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赞歌》 第一章 格萨尔:背叛和归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在前,沙特阿卡人都会面对着蔚蓝的大海这样祈祷。 在孤岛沙特阿卡,与世隔绝的生命们,有另外的文明。 天神在人间播下种子,在经历了七天昼夜不停的吸取后,奔涌的生命力从种子中迸发,泛着神光的光粒像细雨一样,落到大地和大海。 又过了七天,为光粒提供温床的土壤会产生胎动,深黄的脑袋在海洋中呼之欲出,这就是沙特阿卡人的海岛。 接着又是七天,仍在散落的光粒驻扎在岛中,饥渴的吸取来自父和母的营养。 在最后七天,大树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野蛮生长,树杈像开弓的箭从树枝中射出,树叶像号令声中的盾墙,霎时间齐刷刷的遮天蔽日。 树干似乎总是亢奋,容易受到海风的挑衅,它猛烈膨胀、挺立,尽一切所能到达天神的高度。 在最后一天,天和地的婴孩会停止生长。 它的样子是一颗树,象征着生命。 它成熟了,生命之树在风中受孕,结成蓝色的种子在暖风中飘荡。 掉落到岛屿中的种子,会生长为女性,她们扎根在岛中,让呼唤成为海风,为出海送行,为归来鼓风。 掉落在海里的果实,会生长为男性。 他们有着和天神一样湛蓝深邃的双眸,他们生来就会游泳,在大海中逐流,来到最近的岛屿,在这里繁衍生息。 这就是孤岛沙特阿卡不算长的历史。 为了感谢生命之树的馈赠,每年都会有为生命之树举行的献祭仪式。 七只鱼,七只羊,七只牛,七只鸡,七个衰老到无法出海的男性,七个无法生育的女人,他们的血将会流尽,悬挂在树上。 木屋里,厄瑞纳沉静的打磨着自己的战斧,磨石和战斧的每一次摩擦都伴随着妇人的叹息。 孤岛的空地上,肌肉饱满的男人们在相互拼杀,模拟着战斗,每一击都拼上性命,但都是点到为止。 他们一边战斗,一边指导着年轻人战斗的技巧。 “斧举高点,用力!” “不要犹豫,犹豫是最致命的失误!” “永远相信同伴,不要顾盼左右!” “只管盯着目标,同伴就是你的斧,是你的盾!” 在模拟战斗的场合中,还时不时掺杂着污言秽语。 但是都没有计较,甚至女性听到这些话后也会哈哈大笑。 屋中的这对夫妇默契的对空地中男性的世界视而不见。 厄瑞纳反复打磨斧头,他的妻子默默生火做饭叹着气。 柴火生噼啪作响,这是夫妇间唯一的交流。 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个是这对夫妇的孩童。 献祭的日子就要到了,虽然祭祀还没有开始筹备,厄瑞纳的妻子却已经开始食用素食,不沾腥肉,连鱼汤都拒绝了,她知道,丈夫仍旧威武刚硬,这次,她必定会被悬吊在生命之树中。 “哎”木屋中又传来沉重的叹息。 “还有时间。”厄瑞纳说。 其实在面对献祭时,也有岛民主动躺上石台,让刀锋划过自己脖子,他们大多是狂热的崇拜者,想更早的让灵魂攀爬到生命之树的顶端,让天神带着他们走进永恒的宫殿。 很显然,厄瑞纳夫妇崇敬天神,但不狂热。 “我到达那边之后,会向天神诉说你的无畏,你的勇猛,还有你的冷静,我会要求天神赐予你健康的孩子,不只一个,要两个,三个,多更多。” “还有时间。”厄瑞纳看到妻子已经苍白成霜,有些心疼,“你吃些肉。” “厄瑞纳?” “还有时间,还有办法。” 厄瑞纳放下斧头,凝视着火焰,他心绪不宁时总习惯看着火,觉得凌乱的思绪会被火净化,甚至火焰的走向可能预示未来。 “办法?你” 厄瑞纳伸出粗糙的手打断妻子的话。用沉默的语言在说:对,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深夜,厄瑞纳让妻子喝下麦芽酒,这样至少有个安稳的睡眠。 她接受了酒,再次拒绝了肉。 “真要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 沙特阿卡中心,永不落叶的生命之树下,有个四面透风的小屋,屋内烛火通明,由小细骨串成的垂帘阻断主人和来客。 “进来吧。”先知坐在兽皮上对在门外徘徊的厄瑞纳说。 目盲的先知诡异的笑起,乌黑的嘴角开到了耳边,口中一直响起咀嚼的声音即便什么都没有吃。 “说吧。” “我的妻子,她,即将进入天神的怀抱” “她不会。” “我会有孩子?” “这是个错误的问题,哈哈哈”先知嚼着舌头在笑。 “错误?” “走吧,我知无不言,但会有所保留。” 先知从骨帘中伸出肮脏的脚,厄瑞纳虔诚的舔舐第二根脚趾他两年的寿命支付给了先知。 “哈哈哈”骨帘中传来喉音,“错误的,错误的问题。” 厄瑞纳失落的回到家,妻子没有入睡。 “你得到了方法。”妻子虚弱的说。 “没有。” “你得到了。”妻子点燃火焰,照亮怀中的婴儿,床单上一片血泊。 厄瑞纳懂了,错误的问题当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 “天神和我对话,送给了我们孩子。” “天神说了什么?” 厄瑞纳抱着男婴开始思索名字。 男婴的眼睛很漂亮,左边是厄瑞纳一样的湛蓝,右边和母亲一样深黄。 “天神说,他准备降临一个男婴给我,这个男婴将会有天国的骏马,英俊的外表,健壮的身体,他在生前会被赞扬,死后会被传诵,但是会背负着沉重的背叛和归来。 “他问我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男婴,我答应了,然后一颗种子从天上掉落,进入我的身体,他迅速成长,没有哭闹的降临。” 厄瑞纳郑重的抱着男婴,仿佛抱着整个世界,他向天神致谢,他许诺献祭时他个人会再献出一只鱼,一只羊,一只牛,一只鸡,他要让这个男婴享受孤岛沙特阿卡最伟大的战士才能沿用的名字:厄瑞纳。 “不,不行,天神给他取好了名字。” “叫什么。” “格萨尔。” 第二章 塞万诃德:为何为此发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燃烧的大地已经不堪重负。 它已经无法包容不下这么多尸骨,没有得到大地之母宠爱的弃儿在黄土上面,在马皮革中慢慢腐朽。 腐朽? 腐朽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比之被战马践踏,比之被异兽啃食,比之注定死亡的战败。 比之不得不自行欺骗的希望。 大地之母不忍看到这样的悲剧,无能为力的她开始哭泣,哭泣声是呼呼哀嚎的风,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掩埋森森白骨。 勇士们的行军歌谣是蝼蚁的喘息。 一瞬,只是一瞬,当巨龙开始吐息,他们就成为焦碳。 剑还没有拔出刀鞘,弓还没有拉满,祷告还没有念完,从天而降的火焰就让这一切终结。 所有的勇士被困在悬崖边,他们面无惧色得组成了人类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坚固的盾牌整齐排列,锋利的长矛在盾牌的空隙中严阵以待。 等待着什么?等待胜利?等待神迹?等待死亡? 都不是,勇士们等待的是最透彻的死亡连同灵魂的烟消云散。 黎明远远不会来到,可能永远不会来到,当一阵让战士们险些摔倒的狂风扇过后,绝望的黑夜已至。 巨龙的双翼遮天蔽日。 人类的末日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作为人类最后的希望,我,塞万诃德,比肩格萨尔大骑士,跳上战士们头顶举起的盾牌,一步步朝巨龙跑去,我没有勇气,跳上盾牌的那一刻我就吓得要死,魂飞魄散。 “直到我跳出难以想象的高度时,我才知道,死去的勇士没有离开。他们破损的灵魂仍在大地上久久盘旋,不愿离去,英灵们就在等这一刻。 “巨龙的身躯越来越红,口中的火焰蓄势待发,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所有战士的力量和勇气都汇聚到我的长枪中。 “我奋勇一刺,长枪穿进了巨龙的脖子,巨龙微微侧飞,就这样,让人类毁灭的火焰吐向了天空,弥留的英灵们千军万马的从我创造的伤口中涌入,厮杀起巨龙体内每一处血肉。 “然后,巨龙的身体被夺目的光芒撕裂,大地不愿意收留这个残暴的尸骸,将自己裂成现在的形状,而巨龙的身躯,至今还在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 “所以”一旁听着这段故事的人隔着烛光满脸敬畏的说:“伟大的塞万诃德在今晚,又拯救了世界。” 故事说到最后,这位把胡子扎成辫的壮汉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他把肥大的肚子拍得晃荡作响里面全是麦芽酒。 “你们听着!伟大的塞万诃德又拯救了我们!” 跃马酒馆的老板站上吧台,高高举着酒杯,和所有人一起拿塞万诃德取乐。 “我说尊敬的勇士,能否请你在拯救世界之后,也拯救下我的破烂小酒馆,别每次你一个人来,我是说,你怎么不带着你的千军万马!” “哈哈哈......”客人们大笑。 “只有酿酒大师,葡萄酒骑士,罗伯特的葡萄酒才配得上我的将士。”塞万诃德骄傲的说。 “哈哈哈......” “罗伯特?他在地狱酿酒吧!” “哈哈哈......”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能为此发笑。” “哈哈哈......”客人们故意起哄。笑得更加撕心裂肺。 “伟大的塞万诃德,你从古斯塔夫的屠龙纪元就活到现在,你究竟有多大岁数啊?” “我继承了英灵们过早终结后延续的寿命,”塞万诃德拍了拍胸口,“活到现在。” “哈哈哈” 塞万诃德总是不紧不慢的回答着醉汉们的种种提问,实则是故意的刁难取乐,但这次的嬉笑打骂让他愤怒的拳头咂向了木桌。 “如果不是这些伟大的英灵,哪来你们今天的迷醉,不,哪来你们!” 另一个醉汉挽上袖子,他挺着大肚子说:“怎么我们有今天有归功于英灵了,你昨天还说,归功于你刺杀恶龙的蔷薇之剑,前天说,归功于你刺杀恶龙的匕首,还有什么,你说了些什么,对了,你还用过铁拳打死过龙。我说,塞万诃德,你杀了多少龙?你会不会就是屠龙者。” “各位,各位!这是屠龙者,第六任贤王即将在跃马酒馆诞生!” “哈哈哈” 说话者巨大的肚子得意的抖动,很显然满意自己的聪明,他在起哄声中颠着肚子蹦蹦跳跳,“你说,我的肚子能装下多少英灵?” 瘦弱的塞万诃德掀翻桌椅,向大肚子奔去,在短小的冲刺中,他被有意无意伸出的脚绊倒,整张脸撞到了巨大的肚子上,大肚汉插着腰,把身躯一挺,塞万诃德顶飞在人群中,啤酒撒了他一身。 “这就是你的悬崖一跃?” “哈哈哈” “我来助你悬崖一跃。” 塞万诃德只感觉身体一轻,飘浮了起来。 我在飞? 撞击到台阶产生的疼痛告诉他我是被扔出来了。 外面的街道很安静,只有酒馆里灯火通明,笑声快把屋顶掀翻。 “你们在我的领土驱赶我,一位伟大的骑士不因受到这样的待遇!” 塞万诃德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回忆着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往事。 “贤王古斯塔夫曾问过我,你要什么?我说,身为骑士,我就已经拥有想要的一切。 “贤王要给我领土,我拒绝了,我说无论多大的领土都会封住我的脚步,余下的此生我要骑着马当一个自由骑士,周游战士们的故乡,我要告诉村民们,他们是最伟大的战士。 “贤王说,我一定要给你些东西,你不能拒绝,这是王的命令。我曾说,那请以我的名字命名我出生的小镇,我的父母,恋人,子孙,都会因此骄傲。国王答应了。不过,贤王古斯塔夫说过,如果你有丝毫后悔,请随时找我。” 他给了我一枚银币,特制的,没有通用,上面精美的雕刻着屠龙的长枪和盾。 对啊,如果当时...... 对啊,如果当时我提出要星落城。 天啊,他们现在在嘲笑星落城的城主! 塞万诃德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默念,你们在嘲笑星落城的城主,你们竟然在嘲笑星落城的城主,你们胆敢嘲笑星落城的城主。 他跑到酒馆窗边,把头探进去,对着里面欢乐的人群大吼:“我即将踏上重回圣都奥纽斯的路,要国王兑现他的承诺!等我回来,不只是这家酒馆,星落城都是我的!” “哈哈哈” 骨肉,瓜果,酒杯,面包......甚至夜猫,所有能被窗户塞进的东西都被扔出,砸了塞万诃德一脸。 第三章 格萨尔:正在重演过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神灵时常在孤岛沙特阿卡盘旋,短暂的停留在某个肉体上。 他若在戒岩上停留,那这个人此时则代表法律;在骨屋中停留,这人则是先知;在船上停留,这个人就会变成一目千里,在大海中不会迷失的航海士。 沙特阿卡人会看到神灵让他们看见的,说出神灵让他们说的话,但是,神灵只会降临在特定的人身上,其余的人则会选择无条件的执行。 生命之树巨大的树脉吸收了孤岛中大部分的养份,沙特阿卡以贫瘠为代价让巨树永不枯萎,天神的子民生存下去的方式不多,有一条最为关键:掠夺,和归来。 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的家门永远大开,他在这里为出海的勇士送行,也在这里迎接他们凯旋,如果归来的战利品丰厚,他甚至会把妻子奖赏给最勇敢的战士。 即将出海的战士在泰格维森宽阔的家中大快朵颐,一桶桶麦芽酒被端上来,一船船猪肉被勇士的战斧分割,所有的餐具都由木头雕成船的形状,里面堆满肉食和水果。 勇士的胃永远都塞不满,每一餐都是为之后可能遭遇不测的提前补偿,谁都不知道下一次航海会航行多久,下一击致命的刀刃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泰格维森吃得很少,满杯的麦芽酒也只是是不是沾沾嘴唇。 成为了王之后,他已经不用出海了。 在沙特阿卡的勇士频频在大海中迷失,归来的人缺肢断腿,船支却没有载回相应的报酬,逐渐空空如也后,泰格维森成了孤岛之王。 他用神灵赐予的智慧和勇气,在出行前就确定了掠夺的方向,在战斗中发起最致命的突袭,抢夺走某个地区最丰厚的财富。 在沙特阿卡人以为自己已被神灵抛弃,贫瘠到无法提供食物献祭,开始在脸上刻下鸡,羊,牛来代替牲畜,连同自己一起献祭,以此来取悦天神时,泰格维森满载而归的船带来了新的希望。 那一次献祭,七位一同出海的勇士主动把刀子放上脖子,让黑色的羽翼遮住双眼。 他们说,这次献祭为了天神,也为了泰格维森,当天神来迎接他们时,他们会祈求天神,让泰格维森成为沙特阿卡永世的王。 天神答应了他们的祈求答应了一部分。 天神用生命之树的树叶和枝条编成王冠,戴在泰格维森头上。 现在,孤岛之王泰格维森摸了摸苍白的胡子曾经,胡子下是坚毅的下巴。 他牵着坐在一旁的妻子的手,有些麻木的看着下面热情洋溢的勇士,心中艰难的回忆他们的名字。 其实他已经记不住多少了,在来去变换的面孔间,他不得不用记得住的名字往不同的人身上贴。 “勇士们!”泰格维森声音洪亮的说起。 “哎”饱食的人们停下进餐,血脉喷张的呐喊起来,肉沫、酒精还有唾液齐飞。 “狩猎的季节已到!” “哎” “待宰的羔羊,掩埋的珠宝,丰满的女人长在大海那头等着我们!” “哎” “我们为天神举杯!” “哎” 豪饮之声响彻在长屋。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哎” 泰格维森对身边的亲卫耳语几句,匆忙离开了宴会。 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跺足锤胸,满脸赤红,显然是迫不及待。 有几个醉酒的战士把迷糊的拳头砸向了同样迷糊的同伴,周围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人哈哈大笑,然后也参与了互殴互殴对于沙特阿卡人而言是最平常的消遣。 格萨尔躺在床上玩弄自己的斧头,他没有生火,屋子里暗暗的。 磨石和斧头摩擦出的火花不断明灭着,闪耀着他异色的双眸。 家门被两人踢开,格萨尔泰然自若,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孤岛之王要单独见你。” 屋中回答他们的是持续而有节奏的摩擦声。 两人气势汹汹的走近格萨尔,准备用武力制伏他过去。 “就你们两个,再来二十个都不是我对手。” 格萨尔一跃而起,在黑暗中飞斧一掷。 那柄斧头从两人头部间的空隙中贴着耳朵穿过,猛砍进木墙。 格萨尔摸摸胯下,走向发愣的两人,拍打两人的肩头笑着说:“别怕,别怕,我现在就去。” 在泰格维森家中,仆人为格萨尔搬来椅子。 “请坐。”泰格维森说。 格萨尔毫无顾虑一屁股坐到了地下,仆人在格萨尔坐下的那一刻抽开了椅子。 “这是,我的领地。”泰格维森双手扶着木桌,怒目直视着格萨尔。 格萨尔也没有想起身,悠闲的坐着,歪着嘴微笑。 “这是你第几次拒绝出海。” “我从来没拒绝过出海。”格萨尔双手一摊说,“我只是拒绝为你出海。” “如果你不能掠夺,今年的献祭中将有一个年轻的生命。” “不不不。”格萨尔嘴角还是保持着歪笑,但眼睛已经射出逼人的寒气。 他慢慢站起,每一个动作都小心且危险随时提防着侍卫的袭击,也时刻准备着反击。 “不不不......“格萨尔重复道:“天神让我降临不是让我这么快就返还肉体,是让我,开拓。” 格萨尔双手也扶着长桌,额头顶着泰格维森,眼睛中翻滚着不加隐瞒的野心。 “你多久没听到天神的低语了。”格萨尔挑衅的问。 “正因为天神的低语,危难中的沙特阿卡才得来转机,才有了充足的食物,麦芽酒,木船,武器。” “我赞成这个说法,但我是问,天神多久没和你说话了嗯我猜猜。” 格萨尔抱着胸,在屋里大摇大摆来回走动,他敲了敲前额,“对了。”他指着泰格维森说:“从你不在出海那一次。不不,不对,那之后掠夺的东西也算丰富。 “让我再想想,嗯,从你强占别人妻子开始?不对,我记得之后我们依然屡战屡胜。对了!” 格萨尔打了个响指,抬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快步回到桌前,双手死死按住泰格维森,咬牙切齿的愤怒吐息吐到孤岛之王的脸上。 “从你让战士和你妻子上床,把刚出生的婴儿活活勒死,连同你的财宝一起埋葬,让他们的灵魂守护你来世的财富开始,你就听不见了,对吧,那时候天神就不对你低语了。” “有罪!”泰格维森喊起,“把企图杀害王的罪犯关进地牢!” 四个亲卫冲了上来,一个按住头,另外两个按住手,还有一个死死抱住格萨尔的腰。 他们都知道,格萨尔是最武勇的战士,今天是他故意要被捕,要是平常就这四个人根本就无法近身。 格萨尔狂笑着说:“无法归来的人越来越多,带来的战利品越来越少,再过不久,食物就会不足,我们挨不过几个冬天!正在重演,伟大的孤岛之王泰格维森,你正在重演过去,沙特阿卡正在变成真正的孤岛!” “关进去,快!把这个诅咒圣土的异教徒关进地牢!这次出海,我要用他的血来为勇士献祭!” 狂怒的王狂怒的咆哮。 第四章 塞万诃德:一目了然的句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摸黑找回了家,用力推门好几下才发现门已经上锁。 之前,醉醺醺又怒腾腾的屠龙骑士一直认为自己在和巨人的肚子对抗。 一股酒劲催生出无名的愤怒,他用力砸门吼道:“快开门,开门,难道一名管家不该彻夜等候他主人的凯旋吗?快开门,该死,老乔治,开门!” 老乔治终于听到了喊声,哆哆嗦嗦穿好衣服,提着蜡烛应声,夜晚挺寒冷的,他连应门声都是哆哆嗦嗦的。 “这就是你对待骑士的态度!” “快进屋吧,外面冷。” 老乔治为主人脱去外套,“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 “出了些意外,不过都解决了。” 大概又被打出去了,老乔治在心中叹气。 他的主人,塞万诃德在星落城算得上是乡绅阶层,如果不出意外,余生都生计无忧。 但偏偏就出了意外,塞万诃德太沉迷自己的骑士梦想,眼见他已经头发微秃,额头步步蚕食着头顶的卷毛,这种梦想却也只增不减。 塞万诃德直到现在都没有子女,他一直认为,只有在战胜巨大如高塔的巨人后,被巨人囚困的公主会如天使一样从天而降,成为他的妻子。 时间大概只是在他外貌上起些作用,比如变老,老乔治时常看着塞万诃德的背影说,怎么内心和一个小孩子一样。 “伟大的圣骑士,塞万诃德,请你不要喝酒了。” 家底快被你喝空了。这句还没有说出的话被塞万诃德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老乔治,我一定要让国王封你一块领地,就为你的忠心耿耿。”塞万诃德听到“伟大的圣骑士”这样的称谓非常开心。 这种胡言乱语乔治毫不在意,他只想把塞万诃德送进房间,以便继续自己的酣睡。 “你去睡吧,老乔治。”塞万诃德第一次在酒后这么通情达理,“我还有伟大的事情要处理,你会为我而自豪的。” 第一时间,直觉告诉老乔治,这一夜别想睡了,他心里一直在默念:天神保佑,让塞万诃德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但这夜很反常,居然一点都不闹腾,重点是塞万诃德醉酒后一点都不闹腾。 按照以前的习性,一旦酒精把骑士的幻想具现化,他会拿上“燃烧的剑”,披上“能飞翔的风衣”,身着“矮人打造的秘银铠甲”,在家里挥啊,砍啊,跑啊,跳啊...... 同时还对着空气说话,就算是天神都不知道他看见了谁,他对话的语气忽高忽低,时急时缓,有时痛哭流涕,有时满腔雷霆......总之,不得安宁。 突如其来的安宁反而让乔治焦虑,他仔仔细细听了听窗外,真的没有声音,还在耳边打了个响指,确定还没有老到耳聋,他透过窗户看见了塞万诃德桌前摇曳的烛火,“好吧,管你在干嘛,不闹就行。”乔治终于舒心的睡下。 塞万诃德在房间中兴致盎然的为自己做传,在经历酒馆的羞辱后,塞万诃德回味起自己那句在酒馆中的豪言壮语:“我即将踏上回圣都奥纽斯的路”,发现这句话和肉干一样,越嚼越有味道。 路程还没有跨出一步,他就开始幻想路途中可能的遭遇: 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平定一方的混乱,可以用深入人骨的智慧哲言解人心惑,还能用骑士精神感染堕落的年轻人。 “啊,一定是天神给我的启发,让这么伟大的主意在脑中闪现!”塞万诃德亢奋的说着。 一个伟大的骑士,他所走过的路,经历的事,需要一个人来记录,这样,他的精神才能在后人才中传承。 塞万诃德认为历史学家无法准确记录他的一生,纹章学家找不到他成迷的族谱,吟游诗人只会取悦大众,毫无文笔,所以,传记得自己来。 在传记的序章中,塞万诃德这样写道: “所有人,都清楚的记得这一幕,无论愿意与否,这一幕绝他们永生难忘。 “在格萨尔已化为星辰时,在众人都忘记英雄时,在荣誉与美德沦为笑谈时,一位骑士的出现拯救了这一切。 “说他是英雄?不,这根本不准确,他只是本能的做着自己的事,贯彻自己的骑士之道。 “在战场,他天生就属于战场,他用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外貌,出现在不同的伟大战役中,他不效忠于某个帝王,只效忠绝对的正义。 “他如战神一样,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奇迹般站起,他沉迷近乎美学的砍杀砍向敌人,或者被砍。 “如果他身在敌对方,你只用做一件事,投降。如果他在友方,你同样只用做一件事胜利。 “不死的骑士,圣光中诞生的骑士,高傲的骑士......他们为他加上了各种头衔。 “而他,则谦逊的对每个人说:我啊,只不过是风中渺小的尘埃,我只不过是完完全全听从了神灵的指引在星落城走出了那一步。前往圣都的那一步。” 写到这,塞万诃德感觉自己已经是战功赫赫的骑士,他写意正浓,接着在想,需要客观的记录下出生,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该怎样出生呢?塞万诃德思考许久找不到源头,于是在第一部分,他这么写: “本来有无数星光庇护的星落城,在今晚全部收敛住了光芒,它们知道接下来要降临暴风雨,它们知道,在暴风雨中将有一个伟大的生命诞生,它们知道,这个生命会是所有星辰的统御......” 写到这,塞万诃德写不下去了,因为接下来,他要打算用动人心魄,同时,必须是一目了然的句子来介绍下这个让星光收敛的生命也就是他的生命。 塞万诃德有种种打算,原本他是想用精心编排的倒叙来讲诉,可是他立马制止了在与巨龙、魔兽和精灵中交锋的飞跃思维因为后人在阅读他的传记前,必然对他的冒险故事耳熟能详,这引不起悬念。 这个生命是谁? 后人在读到这里时不会带着这个疑问,然后手不释卷的在书中寻找答案。 因为后人只要提到星落城,他,塞万诃德,就是星落城的第一象征。 那么,用什么来动荡人心呢? 接下来的文字必须字字考量,要像让人们赞叹他的赫赫战功一样,赞叹他的文笔。 当废弃的稿纸已铺满地面,东方泛起日出的光晕时,塞万诃德找到了答案。 老乔治被阵阵呼声惊醒,而塞万诃德则在房间中抱着刚完成的开头高兴的跳起一个人的交际舞。 “伟大!伟大的开头!” 塞万诃德睁着赤红的眼睛找到乔治,在剧烈的晃动中,乔治因年老而控制不住哆哆嗦嗦的骨头更加松散。 “主人啊,你在说什么?” 塞万诃德把手稿塞进老乔治怀里,“伟大的开头,你自己看吧,我忠心的侍从。” 乔治身体好不容易站直,之前的摇晃还是让他眼冒金星,过了好一会儿,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消失。 他眉头紧皱,把稿纸拿的老远,用浑浊的老眼费力的一字一字读起。 而塞万诃德正在《历史的开篇》的朗诵声中,把在仓库中准备的变卖的铠甲,长枪,盾牌......全部穿在身上。 他穿戴完毕后,高举长枪的样子像要准备进攻清晨的太阳。 “这个生命会是所有星辰的统御,他叫做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 老乔治终于念完了开头。 第五章 格萨尔:最灿烂的笑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地牢里,格萨尔翘着腿躺在草堆中,一只老鼠温顺的在格萨尔两手间爬行。 他嘴中叼着的一根草,时不时就从一边嘴角移动到另一边。 门外铁链碰撞的声音过后,泰格维森和侍卫走了进来。 地牢在火光中摇曳着,泰格维森停止了正要出口的话,侍卫在示意中离开。 “你在我的领地,你使用我的船支,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的领地上反对我。” 格萨尔嘴角下垮,像一个覆舟的船,眉毛翘高,一副不屑的样子盯着王。 他单手提着老鼠尾巴,老鼠“吱吱”叫起,接着“啪”一声,格萨尔捏着尾巴,把老鼠摔死在地。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再重复一次说过的话?你是王?哦,伟大的王。” 格萨尔嬉笑着解开裤头,在泰格维森前亮堂堂的撒尿。 他故意用力,让尿柱逼近孤岛之王,在快要溅到泰格维森时,格萨尔漫不经心的转了半圈,尿液在地上留下一道圆弧。 “哦,对不起,我还没学会低头,我的小家伙也没学会低头。” 格萨尔背对着泰格维森,用手弹了弹,“对吧,小家伙,你还没学会低头。” “够了,格萨尔。”王的语气中没有愤怒,更多是不想计较的疲惫。 “什么够了。”格萨尔满脸都是意犹未尽的笑容,他一股脑的重新栽进草堆,全然不在意上面还有温热腥臭的尿。 “我知道过去正在重演,但是现在掠夺的路线是当初神灵下达的指示,这条指示让我们饱足,我没有理由去违背,我更没有理由让我的岛民陷入恐慌。” “所以等待饥荒来?让沙特阿卡再次成为孤岛也是天神的意思?”格萨尔吐出杂草。 “我来不是和你理论。” “是来杀我?凭你?” “明天,你会在戒岩上接受审判,我会将异教徒驱逐沙特阿卡,你会在船上接受雷击,飓风,暴雨和饥饿的惩罚。”泰格维森说完离开了地牢。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荡起阳光照耀海洋时的光彩。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波澜,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许久没有出海的格萨尔在黑暗的地牢中反复默念。 戒岩上的审判开始了。 头颅的离开对沙特阿卡人而言只不过是余兴节目,观看偷盗犯被砍头的过程和观看宰杀牛羊没有区别。 戒岩下的居民不仅喜欢看,还希望看看更血腥的死法。 头颅滚下的那一刻,欢呼和血液齐飞。 就连戒岩上即将接受刑罚的人也喜欢这种形式,他们欣赏他人的死亡,也期待着自己的死亡比他们精彩。 欢呼声拍打着海浪。 头颅一个接一个落地。 接着到了最令人期待的环节,格萨尔在内的十个异教徒跪上了戒岩。 排山倒海的欢呼让大海汹涌。 他们都在等待最猛烈的血液喷涌,最坚硬的头颅,最好硬到砍坏几把刀后,脑袋也连着筋肉也不落地这种场面可以在饭后不断回味。 结果是失望的,格萨尔和其他异教徒完好无损的登上了船。 他们会在大海上接受诸神的惩罚,但未能亲眼见证的死亡总是让人扫兴。 盾牌整齐的安放在木船两侧,船帆也渐渐舒展,沙特阿卡人在岸上想象他们的死亡: 不久后他们带上的食物和饮水会被耗尽,饥饿会啃食他们的肉体,海风会吹干他们的水分,他们会在船上自食和互食,引路的渡鸦会飞出笼子啄食船上骨间的腐肉。 只有泰格维森看着离开的船支,久久默念着那句出海之人必念的祝福: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波澜,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船支在大海上航行,格萨尔没有参加划船。 他在船头大口大口喝着麦芽酒,大声的指挥着方向,天然的魄力让日夜划桨的人没有怨言不敢怨言,唯一的抱怨也是含糊其口:“哎,格萨尔,你少喝些,别指错方向。” “指错方向?大海上唯一能和我航海术比肩的,就是喝醉的我。” 格萨尔抱起最后一个酒囊,把麦芽酒全部倒进嘴中,“谁还有肉?”格萨尔把酒囊扔进海中问到。 格萨尔看了看天,让船员支上船布,一顶帐篷架到了船上。 对于不辨方向的远行者而言,举目之处若一直是一层不变的景物,必然会带来疑虑和恐慌。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蒙住他们多余的视野,有些类似给驴蒙上眼睛,让它们不停的转。 在多日的航行中,格萨尔从划桨的力度上就知道队伍中有人心怀不满虽是放逐,但为什么不去熟悉的航路,那些地方虽然越来越贫穷,可定居生存不成问题。 格萨尔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计划,他要去更富饶的地方,那里的房屋由金银修建,树上挂满丝绸,更美妙的是,那里的人手无寸铁。 “我们到哪了?” “在伟大的航路上。” “那为什么我们不仅没富饶,每天还减小了食物和水的份量,节约下来的那部分全给你吃了!格萨尔。” 格萨尔蹲下,异色的双眸如毒蛇瞪向了船内,一股无形的气势涌进船中,心存不满的人瞬间哑口。 “所有人,停止划桨,扶好船,要像扶住命根那样扶好!” 格萨尔在标志性的一笑中说完了这句话眼睛里充沛着疯狂的杀气,嘴上绚烂着最灿烂的笑容。 天空像闭上了眼睛,黑暗下来了。 突然间乌云密布,飓风呼啸,大雨倾盆,海浪翻滚。 “收好船帆,扶好船身!”格萨尔猛烈的吼。 “你触怒了天神!原本,我们遵循天神指引的航线,就不会遭受这些,都是你,我要诅咒你!” 格萨尔在颠簸中走进船的中央,一刀刺入这个多言者的胸口,从船布间隙中把他扔下海。 “诅咒去吧。要活命的,闭嘴,扶好船!” 船在海洋中猛烈摇晃,几乎要毁灭。 “格萨尔!”船尾一直默不作声的船员在整个航行中第一次开了口。 格萨尔目光瞪到船尾,随时准备杀掉让人心涣散的言论。 “格萨尔!”船尾的人喊道,“扬起船帆,所有人,划船,拼命划!” “船会翻!”格萨尔喊道。 “不!不会!”船尾的人踉踉跄跄跑到船中,扬起船帆。 “划!给我划!”船尾的人吼着。 指挥者突然就换了角色,格萨尔也在船身中与众人一起摇桨。 暴风雨和船员一起精疲力竭,疲软的船员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离开了风暴区,还是进入了永恒的宁静之海。 船尾的人恢复了默不作声,他把鸟笼提给格萨尔,指了指里面扑腾的渡鸦。 “你来放飞它。”格萨尔温和的说。 渡鸦是沙特阿卡人用来判断附近是否有岸的工具,若乌鸦不回来,有岸;若回来,终点漫漫。 黑影飞去,船员屏息凝神。 格萨尔散漫的躺下,双手垫着脑袋。 “你很懂船。”格萨尔问。 “很懂。” “你信了其它的神?” “没有。” “那为什么被判为异教徒。” “我被树吸引,我在树中能看到船,我试图造出最好的船。” “这就被判了异教?” “是的。我” “说完。” “我试图用生命之树” “哈哈哈哈”格萨尔爽朗的笑起,“想砍生命之树,你果然是异教徒,哈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伊利亚,筑船者伊利亚。” 第六章 塞万诃德:骑士最需要什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老乔治伸出手,眯着眼睛,吃力的念完传记的开头后,塞万诃德的坐骑回光返照一般应景的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 塞万诃德认为这是个美好的预兆,可那匹老马其实只是想把他抖下去,它还不适应穿着盔甲的塞万诃德有些重。 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后,老马垂头丧气的站着。 “主人。”老乔治拍打着手稿问,“这位人物是谁?” “就是我啊,我亲爱的侍从。” “主人啊,我看着你长大,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么长。” “老乔治,伟大的骑士不能随时随地的散发出光芒,他们都懂得收敛。” “主人,你是跃马镇中温和浪漫的乡绅。”老乔治吞了口唾沫,“仅此而已。” “在我收敛光芒时,确实是这样。直到今天,老乔治,我的光芒开始散发,我继承的不只是我父亲的仆人,不是祖父的田地,是亚瑟的长剑,是凯撒的兵甲,是奥格斯丁的城邦!” 乔治没有说话,呆呆的看了会儿手稿,又看了看破败的房屋,最终视线停在了塞万诃德身上,果然,老主人去世后,塞万诃德的疯病越来越严重,骑士梦想变本加厉,今天终于付之行动了。 “咳咳。”塞万诃德发现乔治没有显示出他期待的敬佩表情,用咳嗽声提醒他。 “这是昨晚,命运女神抓住我的手写下的暗示,我清醒后看到也是大吃一惊,即便我拥有足够的骑士智慧去理解其中的奥妙。”塞万何德斜着眼睛观察老乔治的表情。 乔治用看待临终病人一样的表情,关切且怜悯的看着塞万诃德。 “好了,我的侍从,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我只说一次,也只提供一次。” 塞万诃德伸出手郑重的说:“接受这个机会,你大半生的平庸就将画上句号,而拒绝,平庸会成为你一生的伴侣。老乔治,塞万诃德家族最忠心的侍从,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踏上伟大的征途。” 老乔治哆哆嗦嗦的把手稿放在塞万伸出的手上,“主人,你的酒还没有醒?” “哦,对了。”塞万诃德把手稿塞进怀中,双手立马握住缰绳,“在你回答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处理。乔治,别着急接受,我回来后,再来告诉我你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 塞万诃德扬鞭催马,老马死气沉沉的缓步前行。 跃马酒店总是不分时间的吵闹,因为人的无聊总是不分时间的攻击人的意志。 现在,一大早就开始无聊的人已经在小酒馆中为黎明举杯,为晚些时候会来到的星月举杯。 老马直接走进了酒馆,酒客都停下了酒杯,目瞪口呆的看着在酒馆中提着长枪走马的人。 一种凌人威仪感让他们隐隐认为眼前的这位,是位大人物。 “现在,我要求你们,为星落城举杯。” “干杯。”酒客们心惊胆战的说。 “为了星落城。” “为了星辰。” 举杯声零零星星的响起。 “接下来,我命令你们向被囚禁在巨人国的公主祈福。” 老马用低沉的响鼻代替了叹息,现在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响应号召,不少人听出来了,面罩下是塞万诃德。 “最后。”塞万诃德走马到门口,抓住了一个酒客的酒杯,他脱下面罩,高昂这头颅说:“最后你们来为” “哈哈哈......” “蠢驴,果然是你。” “伟大的骑士,你怎么骑这样的马?” “不不不,伟大的骑士,你的铠甲这么破烂?” “伟大的骑士,这就是打败巨龙的长枪?” 塞万诃德想要反驳,可是嘴巴无比贪恋近在迟尺的啤酒,反驳的语言被啤酒冲到了腹中。 唯一感到羞愧的是那匹老马,它用全身力气跑出酒馆,在国王大道上疾驰慢走。 “我亲爱的伙伴,难道这么多年的陪伴都不能培养出默契,你为什么不等我喝完那杯啤酒,你为什么不等他们为我的征途干杯就夺门而出? “哦哦哦,我懂了,我们果然心意相通。” 塞万何德拍拍马脖子说:“你一定和我一样迫不及待的要接受伟大冒险的试炼等等,你走错了,那是回家的路。” 塞万诃德紧紧扯住缰绳,往另一个方向拉。 “该死。”他心中骂道。 骑士需要什么?塞万诃德在马上自问。 骑士需要良马,而我,恰好懂马。 我从坐骑的脚步声里就能听出来,这是经历过战火的马。 你听,这“蹄踏蹄踏”的马蹄声多么稳健,由此看出,它是就算烽火狼烟在面前,都不会慌乱脚步的马将军。 骑士还需要什么? 需要利剑,盾牌和铠甲,天啊,这些我也有,简直精良。 如果有人嘲笑它的破旧,那我则会放声大笑他的无知,试想,没有经历过刀山火海,冲锋陷阵的铠甲,当然不会有划痕,没有划痕的铠甲是社交圈用来炫耀的礼服。 破损的铠甲没法保护肉体? 错了错了......用用逻辑,这可是一身得胜归来的骑士铠甲,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些破损的,掉落的铁甲都没有迎来致命的攻击。 我这身被战火洗礼后的铠甲,不仅将致命处严严保护,还减少了重量,我的马将军会跑得更快,我的身手会更加敏捷。 骑士最需要什么? 一位爱人,是心甘情愿让我为之付出生命的爱人。 马将军也许和塞万诃德真的心意相通,它听到了塞万诃德心里的诳语,用鼻息说了一声长长的,“哎” “怎么?你也赞成?别急,马将军,我们沿着国王大道一直向北,用你扬起的尘土平息跃马镇对我们的牵挂,再头也不回的穿过甜水镇,最后用你的铁蹄踏平囚困公主的白巨人。” 老马静静走,又打了个响鼻 “哎” 塞万何德的心渐渐澎湃起来,血液也开始沸腾,他明显能感觉到心脏声和马蹄声的共鸣。 “怦怦。” “怦怦。” “怦怦!” 声声可闻。 塞万何德看到在地平线上等候他的巨人。 那是巨人的手指,塞万诃德心想,它的行动一定缓慢,否则,它早就从地平线上爬出,向我发动攻击。 “我的马将军,我们要向曾经在风车国战胜巨人的骑士,德诃吉堂借些勇气。 “他面对的是高大的,完备的巨人,我们仅仅是面对在世界的边缘攀爬的巨人。我们只用刺穿它的手指,就可以让它在疼痛中带着最后一丝哀嚎跌落深渊。快跑,我的马将军。” 塞万何德猛命蹬向马肚子,老马高仰前蹄,居然真的用力奔跑起来。 这巨人是有多高大? 我大概面对的是巨人之王!我们奔跑了多久?我们狂奔这么久也只看到它的手指! 不对!塞万诃德发现不妙。 我面对的不是攀爬的巨人,是单手托起世界的巨人之王!这只是它的一根食指,不,是中指,不......塞万诃德使劲拉起缰绳现在不是考据的时候,现在是要拼尽所有力气不触怒巨人的时候。 “停下!该死!该死的老马停下!” 巨神的光辉让马将军脱胎换骨,此刻的它奔跑起来可以在身后留下一片疾驰的残影。 在残影中只听见一个声音:“停下” 在塞万诃德徒劳般的驾驭陡然年轻的马将军时,占星台上瘦小的身躯在空中摇曳,她在坠落,一个白天中的星月在缓缓的飘荡。 星袍轻轻飞舞,在塔顶到地面的距离中,女孩每一次坠落,都像刚踏出占星台的那一刻,温柔,以及绝望。 老马在占星台恢复了要死不活的老态,塞万诃德毫不费力的接住了女孩他一直念叨的,被巨人困禁的公主。 第七章 格萨尔:征服了一整个帝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渡鸦飞翔起来,黑色的羽毛摇摇曳曳的下落。 天空湛蓝无云,格萨尔躺在床头懒洋洋晒着太阳,伊利亚紧张的注视着天空。 而其他船员还在船支起的帐篷中紧紧的握住船桨,一言不发当把巨大的希望全部寄放在了一只小小的渡鸦上时,他们不仅不敢撤掉船布,巴不得捂上耳朵。 太可怕了,如果渡鸦因为找不到岸而回来,想想它的嘶鸣就觉得可怕。 “伊利亚,放轻松些。”格萨尔把手搭在伊利亚肩上。 “做不到啊。”伊利亚脸上挂起一丝苦笑。 “我给你说个秘密吧。”格萨尔盘腿坐起,和伊利亚并肩,在他耳边悄悄说: “岛屿和我们一样,具有生命,它会在大海中移动、静止、下沉,和升起,我们在找岛的同时,岛也在找我们。 “不过,岛只愿意被特定的人找到,这个人必须意志坚定,内心敏锐,能捕捉得到它的呼唤,能在去找它的航路中没有疑虑。 “如果你对岛的存在怀有怀疑,那么,岛就会悄悄潜进深海,让你的船支从它上面掠过,如果你用尽力气去靠近它,不怀疑它的存在,岛就会离我们越来越近,因为岛也在用力靠近我们。” 伊利亚的苦笑不减反增。“我们确实用光了力气。”他说。 但是,要说对岛屿的存在坚信不疑?伊利亚认为自己没有做到这一点。 他对格萨尔的指挥是坚信不疑没错,但其他人是否一样他不得而知,大多数都是看到坠海的同伴后,把怀疑的话吞进肚子中。 伊利亚无可奈何的对视着格萨尔那双坚定的双眸,不愿点破,只敢迎合。 伊利亚看着天空,用格萨尔的思维方式祈祷,愿格萨尔强大的,勇敢的信念能强过这船中的其余人。 由远及近的,羽翼的扑腾声传来,伊利亚心中一沉,突然就不敢望向天空了难道那只该死的乌鸦回来了?船员也听到了这哀怨的声音,成冰的怨气直戳戳刺向格萨尔后背。 格萨尔在船头四肢大开,喜笑颜开的欢呼。 “到了!” 船中默默无声。 “到了!岛屿找到了!向前划!刚才是海鸥在叫!” “哎”船员们撤下遮挡视线的布,像看见美人一样狂热的看着海鸥。 他们在格萨尔的吼声中得到新生,恢复了掠夺者的本性,双眼赤红,青筋暴起,迫不及待的要让战斧饮血。 岛屿以最沉着的宁静迎接了最狂躁的战士们。 岛上的住宅,道路,以及还燃烧着的木材处处显示着有人居住的痕迹,但屡屡破门而入后却总是空荡荡。 翻墙倒柜之后也没有找到值钱的珠宝,锅里剩下的食物也朴素至极。 无处宣泄的暴戾全部发泄在了无辜的木墙上,船员们七手八脚,拆毁一栋栋房屋。 只有格萨尔和伊利亚保持着冷静,泥泞的土壤上有一串新的脚印,并且很诡异的,在观察了几个地方后两人发现,不同起点的脚印都是向同一个方向延伸。 两人对视一眼,掏出斧头,一前一后沿着脚印前进。 新的地方,新的人群,他们吃怎么样的食物?他们说什么语言?他们战斗技巧如何? 他们的神是谁?哪边的更强大?若信仰着同一个神,此刻神灵会偏爱哪边? 想到这些,格萨尔紧握住斧头的手不住颤抖。他又握了握斧头。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安心。 宏大的歌声响彻,飞出到门外。 门外两人听不懂其中含义,警惕的侧身,贴紧了木门。 唱词不是沙特阿卡的语言,但是瓦解人心的旋律比海上的暴风雨更容易击溃意志。 格萨尔透过木缝要看看敌人人数,里面几乎是一片密林。 不行!格萨尔心中说道。 里面的人虽然没有武器和铠甲,但他们的歌声比什么都要致命,再听下去,格萨尔一定会放下斧头,对宝物视而不见,加入他们的歌唱。 伊利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点头,一起退步,冲撞,破门,两柄战斧随即带走了两条性命。 歌唱在惨叫中戛然而止,密林像被风吹过,齐刷刷望向了两人。 奇异的旋律停止了,压不住的残暴在两人胸膛间扩散,驱使着战斧的挥动。 鲜血混进了泥土,几声仍在缭绕的尾音被惨叫覆盖,如果说之前的歌唱让格萨尔险些放下战斧,那现在接连不断的哀嚎只增加了他嗜血的欲望。 其中一个人很勇敢,他穿着黑袍子,拿着十字架对着格萨尔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格萨尔以为那是武器,但没有看出作战的架势。格萨尔停止了进攻,他想看看这个岛屿上,男人的战斗方式。 男人不停的念,格萨尔不耐烦了,斧头砍进了男人嘴中。 男人口中的恶灵不仅没有退散,还夺走了他性命。 手无寸铁的人企图摆脱,但还没跑几步,就被闻声赶来的沙特阿卡人屠杀。 就像走进了新生的羔羊中,这些人还没有反抗就一命呜呼。 很快的,血淋淋的十人站在血淋淋的岛屿上,像征服了一整个帝国一样趾高气昂。 他们把木屋中的金银搜刮干净,成堆成堆的放进木箱。放不尽的部分大把大把塞进破烂的衣兜中然后重新掉落。 在欢欣鼓舞间,一个眉目低垂的人走了进来,大步流星。 他的笑容很难揣测,看到血腥和断肢没有害怕,看到凶残的战士也没有退缩。 他气定神闲的走过战士,轻盈的跨过尸体,眼睛轻轻瞟向格萨尔。 “哦?看得出来,你就是领头的人,我记住你了。”他平和的对格萨尔说道。 所有人,包括格萨尔,看到这个始终眉目低垂的人时,战意都烟消云散。 “你会说我们的语言?”格萨尔问。 “会些。这样方便些。” 眉目低垂的男人转身看着另外九个战士,双手自然的叠在一起,他微笑着说:“看来是为了财富而来。” 说完,他向格萨尔伸出比他那女人还白净的手。 格萨尔瞬间懂得了他的意思,这件事战士绝不能做,但他无法抵挡这种温柔又不容反对的要求,而其余人即使想制止也都视若无睹。 那人走上台阶,在平台的木板上轻轻敲打,响声空洞的地方被战斧劈碎。 “如果要搜刮宝藏,这个,比你那些更有价值,我就是为此而来。” 斧头还给了格萨尔,格萨尔舔着嘴唇抢过了书,极快的翻着,里面的文字他不认识。 “这是什么?”格萨尔问。 “智慧。” “智?慧?”格萨尔一把抓起眉目低垂的人,用斧头勾住他的脖子。 “你的智慧,会比我的斧子厉害。” “是的。” “会保证你不死?” “会的。”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信。” “嗯?” 格萨尔一阵惊愕,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冷静的看待死亡的威胁,就算最难缠的对手,这个时候也该恐惧才对。 “不信,”那张眉目低垂的脸更加高深莫测,“我见过我的死亡,不是在这。” 第八章 梅菲斯特:比骑士的利剑还要锋利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记忆中的画面在梅菲斯特的眼前重演,当新的记忆覆盖住旧的记忆,则意味着梅菲斯特在醒与梦之间又穿梭了一次。 这次记忆的收尾,是越来越高,越来越完整的占星台。 塞万诃德的拥抱打断了坠落的轮回,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怀中的女孩时,几乎快要哭出来。 “你受苦了。”塞万诃德说。 “父”梅菲斯特声音很细微,只有她听见。 在梅菲斯特眼中,眼前的人除了穿戴怪异外,在面貌上和父亲有几分相似,连注视她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我回来了?”梅菲斯特悄悄的说,她躲开塞万诃德的眼神。 他们确实很像,年龄,体格,说话的声音都很像,只是这身打扮...... “我在哪里?”梅菲斯特还以为自己掉在了另外的时间中。 “你回来了。” 塞万何德跳下马,面对着梅菲斯特,扶着胸,单膝跪地。 巨人没有被打败,巨人只是苍老了。 托起世界的巨人,他血肉被风干,准备捏碎大陆的举手变成了立天的苍骨。 我骑着如星落般闪耀的骏马,踏着时间向你奔来,我没有赛过时间,我的长矛锈烂,我的骏马衰老,我没让巨人听到我的震怒,我投机取巧样的把你营救,我错过了你一次次呼唤,我让你迟迟不能从巨人的囚禁下逃出。 “我来晚了。”塞万诃德郑重的说。 “谢谢你。” “从此之后,”塞万诃德跪在星袍下没有站起,“我将是你的盾,不让疾病,霜冻,炎阳侵害你的身体; “我将是你的矛,击溃任何企图伤害你的巨人,炎龙,强盗; “我将夜夜为你祈祷,愿你永远美貌,清澈,愿你健康,愿你终身不遭受饥饿,愿你拥有齐比天神的智慧,不被浊流腐蚀。 “我将终身成为你的守护,遵从你的意愿,直到我的星辰陨落。” 梅菲斯特的记忆被点醒,她也半跪下来,捧住塞万诃德的手,泪眼汪汪的说:“救救星落城。” 塞万诃德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巨人扰乱了你的心智,篡改了你的记忆,混沌了你的认知,但归根结底都是我因为我迟迟未出发的营救。 我的一生,都将为此赎罪。 “好,我会拯救星落城。” 一袍星月拥入了塞万诃德怀中。 塞万何德在前方牵着缰绳引路,把疾奔时扔掉的长枪和盾牌漫不经心的捡起。 梅菲斯特小心翼翼的在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塞万诃德停了下来,老马也停下了脚步。 “塞万诃德,即将踏上伟大征途的骑士。” “我叫” “不,我的主人。”塞万诃德打断了梅菲斯特的话。 “如果你对过去的每一次提及,都会触碰到曾经伤害过你的,不堪回首的记忆,请不要再说。 “我发誓为你效忠,愿之后新的旅途能掩埋往日的伤痕,那时,请你欢喜的告诉我你的名字。” “梅菲斯特。”穿着一身星袍的女孩说。 嗯,梅菲斯特心中嘀咕,面容很像父亲,但是他的能言善辩和父亲的寡言正好相反。 梅菲斯特很好奇这位自称骑士的男人,她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可是看到却很安心。 他有些落魄,破烂的盔甲和他高傲的神情极不相称,而且在他的神情中无疑可以看出,他极度自信,对跨出的每一步都坚信不疑。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梅菲斯特的轻声细语飘出星袍,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小心,努力让星袍隔绝白天的光线。 “我的主人,这是上天安排的相遇。就在前不久,我痛心于星落城的腐烂和愚昧,准备前往圣都,让贤王兑现曾经许我星落城的承诺。 “你要知道,固然我是骑士,但一旦愚昧蒙住所有人的眼睛,美德便不会被效仿,而比骑士的利剑还要锋利的是什么?是权利,权利不能让愚昧的人拥有智慧,但能约束或者命令,强行用美德规范他们。 “三代人之后,不,二代人之后,星落城就会得到拯救。神灵给了我种种暗示,我一直坚信着,现在,我更加确信我的使命,因为披着星辰的女神已经降临,她亲口说了神谕:救救星落城。” 这个人有些疯癫,梅菲斯特心里说道。 “不要心急,我的主人。你要知道,我比你更想更快的执行你的命令。但我现在还有两件事情必须要做,第一,遣散我的部下,第二,我要星落城的居民为你祝福。” 梅菲斯特很瘦小,衰老的马将军背负着她时,一点都不觉得吃力,它步伐平稳、老练,和背负塞万诃德时故意装出的老态龙钟是两个面貌。 在跃马酒馆等待的老乔治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塞万诃德的身影,他焦急的挥着手。 “这,这位是?”老乔治瞠目结舌的看着马上的姑娘。 “你看,我原本以为要多走一段路,结果现在两件事可以在同一个地点完成。感谢命运女神的安排。” 老乔治一直关注着自己这位长不大的少爷,当他听说塞万诃德一身戎装跑到酒馆的笑料后,就立马带着医药箱往那边跑,他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 你们别打架,你们下手轻些,愿我这点可怜的医药箱派不上用场。 没想到的是,跃马酒馆没有打架的痕迹,他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塞万诃德去了巨人国? 他不知道除了酒馆,哪里还能还能找到塞万诃德,索性在门口站了很久,总算在第一时间盼来了老乔治优点很多,勤俭占其中一条,要让他点杯啤酒在酒馆坐着等算了吧,我不累也不渴。 “老乔治,不要回答,不要回答我早些时候对你提出的询问,因为此刻,我必须收回它,我不能带着你走向伟大的征途。” 老乔治心中大喜,他以为塞万诃德的疯病总算告一段落。 “那我们回家吧。” “不,我不能,我已经效忠这位女神,我是为她披荆斩棘的剑,是为她遮风挡雨的盾。老乔治,很遗憾,我不能带着你,正如一把剑上,不能再挂一把剑,正如盾上不能在镶嵌一个盾。我在这正式宣布” 塞万诃德挺立起身子,把武器插进土中。 “我的城堡从现在起由你代理,我在星落城的千军万马都由你指挥。” 老乔治唯一的想法是,主人已经彻底陷入谵妄,默默逐个数起认识的医生。 “现在,我希望你,以及你们” 塞万诃德从未感受到的力量在体内喷涌,盾牌和他合二为一,一举撞倒了酒馆的木门。 曾经寄生在酒馆,以取笑塞万诃德为乐的饮客全部面面相觑,塞万诃德的面容令人生畏,而那位裹着星袍的女士,虽然只看到些许轮廓,但真的白洁如天使。 “现在,为这位女神,以及她伟大的心愿祝福。” “祝福。” “祝福。” “祝福你们。” ...... 酒馆里的声音像蚊虫一样低,都不敢高声,怕触怒塞万诃德。 “祝福女神,祝福你伟大的心愿,同时也祝福你,伟大的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塞万诃德夺过一个酒杯大大的吼道。 “现在,”塞万诃德看着门外的梅菲斯特说,“我们出发。” 第九章 格萨尔:天国的骏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眉目低垂的人像清风一样,吹到了门前。 他对格萨尔微笑着说:“该回去了,格萨尔。”接着,他和轻风缠绕在一起,飞到了海岸边。 格萨尔别了别脸,船员们抬着宝物往船上走,他拉住了伊利亚,格萨尔对伊利亚耳语:“他是谁?” 伊利亚同样费解:“不知道。” “为什么他知道我是谁?” 伊利亚摇头。 “还有,为什么我刚才不敢来这么一下。”格萨尔在脖子上用力一划。 伊利亚欲言又止,当他看着船员已经离开得老远,才给格萨尔一个正式的,静悄悄的回答:“你不敢。” 这也是格萨尔心中压制的答案,虽然不愿意去承认,他的确在这位来历不明的瘦弱之人面前有些怕。 伊利亚踌躇了一会儿,在屋中搬出了最后一个木箱后,他满口怀疑的说出一个他自己也不太相信的画面:“他一进来,我就在他身上,看见了光。” 对的,格萨尔也看见了,这层光非常的奇妙,它均匀的镀在人体上,不显得刺眼,这光芒比月光更闪耀,比阳光更柔和,比烛火稳定,比萤火持久,但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光,对了,这层光和格萨尔听到木屋里宏大的旋律时,在心中升腾起的光明是一样的。 船员在船中欢呼,对着还在岸上的格萨尔挥手,伊利亚回到了船尾,恢复了沉默不语的样子。 一把把泥土被格萨尔捏实,扔出。旁边眉目低垂的人安静的站着。 “如果不是被沙特阿卡呼唤,你会定居在这吧?”在风中的人说。 “你知道我名字,知道孤岛沙特阿卡,你是谁,你还知道什么?” “我叫奥威尔,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抹温顺的微笑对视着格萨尔嗔怒的双眸。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格萨尔又扔出一把土说。 “我都说过了,智慧比你船上的东西更值钱。”奥威尔翻开书,指着其中一页说到,“这一页就在讲你,神灵播下一颗种子,异瞳的格萨尔无孕而娩......” 格萨尔猛的站起,一把抓过书,在那一页上死死盯住,目力瞪穿了纸页。 这不是他们的文字,但他还是企图在上面找到些自己的信息。 “这上面还写了什么?” “你的故事。” “包括这次?” “不止如此。” 格萨尔归还书本,用眼色示意奥威尔继续讲下去。 “过去还是将来?” “将来。” “将来,”奥威尔翻了几页,“这上面说,格萨尔会骑着来自天国的骏马踏上国王大道。” 格萨尔拍拍屁股,往船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错了,错了,奥威尔,你的智慧错了,格萨尔生在海上,他不会骑上天国的骏马,他会登上惊涛破浪的巨船,他不会踏上什么狗屁大道,他会驶进永恒的宁静之河。” 格萨尔在船头看了看风向,之后又坚定不移的发出启程的号令。 这次,船员不会对格萨尔的指挥提出任何质疑,正因为他,他们才经历了一次最轻松的战斗,以及最富足的收获,接下来,虽然路线未知,但即便格萨尔把手指向滚雷,他们也会一往无前。 “接下来我们去哪?”伊利亚在船尾故意这么问到。 “我们回去。”格萨尔正期待着这个问题,立即回答。 回去,格萨尔锐利的异色双眸中闪烁着一种激烈的期待,曾经拯救了孤岛沙特阿卡的航线正在毁灭家乡,而他,格萨尔,找到了新的航路。 “回去,被放逐的人将会回到沙特阿卡,拯救沙特阿卡,我们要在那里造更多的船支,用现在的战利品号召更多的战士加入我们的航路,让女人给我们生更多的孩子。” 但是,回去...... 在沙特阿卡,秉信新神的人都会被驱逐,终生不得踏上岛屿,震怒的天神会用闪电击毁所有企图返航的船。 船员划桨的速度又变慢了。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船尾,伊利亚高声念起这句话,其他船员习惯性的跟着一起嚷:“愿大海” 这句话总能给漂泊的掠夺者带来信念,信念总能打消疑虑。 在浪花的拍打中,船头的格萨尔和船尾的伊利亚相视一笑。 岸上一片喧嚣,惊喜和惊讶并存,在地牢中多年不见的丈夫、表亲、儿子和该死的邻居,居然没有一丝枯瘦消沉的痕迹,一个个精神矍铄。 背叛信仰的人竟然还能归来,这是天神给他们的宽恕,还是给我们的惩罚。 孤岛之王泰格维森带来的士兵严阵以待,第一排持盾握刀,第二排箭在弦上。 “孤岛的叛徒,易信的叛徒,不准上岸!”泰格维森吼道。 “所有人,划船,前进!”格萨尔狂笑。 “放箭!” “划!” 一排箭矢划成弧线,在船支前掉落。 “盾墙!” “呜”岸上的士兵相应着。 一排矮墙在岸上齐刷刷的建立。 格萨尔疯狂的解开上衣,大胆挺起肌肉健硕的胸膛,在无畏的大笑。 伊利亚放下船桨,解开包裹上的捆绳,珠光闪耀。 岸上的人看呆了,盾墙七零八落垮塌,弓弦扯出空响,泰格维森还算威严的眼神一下聚拢,恨不得用眼睛就把它们吃下。 “上岸!”格萨尔吼道。 泰格维森的战士在珠光中忘记了服从,他们脑中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为什么被流放的不是我? “沙特阿卡!”船员登岸后,格萨尔对着全岛大吼:“我们找到了新的航路,那里有肥沃的土地,成堆的珠宝,还有,最弱不禁风的男人。” “哈哈哈” 想到这次酣畅的杀戮,被流放的人开怀大笑,这种笑声在告诉岛民,格萨尔所言非虚。 “神灵给了我们指引,给了我们富饶” 泰格维森不等格萨尔说完话,他用更大的音量在说:“既然神灵宽恕了你们,既然你们找到了新的方向,那必然,你们重新信仰了真神,我乐于接受你们,沙特阿卡的儿子们。” 妇女们都欣然一笑,男人们则满怀期待,下一次一定要跟格萨尔去战斗。 “不过”泰格维森话锋一转,贪婪的目光舔舐着金银珠宝,“在沙特阿卡,你们都知道,所有的掠夺者都得服从我,你们吃我的饭,喝我的酒,住我的房,用我的船,你们的一切都拜我所赐,所以” 泰格维森抚摸着的珠宝给他带来了冲上顶点的享受,他用兴奋到颤抖的声音说:“所以这些,都属于我,属于孤岛之王,泰格维森。” 伊利亚用尽全力抱住了咬牙切齿的格萨尔,异色的双眸已经瞪出了血。 “不过我很大度,我愿意让你们在这堆财宝里面挑选一件你们最喜欢的作为奖赏,一件,仔细挑。” 格萨尔的肌肉几乎膨胀到了之前的两倍,伊利亚感觉自己环抱住的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让格萨尔愤怒的原因不只泰格维森,他看到跟随他的勇士这么快就服从了权威,满心欢喜的挑了一件物品就往家人中跑去。 “格萨尔,该你了。”泰格维森的语气十分大度。 “我要”格萨尔像咬着泰格维森的喉咙在说话,“我要你头上的王冠。” 第十章 塞万诃德:丰富的书面用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太阳很暖,塞万诃德牵着瘦马在路途中前行,马背上背的一晚星河,梅菲斯特藏在星袍下不露出一处肌肤,只有微微呼吸吐出星袍。 “你要不要脱去你那身呃装备?” 梅菲斯特看到塞万诃德大汗淋漓,几次要求下马,塞万诃德拒绝多次后,女孩试探着问。她认为至少该脱去那件不断发出顽固又破旧之声的盔甲。 “我的主人,我理解你的好心肠,但是一个骑士怎么能放下装备,这无疑于在敌阵里暴露出自己心脏,不要担心长途跋涉后我的劳顿,这不是苦难。 “不,不断袭来的脚痛和久举长矛的酸软,无时无刻的给我荣耀感,你无法理解我内心受到的鼓舞,我,犹如圣堂骑士那样,护送着我的主人前往圣都奥纽斯。” 梅菲斯特一直很小心的和他说话,每一次,一个不经意的提问或者自言自语都会引起塞万诃德的长篇大论。 他的话总是像惹起蜂蝶群飞的白花,只要风带来消息,蜂巢立即沸腾,塞万诃德的嘴可以嗡嗡叫个没完。 但是,梅菲斯特多数时候不太懂塞万诃德在说什么,他总是给一草一木附上另外的寓意,给寻常的事物加上不寻常的故事。 他的瘦马,他的长矛,他的铠甲都可以追溯到许久之前某一个听起来很动乱的年代,这让梅菲斯特感觉到塞万诃德能在谈话中就跨过许多个星空。 “圣都奥纽斯很远吧。”梅菲斯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了。 “正因为远才值得朝圣,你看跃马酒馆,当地人在酒精里只有麻木和躁动,而远道而来的旅人才能在葡萄酒中品出星落城的风味和对家乡的思念。 “不用担心,我的主人,傲娇纽斯虽然很远,免不了辛劳,但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向它靠近。 “对了,还有一点你不用担心,当贤王兑现了承若后,我将名正言顺的成为星落城领主,到那时,无论我的威望,权利多么强大,我在你面前都永远是你的骑士,你是星落城的光辉。” “啊......” 梅菲斯特无所适从的低声回答,她都有些好奇,这个......自称骑士的男人,从哪里来的这么多词汇,还有,那一种对未知的东西狂妄一样的笃定,又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老马停了下来,塞万诃德也随即停止了步伐,塞万诃德一直将这段征途成为朝圣,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一直是马将军拖着他东来西往。 真要说他是骑士的话,他应该是书斋骑士,这是他第一次远行。 在心中编排得紧密无比的戏剧第一次登上舞台,虽然预热都还没开始,观众还没有到位,塞万诃德坚信,他的冒险会比他读过的任何一本骑士小说都要精彩。 所有的方向都是未知,在他心中熟稔的地图骑士都是意象,书斋骑士有种强大的能力,凡是与地图不一致的地方,他都能用极端丰富的书面用语和浪漫的想象让它们成为合理的隐喻。 没来掠夺的盗贼,是因为看到他的长矛后早就闻风而逃。 迟迟未来的骑士遗物之共鸣,是因为决战时刻还没有到。 能从袖中抛出火焰的魔法师仍在隐修中,即将出世。 一场命运之中的相遇会壮大团队,贤王已经在祈祷英雄降临,而他的长矛在经过炎之试炼后会带来烧尽一切的烈焰。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一切即将发生。 塞万诃德心里满怀希望的说。 梅菲斯特被扶下马,除了不可避免的两手接触,塞万诃德和她保持着很令人舒心的距离。 马将军在溪流前饮水,书斋骑士很自然的放下了长矛和盾,把头埋进溪水中因为马将军到这里后一直没有动静。 “走过这条溪,我们就离开甜水镇了。”塞万诃德把溪水拍打到脸上说。 夕阳在西边缓缓的落下,梅菲斯特背对着太阳稍稍露出了脸庞,细细的流水立即有了光辉,她轻轻回应了塞万诃德一声,按耐不住的心已经让她挽起星炮,赤着脚站在了溪水中。 “这以前是甜水崖,大地骑士使用元素之力将悬崖填平,陷入绝境的古斯塔夫才骑着骏马飞跃,踏上高高升起的土台和格萨尔大骑士汇合。”塞万诃德坐在水边说。 梅菲斯特没有回答,她静静享受在和溪水的接触里。 鹅卵石奇妙的挤压,小鱼善意的穿越,溪水温柔的包裹,还有这溪流中的声音,好听到像是水中的精灵在唱歌。 她期待的回头看了看塞万诃德这条溪流,有故事吗? 当然没有,塞万诃德眼中只有剑与魔法,骑士和巨龙,神器和天命。 他不缺狂野的浪漫,但女孩子的细腻情感他完全不能理解,就连在书斋中看他最爱的骑士小说时,他都是直接翻过关于情感的故事篇章,他认为这些大量的篇幅极不合理,凡间会有女人不爱骑士? 骑士的一登场就该让君王的女儿爱慕才对,拿来这么多欲言又止,你猜我猜。 不过,这位书斋骑士队梅菲斯特开了特例梅菲斯特可以不爱他,他认为这颗星辰不该有来自凡间的情欲,一有,就会影响她的圣洁。 这位女性是出乎意料的存在,应该是有史以来骑士小说中最伟大,最离奇的开篇。塞万诃德这样认为。 “塞万。”梅菲斯特的声音很好听。 “是。” “这里为什么叫甜水镇?” “这个……”塞万诃德吱呜了一会儿,脑中没有找到关于甜水镇的故事,在他记忆中只存在的史诗面前,这些和呼吸一样容易让人忽略。 “是因为水是甜的吗?”梅菲斯特捧了一口水喝,“不甜啊。”笑容很甜。 没有摔倒,真是万幸。 塞万诃德看到梅菲斯特弯腰时,差不多要冲过去了。 “可能只有掌握了水之力的魔法师可以把这捧水变甜。水魔法非常神奇,可以安抚伤口,也可以卷上绝命的浪涛,但很少有魔法师能有兼顾治愈和攻击的水魔法,因为这两者非常矛盾。 “所以在和水魔法师打交道之前一定先弄清楚他的魔能,否则一句玩笑,他就让杯中的啤酒变成滔天洪水。 “至于让整条河都变成甜水,我想,大概只有童心未泯的治愈法师能做到,甜味总能安抚心神,不是吗?”塞万诃德说得眉飞色舞。 梅菲斯特依然听不太懂,有大量的词汇在她的心智中还没有形成概念,但她很喜欢看塞万诃德的表达方式,他总能把遥远的场景搬到身边。 太阳散发着红光照耀着云,占星台也只能看到个小小的顶端了。 跨过这条溪流,就真的离开了。 两个人心中说。 第十一章 格萨尔:更广阔的大海和大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决斗,在孤岛沙特阿卡,这是一个常见的竞技项目,在决斗中战死是最为荣誉的死法,沙特阿卡人信奉的天神会更加宠爱这些战死的英灵,把他们带到天神的永恒宫殿。 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答应了这场决斗,在戒岩上代表法律的维塞克敲定了时间,格萨尔和泰格维森将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在生命之树下,决定谁的血成为树的养料,谁的头上带上王冠。 孤岛之王有没有接到过来自战士们的挑战? 当然有。 但是泰格维森一次次战胜了对手,尽管他年老,肌肉不想曾经那么精壮,行动也开始迟缓,有时,在占有了美丽的女人后,他都不一定能拿出男人的风貌,可是,泰格维森在战斗上没有输给过任何一位挑战者、 衰老之后,成为王之后,泰格维森有另外的,决斗上的智慧。 格萨尔两手空空回到了家,如果说什么都没有得到并不准确,他得到了空前的怒气。 决斗,明天,夜晚,决斗,明天,夜晚 他反反复复念着这三个词,好像可以把时间咬碎,让他现在就可以发泄怒火。 异眸的格萨尔不是莽撞的战士,他懂得克制,如果战斗之前就扰乱自己的心智,被情绪冲昏头脑,那样会在战斗中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用小刀在额头一划,滚热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被愤怒挤满的头终于没那么痛了,海风从伤口中灌进格萨尔体内,咸腥的味道在体内荡漾,格萨尔感觉体内有一片海,他的愤怒滴进海中,像小舟入海那样不容易寻见。 疼痛和愤怒都一起不在了,格萨尔找到母亲留下的毛毯,裹成一圈夹在了胳膊中,父亲的战斧也别在了腰间,他出了门,爬上高山,背对着海,看着孤岛。 夜风不凉,孤岛的人从小就习惯了被海风吹拂,但是格萨尔仍然解开了绳头,把毛毯披到了身上,上面可能还有些母亲的气味,可能吧,也许只是思念中的气味让格萨尔有些安心的感觉。 这种泛着霉臭的安心感和父亲留下的战斧有些不同,父亲留下的是一种勇往直前的勇气,仿佛有了这个战斧就能所向披靡,而这张毛毯不一样,它总是告诉格萨尔,无论在战场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能回来,都能给你拥抱。是在沙特阿卡中其他女人永远都给不了的温暖。 在山顶上看孤岛,孤岛会变小,像生命之树的一颗树瘤,生命之树太高大,格萨尔抬头也看不到它的顶端,也因此,格萨尔觉得它的树根扎根在世界的尽头,每一个树瘤上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这么小的世界。格萨尔心中有了悸动。这么小的世界,我完全有资格称王。 我还要乘上伊利亚的战船,去更多的地方。 我的地方,不该仅仅是这里。 这个世界,一定还有更广阔的大海和大地。 岛上意外的出现了呼声,里面夹杂着惊恐。 这比天神的黄昏还要令人意外,孤岛沙特阿卡的子民自出生时,就接受了大海和大地的试炼,也因此才有足够的体魄和精神去对抗这糟糕的自然条件。 女人见到血腥的断肢后第一个想法往往都是,除非他的战斗特别精彩,否则永远别想进入天神的宫殿去喝永远喝不完的美酒,接着就会一边想象着她们脑中最血腥的战斗场面,一边去寻找这位战士落下的武器。 惊恐?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男人和女人一并发出的惊恐声? 掠夺的岛屿有人来复仇? 不会,他们的战斗力比公狗还弱,我也没有看到他们有能渡过海域的船只。 格萨尔的猜测还没有发散开来,就得到了答案,比起天神的震怒,邻岛的来犯,沙特阿卡人总是会惧怕王的权威。 他看见他的住房冒着火与烟,泰格维森的手下烧毁了他的房屋! 今天把我解决,明天你就不战而胜,这就是你身为王的策略。 格萨尔往山下跑去,他生来就不知道逃避。 “格萨尔在哪里?” “我我我,我不知道。” “格萨尔,看见了吗?” “我看见他回了家。” “他家都被我烧了都没见人爬出来!” “格萨尔呢?” “我看见他往山上去了。” “什么时候!” “不不不,不久前。” “不用找了,我在这。” 格萨尔把毛毯在颈子上打了个结,手上拿着父亲的战斧。 “想不到啊,你们这么快就成了泰格维森的狗。” 格萨尔歪着嘴笑,他没想到,一起出海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和他站在了对立面,他注意看了看来抓他的人,幸好,笑容还值得继续绽放,其中没有伊利亚。 “泰格维森是我们的王。”大胡子说。 “你能找到财富是巧合,只有泰格维森才能听见神的低语。”红脖子在补充。 “你对一起出海的人都挥动武器,天神奥托不会接纳你的灵魂,你是个罪人。”烂耳朵补充。 “没记错的话,我们都是罪人,所以才被流放。”格萨尔两边嘴角都上翘起来,明媚得像阳光。 “把你杀了,我们就不是了!” “所以一根没有形的骨头,就可以把你们驯化?” 格萨尔左右侧身,说着话躲开了两人的进攻。 他从腰间拿出斧头,猛的就劈砍在红脖子肩胛处,这一声惨烈的叫没有让格萨尔心生出对同伴的怜悯。 他的战斗继续着,格萨尔矮身,躲过横扫过来的盾击,又一次挥斧,砍在大胡子肚子上,肠子滚出来,都还冒着背叛的臭味道。 格萨尔的武勇到此为止,黑夜让他忽略了后方,有个战士绕到格萨尔身后,在他背上砍了一斧头。 异眸的格萨尔惨烈的叫,剧烈得像天上的雷鸣,格萨尔转过身,要看看是谁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居然还胆小到要从后面袭击。 是那个烂耳朵,格萨尔撑着地,脸上的表情狂喜而戏谑这样的人永远进不了天神的宫殿,而我,现在就要去喝大海样广阔的麦芽酒。 格萨尔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格萨尔!” 天神的引路人在呼唤格萨尔的名字。 “格萨尔!” 天太黑,引路人还没有看见格萨尔。 “格萨尔,抓住我!” 不是在这,格萨尔的死期不是在这。 伊利亚骑马赶来,拉起格萨尔在黑暗中逃离。 一块火红的烙铁把格萨尔的伤口烧焦,经过一系列繁忙的止血和包扎,伊利亚沉默下来。 “伊利亚。” “嗯?” “你为什么不加入他们。” “我没有罪需要泰格维森赦免。” “现在你有了。” 沉默。 流水中流动着沉默。 “格萨尔。” “嗯?” “我这有多余的船。” “你让我逃?” “泰格维森发狂了。” “伊利亚。拜托你一件事。” 伊利亚沉默着。 “你去找泰格维森,告诉他,你制伏了我,明天你会压着虚弱的我和他照常决斗。” “你的伤势,不能战斗了,逃,格萨尔,去你找到的那个岛。” “不,伊利亚,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战斗,泰格维森老了,而我受了重伤,这样才公平,否则天神同样会震怒。” 第十二章 塞万诃德:房间通向幽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遗落的星辰带走了月光。 这是星落城名字的来历。 很奇怪的,星落城很少时候能看见月亮,人们的猜测是灿烂的星辰分走了月亮的光芒。 若想见见月亮,需要到隐月城,跨过那条溪流就可以达到。 因为隐月城的景观太过奇妙,现任的第五代贤王马奥琉斯,把这片星落城中占地最大的城镇直接归化为私有领地,由圣都奥纽斯直接管辖。 当天上的明月不见时,月亮的光芒会汇聚到神似五芒星的湖泊中,星湖里会有一盏小小的银盘,让人不禁会认为,这湖下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天空。 再多想一层,头上的星空也许也是另一个世界的湖光闪烁。 站在湖前,像站在具象化的哲人思想中一样。 这就是马奥琉斯把隐月城占为己有的原因。 马将军有了启程的迹象,塞万诃德让梅菲斯特上岸。他半跪着等待梅菲斯特把脚踏上他膝盖,以便擦干她的脚。 “我自己来就好。” 塞万纹丝不动。 脚丫居然和肌肤一样白皙。 “我们得快些赶路了,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让你睡在野外。” 马蹄声嘀嗒嘀嗒响起,晚风吹落梅菲斯特的兜帽,骑士在马下看见空中有银白的流光。 瘦马在白塔下和梅菲斯特相遇后就变得十分和善,往日和塞万诃德一直较劲的倔强已经不在,总是嘲弄他骑士幻想的鼻息也没有了,而且在旅途中,随着塞万不断延伸的新故事,这匹马将军似乎渐渐强壮了起来。 灯火在夜晚中被点亮。 塞万诃德站在灯火没有照亮的地方,指着不远处的旅店说:“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就是那里,看起来像是旅店,但是我身为骑士的直觉告诉我,从现在起我要提起十分谨慎。 “你看,我的主人,那极有可能是恶魔的变形魔法,那扇门就是它的深渊巨嘴,那些窗户,我有理由的推测,那就是恶魔视野极其广的复眼,放心,我的主人,我们此刻正好站在它的盲区之中这来自于骑士的经验。最让我在意的是人,那些客人,你看,那里人流如海却只进不出。 “我现在有两个猜测,如果那是恶魔,一定是个上位恶魔,它吞掉了所有的客人,是个难缠的对手,如果真是旅店,也一定是恶魔的旅店,有些房间通向幽界,鲜活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祭品。总之,小心为上,我会用的长矛和智慧去判断。如果我” 马将军受不了这样的念念叨叨,抬起头撞向塞万诃德,用响亮的响鼻终止了塞万诃德还没有开始进行,就开始不断自吹自擂的“入住酒馆历险记”。 塞万诃德跌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别走远,确认无误后我会来接你们。如果我不能回来” 马将军扬起前蹄,做了个冲锋的姿势,骑士被马吓到,一溜烟向前跑去。 在老马和恶魔之间,骑士肯定需要对老马多一分惧怕,毕竟同伴的反目总是毫无察觉,而恶魔会一直对你抱有可预见的敌意。 骑士的进店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引人注目。 塞万诃德心中构想的画面是当他一推开门,店里所有客人都安静下来,只有灯影摇晃。 他们中应该有佣兵,有自由骑士,有乔装的国王,有地精,有矮人,还有在角落畏畏缩缩的哥布林,他们应该冷漠又警惕的注意着这位骑士,观察他的举动,揣测他的目的。 接着就应该是窒息的剑拔弩张,他会在吧台前握着啤酒,背对着客人,但紧张的神经会敏锐的捕捉任何一处恶意的眼神。 “我来这,只是为了在前往圣都的路上能喝上一杯酒。” 在书斋骑士的幻想的场景中,他会在听到刀剑出鞘声之后,处变不惊的说这么一句话。 “那现在,你有更快的办法去圣都。” 一个匕首会飞射过来,他不会躲,骑士的经验会告诉他:这个必然射偏果然不出所料,匕首插进了放酒瓶的木架上。 “我给了你机会复仇。”他会听出刚才的挑衅来自哥布林,他的哥哥因为抢劫而被审判,“现在,请接收我,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的审判。” 塞万诃德会持矛转身,发现敌人挺多,各种模样的旅客亮出了兵器。 “一起,还是轮流来?” 一番打斗,大获全胜,乔装的马奥琉斯会暗示他,奥纽斯对这位骑士的欣赏,而他会装着没发现,趁机表达对格兰特大陆的忧虑和高瞻远瞩的高论。 但是,这些想象中的事情没有这样发生。 跌宕又起伏的塞万诃德跨进旅店,入眼的全是和他一样的人类。 赌博的,喝酒的,眉目传情的…… 怎么会这样,所有骑士的离奇转折都发生在酒馆啊! 这是我博览骑士小说后得到的真理! “我来这,只是为了……”塞万诃德试图引发故事。 “喝一杯吗?我远道而来的客人。”老板的疑问是多余的,他已经为书斋骑士满好了一杯啤酒。 糟糕! 是能读取人心的恶魔! 否则他怎么知道我想喝酒! “还有房间吗?”谨慎的骑士试探的问。 “你几位?” 塞万诃德长长的,舒心的,突出一口气眼前只是为服务周道的老板。 不对! 塞万诃德心中又一紧险些上当读心恶魔显然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怀疑,才故意装出一副不了解情况的模样。 书斋骑士放下了长矛,对付这类恶魔他有的是经验从书中得来的经验。 但凡伟大的骑士都有两个灵魂,一个属于当下,一个来自未来。 当他放下武器时,他就绝对不是骑士。 来自未来的灵魂,有超前的思想,会用另外的世界观,构筑新的语言体系,这种庞大的信息量可以直接让读心魔灰飞烟灭。 塞万诃德看到等待着答复的老板久久不语,心中欢悦,看来不用武力,凭智慧就战胜了恶魔。 它已在自己大脑中繁杂的信息中化为灰烬。 老板用猎奇的目光看着这个在旅店莫名嬉笑的客人,作为见多识广的旅店老板,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客人可以没有缘由的狂喜。 “我需要两个房间,还需要能容下我雷霆巨马的马厩,我需要丰盛的晚宴和上好的草料。” “只有一个房间了,还有,雷霆巨马?是什么?” 只有……一个房间? 真聪明,想把我们分开,在试图逐个击破,这个恶魔还没有被消灭。 骑士重新拿上长矛,“那就定下那个房间,这是钱,我知道有多余,你不用找,因为我会占用这张椅子一整夜,为此你会损失至少一名新客人。我会在这张椅子上对付一夜,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我酣睡后为我披上毛毯。” 旅店门前,马将军一声响鼻,旁边是跟着走来的梅菲斯特。 你又在唠叨什么?唠叨这么久? 马将军用鼻息说。 第十三章 格萨尔:最充沛直接的情绪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黄昏中,格萨尔拖着身体走在沙特阿卡的泥土上。 他拒绝了伊利亚的逃跑计划,同样拒绝了伊利亚把他送到生命之树下的提议。 目前的身体状况很不妙,若在以往,对付泰格维森这样战斗经验丰富,但终究抗不住岁月的战士,他可以用布遮住双眼去战斗,并且能胜利。 但现在有些在状况之外,格萨尔发觉,在焦在一起的皮肤下,血液仍在激烈的奔涌,他的头脑昏昏沉沉,一步一瘸的去赴约。 在那天夜晚,格萨尔逃离了追杀,很少人能在夜幕的掩盖下知道帮助格萨尔逃离的是谁,如果现在伊利亚送格萨尔过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估计连海洋都不熟悉的笨蛋也能猜个全对。 异眸的格萨尔独自前来的原因还有一个,但是他担心死掉,即便他认为这是公平的对决,负伤的人对抗衰老的人,若格萨尔输了,以他对泰格维森的了解,伊利亚绝对会在地牢呆一辈子。 骄傲的格萨尔第一次考虑到了他人的情况。 孤岛的泥土还是给格萨尔带来熟悉的触感,但是岛民们,在一夜之后就变得极不友善,在格萨尔赴约的途中,他们故意撞他,对着他吐唾沫,不能靠近格萨尔的岛民,直接隔着老远,往他身上丢石块,丢粪便。 有的开心的羞辱着格萨尔,有的小心翼翼的扔几片菜叶,没有办法,泰格维森看着。 格萨尔的眼睛中没有愤怒,岛民是没有意识的一群人,一个没有意识的群体可能根本算不上人,是泰格维森思维的延伸,是长在身体之外的手和脚。 格萨尔没有和他们动怒,他歪着嘴笑,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生命之树。 维塞克早早的站到了戒岩上,他可能比谁都更享受这样能居高临下俯视王的姿态。 “奥托天神曾在生命之树悬吊七日,以获得智慧。”维塞克拄着木杖,在戒岩上凌然的说道,“他定义了秩序的力量,用秩序战胜了混沌。”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当在戒岩上代表法律时,岛民包括维塞克自己,都认为,是天神的智慧在他身体中停留,他只是代天神说出不容置疑的智慧。 夜风吹来,他的长袍飘摇,贴紧了身体的一侧,看起来比沙特阿卡的王都还要充满神性。 “然而,我听到怒不可遏的天神在他的宫殿奋力的砸毁与勇士共饮的酒杯,我听见他的怒吼。 “他在说,在沙特阿卡,竟然有渺小的异教徒,公然的对抗他选择的王!他不会赐予这场战斗祝福,除非,真正的王能够获胜!” 格萨尔一听,歪着的嘴笑得更加畸形。 戒岩上的维塞克什么时候当起了和神灵沟通的通灵者,风吹过他时,格萨尔就发现了,风贴紧他身体的那一边,暴露出他戴在胸前的吊坠,那是格萨尔从岛上掠夺来的。 格萨尔轻蔑的看着泰格维森,在还没有决斗前,就开始引导舆论,在这方面使这么大的劲,是不是在战斗上,已经拿不起斧头了? 孤岛之王迎战着格萨尔咄咄逼人的眼神,没有人能不会震撼于格萨尔异色的双眸,这里面是没有掩藏,最充沛直接的情绪,最炽烈的爱,最浓烈的恨,还有最轻蔑的鄙视。 泰格维森老了,但体格依然健壮,出乎格萨尔意料之外的健壮,他站立的样子,仍然有当时开拓未知的海域时的雄风,果然,在孤岛,战士的灵魂不会被岁月稀释。 决斗要开始了,以孤岛的传统,参加决斗的战士能够更换两次盾牌,使用两种武器,一排整齐放满各种武器的木架横断在两人面前,泰格维森拿了一柄战斧和短刀,格萨尔什么都没拿。 “我用自己的。”他摸了摸父亲留下的战斧。 泰格维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憋住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我建议你另外选一个更锋利的。” “它足够锋利。” “它是你父亲留下的。” “对。” 格萨尔笑了笑,和泰格维森拉开了距离。 泰格维森还是憋不住忍住的那句话,“它是你父亲留下的,它救过我的命。” 孤岛之王接过盾牌,直接扔掉,又换了一个,这表明他将在战斗中只使用一个盾牌,不在更换。 格萨尔歪着嘴一笑,扔了两次盾牌,这意味着在这场战斗中,他不需要防御。 这场决斗,天神不会祝福,除非真正的王能获胜。 这场天神注视着的决斗,会诞生真正的王。 格萨尔和泰格维森的决斗正式开始了。 格萨尔一个飞跃,用力的劈斧。 泰格维森的反应力依然灵敏,但身体还是跟不上节奏,不过,足够驱使它抬起盾去抵御这次强击。 泰格维森惊讶于格萨尔的力道,不能硬抗,他对自己说,他退了两步,在全身力气用在盾上后,他突然撤力,格萨尔重心不稳,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前跑,泰格维森抽出短刀,在流畅的一个转圈后,格萨尔肚子上多了道伤痕。 “战斗可不是靠蛮力,格萨尔。”泰格维森不由自主的教导起来。 格萨尔从地上弹起,他暂时不会去感知疼痛,用最单一的重劈面对孤岛之王。 “不知悔改。” 泰格维森举着盾牌,又准备在对峙后卸力。 不过格萨尔改变了策略,他没有在盾上角力,而是一次次急速的重劈。 泰格维森的木盾飞扬着木屑,像夜晚的萤虫,而孤岛之王本人,则更像一只缩在壳中的乌龟。 “嘭。” 木盾彻底坏了,声音听起来比骨头断裂还要令人不安。 然而格萨尔在此刻停止了攻击,他走开了,站在离孤岛之王十步远的地方。 “扔掉你的短刀,拿出你的战斧。”格萨尔说,“像沙特阿卡的战士一样,我们用斧头决定一切。” 格萨尔没有说的是,他背上被偷袭的那道伤口,在他不要命的猛击后已经裂开了,此刻他眼中只有恍惚的人影。 格萨尔不是泰格维森所说用蛮力对战的人,他了解战斗,也了解自己,身体的新伤和持续了整日的高烧,给他带来了脚不沾地的缥缈感,他必须速战速决,在他还能握紧斧头前。 他知道,下一次重劈可能还没有劈下去,他就会比斧头还先倒下,他眼前已经一片黑暗,像进入了永恒的宁静之海。 他要让泰格维森主动进攻,他要充当一个站立的木桩,格萨尔了解泰格维森,他每次进攻前,都会发起战吼。 泰格维森即便是孤岛上的王,也没有丢掉战士的本能,他同意了格萨尔的要求,扔掉了短刀,拿起了战斧,战吼响彻时,生命之树都在动摇。 格萨尔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体的动作,他把一切交给了本能。 他听见了战吼,听见了群体的呼声,发现了战吼不再响起。 但是,他不知道,是泰格维森永远不能战斗,还是他已经不可能听见泰格维森的声音。 他把注意力放在群体的意识上,群体,永远是王的意识的衍生。 他听见排山倒海般的“格萨尔王”。 他知道他赢了。 格萨尔眼前漆黑,他没有愤怒,同样的,也没有获胜后的喜悦,在戴上王冠前,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 他抹黑找到了泰格维森的战斧,又抹黑找到了泰格维森。 格萨尔把战斧放在泰格维森手中,让他保持战斗的模样。 只有这个模样,天神奥托才会接纳在战斗中过往的英灵。 作为王,我对你不存好感,作为战士,我永远认为,你是孤岛上伟大的战士。 格萨尔在漆黑中抚摸着泰格维森的轮廓,对着曾经的王说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你可以去天神的宫殿去豪饮美酒了。 第十四章 塞万诃德:你需要帮助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小小的星袍在偌大的旅店不会显眼。 在人来人往的集聚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少人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异类的那个,即使有戴着高尖帽子,长着鹰钩鼻的女巫在旅店里唱着尖锐又晦涩的歌谣,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马将军在马厩中休息,塞万诃德点了培根和土豆肉汤,梅菲斯特浅浅的打了个哈欠,而书斋骑士,明显还在亢奋的状态中,毕竟刚才打败了一个寄生在人心上的恶魔。 