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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九章 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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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門是官場陋習。

    如一名官員位列重臣後,就會發覺門前車馬如市。

    北宋時蔡京為相權傾一時,無數官員欲私下拜謁于他。有一名官員每日都趕在第一個,站在蔡家門口等候接見,經年累月,此人每天給蔡家看大門,上上下下都混了個臉熟,于是被蔡京提為大臣。

    故而門無私謁,稱贊的就是一位官員高尚的操守。

    譬如剛剛因病歸籍的前次輔呂調陽,就是一個很有清操的官員。自入閣以來,從不在家宅見門生,官員,首輔張居正贊呂調陽為西漢名相丙吉,做到名字里‘律呂調陽’四個字。

    若是申時行是呂調陽一樣的官員,林延潮就要吃閉門羹了。

    林延潮當下把帖子給門子奉上,再送上一沉甸甸的門包。

    門子將門包納入袖內,看了帖子後,溫和地道︰“原來是閣老的年家子佷,請稍待,我替你通傳一聲。”

    林延潮當下就在門口等了一陣,不久這門子出來道︰“公子,這邊請。”

    于是林延潮跟著門子從側門走入申府官邸。

    繞過影璧,穿過一屏門後即是長長的夾道,左右兩側都是粉牆黛瓦,往前看去竟有幾分走不到盡頭的感覺。

    待走了一盞茶功夫,來到一左右立著抱鼓石的垂花門,林延潮跟著門子跨過幾乎有膝蓋高的門檻,里面是一個四合院。

    大門兩側是抄手游廊,北面是五開間的中堂花廳都帶著耳房,還有東廂西廂,倒座房,院子中間是十字鋪著臨清地磚的甬道。

    院里栽著石榴樹,立著太湖石。擺著魚缸,門子將林延潮領至花廳道︰“閣老上朝還未回府呢,公子在這坐一會,這里是內宅,有什麼事喚一聲,左右都有人答應。”

    “多謝。”

    林延潮稱謝後。即是坐下,這花廳外面看得樸素,里面卻十分精致。

    窗上糊著高麗紙,遮住早上的陽光,屋里最顯眼是一顆比人高的青松盆景,梅花插絲琺瑯瓶,八仙過海的象牙隔扇……

    林延潮不敢嘆道︰“這生活真奢侈啊!真有品味啊!”

    隨即婢女上來送上了糕點,清茶。

    林延潮當下靜靜地坐著,日頭一點一點的偏西。午飯的飯點過了,申時行還沒來。

    糕點吃了一塊,沒有多吃,清茶也是喝了一半。門外不時傳來奴僕婢女走過,衣裳掠動的聲音。

    午時已過,申時行此刻應是已回府了吧。不過他眼下在忙什麼自己不知,對方沒告訴自己,自己也無法過問一位閣老現在在干什麼?

    但良久的讀書生涯。將林延潮磨練出了耐性。

    讀書人讀書求靜,林延潮微微閉目。耳朵卻听著八方,就把靜坐作日課。

    待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後,天色已是開始暗了下來。

    這時候,一名四十多歲管家打扮的人走來道︰“林公子久候了,老爺這才剛辦完事,這邊請。”

    對方說話一口地道的甦州口音。想來必是申時行從老家帶來的家人。

    林延潮沒有一絲躁色微笑道︰“多謝。”

    林延潮起身跟著這管家,從院子旁角門里,又走到另一進院子里,待至北屋的垂簾外,管家停下腳步。林延潮也是跟著停下。

    但听得垂簾內,有人擺放碗筷聲音,中間夾著一兩句不清晰的說話聲。

    過了一陣,垂簾挑起,一名穿著雲雁補子官服,腰掛牙牌,面上帶著憂慮的官員走了出來。

    此人不是申時行,穿雲雁補子官服的是四品官,而申時行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掛的是正二品餃。

    見了對方,林延潮與管家一並行禮。此人看了一眼門外林延潮,就撇了過去,然後笑著對管家點點頭,當下大步離去。

    一旁自有下人給他領路。

    “林公子,里屋請。”

    管家道了一句。

    里面的下人給林延潮拉開垂簾,林延潮邁步入內。

    屋子分內外兩間,外屋有六七個人垂手候著,林延潮走到里屋,但見一名五十余的老者坐在炕上,旁邊有僕人伺候,炕桌上碗盤陳列,擺著十幾樣的菜,每樣菜分量不多,也不是盤盤都山珍海味,但卻十分精細。

    這老者坐在金線紋的被褥上,用一象牙筷子夾著菜,幾樣菜上略略動了幾筷。

    而一旁的僕人則是拿著一封奏章攤開,這老者邊吃著,邊眯著眼楮看著。

    這老者斷然是申時行無疑,見他穿著燕服,五十多歲了,但保養得很好。

    見林延潮入內,申時行擺了擺手,讓拿著奏章的僕人退下,笑著道︰“還沒用飯吧?來坐下,與老夫一起。”

    一口地道的甦州口音。

    就這樣與當朝二品官同桌吃飯?

    見了一桌子精致的菜,林延潮說肚子不餓是騙人,到了吃晚飯的點了,中飯還沒吃呢。

    不過初次見面,斷不能貿然,禮數上第一句話多是客套,不可以當真。

    林延潮道︰“回閣老,晚生吃過點心,肚子不餓。”

    申時行笑了笑,沒有再開口,看來心底確實沒有叫林延潮陪他吃飯的意思。

    僕人給申時行乘了碗湯,申時行拿著調羹道︰“老夫入閣後事務多忙,方才還不得空,年兄他身子安好?”

    林延潮回道︰“蒙閣老掛念,老師他身子一貫清康,以往受知之時,老師多次盛贊您的學問和德望,讓晚生入京定需上府拜會。”

    申時行聞言微微笑了笑,將調羹放下道︰“哪里,貞耀兄總喜歡把老夫捧到天上去,對了,你既入京趕考,棲身在哪?”

    “暫且住在會館。”

    “會館人來人往,能否靜心讀書?要不要老夫替你張羅的地方?”

    林延潮道︰“會館甚好,有同窗共學交流,也可與今科舉子切磋,多謝閣老的好意了。”

    申時行點點頭,這時一旁管家遞上一物,林延潮瞧見正是自己送禮的禮單。

    申時行看了下禮單,微微笑著道︰“從閩中千里迢迢給老夫捎來這些東西,實是有心了。”

    “回閣老,里面不少是老師囑咐晚生帶著,都是老師心意,還有些是晚生自己琢磨的,也不知閣老會不會喜歡。”

    申時行聞言呵呵地笑了起來道︰“看來貞耀兄收了好弟子啊。”

    說完申時行拿起禮單看了一眼,突然問道︰“你的名字叫林延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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