塞万诃德没有告诉梅菲斯特这段搏斗的打算,女孩子在异地就该安心睡眠,没有必要为多余的事情担忧,否则,哪里能称为骑士。 梅菲斯特进入了房间,房里按照吩咐,没有强烈的光线。 “那你呢?”她问。 “我一会儿再休息。”书斋骑士随意指着一个房间说,暗示他将在那里安顿,“我得为接下来的行程做些准备。” 互道晚安后,塞万诃德在下楼的途中把接下来行程的安排自顾自的念叨起来。 其实是不吐不快,因为,他留意到旅店里有吟游诗人。 书斋骑士认为没有说出来的东西不会被听见,也因此不会被记录,少了吟游诗人的传唱,世间就少了个心思缜密的骑士。 “我得做些准备,我得做些准备。”塞万诃德在吟游诗人身边转悠,“我得为我得朝圣,做些准备!我要磨亮我的长枪,锻炼我得身体,捶打我得意志。 “我要参加权力的游戏,找到蛰伏中的魔兽,拯救权斗争中无辜的棋子,我是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我从巨人手中救下了公主,在隐月城扫除了店主的心魔。” “先生!”吟游诗人嚷了起来,“如果你总是在我身边发出比我还大的声音,那谁来听我的吟唱?谁来为我的艺术买单?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种艺术家吧!” 离奇的相遇开始了! 书斋骑士在心中高兴得翻了五个滚。在骑士小说中,吟游诗人往往能说出一个人最终命运的判词,或者能隐晦的透露传说级宝藏的埋葬地点,还有可能,他一句话就会引起惊天动地的巨变! 塞万诃德为了这一次相遇排演了无数次,从书上背下来的一句话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凛然的说道:“你需要帮助吗?对于放弃挣扎,只是默默等待天降神迹的人,我不会给予帮助,但是,敢于在命运的洪流中依然昂扬的人,作为骑士,我不会不伸出援手。现在我问你,你需要帮助吗?” 吟游诗人扰了扰耳朵,“你给些钱,你打断了我的歌唱。” 书斋骑士愣住了不对啊! 诗人白了他一眼,到另一堆人群中重新开始唱歌。 我身处在极大的洪流中,在任何骑士都没有涉足的冒险里,从细枝末节中我已经察觉,事态在向不符合常理的方向发展。 我可能开垦着故事之外的故事,我虽然能承受住这样的未知,但愿你,塞万诃德望向梅菲斯特的房间,能抗住这段异于寻常的考验。 塞万诃德重新坐上椅子,他将会在这里坐上整夜。他观察到有趣的想象,即便当心魔被驱走后,宿主的心智会被彻底改变。 比如这位老板,他的客房永远会“只剩一间”,让旅客的心理从怕高价变成怕失去,接着就会不假思索先订一家。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商业举动,老板会一直暗示不久后会有一些旅客会连夜赶路,那时会有一些的空房,于是还没有订到房间的客人会把钱花费在等待上,比如没有必要的赌博,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酒精,以及比露水情缘还要简短的社交。 “对于肉体没有实质伤害的心魔其实有更强的伤害力,它能让人在不自知中堕落。” 塞万诃德决定把这句话写进《魔兽见闻录》里。 骑士应该慷慨,而不是挥霍,塞万诃德对自己只为梅菲斯特订房间,并且不让老板找零的举动很满意。 他认为自己连下意识的举动都在恪守骑士信条。 一杯满满的啤酒放在了书斋骑士的桌上,和他那杯已经少得可怜的酒相比,这两杯酒放在一起,简直就是骑士和他身边的侍从区别。 “我买单,先生,你可否愿意为星落城举杯。” 塞万诃德喝光自己的酒。而眼睛已经泡在了酒杯中,被酒精泡得通红。 那人没有喝。 “接着,我们为银月湖举杯吧。” 塞万诃德对送来的酒没有多少猜疑,这也是他的骑士信条不以恶意揣度他人,这样他人也不会对自己有恶意。 “听先生口音,是本地人,但看穿着又不像。” “看穿着像什么?” “像个自由骑士。” “猜对一半。”塞万诃德心满意足的擦去嘴上的啤酒花。 “正确的一半是什么呢?” “骑士。” “准备去哪?” “圣都奥纽斯。” “走了多久了?” 塞万诃德放下了悬停了很久的酒杯,隆重的坐直了腰杆,他正式的打量了眼前这位和他一样穿着铠甲的人。 好奢侈,是秘银。 眼睛都藏在了铠甲中,镂空的蔷薇雕花以一种艺术的形式在秘银上绽放。 十有八九,塞万诃德对这位慷慨的酒友有了定性,这是一位把骑士当做游戏的贵公子。 “感谢你的酒,但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铠甲上连一条划伤都没有的骑士摊出双手,表示疑惑。 “骑士永远在前进,从不回头看过去。而且回忆过去是骑士的大忌。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知道我走了多久,我也不会去回想。” 书斋骑士说完,又喝了口酒,抱着酒杯又徜徉在了书海,同时也在观察秘银骑士是否参透了自己的妙语。 真遗憾,这句话让吟游诗人听见多好,他一定会折服于我的智慧。 回忆是危险的,塞万诃德认识的骑士中,很大一部分死于回忆。 当骑士在大战前夕回忆起出发时村民的送行,或者对恋人的承诺,还有战友的约定,以及父母的教诲…… 只要骑士进入了回忆的状态,那这场战役必然是他们命将终结的最后一战。 尤其不能做的,就是在冲锋前掏出妻儿的画像亲吻,画像几乎就是死神的伪装。 我的行程刚开始,我绝不会掉进这样绝命的陷阱。 现在,我给你上了一课,年轻的骑士,让我来看看你的领悟力。 沉默连接着沉默。 “那么,你来自哪里呢?”塞万诃德问到。 “不知道,我正在找。” “哈哈哈哈,前途无量的骑士,有成为下一个格萨尔的可能。”塞万诃德开心的说。 这么快就知道我告知的不去回忆的教诲,贵族也没有我见过的那么愚笨。 第十五章 格萨尔:难以言表的平静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感觉自己在黑暗中悬浮起来,有实体的黑暗支撑着他,弄得他鲜血淋漓,骨肉分离。 他不知道现在的呼声是自己的残念,还是真实的回报孤岛沙特阿卡大声呼喊着他们的新王。 格萨尔王。 伊利亚推嚷着人群,温润的他难得一次愤怒起来,挡住他去路的人,都受到了他精湛而凶狠的拳技,在他的眼中,愚蠢又野蛮的沙特阿卡人不是在拥护他们的王,是在举着一个命危之人游行,在拆解他的骨肉。 伊利亚比格萨尔还痛。 格萨尔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体魄开始力不从心,他觉得骨头已经被拆分,只剩肌肉相连,他几乎感觉到了离世的挣脱感,他的头垂到了地面,还毫无阻力的透过土层,在不断的坠落,而身躯,像在黑暗的海域中,被无数艘战船往各自的方向拉扯。 天神奥托根本无法迎接我,他完全找不到我的尸体,我的身体扩散到了整片大海和大地,成为生命之树的养料,成为迎送战船的波澜。 格萨尔甚至有种感觉,他的头掉进无尽之中,又被生命之树的树根缠住,他变成有意识的养料,在生命之树中急速上升,他几乎看到了树冠,他几乎爬到了树冠,接着,在树冠上,看到遮天蔽日的双翼。 在树冠的格萨尔,看见了海洋中的波澜,他的视野变成全方位的开阔,他认出了每一片波澜,每一片,由他身躯推动的波澜。 波澜中的格萨尔绵长的交汇着自己的身体,他看见了生命之树上的黑影,黑影直坠而下,在贴近海面横飞,海洋上划出巨大见底的伤口,然后,海洋快速的愈合,恢复了之前的汪洋,但是广阔而微薄的格萨尔,却被划得四分五裂没有疼痛。 可能这就是死亡。 格萨尔在海洋和树冠中这样定义死亡的感觉。 平静,难以言表的平静。 你能知道谁把你带到死亡面前,但对那个人没有憎恨,相同的,也没有了爱和眷恋,包括对生过的地方,没有一点眷恋,好像那就是一个你手指着远处,对着当地人说,我来自那个地方。 因为手指向了那个地方,大海有了浪潮,树木开始摇曳,浪花溅到了沙特阿卡,树叶落到了沙特阿卡,在浪花和树叶中摇摆的视线里,格萨尔看见了伊利亚和自己。 他看见伊利亚在为自己疗伤。 他感觉自己歪着嘴在笑,笑着对伊利亚说:“休息吧,我已经死了。” “我从来没见过死人说自己死了。”伊利亚眉头舒展开来。 格萨尔不知道是哪一片树叶,或者哪一滴浪花,这么明智的落在了这个位置,让他看见伊利亚俊美的脸。 格萨尔甚至觉得口中有淡麦芽酒的味道。 奥托的宫殿,只有这种酒?就像加了水。 “本来我就加了水,你还没痊愈,不能喝太烈的酒。” 伊利亚怎么知道我的心声?知道一个死人的心声? 除非…… “我没死?” “没死透。”伊利亚说。 “信不信,我刚才看到了死亡。” 格萨尔又弹了起来,活力和大海一样无边无际,他自己都很惊异,他摸了摸背,摸了摸肚子,只剩条顽固的伤疤。 “信不信,我把你从人群里拖出来,我也差点被挤死?” 格萨尔难以置信的蹦了起来,确定没有疼痛的感觉大海和大地分担了我的疼痛谢谢,谢谢天神。 “你命真硬,格萨尔王。” 伊利亚经过一夜的照顾,疲惫的躺在自己木屋的床上。 “不止命硬。” 格萨尔从来不浪费充沛的精力,战场上如此,床位上有多余的空间时,也是如此。 伊利亚的住房远离了沙特阿卡人的群居范围,屋前潺潺的流水会在落日中变红。 “我是孤岛之王。”格萨尔说。 “你一直都是我的王。” “泰格维森在哪里?” “被你杀了。” “我知道,他的尸体在哪里?” 伊利亚穿好衣服,走出房子,指了指定在岸上的木桩。 木桩上系了粗绳,绳子那头,绑着一只小到诧异的船。 “在这。” “送葬者,伊利亚。”格萨尔打趣说。 因为伊利亚善于筑船,除了掠夺的战船外,临终的落日之舟,他也一并制造,沙特阿卡人认为生于海洋的战士,应该送回海洋。 但是伊利亚一直有个要求,所有进入船宫中的生命,只能在落日时开始行舟,粗鲁的岛民从来没问过原因。 “筑船者,伊利亚。”伊利亚纠正。 “我来为他送行。你帮忙生火。” 格萨尔说着就进屋拿出伊利亚的弓箭,和他使用战斧的样子比起来,显得好笨拙,像个刚得到父亲许可而拿着武器胡乱比划的小孩。 “你要用弓?” 伊利亚在篝火前不解的问。 “泰格维森是伟大的战士。” 果然是王才有的气魄,伊利亚赞许着解开了粗绳,小舟开始滑行,慢慢的向落日驶去。 格萨尔把弓拉满,箭头上燃烧着火焰,箭矢在空中划着一道漂亮的弧线。 箭矢在小舟之前入海。 格萨尔笑出了声,又不慌不忙的搭箭。 小舟在落日上留下一个斑点。 流星一样的火矢划过,在小舟之后入海。 “格萨尔,”伊利亚制止了孤岛之王玩闹般的送终,“让送葬者来。” 他很了解格萨尔,格萨尔是最伟大的战士,但是他的武器仅限于凶猛而刚烈的铁器,即便给格萨尔一个铁块,他都可以在交战时瞬间领悟出新的战斗方式。 但是对于弓箭这种精细而致命的武器,格萨尔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做瞄准之类的繁琐事情。 就像解开一个绳结,伊利亚不仅会琢磨开解绳结的方式,还会在解开后思考另一种更简单、方便的解开方法,如果时间允许,他还会琢磨着新的绳结系法。 格萨尔则不一样,如果绳结解不开,他就一斧头斩断。 你会责备这种方法粗鲁,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沙特阿卡人独特的智慧。 小船在落日中只剩一个小点。 伊利亚拉满的弓迟迟没有出箭,他的手都在颤抖。 格萨尔有些惊慌,小船快要在大海中不见踪影,他担心天神不能在火焰的指引下找到这位伟大的战士。 “伊利亚。”格萨尔轻轻喊。 伊利亚站在格萨尔旁边,一臂的距离像隔了一个纪元那么远。 火矢划过弧线,完美的弧线。 伊利亚知道正中目标,而且正中泰格维森的心窝。 因为伊利亚的心窝绞痛。 格萨尔在赞叹伊利亚的弓箭准头。 伊利亚在心中默念: 和说好的不一样啊,父亲。 第十六章 塞万诃德:巨神的遗骸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无痕骑士告诉塞万诃德,自己没有特定的目的,关于自己是谁的答案,比去哪里还要重要些。 “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只在星落城闯荡吗?”塞万诃德露出一种饱经风霜的长者面容问。 “我对现在的东西都很陌生,可以的话,想走遍整个大陆。”无痕骑士回答得很诚恳。 “不错的想法,现在很多人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城镇,但是身为骑士,的确需要更多的见识和经历。 “游历格兰特大陆是个不错的选择,亲自经历的种种遭遇能让人飞速成长,不过有一点,你得注意。”塞万诃德突然停止了话头,再一次试探起无痕骑士的智慧。 无痕骑士向服务员招了招手,又点了一大杯麦芽酒给塞万诃德,书斋骑士很欣喜,对的,这位年轻的骑士很聪明,更何况任何一个没有付出就换来的忠告都没有价值,因为听到的人不会把它当回事。 塞万诃德认为,自己即将说出的话价值连城,一杯酒作为代价?不,全城的酒都撬不开他的嘴,但是他愿意告诉这位年轻人,因为年轻人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 “在游历的过程中,你不要在各个城镇的酒馆和烟花巷流连太久,你得去寻访英雄的足迹。 “你要大步流星的走在国王大道,感受下第一任贤王,屠龙者古斯塔夫君临天下的气魄。 “要去孤岛沙特阿卡,幻想下已经成为朽木的生命之树曾经茂盛的模样。 “要坐上海民的船,他们的工艺至今精湛,大骑士格萨尔就在船上开始了征途。 “不要着急进入圣都,要抚摸每一处带血的城墙,携雨的战神曾在这里逃亡。最后,如果你不嫌劳累,落日下的河流都值得留意,说不定可以找到伊利亚的痕迹。” 无痕迹骑士坚硬的铠甲中瓮声瓮气的话语里有些动容,“发生了好多事。” “还差得远呢!这就是格兰特大陆的伟大之处,每个公民都在史诗上生活。而且,史诗仍在延续。”塞万诃德得意洋洋的翘高了下巴,看起来他就是史诗延续的原因。 “能在多讲些吗?”无痕骑士又招了招手,打算再点一杯啤酒,这个举动被塞万诃德制止。 “当然能,但我不愿意多讲,我不希望你的脑中被我的主观情绪先入为主,我更希望你亲自去感受美酒不需要太多,以免在劳顿中引起无穷想念。” 这句突然蹦出的诗一样的句子没有得到骑士小说中因有的桥段,比如这位年轻的无痕骑士该说:“如此英勇,又有如此才情”这样的反馈,无痕骑士应该还在幻想的旅途中没有回过神来塞万诃德这么理解他的木讷。 “咳咳,不过,咳咳,咳咳”塞万诃德想用来提醒的咳嗽变成了真正的咳嗽,止不住,喉咙火辣辣,气喘吁吁。 剩下的那点啤酒泡沫平息了火热的喉咙,塞万诃德大大咽了几口口水才继续说到:“不过既然在星月城,有一个地方你一定要去。” “哪里?” “国王大道的起始之处,那里有个巨神兵的遗骸。” 无痕骑士郑重的对塞万诃德行骑士礼。 “祝你好运,年轻人,之后我会在我的旅途中,同时祝福你的旅途顺利。祝你有强盾艾塞斯坦的坚韧,大骑士格萨尔的勇气,伊利亚的胸怀,还有,祝福你有像我一样足以屠龙的武技。” 无痕骑士刚站好准备离开的身体突然僵住,声音从之前不知世事的诚恳,变成强烈的冷漠。 “不谈龙,我们不谈龙。” 毛毯盖在了呼呼大睡的塞万诃德身上,后颈没有防备,无痕骑士悄悄绕到了塞万诃德背后,在后颈和餐刀间来回打量把下滑的毛毯盖上了书斋骑士的肩膀。 “期待再见。”年轻人走出旅店,消失在夜色中。 毛毯下,塞万诃德的眼珠直溜溜的打转,在无痕骑士离开后,他用一脸得胜的表情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你是骑士? 怎么可能! 谎言躲不过我的眼睛,连自报家门这一最基本的礼节都不会的人会是骑士? 你的身份我已经猜到,你是恶龙的仆人! 塞万诃德深知命运的出场顺序,如果代表强运的天启没有来,那么骑士就会接受到恶魔的试探、拉拢或者迷惑,不少骑士就在这条路上走错了方向,自以为贯彻了正义,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恶龙这样的魔兽总会在最后出现,在真正与主角交战之前,它的部下会一一派出,以为能够不费力气的解决骑士,结果往往强大了骑士的能力。 这些部下等级森严,对无上的主人绝不会冒犯,连名字都会避讳。 这就是我看穿你谎言的原因。 不谈龙?你为什么不谈龙? 真对不起,我的智慧已把你的身份洞察。 你以为我的呼呼大睡是因为我不胜酒力? 不是!我是在示弱!让你对我的能力有个错误的判断。 这样一来,你的主人对我的能力会有过分小瞧的评估,待我真正和它交锋时,它会震惊于我头上神样的光环! 会发现上古的神器全都装备在我身上,会看到我的圣殿骑士团把你的领地占领,我阵营中顶级的魔法师会牢牢把握住制空权,肌肉刚猛的战士在大海中像捉鱼一样玩弄你的海兽! 年轻的恶龙仆人,你本来有机会终止这一切的,虽然机会渺茫。 那个餐刀,如果你刺向我的话,可能一切都终止了。 不过,我相信不会终止,我这个行为不是肤浅的以命相搏,是气定神闲的先见。 我从书中了解每个骑士的经历,骑士在生死临危前,可以激发出内心深处的力量! 前世的契约,英雄的亡魂,恶魔的感化…… 这些骑士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会自主的保护骑士性命,不仅如此,还能让他更强! 很遗憾你没刺,这个遗憾对我而言更值得感叹,我比你更渴求力量。 因为即便是最拖沓的骑士小说,也该在这个时候觉醒最初的力量去解救某个被不死族围困的村庄了。 最伟大的骑士,通常都是在三页纸之后,就已经拥有了能够触及天神的神力。 塞万诃德拿着餐刀,漫不经心的刮着下巴,他用餐刀的反光观察着后方,他又环视了一圈,发现任何一个和他对视的人都立马收回了眼神,乔装自己专心在酒肉前。 最后,他的目光注意到了旅店墙壁上游走的斑点。 书斋骑士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颈子“咯咯咯”的响。 龙潜入进来了。 塞万诃德轻轻的说。 第十七章 格萨尔:目光转移了方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还没有带上王冠,可能现在,他只是伊利亚的王。 伊利亚问格萨尔要不要向天神献祭,格萨尔以豪饮麦芽酒的咕噜声作为回答。 格萨尔明白伊利亚的暗示,他口中的献祭绝对不是常规的祭品,他是让格萨尔杀掉泰格维森的血脉和亲信。 沉甸甸的王冠仍然在长屋高位的座椅中放置着,给人一种只要谁愿意去承担这个重负,都可以称王的错觉。 伊利亚觉得即便是短暂的权利真空时期,也会滋生巨大的变故,他比格萨尔还焦急,一向动作轻缓的他,粗暴的打断了格萨尔的豪饮,他直视着他的王,像在教训晚辈那样对格萨尔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伊利亚直接摔坏了牛角杯,谨防格萨尔又用咕噜声作答。 “我懂你的意思,伊利亚。”格萨尔把头泡进酒桶,又湿淋淋的抬头大口喘气,“但是没有必要。” “你不能留下仇恨的种子。” “不会的,你了解沙特阿卡人,这是天神祝福过的决斗。” 伊利亚是了解的,戒岩上的维塞克一定是接受了泰格维森的财富,才无端端的在戒岩上以法律的名义贬低格萨尔,但是维塞克不是傻瓜,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天神不会赐予这场战斗祝福,除非真正的王能够获胜。 这样一来,无论在决斗中谁胜出,他都能在真王的庇护中,继续代表法律。 毫无疑问,现在格萨尔也是他的真王。 格萨尔用伊利亚的衣服把脸擦干,脸上有些淡淡的麦芽酒味和伊利亚的体香,他脸上仍然是战士的不羁笑容,“为什么要憎恨我,我现在是他们的王。” “你也恨过作为王的泰格维森。”伊利亚提醒说。 “那不一样,格萨尔只有一个。” 伊利亚无奈的笑着,他放弃了劝说,以王的标准来评价的话,格萨尔远远不如他战胜的泰格维森。 “还有力气吗?”伊利亚放弃了和格萨尔讨论关于王的事情。 “怎么?”格萨尔歪着嘴笑起,显得挺有暧昧的深意,“对你我随时都有力气。” 伊利亚也在笑,脸上有些生存在沙特阿卡的女人都不存在的羞涩。 “我的屋后,十步远的位置,埋了一桶酒,你去挖出来,然后回去,和你的战士们一起喝。” “你不来?” “你知道我从来不参加热闹。” 伊利亚的眼神回归了冷漠。 格萨尔扛着酒,回到了不喝酒都会发疯的战士中。 醉酒后的战士,他们的喧闹可能只有孤岛才能承受,他们的叫喊在海风中变得温和,他们的跺脚也只有这个岛屿才能承受。 格萨尔到了长屋,闹哄哄的战士们一齐安静了下来。 格萨尔扛着酒,把酒桶放在房子正中间,酒桶撞击地面,“嘭”的一声震动房梁。 就像一万个弓箭手瞄准了格萨尔,还没有带上王冠的孤岛之王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注视。 他拿出斧头,长屋中的战士们突然一惊,似乎有一阵以格萨尔为中心的环风吹刮而来,他们都退了一步。 谁都知道,自己在格萨尔成为王之前,没有哪个没有冒犯过他其实这是常事,沙特阿卡的战士乐意在彼此之间进行不会至死的互殴,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游戏。 格萨尔劈开了木盖,酒香四溢。 集中在格萨尔身上的目光转移了方向。 “拿出你们的酒杯。”格萨尔异色的双眸在长屋中像是同升的明朗日月,“天神就在这里,让我们和他一起畅饮天神的美酒。” 格萨尔心里认为,这就是戴上王冠前为天神的献祭,他也喝了伊利亚珍藏的酒,这美妙的口感让他都以为这是天神都无法拒绝的佳酿。 他不愿意进行隆重的献祭,他不能进行,格萨尔认为,现在的孤岛过分贫穷。 用天神的美酒,格萨尔得来了战士的忠诚至少是醉酒后的忠诚,屋里整齐一致的发狂,像在战吼一样,捶胸跺脚的吼着:“格萨尔王!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王早就不在阵阵呼声中,他总算明白伊利亚不愿意加入热闹的愿意。 群体是王的意识,但永远要知道,群体并不在意这意识来自于哪位王者。 格萨尔都还记得,自己在戒岩上接受审判时,那波热烈的期待着他头颅落地的人,和现在这波热烈的宣扬着忠诚的人,是同一波。 格萨尔来到了僻静的生命之树下,站在和泰格维森决斗的地方,他在黑夜中寻找着他和泰格维森的血,重温着那场战斗。 有些奇怪,虽然他没有找到血迹,但他找到了上一位王思想的纹路,越是踩在这个在天神注视下的决斗场地,格萨尔就越加觉得,泰格维森是故意将王冠拱手相让。 生命之树旁的骨屋里发出僵硬的笑声,是目盲的先知,格萨尔知道,这位先知预言了他的出生。 笑声又响了起来,像喊着一块吞吐不得的浓痰。 格萨尔下意识的摸了摸斧柄,战士的直觉告诉了他危险,可他主观上又觉得,这个目盲的老人,又有什么值得危险。 他快步走到骨屋前,却不敢撩开那个骨帘。 异色的双眸失去了色彩,像明朗的日月被污浊的云遮盖。 除了既定的命运外,没有什么东西会让格萨尔惧怕。 骨屋里再次传来笑声,残酷得像饥饿的人啃食自己的肉饱食的胃在嬉笑,疼痛的身子在哭闹。 “嘿嘿嘿嘿,和你父亲来时一样,嘿嘿嘿嘿,进来吧,格萨尔。” 格萨尔进入了先知的骨屋,一阵缭绕的熏香让他感觉迷幻。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看见你在门外。” “你是”格萨尔不敢冒犯先知。 “我是瞎子,所以我才知道,嘿嘿嘿嘿,我知道异色双眸的格萨尔来到了我这,我知道他现在不敢戴上王冠。” 格萨尔同样不敢去问,先知怎么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 “你要告诉我什么。”格萨尔放不下战士的桀骜,声音里没有询问的意思。 “这取决于你问我什么,嘿嘿嘿嘿。”先知在声音里听出了战士的胆怯。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嘿嘿嘿嘿……”先知的笑声像在啃食着格萨尔,“我知道,我可以替你回答。” 骨帘后的先知沉默了下来,他的身影和缭绕的烟雾熏在一起,像在过去和未来中无处不在。 先知沉默着,格萨尔也沉默着。 先知的眼在未来睁开,他也在给格萨尔时间,在生存绝非易事的孤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未来。 格萨尔没有走。 先知大笑。 “我看到在你身上,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你伟大的战船会变成天国的骏马,你的海洋会变成王的大道。你会坐上伊利亚的船,一去不返。” 第十八章 塞万诃德:最费解的神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从不寻常的气息中分辨着敌人的数目。 有两个以上以龙鳞做为铠甲的战士守住了门口,而他左右两侧,分别是使用风、火两种魔法的魔法学徒,这几个人都不足为惧。 最难缠的是在面前隔了三桌人,在墙上移动的斑点。 这是这五人组的首领,从外观来判断,这是在龙的眼泪中卵化而出的龙蜥。 书斋骑士又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餐刀,记下了前三桌旅人的行为方式,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通晓他们的内心想法,这样才能对旅人接下来的动作有个准确的预判,因为他要实施一个艰难的计划: 要在其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骚乱来临之前,就悄无声息的平息这场战斗,他要一击制胜,直接击败首领。 无论骑士的战斗能力多么出色,以一敌多绝对不是睿智的事情,在过分的骚乱中,说不定会发生劫持人质之类的多余事件,骑士默默计算着多种事件的可能性。 在首领死亡后,事情的发展会有如下几个: 第一,其他跟班会落荒而逃,在更上位的恶魔中过分夸大我的能力,激怒恶魔,让我迎接下一个挑战。 第二,它们会被我的骑士精神折服,归属于我,让我成为大陆上第一个收纳恶魔的骑士。 第三,这其实是天神的伪装,在试探我现在的能力是否能够踏上远征。 但是,书斋骑士仍然很谨慎,他也考虑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如果我失败了呢? 那就失败吧,这也许是注定的失败,我会成为大陆籍籍无名的一员,在历史中留下一笔“星落城旅店遭遇恶魔袭击,无人生还”的记载。 塞万诃德面对敌人的的时候思考了很多,但是,逃避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书斋骑士在旅店中静静的吸收着能量,要拯救这样的危机,只能借用风元素瑞吉米特的力量。 风元素无形而有力,可以在粗钝的餐刀上刮起呼啸的风刃,他要精密的使用这个力量,让飞出的刀紧贴着抬起的酒杯底座,在旅客们眨眼的一瞬间,一飞而过。 这样餐刀会牢牢盯住这个从巨龙眼泪中诞生的火蜥蜴,风刃会在它体内切割,由内到外切成连续而又不会断裂的丝条。 这是塞万诃德心中预演的画面。 实际上,餐刀确实扔了出去,它在空中转着粗鲁的圈,面前的三桌客人“啊!”一声,惊恐的靠向两侧。 躲避飞刃元素之力还运用得不到位,我召唤了太多的风,你看,我把旅客都吹开了。 塞万诃德摸着下巴,有些得意的检讨着。 他放亮的瞳仁中只有那个向目标飞去的餐刀。 来吧,告诉我接下来的命运。 任何一家旅店都必须灯火通明,但有些地方再亮的蜡烛也驱赶不走黑暗,比如墙上那幅廉价挂画的背后。 挂画上描绘的是屠龙者古斯塔夫拿着剑放在格萨尔肩上,封他为骑士的场面。 由于是平庸的民间画家说不定就是老板的儿子,这两位英雄的神情都呆板无神,没有情绪张力,像是为一场木偶剧而做的宣传画。 但这个平庸的画师意料不到,在挂画背后的斗争远比他创作的画面精彩。 小小的壁虎在缓缓的移动,它的目标,是比它还要小的,停留在挂画背后的苍蝇。 壁虎潜行的模样,就像在满月下与夜色相容的月影精灵在和环境契合的同时,会耐心等待时机的成熟,然后发出致命的一击。 如果这类这卑微的生命有文明的话,它们会分别用各自的文字,来书写这次创世以来最费解的神迹。 苍蝇会写: 蝇之王,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感谢你回应了我的祈祷。 你降临了飓风和巨幕保护了你的蝇民,飓风让天敌摇晃,巨幕砸断了它的尾巴,让它落荒而逃。 壁虎会写: 今天,最善战的我们被天神抛弃,灾厄从天而降。 灾厄,可怕的灾厄。 它让飓风吹开天上的墙,让巨幕从天而降。 天神曾给与我们有力的四肢和强壮的长尾,今天,天神要将这些逐个收回。 不得不承认,就在今天,天神抛弃了我们,末日已到。 塞万诃德看到餐刀斩断了壁虎不,是火蜥蜴的尾巴,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本只在胸中成书的《魔兽见闻录》已经加上了一条: 火蜥蜴,龙泪中诞生,通常五人一组,常常担任首领,风元素瑞吉米特可以将其消灭。 同时的,书斋骑士的另一本骑士自传也有了新的篇章,他把标题取为《餐刀上的杀戮》。 只不过消灭壁虎后的那部分,他主动忽略了。 这是他忽略的那部分: 断尾的壁虎逃跑了,塞万诃德满意的看着那把定在墙上的刀。 这样果断的攻击方式,绝对和拿着石狮长剑,划破时空的亡灵骑士科伦西亚一样精彩。 洋洋得意的神情很快在塞万诃德脸上凝结,同时凝结的还有前面三桌客人不可抑制的愤怒表情书斋骑士可以用骑士的荣誉发誓,他没有使用雪精灵米嘉尔的魔法,让这些人一动不动。 怎么?塞万诃德有些生气了,他没有想到星落城的风气如此败坏。 我不奢求你们的感恩,但这样充满恶意的气息,我隔着天边都能感受得到,这不是星落城子民该有的心态。 “你在干嘛!”有人愤怒的吼起,之前的餐刀就从他的杯底飞过去。 “脑子有病吗?你这个混球!”另个人拍打着手背,暗示着刀子刚才也从这里飞过去了。 “找死。”最后一桌人挽起了袖子。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以塞万诃德为中心,把他围得严严实实。 斗殴永远是闲人的余兴节目,尤其是这种人数一边倒的斗殴,自己趁乱上去踹几脚,挥两拳,总是可以缓解长达七天的压力。 “我想说的是,”塞万诃德语气中一点都不慌乱来了,我等待许久,用智慧启蒙愚者的时候到了,谢谢你,我的命运之神“我刚刚挽救了你们。” “刀!差点刺到我!” “相信我,刀从来没有指向你。” “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惹事!”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当你的眼睛被无知之幕” 一记摆拳打在塞万诃德下巴,更多的脚踏上了他的身体,书斋骑士在拳打脚踢中宣扬着自己骑士的规则: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对我殴打的原因,但是我绝对不会参与没有荣誉的打斗,我不会成为背誓的帮凶。如果真要决斗,你们应该扔出手套,一对一和我决斗,这才是骑士之道。” “滚你的骑士之道。” 直到旅客用完力气,殴打才停止,骑士说对了,破旧的铠甲抵御了大部分攻击,攻击者比骑士承受了还要大的疼痛。 素不相识的人总会因为相同的愤怒而团结在一起,塞万诃德被抬起,扔到了马厩。 旅店里的欢声和口哨此起彼伏,精明的老板已经开始计算在打斗中破坏桌椅和酒桶,现在该提出的赔偿了趁他们还在酒精中高兴时。 草料盖在了塞万诃德身上,但愿能御寒。 马将军用后蹄蹄起一些草料后,在塞万诃德身边说了句只有马语学家才能懂得的叹息 “哎,善良的蠢货。” 第十九章 格萨尔:认出每一片波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孤岛沙特阿卡,生存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个是在贫瘠的土地上徒劳般的耕作,另外一个,就是你死我活的掠夺。 长屋的主位中永远有两张椅子,它们支撑起了历代的孤岛之王和王的妻子。 战士们会听从王的指挥,前往指定的方向掠夺,不会质疑,因为当王戴上了生命之树的枝叶编成的王冠时,他就会得到比所有人的总和还要多的智慧。 但如今,高堂上的两张椅子空空如也,一柄战斧稳稳的劈进了木椅中,斧柄上挂着王冠。 当王冠不在意味着权利时,这个用枝叶编成的圆环一下就失去了光辉,显得有气无力。 沙特阿卡迎来了新的王,格萨尔王。 他和曾经的王都不一样。 格萨尔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坐上高台上的椅子,也从不戴上王冠。 他喜欢在人群中大肆喝酒,他会亲自指点小男孩这些未来的战士的战斗技巧,就连岛上为数不多的良田也不占有。 而且,在掠夺的航路上,他的船永远在最前方,他永远会第一个冲锋陷阵,最后一个去搜刮宝藏。 然而,善于掠夺的沙特阿卡人隐隐的对格萨尔王有了些不满。 他曾经只驾驶着一艘小船,几个不受神灵保佑的异教徒,就抢到了比十艘船能承载的还要庞大的财富,但是,那个地方的位置格萨尔一直没有告诉他们。 沙特阿卡人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大概那个地方是格萨尔的私有领地,他只会带着他的子孙参与掠夺。 又或者,他已经在那个地方留下了种子,大海上至少已经有了两个岛屿留着格萨尔的血脉? 在不断滋生的贪婪中,一次又一次普普通通的掠夺已经不能满足岛民的胃袋。 虽然换了个王,航路却没有多大变化。 然而,在格萨尔完全不在意已欲的分配制度下,每个掠夺者分到的东西比泰格维森时期都多,所以每次出海,还没有出现格萨尔式的叛逆人物。 格萨尔在密林里找到了伊利亚的住房,伊利亚不喜欢和太多人打交道,从来都不喜欢。 他在岛上偏僻的木屋里独自居住。 木屋前有恰好能睡下一个人的两叶小船,这两个人会在太阳入海的时候送进落日。 “这次去哪里?”格萨尔还没进门,伊利亚就凭脚步声辨认出来是谁,于是开口便问。 “还没有确定,”格萨尔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些发愣,“伊利亚,你这是干嘛?这不是战士该做的事。” 伊利亚大概是沙特阿卡唯一不留胡子的成年男性。 在多数人把胡子编成辫子或者遮住了大半张脸时,他的脸始终整理得干干净净,神色也和总是杀气腾腾的战士不同,一直平静如水。 在地牢时这样平静,在掠夺时也这样平静。 在多数人眼中,伊利亚比岛上总是大呼小叫的女人都还要安静,要知道,在孤岛沙特阿卡,当评价一个女人总是“大呼小叫”,那就是对这个女人内敛而安静最极致的表达。 格萨尔看到伊利亚在织布时的惊异程度,和第一次看到参天的生命之树时没有差别。 “伊利亚,这分明是女人该做的事。” “记得我们登的那座岛吗?”伊利亚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记得。”格萨尔知道伊利亚是问被放逐后登陆的那个岛。 “那个人,眉目低垂的那个,还记得吗?” “嗯......记得。” “我在想,如果我也能纺织出那种发光的布,也许我们在战斗中能少点伤亡。” 对啊,格萨尔想起,在看到奥威尔的光芒时,杀戮之心一下子就被压制住了,可能巨龙澎湃的杀意都可以变得弱不禁风。 “成功了吗?”格萨尔问。 伊利亚停下工作,扔给格萨尔一张粗布说:“披上试试。” 格萨尔披着粗布,歪着嘴巴笑着,“如何?” “没有光。” 格萨尔没有归还粗布的意思,“你还是安心造船吧,战船,不是门外那个。” 格萨尔开心的大笑,异色的双眸像天空的星星。 “你还没有确定去哪里吧。”伊利亚仍在织布,语气中听不出在询问。 格萨尔盖着那块粗布斜躺在伊利亚的床上,用牛角杯舀了满杯麦芽酒,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你酿的麦芽酒是岛上最好喝的。” “以前......有人教过,关键在于陈酿它的木头。” “而你恰好懂木头。” “懂船,不是懂木头。” 格萨尔举起牛角杯,又舀满了另一支,递给伊利亚,伊利亚拒绝了喝酒。 “以后你得教教我的女人怎么酿酒。” 伊利亚停止了工作,用刀划断了正在织的布。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不满,不只是战士们,战士们的家人也会对你不满。” 格萨尔停住了酒杯,呲出下排牙齿坐了起来,认真的摸着胡须沉默着。 “在大海上,”格萨尔憋着嗓子开始说话,“所有的景物不是千篇一律,我能认出每一波澜,知道它的来去,我能感受到最细微的温差,知道接下来的天气,劲风或者暴雨。最重要的”格萨尔把酒杯扔进酒桶,“我能听到岛的呼唤,所以我的船队永远不会无功而返。他们现在累积了之前从没有过的财富,现在他们还不满?” 伊利亚摊开双手说:“听到这些,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你本来就是最伟大的战士,最出色的航海家。” 格萨尔用一种有口难言但又不得不说的表情继续说着:“我一直以为那些呼唤,是岛屿对我的召唤,我把这种能力理解成神的祝福,神灵放弃了泰格维森,让我当他的使徒。” “不是吗?格萨尔王。” “不是,我完完全全错了。” 伊利亚等待着格萨尔继续说话,这个信仰比所有岛民都坚定的人,居然亲口说自己完全错了。 “我到现在都觉得,我们中了伪神的咒语,我们那时进了一个虚假之岛,那个岛也许根本不存在,或者当我们再次去时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你想想,世间为什么会有一座岛恰好能满足沙特阿卡人所有幻想,除了没有女人之外,没有武器的男人,轻轻一推就能攻破的城门,齐聚一堂的财宝,还有肥沃的土地。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岛?” “那这次我们就出发去那里,正好满足他们的想法,也可以印证你的想法。” “不行。” 伊利亚轻轻皱眉,今天的王好反常。 “我找不到那个岛。” 格萨尔的牛角杯沉到了酒桶底部,他把头埋进酒桶,足足喝了三大口才抬头继续说话:“我听到的不是那个岛的召唤。” 他再次把头埋进酒里,酒面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格萨尔抬头换气时终于愿意把话说完:“我听到的是他声音,那个不怕我战斧的奥威尔。” 第二十章 塞万诃德:拳头重重砸向吧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乌鸦是什么颜色? 在没有发现异类之前,是有一个普遍的认识,乌鸦是黑色的。 在黑夜中飞翔的乌鸦都是浓夜一样的黑色。 但是,当掌握黎明的女神睁开双眼后,黑夜便逃匿在女神的身影下倦息。 被黎明撕裂的夜,流着鲜红血,一直流着,等待着黎明女神休眠。 而在夜的血泊中,鲜红色的乌鸦在此诞生。 血鸦很难存活,如果黑夜在被光芒撕裂时,黑夜它不发出惨痛的叫唤,血鸦才能从血液中浴血而飞。 它飞行的范围很小,只能在相信血色乌鸦存在的人的意识中飞翔。 它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光与夜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血泊中有这样一个生命体正如国王不知道他的领土中某个铁匠的名字。 它以啄食星光为食,闪烁的星域在它飞过之后变成漆黑一片。 它寻找着同类,时常在死亡上盘旋,等待着某个静默处能有和它一样的新生。 这只血鸦没有找到过同伴,一直没有。 它只看见过没有羽毛,只有肉膜的翅膀;它看见过一只手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夺走的人的脊梁;还看见层层叠叠的尸体变成另外的形状…… 但是,它飞不到更广阔的夜中,它也不想,它只想寻找同类一起飞翔。 它期待着夜的撕裂,这样,新的同伴才有新生的可能,但是它又憎恨着光对夜的摧残,黑夜对它而言,就如母亲一样重要。 它一直在愿意相信血鸦存在的夜中,孤独的飞着。 血鸦飞行的轨迹很难说清,据说,能捕捉它的笼具都不同寻常。 屠龙者,第一任贤王古斯塔夫,曾用欲望将它捕捉,从此,古斯塔夫暴戾无常。 它还曾被不伦圈养,让塔希提城邦的威廉娶了自己母亲。 它被格萨尔的儿子查拉德设计捕捉过,开启了一段手足相残的故事。 然而,血鸦不代表不详,它只是孤独的飞过。 见到它的人对它视而不见,梦到它的人都闭口不谈,但无一例外的,当全村、全镇、全城,在被奥纽斯的圣光普照后依然群体性的沉默,那在这个阴暗的夜晚中,所有人都梦见了血鸦。 隐月城也从这样一个夜晚中醒来。 塞万诃德在草料中翻身,吐出草里的杂草,倒吸了几口冷气一个吐息的动作就让他浑身疼痛。 怎么回事! 我应该披着毛毯在桌椅上睡觉才对!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火蜥蜴的反攻?不对!看这些淤青,不是烧伤。 书斋骑士埋着脑袋在寻找着最不能忘的事情,哦,对了,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不知道,她是唯一旅店中一个享受了睡眠的客人,昨晚的一出闹剧结束后,血鸦来到了除她之外的每个人梦里。 灵醒的人立即起身,退房,赶路。 宿醉的人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后猛扇了自己几个巴掌,也立马出发。 趁乱开始洗劫旅店的人也不少,老板精明的算盘被打破,现在这位服务周道的老板也许在某处哭,也许在官员前汇报,总之不在店里。 小小的梅菲斯特轻轻推开门,她不明白为什么门外的世界会让她这么害怕。 一条门缝中的世界投射在她眼中,昨晚打斗后混乱的场景和她在坠落中见过的崩溃的星落城一模一样。 终结了?梅菲斯特自己问到。 “梅菲斯特”楼梯下塞万诃德拖长尾音叫到。 沙哑又疲惫的声音让梅菲斯特听起来感觉很安稳,像曾经在月夜中,父亲在身后的呼唤。 “我在这。”她走出了房门。 这个人每次见到都会觉得内心安稳,如果外面的世界已经和旅店一样崩溃,只要他在身边,梅菲斯特也敢去面对。 隐隐的,梅菲斯特觉得塞万诃德就是她的归宿。 “睡得好吗?” “很好。” “我去为店主给我们提供食宿表示感谢,你先去收拾好行囊,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塞万诃德在断裂的吧台前不断喊着老板,没人回应他,直到他看见满地的酒瓶和横七竖八的桌椅才突然意识到不妙这里,昨晚,发生了斗争。 他晃了晃酒壶,里面的咕咚声告诉他,里面仍有一壶酒,塞万诃德喝了一大口后将拳头重重砸向吧台,努力保持着站里的吧台终于倒下。 随之一起倒下的,还有书斋骑士和他的半壶酒。 躺在断木中的骑士不断谴责着自己: 我竟然没有料到火蜥蜴会有后援,会在我沉睡后反扑,而我,塞万诃德,自以为伟大的骑士,把梅菲斯特留在了斗争最惨烈的地方! 这些旅客,他们一定受到了最残酷的拷打,必然的,他们没有供出我的位置。 我真希望你们在最开始就招供,我能应付过来,这种苦难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现在,我的征途,不仅是为了朝圣和守护,还有对生命的忏悔。 梅菲斯特拿着行李在塞万诃德面前站了好久,塞万诃德眼中没有这位女孩,想象中的旅客被火蜥蜴拷打的画面不断出现,书斋骑士脸上的神色让梅菲斯特害怕。 “塞万” “啊,是你啊,睡得好吗?”塞万诃德半跪着,对梅菲斯特低头说道。 “你这是,干嘛?” “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谅,我选择在此长眠。” “什么?” “我发誓守护你,可我却把你推进了危险的中心。” “没有啊。” “你不必对罪人仁慈。” “塞万诃德,你的话让我害怕,你在说什么?你快站起来,我们我们要出发了。”梅菲斯特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出关键的话,塞万会做出她更加不能理解的事情,于是马上说,“我原谅你。” 虽然她不知道原谅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塞万诃德依然半跪着没有动,他在心中回味起梅菲斯特那句:你快站起来,我们我们要出发了。 对啊,骑士要站起来,无论肩上的罪孽多么沉重;骑士要出发,不管前面的路多么艰难,我明明知道骑士不能陷入回忆,却险些在回忆的沼泽里不可自拔。 我效忠的主人拥有伟大如先知维吉尔的智慧,他预言过巨龙的复苏,神之使徒的降临,还有凡人中闪耀的星辰。 但维吉尔只有在仪式中才有这样的慧语,我的主人在不经意间就能拯救身处炼狱的人。 我敢保证,她比维吉尔还要伟大。 “我将永远成为你抵抗黑夜的盾,斩断恶灵的剑,也同时请求你,要不断用你智慧的言语捶打我,提醒我,当我在泥潭中时,为我指明方向。” 梅菲斯特把指节放在了下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嗯……好,我尽量我一定。” 塞万诃德站了起来,拍了拍尘土。 书斋骑士的手指的胸前比划,口中念念有词,他从腰间掏出钱币,扔在地上,为那半壶酒买单。 第二十一章 格萨尔:隐隐不安的自责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有一个事情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伊利亚。 他有听到召唤声,但是他不向召唤的方向航行只有一个原因,那个召唤声不来自于神,不来自于岛,来自于一个人,来自奥威尔,格萨尔在和奥威尔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 他很奇怪这个事情,一个凡人的声音怎么能够穿越大海,渡过浪淘后还能清晰的在他耳边低语,不仅如此,近来几天,声音还具化成了影像,格萨尔在与战士齐聚一堂欢呼鼓噪时,另一个空间就会和现在的场景重合: 遥远的奥威尔会站在大厅的某一处,捧着那本代表智慧的书籍在轻轻低语,周围的喧哗压不住他的声音,人群的穿过也装不散他的身影。 “好了,好了,好了!”格萨尔在人群中举着酒杯旋转,脑后的辫子在空中毫无阻拦的转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格萨尔醉醺醺的停在中央,眼神似喜非喜,似怒非怒,隔空瞪着某个人,周围的战士都不知道王瞪着谁,因为那眼神不在战士们身上聚焦,但又像真切的瞪着某种无形的东西。 格萨尔开了口:“我知道你,你,还有你,”格萨尔用手指点了几个人,这几个是对于远行满怀期待,而因为迟迟没有出发命令而怨声载道的不安分子,“你们,都在等这个消息。” “哎”战士们吼起。 “我知道你们真正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哎” “你们想去我和伊利亚去过的地方!” “哎” “那是你们从没到达过的北境!” “哎” “我知道你们早就急不可耐!”格萨尔开始猛烈的跺脚锤胸。 “哎!!!”起哄声如海浪。 “擦亮你们的战斧,固定好你们的盾牌,拉紧你们的弓弦”格萨尔故意一停,战士们的胃口已被引诱到最贪婪的状态。 “伊利亚已为我们造好船支,下一个地方,北境” “哎”欢呼振天。 格萨尔的船和其他战士的船没有区别,但是要辨认他在哪里很简单那个永远在最前方的船支上,不仅不划桨,还和战士嬉笑的就是他。 “停”格萨尔看见了岛屿,不急于让船员上岸,他背对大海,面朝着船员喊到。 “你们等我消息。”洪亮的声音传递到每个人耳中后,格萨尔翻进了海中,独自游了上岸。 “你来了。” “果然是你。”格萨尔摸去脸上的海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 “你听得见?” “你明明就知道我能听见。” 奥威尔眉目低垂,脸上挂起没有感染力的微笑。 “你怎么做到的?”格萨尔对奥威尔声音的穿透力大为不解。 “我想这样做,于是做到了。” 格萨尔把锋利的斧头顶在奥威尔白洁的脖子上:“那就不要再这样做,闭住你的嘴巴,不要干扰我听从神的召唤。” “可你,”奥威尔慢慢抬起头,低垂而无喜悲的眉目凝视着格萨尔,白洁细腻的脖子上已经划出一道伤口,“依然来了,听从了我的召唤。” “对,我是来让你不要在对我说话,我也可以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格萨尔声音冷漠肃杀,但斧头上却没有传递杀意,反而微微离开了那道血痕。 “试试看?。” 格萨尔加深了奥威尔的伤口。 “不是在这,格萨尔,放下你的武器,我见过我的死亡,不是在这。”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格萨尔问。 “我想见你。”奥威尔说。 格萨尔鼻孔中呼出愤怒的粗气,不过这次斧头没有贴上奥威尔,只在他温顺的面容前玩闹样的示威,像小孩在成人面前一脸认真又无可奈何的展示力量。 “我只是知道这个地方在呼唤你,于是我来到这,然后,我用我的智慧把岛的声音解读,让你听见。” “这不可能!”格萨尔的斧头指向了沙特阿卡的方向,他发现奥威尔脖子上那道浅浅的伤口已经在微弱的光芒中愈合,只有一抹淡淡的,殷红的血液还留在上面,格萨尔甚至想去擦去这条血液,因为在饮血中茁壮成长的他,在看到这个不足挂齿的伤口后,心中竟然有种隐隐不安的自责。 “我曾在薄冰上跑马,在诅咒中跳舞,在毒蛇中盘坐,在龙息中横刀,我饮下过无垠的海水,搏斗过沧桑的岁月,我在树下悬挂七天以获得智慧,赤身在闪电中获得意志,在母乳之泉里沉没七天来获得容貌,让乌鸦叼琢的七天学会了怜悯,所以,让你听到我的声音,不难。” “你究竟是谁。”格萨尔看向自己的船队,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船员不停命令,快些上岸,把他绑走。 “奥威尔。”奥威尔也看到了大雾中的船帆,低垂的眉目中有一种拥有无上王权的从容,让人以为但凡他见过的东西,他都理所应当的拥有。 格萨尔回过神来,不对,那是我的战士,他又瞪着愤怒的异色双眸,但是奥威尔已在雾气中消失不见。 “上岸!”格萨尔大喊。 “哎”海上传来壮魄的呼声响应。 战斗的指挥权交给了伊利亚,对于北境的掠夺,这两个人已经有了经验: 这里的大门是虚设的,男人是无力的,每家每户是不设防的,歌声最响亮的地方就是财富最多的地方,木板下的夹层中有本满篇怪异的,无法解读的符号,被奥威尔称之为智慧的书这一次掠夺也不出所料。 太怪异了,格萨尔觉得一箱箱搬上船的财富太怪异。 曾经的掠夺,总是你死我活,战斗的对象都说着同样的语言,用同样的武器,信同样的神,只不过有时神会偏爱那方,有时会偏爱这方。 但在北方的岛屿,族群的发展方向和他们完全不同,杀戮和防卫不是天生就该掌握的技能,反而那种歌,好像才是他们的救赎方式。 “敌袭!盾墙!” “呜” 伊利亚察觉到了格萨尔的出神。 在伊利亚的指挥中,沙特阿卡的战士立马放下珠宝投入战斗,盾墙在人前和人顶上搭起。 沙特阿卡人终于等来了他们要的战斗,后排的战士迫不及待的踏上顶部的盾牌,一跃而起,竖劈在敌人头上,飞溅在脸上的鲜血在沸腾的战士身上蒸发。 在敌众中的沙特阿卡人凭借出色的战斗本能,把威胁最大的战马砍伤,骑兵的长剑还未沾血就死在战斧下,沙特阿卡的战士立即绕道敌后,把武装后的羔羊往正在紧逼的盾墙方向驱赶。 “开!”伊利亚大吼。 训练有素的沙特阿卡人立即心领神会,盾墙中央的两人侧身一让,敌人鱼贯而入,等待他们的是四面八方的刀斧。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沙特阿卡人搜刮起横尸上的钱财。 伊利亚满身是血,没有一处受伤,他在格萨尔身旁坐下,摆弄起缴获的武器说:“他们的剑更锋利,护甲更坚硬。” “战斗起来比沙特阿卡的老女人还弱。” “你见到他了吧?”伊利亚问。 “嗯。” “是他在召唤你。” “是岛,不是他。” “不是他。”伊利亚重复着,“他还会继续对你说话吗?” “不知道。”格萨尔脑袋靠在双手上躺下说,“伊利亚,我只确定了一个事,我们没有达到真正的北境。 “北境之北,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塞万诃德:道路更加漫长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马将军吃过了草料,又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后,显然又增加了一些智慧和体能。 它从刚出发时的垂垂死态,变成现在的刚入暮年。 塞万诃德在马将军不断表示否定的响鼻中,不断在给马将军增加了许多传奇故事。 马将军年轻时,是一匹一天能和五十只母马进行播种而不会疲惫的俊马,愚蠢的牧羊人没有意识到这匹马是来自天国,除了将它视为种马来挣得额外收入之外,就是在老狗病逝后,直接将它用来牧羊。 这匹该征战沙场的骏马,在羊群中当起了护卫,它性情暴躁,高昂的马蹄子能一脚踩断狼的肚肠,以至于到后来,聪明的头狼在看到马将军后,会选择直接闻风而逃。 在塞万诃德口述的历史中,马将军的视野范围极广,不仅如此,还记忆超群,它能记住草原上150只羊的面貌,每次牧羊,都不会有羊子减少。 正因如此,它受到了畜牧之神瑞贝卡的眷顾,赐予了它铁青的肌肉和媲美人类的智慧,但也有代价,若没有陷入绝境的英雄归来,它终身只能牧羊。 有些时候历史是自发的进行,而有些时候,历史会积聚到某个人身上,变为极致的个人意志,让这个人推动历史发展。 马将军经历了这次历史。 它驱赶的150只壮硕而长毛的肥羊,让半神多利斯感受到了凡人的恐怖。 伊利亚的150名死仕藏在羊肚下,大大方方的进入了多利斯固若金汤的城墙,由内到外击溃了半神的城。 至于最后,比如马将军是如何衰老,又是经过怎样的波折,成为了塞万诃德的坐骑,这位曾经的乡绅,现在的书斋骑士闭口不言。 可能故事还在编撰中,也有可能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真的有一段不能提及的痛。 更多时候,塞万诃德关于马将军的口述历史,都不注重逻辑性和前后的一致性,在跃马酒馆时,书斋骑士的讲述总是引人发笑,同时,那个时候的马将军总是一副仿佛被骟之后和母马相遇的难堪。 和塞万诃德一起离开旧地后,马将军才渐渐有了新的举动。 比如在清晨醒来后,它跃出了马槽,在旅店门口等着主人出门,以往若有这种不受约束的机会,它会衰衰老老的跑得好远。 如果现在它愿意把头探近旅店,马将军可能会同意塞万诃德入住前的猜测这里如此狼藉,可能真的是恶魔的巢穴。 同时它也有可能会猜测,主人是怎么在巢穴中活下来的? 梅菲斯特早就注意到塞万诃德身上的伤痕,还有他走路时不自然的踉踉跄跄,她坚决不上马,要让塞万诃德骑行。 慢慢的,在不长的路途中,她开始认为这个疯疯癫癫的骑士比星落城重要。 “我不能上马,我的主人。” “那你坐我身后。” 塞万诃德想了想,然后说:“容许我拒绝这个提议,我的主人,两人乘马会增加马将军的负担,它虽然负荷过全副武装的龙骑兵,但我们出行的性质不同,那会儿,它只用进行一次冲锋,和注定了胜利的短暂战争,而我们的道路更加漫长,没有必要给马将军增加劳顿,对吧,马将军?” 时常用响鼻和塞万诃德唱反调让他难堪的老马踱了踱前蹄,不赞成,也不反对。 梅菲斯特着了急,说话有了哭腔:“可你受伤了啊。” 伤? 被这句话一提醒,塞万诃德才意识到四肢被分离的那种疼痛。 疼痛和旧伤是骑士一定要注意的,塞万诃德在骑士小说中总结了规律,对于负伤,一定要着重要注意的,就是不去注意它,也不要让它引起同伴的关注,更不要对着任何人讲述伤痕的来历,尽管骑士的伤痕是被衣衫遮住的荣誉勋章。 因为伤势是悲剧的伏笔,是一个致命的开关。 他在书中见过百花骑士的比武大会,百花骑士曾说,除了脚踝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他没有弱点,结果,一个不知名的佣兵居然用屡射不中的弓箭,歪打正着的射中脚踝,第二天,让全城女子爱慕的吉姆.博伊就暴毙身亡。 他还看过另一个关于旧伤的故事,来自圣殿骑士伊夫拉姆。 在进攻前夕的一个夜晚,冷漠的他一改往常,推心置腹的和新兵谈论圣殿骑士的宗旨,讲述肩上的旧伤就是他的圣痕,以及疼痛带给他的鼓舞和力量。 结果在敌人发动奇袭时,这个他视为荣誉的老伤就突然复发,痛到让骑士举不起手中的长剑。 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这场险些失败的圣物夺回战,让伊夫拉姆间接的和圣殿骑士团分道扬镳。 还有一种伤不能提及,魔法阵的裂痕。 这种肉体生灵不可见的封印裂痕只要被提及,哪怕稍微说一下“魔能波动不正常”、“施法的魔法师正在衰老”,或者“契约中封印的年限快到”。 被封印的魔兽一定会顺着封印的裂痕爬出,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让天和地尝尝它被封印百年、千年的痛苦。 总之,骑士可以负伤,但不能提,书斋骑士半生的书斋跑马告诉了他,骑士的伤口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出它最负面,最不可挽回的代价。 “不,我没有伤!”塞万诃德大声的宣誓,“我全身都只有星落城给我的荣誉。” 塞万诃德巧妙的用词汇把在将来可能发生的悲剧,改成了基调为胜利的骑士传奇。 小小的梅菲斯特蹲到地上哭泣,白日中的星辰中流下几点流星。 塞万诃德半跪下来,扶着梅菲斯特的肩膀说:“我的主人,我的星月,你的哭泣才是我真正的伤口。” 梅菲斯特努力控制住抽噎,身子在小心的发抖。 “那你要是疼了,我们就换。” “好。” 我永远不会说疼。 马背上关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塞万诃德,越是留意,梅菲斯特越是不解,以前她照着天上的星辰位置缝制星袍时,只要不留神,针就会刺破手指,那时就会有怎么甩都甩不开的疼痛,而塞万诃德明明鼻青脸肿,怎么满脸欢天喜地的? 梅菲斯特不知道,书斋骑士行走中的疼痛里确认了一件事他注定要成为伟大的骑士。 第二十三章 格萨尔:用什么符号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战士凯旋,回到沙特阿卡。 格萨尔还没有占领的计划,不是没有想过,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只掠夺而不占领在对外海还一概不知的情况下,他还不敢贸然惹起可能会长久的争端。 胜利后,沉浸在狂欢中的孤岛人,对身上的伤口视若蚊虫叮咬一样不闻不问,若伤口深一些,那就灌几口酒,还在疼痛,那就再多灌几口。 格萨尔说完几句引得满堂喝彩的庆祝话后,离开了里麦芽酒,在密林里,他找到了伊利亚。 伊利亚手扶着一颗树静静坐着,胸没有起伏,手和树看起来都连成了一体,似乎这就是伊利亚的生存方式,他可以就这样生活下去,与树木一起共同摄取土壤中的养分。 “伊利亚。” 伊利亚做了个静音的手势。 格萨尔掏出手斧,在伊利亚身后站停,防止野兽和其它可能的来犯者,让伊利亚静静的和树沟通。 “好了。”伊利亚说。 “你在干嘛?” “造船,为你。” 伊利亚在大海中的方向感不如格萨尔强,甚至亲口承认过不喜欢乘船,但他能从树中得来启示,不止是砍伐和组装,这颗树的木料适合安排在船的哪个位置,他都一清二楚树木会不加遮掩的告诉他。 伊利亚在经历了两次不费吹灰之力的北方掠夺后,感受到了格萨尔的野心,格萨尔要向更北的地方挺进,但那里是一片未知的海域。 纵然格萨尔是伟大的航海士,能准确无误的找对方向,可以他直来直去的性格,伊利亚不能保证船支能经受住除了海浪之外的拍打。 “格萨尔,这里的每一颗树都告诉我,它们不愿意渡过那片海域。” “我也是来告诉你,”格萨尔用大拇指揉揉眼角,“我暂时不打算出海。” 格萨尔自回来后就一直在热闹的氛围中沉思,越想越得不到答案,他发现,沙特阿卡古老的智慧不能套用在北境之北的岛屿,那里有另外的语言,着装,文明,或许还有另外的君王和神。 最让格萨尔垂涎的,其实不是金灿灿的珠宝,是北境肥沃的土地,那里的土壤用手一捏就会变成紧实又湿润的泥团,就算扔出去都不会松散,和沙特阿卡的贫瘠截然相反,北方的农作物有些一口咬下去都有甜蜜的水份,吃这种农作物长大的女人比沙特阿卡从不出海的女人美得多,可是,格萨尔悄悄试过,他从北境带来的种子在孤岛沙特阿卡根本无法成活。 让沙特阿卡人迁徙到北境,在需要献祭生命之树时再回来? 在看到北境梦幻般的富饶后,格萨尔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对北境知之甚少,很奇怪的,即使格萨尔拒绝戴上王冠,但被称之为孤岛之王之后,他的思维方法不再那么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权衡之后他明确了一点,不能移居,在外面的情况没有摸清楚之前。 很显然的,不久后北境关于他们的传闻会传开,沙特阿卡的战士,武器,船支,战斗方式都会被更多的人知晓,而自己对北境除了这几次小规模的战斗外,仍然一无所知。 “不出海。”伊利亚靠在树上,语气中即有如释重负的释怀,又有不能尽力的遗憾。 “不出海也好。” 伊利亚在沉默的两人间抛出一句话,林间一直有薄薄的雾气,让格萨尔异色的双眸都显得和平常人的眼睛一样温和。 “格萨尔,你有没有想过让高台上的椅子坐满?” “没有。”格萨尔果断的回答。 “我觉得是时候考虑了。” “正因为王这个称号的束缚,我得考虑很多人的生存,否则我早就带上你往北境之北走。我不会再让什么妻子,子女给我更多的束缚。” “正因如此,格萨尔,正因如此你才该考虑结婚了,你是孤岛之王,你要让高堂的坐位上有妻子,你要让你的儿子们在伟大的战士间玩闹,揪他们胡子。 “你是王,你要肩负更多的束缚才能树立王的王威,否则你只能是战士,我不否认你是最伟大的战士,但如果你不带上王冠,你只能带着沙特阿卡漂泊,不会有更多的人跟随。” “符号。”格萨尔看着山峰上看不见顶的生命之树说,“那仅是一颗树,但如果充分利用了符号的价值,就是让沙特阿卡人凝聚到一起的力量,你是这个意思。” “对,你必须拥有符合王该有的符号。格萨尔,你和泰格维森比,你不是合格的王,你的名字只在沙特阿卡中流传。我们来想象,泰格维森是在什么时候变的?是在泰格维森找到新的航路,带上王冠后,那时起,他比谁都阴晴不定,比谁都喜怒无常,比谁都贪婪好色,纵欲无度。 “曾经强壮的战士变得比谁都臃肿迟钝,但毋庸置疑,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的名字驯服的不只是那个时候的孤岛,而是让越来越多的岛屿团结起来,成为了今天的沙特阿卡。格萨尔,你同样需要一个符号。” “用什么符号。” “不知道,大海和大地会告诉你答案。” 长屋中,曾经是泰格维森的座位上狠狠砍进了一柄斧头。 格萨尔回来了,他拔出斧头,带上王冠。 若在平时,格萨尔是孤岛的王,可他带上王冠后,光芒万丈的格萨尔俨然是来自世界的王。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格萨尔,格萨尔没有盯住任何一个人,但他们都感受到了异色双眸的威慑。 “谁是你们的王?” “格萨尔!”振臂高呼。 “谁是你们的王!” “格萨尔!” “谁是”格萨尔从还没有坐暖的椅子上站起,青筋暴起的问,“你们的王!” “格萨尔王!” 战士们在三声高呼中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若现在格萨尔问,谁愿意为他而死,一群人会掏出自己心脏。 格萨尔的船支再次出航,这次不是掠夺,是赠予和传播。在船头器宇轩昂的格萨尔无时无刻给周围传播着一个信息:泰格维森已经成为过去,我,格萨尔是真正的王。 关于北境的故事引起岛中人的向往,原来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只要跟着这位王,就可以踏上能长出金子的土壤。 越来越多的领主来到沙特阿卡宣誓效忠,喝下彼此都吐了一口唾沫的麦芽酒从此成为沙特阿卡人。 格萨尔回想着一群群来效忠的人,自嘲的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必须带着这群人去开拓新的海域,任何一次调转船头的掠夺,都会破坏诸神见证下的契约:在海洋中出生的战士,绝不杀戮自己人。 伊利亚在人潮散去后找到了格萨尔,格萨尔两只脚高高放在桌上,战船的模型被踢得东倒西歪。 “你也来了,伊利亚。”格萨尔有些诧异,伊利亚极少跟随大流做事情。 “我要把我献给你。”伊利亚在麦芽酒中吐了口唾沫。 “伊利亚,我们不用这样,这群人,我唯一相信的就是你。” “我必须如此,我要效忠于你,献身于你,跟随你。” 伊利亚端出的酒杯咄咄逼人,在对饮中有一句话被淹没: 我担心有一天,你会坐着我的船一去不返。 第二十四章 塞万诃德:变成彻底的反派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一路颠簸的书斋骑士没有去注意力量的分配,他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大步流星,甚至都走到了马将军前面。 一段不存在的记忆在脑子里浮现,而书斋骑士以最奇异的想象力,把这段记忆补充完整。 当记忆完整后,塞万诃德通过故事,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初步的认识:我,塞万诃德,还拥有一个尚待觉醒的灵魂。 这个结论得从和火蜥蜴的战斗开始复盘。 我使用风之力,让风元素瑞吉米特将风刃缠上了餐刀,在餐刀上呼啸的风直接击败了在挂画旁待命的火蜥蜴,这就是故事中最重要的前提在战胜龙泪中诞生的火蜥蜴后,我依然是毫发未损的。 我苏醒后来到旅店时,旅店虽然狼藉凌乱,但是没有血液四撒的痕迹,这充分说明一个问题,我之前关于火蜥蜴军团突袭的推理错了。 火蜥蜴军团的屠杀根本没有得逞,结合到我醒来的位置,我在马厩中醒来,我可是分明记得,我告诉了老板,我要在板凳上对付一夜,没错,这样一来,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明了了: 身上燃烧着低级魔法火焰的火蜥蜴们来到时,我的另一个灵魂觉醒了,它排挤走了现有的我,控制了我的意志,占据了我的身体,在我没有知觉的情况下用另一个位面的魔法和智慧将敌人击溃。 最后,真相大白,因为我肉体的虚弱和精神力量的匮竭,让这个还不成熟的力量重新藏在了体内,这也是我在旅店醒来时,对这段经历不记一事的原因。 接下来,书斋骑士的目标有了两个,一个是守护梅菲斯特,到达圣都奥纽斯,另一个,他要不断锻炼自己,熟悉并运用这种力量。 塞万诃德喜欢骑士的感性,又同时相信着逻辑和秩序的力量,他坚信在裂世之战中,他的千军万马就是因为秩序的力量才战胜了混沌的恶龙。 因此,塞万诃德在“熟练运用灵魂之力”的大标题下,严谨的拆分、罗列了将这个目标实现需要完成的三个小目标。 第一: 要更加勤奋的锻炼身体。 目前另一个灵魂的能力还没有弄清,如果不是魔法,而是武技,那一旦阈值超限,膨胀数倍的肌肉会让我身体崩溃,让自己还没开始战斗,就变成只剩筋肉相连的骨头一具。 第二: 要坚韧自己的意志力,承担起双倍的悲喜。 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意味着背上了两个人生,着重要注意的是,要让此身的意志力强过隐藏的灵魂意志,让它成为助力和参考,不能让它影响我的判断。 第三: 了解灵魂的属性。 书斋骑士在史诗的曲笔中找到过线索,格萨尔必然有两个灵魂,掠夺者的灵魂和骑士的灵魂,但是他分不清主次,这才导致了和伊利亚的分道扬镳。 安娜极有可能有三个以上的灵魂,并且这些灵魂都来自魔法师,否则她不可能在短暂的人类一生中,掌握这么多种元素之力。 对了,书斋骑士突然想到,还有种灵魂的隐藏方式非常好玩,它不用让主角背负,而是住在能通往另一个位面的物件中,比如主角偶然得来的,或者家传的戒指上。 这类灵魂亦正亦邪,有时帮助你,有时玩弄你,不到主角濒临死亡绝不出现。 由经过了一番思索,从骑士小说中得来的智慧告诉塞万诃德,精神力的锻炼十分重要,重要程度大过了肉体的训练。 塞万诃德认识的骑士中,有不少就因为精神力薄弱,在出现艰难的抉择时,脑中涌出无限的回忆其实根本不是这位骑士的故事,而是另一个灵魂的意志占领了上风。 这些无端端的悲情和愤怒,让一些骑士犯下惊天大错,几乎就在下一页纸,就变成彻底的反派! 锻炼精神,锻炼精神,塞万诃德在路上一直思索着精神力量的锻炼方法。 最后一个要弄明白的小项,和前面两个比起不太重要,因为要了解灵魂的属性,除了耗费的时间长,几乎没有什么试错成本。 有些灵魂的共鸣,用通用语就可以完成,比如大吼几声“燃烧吧!”、“翻滚吧!”、“呼啸吧!”等等,就可以使用很多低级的法术,比如火球术。 梅菲斯特看着塞万诃德一路念叨,心中疑惑很大。 往日,塞万诃德只是为路上的风景加上解说,今天,他像发狂一样的大吼是为了什么? 伴随着大吼伸出的手臂又是在干什么? 还有弯曲的五指,好像在努力感受些、汇聚些东西,但是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太傻了。 在经过了口干舌燥而无用的呼喊之后,塞万诃德反而开心得不能自己,通用语既然无法引起共鸣,那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一定具有中级以上的魔能! 书斋骑士接连使用了书斋中曾记录的好几个中级精灵语,这下让梅菲斯特彻底呆住了难道鼻青脸肿的塞万诃德,脑子受了更严重的伤? 她只看到塞万诃德把手举到最高,吼了一声代表火焰的“格斯”,停顿之后又立即把手臂平放,念了一声代表大海的“拉斯”,接着又把双手伸开,高昂的头又吼了一声代表黑夜的“阿斯”…… 这一切都没有带来塞万诃德臆想中的火球腾空,水人奔涌,还有亡灵重现。 “塞万”梅菲斯特小心的试探着他。 书斋骑士热烈的转身,双手摁住了马,双眼力全是亢奋的火焰。 “你吓着我了。不然,我们换,你来马上休息会,或者找个地方休息会。” “不,主人,告诉你一件我本人都难以相信的事情。” “你讲吧。”梅菲斯特感到塞万诃德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表达欲。 “我起初以为我体内的灵魂,只会通用魔法,但我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我试了所有能发动通用魔法的词汇,这些通用语都没有带来灵魂的共鸣。 “接着,我尝试了所有的精灵魔法,这让我明确了一点,我身上潜藏的另一个灵魂不是来自于精灵。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可能了。” 塞万诃德停住了说话,刚才激烈的说话让他现在喘不过气。 “什么可能?”梅菲斯特想要骑士早些把话说完,这样可能会早些停止发疯。 “我是一个会龙语魔法的骑士!” “哦好的,知道了。” “但是!”塞万诃德不知疲惫的亢奋着,“龙语的语言非常难学,需要口腔,胸腔,鼻腔,腹部同时发音,而且需要在一个音节里就要吐出包含了起点和终点的信息量,它语言体系的复杂程度根本无法用人类的思维书写,在裂世之战中也仅有'她使用了龙语魔法,让古斯塔夫踏上了她的风'这唯一一个记录。” “那你怎么办?” 塞万诃德再次猛烈的转过身,口中偶然喊出的怪异音符,让一阵狂风吹拂。 第二十五章 格萨尔:整齐划一的动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一圈圈石棒的搅拌中,不同生物的血液缠在了一起。 鲜血逐渐浓稠,给手臂带来不少阻力。 几种不同的生物已经停止了抽搐,高高的悬挂在生命之树上,只有人类生命的流逝最让人动容,因为彼此可以解读。 你能听到分明是痛苦的呜咽声响在虔诚的脸上,你能看见祭品力尽后的最后一眼留恋在什么地方。 当人类的血液最后流入石头碗,石碗和搅棍上会沾上洗不掉的腥红,这是最后的,最强烈的执念,是爱,是恨,是远航......只有归来时才得洗净,只有葬身时才能洗净。 祭师拿起搅棍,将血液撒向每个海人的脸,接着重新搅拌一圈,把血液撒向另一个人。 这个时候的沙特阿卡战士会多背负一个灵魂,拥有两倍的智慧,两倍的精力,两倍的感知,当神灵来取他的祭品时,这是活着的沙特阿卡人距离天神最近的时候,他们会在连续不断的结合中感受到神灵的垂青,在连接天与神的混沌地带滑翔。 这是出海之前,宏大的献祭。 伊利亚只有在这时候面色红润,他没有参与结合,麦芽酒也只是象征性的在举杯时喝上几口,他脸上的红润是来自于献祭时的鲜血,血液撒在他脸上就立刻渗透进了他皮肤,在表层分泌出淡淡的像一层汗一样的半透明红色。 伊利亚看到,献祭的鱼在浮空中自在游动,鸡牛羊毫无目的的,没有阻碍的乱撞,七个男性和女性姿势怪异,层层紧扣。 “他们还在。”伊利亚说。 “对,他们在,他们会一直在这里狂欢,直到天神把他们接进宫殿。”格萨尔醉醺醺的靠在伊利亚身边。 片影一样祭品恢复了原来的速度,鱼、鸡、牛、羊以及人由内到外组成一圈圈螺旋上升的圆弧,继而飞升。 “他们走了。”伊利亚又说。 “不,我感受得到,神灵得到了我们的邀约,天神,祭品,沙特阿卡人正在一起共舞。” 伊利亚笑笑不语,他知道格萨尔又喝多了,而格萨尔肯定没有注意到,当他又投入到新一轮的结合和酒精时,伊利亚面红耳赤,那张脸颊被血液烧灼得滚烫。 强劲的寒风吹来,船支赶上了强劲的波澜,格萨尔日益强大的船队在大海上畅通无阻,太过平静的行程让刚加入格萨尔王战队的部下希望着海上能出些动静,比如北海船支的突袭,或者恰好能一展身手的浪潮。 当这些都未能如愿时,他们伸长脖子比赛谁的口水吐得更远,格萨尔对此视而不见。 乌鸦出笼还没飞多远,天空中依然能看到它的羽翼,海鸥也刚刚展翅,飞出海岸,它的歌声还没有传达到船员耳中,碧空下就传来的急促的警示钟鸣。 格萨尔闻声而望,没有意外的,海岸线上出现了新的岛屿,高亢的欢呼声和越来越清晰的警钟一同响彻。 岸上早已竖起坚固的盾墙严阵以待,格萨尔船上的新人看到这般场景更是欣喜若狂,多日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积压的杀戮之心在此刻一齐迸发。 格萨尔故意不发出号令,让新加入的人在兽性的驱使下冲锋,他需要知道对手的能力,用最小的代价。 他是知道的,一直跟随着他的战士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纵然怒火万般,另可在自己脸上发泄力量,也不会冒然进攻。 “弓箭手!”岸上的人沉着的指挥,冷静的观测着目标的距离。 “放箭!” 一轮齐射让多数冲锋者倒地。 “盾墙!” 盾牌整齐插进了土中。 显然,这只队伍训练有数,不是曾经所见的那么软弱,岸上的盾墙从一面变成两面前方一排,顶上一排。 每个举着盾的士兵背后都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枪兵,一旦敌人靠近,长枪透身。 格萨尔冷静的观察着岸上的战争,他对战斗有天生的计算力。 对方战士的素质远不如沙特阿卡人,但果断干练的指挥,让不强的个体团结成强大的力量。 要以最小的伤亡改变这胶着的战局只有一个办法,格萨尔默默盘算后举起斧头,另一只手伸直进行瞄准,对着指挥者用力一掷。 斧头狠狠砍进了这位岛上的战术指挥家,他在惨痛中落马,几个离他最近的战士立刻在四周竖起盾牌卸下他的铠甲并检查伤势,格萨尔抓住了这个破绽,发动了攻击。 沙特阿卡人汹涌来袭。 格萨尔在船上时就看出了端倪,岛上看似坚固的防守存在致命的弱点: 这个岛上的人不擅近战,或者说,格萨尔看到了在整齐划一的动作中包藏的惧怕。 在指挥者倒地,军队停滞的那一下,疯狂的沙特阿卡人攻至眼前。 “撤退!撤退!”指挥者喊出正确但为时已晚的命令,他把自己的铠甲和佩剑忘在了海岸,骑马远去这是这场战斗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沙特阿卡人的战斗就是如此,永远气势如虹,永远视死如归,即便倒下,任何一处还能控制的躯体,都是武器。 队伍在丛林中驻扎,就地弄到的果实和猎物急速的补充了战斗时消耗的体力。格萨尔迅速加入一堆堆人群,没有原因的开怀大笑,周围人抱在了一起,也大笑起来。之后,格萨尔在林间搜寻,试图找到村落的痕迹。 他们的神是贪婪的神,这位神收敛了所有巨人的金银珠宝,以致只有唱歌的木屋有掠夺的必要。 不过,他们在木屋时,究竟在唱什么?在面对刀斧时也面不改色的念叨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求以庇护的魔法?如果是,那真遗憾,这种魔法至少对沙特阿卡人失灵。 格萨尔放慢脚步,在溪流中小心翼翼的走动,他想吃几条生鱼解馋,几次扑空后格萨尔发觉这条溪水有奇异的香味,花瓣沿着溪水流淌。 顺流而上,格萨尔停下脚步,歪着嘴巴,不羁的笑着。 池台上,两个女人正在服侍另一个女人沐浴。 “你打算看多久?”正在沐浴的女人把湿漉漉的头发放在胸前。“格萨尔。” “你知道我?” “无孕而生的异瞳者,大海上早就有你的名字了。” “那你呢?” “强盾埃塞斯坦之女,安蒂缇娜,屠龙者古斯塔夫踏上我父亲高举的盾牌消灭了红龙。” 格萨尔在池台下向安蒂缇娜泼水:“我不管什么龙不龙,我在想,我怎么让你下来。” 安蒂缇娜索性坐在了池台,手指不断抚摸池台边缘突出的石头。 “我也在想,为什么,你不上来?” 第二十六章 塞万诃德:睡个午觉那么长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风在隐月城吹拂,无比常见的风从每个人身旁吹过,它分散开来,吹落了树叶,卷起了尘土,有时还会让某个地方的火堆烧得更旺。 风继续在吹,扬起了女人的裙摆,还险些顺走了她头上新买的帽子,在湖里,水的波纹就是风的形状,待湖水平息,风就会平息,再也寻不见它的动态,只剩下燥热的人对风的反复提及。 最后那点风,吹过了梅菲斯特,星袍紧贴上她的后背,娇小的曲线给人一种想要保护的美感,会给人一种担心拥有这样曲线的女孩长大成人的焦虑。 风还吹向了马将军,马毛逆向的飘摇着。 但不巧的是,偶然的风吹到了癫狂的骑士身上,在他原地旋转,做着各种各样怪异的姿势时,风吹来了。 道路两旁的桦树呼呼的歪斜。 塞万诃德不知道他在风中胡言乱语了些什么,他只相信一件事,他的龙语魔法带来了风。 马将军的哀叹盖不住书斋骑士溢于言表的兴奋,健谈的塞万诃德再也没有办法为龙语魔法加上宏大的书面注释,他发着抖,回想着刚才的发音,越想空白就越多。 果然,塞万诃德知道了,果然!龙语魔法是一门最古老,最神秘,不能追求,更不能强取,只能等待被它选择的魔法。 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塞万诃德开始回想自己的传奇人生,并用骑士的理性对过去抽丝剥茧。 他盘点起了仍在书斋中重复着他们故事的骑士。 和一出生就在武勋世家的男性比起,乡绅出生的塞万诃德可以说是出身卑微,他见不到国王,参加不了名流的酒会,也不能在情情爱爱里周旋。 在书斋骑士的记忆中,有些骑士在王宫贵族里,初入社交圈就被视为王都的未来,因为,他们在出身时,就有伟大的占星师解读了他们的命运无一例外的都有光明的未来和通达的人生。 还有些骑士,他们的存在像书中突然出现的生硬转折,懵懂的少年突然之间就洞察了历史的规律,总是行事诡异,但又总是阴差阳错的正确。 塞万诃德心想,和他们的经历相比,中年才开始冒险的自己显得太过寒酸。 在他认识的骑士中,大部分骑士在他这个年纪时,他们的故事往往都已经结束,因为他们都成为了一个绝对不可忽视的势力。 他们初期的故事是这样: 有些是被变相放逐的贵族蠢货,他们不会说话,不会写字,没有遗传到父亲的体魄和母亲的智慧,其实他们从来不蠢,是思想超前,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在冒险之初,就用自己的智慧拥有了骑士团,将各方勇士聚拢,连难缠的对手最后都会成为朋友。 还有些骑士,起点稍微差些,但他们可以在森林中,酒馆里,巧妙的加入佣兵团,接连击败亡灵,邪恶祭师,高墙外的恶龙,最后拯救国土,影响力会震动皇室,最后和皇室结合。 而我,塞万诃德心里没有对迟来的奇遇抱怨,他找到了起步太晚的原因我的另一个灵魂,和龙相关。 要知道龙的寿命很长,人类从出生到中年这段可以说是漫长的时间,对龙而言不过是睡个午觉那么长,所以,塞万诃德判断,现在的启程最为及时,巨龙已醒。 塞万诃德还在隐月城乱吼,无助的梅菲斯特第一次想念起不知道在哪里的家,若不是马将军不听从她的指示,此刻她已经赶着马在回高塔的路上。 “请停下,两个。” 一队五人的小组隔着五步远的距离,阻断了两人的去路。 塞万诃德停止了引发灵魂共鸣的念头,他知道接下来的发展,眼前的人们都穿戴着统一的发放的装备,除了一个因为年纪太小而显得装备过大,几乎成了行动的累赘之外,其余四个人都有比较好的武装。 骑士狂喜,他的故事终于像书中的那样,走向了正轨。 我的佣兵团终于开始壮大了,从单打独斗,变成了六人,不,七人的机动性兵团。 我的上等龙语魔法一定是唤醒了这里沉睡已久的五个木精灵守卫,我是亲眼看到的,我使用龙语魔法后,两旁的树被吹弯了腰,接着,这五个树精灵才从树中出现。 很好理解的逻辑关系:风与树总是紧密相连的,在四季中就能知道,春风不来,树木永远不会抽芽。 “我等候你们很久了。”骑士高傲的说。 “恰好,我们也在寻找你这样勇敢的人。” 领头的人说完话,另外两个队员就默契的绕到书斋骑士身后,一位很安静,另一位就是个头很矮的那个。 “找了好久。”领头的人在队形站好后补充到。 完美的战术配合,塞万诃德在心中赞叹,我的五个战士全是训练有素,能以一当十的木精灵,这样一算,我的军团在起步时就是五十二人之多,伟大如格萨尔骑士,在第一次征途新地时,把船上的异教徒满打满算也不如我多。 “还在等待什么呢?”塞万诃德说,“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利剑和强盾,我们出发吧,目标,圣都!” 塞万诃德在路上高亢的念着“圣都”两字,他以为另外五个人会以大过五十人的音量一同高喊“圣都!圣都!圣都” 结果是这是他的独角戏。 因为只有他的张狂,这出独角戏格外冷清。 塞万诃德一个人把“圣都”重复了六次。 这很好解释,书斋骑士发现自己犯了错误,木精灵本来就冷静寡言,以后鼓舞士气这类事情要火精灵在场时才做。 塞万诃德眼前都是火精灵亢奋后,它们的火焰变成火海的浩瀚模样。 “果然是我们在找的人。” “对,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拿下!” 五人协力才拿下这位骑士? 不,一个人就很轻易的制伏了塞万诃德,不,连制伏都算不上,队长用力一推,书斋骑士就跌落在地,接着被脚踏背,队长都发展整个过程好容易,连反抗都没有经历就把塞万诃德的双手拷住。 “你的话留到见治安长时在说。” 糟糕,骑士暗叫不妙,大意了! 我太乐观了,龙语魔法虽然强大,但它归根结底是邪恶的魔法,这次,唤醒的不是沉默的木精灵,是来自东方的邪妖,治安长?我猜测,是指它们世界中代表法律的主神。 太可怕了,这个镣铐直接吸走了我的力量,让我无力挣扎,可恶,东方的邪妖对骑士总是恶意,这件事情难办了。 队长提起塞万诃德,拍了拍他的脸。 “这位是你女儿?” “是我要守护的人。” “那就是你女儿。”队长肯定的说,“男人总是更爱女儿一些,我也有个女儿。听着,你可能喝醉了,也可能没有,懂没?” “我怎么懂得邪妖的语言。” “你可能没醉,懂没?刚才的乱叫是,嗯,我想想,对了,是你在和女儿用方言对话,懂没?可能只是太大声,懂没?” “我怎么懂得邪妖的语言。” 队长气急败坏,一拳打到书斋骑士肚子上。 “带到上治安官那里去,毫无疑问,他违背禁酒令,喝了酒。” 第二十七章 格萨尔:谁会给得更多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异地的宴客厅里,战士们毫无拘束,把这里当成了孤岛,大肆的吃喝,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嚼烂,手里就抓住盘中另一只猪脚。 吃到满嘴堵塞的时候,就用一大杯麦芽酒就把食物冲进胃袋,光看吃相,大多数人会认为沙特阿卡人天生与众不同,他们除了魁梧善战,一个人拥有两个成人的力量,他们的胃一定也有两个,一个装酒,一个装肉。 这个吃喝的场景,不是沙特阿卡人丧命前的临终回放,不是饥饿导致的幻觉,也不是进入了天神的宫殿,这是真正的吃喝。 不过在上位坐着的的不是他们的格萨尔王,是位美貌非凡的女人,叫安蒂缇娜。 她颇有风范的打量着格萨尔王的战士,通过斗酒时的言谈来判断他们与格萨尔王的亲疏远近,她对野蛮的污言秽语露出一种早就见怪不怪的轻视,有时候还会故意和座下的战士轻佻几句。 不过,安蒂缇娜更多时候都把目光停留在格萨尔这位雄壮的领袖身上,他不仅仅是战士,这位浑身散发着威猛气质的人有一种非凡的吸引力。 他们两儿毫不避讳的对视,彼此火热的目光里全部都是对上一次在池台游戏的回味,和对下一次游戏的焦渴。 双方战士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高位,泰然自若的安蒂缇娜,已经是格萨尔的人质。 安蒂缇娜的领土狭小,父亲强盾艾赛斯坦死后,她的两位哥哥分别吞噬了两岸最宽广富饶的土地,在这两岸中狭小的一偶,才属于她。 两位哥哥都不知足,都认为对方的土地更好,父亲死后,唯一忌惮的人消失了,他们毫不避讳的斗智斗勇,不断在寻找方法,把对方的土地全部收进囊中。 只有在一个地方,能看出他们仍然顾及家族,那就是对妹妹安蒂缇娜的领土从不进犯,不仅如此方,还都派兵保护。 也只有在安蒂缇娜的领土上,双方的士兵没有那么浓的敌意。 但是,在这片女人的领土上,安蒂缇娜还是发展出了自己的武装力量,所有战士都是发誓禁欲的女人,而武器,是清一色的盾牌。 男人的盾只能抵挡攻击,而女人的盾,可以吸收攻击,不管多么强大的碰撞。这是安蒂缇娜引以为傲的作战理念。 至于有没有用,她在烽火场上从没有实战过,女人的战场本就也不在血中,但毫无疑问的是,她的盾牌,确确实实,牢牢的吸住了格萨尔的斧头。 深夜,酩酊大醉的战士们爬回了睡窝,鼾声如雷鸣,但有两个人彻夜难眠,安蒂缇娜提起裙摆,赤着脚敲开格萨尔王的门。 安蒂缇娜像一只温顺的鹿,侧身躺在床侧。 格萨尔撩拨起安蒂缇娜的长发,习惯了怒吼的人竟然无限温柔的说了声,“我的人质。” 安蒂缇娜甜蜜的一笑,“你的人质。” “你那两位哥哥真的会带来赎金?” “都会,又都不会。” 格萨尔咬起安蒂缇娜的耳朵,“和你在池台上说的不一样了。” 安蒂缇娜告诉格萨尔,格萨尔刚登陆时,击溃的是长兄韦赛克斯的部队,此时韦赛克斯一定知道了敌袭的消息,虽然长兄很笨,但看到回来的骑士丢盔卸甲,灰头土脸,也能猜出个大概。为了多拿一份赎金,安蒂缇娜会再派两个心腹分别去了哥哥们的住处,告知妹妹被绑架的消息,赎金是500枚金币。 起初,在池台游戏中完全战败的格萨尔听到这个计划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异色的双眸努力的解读这个女人的内心想法,这么快就出卖家人?要是伊利亚在就好,他一定能判断出原因。 格萨尔试着独自找到阴谋,不过女人反而先解读出了格萨尔的疑虑:“你带来的这么多人,他们是前后都长着贪婪之头的老虎,如果你满足了他们的需求,把他们带到想去的地方,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不伤害你。 “如果一旦没有得到满足,被咬的,第一个就是你,我有一个计划,你来做决定是否实行。这个决定之后,你可能被奉为神灵,也可能被责怪,被称为灾祸,但是,我了解你将来会面对的敌人,这个计划如果成功,你可以拿到财富,不用战斗,你会更加扬名,更加富有,我,我可以拿到本来就属于我的领土。” 危险而诱人,安蒂缇娜和她的计划都是如此。 “为什么都会赎金,又都不会给?”格萨尔亲吻起女人。 “因为他们此刻应该在开会。”安提蒂娜翻身,“为谁该出多少争得面红耳赤。” “你两位哥哥中,谁会给得更多?” “谁也不会比另一方更多。” “为什么?” “只是救赎我,又不是占有我。” “什么意思?”格萨尔察觉到安蒂缇娜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安蒂缇娜突然坐起,压倒了格萨尔,双手掐住格萨尔脖子歇斯底里喊起来。 “你不知道我父亲死后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你不知道他们抓住我头发厉声问我!这就是怎么了!” 安蒂缇娜哭着说完,她摔门而出,留下痛得天昏地暗的格萨尔在床上嗷嗷直叫。 清晨,湿润的泥土地中散发着青草的香气,在一处平坦的地带中,格萨尔列好队形等待着赎金,他没有告诉部下宴请他们的女主安蒂缇娜是人质一事,他只是高深莫测的说,只要这位王被天神认可,财富会主动走向孤岛的王。沙特阿卡人不会质疑格萨尔王的话,热切的盼望着又一次见证奇迹。 铃铛声响起,山峦上渐渐出现马车的形状,马车上的士兵心神不宁,在看见格萨尔的队伍后立马就弃车而逃。 宝箱整整齐齐堆满了马车。 有好多忍不住的战士开开心心的跑上去。 “不对!” 终于,在连续几日的游戏中清醒过来的格萨尔心中一惊。 第二十八章 隐月城:高塔就会崩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禁酒令的下达有没有让圣光下的子民摆脱酒精,第五任贤王马奥琉斯不知道,也不在意,更何况星落城离他太远,可能他在宫殿豪饮葡萄酒时都忘记了自己颁布了这个命令。 最先对这条禁令做出反应的,当然是圣都奥纽斯,反应的方法很直接酒水的价格日益剧增,以往一桶葡萄酒骑士罗伯特酿造的遗作,到现在,相同的价格都只能买一杯还算得上满的麦芽酒。 这可能是酒神无能的震怒,他无法震荡起山呼海啸,只能在看到自己的心血变成权利的牺牲品后,让酒不离身的奥纽斯人得到金钱上的惩罚。 其次对禁酒令做出反应的,就是隐月城,即使相隔遥远,但它始终直属于圣都,然而,其他地方,好像对这个命令为所未闻。 隐月城,以面积而言,它是星落城最大的,但如果真的要用“城市”去衡量,它又显得太小,像个在沙龙里,一个老派贵族用来炫耀的完美情人比大多数妇女都高贵,都接近权利的核心,但永远无法拥有权利。 隐月城响应禁酒令的方式很特别在任何酒液中都点几滴果汁,卖家和买家都心照不宣的喝着过分昂贵的,被称为果汁的酒。 另外,隐月城的治安官也很快发现,增加的条文虽然加大了工作量,但却多了很多额外的收入,他们常常在人满为患的“水果汁店”,找些踉踉跄跄出门的蠢蛋。 治安官们很聪明,他们从不去较真水果店在卖什么果汁,谁会蠢到去杀下蛋的鸡呢?谁又会蠢到去冒犯鸡的主人呢? 禁酒令的下达,让每个酒馆的生意都特别好,因为不常喝酒的人都愿意附上最小的成本去取得一杯战胜国王的快感包括维护秩序的治安官们。 银月湖的景色让很多旅客试图一览究竟,即便看到的是一层层守卫者,他们归乡后都会说: “银月湖真美。” “难以想象的升华。” “灵魂的洗涤。” ……之类只能把自己骗过的蠢话。 治安官们的“果汁”钱都是由游客们支付的。 “嘿,你喝酒了?”治安官会对任何一位面红耳赤的旅客这样问。 “大人一定是和酒离别太久,因而产生这些情绪,大人你仔细辨别,我喝的是苹果汁。”知道规矩的旅客会这样回答。 随后酒钱会在临别握手时塞到治安官手中。 “就在这家,我建议你也去尝尝。” “很好的提议。”说出这类话的治安官一定是没有负担的年轻人。 “我会保留你的建议。”这一定是舍不得喝酒,有生活要去承担的治安官。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通晓禁酒令下的规矩,但他们大多数人都能明白治安官们的种种暗示。 只有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他们会预见木头做的脑袋架上肩膀,比如现在,在治安所等候发落的塞万诃德。 “通过你在路上的乱吼,怪异的动作,还有最明显的,身上的酒气,我断定你是喝了酒的,你脸上有滋事打斗的痕迹,我断定你喝得不少,足够达到烂醉的地步,至少三杯以上。” “我不奢求东方的邪妖能听懂我的智慧,但我愿意分析你的理由和结论,你要知道,一个结论一旦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石上,只要这个猜测被证明是错的,这个万丈高塔就会崩塌,伟大的预言家、占星师艾米丽就因为她生命中唯一一个错误,让古斯塔夫看到了死期。作为后英雄纪元的我们,要更加注意。来吧,现在我来为你讲述你不解的真相。” 塞万诃德举起被拷住的双手,用大拇指的直接揉了揉发痒的眼角。 “首先,我不是乱叫,是在用古老的龙语和体内另一个灵魂沟通,只有沟通后才有了了解和共鸣,正如此刻你和我的沟通。 “其次,那不是怪异的动作,是魔法的起手式,这样,龙语魔法才能顺利为我所用,虽然现在仍在尝试阶段,但这种神圣的仪式决不能用不敬的‘怪异’一词来形容。 “我确实喝了酒,忘了喝了多少,但绝不是你所说的烂醉,因为骑士永远懂得克制,所以,你的结论在此刻被推翻,请将我释放,我没有滋事,不因因此被捕,我的战斗,是为了保护星落城,和我的梅菲斯特在哪里?” “你刚才说你喝酒了?” “喝了。” 审讯了无数犯人的治安长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所有的嫌疑人都会把自己辩解得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洁白,要找到真相不仅要威逼利诱,还要有足够的智慧,把说辞一一推理,慢慢抽丝剥茧,最终找到矛盾的地方,再对着这个地方狠命用功,最终才能找到答案。 塞万诃德这样的坦白,他是第一次见。 治安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揉了揉这个地方,重新问了一次,“哦?你说你……” “酒?我是喝了酒。” 治安长此刻恍然大悟,他尽力发出让所有属下都能听到的喊话:“公然违背伟大的贤王颁布的禁酒令,在被圣光庇护的隐月城滋事,我判你鞭刑三十下,囚禁十天,惩罚三枚银币!” 随后立即把目瞪口呆的塞万诃德拉进了独立的审讯暗室。 什么时候喝酒要接受这么重的惩罚了?如果国王禁止他的子民在劳作后的欢愉,该受惩罚的是谁? 禁酒令!天啊,什么时候颁布的禁酒令! 这是人类黄金时代真正的终结! 我必须尽快赶到圣都奥纽斯,我真正的使命从现在起不只是拯救星落城,是拯救整个格兰特大陆! 治安官此刻与塞万诃德一样惶恐,他认为这个不了解是非的呆鹅其实大有来头,这个人不单单脾气硬,嘴硬,背后的势力可能更硬。他一定是国王派下来的特别检察官,吃下了大学士泰穆特制的草药,让口腔充满酒气,故意装成醉汉来试探我们对禁令的执行情况。 好险。好险。好险…… 治安官心里不断的说,因为在塞万诃德一直不开窍后,他险些直接提出只要掏钱,这位醉汉就可以免于惩罚的话。 治安官在独立的暗室中关好了门,确认没人偷听后才恭恭敬敬的说话。 “大人,一路劳顿。” 塞万诃德感到手中有一丝油腻的清凉,那是治安官塞给他的三枚银币。 “我不能接受这个。” “一路劳顿,之前疏忽。圣光下的隐月城一切井然有序,对吧?大人?” 治安官热切的问着,随时准备再掏出三枚银币。 塞万诃德想了想隐月城,这里最大的隐患就是火蜥蜴,这个隐患已经被自己打败,其次的隐患就是自己失误引来的邪妖,不过这些邪妖很聪明,他们很快的就在言谈间领悟了自己骑士的哲思,眼前的妖邪不仅为自己解开了镣铐,举止恭敬,还拿来三枚银币作为行为不当的赔礼这笔钱必须收下,否则他们的罪行就得不到救赎。 塞万诃德很欣慰,这是他又一次不用武力就得到的胜利,他打算把这个故事的标题取为《东方邪妖的自我救赎》,不过会删除邪妖出现的原因塞万诃德滥用不熟练的龙语魔法。 塞万诃德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父爱,他对无论是身高,面容,体质都高他一截的治安官说:“请开门吧,我要去圣都。” “好的,大人。隐月城一切井然有序,对吧,大人。” “是的,危险已经被我排除了,我的梅菲斯特在哪里?” 塞万诃德听到治安长不断问及秩序的问题后心中很是开心,因为在短短的交流之后,东方的邪妖就对隐月城有了情怀。 看来能净化一切的,不只是伊利亚的弓箭,还有骑士的过人智慧。 “你是问那位穿着星袍的女孩吗?大人您进来后,她就一直在马上等待着大人,我的手下一直照顾着她,也许正在最好的饭店吃当地的美食,大人若着急,我马上去接她回来,大人您可以先在这里坐坐。” 治安官刚说完话,破门而入的梅菲斯特就和想出去的他撞个满怀。 第二十九章 格萨尔:危险又迷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盾墙!” 格萨尔心中刚暗叫不妙,伊利亚就在阵中高喊起来。 刚加入的沙特阿卡战士在看到宝箱后放松了警惕。 但一起作战过,深信格萨尔和伊利亚判断的沙特阿卡战士立即收起了兴高采烈,做好了战斗准备。 跑到马车旁的战士头脑发热,耳朵里根本听不见“撤退”的呼喊,越解越紧的死结被一刀砍开,目瞪口呆战士们看着空荡荡的宝箱发愣,其中一个人对身后的军队大喊:“是空”话没有说完,一支弓箭击穿他的喉咙。 山峦上,一支军队居高临下,杀气腾腾的冲了下来,他们的装备和沙特阿卡人完全不同沙特阿卡人完全没想到在坐等财富天降的时候还会应敌,一身便装,而对方,恨不得在牙齿的缝隙里都填上倒刺。 现在,就看天神偏爱哪一方了。格萨尔在心中默念。 山头上弓箭乱放,不是齐射,冲到平地的人太依赖装备,并没有形成有组织的进攻,几股不强大的战力七零八落的冲到盾墙前迎接刀斧。 不是同一只军队。 格萨尔在对阵之后心里有了十拿九稳的判断,和在海岸上的战斗比,这只队伍没有凝聚力。 大概他们的将领认为我们会倾巢而出,乱哄哄的抢钱,然后在趁乱偷袭。 在格萨尔的军队迅速组织了反击后,阵型大乱的反而是对方。 这点变数就乱了方寸,格萨尔心中不屑。 “开!”格萨尔大吼。 三五个敌人涌入故意洞开的盾阵,被利落的刀斧饮血。 格萨尔不恋战,下令冲锋。 本身居高临下,占据有力的地形的敌人不久溃不成军。 除了几支疲惫的弓箭造成点可有可无的影响,其他时候都是沙特阿卡人单方面的虐杀,再精良的甲胄,都不能抵抗猛烈的战斧。 掠夺和胜利总能让人亢奋,山上响彻着野兽一样的欢呼。 格萨尔没有加入到欢呼中,看似平静的他一动不动,其实强按住了自己的愤怒。 “格萨尔?”伊利亚小心的问。 “这片土地,就是财富。”格萨尔咬着牙齿回答,似乎做了些决定。 部队回到了营地,伊利亚让所有人都远离安蒂缇娜的长屋,告知他们随时可能有敌袭,做好准备。 长屋里,安蒂缇娜应付着格萨尔火热的愤怒。 “我那该死的哥哥死了?”安蒂缇娜眼中闪耀着愿望即将实现的喜悦。 格萨尔眼睛像阴冷的刀锋,嘴上却反常的笑得火热。他不说话,在长屋里时快时慢的来回踱步。 “其实你想问的是,为什么该死的还活着吧。” “你在说什” 格萨尔一个虎扑,掐住了安蒂缇娜的脖子,把她狠狠撞在木柱上,安蒂缇娜拼命的挣扎,木头太厚实,撞不出什么声音。 “告诉我,你那个催人眼泪的故事,你对多少人说过?有多少个版本?版本中有多少人欺负过你?哥哥?弟弟?父亲?” 格萨尔稍微放松了力度,安蒂缇娜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立马格萨尔钢一样的五指又陷了进去。 “你的使节是去告知赎金的事情?还是去和你哥哥密谋,把我杀掉?” 安蒂缇娜的眼睛不再兼顾危险和迷人的神情,全是濒死前的绝望。 格萨尔没有心软,紧咬下嘴唇,最后还是松开了粗大的手臂。 安蒂缇娜跪在地上喘气,呕吐,格萨尔阴冷的打量着这个细小的身躯,像在看一只狗。 “都是真的。”安蒂缇娜双手撑着地,吐出大口大口的痰。 “什么都是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哥哥的事是真的?” 安蒂缇娜换上一个憎恨的表情。 “想你哥哥死的事也是真的?” 安蒂缇娜点头。 “那,想我死的事,也是真的?”格萨尔有些狂怒,在女人面前使用了和决斗前一样的礼仪,猛拍胸口。 “是真的,看情况。” 看情况?格萨尔眼睛一眨。 安蒂缇娜抓住格萨尔一瞬间的迟疑,她坐在地上慢慢后退,满眼柔情温存。 格萨尔的眼睛也不再阴毒狠辣,曾经的场景不由自主的浮现,让他柔和了许多。 “什么情况?”理智依然占了优势。 “看谁能活下来。”安蒂缇娜眼中全是弱小,无助,但她的脚并不配合表情,不安分的乱动。 “危险的女人。”格萨尔握住她的脚踝说。 “正因为是女人。”另一只脚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所以才不得如此,我必须让两位哥哥为我争风吃醋,把注意力放到对方身上,这样,我才能保住我的领土。” “所以说,同样的,你也不敢把赌注全压在我身上。”格萨尔把细脚放下后说,“危险又聪明的女人。” “我现在敢了。我敢把赌注全部压在你身上。” “我能得到什么?” “比你想要的还要多。” “说说看。” “你进军,用你的战斧杀掉我的哥哥,领土在戒律上由我继承,然后你娶我,领土就属于你。你的人可以在这里定居,可以耕种这片肥沃的土地。这里的教堂只要还在,信徒就会来供奉,拿起农具,你们的战士是农民,放下,你们依然是战士,你们心痒时,教堂里的进贡的财宝随你们抢夺。” “是个好主意,但我为什么不杀了你哥哥们后,把你也杀了。”格萨尔误以为掌握了女人的生杀大权。 “这是个好主意,但你会疲惫。” “疲惫?” “对,这里,隶属于格兰特大陆,古斯塔夫一旦知道疆土被侵犯,会一直追杀你,所以你要得到土地,首先要娶我,你不用战争就能享受这里的秋收,无数个秋收。” “古斯塔夫?那个屠龙者?” “对。” “我以为他只在故事中。” “他真实存在,屠龙者,大海和大地的征服者,古斯塔夫。” “那他活的也太长,我还小时,就听过他的故事。”格萨尔收起笑容,很郑重的问,“他很厉害?” “和你一样厉害。” 格萨尔不屑的一笑。 “怎样?”安蒂缇娜眼中泛起多样而复杂的情绪,她一方面需要格萨尔的答复,另一方面,脚的触感已经告诉了他,格萨尔有另外的想法。 “可以。”格萨尔爽朗的声音像一个男孩,“不过,娶你得等到杀了你哥哥之后,你还得接受沙特阿卡的传统,接受大地和大海的试炼后,我才会娶你。” “另外,”格萨尔推倒安蒂缇娜,咬着她的耳垂说,“下次战斗,你要登上我的船,如果还有花样,我就”格萨尔用指甲划过安蒂缇娜脖子。 “因为你太危险,是个危险又迷人的女人。” 第三十章 塞万诃德:气定神闲的骄傲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治安长见到梅菲斯特后立即加快了语速,同时也把声调提高,力图要盖过梅菲斯特的声音,不让刚刚说出口的谎言立即被揭穿。 “你这个……”女孩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哦,你怎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那家餐厅不喜欢?还是我的部下待客不周?回头,不,我马上就去教训这些不知礼节的混账。 “你是吃不惯吧?对吧,我看得出来,来自奥纽斯的你怎么可能吃得惯偏僻的餐馆里的拙劣饮食,走吧,大人,以及这位美丽的女士。”治安长对塞万诃德说:“我邀请你和你的女儿来我家做客,我的妻子是奥纽斯人,她能为你们奉上丰盛又可口的饭菜。” “这还不是饭点啊。”塞万疑惑的说。 “大人,奥纽斯的习惯我还是清楚的,您千万别在这样试探取笑我。奥纽斯人随时都在饭点,对吧,大人,分别为早餐,早午餐,午餐,下午茶,晚餐,月光餐。这都还只是固定的用餐点,在餐点之间,富饶的,圣光下的奥纽斯人还开发出了新的仪式餐,分别为了情人,为了同袖,为了鲜花,晨露,星辰,黄昏准备的甜点,对吧,大人,我记得没错吧,我还是了解奥纽斯礼节的,我也一直有在奥纽斯谋职的打算,我对奥纽斯的规矩了如指掌,如果被调到圣都,也会发挥出价值,对吧,塞万诃德大人?” 塞万诃德沉吟了一会儿,他还没从奥纽斯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梅菲斯特就更呆滞了,在她眼中,塞万诃德的疯病已经开始传染。 书斋骑士在脑中回忆关于圣都的餐饮文化,所有书籍都翻过一次后,他确定了一点,治安长这番言论大大的填补了他知识的盲点,于是对这位博学的治安长赞许有加。 “我相信,在圣都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因为在某些方面,你有远高于我的知识储备。” 治安长留意到,眼前的贵人不是出于社交性的敷衍才说出这番话,是沉思许久之后才说出的,极有可能,在沉思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仕途通往了格兰特大陆的权利核心。 治安官趁热打铁,热情的说:“事不宜迟,大人,想必你还饿着肚子,我的妻子今天一大早就在为你准备……”治安官话语打结,在心中飞速计算现在的时间,“为你准备早午餐。” 今天,几支懒散的禁酒督查小分队被严厉的训斥,他们的活跃时期都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在大白天都被批评一通也都感到费解。 治安官把自己的马给塞万诃德骑,自己又强制征用了实习治安员的马他早就瞧上了这匹骏马,今天终于有理由去借,没有归还的借兴致勃勃的为两人带路。 梅菲斯特和塞万诃德并排前行,塞万诃德看出了梅菲斯特的不安,“忘掉今早发生的事。” “可是……他们……”女孩又想起书斋骑士被制伏的场景。 “那时的他们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们,他们现在已经具有智慧,不仅友善,还很忠诚。” 话说到这,塞万诃德不禁又想起这场靠智力获得的打胜仗,他差点得意的扬鞭催马,不过还是没有这样做,他永远会记得,骑士需要克制。 意料之中,梅菲斯特没有听懂书斋骑士的话,然而,骑士脸上一种气定神闲的骄傲让她安下心来。 和之前的殷勤周道不一样的是,在马上的治安官热切的追求速度,和两位客人的距离已经遥远到只能靠猜测才能找到治安官身影的地步。 塞万诃德对这大失礼节的一幕分外震惊,自己一手训练出的邪妖怎么这么莽撞无礼?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两人的马在原地停留,就连一向都颇有主见的马将军都找不到办法。 梅菲斯特没有多少忧虑,塞万诃德准备原路返回,把马归还。 “大人,大人,久等了大人。”治安官在人群中抱住塞万诃德的脚,几乎是喜极而泣。 殷勤和周道回归到治安官身上,他拉住缰绳,为两人开路,行人在治安官傲慢的呵斥声中退在道路两侧。 塞万诃德有些不满治安官现在的做事方式,可是,路上的人纷纷为他让路的场景,又让他无法拒绝,真的是份外满足,在他的记忆中,只有行走在国王大道的将士得到过这样的荣誉。 壁炉中的火焰看样子是刚刚升起,屋内都还有些不和谐的冷清。 治安官的家从外观上看和平民住所无异,甚至有些破败和寒酸,但走进家中就不一样了,细腻的天鹅绒毛毯覆盖住了每一个角落。 墙上,桌上,吊顶上,全部不计金钱的设计了烛台到了晚上一定光彩如白昼! 蒙灰的书橱中整齐的罗列着成套的哀王诗歌,镀金的鸟笼中还饲养了一只小小的飞鸟,塞万诃德认不得这个鸟的品种,在发现它的两眼被刺瞎,吃得食物是葡萄后,来自书中的智慧告诉他,这种鸟叫做果雀。 厨房中飘来的不仅有诱人的香气,还有不断的争吵和求饶。 没错,不断的争吵和求饶。 梅菲斯特这个时候悄悄对塞万诃德说:“这个罗圈腿怕老婆。” 塞万诃德恍然大悟,这位在部下前动不动就大发雷霆,在旅客前盛气凌人的索要罚金的治安长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他急匆匆赶在塞万诃德之前到家的原因就是这个 这位治安长在央求妻子一定要再做一次饭,同时请求在贵客来到后一定不要当面让他难堪。 早午餐上桌了,丰盛的程度不亚于国王的盛宴,治安长的妻子笑脸盈盈的坐下,而治安长则似笑非笑,他笑不出来妻子确实做到了不当面让他难堪,但在厨房,治安官的脸上留下了新的掌印,一笑就是火辣辣的疼,但面对这位大人,又不得不满脸堆笑。 在早午餐里,治安官的儿子也在饭桌上,他认为让儿子接触来自国王中心的权贵只有好处。 塞万诃德看见这位孩子非常可爱,于是谈起了未来,他希望随时随地都散发骑士的智慧来指明平民的道路,他问道:“长大想做什么?” “吟游诗人。” 小孩干脆的回答让治安长觉得颜面扫地,天啊,这是一个在酒馆,在桥洞,在集市中流浪,靠卖艺为生的职业,他宁愿儿子说自己要当商人。 “他还小,他的意思是要当吟游诗人口中如大人这般伟大的英雄。” “不,我就是相当吟游诗人。” “你” “哈哈哈”塞万诃德笑起,“伟大的目标。” 治安官不敢接话,他还没有弄清这句话是讽刺还是实话。 “孩子,告诉我,你想成为哪一类诗人?” “还没有想好。” “我来为你梳理一下,”塞万诃德吞下肉丸,“三流的诗人,有着卓越的记忆力,他们善于把听来的故事全部记下,用肢体语言将其连贯,在这个乡镇唱着那个乡镇的故事,因为故事来自民间,所以故事粗俗而真实,但也只能在民间歌唱。 “二流的诗人,必须学会认字,有耐心,能考证,会修辞学,他们能在过去中抽取历史的精彩之处,将故事编排成壮魄的战争和美丽的和平,故事中有忧愁和欢喜,有彷徨和坚定。二流的诗人可以进入王宫,他的诗歌会被艺术家演绎,得到国王的赞赏。” 塞万诃德故意停了下来,他认为这已经是资质平平的普通人的才华顶点,得到国王的认可已经是最大的荣誉,他觉得没有必要深入讲下去,过于伟大的目标反而会摧毁一个刚刚萌芽的梦想。 小孩的眼睛放出单纯的光彩。 “一流的呢?” “一流的?你要当一流的?”塞万诃德很欣喜。 “一流的诗人不能识字,识字会禁锢思想。不能看见这个世界,世界的污浊会影响内心的清亮。不能富有,富有会丧失创作的热情。 “一流的诗人活在这个世界,但感知着另外一个世界,他的诗句超乎寻常,韵味十足,往往每个词语都普通,但连在一起时,就异常难解。 “他不会轻易开口,一开口就会把世界推动到下一个文明。懂了吧?一流的诗人,他的思想,他的情怀,他的感知,只要问世,现有的文明体系就会被毁灭,基于他的文明会从无到有的建立。 “他的叙事不受逻辑、规则和时空限制,常人看来是混沌一片,其实有着更深的秩序,在他建立的世界中,他的诗歌就是万物的基石。” “照你这么说,我就是一流的诗人啊。” 其实在塞万诃德的长篇大论中,小孩只听懂了一流的诗人不能识字治安长夫妇和梅菲斯特也只听懂这句。 “哦?那能让我听听你的诗歌吗?” “好呀!” 小孩吧手托在下巴上沉思。 “隐月是湖水的眼睛。 甜水唤醒了虫吟。 跃马把月亮带到了天空。 宝石将碎,宝石将碎。” 男孩忘我的把宝石将碎重复了好多遍。 第三十一章 格萨尔:异邦的来客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深夜,篝火在风中呼呼燃烧,祭师披着兽皮,用法杖不断敲击地面,这是引路的声音。 正在豪饮麦芽酒的诸神听到沙特阿卡人的声音后已经闻声赶来,接受凡人的馈赠,同时降临祝福。 格萨尔一行人在祈祷如果敌我双方都侍奉同样的神,请更偏爱我们,如果侍奉的神不同,但愿我们的神比对方的强大。 七个虔诚者主动献身,只有虔诚的生灵能够博得神灵的喜悦,否则,任何一点污垢都会使天神愤怒,别说祝福,如果船支会在海中突然沉底,利斧会在挥出时就化为粉末,战士们突然间就传播瘟疫,这一定就是天神震怒后的后果。 格萨尔肩上站着一只白羽的猫头鹰,他双眸里泛起神样的颜色,仿佛诸神已经降临。 身着白衣的祭品已经站在台上,双手主动套进了两边木架上的绳索。 他们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光荣,他们会比异眸的格萨尔,比筑船的伊利亚,比智慧的先知都要先一步看到诸神,接受神的抚摸,饱饮天国的美酒。 祭师不卑不亢的为格萨尔奉上锋利的弯刀。 当祭师穿上兽皮,站上祭坛时,他就是唯一能和诸神沟通的人,此时的他,地位不比格萨尔王低。 格萨尔弯腰,低头,接过了祭师捧上的弯刀,踩着鼓点一步步走向祭品。 格萨尔一一和祭品们对视,点头,用无声的语言交代了所有沙特阿卡人都知道的铁律: 整个过程,直到鲜血流尽,都不要吭声,任何一声凡间的声响都是对天神的不敬,天神便不会让他进入宫殿。 献祭就这么安静的进行,在一阵冰凉的触感中,弯刀已从后背穿出。 格萨尔至始至终都与他们对视,两者眼中都同样虔诚,弯刀慢慢上移,肚子上划出一道竖向的血口,腥臭的血带走最后一丝活力,没有灵魂的肉现在比无骨者还要瘫软的掉在格萨尔怀中,此刻,他们的灵魂已经在去往天神宫殿的路上。 为了战争的献祭结束了,格萨尔身上的血比陷入敌阵时还要多。 那个女人的提议十分危险,这一对兄弟如果联合,格萨尔将面对强大的敌人,若这个女人心思一变,自己则会腹背受敌。 但是得胜后的战果太诱人,土地,如此肥沃的土地,肥力好到杂草都是嫩青色的土地,只要胜利,就能得到。 格萨尔愿意,也不得不为之一战,因为他已经不是战士格萨尔,是孤岛之王,格萨尔。 浓雾在湖面上浮动,战鼓声让雾气荡出波纹,被船头破开的水面还不知道它载着异邦的来客。 船的形状渐渐清晰,低沉的鼓响让格萨尔的船队像来自冥界的船队,岸上的士兵对此更加肯定的认为这支船队是天神的愤怒,因为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令人胆寒的船头,船头上,悬挂着人头。 格萨尔在战争之前就让战士们割掉了所有俘虏的头颅,挂在了船的前侧。 岸上已经有人认出来,头颅中有自己的战友。 不久前还在一起训练,喝酒,唱歌,在女性堆中享乐,但现在,他们却无一例外的睁着空洞的眼,长着腐烂的嘴,被悬吊在绳上,像在不断的在噩梦中循环。 格萨尔这一举动引起了他们的愤怒? 不会! 看似粗枝大叶的格萨尔其实颇懂人心,他能让自己的大笑引起所有人的大笑,能用自己的坚定让所有人坚定,同样的,在和这对兄弟的两次交锋中,他已经了解了对方的特点。 两岸列阵的士兵在寒冷的霜雾中只有一个感受:前所未有的恐怖。 强做镇静的表面下默念的不是应敌和胜利,而是求你攻打对岸,求你攻打对岸!求你!攻打对岸! 格萨尔的船在湖心停下,他半跪在船头听着两岸敌人心里的声音。 湖面上的波纹安静了下来。 两岸士兵的心思被格萨尔洞察,一览无余的像水里的鱼。 左岸已经竖起盾墙,里面有刀斧手和长矛手在战战兢兢。 右岸没有防御工事,稀稀拉拉的几支队伍在走马,显然,右岸的领袖更有小孩般的心机,浓雾里必然有伏兵。 两岸隔着湖,中间没有桥梁,不会有左右增援的情况,视野里没有船,说明不善海战更何况,沙特阿卡人最不怕的就是海战。 安蒂缇娜的士兵全是防御的盾女,没有船支,她的兵也没有在船上,她在船尾,是人质,也是同伴,后背无忧。 格萨尔左左右右的拍打起船头,捕捉两岸最细微的心理反应。 拍打声越来越急促,响亮,溅起大量的水花,突然的格萨尔在船头站起,“左!”他喊道。 战鼓声对一岸的人意味着赦免,对另一岸,则是大难临头。 格萨尔冒着箭雨登岸后,在第一次短兵相接中就判断到了,这是一支强调秩序和战术的队伍,所有人都整齐化一,举盾,突刺,前进,搭弓,射箭,但是,士兵怕战且呆板,完全没有主见和个人机动性。 赌对了,这是我最想对抗的军队。对抗这种对手只要把首领击杀,队伍会立即崩溃。 格萨尔丢下了盾,把剑换在不熟练的左手,右手解下腰间的战斧,如步无人之境一样向骑着大马的将领奔去。 最先感到不安的是马匹,它高台前蹄嘶鸣,迅速转身,上面的将领一看就是习惯了发号司令的摸样,他还不解原因,一面指挥着队伍,一面驾驭着不安的骏马。 这马真好,身躯和伊利亚的筑船一样流畅优美,浑身乌黑油亮,没有一点点杂毛,格萨尔不忍心对马下手,眼睛如毒蛇盯着那位领主。 领主重新驾驭好马后扫视战场,后悔没有听从战马的本能,战场全面溃败,透骨、猛烈的杀意像山上的石流。 晚了。马上的人默念。 和格萨尔对视的一瞬间,飞斧在歪嘴一笑中来到了眉头。 勇猛的沙特阿卡人得到天神的神力,在他们眼中,岸上的盾墙如泥塑,刀斧如朽木。 真的,一切都和格萨尔在沙特阿卡时宣扬的那样,这里的男人弱不禁风。 沙特阿卡人像收割羊羔一样收割着败军,格萨尔躺在地上大喘粗气。 安蒂缇娜最先跑到格萨尔身边,投入格萨尔怀中,亲吻几处不深的伤口,接着又和格萨尔旁若无人的热烈拥吻。 女人站了起来,首先喊起“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于是,整个岸边都响彻了同一句话: “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第三十二章 骑士和星袍:在地坪上消失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笼中的果雀停止了灵巧而优雅的跳跃,一只细红的爪子踩在被啄食得稀烂的葡萄上,它连歌唱都停止了,偏着脑袋的模样似乎是听懂的小男孩的诗歌。 塞万诃德与笼中果雀的姿态很神似,他也偏着脑袋侧耳倾听着,把果腹的欲望都放在了一边。 这真的是临时编出的歌谣,而不是早就完成的腹稿? 塞万诃德听说过一些传闻,一些吟游诗人到达新的地方后,为了增加点知名度,会故弄玄虚,在吟唱中突然停止,换一个语调和神情,唱一个新的故事,故事结束后会装模作样的倒地,让听众误以为刚刚是天神通过他在说话,这个时候,形式比故事的内容还要重要,观众会很快忘记之前诗人吟唱的诗歌,除了诗人故意重复的几句话 “我刚才说了什么?” “刚才天神通过我的喉舌说了些什么?” “你们谁能告诉我?” 听众大多都会用自己的理解重新给人他人转述这个诗人的伟大,天降奇迹般的伟大。 塞万诃德很鄙视这种做法,在他的定义中,这类诗人连三流都进不了。 他回味着这首童谣,在单纯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中,他认为这首童谣一定是刚刚出炉的新作。 “很好。”塞万诃德用赞美来回应小男孩的期待。 小孩开心到忘记了礼节,离开餐桌蹦欢呼,治安长也松了口气,起初,他以为圣都的贵人会因儿子这个卑微的梦想而生气,从而进一步迁怒于他的家庭教育。 “感谢你的款待,我会在去圣都的路上仔细回味这首诗歌。”塞万诃德郑重的说。 治安长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听来,刚才的东西就完全是儿子的胡言乱语,所以只有在谄媚的脸上又多加了一些谄媚。 总之,治安长总算在不断的试探下,确定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一定和圣都紧密相关。 塞万诃德拒绝了多余的挽留,准备开始他的朝圣,治安官把自己的马匹赠与了书斋骑士,满满的行囊里塞满了路途上必备的补给,这个举动在塞万诃德眼中是非常高贵的行为,书斋骑士这样认为这位东方的邪妖至少被一条骑士的信条感化要慷慨而不吝啬。 其实事实是这样,这位治安官已经决定用这个说辞来敷衍新来的见习者: 你应该感到荣誉,你的马被圣都征用,此刻正在为伟大的贤王马奥琉斯效忠! 如果见习官识破了谎言,发现自己的马其实是被长官占有,他会这样反驳: 如果你的眼睛连谁是谁的马匹都分不清楚,我有理由相信,你同样无法分辨谁是小偷,谁在喝酒,我还可以相信,你可能连最基本的法律条文都无法阅读,这样的人永远不是治安队的一员。 他相信,在他的权威之下,这位见习官不会多说什么。 早午餐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已经临近午餐的饭店,治安官一路挽留无果后才和塞万诃德正式道别。 在几乎都成套词的问候和祝福之后,治安官见缝插针的又问:“圣都是知道的,隐月城一切井然有序,对吧,大人。” “是的。”塞万诃德坚定的回答。 治安长目送两人远去,如果目光能披荆斩棘,他能注视到两人在地坪上消失。 “塞万。”梅菲斯特酝酿了好久终于说话了。 “是。”塞万拉了拉绳,他的马慢了下来,和女孩并排。 “今天的事情,我有些不理解。” “哪一点?” “明明对我们这么凶的人,怎么突然就换了个样子。” “这个嘛。”塞万诃德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你可以理解成骑士的智慧。” “好吧”梅菲斯特的声音渐渐消失到没有,她总觉得事情不是那样。 在塞万诃德企图引起灵魂共鸣而被治安队拦下时,他高高喊起的那几声“圣都”,其实是有人回应的,梅菲斯特听到了,绕到他们身后一高一矮的两人在听到“圣都”后随即在轻轻耳语。 “他们也要去圣都?” “应该是喝醉了乱说话,你看那匹马,瘦成这样,可能连受肉塔都到不了。” “别笑他们了,我们连马都还没有呢。” “所以我们才干这行存钱啊。” “他们真要去圣都,去干嘛?” “看他们装束,可能是个家族戏团。” “什么?” “你看他们的穿着和言行,不是醉酒就是在排练,对了,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喝醉时排练。” 塞万诃德被关进治安所后,梅菲斯特第一次感到和马将军心意相通。 她的骑马技巧并不娴熟,但这次,当她希望马快些,马将军自然就会加快脚步,希望马拐进一条街巷,一人一马就已经在街巷里的酒馆外寻觅。 在隐月城,一高一矮并行的两人很多,但是穿着治安队统一服装的就很少了,同时,矮的那个几乎是举着衣服在走路的就只剩他们两个。 梅菲斯特在一家酒馆外找到了徘徊的两人,她刚想伸出手去抓,马将军就很默契的咬住了高个子的衣袖。 “好了,决定了,这家酒馆今天最香,姑娘最多,晚上我们来这儿蹲守。”矮个子显然更聪明些。 “你的意见呢?” “你说话呀!” “你你你,你在干嘛!哈哈哈。” 矮个子对着马上的女孩大喊,同时看着被咬住的同伴大笑。 梅菲斯特下了马,宽大的兜帽掉到了嘴唇,她拉住和他一样矮的治安官,急促的话让兜帽吹拂。 “我都听到了,你们也要去圣都。” 梅菲斯特都没有想到自己在面对陌生人时,她的胆子会这么大,“我和我的骑士也要去圣都,他富有,智慧,你们把他救出来,他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比古斯塔夫给格萨尔的还要多,如果你们在他面前展示出过人的天赋,成为他骑士团的一员也不是不可能。” 马将军扬了扬头,表示这句话可信,可怜的瘦高个儿无奈的在空中荡了荡。 笑声在矮个子体内不断往外爬,“你先让他下来吧,我看着他的脸没有办法和你说正事。” “不行!”女孩撤下兜帽,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睫毛,白色的皮肤都散发出不属于人间的光芒。 光线带来的刺痛变成了倔强的泪水。 马将军立即心领神会,紧紧衔住高个儿,不仅上下摇摆,还要左右摇摆越来越猛烈。 “好吧,你说说看,你要我们怎么救?” “我就是来问你呀!”梅菲斯特急的哭出了声。 矮个子收起了顽皮的笑容,他见过这类白化病人在阳光下痛不欲生的场景,他为梅菲斯特戴好兜帽。 “其实很简单的,一开始你们就该”矮个子把声音放低,“给钱。” “钱?” “对,这样你们喝的就不是酒,是果汁。” “为什么?”梅菲斯特一脸雾水。 “哎呀,就是这么回事,不过现在他,你家那位骑士,应该到治安长那里。这就很麻烦了。” “为什么?” “他贪得无厌,衣服里永远塞不满,所以救他的办法只有一个,给他钱。” “我没有钱。” “只要你把他哈哈哈哈把他放下来,我就告诉你另一个方法。” 高个子被甩了下来,他无奈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第二个方法,你家那个,骑士?我看他的嘴挺硬,如果他在治安长面前依然这样,事情就好办。” 梅菲斯特能感觉到,矮个子充满智慧,和塞万诃德不同,矮个子的智慧是个通晓人情后的熟练。 “只要他嘴巴一直这么硬,我们得治安长一定会以为这个,骑士?是来试探他的督查。你现在就去加把火,你要过去,踢开他的家门,一定要用力的踢,然后大喊‘你这个怕老婆的罗圈腿!你以为我们是谁!’记住了,一定要大声,他会立即把你们当成必须巴结的官员,快去,他的家在……” 马将军闻得到塞万诃德的气味,直接就奔了过去。 “等等!”矮个子喊。 “什么?”梅菲斯特问。 “记住见面时该怎么做了?不能胆怯,要理直气壮的大喊” “你这个怕老婆的罗圈腿!”梅菲斯特欢乐的吼着。 第三十四章 塞万诃德:晚上湖中的明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梅菲斯特跟在塞万诃德身后,她时不时就向后张望一下,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梅菲斯特。”塞万诃德老早就留意到了这个细节,“你有什么顾虑吗?还是有什么东西遗落在了那里?” “不,没有。” “如果你在顾虑那个五人组成的治安小队,担心他们重演旧计,那请你放下顾虑,大胆的前行,因为他们经过我智慧的点拨之后,直接从蒙昧进化到了文明。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遗落,不要去管它,留下它,许多优秀的贵族都有这个高贵的举动,他们会在购物时故意掉落几枚零钱,有时在散步时也遗落几枚,这样一来,有需要的小孩,乞丐,就会得到如神灵样的眷顾。 “我感到很骄傲,我的主人,你还没学习过贵族的礼节,就已经无师自通的举止高贵。” “不,不是这样。”梅菲斯特的声音更多的是在对自己说话。 在这段不长的旅途中,她很喜欢听塞万诃德对事物的解读,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事物,某一个常见得不能在平凡的构件,经他一说就会有奇异的故事,就像那些生命体是在它们的命运结束后才变成了现在的飞鸟,木梁,河中的卵石。 塞万诃德这一次的对梅菲斯特的解读让女孩不安,她根本没这么想,她只是想看看那两位帮助她的治安官有没有跟上来,他们说过,他们也是要去圣都的。 “我们到哪了?” “还在隐月城,隐月城市很大的。” “为什么要叫隐月城啊?” “哦,糟了,忘了带你去看看,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隐月城的天空中没有月亮,但是到了晚上湖中的明月会和天上的星星一起出现。” 梅菲斯特没有问为什么会没有月亮,关于星空,她是了解的,那曾是她一窗之外的世界。随着星袍的编织,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天上的星月其实和地上的行人一样出行拥有秩序。 塞万诃德还在继续他的高谈阔论: “你知道原因吗?因为隐月城月亮的光芒全部都汇聚到了一颗星星上,至于因果啊,得从一个善足的圣徒说起。 “为什么我称他为善足的圣徒呢,因为他步行千里也只用在小说的几章之后,快得连踏着风的马将军都比不上。 “这位圣徒叫奥威尔,他要过海时,海水会分成两半让出道路;他要登山时,高山变成泥丸在脚下滚过去;那时候,新城塔希堤还叫阿提班,奥威尔可以在一夜之内在圣都和阿提班之间奔波三次以上。 “后来,你知道吗?后来这位圣徒的真名?” “塞万诃德。”梅菲斯特话音刚落,马将军就惊异的停了下来,用长长的嘶鸣在笑,用马语在说:“是你,对吧。” “不不不,不可能是我。”塞万诃德出人意料的窘迫了一次,“怎么可能是我,我是坚定不移的骑士,奥威尔吗,是屡次易信的教徒单单以传教士这个身份而言,他是不忠诚的。” “总算有一个故事没有围绕着你发展。”女孩看到书斋骑士羞涩的样子得意洋洋的骑马超过了他。 星袍,在塞万诃德谈论起隐月城的来历时,梅菲斯特想起了自己一次次为打发时间而编织的星袍。 在相同的一窗世界中,一层不变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当把数件星袍拿出来一对比,梅菲斯特发现,时间在缓慢的推动着星星在移动。 塞万诃德愣了片刻之后才追了上来,马将军一声嘶鸣,咬了一口追来的马,塞万诃德的壮马怕这匹老马,没有反击,塞万诃德很开心我的马将军气魄不减。 “梅菲斯特,我有些话想说。”塞万突然变得严肃。 “关于什么?接下来的冒险?还是某处伟大的古迹?” “都不是,比起冒险,我更希望守护在你身旁。寻找伟大的古迹?这太劳足伤神,我相信,我们的行为更值得被后人赞颂,他们会因为我们这一次朝圣,而复走我们此刻的路。” “那你要讲什么?” “思辨。” “我不懂。” 梅菲斯特把手中马鞭在空中画圈。 “思辨能让人睿智而多元,但在没有扎实的知识储备的情况下,思辨其实只是无端的猜测。”塞万诃德停止了话,他本想讲讲在骑士的黄金时代英雄纪元中,骑士因无理的猜测而引发决斗的事情,幸好,理性控制住了骑士的联想,这些故事一说,可能直到马将军成白骨,都讲不完。 而且,他也不想让梅菲斯特的脑中想象起血腥的场面。 “总而言之,我刚才看到你的笑容,有和曾经在跃马酒馆的酒客中相似的痕迹,有怀疑,有不屑,那句'总算有一个故事没有围绕着你发展'刺痛了我骑士的自尊。我的意思是,我所说的故事都是真的。” “我知道了。” 用骑士的智慧像细雨一样无声的给女孩上了严肃的一课后,书斋骑士颇为得意,他认为圣都的大学士泰穆都没有这样教书育人的才能,否则他的受剑者德诺加雷怎么没有成为贤王? 塞万诃德一直认为骑士不仅仅要懂得武技,伟大的骑士除了武技之外还要懂得经济学,权谋学和医学,这样在成为骑士团团长时才不会成为斗争的棋子。 在书斋里,一个个和他一起讨伐兽人凯旋而归的骑士长,回到宫殿中立即就变成最幼稚的小孩,成为智慧和阴谋借力的工具。 书斋骑士每次看到“圣殿骑士安东尼奥受到国王的召见”之类的句子就掩书叹息,接下来的故事他太了解了,不论是谁笔下的作者在进入王宫前,这些骑士都还没有学习权谋啊,剩下的内容他都不忍去看,几乎所有的骑士结局都是这样难堪,被驱逐,被暗杀,部下离心,敌人奇袭等等。 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在未来的骑士长塞万诃德身上发生,他连大学士泰穆枯燥而昂贵的学术著作都会去涉猎。 泰穆大学士的著作都很奇怪,不是从头翻到尾,要从正面读完第一章后,倒转到背面,开始读第二章。 如果前两章还没击垮读者的智力,再从正面读第三章,从这里开始,总是最严密的论证,最刻苦的考究,和其他流通的骑士小说力求在前三章内就让巨龙吐火,勇士浴血,云雨交合相比,泰穆大学士的著作多数时候是在排斥为了打发时间而又像代入自我的野蛮读者。 塞万诃德没有被排斥在外,要成为无所不知的骑士,必须去了解无所不知的大学士的思想。 在经济学,锻造学,药物学,纹章学……都阅读之后,最终可以翻到中间脱落的那页,正反两面内容都一样,是关于巨龙学的猜测,这页纸正文没有内容,只有泰穆着重在页尾书写的一些话: “感谢你看完了这本枯燥的书,笔者在此特别说明: “此章,涉及巨龙学,其中关于巨龙阿兹蒙迪亚斯的推论全部无凭无据,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证据证明其观点。 “关于此书的装订顺序,均基于笔者对时空的理解,由此理解出发,关于巨龙的难解之谜全部能顺势推导,豁然开朗,但这一切均为笔者猜想,没有任何根据的假设。” 然后字间空了很长一段距离,在纸尾写着“但如果你相信我,假将成真!” 这种页面设计很奇快,该放正文的光秃秃的纸页,明明就是高声呐喊着“我在隐藏!” 塞万诃德曾在书斋中琢磨着含义,他尝试过跳着字读,倒着读,隔页阅读都没有用,最后他发现,“假将成真!”后面不是个符号,“!”是一个倒立的蜡烛。 心中畅然的火把夜晚都照亮了。 这页纸在烛火上温热,出现了格兰特大陆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五个点位,纸页中部,出现了占满纸页的字: “再临”。 第一章 伊利亚:手臂划出一条伤口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有没有人试图攀爬生命之树? 在孤岛沙特阿卡古老的故事中,确实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他的故事太多,每一代人都在续写他的故事,让在孤岛中世世代代生活的居民认为,这棵树上,有一个人一直在攀爬着。 他的速度可能比生命之树的生长速度还快,现在,他也许已经坐上了树冠,喝着露水,听着树下的岛民讲述着关于他的故事,他坐在树端,等待着树干继续生长,直到进入天神的宫殿。 也有可能他还没有到达树冠,他终生都没有停歇下来,不停的攀爬,他后悔于最初做的决定,他心中的热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深海一样无尽的惶恐: 向上看时,看不到头,向下看时,永远在生长着的树,让他离出发之地越来越远,永远都回不去。 他的故事很多,多到前后不一致,多到即使一个人的生命永不衰竭,也过不完他这样充沛的一生。 他在海上的传奇,比惊涛还要激烈。 勇敢的沙特阿卡人在航海中逐个证实了他的故事并非编撰。 他们确实找到了他藏在某个岛屿中的珍宝; 在某片海域中,捕捉到他曾经生吃过的,能飞的鱼; 也确实在某一处陆地上,有一支以母系为主的群体,她们看到沙特阿卡战士雄壮的气魄后,宁愿杀掉自己领地上的男性,宁愿逼他们献出粮食,挖出宝物,也要送给孤岛的战士,也要去换得一个机会让孤岛的战士为他们停留。 这位攀树的男人,无论他现在在树上的什么位置,他的经历就是大海中战士的方向,但是,他最后的举动,还没有人来效仿。 没有人敢去效仿,异眸的格萨尔也不敢。 这个只存在于故事中的男人在征服了大海后,把野心勃勃的目光望向了天空,他那时决定,要攀登到这颗树的顶端,成为第一个用肉身进入天神宫殿的凡人。 他要进入天神的宫殿,用健壮,真实的肉体,和在神殿中长住的英灵搏斗,还要用永不迷糊的头脑和庞大的胃袋,和主神斗酒。 在他的众多故事中,他出发的原因都是一致的为了征服。 征服大海和大地后,接着征服天空。 在不同的故事中,他那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不断变化,他的传奇不停的注解着“征服”这个词的意义。 正因如此,这颗粗大如小岛,高耸如天地支柱的生命之树,在沙特阿卡人心中多了一层敬而远之的英雄崇拜,因为他们都分不清楚,这位英雄的这一次竖向的出征,是另一次伟大而又漫长的征服,还是天神故意给他的惩罚,让他疯狂,让他的疯狂中崩溃。 不属于沙特阿卡的安蒂缇娜被带到了生命之树下。 在她用她领土中酿造的葡萄酒,毒死了哥哥后,她完成了大地的试炼。 安蒂缇娜被格萨尔带回了孤岛,接受接下来大海的试炼。 戒岩上,拿着木杖的维塞克如鹰样的目光锁定了安蒂缇娜的手臂。 当维塞克登上战船,他是听命于格萨尔王的战士,当他回到家,他可能只是妻子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但是当他登上戒岩,他代表的是至高的戒律,只要维塞克在戒岩上做出了评判,所有人都必须听从。 如今的孤岛之王格萨尔也不能质疑。 安蒂缇娜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用小刀给自己光洁如鱼肚子的手臂割上一条伤口,让血液流进生命之树下的土壤,剩下的事情都交给维塞克,他会根据血液的流向做出判断。 格萨尔对于安蒂缇娜的关心远远要小于酒,牛角杯在他嘴上不断的倾斜,他稍微低着头,眼中的精芒全部集中在女人的脸上,醉眼中的女人比实际的女人好看许多。 格萨尔的目光透露出的不是对安蒂缇娜能否通过试炼的担心,而是试炼后,要在女人身上进行的游戏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安蒂缇娜。 手臂划出一条伤口,血液在细滑的皮肤上快速滚动,手臂下,血液像滴玉一样的流着,一点,几点,一线的流进土壤。 安蒂缇娜事前就被告知,要让血液自然的凝固,不能在途中人为的止血这关系到某种决定。 “什么决定?” “你会知道的。” 试炼前一夜,伊利亚在和安蒂缇娜交接着试炼的流程。 “试炼,具体指什么?” 深夜中,安蒂缇娜扭着身躯,手指玩弄着头发,像在玩弄着另外的珍贵的东西。 “明天你就会知道。” “你不只是来告诉我这个吧。”安蒂缇娜的每一个吐字都尽力的呼出体内的蜜芳,她一只手缠绕着伊利亚的脖子,另一只手开始抚摸伊利亚消瘦的脸,这只充满芳香手划过脸,在伊利亚英俊又消瘦的脸上下滑。 “比如,你可能会告诉我,试炼是什么,我该怎么通过试炼,如果通过试炼现在要付出代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格萨尔醉了,他不知道……” 安蒂缇娜主动停止了对话。她意识到女人的武器对伊利亚不起作用。 伊利亚把他推开,嘲弄的说:“重复一遍我强调的话。” “等血自然凝干,不要去主动止血。” “很好。” 在嘱托安蒂缇娜之前,伊利亚和维塞克也进行了密谈。 沙特阿卡被大海封闭,因此每个岛民都不会拒绝客人,不可能会有到访的朋友被关在门外。 他们愿意分享自己的房屋,睡床,温暖的火焰,如果遇到食物匮乏的冬季,即使是冬季的存量,岛民也会拿出来分享他们享受这样的荣誉饥饿,你想杀死我,每年都想!你没有成功!我喝了酒,吃了肉,还救活了另一个人! 明天,维塞克将登上戒岩,左右一个人的命运,筑船的伊利亚突然到访一定有明显的目的,但是岛民的本性和戒岩上的智慧,让维塞克知道,他必须接受伊利亚的来访,伊利亚也不会有刁难。 “明天她会通过试炼吗?”伊利亚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取决于天神的旨意。” “格萨尔需要这个女人通过试炼。” “当我在戒岩上时,我就不在是听他指挥的战士,是” “是至高的戒律。”伊利亚打断他的话。“确实,在一定的场合你不用听他的指挥,戒岩上,你听我的。” 伊利亚从怀中拿出大把金币,扔到维塞克的桌子上,他看到维塞克神情的转变,说着:“之后还会有,多更多,不断开拓的航路会带来大把大把的金币,我把命挂在船上,挂在斧头上,你动动嘴唇,拿走我用命换来的财产,成交?” 维塞克的眼睛陷进金灿灿的金币中根本拔不出。 “成交。” 桌上的金币们和维塞克一起说道。 第二章 古斯塔夫:会酿鹿血酒的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伟大的故事都不需要前因和后果。 它拥有巨大的破坏力和重铸力,会让一个独自循环的文明进程陡然向上提起。 然而,愚昧永远存在,必须存在,文明是驱赶马奔驰的皮鞭,愚昧是避免它失控的缰绳。 在习惯愚昧的环境中,生灵会感到不适,从而产生抗争反应: 龇牙咧嘴的用蛮力对抗文明。 因此,巨蛇自衔样的历史变成了圈圈扩大的上升螺旋,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像慢慢接近神性的高塔。 是跌入还是高高升起,是降智还是启蒙,这反而无法评论。 因为在更漫长的时间线中,或者在另一种时间尺度下,这个节点可以伟大到惊心动魄也可以是渺小到可以忽略的一笔。 当然,也有可能是前人无法想象,后人无限追忆的辉煌时期。 这样的故事常常被浓缩,只看到一个个英雄突然就集中起来;一场场战斗在伏笔刚埋下后就立即有了结果;一句句不经意的谈论往往就是某个人的命运。 这个时期极端的壮阔和匆忙,核心人物的生命被压缩到极致,他们为带动历史而出生,为奔向自己命运而出生,忙碌,热闹,轰轰烈烈,又同归于寂。 只有后人偶然的想起其中某个片段,片段中却是错乱、混沌编造的人和事,这样再回头一看,呕心沥血的拼搏和徒劳一样没什么区别。 也许故事中的人并没有觉得呕心沥血,他们恰好赶上这个时期,做着符合自己身处的环境下必须的事抗争,顺应,在狭缝中平衡;不得不抗争,不得不顺应,不得不平衡。 该怎么评价这个时期? 不知道,古斯塔夫向天神提出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自己。 他一遍遍的问: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这个时代什么时候结束? 这一切像是早该醒来的噩梦,但又不是这样,它和噩梦只有一个相似之处:没有铺垫和预兆,就突如其来。 但是,在人最惊恐的时候,人不会醒来,人在现实里不可能醒来,人会无力的感受着恐惧狠命的一刀一刀割着心脏。 弗雷姆,空旷、寒冷,太阳的寒光常常连续好几天的照耀,挤走黑暗;黑暗也经常取代太阳,进行连续好几天的黑暗不眠不休。 在雪国弗雷姆,日月同辉并不罕见,罕见的是古斯塔夫。 这位少年,他跳过了生长发育,躲过了饥荒,直接作为男孩出生。 就像一片雪花在飘落时不会引起人注意,待它积成高高的雪山后又让人产出它一直都在的假象。 “古斯塔夫”是神父卡普亚给他取的名字,意为“正常的时序”,当指向特定的人时,意为“时间的管理者”,通常语义下,如果一个人能管理好时间,比如在生存之余可以酿上一小桶鹿血酒,人们会称这类人是古斯塔夫大师,有时候也会有延伸的意义:会酿鹿血酒的人。 “过来,古斯塔夫。”神父对身后的男孩说到。“不要害怕,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古斯塔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来我身边,看着我做的事,我迟早也会躺进这里。” 古斯塔夫来到神父背后,低垂着脑袋看着地板。 “看着,看着,看着。” 男孩怯懦的走到神父身旁,眼神故意游离,忽略了面前的事物。 神父伸手推了一把古斯塔夫,男孩在不大的力量下前倾身子,为了防止跌倒,他的双手扶在了一道木板上。 眼神也和神父一样凝视到了同一处。 “古斯塔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死亡。” “可怕吗?” “不可怕。” 在寒冷的弗雷姆,人的生和死没有多大区别外表上确实如此。 苍白如雪的脸在饱饮鹿血酒之后也不会有变化,只会流出立马就会冻结的汗。 “像睡着了。”古斯塔夫补充到。 “待这个梦境结束,她会在另一个地方醒来。”神父摸着男孩的头接着问,“你希望她醒来吗?” 古斯塔夫盯着这她安静了好久,外面的风都吹不进他的耳朵。 “嗯。”古斯塔夫肯定的点头。 “为她梳理。”神父语气很平静。 男孩结冰的本能融化了,它化为暖流,支撑男孩的行动。 “照着我说的做。” 男孩抚摸着她的脸,小心滑过她的肩,生怕打扰她,让她在不该醒的地方醒来。 女人和古斯塔夫都已经半脸风霜。 他脑袋偏向一侧,紧皱的眉头之下,眼睛看着墙。 “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神父语气不变的重复道。 古斯塔夫内心的大雪是滚热的白光。 “看着她,轻轻的看着她,温柔的触碰她。”一层不变的平静语气里重复着不容违抗的命令。 古斯塔夫照做了,冰冷的触感让他有些难以自制的不安,一种出生时就被冰封的想法在这一刻被骤然唤醒。 “什么感受?” “冷。” 神父拿出一把小刀,递给男孩。 “挽起衣袖。” 苍白的手臂露了出来。 “割。”神父风轻云淡的说着简单的指令,他看了看小刀和男孩,最后看了看男孩的手臂。 苍白的手臂慢慢多了些色彩,很温暖。 “割深些。” 鲜红的颜色放肆的涂抹,疼痛,温暖的包裹着男孩。 “滴进她嘴里。” 弗雷姆少见的红色全在女人脸上含蓄的绽放。 红唇,红腮。 古斯塔夫触及过的皮肤也开放出挺拔的粉红。 “继续为她梳妆。” 快要离开手臂的血液凝固了,男孩耳中的风雪生变成“嗡嗡嗡”的闷响,好像全身只剩下心脏,它激烈的程度比喝下第一口鹿血酒时还要凶猛。 “看这个伤口。”神父说。 两根手指接触到那条触目的伤口时,古斯塔夫感到自己瞬间被吸入其中,幽静的温暖融化了男孩的积雪。粘稠又温暖的雪水在倾泻直下。 “感受到了什么?”神父的语气平静如雪,没有命令的成分,也不要男孩回答。 “这是你的母亲。”卡普亚指着那条伤口。 “她一直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现在她得到了你的血,长出了你的肉,她知道你已长大,她将彻底安然的离开,她将在最后一梦中醒来你要她醒来吗?”神父又重新问了一次关于梦的问题。 “要。”男孩立即点头,融化的雪水已经结成严酷的冰。 “那开始吧,你,我,我们,共同为她创造一个梦。” 神父站起,打开教堂的门,和风雪一起进来的,是饥肠辘辘的人。 “创造一个必须醒来的噩梦。” 第三章 伊利亚:身体里传达出的语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大海的试炼中,流血的速度预示着航行的速度; 血液落地的位置,指定了这位试炼者将要乘坐谁的船; 血迹漫延的方向表明了航行的方向; 而血液从流出到凝固的时间,暗示着将要航行的对应时长。 戒岩上的维塞克,他根据安蒂缇娜的血液,为大海的试炼做出了具体的内容: 她将乘坐伊利亚的船,用最慢的速度,向南出海,当半个太阳落入海中,便到达真正的试炼海域,如果安蒂缇娜能够归来,沙特阿卡人会伸出所有的怀抱去迎接这位正统的孤岛之王的妻子。 伊利亚双手划动着桨,安蒂缇娜坐在他对面。 一次次不间断的的划桨,让整个海面都荡着涟漪。 “这就是试炼?” 安蒂缇娜有些意外,这个测试也太过轻松,伊利亚的筑船完美的配合着大海的起伏,坐在上面甚至感觉不到大海的颠簸,就连行驶的南方,也是一片平静,没有风雨的征兆最吃力的繁重工作也由伊利亚一并承担,他的手臂和木浆差不多细。 安蒂缇娜以为,这个可能只是孤岛沙特阿卡已经淡化了过程的形式; 她也以为,这是沙特阿卡的神灵认可了她这位王的女人,赐予了一海的平静。 “还没开始呢。”伊利亚保持着划桨的节奏,侧头看了看夕阳,它即将落入海面。 “我会通过吗?” 伊利亚盯着她笑,没有回答。这位女人还在伊利亚面前徒劳的发散着女性的魅力。 “一会儿,我要做些什么?” “你想知道?” “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如果没有通过试炼,我会怎样?”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伊利亚不由自主的模仿着格萨尔的微笑,他歪着嘴说,“如果没有通过,你就回不去,我是说,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回不去,除了大海大海的深处。” 女人被伊利亚故意的作弄吓到,她又撩动起头发,“现在海上只有你和我,如果要我做些什么的话……” “那我一会儿在告诉你,你要做些什么。” 在大海,人在任何位置停下来都会以为自己到达了大海的中心,这个时候伟大的征服感会和恐慌一并升起,只有在大海中长大的沙特阿卡人明白,他们终其一生都驶不出大海的泪。 “到了?”安蒂缇娜看见伊利亚停下了船桨,她媚态百出,“还是说你想起来了,你需要我为你做的事?” “无所谓到不到,我让维塞克这样命令,只是为了让性子急的岛民不会跟来。他们听见用最慢的速度划桨,一大半就会放弃跟随看热闹的心,在听到前去的方向是掠夺腻了的南海,就对这段航路根本不感兴趣了。” 夕阳稍微落进了大海中。 安蒂缇娜意识到,也许她要接受的试炼不是来自于大海,是来自总是和孤岛格格不入的伊利亚。 “你要我怎样?”安蒂缇娜叉开了腿,提起了裙摆,发起女人最后的攻击,“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跟我走吧,逃离这个地方。”伊利亚的双眼刺痛安蒂缇娜,“我同样了解大海,有不输格萨尔的航海术,我了解树木,我一摸树干就能知道在船上最适合它的位置,以这样的技术,我们到任何地方都能得到尊重。 “而格萨尔,人们对他的敬重更多的是来自他的头像,他是王。 “格萨尔王,成为王,他的背后,胸前,颈脖,时时都会迎来背叛的刀,这些刺杀了格萨尔的刀,刺杀他的亲信,同样会刺杀你。怎么样,跟我走吧。” 伊利亚停了一会,重新拿起双桨,方向依然是向南,但是他身体里传达出的语言在告诉安蒂缇娜,小船驶向的是伊利亚早就布局好的领土。 “沉默,是答应了?明智的选择,因为你需要往深处想,背叛的刀还会刺杀你们的子女,并不是每一任孤岛之王都有格萨尔王的胸怀,你看见了吧,在挤满战士的长屋里蹦的几个小孩,他们是泰格维森的子女,都还天真的以为这是他们爸爸的房子。” “不,我没答应!” “你以为你是否答应,能左右我的决定。”伊利亚眼睛通红,向大海吐了口唾沫。 安蒂缇娜不知道怎么应对,她曾经在所有男人中周旋都巧妙的能应对自如,无论他们征服了多少土地和女人,无论他们的身份是伯爵还是修士,只要是男人,她都能撩拨起他们的心神,但是对伊利亚不行,伊利亚的灰眸已经燃尽了情欲。 “我能看出你的野心,如果你是男人,你那两位哥哥的领土你一定能占领,可你是女人,这个世界,男人不会听命一个女人,于是你用起另外的武器,在另外的战场去征服男人,而且,你很厉害,你眼睛很狠辣,你只征服那些有能力征服土地的男人。” “我这么做,是为了” “是为了活下来?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我小时候就见过,为自己的贪婪找些道德安慰,你知道吗,在沙特阿卡,这个最贫瘠的土地上也同样生存下了一代又一代人,我不是指靠出海,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战士,他们就靠那点该死的土地上那点该死的农作物。你不是为了生存下了,我在你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野心。” 大海已经把夕阳吞没了一半。 安蒂缇娜在戒岩下是听到了的,维塞克说过这个时间节点。 伊利亚靠近船尾的安蒂缇娜,他勾住她的下巴,狠狠的说:“你以为征服格萨尔后,就能征服他的国?我告诉你,他永远不会拥有他想要的国。” “不,不要!”安蒂缇娜摸不清伊利亚说这些话的目的,她高呼的拒绝没有经过思考。 她的回答也不是针对伊利亚的话,是在面对残酷得精神拷问时,自发的喊出:“不” 伊利亚站了起来,在安蒂缇娜眼中,他高大得如一颗遮住了太阳的树。 “我认为你应该认认真真的给我一个你拒绝我的理由,一个能把我说服的理由。” 一种命悬一线的危机感让安蒂缇娜觉得大海倾覆,即将打在这个小船上。 她在船中呼救:“我还是愿意跟随格萨尔,你说的那些危险可能会发生,会在每个王身上发生,但格萨尔不会,因为格萨尔有伊利亚!” “不错的回答。”伊利亚歪着嘴笑。 小船在大海上平静的躺着,没人知道它刚刚经历了灾难。 “我的试炼你通过了,接下来,是大海的试炼。” 伊利亚双手一抓,把安蒂缇娜半个身子按进海中。 咸腥的海水从女人眼里,鼻里,口中灌入,海中填满了她的胃,进入了她的肺。 海中的气泡充斥着她的救命声,“咕噜咕噜”破碎的水泡像没有火就沸腾的水,直到安蒂缇娜放弃了挣扎,伊利亚才抓起她的头发,把她扯上岸。 安蒂缇娜像是和渔夫搏斗后的大鱼,在船上时,她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力量,嘴巴绝望的一张一合,流着海水,里面有格萨尔的味道。 大海的试炼还没有结束,伊利亚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动作,当安蒂缇娜再次回到船上时,大海洗走了她的野心,自负和美貌,她任人宰割的模样,像是只要能摆脱这种痛苦,马僮都能拥有她。 湿漉漉的安蒂缇娜分不清现在自己在船上还是在海中。 我有没有通过试炼,安蒂缇娜自己问自己。 伊利亚划着船,在平静的海洋上摇动着木浆,划回孤岛。 第四章 古斯塔夫:她见过我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是梦吗? 这是我才该从中解脱的噩梦吧? 古斯塔夫在被风雪卷满的教堂里不断问自己。 在弗雷姆,生和死没有多大区别,无论这个人是否睡着,强劲的冷风都会凝结他们的眼。 这是梦吧,等我醒来,就是另外的景象。 可是,这个梦好长啊,太长了,仿佛会永远延续下去那么长,会和甘尼克斯山脉上持续吹刮百年的风雪那么长。 我好想醒来啊,我好想摆脱这个梦,这个必须醒来的噩梦,究竟是属于我,还是属于妈妈啊? 古斯塔夫的梦一直上演着,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行为。 他看见人群向他袭来,苍白如骨的手伸向他,又略过他,到达如花般绽放的母亲身上。 古斯塔夫被人群撞开,他看见惨白的人拼命往自己嘴里增添皮肉。古斯塔夫在人群中寻找神父,以求帮助,但是,神父和他们一样,在用身体阻挡着尽可能多的人,然后尽可能多的把食物一口埋入嘴中。 小刀在古斯塔夫眼前晃悠,在脸上划起冰凉的痛。 他划伤了自己,但还是分不清眼前的处境。 这是梦吧?这是不是梦?如果是,那该进入尾声了。 没有比这还要残酷的梦。 古斯塔夫爬进人堆,他看见自己的手也开始撕扯花朵。花朵进入了身体,他的身体轻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短暂的,饱腹的满足,他看见自己的手开始和其他人抢夺,再次撕扯花朵。 这是我的梦吗?如果是,请让它一直延续下去。古斯塔夫在吃下肉后,心里这样说。 一切确实都如古斯塔夫所愿,结束了,无论这是不是梦。 甘尼克斯山脉上的风吹走了寂静,雪树、雪地和气息奄奄的柴火都发出“呼呼”的风响,曾经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 “咚” 神父在最前排,在所有人前独自跪下。 “咚”剩下的人模仿这个动作。 跪着的人们僵直着,把全身撞向地面“咚。” 血肉碰撞地面的虔诚声掺杂进无意义的风啸。地上的血沿着各自的曲线出发,流到一起。 虔诚的撞击声和清脆的撞钟声相比,前者是短暂被驯化后狂热的野性,后者在弗雷姆仅是一项不得不进行的仪式。 声音停止了。木棺里只剩枯骨。但是母亲脸庞上泛起红润时的美丽依然记在古斯塔夫心中。食肉者脸上的污浊肆意在他们苍白的脸上涂染,显得丑陋又恐怖,好比故事中的邪魔。 人群离去,教堂里堆上了他们带来的鱼肉,一人一条。 火焰舔舐着还没有品尝完毕的干柴,屋内增添了几分螳臂当车样的温暖。寒风不止,风挨个敲打着门,寻找着缝,刺冷人的身体,似乎它若不在寒冷,便不能称之为雪国弗雷姆的风。 弗雷姆,该怎么谈及这个地方?是小国?是行省?是城邦?是小镇?都是错的,这是个遥远到被遗忘的地方,若不是前来追寻神迹的朝圣者前来,弗雷姆自己都不知道已被遗忘。 离开,不断的离开。神父卡普亚就在这一个信念下翻山越岭。出发的目的都已忘记,铭记的教条在磨砺中增删,他追寻的是一个个远方,最好和出生的地方越远越好。 没有办法,神父卡普亚对至亲的人至始至终都挂着疏离的微笑,他熟悉家乡每条街道,不会迷路;了解每条规则,不去冒犯;掌握星辰的规律,不去解读。 但是卡普亚总是和身边的环境格格不入,环境和他就是相互排斥的世仇。 是离开,也是寻找,总得找到一处吸引他的地方。日月换着背景在头顶更替,曾经一直排斥着他的膈应感渐渐减轻,内心没有响彻过的呼喊在天空奏鸣,越演越烈。 在路途中,只要目标是离开,就不会迷路。他听着风中断断续续的,不可知的,又冥冥之中有无穷深意的声音最终来到白山脚下。 连绵的山是世界的尽头。 卡普亚清楚的听到,不解其意的声音暗潮中涌动的澎湃情感。这里是这个世界的尽头,另一个世界的门。 上山的过程很轻松,卡普亚被一群人支撑着,步履轻盈,脚不沾地的就登上山顶。卡普亚没有停留看山下的景物,一种难以拒绝的吸引力让他向往翻越。下山也同样很容易,像一群人在身后用力拉着他,使他全力奔跑而不跌下的就来到山下。 卡普亚没有回头再看白山,这座山在他双脚触地时化为吹雪从背后吹过了他,在他面前建起的冰雪世界等待着他的来到。 雪车,蓄势待发的狗,车上的鹿血酒一应俱全这是天神预先做的准备,也可能是出猎遇难的男人们留下的遗物。 苍白的流动屏障就是世界的门,他是敲门的人,是闭门的锁。 这就是我要寻找的神迹。 卡普亚在没有目标的征途结束后给自己的路附上最终的意义。 神父卡普亚慈爱的摸着古斯塔夫的头,“你母亲醒来了。” “会在哪里醒来呢?” “在她想去的地方。” “她会记得我吗?” “会。” “她见过我吗?” “无时无刻。” 古斯塔夫抱着神父哭泣,他不理解为什么刚建立起的情感纽带突然就被咬断,除了手臂上不久就会愈合的刀伤,连个可以牵挂的实物都没有。 “为什么,我没有见过?”古斯塔夫话不成句。 “你的出生就是神迹,一个叫做母亲的神迹。” “嗯?”男孩哭泣着问。 “还记得腹上那道伤疤。” “嗯。”男孩点头,在一群人开始食肉时,男孩最想保护的就是哪里。 “你从那里出生。我找到你母亲时,她已经睡去。我以为你也睡了。 “在我为你母亲做完祈祷,给她倒入最后一杯鹿血酒时,发生了奇迹。另一个世界的噩梦让你在这个世界惊醒。我剖开你母亲的肚子,抱住哇哇大哭的你。” “可”男孩还想问,但不愿意再提及。 “今天是你生日,在弗雷姆,迎来第12个生日时需要进行这个仪式。” 弗雷姆的冰雪可以完好的保护亡人,他们死后和生前的样子没有多大区别。但为了让离开的人在醒后不会遭受严寒,一直处在温暖的世界,成年的弗雷姆人会吞下亡人寒冷的肉,用自己体内储藏的温暖为他们驱寒。 卡普亚刚了解这个习俗时本大为震惊,这个不受管教的地区有这么野蛮的文明?生活之后,他才知道,在冰天中的生命已经弥足珍贵,他曾经呆的地方,文明只不过是野蛮披着的皮,在弗雷姆,这里的文明更高级而原始。 “成年之后,”神父对古斯塔夫说,“你要学习一门技艺。虽然弗雷姆人迹稀少,为了活下去,一个人必须身兼数职,是教父也是猎人,是医生也是酿酒人,是裁缝也是渔夫,所以,你要熟悉至少一样手艺,这样才能和他们交换体力。你选择什么?” 古斯塔夫眼泪已哭干,他沉默了很久说:“我要当食物。” 第五章 伊利亚:在脑海中消逝无影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的船桨拍碎了夕阳的余晖,光芒撒了一海。 他的船没有颠簸,强劲的海风像惊醒的梦一样把他带回了岸。 看到归来的两人,沙特阿卡空余的肚子装下了剩下的麦芽酒。格萨尔在岸上迎接了安蒂缇娜,用锐利的眼光瞟了一眼伊利亚,那眼神,像是篝火中新蹦出的火花。 伊利亚也随后上了岸,他转个身,轻轻拍了拍船,小船有了灵性一样晃动着身子,回应着筑船者伊利亚的感谢,随后在热闹中陷入深深的沉睡。 “我以为我会不来了。”安蒂缇娜故意在格萨尔和伊利亚两人间说。 伊利亚停止了喝酒,格萨尔为他的女人添上满杯。 “祝贺,大海也认可了你。”伊利亚捏了捏牛角杯,向安蒂缇娜庆祝。 安蒂缇娜像在大海的风浪中找到了礁石一样抱住格萨尔,在她认为的风浪停息前,绝不松手。 “我以为我会不来了。”她娇柔的又说了一次。 格萨尔把挂在身上的女人扯到身侧,仿佛她只是一个物品,一点都不在意安蒂缇娜此刻脸上的不满,格萨尔取走了她不愿意碰唇的酒杯,两双手握着满酒的杯,和伊利亚相碰。 “谢谢。”这是伊利亚上岸后,格萨尔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伊利亚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嘴唇也含语不发的抖动了下,他没有办法回应格萨尔的道谢。 格萨尔知道伊利亚的性格,他不亲近热闹,于是这个永远都处在热闹中心的王远离了他。 伊利亚看见格萨尔提着安蒂缇娜在喧哗和簇拥中走进了先知的骨屋。 先知不会预言,他瞎掉的眼睛能看得更远。 他对自己所见的会知无不言,但是会有所保留,即使沙特阿卡的王也不能要求他说完全部,因为若透露太多秘密,先知同样会遭受惩罚,震怒下的天神甚至会修改某位被预言者书写好的命运。 伊利亚站在远处,他听不到两人的问题,也听不到先知的回答,在他的眼中,就连最显眼的火光和人群都变成梦一样迷离和疏远。 直到这两个人离开了骨屋,脸上都挂着笑容,伊利亚才离开了狂欢的人群。 他的家中已经有一条完整的亚麻布,因为它依然不会发光,伊利亚认为这条比女人做的都好的布仍是个半成品。 夜晚有点凉,他披上这条布,为自己倒上一杯随着安蒂缇娜嫁到沙特阿卡的葡萄酒。 外面的流水静静的流,外面的人群热闹的吼。 伊利亚一族,他们的记忆代代相传。 父辈的记忆会在某个不经意间的时刻在晚辈的记忆中延续,会迟到,会隔代,但是不会缺席。 如果愿意淌进这条记忆的河,筑船者伊利亚会看到上一代人的故事,还能从上代人眼中看到还没有自我意识的自己,看到一个小伊利亚刚从产门中爬出,新生的皮肤上满脸新嫩的纵横。 有时候观察记忆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当上代人的记忆和自己的那部分重合时,观察者会发现,曾经的一些自己笃定的事情,其实是由另外的逻辑内因来驱动。 然后,这些记忆就像门前的流水,有时汹涌,有时细流,有时干脆枯竭,无论记忆的拥有者用怎么的态度去对待它无视还是思索,它都以自身的速度流动,不受宿主的身躯掌握随时流进来,又随时在脑海中消逝无影。 筑船的伊利亚酒量不好,他没有办法承担过多的酒精,他被自己灌醉,醉醺醺的趴在河边呕吐。血液一起涌向了脑门,挤满了血管,在皮肤中膨胀,伊利亚的脑袋滚烫如火。 伊利亚把脑袋深深埋进流水中,清凉的水从左耳流进,从右耳流出,冲凉了他的眼睛,这条河没有带来上一代的记忆,只有堪比大海还要憋闷的试炼。 流水的力量死死缠住伊利亚的脖子,让他不能起身呼吸。 伊利亚没有挣扎了,他努力保持住平静,他总能平静,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和今天接受试炼的安蒂缇娜一样,生死不是争取来的,而取决于这股力量的主人。 为什么要让她通过?伊利亚在自己的生死边缘想起安蒂缇娜的生死。 伊利亚被拉了起来,他平静的跪在河岸,刚才他险些溺亡时,也是这么平静,除了现在脸上一丝不惜察觉的侥幸。 “你怎么不去参加庆祝?” “对我而言,庆祝已经结束。” “你会为格萨尔带来灾难。” 这时,伊利亚才转身,还有力量站起,跪着面对说话的人。 “是你。” “谢谢你还记得我。” 奥威尔眉目低垂,没有情绪的看着伊利亚,身上穿着的衣服隐隐发着光芒,像月光,但比月光多了些锋芒。 “你什么来这?” “我担心格萨尔一直忽略我的声音,所以我直接过来。” “过来找格萨尔?找他干嘛?” “我过来告诉格萨尔,伊利亚会为他带来灾难。” “去吧。”伊利亚回到了木屋中。 木屋里没有点起蜡烛,但同样被光满挤满。 “你怎么还不去?” “你怎么不问?你为什么会带来灾难?”奥威尔反问着,低垂的眉目浅浅的笑起。 “我不用问,我了解格萨尔。”伊利亚刚抬起的酒杯被奥威尔抢过,伊利亚接着说,“格萨尔内心强大而偏执,先知口中的话他也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部分,我知道的,这一份自信会让他盲目,他会以为海风和海浪会听从于他。” “那你呢?”奥威尔又问,像一个老师在引导答非所问的学生。 “我是筑船的伊利亚,沙特阿卡伟大的王会带着他的勇士乘上我不沉的船” “我是说,那你呢?”奥威尔低垂着眉目。“你相信我说的话吗?我如果我说格萨尔会葬身在你的船中呢?” “我不相信你的话。” “要是,这不是我说的话呢?” 奥威尔在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他把这本书递给伊利亚说:“是上面的记载。” 伊利亚用打火石点燃蜡烛,小心翼翼的翻阅这本关于智慧的书,整页整页陌生的符号晦涩难懂,但是异邦的文字在烛火下又像有生命一样在纸页上流动,用另一种语言在诠释自己的含义,混沌的隐喻引人入胜。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座岛?你们在找财富,我在找这本书,这本书,关于未来。” “谁会相信一本过去的人写的书会关于未来。” “谁说这本书是过去的人所作?” 奥威尔贴近伊利亚,用一只发光的衣袖遮住他的眼睛,扬起他的头。 他拿起伊利亚的手,让他的手指一行一行的抚过书页,上面的文字纷纷化为蝌蚪,游向手指,密密麻麻一团。 奥威尔干燥的唇快要吻住伊利亚,他把话吐进伊利亚口中:“感受它,感受它,感受它。” 渐渐的,伊利亚抽搐起来,奥威尔强行抓住他的手,不让伊利亚离开文字。 在流水面临死亡时也安安静静的筑船者在木屋中歇斯底里的狂吼: “不不不” 第六章 古斯塔夫:声音被寒冷冻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风雪吹打在古斯塔夫的少年脸庞上,细雪融化,变成了泪,流到了下巴,带走了男孩该有的童稚。 少年的脸庞突然之间就成熟起来,他抽开卡普亚紧握着他的手,古斯塔夫走向母亲的白骨,眉目低垂的看着她。 他看了好久,在无声的对着话。 你醒来了?你在哪里醒来?你那边是什么样子? 少年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旺盛的活力,取而代之的是比神父还要深刻的怜悯,虽然多了一些大雪样白色的冷漠。 古斯塔夫又跪在壁炉的火焰旁,他把苍白的手探进了火中,手似乎成了火焰的一部分,没有烧灼的疼痛,古斯塔夫怜悯的看着自己的手,把它探向木柴,木柴变成了灰烬,连一点温暖都没有保留。 教堂里,寒冷再次占据绝对的上风。 古斯塔夫行走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结霜。 他站在神父卡普亚面前,低垂着的眉目,在无声的宣告着终生的决定:我不会在正视世人。 神父卡普亚凝视着男孩,男孩低垂着的脑袋看着地面。 可是,卡普亚感到的,是居高临下的逼人寒气。 “酒,鹿血酒,还有吧。”古斯塔夫的语气不是询问,也不是陈述,是一种我需要就必须存在的强硬要求。 “没有了,弗雷姆都持续了好几年的饥荒。” “有,有的,会有的。”古斯塔夫高高举着手,“给我酒杯。” 神父来回走动,重复了三次递酒杯的动作古斯塔夫踩碎了三个杯子。 最后,眉目低垂的古斯塔夫双手垂了下来,说:“你知道我要哪只酒杯,它在你房间的木盒中,我母亲用过的那只酒杯。开启木盒的钥匙在你兜里,去拿吧,我在这等你,别去太久,会掉进杯子里,别跑太快,会跌倒,会打碎酒杯。” 卡普亚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管着那只酒杯,它做工粗糙,上面连装饰的花纹都没有,可这只酒杯正是卡普亚真正决定留在这里的原因。 古斯塔夫是神迹的产物,这个酒杯是孕育生命的温巢。 “你不去?那我去吧。”古斯塔夫揣着手,衣服簌簌作响。卡普亚在后面跟随,很奇怪,古斯塔夫一直不急不慢的走着,神父精疲力竭的追赶也始终没有缩短距离。这两个人之间间隔着一段永恒的距离。 男孩盘坐在地上,木盒恰好在他低垂的视线之内,在对一切事物都不放在眼中的神情里,还多了一种但凡视野之类的东西都属于他的不容侵犯感。 “找到了,你打开,还是我打开?”古斯塔夫问。 神父钥匙还没有掏出,古斯塔夫已经在掌间端详这只酒杯。 屋里有些暗,于是有了光。 古斯塔夫在光影下欣赏酒杯的纹路。他对着杯口上的裂纹说,“你看,这是妈妈的吻痕,她嘴唇的颜色印进了杯中。” 这句话神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滴泪掉进杯中,那滴泪没有变成水斑,没有因为寒冷凝固。古斯塔夫夺目的双眼就是这滴水的日和月,这滴如流星一样的泪,在日月的牵引下沿着杯壁没有规律的滑动,滑动的轨迹成了霜,霜化成了更多的星星,杯中充盈着星河。 “缺点什么,是不是缺点什么?” 男孩的手离开酒杯,被他创造了星河的杯子在空中悬浮。 “我在问,是不是缺点什么?” 古斯塔夫还是看着空荡的木盒,声腔里是一种残酷得怜悯,卡普亚却被窒息的凉意恐吓,像有人逼着他,让他说出自己不愿表达的话。 “缺鹿血。”神父说。 “不,不缺鹿血,不要鹿血。” 悬空的酒杯跟着古斯塔夫行走,卡普亚感到弗雷姆所有的积雪都在男孩身上积聚。 古斯塔夫拿出小刀,冷冷的说:“没有鹿,没有鹿血。只有你,我,我们,怎么办?” 神父在眉目低垂的男孩身上,好像看到了永恒的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酒杯悬浮到了古斯塔夫胳膊下,他划开了手臂,鲜艳的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流进酒杯。 它快速的染红的星河,但随着血液不断的注入,酒还是没有溢出,就像酒杯那头连接着无限的饮客。 两根手指抚过伤口,新的刀伤随之愈合,疤痕都没有留下。 “你很冷吧。”古斯塔夫说。 “已经冷到没知觉了吧。”古斯塔夫又问。 “你在回答我吗?你是不是一直在回答我,但是一张口声音就被寒冷冻结,落在了地上。” “你回答我呀。” 卡普亚终于回应了,他的话语果真被冻结,落到了地面,碰撞出一声长长的“哎”。 “你喝酒吧。” 在古斯塔夫手臂下的酒杯缓缓升起,酒面上荡起花一样的波纹,又恰好保持在杯壁能阻挡的范围。 “喝吧,喝了酒就不会冷,不要碰着妈妈喝过的那一处就行。” 卡普亚喝了一大口,从未产生过的恐惧和奢欲令他喝了一口又一口。神父看了看酒杯,仍是满的。 卡普亚端着酒杯有些茫然,他想若直接松手,酒杯是坠落,还是会想刚才那样悬空,可他不敢冒这个险,他把酒杯还了给古斯塔夫。说实话,他现在害怕这个男孩。 古斯塔夫:“好喝吧。” 卡普亚:“好喝。” 古斯塔夫:“比任何时候的酒都好喝。” 卡普亚:“都好喝。” 古斯塔夫:“比母亲喝的最后一口都好喝。” 卡普亚沉默。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神父回答。 卡普亚发现自己似乎被更高等的生命体压迫着,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在被引导,根本不会产生另外的想法。 “不要害怕。” 一时间,卡普亚之前一直被空气掐紧的喉咙突然松弛,如释重负的快意,在酒精的催发下热烈的流淌。 “我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出生又存活,对吧。 “在弗雷姆,无亲的婴孩和活鱼没有区别,会成为食物。我感谢你的养育,但是我要问你,有没有人因为没有吃到我而饿死?” “没有。” “那,我将归还我的一部分血。拿着我的酒杯,给弗雷姆每一户人分一杯酒。在每个人都喝上一杯前,酒不会空,杯子也不会碎。若有人要两杯,你就给他两杯,出去吧。” 卡普亚想提醒一下天气,他认为酒会结成冰。 “出去吧,趁酒还温热,趁着我还没有长大。” 卡普亚走出教堂,敲响一处处门,每分一杯酒,月亮就下降一些,到最后一户喝上酒时,甘尼克斯山脉分割了昼与夜。 做功粗糙的酒杯也在神父手中变成粉末,一颗不留的随暖风吹走。 第七章 伊利亚:垂死挣扎的鱼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随着伊利亚的指尖摸过最后一个文字,书上的字迹安静下来。 伊利亚惊魂未定的双眼空洞的看着奥威尔,他身上大汗淋漓,劫后余生一样的在喘着粗气。 奥威尔抽去僵直在伊利亚手中的书,把书籍妥善而郑重的放进衣兜中。 “你现在信了吗?” “那是真的?不是魔法?” “如果是假的,就没有必要这么真实,不是吗?”奥威尔礼貌的笑起,双手伸开,曲膝弯腰,伊利亚虽然没有见过这种行礼方式,然而在对方眼神中读出奥威尔要离开了。 “等一下。”伊利亚的声音不是那么平静。 奥威尔歪着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在笑着。 “在沙特阿卡,没有不受招待就离开的客人。” “你要用什么招待我,在你这里,我看不到其他东西。” 伊利亚倒满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奥威尔后,他接着说:“无论这个客人是不是不请自来,是不是受到欢迎,沙特阿卡人都会送上酒。” 麦芽酒吞下之后,伊利亚的心绪平缓了些,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是来自上一代的伊利亚,或者间隔了好几代的某个伊利亚的记忆。 不会的,不会是他们的记忆,格萨尔活在当下,和先人没有交集。 奥威尔杯中已空,他把玩着酒杯,观察着它的花纹,岛上酒杯的制作工艺比麦芽酒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我曾努力寻找过一支酒杯。”奥威尔闭上一只眼睛,把酒杯横置,在烛光下观察酒在杯中留下的沉淀。 “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 “我要找的不是这支。” “我想,你过来不只是告诉我,告诉格萨尔,我给沙特阿卡的王带来了灾难。” “对,这本书只记载了一个片段,没有因果。它记录的可能是真实的故事,也可能是某个作者在书斋中浪漫的幻想。” 伊利亚听到这句话不屑的笑了笑。 “可能是一段过去的,相似的历史,也可能真的预示着某种未来。当然,不排除是伟大的魔法师把这段令人心痛的历史抽离,封印在了这个位面,也有可能,我觉得这个可能极大,只是吟游诗人的手稿。” “所以你就千里迢迢” “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奥威尔强势的打断伊利亚的话,“我原意相信,相信的后果我能够承受。我喜欢假定它一切为真,然后找到书中特定指向的人,通过观察他们,让书和人物相互证明。” “你的结论呢?见过格萨尔,见过我之后。” “得不出结论,你们两人的故事连开始都还算不上。” 伊利亚又喝上一杯,酒杯在桌子上摔得哐当做响。 “你证明它的真假有什么用?” “对啊,有什么用?”奥威尔抬起下巴,低垂的眉目直视着伊利亚,他如同毒蛇吐信一样,用舌头来挑拨自己染上酒色的下唇,说着不着边际又蛊惑人心的话: “伊利亚,你觉得我现在,能怎么用?” 山下的木屋被过分多的粘稠晨露滋润,里面还飘忽着青草,土壤和动物的气味。 伊利亚房前的河流上,盖上了薄薄的雾。 流动的雾时时被跃起的鱼扰乱。 伊利亚没有穿衣服,拿着木叉子在河中寻找着鱼。 准确插入的美妙触感从木头上传来,伊利亚观赏着被穿透后仍在垂死挣扎的鱼。 奥威尔重新穿戴得整整齐齐,低垂的眉目在以一种美学的角度欣赏着伊利亚流畅的线条。 “没看够?” “跟我走吧,伊利亚。” 真讽刺,相同的话,我曾经也对安蒂缇娜说过。 流水在伊利亚光洁的腿旁绕过,薄雾在此时静止,木叉上的鱼完成了最后一次摆尾。 “如果那个预言是真实的,真的会发生,”奥威尔布道般凝重的说,“那么和格萨尔命运紧密相连的你,如果想要避免这个灾难,只有一个方法,跟我走吧,伊利亚。” 木叉“唰”的一声贴着奥威尔耳朵飞过,他闭上眼睛,微笑着把头垂到最低。 愤怒的水花在伊利亚周围激昂,他走上了岸,撞了奥威尔的肩,使劲带上了门。 在上岸途中,伊利亚这么说:“只要是伊利亚,只要他的名字中有伊利亚,伊利亚一族的使命就只有一个,跟随他的王,成为他的护甲,他的战船和利刃。” 奥威尔的话长出翅膀,飘进木屋,准确无误的飘进伊利亚的耳朵,“那你的王是谁呢?” 伊利亚又摔开门,屋外的雾随着他的情绪又浓稠起来,他愤怒的反问道:“难道格萨尔不是?” 奥威尔的声音不厌其烦的长出翅膀,它在安静而浓稠的雾中飞翔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伊利亚的脑中。 “不是,至少现在不是。直到格萨尔经受了大海和大地的试炼,他才是王,那时他的国” 奥威尔之后的声音在迷雾中迷了路,没有到达伊利亚耳中,他这个人也在雾中消失。 一个响亮的声音将森林填满,歌声总是突兀的戛然而止,在停顿了几口酒的时间后,歌声比之前还要高亢的嘹亮起来。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战船,多更多。巨船在风浪,如飞过。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子女,多更多。领土在扩张,都肥沃。”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格萨尔踏着大醉的步伐成为雾与树的化身,他醉醺醺的指着伊利亚嬉笑,伊利亚也被感染了,笑得很明媚。 “我会拥有女人,多更多。”伊利亚用尽最大的力气,和格萨尔一起唱起随着沙特阿卡一起诞生的歌谣。 “不要一直播种。” “有恶果。” 格萨尔继续唱到:“甜蜜的舌头。” “是毒蛇的吻。” “温柔的怀抱。” “是乱流的漩涡。” “当我还年少时。”格萨尔用最大的力量吼了出来,“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成为世界王,杀死敌人,无数个!” 两个人拥抱起来,一个大醉,一个清醒。 一个人把满口酒气和唾沫喷到惆怅的脸上,而惆怅的人舍不得擦掉,直到风把它吹干。 伊利亚夺走格萨尔的酒杯,把酒倒进河中,看样子,格萨尔喝了太多了。 “你干嘛来这?” “因为你不去我那。” “她呢?” 格萨尔摸了摸引以为傲的地方,裤子上显露出了一个具体的形状。 “刚睡。” 伊利亚的眉毛无比赞许的扬了扬。 “又要我造新船了?” “不是。” 格萨尔的醉意没有后续,当酒杯离开他就能清醒。 他扔出偏平的小石子,让它们在水上飞。 “伊利亚,先知的话,让我不安。” 第八章 古斯塔夫:在天空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神父卡普亚回到了教堂。 太阳的光芒穿过建筑,墙壁散发出崭新的色彩,温暖的光束在室内弥漫。 “分完了。”古斯塔夫说。 “分完了。”神父回答。 “真遗憾啊,卡普亚。结果直到最后,我还是忘了吻上杯中母亲的吻痕。” “那个杯子......”神父试探的说。 “粉碎了,不见了,在风中了。”古斯塔夫提前结束了神父卡普亚想要说的话后,他又继续冷漠的问,“杯子上的吻痕呢,他们也随意的触碰了。” “我没有注意这个,古斯塔夫。” “一定是的。命运女神是个庸才,她只会把相同的事情换个形式,在同一个人身上不断发生。一次又一次。” 古斯塔夫背对着卡普亚在教堂中席地而坐。 前方木高台上那个小小的雕像难得一次回馈着弗雷姆人对于温暖的需求。 “这就是你时常对我提及的神吧。” “是的。” “今天是我第一次直视他。” 卡普亚沉默了一会儿,“他叫” “他和我们一个样子。”古斯塔夫安静的说,不想知道这个木雕的名字。 “天神创造了我们。”卡普亚诚服的说道。 “反过来,也说得通。”古斯塔夫的安静中透露着一些权威,“这个是你雕刻的。” “不,这个顺序不能颠倒。”神父感觉双眼被古斯塔夫的背影刺痛。 “可以的,当个人的意识会被卷进巨大的意识,巨大的意识便会分离成一个个具体的目的。这个目的就是奇迹,就是神力,它需要一个具体的宿主,于是有了神这个观念,神的功能可以很具体,能代表鹿肉,代表木材,代表猎犬。也可以很抽象,是繁衍,是胜利,是温暖......” 古斯塔夫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听他人在他耳旁的低语。 “但是个人的意识太过抽象,需要一个形状,或者媒介来纠正,于是有了雕像,有了长弓,有了酒杯,他是我们的目的的放大、极端、扭曲和误解,是我们在迷宫中自己给自己绘制的地图。用一份架空的信仰,去夯实脆弱的内心。” “古斯塔夫?” 神父卡普亚喊起这个名字,他的目的是在确认这个刚十二岁的男孩究竟是谁。 确实有不少孩子在生日时,用滑稽的方式宣誓成长,比如故意举重,奔跑,梳妆打扮,但是古斯塔夫太特别,他在用不属于他年龄的智慧标榜着成长。 雕像无端端的倒在地上,轻轻一声脆响,过了一会儿才难以置信的变成粉末。 卡普亚的心像被寒风吹刮的树枝一样呼呼作响,杂乱的心绪让他立即想用鞭子抽打自己。 当他心烦意乱时,卡普亚总会鞭挞自己,每次冷汗、血液和疼痛不断从伤口中涌出,背部的伤口像天国的吻痕,每进行一次鞭策都让自己获得了新生。 “嘘”古斯塔夫听见了卡普亚凌乱的内心,手指放上嘴唇,做了静声的姿势,“卡普亚,你听,你听见什么?” 阳光洒在古斯塔夫俊俏的轮廓上,漂亮得不像是人间的产物。 男孩容不下其他答案,他说:“是冰雪融化的声音。” “去看看吧。”古斯塔夫站起,在神父前代替了高台上的神像,“外面的雪融化了,去看看吧。” 卡普亚是随着自己意愿走出去的?还是依照男孩的命令?这个不得而知。 可以确定的是,他走出教堂首先感到的是迷人的暖意,接着看到的是严酷的雪上镀上了闪亮的金边,白雪如一条长裙温顺的挂在半山。 其余的来不及看,卡普亚惊喜的往回跑,想告诉男孩这个奇景,冰封着的弗雷姆开始消融了! 他一转身,和古斯塔夫相撞,自己却被撞到。 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人经历过的岁月像做了个对换,古斯塔夫以长者的摸样伸出了手,苍白的手在弗雷姆的暖阳下显得不合时宜。 “趁我还没有长大,”古斯塔夫在两手相握时说,“谢谢你,父亲。” 神父看见古斯塔夫的背影,他还是气定神闲的走着,雪地上有条不紊的凹陷着一步步连续的脚印。 神父没有追赶,他知道这时即便是狂奔,两人间的距离也会越来越大。 卡普亚追溯的目光,一直看到了足迹的尽头。 弗雷姆顽固的时间在天空中驯服,它以固定的刻度保持着运转,日月稳定的交替,不在同辉,强行占据着同一片天;也不会在终于挤走对方后,连续闪耀好久。 现在的弗雷姆无比自然,和谐还有种数学一样的美妙秩序,自然得像是魔法。 好高的山,古斯塔夫终于来到了甘尼克斯山脉,他在山脚下感叹着。 山并没有因为积雪的消融而下降,而他也没有因为纠正了时间而变成巨人,可以像走过雪球一样,跨过山脉。 好高啊,低垂着头连山峰都没有看见的男孩说,好高啊,高到只剩下日月滑过的痕迹。 古斯塔夫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越接近山顶,就会更靠近天空。 因为太阳和月亮的作用,爬山时会比在山脚下更炎热和寒冷。 古斯塔夫看了看自己弱小的身躯,他断定自己经受不住这种考研,温吞而来的疼痛会慢慢吸走体力,他在半山腰就会睡去,骨头成甘尼克斯山脉的雪,肉成山脉的土。 “古斯塔夫。” 男孩在踌躇间,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认识我。”男孩看着山脚说。 “认识。果然啊,你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举止了。” “你认识以后的我。”古斯塔夫的语气里听不出额外的诧异。 “古斯塔夫。”背后的声音又叫了一下。 男孩揣着手,转身面对声音的源头,他低垂的眉目看着一双纤细白嫩的脚踝。 “你认识我,那我应该也认识你。” “这是你第一次见我。” “不,不是,我见过,见过无数次。不,不是无数次,是无时无刻。透过长大的我的眼中,我看到过你,你几乎常伴我左右。”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叫什么名字。”古斯塔夫走进了那双脚踝。 “梅菲斯特。” “星袍里的梅菲斯特,你没变。” “你也没有。” 梅菲斯特牵住古斯塔夫苍白的手,男孩抗拒着这股把他往回拉的力量。 “你冷吗?古斯塔夫。”梅菲斯特感受到凉意后问。 “不冷。” 天空暗了一下,紧接着重变晴朗星袍上有香香的温度,男孩披上星袍后有了困意。 梅菲斯特把古斯塔夫带到树下,她蹲下,像抚摸久别重逢的挚友一样摸古斯塔夫脸颊。 厚实,丰满,皱褶纵生的嘴唇,卷曲粗硬的黑发,平静深邃的,棕色的眼睛。你一直没变,从小就没变。 “你饿吗?”梅菲斯特问。 “不饿。” 男孩腹中毫不默契的空响一声。 梅菲斯特得意的笑起,像找到老友不愿透露的丑事,像看到固化印象中的反差。 男孩的眼睛看向左侧的石子,又看向右侧的昆虫,眼睛在左右飘忽。 梅菲斯特抱住了古斯塔夫,向比她小好多的男孩子说:“是我,是我饿了,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怎么办?” 她的嘴唇快贴在古斯塔夫脸上,温暖的吐息被男孩吸入。 古斯塔夫轻轻笑起,手也总算温暖了些。 第九章 伊利亚:久远的歌谣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天赋是最可怕的礼物。 一个人如果擅长游泳,会因为轻视暗流而被夺走生命; 这个人若被赐予翅膀,会不顾一切的飞向不该靠近的太阳; 如果哪位不幸的人生来就有骁勇的体魄,勇敢的战士连血液都回不了家乡。 “啊啊啊” 骨帘下,先知喉咙中两片肉膜在碰撞,发出像在催吐的笑声。 格萨尔对先知的话不敢全信,在先知的口中,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穿上了严严实实又五颜六色的衣裳。 先知说过,他曾看到过白鲸在天空飞翔,看到过伪龙缠绕着蔷薇,还有最诡异的,血鸦为棕熊带上荆棘王冠…… 这喉咙中两层肉膜碰撞、挤压出的句子让所有的倾听者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从先知的语气里判断吉凶,在一个又一个事后,才能对肉膜中含糊的话语恍然大悟。 在通常意义下,沙特阿卡人在新婚时,身上幸福的光芒能照到更远的未来,先知会看到更深刻,更遥远的未来,原原本本的说出几个片段。 “格萨尔,你还是没有问的吗?”先知在新婚的格萨尔面前问。 “没有。” “啊啊啊”肉膜里碰撞出可能代表笑声的回应。 “天赋,是最可怕的给予,它若让人看得更远,这个人就会惧怕未来。啊啊啊”肉膜里的声音可能在哭泣,“我在你身上看到统领光芒的天赋,你是天空中最耀眼的光,你是万千光芒的领袖,是歌谣里的星辰。啊啊啊” 这次的声音很明显,是在悲戚的痛哭。 “然后呢?”听完格萨尔的讲述,伊利亚在询问着格萨尔新婚之卜的事情。 “然后我亲吻先知的脚趾,出去接着喝酒。” “安蒂缇娜呢?” “我没有注意他们的一问一答。” “应该是好事。”伊利亚在河中小解,“万千光芒的领袖。格萨尔,这说明你会成为世界的王。” 不知道是不是书中的画面记忆犹新,伊利亚又看到了那个惨剧,他压抑住战栗,压着在喉咙中弥漫的哭泣说。 “不会。”格萨尔异色的双眸和手上那只死鱼眼睛一样失去了光泽,他啃咬着鱼,把石子一个一个抛进水中,“这句话可以解读的意义很多,但是成为世界的王,不在其中。” 伊利亚被格萨尔的话一惊,身上冒出鸡皮疙瘩。 “你是我的王。” “伊利亚,你和我没有王和部下的区别,永远没有。” 过多的酒让格萨尔也有了尿意,他揭开裤子,血糊糊的手上满是鱼腥味。 格萨尔在唱歌,“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格萨尔的歌声一声比一声微弱,最后像在长辈前认错的小孩,渐渐的低头不语。 伊利亚也没有接着唱。 河岸上的两人并肩站立着,但是,沉默的浓雾把他们两人隔了一片海的距离。 静默的两人心中都想起了同一个念头: 沙特阿卡人的一生早就被写进这首遥远的歌谣中。 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躺进小船,流入宁静的河。 格萨尔首先打破沉默,他闯进伊利亚的木屋中翻找,他记得很清楚,伊利亚在尝过葡萄酒后,内敛的他里不在收敛自己的情绪,筑船的伊利亚非常喜悦,他为了把葡萄酒运到沙特阿卡,还在当地新造了几只运船。 “别找了,没有。”伊利亚穿好衣服,跑进骨头的寒气让他发抖,后悔扔掉了格萨尔带来的酒。 “我记得你不是像我这样喝酒用吞的人,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你总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一桶酒够你喝一辈子。”格萨尔专心的在小木屋中踏步,寻找发出空响的地方和翻新的土壤。 “你真的喝完了?” 伊利亚点头。 “有什么事值得你开心到喝完了酒。” “我的王有了妻子。” “你一个人,喝完了?”格萨尔敏锐的捕捉到伊利亚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和谁?”他问。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瞪着伊利亚,他很难想象伊利亚除了树木之外,还能和人相处这么久,相处了足足一桶酒的时间! “我自己。”伊利亚艰难的笑了笑,抽搐的嘴角很难平复。 “哦好吧。”格萨尔躺进了伊利亚的床,用羊毛毯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住。 “你干嘛?” “睡觉。” “在我这?” “嘿嘿。”格萨尔在床上挪了挪身子,“在安蒂缇娜身边睡,我满脑子都是” “好好好,别说了。” 伊利亚关上门,在寒气阵阵的屋外坐着。 格萨尔很懂战争,是个天生的战争领袖。这是伊利亚和现在的孤岛之王朝夕相处后万分确信的一点。 格萨尔能在双方对阵的一瞬间就观察到对方的企图他们将会迎战,他们将会撤退,他们有埋伏。 在此同时,格萨尔能在理解对方意图后就立即定制出出色的作战方案,更可怕的是格萨尔天生的魄力,他在战场上用最简洁的命令就能带来最有效的攻击。 伊利亚想起和格萨尔共同经历的岁月,身子暖和了起来,脸上却还是无可奈何的笑着。 他只能无可奈何,伊利亚在忧虑中开始反省。 格萨尔,如今的你远远不是合格的王,和上一任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相比,你更加不合格。 那时,孤岛的领主仍是泰格维森,在沸腾又哄臭的长屋动员会议中,除了王,只有伊利亚注意到格萨尔再一次拒绝了出海。 伊利亚看到高台上,泰格维森在和心腹耳语,心腹们眼神凶恶的扫视了下在座的战士后,相互对视,笃定的确认点头就匆匆离开。 这时的伊利亚有些不安,他看到王也在不久之后离去,觉得不得不去确认心中越来越惶恐的猜想。 他跑到了格萨尔的家,墙上一柄斧头稳稳地劈了进去。 伊利亚取下这个斧头,掉头就走,见到了泰格维森。 “你们真是肝胆相照,伊利亚,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回去,不要说话,不要为一个不再掠夺的沙特阿卡战士求情,我不忍把你也关进地牢,我愿意失去十个战士,不,我愿意失去一百个战士,都不想失去一个手艺精湛的筑船者。” “我不是来为他求情,相反,我是来为孤岛之王提供一个更加杀一儆百的提议。” “你说说看,伊利亚,我很想知道这根非要在海洋中逆行的良木,还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法。” “对于这样的木头,不要烧毁它,不要折断它。我们放逐它,让这根木头去它想去的地方。 “一根木头,就算折断也无关紧要,它如果不回来,沉入了海洋,我们能找到更适合的木头,还不用让它占用沙特阿卡有限的养分。 “如果它回来,也不是坏事,我们没有花费更多的资源,就找到了新的世界。” 泰格维森对着仆人意味深长的点头,伊利亚警惕的握了握格萨尔的斧头。 仆人带来的是酒,伊利亚没有喝,泰格维森在两个酒杯中都喝上一口后,伊利亚才放松下来,用麦芽酒润湿了下嘴唇。 “伊利亚,我真庆幸沙特阿卡有你,你有王该有的思考方式。”泰格维森喝完了两杯酒,示意仆人退下,“我之前的想法和你一样,但听了你的话之后,我有了另外的想法。” 另外…… “我会让他去想去的地方,不过他回来后,我会刁难格萨尔,激怒他,让他和我决斗。” 伊利亚震惊的看着泰格维森决斗?和格萨尔?没听错?格萨尔是孤岛最强大的战士! 孤岛之王站在伊利亚耳边轻语:“我许久之前就不是王了,神灵已不在回应我的祈求。” 泰格维森抓住伊利亚的手在哀泣的说:“现在轮到我求情了,伊利亚,你不要,也不能拒绝,神灵可能真的选择了格萨尔,你要用你的眼睛去判断,如果是,你要帮助他成为真正的孤岛之王。” “我保证。” “你要背上不存在的罪名,明天和格萨尔一起出海,这是你眼前这位孤岛之王最后的命令。” “好。”伊利亚坚定的说。 第十章 古斯塔夫:尖角与血液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弗雷姆在哪里? 神父回答过古斯塔夫的这个疑问。 他当时是这么讲到: 弗雷姆是一座岛,也是一座城。 它可以扎根立地,也可以潜匿海中。 它可以响应虔诚的祈祷,随时让在大海中迷失的人登陆,也会对不敬的表示愤怒,永远藏的在他们背后。 当它生气时会放弃承载的生灵,会沉到深海之谷,让混乱在海洋中终结。只有命运之中必须与他有一场相遇的人出现时,弗雷姆才会再次出现,它来去无影,大小无踪,最精湛的测绘大师都无法准确绘制它的全貌。 那个时候,还未成年的古斯塔夫问神父卡普亚,“为什么弗雷姆可以这样?” 神父说:“因为弗雷姆是白鲸露出海面的尖角。” 在教堂大厅的中央,大手牵着小手在木板上踩踏。 “是这里了。”神父停了步,古斯塔夫在踏出空响的木板上欢快的跳跃。 卡普亚怜爱的看着他,没有担心小小的教堂除了承担足够多的罪孽之外,还能不能负荷起小孩的欢脱。 直到小孩对空响声失去了兴趣,神父卡普亚才继续说话:“我们的秘密。” 男孩把手指放上嘴唇,富有正义感的说:“我们的秘密。” 卡普亚在衣兜里摸索,他的衣兜是古斯塔夫年幼时的渴望,那里总是有掏不尽的小玩意儿。 男孩从中得到过一小块可口的鱼干,一个精美的木雕,还经常吃到有些硬的圣饼。 这次,古斯塔夫得到一枚神秘的木楔,木楔在地板上一个难寻的缝隙中插入,神父捏住古斯塔夫的手轻轻一扭,地板响起舒心的脆响。 “我们的秘密。”卡普亚又重复了一次。 古斯塔夫肯定的猛点头,木板被打开,金光照耀着两人的脸。 “太阳。”男孩兴奋的说。 卡普亚笑了起来,他告诉男孩,这是黄金。为了防盗而设置的宝藏。 神父在幽暗的地下室把古斯塔夫抱下来,男孩抓着卡普亚的衣服兴奋又期待的走着。神父摸索到地下室里的另一扇门,他对男孩说:“这扇门里藏着的才是真正的宝藏,外面的黄金是为了保护它。” “嚓嚓嚓。”神父用打火石把火把点燃,火焰“呼呼”的照亮壁画。 壁画上是一片深蓝分不清那个被凝聚的蓝色是代表海洋还是天空。在一片深层的色调里,长着一支长角的白鲸孤独的游动,一根和人类相仿的部位表示着它是雄性。 下一幅壁画,是两只白鲸,一雄一雌,画师在眼睛中给它们点上了人性,很明确的,它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彼此的爱慕。 第三幅画中宏大的画面里涵盖了无穷的时间,长着长角的白鲸绝望的扭曲身躯,它身前,身后,身下,全是被长角穿透,肚子向上的白鲸,死去的白鲸眼中凝结着最充沛的爱意和最措不及防的死亡。 最后一幅画已经斑驳,这很奇怪,离现在完成时间最近的画却最先凋零,连风格都有了变化。 白鲸在浅色的蓝调中悬停,一部分长角露了出来,即将干枯,即将断裂,它的眼睛收起全部人性,连动物的神态都消失了,只有无力和麻木定格在眼中,从那时定格到现在。 也许任何一位看过这幅画的人都没有解读出长角白鲸的思想,但生存在这里的弗雷姆人对自己是白鲸之民都深信不疑在尖角与血液的交合中,他们在寒冰中分娩出生。 “这些画,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啊?” 卡普亚揉了揉被火光刺痛的眼睛说:“不知道,创世之初吧。” “创世之初?和出生的意思差不多吧?” “对。” “世界出生的时候,离我们很远的意思?” “是的。” “比神父你的出生还要早?” “还要早。” “不对。”古斯塔夫挠了挠头,认真的皱着眉说:“可是,这幅画就是在画我啊。” 稳定的火焰在暗室中突然不安的燃烧。 “你看见了什么,古斯塔夫。” “长大后的我呀。”男孩的脸上仍然是笑盈盈的。 那时之后,卡普亚再也没有给古斯塔夫谈论关于弗雷姆起源的猜测,这处他时常面壁抽打自己的地方他也不在前来。 “弗雷姆是鲸上的角。”古斯塔夫对梅菲斯特讲解起弗雷姆的历史,他的小脸已经被梅菲斯特捏红。 “原来如此啊。”梅菲斯特换了一边脸,继续揉捏,完全不在意男孩的话,想把情感全部捏进去。 “我知道这点后我就常常做梦,梦见长大的我,我通过他的眼睛看见过你。我还从他的眼睛中挣脱过,我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神看着我,穿透我,他的眼睛看着你,无奈的,疏远的看着你。我想长大,长到我看到的自己的那个时候,我想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这样啊,”梅菲斯特放下了手,“是这样啊。哭声渐渐掩盖不住。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古斯塔夫抓住梅菲斯特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脸上。“我想,不用等到我长大,我不疏远你。” “真的吗?说定了?” “嗯,定了。” “这可是古斯塔夫亲口对我说的哦。” “嗯。” 古斯塔夫牵着梅菲斯特走。 “去哪里?” “你不是说你饿了吗?” 他随意敲开了一扇门,他不认识他们,苍白的人也冷漠的看着门外同样苍白的两人。 古斯塔夫看着房间里的主人时,眼睛里是烈日也融化不了的寒冰。 “你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现在请给些补偿吧。” “教堂,教堂,在教堂,你,肉和酒。”苍白的人想起了些什么,急促的说。 “对,是我。” 还没有得到邀请,古斯塔夫就一步踏进了房门,进门的第一步就让屋里的主人和客人有了颠倒。 眉目低垂的古斯塔夫,他变成了这个房间里傲慢的主人,而那个苍白的人,成了局促不安,冒然撞进来的陌生者。 “你只需要拿出部分的存粮和新鲜的鱼肉,你应该多添些柴火让房间温暖,但不要让光芒太大,太耀眼,会弄伤眼睛。你都不能显露出哪怕是像雪花那样一小点的抱怨,这样会使我的客人拘束。在我们用餐时,你要驾驶雪橇离去,让你的野狗的野性在雪地中撒野,不能在我们耳边聒噪。去吧,快去。” 在古斯塔夫强硬冷漠的强调中,原来的主人变成客人,最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仆人。 “你也不能有担忧,不能担忧你的温饱,弗雷姆是白鲸上的角,我们的沉与浮,漂泊和安定,生存和死亡都是不可抗拒的命运,担忧和抱怨都没有用,突如其来的拜访对生死也不会起到多大的变量,去吧,快去,立即,现在就走。” 梅菲斯特看向古斯塔夫,眼中是迟到的惊慌。 第十一章 伊利亚:河水开始逆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在寒雾中坐着,都快成为另一棵树,不同的是,伊利亚不能解读自己。 迷雾变得恍惚,好像需要在河面上试图组成一个图案。 雾气一直没有成功,刚看到它在升腾,就和周围的环境淡淡的混成一团。 流水温吞的叹息,它吐出了浓密的白雾,遮天蔽日的样子,像是巨船的白帆把人笼罩,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伊利亚感到自己与靠在背后的木屋,有了一种相互依存的默契,坚固的木材在微妙的变柔软,包裹他的脊背,不使他那么疼,他的脚在土壤下长出了根茎,丝丝水分和矿物滑进娇嫩的根,滋润着伊利亚困苦的心。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棵树,一颗更高级的树。 在此刻扎根,在未来结果。他能感到根的生长,也能控制根的生长方向。 伊利亚这棵树和木屋融为一体,树根在向更深更远处生长,在与河岸对面的根系相连,它能感受到河床中的流水给鹅卵石带来的轻微震动。 这岸和那岸的树,因为伊利亚思想上的控制,在见不到彼此的深沉土壤中,根系相缠,像是在同一个**里爬出的一颗颗树。 它们相互传达着彼此的感知:这棵树上有飞鸟筑巢,那棵树下有野兔的洞,有些树在错误的时间率先黄了树叶,有些树在雷暴中成为了焦木。 有一只寒鸦在树枝上用尖锐的喙整理着湿润的羽毛,它啼鸣了两下,抖了抖脑袋,在充满迷雾的林间飞翔。 每一片树叶都被它掠过的黑风吹动,树叶把被鸦风吹过的感受告诉了整片森林,于是林群都感受到双羽的风,都感到羽毛在轻轻飘落,一片羽毛就撩动了整片森林的情绪。 寒鸦在对岸飞出,水面变得急促,黑鸦在空中快速的旋转,变成黑色的长影,变成在厚厚的白雾中,通往另一端的黑色甬道。 怒飞的寒鸦没有躲避最后一棵树,它把自己的生命都撞进了伊利亚。 伊利亚感到一股强烈的劲风,长发飞舞了一会才平息。 有一个人踏着水,走了过来,他把伊利亚误认为是树,轻轻的靠在他身上,两个人碰撞的那一下之后,浓雾中点上了一轮落日,河水开始逆流。 伊利亚发现自己成了空荡荡的壳,空荡处恰好留下能容下一人的洞,这个人在靠着伊利亚倾斜,伊利亚也随着倾斜,伊利亚感觉到了,他拥抱着这人,变成了船。 “嗖”一声,一支箭在空中划过,伊利亚的胸口灼热的疼痛起来,他的根在土壤下瞬间化为灰烬,木屋对着他的脊骨使劲一撞,筑船的伊利亚还是靠着木屋静坐,体内被猛烈的撞击,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震响。 他解开衣服检查胸口,没有新增的伤口,他又迟疑的摸了摸,连疼痛都在记忆中消失。 伊利亚又看了看眼前的河。 清晨的浓雾中没有日光,河水静谧的流。 格萨尔鼾声如雷,伊利亚重新回到了屋中,他把柴火点燃,又加了几根新柴,火焰更大了,“吱吱”叫着,像燃烧着他。 雾气顺着木屋墙上的间隙飘进了屋中,格萨尔看起来在云中睡觉,伊利亚在织布,像织着云。 他隐隐的觉得掌握了织布的方法,或者应该这样说更为恰当,掌握了这个方法的人,此刻正抓着他的手。 当伊利亚重新开始这份工作,一丝金光就流进布中。伊利亚来不及捕捉,他不知道这丝金光是因为眼花,还是脑中某一个消失的念头。 他重复着刚才相同的动作,伊利亚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一条又一条的金光交错,在还不知道这其间承载的信息时,就织进了素色的粗布中。 格萨尔的鼾声停止了,伊利亚知道格萨尔早就从睡梦中醒来,在安静的看着他,他能感到孤岛的王从背后传来的凝视,被凝视的越久,他就越心烦意乱,手中的金线不在流动,熟练的动作频频出错,莫名的烦躁让伊利亚织出一团和心情一样的乱麻。 “你要怎样。”伊利亚甩开粗布,用罕见的不耐烦对格萨尔说话。 这人是?哦你。伊利亚有些恍惚,是格萨尔,是我的王。 怎么感觉他有些陌生,像是他在自己的某段经历中被抽离了一部分?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盯着伊利亚,用诧异的眼神在说我以前做什么事你都不发脾气,我现在躺着都能让你发脾气。 “这是我被称为孤岛之王后第一次睡好觉。”格萨尔揉了揉脸,脸上依然有些疲惫,流露是一种只敢在伊利亚面前显示的脆弱。 “你也不可能一直在我这睡。” “是啊。” 格萨尔把脸深深埋进手里,看起来刚劲的双手已经伸进了眼窝,抓住了脑髓,在头颅里使劲搅动,试图用一种能承受的疼痛来驱赶走另一种不能承受的疼痛。 双手从眼窝中取出,格萨尔的铁肺猛吸了一口气,吸空了屋中的云。 “最近总是在梦里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看到奇奇怪怪的画面。”格萨尔有意无意的说。 “看到什么。” 格萨尔咬了咬嘴唇,对着伊利亚笑着扬了扬头。 “看到我?” 格萨尔很深的点头,眼睛不离开伊利亚。 “我看到我死在你的船上,临死前我想唱歌,然而我用尽全力只能哼出模糊的声音。” “然后呢。” “然后我醒来就发现是安蒂缇娜勒着我脖子睡觉。”格萨尔男孩一样扣了扣头皮,指甲里满是泥屑,他满不在意的用手在眼前挥了又挥,挥走了忧虑之后在说:“我估计听到的话,就是她在我耳边的梦话。” “肯定就是这样。”伊利亚知道格萨尔已经不想提这件事。 “伊利亚,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是我?天神不给泰格维森启示之后,为什么会选择我?我现在就像是酒醒后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我知道这地方是我开辟的,但我比在这里的任何人都还要手足无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现在知道了,泰格维森比我想的还要出色。为什么是我?我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格萨尔成为孤岛之王。”伊利亚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想起了安蒂缇娜的一句话“因为格萨尔有你。” 正是因为这句话,伊利亚当时才把杀心扔到了海里。 “我不知道。”伊利亚说。 屋中的火焰熄灭了,木炭中的火光在流动,伊利亚的眼睛没有了光泽,像火焰之后留下的灰烬。 第十二章 弗雷姆:看到了你的死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贫瘠的弗雷姆,人类只不过是野兽体系下的一个分支,唯一的区别在于,在浩瀚无垠的黑暗中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人类也可以扎下各自的根,以自己的成长去顶破,或者适应黑暗。 黑暗越浓烈,人类向上挣脱黑暗的生命力就越旺盛;然而人类若长年沐浴在圣光下,反而会滋生出不能忽视的阴影。 弗雷姆的时间在一杯酒的作用下回归秩序后,这个小小的地方也在无尽的黑暗中挣脱。 信仰的种子还没有埋下,然而四散探求的枝干已经弥漫天际,虽然生长的地点不同,终点却又是一样。 这里还没有诞生英雄和传奇,弗雷姆的副产品人类,还没有学会铭记和歌颂。 隐而未现的智慧和蠢蠢欲动的野蛮在胶着的状态下就开始了搏杀。 狂暴的狗拉着雪车在挥洒着野性,驾驭的人抽打着狗,以防过快的速度导致翻车。 但是,他内心原始的欲望,很容易被外界的环境感染,驱车人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速度最快的那只狗,他对狗群施加的皮鞭也同样作用在他身上,他很疼,越疼越想奔跑,跑到更远的地方。 在体内一直储存着,而舍不得消化的鹿血酒开始在血液中流动,他抽打起跑得最慢的狗,要它回忆起被驯服前的野性。 他感到不断裂开又立即长出的新肉,新肉顷刻又被鞭裂,疼痛,疼痛入骨,是他追求的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这是弗雷姆?还是别的地方?鲜血染红的路渐渐藏在雪下。狗喘着气,停了步,他也喘着气,咂摸着口中最后一点鹿血酒的味道。 天空倒映在湖中,他以为自己站在云上。 一只白鲸在天空中翻滚,它巨大,灵巧,转瞬即逝。 “我回不去了。”他用只有他能懂的语言说。 “因为我在天和地的混沌间。” 他想唱歌,但没有明确的对象和唱词。 他不知道用什么行为来表达对奇景的崇拜,他脱去了所有衣服,一丝不挂的躺在湖中的天空中。 他变成了什么?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他像飘进白山中的雪花一样无迹可寻,只有白鲸在他的眼中永远的定格。 梅菲斯特心绪不宁的缓慢进食。 古斯塔夫的脚还够不着地,严肃的上半身纹丝不动,双脚在调皮的摇摆。 “你吃不惯?”古斯塔夫说。 “没有。”梅菲斯特又咬了一口生鱼,“我早就想尝尝。”她强制性的下咽引起了很强烈的反胃。 “早就?”古斯塔夫娴熟的摸着还没有长胡子的下巴,是一种对疑惑保持思考的沉思。“意思是,我对你提过?” “我听你说过。” 梅菲斯特停止了吃饭,她眼中有些悲戚的看着古斯塔夫。 男孩重新低垂了眉目,“我看不到太远,若你不出现,我只会认为我曾经所看见的只是虚无的梦。如果梦里有其他原因,无论什么原因,我都给你道歉。所以能不能不要带着这样的眼神。” 星袍裹住了梅菲斯特,眼上的星星在屋中颤抖。 “不用道歉的,古斯塔夫,我只是” “什么?” “没什么。” “说吧。如果你能好受。” “不会好受的,无论说与不说。” “那你更该说出来,让我来帮你分担。” “我只是”强忍的泪流了出来,“我只是又看到了你的死期。” 古斯塔夫还是眉目低垂,眼睛里囊括了万物,唯独生死不在里面,从小就是这样。 在弗雷姆,生死本来就不是大事,死者会在生者身体中停留,享受同样的柴火,感受同样的寒风,一起咀嚼着新鲜的鱼肉。 当这一代人都完成了衰老,曾经的寄宿者又会迎来新生,开始新一轮循环,这中间没有一个过程存在悲伤的理由。 古斯塔夫对梅菲斯特的泪只有一个理解: 梅菲斯特爱着他。 有人为我的死流泪。 古斯塔夫对死亡有了渴望。 我会尽量把终点选在这里,那时的我会比现在高,比现在壮,我可能躯体不在完整,我可能在万丈光芒中走进幽静的河;可能有人为了流泪,可能没有,我可能是自己走进了棺材,可能暴死在无虚无的天空。 我死去的样子有无数的可能,但是,我仍然希望,我的终点会在这里。 我会这样死去: 冰雪会冻住我的容貌,我会准备四块木板,它会成为我最小的房,我会喝上最亲近的人为我酿造的鹿血酒,酒会爬上我的脸。鹿血会吸引猎犬前来,我会被狗刨出来吃,它的主人会发现我,我会被人切成肉干储藏, 然后,古斯塔夫想象中那个已经死亡的自己在冰中也长出了长发,容貌越来越像母亲。 他跑出屋,在雪地上呕吐,他感到排泄物都在向喉咙迈进,抑制不住的恶心把古斯塔夫吐在地上。 梅菲斯特跑出来,关切的拍打他的背。 “你怎么了。” “我吃不惯。”古斯塔夫不愿意透露原因,敷衍了一个最明显的谎言。 少年捧起一把雪清洗面部,又抓了一块冰放在嘴中,用令牙齿发颤的雪水清洗了口腔。 “梅菲斯特。” “嗯。” “我不会让你告诉我太多关于我的事情,但我有一个疑惑。” “你说吧。” “我是怎么离开弗雷姆的,我是说,”古斯塔夫指了指山脉,“甘尼克斯山脉,怎么看我都爬不过去。” “骑上白鲸。”梅菲斯特笃定的回答。 “白鲸?”古斯塔夫看着山上的天说,“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白鲸。” “不要出去,古斯塔夫。不要离开弗雷姆。” “哦,你来,是为了制止,从源头?” “我来是为了。”梅菲斯特吞下一句话,艰难的换成另外一个词,“观察。” 在弗雷姆,死者会停留在亲人体内,等到下一个循环,当这位亲人离去,他的灵才能得到肉和骨,他重新开始当人,用肉体筑成温室,开始偿还曾经被给予的温暖。弗雷姆的生命就是这样的形态。 古斯塔夫在弗雷姆没有了流淌着同一血脉的亲人,这类人一旦死去,只是食物的一个种类,他们不能安然的居住到温暖的怀抱中,只能被咀嚼,消化,最后成一堆粪便。 弗雷姆人比任何一种人种都害怕孤独,一旦举目无亲那就是真正的没有归宿。这类人是行走的食物,在弗雷姆人们的眼中是可以无需狩猎,早晚都会送上门的饱餐。 古斯塔夫在弗雷姆得不到盛大的死亡,他没有亲人可以分担他死后的重量,在感到孤独时,弗雷姆的雪都可以避开他下落,每一枚雪花都在排斥他,对他说:离开吧。 “我必须离开啊,梅菲斯特,这里,弗雷姆,没有我的循环。” 第十三章 伊利亚:一切都值得愤怒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织布的事情伊利亚放在了一边,他得抓紧时间和更多的树木交流,找到合适的木材。 自从有了那一次共鸣一样的感受后,伊利亚对树木有了更深的理解和运用。 在密林中,他静静的盘坐,当呼吸都渐渐平息下来,他细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好似树上的树枝,他的根系和整片密林的根建立了一个紧密的联系,共同摄取土壤的养分,借用它们的树叶进行呼吸。 伊利亚很快就找到了最优质的木材,他把自己的能量注进树木,让被选定的树按照他的想法长出新的模样。 沙特阿卡人对于伊利亚冷漠的神情一直有些惧怕,他的孤独有一种阴狠的寒气,若格萨尔是火焰,伊利亚则是他身边飘舞着不融的雪,很多人不知道,安蒂缇娜更是费解: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伊利亚不久后停止了静坐,轻轻的呼吸在空气中吐出缕缕雾气,他眼睛艰难的睁开,双腿吃力的站起,对环境陌生的模样像是刚从船胎中初生的婴儿。 “找到了,你们去吧。树干被圆环的树枝环绕着的,就是我们要找的树。”因为消耗太多体力控制树木的生长,伊利亚的声音比平时还要轻微。 沙特阿卡的战士在伊利亚静坐时,比独自面对十个敌人还要谨慎,他们不会大声说话,总是先于脑子行动的四肢也会安静下来。 这个也许就是伊利亚和格萨尔默契的地方,格萨尔善于激发战士的力量,伊利亚善于压制,压缩到低点的战意被格萨尔王的狂吼激发后,沙特阿卡的战士在血流尽之前都不会倒下。 就在这长久的静默中,战士们之前被寒意克制的躁动猛烈的反弹,乌泱泱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在树林里穿梭,寻找并砍伐着被圆环的树枝做上记号的树,战士们所到之处,连脚印都热气腾腾的。 伊利亚的体力不及孤岛中任何一个成年的男性,他在战斗中都是凭借预判,精确的躲过进攻,再精准的一击毙命。 控制完树木的生长和战士的战意后,伊利亚躺在了地上,他用手遮住太阳,阳光从指缝中爬出,刺痛他虚弱的脸。 你们以为我还要造船? 为了造船我才不会费这么大的劲。 适应了太阳光之后,伊利亚舒展的躺在地上。身上有暖洋洋的气味。 永远的,伊利亚能听到格萨尔自己都不知道的野心,没错,泰格维森是出色的孤岛之王,称他伟大都不为过,但是他仅仅是沙特阿卡的王。 格萨尔想踏足的地方不止于此,天神的希望也不止如此,天神奥多需要更多的信徒,更多的祭品,因此才放弃了选择一直固守一方的泰格维森。 泰格维森具有守护的力量,他的使命终结了,他需要守护孤岛,直到格萨尔出生,而格萨尔,才具有开拓的力量。 “你是说,你要当世界的王。” 格萨尔调皮的笑起,像被夸奖的小孩。 你已经是了。 伊利亚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问格萨尔:“再给我讲讲,那天先知给你说了什么?” “又问?他那天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说了一大堆,其实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会?先知总是比我们看得远。” “对啊,看得比我们远,于是总用听不懂的话来糊弄我。他那天说,他看见天赋,如罪孽一样伟大的天赋。他还鲜有的谈论到了自己,先知说他也有天赋,他比我们看得更远,也因此他比谁都要惧怕未来。在我出现时,他比谁都要庆幸自己早早瞎掉,不用亲眼看到未来一幕幕变成现实。” “他看见什么。”伊利亚有些慌张。 “先知他说,他出了黑夜中的星光什么都看不见。” 果然,你会是世界的王。 “你就是那个星光。”伊利亚望着天,惨白的天。 沙特阿卡翻滚着亢奋的木屑,对于满是黄金的掠夺之地而产生的急不可耐的心情全部都发泄到了伐木上。 他们猜想,如此庞大的伐木量,格萨尔王一定是要为自己造一艘世界之船。 他们常常问,“下一次要去哪里?” “下一次在什么时候?” “下一次我能不能上船?” 格萨尔都是在酒精中用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回答,仿佛除了掠夺,他还有更加宏大的计划,而他们,这群战士,则是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所以,这夜以继日单调的伐木工作让沙特阿卡人偶遇了参加建立国家一样的热情,曾经在长屋中频频爆发的对掠夺的想望也在这般盛世中平息。 伊利亚在伐木前就问过泰格维森留下的三个血脉,他直接在问:“你们恨格萨尔吗?” 长子卡尔,次子简普金,还有妹妹拉戈莎还没有回答,他们的母亲率先抢过了话:“我们能有其他的回答吗?”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有件事你不知道,泰格维森的死亡,是他自己计划好的。” “这不可能。”悲愤的妇人把唾沫吐在伊利亚脸上。 伊利亚立即擦干脸,“你当然可以迁怒我,我也愿意承受所有你的愤怒。只要你们能活下来。” 一晃而过的动容在妇人脸上闪过。 伊利亚接着说道:“我答应过泰格维森,不会让你们过快的进入天神的宫殿,所以,如果有仇恨,把它扔进大海,让仇恨存在,但不要让自己找到,听到了吗?” “其实算不上恨。”泰格维森的长子卡尔上前一步,抓住伊利亚的手,“只是有时候会想念,想念和仇恨有时候容易混淆。” “对,是这样的。”最小的拉戈莎的声音都超过她身体的成熟度,“我们的父亲也是这样,也是做了相同的事才成为了孤岛之王,而且,格萨尔和我父亲,进行的是最荣誉,最伟大的决斗,他现在在天神的宫殿豪饮麦芽酒。” 伊利亚赞许的看了看拉戈莎,他把目光放在简普金身上,在用无声的语言问:“那你的态度呢?” 简普金恶狠狠的瞪着伊利亚,在地上吐了浓痰。 伊利亚半跪下来,摸过简普金的脖子,整理好他的头发,眼睛阴冷的看着男孩。 “简普金,你经历的一切都值得愤怒,但是你要记好,你的愤怒只能归咎于我,我!”伊利亚拍拍胸口,把眼神缓慢放到他们的母亲身上。 两个成年人,对视,点头。 这位母亲惊恐的平静下来,立即抱住简普金,把男孩愤怒的脸抱进怀里。 “沙特阿卡的土壤上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包容不劳动的人,泰格维森对你们疼爱有加,掠夺,航海,耕种,你们一样都不会,虽然格萨尔称王之后没有没收你们的财物,你们到目前为止依然富有,但要长久在这里生存,你们可能需要重新获得沙特阿卡人的认可。” 伊利亚稍微做了些安排,卡尔,简普金拿着斧头加入了砍伐树木的阵营,机灵的拉戈莎成为了密林的向导,他们成熟老练的母亲成为了安蒂缇娜的仆人。两个女人心心相印,很快就没有主仆之分。 砍伐终于结束,木材们在生命之树前堆得整整齐齐,这些成山的木材在高大的生命之树下寒酸得像个木桩。 格萨尔搬出所有的麦芽酒,犒劳勇士。 戒岩上的维塞克,他的穿着越来越华美考究,肥肥胖胖的木棍撞在戒岩上都是金币的声音。 岛民全神贯注的看着维塞克,他现在是天神的法律。 “泰格维森伟大的死亡,让他进入了天神的宫殿,和他同样的伟大的,是他的妻子和子女们,他们迅速成为了沙特阿卡的一员,卡尔伐木迅速,勤劳,还不知疲惫,我都看到了,在高高的戒岩上,他每天都干了两个人的活儿。 “还有简普金,对于木材的雕琢,那双灵巧的手,像工匠之神抓住了他的手。 “最后还有可爱的拉戈莎,她敏锐的眼光总能帮助我们不走弯路就找到需要的树木。 “不得不提的是,他们伟大的母亲,她用她的智慧和经验,教导了安蒂缇娜如何成为王的妻子。 “沙特阿卡的子民们,他们不是历史留下的恶果,他们是最忠诚的沙特阿卡子民!” 戒岩上的维塞克提及的每一个人,都被推了出来,笼上了白袍。 伊利亚说:“谢谢你们,参与了伟大的计划,成为了,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谢谢,伊利亚,谢谢你,我原以为,我不会被接纳,我会被他们杀死。” 母亲说完之后,三个小孩都在道谢,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被岛民接纳,一定不可能在沙特阿卡久留。 “但是。”伊利亚冷冷的说,“这样的祭奠少了些什么,对不对。” “这些树忍受了剧痛,人们也劳苦不堪,砍了这么多树,大地都在震怒,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伊利亚?” 伊利亚眼睛如毒蛇,“这些木材有着重要的使命,我们需要一场献祭,对不对?为了平息大地的震怒,我们同样需要一场献祭对不对?我在和你商讨,我们需要献祭谁?哪位最忠诚的沙特阿卡人能够得到这份荣耀?” 第十四章 古斯塔夫:长着独角的巨鲸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梦境,是很奇妙、很艰难的虚幻。 人能在梦的一端去编织,去组合光怪陆奇或是真实得可怕的梦。 而梦,也可以用突然的坠落,用欢悦到极致的官能宣泄,或者用难分真假的恐怖让人在另一端冷汗淋漓的醒来。 人和梦相互影响,让究竟是谁创造了谁却很难说清楚。 雪地里,两人都是沉默的,用自己的沉默小心试探着对方的沉默。 眉目低垂的古斯塔夫先开了口:“你离开长大的我之后,见到现在的我之前,那个古斯塔夫,他的时间仍在继续?” “应该,是吧。”星袍下小小的梅菲斯特说。 “那我现在的选择,做过的事,会影响那个时候的我?” 梅菲斯特偏了偏脑袋,在沉思,说不清是点头还是摇头。 “那他的想法和行为,会成为影响的我现在的意识?” 梅菲斯特不明白古斯塔夫在说什么 古斯塔夫踱了两步,步伐很轻,距离很小,像脚下就是薄薄的冰层。他有些疑惑,万分留神,保证在不影响未来的自己思考的同时,又思索着目前自己的意识是来自自己,还是长大后自己的指导。 “有些奇怪呢。”古斯塔夫背着手说,“如果你找到我,不是为了将我可能会做错的事情做出干预,那来观察我的意义在哪里呢?”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没有等到梅菲斯特接下来的话,他耐心的等,梅菲斯特耐心的沉默。 我的命运似乎不太一般。 少年思考起来。 古斯塔夫牵上梅菲斯特的说,他说:“来吧,我们试试看。” “试试?” “试试我现在的行为和想法能不能影响那个遥远的古斯塔夫。我和你,两个人,去对抗那个感觉不可战胜的我。” “怎么对抗?”梅菲斯特拉着男孩的手,在疑惑中又感到微小而确实的幸福。 “我打算一点一点来,来改变他。我问你,那个我,遥远的那个,喝酒吗?” “要喝。” “喝很多?” “很多。” “属于爱喝酒那类人?” “属于不得不喝很多的那类。” “嗯”少年摸着下巴,“你详细讲讲。” “你和格萨尔五五分的喝酒,壮行前喝,凯旋后更要喝,每口都有视死如归的气魄。有时喝到天明,有时喝到天黑,有时一句话不讲,只有吞酒声,有时酒和人又都太沸腾。 “你和伊利亚三七分的喝酒,他不拿正眼看你,你强迫他直视。你和伊利亚喝得很浅,是慢慢在啜,无论酒多好心思都不在酒上,像要随时扔下酒杯,发出致命的暗号。 “一切能喝酒的人,你都会和他们对饮,你曾喝下一大桶酒,换来所有将士的死心塌地。你也曾把鹿血酿入酒中,没有人和你分享,他们受不了鹿血的气味,你会捧着这杯就,在深夜独酌。你还” “我不喝酒。” “嗯?” “从现在起,我不喝酒。” 梅菲斯特浅浅的笑起。 “我一直保持不喝酒,之后就不和对那些人,格萨尔什么的,有深厚的关系了吧。” “不知道,我认识你时,你们都认识好久了。而且你很需要他。” “那我和你喝过酒吗?”少年脸上挂着歪笑。 “从没。” “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古斯塔夫因为在转眼间就放弃自己的决定,自嘲的笑起来“这样,我们进屋,我来找找看有没有鹿血酒。” 屋中被古斯塔夫翻墙倒柜,少年他完全不在意原来的主人回来看到的现在的景象后,会有什么想法。 “这里没有呢。”古斯塔夫笑着说。 “算了吧。” “不行。”少年牵着梅菲斯特走出屋,“有个地方应该还有酒,虽然我有点不想去,我不久前才对他说了再见,我不想在打扰他了。” 弗雷姆究竟有多大? 出生于此的人都不知道,因为任何一次丈量都会徒劳无功,它一直在变。 当长着独角的巨鲸温吞的吐出雾气,在或浓或淡的雾中,弗雷姆总是剧烈而安静的变化,这种变化,处在其中的人很难意识到。 因为随着巨鲸的长角在迷雾中的起伏,弗雷姆会在雾中陡然增大或者缩小,雾中的人和事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样虚妄。 变化的只有雪国弗雷姆? 不是,弗雷姆的雪地,雪花,雪树;冰屋,教堂,屋前的狗,屋中的人;家中的桌椅,毛毯,还有长弓......所有被迷幻的雾气包裹过的事物都在一同扩大、缩小,包括用来丈量的尺度,也在一同变化。 两人在渐渐浓稠的雾气中同行,小手拉着和更小的手,星袍连着黑色的兽皮。 “你的手好冷啊。”梅菲斯特说。 “你的手好软,我牵着感觉你没骨头。” 其实梅菲斯特被捏得很痛,没有抱怨。 “我们是去找谁要酒?” 古斯塔夫一停,向周围望了望,接着又继续走路。 “我的神父卡普亚梅菲斯特,我们可能要走很久了,现在的弗雷姆在扩大。” “什么?” “我曾经骑着雪橇,和神父一起寻找过白鲸,从薄雾跑到浓雾,迷了路。” 梅菲斯特的星袍被沾湿,她也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古斯塔夫话语中的关联性。和长大后的他一样,古斯塔夫所说的话都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但又异乎寻常的深刻逻辑。 “然后神父卡普亚松开缰绳,让狗自己走,狗儿们不走,它们怕了,我们又从浓雾等到薄雾,在雾气薄到像月亮的光晕后,狗才继续拉车,最后在雾气还没有消散前,我们总算回到了家。” 湿润的雾气让梅菲斯特的头发紧贴了前额,她无奈的笑着,她发现自己似乎永远解读不了古斯塔夫的思想。 不管是年幼的古斯塔夫,还是以后如天神一样的古斯塔夫。 “我告诉神父,弗雷姆在变,他没理我。” “为什么你认为弗雷姆在变?” “因为。”少年眼中很兴奋,似乎对梅菲斯特的这个提问等待许久,“因为有不变的啊。甘尼克斯山脉不属于弗雷姆,神父给我看过地图,它从所多玛拔地而起。 “弗雷姆变大时,边际延伸,超过了山脚的边界。变小时,它的边际就在山的里面。而且有规律的,雾浓时,它变大,雾薄时,它变小。没有雾的时候,它恰好契合甘尼克斯山脉。” 带路的古斯塔夫放慢了行走,他停步,他转身,眉目低垂的重新看向梅菲斯特。 眼中的光芒,是云罩后的月亮。 “梅菲斯特,我懂了,我懂了那句'我是骑着白鲸离开'的那句话的含义。现在雾在变浓,弗雷姆在变大,海底的那只巨鲸正在上浮。鹿血酒,”古斯塔夫想起了承诺,含糊的说,“我之后给你酿弗雷姆现在超过了甘尼克斯山脉的边界,我们可以直接绕过这座山,离开这里。” 低垂的眉目闪烁着耀眼的希望。 梅菲斯特在浓雾中化成一声长叹。 “哎” 第十五章 伊利亚:填上这个空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生命之树周围围绕着层层叠叠的木材,岛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仪式,善于索求的他们现在连向天神祈求什么都不知道。 戒岩上的维塞克用仅剩的那点良知向伊利亚表达了深刻的忧虑,他用眼神对伊利亚说:“伊利亚,这么多木材放在生命之树前,更像是对生命之树的示威。” 伊利亚认为不是,他也用眼神明确的告诉了维塞克,这次的仪式正是回应了天神对孤岛的低语,突然间,伊利亚眼神变得阴沉,有种决然的味道为了让木材坚不可摧,我们还需要更加隆重的献祭。 开始吧,伊利亚绷住嘴巴,不让它邪恶的笑。 他一直很喜欢听维塞克在收取钱财后,还在代表律法时的胡言乱语。 戒岩上的维塞克一族,世代代表法律,他在岩石上酝酿着情绪,身体中某处藏着的不安的灵魂在逐个问着过往曾经站在上面的灵魂。 戒岩上,我真的代表法律? 世代如此。 一个个灵魂这样回答他。 一个个灵魂拍打他的肩膀,按下了他的头,维塞克垂头丧气的看着和伊利亚交谈的那四个人,泰格维森留下的亲人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傲慢,殷勤的样子让他都有些厌烦。 伊利亚阴沉寒冷的灰眸锐利的刺向维塞克,维塞克感到自己虽然站在高处,两个人的位置却绝对的颠倒了,不仅这样,他几乎被踩在脚下蹂躏。 坚固的岩石突然变成沼泽一般,维塞克身体一晃,双手用力支在木杖上才免于摔落。 差一点,他就给自己判了岩刑。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 戒岩下,世故的妇人察觉到了危险,母性的本能让她把三个孩子紧紧抱住。 “你说得对,伊利亚,我们需要献祭。”妇人像在荒海上抓住了救命的木板一样喘着气说,“我愿意献出我们所有的珠宝和牛羊,伊利亚,我是说所有,包括泰格维森埋在地里的。” 伊利亚转身,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后是天神展露雄性时一样的生命之树,这两个景物一前一后的重叠,伊利亚看到了梦中的灾难。 “我想你理解错了。”伊利亚看着生命之树,突然想起了那个企图用凡人之躯和天神搏斗的攀爬者,“我不是来询问你是否需要献祭,也不是来询问你献祭什么,更不是问你祭品由谁支付,你猜猜,我在问什么。” 妇人怕得发抖,她恶狠狠的说,“恶魔。” “对,我们要献祭恶魔,那么,这位恶魔是谁?” 戒岩上的维塞克意气风发,这时的他发出了远在格萨尔之上的命令,母子四人的时间突然停滞了,待他们高喊着对伊利亚的诅咒时,时间已经不在他们身上转动。 血与沙与海胶着难分,一点一点的洒在木材上成斑。 “我接受你们的诅咒,但要记住,你们所有的仇恨,都由我承担。” 伊利亚默默念着,他挤进人群,闭着眼睛,用细长的手指摸了周围的木材。 他是一块吸音石,伊利亚走过的地方,人群会立马安静下来,等他走进另一片沉默后,热闹才会重新填上这个空缺。 渴望出海的战士万万没有想到,伊利亚建造的根本不是新型的世界之船。 伊利亚把施工步骤分割成最细致的流程,幼童像进行游戏一般,开心的寻找有圆枝做标记的树,力士参与到树木的砍伐,心思细腻的人开始测量,耐心见长的人,把树木按照伊利亚给的标尺切割…… 格萨尔都没有想到,在以武力决定一切的孤岛,没有资格出海的沙特阿卡人都这样与众不同的能耐。 当最后负责拼接的战士热火朝天的照伊利亚的要求完成最后一项命令时,战士们有那么一刹那用不习惯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家园,随后才爆发出比掠夺成功时是还要凶猛的欢呼。 他们造了一座城,牢不可摧的城墙把四面临海的沙特阿卡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之后的出海将毫无后顾之忧,掠夺而来的财富也不用惧怕有外来者垂涎让他们垂涎好了,现在,沙特阿卡有了伊利亚的城墙。 “筑城者伊利亚!筑城者伊利亚!筑城者!伊利亚!”沙特阿卡的战士热闹的喊着最安静的男人。 “没想到还真修好了。”格萨尔站在伊利亚身后说。 伊利亚跪在岸边,看着水中全是伤口的手,几条小鱼被血腥味吸引,在指间周旋,最后纷纷游上来啃咬,给伊利亚带来细微短暂的疼痛。 “嗯,是啊。”伊利亚漫不经心的回答。 小鱼在水中摆尾,水花飞溅。 “如果直接给他们说修墙,他们肯定不会照做。” “不会。”伊利亚掏出小刀,剖开了鱼腹,清理掉内脏后开始木然的吃肉。 没有离开的小鱼被同伴的鱼腥吸引,在内脏的附近游动。 “他们强壮,勇敢,嗜血,野蛮,冲动,唯独没有耐心。”伊利亚仍然在打理着手中的鱼。 “那我呢?”格萨尔问。 “你比他们更强壮,更勇敢,更” “好了,我知道了。” 伊利亚没有多少胃口,他还不习惯吃生肉,捏着那条还在摇摆的鱼说:“我知道你有话想问,你说吧。” “你为什么要以这条河为界筑墙,把自己隔在墙外。” 格萨尔在城墙初成时,就登上过沙特阿卡的高崖俯视现在的孤岛,他的孤岛。 连野蛮的风都在孤岛的一排排长木中温顺下来,强风和大浪都被抵御在外面,贴着城墙的浪涛声,不再惊心动魄,像女人爱的喘息。 筑城者伊利亚?不对的,这是孤岛的战士肤浅的认知。 伊利亚运用了他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造船技艺,为沙特阿卡人造了一艘在梦境中都想象不出来的巨船。 生鱼又被咬了一下,咬下的那块肉被野蛮的咀嚼,残缺的鱼身还在挣扎,是疼痛?还是仍然以为自己在水中? 没人关心。 一颗颗被砍伐后的树,它们的根仍然留在土中,这些根向伊利亚生长,突出地表,索命一样钉进他的皮肤。 他手上,颈子上,额头上,条条突出的血管就是侵占他身体的树根。 伊利亚的脖子开始生长,像树一样,又不像树,因为生长得太猛烈,肉眼可见,接着又猛的向后折断,向被斧头摧毁后的木材。 折断的头颅被后颈上一层皮连接着,倒挂着和格萨尔对视,高深莫测的灰眸已经变成了黑乎乎的树洞。 树洞中回荡着来自过去,来自未来,来自地底深处,来自树冠之巅的声音。 “为什么把我隔离在外,因为这是为沙特阿卡的战士建的城啊。” 格萨尔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安蒂缇娜在旁边抓着被子均匀的呼吸,脸上有很好看的红潮。 格萨尔擦干了冷汗,四周的黑暗让他迷糊了一阵这是梦中?还是醒来? 孤岛之王无心睡眠,他走出房间,走进夜色。 他看着伊利亚的巨船在问: 伊利亚,你离开了多久了。 第十六章 古斯塔夫:染红了熊的爪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雪国的人将大雾一直藏在眼角,当泪水快要溢出时,它才从眼角浅浅的流出,变成稀薄的迷雾迷糊住双眼。 当眼泪先于情绪就开始流淌,挥之不去的雾会在眼中氤氲,慢慢浓密起来,当大雾在双眸中弥漫,眼前便只会看到白茫茫干净的一片。 这是一种保护机制,类似于半晚防止盗贼,野兽而紧关的门,浓稠的雾会有效的阻止情绪进一步的蔓延,它只会被大雾隔绝在外,让情绪停留在悲伤的寒山下,当雾气渐渐的稀薄,痛彻的情绪才会再次藏进眼睛之中。 古斯塔夫棕色的眼睛里,涌出了迄今为止最浓烈的情绪。 他眼前大雾浓密,当他伸出手掌,都看不见自己手指。 浓雾中的一声“哎”之后,古斯塔夫找不到浓雾中最想见的人。 他的奔跑、寻觅和呼喊都统统被雾气吞噬。 无论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景象,浓稠一片,无论他的疾呼多么撕心裂肺,都只传达进他一人耳中。 古斯塔夫用牵住过梅菲斯特的那只手在雾气中搅动,迷雾没有被带乱,被搅得越来越稠。 牵手后残留的触感消失的很快,冰凉冰凉的,像噩梦后的冷汗。 果然,古斯塔夫心里说,想留住的,总消失得快。 他想起手牵手时,两人的交谈: “你的手好冷啊。”梅菲斯特说。 “你的手好软,我牵着感觉你没骨头。” 没有感觉。 少年刚想起这段不久前的记忆,浓雾便由眼睛流进了心。记忆中的梅菲斯特,在她叹息过的雾气中变成一片白茫。 古斯塔夫的手在迷雾中想要抓扯住将要消失的记忆,手永远握不住虚空,他转而向自身索求。 古斯塔夫的情绪很独特,它会后于泪水的流出,会在泪水耗尽前消失。男孩低垂的眉目看着低沉的霭霭雾气,忘记了此刻情绪涌动的缘故。 好像发生的一切,是刻意不让自己知道的独角戏。 慢慢的,情绪和泪水一样,都藏在眼角,他低垂着眉目,不悲不喜。 古斯塔夫的弗雷姆变得狭小而躁动,它的面积只能容纳下他的脚步,它是一个个随着步履不断重复着崩溃和建立的国,古斯塔夫的国,只有承载着他双脚的土。 一个个在时间中崩溃的弗雷姆,让古斯塔夫来到从甘尼克斯山脉延伸出的边际旁。 浓浓的雾是薄薄的一帘,轻轻踏出,最后一个他的弗雷姆就将毁灭。 古斯塔夫把手隔空放在雾气上,没有实体的阻碍感,可是他无法再向前推进一下,也无法再向前跨出一步。 脚下的弗雷姆在颤抖,仿佛在催促古斯塔夫,仿佛少年再不跨出这一步,它就会在古斯塔夫脚下崩裂,让古斯塔夫在无尽之中不断坠落。 他的国彻底消失了。 浓雾卷起只能通他一人的帘,让古斯塔夫走入。一帘之后,是古斯塔夫的家乡和家乡前的万丈深渊。 深藏的记忆在消失的迷雾中无处隐遁,唯一可以保护古斯塔夫的围墙全然崩塌,他双膝“碰”一声跪地,僵直的上身没有一点保护和迟疑,紧接着也“碰”一声撞到地面。 脑子里“嗡嗡,嗡嗡,嗡嗡”的响,身体倒在地上,他感到在被无尽的土掩埋。 在寒冷的弗雷姆,生存绝不是容易的事,女人若要求生更是难上加难。 她们没有足够的体力去寻找食物,也没有强壮的肌肉去进行未知的狩猎,谁会知道将面临的是雪兔还是熊。 她们的生存得依附于一个或者多个男人的帮助,必须得多个,如果男人出猎未归,那就是比冰封还要严重的灾难。 多余的食物给谁?当食物少有的有富裕时,男人会有这个提问,当然的,也很快的就有了答案,给自己的血亲。 女人的眼光更加敏锐一些,男人会把多余的食物的留给血肉,她们因此制造了更多的爱,争取更多的机会去建立和男人的纽带。就在这与饥饿的博弈中,女人和男人共同创造了家的概念。 有一个孤独的女人似乎带着诅咒,她致命的美丽会给男人带来灾难,凡是和她建立了“家”这个单位的男人无一例外他们的血都染红了熊的爪,狼的牙,甚至还有些掉进了鱼的冰窟。 她有诅咒,迷人的诅咒带走了许多男人,而男人们乐此不疲,能摸一把她的金发,在他们心中比无休无止的艰难存活还要重要。 一个男孩的出生改变了她的处境,诅咒之子的来临让男人们纷纷回避和她建立家的单位,谁也不愿意把来之不易的储备分享给另一个诅咒? 但是,有了小孩后,女人的线条却更加动人,她的皮肤比白雪还白,头上的金发是闪耀的流光,脸上的绯红是招惹男人来染指的蜜芳,她的吟唱让在冰川深处的人听到都心神游荡。 女人很聪明,她知道再无可能和一个男人建立长久的共存关系,她冰封住心,像鱼一样在男人间游走,男人们也以为她是最美味和易得的鱼,她总会上钩,吃下抛出的诱饵,女人用最轻浮的样子换来能养活母子的食物。 冰,封住了血和心,也同样封住了女人脸上的岁月,当弗雷姆的女孩还没有长成,妇人已经开始衰老后,她的美丽还在随着男人的需求而改变。 但是男孩长大了,没有避讳的画面时常闯进他的眼睛,瘦弱的他看见一个,两个,甚至三个男人同时出现在家中...... 男孩不理解这种诡异的画面,他低垂着眉目不去看。他看见男人们离开后留下的食物,心中只有越来越深的恨意。 有一次,这个男孩不吃了,他饿得发慌,但他绝不张口。 女人准备抱着男孩,一下子又迟疑,她发现身上太脏。 女人在面对男孩的拒绝后,对男孩说了这样一句话:“快长大,原谅我,带我离开。” 男孩在记事之后,只要想起这句话,一生中见过的所有大雪都会一起覆盖住双眼。 不要睁眼,不要睁眼,为什么当初我非要睁眼? 第十七章 奥多:提着伊利亚的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黑云在天际气势汹汹的向海岸逼近,闪电在云层中金蛇一样的流窜,当闪电攒足足够的力气后,它恶狠狠的像海面打去。 黑云、闪电和暴雨在侵略原来平静的天空,黑色的势力越来越大,它用轰鸣的雷和闪耀的电让暴雨受孕,从雨中分娩出更多的黑云。 湛蓝的天被侵占,充满恶意的黑在天空中张牙舞爪。 海洋,颠簸着黑云的倒影,承受着闪电带给它的永无止境的鞭打。 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大海皮开肉裂,它的筋肉被阵阵轰击后翻卷成绝望的海浪,残酷得扑向海岸。 它的哀痛,变成了悲戚的海风,当海风刮过罗德城,在这座城市死去的万千亡魂一同苏醒,用单调的音节在每个活着的人耳畔歌颂着阴森的死亡,胡乱又发狂的告诉生者,活着太苦,来吧,活着太苦,快来吧,活着太苦,快来加入永恒的梦境。 罗德城的时间在风暴前静止了,他子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肉身,和亡魂们手牵着手,唱起了死亡的颂歌,歌声越是绵长,肉身越是感到窒息。 高楼上的僧侣都停止了神圣的工作,古籍的翻译剩下了难解的一卷,精美的插画在页间断笔,没人知道那个无头的骑士究竟是谁,最终当抄写的工作都停止时,僧侣的长老莫名的悲戚起来,他觉得,这,可能就是末世。 太相似了,长老看到眼前的灾难,和他看过的命运之书所描写的终点太相似了。 “黑云将压迫着天际,天神将挥舞震怒的闪电,鞭打背信他的凡人,会有新的民将罪恶之民取代……” 在雷暴中诞生的,是一条条战船,罗德城在急促惊慌的警铃声中清醒过来。 “海盗!海盗!海盗来了!关上城门!快!” 女人和儿童立即跑回屋中紧紧锁住了门,有的听到“海盗”这个词语时就面色苍白,立即命悬一线。 “来了,来了,天神的惩罚来了!我们谁都逃不掉!” 丈夫把瘫痪的女人拖回屋中,一路用着自己也将信将疑的语言给自己壮胆:“只是海盗,仅仅是海盗而已,他们是信奉伪神奥多的异教,我们,我们是虔诚的信徒,恶魔看到我们的配饰都会害怕,不要怕他们,天神永远在我们这边!” 暴雨中,很多声音被掩盖了,比如信徒没有传达到天神那里的祈祷,以及罗德主城门外呼天抢地的杀戮。 黑云散去,太阳像被赦免过的人心一样明朗,主城内的居民安然无恙,但是自乱阵脚的慌乱,让罗德城和被掠夺后一样狼藉。 “外面怎么样?” “不知道。” “海盗走了吗?” “可能天神已经将他们驱赶出去。” 街道上,居民讨论纷纷。 有些人想到了居住在主城外的亲人,开始掩面哭泣,必须掩面,否则会暴露出哭脸上罪恶的庆幸。 在城上矮墙上的士兵不安的焦躁起来,上下传着话,最后一个人带着消息跑进罗德城领主的大门,他进去了很久,同伴们没有看见他出现。 “真的是他?”领主问。 “是他。我曾经和他对抗过。” “他带来了多少人?” “不清楚,今天他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嗯他还骑着一匹马。” “把话说完。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罗德城领主。” “他还提着个人头。” “谁的人头?” 士兵躲闪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在问你,他提着的是谁的人头,你再像这样回避问题,我会提着新的抗命的人头,立马。” “伊利亚,泰格维森骑着伊利亚的马,提着伊利亚的头。” 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知道,这是他的天神最后一次在他耳畔低语。 天神奥多用震怒的雷声激昂起沙特阿卡战士的勇气,用闪电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沿途的暴雨给了他们充足的淡水,强劲的浪涛和海风省去了航路上的力气。 他这次的远航轻松的像一个孩童的游戏,孤岛的战士被天神奥多的双手捧着,从这里到了那里,只用承受一些奥多口中的气息。 密集的云先于孤岛的战士来到罗德主城,降落下猛烈的雷。 泰格维森的船支靠岸,战士们踏上土壤,体内的热血已经滚烫。 “你们听!”孤岛之王泰格维森在吼叫,“奥多在用锤与斧为我们壮行!” “轰隆轰隆” 雷声没有偏袒的怒吼。 “盾墙!” 罗德城的战士一排半跪,一排躬身,一排站立,整整齐齐的立上三排盾墙。 前面两排防御前身,顶上一面防御头部。 “弓箭手!” “准备!” “松!” 弓弦在盾墙后“嗡”一声齐鸣。 “停!停!停!”泰格维森双手下压,让沙特阿卡的战士不要进攻。 孤岛之王丢掉了盾牌,把斧头重新系到腰间,一个人全无防备的走到战士们的最前方。 “我来这,不是为了掠夺。” “弓箭” “放!” 泰格维森临危不乱,他坚信此刻自己有着奥多祝福下的强运。 后方传来战士的痛叫,杀戮的欲望在沙特阿卡人心中再次旺盛起来。 “所有人,都别动!”孤岛之王王再次命令。 泰格维森面对着自己的战士,强行遏制着他们的怒气,把背露给了罗德士兵。 罗德盾牌后面,神采奕奕的将领骑着马走到了阵前,战马打起响鼻,在海盗前拉出一大顿满是草腥味的马粪。 “海盗不为掠夺,来罗德城干嘛?” “交易。”孤岛之王用通用语回答,他扶着胸弯腰,这是他学来的异邦礼仪。 “我们不和海盗,也不和异教徒交易。” “你不妨听听交易的内容,我们同是领主,同样知道失去部下和子民的哀痛。” “你说说看。”高傲的将领骑着那头高傲的战马围着泰格维森打转。“不过你要先说,沙特阿卡那种贫瘠的岛能拿什么和富饶的罗德城交易,用你们对伪神的信仰?” 泰格维森没有被挑衅触怒,他真的想达成这个交易。 他平静的说:“我们的天神奥多用闪电和雷鸣给我启示,他告诉我在罗德城有能为沙特阿卡筑船的人。” “你们的神,让一群海盗来罗德城,找罗德城的居民为你们筑船?为了什么?为了帮助你们进一步掠夺?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能在罗德的圣光下诞生,他的出生就是罪恶。” 高傲的将领在马上放肆的大笑,全然忘记了现在是两军对垒的紧张局面。而且对手,是让许多领主都闻风丧胆的孤岛之王,泰格维森。 “沙特阿卡太过贫瘠的土壤,岛民很闹熬过冬季。 “奥多的怜悯让我们强壮,善战,让足够多的树木顽强的生长,供我们航行,不是每个人都能出生在肥沃的土壤中,掠夺,是奥多给我们的唯一的,仅剩的,可行的生存智慧。 “在我们眼中,你们这些生来就占领良好的资源,不用对肚皮敬畏,不用为生命挣扎的人,也是异教。” “生来贫瘠,就是至高的真神对伪神信徒的惩罚。” “看来交易中止了。真遗憾,我都还没有说用什么来交易。” 黑云下,暴雨中。 两位领袖,两位各自的天神终于被激怒。 “为了罗德城” “为了沙特阿卡” “进攻!” 两边开战了。 第十八章 古斯塔夫:选择低垂的眉眼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亚撒拉雅明媚的天空中,太阳措不及防的被卷走。 它的中心惊奇的出现一个白点,白点在太阳里做着由内到外的弧形运动,此时的太阳像一个刚被削去果皮的苹果,渐渐粗大的白线就是刀痕,掉落的光就是果皮,而光秃秃的太阳,就是那个果肉。 没有风,在温暖的亚撒拉雅,风是无比安静的,它们在暖光下变得懒惰,只有时不时几个湖面的哈欠会吹起涟漪。 太阳无法保持原貌,它在空中舒展成长长的流光,这条光被归隐的大雁衔住,往西飞去。 巨大的黑布全面的盖住亚撒拉雅,它的居民开始惊慌,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经历夜晚,但是他们怀疑,他们会经历永夜。 然而在巨大的惶恐中,总能找到坚定的,被遗忘的信念。 “我还得走,这里不是终点。” 神父卡普亚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迎来黎明的黑夜说。 甘尼克斯山脉之后,流光在此停留,像盘曲的蛇一般把自己的线条收拢。 它似乎意识到曾经的疏忽,没有把光在这里照耀,于是放弃了规律,在这里弥补光芒没日没夜,日月同辉。 阳光一撒,就是连续的数日,它会在短暂的黑暗中稍作休息,接着忘我的补偿。如果愧疚的心情突然浓烈,它在月亮身旁也不收敛光芒。 卡普亚对这个景象只是急匆匆的一瞥,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余生,他要在这片洁净的土壤中生活,直到洁白的雪带走他最后一丝力气。 追逐着这束流光的朝圣者很多,然而甘尼克斯山拒绝了他们通过,只接纳了神父卡普亚。 甘尼克斯山很善待冒失的闯入者,它没有决然的把人轰走,而是在朝圣者们在旅途中焦渴时融化的送来雪水,饿时有新鲜的果实。 世界之脊的婉拒很温和,精疲力竭的朝圣者翻过山头就会在家中温床的梦境中醒来,嘴中会有果实的余味和冰冷的吹息,这会让他们暂时迷离,感觉这一切似梦非梦。 有人追溯着光想要来到,有人想要离开。 男孩为了回避时常出现在他眼前的奇怪场面,这位男孩的眼睛中没有了男孩的光芒,是超出年纪的冷静,不,是冷漠。在选择低垂的眉眼里,悬挂着一个男孩不应承受的情绪。 盘踞起的光好意的补偿,给弗雷姆带来绝顶的灾难。 忽略规律的光芒打乱了生物的出没规律,让原本该有的植物隐而不发,让环环相扣的进食顺序渐渐混乱,终于,这一条来到了,处于顶尖地位的猎食者们进入了人类的部落...... 软弱的弗雷姆人无力抵抗,但这不会影响他们复仇的火焰。 这是诅咒,这一切都是诅咒。 那个叫米嘉尔的女人,她用美貌遮住肚中填不尽的大口,她用魅惑的身姿从每个男人手中骗来食物,现在她的胃口越来越大,她要吃掉这里的每个人,她的腹会孕育出白狼和大熊,它们饱腹后会重新钻进她的生门,成为她的养料。 这是女人的巫术,这是带来饥荒的女人。 眉目低垂的古斯塔夫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看见了母亲的离开。 双眼赤红的人群挥着拳,拿着棍棒拆毁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家。 男孩看见拳头和脚不停的落在母亲身上,她的头发被抓扯,衣服被撕烂,一对白鸽颤抖,惊恐,却无法飞走。 男孩认出来了,那位来他家最频繁的男人在队伍最前面,他首先踢到了房门,首先开始了谩骂,首先用最恶毒的手段殴打弗雷姆最柔软也最坚强的女人。 她没有喊痛,她来不及喊,也没有力气喊。她眼中都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焦急。她没有力气了,她用每一丝在殴打的间隙偷来的气息在对古斯塔夫说:“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男孩很听话,他低垂着头,坐在一旁,像处身事外一样。 女人看到男孩的冷漠,一下安下心来,躺了下来迎接更多的咒骂和毒打。她在试图吸引很多的仇恨,尽可能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发泄完毕,不要牵连男孩。 女人被闹哄哄的人群高高举起,抬走。一支短刀娴熟的横剖,破坏了可以生出猛兽的小腹,那里只涌出腥臭的血和肠,女人被推进冰窟,冰层下能看见她的挣扎和她长长的殷红。 没有奇迹。 被弗雷姆之外的人趋之若鹜的圣地没有奇迹发生。带来饥荒的米嘉尔在冰下永远的封住了容颜和感知,她在冰层下的水里流动,在男孩脚下停住。 低垂的眉目下挂着长长的泪珠。 泪,滴不穿冰层。 一群未尽兴的野兽们,把目光转向了古斯塔夫。 弗雷姆飘起薄薄的雾。 男孩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牵住,被拉进温暖的怀抱中。前面是四只飞驰的狗,当大雾迷茫,熟路的狗也迷了路。 男孩在温暖的怀中瑟瑟发抖,卡普亚在雪中观望了好久,确认了不会有人追来,两边人都一样,在大雾中迷了路。他解下一壶酒,让男孩喝。 “弗雷姆变了。”男孩对神父卡普亚说。 卡普亚没有说话,把男孩搂得更紧。 在感觉到男孩的气息平稳后,卡普亚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把我叫做狗杂种。” 男孩的回答让神父在心里认为,他并不知道这个称呼的具体含义。 “因为她总是像狗一样,趴在屋中,和很多......” “不,孩子,你叫”卡普亚闻到男孩口中的酒气,“你叫古斯塔夫。” “嗯,好。” 雾气渐渐消散,卡普亚决定要抚养这个男孩,他对外说,他已经饥荒之子送进了天神的牢房,在牢房中,他每天都会遭受铁水灌嘴,肚中填雪,眼睛烙铁的惩罚。 卡普亚知道,这段记忆一定会永远在男孩心中刻下,不可磨灭,但他相信的是,弗雷姆人对男孩的仇恨会随时间消失。饥荒总是会周而复始,到下一次,他们又会把怒火牵扯到另一个陌生的人家。 在仇恨消失之前,他坚决不让男孩走出教堂,神父暗暗决定,直到自己都认不得古斯塔夫样子,只能从嗓音才能辨别出来时,才让他出去玩耍。 古斯塔夫渐渐长大,他常常在夜晚驱赶着狗,坐着雪橇出去捕鱼,会在雪地里跑好久好久,不得不说,在月下的雪地上留下的好看的图案,他每次回来都神采奕奕,神父认为这可能是古斯塔夫唯一有活力的时候。 卡普亚以为古斯塔夫淡忘了那件事,男孩可能忘了,可能没有,但冥冥中的因果,让男孩在冰窟中找到了她,把她搬上了雪橇,运回了教堂。 “古斯塔夫?” “嗯?” “你在哪找到的?” “是她找到的我。” 第十九章 伊利亚:愚蠢来到前死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天空中停息的暴雨依旧在罗德城领主奥诺玛默头上盘旋,他的脸时而清冷而无常,像暴雨将临的天空一样灰暗,转眼间又像闪电般倾斜,满脸怒火。 “带上所有的士兵,杀光这群海盗。神父,你也来,士兵们需要听到你的祈祷。” “是,大人。” “我也要去。”稚嫩的声音响起。 “还不是时候!小伊利亚。”奥诺玛默果断的回绝了年少的侄子。 “可是!” “住嘴,你还太小!” “我已经能举起剑了!” 奥诺玛默怒火中烧,骂了句市井平民也会觉得不妥的粗话,踢翻了桌子,上面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神父看到罗德领主有些失控,悄悄抱走小伊利亚跑到自己的住处。 “你是不怕死的吧?”小伊利亚对神父说。 神父拿着鹅毛笔不停书写着,等到整齐干净的字体填满纸页才放下了笔,他认真回忆着,刚才伊利亚说了什么。 “我是问”灰色的双眸中充满泪水。 “我想,我并不着急进入天堂。”神父在小伊利亚面前强挤出笑容,他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抽屉,在一个夹层里拿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红色盒子。 “伊利亚,你过来看看。” 伊利亚靠近神父,红盒有一枚圆润的琥珀,里面有一只保存完好的苍蝇。 “拿着,伊利亚,送你了。” 伊利亚拿起琥珀,闭上一只眼,透过光仔细观察,原先即将哭泣的脸被好奇心取代。 “它像是活着,但又真的死了。” 伊利亚换了一只手拿着琥珀,移动到最亮的地方,光芒下,伊利亚看到苍蝇似乎在琥珀中乱撞。 “它像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伊利亚说,“它生前的想法可能持续到现在,但这个意志不能驱使它身体的行动了。这只苍蝇有两条时间线,一条真实的静止着,另一条空洞的延续。” 神父西奈不知道小伊利亚奇特的思维从哪里得来的,他有母亲一样的眼睛,但思考的方式既不像母亲那么感性,也不想父亲那么辩证。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神父总算将伊利亚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会儿,短暂的一会儿对失去父亲的孩子来说,也是救赎。 “这个叫什么啊?” “琥珀。” “琥珀。”伊利亚没有继续问琥珀是什么,而是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琥珀的来历,西奈自己都有些遗忘,在他还是年轻的教士时,他来到过一处极为罕见的地方,那里空旷无野的同时又填满了窒息的黑暗。 没人告知西奈这是那里,西奈脑中也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历史记录。 但他就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名字,像初生的婴儿能在母亲怀中第一时间找到母乳一样本能的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天堂,不是地狱,这个地方叫做格莱姆迦德。 无论人类进化到多么高等的地步,在绝对的黑暗中也有低级如飞蛾一样的趋光本性,一点微光足够代替所谓光明的信念。 西奈第一次摸到了实体的光,他以为自己来到的世界的本源,他想大唱颂歌。 突然,一个比西奈还要大的光球洞开,西奈在这个光芒中看到的是对整个世界的恶意,是冤死者齐颂的诅咒。 那根本不是值得歌颂的光,那是西奈想象中关于恶龙分毫不差的具象,他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巨大光球,是恶龙的眼。 恶龙厌烦的猛闭眼睛后,西奈才从黑暗中回到圣光下,手中的琥珀,是他真真实实到过格莱姆迦德的证据。 这是什么? 西奈时常问自己,问到白了头。 是恶龙的泪? 是救赎的光? 白头的西奈分不清楚。 “我觉得你不怕死。”伊利亚打断了西奈关于琥珀来历的思索,握着属于自己的琥珀,一脸认真的说。 西奈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字,他把纸摊开给伊利亚看,问道:“认识吗?” 小伊利亚歪着脑袋认真辨认,“不认识。”他说。 “这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词。” “不对。” “这是目前所知的,关于‘死亡’最古老的写法。” 西奈把纸铺平,沾着墨水继续说道:“小伊利亚,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我不怕死亡,是不是看到在暴雨来到时,大家都在逃难,只有我在这安然的写字?而且,当海盗入侵时,你看到我没有害怕,仍在这里写,无论什么灾难出现,你看到我都不怕,安安稳稳的在工作,对不对?” 伊利亚点头。 “因为啊,这是我唯一能记录时间的方法。我写的不仅是现在,还有后人能解读出的知识。只有知识不怕死亡,知识能让人类在愚蠢来到前就死去。懂了吗?” 伊利亚猛烈的点头。 西奈无奈的笑起,他更希望伊利亚一个字都听不懂,连死亡都在他认知范围外最好。 早熟的儿童往往悲惨,他们会过早的承担起成年人才有的无力和无奈。 “西奈神父。”小伊利亚抓住那只大手,“现在,父母都离开了我,给我知识吧,能活下去的知识。” 西奈满怀柔情的抱住了伊利亚,闻着他香喷喷的头发。 “孩子,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个人只要肩负起伊利亚之名,在他的终点来临前,他的选择都会被天神祝福。” 西奈警惕的看着四周,压低嗓子又说:“永远不要信任奥诺玛默,他比外面的海盗更残忍,更冷酷。记住了?” 伊利亚轻轻的点头。 罗德城领主奥诺玛默联合了和他紧邻的强盾艾塞斯坦的军队,唇亡齿寒的关系让他们起初就一拍即合仅限于起初。 关于谁来指挥军队的问题,让他们争论不休。 “让我来指挥军队,我要为伊利亚报仇。”奥诺玛默说。 “正因为要报仇才该由我来指挥,任何一场战斗,强盾都必不可少。” “斥候报告了,人数是我们占优,强盾只会禁锢我的攻击。” “我和沙特阿卡人战斗过,他们以一当十。” “由我指挥。”奥诺玛默挺了挺身子。 “击退之后呢?海盗击退之后,你打算怎么做。”艾塞斯坦目光如炬。 “我会代理小伊利亚的领地,待他成年后双手奉还。” 艾塞斯坦用吃人的眼睛瞪着奥诺玛默,他挑衅的说:“我会为小伊利亚的健康和长寿夜夜祈祷,愿他强壮,愿他的领地不会被占领。” 泰格维森和伊利亚交手之初,孤岛之王就发现这个高傲的领主不善战斗。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能成为领主?泰格维森是在胜利后才知道答案。 在掠夺时,孤岛之王发现这个领地富裕的原因不是因为土地,而是因为奇特的农具,这些农具能和牲畜难以置信的契合,增加耕种的效率。 发现这个后,天神奥多无形的雷打在了泰格维森头上我亲手杀掉了一双巧手,能为我筑船的巧手。 虽然错杀的懊恼仍在王的脑中盘旋着,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战斗的指挥。面对的敌人虽然人数上占优,但他们根本不齐心,沙特阿卡的盾就是所有人的盾,斧就是所有人的斧。 人数众多但是各自心怀鬼胎的队伍很快被击败,沃土上的断肢让泰格维森有些心疼这其中也许有的人从这位领主这学习了些筑船的技巧。 战士的怒火已经发泄,掠夺来的物品装满了船,泰格维森叹口气准备离开,他依照奥多的指示行动,得来的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没有战友的战场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形单影只的冲入战场。 沙特阿卡人像看宠物一样哈哈大笑,泰格维森也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剑都举不稳的小孩。 “你要来杀我?” “对!” 小伊利亚提剑而去,泰格维森轻松的侧身,粗手一拍,打向小孩后脑,小孩在泥土上啃泥。 “你要明白拿着剑的代价。”小伊利亚又从过来,泰格维森用脚一绊,小伊利亚又摔倒了,剑也从手中脱落。 泰格维森拿起那把剑打量,“虔诚之钢,是把好剑,可你要知道,拿起剑的代价,成为战士的那一刻起就要面对杀与被杀。” 小伊利亚捏着拳头在哄笑声中冲向泰格维森,泰格维森一转身,用剑身打向伊利亚的后背,伊利亚跌进船中。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的命?” “你杀了我爸爸!” “我想想,你爸爸是哪位,抱歉,我杀了太多小孩的爸爸,还有好多妻子的丈夫,我想不起来。” 在野蛮的笑声中,伊利亚也成为被掠夺的物品,被带到了孤岛沙特阿卡。 第二十章 卡普亚:夜晚在白天中浓缩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等我长大,我要带她出去。”男孩指着女人说。 神父卡普亚帮忙把女人抬进木棺,这个棺材本来是为他自己准备的。接着,他点了一支蜡烛,默默念着祷文。 在刚来到这里时,卡普亚心中有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战士的那种澎湃和激昂,是和弗雷姆的白雪一样有着持续、连绵不断的永生性。 他感到在亚撒拉雅重复念叨的经文和天神都是空谈和臆想,只有当他真正翻越甘尼克斯山脉,这座世界之脊之后才对烂熟于心的古籍有了明确的体会。 在最初,雪国弗雷姆是卡普亚坚信的圣地。 神父卡普亚在实际接触了弗雷姆的新鲜事物后,对那些本来闻所未闻的陌生东西,产生了超过卡普亚本人都难以想象的熟悉程度。 他听到弗雷姆人口中陌生的发音,脑中瞬间就有了与之对应的文字符号,他认识脑中浮现的每一个文字,还能在对方的口头用语中找出了错误的语法,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的理解和流畅的沟通。 第一个与他相遇的弗雷姆人对他说:“北边的狼在白鲸的尖角上跳跃,它的远亲,那只老狗也不会逗留,屋中的火烧出鱼刺。” 卡普亚听到的一瞬间,立即就用习惯的大陆语系下意识的就翻译成句,从未听闻过的冰原神话和习俗也在他脑中载入。 这位原住民的意思是: 长着长角的白鲸在深海寻求配偶,它的一支断角浮在海中,尖角刺破冰层,我们在断角的裂纹中爬出,在这里生活。你不要往弗雷姆中央高耸的尖角那边走,在北边长着尖牙的霜狼在那里逗留,你不要强行驱赶你的狗,它知道它若不能为你找到食物,它就会成为食物,所以你尽管放下缰绳和皮鞭,狗会随着鱼腥走。你会吃上鱼肉,火中会燃烧着鱼剩下的骨头。 卡普亚听完了他的话,又惊异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从未练习的情况下,口腔中的肌肉默契的配合,准确的用弗雷姆语的用语习惯和口音说: “霜狼是饥荒女神的俘虏。巨鲸浮出,巨角依旧稳固。你我屋中会有客人,古斯塔夫。” 在大陆语系中可以这么理解:我会多加小心不会成为狼的食物。新的断角还没有产生不合的部族,我们之间不会有血腥的杀戮。我们狩猎完成后,来你或我家中,喝上一杯鹿血酒。 第一个和卡普亚交流的弗雷姆人再次指指突兀的尖角,强调千万不要去后,解下酒囊递给卡普亚离去。 和语言一样,卡普亚还没有喝,口中就已回荡起了酒香,喝下去,味道和想象中一样。 那时候卡普亚认定,他不是第一次来,他一定在白鲸的断角上停留过,或者他一部分灵魂一定在他出生时就分裂至此,直到来到弗雷姆灵魂才得到完整。 天神,这个词在弗雷姆和神父的故乡亚撒拉雅,出乎意料的有一致的发音和含义。 但是两者信奉的天神却不一样。 弗雷姆人认为的天神是来自海洋的巨鲸之子,当长着长角的巨鲸找到另一只长着长角的巨鲸,天神会在海岸这个巨大的温床中直接发育成一个成型的胎儿,降生到某位没有丈夫的妇女怀中。 当夜晚在白天中浓缩成一个可以像树叶一样飞翔的一点,那就预示着传颂的天神骑着他的白鲸靠近了他的子民。那时,弗雷姆,所有断角上的弗雷姆人会以最洪亮的歌声来拉近天神和自己的距离。 卡普亚的神没有这么具体的记录,他知道弗雷姆的信仰后,反而思考起自己对信仰的崇敬是出自于哪里,是深不可测的天神,还是代天神发言的圣人,还是这位圣人手中不可侵犯,让国王都有几分忌惮的权利。 两种信仰的拼搏,让他在冰雪中感到骑着白鲸的天神正在逼近,又在对自己的鞭策中感到神灵对他伤口的赦免。 刚开始,卡普亚通过交流,了解到他和弗雷姆人的神完全独立,互无交集,直到透彻了解对方文化后他发现,关于两者信仰的神,这其实是条连续的时间线。 更高位的天神创造了弗雷姆,用甘尼克斯山脉分割了与之接壤的所多玛。 接着,冰天中的弗雷姆人意想出了需要的天神,这位天神于是有了万民的灵,他用自己的想法完善了高位天神的框架,于是有了风雪,食物,冰川和霜狼。 卡普亚在恰好存在的教堂中住下,他给弗雷姆人讲诉更久远的故事,更直接、神圣而强势的讲诉关于弗雷姆人起源的故事。 很快的,两个信仰变成一个相依相存,彼此相连的信念,卡普亚成为唯一不参与狩猎,仅靠布道就能分得食物的人。 隔离的暗空中,神父卡普亚听着一个个罪孽。 “任何罪孽都会被赦免吗?” “是的。”卡普亚回答。 “我有罪。” “我们都有。” “他会宽恕我们?” “会,只要我们有坚定的信念。” “我不能生子。” 神父卡普亚在回忆这个女人是谁。 “我谋害了很多男人。” 虽然隔着雕花的木窗,卡普亚听到这句话后还是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 “你没有谋害,他们只是拥抱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我会被赦免?” “天神永远会宽恕他的子民。” “哪一位天神?听你布道时,我总感觉两位天神在战斗。” “你信的那一位。” “可是,我还没有说完我的罪。” “你说吧。” “我和他们结合只是为了食物,没有情感的结合阻止了生命的来临,我谋杀的不止是男人,还有本应该出身的生命。” “你没有杀死他们,他们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命运。天神不会评判一个人在生存方式上的对和错。” “不止如此,我的罪,不止如此。” “天神对子民永远有耐心。” “我能讲吗?” “请讲。” “我和他们结合时,我可以看不见他们,我独处时,我思念的是也不是他们。我无时无刻都安耐不住的,发狂的想另一个人。” “罪过的条目太多,但可以保证的是,爱不是罪过。天神不会因为爱而去愤怒。” “可那个人我不能去想。” “为什么?” “那个人是圣人。” “圣人?” “我想的那个人是你。” 第二十一章 伊利亚:艰难而不觉疲惫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孤岛沙特阿卡的每一棵树,都和伊利亚沟通过了,达成共识的树木成为了承载孤岛的巨船。 在离开孤岛前,伊利亚细致的准备好了远航所需要的物资:食物、淡水、渡鸦,和辨认方位的太阳石。 他的航海技术不如格萨尔,在格萨尔眼中,大海的每一处浪花都有着千张面目,汪洋大海根本不会让他迷路,他曾经教过伊利亚如何辨认海面上船支驶过的痕迹,伊利亚一直没有找到窍门。 独自航行会让人产生的强烈的遗世感和无力感,伊利亚孤僻的性格在海风中被放大,他在湛蓝的海中直视自己的孤独,引以为傲的孤寂在大海中显得别样渺小。 他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温和的波澜和海风满足了他出行前的祈祷,伊利亚回头看了看孤岛沙特阿卡,它已经小得和自己乘的舟一样了这是他在海洋中唯一一次回头。 伊利亚放下了船桨,半跪在小船中央抱紧了双拳,他眉头紧锁,眼睛也挤出了泪,像被大海遗弃的孤儿紧紧握住了从天上抛下来的绳索。 伊利亚抓着这根绳,他没有顺着绳子往上爬,他在竭尽全力的扯下它。 “轰”一声,系住绳索的天顶被扯下,骤雨、疾风,闪电和雷鸣,一股脑的从被扯下的黑乎乎的洞中倾盆而下。 他还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在祈祷,祈祷天神能给予一个值得追寻的事物。 天神对他置之不理,驱逐异教一样用电闪雷鸣追逐着伊利亚,伊利亚在被自己的孤寂所放大的大海中感到,这是仅属于他一人的末世。 伊利亚懂船,木船的不安传达给了伊利亚,以往和树木沟通时自在又宁静的伊利亚,如今如暴君一般冷漠的旁观着木船传达来的情绪,他带着厌恶的眼神听着木船惶惶不安的吵闹。 每次都能和伊利亚温和交流的树木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不知疲惫的怨妇,它力所能及的抓住伊利亚,进行情绪不能相通的交流。 木船在不安的嚎叫,声音堪比被献祭时的牲畜,它不停的摆头,跺脚,转圈。伊利亚看着它的恐慌,觉得越发有趣,他在暴雨中产生了一个决定。 他要用更多的方法去增加木船的不安,来欣赏它受到加倍刺激时的反应。 筑船者冷若冰霜的脸在残酷得说:大惊小怪。 木船指着伊利亚尖叫,崩裂的木材是四处乱指的手,在寻找同路的船加入指责伊利亚的行列。 没完没了。筑船者的表情在不耐烦的说。 伊利亚把船桨也一起扔进了海中。 “想离开就离开吧,这是我的试炼,关于大海和大地。” 在狂风暴雨中,伊利亚伸开双手迎接。 生命之树是什么? 在充满雄性崇拜的沙特阿卡,孤岛人认为这是天神用来和大地结合的**。 伊利亚在和孤岛上的树木沟通时,他脚下不断漫延的根系曾经接近过这颗树。 在地下巨大的根中,生命之树立即缠绕住了胆敢冒犯的伊利亚。 生命之树的根一圈一圈急速而周密的勒住伊利亚,根上细密的毛钻进伊利亚的根系,束缚感让他窒息。 然而,濒死前的欢愉打开了伊利亚克制而紧闭的心,他不断的生长出新的根系,在土壤中吸取养分,维持生命,那些新生的根又贪婪的向生命之树前进,以获得更多,窒息带来的快慰。 地面上生根的伊利亚身体一沉,即将呼之欲出的白色快慰立即被生命之树吸走,在根里奔涌。 伊利亚第一次从内部看到了生命之树。 树的里面,密密麻麻摆着细尾的光斑组成了巨大的光柱,在自下而上的穿行。他随着光斑上升着,他看见每个细尾都在白色的狂流中做自己被规定的动作,艰难而又不觉疲惫的组成一只等待拯救的手。 有人爬上过生命之树吗? 在最古老的传说中,确实存在这么一位古老的人。 一个乘着白色的巨船征服了四海的王,他把野心放在了这颗树上。 答案是有的,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他的样貌和名字都被遗忘,好像这个人诞生于故事之后,然后才来到了征服以前。 纯白的光束里,一个逆流的身影渐渐靠近伊利亚,他身上温和的光芒分外洁净。他没有穿衣服,光晕恰好遮住了一些地方,他的微笑,是宽容了一切不堪的集合。 在所有寻求拯救的光斑中,他选择了伊利亚,他的手几乎感觉到了伊利亚指尖的温度,伊利亚回避了他的拯救。 他的光斑立马溃不成形,四散逃亡,变成一万个尖叫的恶童。 伊利亚感到自己在坠落,也看到自己在坠落。 当坠落会永无止境的念头刚刚升起时,伊利亚的后背就迎来一头公牛的撞击,伊利亚尝到自己的血。 咸腥如海水的血。 这血液无比粘稠,像是脑髓被轰击后,又在颅骨内震荡成糊状从口吐出的髓和血。 海滩上的伊利亚肿胀到发白,船支的残骸还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谴责伊利亚,它在抱怨说: 你根本没有经历什么试炼,全靠我拉住你,把你活生生拖上了岸,不要以为你活了下来,你就通过了试炼,你没有,是我救了你。 被海浪陆续带来的木板也在符合着其他木板的说法筑船者,你根本没有通过什么试炼。 它们的目的似乎是在暗示补偿,比如让筑船者伊利亚用他的巧手把它们复原。 伊利亚根本没有听见,他都还在白色的漩涡里荡漾。 他在岸上迷迷糊糊的睁眼,眼前是一环环急速转动的斑斓。 伊利亚爬出几步又睡倒在沙土中,细尘进入他的肺,立即化成烟,流进了他的血。 好熟悉的味道,这里难道是...... 伊利亚最后那点意识在说。 在沙特阿卡,战士不享受战胜,他们单纯的享受着战斗。 他们坚信着当自己在战斗中英勇的死亡后会进入奥多的宫殿,畅享着永无止境的战斗和美酒。 在那里没有死亡,死亡只是一道刁钻的伤口,当战士们使用了天神奥多金灿灿的麦芽酒浸泡全身后,伤口和疲惫会成为打磨身子的铁锤,只会让战士更加强壮。 伊利亚看到雄壮的战士在牢笼里谩骂,摇晃着纹丝不动的铁柱;有些找不到对手的战士,他们把铁拳在土墙上轰击;有些脱下裤子对面前同样在牢笼中的对手挑衅。 “你!你你!我说你!”战士的手捏着自己的肉,“我要把你弄死,然后用这个填满你的嘴!哈哈哈” 一线腥臭在空中变成肮脏的液体,伊利亚避让两步,撞上了墙这时他才知道,他也在牢笼中。 我到了?奥多的宫殿? 可以在天神面前尽情战斗,痛饮麦芽酒的地方? 可是,我看不到天神。 四周的猛士在伊利亚眼中慢慢下沉,一个崭新的视野铺在了他眼前宽阔,圆形的血与沙。 “黑暗铸成的战士,断剑的” 魁梧的黑影刚一出现,震破耳膜的怒涛在血与沙中宣判了伊利亚的败北。 “任何不洁的人踏入战斗的圣地,都要以血的代价来偿还!” 这是天神的声音? 伊利亚升起的牢笼还没有打开,两个长矛就刺穿了他的双肋。 第二十二章 古斯塔夫:时间留下的解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弗雷姆中央高起的尖角像白鲸的角,它突兀的让人无法回避。 它是一直高耸?还是冰原是由这个尖角为中心慢慢扩张?以弗雷姆人短暂的存在历史无法追溯到那么远。 外来的,自认为早就在这里生活过的神父卡普亚,也无法用融合了两个世界的经验来做出解释。 冥冥中,他认为自己越做出所谓深邃的思考,他的解释就越加苍白。 在更漫长的时间中,他能触及的仅仅是最浅层次符合自己需求的解答,好比看到冰山中的一角,就兀自认为了解了全部。 然而,伟大的谜题总会激发人类的探索欲望。浅层次的认知恰好适合用于解释更加宏观的神迹。 仅仅需要创造一个人,他的能力是固定人群里狭小认知的最大化,变成不可企及的神力就好,这样,给这个创造出的人随意加一个称谓,都会被传诵。 归根结底,神父卡普亚在弗雷姆的布道,让弗雷姆人崇拜的是他创造的神。 而卡普亚本人则在无尽连绵的大雪中越来越疏远神灵无论是他的神,还是他们的神。 很长一段时间,卡普亚都没有注意到心中慢慢消失的信仰,直到信仰彻底消失时,他反而见怪不怪,只有点淡淡的自嘲: 我追溯流光时,明明是为了朝圣,真正来到这里,我以为的圣地后,却开始背离。 卡普亚没有试图改变弗雷姆人的习俗,如果有亲人同样也在雪地里死亡,卡普亚会和他们一样,把逝者储存,在特定的日子里用自身的温度去温暖亲人。 他没有彻底忘记过去的打算,在教堂内外,他用两种语言说话,他也要求古斯塔夫这么做在教堂里,只有这两人在时,用大陆通用语说话,在外面,用,且只能用当地的语言。 古斯塔夫有很强的语言天赋,卡普亚刚教了几个词汇,他就能立即标准的发音,用不上一点点纠正。 不仅如此,几个陌生的词还没有告知他代表什么意思时,古斯塔夫就明白了这个词具体指向的事物。卡普亚的教学更多的是用音节唤醒古斯塔夫不知道自己知道的语言。 卡普亚教授古斯塔夫大陆语言的原因很简单,他断定这个男孩不属于弗雷姆,就像自己不属于亚撒拉雅一样。 在从愤怒的弗雷姆人手中拯救下这位饥荒之子后,神父悄悄把古斯塔夫带进教堂。 男孩在漆黑的屋里曾安静的说:“天灾,战争,愚昧。” 神父惊讶的蹲下,使劲摇晃着男孩问:“什么!你在说什么?” 古斯塔夫低垂的眉目和神父对视,神父看见的仍是那个惊魂未定,有些呆滞的男孩。 可能古斯塔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才不假思索吐出的话是自己从未学习的语言来自甘尼克斯山脉之外的世界。 卡普亚和古斯塔夫在教堂内的交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加顺畅,他不断抛出新的词汇,让古斯塔夫解释并造句。 有时候这种教学甚至是相互的,在一些词语的解答上,古斯塔夫反而给予了卡普亚新的视角。 比如时间,卡普亚说,“时间是不断向前的车轮。” 古斯塔夫说,“车轮赶不上时间,具体的现象才是时间留下的解释。” “时间若是车轮,古斯塔夫继续说,我们更应该是雪地中车痕里的副产物,车痕会与其他车痕交织、并行、重叠,也会被覆盖,被加深,车痕来自于远去和归来的车轮,也可能来自车轮和雪地碰撞的一个个一瞬,但作为副产物的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碾过雪地的车轮来自哪里,我们是时间的残余。” 卡普亚就在这样的谈话中发现古斯塔夫的奇异之处,他用两种不同的语言时,大脑中就在使用两种不同的思维体系,互不冲突,随时切换,能在雪地里饮血,也能在教堂中思辨。 有时,卡普亚都暗自认为,他提出的问题,是古斯塔夫引导他提出的,而男孩早就在心中为了某个问题的答案。写上了满满的腹稿,否则如此年幼的古斯塔夫是如何在谈话的一瞬就磅礴出这么宏大的智慧和全新的观念这个男孩可从未离开过弗雷姆。 卡普亚在布道中确实渐渐远离了信仰,而影响他布道的,就是这个眉目低垂的男孩,有一点神父不愿承认他的神,他真正信奉的神,在向还没有他腰间高的古斯塔夫身上倾斜。 能教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卡普亚把话题放在古斯塔夫最初在潜意识中就说出的几个词上。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沟通,卡普亚很看重,他剃光了胡子,用雪水把自己洗净,尤其耳朵和口腔。 他整天都没有进餐,在两人对坐着的外围,放了一环蜡烛,两人之间也不嫌浪费的放了一支。 卡普亚坐得很直,没有了胡须的遮盖,他显得年轻到可以在雪中做成年人的游戏,他看着古斯塔夫,男孩低垂的看着中心的烛火。 “古斯塔夫。” “嗯。” “什么是天灾。” “是过度的饱食,是一味的征服,是无端的开拓。是雪白下的冻土,是烈日下的枯木,是婴孩的吸血,是妄念中破空而出的巨龙。” “什么是战争?” “战争。” 古斯塔夫低垂的眉下紧锁这不愿示人的绝望。 来自于男孩的一生叹息,让面前的烛火飘扬。 “战争就是不得以的背叛,是没有归路的离别,是永不能接近的爱恨。是膨胀的权欲,是归来的断剑,是苛刻的道德,是不容污秽的灰烬。” “最后,那愚昧呢?” “愚昧” 古斯塔夫反复念叨起这个词,似乎和往日不同,这个词在他脑中没有对应的信息。 他的心智在向内心更深处挖掘,脸上木然的样子更像是在用表情来回答这个问题。 卡普亚静静的等,没有重复,没有提醒,也没有给出自己的解释。 “愚昧就是雪地中的雪人。” 古斯塔夫重新凝视着烛火,低垂的眉目中有些嘲笑的样子,“它确实存在,在智慧中隐藏。它是哲学的尽头,是真理的桥梁,是盖上眼的布,是束缚住手脚的绳,也是催促疾驰的鞭。”古斯塔夫说道这里居然笑了起来“是我和你的交谈。” 卡普亚伸出双手,古斯塔夫把手放在上面。 卡普亚身体前倾,额头紧贴在小小的手上,他感到脸被烛火烧灼。 “我的父。” 卡普亚在心中说。 第二十三章 奥诺玛默:如何扩张领土的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诺玛默很喜欢看地图,看各个时期测绘的地图。 他对地图并不敏感,若照着地图找路,他会连自己把地图拿反了都不知道。 多年的和平让他肥胖而臃肿,当手里拿着食物时,肥胖的肚子会把手顶开,根本不能递到嘴中。 他现在几乎不下床,饮食起居由隔三差五就要换一批的侍女的照顾。 以前锐利又精于算计的眼睛蒙上浓密的油垢,只有在看到地图和税收时,昏沉的眼睛里才能反射出精明的光。 他的房间一直漂浮着药草的暗香,是由苦心草、薰衣草和雄鹿根碾磨后揉成的熏香,据说这是来自雪国的朝圣者卡普亚研究的配方,据说能治愈奥诺玛默的失眠,不举和皮肤溃烂。 在酒池肉林中,他的脂肪会在皮肤上凸起一个个和蟾蜍背一样油光可鉴的脓包,即使尽量保持在不运动的情况下,他也能听到噼里啪啦脓疱爆裂的声音。 乳黄色的油会从肉中流出,浸湿床单,在地面的毛毯上滴成黏糊糊的一片。 几个控制不住的喷嚏,或者突如其来的愤怒,会让脓包直接爆射起来,墙壁会留下许多污渍,屋中的熏香也按压不住的腐败臭味,会让鲜花在这样的气味中总是很快就枯萎,只有壁炉中的火焰对奥诺玛默的油很是欢迎。 厚重的肥肉堆满全身,腹部的肉在他平躺下来时掉在膝盖的位置,两条大腿合并起来似乎也没有分开过是肉腰的两倍粗。 山一样的脂肪层峦叠嶂的压住了根,当奥诺玛默需要小解时,侍女在他身上趴肉寻找器官的费力程度,比在迷宫中用徒手挖宝藏还要困难。 奥诺玛默时常一只手在侍女的黑森迷宫中游戏,一只手在油乎乎的地图上指指点点,和酒杯比起,地图更加形影不离,天知道他有多爱地图。 “你看这张,你再看看这张,看出区别了吗?哈哈哈。” 侍女没有回答,她正在承受迷宫被挖掘的痛苦。 “哈哈哈,有没有看出来,现在的罗德城已经不是当初的罗德城了,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奥诺玛默突然扇了侍女一个耳光,让她注意地图。 “我让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属于我了,只有,哈哈哈,只有这三块蚂蚁小的岛还属于艾塞斯坦三兄妹,哈哈哈” 侍女满脸潮红,答不出话,门外的侍女们听到屋里的笑声立刻忙乱起来,抱着新鲜的花,干净的地毯、床单,准备随时更换。 “你说,我是不是伟大的君主,我是不是?” 奥诺玛默追加了一根手指,侍女的脂肪油腻的爆裂声中不断回答:“是,是,是” 越来越蛮横的罗德之王让臣民不敢接近,稍不留神就会触碰到他的逆鳞,但最善于投机的人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机会。 财政官哈尔是其中的一员,他用两千枚银币买下了奥诺玛默用过的地毯和床单,他用上面的油制作蜡烛,他在奥诺玛默前声明,只有在这样的烛火中,他才能看见最神圣的光芒。 每次在萦绕着恶臭的火焰中凝视之后,他都会拿出金钱,向罗德之王表示感谢,感谢奥诺玛默能给他沐浴圣光的机会。 而这位王,每次听到这样的漂亮话,他身上的脓包就会像烈日下的豌豆一样开心的迸溅。 他不仅给了哈尔一次又一次沐浴圣光的机会,还直接封他为圣油伯爵,只要按时缴纳税收,不定时送来些新奇的玩意儿,曾经伊利亚的领地就由哈尔全权管辖。 用尽各种方法取悦奥诺玛默的人很多,但是西奈神父不在其中。 他总是用强势的谦去顶撞君王,奥诺玛默想杀了他,却没有办法,整个罗德城,他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神父西奈谁有胆子去砍掉神使的头呢? 当西奈垂着头撞进比议政厅还大的三倍的卧房时,哈尔游离,笑成老鼠一样的眼睛拘束起来,侍女也停止了虚假的吟叫,用油乎乎的被子遮住了全身。 奥诺玛默极端的不耐烦,他还没有讲完他是如何扩张领土的。 “来,你们都听听,让西奈神父讲讲他从天神那里又得到了什么。” “我想,一定是和罗德之王一样高明的指引。”鼠人哈尔吱吱吱的笑起,露出两颗细长又重叠的门牙,包裹着门牙的牙龈有一个指节那么长,他稀疏的胡子以及像被火烧过的卷头发,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饥馑年代的老鼠头缝在了人的身躯中,丑陋得让人心生怜悯这个人除了投机,其余的生存方式都在排斥他。 神父西奈连厌恶的余光都不想瞥见他。 但是眼前装满银币的盒子和成堆的进贡又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 “西奈神父如果喜欢” 哈尔揣摩心思的能力是一流的,从不放过任何投机的机会,这是第一次,西奈以沉默拒绝,没有说出优雅到需要思考到睡前,才知道是挖苦的话来讽刺他。 “罗德之王。”神父西奈欲言又止。 “你快说。” “罗德之王可没多少时间给你呢,吱吱吱。” “归雁节快要来到了,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到教堂祷告,祈求天神为远行的罗德人带来凉风和甘露。” 臃肿的奥诺玛默如同解脱了一样,一连说了八个“好”,他摆了摆手,“每年都是你代劳,今年也一样。” “是的,大人。” “还有,从今以后,这类祭祀的事情都由你代劳,别来问我。” “是的,大人。” 西奈沉默的抵抗着奥诺玛默驱赶的意图,成了另一支燃烧着怒气的熏香。 “见鬼,你还要说什么!” “伟大的罗德之王,你不要愤怒,是罗德之王不输神灵的气魄,让神父一时半会儿分不清这里是他向往的天国,还是罗德之王的寝室,对吧,西奈,吱吱吱……” 听到哈尔的笑声,很多人都觉得这就是老鼠变的人。 “我知道罗德之王繁忙,所以想得到全罗德城最忠心的财政官哈尔的帮助,让他陪我祈祷,神灵一定能够听见的,听见……” “去去去……”奥诺玛默打断神父西奈的话,他对着西奈摆手“去去去。” 又指指哈尔,极度烦躁的说:“去去去。” 他要尽快结束这个严肃的对话,投入到下一场盛大的欢愉中。 侍女们开始整理房间,擦拭肥肉与肥肉间的污垢,点上更多的香柱。 为罗德之王更换床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绝不轻易下床的王只愿意滚动。 他从床的左侧滚到右侧,侍女们细心的取掉油垫,铺上新的。接着,王又艰难如翻山的滚到新铺好的一侧,侍女们则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铺好这一处,避免长久的侧卧让王感到不适。 “来来来,你,你,你,还有你,还有金头发的你。”奥诺玛默命令着侍女们,“你们都坐上来,我给你们继续讲讲这三个岛的故事。” “这个岛,现在的领主是” 侍女们刚坐上床,奥诺玛默的脓包就浸透干燥的床单。 “滚滚滚!你们全给我滚出去!” 白浆从全身溢出,猛烈的呼喊使暗沉的血从皮开肉绽的脓包处喷涌。 他看见安蒂缇娜的岛,想念起安蒂缇娜,觉得身边的侍女和母狗一样愚蠢。 “滚!安蒂缇娜!我要安蒂缇娜!现在就要!乔劳尔!把安蒂缇娜给我带来!立刻!现在!马上就去!” 第二十四章 古斯塔夫:你在找什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蜡烛被卡普亚口中的寒风吹熄。 在教堂中,和凝固的氛围一起凝固的,还有卡普亚的身躯。 他的生命之火在这时似乎燃尽,保持着祈求的样子。他的父冰冷的小手放在他冰冷的手上,除了寒意,什么都没有。 古斯塔夫踉跄的站起,他的脚已经发麻,没有了知觉,若不是视线的变化,他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完成了站立这个动作。 他不太用力的站起,周围的一环烛火却像被强风吹拂一样,用力的向外扯动,只有一丝火舌紧抓住烛芯。 这一瞬,房间更加黑暗,卡普亚变成立体的光影,古斯塔夫没有征兆的长高了,卡普亚的脑袋低到了古斯塔夫微妙的位置。他制止了心中难以语言的冲动。 蜡烛重新明亮了起来。 “我要借用你的雪车。” 卡普亚默许了,用一动不动的两种语言在说:“注意安全。”这是大路通用语。 “留心地上的月光。”这是弗雷姆语。 弗雷姆的雪地被月光照得很亮。 苍狗们把被鞭打的愤怒化为雪地中玩命的狂奔。 雪地上,又多了些车痕和乱七八糟的脚印。 在黑夜与白月的交融中,甘尼克斯山脉染上了好看的灰色。这样的灰色,圆润和谐,它用谦顺的样子稍微冒犯了下天和地。 因此,美到有些凄凉的灰色也涂抹在与甘尼克斯山脉相接的天和地上。 月亮在明亮的云中游动,苍狗在没有鞭策后保持着不太快的速度,古斯塔夫在这样的景色中都有些忘了出发的目的。 地上的月亮。 在大陆的语言体系中,也许只有浪漫的吟游诗人才会创造的句子。 在弗雷姆,这句话暗示的是不留神时带来的死亡。 明月高升时,在冰层间一个个开凿的冰窟中会浮起一个个月亮,有时星辰也会浮起,把冰窟撑大。 如果不怕夜间更加剧烈的严寒,在冰窟中的行走,更像是在星河中穿行。 致命的诗意常常伴随致命的危险,地上的星河就是捕获弗雷姆人的陷阱,一旦靠近,去捧住星月,星河周围脆弱的冰层就会机灵的一凹。 弗雷姆人若以这样的方式丧命,会被称为逐星者。 古斯塔夫把两种语言组合,创造了新的短句,他一路提醒自己:小心地上的星月,小心地上的星月。 过多的提醒占据了太多心神,当古斯塔夫在尖角岩下停驻时,真的忘了为什么出行。 月光下的尖角岩流淌着迷人的白光。 尖角上白鲸的鲜血开始活动,与岩上的月光结合,尖角岩上凸出的团团冰柱中,好像新的生命即将在这里面呼之欲出。 安静了好久的四只苍狗开始嚎叫。它们夹着尾巴,不断的退缩,用凶猛的声音为自己壮胆。声音都震落了里面可能会有生命的冰珠。 在面对超越经验都不能理解的事物时,苍狗们选着了退缩和自保,而古斯塔夫则是望向犬吠的方向,本能的用自己的方法去探究。 在远处,无数雪球自发的滚动,集中到更大的雪球上。 小小的雪球除了集中没有多余的智慧,许多雪球都没有爬到大雪球上就落入了地上的星月。 小心地上的星月,古斯塔夫对着怪异的场景关切的说。 一个大大的雪球成了型,小雪球继续在大雪球上滚动着,形成了一个比底部稍小的白团。 静止了。 已经退到古斯塔夫身边的四只苍狗也停止了嚎叫,尖角岩上蠢蠢欲动的生命也安静下来。 那两团已然成型的雪球也停止不动,仿佛和古斯塔夫一样,突然就忘了目的。 粗大的雪痕碾过了小雪球留下的轨迹。 古斯塔夫的催鞭不能驱动苍狗的奔跑,它们把背拱起宁愿接受更多的鞭打也不要靠近。 这四只性子最烈的苍狗平时若要使用,必须先上它们跑上几圈释放完野性才能正常驾驭,现在却在皮鞭下连呜咽声都小心翼翼。 古斯塔夫扔掉了缰绳,向雪球跑。 雪球移动的很慢,古斯塔夫不久就跟了上去。粗线条的雪痕上又增添了古斯塔夫的脚印。 “在哪里啊?在哪里啊?在哪里啊?” 古斯塔夫听见雪在说话。 “你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呀。”雪很自然的回答。“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我只感觉我缺了样东西。” “缺了什么?” “我不知道呀。” 雪停了下来,上面那团白雪转了半圈,看样子是使自己面对古斯塔夫。 “你也在找东西吗?”雪问。 好像是吧 古斯塔夫打不出声。 他发现自己和雪一样,知道自己缺了块东西,但不知道缺了什么。 “你能陪我一起找吗?”雪问。 “可以。” 雪又开始移动,上面的那团雪球像人的脑袋一样东张西望。 “在哪里啊?缺了什么啊?我怎么只记住我要找啊。” “小心地上的星月。”古斯塔夫跟在后面说。 雪停了下来,上面稍小的雪又转了转:“谢谢你。我好想想起了什么。” “没什么。” 其实古斯塔夫不认为雪了解了他创造的生僻词。可能是在语气中,雪感受到了关心。 但是它又似乎确实能理解他的意思,粗粗的线条都弯弯曲曲的绕过了一个个在冰面浮起的小天空。 “你也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吗?” 古斯塔夫沉默了一会儿,他在脑中想了想出发的理由。 “是的。”他答。 “我感觉有些......不太好。”雪的声音听起来像被没有刮来的风打扰,听起来微弱又断断续续。 “怎么了?”眉目低垂的古斯塔夫刚问出问题,就找到了答案,粗粗的雪痕已经比之前小了一些,雪地上不断的点上脱落的雪团。 这些小雪团会稍微跟上雪前进一小段路,但始终不能再次依附上去。 它感觉不太好,它在变小。 “我能找到吗?” “我能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吗?” “我只有点朦朦胧胧的记忆,古斯塔夫,我会不会连寻找这件事也忘了啊?” 古斯塔夫没有回答雪的疑问,这也是他的疑问。 雪的体积真的在缩小,这不是视觉上的错觉,他想帮雪回忆起要找的东西,于是问:“有什么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重要,重要,对了,我就是在找重要的东西。” “记起来了吗?” ‘“重要,重要,我记起来了。” 雪的痕迹快速的延长,古斯塔夫有些追不上。 “好像,好像,我记得好像是在那里,重要的东西,丢在了哪里。好熟悉,好难受,是这里吧。” 古斯塔夫狂命的奔跑,原来无惊无喜的脸上全是目睹悲惨时的绝望,他的大吼制止不住极速前进的雪。 “小心地上的星月” 雪掉进了冰窟之中,噗通的一声像在噬骨。 四只苍狗也听到古斯塔夫的大吼,可能是感受到不能理解之物的消失,它们邀功一样的向有古斯塔夫气味的地方跑去。 古斯塔夫趴在冰窟边哭泣,他的泪打乱了浮起的星月。乱吠的苍狗声也渐渐逼近。 “古斯塔夫。” 面上残余的泪凝结后,一洞星月轻声而清晰的呼唤他。 “古斯塔夫,不要哭,我找到了。” 雪花在只有古斯塔夫的地方飘落。 说不清是来从天上飘下,还是在地上的星月中涌出。 一缕幽香传来,一个真实的拥抱将他抱住。 一瞬间,古斯塔夫明白了。 雪在找她,他也在找她,这是她的母亲。 “古斯塔夫,你也要像雪花一样,一直绽放下去。” 在雪中艰难的受肉,在受肉的一瞬又立即崩溃成雪花的母亲温声细语的对古斯塔夫说。 第二十五章 罗德城:凝固着苍蝇的琥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乔劳尔是为极具领导才能的侍卫长,如果曾经没有对奥诺玛默宣誓效忠,他在其他领主身边都能爬上更高的位置。 沉迷酒色的领主对于金钱的喜好不是因为无尽的消费,而是他另一个嗜好的延伸奥诺玛默喜欢憋闷粪便,以从中得到快慰。 他喜欢囤积金钱,因此,对军备的拨款少得可怜。 乔苏尔用少得可怜的拨款,难以置疑的硬生生组建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称为罗德骑士团,由于奥诺玛默的极具苛刻的本事,这只骑士团的保护范围已经不限于罗德主城,奥诺玛默最喜欢的女人安蒂缇娜她的领土也在罗德骑士团的巡逻范围内。 罗德骑士团在安蒂缇娜的领土上巡逻时,恰好遇上了格萨尔的军队,这是双方第一次交战。乔劳尔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带着肩伤在战斗中生还。 他对这次的战败只字未提,他知道这支花费了奥诺玛默金钱的军队如果需要从头组建,多疑的君王说定会认为乔劳尔是故意想从中拿走他更多的钱,然后以叛国罪处死。 每当肩上的伤隐隐作痛,他都会诅咒自己的誓言,如果是另外的君王,如果有更优良的装备和更多的战士,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足够让骑士赌上荣誉为之一战。 万幸的是,这群海盗没有进一步侵犯罗德主城,否则他的命运直接就走上了终章。 奥诺玛默把精明的头脑全部透支在了如何吞并伊利亚和艾塞斯坦的土地上,一切大功告成后,他变得昏庸又懒惰,除了收税,很多年都没有过问过治理的情况。 他时常在欢愉中忘记正事,安蒂缇娜总是利用这点拖延了一次又一次的税收。 这次,肥胖的罗德之王在侍女从中重复这三个岛的历史时,才突然的聪明了一会安蒂缇娜,这个恶毒的女人,从我这夺走圣油不说,还有这么多税没有交! 对于呼吸都困难的肥肉,使用长句太耗费王的体力,王的命令简明扼要,他在大床上如巨婴一样嘶吼着两个名字:“乔劳尔!安蒂缇娜!乔劳尔安蒂缇娜” 西奈神父主持很多节日,但在他心中,任何一个节日的分量都比不过归雁节,即使是圣光祭,他都常常是一层不变的疲惫的歌颂那位来自天国的圣骑士后就草草了事,之后就让居民自行狂欢。 神父他相信,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会保佑远行在外的游子,会让游子双足缠风,保持迅捷不致疲惫; 会让饥渴遇上野兔和清冽的泉水; 会让密林避让出正确的归路,他最希望的,是木质的船能像开弓的箭矢一样,回到家乡。 在半跪拉弓的神像前,西奈在静静的祈祷。 旁边的鼠人东倒西歪,他总是见缝插针的寻找值得献上谄媚的对象,所以,让他在完全不给他物质回报的神像前安分下来,简直比让老鼠放弃磨牙还要困难。 “我知道商人追逐利益。”西奈神父闭着眼,绝不让一点目光看到鼠人哈尔的身影,“得到伊利亚的领地后,你下一位要投靠的领主是谁?圣油伯爵。” “吱吱吱”哈尔鼠笑之后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你总是以圣人的要求约束我们普通人,你知道第二任贤王兰德的称号吧,美德王兰德,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王位了吗?崇高的美德对于民众而言是制约,是惩罚,绝对不是奖励。” “所以你已经有了下一位吸脓包的对象?” “吱吱吱你总是把我想得很不堪,我不会了,我们已经有了贤明的王。”鼠人哈尔面对着狩猎之神浑身不自在,他挑衅的加了一句,“不是吗?” “确实是,只有最贤明的王才会包容你。” “吱吱吱西奈神父总是对我不吝赞赏。” “除了金钱之外,你没有信仰吧?” “我当然有信仰,圣光,天神和君王。”哈尔放声后的大笑中全是金币的金属气味。 “你信仰着天神?那你相信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会保护远方的游子平安回来吗?” “当然相信,吱吱吱” “我也相信,只是早归和晚归的问题。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当然,当然。”哈尔谄媚的说。 “你为罗德之王贡献的珠宝都来自民间?” “当然,当然。神父如果需要翻修教堂,我可以帮你去宣传宣传,罗德子民若知道自己也能直接参与对天神的供奉,会争先恐后的献上珠宝给你,不,给教会,毕竟能直接和天神对话的只有最虔诚的西奈神父嘛,吱吱吱” 哈尔已经在心中构思好了苛刻的税收名目,笑声放大,牙齿忙碌的碰撞,发出钱币的声音。 圣油伯爵想好了点子说:“怎么样?西奈神父?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只需要从劳动中多进行一次劳动,就可以购买死后能通往天堂的入场券如何?我立马就去办,如何?西奈神父?吱吱吱默认了?那我去了,吱吱吱” 哈尔迫不及待的离开,他没有发现的是,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的箭头,至始至终都瞄准着他。 西奈确认鼠人离开后,睁开了双眼,泪眼水盈盈,他像狂信徒一样,亲吻的神像的脚。 这么多年,你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 西奈眼中闪耀的,是进入奥诺玛默房间时,看到的那一堆堆闪耀的珍宝。 不会认错,那个凝固着苍蝇的琥珀,我绝对没有看错,伊利亚回来了。 乔劳尔一五一十的把情况汇报给了奥诺玛默,不过把海盗侵犯的时间改到了昨晚。 当知道王的玩物安蒂缇娜也被掠走,乔劳尔看到肥肉乱颤的雷霆之怒。 奥诺玛默浑身充血,他滚到床边,滑稽的站起,身上的脓包如下雨一样抖落,湿润了地毯。 肥大的下嘴唇像年老妇人的胸袋,软踏踏的捶打着有五层肉的下巴。 怒火和臃肿让他口齿不清:“没用的废物,你,你你,你!乔劳尔,你现在不在是我的侍卫长,不是罗德守护,你是,平民!交出你的佩剑!” 谢天谢地。 乔劳尔没有一点犹豫和挂念,直接在罗德之王面前扔掉佩剑,顺便把铠甲也卸个精光,一身轻便的前侍卫长看起来很像一个农夫,丢掉佩剑的刹那,他也是这么想的我的田迪荒芜了好久了。 乔劳尔赤脚踩上地毯,油脂立即从容貌里溢出来,双脚有滑溜的感觉但愿我的土地也有这么肥沃。 乔劳尔刚拉开大门,不解气的罗德之王气呼呼的又叫住了他。 “停下!我要你带回我的安蒂缇娜!我要你登上战船把她抢回来!我要你在最前排,没有盾牌,没有铠甲!没有武器去战斗。” 还没有走出五步远,乔劳尔当农夫的想法就被打散。 然而他仍旧感觉如释重负,曾重压着他的肉山终于滚开了。 你这是让我去送死,但是你忘了,你满脑堆肉的脑子不灵光了,你刚才罢免了我,我不是你的侍卫长,登上战船,我可以为任何一个人而战。 关门的一瞬间,乔劳尔如谋臣一样诡异的笑起。 西奈不喜欢战争,当他得知奥诺玛默正在组织军队时匆匆忙忙的冲到他的房间。 奥诺玛默正在仆人的帮助下测量身体的尺寸,准备打造全新的铠甲,以前的不可能还能穿上。 “见鬼!我都说了别放他进来!西奈,你只要多说一个字,我就拔你舌头。” “罗德之王” “来人!拿火钳!拔他舌头!” “罗德之王,这次战争请让我参加。” “你?” “你忘了吗?罗德之王,曾经泰格维森和我们战斗,因为我的祈祷,海盗们没有进入罗德主城,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群野蛮的海盗害怕圣光。这次请把我安排在前线,我会祈祷天神给士兵狮子一样勇敢的心,我们会救回安蒂缇娜,我们可以彻底摧毁海盗的家。” 罗德之王重重的“哼”了一声,“难得一次,天神和我站在了一边,我曾经一直以为你在借天神的名义来顶撞我。” “请允许我在战前,在各个地方宣扬王的伟大,让更多的子民加入战斗。” 王又傲慢的哼了口气,少见的有一些当年的英姿。 他举着崭新的剑,剑柄上镶嵌了一个美丽的琥珀哈尔从民间收敛来的宝物。 苍蝇在琥珀里面活灵活现,好像挥动了两下翅膀。 第二十六章 古斯塔夫:不该做的噩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堂中,蜡烛已经熄灭,蜡油流淌到地面,火芯被蜡和严寒凝固。 当教堂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卡普亚凝视的那只蜡烛像恢复了从未有过的旺盛生命。 猛烈的光涌了进来,充满教堂。 “回来了?”卡普亚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坐姿,对古斯塔夫问道。 “嗯,回来了。”虽然古斯塔夫语气平淡,但依然惊讶于神父会等他这么久。 “你,离开了多久?”卡普亚问。 古斯塔夫认为这是卡普亚对自己未归的责备,发现梅菲斯特消失时,他确实险些有决定永不回来的决定,但他还没有回答,神父就接着再自言自语了:“我又等待了多久?好像不止一夜,绝对不止。” “去休息吧。”古斯塔夫的语气听起来成熟了很多。 “我是该休息了,我早该休息了,我等待了一个永夜。” 卡普亚一直以来的温声细语充满了疲惫,透骨的疲惫让他的机敏都丧失了,只知道执行来自外界简洁的指令。 他在蜡烛前佝偻着身子,用越来越低的声音反复念着:“休息,休息,休息......”然后闭上了眼。 古斯塔夫重新关上教堂的大门,在屋中生起火,苍狗也被带了进来,它们把最后一丝力气呼成白雾后也安静下来。 木柴噼啪噼啪的燃烧着。 雪国弗雷姆安静到只剩下古斯塔夫一样。 在柔和的暖意中,卡普亚的手脚渐渐舒展开来,他撑着膝盖,绝对称不上容易的站起了身。 他看见古斯塔夫在强烈抵抗着睡意,眼睛一阵一阵的涣散。 “怎么还不去睡?”古斯塔夫的语气中有些责备。 “我怕在这个梦中睡去。怕在另一个梦中醒来。”卡普亚飘渺的说。 “新的梦总会盖上旧的梦,演绎着直达清醒的故事。” “出去这么久,饿没有?”神父卡普亚重回了父亲的角色。 “有点。” “冷吗?” “还好。” 古斯塔夫裹了裹衣服。 卡普亚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端给古斯塔夫半杯鹿血酒,几片肉干。 “恐怕又会有持续的灾年。”卡普亚有些惆怅,他看着古斯塔夫,想让他意识到些什么。 卡普亚拒绝了古斯塔夫分过来的半杯酒和肉干,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古斯塔夫理解他这一行为的原因。 冷与饥饿都从古斯塔夫体内逃走,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重的睡意。 “我没有办法吃。”卡普亚的说话有些绝望。 正如在讲解一道谜题时一样,负有责任心的老师不会直接给出答案,强迫学生去背,而是驱动学生的思考。 卡普亚把谜题拆解成了酒与肉,为古斯塔夫提供了解题的思路和正确的引导。最终的谜底,需要学生自己去推论。 卡普亚就是这样的老师,他等待着古斯塔夫的答案,但古斯塔夫已沉沉睡去。 这一天,古斯塔夫难得的酣睡,而神父卡普亚为古斯塔夫用尽心力的准备了最后一门功课。 为此,他贡献出了原本为自己打造的棺材和讲义弗雷姆人烟稀少,要存活下去必须身兼多职:教父,木匠,裁缝,狩猎者,和被食用者...... 卡普亚在棺材前跪下休息,眼睛闭上,心中心绪不宁,一方面在备课,另一方面留意这古斯塔夫的呼吸。 这一次不会是温柔的授课,男孩一醒,课程就会开始。 麻木驱逐了两脚的疼痛,卡普亚听了一夜古斯塔夫的鼾声。 “过来,古斯塔夫。”卡普亚知道,男孩正在躲闪他的背影,“不要害怕,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古斯塔夫拒绝的,似乎就是新生。 神父卡普亚感觉到了男孩的畏缩不前,他咬了咬后槽牙,鼻子中生气的哼了一声,头也不转愤怒的命令说:“来我身边,看着我做事,我迟早也会躺进这里。” 新的梦境会覆盖住旧的梦,它们就像解题一样,逐步抽丝剥茧,当梦境从绚烂变得平实,就会越接近触动清醒的那根弦,接着就会得到结论。 这就是卡普亚的最后一课: 从不该做的噩梦中醒来古斯塔夫已经在弗雷姆盲目的循环了太久,卡普亚要终止这个雪国中的因果,让古斯塔夫的故事线扩张到另外一环。 弗雷姆的巨鲸吐出最浓的雾,从迷雾中走出的古斯塔夫没有沾到雾中一点寒气,脸上的结晶全是因为泪,这些泪有些来自眼角,有些在眼角中受阻,转而在毛孔中渗出。 古斯塔夫在迷雾外僵直的跪下,又用尽所有力气把自己上半身撞向地面。 原来弗雷姆早就空无一人。 原来一切都是受不了孤寂的我的想象。 我不断拆下旧梦的线,又重新编制相似的梦。 原来我吃的,喝的,早就不是单纯的肉干和鹿血酒。 我知道了,我一直在和自己捉迷藏,只不过,我故意不去寻找,我故意寻找着不存在的东西,我故意让自己找不到自己。 我到底做了几个梦? 一个?两个?无数个? 卡普亚在那夜等了多久? 一夜?两夜?还是他所说的永夜? 我在梦中呆了多久?一瞬间?一年?还是至今,至今呆在一个足够骗过自己的梦中? 我什么时候为自己造梦的?饥荒时?憎恨母亲的行为时?看见母亲离开我时?还是,我本来就是在梦中诞生。 我清醒过多久?见到梅菲斯特的时候是清醒的?见到卡普亚时是清醒的?还是从未? 卡普亚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救走我的时候?给我最后一个木雕时?称我为父的时候?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把教堂中的木雕神像臆想成可以充当父亲的角色? 古斯塔夫在甘尼克斯的山脉下已经不容易寻见。他的手上长满了草,脚陷进了土,树根框住了他的头,根上长着菌类。 “起来,古斯塔夫。”声音来自天空,也来自土壤,草木里也一起传达着这个声音。 “这不是你的国,也不是你的起点,更不是你的死期,我见过你的死期,不是在这。” 古斯塔夫被无形的手抓住,脸上的血正在肮脏的干涸。 古斯塔夫被拎了起来,他面黄肌肉,几根树根、草根都钻进了皮肤,不太清楚是在给他提供养分,还是在消耗他的生命。 “古斯塔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废墟。我身后独无一人,我眼前也是。” 第一章 艾莉诺:会更加想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深夜。 阵阵浪潮汹涌的冲向海岸。 浪潮们澎湃的势头并未衰减,它们化为漆黑的藤蔓爬上了城堡。 望潮堡,临海而立。 随着仆人一阵阵均匀的脚步声,城堡中的烛光也一个个熄灭了。 渐渐的,一切光,一切声音都收敛了,只有海浪和它的声音在新城塔希提的海岸上久久不息。 城堡中最后一支蜡烛也熄灭了。 惨白的月光透过了窗户,在城堡内投下一方斜斜的光影。 黑夜中,一扇隐匿的门被缓缓打开,两团白光悬浮着漂了进来。 沉重的门再一次闭上,它和周围的墙壁完美的契合,如果再去寻找,已寻不见。 两团白光隔着一段距离,在暗室中悬停。 骤然间,一道闪电撕开夜空,肃杀的白光照亮暗室。 两位贵族一身黑衣,分别坐在餐桌两侧,头上戴着白色的头罩。 急促的风带来震怒的雷。 滚滚雷声吞没了贵族之间的交谈。 只隐约听到一句:“一个是享受,两个是罪孽。” 大风刮走厚重的云层,将暴雨带向其他地方。 望潮堡又回归到原来的寂静。 一位贵族撩起头罩的一角,抖动许久的喉结带动起坚毅的下巴,他的嘴唇不断开合,像在干旱中呼救的鱼。 许久,他终于说话:“愿这一只葡园,能化解你的乡愁。” “你以为天神不会看见?取下这个愚蠢的头罩吧,当我们心里涌起这个念头时,天神的惩罚就已经来了。” 艾莉诺摔下了头罩,已经站在窗前,月光给她留下一窗剪影,她忧戚的眺望着黑云出神。 “天神已经愤怒了,他会把闪电,雷鸣和暴雨带向了我的艾莉岛。” 风把艾莉诺的银发吹散,她的香气缠绕在暗室。 年轻的贵族取下面罩,揭开银器,指着盘中的食物说:“你的艾莉岛,完好无损。” 盘中的食物,叫做果雀。 果雀的身子很细小,栖息广泛,但是,只有在薄若兰大陆的西部,一个叫艾莉岛上的果雀才会被贵族食用。 它们的肉质除了本身的香甜外,还带有葡萄园土壤的香味。 为了保证每一只果雀都能完美的体现风土属性,在料理它们时不能对其开肠破肚,要整只直接烹饪。 在享用时也有讲究,不能用刀叉切割,先要用手捏起细细闻香,再一口全部塞进嘴中。 浆汁迸发。 这还不算结束,真正的贵族要从肉质和回荡在口腔的香气中辨认出这只果雀是吃哪一种葡萄长大。 更加讲究的贵族会继续品味,从果雀的肉质中进一步判断这种葡萄生长在哪一种土壤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之前野兽一样徒手进食的行为。 但是,它们的个头太小,无法满足贵族日渐旺盛的口腹欲望,于是,一位聪明的果农想到一个方法: 他观察到果雀喜欢在夜间进食,一瞬间的,智慧之神的眷顾让他灵机一动,他将捉到的果雀生挖去眼睛,这些愚蠢的小鸟误以为永夜已至,不断啄食葡萄,直到身体长到了之前的二倍,甚至三倍大时,最终成为盘中的美味。 这位天才果农被颁发勋章,封为葡萄酒骑士。 由于果雀的烹饪过于残忍,每个享用它的贵族都害怕触怒无上的天神,所以每次都在隐蔽的暗室里遮住面容偷偷享用。 艾莉诺停顿了一会儿,傲慢的把头转向威廉,“是吗?你比我还要了解我的岛?比我还要了解我的葡萄庄园?” “纠正一下。”易怒的威廉避开了艾莉诺的目光,他咬了咬嘴唇,轻微又持续地颤抖着身体说:“是我们的庄园。” “哦”艾莉诺拖长了音调在质疑。 鞋跟与地板的撞击声一步步响彻在威廉耳边,空气中的香气也越来越浓。 艾莉诺坐下,别过脸,用手帕遮住血红的嘴唇,闭着眼细细咀嚼着那只五分熟的果雀,鲜红的血从鲜红的嘴角流下。 艾莉诺苍白纤细的手指捏住酒杯,酒香在她口中悠长的回荡。 “葡萄酒也是来自我的岛,你真是用心,亲爱的威廉。” “你不能这样。”年轻的威廉憋红了脸,但仍然轻声的说话。 “不能?哪样?” “从你嫁过来那天起,你,你的葡萄园,你的艾莉岛......” “都属于新城塔希提。” “对。” “对?” “就是这样。” “即便如此,与你,我亲爱的威廉,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早晚,早晚”威廉不善于情绪管理,每当在压制自己的紧张和愤怒时,总会咬咬嘴唇,“早晚也会属于我。” “你父亲可健壮着呢。”艾莉诺秀美的脸上全是讥讽。 “你,不能一直这么过分。” “过分?” “你思念家乡,我把望潮堡重新装潢,用最好的工匠修筑,用最精湛的艺术家作画,就为了让这里和艾莉岛的风格一样,这还不算完。 “望潮堡的仆人,厨师,花艺师都从艾莉岛精挑细选而来,让你随时都可以听到乡音,吃到家乡菜,看到家乡的花,若有来自艾莉岛的吟游诗人游历到这,我立马会把他请进城堡,让他给你带来家乡的歌谣。 “在你最想家的时候,我愿意和你一起吃下这种罪孽的食物。” “所以呢?我的小威廉?你父亲总是醉醺醺来到我房间时,你在哪呢?还是说,你是希望你在为我做了这一切后,我在和你父亲游戏时,把他张脸想象成你?” “不不不,不要说这个。千万,不要,再说,这个。” 艾莉诺在威廉脸上捕捉到一种转瞬即逝的野性。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轻轻鼓掌说:“威廉,这才是我的威廉。” “如果,我说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不不不......”艾莉诺把食指放上红唇,怜悯的笑着,“回去?回哪里?薄若兰?艾莉岛?这些都不是我家乡,如果回去,会更加想念。” “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 “在你父亲不在的这段时间?” “在任何时候。”威廉的嘴唇已经咬出血印。 艾莉诺为两人倒满了酒,她的双眼已经因为酒精而充血,猩红的血丝肆意的在眼球中蔓延。 惨白美丽的脸配上通红的眼睛,给人一种难以拒绝的危险感。 “举起你的酒杯,然后不停的喝,谁倒下,谁就归谁。” 终于,在不断的推杯换盏后,年轻的威廉已顾不上贵族风范,瘫倒在桌上。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远嫁到这里这么多年,你的父亲身强体壮,而我,总是没有生育,你没觉得奇怪?” “我。不。听。” 艾莉诺风一样站起,旋转,停步到威廉身边,她只是用食指轻轻顶住威廉的下巴,年轻人就很温顺的站起。 “看着我,亲爱的,看着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他夜夜” “我!不!要!听!”威廉声嘶力竭的吼,但是身体却摆不脱那细手。 “为什么他总是像牲畜和我游戏,用他肮脏、腐臭的舌头,用那”艾莉诺顿了顿,重新说道:“我却一直没有怀孕?告诉我为什么?” 艾莉诺笑着说完这些话后,神情又变得高傲。 她放开威廉,威廉瘫倒在地。 鞋跟踩上了威廉的肚子,葡萄酒和嚼烂的事物一股脑从他肠胃中吐出。 “因为” 没人听见艾莉诺说了什么,因为望潮堡外,雷声轰鸣。 第二章 罗伯特:和马车永远没有交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你了解葡萄吗? 我是说,你比我还了解葡萄吗? 无论你是国王,是骑士,是伯爵,你们都不了解葡萄。 我承认你们饱饮酒精,我承认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占用酒精,但是,你们不懂葡萄,一点都不懂。 就像我不懂金钱,不懂权谋,不懂人心一样。 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懂。但是,我了解葡萄,葡萄存在的历史比人类更长,进化的层次更深。 当人类还在以权欲之王马奥琉斯那样的方式,用权力威慑众人的时候;像格萨尔那样,试图用武力征服世界的时候;用大学士泰穆一样的办法,企图用智慧来撬动愚昧的时候,葡萄已经有了最收敛,最顶尖的智慧。 它无需言语,无需劳足,更不用战火,就轻而易举的驯化了人类,就遍及了世界。 它只需要改变改变形态,就可以迸发诗情,就可以让人垂泪,就可以令人癫狂。 它用最静默,最无声的姿势,就让人类给它创造了最合适于它的环境。 葡萄里面蕴含的,是还要深邃的世界。 现在,你还认为你了解葡萄吗? 即便是我,葡萄酒骑士,罗伯特.加西亚,都不敢妄语说自己了解。 我只是尊敬,只是服从。 服从于葡萄。 服从于你。 有时我愿意相信,葡萄酒不仅仅有一个苍白的生命,对的,葡萄有它的童年,有它的巅峰,它和人一样随着岁月不断的在变化,它还会因为出生的环境拥有不同的风味,区别大的时候,简直就像看到了王子和乞丐同时站在了眼前。 它甚至可以像人类一样可以被雕琢,当我把葡萄酒放进橡木桶陈年,它比最善于装扮的女人都要丰富而具有层次。 这是它众多魅力中的一个。 葡萄酒最迷人的地方,在于一杯中的液体,积聚着满满天神的魔法,关于相遇的魔法。 我是个平民,我和贵族完全没有交集,如果没有葡萄酒,我会像还没有成为匠师的建筑工匠一样四处找活儿,努力挨过一个又一个无尽的冬天。 葡萄酒的魔力就在于此,它能让看起来永无交集的人积聚一堂,忘记阶层和身份的差异,只专心在酒上,只专心在酒精给人带来的酣畅中。 人的一生多么痛苦和漫长,但是葡萄酒能轻而易举的占用你杯酒中的世界,让人想把苦难都埋在杯中,然后一饮而尽。 短暂的欢愉也是欢愉,我想,正是这些转瞬即逝的欢愉,才让人们能够负重前行。 艾莉岛曾经被沼泽覆盖,在这样土壤环境中酿造的葡萄酒和马尿比起仅仅是多了些好看的颜色。 是艾莉诺女公爵的出嫁才让这片土壤变得神奇。 她和我的王没有生育,她改嫁了,嫁到了遥远的新城塔希提,塔希提的查尔斯成为了她的第二任丈夫。 我不知道是谁编写了这样的法律,我的女公爵嫁到塔希提的那一刻,艾莉岛就属于了塔希提,不再是薄若兰。 她离开得老远,只有那边的商船能带来些她的气味。 我知道她思念家乡了,酒最能化解乡愁,虽然酒醒后会更加想念。 因为她对家乡的想念,艾莉岛的葡萄酒对我而言成为了一种独特的象征。 我不知道,她从我的酿造中能不能喝出我的思念,我想是不能的。 我用心打理的艾莉岛变了模样,来自新城塔希提的商队很快就发现了艾莉岛的价值。 他们做了当艾莉诺女公爵还在艾莉岛时,我一直想做的事,但是在艾莉诺离开后,我又一直拒绝的事情。 排空艾莉岛的沼泽。 沼泽下的土壤环境和我猜测的一样,是砾石环境,我尝过了泥土被艾莉诺踩过的泥土,这样的土壤环境,可以让葡萄酒拥有更深邃的口感和复杂性。 如果艾莉诺还在艾莉岛,我多想用尽所有酿酒的技法,把最出色的酒让艾莉诺第一个尝到。 但是,艾莉诺现在嫁得好远,我担心,当一桶桶已经没有了家乡风味的葡萄酒漂洋过海见到艾莉诺时,她的乡愁还能不能被化解。 我想是能的,只要她对她的土地还有着爱。 我只在酒神祭时见过她在木盆里踩踏葡萄。 就一圈,每年的酒神祭,她只在木盆里踩踏一圈后就会匆匆离开,我没有想过她这么匆忙是去哪里,我用什么来想,就凭我这个只了解葡萄的脑袋? 然而就因为这每年一次的在庄园的露面,我知道了,她才是我愿意在寒冬中生存下去的理由。 因为我的酿酒技巧,我的称呼变了,从果农罗伯特,变成了马车上的加西亚。 加西亚,一个平民的名字,除非当马僮,可能和马车永远没有交集。 但是我做到了,贵族们常常邀请我坐上他们的马车,到他们的庄园指点耕种以及酿造葡萄的方式。 我会尝试那里的泥土,感受那里的阳光和雨水,然后稍稍做些指导,我有私心,我不会尽力而为,只有艾莉岛的葡萄庄园能让我挥洒热汗。 所以他们庄园的酒和以前相比会有大幅度的提升,但永远比不上艾莉岛的酒,除非他们庄园的果农里出现我这样的人,我这样把一生都献给葡萄酒的人。 我不为他们尽心的原因还有一个,这个原因还挺重要,那就是他们不爱葡萄酒,一点不爱,自己的庄园能酿造出还不错的酒,对他们来说,好酒和手指上的蓝宝石,鞋子上的黄金马刺,头上的异国香花一样,除了用于炫耀,没有其他的意义。 我才不要为这样的人多费好多心力,就像老师虽然我没有读过书,我也知道,老师不会把精力放在不愿意学习的学生身上。 新城塔西堤的商船有个特别的行为,它们来到艾莉岛时,总会降下半个船帆,每次看到这个船只我都会说,你来了。终于来了。 但是,今后,我可能无法用家乡的酒为你化解乡愁。 真的不能,不管我的酿酒技艺多么高超,我也不能在没有葡萄的情况下为你酿酒。 发怒一样的狂风、暴雨和闪电,如天神的惩罚一样把艾莉岛摧毁的一片狼藉。 这比霜冻和根瘤蚜病更加致命,霜冻,我可以在葡萄园彻夜的守着篝火;根瘤蚜,我可以把其他葡萄根嫁接到葡萄藤上。 但是,我无法对抗几乎把艾莉岛掀翻的天灾。 当商船的船长下船,客气的和我对话时,我忍不住想要朝着你在的地方跪下来,对不起,艾莉诺,明年,也可能是今后的许多的年,你都喝不到家乡的酒了。 “罗伯特阁下。” “好久不见,马尔白克船长。” “我有幸尝过你酿的酒。艾莉诺女公爵这次让我前来,让你帮个小忙。” “竭尽全力。” “那么,尊敬的葡萄酒骑士,罗伯特先生,在艾莉岛被暴雨冲刷后,你是否愿意在新城塔希提施展你的酿酒技艺。” 我像听见神谕一样,按着胸前的果雀勋章,虔诚的对着海洋半跪了下来。 “是的。”我眺望着大海,“我愿意去塔希提。” 因为我是一颗随你漂泊的种子。 第三章 安格劳斯:斗争的漩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小王子安格劳斯喜欢在睡前听些故事,虽然是权欲之王马奥琉斯的儿子,他对权利一点都不倾心,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幸福得不知道自己在幸福中。 比之于看不见的权利,他更喜欢能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木剑,他喜欢母亲讲述的故事,因为在故事的幻想中,他能像骑士那样,骑着骏马,开始一段段奇幻的冒险。 安格劳斯央求着母亲再讲最后一个故事,然后才愿意睡觉,伊丽莎白喜欢看儿子沉浸在故事中时闪光的眼睛,她愿意多讲一个,只要她的疲惫能够温柔些的袭来。 她摸了摸安格劳斯湿漉漉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粉红的脸颊,和最小的儿子商量到:“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安格劳斯把小拳放在胸口,做了个坚定的表情,“骑士从来不会对女士撒谎。听完我就睡觉。” “好吧。”母亲忍不住亲吻了儿子额头,她揉了揉睡眼,用手背遮住了浅浅的呵欠,她知道安格劳斯观察力惊人,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的疲惫,他会制止母亲继续讲故事,但是,他这一夜一定是在遗憾中睡去。 “要听什么呢?” “不知道。”安格劳斯欢快的笑起。 母亲沉思了下,“我们从天神埃拉派下的四位骑士开始讲吧。天神埃拉为了改变人间的秩序,他四位得力的助手来到了人间,他们分别是” “超前的智慧,哀泣的诗歌,燃烧的箭矢,还有”安格劳斯有些记不清最后一位骑士代表的是什么。 “万世的”母亲接了话,突然她发现,自己也记不清这第四位骑士代表的具体含义,好像他一直存在,却一直藏在遗忘中。 她继续说着:“然而,天神奥多不同意神灵主动干预人间的事情。” “因为跌倒后的爬起,才能知道旅程的重要;犯错后的醒悟,才能知道什么才是正确。永远低着头走路,避免路障的人,可能一生都没见过天空。” “安格劳斯?”母亲有些指责的笑着你对所有的故事都滚瓜烂熟,为什么还要我一遍又一遍的讲。 “哈哈哈。”小儿子又快乐的笑起。 “于是……”母亲故意瞪着安格劳斯,眼中全是爱意,她在制止儿子不要插话,“由于奥多在神灵中的地位低下,他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止埃拉” “所以,他悄悄在人间一个偏僻的地方送上了一位圣子,企图阻止四骑士的干预。” “好了,我亲爱的,比白塔学士还要聪明的骑士,晚安。” 安格劳斯没有说话,眼睛里全是语言。 “怎么了?” “熟悉的故事,不算故事,妈妈。” 伊丽莎白真的有些怒了,她下意识的就叉起了腰,“你还想怎样?守信的骑士。” 安格劳斯躲过母亲的脸,他太聪明了,他能看出之前怒目中的爱意和现在笑容中的嗔怒。 “我想听听,不,我想知道,他的故事。” “谁的。” 小王子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不说。 “晚安,母亲。” 安格劳斯侧着身,在母亲身旁睡了下来。 “安格劳斯。”母亲很快的捕捉到儿子的克制,“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 安格劳斯睡着了,呼吸很均匀。 伊丽莎白心神不安的吹灭了蜡烛。 安格劳斯喜欢在圣都闲逛,凑近以吟游诗人为中心的人堆中,听那些诗人胡编滥造的故事。 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道圣都外的故事也能这么壮丽,这些由人类的挣扎推动的故事,简直就是对生命的讴歌,他们完全不逊色于某位得到天神帮助的骑士,或者说,即便那些神灵的故事也无法和目盲诗人的吟唱相比。 安格劳斯睡着了,带着他保存了许久的疑问。 他听说了这样一个人,他想问问情况,这个人和他父亲相关,但他只能一遍遍祈求母亲讲述故事,希望她在把原有的故事讲空后,能有稍微的提及,他从来没有直言,安格劳斯隐隐觉得,这个人好像决不能在圣都被提起。 后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母亲护着小孩听着外面的声音。 “夫人,夫人,你睡了吗?快醒醒。” 是熟悉的声音。 伊莉萨白穿上黑袍,遮住面容,把门打开。 “夫人,变了。” “嘘,去安全的地方说。” 老妪随着伊丽莎白,一前一后赶到暗室。 “这里安全,你说。”夫人即使知道安全,也压低了声音。 “变了,养子继承制的贤王时代,恐怕要终结了。” 贤王,时代,终结,夫人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 这意味着什么? 总是给孩子讲故事时抛出的问题,她也对自己问起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这次不同,作为提问者的她也不知道答案。 这意味着动荡? 这意味着安格劳斯要被卷进舞台? 这意味着自己的处境将会翻天覆地? 不知道,这个不是非黑即白的睡前故事那么简单。 答案,答案,为了孩子,她需要一个答案。 所有的故事都有答案。 基于不同环境做出的选择就叫做答案。 而答案之后的因果,就是文官编写的历史,就是诗人的歌谣,就是当下人借以判断处境的规律。 戎马一生的帝王古斯塔夫统一帝国后,开启了真正的贤王时代,在他眼中,血统不值一提,能继承王位的条件只有一个:才德。 古斯塔夫在能人中将最有才干的人收为养子,通过长时间的培养和观察,由养子来继承王位。 古斯塔夫这个举动没有成为条文,但是却和神谕一样影响了之后的君王。 于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开启了五贤帝时代在第五任贤王马奥琉斯统治下的子民这样骄傲的说自己身处的历史。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没有哪本书籍讲过这样的故事? 有没有哪位学者记录过在一个时代可能终结时,一位母亲该出什么选择? 恐怕没有。 “你是说,终结。” “对。” “可靠?” “可靠。” “那,继承的方式是?” “血统。” 血,统,她知道了,毋庸置疑,一旦血统继承制开启,自己年龄仅十岁的儿子即将进入权利斗争的漩涡。 “不仅如此,妈妈。” 安格劳斯拿着蜡烛站在暗室门口。 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大拉长,让人觉得这是君王的影子。 他太爱在市井里胡闹,溜门开锁的功夫也潜默移化的学会了。 稚嫩的脸上挂着过分成熟的双眼,仿佛几代人的世故都在里面,让他一眼就能看透各人的心思。 “不仅如此,伊丽莎白女士,我最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有心事。 “骑士该真诚,但是对不起,我装着睡觉,装着说梦话,其实我早就听到了。你离开,我跟着离开,你说话,我在门外安静的听,每夜如此,我都知道了,母亲。 “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不止意味着我将卷入权利的斗争中,不止是我可能在哪一天在无意中坠马死亡,或者吃下了有毒的糖果,或者干脆被放逐,这真正意味着一个黄金时代的终结。” 第四章 马奥琉斯:合理的理由是什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疲惫的王在疲惫的祈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向天神索求些什么,如果现有的这一切真的都是天神的赐予的话。 阳光从五彩的琉璃窗中斜斜的撒下,通天的穹顶让人认为这里通往天堂。 我该祈求些什么,当我已经是大海和大地的国王。 马奥琉斯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去跪拜,甚至不知道面前的主神是谁。 但是他,仍然跪着,他觉得这个静默的姿势能让他内心安稳。 王的膝盖传来阵痛,就在这一下,对面的神像好像垂下了眼,天神宽容的看着这位不被理解的王,温暖的目光包裹了马奥琉斯。 王感受到了温暖,他有了些勇气。 马奥琉斯觉得,他需要的不是赦免,不是赐福,他在天神温润的目光下,寻求着惩罚。 马奥琉斯在祈祷天责降临,祈祷天神不要赦免他的罪过,让他长寿,让他健康,让他敏感,让他能长久在人间遭受折磨,因为地狱不足以让他痛苦。 王在述说着他最大的罪过成为了王。 战乱已熄,但战意从未消逝,表面欣欣向荣的国家,只要去触碰,个个都有问题,所有向圣都奥纽斯效忠的领主,都是昌盛下的阴影。 马奥琉斯无力整治,他尝试过的,他之前的四代贤王都尝试的过,但都无一例外逃不出一个循环:屠龙的勇士变成了龙。 他疲惫了,但他认为自己可以终结,他有了一个方法如果他能变成屹立不倒的恶龙。 如果光和暗真的对立,那就由我来做最漆黑的夜,最永恒的暗。 屠龙者古斯塔夫的养子继承制,在马奥琉斯看来是最大的恶,这个制度硬生生把洁净的少年肢解,拆分他的骨肉,接上一双巨翼,磨尖他的牙齿,变成獠牙,抽去他的思想,把吃人和被吃的矛盾观念一起灌输进去。 马奥琉斯至今没有指定养子,他认为任何一个在圣光普照下的子民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他当然知道,外界对他的行为有另外的解读,说他不贤王,是权欲之王,但马奥琉斯听到后反而暗自高兴,不只是高兴,马奥琉斯甚至还刻意迎合外界的解读变本加厉的迎合。 他要成为世人眼中最意想不到的恶龙 对,我是最奢靡的王,我是最贪婪的王,我是为了掌控权利,会让小王子安格劳斯成为第一王储的权欲之王。 “让我长寿,让我强壮。”马奥琉斯对眼前比他瘦小的多的雕像说,“让我浑身插满利剑而不死,让我在火海烧灼而不伤,让我承受生前和死后的唾骂,只要不出现新的恶龙,请让我永久化为恶龙。” 王忏悔完毕,圣堂里唱起圣歌,石墙浮雕上的天神让人以为这里已经是天堂。 门外,情报官焦急的等候着,能从他脸上看出焦急,出现的事情可能和发现了先王的遗物一样重要。 马奥琉斯注意到了情报官脸上的不安,但他置之不理,忏悔后,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用餐。 教堂门外,大摆只有他一个人参与的宴席,食物很简单,果雀。 一个个巨大银器里面都有一只小小的果雀腿。 王早就吩咐过,他祈祷之后要吃果雀,并且一走出教堂就要吃。 就像一道残酷的命令,要求一个间谍必须左手持刀,砍下自己的右臂。 他对食材的要求同样严格到残忍,只吃果雀的右腿,果雀的其余的部分必须充当柴火。 情报官觉得这个事情非比寻常,他看见正在大快朵颐的王没有给他留出时间的打算,于是走到墙角,写了个纸条,在马奥琉斯准备擦嘴时,把纸条塞进侍从手中,让他递给王。 饱腹的王用信件擦了擦满是油脂的嘴,他晃眼看了看内容,是关于新城塔希提的消息。 马奥琉斯看完大喜,爬上餐桌亲吻那张纸条,还没有食用的果雀腿被踢下来,狂喜的王在桌上欢呼,他把纸条随意扔出,王对周围的人说:“在格兰特大陆寄生的光鲜蛀虫,你们看,我又发现一只隐藏的蛀虫。这样的人,发生这样的事!” 马奥琉斯跳下桌,踩着地上的果雀,踏上马车,“回去,回去!”他大声吼,故意留下的那张纸条在人群中传阅。 情报官懊恼的隐退在人群。 小王子目光清澈,他坐在国王腿上玩耍,央求父亲给他讲骑士的故事,还时不时用粉嫩的小手去揪国王的胡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王在问。 “在外面听吟游诗人唱歌,听入了迷。” “除了骑士故事之外,还有故事能让你专注?”王用手指滑过小王子脸蛋。 安格劳斯从王身边跳起,歪着一边的嘴角笑着说:“外面的故事,我都喜欢听。”小王子表情一变,着重强调了一下,“外面。” 王定了定神,手摩擦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小孩,他今天没有喝醉,因此敏锐的捕捉到了安格劳斯的神情,“说说看,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除非你今天允许我吃蜂蜜蛋糕,我才给你讲。”小王子明朗的笑起。 “听了这么多来自外面的事,那你怕我吗?”马奥琉斯作为父亲的那一面消失了,像君与臣一样严肃的问。 “不怕。”安格劳斯又歪着头,天真的笑着说,“国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处于你这个位置,深思熟虑后的,合理的理由。” 果然,安格劳斯听到了一些事情,国王心里确信。 “你认为那个合理的理由是什么。” “我若能知道,那就不合理了,我才10岁嘛,可能哥哥维提图斯知道。”安格劳斯的嘴角又歪了一下,这次是装出来的笑容。 小王子说完话,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乖巧的脸上,他奔跑着出去,欢呼着说:“爸爸今天允许我吃两块蜂蜜蛋糕,两块,裹满蜂蜜的蛋糕!” 国王在后面慈祥的笑着。同样是装出来的。 王总会听到谎言,其中甚至来自自己的儿子。 疲惫的王在搀扶下回到了宫殿,他醉醺醺的看着群臣,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无论你们要说什么,让我先喝完这一杯酒。” 贤王豪饮葡萄酒的方式根本算不上是享受,他的心脏跳到快爆炸,但这位权欲之王王必须显示出他的占有欲,占有国家,占有住房,或者占有杯中的灵魂。 “好了,你们开始说吧,在我酒醒之前说完。” 汇报开始了,关于税收,关于外交,关于隐患,关于内政。 马奥琉斯抬起手终止了发言,他颁布了几道突发奇想的命令: “全国禁酒,吟游诗人统统赶出圣都,还有,关于安格劳斯......” 马奥琉斯体内的酒精像是全部回到了酒杯中,眼睛里全是高深莫测的权谋。 权欲之王露出贪婪的微笑,他说:“他很聪明,不过还太小,但是有希望。” 接下来,酒精又发挥了作用。 今天,马奥琉斯在王座上睡了一夜,睡前的最后一道命令是: “我醒来前,谁都不能离开。” 第五章 艾莉诺:没有和家乡人说话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一颗遥远的种子在新城塔希提埋下,这颗种子的威力谁都想象不到,它在陌生的土壤中结出了新的果实,远道而来的葡萄酒骑士用这样的果实酿造了具有两种土壤风味的葡萄酒,这样的酒,灌醉了整个塔希提。 与圣都隔着一片大海的塔希提根本听不到圣都的命令,那句禁酒的王谕,在马奥琉斯刚说出口时,就被大海淹没。 自由的新城人愿意把一生都泡在酒中,君王的政绩不值一提,只要是最懂酒的人,哪怕他曾经是流民,是决斗场的奴隶,都可以当塔希提的领主。 禁酒? 是怎样不知是非的暴君才会禁酒? 当一杯葡萄酒到达餐桌,它包含的,可能是君王也揣测不透的人文和人心。 葡萄的成熟不仅仅需要时间,它需要疯子的耕耘,天才的酿造,还有,最重要的,葡萄酒需要懂酒的塔希提人。 效忠圣都的贤王马奥琉斯? 不,醉酒后的塔希提人只愿意效忠这片神奇土壤,大醉的塔希提人愿意立刻,马上埋骨在这片土壤下,他们会用酣醉的灵魂去品尝当把自己作为养料时,葡萄酒中的风味。 酒馆中,时时都能听到这样的欢呼声: “为新城塔希提干杯!” “干杯!” “为领主的健康干杯!” “干杯!” “为即将在塔希提诞生的贤王干杯!” “干杯 “为微醺之城!为酣醉之城!” 只要在酒馆中,对饮的人无论身份,都乐于同桌畅饮。 往往贫瘠的人,对酒有更深刻的理解,因为酒和贵族的情妇一样,同样来自不易。 艾莉诺女公爵在回望潮堡的路上被喧闹吸引,她掀开马车上窗帘的一角,充满欢呼声的光明立马透了进来,打在她心事沉沉的脸上。 灯光有些刺眼,掀开的一角被轻轻盖上。 “停下。” 艾莉诺在搀扶下走下马车,她让随行的护卫和马车夫都先回去,他们迟疑不动。 “这里是被祝福的新城塔希提。”艾莉诺看着侍卫长说。 “是。”侍卫长行上标准的骑士礼。 他懂得女公爵的言下之意这里是被祝福的土地,这里不会发生意外。 于是,侍卫长推到女公爵的视线外默不作声的跟随。 周围通明的烛火在艾莉诺闪烁的目光中像加快了速度一样飞快的流逝,沸腾的人声和欢快的人群被无限的拉长,失去了原本的样貌,像打翻的油彩在纸上欢歌着自由。 她在五彩的光影洪流中慢慢走动,慢到艾莉诺像在时光中逆行。 香气不被时间影响,在沸腾的画面中飘荡,在街巷中氤氲。 有小麦啤酒的香气,有刷满酱汁的烤肉香,还有香气扑鼻的面包香没有一个是家乡工艺。 热闹啊,真是热闹。 真实又遥远的热闹。 艾莉诺的思念绊住了时光。 快速飞动的光影渐渐慢了下来,它们成一团团收敛的螺旋然后变成原来的形状。 啤酒的泡沫不断膨胀,接着破灭。 一块块肉被牙齿撕裂,酱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高歌的,起舞的,争论的人群又清晰可见了。 但是,听不见声音。 所有人像失去了灵魂,龇牙咧嘴的重复着生前最后的动作。 因为街角的一串乡音夺走了艾莉诺听觉上的注意力。 她想去见见这人是谁。 “是你?” 慌乱中的罗伯特立马扔掉手中的酒瓶,葡萄酒流到他圆滚滚的肚子。 “艾,艾,艾......” “你在这干嘛?” “祈祷。” “在这个地方?” “在准备酿造来年的酒之前,要在最热闹的酒馆对酒神祈祷,这样酒才会被酒神关注。” 记忆连在了一起,艾莉诺欣然一笑,说:“家乡传统。” 她微笑着把手伸给了罗伯特。 “家乡传统。”罗伯特恭敬的接住艾莉诺的细手,亲吻戒指上的宝石。 艾莉诺收回手,轻轻拍打手掌,“葛尔杰夫。”她喊。 侍卫长葛尔杰夫幽魂样出现在艾莉诺身后,轮廓中有武将特有的刚毅。 “果然没有离开。” “侍卫长的职责。” “回去吧。” 马铃声清脆的响起。 “罗伯特先生,你一起来吧。我许久没有和家乡人说话了。” “荣幸至极。”罗伯特摸着胸前的果雀勋章行礼。 也许是醉酒的原因,罗伯特在行礼时差点跪倒在地。 望潮堡的外观和整个塔希提建筑都不一致,它色调不鲜明,造型不生动,用一种沉稳的气息着落在新生的城市,但是古朴的它和年轻的城市之间没有沟壑,要说原因,大概是塔希提包容而自由,塔希提知道自己也会苍老成这样。 年轻的威廉狂热的亲吻艾莉诺的脸颊,这时他才注意到母亲眼中意味深长的表情: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 不过,看样子葡萄酒骑士罗伯特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一出禁忌的举动,他在一幅色调饱满的油画前彻底呆住了。 “咳咳。” 威廉故意咳嗽提醒罗伯特,他不愿意自己的作品被贪婪的眼神注视。 “如果没有猜错,”威廉咄咄逼人的说,“这位就是马车上的加西亚。” “是我。” 罗伯特敷衍一样的回答,眼神始终不离开那幅画。 艾莉诺紧紧注视着威廉,她担心罗伯特这个无礼的举动会引起年轻人的愤怒。 但是没有,威廉因为罗伯特接下来的话大喜过望,还主动要求罗伯特留下。 出神的罗伯特对着画说:“这是艾莉岛的葡萄。” “对对对!”威廉激动到红了脖子,他紧紧的捏住罗伯特的肩膀,专注的摇晃,“宫廷画师弗罗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白塔学士没认出来,母亲从不评价我的画,没想到你看出来了,我的葡萄酒骑士。” 威廉对罗伯特的称呼改了口,“马车上的加西亚”是贵族故意轻蔑他的戏称,让罗伯特不要忘记自己的出生,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世世代代都是果农加西亚。 “当然啊,我当然能认出来,我是一颗艾莉岛的种子。” 罗伯特醉眼迷离的看着艾莉诺和威廉,烛火、餐桌、壁炉还有银器,好美好,美好到像一副动态的油画。 “不行啊。”罗伯特看着威廉画作说。 “哪一点?” 艾莉诺的目光随着罗伯特走到画前,醉态的威廉已经把手搭在她肩上。 “葡萄若是这个颜色,就意味着它生长的环境有过多的雨水,这样的酒酿出来,不仅寡淡,还没有层次感。”罗伯特扣掉油画上着色不佳的颜料,放进自己的酒杯,“但若是这个颜色,成熟度就刚好,可以酿出能进入皇室银杯的佳酿。” 威廉放声大笑,说:“塔希提果然是被你灌醉的。” “是的。”罗伯特一点都不谦虚的回答。 艾莉诺的眉头不易擦觉的一皱,想到了一个计划。 第六章 罗伯特: 独特的混酿比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罗伯特从望潮堡离开后,开始了更加勤奋的工作,无论负责接待的老管家怎么安排,他也顾不得为崭新又奢侈的饮食起居看上一眼,几乎成为了另一颗扎根在庄园的葡萄藤。 当地人起初认为他这种热情很快就会消退,不过后来对罗伯特的态度也大有改观,开始了确实的佩服艾莉岛人的韧劲。 新城塔希提最勤奋的凯德尔商会,都不敢说比罗伯特更努力,他的工作超出了努力能定义的范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酒疯子。 罗伯特如此不知疲惫的工作不是为了邀功,是情不自禁的要踏上有艾莉诺的土地,他要尝尝艾莉诺可能用赤脚踩过的土壤,他甚至有过这样的幻想: 当塔希提的葡萄成熟,女公爵会脱下鞋子,用光滑的脚和妇女们一起踩葡萄,她的汗水会混进葡萄汁中,而他,可能只有他,会在葡萄酒中品味出艾莉诺的体香。 新城塔希提给了他许许多多的幻想。 在地窖里试酒时,他会期待与女公爵偶遇;在修剪多余的葡萄,保证每株葡萄藤上的果实有足够的风味时,罗伯特也会留意艾莉诺是否经过,因为这个失神,他还弄伤过手指;每当新酒酿造完毕,他都在幻想艾莉诺心满意足的表情...... 总之,酿造葡萄酒对于罗伯特已经不在是为了谋生,里面寄托了罗伯特此生唯一的挂念。 罗伯特为了实现和艾莉诺见面的愿望向酒神不断的祈祷,希望酒神能降下一滴甘露,他要将这滴甘露亲自献给女公爵。 有一天,酒神厌倦了罗伯特日夜不间断的低语,直接把他的话原封不动抛给了艾莉诺。 酒神不耐烦的敷衍举动,促成了一个巧合,艾莉诺在马车上掀开了窗帘,被热闹的街景吸引,艾莉诺走进了街巷,拐进了闹市,她恰好在欢乐的气氛中涌起无限的乡愁,而最终,她听到若有若无的乡音。 “是你?” 艾莉诺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庄园的专属酿酒师。 她的意思很简单:“是你在讲家乡话?” 已经喝醉的罗伯特舌头惊讶到打结,以前准备过,腹稿了好多遍的说辞,全部变成一长串“艾,艾,艾......”。 这时,艾莉诺在灯火中瞥见果雀勋章,这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你在这干嘛?” “祈祷。”罗伯特说。 为了与你相见而祈祷。罗伯特只敢心中说实话。 马车上的罗伯特一路强作镇静,他闻到了女公爵的体香,香气让他的心脏无比猛烈的跳动。 他在心中开始演绎: 如果领主查尔斯在,我要不卑不亢。 如果威廉也在,我也许显得恭顺些更好,都说这位年轻人脾气暴躁,是一头年轻的雄狮。 不对,领主查尔斯一定不在,我听说他去了圣都,好像要和贤王马奥琉斯商量一些事情,如果连威廉都不在,我,我...... 这一切盘算都没有应验,罗伯特没有想到,当他一进入望潮堡的那一刻就重新踏上了艾莉岛。 而且,不远处的艾莉诺正光着脚丫在艾莉岛的土壤上采摘葡萄。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眼前的是一幅油画。 画中的艾莉诺拿着一串生长不佳的葡萄优雅的笑着,这是被艾莉岛养大的艾莉诺。 他想靠近些,面对面看着画中的艾莉诺,他想抚摸艾莉诺细嫩的脚,他想成为艾莉诺手中的葡萄。 罗伯特忘记了自己是平民,不顾一切的无礼的行动了,他大摇大摆的扣下画中的颜料放进自己的酒杯。 他尝了杯中的酒。 入舌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混酿的品种。 这是高酸的哀歌葡萄和柔和的诗韵葡萄以最佳的比例进行的混酿,另外还有一点强夺下来的艾莉诺红颜,这就是酒神赐予罗伯特独特的混酿比例。 他没有听完威廉的赞美,罗伯特只是自顾自的在说:“我是一颗种子啊。” 我是一颗永远无法扎根的种子,永远随艾莉诺飘摇的种子啊。罗伯特心里说。 威廉兴致正浓,要葡萄酒骑士留下,和罗伯特侃侃而谈,罗伯特讲了他对葡萄的理解,讲了如何与葡萄酒结缘,在大醉后更毫不掩饰的讲诉了他是如何用小刀挖掉果雀眼睛,让果雀不得不接受暴食的罪孽。 不善言辞的罗伯特在醉酒后有些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在艾莉诺面前继续讲述这种血腥的话题。 包括果雀眼睛的形状,从哪个部位下刀不会致死,用怎样的力度会让果雀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不完整的健康,飞进永夜。 罗伯特的刀叉不断在食物前比划,仿佛正在解剖一只活生生的小鸟。 “罗伯特。”艾莉诺轻声喊起。 “咳咳,罗伯特。”艾莉诺发现不能打断对话,用银勺敲响了酒杯。 气氛一下严肃起来。 收紧话头的罗伯特这才意识到,在自己谈起果雀时,年轻的威廉已经换下兴奋的表情,沉默了好久。 空气中只有艾莉诺用热湿布擦手的声音。 深知威廉脾气的人都知道,沉默之后一定会有暴怒。 “先生,我要告诉你的是,在新城塔希提确实没有明确的身份等级划分,但你要知道,阶级是存在的,无时无刻。 “我乐意接纳你进我的望潮堡,我乐意和你一起喝酒,但是,我决不能容忍你在这位女士面前讲这么粗野的话题。你吓到了我的母亲。” 威廉双手用力的轻轻拍在桌上,看得出,他在努力按压怒火。 “因此,你收到了惩罚。”威廉嘴角痉挛样抽搐的笑起。 “我为我的失礼道歉。”罗伯特连忙起身,想要跪下,打乱了一桌银器。 “不不不,你坐下。”威廉绅士的制止,“不用道歉,你已经,受到了惩罚。” 威廉翘着嘴巴,笑得得意洋洋,高深莫测。 艾莉诺用手帕捂住嘴,轻轻咳嗽示意。 罗伯特随着目光的指引看向自己的餐盘。 “这是?”罗伯特心中一惊。 “对,你猜对了,马车上的加西亚。在你用粗俗的嘴不断说出罪孽时,在你一次次无视我母亲的提醒时,你已经吃下了十三只果雀。” 罗伯特愣住了。 威廉怜悯的看着全身没有丝毫贵族气息的罗伯特,用歌剧一样的腔调在说:“没有熄灯,没有面罩,天神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他知道了这种罪恶的烹饪方法来自于你,他也看到,你真的吞下了整个果雀。你知道吃果雀时最大的讲究吧?” 罗伯特像一只只要被喊到,就会蹲下的忠犬,他机械性的回答: “一个是享受,两个是罪孽。” “对对对对......” 威廉用“对”哼出曲调,手指在空气中指挥起音符,脸上是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愉悦表情。 第七章 安格劳斯: 忘记了自己是骗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妈妈,我现在该哭吗?” 安格劳斯把蜡烛移到了伊丽莎白的方向,看见了母亲困惑的脸。 “需要我大声的哭,哭着叫你吗?我是说嚎啕大哭,像失去玩具那样哭,然后大声的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这样,万一有人看到我来了这里,他们明天也许只会有一句小王子安格劳斯昨夜又做噩梦的杂谈。” “不,孩子,你什么都别说,你过来。” 伊丽莎白把安格劳斯抱入怀中,安格劳斯乖巧的吹灭自己的蜡烛。 “其实我来的时候很小心,没有人看见,我保证。” 安格劳斯用一种老练的外交家气度打消了两人的顾虑。 “让我听听真实的故事吧。”安格劳斯在狭小的空间中也能安然而舒适的坐下他身躯太小“让我了解下自己身处在怎样的漩涡中。” 安格劳斯明亮的双眸让伊丽莎白不敢去直视,总觉得这孩子是在用伪装出的天真在一层层的刺探她的内心。 “开始吧,”安格劳斯肉乎乎小巧的手掌拍上膝盖,“这个叫做背景故事,对吧。” 小王子与面容不太匹配的高挺鼻子,君王般睥睨的侧向老妪。 老妪把兜帽拉得更低,她眼神含糊的看向伊丽莎白,伊丽莎白默默点头。 “裂世之战后,格兰特大陆被巨龙的尸骸分割......” “停,不要用睡前故事糊弄我,也不要企图用无趣的格兰特历史引导我的睡意。” 安格劳斯身体前倾,小小的他给两个成年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接着讲。讲我想听的。” “屠龙者古斯塔夫站在敌人的尸冢上挥舞胜利的旗枪,他忠心耿耿的格萨尔大骑士骑着来自天国的骏马” “打断人说话不是美德,母亲常常告诉我。但是我认为密谋后的谎言我不得不打断,因为任凭谎言蔓延这也是罪过。” 其实,安格劳斯一开始就捕捉并了解到了老妪和伊丽莎白的眼神交流中的含义拖延,直到这孩子睡着。 “我不听贤王的故事,征服大海和大地的古斯塔夫,散播美德的兰德,哲学王维特康佳,开拓者迈特,以及”安格劳斯深吸一口气,忽略父亲的名字,“他们的故事,我早就听过。这位温柔的女性每夜都为我讲述。” 正如饿狼紧紧盯着猎物,安格劳斯看着老妪苍老到泛白的嘴唇,一字一顿的说:“我要知道,养子继承制,这个延续至今的制度,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要废除。” “说吧。”伊丽莎白终于开口,用尽所有力气说。 “呼声最高的继任者,新城塔希提的查尔斯会出现意。” 安格劳斯:“这又是一个故事?” 老妪:“句句属实。” “来源呢?” “占星师们都说,他的星光消失了。” 安格劳斯悠闲的站起,原地踏了两下有些发麻的腿,他慢慢吞吞走到门口,垫着脚打开门闩。 “安格劳斯?”伊丽莎白疑惑的问。 “吱”一声,门被打开,安格劳斯毫无隐藏的意思,把整张脸全部露在了夜色中,在用无声的语言说:你们看,我在这。 “哈哈哈” 安格劳斯用孩童能有的所有能量故意放声大笑。 伊丽莎白和老妪紧张的蜷缩进角落。 “安格劳斯?小声点。安格劳斯,住口!” 房间中踱起不规则的脚步声,安格劳斯一摇一晃走进母亲,这个是姿势是他对醉酒贤王拙劣的模仿。 “这位女士,我亲爱的女士,你怎么能把命运交给天上的星辰。” 安格劳斯半跪着拉起伊丽莎白的手,用一种成年人的目光贪婪的审视伊利莎白每一根指节。 他让这只手抚摸自己稚嫩的脸蛋。 “显而易见不是吗?伊丽莎白女士。”安格劳斯让这只手停留在自己下唇,“我知道你是试图通过占星来预测我的命运,来保护我。 “让我来告诉你吧,权欲之王的想法根本不用从星象中预测,你直接观察马奥琉斯的行为就能猜得明明白白。 “为了更久的掌握住权利,他必然会废除这个制度,而且,当养子继承制在合适的节点被废除,那么年纪最小的我,必定会成为第一顺位的王储。” 安格劳斯摊开双手,“你看,伊丽莎白女士,有道理吗?这显而易见的推理,比胡乱的轻信星象更有说服力。” 伊丽莎白担心儿子不敬星辰的言论会触怒命运之神,她搂着安格劳斯,不断的摸着他的头,“别说了,别说了,星辰保佑,安格劳斯,你别说了。” 安格劳斯的精力反而更加充沛,母亲的安抚让他更加狂躁,男孩放下了皇室的礼仪,直接对老妪发问:“丑老太婆,是谁第一个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老妪面对侮辱心中一愣,长久的占星行骗,她早就把自己也骗过去,以为自己真的是能看懂天象,是受人尊敬的占星术师。 “是星辰告诉我的。” “看来你都忘记了自己是骗子,我是问你,是谁告诉你这个天象表示塔希提的查尔斯会出意外的?你们的行骗话术我都听过,笼统又模糊,无论发生什么后果,你们都能把谎言拨正到正确的理论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明确的,这么容易就会被推翻的断言上。” 安格劳斯挣脱母亲的怀抱,直接掀开了老妪的兜帽,他恶狠狠的指着丑老太婆说:“我看见你的样子了,我记住你的样子了,告诉我,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坊间都这么说。” “坊间都这么说?多到你都不知道第一个传播出来的人是谁?” “我知道。” “你说。” “是解读了星空秘密的占星师。” “无聊的职业尊严。”安格劳斯不屑的说,“比塞外的流民还要嘴硬。” 小王子又回归了童真,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伊丽莎白,“妈妈。”他奶声奶气的说着,像是留恋着拥抱,“一切都明朗了。” 伊丽莎白小心翼翼的抱着安格劳斯,像揣着一块恶魔之卵,试着用爱不让恶魔从中孵化。 “坊间,国王宫殿之外的地方,都在流传查尔斯会出情况。这意味着什么?” 伊丽莎白被这个提问问得很不舒服。她有些无法忍受,这个小孩子在用相同的话引导她的思考。 “当各自愚蠢的民众突然之间都往统一的方向思考,这就只能说明一点了,母亲,这说明查尔斯真的会出事,而且很有可能会死,但这不是星辰告诉的答案,是有人在操纵舆论的方向。” 男孩接下来绽放了非比寻常的可爱笑容,最污秽的话语从最天真无邪的表情上破口而出:“而她,这个鼻子垂得像老太监的萎根的臭老太婆,她一定是把一辈子都想被男人摸一把的渴望发泄在了胡言乱语上,她以为自己掌握的是最高等的智慧,但是这类蠢人往往是被怂恿的第一人选。她匆匆忙忙,上蹿下跳的唠叨着披着智慧外衣的愚蠢,用被操控的思维去捍卫星象学的尊严。妈妈,你怎么能相信这个蠢老太婆的话?” 安格劳斯整齐的白牙,是蹂躏尊严的刑具。 伊丽莎白震惊到停止了思考,她总感觉到不妥,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能严厉的吼叫道:“安格劳斯!” 小王子的目的终于达成了,老妪被气到发疯,忘记了眼前两位的身份,她恶狠狠的诅咒:“没有人在亵渎星辰后还能安然无恙,星辰会夺走他所有的东西,健康,财富,地位,无一例外!” 老妪摔门而出的样子很滑稽,人到老年的一举一动总是滑稽的。 对啊,我就是等着你的诅咒。 安格劳斯的嘴角因为一直装笑开始了抽搐。 我还会主动迎合你的诅咒。 第八章 马奥琉斯:假装屈服权利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马奥琉斯穿着轻便的衣服,在回廊的立柱后站定。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掩盖住王的身份头上的王冠仍然安稳的架在头上,像是头发一样生了根,要夺取这个王冠可能只能割下头皮,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这么做。 贤王在衣服外,还裹了一件披风,他头靠在立柱上,狠狠的呼吸了几次,平稳了狂躁的心绪,马奥琉斯隔着披风握了握剑柄,这比进行深呼吸还要管用,他总算平静了下来,毕竟这把剑,让他得到并巩固了王位。 他在等一个人,一旦见到,就必须和他刀刃相向的人。 沉重的铠甲声在回廊中响起还是这么强大,马奥琉斯赞叹到。 贤王把手伸进披风,实实在在的握紧了剑,咽了口唾沫,他的心又激动而暴躁起来。 好强大,眼前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强大,仅仅是一个走路的声音,就踏出了一整个骑士团的气魄。 这个骑士到了,他从内到外挥洒出的自信完全忽略了在立柱后潜藏的危险,他身上熠熠的光彩,像是蝴蝶在群花中飞翔时无意中撒下的粉末,把在暗中的贤王衬托的像一只恶心的蝙蝠。 这个人走过了王,背后没有一点防备。 被黑披风裹住的贤王悄然而快速的跟了上去,近了,更近了,而那位浑身都散发着决然自信的人,陶醉在自己的矫健和魁梧中,他只注视着前方。 五步远,三步远,好了,可以了,王抽出剑,一个健步上前,对着骑士的后颈就是一挥。 骑士的后背长了眼睛,他矮身躲过攻击,随即快速的拔剑,舞蹈样华丽的转身,用剑格挡住了贤王接下来的劈砍。 “太高!”那个英武的骑士说。 贤王收回剑,撤回一步,又立即踏出弓步,进行下刺。 “太明显!”那张长着络腮胡子,连眨眼都暗藏着坚毅的骑士,他利落的侧身,用剑上挑,王感到这股力量即将震飞手中的剑,他立即双手持剑,不让剑脱手,准备顺势劈砍。 “太冲动!。” 贤王高举的剑暴露了没有护具的身躯,高大而魁梧对手突然化为一道残影,风一样的近身,他挥出手肘,准备攻击王的肋骨。 如果说这位骑士在和贤王对抗时用了十分力气,那八分的力量都用在了控制上恰到好处的比试,恰到好处的认真,恰到好处的指点和恰到好处,毫不冒犯的胜利。 肘击在肋骨前停止,只是象征性的碰了碰,友好到像是男人间的握手。 贤王不是骑士,虽然王迷恋剑,但没有骑士的执念。 马奥琉斯扔掉了武器,拍打着骑士的双肩,他很开心,越是拍打这个和山一样厚实的肩膀,他就越开心。 “我该感到幸运,圣殿骑士伊夫拉姆,有你在,是圣都奥纽斯的荣誉。” 伊夫拉姆没有行政官员那样缜密的情绪口袋,官员们能把情绪都扔进口袋,任凭诋毁和赞誉都能波澜不惊,伊夫拉姆在笑,笑得开心而得意,在赞成贤王马奥琉斯的每一句话。 “圣都是权利的中心,伊夫拉姆。”马奥琉斯看到圣殿骑士的笑容开始了教导,“虽然你拿着剑,但是你仍要学会假装屈服权利。” “我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伊夫拉姆看了看马奥琉斯扔在地上的剑,在无声的冒犯说,我没有继续攻击没有武器的对手。 “哈哈哈哈……”王豪放的笑起,“你确实在这么做。” 贤王和圣殿骑士相互握着对方的手肘,只有这两个人在时,他们才会行这样从竞技场的角斗士中学来的兄弟礼,相互扛起对方性命的肝胆相照,比政客的语言真诚太多。 圣殿骑士伊夫拉姆拾起地上的剑,准备交给马奥琉斯。 “送你了。”贤王说。 伊夫拉姆在利剑碰撞时就听出,贤王使用的是剑是用虔诚之钢打造。 不容拒绝,王扯下披风,一起扔给了圣殿骑士,“这个也帮我拿着。” 伊夫拉姆用披风裹住了国王送的剑,他几乎沾满了眼白的黑眸闪烁难以言喻的骄傲。 “裹住?” “对,裹住,我的团员可不会假装屈服权利,这要是被团员看见,嫉妒会使我身上的存在或者不存在的罪恶,都会往你耳朵里面飞。” “学的很快。” “我的老师可是贤王。” 马奥琉斯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带着伊夫拉姆继续往宫殿的深处走,到达每一任贤王都使用过的书房,书房里面没有学士和史官的书籍,只有供贤王书写的纸,贤王观看的书,没有抄写人员重写誊抄,更不会有画家在纸页上插入镀金的画。 史官的记载只给后世的子民看,他们笔下的文字会扭曲事实,会歌功颂德,他们都知道,不能书写事实,王一定会看到记录,真实的王一定没有笔下的王那么大度。 “带我来这?” “唯一他们不敢涉足的地方?对,我带你来这。” 贤王马奥琉斯让圣殿骑士转身,闭眼。 马奥琉斯被称为权欲之王,就连在穿上便服和伊夫拉姆训练武技时,头上也稳稳带着王冠。 除去王冠之外,他还有一样东西不会离身,贤王书房的钥匙,这枚钥匙只在贤王之间继承。 帝王的心术,只能王来书写,同样也只有王有资格来教导下一任王,如何暴怒,如何仁政,如何隐忍。 书房里面的记录,都是继承人还在养子期间不能知道的内容。 马奥琉斯扭下王冠的一角,从中提出一枚钥匙,开门,把钥匙放回,重新整理了下王冠。 “好了,转身,睁眼。”王推开门,对圣殿骑士说,“进来。” 高大的伊夫拉姆低着头走进贤王书房后,笔直的腰身再也挺不起来,他看了看王,马奥琉斯也这样,睥睨一切的高贵也低垂了下来。 “对于骑士强硬的筋骨,你可能比我还要不习惯,贤王的书房就是这样,古斯塔夫这么设计,就是让无论多么高傲的王都要学会低头和谦卑。” “不,我能习惯,我跪过教皇,跪过圣像,跪过圣堂” “伊夫拉姆。”贤王在提醒骑士禁声,马奥琉斯拿出了一本巨大的书。 贤王之书有一只手臂那么长,红色的封面上写着烫了金的文字,这个文字闪烁了整整五任贤王的时间。 唯一的插画放置在书封后的第一页,是屠龙者古斯塔夫亲自绘制的,画中的他正抱着这本书,做出把这本书递给下一任贤王的动作。 “坐下。” 马奥琉斯坐上木椅,准备翻阅桌上的书,他不能让站着的伊夫拉姆看见内容。 “你愿意假装屈服权利吗?” “对于贤王,我不用假装。” “即便圣殿骑士成立的初衷是保护朝圣的信徒,你也会效忠于我。” “对。” “伊夫拉姆,你现在手中有两把剑,你不用假装屈服。” “是贤王赐予了我两把剑。” “好吧。”贤王马奥琉斯翻开了书页。 你假装忠诚,我假装信任。这就是王和你们之间的默契。 “我要你去一个地方,只能你去,我只信任你。要隐秘,不要带上你的部下,你可以招募队员,但不能有圣殿骑士,我需要你掩盖住自己的身份,秘密的去这个地方。”马奥琉斯取掉食指上的宝石,推到桌前,“这个是酬劳。回来之后,你会得到更多。” “我发了禁欲誓。”圣殿骑士看重荣誉,接受金钱的行为更适合佣兵。 “这是工具,不是物欲,正如刀剑,是守护还是杀戮,取决于使用者。” 马奥琉斯弹出戒指,食指弹出的姿势,是在给与财富,也是在告知伊夫拉姆离开。 骑士离开了贤王书房,他重新看了看这枚戒指,是由三枚戒指组合在一起构成的,代表神灵,圣子和凡人,伊夫拉姆重新握了握象征着三位一体的戒指,感到一种强烈的使命感。 贤王再次重温了书籍上前几页的记录。 古斯塔夫,我需要证实下你的故事。 马奥琉斯默默的念起。 第九章 艾莉诺:在原页增改后的诗文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莉诺为了转移尴尬的气氛,命令仆人把葡萄酒放进更大的瓶子中,“我需要些香气。”她说。 罗伯特很殷勤,“让我来,让我来,让马车上的加西亚来为两位大人侍酒。” 葡萄酒骑士短暂的从罪孽中镇静下来,除去酿酒技艺的高超,他侍酒的水平也是一流,如果不是他那张历经了长久的风吹日晒的脸,还有在满脸的皱纹间也能闻到的洗不掉的土壤腥臭,以及眉宇间掩盖不住的农夫气质,仅仅是看他的换瓶手法,会让国王都会因为有这么一位艺术家在格兰特大陆而自豪。 小瓶中的葡萄酒平稳的倒进大瓶,空中的一丝红线稳重而灵动,它可以无限的拉长,可以在纤细的身躯间散发出岁月的魅力。 大瓶中的葡萄酒,它的声音从清脆的击瓶声,变成了缓慢的混响,罗伯特拿着大瓶,在手中荡了两圈,细微的酒香飘进了他的鼻子。 罗伯特是不修边幅的骑士,他的鼻子中长出粗壮的毛,鼻毛和上唇黑硬的胡子连接在一起,丑陋,邋遢,但是从来不影响他对酒香的判断。 细微的酒香对于罗伯特而言,就像在清晨漫步在百花齐放的花园深深吸一口香气那么明显。 即便葡萄园外的世界变幻莫测,葡萄中的一切变数,罗伯特都能掌控,毫无疑问,他是葡萄庄园中的最明治的君王。 艾莉诺确实懂酒,罗伯特用手在瓶口荡了荡酒香,确定酒香发挥到最佳状态后,他在心中赞叹艾莉诺确实懂酒她是葡萄们难能一求的知己,刚才的酒一直没有成熟,在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就被喝下。 “现在喝,最为合适,两位大人。” 罗伯特唯唯诺诺的为两人倒酒,退到了一边,站在了侍者身旁,不敢上桌。 “像一年四季的花,在此刻一同绽放。”艾莉诺在品尝了一小口后说。 “天生仆人命。”威廉在对罗伯特嬉笑着说。 “威廉。”艾莉诺善意的提醒,“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是新城塔希提。” 威廉已经醉了,毫不在意的摊手,上翘着嘴唇,“对不起,葡萄酒骑士。” 罗伯特脸上全是被囫囵的话语堵住喉咙的难堪。 “罗伯特,你坐下。”艾莉诺轻微的转了转身,用飘忽不定的声音说话。 “等等,母亲,你要让罪人和我们同桌?” 威廉看着艾莉诺,全身心的注意着眼前的女人,但是他手伸的直直的,在阻止罗伯特的靠近。 艾莉诺又喝了一口酒,酒杯举在唇间迟迟不放下,会说话的眼睛让一切不能明言的事情变得不言而喻这张桌子上,谁又没罪呢? “罗伯特,技艺精湛的葡萄酒骑士,塔希提有你,是塔希提的荣幸。”艾莉诺向罗伯特浅浅的举杯,罗伯特要她碰杯,只能重新入桌。 罗伯特战战兢兢的坐下,不敢坐满整张椅子,他和艾莉诺碰杯,胆怯的喝下酒。 威廉像在训练一只狗一样,一直对罗伯特“嘿嘿嘿”的提醒,罗伯特毕恭毕敬的看向威廉,又向威廉举杯。 “我能不能为了塔希提的繁荣,查尔斯领主的健康,以及威廉,您的前程,向你举杯。”罗伯特问。 威廉按住了自己的酒杯,恶狠狠的瞪着罗伯特,嘴上是开裂到极致的笑,“当然可以。” 然后,威廉独自喝光了杯中的酒,罗伯特又起身为他侍酒,“走开,你太臭不,你过来,给我倒满,像刚才那样倒。” “我担心”罗伯特对于酒有些不识场合的偏执,“我担心再进行一次醒酒,它的香气会消耗。” 威廉拍了拍桌,显得极不耐烦。 罗伯特在侍酒时,威廉极尽夸张的做出嘴型,他一个字都没有吐出,但是罗伯特明白,威廉在提醒他的罪孽。 “十三,十三,十三……”威廉一直念着这个罪恶的数字。 第一次,总能在葡萄酒中发现另一个世界的罗伯特,在威廉的影响下,发现酒也能索然无味。 “威廉,你够了。”艾莉诺表情严肃起来,“罗伯特是望潮堡的客人,是从艾莉岛远道而来的大师。” 威廉又玩世不恭的摊开手,表情很不羁,“好吧,请回坐,伟大的罪人,不,伟大的骑士。” “威廉!”艾莉诺真的生气了。 暴躁的年轻人收敛了些,至少在表情上是这样。 “敬家乡。”艾莉诺举杯。 “家乡。” 威廉也无可奈何的举杯。 “好久没有回去,我都险些忘记家乡的传统,谢谢你,罗伯特。” 艾莉诺端着酒杯来到了画前,她仔细打量着画,威廉也看得入迷母亲终于能正视他的心意。 什么传统?罗伯特一头雾水。 艾莉岛的传统不外乎两点,酿酒师要在酿酒时去最热闹的酒馆向酒神祈祷。 还有就是葡萄采收后女公爵第一个走进木桶,进行第一圈的压榨。 “对吧,罗伯特,这也是我们得家乡传统。”艾莉诺也取下画中的一块染料,放进了酒杯,“能封藏住时间的东西只有三样,葡萄酒,油画,诗歌。我们在艾莉岛,每当新酒出桶时,吟游诗人都会回来歌颂酒神,画家会绘制我们的欢喜,最后,我们会把诗、画,还有酒,一起放在灵与肉中混酿。” 罗伯特完全记不得艾莉岛有这样的传统,艾莉诺的话语像在原页增改后的诗文,在罗伯特的记忆之页的空隙重新写上了故事,真实到像是每年都在发生,像是此刻的艾莉岛正在发生。 “对对对,是这样,当时我掉进酒桶的场面还被画进了画。”罗伯特意识不到自己在完善艾莉诺的谎言。 “威廉,你也要尝试艾莉岛的风俗吗?” 威廉的习惯一直随着艾莉诺而更改,他吃艾莉诺爱吃的食物,听艾莉诺喜欢的诗歌,看艾莉诺常常入座的戏剧,“当然。”威廉莽撞的为自己倒个满杯,几乎是冲刺的来到了画前。 他很高,有天生就可以征服沙场的体魄,他不像艾莉诺那样只能扣下油画中葡萄的那点颜料,威廉狠狠的戳了戳画中艾莉诺的裙摆,扣下一大块颜料,扔进酒中,还没等颜料消散,就灌了自己一大杯。 艾莉诺有些不悦,“什么味道?” “你的味道。” 威廉被狠狠的瞪了一眼,但脸上的得意掩盖不住。 “罗伯特,你还能记起艾莉岛葡萄酒的味道吗?” 罗伯特从餐桌上站了起来,“还能。” “威廉,查尔斯还有多久从圣都回来?” “来信时,他说即将回城,现在可能已经在船上了。”威廉提起父亲就往地上吐唾沫。 “葡萄酒骑士,我很想念曾经的葡萄酒,曾经的仪式,沼泽地中生长出的葡萄酒虽然寡淡,但是现在回想,它最能散发出自由的味道,轻盈得像天上划过的飞鸟,你在天空找不到痕迹,但飞鸟又确实飞过。你能想办法酿造出来吗?用塔希提的土壤,酿造艾莉岛最初的味道。” “可以。” 对于葡萄,罗伯特从来没有丧失过掌控感。 “威廉,等你父亲回来,我想用家乡的仪式为他接风洗尘,你愿意帮助我吗?” “只要是母亲你的要求。” “拜托两位了。” 艾莉诺亲自送罗伯特出门,她的乡愁意犹未尽,继续把罗伯特送到了马车前,“拜托你了。” “竭尽全力。”罗伯特弯腰,轻吻女公爵戒指上的宝石。 艾莉诺突然用力拉近了罗伯特,狠狠抓了一把罗伯特粗硬的肉。 罗伯特直到回家都在回味这种美妙的疼痛。 终于艾莉诺在回望潮堡的路上打起了哈欠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第十章 罗伯特:最华丽的闭幕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对于罗伯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物,命运女神并没有什么宠爱。 她可能都忘记了创作过这个人的故事,她也可能偶然的记起,让这位葡萄酒骑士在不同的场景中走动走动,担任无所谓有无的背景墙。 她最后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厌恶了这个小角色急于改变自己命运的祈求。 罗伯特几乎蹦出了她的纸页,踢走了她的笔,弄花了她的墨,在狼藉的书上,挥着手大吼,“嗨,让我和艾莉诺在一起,让我和艾莉诺发生故事。” 命运女神厌倦了这个偶然中写下的,完全是为了主要剧情增加些合理性的功能人物,罗伯特这个人不断的打扰,干扰了命运女神的思绪,她有更重大的命运要去安排。 所以,女神直接用了轮回的笔法,在书写罗伯特的那一页画上了永久的句号,索性让他生于酒,死于酒。 当终点被草草定下,葡萄酒骑士的命运便无可改变,他自己充实而饱满的填充了从开端到结局的故事。 因为葡萄而牵动的故事,也终于因为葡萄而终结,女神草率的收尾,却是罗伯特最戏剧,最华丽的闭幕。 葡萄酒骑士悬吊着,葡萄酒淹没了他的下巴,他饱饮了一大口葡萄酒,回忆起被定罪前最后几个场景。 新城的领主查尔斯要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艾莉诺要求罗伯特酿造具有艾莉岛风味的葡萄酒。 她明确的指出,要最初的风味,曾经在沼泽地中顽强生长出来的葡萄,它的性格和艾莉岛人一样,轻盈、寡言,默不作声的坚韧。 塔希提的日照太好,葡萄的成熟度总是会超过罗伯特的预期,这里的气候以及土壤的特性,让懵懂的果农都能酿出不差的葡萄酒,它们的口感和塔希提的居民一样,浓烈而张扬。 要酿出风格和艾莉岛相近的酒,他不能让葡萄有太好的成熟度。 罗伯特首先要解决日照的问题,对于征服了葡萄的骑士,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他在庄园上架起大大的棚架,半透明的布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接下来要处理另一个简单的问题,不能让葡萄有太高的糖分含量。 小狗崽如果有只有三只,那必然的,每只狗都能得到足够的母乳,但是,当小狗崽有了八个,无论多么伟大的母狗都无法保证每只狗都能吃饱奶。 罗伯特的处理葡萄的办法也是这样,为了降低葡萄酒酿造完成之后的浓郁度,他再也不去修剪葡萄藤上的果实,任它们生长,任它们拥挤,任它们争抢那点可怜兮兮的养料。 根据罗伯特对于艾莉岛的了解,在糟糕的环境下,要酿出及格线上的酒,对于酿酒师最大的考验,在于耐心。 他需要在这些都显得有些病态的葡萄中,在每株葡萄藤下找到表现最好的果实,要紫黑色的果皮,要饱满的果肉,要白色的果汁。 罗伯特在塔希提的新土上挨个挑选出了符合这样要求的果实,当第一批酒水出桶时,他激动到痛苦。 这满杯的紫罗兰,是艾莉诺的泪。 这杯酒的颜色,和艾莉诺的眼睛一样,是曼妙的紫罗兰色。 罗伯特被悬吊着,他又埋进了酒中,这就是他为艾莉诺酿造的塔希提新酒,他放肆的豪饮,酒都填进了他深邃的肚脐窝。他想起了生命结束前的又一个画面。 葡萄酒骑士把酒献给了望潮堡,在突击新酒的酿造方法期间,艾莉诺特别允许,罗伯特可以随时进入望潮堡。 暴躁的威廉在画画时,安静的像个忏悔中的修士,每次罗伯特前来,都看到威廉在完善他为艾莉诺创作的画。 艾莉诺尝了口罗伯特送来的酒,她的满意中带着遗憾:“是家乡的风味,但少了些东西。” 威廉一边为油画点上色彩,一边讥讽着罗伯特,“可能你更应该叫果雀骑士。” “能告诉我,少了些什么吗?” “我可以告诉你多了些什么。”威廉还是目不转睛的创作着画,“多了个名不副实的酿酒师,我看到你在庄园干的事情了,酿酒师不该犯的错,你一个不漏的做了一整套。” “威廉,带着不敬的作画,会影响画面的气质。”艾莉诺提醒。 威廉干脆放下了画笔,看那个架势,是要用一生所受到的精英教育去讽刺罗伯特。 “我要来尝尝你的酒,在你把我的庄园弄成这个样子之后。你要知道,马车上的加西亚,我们的商船每年都会把塔希提的新酒运输到全大陆,如果今年的葡萄酒没有人买单,你当一生的奴隶的都偿还不清这个因你而起的债务。” 我愿意当艾莉诺一生的奴隶。罗伯特没敢说出口,但却有一种自己已经胜利的感觉。 他用恭敬,甚至是卑微的姿势给威廉倒酒,等待暴躁的年轻人品尝。 看起来卑微到尘埃的人通常是一个极端,要么是真的衰颓到地底,要么内心深处高傲得是天地的君王。 我是谁,我是统御葡萄的骑士,你喝吧,尽情的喝,这样的酒只有我能酿造,只要酒碰上你的嘴唇,你以出身而建立起的偏见高墙,会被我的洪水猛兽毁灭得荡然无存。 威廉说不出话,愣愣的盯着艾莉诺。洪水中仅剩下的那点高傲不愿意承认罗伯特的手艺,他快哭了,他已经哭了,他第一次在酒中找到了灵魂。 威廉看着艾莉诺,“母亲,这里面有你。” “有我,但还不够。” “缺些什么?”威廉主动而急切的问。 “传统。”艾莉诺看向了威廉的画。 威廉恍然大悟,罗伯特也想起了艾莉岛的传统。 “一个艺术品,应该打磨到最后一刻。”艾莉诺说。 “一定,我会一直画到查尔斯回来。” “还是不够。” 威廉坚定的眼神在说,你尽管提出来,母亲。 “在艾莉岛,我们得画师在画葡萄时,会用相应的葡萄作为颜料。” 威廉终于正视了罗伯特。 “葡萄酒骑士,我敬佩你的酿造手艺,我还知道,你在这段时间为了完成需要的风味在葡萄的选择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我都听说了,除了你的丰富经验之外,你在塔希提找到了新的葡萄品种。” “是的,它生长在一种特别的土壤环境中,它的性格很顽强” 威廉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我要把这样的葡萄画在画中,你每天都把这种葡萄带来,我要画到最后一刻。” “好的。”罗伯特很高兴,像回到童年。 “这种葡萄叫什么名字。”威廉很有求知欲的问。 “这是个古老而新鲜的品种,我敢断定,它一直在,我也敢断定,是我第一个发现它的价值。” “所以没有名字?” “没有。” 威廉看了看艾莉诺,这杯酒美妙的像艾莉诺美丽的灵魂,它的颜色和艾莉诺的眼睛一样,是赤红色的晚霞。 “我叫她赤霞葡萄。” “好,我每天都带赤霞过来。” 罗伯特被威廉特意为他发明的刑具悬吊着。 粗绳拴住了他的双腿,他那双被染成紫色的双手也被紧紧束缚在身后。 两个行刑官向后猛拉,滑轮咕咕的作响。 罗伯特从酒桶中被拉出,他不断的喘气,呕吐,他酿的酒险些让他死亡。 “嗖”的一下,行刑官放开了手,罗伯特完完全全掉进了酒桶。 他在紫罗兰色的死亡里,回忆起最后一个画面。 查尔斯回来了,新城塔希提很欢腾,他的酒也一桶一桶的送向了望潮堡。 罗伯特终于理解了匠师看见自己修建的城堡时,脸上洋溢的自豪。 他看着车队时,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没有被邀请到进入望潮堡参加迎接查尔斯的宴会,罗伯特没有什么生气,他的作品去了,他的作品会征服每一个人。 在葡萄园,他搬来餐桌和椅子,开了一瓶自己私心存下的酒,吃着一块牛排。 赤霞葡萄,是个好听的名字。但如果是我,我会把她取为女神之泪。 罗伯特喝完了最后一口,他站不稳,跌倒了。 没有掉下去,有人搀扶住了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声“谢谢”,就再也说不出话。 搀扶住他的卫兵在对同伴大喊:“抓住了!毒死查尔斯的加西亚!” 第十一章 安格劳斯:像屠夫的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快过天上的飞鸟? 飞鸟是风的思念,幻化成了风希望的形状。 它能带来歌声,四季,和远方的消息。 口中的谣言总是在风中吹散,让恋人等到愁眉,让母亲的心比身体还要快的老去,有时还把四处的消息像面团一样揉在一起,到达时变了味道,让谬误疯传。 但是飞鸟带来的消息总是准确的。 飞鸟的飞翔心无旁骛,从这方到那方。爪子上缠绕的纸页的重量比羽毛上的晨露还轻。 它们意识不到信息的意义,也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上的使命。 飞鸟们只用安安心心的飞翔,这岸到彼岸,接着信息就原原本本,简明扼要的到达了特定的地方。 一张小小的纸条,在圣都奥纽斯的上空摇曳,轻轻的一张落了地烧红的石头扔进了壶奥纽斯人因为这条消息炸开了锅。 新城塔希提的查尔斯死了,查尔斯在宴会上,喝了一杯葡萄酒骑士酿造的新酒,这杯酒要了他的命。 这是一道比饭后甜点还要美味的消息,这一条新闻的传播一时间在茶余饭后沸沸扬扬,甚至贵族间的宴请都不用准备菜肴,光是谈谈不可一世的查尔斯,谈他的娇妻艾莉诺,用各种各样对新城塔希提的片面了解,去推理导致查尔斯死亡的凶手到底是谁。 这个消息犹如瘟疫一样散播到了每一个角落,令人遗憾的是,它原本的消息还是变了模样,它在每个人身体中滋生出更多的阴谋和背叛,在充满谎言和猜疑的心腹中变成更加严重的病毒,传染了更多更多的人。 伊丽莎白无瑕打听这个有各种各样版本的消息,因为安格劳斯突然之间就被这种瘟疫感染,重病在了床上。 他大小便失禁,在小床上咬紧嘴唇,咬出了血,他不断的摇头,像小小的脑袋两边有两个看不见的恶魔在左右角力,争抢他的头。 安格劳斯一定很痛苦,伊丽莎白看到,他的拳头表达着他的情绪,小孩不是紧紧握住床单,就是在空中乱挥。 博学的泰穆大学士来看了几次,知识浩瀚如他也找不出病因。 “这样可以安眠。”泰穆亲自配制了安神静心的药水,他把薰衣草和把珍贵的苦心草碾磨成粉,告知伊丽莎白,让她每夜为安格劳斯冲服。 “等小王子能尝出苦味的时候,自然就好了。” 泰穆在担任医生这个角色时神情通常严肃而悲悯,这次不一样,伊丽莎白注意到,泰穆这次很反常,他不仅像小孩率先识破恶作剧时一样的笑着,还对着病重的安格劳斯打趣,挠着他的脚底说:“疾病重来不会打扰聪明的孩子太久。” 又是一个深夜,一个没有儿子央求讲故事的深夜。 憔悴的伊丽莎白看着孩子不由得回想起安格劳斯亵渎星辰的那一晚,会不会是安格劳斯触怒了神灵?她一直问自己。 她很后悔,她当时真的该死死捂住安格劳斯的嘴,但是她不敢,即便现在回想起来,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敢这么做,那一晚,安格劳斯说话的气魄,完全就是一个威严到不容冒犯的君王占据了他稚嫩的身体。 大学士泰穆的药水很有用,安格劳斯安然的昏迷,不再抽搐。 伊丽莎白翻找出了吟游诗集,她想给安格劳斯讲故事,从他睡着讲到醒来。 她翻到了那一页,这一页的故事她从来没有讲过,在安格劳斯认识部分文字后,无论他对这个故事多么渴望,她也不提丝毫,这个故事太敏感,是关于流放在塞外黄沙中的战神。 “安格劳斯,这是你从没听过的故事。”母亲清了清嗓子,继续念着“塞外的黄沙持续的吹拂,磨平了沙民的脸……” “妈妈,我很好。”安格劳斯突然坐了起来。 “好好休息,躺下。”母亲并存着惊喜和惊吓。 “看来成功了,骗过了你,我应该骗过了所有人,除了泰穆大学士,他可能是全圣都唯一靠才能登上高位的人。” 伊丽莎白在那晚之后对安格劳斯多了几分恐惧,他有时忽闪的大眼睛里全是天真烂漫,但是有时候,这个小孩说的话又像屠夫的刀,在对世间无情的解剖。 “你在说什么?骗过了我?” “苦心草真难喝。太苦了。” “快躺下。”伊丽莎白没有听懂安格劳斯的暗示。 “我,根本,没有病。”安格劳斯冷漠的说。 安格劳斯爬下病床,光着脚走到卧室中的木马玩具旁。 “怎么了?我的母亲?贤王的女人伊丽莎白?你眼神是怎么回事?你害怕我了?”安格劳斯骑上木马,一前一后欢快的摇晃,“你更喜欢这样的我?” 木马摇晃得更加剧烈,安格劳斯手中握着无形的剑左右挥舞,口中配合着骑砍的动作发出助力的气声,在厮杀无形的敌人。 “对吧,你们喜欢这样的我。我每次这样,你,马奥琉斯,还有哥哥纬提图斯,还有那群忠犬,还有每次都躲在远处观察?保护?无所谓,反正那个不敢靠近我的圣殿骑士伊夫拉姆也都慈爱的笑,我也喜欢看着你们这种笑,即便我知道是假的。” “够了!”伊丽莎白几乎绝望的喊起,“你到底,在干嘛!为了什么!安格劳斯!” 木马停止了摇晃。 安格劳斯趴在了木马上,用很平淡的口吻说: “我在保护我们。 “我们都心知肚明的知道一点,母亲,马奥琉斯权欲极重,塔希提的查尔斯死后,我绝对会成为王储,第一顺位。 “很简单的推理,待我成年,待我懂得帝王心术,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马奥琉斯他都可以代替我掌握大权。 “你以为我能活过这段时间?你以为马奥琉斯能留给我这么长的时间?你以为哥哥会因为我是他最小的弟弟就留给我时间? “伊丽莎白女士,我除了装得体弱多病让马奥琉斯心中产生疑虑,让他延迟颁布这个决定还有什么办法?就靠你只会行骗的占星术师?” “可是她说对了。” “那是巧合。那是,有人在刻意这么安排。” 突然间,安格劳斯觉得毁灭母亲寄牵的希望不妥,他叹口气回到了床上。 “明天,让泰穆学士来看看我,服下最后一剂苦心草后我就会痊愈,放心。” 伊丽莎白不知道怎么回答。 “睡吧。”年幼的安格劳斯反而安慰起母亲。 他安抚母亲的模样是从哥哥那里学来的,不过哥哥安抚的是一个个花枝烂颤的烟花女。 装病会让母亲难过,安格劳斯在今晚否定了这个想继续使用的自保方法,他看见了伊丽莎白眼角的泪水,他没有拭去,他也想哭。 不是因为母亲的哀痛,是有一个撞进脑中的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残酷。 第十二章 奥纽斯:时代和环境的产物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四匹白马拉着马车在圣都奥纽斯的街道上穿行。 这个马车似乎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总是拐进人群更多的街道,重复着碾压过相同的道路,它的目的不是前往某个终点,是街道周边的景象。 白马们的前额上都闪耀着朗星样的宝石,比四颗朗星还要闪耀的,是乘坐在马车后的人。 他肥肥胖胖的样子不会给人带来暴食或者贪婪的印象,因为他有一双和善的眼睛,仿佛如果你揍了他一拳,他更会担心你的拳头是否疼痛。他那双闪亮的眼睛比白马额头上四枚宝石光芒的总和还要悦目。 奥纽斯的居民有序的狂热着,他们在适当的距离不会近到冒犯,也不会远到无视要求马车上的教皇康茂德为他们祈福。 华美而隆重的白马身后,拉着的是极为简陋的马车,除了一张稳固而舒适的椅子,以及椅子顶上可能会对蔽日有帮助的布棚,再无它物。 康茂德乐呵呵的笑着,他在鲜花和彩带中不知疲惫的帮助奥纽斯的居民,他在胸口熟练而庄重的比划着圆,又把这个圆用手腕滑到额头,用食指点了点天空。 接受到这个祝福的奥纽斯居民,总会立即安静下来,虔诚的站在只属于他的圣光中。 马车停在了王庭前,贤王马奥琉斯和妻子伊丽莎白老早就在此等候,两人的左侧站着他们的儿女,女儿伊莉西娅,还有大病初愈的小王子安格劳斯。 贤王没有说话,脸上模仿着康茂德的温和笑容拥抱了教皇,这个笑容模仿得很失败,在安格劳斯看来,有些狰狞,他几乎躲到了姐姐身后,姐姐伊莉西娅拉住了他,轻轻耳语,让安格劳斯记住礼节。 “贤王仍然这么英明强壮。” “圣光庇佑。” 贤王弯腰,亲吻了教皇的戒指。 “哦,我差点没有认出来,看来在你的岁月中没有衰老这件事。” “教皇的智慧也在岁月中越加深沉。”伊丽莎白说了和康茂德类似的话,接着和贤王一样,亲吻了教皇手指上的宝石。 教皇笑呵呵的伸出食指示意禁声,表情像在兴致勃勃的玩着儿时的猜谜游戏。 “让我猜猜这位是谁?嗯”康茂德开始沉思,“眉宇间有父亲的英气,轮廓中又有母亲的美丽和温柔,还有这个坚毅的下巴,这一定就是安格劳斯了。” 安格劳斯有些怯生,他忍住不哭,把半个身子藏在姐姐身后,姐姐伊莉西娅把他拉不出来,充满歉意却又美丽动人的笑着。 “你弟弟出生时,都还是我为他施洗,那时你也只有这么高,”教皇在腰部以上比划了一个高度,“那个时候我就观察到了,伊莉西娅,你眼中全是母性慈爱的光芒,而现在这种光芒只增不减,更加的耀眼。” “维提图斯呢?”教皇关切的问着大王子。 “在去塔希提的路上。”马奥琉斯随口胡说,大王子早就不受控制,先知都断言不了他在哪里。 “那里的事情真令人遗憾。”康茂德又在胸中画圆,用食指指向天空,像是这微弱的圣光能洗礼新城酒杯中的阴谋。 “请把。”伊丽莎白邀请道。 教皇的素色衣袍走进了王庭,整个奥纽斯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奥纽斯的信徒还等着你布道。”宴会过后,马奥琉斯直来直去的说。 “我来这,只是想来见见老友。” 康茂德翻阅着历代贤王的画册,没有抬头。 马奥琉斯显然不是他的老友,王权和神权隐隐的博弈让两人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 古斯塔夫更不是康茂德的老友,征服了大海和大地的古斯塔夫在世时,康茂德的父母都还不在母胎中。 教皇手中的画册停留在第四任贤王,开拓者迈特的那页,画册中的迈特正在祭坛前伸出双手,在向天神祈祷,从这一页开始,到关于迈特事迹的结束,宫廷画师都在贤王迈特的头上画上隐隐可见的光环。 据说,在迈特执政期间,王权和神权空前的融洽就是从这次献祭开始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智慧的增加,我越加钦佩先王的智慧,一代代英明的贤王在养子继承制度中被培养出来。这一定是最睿智的天神们集思广益后才把结论告诉了古斯塔夫。” 马奥琉斯听出了教皇的言外之音,“我正在寻找。” “不要着急,贤王不是职业,不像铁匠,奶油工,羊毛商那样可以从无到有的培养和训练,王是时代和环境的产物,他不受个人意志的影响,所以,总会出现,有时措不及防,更有时候早有预兆。” 康茂德有在巧妙的批评马奥琉斯的专横和获得王位的方式。 措不及防,早有预兆。 马奥琉斯听到这句话,不屑的笑起。 “那我耐心的等着他出现。” “说正事吧,马奥琉斯。”康茂德合上了书,肥肥的手把厚厚的画册推向贤王,“我这次从荷卢兰来到奥纽斯,是想询问你一件事。” 马奥琉斯对着教皇摊了摊手掌。 “我听说你在寻找一样东西。” “果然,情报主管就是个双向开口的喇叭,是正反两面都写着秘密的信。” “不是他,我紧闭双眼都知道他恨我。是飞鸟带着天神的话语,带翼飞翔的智慧钻进了我的耳朵。毕竟没有什么能快过天上的飞鸟。” 从奥纽斯到荷卢兰,飞鸟不停歇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这么远的地方。 马奥琉斯默默的在心中的地图上测量距离,厉害,他赞叹到,传教士的情报网出色得像所有人长着同一双眼睛在注视,侧着同一双耳朵在倾听,在同时共享所有的信息。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可你还在询问。” “我亲眼要看着你的眼睛,亲耳听到你的回答。”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找到后,想用来做什么?” “献给你。”马奥琉斯艰难的扛起嘴角。 “我相信你,没有人会在神使前说谎,对吧?” 圣光隔绝了教皇康茂德的面貌,马奥琉斯看见的,仍然是充满着人性光辉的无限慈爱。 在民众面前,贤王和教皇的举止都端庄得体,彼此适当的距离感让信徒认为天神的戒律和人间的规则不会有矛盾和冲突,不会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反而会更进一步解放思想,获得智慧。 教皇在圣都开始了布道,令人惊讶的是,年老之后,他的记忆力同样惊人,不比那些靠一字不漏的背诵典籍,用浅薄的理解担任智慧花瓶,以此来贴近上流阶层的平民差。 安格劳斯听着教皇的布道入了迷,所有人离去后,他都仍然定坐在长木凳上。 突然的,他像被天神点了下额头,两只眼睛散发着炯炯的光泽。 贤王马奥琉斯注意到了,教皇康茂德也注意到了,伊丽莎白最先察觉到不对劲。 安格劳斯最讨厌教会典籍中的故事,他曾说这些架空在大地上的故事全是虚假透顶的宣传,它比不上乡间野夫的杜撰,因为典籍中虚假故事的撰写只有一个目的通过一代又一代权威人士的重复,硬生生踩扁人类思辨的能力,直到人们认为假的才是真的。 安格劳斯站了起来,他两眼冒着光,光笼罩了他全身,他走向教皇康茂德,在教皇面前跪下。 第十三章 掘墓者:一定程度的默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掘墓者在夜色的掩护中溜进了墓园。 他是一只藏在风中的老鼠,移动的声音,嘴里的喘息,衣服的声,都全部掺杂进了风中。 任何亵渎尸骨,影响亡者安眠的行为都将会受到惩罚和制裁,这是十三铜表法中祭师阵营写上去的戒律。 但是,掘墓者对这条规定视若无睹,他必须掘墓,搬动尸体,因为在星象学中,哀星即将落入它的星宫。 掘墓者因为长期活动在阴暗中,有了对仰望更加强烈的迷恋,但他比谁都要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即便天空美好,他必须埋头掘墓。 墓园的守卫早就习惯了这里的阴森和凝重,他们敢在墓碑前吃烧鸡,喝劣质的烈酒,也敢驱逐在古树上停息的乌鸦,弄得啼鸣满院,还有,在墓碑上撒尿他们也不是不敢做,有时大风袭来,满手腥臭。 掘墓者的偷盗行为随着守卫的增加越来越轻松,因为耳聋的人都能听到,眼瞎的人都人看到,最惊扰亡人休息的,就是这群看守墓园的卫士。 参与守墓的卫士是美德官中的佼佼者,他们在美德答卷上的故事往往令最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垂泪,让亡人用空洞的骨骸都会在深土中哭泣。 通过了美德答卷的应试者在接下来的筛选面试中,往往有惊人的思想造诣,但凡听到过他们的义正言辞,最愚笨的人都会有个长远的判断这位,就是下一任贤王。 为什么墓园守卫要经过这么多严苛的考核?因为不去打扰最熟睡的逝者,要求着最高级的自律。 掘墓者很小心的注意着墓园守卫的行为方式: 诸如他们什么时候换班,什么时候把烟巷的女人带到墓园中,什么时候玩钱赌博……这些美德官常执行的项目,他都烂熟于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是掘墓者,这个身份必须是粮仓中最聪明的老鼠。 墓园的美德官尤其痛恨盗窃的行为,掘墓在盗窃的行为中最不能容忍。 要知道,去守卫墓园的工作真的算不上轻松,他们和常规的劳动者不同,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不少退役下来的美德官因为再无法适应周围的环境,都会拿着高昂的退休金搬到夜晚更长的地方居住,因为长久的在黑夜中守卫逝者,好多人都完全失去了在夜晚睡眠的能力对外,他们确实是这样说的。 其实他们老早就想滚得远远的了,离那些死者的亲人越远越好当守墓的美德官们发现守卫墓园时不为人知的好处。 掘墓者为了维持工作能顺利进行,对美德这个词有了更立体的观察,对于守墓的美德官而言,那笔对常人算得上巨款的退休金根本无足挂齿,这份阴森的工作如此让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只有一个:死者的随葬品理所应当的属于他们,这是守墓人该有的酬劳。 没有市民怀疑他们也是掘墓者,因为他们代表崇高和美德。 掘墓者偷盗尸体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观察守墓人,躲避守墓人,挖土,开棺,搬运……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在决定去干这件事时,他最初构想的流程和现在执行多次后的流程没有多大的区别。 掘墓者在技巧上的纯熟不是来因为偷盗行为的次数,是因为逐渐平和的心态,他从最初掘墓时总感觉到道德在鞭打他的背,变成了现在安详平和,并且从偷盗中找到了另外的道德理由来释怀。 掘墓者的思想也没有了那么偏激,不再处处和美德官们对抗,如今,甚至和他们达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他的掘墓不是为了随葬的珍宝,他想要的,仅仅是完整的尸体,腐败的程度越轻越好。 他渐渐的找到了门道,他的掘墓时间换了顺序,掘墓者会等到美德官把珠宝全部收拾完毕后才开始不慌不忙的重新掘土,这给他带来很大的便利土壤没有那么紧实了,棺木也没有那么严实了,他可以把有限的力气更多的分配到赶路上。 为什么要和合作伙伴做对呢?在钱包塞满之后,美德官对我大度到都不去检查棺木中是否还有尸体。 在这个层面看,我还是能感受到你们无比崇高的美德。 墓园中响起欢乐的声音,新的声音还在不断的由远及近的加入,不用说,一定是一个富贵的人进入了土中,让美德们有了闲钱。 美德官在一笔从土中冒出的横财中叫来了烟巷最美丽的人。 掘墓者找到了新的一处松软的土层,他许久前就发现了,埋下了棺材的土壤中会在翻新后有好闻的木材香,他从中可以判断棺材的木料,从而进一步判断棺中人的身世是否高贵,他不偷随葬品,但是,死者的身份地位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现在这里很香,木材中散发着油脂性的香气,他打开了棺材,这是一具用整根树来打造的棺材,乌黑油亮,在黑暗中发着稳重的光。 它很沉,即便已经被美德洗礼了一次。 掘墓者在寒风中忙出了热汗,尸体在棺材中没有臭味,经过碳化后的黑木把尸臭吸得一干二净,什么样的木头在燃烧后后还能这般沉重? 掘墓者在脑中的森林中寻找了下,暂时找不到对应的木材,也来不及寻找了,他必须争分夺秒,掘墓者担心那位大人不给他开门。 黑夜总是很长,一个告别可以成为永别,但是,如果给行动加上了时间的限制,没有哪一段时间是够用的,像弓上的箭,弓满离弦之后,就立马就消失不见。 掘墓者不在去辨别木材,重新给空棺材埋上土壤,他用黑布包裹住尸体,扛着就往驴车那边跑。 其实这次,他弄出的动静很大,尤其在发现棺材的盖板太难打开之后,他是直接劈开了棺木。 但是,这个时候掘墓的经验发挥了作用与美德官们建立的默契今天,他们热闹得像在参加祭奠。 掘墓者在驴车上放满了事先就准备好的干柴,尸体在干柴中从来没有被外人察觉过,因为在居民眼中,在寒冷的天气拉柴的行为简直正常到可以视而不见。 他赶着驴车前行,在中途停了几次下来,看看有没有人跟随,主要是那些新上任的美德官和准备做出些好事备考的准美德官,他们都还停留在愚蠢的阶段,认为纠正才是美德。 天啊,走了无数次相同山路的掘墓者又发出了相同的感叹,除了情绪一次比一次激烈,你们的美德一上任就会结束,别来烦我,快去找些深层次的生存法则吧。 掘墓者很相信直觉,今天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于是他再次下了驴车,用黑布把木柴遮得严严实实,他仔细看了下木柴堆,觉得不妥,风尘仆仆的苦命人不会这么讲究的把货品遮得这么美好。 他故意掀起了几个地方,又故意撕烂了几个地方,把干柴明明白白的露出来,掘墓者在心中演绎了一个场面: “嘿,你看,那个人大晚上在干什么?” “蠢驴,他这个时候肯定是去酒馆碰运气卖些柴。”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眼睛用来拉屎?干柴都从布里面露出来了。” 这段对话有没有在运输的途中发生,掘墓者不知道,他唯一确定的是,今晚又是一个平安的夜晚,看希隆古堡的样子,那位大人仍在等他。 掘墓者把驴车驾驶到了高山上的城堡前,他下了车,确认下了尸体还在不在后果决的敲响了铁门。 “哐哐哐” “来了?” 掘墓者没有回答。 城堡中有个人出来,穿着黑斗篷,仅仅从声音来判断的话,斗篷里面是个绝食的食尸鬼。 掘墓者没有说话,直接展示了商品,黑斗篷眼中的红芒一扫而过,他说:“很好,二十。” “不行,二十五。”掘墓人终于说了话,“这次我费了好大的力气。” “从来没有人敢和我讨价还价!” “三十。”掘墓人又加了价。 黑斗篷走进掘墓人,闻了闻他的味道,“也不是不行,算上你,我给你三十五等等。” “算上我,四十。” “我叫你等等,这人,用黑木安葬的?” “对。” “非常好,值五十枚银币。” “算上我?” “你刚死也只值半角铜币。” 黑斗篷把钱袋扔给掘墓者,关上了城堡的大门。 第十四章 垂头者:猜疑引起的杀戮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垂头者一直认为,世上仍存在着美好的东西值得抬头看看。 他垂着头站着,看着自己脚上的鹿皮靴在想:什么时候主母的仪式能够结束,太可怕了,等主母念完自己的称号,估计我一半的身子都入土了。 “我听见了不敬的声音!不敬的声音在不洁的身躯中涌动!” 垂头者心中一惊,他知道主母在召唤哀王的时候感知的力量很强,大概是哀王听到了自己无声的抱怨。 主母身体中男人的声音还在严厉的质问着:“梅洛尼,你竟敢来打扰我!又一次!你必须付出代价!” 能直接称呼主母姓名的人不多,火焰中的哀王是垂头者唯一知道的一个。 梅洛尼的虔诚取得了身体的短暂控制权,她移动了自己身体,来到她的儿子身前她众多儿子中的一个,有可能是垂头者的哥哥或者是弟弟,在哀王说出了“代价”一词后,这位可怜的儿子的喉咙就被割破,污浊的血撒在六芒星阵中。 烛火嘭一下高升,火雾变成了人形。 “你说吧。”火雾在说话。 “万世的哀王,你是否还宠爱着梅洛尼家族?”主母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正在消失,于是立即打消了冠冕的奉承话,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从不回答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火雾消散,六芒星阵中只剩下流蜡和黑血。 垂头者看到了主母的脚,她的脚向自己越走越近,他没有正视过主母的样子,家族中的男性都没有这个权利。 他对主母唯一的了解,除了她时男时女的声腔,就是脚指甲上一直在变化的图案:从前主母的脚有着鲜活的粉色,后来,有了一圈黑色的不规则的圆,随着他的长大,主母的脚指甲上不断的增加横纹和竖纹,如今,主母的脚指甲上的图案再也没有变化了,是一个完整的哀王标志,一张干净的蜘蛛网。 “哀王已不在宠爱梅洛尼家族。”主母说。 “哀王没有这么说。”垂头者的姐姐回答。 “你住嘴!” 梅洛尼主母收起了面对哀王时的唯唯诺诺,以一族之长得凌厉眼神刺向长女幸好是长女插嘴,如果是男性在这个时候发话的话,会被活活鞭死。 “你在置疑我的判断?” “没有,梅洛尼主母。” “我们必须重新获得哀王的宠爱。”梅洛尼用皮鞭的手柄敲着垂头者的后脑勺,“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族群中的女性成员都在愤怒中震惊:主母竟然询问一个男性! 在女人眼中,询问一个男性的意见和询问野狗用餐的礼仪一样不可思议,愚蠢的男人们怎么可能能有智力这东西。 垂头者深知男人在这方世界中地下的地位,他估计,接下来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成为主母用来泄愤的理由,他不敢说话,又不敢不说。 “一切都听最伟大,最慈爱,最权威的梅洛尼主母安排。”垂头者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回答。 果不其然,他得到了奖赏,一击皮鞭,只鞭打了一下,哀泣在上,这足够用余生来赞美哀王了。 “我什么时候要询问你们的意见了。”这个“你们”显然在指男性,“在开始战争之前,我们必须取悦哀王,重得他的宠爱。”主母把皮鞭在空中抽响,没有打在任何人身上,但每个人,女人和男人的背上都冷汗淋漓。 男人们都退了下去,他们无权参加和倾听女性们的决策,只等待着最终的命令。 垂头者知道,只有猜疑和杀戮才能够取悦哀王。 这个取悦的过程连顺序都不能变,必须是由猜疑而引起的杀戮。 “可以了。”一只手拍了拍垂头者的肩膀,“主母不在这了。” 垂头者对这种亲昵的举动很反感,古堡里任何举动都可以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突然升温的友情也在其中。 垂头者甩开那只手,“不,侍父,伟大的主母随时都在。”说完,他摸了摸胸口迅速离开。 侍父,并不一定是古堡中年轻人们真正的父亲。侍父们担当的是繁殖和训练男性武技的角色。 谁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无从得知,他们只用在特定的时间蒙着眼睛进入筑巢塔进行繁衍的仪式这是取悦哀王的另一个方式,猜测谁是亲生的儿子,猜测即将步入高位的女性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垂头者不想在古堡中抬头,因为侍奉哀王这么多年后他仍然怀有劣等的情感,他受不了一起见过面,吃过饭,还一起参加过训练的同伴就因为需要满足主母取悦哀王的需求,就立即开始厮杀。 在厮杀中活下来后,他不打算再认识多余的人主要是指不和多余的人建立感情。 “去哪?”当垂头者把双刀从屋中取出后,哥哥叫住了他。 “练习。” “走吧,我们一起。” 这位所谓的哥哥也一样,喜欢拍着他的肩膀说话。 “感觉战争快来了,不能松懈啊,喂,你,别那么沮丧。” 哥哥捏住垂头者的肩膀,“得到哀王的青睐,是主母梅洛尼的长项,不会有事的。” 垂头者沉默着,把抬出了一截的双刀放了回去,这个动作重复了几次,他总是从哥哥的话语中感到即将来到的暗杀,还有真诚的关爱。 “不会有事?”垂头者问,“你不会有事,还是我不会有事?” “是我们都不会有事。” 两个人肩并肩,谁都不给谁亮出后背一路走到了练功房。 侍父另一个侍父,早就等在了练功房。古堡内能活到年龄成熟的男性都能当侍父,当然,活到年龄成熟,这对男性而言是最苛刻的指标。 “为什么你也要训练?”担任武技长得侍父问。 “战争快来了嘛。”哥哥回答。 “那你还是回去吧。”武技长对垂头者的哥哥说,“我接到了命令,这次的战争是对外。” “哦,这样啊,那就是说古堡内现有的战斗力都不能减少的意思了?”哥哥善于揣测主母的意图,“真浪费啊,弟弟,一路上,我想了六种办法来杀你。走了。”哥哥又拍了拍垂头者的肩膀,“如果我能活下,我给你讲讲这六种方法。” 垂头者仍然垂着头,幸好,决定低头不见人之后,他的感情淡化了很多,知道哥哥要杀自己,他一点都不感觉愤怒,也感觉不到背叛。 “出色的兄长,”武技长穿着护具在说,“能侍奉哀王,能对同伴怀有温情,我猜测,他是我的亲骨肉。” 垂头者没有说话,握住双刀矮下了身子,准备战斗。 “这么多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穿好护具,我们出去。” “好的。” “我是说去门外。” 门外,古堡外的世界,除了女性,男性中只有武技长有权利打开古堡的大门。 “为什么是我。” “别问这么多,戴好护具。” 侍父的声音有些不利落。 出门的护具不是护甲,是一块垫在舌头下的吸音石和系在腰上的钱袋。 不太利落的口舌可以减少争端,金钱可以平息已经发生的争端。 垂头者听过一点古堡外的生存法则,在他的判断中,门外的生活要容易些。 “我们要和古堡外的人战斗?”垂头者含上吸音石后像个重学语言的失忆者。 “不知道,主母还没有明确的指示。” “那为什么要出去。” “储备一些战斗力量。” 武技长推开了古堡的大门。 外面是凌冽的冬天,寒风和刀子一样切割着脸庞。垂头者看着双手,从钱袋中拿出银币在指背上灵活的滚动。 与其听从疯子的语言就开始自相残杀,还不如让外来的战争把我们杀光。 垂头者把银币抛向空中,这句话和银币一样被紧紧握住。 第十五章 诗人:一度找到了尊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诗人已经拿不动笔了。 他没有老,甚至可以说是很年轻,但是他虚弱得很,拿起笔写作时像个将死之人憋着一口遗言却说不出那样痛苦。 他心中故事的火焰都燃烧殆尽,时不时的灵光乍现像风吹过的死灰永远不能使文字的光芒复燃。 他的笔有时候会在纸上滑行出几个文字,这几个字有些像灰烬中穿梭的火星,永远不能燃烧成火焰,永远不能打开诗篇的门。 诗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诗人回顾半生时,觉得自己早就死了在他初次拿起笔,决定成为诗人的那一刻,死得透凉,死得默不作声,死得无人问津。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死了,就像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的诗篇没有被传诵过,诗人挣扎后完成的诗,像是经历分娩和阵痛后产下的残疾死胎一出生就不被认同。 他一度认为,他的诗会轰动万世和万国,他会戴上诗人之冠在世界周游。最终的现实是他带上了死气沉沉的废稿,还有一个总在嘴边夺食的饥饿。 他很年轻,却错过了很多年华,除了用随意的工作勉强的糊口之外,他的精力全都用在读书和写诗上,所以他错过了学习生存技能的黄金时间。 诗人没有办法熟练的搅拌奶油,也不会细致的木匠活儿,他曾经跟随卡德加特修筑教堂,这份工作是诗人认为最贴近自己气质的工作,建筑学士的建筑艺术登峰造极,简直就是飘着灵气的诗歌。 诗人有打探到卡德加特的习惯,因为自诩是诗人,他孤高的认为自己站在智力和情感的顶端,即便食不果腹也不会委屈与人。 但是,他愿意去揣测卡德加特用诗人极度敏感而封闭的内心。 诗人知道卡德加特会根据环境来确定教堂的风格,建筑学士会在街巷走访,体会市民的喜悦、哀愁还有愤怒,他会在深夜阅读与之相配的诗文来调节自己情绪的基调,这种情感的底色会在建筑中起到潜默移化的作用,因此卡德加特的教堂一点都不单板,有雄壮的天神,有狂奔的骏马,有悲戚的苍骨。 这些建筑单个来看,突兀又怪异,但是结合到环境中,自然得如同水中的鱼和水草,密不可分,缺一不可,就像城市因为教堂真正的认识了自己。 诗人认为卡德加特和自己是一类人,都是竭尽所能去艺术性的展现人类情绪的极致。 诗人觉得找到了归属,他在想,他写诗,他建筑,这可能是裂世之后最伟大的组合。 诗人完全是空想,他的诗在建筑图纸上不能发挥一点点的影响力,没有一根直线是因为他的情绪而画成的。 他幻想的东西和真正发生的事情,完全相反。 那天,卡德加特把手腕滑到额头,手指对着天空一点,“你每天在我吃饭的时候念些什么狗屁?” 狗屁! 诗人一直认为他诗歌中的情绪与正在修建的教堂气质暗和,在艰难的环境中,他一度找到了尊严,他脑中构思的意义如魔法一样在卡德加特的手中变成了实体。 诗人一下子感觉到了地震,他脑中宏伟的诗篇顷刻崩塌,诗人随着废墟在无尽中坠落,坠落而不毁灭,这成了他最大的幸运脆弱如他,毁灭是温柔的终点。 “请问你能滚开吗?请问我认识你吗?”卡德加特向工地大吼,“谁来告诉我这个混蛋是谁!是谁招来的!” 助理急忙的跑来,抱着名册翻阅,找不到。 “你是谁?” “我是诗人。” “狗屁诗人!”卡德加特暴怒的说到。 诗人早就打听到卡德加特性情乖戾,在这种乖戾还没有针对他时,诗人对建筑学士的古怪无比认同。 古怪,不羁,孤独,这是所有艺术家该有的特质,他甚至把建筑学士美化到崇高的位置,他性情乖张,他为所欲为,他被人接纳和尊敬,他!他生计不愁! “你是不是在偷我的石材!去让石匠数数石头!” “我没有!” “那就是混进来偷木头!仓库!数数木材!” “我没有偷任何东西!” “懂了!把这个偷饭吃的蠢驴扔出去!” 诗人感受到了飞翔和撞击。他在飞翔中感觉自己是轻盈的果雀,在撞击中感觉自己是丑陋的蛤蟆。 诗人羞愧难当,他同意别人讥讽他落魄,嘲笑他没有生存的手艺,对于故意在他眼前吃肉喝酒的人也愿意接纳,但他不能忍受被视为小偷。 他曾经忍受着高烧在写诗,忍受着饥饿在诗,强忍着爱情时也在写诗。诗人从不计较世俗对他的嘲弄,他是诗人,他生来就不应该被看懂。 但是,这种屈辱来自他认可的艺术家,卡德加特可以批评他的艺术,但是,诗人忍受不了这样鸡零狗碎的污蔑。 诗人愤愤的看了眼教堂,好讽刺,现在教堂的整体造型仍然和他的内心完美的契合扭曲,摇摇欲坠。 你知道吗? 你可能赶走了唯一一个懂你建筑艺术的诗人。 我们两个,本该有艺术间的心心相惜。 诗人离开了他以为会有的依靠。 诗人来到城外的荒郊中,他挖出一直以来视为珍宝的诗稿,他把它们捆绑,打包,背在身上,沉甸甸的感觉让人觉得舒心和宁静,诗人觉得这是他所有的重量,诗人觉得这是他思想的重量。 死气沉沉的诗人背上了死气沉沉的手稿,他决定去死,他要去一个诗人都书写过,但只存在于诗篇中的城市哀城。 他要去死,死在哀城。 但诗人有些犹豫,他离不开这座生活过的城市,这座不断嘲笑他,打击他,给他无尽否定的城市让他在想离开时变得可爱起来。 正是因为接连不断的痛苦进攻着他敏感的心才让他有了持续的创造力,这个城市让他永远贫困,永远饥饿,永远有诗歌。 诗人在林间的大笑惊动了飞鸟,写作的冲动像在体内苏醒的恶魔控制着他的行动,被卡德加特当做小偷后那一段飞行和落地的经历使他有了新的诗文载体。 他要以此为内核写一篇无韵长诗,题目都想好了题目不是想好的,自己就蹦了出来。 叫做《果雀卡德和蛤蟆加特》 乔尔是名博物学家,他收集了许多奇珍异宝,还有珍奇异兽,其中,最受冷漠的就是果雀卡德和蛤蟆加特。 乔尔自己都忘记了这两个藏品的存在,更别说回忆起当初带回它们的原因。 卡德和加特不知道自己已被遗忘了,卡德自鸣得意的炫耀着婉转动人的歌喉,加德劳心劳力,吞噬着昆虫。 “你真丑。”果雀卡德说。 “是谁在说话。”蛤蟆加特吞下蚊虫。 “在你听来,当然是在说话,谁又指望你能懂。”果雀卡德漂亮的尾巴一翘,喷出一线鸟屎。 “落我头上了。” “你怎么察觉到的。” “有你的气味。” “那你第一次接触到了高雅。” 果雀卡德又施展起歌喉。 “你在唱什么?” “永失我爱的哀愁。” “你和我不同,你能飞,可以去找你的爱。” “去找?蠢货,要是找到了,我的歌声中怎么还有哀愁?” 蛤蟆加特舌头一吐,吃了一只蜘蛛,“为什么要哀愁。” “吃你的蚊子吧。” “我吃的是蜘蛛。” “恶心,下等,劣质。” 蛤蟆加特又舔了一只蟑螂。 “你明明不用哀愁,你看,鸟笼的缝隙好大,你展开翅膀都碰不到笼子。” 蛤蟆加特在巨大的落地金鸟笼中跳进跳出。 “出去!出去!出去!”果雀卡德歇斯底里的叫起。 “好吧。”蛤蟆加特停在了笼外,“但你明明能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要离开金子鸟笼?为什么要放弃高贵的哀愁?” 蛤蟆加特又蹦远了几步,吃掉一只蚂蚁,“你不自由,我很难过,但是,我又有私心,我喜欢你在这,无论如何,我喜欢你的声音。” “我唱歌时,你这只蛤蟆给我滚远点!”果雀卡德歇斯底里的大喊。 “不要损坏了你的歌喉。”蛤蟆加特蹦了好远。 第十六章 忘忧酒馆:仍愿意买单的客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忘忧酒馆永远都是人满为患的状态,不过老板对这个状态唉声叹气。 忘忧酒馆的老板用忧愁撑起了这个巨大而破旧的酒馆,因为以美德来代替现金买单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因为太多的美德,酒馆的经营从勉强的维持,到了现在的举步维艰,翻新酒馆的计划推迟了整整三个冬天,寒风透过无处不在的缝隙拼命往酒馆里面灌。 “拿些酒来!”酒客在叫嚷。 该死,老板心中骂道,你们在我的店还真是忘记了忧愁。 越来越多就职在其他城镇的美德官都慕名而来,老板也不在是老实巴交的生意人了,他开始拒绝美德,在酒里掺了好多好多的水,遇上酒量大的客人,他还会在蹭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往酒里放一些催眠药粉,否则他们会喝上太多,呆上太久,总之,美德越早沉睡,对生意越有用处。 又一个进来的客人坐进了角落,他点了杯酒,用黑色的兽皮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是他啊,老板认出了这位客人,给他倒了一满杯没有掺水的葡萄酒,这是为数不多仍愿意买单的客人。 “你这太冷了,添些柴火。”穿兽皮的客人很少说话,这是一大口酒后的第一句。 他总是沉默寡言,总是坐在光照不到的阴影中,给人一种他是从影子中爬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阴暗,尤其当酒馆坐满了光彩照人的美德的时候。 可是,他的钱是老板生活中的光明,即便在白天,这些金钱都熠熠生辉。 沉默的人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付了酒钱一枚银币。 “够吗?”他冷冷的问。 “够,够,够,够了,绰绰有余。”老板捂着钱,给他续上一大杯酒后立马跑开。 若在以往,生意还过得去的时候,老板会很巴结这类出手阔绰的客人,但是啊,生意惨淡之后,他不敢和太多人深交,担心他们提出借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老板挺想巴结下这位富有而又寡言的客人,但是,一旦走进这位客人的阴影中,就会有种暗影中的刺客用冰锥比着自己喉咙的感觉。 “除了酒钱,还够不够柴火钱?这里好冷。”兽皮下的目光像凶兽锁定了目标。 “好!马上!稍等!”老板一面添加着所剩无几的干柴,又招呼来儿子,“去林场买柴!”他大声说,“现在就去。” 儿子掉头就准备去,老板拉住了儿子,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买最便宜的,顺便偷些墓园的柴火。” 儿子心领神会,他大声吼,“我立马就去林场,让那个老家伙卖我最好的柴,燃烧时有清香的那种!”在他离开时,还不忘冲着酒馆大门吼道,“你们等,我要把酒馆烤成夏天那么温暖!” 老板看着儿子辛劳的背影和满客的酒馆有些心酸,如果不是美德官太多,这个独子不用这么劳累,凭他的口才,酒馆的分店说不定都开到圣都,独子太累了,老板又心酸了一次,又要帮忙照料酒馆,还有抽出时间准备美德官的考试。 哀王在上,老板端着有放有最大剂量安眠粉的酒放在了酒量最大的美德官面前,哀王在上,他又在祈祷,让我的儿子成为你们的一员。 穿兽皮的客人又抛出一枚银币,银币在空中嗡嗡作响,“我的房间还留着?” “一直留着,今天我还进去打扫了一下,干干净净。” “我一直说过!别进来!” 老板万分后悔,准备送酒,万幸的是客人没有追究,怒气全部在摔门上。 你尽管摔,老板心里说,丝绸怕有一点点破洞,乞丐可不嫌衣服上补丁多,你再给我一枚银币,摔我都行。 “亲爱的客人,祝你好梦。”老师实际上在这么大喊着。 美德官们都昏睡下去,酒馆中竟然找不到愿意买单的人了。哀王啊,老板不得不在心中呐喊,我剩下的只有这间酒馆,你们也用那点可怜的钱来可怜可怜我吧! 老板自己都不解,结识了那么多美德之后,为什么自己越来越恶劣,总是白喝三杯酒的美德官如果某一次只白喝了一杯酒,他会感激到痛哭流涕,而零零星星仍愿意买单的客人要是只点了杯最便宜的淡啤酒,他会在心中大骂他们的寒酸。你们这点钱,怎么能来我的酒馆?于是在淡啤酒里放上一勺水,让它更淡。 老板在衣兜里摸着两枚银币的形状,一摸轮廓就知道,是古钱币,哀王时期使用的钱币。他有时候会纳闷,为什么这位身穿兽衣,一副猎人模样,看起来寒酸却有花不完的古钱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猜疑很快就会在金钱的欢乐中消失,其他城市怎样他不知道,但是在哀城,金钱不分时期,坟墓里偷出来的钱币都可以使用。 随着美德官的增多,老板苍老的心也和酒馆一样千疮百孔,若不是想认识更多的官员,为儿子的仕途提前做些准备,他早就想关门了事,现在他几乎是全年无休,只在顾客不多时,在吧台上打个盹。 他刚养起的倦意被门铃打扰走,精明的眼神一瞟,老板强打起了精神,他沧桑又稳重的倒了一杯啤酒,“新来的?”老板问。 “这么明显?”新来的客人穿着鲜艳,他抿了一口啤酒,很满意啤酒的浓度,眼中喜悦的光芒堵住了寒风,“我早就想试试这个了。” “哈哈哈,好久没有见过新客了,你从哪里来?” “哀城。” “这里就是哀城啊” “我知道。”新客说。 老板把肉干切成片,给烟斗塞满了烟草,一起放上木盘递给了新客。 “没见过你啊。看来,我一定是被酒馆困住了,但是我一定能找出你和我老朋友的联系,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如果是我儿时的玩伴,我就加送你一杯酒。” “我刚出来不久。”新来的吸起烟,憋了很久才把烟雾吐出。 老板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客人,“看得出来,你很懂享受烟草。” 新来的吃起肉干,得意的翘翘眉,“真新鲜。” 老板由衷的大笑,“你太会夸人,这是肉干!新鲜?哈哈哈。” “我要为这么新鲜的肉买单。”新来的拍了拍钱袋,“一共多少?” 老板分析了一下,这一定是个装当地人的旅客,“啤酒,肉干,烟草不,你很懂烟草,烟草我请客,留宿吗?” “我想不用。” “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你留间房间,玩累时随时来休息。”老板拍了拍胸口,有点像年轻时承若着类似“包在我身上”的气魄,“一共一枚银币。” 新来的掏出一枚,脸上的表情很期待房间?我的房间? “三楼,中间的那户,属于你了。” 老板很得意自己的判断力,果然是旅客,几片肉干和没人用的东西就收了一枚银币。 他还是在担心美德官看到这个不太好的交易,在衣兜里摸着钱币的轮廓,越摸就越加不安,这纹路,不妙啊! 一直谨慎的老板顾不得美德官在场,把钱币放在光下打量。 “囚禁哀王的因果啊!你让我收到什么!” 老板用诗人的唱腔哭了起来。 儿子的骡车回来了,干柴到了,他背上一大捆就往壁炉那里走,“你们看,猜猜我背了什么!” 没有人理他。 “我背了一整个夏天。” 老板冲着儿子眨眼,一个劲递颜色,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有种滑稽性,观众一看这对父子就能明白老人年轻时的模样,也能知道年轻人年老后的样子。 “花了多少钱?” 买柴的钱被原封不动的塞回。 “全是偷的?” “对。” “没人发现?” “墓园的美德官吗?他们醉得就差被埋土了。” “听着。”老板神神秘秘的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但在这之前,你别喊,别叫,别声张。明天你休息,去摸清那个人的底细。”老板点了点中间的客房。 “他怎么了?” “你看。”老板摊开手。 年轻人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 第十七章 掘墓者:靠着本能拔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掘墓者在夜晚的庇护下又开始了工作,最近风声挺紧,据说好几个削尖了脑袋的备试者,在哀城寻找着不良的行为。 于是,他穿上了老早就准备好的遮挡品,这个东西只有穿在他身上时才有作用,因为他有特别的技能,以假乱真的狼嚎。 掘墓者穿上了兽皮,如果哪一天,又有被短暂的公正冲昏头脑的美德官找他麻烦,掘墓者就模仿起狼的姿势,学几声狼嚎,就足够把他们吓走,反正这个世道,早就没有了还有一丁点屠龙勇气的人。 这一夜比其他以往的夜都要寒冷,掘墓者想快些完成工作,回到没有那么寒冷的忘忧酒馆。他哈了口热气在双手中摩擦,又哈了口热气涂抹在脸上,透过指缝,他又看了看星空。 哀王星要停止流浪了,他要在哀王降临之前,为哀王准备足够多的肉。 掘墓者掏出了酒袋,在酒精驱赶走寒意之后,立马加快了工作的进度。 尸体中能显示出的信息比活人多,掘墓者挖出了还有没有溃烂的尸体,这个亡者,可能是哀城中的名门,掘墓者在尸体背后看见了好几处刀伤,一定是为了争夺继承权,亲人在背后捅的刀。 掘墓者没有伸张正义的想法,立即就把尸体抗上了车,在用木柴紧密的遮盖好,干柴的外面裹上了黑布,他赶着车,向哀城最高的建筑走去。 希隆古堡是哀王曾经居住的地方,据说他最绝望的诗篇是以他的纵身一跃来完成的,和身体分离的脑袋变成了诗篇的句号。 还有个传说,在古堡下面,还在时不时的就响起哀王临终前的哀鸣。 现在,这个古堡阴森古怪,有时候散发着诡异的光,有时候又叫出让全城男人都心痒的哀唱,还有时,能听见残杀的声音。 哀城的居民不知道在哀王离世后,谁又成为了古堡的主人,不过以他们对哀王的了解,一定是个古怪到不能打探的人。 在哀王跳楼后,居民们的建筑群经过多年缓慢的转身纷纷从臣服于古堡,变成了背对着古堡,很多人连古堡所在的那个方位都不去看。 除了掘墓者,他定期都会驾着驴车走进这座在山顶上的建筑。 天气太冷了,酒精都开始无济于事,掘墓者在运输尸体的途中呵停了车,他在寒风中站立,像一只等待着圆月的狼人,宁静的野蛮着。 他的心思和狼一样敏锐,他的手握在了短刀的刀柄上,如果有必要,掘墓者今天可能要多搬运一具不需要掘墓就能拥有的新鲜尸体了。 “谁?”掘墓者沙哑的声音像竭力模仿人类的狼。 “是我。” 一个人从路旁的土堆中走出,夜色太黑,他已经完完全全站在了道路中央,掘墓者也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是谁?”掘墓者转个身,面对着沉重的黑暗,“为什么跟着我?” “其实,也算不上跟踪,我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停下。” 这个声音很年轻,在黑夜中都能听出他人格的开朗,“我路过林场时,看见了你。” 林场,在这样的深夜去林场干什么? 这个人在说谎,掘墓者打算在不掘墓的情况下就获得尸体,他靠着本能拔刀,同时,在跨出两步后,理性解答了他自己提出的问题,这么晚,去林场,是买柴? “你是?酒馆?” “对,忘忧酒馆。” 年轻人没有看到可以终结他生命的那两个跨步,声音仍然开朗而乐观,“父亲让我在林场买些柴。随便偷一些墓园的柴。”年轻人俏皮的扣了口头皮,“其实,父亲让我在夜晚去买柴的时候,他的意思肯定就是,嘿,你给我去偷些柴,哪怕是去墓园,你都要给我偷来。” 嗯,大体上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应该没有恶意,掘墓者回味了下年轻人的说辞,认为还需要确认一下细节,“你在哪里看见我的?” “在林场啊。” 林场。那应该没有看见我偷尸体,掘墓者稍微放心了些,打算放过这个年轻人。 “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我好奇。” 掘墓者等待着年轻人把话说完。 “因为除了酒馆,我在想哪里还需要这么多干柴,我可不知道哀城还有第二家酒馆。” “你想知道?”掘墓者突然发现,可以和自己达成默契的,可不仅仅是美德官们,“不知道更好。” 没有等年轻人回答,掘墓者认为一个能在好奇心驱使下进行寒风尾随的人,一定会说“想知道”这类的答案。 掘墓者用兽皮挡住了风,用打火石点燃了火把,照亮了自己的脸,“想知道?想知道你就自己过来看。” 火舌长长的燃烧,掘墓者发现年轻人离自己如此之近。 火焰把掘墓者的脸庞照得很明亮,年轻人却紧紧闭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怕光?白化病人?”掘墓者问。 “你知道的吧,”年轻人的话在寒风的呼啸中反而被放大,“在哀城,墓园是绝对不能去打扰的地方。” 掘墓者听着这没有来由的一句话又动了杀心他还是看见了?他说漏了嘴?他在故意试探我? 因为长期在忘忧酒馆居住,掘墓者在火光照亮的那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年轻人,不得不说,冷漠的掘墓者对这位开朗,双目明亮的男孩有一丝好感,他在想,我让你多活一会儿,在你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 “而我,我家,哀城中最本分的酒馆经营者也开始了偷盗,让店客用守护亡人的木柴来取暖,你想想,先生,你想象这世道多么糟糕。我问你,先生,我看见你之后,我能活着吗?” 掘墓者熄灭了火把。 “当然不能。” 掘墓者的声音比寒风还冷。 “但是你可以选择不看。” 年轻人感到温度和火光都消失后才缓缓非常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我做些运输生意,需要木柴的地方很多,不只是酒馆。” “哦”年轻人明白了,“原来如此。” “你要参与吗?这可以赚很多钱。” “好啊。” 年轻人不假思索的回答。 “接下来的路有些颠簸,你在后面用力的推,酬劳嘛,很多,比酒馆的收入多。” 掘墓者话一说完,就感觉车上多了一种年轻人特有的不遗余力的力道。 “酒馆?酒馆的收入?这是哀城特有的笑话,先生,我告诉你,忘忧酒馆几乎没有收入。”年轻人开心的说着这件事,像在谈论事不关己的笑话。 掘墓者没有多言,继续赶着车。 “你这一车柴好沉啊。”走了一段路后,年轻人说,“还有,这是什么柴啊,好臭。” 掘墓者在铁青色的驴身上挥了挥皮鞭。 “轻松些了,谢谢啊,先生,回忘忧酒馆,我请你最好的酒,不加水,不加安眠粉。” 路途进行到了山坡,年轻人一直埋头苦干,越来越吃力了,“我在想,现在都后半夜了,谁还没睡觉啊?哪有这么焦急的雇主,可以为了等你不睡觉么?” 皮鞭又重重的抽响了一次,谁都没有承受到鞭打,但是聪明的年轻人知道,这一鞭是他话多的警示。 经营忘忧酒馆,他也对生意也颇有些门道,谁愿意外人对自己的生意刨根问底呢?他自己也从不对别人说忘忧酒馆真正赚钱的地方在哪里。 “你每多说一句话,我就按字数扣你的酬劳。”掘墓者说完后,又感觉到了青春的力量,我真羡慕啊,你们使不完的力量,原来哀城中也有青春。 “停。”掘墓者说,“你的工作结束了,在这里等我。” 年轻人不由自主的,转过身背对着前进的方向,他突然感觉到冷,不只是因为寒风,还有灾难,他感觉灾难在用冰锥刺他。 “二十。” “不,算上木柴,二十二。” “我们不需要木柴。” “那就二十,木柴赠送。” “遗憾的是,如果要算上处理你的木柴的费用十八。” “不行,二十。” “我可以给你三十,算上他。” 古堡人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年轻人,年轻人像被冰锥戳了一下,打了个冷颤。 “不行,他是我的,呃,合作伙伴。” “你居然有朋友。” “我没有朋友。” “十五。算上木柴。” “十六。”掘墓者坚持讨价还价。 “这样吧,仍然二十,但是我希望,你,你们能加强合作。”希隆人又指了指年轻人,年轻人又打了个冷颤,“毕竟哀王等不及了。” “如果他和我一起工作,我还得分他一部分酬劳。二十一。” 希隆人没有说话,扔了一袋银子,关上了门。 【第一卷】第三十三章 格萨尔:两条脱皮的毒蛇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沙特阿卡人在异地高呼起了自己的王,对岸的敌人已经在阵阵高呼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格萨尔抓住安蒂缇娜的脖子,以亲吻来掩盖正在进行的耳语,滚热潮湿的气流刺激着她的耳朵,待格萨尔说完话后,欢愉和恐惧一齐涌来。 安蒂缇娜退在不远处,耳上的余温仍就持续的触碰着她的神经,让她头发潮湿,但当想起格萨尔说的话,内心的恐惧已经让她不安的颤抖。 伊利亚当然没有在欢呼的行列,若有领主以欢呼和鼓噪来判断忠诚,伊利亚会被判定为叛徒而被被砍头。 “格萨尔,这里的战场有些不对。” “当然。”格萨尔瞟了一眼正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安蒂缇娜说,“本质上讲,这里是女人的战场。” 伊利亚不语默认,格萨尔准备登船回营。 “不用担心,伊利亚。”格萨尔提开船尾的战士,与伊利亚并肩划船,还是战士时,格萨尔从不参与划船,“我会照着你说的做。” “照着我说的做。”伊利亚没有情绪的重复这句话,但划桨的速度明显没有和其他人保持一致,快了太多。 “对,王该有的束缚。我都会承担起。”格萨尔又看了一眼船头安蒂缇娜的背影,出去黑色的心肠,还真是一个美人。 “快些划!”格萨尔配合着伊利亚的频率,又同时让其他船员照做。 船桨拍打着格萨尔心神,不错,带着战士来到这里的第一场战斗在意料之中,当在高塔上看到陌生的船支气势汹汹的来袭,战士们遭受抵抗理所当然。 但是,从第二次对方以空宝箱为诱饵的战斗开始,到这一次险些遭受两岸的夹击,虽然沙特阿卡人都获得了胜利,可不能否认的是,这两次敌人都预先做足了准备。 尤其这次,当格萨尔看到在两岸列阵的士兵后,就直接放弃了最早拟定的奇袭计划,孤岛之外的人都难以琢磨,这个女人一直在为自己留着后手,一直在偷偷向两位哥哥通风报信。 不过幸好,格萨尔心中说,与我并肩的人我可以绝对的信任,可以托上性命。 在安蒂缇娜的宴客厅中,一桶桶美酒从地窖搬出,肉和酒滚进了永远无法饱腹的胃。 沙特阿卡人从没见过可以散发着红润光泽的酒水,一口下肚后除了酒精的酣畅,还有复杂的香气回荡。 为了体会这种香气,粗鲁而惯于豪饮的沙特阿卡人开始了小酌,认为刚才的喝酒方式是种罪孽,就连对什么都是一付冷漠样子的伊利亚都被这种酒吸引,独自端了一壶在角落饮用。 “这是什么酒?”格萨尔问。 “葡萄酒。” “葡萄?酒?” 安蒂缇娜提起果盘中的一串水果说:“用这个酿的酒,有些在圣堂的教士除了不断的赞颂天神,其余时间都在酿这个。有些还挺有造诣。” 格萨尔惊异的看着这串水果,他幻想的是能生长出这种水果的土壤和阳光。 神奇的土地,天神的福祉。格萨尔暗暗赞叹。 他看了看座下的沙特阿卡战士。 喧哗不在。 果然,土地才是对人类真正的征服。 心中一念刚起,格萨尔就措不及防的含住了安蒂缇娜衔过来的葡萄。 这两个人,就像进入繁殖期的两条脱皮毒蛇,一方面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一方面又恨不得露出毒牙狠命咬上一口。 夜晚,在安蒂缇娜柔软的床上,格萨尔开始了另一种有心无力的战斗。 “今天杀的是你长兄?”格萨尔在安蒂缇娜制造出的浓烈气氛中冷不零丁的说出这句话。 “对。”安蒂缇娜把头发撩到背后。 “另一个会去争取救兵?”格萨尔把安蒂缇娜扯下来。 “会。”安蒂缇娜乖巧的抚摸着格萨尔,“但他搬不来救兵。” “为什么?” “他只是个贪图享乐,坐享其成,无能又笨拙的贵族,即使念父亲的旧情,也没有人愿意为他战斗,另外一个还有可能号召些人来,不过你已经把他”安蒂缇娜亲吻着格萨尔。 “那么,你把他带过来,我要看到你把这个,”格萨尔在衣服里翻了翻,“放进他的酒杯。” 一个药丸塞进了安蒂缇娜手中,格萨尔歪着嘴笑:“大地的试炼。” “好,我明天就去。” “伊利亚会跟着去,三天内回来。如果没有按时回来,我就让我的战士把土地掠夺一空,走之前还要种上荆棘。” “不用麻烦伊利亚,我当天就把他带回来,我了解他。我明早就去。” “你确实了解他。”格萨尔说完大睡。 一大早,伊利亚的大吼惊醒了战士。 “准备,敌袭!” 伊利亚总是用自己的敏锐换来沙特阿卡人的安稳,只要他在,孤岛人就可以安心的胡作非为。 不过有时他也太谨慎,比如今天,沙特阿卡器气宇轩扬的战士面对的是丧家老狗一样的敌人。 为首的人体型肥大,走路吃力,走两步路就虚汗不止,手帕不受控制的在肥脸上拍打。第二层下巴爬过脖子,直接与颠簸的肚腩相连。但是眉眼处的清秀和安蒂缇娜有几分相似。伊利亚立马就猜到这个全无战意的人是谁。 “让他们进来!”伊利亚说。 “我我我,别杀我,我我我,我是来投降的,我要见格萨尔......王,见我妹妹。” 盾牌中让出一个通道,在战场,这个通道是刀斧密林,在这里,这个胖到呼吸中都弥漫着肥肉味的贵族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嘲弄。 沙特阿卡人壮硕的身躯不断撞击这座移动的肉球。 “别......别别别。”在晕头转向中,他不断的喊。 一只脚把他倒,早已不辨方向的肉球求着饶往回爬,离他要找的格萨尔王越来越远。 长屋中哄堂大笑,连妹妹安蒂缇娜都被这一幕逗乐。 格萨尔对安蒂缇娜投过一个眼神,她立马心领神会喊道:“哥哥。” 肉球听到妹妹的声音立即有了奇怪的反应,和之前的呆滞不同,在记忆的驱使下,他几乎滚到安蒂缇娜的脚下,他亲吻起妹妹的脚。 “妹妹,妹妹,我爱你,妹妹,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 “我知道,哥哥。” 安蒂缇娜甜美的笑起,坐下来,抱住肉球。 肉球在熟悉的体香中忘乎所以,往日纵乐的画面又在眼前重现,他似乎还是认为自己是一地领主,伸出满是黄厚舌苔的舌头去舔安蒂缇娜的面颊。 “哥哥!” 猛然清醒的肉球使劲拍打肥脸,又滚到格萨尔脚下。 他其实已经跪下了,但是不可思议的肉胖到一堆,让人觉得肉球没有行为上的变化。 “格格格,格萨尔,格萨尔王,只要让我和妹妹在一起,领土,都是你的。” “好啊,我可是仁慈的王。”格萨尔歪着嘴笑起。 安蒂缇娜欣喜的接过话,“哥哥,格萨尔王同意了,快,为格萨尔王的仁慈举杯。” 肉球拿着酒杯,舌头一舔就让酒杯见底。 安蒂缇娜欣喜的看着格萨尔,格萨尔报以赞赏的表情。 大地中长出的毒酒。 大地的试炼,你通过了。 第十八章 垂头者:男孩是个残次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武技长走出古堡大门,垂头者在门内握着拳,底底的垂着头。 “快些吧,门不能一直打开的。” 垂头者轻轻迈出了一步,他感觉面前就是悬崖,于是又退缩到了门后。 突然的,他有了个不符合自己准则的想法,只要现在把门锁好,就能把武技长关到门外,一夜之后,古堡外的阳光就可以把他毁灭。 杀掉一个武技长,主母会开心吧? 垂头者摇着头,甩掉了这个想法,他很矛盾,他居然有想取悦主母梅洛尼,比如此刻有杀掉武技长的冲动,但是,他又一直排斥这种取悦的方式。 “刚才,我的哥哥想要杀掉我。”垂头者又向门内退了大大的一步,他的话不是在询问,但是武技长还是回答了。 “是的。” 垂头者听到肯定的答案又退了一步,手在止不住的发抖,他在克制着那种迫不及待的的杀戮想法。 “那你呢?你想杀了我吗?”垂头者问。 “如果你在考虑把我关在门外,我建议你放弃这个打算。”武技长看穿了垂头者的思考,“你没有触碰大门的权限,如果你去触碰,结果你是知道,你会立马被门中的魔法传送到日落位面我要杀你的话,又为什么要这么多事呢?非要把你带到门外?”武技长耐心的在古堡外等待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那你唯独带一个最不受主母喜爱的人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垂头者默念着这句话终于走出了古堡。 “其实如果你和你哥哥正面对抗,他不一定能占多大的优势。”武技长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话。 垂头者一点都不相信,他一直认为哥哥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不是占优势,如果你们是战斗,不用暗杀之类的东西,你的哥哥会处于绝对的下风。” 垂头者让武技长的话如耳边的风一样吹过,毫不在意。 怎么可能?哥哥最受主母重视,拥有主母最多的祝福。 “只要你不给自己设限。” 武技长一路都在对垂头者的武技进行剖析,这让垂头者有了些新的想法,会不会武技长在教唆我和哥哥打架?任何一方的死亡都是因为猜疑,都想知道在武技上到底谁厉害。 “那他知道吗?今天想杀我的那个哥哥?他知道吗?”垂头者走出希隆古堡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知道什么?你比他强?他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他还要杀我?” “这就是他想杀你的理由。他担心你和他一样。” “一样什么?”垂头者不解的问。 “他曾经不是长男。” “那谁是?” 武技长发现自己一不留神说了太多,立即住了口,风又叫嚣了一会儿后他才重新在沉默中开口,“你以后会知道的。” 风继续呼啸着,他们在呼啸声中静默着走下了半山。 “来,在这个位置看看希隆古堡。” 垂头者转身,面对着古堡却抬不起头,仿佛在他转身的那一下,整个古堡就压在了他的后脑勺。 “我们要去哪?”垂头者问。 武技长看着这个肩膀宽阔,背影却很懦弱的男孩感到有些无奈,他想了想,又整理了下长发,武技长临时改变了主意,“我们先去一个比较适合你视野的地方。” 还有哪里会是适合我的地方?垂头者默默的在想。 在古堡里,作为最不受宠爱的男性,垂头者一直很孤独,孤独可能是他唯一的陪伴。 他比同龄的孩子更先知道取悦主母的方法,比如把烛台刺进同伴眼中,用随处可见的毒蜘蛛卵随便混进某个人的食物中,还可以在他们惯用的武器上偷偷装倒刺…… 如果这些方法在幼年时就开始实施,垂头者一定可以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 主母的拥抱,主母的亲吻,主母的营养……这些会像古堡内源源不断的杀戮一样向垂头者涌来如果他这么做了,如今也不会一直垂着头。 他没有这么做,一件事都没有,他知道所有杀戮和暗算的方式,靠逃避活了下来。 他没有杀戮,因而没有取悦主母;他没有死去,浪费了古堡的资源,所以在希隆古堡,他们都认为这个男孩是个残次品,心中一定有不完整的部分,而且,垂头者的情况更加严重,他脑中残缺的部分被另一种不健康的思想填充了,于是,他们疏远了这个男孩。 总所周知,这种生而残疾的人在古堡只有一个职位给予他们成为一个掘墓者只有武技长除外,他在一个偶然中发现,这个男孩有着非凡的能力。 垂头者低垂的视野恰好能留意到地上的融蜡,他能在融蜡彻底凝固前,就把蜡捏成一个完好的形状,每当捏完,垂头者会看一眼,然后在凝固后一手捏碎。 武技长是在一次外出狩猎任务完成后在无意中发现到的,垂头者的双手极快,他用那点不多的融蜡飞快的捏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鸦,然后男孩冲着乌鸦吹了口冷气,把乌鸦捏碎。 乌鸦? 武技长心中诧异,这个男孩头都没有抬过,从来没有过出门的权限,怎么会知道乌鸦的样子。 “喂!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 “那是乌鸦。” “乌鸦,乌鸦是什么?” “你刚才捏的就是。” “我?我刚才捏了什么?” 垂头者想离开,被武技长一个膝击撞到在地,他捂住肚子,弯曲得像要把肚子剖开,把头填进去。 “你等着。”武技长按住了脾气,有了些新的想法要去实践。 在古堡中,男性地位太低,在成年后连可以走动的范围都会有限制,因为在主母看来一个卑微者如果不经意的和女性对视,那就是对女性的奇耻大辱除非武技了得这类男性往往可以成为侍父,他们能在古堡最底层自由活动。 侍父中最厉害的,就是武技长,古堡内,男人最顶点的地位。 武技长找到掘墓者要了块黏土,他拿着黏土找到了男孩,男孩还在疼痛着。 “再捏一次。”武技长命令。 垂头者虽然不取悦主母,但是他对古堡内的等级制度还是了解的,他立即就开始用飞快的双手塑造着泥土,泥土在他的手上,给了武技长一个误会,他险些以为是某个生命体被埋在了黏土中。 “这就是乌鸦?”垂头者看着成品问,他习惯性的对黏土吹起,在地上摔扁。 这是一只棕熊。武技长在心中纠正,对男孩的兴趣越来越大。 天生的战手。武技长在心中赞叹。 “等我。”武技长赞叹后把男孩留在了屋中。 垂头者不知道武技长在离开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事,总之在武技长回来之后,最卑微的垂头者被允许到古堡的练功房进行武器的保养工作。 “学会了没?”有一天,武技长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单独对这位残次品说话。 残次品没有回答,专心的擦拭着刀上的血,又有人以训练为借口下死手了,这份工作他得心应手,因为不需要抬头。 “我问你学会没?” 残次品可能连语言功能都失去了,武技长没有死心,他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正方体,他打算利用这个让残次品做一个必要的回应。 正方体有羽翼雕纹的那面亮了起来,一群乌泱泱的血鸦从梦靥位面飞出,散落的羽毛挤满了房间。 斩杀血鸦,是古堡内的男人获得出门权限的必要条件,狩猎者必须掌握在群鸦中迅速找到首领,并对首领一击毙命的技能,否则血鸦会从狩猎者的伤口中飞进体内,啄食人的血肉和精神,把他也拉近梦靥位面,变成血鸦。 最强大的武技长学得这样的技巧都花了三年。 这位残次品一动不动的听着鸦鸣,不急不缓的打磨着手中的武器,血鸦叼走了他的肉,他如磐石一样安稳的坐着。 突然的,在血鸦准备钻进肉中,啄食残次品的思维时,垂头者随手抛出正在打磨的匕首,刺透了血鸦,鸦鸣停止了,鸦血,鸦羽,全部回到了梦靥位面。 “战手。”武技长说。 残次品驼着背拔出插在墙上的匕首,武技长决定再试探另一个可能性,如果能够得到验证,那这个男孩绝对不是什么残次品,是万里挑一的英才。 武技长拔出了腰间的短刀,随手就扔给垂头者。 男孩头也不抬,空闲的那只手轻松的就接住了,匕首和短刀在他手中画出了最华丽的锋刃光芒,武器在回应他的内心。 “双战手。”武技长肯定的说。 “你记得我的位面体吗?”古堡下,武技长对初出大门的垂头者说。 “记得。” “为了给你训练,我放出了血鸦,吼熊,你都轻松战胜了。” “不轻松。” “但是当我放出最弱的生物时,你却下不了手,你哭了。” “记得。” “我带你出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找找这种生物。” 第十九章 诗人:老鼠都要弯下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诗人的行囊上多了一些笔墨的重量,这对虚弱的他来说,太沉重了。 但是幸好,内心巨大的满足感填满了他的肚子,又从肚子填满了胸腔。 他决定出发了,只让思想去回忆这座城市,再也不要回来。 如果贫穷和孤独是诗人的宿命,那他要去更多的地方,接受更多关于忧愁的遭遇,把它们化为诗意的文字。 离开之前,诗人认为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告别,他要在这座令人寒心的城市中进行暖心的告别。 诗人背着诗稿走在路上,从那佝偻的样子可以看出,生活就是压得人不堪重负的诗稿你艰难的负重前行着,他人看到会嘲笑你,不解你为什么要把废物背到身上。 因为正在告别,诗人对给他带来过无尽的屈辱和饥饿的城市多了些情感。 观察城市中的少年就能了解城市的未来,诗人今天发现恶意是少年天生的本能,他们以谁的恶意更加强烈来判断谁是他们之中的领袖。 有个少年正在用尿把泥巴泡软,捏成牛排的样子,哄骗智障的男孩吃下; 有些少年会踢碎乞丐的碗,并在乞丐前模仿这些可怜人的残疾,故意把手臂别到后背,露出手肘,声称比乞丐还要残缺,要求分钱; 或者干脆驼着背,紧闭着眼睛装瞎,在寻路时无意的把手放在少女们的脸上……最 在少年团中,最有威望的,是一位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都能称为俊美的男孩除了他眼睛里藏不住的邪恶。 他柔韧性极好,喜欢把双手全部别到背后,这样只看上半身,感觉是个人柱,不仅如此,他还常常在这个基础上坐到地上,盘起双腿,一摇一摆的用膝盖走路。 诗人曾经留意过这张美丽的脸,他叫无骨者伊桑。 伊桑现在又在备受瞩目的吵闹中用膝盖撞击了一个目盲的乞丐。 “嗨,老兄。”伊桑模仿着一个美寡妇的声音,惟妙惟肖,他曾经还用这个声音在半夜发出让人内心欢腾的歌唱。 “嗨,伊桑。”目盲的的乞丐回答。 “该死,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因为我眼瞎啊,美伊桑,哈哈哈,世间万物都有个额定的总和,命运让我瞎了眼,就给了我更好的喂,站住,混蛋伊桑!” 诗人看见了,乞丐也听见了,伊桑抢走了他的钱。 诗人停止了对这个地方的观察,当在观察苦难时,他全然不觉自己也是苦难的受害者,即便诗人挨过的打和抢劫比这位乞丐多得多,但是,就因为诗人认为觉得自己是在告别,他糟糕的诗意使诗人产生出一种对这一切现象没有原因的热爱。 诗人告别了这条街道,回到他那个连老鼠进去都要弯下腰的住所。 这里就是个提供给人类居住的蜂巢,在密集的同时能够做到遮风、挡雨,还有防盗说实在的,这个蜂巢可能是历史上最佳的防盗场所,因为在里面居住的人几乎只剩下一条命,能偷盗走这条命的,可能只有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蜂巢空空荡荡,像恶魔倾巢后的地狱。 在一个个空洞中,诗人看着自己的床位,“我以前是怎么钻进去的?”诗人自问着。 接着他又在自问,“他们去哪里了?” 诗人本来希望着曾经对这里强烈的厌恶感能激发些诗意,但现在没有诗意,反而有一种对自己的自怜。 “你怎么不去?”蜂巢在对他说话,“你该去的,这是你最后一次回来了。” “是谁?”诗人在询问时就知道了答案,是那个饿得和纸片一样薄,走路全靠风来助力的哀凄修士。 “你怎么知道是最后一次。”诗人对其他人去了哪里不太在意。 “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接我的神灵来了,因为我在你头上看到了光环。” 诗冠?诗人暗喜。 “后来我知道,是我饿得眼冒金光。” 该死!诗人暗骂。 “但是,这不会是巧合,你头上就该有一个桂冠,那时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同,你会离开。” “那种桂冠?”诗人柔情的问。 “诗之桂冠,我知道的,你一到后半夜就打磨着诗句。” “对,我会在后半夜,所有人都睡着后打磨不完美的诗。” “即便如此,当我听到了你的朗诵,仅仅是那些还待雕琢的文字,就足够让我泪流满面。” “你随时都在哭,与我的诗无关。”诗人听到称赞反而气急败坏,不完美的诗被偷听和自己的缺陷被人发现一样让诗人感到不堪,他摔门就走。 随着关门,门缝越来越小,哀凄修士的声音从门缝中明亮的挤了出。 “去看看吧,他们都去了,有人犯了死刑。诗人,你和我们不一样,哀凄修士中没有一个敢向你这样细细的品尝苦难,我们只是莽撞的承受。去看看吧,诗人,即便你这一去,我可能再也听不到你的诗歌,但是和死亡告别,也许能完善你的诗。” 诗人的脚后跟还没有离开地面,哀凄修士的头整个探了出来,他弱小的身板可以从门缝中毫无阻拦的进出,那具瘦得只剩下信仰的修士在说,“请你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是他的死才换来了你的生,你要知道,世间” 诗人用力关上了门,不想再听。 必然的,这位修士有多瘦弱,对信仰就有多狂热,他又想宣扬他们的核心主旨“你要知道,世间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 诗人熟悉,但是不理解哀凄修士的想法。 他们总认为自己背负着至高的天命,认为自己多遭受一些苦难,世人的苦难就会少承受一份,他们中有的人故意挨饿,变成骨瘦如柴的状态,有的人总喜欢到隔离区吸病人的脓水,还有些诗人讨厌这个群体就是因为有些人用哀凄到把自己养得肥肠满肚。 这类哀凄长老言辞优美,总能讨得达官贵人的欢心,诗人精于字句,他能听出言语之外的意思,毕竟他本人也一直这么写诗的,他一直想完成一部充满隐喻的作品,让后人解读出无穷的可能性。 哀凄长老们的意思很隐晦,也很明确:只要谁愿意给他钱财,他就愿意替这些人多承受些未来的苦难。 诗人很气愤这个群体,他觉得世上如果真的有处处和他作对的人,必然就是哀凄修士,因为诗人和修士截然相反,修士对外宣扬的内核和他们的最终目标矛盾,而诗人,虽然为了活下去做了无数卑微的工作,但是他仍然有颗不变的内核,还有个炙热敏感的心。 好吧,让我来看一看你们一直歌颂的死亡。 诗人到了广场。 四根行刑柱上掉了四个人,他们分别站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椅子上,头上都蒙上了黑布。 其中一个犯人迎风摇摆着,诗人一看衣服就知道,那就是哀凄修士中的一员。 看看你都为我分担了些什么?当饥饿又在肚子中喧闹时,诗人嘲讽着说,你是不是分担了我的饱食? 行刑还没有开始,广场就开始了热闹,少年团的首领,英俊的无骨者伊桑,开始了表演。 他把自己脖子握住,不久,整张脸就因为憋气成了猪肝的颜色,他伸长了舌头倒在地上,生动而完美的模仿了犯人的样子,精彩的表演引来了铺天盖地的叫好。 这是看了多少死亡,诗人评价,这是看了多少死亡,才能对死亡有这么精准的刻画,完全堪比诗人。 行刑开始了,审判官很仁慈,给了四位犯人申辩的机会。 三位犯人说完话,脚下的凳子就在一声“无效申辩”中被踢开,最后剩下申辩的只剩下哀凄修士,他没有申辩,他直言不讳的承认了自己有罪。 “我有罪,我本来可以替你们承担更多的苦难,可我抗不住太多的饥饿,忍不了被压制的爱慕,”他停下来看了看观赏的人群,“还有,拒绝不了在酒中的升华,如果可以,我想要重新开始。” 修士脚下的板凳被踢走,死样和美伊桑模仿的一样。 众人在欢笑,诗人受到巨大的震动。 敏感的诗人在修士临死前的眼睛中看到了对生的渴望。 是什么让哀凄修士想要重新开始? 这个疑问让诗人被堵塞的诗意开窍。 第二十章 哀城:哀王之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人类旺盛的想象能力总能让崇高者更崇高,卑微者更卑微,而墓园歪歪斜斜,不受拘束的古树则多了一些除了崇高和卑微之外,更加诡秘的解读。 古树它们张狂扭曲的模样,是逝者怨愤之灵的挣扎,几个树洞组合成的形状,就是他们临死前的形状,当风在树梢上呼啸,那就是这个人在世不敢声张的怨恨。 哀凄墓园,在集中的扭曲古树群和集中的萧瑟风啸中,哀城的人给了墓园这个名字。 一位全身破漏的人,在风的哀凄中仔细听着另外的声音。当他被风吹过,一部分衣服贴着他瘦小的身体飘摇,像战败的持旗官拿着他倔强又破烂的旗帜。 他在寻找着沙沙的掘墓声,他不是去阻止谁来掘墓,他不是要寻找能一起掘墓的同伴,同样的,他也没有觉得旁观同样犯了打扰逝者安眠的罪行,听听这哀嚎,埋葬在哀凄墓园的逝者根本就没有离去和睡去。 这里响彻的,也是他内心最敏感的悲鸣,他远远的听着,等待着一些人掘墓的结束。 悲观的他乐观的认为,会有一个忘记回填的墓穴等待着他的到来,当那个时候,他将会跳进去,安静的躺着,闻着风,还有泥土的气息,在黑暗中躺下,他的哀凄将被埋葬,墓园重回寂静。 他会在墓穴中歌唱: 鲜活的人,走进墓穴,哀王之歌,即将唱响。 抬棺者贝西收到一个特别的订单,他要到哀凄墓园将沉睡者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交易者提出的条件非常简单,又非常困难,简单的是,抬棺者贝西除了自己,不能带多余的人进行这项工作,困难的是,迁移的地点,他要把沉睡者抬到哀城居民不敢去仰望的地方,希隆古堡。 在丰厚的报酬面前,他无法拒绝这个差事,那位皮肤白皙,头发比墨还要漆黑的人在含含糊糊,不太灵利的口齿中,答应给他十枚银币,这是贝西一年不吃不喝也存不下的巨款。 贝西把这位雇主称为残酷的学舌者,学舌是因为雇主成熟而高大的身躯中,说出的全是稚嫩的口音,残酷是因为,这位外面有着诡异的俊美也许只有哀王的诗才能找到相应的描述的男人还有一条额外的条件,只能在夜晚进行,不能被任何一个人发现,否则他也会成为贝西的抬棺者。 贝西像林场的护林人借了车,一个人抬棺的话,他只能借助牲畜的力量。 “加岳,你还没有死啊?”在接车时,贝西提了壶酒准备送给护林人加岳。 “死了你也得不到护林的工作,等等。”加岳鼻子抽了抽,“你带了什么。” 加岳一生孤苦,和他相伴的只有怪异的性格,让他和人相处堪比面对死亡,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有酒在,他能和任何人相处。 “还能是什么?” 贝西故意打开酒塞。 “送我的?” “当然不白送。” 加岳抢过了酒,“不管你想干什么,在我清醒之前,你想干什么都行。”接着,加岳就开始他的迷醉之梦。 聪明的贝西就这样借到了和加岳一样苍老,一样没有后代的骡子。 具体要搬运哪位沉睡者雇主没有说,在残酷的学舌者支支吾吾的口中得不到明确的信息。 十枚银币是预付款,它们已经紧紧的贴在了怀中,激灵的贝西也没有尽职尽责的打算,他在离美德官最远的地方,从墓碑的信息中找到了小孩的墓位,这是他不太强壮的身体唯一能轻松负荷的重量。 工作的阶段,他感觉心惊肉跳,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他总感觉雇主最后也会把他杀了,他也在不断的否定这个想法雇主怎么会杀了他得力的员工,为什么要杀我,又不是活在哀王背叛的诗歌中。 骡车到了半山,贝西的头被古堡漫延出的气氛压到了车轮下,他听见骡车后“咚咚咚”的敲门声? 他停下,走到车后,还没有翻找,小孩残破的脸对他微笑,他在微笑时,脸上掉了更多的肉。 “就到这吧。”小孩说。 小孩跳下了车,“你的骡子不敢走了。” 小孩走向了古堡。 小孩敲响了大门。 “自己来的?”堡内的人说。 “是,又不全是。” “不简单,五十。” “给他吧。” 贝西感觉自己被弗雷姆的冰山穿透。 “他不敢过来的。” “那没办法。” 古堡关闭了门,隔绝了万古冰川的寒气。 寒冰集中在了贝西苍白的双唇,他在不属于哀城的冬季中说: 死亡之人,敲开了生门,哀王之歌,准备就绪。 石匠科恩知道,如果再找不到活儿干,一家人都要饿死了。 作为一家之主,他不是没有前瞻性的,可命运就是那些你在精心准备时,突然闯来的那些事。 科恩面对的命运简单而残酷: 图书馆馆长以光线不能从建筑中透过,照亮书籍为由遣散了施工队伍,这意味着本来能有三个月的安稳变成了影子。 这怎么可能! 科恩在找不到活儿时常常对这个没有完成的工程耿耿于怀。 这怎么可能! 要在石头基座上安装那么大一个拱形的玻璃!就为了让光芒照进几本该死的书!该死的,哀王的忧愁之诗! 要说到忧愁,科恩是石匠中的哀王,不只是这个工地停工了,他的高瞻远瞩一头从年初就开始饲养的猪也被偷了。 科恩固执的认为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少年团偷走了他的猪,猪绝对不会逃走,要知道,挡猪的围栏可是他修的!巧匠科恩修的! 科恩看见明显被撞毁的围栏生着闷气,他也像那头猪一样,从破口处冲了出去。 馆长的藏书几乎都是存放在记忆中,他老眼昏花,很难在纸页中找到熟悉的字。 他的阅读也很奇怪,他读书的动机,不是为了求取新的知识,而是为了确认已知的知识是否有着偏误。 馆长正在看书,石匠科恩推开了仆人以工地作伴的人永远不缺力气他闯进了馆长的房间,科恩的打算很简单,和馆长对峙,要求赔偿遣散费用。 “谁在闹?”馆长耳背都听见了科恩的叫嚷。 “我,石匠科恩。” “哦?你走近些。哦,是你。” “遣散费。”科恩拍了拍锤子,多了些勇气,“你突然终止施工,理应给我遣散费。” “对啊。”馆长弯下身子翻找,“我终止了。” “既然你都承认” “可是你来看看,科恩,你看看图纸。” “怎么了?” “我眼睛不好,可我依然知道你修的东西和图纸上的东西,是两件不同的东西。” “这块” “这块石基不可能撞上这么大的玻璃,这是你第六次狡辩。” “你不知道,这是设计失误,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承接这个工作,你明明没有能力做,石匠科恩,就好比我要买鲈鱼,你却给我鱼刺,还找我要钱,合理吗?” “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我没钱了,他们会在这个冬天饿死!”强硬的科恩哭了。 馆长浑浊的眼睛有了动容,他在心中欢唱: 饿殍之声,冬日响彻,哀王之王,终将唱响。 第二十一章 掘墓者:黑色的呼吸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掘墓者用他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了想,在从希隆古堡折回后,决定给这位酒馆老板的儿子十枚银币。 仅仅是以工作量来说,年轻人的劳工价值不了这么多钱,掘墓者的想法比金钱实际,他太老了,确实也需要个合作伙伴了,他认为,用多出来的九枚银币更会发挥出价值,万军对垒时,多九个人毫无意义,但是对生意惨淡的酒馆经营者,九枚银币说不能买下青年的未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买下哀城的未来。 银币在青年手中比星星还耀眼早知道干这行这么赚钱,他老早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掘墓者捏住了被金钱吸引的年轻人,就在握手的那一下就吸走了他的青春活力,青年像一颗逢春的树突然枯萎一样萎缩起来。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感觉,这是死神来索命时的例行询问,他一半的灵魂都在身躯之外,看见了被拷问的自己。 “索尔。”年轻人回答。 “索尔,我记住你了。” 索尔在心中快速的说了一这句话:你真是仁慈的死神,把我的命都捏在了手中,却还在让我苟活。 “索尔,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 索尔表示肯定的吭了吭声,同意这个要求的原因不是金钱的力量占了上风,而是在索尔年轻的肩膀上,金钱和恐惧一齐加重了砝码。 他卸不掉,摆不脱,有些类似父亲苦心经营的忘忧酒馆,成了不得不肩负的重量,明叫生存的重量。 “索尔。”掘墓者的手掌粗糙而有力,“我担心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索尔开口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嵌住索尔的力道又大了些,掘墓者在折磨索尔的骨节。 疼痛在对索尔说话,“你说说看,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说错了我就捏碎你。”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合作伙伴,只有合作时,我才能掘墓。” 掘墓者松开了手。 “你看见了。” “看见了。” “所以,之前说没看见是在撒谎。”掘墓者问。 “哀城的人没有人不说谎。” 掘墓者看着夜晚一个哀城的人,声称哀城的人都会说谎我该相信哪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承认?” “我希望能”索尔咽了口口水,“和你加强合作。所以,必须坦诚相待。” 掘墓者在等待索尔继续说下去。 “你在时,我帮最大的忙,干最冒险的活计,做最劳累的事;你不在时,我就是忘忧酒馆的服务员。给我多少酬劳都随你定。还有,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这个事情。” “如果你说了呢?” “那你就可以掘我的墓。” “我不喜欢给自己添麻烦。如果其他人知道,你甚至不会再有墓。”掘墓者松开了嵌住索尔的手。 “成交。” “我不是和你谈交易。” “职业病嘛。” “狗屎职业病。”掘墓者鼻子哼出了黑起,被索尔黑色的幽默逗笑。 “我的意思你基本都说对了。”掘墓者把驴子的缰绳递给了索尔。 “那错的那部分呢?” 驴车开始下山,比上山时的速度慢了好多。 掘墓者用皮鞭敲了敲额头,“没有错的部分,但是有遗落。” “我很想继续合作。”索尔在吸了几大口凉气之后恢复了点点勇气,“我不愿意因为遗漏,错失机会。” 夜里刮起的寒风像掘墓者黑色的呼吸。 “你可以独自来这,可以独自掘墓,在该你来的时候,你自然而然会来的。”风中还有没有说完的话,“嗯我想了想,其实这件事说与不说,都是取决于你。你也可以说出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你想告诉的人,关于逝者可以赚钱的事情。” 索尔听得背脊发凉,感觉寒风带走的,不仅是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寿命。 索尔突然间就成熟了,索尔突然间就老了,索尔赶着车,把银币放进口袋,现在恐惧反而在其次,自以为老了很多的索尔去林场买了些柴但愿护林人加岳没有睡,他疲惫的眼睛看起来随时都在睡更像是随时都会死。 索尔被风吹偏了头,他回头看向车尾,掘墓者不在了,掘墓者化为呼啸的黑风,无处在,无处不在。 掘墓者在废弃的教堂这座祷告。 这个教堂是他在掘墓时发现的,那时,他还不是尸体贩卖者,是个受人尊敬的美德官。 入职不久的他只能挖掘平民的墓,偷盗一些不算昂贵,也绝对不廉价的陪葬品。 在某个家庭中有人离世时,他会在第一时间到达事发现场,这是他的职责,美德官需要在有亲人离世的家中呆上七天,进行严密的监视,确保每个家属脸上都挂着哀凄的表情,同时还要确保每个路人在路过这家时都保持缄默,并且还要垂头闭目。 当他发现地下的教堂时,美德官正挖掘着恋人的坟墓,他打破了美德们定下的规定,他的恋人出生名门,不该由他挖掘。 可是他太知道美德长们的习性,他不愿意这群盯着美德的蛆虫满口污言秽语的来对沉睡的恋人指指点点。 美德不愿意承认,当棺材打开后,这股恶臭来自恋人。 恶臭和思念一样浓烈。他想和她一起躺进去,他确定这样躺了进去,自己就能安眠。 躺在墓穴中,他感觉到疼痛且逐渐紧迫的压力,在等待死亡的时间中,他清晰的回忆起了出生时的挤压感,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他急迫着出生,现在他急迫的想死。 他甚至感到,现在挤压他的,是蜘蛛的一圈圈蛛丝,它层层紧密的缠绕着,并拢了他的腿,摆正了他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蛛丝成了他的裹尸布。 掘墓者? 美德官? 此刻他为活死人更为恰当,当墓土在他背后塌落,在他面前填充,他甚至没有感到自己在坠落,但他能感觉到的是,一根若有似无的丝从天际垂下,毫无阻拦的穿过土层,细微又牢固的连接着他。 因为这根丝,活死人没有坠亡,他被平稳的放在地上。 他同时看见了地狱和天堂。 紧紧束缚住他的丝开始收回,他有了些力气,掘墓者在墓土下站了起来。 萤火,蓝色的萤火,两朵,在他脚下绽放。 他平静的看着,像是看着自己的泪。 蓝色的泪之火,两朵,两朵,又是两朵,一排排的绽放,中间余留的黑暗是等待他踏上的路。 他走了上去。 他停在雕塑前,是个女人的雕塑,八只手优雅的举着,一只脚悬空踩着空气。 雕像其实没有雕琢面孔,他看到的是恋人的模样,他摸着悬空的那只脚,仿佛闻到了恋人的气息。 活死人蜷缩在一起,塞进雕塑悬空的脚下。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恋人问他。 “有你陪伴的地狱。” “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地狱。” “不,我在哀王的哀凄中。” 第二十二章 武技长:哀王慈爱的亲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武技长带着垂头者下山,垂头者的背影一直在诠释着自卑。 “喂。”武技长严厉的喊起,“把头抬起来,我们走出古堡了。” 垂头者习惯了接受命令,他停了步,“可我”他看着地面,尝试了抬头,耳朵微乎其微的移了移。 “你把这个叫做抬头?”武技长像父亲一样摸着垂头者的头发,这是古希隆人特有的标志在黑夜中也能清晰辨认出的黑发。 “可我是” “你不是残次品。”武技长打断男孩自轻的话,“你有双完美的战手,还有颗完成的心。” 武技长提了提男孩的头,长久保持低垂的姿势都改变了男孩骨骼的形状,一股顽固的力量拒绝着抬头。 “走吧。”武技长目前还没有放弃让男孩抬头的打算,他觉得如果离古堡再远一些,男孩头上的压力就不会这么大。 垂头者穿着鹿靴,轻盈的走着路,好像是踏在风上,但是整个身躯散发出的气息就不是像风那么飘摇和自由了,他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任人辱骂,随意宰割的受气包样子。 垂头者担任了这个角色后,对一切的遭遇都是不言的接受,无论这个遭遇出现的时机是否适合这位男孩。 到了山脚,武技长揉了揉男孩后脖上突出的骨节,这是顺服的烙印,男孩目前还是无法抬头。 可能还没有值得他抬头的事情出现,武技长猜测。 “我们出来找”心中的恐怖又在垂头者脑中回荡,“那些东西干什么?” “我说了,争取些能战斗的力量。” “他们不会愿意走进希隆古堡的。” “睡着的人不会作出选择。” 垂头者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以往出去,古堡内称为狩猎?”垂头者问。 “对。” “是取悦主母的一种方式?” “是,也不是,差不多是吧,毕竟猜疑,仇恨,还有愤怒而带来的杀戮都能取悦主母。” “那为什么还有必要出来狩猎,古堡内这样的事情天天发生。” “因为”武技长刚想解释,就看见了奇怪的场景,他让垂头者禁声,捂着他的嘴巴躲在了路边的土堆旁。 关于狩猎,曾经带着战士走出古堡进行狩猎确实有一个原因 要知道,在古堡内,男性的地位到达武技长时就是顶峰。 武技长能在古堡内有更大的移动范围,在筑巢塔时能睁开眼睛,主母认为当武技长看见女性怀孕,会下意识的认为里面是他的孩子。 这样产生的结果有两个好处: 当产下的女婴以后走上了高位,武技长会更加忠心的侍奉; 如果是卑微的男婴也不是坏消息除了主母会花大把时间和精力去清理产妇身上的污秽毕竟男人,哀王啊,一个男人在她体内留了这么久。 但是,在战斗力的储备上,哪位父亲不会对儿子倾囊相授呢? 希隆古堡内有一个奇怪的规定,武技长只能有一个,下一任武技长的考核只能在外出的狩猎中进行,必须是最勇猛,最无情,最暴戾的男性才符合条件。 选择谁? 谁被选择? 答案就在狩猎中。 狩猎,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狩猎的对象,不仅仅古堡外的生命。 其实在最开始,主母没有意料到外出狩猎也能有这么好的结果,她只是在偶然中感受到的来自哀王的慈爱的亲吻。 那天,她发现团队归来的人数减少后,当她在震怒中鞭打武技长,一边鞭打,一边发现哀王缓慢的抬起她的下巴。 怎么回事?主母有些不解。这些密集的亲吻,是怎么回事? 于是,主母更加用力的鞭打,然而,哀王的喜悦却没有增加。 如果哀王的欢喜不是因为对武技长的凌虐,那会是什么原因? 主母在感受过哀王的亲吻后不可自拔,她想更进一步感受哀王。 她要献祭,立即就要,趁着额上,唇上,手背上,还有…….都停留着哀王的温度。 “决定好下一位武技长没有!”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她要立刻杀掉现任的武技长。主母把皮鞭在黑空中抽响。 “有一个很不错。” “带来!” 武技长斟酌着词句。他猜测主母想观看现任武技长和备选武技长的比拼。 “带来!快!” “带不来。” 主母看着武技长,他似乎有话没有讲完。 “他死了。”武技长说,“被古堡内的人杀的。在外出狩猎时。” 当初,武技长在狩猎完成后找了好久才找到预备武技长的尸体,他听了同行人好多说辞,没有信任任何一个,因为真相太明显了,颈部上这样干净果断的切面,只有在古堡内经过训练的战士才能做到,只有希隆古堡的诗刀能够做到。 武技长说出答案后,主母脸上的欣慰都飘摇在了空中。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在她无法监视的古堡外,男人们也会侍奉哀王因为猜疑,憎恨,嫉妒而开始杀戮。 主母牵住了武技长的手,一串银丝缠绕在他手上,银丝一下子就吸收到了皮肤下。 “武技长,哀王最钟爱的诗篇,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随时走出古堡,带领战士们狩猎。” 从此之后,武技长苍白的手终于能碰到古堡的大门。 垂头者的嘴被捂住,习惯性低垂的头在身体蹲下后看起来像进入了黑夜的宫胎。 武技长看见一个人在往古堡的方向走,这么晚,堡外的人,来希隆古堡,怎么回事? 在武技长看来,这一切都足够诡异了,更诡异的是,风还带来了这个行人的味道,和希隆人一模一样的味道,这位行人的生命里有追求着死亡的哀凄。 希隆人的视力能在夜晚看见生物,如果他们愿意,还能看见生物灵魂的颜色。 武技长在行人身上看见了更矛盾的东西,这个身上弥漫着哀凄气味的人身上,有武技长从未见过的炽烈情绪。 他是谁? 武技长对外界有足够多的了解,他知道希隆古堡对外人来说是连眼睛都不能直视的不详建筑。 他想干嘛? 武技长在行人灵魂的漩涡中入了迷好诡异的生命,绚烂狂热的追求又决然的抗拒着死亡。 他的生和死像在彼此成就,就为了碰撞出这样充沛的情绪,他像是在用灵魂以最华美的诗在书写凋零。 武技长无法定义这个美到发昏的灵魂,他在观察中失了神,使得垂头者总算有力气从他手中挣脱。 “我以为你要用这样的方式侍奉主母。”垂头者喘着气。 这个时候,武技长才发现捂住垂头者太久。 “没事吧?” “没事。所以,你要换一种方式侍奉主母了吗?能不能用痛快点的方式?” 垂头者侧躺在土上,他身子太薄弱,像已被埋进了土中。 武技长在衣服上擦干口水时,忘记了收起眼神,他看见了垂头者的灵魂。 这是没有诗意,最原始的灵魂。 “你想到终结我的方式了吧?” “想到了。”武技长故意这么说,果然,他看见垂头者灵魂的波动。 “那开始吧。” 武技长没有闭上能看见灵魂的眼睛,现在垂头者的灵魂很精彩,武技长看见了强烈的向往。 “你想活下来吗?” “你想让我活下来吗?” “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回答。” “我想。我想活下来。我想逃离古堡。如果这个回答触怒主母,以至于我必须死,请你不要埋葬我,把我仰面放在地上,我想,看看天。” “好。”武技长现在收回了看见灵魂的能力。 好? 同意了? 同意了哪一条? 同意让我活下来? 同意让我逃离? 同意在我死后仰面天空? 垂头者蜷缩在黑夜的母宫中,等待着命运。 第二十三章 诗人:干扰我的倾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诗人暂停了离开这座让他难堪的城市的计划,他突然感觉到今天看到的哀凄,是命运之神故意在他眼前展示的画卷。 命运女神需要一支凡间的笔,用最接近天神的词汇来记录这个时代的样貌。 城市的画卷很宏伟,它在展开的一瞬间就立即合上了,但是诗人敏感的心在这一瞬间就感受到了美感,这种凋亡之美让他立即崩溃,又立即在崩溃中重生。 命运女神的画卷让诗人的艺术又进了一大步,尽管周围人都不知道,尽管周围人从来没有发现过诗人文字的精妙。 诗人懂得了命运画卷的意义,他不满目前这种浅层次的理解,他想起那个丑陋的哀凄修士对他的评价,他是诗人,他不是将苦难迅速吞下的修士。 诗人要做的,是将苦难放在口中含化,他要更加深入的理解这座城市,去体会每一种苦难。 在命运女神为他铺开的画卷中,有对时代更深层次的理解尚待挖掘。 那个眼神,那位哀凄修士在绞刑架上绽放的生命宏光,是什么让他在临死前有了这个光芒? 是什么让他放弃了背负终生的教义,在蒙脸黑布拂去的刹那,眼睛迸发出对美好的浓烈渴望。 诗人在看热闹的人群意兴阑珊,纷纷离开后也不愿意离开刑场,,当行刑柱逆着光被太阳照耀时,他的影子变成最长的刑柱。 诗人还在观察那位修士,如果不是苍蝇爬上了神采奕奕的眼睛,诗人不相信他都离开了。 修士青色的脸吐出暗色的舌头,以他们的教义来说,如今已有一个生命因他的离去而降临,诗人发现,一个一生都悲悲戚戚的的生命,会在最终时刻让生命绽放着走向终点。 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诗人站了好久,垂暮把他的身影拉长,他像是吊在自己这根影子做的绞刑柱上。 “如果你是想偷逝者身上的钱,或者要扒光逝者的东西拿出去卖,你就不该这么显眼,你该远远的躺着,让夜色先把他们藏住,然后在用夜色把自己藏住。” 无所事事的美伊桑站在诗人面前。 他今天显然吃得很饱,嘴角上都还有黑面包屑,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在淡啤酒中浸泡过。 “不要闯进我的画。”诗人冷漠的说。 美伊桑在大笑,“为了填饱肚子,我愿意做个无赖,我留意你很久了,当然了,是为了确定你什么时候有钱,然后洗劫你,我很清楚,留意你很久之后我太清楚了,你是真的比哀凄修士还要一贫如洗,你随时流着泪,你这种不断贩卖可怜和同情,但又不用来换食物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要干扰我的倾听。”诗人冷漠的说。 美伊桑确认了诗人不会抢在他们前面偷盗尸体,“请问你能不能,呃,在远处,欣赏这出默剧吗?你在这站了太久,有些显眼,太多人注意着你,我又不敢保障他们只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我怕他们也注意到了走进你的我,而我,今天可能又不得不靠近那些犯人近一些。你不会一直站在晚上吧?” “他们不会注意我,诗人应该藏在诗的背后。”诗人的情绪都在诗中,以至于他在诗外的言语里都夹着冰霜。 “好的,伟大的诗人。”美伊桑做了个挥手召集同伴的姿势。 少年团用最滑稽的形态扛起了诗人。 “疯子!” “哈哈哈哈。” “看这个诗疯子,呆疯子!” “哈哈哈。” 美伊桑模仿起了把诗人从肩膀上扔下去时龇牙咧嘴的疼痛样子。 “哈哈哈……” 少年团一哄而散。 少年团团长不得不这样做用嘲讽来掩饰惧怕,眼前的人,诗人,在真正接触后显得太出乎寻常,完全不能用人来定义。 当夜晚填满了四根绞刑柱的空隙,在它为城市换上了另一个背景后,新的故事开始上演。 这个故事,是默剧的背面,默剧光鲜的画面没有声音;这个故事叫做幕剧黑洞洞的夜里只有鲜活灵动的音色。 “快快快,我们要赶在美德官之前把这群逝者扒得干干净净。” “别动修士!浪费力气,伊桑说修士比乞丐还有穷!” “先把他们放下来,然后在向他们偷借东西。” “放下来?那你怎么放回去?美德官看到本该吊着的逝者躺在地上,他们第一时间就是想到是我们搞的!”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爬上横柱子去偷去借东西吧,别放下来,逝者是活人的三倍重。” “比醉酒的人还要重两倍。” “别说风凉话!快来帮忙,用用肩膀。” “不借,我觉得我们还是把他们放下来,我力气够大。” “好吧,那我们偷借谁?” “左边第二个是修士,第三个是烟巷女。” “放屁,第一个才是修士。” “哎,乱成一团,我们该等等伊桑。” “就是等了太久我们才先来的。” “不等他,他的一会儿有一个纪元那么长。” “嘘!嘘嘘嘘” “是什么声音?” “骡子,还有铃铛。” “该死,该死,晚了晚了。” “乱成一团。” “快下了,可能是美德管。” “哎,乱成一团。” “跑!” 夜中的第一幕结束,充满活力的少年团退下戏台待命。 骡子的蹄声踏响了第二幕的序曲。 “从忘忧酒馆一出来,你们就逃得干干净净,就为了少一个人来分刮为数不多的钱。” 木靴踏上了地面,骡子打了个响鼻,“我可能也是哀凄修士。你们认为我愿意不分钱,把钱分给你们。” 刑柱被拍打着,像亡魂的低语。 “我得在美德官来之前把这件事完成,这可怜的瘦骡子,你可能只能拖走和你一样瘦的修士了。” 打火石在夜中碰撞出火星,火星引燃了火把。 “也不知道酒馆中听来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但总是值得一试。” 火把高高举起,照向记忆中修士悬吊的位置。 “你好啊,美伊桑,晚上好。” 修士悬吊的头对伊桑说话。 伊桑吓到坐上了地面,火把从手中滚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碰撞到一个黑团,照亮了一位死去的修士。 两位修士?一模一样? “不可能啊!” 伊桑拿起火把又照了照,“你跑到上面干什么!” 绞刑柱上是天黑前欺负过的诗人。 “我在感受死亡。” “疯子!不过谢谢啊,帮我解下修士,我就只需要他。” 伊桑扛着哀凄修士扔上车,牵着骡车离开,哒哒的骡蹄声结束了第二幕。 “我在夜幕中看到了生动的场景。”诗人的胃能消化的只有胃本身,而现在,他用前有未有的力量唱着无韵诗文。 “命运之神一定洞察人性,她能在黑暗中绘制了充沛的情绪。 “我看见焦急的人群放弃自己的伙伴。 “我看见被抛弃者的眼中熊熊燃烧的希望和恐怖。 “我通过绳索,感受到命享终死的庆幸。 “我通过围观的眼神,感受到行将就木的死亡” “啊!我现在才明白,我想离开的地方就是我急切想来到的地方,这里就是哀城!我明白了,这座哀凄的城市将会迎来它的王,当万人一齐咏唱哀王之歌,哀王就” 第三幕在诗人的诗篇中匆匆完毕。 第二十四章 哀王:淡淡的墨水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一直认为,世间的事物都有额定的总和,比如快乐,忧愁,疲惫,面包,牛肉,葡萄酒…… 而我,我选择多承担一份哀痛,让他人少承担一份难堪的生活。 我以为我比常人都要宽大的肩膀能更强力的抵抗生活,结果,我是最先倒下的那一个。 我收集起来的哀凄,纷纷化作飞鸟散去,它们叽叽喳喳,聒聒噪噪,对世人讲述着我想隐瞒的故事。 小鸟们在我蜘蛛丝一样的透明的陷阱中挣扎了太久,它们急切的飞翔,根本制止不住。 它们的歌唱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它们用伟大的修辞,把蛛丝伪装成美丽绝望的诗篇,用永不停息的吟唱不厌其烦的,耐心的等待着渺小如昆虫,脆弱如枯木的心灵被捕获。 我曾经聊有兴致的看过蜘蛛捕捉蝴蝶。 蝴蝶它挥着美丽的翅膀试图逃脱,唯一逃脱的是翅膀上均匀覆盖着的粉末。 粉末落下的样子,像哑巴溺水时的呼救。 我看见过的蝴蝶没有一只成功逃离过蜘蛛丝,它们被捆绑,成为蜘蛛的贮备粮,被一点点的啃食,最终变成网上干干瘪瘪小小的风干一团。 心灵被哀歌捕获时也是这样。 一模一样。 脆弱的心灵不愿意看喜剧,这类心灵乐于窥探比他卑微,或者高贵;贫穷,或者富裕;高尚,或者低劣总之,不是和它同一类人的悲伤。 它们很快就被我想遮盖的事物感染,认为我想创造的是虚伪和谎言,它们拥抱着它们愿意相信的部分,热烈而又张狂的拥抱着哀凄,就像是在用尽全力跳向跳不过去的悬崖。 我已经死了。 死了好久。 头朝下,从希隆古堡跳了下去。 我同这些脆弱幼稚的心灵一样,弱小得对这些场景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只能去接受。 我的民接纳了哀凄,叫个不停的飞鸟仍然歌唱着哀凄,哀凄的心灵改变了我的民,我的民改变了我的城,我曾一人承担的苦难一齐爆发,我的城,变成了哀城。 城中的飞鸟漫天飞舞,快要占领哀城的天,它们从我的血液中飞出,用故事影响着子民,他们曾经的思维被吃掉,开口闭口都是哀哀凄凄,悲悲惨惨。 我亲眼看到过,已经有飞鸟从他们口舌中孵化,直飞入天,在我的城市上盘旋。 羽毛落进了土壤,长处新的飞鸟。 我不知道我在哪,我只知道我永远在哀城,哪里有哀伤,我就在哪里。 我不用抬头,就能看到希隆古堡的塔尖,不用低头就看到墓园的翻新的土壤,我像是一只没有羽翼的鸟,不断在风中飘摇,我像是哀城恍惚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存在,模模糊糊的消失。 我没有了具体的形态,但我仍然感受到我的手死死捂住了脸,我还感受到,我不忍直视,又目不转睛的透过指缝看着我的城。 诗人节到了,哀民放下了繁重的工作,齐聚到了教堂前,教士们这天放下了严肃的面孔,用信徒最喜欢的方式布道。 脏兮兮的居民围坐在教堂前临时搭建的戏台下,他们喝着淡啤酒,他们脸上的笑容,幸福而麻木,有一种’今天是诗人节,我必须笑’的强迫感。 教士们这天没有穿黑衣服,他们按照这诗文中的记录精心打扮,身上穿着五彩斑斓的补丁衣服,还有能藏在黑夜中的黑袍子现在他们是扮演诗人和强盗的教士。 他们在细节上花了些功夫,尤其是诗人的扮演者,他在耳朵上别了一支鹅毛笔,帽子上还插了两支,最要夸奖的,是右手的指节上有淡淡的墨水印记。 教士诗人拿着一袋钱在高歌。 “我毕生的心血换来了这点点成果,我在无人问津时写作,从豪情满志到惶惶不安;我在巨大的幻想中写作,从精力充沛到食不果腹,我曾经体壮如牛,现在瘦的两支鹅毛笔就能遮掩住我半个身子;我在空前的无助中写作,我在绝望的诗中等待我的救赎。” 诗人把钱袋打开,像闻到刚出炉的面包,他嗅了又嗅。 观众被这个滑稽的表情逗乐。 “谁能想到呢?在我的韵文成为废纸,我的史诗没有读者,我的心血无人问津的时候,我用最厌恶的情书赚了钱。那个贵族,明明不识字,却有五百本书,明明不会写字,却有五百只鹅毛笔,他聘我为他写情书,送给一位和他一样愚蠢的村妇。” 诗人又闻了闻钱袋,“这是肤浅的价值,是我放下诗人的尊严后不等价的交换,如果真要交换我的才华,他需要给我一个采石场。我书写了比臭虫还短命的爱情来吃饭,我愤怒,但是,它足够填饱我饿了很久的腹。” 诗人看着钱袋的样子,像看到了爱情,他宠溺的用脸蹭着钱袋,这个滑稽的表情又引来观众的大笑。 “我居无定所,没有地方藏钱,我想,把钱藏在哀王的棺下,最为稳妥,毕竟没有人敢打扰哀王的长眠。” 看到这里,观众没有笑,我笑了,你们不知道,我死后就没有睡过。 诗人的抱怨和收获结束了,戏剧到达了最高潮,胖胖的教士扮演着强盗走上了戏台,他拍着大肚子在问诗人,“我听到了,你把钱放在哀王棺下?” “诗人怎么会有钱?钱会让敏感的心麻木。” 强盗推开了诗人,打开了棺,提出了诗人的钱,他晃了晃,钱袋里哗哗的响。 诗人去抢让他麻木的钱,却被刀子捅穿,血流不止。 观众入了迷。 强盗准备逃走,刚踏出步就跌落在地,本来死去的诗人抓住了他的脚踝。 诗人站了起来,拖着脚步前进,蛮横的强盗居然怕了,他无力站起,坐在地上一点点的后挪。 诗人缓慢的抽出了胸口的刀,他戴上了无形的面具,还是他的脸,但是他的眼神中有绝顶的悲哀。 那位强盗的扮演者告诉了我,此刻的诗人是谁。 强盗吓得结结巴巴,他在说:“哀哀哀哀哀哀王。” 哦,原来在扮演我。 我看见观众屏息凝神,忘了喝淡啤酒。喧哗都没有了。 “盖好我的棺。” 强盗匆忙的盖上。 “滚。” 强盗笨拙的逃开,抓紧着那袋钱。 强烈的诗意回到了诗人脸上,他如同宠溺爱人一样宠溺着哀王的也就是我的棺材,诗人拿出鹅毛笔,刺破手指,在棺木上书写着哀王之歌,这幕剧就在他书写间结束。 我看着他运笔的动作,这个教士好像真的记得住我的歌。 观众热烈的喝彩。 我也在喝彩。 我知道,我喝彩的原因和他们不同。 他们喜欢的是强盗怒气冲冲的脸,还喜欢血淋淋的诗人,还有血淋淋的诗人拔出胸口血淋淋的刀。 我,可能只有我看到了这个故事的作者都没有想到的深刻内涵。 我快乐的民,如果你们看懂这个故事,你们就不会这么快乐。 我愚蠢的民,如果你们看懂了这个故事,你们不会这么愚蠢。 我的民在戏剧结束后开始了面包语言的游戏,显然的,他们渡过了饥荒,不再把面包中的粗粒吞下。 他们会提出一个问题,从黑面包粗粒的个数中来预测未来。 “你一生会经历几个男人?”一个人对女孩发问。 女孩不避讳,其实她也想知道,女孩吃了口面包,突出了三个粗粒。 “三个!” “天啊!三个!” “我在不在其中?” …… 男人们炸开了锅。 有一个年轻人也在热闹的中心,他自问,“我会有几段爱情?” 他的面包非常好吃,好吃到值得抱怨,因为没有一个粗粒。 “哈哈哈哈。” “没有爱情。” “真可怜啊。哈哈哈哈” 我看到主教沉默着嚼着面包,我猜他和我一样,问了同一个问题。 “哀王什么时候重新受肉复活?” 主教仔仔细细的数着掌中的粗粒,我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数。 “一个,两个,三个……” 主教数完了,我也知道了答案。 哦,还要花点时间。 第一章 格萨尔:左肩的渡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木桩上,猪血画着三圈圆环,层层递进。 匕首迅猛的插进了最小的那一环,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三支匕首紧密的挤满在了最中间的圆圈。 每一次击中,渡鸦就被吓得呱呱作响,嘶叫到喑哑。 格萨尔走进了木桩,拔出匕首,表情比把战斧砍进敌人腹腔时还要凶猛。 他把三支匕首背在身后,站在了离木桩更远的地方,重复着投掷的游戏。 就连最愚笨的人都知道,孤岛之王并不是对这个游戏乐在其中,他不再是战士后,收敛了语言上的表达,但是还没有学会收敛表情,闷不做声又目光凶狠的王,在最后一支匕首偏靶后总算找到了暴怒的理由。 格萨尔解开腰上的斧头,嘶吼着冲到木桩前,把木桩劈成粉碎。 没有人敢去询问,维塞克在戒岩下只是他的战士,先知仍然在骨屋中对着他所见的眼前场景怪异的笑,安蒂缇娜也只敢默默的注视。 他们都知道,如果现在冒然的过去,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木桩。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染上了红霞,像被血洗礼后的大海和大地。 “格萨尔。”安蒂缇娜小心翼翼的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格萨尔提着斧头,他虎口破开,斧柄流淌着血,愤怒的情绪在脸上渐渐浓缩,集中在嘴角,变成大海一般汪洋的不屑。 他没有注意作为一个丈夫该有的举止,还是那样提着斧头,傲慢的站着。 安蒂缇娜看到现在的孤岛之王,又回想起在面对伊利亚时的那种恐怖,那种可能一句话就关系到生死的恐怖。 格萨尔吸着手上的血,又在脸上抹了一把,看起来是一头刚从雄鹿尸体中抬起头的猛兽。 “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掠夺,都会有孤岛的战士离开,你因为一个人就乱了方向。”安蒂缇娜一边诧异,一边听着自己的声音。 格萨尔用斧头指着安蒂缇娜,“每一个英勇作战的战士,他们在自己的最后一战后,都会居住在天神的宫殿。他们在奥多的广场里接受战斗的训练,之后他们会畅快的搏斗,痊愈,豪饮和暴食。而伊利亚,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他活着,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他死了,如果他不是战死,他就会和老弱的逝者一起被关进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牢笼,成为无知无能的囚徒,这不是沙特阿卡人的归宿。” “他不会,他没死。”安蒂缇娜镇定的声调和极度惊讶的脸完全不匹配。 谁在用我的身体说话?她甚至有了这个荒谬的理论。 “你总是给人惊喜,安蒂缇娜,原来除了美貌和狠毒,你还拥有先知之眼。”格萨尔左右抛掷起战斧,故意露出几个不小心的动作,险些划伤她美丽的脸。 安蒂缇娜明明在左躲右闪,但视野里的格萨尔还是安然的站着,这表明她不仅没有逃,至少在身体上,比格萨尔还要稳重。 一定有人控制了我的身体。安蒂缇娜笃定的判断着。 格萨尔,救救我。 这是无用的呼喊,安蒂缇娜说出了最大的冒犯: “王在自己的领地失去主见,就像在大海中迷途的航海士。格萨尔,你一直自称你是最伟大的航海士,最伟大的战士,现在可笑的是,当你带上王冠后,你两者都不是了,可怜的王,格萨尔。” 斧头比划到了安蒂缇娜的脸上,但是锋刃没有触及到她秀美的脸庞。 孤岛之王本来想砍下她的耳朵以示惩罚,毕竟她依然可以用闪亮的金发遮住伤口。 但是,当斧头靠近的那一刻,他感觉,这个女人给了他一个似曾相似的感觉,让他停止了暴怒。 安蒂缇娜在说出这句话后,终于在片刻间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的耳朵流出了血,她的身体比她更先知道说出这句话后的代价。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勇气说话,你自以为是的教养?你不同于孤岛的见识?或者是肩上的渡鸦?” 安蒂缇娜这时才感觉到肩上的重量,还有越渐清晰的利爪紧合。 是它在控制我说话! 安蒂缇娜连余光都看不见它,反而,她通过渡鸦的眼看见惊慌的自己。 “你救了一个女人的命。”格萨尔重新把斧头别在腰间。 “当然,我现在还不会死,我见过我的死期,不在这里。” 渡鸦飞开了,在乱羽中化为人形。 他穿着黑袍,低垂着眉目,左右手都揣在宽大的衣袖中。 “难怪我第一次听到你名字时就感觉耳熟,奥威尔,主神埃拉左肩的渡鸦。” “没错,是我。观察人间,并且在主神埃拉的左耳旁汇报所见的渡鸦,奥威尔。” “你又来?” “我一直在,无所不在,俯视万界,观察细节。” “有足够多的人值得你去打扰。” “孤岛也有足够多的战士值得你去关心,但是你更在乎一个匠师。” 这个时候,格萨尔才注意到安蒂缇娜已经昏阙过去。他满不在乎的说:“你可以直接出现的,在沙特阿卡,无论多么招人讨厌的东西来到,都会得到接待。” “我领略过了。”奥威尔说,“我对你和这个女人间的关系同样有兴趣。” “不要这样试探。” “孤岛之王,没有他的船,你同样能征服大海。” “我们从不征服大海,只有伊利亚的船才能更好的借势大海的力量。” “伊利亚的船会让你进入宁静的河。” 格萨尔想起古老的歌谣,他说,“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 “那么,我这么说吧,乘坐伊利亚的船,你会过早的进入宁静的河。” 格萨尔迟疑了一会,他的双拳不断的碰撞着。 “多早?” “在你的脚还没有踏上你想要的沃土时。” 黑袍下的眉目仍然低垂着,低垂里含着一种见怪不怪的笑。 “这样好吗?问遥远的土地,而不关心脚下的妻子。”奥威尔的视野恰好能看见昏迷的女人,确实很美,闪耀的金发和天宫中的拉夫塔尼娅不分秋色,“她有儿子了。” “我的儿子能不能踏上沃土。” “据我所知,孤岛存在先知。” “我的儿子能不能踏上沃土。”格萨尔又问。 “我还没飞过这么远,需要我离开下吗?”奥威尔展开双手,黑羽在双臂间飘落。 “不用,他一定能。他是格萨尔的儿子。” “我需要你的帮助。”奥威尔收起了双臂,不卑不亢的说。 “我要知道酬劳。” “天国的骏马。” 格萨尔扛着安蒂缇娜就走。 “我是沙特阿卡人,我只要船。” “你已经有了。多更多。” “我没有筑船者了。” “一流的筑船者,能让船在海洋中乘风破浪。这样的人,你曾经有过。而你现在,有更伟大的筑船者。” “你?”格萨尔不屑的吐了口口水,头都不回的继续走。 “不,伟大的筑船者是你,格萨尔,只有你能让岛民拥有向往海洋的信念,信念,这才是最坚固的船。” 格萨尔停了下来,他重回的标志性的歪嘴笑,他转过身,试图和眉目低垂的奥威尔对视。 “主神埃拉的渡鸦,洞察万物的奥威尔,我们来重新谈谈你要给的酬劳。” 第二章 神灵:都由我来包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说来奇怪,即便我看过整个世界的全貌,当我站在这里,我依然觉得,世界是碟形的。” 在一望无际的巨大白玉盘上,一个渺小的一点穿着有些泛黄的素袍,安安静静的说着话。 “我的两头黑羊踏着星河,把我带到了这,我能明显的感到,通过缰绳上传来的律动,我能感到它们和我一样的欢乐,当走上这条熟悉的路时,它们甚至比我还要高兴。对吧?我形影不离的朋友。” 两只黑羊在相互撕咬着对方的尾巴,这是它们漆黑的全身唯一长着绿意的地方,所有的春天都蕴含在它们的尾巴上。 尾巴青绿如细草其实那就是细草。 当黑羊吃掉对方尾巴上的一丛草,一个春天就已过去,然后黑羊又会长出一条尾巴,春天就这样周而复始。 “我们走过了多少个春季了?” 母黑羊踏了七下前蹄,公黑羊踏了六下。 “哦,不知不觉,我们走了十三年,算不上漫长,也确实花了些时间。” “你呢?”这个穿着泛黄素袍的渺小,对着无垠的玉盘在发问,“你什么时候到的,你走了多久。” “出不多和你同时到的吧。”玉盘上传来回答的声音。 声音里还掺杂着破裂的脆响,这种破裂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把最喜爱的珍品故意打碎时令人痛心的奢侈感。 玉盘干净的裂开,里面仍是无暇的白洁,像里外如一的美德。 裂缝里有一条细若游丝的黑线,它急速又灵活的穿行,渐渐变大,玉盘上爬出一只巨蛇,它的毒牙在黄素袍面前大如宫殿。 “这么久了,你还有这样的奢望?你没有权限吃下我,奥犹朵拉。” 巨蛇高高的盘立,吐出猩红的信子,它垂着头,红信上的黑点很显眼,那是最考究的黑色,是把所有的夜晚都缝制在了衣服中。 奥犹朵拉从蛇信子上跳下来,大步流星的同时不忘左右摇晃,他的眼睛有和巨蛇一样的眼眸,竖起的瞳孔像绝望的星辰。 巨蛇在奥犹朵拉身后蜕皮、盘踞,如果从更远的地方来看,很像玉盘睁开了眼。 “不过路上比你多花了些时间,默多克。”奥犹朵拉用小指掏着耳朵,故意把里面的污垢弹向素衣的默多克,“这是它第十四次蜕皮。那我就走了十四年。”奥犹朵拉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很满意自己的推理。 “你非要以这样的方式出场?把初始之域弄碎?弄脏?”默多克摸到了头上的污垢,把它放进怀中的衣袋。 “当然,不受待见的神就要以不受待见的方式出场。”奥犹朵拉得意的一笑,用嘴角撕扯出一声顽皮的声响,“有个标签,容易被记住。” 默多克把想说的话吸进了嘴里,不耐烦把头偏向一侧,甚至减弱了呼吸,目前来说,默多克还不愿意吸到奥犹朵拉的气味,也不愿意正式这位不详的神灵。 “你该多学学我,默多克。” 默多克憋着一口气在说话,“学你?学一个亡灵之神?” ”你太收敛个性,这样在众神的思维中,没有记忆点,可能你的爱人都忘记你了,我不一样,埃拉都对我记忆深刻。” “欺骗过他的渡鸦,偷过他的蜜酒,剃掉过他的美髯。主神埃拉当然对你记忆深刻。” “嘿嘿嘿。”奥犹朵拉得意的笑,“当然,埃拉当然对我记忆深刻,我偷偷喝了他的蜜酒,他就亲自变成渡鸦啄食我的眼,事前还特意让我喝下一点青春苹果汁,这样他吃掉我一只眼睛,新的眼睛就长出来,然后他又吃,直到我的眼睛挤到他的喉咙才罢休。” “停。”默多克难以忍受奥犹朵拉对惩罚没有羞耻感有才奇怪了。 亡灵之神怎么会有羞耻感奥犹朵拉可能会把惩罚当成荣誉一样,比划着身体中的每一处伤痕,讲述一个个故事不对,这个事情也不会发生,亡灵之神没有羞耻感,同样也没有荣誉心。 “正因为这个惩罚,我喝了青春苹果汁,我也因此可以和你们一样,活得更久一些。”奥犹朵拉的黑指甲在得意的比划。 “你为了你的企图心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埃拉才会重视我。” “主神重视你?你的头皮被隔开,锻造之神用火锤在你脑仁里捶打了七天,你的肠子被撤出,狩猎之神用毒液泡了你七天,还有”默多克不想细数奥犹朵拉的罪孽,“你把这叫重视?” “对啊,重视,众神一旦出现麻烦就会来找我,这对他们而言很方便。 “因为麻烦的始作俑者十有八九就是我,这让他们省去了很多时间,也不用再去使用他们不太灵光的脑子,去思考究竟是谁做了这些事。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这个麻烦不是我制造的,这个时候找我,我往往都能给他们解决的办法。”奥犹朵拉用漆黑的指甲点点的头,对自己的智慧非常得意。 “你还有一个功能。”默多克总算和奥犹朵拉对视了。 “当然,如果这个众神制造的麻烦连我都无法解决,所有的罪过就都由我来包揽。不受待见的神反而更能轻易被原谅。这是他们”奥犹朵拉毒蛇样的眼睛赞许的看着默多克,“脑子唯一灵活的地方。” “原谅?你把这称为原谅?”默多克想起奥犹朵拉承认一个个不属于他的罪过时受到的惩罚,心情有些愤怒。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包揽下你的过错。” “因为我从不犯错。” “因为你从不往我身上推。” 奥犹朵拉搭上默多克的肩膀,默多克嫌弃的甩开。 “你没有必要这样,刻意装着邪恶。” “众神营造的氛围不容许他们犯错,错误,对他们的智慧和神力是巨大的质疑,所以不受待见的我,必须存在。我亲爱的公正之神,默多克。” 默多克用泛黄的素袍挡住了准备亲过来的嘴。 “滚开,毒蛇的嘴。” “不,是甜蜜的酒。” 默多克尝了尝,不是那么甜蜜。 “埃拉让你来这是为了什么?”亡灵之神垂涎的看着两只黑羊问。 “是主神埃拉别打我羊的主意。” “我赶路的十四年,还没吃上一口饭。” “羊尾巴不行,你可以吃掉羊后腿。” “我想吃前腿。” “随你,除了尾巴。” “吃哪只呢?”奥犹朵拉蹲在黑羊前,唱起一首歌谣,手指随着歌词在两只羊身上来回指点。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羊子” 黑羊知道亡灵之神要吃掉它们间其中的一个,但是没有惧怕,“咩咩咩”的叫着。 歌谣停止了。 “我吃这头,母羊。” “随你,别吃羊尾巴就行。” 奥犹朵拉杀掉了母羊,吃掉了前腿。他扯着另一只前腿递给默多克问着:“你应该也饿吧?” “如果你有十个儿子,你饥饿时也会吃掉一个?” 亡灵之神吃完了两只羊腿,在衣服上擦着手。 公羊来到了母羊身后,啃咬着羊屁股后面的尾巴。 一个个春天离开,母羊长出了双腿,它完好如初,和成为食物之前一样,“咩咩咩”的叫。 “好特别的黑羊。”亡灵之神赞叹。 “主神也会羡慕的羊。”公正之神同意着。 亡灵之神翘起嘴唇,深深的点头同意。 “我想不明白。”公正之神说,“为什么主神埃拉会安排你来?” “当埃拉重视我的时候,只有两个理由,一,我制造了麻烦;二,一定是有众神解决不了的麻烦出现了。” 第三章 凡人:故事中不同的部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皇康茂德在圣都的教堂中布道,圣殿骑士作为教皇的守护者站在一旁。 骑士团长伊夫拉姆看着肃穆的信徒,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端正一些。 他有些移不开眼睛,他之前还没有在除了安格劳斯以外的王族眼中,看到过这么崇敬的神情。 伊夫拉姆有了些不恭敬的猜想,如果安格劳斯真的像外界传闻一样成为下一任贤王,仅仅凭他的虔诚,就足够使格兰特大陆扩张一倍。 教皇的布道结束了,他和所有信徒一起在胸口画圆,手腕从胸口滑上了额头,食指对着空中一点。 这个手势同时有两个象征:人间的颂歌到达了神灵的住所;天神的圣光普照在了广阔的人间。 可能伊夫拉姆比教皇还要先注意到安格劳斯的举动,他从伊丽莎白怀中跳下,旁若无人的走过马奥琉斯,跪倒教皇前,用发亮的黑眼睛盯着教皇康茂德。 教皇慈爱的看着安格劳斯,侧着头等着男孩先说话。 “我想再听听这个故事。” “哈哈哈。”教皇开怀的笑起。 伊夫拉姆微微含笑,伊丽莎白走过去摸着小王子的头发。 “这不是故事,孩子。” “如果不是故事,怎么会捕获这么多人,所有人都爱听故事。” 教皇又笑了起来,“对啊,所有你这么大孩子都爱听故事。”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故事。” 伊丽莎白稍稍提了一下小王子的衣服,她担心安格劳斯直来直去的话语会冒犯教皇,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贤王反而笑了起来,他很喜欢有人去顶撞康茂德。 安格劳斯在贤王的笑声中多了几分胆量,他接着说,“每个人都喜欢故事,甚至喜欢相同的故事。只不过不同年龄的人会喜欢故事中不同的部分。” 智慧的康茂德还没有从安格劳斯的言语中反应过来,一旁的骑士团长就对小王子投来赞许的眼神,在和他母亲对视时,伊丽莎白厌恶的回避了和伊夫拉姆的对视。 “哈哈哈。”康茂德回想了自己的整个阶段,从见习修士到现在的教皇,他发现自己对古籍的理解确实在变化,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更加开心,“你喜欢哪个部分?安格劳斯?” “古斯塔夫的酒杯变成尘埃的那部分。”安格劳斯欢快的回答。 伊丽莎白听得发怯,安格劳斯使用这个声调时,往往都是在睡前要求她再讲一个个故事,但在一次和占星师的密探后,她才知道这个小孩在童真声调下的城府。 教皇对着伊夫拉姆点头,伊夫拉姆从后殿拿出木盒,康茂德肥肥胖胖的手恭敬的接过,当然这个恭敬的对象不是骑士长。 “孩子,过来。” 安格劳斯坐在了教皇腿上,康茂德抱着他,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个玻璃瓶,玻璃瓶中有一团粉末。 突然之间,伊丽莎白跪了下来,伊夫拉姆跪了下来,包括马奥琉斯,他同样在见到圣物的一瞬间就跪了下来。 “这是什么呀?” “酒杯的一部分粉末。正如故事中所说,古斯塔夫的酒杯可以拯救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在空中悬浮,还能在寒冷的弗雷姆为受不了严寒的人为每人满上一杯。它不只只是一个餐具,它是一个救赎的媒介。” “它在需要时出现,在不需要消失在每个人的记忆中。”安格劳斯眼睛闪耀着说。 “对,很好的总结,安格劳斯。”教皇的大腿被安格劳斯坐得有些发麻。 “所以,它现在出现了,时代需要它。” “出现了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时代,需要救赎?” 康茂德不知道安格劳斯是不是在询问他,但愿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康茂德,你在哪里找到这个部分的?” “安格劳斯!”伊丽莎白低声又急促的打断了小王子的说话,他太无礼了,竟然直呼起教皇的本名。 教皇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像在火灾中抢险一般重新收好圣物,交给了伊夫拉姆,这时,教堂下跪拜的人才重新站了起来。 安格劳斯同样哑口无言,他第一次发现,时间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弗雷姆很远吗?”小王子问。 “很远,在世界之脊的尽头。” “世界之脊。”安格劳斯脑子转的很快,“甘尼克斯山脉!” 康茂德满意的看了看伊丽莎白,对她的教育表示赞美。 “我想去那个地方。”安格劳斯跳下教皇的腿,拉着马奥琉斯的衣襟,“我想去那个地方。” “你还太小。”马奥琉斯不动声色的说。伊丽莎白默认了贤王的观点。 “康茂德教皇,我想去那个地方。” 教皇更加乐呵呵的笑着,现在在他心中,反而觉得马奥琉斯的决定可能没有错,至少在安格劳斯身上,教皇康茂德看到了奥纽斯仍然存在君权亲近神权的可能。 “这么小就有了颗朝圣的心,卡普亚前往弗雷姆时也比你大了一倍还多。” “对的,我要去朝圣。父亲,我要去朝圣。”安格劳斯又拉扯着马奥琉斯的衣服央求。 伊夫拉姆听到安格劳斯的话反而有了些期待,守护圣徒的朝圣之路,本来就是圣殿骑士的职责,他一下子就涌起了保护小王子的渴望,不仅如此,安格劳斯那几声稚嫩的“父亲”,更让他涌起父爱一样的感受。 “我和你父亲的观点一样,我想你母亲的想法比我们两的总和还要强烈。安格劳斯,你还太小,你受不了弗雷姆的冰天雪地。 “我们可以做个约定,等你成年,如果到了那时,在你使用过权利,看见过女人,发动过战争之后,如果成年的你那颗向往朝圣的心还有现在的一半那么浓烈,我的圣殿骑士,会随时保护在你的左右。你记住我的话,我的圣殿骑士,随时保护在你的左右。” 骑士长伊夫拉姆在权贵前开了口:“随时。”这是骑士的承诺。 “安格劳斯。”伊丽莎白开了口,“让教皇大人去休息,收敛下你的脾气。” “相比于天神,母亲的话更值得上心,安格劳斯。”康茂德说话时还是这么和蔼。 “今天准备了你最爱的蜂蜜蛋糕。”伊丽莎白通过小王子装病的事情更加深入的了解安格劳斯,她知道小王子对蛋糕根本不感兴趣,但是为了符合小孩子的行为,安格劳斯通常都会因为这句话做出开心的反应。 果然,安格劳斯蹦到伊丽莎白面前,牵着她的手就跑。 教皇看着小王子走远,他对马奥琉斯说了句话:“果然,能在贤王面前放肆的,只有下一任贤王。”然后,他在骑士团长的陪伴下,走出了教堂,走进了夜色。 似乎教堂的光芒和信徒的信仰就是康茂德的脐带,离开这里后,他就疲惫不堪,很快的在住所睡着。 伊夫拉姆在深夜交班后,没有回到圣殿。 原本瞌睡兮兮的骑士长,在潜入夜色后,行动矫健,精力充沛,他要做一些只能在夜晚才能做的事情。 第四章 格萨尔:孤岛之王,一骑当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想我谈过了我要支付的酬劳。” “不,不够。”格萨尔异色的双眸闪闪发光,“我要战船和骏马,多更多。” 没容奥威尔置疑,格萨尔走到天神的渡鸦前,做游戏一样的放低身子,用肩膀抵住奥威尔的腹部,把他也抗了起来。 格萨尔一左一右,扛着两个人,像马一样每一步都踏起后尘,向家中走去。 沙特阿卡人没有酒也能发疯,孤岛之王发疯时更加肆无忌惮,尘埃中他唱着歌:“我会拥有战船,多更多……” 奥威尔直接被扔到了地上,格萨尔故意用力的摔他,黑袍在临地的瞬间突然鼓风,奥威尔轻盈又安然的坐着,在地面荡起一圈灰尘。 “怎么做到的?” “我无法告诉你,我是渡鸦,渡鸦的本能。” 格萨尔把安蒂缇娜放上床,他脸上很是不屑的对奥威尔说话:“你以为把自己的归属描述得触不可及,就可以靠杂耍行骗了?你是埃拉的渡鸦,那我是天神的海兽。” “不,你不是。”奥威尔没有情绪的说,“你是无孕而娩的圣子。” “所以,归根结底你是天神的宠物?宠物到人间就是乌鸦之王?那天神养的狗呢?” “如果养狗的话,当然的,会有苍狗之王,这很正常不是吗?毕竟野蛮又贫瘠的孤岛也能诞生王。” 格萨尔提起了奥威尔,黑袍飘荡,像挂在孤岛之王身上的旗帜。 “什么意思?”格萨尔的大口快要咬掉这只乌鸦。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格萨尔,孤岛之王,你可以保留对我的怀疑,你可以认为我是杂耍艺人,可以认为我是巫师,认为我在使用黑魔法都行,但我的报酬仍然在这,等你完成我的要求之后。” “在我们谈妥报酬之前,我不会听你需要什么帮助。” “你开口。” “我得想想。” “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会离开。” “对,你离不开。” 格萨尔说完,扑到在奥威尔身上,奥威尔没有抵抗,任格萨尔把自己五花大绑,只留下呼吸用的口鼻。 “渡鸦就该在笼中。这就是你的笼。”格萨尔说。 “你把自己的家比作鸟笼,孤岛之王,此刻我们两人没有人比对方更自由。” 格萨尔被激怒,他奋力的推了一把奥威尔。 奥威尔轻轻踮脚就飞开,房屋的立柱上荡起一阵微风,把他柔和的包裹,奥威尔平稳的站在立柱前,没有感到疼痛和冲击。 格萨尔双手撑着立柱,把奥威尔禁锢在肌肉壮硕的双臂之间,“你之前说,你感受过沙特阿卡人的接待。” “对。热情似火的接待。” “和伊利亚?” 奥威尔没有说话。 “我去伊利亚家中时就发现了,他喝光了整整一桶酒,这不可能,这是你们两个人喝的。” “对。” 格萨尔捏住了奥威尔的下巴,另一只手死死撑着他的额头,似乎再多一句冒犯了孤岛之王的话,奥威尔会亲眼看到被格萨尔扯下的下巴。 “那你对他说了什么,是不是你逼迫他离开。” “我从来没逼迫任何一个人,埃拉的渡鸦只进行观察和适当的解说。” “你说了什么?”格萨尔的手探进了奥威尔嘴巴,手指仅仅扣住了他的牙齿,这个时候格萨尔猜测奥威尔可能真的是渡鸦,他看见这个人的舌头和乌鸦一般尖锐。 “我对伊利亚说了和你一样的话,格萨尔,你会躺进伊利亚的船,流入宁静的河。” 眼前奥威尔的嘴被拉开到极限,牙龈被扣出了血,他不可能还能这么清晰的说话,声音来自格萨尔身后。 格萨尔用力一扯,他没有看见下巴脱离后的血液飞溅,他看见的一团乱羽。 “格萨尔,你是圣子,但是还没有神力,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尤其是对我。” 黑羽在格萨尔身后旋转,像一个虚空的门,奥威尔重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眉目低垂的对格萨尔说话,没有情绪,好像折叠了原来被凌虐的时间。 “如果我说你会死在战船上,你就会放弃风浪?不会,你会更向往大海,更向往抵抗既定的命运,我甚至知道,你反而向往这样的死亡。 “我没有逼迫伊利亚,是伊利亚自己做出了选择。你们两人,因为同样的一句话,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失去的光彩,他在用装出来的不羁压制对这个人?神?神侍?鸦王?不知道怎么定义,他在压制着自己的敬佩对不能被武力征服的奥威尔的敬佩。 “我要一千艘战船,一千匹巨马。” “我会给你一匹连天神埃拉都会羡慕的骏马,马中的将军。” “一千匹。” “沙特阿卡的战士以一当十,而孤岛之王,一骑当千,我给你一匹。” “说出你需要的帮助。” “这样真的好吗?这么直接。” “沙特阿卡人从来不问敌人的情况,只问敌人在哪里。” “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直接的就开始我和商讨计划,完全不在意你的她应该是你妻子吧?我没有看见你对她的在意,我在她身上时,更多的感觉到她对你的防备。” 奥威尔看着睡床,眼中有一种对待宰羔羊的怜悯,“她怀孕了,是个儿子,你的儿子。” “还能是谁的?那又怎样?” “我能离开一会儿吗?让我借用下你的左肩,我会飞到未来,看看他的情况,仅仅是看到这个女人,我就发现,他,孤岛之王的儿子比你有更加强大的可能性。” “孤岛有先知。”格萨尔用相同的话回敬奥威尔。 “我飞得很快。” “什么时候给我马,还有船。我认为现在是谈论交易的时候。”格萨尔对儿子的未来不太在意,更喜欢能够触及的未来。“他有多大的可能性我都不惊讶,他是格萨尔的儿子。” 奥威尔意味深长的笑着,把急着想要处理的事情都放在了一边,他在心中暗自说:不知道也是好事,她的腹中,怀着一只恶毒的海蛇。 “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你在她身上时看到了怎样的感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再伟大的乌鸦都读不懂人心,因此我给你个忠告,任何一位丈夫,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被外人这样注视,尤其是被一个人满脸堆着恶心的笑容注视。” 奥威尔立即收起的笑容,他站正,弯腰,在格萨尔眼前羽化,孤岛之王在落羽中看见乌鸦在房屋的横梁上飞舞。 “我也给你个忠告,再伟大的凡人,他的地位也在神灵之下,你在我之下,伊利亚在我之下,那个爬上生命之树的人也在我之下。” 双翼展翅,怒风割破了格萨尔的脸,割断了他引以为傲的胡子。 主神埃拉的渡鸦再也没有了那种不卑不亢的腔调,他满是神威的在说,“格萨尔,报酬依然生效,但是这件事,你不得不做。” “你讲。”格萨尔歪着嘴笑,尝到了一些木屑,举止上好像确实恭顺了一些。 第五章 神灵:施害者也成了被害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犹朵拉瞥了一眼黑羊,快速的扯了一根羊尾巴上的绿长毛含在嘴中,从这边嘴角到那边嘴角,不停翻动。 黑羊“咩咩”的叫痛,奥犹朵拉心满意足的享受着黑羊的歌。 “你可以不这样吗?”默多克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连羊都要欺负?” “我只是扯了一根毛。”奥犹朵拉顽皮的摆着头,“见鬼,这哪叫欺负?它们吃对方的尾巴时,都是整根整根的扯。” “见鬼,爱人打你一巴掌和主神埃拉打你一巴掌,你会更恨谁?” “好吧。”奥犹朵拉瞪大了眼睛,在努力做出忏悔的表情,然后放弃了,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论基础,“我是堕落的神灵,我本来就做不出好事。” 奥犹朵拉嬉皮笑脸,看到默多克哑口无言后更是堆满了得胜后的笑容,“别说,它们的尾巴还真和青草一个味道,我最先还以为仅仅是颜色一样。” 亡灵之神把绿羊毛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又唠唠叨叨了一会儿,接着又故意挑衅一样,把羊毛重新含在嘴中,津津有味的嚼着。 默多克憋了一口烦恼,深吸了一口气,“你也是羊?” “我又没吃下去,你看。”奥犹朵拉拿出绿毛,嚼烂的绿羊毛上涂满了黏糊糊的唾液。 默多克单手捂着脸,“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刚对你有点同情。” 奥犹朵拉耸了耸肩,他竖起的深棕色眼瞳,瞪着无边的银盘说:“好吧,我不这样。” “别别别别” 默多克无论多么努力都来不及制止奥犹朵拉的行为。 亡灵之神把羊的绿毛扔入了银盘中,绿毛转眼不见,像扔进海洋中的骨针一样遥不可寻。 默多克跑到绿毛可能落地的地方寻觅,仔细摸着银盘,口中不断的慌神的念叨着:“别别别……” “大惊小怪。”奥犹朵拉走进默多克,满不在乎的说。 “你说大惊小怪?”默多克愤愤的站起,抓住奥犹朵拉的衣襟大吼,“你这个行为!你这个行为!” “被气到说话都不利索了?我这个行为怎么了?” “这个东西在这只是草,在下面,人间,会,会影响他们的秩序!”默多克脸气到发抖。 “那里本来就混沌一片。” “不!即便混沌也有它的秩序,你影响了它的秩序!” “然后呢?一根草会在下面变成什么?两根草?一堆草?”奥犹朵拉看到默多克没有回应,继续在猜测,“我知道了,一定是,一片草?草原?这真可怕。” 默多克闭着眼思考了一会儿,公正之神把智慧放在天平上,用来平衡已经绝顶的愤怒,默多克平静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回答了奥犹朵拉的提问:“会变成一颗树。” “哦”奥犹朵拉把食指横在鼻头下,用力搓了搓,“那真实个灾难,不是吗?” “那是藏着春天的树。” “哦,那真是天大的灾难。” “你和人间一样,不了解春天。春天是贪婪又喜欢欺诈的时节,它耗尽冬天的储备,无休止的摄取,还在贪欲上镀上生机和繁华,让人期待和向往。” “然后呢?” “那根草,会变成人间的树,它会一直保持春天的状态,不断的生长。”话说到这,默多克转身凌厉的直视着奥犹朵拉,“听到这里,你想到什么了?” “我该想到什么?” “亡灵之神,你即将拥有更多的亡灵了,果然没错,我应该收起我对你的怜悯心,堕落的圣灵不会拥有善良。” “你所谓的公正也总对另一方施加了过多的惩罚,你审判的时候,施害者也成了被害人,那个时候,你的善良呢?” “他们是无辜的,你扔的这根草让更多无辜的人丧命,这颗树,会不断的吸取土壤的养料,那一片土地会变得越来越贫瘠,他们会饿死,会流亡,会交换彼此的儿子。” “哦”奥犹朵拉恍然大悟的弹了一个响舌,“你担心的是这个。” “我愤怒的是这个。” “没有必要愤怒和担心。” “我该为你的亡灵宫殿高朋满座而祝贺?” “不会死。” “我愿意听听你的理论。” “见鬼,人当然会死,包括我们都会死。我的意思是,不会死。见鬼,我该怎么说。” “我想,你的意思可能是,不会有人因为你的错误而死。”公正之神默多克高傲的说。 当收起了对奥犹朵拉的怜悯之后,他更想展现更多的,压倒性的神威。 “对对对”奥犹朵拉像结巴终于说了完整而通顺的话一般欢畅,一连说了一个四季轮回的时长那么久的“对”。 “你说,我们会不会是二位一体?主神埃拉在我出生后,把你从我体内抽了出来。”奥犹朵拉不断的做着捏塑泥巴的模样,“我总是认为我们两人思维的互补真是融洽该死,把你那像看羊羔一样的眼神收起来。” 默多克更多了几分高傲。 “好吧,公正之神,你继续高傲,但是你要知道,你也有不知道的,确实,我不了解春天,但是,你,也不了解凡人。” “我赐予他们公正,我赐予他们明辨是非的能力,只要他们站在高处,收获地面之人的仰视,拿着戒杖,就能得到我的点拨,你说我不懂凡人?” “你不懂。”奥犹朵拉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爱惜的磨着指甲。 “我是亡灵之神,对的,你很了解我的职责,老弱妇孺死去后都会来我这报道。你们不屑于和凡人打交道,我喜欢,我喜欢他们,喜欢他们的故事。 “我听过他们的故事,一遍又一遍,一个又一个,这些凡人中最弱小的群体,你猜,我在他们故事中听到什么?我有什么感悟? “我告诉你,公正之神默多克,无论他们在怎样贫瘠的环境中出生,他们都能像你黑羊尾巴上的绿毛一样生生不息,他们对于求生的渴望,他们的生命力,完全不输你和羊屎为伴的永恒春天。” “你是说”默多克果真收起了傲慢和偏见,他坐了下来,“你说的有些道理,如果你说的是真话的话。” “当然是真话,真话在天神中不被待见,所以我才被判定为堕落的神灵。” 公正之神在天平的一侧加重了筹码,他暂时还不想让怜悯的那一端这么快就战胜理智。 “我赞同你的话,我不懂人性,那亡灵之神,能不能用你的理解告诉我,人间会因这颗树发生什么。” “那里会有最贫瘠的土地,最艰难的生存环境,同样的,也有迥然不同的谋生方式,毫无疑问,我们创造了最强大的凡人,他甚至可以爬上这颗树,把你,把我,把奥威尔,把埃拉……” 奥犹朵拉的眼睛总给人一种永远处在狩猎的警惕状态,亡灵之神用这个眼睛紧盯着默多克,他隐没了接下来的话,用肢体语言来替代 亡灵之神的手在颈前来来回回,抹了又抹。 第六章 凡人:掌握王权的新思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格劳斯在家中津津有味的吃着蜂蜜蛋糕,母亲伊丽莎白为了延长些小王子欢快的表情,特意叮嘱厨师加了一道他更喜欢的,涂上了厚厚蜂蜜的烤鸡胸肉,可能这是安格劳斯唯一没有长大的部分,对于甜食,他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有些蜜酒就好了。”安格劳斯抱着油腻腻的嘴巴满足的说。 “你还小,安格劳斯。” “那就用盛过蜜酒的酒杯装些果汁吧。” 伊丽莎白在倒满果汁的杯口上,涂上了一圈葡萄酒,递给安格劳斯。 “从今以后,也只有母亲的酒我敢这么放心大胆的喝。” 伊丽莎白发现安格劳斯的吃喝的模样似乎在模仿圣殿骑士,她疑惑的眼神刚一出现,安格劳斯透过杯口就发现了母亲的疑虑。 “我觉得这样吃饭不会那么粗鲁,圣殿骑士每一口饭都会咀嚼七下,代表着天神赐予凡人的七种美德,诚信、希望、慷慨、正义、坚韧、节制和宽容。不管是不是每个骑士都在遵守这些准则,但是他们可能是唯一知道自己是有约束的人。” “你是跟谁学的?” “喝酒也一样,首先要敬天,要在不摇杯的情况下感受香气,接着要敬地,要用大口的酒灌满整个口腔,感受土壤的馈赠,最后敬兄弟,喝酒时要发出巨大的声音把酒吞下,不能有顾虑,不能怀疑彼此的坦陈。对我而言需要改变下对象,我要敬母亲。” “你是跟谁学的?安格劳斯。” 安格劳斯又嚼了大块鸡胸肉,七口咀嚼、吞咽之后,他才慢悠悠的说道,“还用学吗?看也看会了,听也听熟了。” “伊夫拉姆?”伊丽莎白有些疑神疑鬼的问。 “你是说那位最强的骑士,在康茂德后面卑微得像只老鼠,在你跟来眉来眼去的伊夫拉姆?对,就是他教我的,马奥琉斯拜托过他教我剑术他好像……”安格劳斯放下酒杯,挑战一样的看着伊丽莎白,“教了我其他不是王族该学习的东西?” “安格劳斯,你是不是把在坊间听到的市井流言信以为真?” “市井流言?那些我才不相信,那些东西的存在都是无聊生活中的调味剂,类似蛋糕上的蜂蜜。” “那你知道了些什么。” “母亲,你的语气越来越把我当做成年人,我唯一知道的,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我想朝圣的念头,给了马奥琉斯更久的,掌握王权的新思路。” 伊丽莎白终于发起怒来,“安格劳斯,你不要一直不恭敬的直呼贤王的名字,马奥琉斯,马奥琉斯!他是奥纽斯的第五任贤王,他是我的丈夫,他是你的父亲!” 安格劳斯漫不经心的端着空酒杯,闻着杯口的酒香,他的脸颊微微发红,用同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在回答:“你是不是漏了一句,你是我的母亲,对啊,你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毋庸置疑。” 伊丽莎白打掉安格劳斯手中的酒杯,酒杯应声粉碎,摔门离开。 小王子对母亲的愤然离开毫不在意,他捏起最后一块鸡胸肉,提得老高,像钓鱼一样垂钓着自己,嚼完了最后七口。 伊夫拉姆脱去了圣殿骑士的长袍,他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腰间别了一支普通的剑,在街道上看似漫无目的的徘徊。 “我的兄弟。”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喝酒该进行哪三个步骤?” “掏钱,牛饮,姑娘。”伊夫拉姆回答。 “哈哈哈。”这个人豪迈的笑起,“这可不是圣殿骑士的标准。” “你现在也不是国王。” 马奥琉斯穿戴得比圣殿骑士更加朴素,除了天然的威严和距离感,仅凭装扮,谁也猜不出这位是奥纽斯的贤王。 “我感觉,我对圣都的了解比小儿子安格劳斯差多了。” 伊夫拉姆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有可能,我总是看到他在街道上逛来逛去,不停收集着新鲜事。” “你比我还要关注他。” “陛下,是你命令我要暗中保护他的。” “哈哈哈。”马奥琉斯在提及儿子时显得很快乐,“你真正要做的,是保护奥纽斯的小孩不被他伤害,以他现在的剑术,哈哈哈,我真担心有一天他技痒拿起木棍把惹怒他的同龄人打一顿。” “可能成年人也得担心,他的剑术是我教的。”伊夫拉姆也笑得很开怀,有一种幼苗初成的自豪感。 “来,伊夫拉姆,带我去安格劳斯经常听故事的地方。” 奥纽斯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充斥着故事,伊夫拉姆猜测,贤王想做的,可能仅仅是去民间酒馆喝上一大杯淡啤酒。 “还有什么比酒馆充斥着更多的故事?” “安格劳斯要喝酒?” “如果是淡啤酒,酒量可能不比成人差。” “哈哈哈。”提起最宠爱的儿子时,贤王总是不吝啬最得意的笑。 两人来到酒馆,闹哄哄的人群推攘着彼此,伊夫拉姆护住贤王的手臂被压下来,马奥琉斯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所有人都没有认出他,和他难以言喻的亲和。 一个屠夫模样的人狠狠的撞到了马奥琉斯,他的淡啤酒,他的餐盘弄脏了贤王的衣服。 伊夫拉姆立马凶恶的捏住壮汉的喉咙,马奥琉斯制止了圣殿骑士的行动,笑盈盈的表示愿意为他接下来的葡萄酒和牛肉买单。 “我就喜欢这杯淡啤酒,我就喜欢这盘鹰角豆!” 伊夫拉姆面露不悦。 “那我给你的淡啤酒和鹰角豆买单,这一杯,和接下来的三杯。” “我就喜欢刚才的那杯,刚才的那盘!那盘值1枚银币!” 圣光下的奥纽斯不是那么光亮,至少醉醺醺的人都会显露些无赖的本性。 “那怎么办?” “就这么办!” 壮汉猛的推了一下贤王。 马奥琉斯宽阔的肩膀稍微感受到了力度“哦?”贤王对子民的这个行为感到很满意。 酒馆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所有人围住这两人,口中爆发出山洪一样的起哄声:“决斗!决斗!决斗!” “如果不打,这事会闹到明天!”伊夫拉姆在哄闹声中在贤王耳边大吼。“你看他的剑,别在右侧,是个左撇子!他会左手先出拳,你弯腰,打他的腹部!清楚了?” 贤王没有作答,满脸都是自信。 果然,壮汉挥出了左拳,贤王敏捷的弯腰,手肘撞击了壮汉的腹部,壮汉倒地,吐出了上一轮咽下的淡啤酒和鹰角豆。 他的三个同伴看到自己人被欺负,立即冲了上来,伊夫拉姆果断抽剑,用剑身打晕三人,护着贤王逃出酒馆。 “啊”马奥琉斯在街道上大吼,喝了一大口顺手偷走的淡啤酒,“我好久没这么痛快。” “我可以带你常来。” “这不可能,无论如何我都是贤王,不管我现在是多么臭名昭著。” 伊夫拉姆不敢做声,即便他真正隶属的是教皇康茂德。 “伊夫拉姆,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请讲。” “圣殿骑士最初的指责是护送朝圣者?” “最初和最终都是,从创立之初,就没有变过。” “关于安格劳斯想去弗雷姆朝圣,你有什么看法?” 伊夫拉姆一愣,小心斟酌着接下来的回答。 第七章 格萨尔:话语中的关联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一个无边无际,遥远到最久远的歌谣都只能模糊的提及的地方,有一处人类重来没有踏足过的土地,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不是沙特阿卡这样绝顶的荒芜,它的繁荣全部在混沌中封存。 这片土地,能够实现任何一个人的心中想象的繁荣。 羊羔在这里能长得壮如战船,葡萄的大小,能大如牛眼,如果你需要酒,只需要制作一个底面不封底的木桶,把它插进土壤,在你读数七下之后,就能听到酒水在桶中哗哗的响动,你只用钻一个孔,里面的金色的酒就无尽的涌来。 它能让人一次一次的迷醉,但每次醒来,享受这种酒的人,他的酒量都会比上一次大,身体比上一次强壮,头脑比上一次更灵光。 那里无尽的牛羊可以随意的剥夺,只要不伤害到它们的始祖的绿尾,吃了它们的腿,它们就会长出腿,扒了它们皮,它们就会长出皮,它们的数量多到狗身上的跳蚤都不敢比,浩浩荡荡的扩散在整片土地。 那里的树能结出甘甜软绵的白面包,那里的冬天有从地坑里溢出的热水,只要遵守两个条件,就能长久的在这片土地居住。 格萨尔在渡鸦奥威尔的描述中心驰神往,他问渡鸦,“那里有战士吗?” 渡鸦停留在格萨尔的左肩,鸟喙贴了贴格萨尔的耳朵,奥威尔的思想立即传到了,他同时也理解了格萨尔的想法,“那里比奥多的宫殿还要伟大。” 格萨尔不喜欢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他抖动着左肩,右手拍打走了渡鸦。 奥威尔没有变成人的形态,他在格萨尔头上不详的盘旋。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牢牢的记住了这只渡鸦飞行时习惯的轨迹,如果不是心中的疑问还没有被完全解答,他真想解下斧头,砍下这只聒噪的乌鸦。 “那个地方在哪里?” 乌鸦一下又变成落羽,奥威尔眉目低垂着站在格萨尔面前。 “变来变去,不嫌麻烦?沙特阿卡人从来不是杂戏的观众。” “我在飞行时,看见了未来的血。” 格萨尔欣赏的歪嘴一笑,对奥威尔的身份少了一些疑虑。 “告诉我那个地方的位置。” “战斗时,你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远征时,你也从来不问到达目的地之前,需要准备的人力和物力。” “位置。”格萨尔迅速拿出斧头,抵着奥威尔的喉咙。 “总想杀我,你不嫌麻烦?我讲过,我见过我的死期。” “不在这里。”格萨尔顽皮的接话。 “那个地方,你不用找,近到出人意料,不过当你还没有被那个地方认可,它永远不会让你到达。” “怎么被它认可?” “你首先要成为大海和大地的王。你要用荆棘去代替大地上的青草,你要把海蛇放到最汹涌的浪涛中,让它成为海兽,你要偷走它褪去的皮,把它绑上双腿。接下来”奥威尔突然不说话了。 “怎么?” “我要说的就这些。” “不对,你把最关键的东西忘了,你拜托我做的事呢?” “我没有拜托,我要求你这么做。” 格萨尔挑着眉毛,傲慢的看着奥威尔,地上的王和天神的渡鸦在用各自权威相互逼视对方。 “你要做的事,我已经说了。” “成为大海和大地的王。”格萨尔恍然大悟。 奥威尔低垂着眉目,像乌鸦收起羽毛一样收起了双手,不再补充,也不再解释。 格萨尔两眼冒光,他打了个响舌,找到了奥威尔话语中的关联。 “你的酬劳是天国的骏马?” 奥威尔不补充,也不解释。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必须成为大海和大地的王才能得到那个嗯”格萨尔围着奥威尔走路,手指摩挲着鼻子,“得到那个神秘之地的认可。” 奥威尔沉默。 “接着,你会送我天国的骏马,也就是说,我必须骑上那匹马才能到达那个地方。所以,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到?” 奥威尔仍然低垂着眉和目,但是头却高高的抬了起来,“完美的推理,格萨尔。正如你所说。” “没有兴趣。”格萨尔同样把头高高抬起,爆发出不输神威的气魄。“我,格萨尔,孤岛之王,我终身要做的,是为孤岛上的子民找到更合适的栖息之处。” “那你就会走向毁灭。” “每个人生来就走向毁灭。” “走向伊利亚为你带来的毁灭。” 奥威尔的双臂快速的扑腾,发出翅羽划空的声音,但他没来得及变成渡鸦逃走,格萨尔紧紧捏住了他的喉咙,异色的双眸残忍如毒蛇一样的盯着他。 “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奥威尔艰难的开口,却口齿清晰的回答道:“没有名字。” “它什么样子?” “纯洁如白玉,巨大的天顶。” “你是神,我暂时承认你是神,因为说不定我的狗也在它的同伴中说,它是狗中之王。 “主神埃拉的渡鸦,我证明给你看,我不会因为伊利亚走上毁灭,我不用你的狗屁马也能找到丰饶之地它是岛屿还是大陆?” “是混沌。” 格萨尔用力甩开奥威尔,奥威尔在脱离控制的那一瞬间变成渡鸦,在空中飞出越来越大的圆离开。 渡鸦啼血的叫,黑羽零星的落。 安蒂缇娜在床上醒来。 这时,当格萨尔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时,才发出阵阵惊叹,那个会杂耍的渡鸦,可能真的是天神。 他的怒风锋利而精准,完美的摧毁了房屋的屋顶和四壁,而除此之外,屋内的一切物品都令人毛骨悚然的安然无恙,就连挂在墙上的弓,都在若有似无的风中平稳悬吊在原处。 格萨尔产生了一个不实又真切的想法,站在没有墙壁的家中,仿佛整个沙特阿卡都是他的家,好笑的是,这个想法无论如何都说得通。这又让他想起了为他筑城的伊利亚。 “发生了什么?”安蒂缇娜下意识的保护着肚子,看着空荡荡的地方问。 “来了一阵风,刮走了一些东西。” 安蒂缇娜不安的不在这里,相比于眼前的荒诞和格萨尔荒诞的回答,更大的不安萦绕在她心中。 “格萨尔,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安蒂缇娜又捏了捏扁平的肚子,曾经格萨尔对安蒂缇娜肚子上的线条无比着迷,现在觉得那肚子和所有人一样,是对臭大肠的伪装。 “没什么不对劲的。”格萨尔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怀孕了,是个儿子。” “不对,格萨尔。”安蒂缇娜脸上的不安快要化作乌云,“不像是怀孕,我感到,是毒蛇在吞噬我的身体。” 女人哭了,是真正的,软弱的泪水。 第八章 神灵:针对自己职责的冒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犹朵拉不断做着切割自己喉咙的动作,脸上做出一种看见自己血淋淋死相时痛苦的表情。 但是,整个轻浮的举止看起来明确的表明了一个事情,奥犹朵拉根本不怕死亡。这个神情,根本就是大人在给不听话的小孩讲恐怖故事时,故意做出的惧怕。 “你打算龇牙咧嘴到什么时候?”公正之神默多克不耐烦的问。 在喉咙前比划的那只手停了下来,奥犹朵拉摸着自己脸颊,哀楚的抱怨道:“我正奇怪下巴怎么一阵一阵的发酸。” 默多克厌恶的闭上眼睛,奥犹朵拉趁着这个机会,又快速的拔掉一根羊尾的绿毛。 “你又在干什么?” “什么都没干啊!”奥犹朵拉向前伸出双手,五指挺得直直的,“我还能干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你嘴里的是什么?” 奥犹朵拉蛇样的舌头一下吐得老长,舌尖分了叉,把绿毛迅速卷了进去不对他僵硬而又快速的偏头,思考了这么一小会,又把绿毛吐了出来。 “嘴里的是什么,当然是春天,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春天来自你羊尾。” “你又去招惹我的羊干什么?” “我没有啊!”奥犹朵拉额头上血管因为这次的抗争而凸起,绷得直直的手掌又在空中挥动了两下,肢体语言明确的在传达我在这里明明动都没有动! 黑羊“咩咩”的叫了两声,很奇怪,仅凭声音就能分辨出这是一只母羊。 “你看,”奥犹朵拉指着黑母羊率先开口,“它都在告诉你,我没有招惹她。” “那你怎么又含了一根羊毛?”太明显的谎言在公正之神眼中没有作用。 “我刚才只扔了一半出去。”奥犹朵拉捏住小指的指节,“还有这么多留在了嘴里,春天嘛,生生不息,它又长了出来。” 默多克凌厉的看着奥犹朵拉,有持斧者准备施刑的架势。 “你要对自己的春天有自信,春天就是这样充满活力。”奥犹朵拉挥了挥拳,皱了皱鼻子。 神侍在上位的神灵前不能说话,包括形体都只能保持在被赋予的角色中,默多克的黑羊在目前的情况下连抗议都没有办法。 现在,公正之神默多克被一件无聊的小事触怒。 默多克无法忍受的,就是谎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用来遮盖谎言的谎言,如果这个谎言的使用者还是在天神中最不受待见的亡灵之神奥犹朵拉,默多克便感到一种明显在针对自己职责的冒犯,这堪比奇耻大辱。 “我们来听一听另一方的证词。” “这只羊不是都回答你了吗?我没有动你的羊啊。”奥犹朵拉学了几声羊叫,惟妙惟肖,那只公羊都起了反应。 默多克双手握住黑母羊的双角,用力往下压。奥犹朵拉看到歇斯底里的默多克吓得语无伦次,“别别别,没有必要,公正之神,你没有必要这样。” 黑母羊的头埋到玉盘上,它的骨骼都快从皮囊中爆裂,看得出它在向默多克施加的力道相反的方向用力,黑母羊像被压弯的树一样弹了起来,它人立起来,前蹄在空中挥动了几下,它脑袋光秃秃的,公羊在母羊角的断面分别舔了两下,母羊的伤口变成了粉嫩的肉,粉嫩的肉上长出了毛,毛上有两个稚嫩的含苞。 它还是羊子的模样,不过眼睛更像一个在风月场大受欢迎的美女,忽闪的大眼睛中水汪汪的充满了色彩。 “承认,承认,我承认,伟大的公正之神默多克,我又扯了一根羊毛,别在这里审判,这里是。”奥犹朵拉抱着默多克掰断的羊角在说。 “不行,我必须听到双方的证词,我要把你们的话放在天秤上,用智慧来评判是非,你有没有扯羊毛?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扯了扯了,扯了两次。不要在这里审判,不要在这里判断是非,默多克。” “很好的回答。”默多克左手抓住一个光球,圆球里不断回荡着奥犹朵拉的声音“扯了,扯了,扯了两次。” “你呢?奥犹朵拉有没有欺负你。” 黑羊变成了一个女人,穿着绿色的草鞋,黑色的衣服,虽然宽大,但是仍然能看到美好的身段,她的长发披着肩膀,脸颊旁,有两一绺稍短的头发。 “嗯,奥犹朵拉欺负了我两次。” 这个声音让奥犹朵拉口中含着的春天流进了心脏,让心蠢蠢欲动,作为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对于感情原本是麻木的,就像战神对疼痛的麻木一样。 “神灵在上。”奥犹朵拉惊呼,一时间忘了自己也是神灵,充满羡慕的说,“你每天骑着她周游?” 默多克右手捏住了另一个光球,这个光球同样在不断的说话“奥犹朵拉欺负了我两次。” 默多克平举起双手,低垂着头,变成了玉碟上的天秤,公正之神的头没有向任何一边偏移,默多克的嘴上也含着一个光球,光球在说“嗯没有假话。嗯双方都没有假话。” 两团光球回到了各自的归属,奥犹朵拉感到遗失的语言片段都在原来语言体系里连接起来。 女人重新变成了羊,黑公羊不断的吃掉母羊的绿毛,母羊长出了小小的角。 “就这样。”默多克制止了还想继续啃咬的黑羊,公正之神对黑羊说,“时间不是那么无休无止。” 奥犹朵拉抱着羊角,痛苦的望着玉碟,健谈的嘴好久没有说话。 “亡灵之神,你戏弄了我,戏弄了我的羊,两次。” “对啊,两次,伟大,客观,理性的公正之神,你的戒律籍上又多了一条英明的审判,叫做极端理性下的失控。”奥犹朵拉的双眼失去了活力,和亡灵一样死气沉沉。 默多克仍然高傲而凌然。 “你时刻都铭记着公正,公理,客观,理性,审判,还有真相,时时刻刻,所以埃拉才给了你这个不高不低的位置。” “主神埃拉给了我们最合适的位置。”默多克纠正了奥犹朵拉对神灵的称谓。 奥犹朵拉彻底躺了下来,把两只羊角放在额头,“看看你做的事,上位神灵,仔细看看你做的事。” “你觉得审判不公?哪怕是应得的?哪怕没有惩罚?你永远希望你的谎言能够在言传中成真?” “我最能承受的就是审判,无论公正的还是不公正的。默多克,我的公正之神,你重来没有为埃拉在我身上做出的决定进行公正审判无所谓了。”奥犹朵拉把羊角放上了眼睛,漆黑一片。“默多克,你想想你刚才做了什么。” “公正的审判。” “公正究竟能带来什么,能让你时时刻刻牵魂挂肚?” “秩序。” “可是你带来了无序,带来了混沌。” 默多克看看了无垠的玉碟,惊得说不出话。 “我扔下了一根春天,凡间顶多长出一颗望不到头的树,你,默多克,所谓的公正之神,你在这里进行了审判!审判!用你的智慧!你能确保下面的凡人不会获得明辨是非的智慧?” “明辨是非!”奥犹朵拉狠狠的重复了一次,眼中和看见了末日一般,“如果凡人拥有了这个能力,他们就和我们有了相似的特质,思维的一部分会像神灵!我扔下春天,顶多剥夺了富饶,而你让他们像了我们,你剥夺了他们愚昧的权利。拥有不属于头脑机能的智慧,拥有认识到周边环境无力改变的智慧,是比黄昏还要恐怖的灾难。” 默多克收下了高傲,沉默了很久后,他问:“那怎么办?” “我原来以为你和众神不一样,结果你们一样,一旦出现问题或者麻烦,首先想到我是始作俑者,如果我不是,就用我的头脑想办法。我拒绝,默多克,是你强行要在玉碟上审判,在我承认罪行之后都坚持要审判,你自己想办法。” 奥犹朵拉把嘴角的绿毛别在耳朵上,又把羊角交叉放到胸前,无可奈何的说:“本来,埃拉让我来这里是来解决某个麻烦,我刚开始忘了和你说,后来来不及和你说,现在,没有必要和你说了。” 第九章 凡人:不能低估符号的力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夫拉姆在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中深思了好一会儿,依然想不到该用什么话去回答的贤王的提问。 贤王感觉有些冷,戴上了兜帽。 “安格劳斯很聪明吧?”贤王问。 “非常聪明。” “我也这么认为,有时候还觉得他聪明过了头。”贤王感叹的说,“所以我觉得,这件事由他自己去判断。” 伊夫拉姆欲言又止。 “怎么?”安格劳斯的观察力从贤王身上学来的,马奥琉斯一下子就捕捉到伊夫拉姆吃嘴唇的动作。 “我觉得安格劳斯年纪还太小。” “哈哈哈”马奥琉斯的笑声从能囊括大陆的胸怀中迸发出来,“他只是个子矮。” “我担心他受不了那里的严寒。” “你去过?” “教皇康茂德派遣过圣殿骑士去寻找古斯塔夫的酒杯,没有一支队伍成功翻越了世界之脊。” “带上安格劳斯说不定就能翻过。”贤王自信的说,“甘尼克斯山脉不会不认同贤王的儿子,更何况这个小孩涌起朝圣之心的年纪比当时的卡普亚还早。” 伊夫拉姆听着贤王沉着有力的脚步声陷入了深思,“还有个办法。”他说。 马奥琉斯的脚步声由重变轻。 “教皇还会在圣都停留一段时间,不如去问问他的意见。” 伊夫拉姆现在的心态很奇怪,他感觉自己是丢盔卸甲,并且把辎重全部推卸给同伴的逃兵。 可怕的是,他感觉不到罪恶感,感觉到的仅仅是轻松,无与伦比的轻松。 圣殿骑士几乎快乐到想在街道上跳起拍脚,伊夫拉姆把评断全部推给了教皇,他如释重负的说,“教皇不仅可以用他高深的智慧提供建议,他还可以向神灵询问,毕竟他是离天神距离最近的人。” 伊夫拉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同时,他更在意的是贤王的脚步声他听不见了。 “贤王?”圣殿骑士像进入巷战一样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回应。 他移动了下眼珠,微微偏过了头,最后侧过了身,贤王早就在夜色中消失,伊夫拉姆愣愣的站在街道上,宛如一个战场中不知战况的将领。 “贤王?”伊夫拉姆颤抖的声音放大了些,确认贤王离开他后,深深的缓了一口气,似乎刚从绞刑架上被赦免。 伊夫拉姆拍了拍脸颊,又用力把一口热气使劲涂抹在脸上,可能清醒了些,也可能勇气又回来了,他急匆匆的向另一个地方跑去一个他早就想去的地方。 卧室里,公主伊莉西娅用梳子打理着金发,她翘着腿,漫不经心的在问:“你听见了吧?” “听见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回答。 “你觉得父亲会做什么决定?” “关于安格劳斯?有很大的概率会赞同他的决定。” “他这么小,父亲不替他做决定?” “通过我的观察,还有小蜘蛛们带来的消息,安格劳斯只有身板小。” 伊莉西娅轻蔑的“哼”了一声,扔掉了梳子。 “你听见康茂德怎么说我的了?” “我赞成教皇的赞美。” “他说我充满爱的光芒。”伊莉西娅厌恶的比划着散发光芒的动作,“谁要这个光芒。” 伊莉西娅越说越气,从抽屉里拿出装饰性的未开刃的小刀,对着自己散着金光的头发用力的割,她头皮很痛,还是发狠的捏着一小绺头发扔在卧室,地上的头发竟然也是熠熠的光彩。 伊莉西娅更加愤怒了,她非常不满教皇对自己的外貌有这么贴切的描述。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别讲。” “教皇看到你时,他的裤子凸了起来。” “你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伊莉西娅用力踹了一下半跪着的男人。 男人享受般的痛叫了一声,他没有顾虑的说:“我当时也是一样的反应。” 女人诡异的笑起,笑容几乎在脸上凝固了,卧室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气氛。 “你这句话,足够让你被割一刀,我不是指脖子。” “记得你答应的酬劳吗?只要能让我接近你一次,之后怎么都行,无论是割喉,割舌,还是割其他地方。” 伊莉西娅把刀扔到了地上,“割那里由你自己决定,由你自己实行。” “好。”男人奴隶般的选择服从,他像狗一样爬着,去捡那把刀,随便捏住了伊莉西娅的金发。 “用嘴。”女人命令说。 “好。”男人说完准备用嘴衔起刀,女人踩住了刀。 奇怪的气氛让空气更加凝固,男人看着女人的脚背,感觉自己在粘稠的海中,渴望呼吸,又在窒息中不可自拔。 “咬住它。” 男人咬着刀,支支吾吾的顺从。 “用力把刀含起来。”女人凝固的笑容中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男人用力,但还是无法咬起短刀。 “如果安格劳斯真要去弗雷姆,我们要赶在他之前到。” 男人放下短刀,回答:“是。” “谁让你放下的?” 男人含着刀,听着伊莉西娅的命令。 “无论父亲同不同意安格劳斯去弗雷姆,我们的人都要先到达那里。我厌恶康茂德,我憎恨康茂德,但是我从他身上还是学到了一点,永远不能低估符号的力量好了,游戏结束。” 男人不再去含住刀,但还是保持的趴着的姿势,靠在伊莉西娅脚边。 “我们要比安格劳斯更先得到那个酒杯。” “不止是安格劳斯。” “嗯?” “我的小蜘蛛们告诉我,贤王可能也有这个想法,我们要不仅要抢在安格劳斯之前,还要抢在贤王之前。” “那难办了。” “好办。” 伊莉西娅等待着男人把话说完。 “我已经安排了一支佣兵团上路。” “佣兵?”伊莉西娅很不屑。 “放心,他们比圣殿骑士还可靠,我雇佣的是暗之佣兵团。” 女人心领神会。 “你雇佣他们花了多少钱?” “不用你花钱,我的女王。” 女王,伊莉西娅喜欢这个称谓。 “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给我的酬劳。” “接近我一次。”女人脸上是最英明的商人占了便宜之后得意的样子。 “对。” “我答应。” “我要你起誓。” “我起誓。” “我要你用你的野心起誓。” “好的。”女人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是我要你在接近一次之后,你自己用这把刀割掉自己的一部分,具体哪块肉,随我来定。” “好。”男人趴着回答,“需要我起誓吗?” “滚开。” 脚步声响起。 “回来。” 脚步声又靠近了。 “我现在就可以预支一部分酬劳给你。” 女人伸出了脚。 伊夫拉姆趁着夜色爬上了高墙,他毫无顾忌的拍打着窗户,砰砰作响。 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显眼的程度不比直接闯进屋中大闹差。 屋中的女人迅速打开了窗,不让这个噪音继续下去。 窗子刚打开,伊夫拉姆就把女人拥入怀中,他半跪在窗沿上和女人亲吻,他感到女人强硬又温吞的力量,骑士自以为会意了女人的想法,跳进了屋,关上了窗。 女人从臂弯中逃离,她急退了几步,打倒了花瓶,瓶子碎裂的声音让她惊心。 卫兵,卫兵,卫兵可别听见。她心里下意识的说着,虽然,她同时也希望着伊夫拉姆能够出去。 “你怎么又来,圣殿骑士发过禁欲誓的。” “我十年前就打破了誓言,没记错吧,伊丽莎白,正好十年了。” “你不能再来了。” “为什么。” “因为” 伊丽莎白的睡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坐了起来,黑夜中只能看到他的身形,但这个人身上不怒自威的气魄让伊夫拉姆产生了在坠入深渊时头上还有千钧重担的绝望感。 “我需要你离开,彻底的离开。”马奥琉斯走到伊夫拉姆面前说,“很好的时机,对吧?” 第十章 格萨尔:裹上沥青和沙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到安蒂缇娜软弱的样子,格萨尔泛起了浓烈的,如瘟疫一样不可抑制的爱意。 可能任何一个女人在成为母亲之后,无论曾经在多么凶险的环境中周旋,她都会因为母性,变得强大而脆弱。 孤岛之王扑倒了安蒂缇娜,伊利亚为他筑的高墙就是房屋的四壁,格萨尔在人来人往的孤岛中毫无避讳,大胆的亲吻。 安蒂缇娜惊恐的拒绝着,格萨尔瞪着她,咬了咬她的下唇后问:“怎么了?不习惯?” 格萨尔说完猛浪抬头一样猛烈的大吼: “所有人”沙特阿卡的子民听到命令,都瞩目过来,“不许看!”安蒂缇娜感觉自己被强烈的音浪钉进了土壤,而沙特阿卡人则如同被风扫过的树木,齐刷刷的偏过了头。 “感觉自在些没有?谁看,我就挖掉谁的眼睛。说到做到。”格萨尔开心的亲吻了女人的大眼。 “不,格萨尔。不是我自不自在的问题,如果这样你能够快乐,我愿意这样。”安蒂缇娜仍然竭尽全力的推阻着孤岛之王,仿佛身上还有最珍贵的东西不愿上交,“肚子,我的肚子。”她不安的说。 “怀上了我儿子的肚子。” “不是,格萨尔,我感觉,我怀上的是毒蛇,你不要去惊动它,它好不容易才在我肚中消停。”安蒂缇娜不停的退步,“你忘了吗?当我通过大海和大地的试炼,我回到了孤岛,那时先知对我说的话,他说我肚中的海蛇会探寻更广阔的海域。”安蒂缇娜提醒到。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的那个岛,附属于什么?”格萨尔像在慢慢靠近待宰猎物的猛兽,眼睛里全是渴望。 “罗德,罗德城。” “看吧,你是罗德人,先知的预言只对沙特阿卡人有效。” “不要,格萨尔,不要。”安蒂缇娜哭出了声,然而央求只起到相反的作用,她越是暴露软弱,格萨尔就越想去占有。 “格萨尔,不要像你搅动海洋那样惊扰这只野兽,我求求你。” “如果你怀上的是野兽,那我让它现在就学会在我面前保持温顺。” “格萨尔!”安蒂缇娜的母性让她穿上了比战士还要牢固的铠甲,她鼓起勇气说起了最后的言辞,“如果你真的要这样,我可以保证,它会过早的从毒蛇卵中孵出,它会长出和你一样英俊的脸庞,脸庞下会连接着一个毒蛇的身子,它会摧毁你的成就,在废墟上建立更大的废墟。” 我就是这么当上孤岛之王的。 格萨尔心中想到了泰格维森。 被自己儿子推翻?这可能是孤岛之王最不差的后果。 “如果你真的能生下这个怪物,那我就剥去它的皮,在蛇皮上面裹上沥青和沙,作为我的马裤,我还要把它的骨头抽下来,当成船的主骨。” 孤岛之王歪着嘴笑,安蒂缇娜知道,格萨尔挂起这样不由自主的笑容时,他想要的东西都势在必得。 他得到了,格萨尔搅动起另一片海。 安蒂缇娜在哀凄和欢愉中哭泣,不会有母亲愿意孕育一个恶毒的蛇,同样也不会有母亲愿意杀死自己尚在腹中的胎儿,矛盾的是,更不会有女人体会不到格萨尔汪洋的雄性魅力。 格萨尔真的闻到了咸腥的海水,这片海的波澜他没有见过,他对这片海感到陌生,孤岛之王感觉被海洋孤立,海里的浪花是大海吐向他的厌恶的口水。 我在海洋中长大,没有海洋能这样拒绝我!格萨尔在海中怒吼。 他习惯性的拔出了腰间的斧头,手上只是一截断木,他立即扔掉断木,想从船上拿出弓箭,这时他才发现,他踩在即将沉没的战船上。 “奥多!”格萨尔在船上冲着天大吼,“如果你能为我带来强劲的海风,待我上岸,我会为你献祭一个活人!” 海风吹来,格萨尔上了岸。 他在城墙旁,听到模糊的呼啸,城墙上涂满了血,诡异的是,他竟然能从血中看见血的主人,这些都是沙特阿卡的战士。 尸体从高墙上跌落,如天国巨大的雨滴,没有一滴雨打在他身上,跌落的尸体,也是沙特阿卡的战士。 孤岛之王产生了难以抗拒的绝望,他跪到墙面,扶着墙,然后,更加绝望这是伊利亚为他修建的墙,他被墙隔绝在外,像一个想要入侵沙特阿卡的掠夺者。 这是,怎么回事? 格萨尔在墙边哭泣。 云梯不断的靠近城墙,不断的燃烧,不断的塌落,战士不断的成为雨滴。 格萨尔随手拿起了滚烫的木炭,手上没有感觉,唯一的感觉就是心中的透顶的绝望,他打算吞下这支木炭,让它把气管烧毁,干脆死在墙下。 他没有这么做,孤岛之王在绝望中找到了希望,摸到木炭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伊利亚搭建的云梯,他能感觉到这就是伊利亚的手艺,但木材不是来自不是沙特阿卡的树。 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格萨尔,比女人还要脆弱。 “伊利亚!”他吼着,一点没有了王的威严,像小孩迷路时的大吼。 “撤退!” 格萨尔闻声望去,安心了些,至少不会死更多的人了,他看见,现在是伊利亚在指挥战斗。 伊利亚挥舞着他的剑,快得如同振翅的苍蝇,不过他没有鼓舞士气,他不断的阻止战士爬上他的云梯,不断驱赶战士回到残余的战船。 做的好,伊利亚。格萨尔说完准备死在墙下。 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就来到了末日,我怎么在一瞬间就承受了生命中沉重的背叛和归来。 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面对结果。 伊利亚骑着马跑来,抓住了格萨尔,孤岛之王卑微的在地上拖行,他没有反抗,没有怒气,没有痛觉,像一个知道自己罪孽的人一样,默默的承受着马刑。 筑城者伊利亚把格萨尔拖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他了下马,又把格萨尔推上马。 “跑!”伊利亚吼,他始终精致的面庞脏兮兮的,只有灰眸还是那么明亮不,不明亮了,是看到现在伊利亚的灰眸,想起了曾经伊利亚的样子。 “跑!格萨尔!跑!我的王!” 格萨尔呆住了,枯木一样没有活力的呆住。 伊利亚咬牙切齿,举起了刀。 对,就这样,格萨尔停驻在马上想,如果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我只愿意死在你手上。 伊利亚用刀背拍打马腿,马消极的跑,船上的人把格萨尔抱上了归宿。 格萨尔看向伊利亚,伊利亚越跑越远,船在越加壮烈的雷鸣中离孤岛也越飘越远。 伊利亚的身影越来越小,城墙上站立的人影却不合规律的越来越大。 格萨尔和雉堞上的人几乎是面对面的对视,他知道,墙上的人瞪着的正在逃离的自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神拥有这么难以置信的亲近感,他的瞳仁中,竟然有两只活跃的海蛇在他湛蓝的眼睛中四溢的翻滚。 伊利亚,你为什么要去赴死?格萨尔问。 伊瓦尔,你为什么要杀我?格萨尔突然间就知道高墙上领主的姓名,他太清楚了,那是他为儿子取的名字。 天神给了另一个答案。 “格萨尔!”天神用雷鸣拷问着孤岛之王,“我用海风送你上岸,现在,我要求你献祭我一个活人。” “那就,他吧。” 格萨尔指着高墙,不知道是打算献祭他的兄弟伊利亚,还是他的儿子伊瓦尔。 第十一章 神灵:冲破脑中的禁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犹朵拉有一种睥睨神灵的傲慢。 亡灵之神宛若枯骨的食指和大拇指捏成一个环,横在嘴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巨蛇能听懂口哨里的含义,它的尾巴钻进玉碟,在奥犹朵拉身后钻出,这根尾巴横着折叠了一次,又竖着折叠了一次,亡灵之神坐靠上了这根尾巴,惬意的用双手枕着脑袋。 惬意的感觉让奥犹朵拉想唱首歌,但是贫穷的脑袋没有这样的财富。 “你又在干嘛?”公正之神差点用羡慕的口吻问出这句话。 默多克看到舒适的奥犹朵拉有了些重新骑上黑羊的冲动,这样胡乱的使用神侍让克制又谨慎的自己有些向往,不得不承认,经过这么久的长途跋涉,默多克也想放松下腰身。 “你说这个?”奥犹朵拉的眼睛除了自带的凶狠之外,其他部分,比如眼睛里面的活力和自由都更像一个顽童,亡灵之神拍了拍蛇尾,上面的蛇鳞水波般的起伏了下,“这是我和沃尔西的默契。我把这个部分,叫做椅子。” “你给神侍取了名字?”默多克难以置信的问。 任何事物,无论在冥界,在天上之城,还是在人间,一旦有了名字就和取名的人有了感情上的羁绊,伟大的生命体都该避免这样的事,感情,无论是仇恨还是疼爱,都和举弓的爱神一样盲目。 “最没有感情的亡灵之神,居然给神侍取了名字?”默多克再次置疑。 奥犹朵拉对默多克的不解更加不解,眉头皱得像起了结的胡子。 “这有什么值得置疑的吗?你被孤立过吗?我被神孤立,被凡人孤立,你们认为我狡诈,阴险;他们,那群人的亡灵,他们的一生短得不及埃拉的一根腿毛长,就因为他们死后会来我这里,就把我认为是带来死亡的神,你以为他们还会对我有信仰?要崇拜我?要向我献祭?我能通过我的神像和他们说说话?听听他们的烦恼?我为什么不给唯一真心在陪伴着我的神侍取个名字?” “有些道理,说得通。”公正之神眼中又泛起怜悯。 “我还可以为刚才种下的树取个名字,就叫生命之树。”奥犹朵拉嘴巴翻转的很快,很是意犹未尽,他干脆取下了耳边的绿毛,又扔进了玉碟,绿毛受到神灵意念的控制,横着消失在玉碟中,“这个叫,世界之船。” 亡灵之神可爱的发泄着往昔的不满,苍白的手指点着黑母羊,“这个,我把这个叫做” 公羊向前走了几步,挡住了母羊,默多克也走了几步,挡住了公羊。巨蛇的尾巴向后倾斜了一些,奥犹朵拉斜躺下来,视线又放在母羊身上,嘴中含糊了半天,说不出话。 有些蜜酒就好了,蜜酒能冲破脑中的禁区。奥犹朵拉想到。 “别胡闹。”默多克明令禁止。 “胡闹的能力,早就没有了。没发现?”奥犹朵拉交叉着手指,枕着后脑,指节不安分的敲打着手背,很有可能在压制扯绿毛的冲动。 巨蛇的尾巴移动了一下,它不去充当奥犹朵拉的靠背,而是横横的放平了下来,停在默多克身旁,奥犹朵拉双手捧着脸,把嘴巴吃进肚中。 蛇尾碰了碰默多克,默多克移了两步,蛇尾又碰了碰,默多克又移了两步。 “管好你的神侍。” “沃尔西想让你坐下。”奥犹朵拉摊开了双手,无奈又费解的说,“我真的建议你们常去人间走走,很难理解吗?察觉出你的疲惫,邀请你坐下?察觉出我的无奈,察觉出我的我的心酸,算了,谁会关心我,一个亡灵之神。” 默多克坐了下来,公正之神不愿去承认,坐着这只蛇的感觉非常舒适。 “我们是神灵,是灵的状态,想要下去,得先受肉。”公正之神讲起了规则。 “对啊,我想起来了,你们虽然有喝不完的蜜酒,看不完的戏剧,吃不完的供奉,唯一缺的就是人间的肉身,我有,亡灵之神拥有用都用不完的腐败肉身,而且不缺保存得妥善的,这些肉身新鲜得和活着一样我给你一个?” “不要。” 奥犹朵拉捂住了脸,默多克带上兜帽,也捂住了脸。奥犹朵拉移了下身子,和默多克靠得更近。 亡灵之神透过指缝看着玉碟,玉碟无论从什么位置打量都是无边无际的洁白。 “心事如这么干净就好。”一句话在默多克口中自然成形,不经过思索就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句话的。” “这本身就是你的话。” “看来我们之间也有了默契,是不是我给你取过名字?” 黑公羊感受到命令,它用羊角刺了刺奥犹朵拉的手肘。 “再说这么无礼的话,我就让帕里斯刺穿你。” 奥犹朵拉乐不可支,顽冥不化的公正之神居然有了点人间的烟火气,这么快为神侍取了名字,虽然这段时间长得足够让人间的生命之树扎深根,展壮叶,把种子播撒到海洋中,生长到人类的视线望不到的地方。 “刺死你。”黑公羊帕里斯说。 “你竟然让神侍在我们面前说话?我的沃尔西被埃拉扒皮时都不敢吭一声。” “一定是你犯了错,主神才这样惩罚,这是公平的决定。” “对啊,埃拉为了一条新的马裤。真是公平。” “上位天神的无穷智慧只用遵从,不用思索。” “我知道你要这么说,你是不是还要加一句我们的思索就像小孩在看命运之书时,只沉迷插图的色彩,不去理解文字的意义?” 默多克没有说话,这样才能止住对奥犹朵拉精妙比喻的赞叹。 公正之神的沉默带来了更长久,更不适的沉默。 “我们把话放在开头。”奥犹朵拉说,“埃拉为什么让你来这。” “主神埃拉亲自来到我的住所,赞美我是最克制的神,因此交给了我这个任务。” “你没察觉到一种扭捏的感觉?公正之神,埃拉赞美你克制克制。”奥犹朵拉双手抓紧了,揉碎了这个词后,再次着重强调了一次,“赞美你克制。” “赞美对于你当然别扭。” “我不是这个意思。埃拉还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默多克难得的多了一些表情,很得意的表情。 对于这次主神埃拉的造访默多克欣喜非常,公正之神把这段记忆复制了好几分,刻在了天秤的砝码上,他敲了敲额头,拿出了所有的砝码,在玉碟上一弹,一下子,玉碟上挤满了无数的画面。 奥犹朵拉感觉自己长出了无数的眼睛,每个眼睛都从不同的角度在观察同一件事物。 果然,果然,果然如此! 亡灵之神的表情比默多克更加得意,他越是观察埃拉,越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问题所在,默多克,我找到了问题所在。” 第十二章 凡人:比夺回圣物还要伟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面对着半神样的贤王伊夫拉姆跪了下来。 彻底的跪了下来,包括肉身和骑士的骄傲。 打破禁欲誓的这十年,他没有因为背誓而自责过,有时在游戏之后看到熟睡的伊丽莎白还常常带有病态的自傲我背誓,我依然是最强大的战士;我背誓,我依然是奥纽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我背誓,我征服了征服贤王的女人。 “起来,伊夫拉姆。”贤王马奥琉斯没有情感的命令道。 伊夫拉姆起不来,他彻底被打败了,像正被训话的孩童,在被命令不能哭时依然仍不住哭泣。他强大的筋肉陷进的地面,起不来,他感觉自己会永远跪着。 “你有佩剑,我没有。”贤王拍了拍宽松的睡袍,“你有出色的战斗技巧,我没有。你有对你忠心耿耿的神殿骑士,我还是没有。忘记我对你说的了?” 贤王对我说过什么?伊夫拉姆脑子一片空白。 在爬上窗子之前,他满脑子都是伊丽莎白生动的表情。 “你只用假装屈服权利。”贤王替伊夫拉姆回忆。 伊夫拉姆还是屈服了,马奥琉斯给他罗列了所有他持有的优势之后,他还是屈服了。 他单膝跪地,接着双膝,最后额头贴住地面。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所有,他的骑士团,他的武技,他的剑与铠甲,都是依托于这个繁荣的圣都,而当圣都的统治者用君王的姿态面对他时,他发现,自己像是山下的蚂蚁这么渺小。 “圣殿骑士伊夫拉姆,站起来,要像一个骑士。” 我依然是圣殿骑士?伊夫拉姆恍惚的觉得自己在可怕的噩梦中。 “看到安格劳斯的眼睛时,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的骨肉,他的眼睛和你一样漆黑而稀有。” 骑士站不起来,变成比软骨头还要懦弱的战士。 “我会在适当的时机请求教皇康茂德,希望他能同意安格劳斯的朝圣,而你,圣殿骑士,告诉我你们成团的初衷。” “保护,保护朝圣者的安全。” “安格拉斯即将成为朝圣者。” “我会保护他的安全。一定。”伊夫拉姆想行一个坚定的骑士礼,但是他只在脑海中想象了这个动作此刻的圣殿骑士团长,比患上最严重的疟疾还要无力,光是让臣服的身体不要完全软烂在地上,就让他竭尽全力,额头冷汗如雨。 伊丽莎白猛吸了一口气,她不敢说话,安格劳斯真的要离开?去冰天雪地的弗雷姆?和一个基本上是被流放的圣殿骑士?她想起了安格劳斯装病之后对她说的话,弄不明白这个朝圣的想法是儿子蓄谋已久,还是贤王的暗中筹划。 “伊夫拉姆。”贤王对骑士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离开。怎么来的,怎么离开。” 圣殿骑士犹如野猫,比在战场败北逃得还快。 怎么来的,怎么离开了。 他兴奋的爬进窗户时,觉得自己比抢回圣物还要伟大,现在灰溜溜的爬出窗户,在街道寂静无声的奔跑,无论跑得多快,都感觉贤王在黑影中紧紧的逼视。 贤王没有关窗,他用魁梧的身躯挡住了洞口。 “难以相信的是,我竟然没有感到痛心。”马奥琉斯把伊丽莎白拉到身前,轻轻捏着她的耳朵,“我甚至感觉到了难以抗拒的命运。你呢?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吸着冷气,咬着嘴唇。 “我的王。”恐惧使伊丽莎白像在念叨一个一旦提起就会降临的恶魔。 “你有没有和我一样,感到一种难以违抗的宿命。”马奥琉斯梳理着伊丽莎白的头发,他捏着秀发,披在了女人的左侧,“你也老了,但比以前更加好看,这样,最好看,这张饱经风霜的脸,我比以前还要爱。” 贤王很欣赏的看着自己为女人梳妆的发型,“我觉得你以后可以一直这样。” “是,我的王。”伊丽莎白唯唯诺诺。 马奥琉斯坐到了床上,“你不过来吗?伊丽莎白?”贤王拍了拍床上的空位。 伊丽莎白准备解袖口,贤王制止了,他认为用不着,他说:“和以前一样就好。”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在你突然允许我近身的那天,我就该察觉出问题。” 伊丽莎白咬住舌头,怕说错话,怕哭出声,同时也在准备着一个时刻当这一切她抗不住,就咬断这条舌头。 “你允许我靠近的那天,你就发现怀上了安格劳斯,对不对?” 马奥琉斯辗转了一下,手枕着头,背对着伊丽莎白,“真是宿命,安格劳斯真的成为了养子。” “不,我的王,不。”谈到了儿子,伊丽莎白有了些勇气,“他太小。” “你不愿意他成为贤王?” “没有哪位母亲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走进屠宰场。” “屠宰场?精准的修辞。”贤王笑出了声,发自内心的赞许伊丽莎白的词汇。 伊丽莎白轻轻抚摸着贤王,没有了征战,他的身躯依旧结实。 “你可以,我的王。”伊丽莎白的声音像刚在烟巷工作的女人,恐惧中兼具着期待。 “我们一样,从彼此身上再也得不到欢愉。”马奥琉斯用力抱住伊丽莎白,他感觉伊丽莎白柔软的像一滩水,但这滩水再也无法让他心魂摇摆。 “没有人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伊丽莎白。 “曾经我是个匠师,我能在石块上同时雕刻出天国的恢弘和地狱的悲惨,我能在玻璃上绘画,让破落的林间修道院得到天神的垂青,无论路途多么遥远,都会有朝圣者慕名而来,这就是我的后果。 “当我成为了贤王,我依然摆脱不了匠师这个职业的牵绊,我不得不在更庞大,更宏伟的建筑上画上崇高和堕落,让更多的信众跪拜,让更多的背叛惧怕。 “我杀死了我的哥哥,娶了他的妻子,后来她死了,后来我又娶了你,我得到最大的奖赏就是最大的惩罚,我成为了贤王,我没有佩刀的站在屠宰场的中央。 “我亡兄的妻子,没有给我带了一个子女,我现在的妻子,为我生了三个孩子,我最宠爱的那个是个杂种,这就是我成为贤王的后果。你呢?伊丽莎白,你的后果是什么?” 贤王留下问题起身离开了,伊丽莎白感觉马奥琉斯的力量还停留在她身上,压力越来越大,她整夜都在即将窒息的感觉中动弹不得,连泪水都被仅仅压在眼眶中。 贤王请求教皇康茂德在圣都多停留一段时间,为即将来到的秋收祈福,康茂德欣然同意,“虽然年事已高,”康茂德说,“对待虔诚的子民,我永远有时间。” “我也需要占用你一点时间。”马奥琉斯弯腰亲吻了教皇手指上的宝石,“我需要教皇的智慧给我些建议。” 第十三章 格萨尔:更久远的时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和安蒂缇娜两个人的动作保持了难得一见的相似。 安蒂缇娜突兀的爬起,格萨尔突兀的抽身,他扶着仿佛被烈火烧过的地方,劫后余生的一样在笑。 “我知道你怀了什么。” “你知道我怀了什么。” 两个人同时在说。 格萨尔和安蒂缇娜今天不止是行为,在思维上都保持了一致,他们一同想起了先知的话,格萨尔自己都意想不到,当初在酩酊大醉时恍恍惚惚中听到的预言,居然能在耳边清晰的回响。 他有一个感觉,在孤岛上戒岩的缝隙中,在生命之树的树叶间,在弓箭紧绷的弦上…… 沙特阿卡的每一个事物都努力保存着先知的话,在合适的时机也就是现在,一齐唱响,振聋发聩,不容逃避,不容忘记。 “当海上战狼的哀嚎。”安蒂缇娜如初识文字的孩童,结结巴巴的念起。 “惊动了深渊中的巨蛇。”格萨尔异色的双眸看见了未来的战争和荣耀的死亡。 “它会吃到垂垂老矣的战狼。” “去开拓更广阔的海洋。”格萨尔的怒目下挂着最炽烈的笑容,他不怕挑战,包括这条可能命定的语言。 格萨尔直到说完了话,才发现两人都没有开口,那些话甚至没在脑中先产生意识,就直接进入了对方的思维,他们之间是在用什么方式交谈?至少能肯定的是,不是他所理解的“说”。 安蒂缇娜惊恐的看着格萨尔,她也看见了未来的惨剧,母亲抱着肚子,尽可能的抱紧,她好担心格萨尔会在现在就杀掉这只海蛇。 “安蒂缇娜,你知道吗,我并没有从母体中受肉,没有从父亲的智慧中受名,我的父母一直告诉我,我是无孕而娩的圣子,当我衰老,衰老得把嫩肉放到嘴边我都无力咀嚼的时候。”格萨尔愤愤的解下斧头,用斧头不敬的指着生命之树,“就是那颗树倒下的时候。” “所以”安蒂缇娜看了看生命之树,它高大得如万世昌盛,“现在我安全?”安蒂缇娜难以置信的问。 “安全。” 母亲欣慰的摸了摸肚子,即便真的是海兽,她也想告诉肚子的胎你此刻平安。 “那,你也安全?”王的妻子想到了未来。 “天神在我这边。”格萨尔有了个罪恶的想法,他想起向天神奥多献祭的活人。 “所以,先知错了?” “当然没有,先知预言的可能是更久远的时间。” 安蒂缇娜安下心来,“我们都没事。”她欣喜的说。 格萨尔现在在关心另外的事,虽然他谙熟人性,知道安蒂缇娜对腹中胎儿的关心远胜于对格萨尔未来的担心,但是孤岛之王还有另外的,更加琐碎的事情要关注房子找谁来修? 他没有了善筑的伊利亚,没有人能帮他挑选木材,让房间的每一处都看起来舒心。 孤岛之王卷着被子大笔流星的走出“住房”曾经房屋的地基显示出原来的边界。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能伊利亚可以帮他修筑房屋,在他回来之前,这里不会动工。 格萨尔扛着羊毛被和扛着战利品时一样骄傲,他走出了城墙,来到河边伊利亚的住所,以伊利亚的性格,这里没有烧毁,说明这依然是伊利亚的后路。 格萨尔在落日河前洗了把脸,他透过河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容貌老了很多,他怀疑起水中倒影的真实性,摆尽所有的角度去确认,没错,我老了好多,眼袋浮肿的凸起,像怀了孕,鼻子旁两条皱纹连到了嘴巴,还有眼睛,格萨尔对着水面,如掰开安蒂缇娜一样,夸张的掰开眼皮,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异色双眸上,爬满了无论睡多么久,都不会退却的疲惫血丝。 水面的波纹显得不寻常,它不是由鱼的摆动,树叶的飘落,也因为格萨尔荡起,孤岛之王在河水的皮肤上看见了情绪。 有人来了,格萨尔的眼神凌厉起来,有人,带着压制住的情绪来到了孤岛。 一捧水从河面离开,格萨尔仔细尝起它的味道,愤怒,嫉妒,背叛,伪装,还有透彻的惧怕。 河水的尽头,一艘战船远远的驶来。 格萨尔回到了岸边,紧紧捏着斧头,口中还含着一口水。 这艘船是沙特阿卡的战士常用的船。 绿色的树原木有良好的柔韧性,它能够适应风浪,树用适当的弯曲和大海契合,在大海强势的力量面前,无意义的强硬是自作孽的刑罚。 船头也是用树来雕刻,它柔和的特性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凶猛的海蛇在船头活灵活现,似乎暗示着只要生于海浪,就不在害怕海洋的波涛。 榆树坚硬温厚,充当船支主龙骨。为了船身的稳固,还增加了固定桅杆的基座。 确定无疑,这是孤岛的船,是经过伊利亚改良后的船。他们拥有这种船支,这意味着他们承认了格萨尔是新一任的孤岛之王格萨尔称王后,每个前来宣誓效忠的领主都得到了伊利亚的船。 承认了我,现在我又从你们船支带来的波纹中,感受到这样背叛的情绪,让我来见见你是谁。 孤岛之王,捏了捏斧头,无所惧怕的样子似乎岸上占了一万个格萨尔。 船在格萨尔面前停下,左右两排分别站了十个战士,卡兰站在船头,他的形象太好分辨,唇上浓密的胡子扎成了两条辫子。 船上的战士整齐的把斧头放在胸前行礼,卡兰跳下船,抓起格萨尔的左手肘行兄弟礼,格萨尔没有回礼。 “格萨尔王。”卡兰热情的说。 “卡兰。” “你的城真是宏大,我远远看到时,还以为记错了方向,差点以为来到了某个城邦,准备让他们掠夺,哈哈哈,我感觉它会和生命之树一样屹立不倒。” 来到了某个城邦?格萨尔也从伊利亚那里学会了察觉对方语言中的微妙之处。 “什么事?孤岛之王问。” “来看看这座海上之城。” 带着二十个战士?格萨尔毒辣的笑容默不作声的在说这句话。 “我成为孤岛之王后,你第一个宣誓对我的效忠,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你要来随时都可以。” 卡兰还想继续的热情话被打断,格萨尔留意着船上战士的态度,他说:“好好养护伊利亚的船,接下来,我们要去被金银占满的岛,所有宣誓效忠于我的战士都会参加到这次远征,而你,卡兰,还有你强壮的战士。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你们也需要我的领航,天神奥多在我耳边低语这座岛的位置很久了,我迫不及待的要去,迫不及待的要带你们一起去。” 格萨尔瞪着战士,“去那座充满了金银,美酒,女人,牛羊的岛。” 安全了,格萨尔敏锐的捕捉到了卡兰战士的心理变化,他们躲闪且游离的眼睛和卡兰一样,只看到金钱可能存在的方向。 “筑城的伊利亚被精湛的技艺蒙蔽了,他犯了极大的错误。”格萨尔悄悄对卡兰耳语,“这个话我只对你说,他砍伐了太多沙特阿卡的树,现在的孤岛要恢复原貌,至少需要十个秋天,但是,等我们到达金银岛,我为你单独雇佣最优秀的匠师,购买最优良的木材,为你的岛建筑一座更坚固的城。” 卡兰眼中发光。 “只要我还是你的王,我就会兑现今天的承诺。” “格萨尔,孤岛之王!” 卡兰高举着手臂大喊,他冲着船上的战士递眼色,更加奋力的挥动手臂,“孤岛之王!孤岛之王!”卡兰的无助的疾呼。 “孤岛”战士有了反应。 卡兰狂乱的点头。 “孤岛之王,格萨尔!孤岛之王,格萨尔!” 卡兰和他的二十个战士在墙外大喊。 第十四章 神灵:命中了白鹿的额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主神埃拉牵着白鹿来到了公正之神的黑白宫殿。 埃拉这次的造访没有曾经那么神采奕奕,甚至有些躲闪和宿醉后的萎靡。 但埃拉仍然在默多克前表现出了不可侵犯的神威,其中原因不是因为埃拉的地位崇高,而是默多克的衬托见到主神埃拉的到访后,他那张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样子和门下的摇尾狗没什么区别。 “我最公正,最克制,最谨慎的公正之神。”埃拉给了默多克一个熊一样热情的拥抱,“但愿我的突然造访没有打扰到你的审判。” “没有,没有。”默多克口中说着没有,但却从额头中不断的敲出黑白两色的砝码,在天秤前工作的更加卖力,主神埃拉的目光,几乎是奴隶背后监工的皮鞭,唯一的不同,是默多克在皮鞭来到前就开始了卖力,同时默多克希冀着皮鞭能看到自己的卖力。 “默多克,我最无私的公正之神。”主神埃拉戳了戳默多克的额头,公正之神停止了工作,“我今天来就是请你休息的,我要和你一同畅饮,弥补诸神的盛宴时你缺席的遗憾,你要知道,那天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和那条影形不离的黑绳子都来了。” “诸神的盛宴之前,主神埃拉你就让这只白鹿送我了一整坛蜜酒,白鹿对我说,你希望在诸神都酣醉时,仍有最勤奋的天神保持清醒,维持神殿的秩序。” “胡说!”主神敲了下白鹿的角,鹿角上落下了八颗樱桃,“我没有让你传达这个消息,一定是你偷了这坛蜜酒!”埃拉准备再打一次白鹿。 “主神,白鹿没有说谎,我收到了蜜酒。” “那你一定偷喝了一半!”埃拉又敲打了鹿角,鹿角上再次落下八颗樱桃。 “我收到的是一整坛,我可以证明,因为我现在还留着。” 埃拉面色不悦,默多克不理解主神不悦的原因,在公正之神的记忆中,主神埃拉总是在他说完话后大怒。 “我原谅你一次,”埃拉拍打走了白鹿,“不许再偷默多克的蜜酒。” “白鹿没有” “默多克,你需要休息,今天你需要休息。” 默多克坚持做完了今天最后一次审判“白鹿没有偷酒。” 埃拉通过叹气盖住了怒吼,又在怒吼中想到一个点子,他又抓回白鹿,在白鹿额头上抓了一大把拳头大的樱桃兜在怀中,“好吧,默多克,让我看看你的推理能力。” 埃拉这才放走白鹿,主神走进黑白宫殿,把樱桃铺满了桌子,他舒适且自在的坐上审判椅,指着桌子说,“默多克,如果你能拿出酒杯,能在酒杯里倒满哪怕一杯蜜酒,我就相信那只蠢白鹿没有偷盗,否则我今天就要吃白鹿肉。” 默多克险些找不到蜜酒,幸好在白鹿来送酒时公正之神同样的感到欢喜和荣幸,默多克在砝码中搜索记忆时总算找到了藏酒的位置。 酒香飘来,主神埃拉眼睛中冒出收敛着贪婪的光彩,当第一杯酒倒满了酒杯,金灿灿的光芒瞬间就不在了,默多克还在恍惚中思考是否为主神倒了酒时,主神发话了,“没错,是蜜酒,现在我相信白鹿没有偷我的我送你的酒了。” 默多克满意又明媚得笑起,又是一次公正的审判。 “但是,依然无法证明白鹿没有偷喝,我那头蠢白鹿,可能喝了你一半,甚至更多!我依然要吃鹿肉!” “这很好证明,主神。”默多克骄傲,自信的背着手,“你可以喝下这一整坛,证明白鹿有没有偷喝,还可以同时证明白鹿有没有用鹿血酒掺和来蒙蔽你我。” “好主意,来证明!” 主神埃拉一杯接一杯喝光了蜜酒,埃拉心满意足的擦干嘴唇,“我宣布,在主神的证明下,在公正之神的审判下,白鹿清白,白鹿没有偷酒。” 默多克高傲的笑,公正之神有个错觉,所有的天神中,主神埃拉唯一赞美了自己的智慧。 埃拉大醉,饥饿非常,“我一直听说你那头黑母羊很好吃?” “无比鲜美。” “我要吃。” “我为你献上黑母羊的左后腿。” “我自己来。”埃拉蛮横的撞出黑白宫殿,主神知道,只要不吃掉羊屁股,默多克的黑羊随时可以复原。 “该死!”埃拉大骂,“不吃了!” 主神看见白鹿正从后方,爬上黑母羊。 埃拉兴致败坏,重新回到黑白宫殿,用那只酒杯重重的砸向白鹿,白鹿灵巧,灵巧到主动去承受攻击这样可以减轻主神之后的责难。 酒杯砸破了白鹿的额头,鹿血和白鹿额头上的樱桃掉进了酒杯,而酒杯,因为埃拉的力量太大,从天上之城的边际掉落。 默多克惊到出不出话,樱桃,鹿血,酒杯,樱桃,鹿血,酒杯,樱桃......公正之神反反复复默念,在推测这对今后的秩序有什么样的影响。 “走了!”埃拉拍打着白鹿,一路骂骂咧咧离开。 画面结束了,公正之神得意的望着奥犹朵拉,无声的语言在说,“亡灵之神永远都得不到主神这样的宠爱。” 奥犹朵拉笑得脸颊通红,“哈哈哈你的脑袋堪比白鹿额头上的樱桃树!哈哈哈,默多克,你也是木头脑袋?哈哈哈” 亡灵之神拍打着衣服,迎合着一阵阵嘲讽的笑声。 “你这是羡慕。” “羡慕?亡灵绝对没有这些情感,有些亡灵生前会应这个情绪而死,但是死后绝对没有这个想法,我长久和亡灵接触,也没有这类情绪了,不过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哈哈哈你把亡灵之神都逗笑了,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 “你真没发现问题?发现埃拉的问题?” “主神” “主神至高无上,完美无比!”奥犹朵拉抢过话,“酒量也非比寻常。”终于,亡灵之神抗住了笑意。 “我们总算有统一的观点了。” “默多克,噗”奥犹朵拉捂住了嘴,“你记得埃拉的白鹿是为什么没被吃吧?” 默多克鄙视的看着奥犹朵拉,打探任何神灵的秘密,都是公正之神所不屑的。 “埃拉和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一同狩猎的时候,我们的主神为了捕获一只稀有的白鹿,用光了箭矢。 “哈特菲尔德和你一样,遵守秩序,不过是丛林的秩序,这位神灵认为当箭矢用完,就不应该继续狩猎,无论是谁都不能打破这个秩序。 “哈特菲尔德终止了埃拉的狩猎,但做法比你圆润,为了不触怒埃拉,哈特菲尔德给了主神一颗樱桃种子,声称主神的技巧和强运一定能命中目标,结果你知道吧。” 默多克在推理时总会兴奋,把对奥犹朵拉的鄙视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原来如此,白鹿额头上的樱桃树就是这么来的,樱桃种子命中了白鹿的额头,在白鹿身体里生根成长。 “对对对,就是你想得那样。”奥犹朵拉没有置疑过默多克在推理上的智力。“你也该学学哈特菲尔德的应变能力,用一个举动就同时满足了埃拉的兴致和自己的原则,你知道吗?狩猎之神现在掌管的不只是狩猎,还有游子的祝福。你在看看你。”奥犹朵拉同样鄙视的回敬了默多克。 “我是公正之神。” “不用强调,我知道,诸神都知道。公正之神,你尝过白鹿的樱桃没。” 默多克犹豫了很久,主神在黑白宫殿留下樱桃时并没有明确的说赠与,公正之神吃过,但不愿意承认,因为吃下樱桃时隐隐觉得自己在偷盗。 “什么味道?”奥犹朵拉看出默多克吃过,接连发问。 “鹿血味,淡淡樱桃味,还有浓烈的酒味。” “对,酒味。以埃拉粗鲁的舌头,这个樱桃在口中应该只有鹿血酒的味道。” 默多克突然不说话了,公正之神从来不置疑自己在推理上的智力,在推理结束后,公正之神对自己得出的结果惊到不敢说话。 第十五章 凡人:这个做法的深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贤王正想开口,准备请求康茂德为安格劳斯的朝圣计划祈福。 教皇康茂德伸出胖乎乎的手掌制止了马奥琉斯的还未开始的言谈,“在你说话之前,”康茂德说,“我要你先休息一下。”教皇凝视着贤王的王冠,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马奥琉斯太累了,教皇来圣都之前,听闻了如今贤王的蛮横的作为:他迟迟不宣布养子,他有暗中掌控圣殿骑士团的行为,他甚至在教堂外摆满果雀大快朵颐...... 但是当康茂德真正来到圣都奥纽斯,真正看到贤王之后,他看到了贤王的重担,贤王背负了整个时代的悲悯,就连取消他教籍的想法,都在看到安格劳斯金子一样的心后烟消云散。 康茂德充满慈爱的盯着贤王,他又一次点了点头顶。 马奥琉斯有些迟疑,被教皇一提醒,他确实感觉自己对王冠有些不堪重负。 “要我帮你吗?当初也是我为你戴上的。” “当初?当初是我自己戴上的。” “没错。”康茂德憨厚的笑起,“你急冲冲的抓住王冠,自己就戴上了。” “我看得出你当时的愤怒,你可能想立即取消我的教籍。” “而现在。”康茂德做出了邀请的姿势,“我反而理解了你这个做法的深意。” 马奥琉斯取下王冠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如置身云端那样轻松,连地面都是软绵绵的,贤王跟着教皇的步伐,来到了他的房间。 “教皇” 康茂德无声的开口,再一次阻止了马奥琉斯的谈话,胖乎乎的手指搭在了贤王宽阔的肩膀,“你先在这里放下重担,然后在和我谈。” 马奥琉斯深深吸了几口气,难以置信的摊在了椅子上。 “好些没?” “好多了。” “我觉得还不够。” 康茂德端出葡萄酒,给贤王倒上一杯,“只有你喝下一杯,我才确信你真的放松了。” 马奥琉斯有些自嘲的看着那杯酒,原来权欲之王最抓不住的就是权利。 禁酒令之后,他想看看效果,于是暗示伊夫拉姆带他去酒馆,他看见酒馆生意仍旧兴隆,看见屠夫样,空有一身力气没有权势的人仍在大大咧咧的喝酒,还把酒毫不避讳的撒了他一身。 他同样在伊丽莎白卧房中看见了酒,现在,教皇也毫不在意的拿出了酒虽然他的命令教皇本来就没有必要去遵守。 但是,贤王对着这杯酒的思索着说可能现在,我大多数命令在执行上都只是表面文章。 教皇笑呵呵的端过贤王的酒杯,夸张的喝了一大口,重新为贤王倒上另一杯。 “作为王,你太累了,尤其是你硬要装出惬意的时候。现在你相信没毒了?” 马奥琉斯笑出了声,他终于喝下了那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他皱眉咂摸着嘴巴,一个王族,无论多么粗鲁,都不会忘记对葡萄酒的品鉴: 是新酒,但不失厚重,有新鲜的红色、黑色水果的香气在口中荡漾,但是,另一种高级的木桶味,面包味却在水果香气中不显唐突,天啊!我在干什么!品酒? 贤王被自己惊到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教皇,他真的暂时忘却了权欲之王的角色,开始品味起了葡萄酒。 “有时候,时间需要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康茂德呵呵的笑起,他肥厚的下巴和鸽子一样坠在脖子上,奇怪的是,他的肥胖不会给人一种暴食的感觉,只有和蔼和睿智。 “好些没?” “好多了。” “讲讲你的困惑吧。”康茂德握住贤王的手。 “不,”之前一直急于向教皇寻求智慧的马奥琉斯反而变成了不太着急的那一方,“再给我倒一杯。” “哈哈哈。”康茂德厚重而缓慢的笑着,为贤王倒酒。 “这是谁酿的?” “是不是感觉味道很熟悉?” “不是,是感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 “马奥琉斯,你想知道?” 贤王又喝了一杯,想不通有什么好隐瞒的。 “接受这个真相时,你要同时抱有自豪和悲哀。” “你说吧,教皇。”贤王甚至有些担心这是酿酒师的最后一杯,占有教皇所有私藏的心都开始滋生起来。 “他来自你的格兰特大陆。” 贤王的占有欲更加旺盛,他决定一旦知道酿酒师是哪位,就立即取消禁酒令,把他请到圣都,让他做御用酿酒师。 “告诉我他的名字。” “你也死在你的大陆。” “那真遗憾。”贤王有些惋惜,无论多么强大的手腕都抵抗不了生死。“如此出色,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两个原因,他在酿酒上刚崭露头角时就死了,另外一个,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不值一提。” “酿酒师,在酿酒上技艺高超就行了。我很清楚,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成圣人。” “我的意思是,在某些方面,他是恶人。” “但在他的酒中,我感到神性的光芒,他在酒里面倾注了力气。” “贤王,你和他早就认识了。” 马奥琉斯侧着头思索着,力所能及的在为脑海中的人影对上正确的名字。 “果雀。”康茂德有些厌恶的说着这个罪恶的名字,“果雀的养殖方法,就是他创新的。” 哦贤王恍然大悟,这个人不值一提的地方,就是对权贵极端盲目的谄媚,他觉得自己有些放松过头,尽然对一个平民的身世开始思考,王该思考的,应该是更加宏大的未来,还有高瞻远瞩之后的方向。他恢复了原来权欲之王的姿态,无冕的贤王坐直了腰身,清了清嗓子,由这杯酒的创造者,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教皇,这件事情我思考了很久。” 康茂德抬了抬手,示意马奥琉斯继续说下去。 “新城塔希提越来越失控,他们的商队,名义上是商队,我做了调查,那个清醒时比喝醉时吐露的秘密还要多的情报官告诉我,塔希提的商队其实是海盗的伪装。 “我需要新城塔希提,她蓬勃向上,充满生机,我更需要新城的税收来弥补现在的亏空,但我不能让他们日渐猖獗,海盗,那可是海盗! “我听说他们把格萨尔奉为神灵,海盗,格萨尔,如果他们的力量集结起来,如果心里稍微有一丝妄想,他们足够摧毁格兰特大陆。你记得格萨尔入侵圣都时的记录吧,为了黄金,他可以死而复生。” “你的考虑呢?神灵不会赐予不思考的人建议。” “考虑到海盗的威胁后,我放弃了让塔希提自治的打算。接着,我打算派一个公正强硬的人去取代查尔斯,但是,我有另一层思考,公正的人好找,强硬的人好找,公正而强硬的人同样不缺,但是我难以保证他能一直拥有这样的品格,我相信一旦我派人过去,他会发现自己在塔希提的权利无边无际,很快,我精挑细选的人会成为另一个查尔斯,可怕的是,他比查尔斯更了解圣都。我甚至想过让教皇你,给我推荐一位贤者前去统治,但是但愿你能原谅,我的推演的结果是一样的,我同样认为,这位贤者也会变成海盗之王,他可能比我派过去的人还要可怕,他可能会把掠夺粉饰成全民都该信奉的信仰或者说教条。” 康茂德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最终的打算呢。” “我打算把女儿伊莉西娅嫁到塔希提。” “不太明智。”康茂德倒空了酒壶,“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教皇摸了摸胸口,强调这是他的想法,不代表离他最近的神灵。 “在此之前,我回答你最开始的提问,这杯酒的酿酒师,死在塔希提的阴谋中。” 第十六章 格萨尔:汗臭和铁盐的气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从现在起,不会在有安眠了。 格萨尔摸着水面,感受着渐渐平静的情绪,他披着伊利亚织的布,一直看到落日进入了河。 不会再有安眠了,格萨尔在静静的落日河边感叹。 粗布上有些伊利亚的味道,有沉稳收敛的暗香,格萨尔把这块布披在头上,只漏出半张脸,走进了墙内。 “格萨尔。”安蒂缇娜小心翼翼的问候着,“有人说,外面来了战船。” 孤岛之王敷衍的答应了一下,直径走过了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谁来了?来干嘛?还有我们的住房,怎么突然之间”安蒂缇娜追过来发问。 “什么都没有发生。”格萨尔打断了妻子的话。 “那我们住哪里?”安蒂缇娜亦步亦趋的跟着格萨尔,她小腹平坦,怀孕还没有给她带来不适,但安蒂缇娜仍然下意识的紧紧捂着小腹。 “你从其他地方过来,对孤岛还不熟悉,沙特阿卡人的领地意识没有那么强,你随意敲开一扇门,告诉他们你想在这里暂住,然后你就有地方住。然后你说,你想喝酒,他们就会给你酒,你可以接着说,我要吃肉,多更多,他们就会给你肉,你甚至可以说,你还想......”格萨尔挥挥手,示意女人走开。 孤岛之王没有放慢步伐,遮住了部分视野的粗布让格萨尔眼中的夜色更加浓郁。 “你要去哪里!”安蒂缇娜追不上格萨尔,她索性站定,大声的吼着。 格萨尔也停了下来,站定,一动不动,突然的,安蒂缇娜看见毒蛇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泰格维森的家还空着,你走进去,当成自己的家住下,我们的住房,等到伊利亚回来再修建,孤岛从来没有平静过,但是,从今天起,孤岛会更加残忍,如果你要当王的妻子,现在起收起你那个可悲的疼爱,把你曾经对付我的能耐全部使出来。” 格萨尔把粗布披上肩头,他感觉伊利亚搭着他的肩膀,在一起同行。 格萨尔在想,换成是伊利亚,他会怎么做,当发现卡兰身上有反叛的味道时。 如果格萨尔还没有戴上这顶王冠,他会立即拿上盾和斧,独自驾着船就来到卡兰的家中,把他砍成肉沫,如今他是王,他曾以脚踝上的铁环起誓,以酒中托付性命的碰杯起誓,他,格萨尔,孤岛之王,要带领他们去更富饶的地方掠夺,绝不会把斧头掉头砍向自己的子民。 格萨尔披着粗布,爬上了高山,他在高处吸着冰凉的寒气,看着伊利亚为他建造的世界之船。 如果统治孤岛,和驾驶船只一样容易就好。 在船上,他可以听见风的声音,扬起船帆前行;他可以认出波澜,在汪洋中也不会迷失;他可以指挥战士划桨,把船头调向正确的方向;还有最激动人心的,当战士们扔下船锚,就意味着即将胜利的掠夺。 船锚,山顶上突然闪耀起离凡人最近的星辰,一个湛蓝,一个深黄。格萨尔把粗布缠在腰间,步履稳健的跑下山坡。 铁匠的房子灯火通明,充满了汗臭和铁盐的气味,每一次有力的敲打声都让火星四溅,使房子更加明亮。 格萨尔敲了敲门,正如安蒂缇娜开始学会生吃鱼肉,格萨尔居然潜默移化的学会了这个礼貌的举止。 敲门声在铁器的碰撞中哑口,铁匠尼格的耳朵也早就只对金属的撞击声灵敏。 格萨尔歪着嘴巴一笑,他重新轻轻关上门,并不打算离开,“嘭”一声,他像第一次踢开修道院的大门一样愤怒又有点不安的踢开了铁匠的门。 尼格耳朵一动,因为这一次惊动,他稳定的敲击偏离了方向,他有手艺人特有的固执和傲慢,因为体型高大,沙特阿卡人常常说他是来自矮人国的巨人。 尼格恼怒的扔下了工具,蛮横的转过身,当热浪不在眼眶周围冲击,温柔的空气使他双眼迷糊,尼格没有去擦眼水,闭着眼就开骂。 “奥多在上!我一定会让奥多知道的!我以脚环起誓,我要让奥多知道,居然有人胆敢打扰奥多匠师的工作!铁锤在上!你现在平安无事,是因为你在奥多庇佑下的铁匠之屋,当你出去,愤怒的奥多会举起他的战锤把你的脑袋轰到海上喂鱼,而我”尼格喘了口气,他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铁屑味道。 鼻涕流到了尼格的嘴唇,填满的他的口腔,铁匠不得不用比鼻涕干净不了多少的手去擦拭,顺便擦拭了迷糊的眼睛。 “而我?怎样?”格萨尔斜靠着门框,悬挂的门扇像绞刑架上的犯人,轻悠悠的飘着。 “而我,我,我怎么了”手艺人不善言辞,他的忠诚和背叛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格萨尔知道,尼格目前是忠诚的。 铁匠笨拙的重拾起工具,为铁炉鼓风,当热浪蒸发了他眼眶中的泪后,他又高高举起了铁锤。 铁匠深信,手持铁锤的自己和天神奥多最为相似,因为每当他开始锻造,在铁与火中感觉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你来了,孤岛之王。”在铿铿的敲击声中,尼格一点都不谦逊的说话这是铁匠最大的谦逊,承认奥多之外的另一个王。 格萨尔走到工作台前,抱着手观看着铁匠的打造。 尼格在火红的铁上吐了一大口颜色和铁一样的浓痰,他吸入了太多铁屑,胡子里面的铁渣如果全部清理出来,足够给小孩打造一把短刀。 “来看看你。” “奥多看着我就行。”尼格没有停止工作,“说起来,还真是少见呢。” “什么少见?” 尼格放慢的敲击的动作,“孤岛之王居然对船锚的兴趣大于了船。” 铁匠又重重的敲击了下船锚,火星溅到格萨尔的脸,格萨尔看到尼格没有反应,自己也强忍着不作出反应,直到焦肉的味道消失。 对于尼格而言,铁与火带来的伤疤,是奥多给他的荣誉。 格萨尔擒住了尼格高举的手,这个巨人国的矮人力气好大,像和一个铁块在搏斗,格萨尔暗中赞叹。 “干嘛!”尼格眼中冒着火星,对于这位孤岛的铁匠,打扰他锻造,和打扰圣徒的祈祷,中断战士的决斗一样令人愤怒。 “让我试试。” “不可能!让铁匠交出铁锤?谁看见过沙特阿卡的战士交出过武器。” “我就交出过。”格萨尔想起了奥威尔,也在火红的铁块上吐了唾沫,他抢下了尼格的武器,一锤锤打向船锚,铁匠在屋中气到跺脚。 格萨尔敲击着铁块,比尼格更用力,比尼格更精准,因为此刻的铁块在孤岛之王的眼中不是即将成形的工具,是骨肉。 “筑船?”格萨尔在敲击声中对尼格大吼,“孤岛的筑船者暂时离开了。” 尼格有手艺人的骄傲,也同样有对手艺人的惺惺相惜,他感到无比的遗憾,好像一直没有决出胜负的战士突然听到对方进入了宁静的河。 “不对啊!”尼格的声音洪亮如铁击,“没有了筑船者,那个伊利亚!” 尼格对于锻造了如指掌,他能分辨出每种铁器的工艺,铁器上不同部分使用的材料。他可能对孤岛之王的名字都记不清,但他铁一样硬到足够当锤子的脑袋中,能够记住的寥寥几个名字,其中包括了筑船的伊利亚。 “难道没有了那个伊利亚,你就没让人筑船?” “目前我的选择是这样。”格萨尔仍在打铁。 “那你为什么让我打造二十个船锚?” 格萨尔的动作变得缓慢,铁锤碰上铁块都没有声音,他歪着嘴巴笑,放下了工具,把一桶水泼到还没有完成的船锚上。 铁匠的屋中大雾弥漫,水在蒸发,铁在破裂。 第十七章 神灵:和戏台一样热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公正之神做出了推导,默多克仍然在彻底的否认自己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 不可能,不可能,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上神们的智慧我从来不去揣摩,一直是默默的遵循,我想,这个事件的发生,可能真的存在更加宏大的思考,但是,我不能理解,我无法理解,怎么会这样? 难道上神的宫殿中,真的没有了蜜酒? 公正之神默多克战战兢兢的做出了这个自我推迟了很久的判断。 “你终于把你的聪明用对了地方。”奥犹朵拉的手指指甲迅速的生长,变成锋利而灵巧的短刀,短刀把黑羊角被从中截断,亡灵之神又在断面上切割下薄薄的两片,亡灵之神的手艺很精湛,玉碟的白光都可以含含糊糊的从半透明的黑片中透过来。 黑母羊又是一声惨叫亡灵之神又扯了一大把羊毛,搓成了三段绳子。 “你又在干嘛?你就不能安分些?宫殿中没有了蜜酒!” “有什么大不了?”奥犹朵拉继续自己的工作,让黑蛇沃尔西用尖牙在黑片距离最远的两端咬了两个孔,然后用一小段黑毛连接两张黑片,然后用两根长毛穿过远端的洞,在脑后打了个结,这个小玩意儿完成后,亡灵之神痛心疾首的说,“我这次没有扯羊屁股,你看你帕里斯的背。” “帕里斯?”默多克不熟悉这个称呼。 “你的黑羊!你的神侍!”奥犹朵拉气到发抖的指着黑羊,“骨头在上,你刚才亲自为它取了名字,帕里斯。公羊帕里斯。” “哦。”公正之神小心翼翼的焕然大悟,“那你又是在干嘛。”默多克看着奥犹朵拉眼睛前黑乎乎的圆片问。 “这个?”亡灵之神重新调整了下黑片的位置,“突发奇想嘛,我的眼睛和沃尔西一样,真可悲。” “准确的评价,你确实很可悲。” “我是说有这个眼睛的我很可悲,但是这个眼睛很好,非常好!完美!” “这个都要争,你幼稚得像个凡人。”默多克高傲的说。 “这个都要评判,你愚笨得像个上位天神。”奥犹朵拉皱了皱鼻子,黑片半垂了下来,毒蛇样可怕的,深棕色的眼睛又露了出来。“这个眼睛长在任何一个狩猎者的眼眶里,都是最完美的眼睛。” 亡灵之神动了动眼球,一层白膜在蛇眼上一掀一拉,奥犹朵拉解释着,“它可以遮蔽风尘,这样。”奥犹朵拉又重复了一次瞪开眼皮,白膜在眼球上遮盖的动作。 “够了够了。”默多克厌烦的制止,“比埃拉的计谋还要恶心。” 奥犹朵拉顽皮的笑了笑,更加卖力的说话。 “它可以在黑暗中看到灵魂的光芒,可以规避多余的事物,专注注视猎物,还处处散发着凶恶,让更强大的狩猎者产生误会,天啊,这个眼睛!拥有这个眼睛的主人一定强大,我要快些跑,越远越好,越快越好!”亡灵之神做着害怕的样子,表演起这个场面。 “你在冥界,是不是很孤独?” “孤独?有时候,刚开始的时候,我那时还不习惯冷冷清清,于是就自己和自己对话,逐渐的,我的住处越来越热闹,我和越来越多的自己对话,和戏台一样热闹。所以,孤独?是,也不是,孤独总是能派遣嘛。” “遗憾的是,我要你停止表演,我不是你的观众。” “同样遗憾的是,你自从成神以来,直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我愿意为你演出。”奥犹朵拉又扶了扶黑片。 “我从不看冥界的戏。” “冥界?这不好听,我给那个地方取名为格莱姆迦德,意思为在枯骨上跳舞的天神。” “停停停,你除了给神侍取名,还给住的地方取名?” “又错了?又犯了诸神的戒律?” 默多克在脑中想了想,发现没有,于是又搜肠刮肚了一番,终于说,“这倒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打断我说话?” “看来你在冥界真的很孤独。” “请称正式的称呼,格莱姆迦德。记住了,格莱姆迦德,意思为” 打断奥犹朵拉的是黑羊,叫帕里斯的那头黑羊真的挺够了亡灵之神的唠叨。 “听我说完,刚才我说多了,把话题带向了另一个地方,但是,这是你打扰我的过错,现在,我给你讲讲这个眼睛,只讲这个眼睛,谁也不能打断。 “这个眼睛对于狩猎者来说,是完美的眼睛,但是,可悲的是,我长了,最善良的神长了最恶毒的眼睛,你知道那些死去的凡人在见到我时,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们说‘你夺走了我的生命’,骨头在上,我只是把他们带到另一个归宿,我哪里夺走了性命?根本没有! “就因为这个凶恶的眼睛,他们一看就把可恶的事情往我身上套。其实算一算,你带走的生命都比我多,埃拉就更不用说。”亡灵之神郑重的指了指黑片上露出来的半个蛇眼。 “我做出的审判都是公正的。” “你没有去人间走动过,走动过你就会发现,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看起来温和的人比谁都要暴怒,比如你默多克。” 默多克让两只黑羊站在了自己两侧,漆黑中一竖素白,公正之神恢复了神性。 “奥犹朵拉,我们不能斗嘴了。主神们没有了蜜酒!” “哦,真是及时又智慧的提醒,你不说我还险些忘记了。”奥犹朵拉扶正了黑片,戏谑的说,“彻底没有了,埃拉最后那点意志把我们两个最不受待见的天神驱使到因果碟上,就再也没有发挥作用,那个名为命运的长鞭和埃拉的酒劲一起消散。” 话说到最后,奥犹朵拉索性取掉了黑片,叠在一起,放在了怀中,“不然埃拉会找你?没有发生这件事,埃拉迷路了都不会来到黑白宫殿。” 蜜酒,默多克在因果碟上默默的叹息着,回忆起法典最开始的记录,在天上之城中,所有书籍的卷首,都记录着同一件事情:关于创世。 在更加庞大的世界里,有一朵绚丽的命运之花,她的根扎在过去,在现在成长,最终在未来开花。 命运之花有六个花瓣,花瓣上的花露中孕育着最初还未成型的六位天神,六位上神之外,只有主神埃拉吸取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力量,埃拉神威无比,超越了神灵该有的诞生方式,当命运之花开放时,埃拉就站在花芯,高傲的看着六个即将消失的花露。 埃拉用拳头打进了其中一个花露,由此,战争之神诞生了。 接着埃拉用额头撞击了另一个花露,于是,智慧之神在此孕育。 埃拉还用了最原始而本能的方式深入了第三滴花露,生育与茁壮之神也在花瓣上活动起筋骨。 智慧之神担心智慧的车轮太过迅速,于是和埃拉一起,唤醒了克制。 战争之神认为战争需要足够的战略储备,用长弓的余波震醒了富饶之神。 六位天神都在忙碌中忽略了最后一滴花露的存在,这滴花露越来越小,开始逐渐流到花瓣的边缘,六位天神一致的毫不在意,甚至期待着里面的生命快些消失。 花露滴了下去,当天神们准备歌颂新生及永生的生命时,那片花瓣颤了颤,一个瘦弱又恐怖的身躯爬上来。 “介绍下。”这位还未出生就被期待死亡的天神对众神说,“我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当埃拉创造了六位天神后,这位主神的迷茫比孤独时还要浓烈,怎么办?我怎么办?其他六位神怎么办?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们除了活着,还能做些什么? “咳咳。”亡灵之神看见迷茫的埃拉清了清嗓子,“我险些孤独的承受命运,在即将死亡的那一刻,我其实想了很多,埃拉,命运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无力对抗,蜜酒就是答案。” 第十八章 凡人:智慧封存在油画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一杯毒酒,对于见惯了宫廷斗争的贤王来说真的算不上阴谋,这几乎就是最简单直白而有效的杀人方法。 马奥琉斯脸上流露出不屑,他认为,可能只有仁慈的教皇才会觉得这是残忍的阴谋。 “你好像不太在意?” “我见了太多的死亡,麻木到对生命都放弃了珍稀。要我说,真要惋惜的,不是哪一位精英,伯爵,领主的去世,还真的只有这位酿酒师值得我选择善良,如果他在地牢,我会直接特赦,他的酒真的”贤王拿着空杯细细品味。 “如果他真的在地牢,你一样会让他死。” 贤王闻够了自己的酒杯,拿起教皇的空杯细闻,“正因为他死了,我才说这话。” 教皇康茂德在胸口画圆,手腕从胸口滑到额头,食指对着天空一点。 “站在山顶,就看不到绿草上的水珠。”康茂德看着酒杯,里面还有几点葡萄酒的残渣,看起来像是酿酒师罗伯特在圣光下唯一残留的灵魂,“成为了贤王,也不会对一个人的死亡产生悲悯。” “你要我为他祈祷?不会,绝对不会。” 马奥琉斯看着教皇房间中的油画,是第二任贤王兰德在马车上为农夫宣扬美德的场景,兰德的这个举动为教会的存在打下了基础,“开拓者迈特把我的祈祷时间提前透支在了他治理的时代。” 教皇康茂德不易察觉的抬了抬嘴角,他想笑,又觉得不妥,毕竟正在谈论一个逝者。 “他已经足够幸运了,我的记忆中,还没有人在死亡后能同时得到君权和神权代理人的同时讨论,而且溢美大于了批判。” “可是,这杯酒中,就有我要告诉你的答案。”康茂德又拍了拍胸口,再次强调这个意见只是他自己的判断,不代表天神。 “祈祷后才说?” “祈祷,忏悔,受肉,重生之后,我才会说。” “那你别讲了,说实话,我早就有判断,我之所以问你,没错,你,康茂德,我向你询问不过是想增加些正统性。” 马奥琉斯重新在头顶上扛起了王冠,他握住门把,准备用力摔门的时候,教皇康茂德居然唱起了歌,是一首歌词不被市井理解,但曲调广为人知的歌。 “贪婪的生灵一次次向神灵祈祷, 仁慈的神灵,端出自己的血与肉, 满足一个个祈求。 神灵被啃食殆尽, 于是, 把自己的智慧封存在油画中。 贪婪的生灵把颜料扔进酒杯, 以期获得满足私欲的智慧. ......” “你在唱什么?” “最近流传最广的歌谣,来自一位目盲的诗人。” “继续唱下去。”马奥琉斯敏锐的意识到歌曲中有些真实的故事。 “你在光明正大的命令一个神灵的代言人,哈哈哈。”康茂德没有觉得被冒犯,笑得还是很和蔼,“不过这次你拿刀架着我脖子上命令也没用,这是诗歌,不是祷文,我忘了,只记住这个部分。” 马奥琉斯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在倔强中不得不服从,他带着王冠,宽下了衣服,这么多年的和平,并没有让他长出臃肿的肥肉。他背对着神父,默不作声。 “祈祷。”教皇康茂德的温柔中带着权威。 贤王开始祈祷,想象不到,他居然也能把祷文一字不落的背出。 “忏悔。” “我有罪,世间最大的罪,我成为了贤王。” 康茂德拿出了皮鞭,他没有用力的鞭打贤王,只在贤王的脊梁上轻轻的滑动了七下,同时象征着被赶走的七宗罪,被赐予的七美德,还有最崇高的七位主神的宽恕。 “现在,受肉” 康茂德拿出了玛那饼,放进贤王嘴中。 玛那饼有些像白面包,有面粉的味道,它太小了,还没有咀嚼,就不知不觉进入了胃袋。 “最后一步了,马奥琉斯,重生。” 康茂德离开了一会,端着酒杯给马奥琉斯灌下一杯葡萄酒。 马奥琉斯喝完了酒,穿好了衣服,他感觉王冠没有以前那么沉重,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清晨雨后的石板路那样顺畅。 “我很诧异,马奥琉斯,我没想到你愿意接受。” “我在歌谣中听到了答案。” “所以你之前没有答案。” “有,不过很迷茫。” “不像贤王说的话,不,不像贤王马奥琉斯说的话。” “我比你更诧异,教皇。” “在诧异我为什么还有酒?” “不止如此。” “那是我私心留下的珍藏,这位酿酒师最后的作品。” “还有一点。” “哈哈哈。”康茂德又笑了起来,“吟游诗人?” 贤王用高傲的沉默来回答。 “马奥琉斯,你仔细闻闻,圣都奥纽斯到处都是酒香,前所未有的酩酊大醉,你在听听人们的对话,最粗蛮的人都努力让语句押韵。” 贤王同样在用沉默维持尊严。 教皇康茂德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帘,市民的喧闹一下子涌了进来,疯狂的程度让贤王都在担忧,这样的能量,幸好都消耗在信仰中,如果是变革……贤王还没有细想就立即打住了思绪,他感觉毛骨悚然。 教皇不断的重复着抛撒圣光的动作,笑呵呵,乐盈盈,但嘴里并没有说任何祈福的话。 “马奥琉斯,越抓住什么,就越留不住什么。你见过黄沙吧,你双手一捧,能捧起一大捧,你用点廉价的工具,可以在黄沙中修建一个沙堡,只要手艺得当,想多大就可以修多大。但你想拥有它,掌控它,紧握它,它流得只比时间,比飞鸟慢一些,这个时候你摊开手,只有几颗砂砾,如果不小心,还会被风吹走。” “所以,”贤王开始说话后,康茂德也停止了祈福的动作,他背对着窗户,顺便关闭了窗,“我禁酒,让整个格兰特充斥了酒,我禁止吟游诗人的诗歌,这里反而被欢歌沐浴。” “差不多。”教皇用戒指上的宝石敲了敲桃木桌面,传说这样能带来好运。 “我懂了,你们在贤人会议中决定在十三铜表法上写上的戒律,原来就是这个目的。” “不可盲信。”康茂德虔诚的说,每一个吐字都在追忆最初的教皇,眼睛看见了遥远的过去,“因此我们的每一个教士都坚信自己在神学上的选择是自由意志,是天命所驱动。” “高明。”贤王垮下嘴角赞赏,“我们的先王只写了,三个词,自由,征服,家园。我现在越来越感觉我除了这三样,什么都有。最富足,最贫穷。” “会得到的,当你感觉快失去的时候,放它走,它若能回来,你便能永远的得到。” 康茂德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他和贤王一样,都感觉头上的装饰,太重。 “你累了?教皇?”与之相反的事,马奥琉斯精神矍铄,他的计划快达成了。 “这是圣都最宏大的教堂,这里可以装下足够多的忏悔,你还有要问的?马奥琉斯?”教皇的眼睛像看着自己的儿子。 “圣殿骑士团没有在铜表法上刻字吧?” “当然没有,他们隶属于教会。”教皇高傲的神情在说,这只强大的军队,隶属于我。 “他们中出现过背誓者吗?” “背誓者,不属于‘他们’这个范围。” “属于我的管辖范畴。” “当然。” “教皇。”马奥琉斯在康茂德面前跪了下来,主动亲吻起胖乎乎手指上戒指中镶嵌的宝石,“谢谢你来圣都,谢谢你给予我的智慧。” 教皇又和蔼的笑起。 第十九章 格萨尔:看不到的地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格萨尔坐上孤岛的王位时,他看着狂躁的战士有些不留痕迹的心惊肉跳。 但是,当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单纯的掠夺者时,他一度嫌弃同伴不够野蛮,不够血腥,不够强大。 在高高的座椅上往下看奥多在上,格萨尔被伊利亚说服带上王冠之后惊叹,我能保证他们没有一个有我这般强大,但是我没法保证我能强大过他们所有人。 海洋上,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效忠,他和这些曾经不断彼此争战的人故作豪迈的喝下结盟之酒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战战兢兢的状态,格萨尔知道王冠的重量这个句子的含义,这才不是财富和酒,这是荣誉,这是重负。 在被海民齐呼孤岛之王的那一刻起,真实的格萨尔被吓到呆滞。 虽然目光锐利,让人不敢侵犯,其实那时他的脑袋空空。他在想,这群野蛮程度仅次与他,但是又没有如他智慧的沙特阿卡人会在什么时候挑衅自己,背叛自己,和自己决斗? 就在那时,孤岛之王格萨尔明白泰格维森的厉害之处。 格萨尔曾经以一船地牢的罪人就发现了新的财富,那时他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可能性,格萨尔的理念,魄力,智慧,在所有人之上。 但那不叫治理,现在的孤岛之王格萨尔明白,一船人的团队,根本不需要治理,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才叫治理,比如一座又一座的岛,还有宣誓效忠下的人心。 于是,孤岛之王没有全面否定泰格维森实行的规则,他仍然牢牢的掌握着船支的统治权,只做了一些轻微的改动,让沙特阿卡人觉得擅于守卫的王已经过去,现在是擅于征服的王。 格萨尔对于强大的结盟者会赠送一支伊利亚的船支,而卓越的战士,可以分到更多的掠夺品,但是他绝对不会赠送技术,两千艘战船换不走伊利亚,倾尽所有的铁器,换不走锻造家尼格,他对技术的保密做到了极致,同人喝酒时,格萨尔愿意端出最浓烈的麦芽酒,最芳香的葡萄酒,但是,他绝对不提酿酒的方法。 好险,格萨尔在铁匠尼格的家中暗自庆幸,伊利亚现在不属于任何一方,尼格还安稳的留在孤岛。 “你弄坏了船锚!你弄坏了!奥多会用锤子” “锤烂我的头?”格萨尔没有感觉被冒犯,他喜欢匠人,现在尤其喜欢,匠人就应该死心塌地的待在沙特阿卡。 “不会的,尼格。”格萨尔说。 尼格没有打理格萨尔,跪下双膝对着铁块忏悔:“原谅我给了你残缺的身体,原谅我让外人参加你的出生,原谅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人对你的改造。如果你有愤怒,你去找他。” 尼格像是陷入困境的囚徒一般,一个劲的指着格萨尔,焦虑的大吼:“如果你还有愤怒,如果你仍不满意,你去向奥多告状,你让奥多敲烂” “奥多不会敲烂我的头,尼格。”格萨尔拍了拍尼格的肮脏的脸颊,孤岛之王敲了敲铁块,他没有让尼格知道真正的雇主是卡兰,他说,“我要的就是这种船锚,我要你用劣等的铁料,打造这种船锚。” “不可能!没有父母愿意生下残疾的孩子!”这是手艺人特有的固执。 “不,尼格,时代变了,现在是格萨尔的沙特阿卡。”格萨尔故意踢了下尼格萎缩的那只腿,“我父亲说过,你害怕血,你不敢出战,为了不被献祭,我父亲带上了和他一起长大的你。” 尼格的表情无比骇怕,他不是担心追忆往事,他又在回忆中看到了血。 格萨尔歪着嘴巴笑,用尼格家中刚锻造好的刀割破手臂,疼痛警醒的不只是尼格,还有格萨尔,格萨尔感觉污浊,苦恼,还有迷茫都从伤口中流去。 能锻造杀人武器的人,居然怕血,格萨尔看到这种反差,异色的双眸嘲讽的笑着。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在面对孤岛之王时,尼格没有一点恭顺的迹象,但是,看到流血,他的双眼躲闪又游离。 “不不不,别讲了,快包扎好你的伤口。” 格萨尔把伤口割深了些,血流如注,“你会打造这种船锚吧。” 尼格对手艺的固执仍在拒绝格萨尔的要求,他捂着眼睛,仍然感到恶心,因为他闻到了血的气味。 “你会打造这种船锚吧。”格萨尔故意把手臂放在了尼格鼻子下面,重新问了一次。 “不打,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不对,给一个奥多能信服的理由。” “你不就是这个理由吗?”格萨尔撕下一条伊利亚的粗布,包扎着伤口。 “匠人没有理由打造残疾的铁。我残疾了,我更不会让我的铁器残疾。” “尼格,那次战斗之后,你本来仍然逃离不了被献祭的。”格萨尔轻声细语。 那是一次久远得像是梦境的掠夺,成功的掠夺。 这次掠夺,唯一的损失,就是尼格的腿,他不敢战斗,看到血的第一时间不是逃跑,是呆住,这个绝佳的靶子是毒箭的目标,尼格中箭了。 格萨尔的父亲厄瑞纳是唯一一个没有放弃尼格的战士,他跳出已经起锚的船,游上了岸,拖回尼格再一次游上了船。 厄瑞纳对儿子格萨尔的讲述到此为止,格萨尔不知道后续,然后他依然盯着尼格的眼睛,装出还知道后续的样子,这个做法相当正确,尼格主动说出了后续,格萨尔喜欢听关于父亲的故事,厄瑞纳太早就离开了他,孤岛之王也有柔和的地方,他一直希望在厄瑞纳,这位伟大的战士故事中找到父亲爱着他的证据。 “对的,没错。你的父亲,双斧的厄瑞纳救回了我,还竭尽全力医好了我,保住了我的腿,虽然它每天都在萎缩,你看。”尼格撩起裤腿,一只腿粗壮如牛,一只腿纤细如草。 “他救了我两次命,一次,我本来该死在那个岛上。第二次残疾的我再也不可能出海掠夺了,下一次对生命之树的献祭就是我,我都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换上了素袍,他却为我安排了新的位置。他对泰格维森说,这次掠夺成功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归功于我的铸剑,他认为,沙特阿卡不能没有锻造师,每个战士都需要武器才能发挥价值。” 鲜血的味道没有那么明显了,尼格放下手,睁开了双眼,很感激的看着格萨尔,“是你父亲留下我,让我为你锻造。说吧,格萨尔,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是格萨尔的孤岛。”格萨尔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柔和,终于,他在尼格身上看到了父亲爱着自己的证据,“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位置,不是每个人就是天生的战士,孤岛也该有更多的生存方式,这些不佳的铁料确实只能打造不佳的船锚,但是,足够让不善战斗的孤岛人可以捕鱼为生,懂了吗?尼格,从此之后你不会是唯一一个不会战斗还依然存活的人。这是奥多通过你,告诉我的答案。” 尼格在铁块上又吐了口浓痰,蹲下身子鼓燃了炭火,他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屋子哐哐当当的再次响起打铁的声音。 “二十个?” “多更多。” “你像你父亲,我认可你了,孤岛之王格萨尔,你有颗仁慈的心。” 第二十章 神灵:必须继续扮演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主神埃拉在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怂恿下喝下了蜜酒,大醉之后,感性冲破了理性。 埃拉的理性是一条深入大地的沟壑,以及一张织满天宫的密网。 任何浪漫的思潮,突发奇想,还有多不胜数的潜意识都在理性的评判中被否定,混沌的思路在头脑中打转,碰撞,敲得埃拉头疼。 在判断了无数洪流样的想法后,无数的思考只让主神埃拉做出了一个决定,别动,都别动!即便当创世之后,埃拉无比想用行动做出些意义。 可是蜜酒不一样,蜜酒可以让感性长出翅膀,感性不用在劳足去上下沟壑,去碰撞密网,它们纷纷飞到了思维的终点。 万幸的是,埃拉的理性宽度极广,深度极深,无用的思潮无法到达彼岸。主神埃拉的思路越渐清晰,一道道命令在下达,曾经一片混沌的头脑中开始建立了秩序。 上神下达命令,因果碟做出预判,人间承受结果,自下而上诞生的主神埃拉在一口蜜酒之后,给人间带来了自上而下的灾难活着本身就是灾难。 “活着本身就是灾难?”默多克非常不认可奥犹朵拉的观点,“据我所知,他们拥有了最趋近于神的外貌,他们在生存中寻找着意义,还有一部分人,甚至开始了渴望” “你想说什么?渴望智慧?” “对。” “这是最大的灾难,埃拉其实都预见到,人类不该有智慧。” “不可能,有智慧才能”默多克一下语塞,公正之神想不出有智慧能有什么好处。 “生存够累了,默多克,对他们而言,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如果再有智慧,他们会思考这样的劳苦是为了什么,于是,他们有了超出能力范围的意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你猜他们会干什么?” “我只是公正之神。”默多克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知道。 “会抑郁,会痛苦,会自杀,有些会沉默,会逃避,还有的会在绝望中过完一生。你看看,智慧的恶果。” “那你,那” “你是想问,那我为什么要怂恿埃拉喝下蜜酒?” 默多克沉默。 “其实,埃拉早就被这种奇异的香气吸引,埃拉不是在随着六花的开放出生,这位主神是在寻找这种香气的来源时不小心撑开了花瓣,那时候,埃拉的酒量不大,仅仅是闻到这个香气,亲爱的你怎么称呼埃拉的?亲爱的主神就在迷醉中创造了六神。之后,埃拉仍想喝这个酒,但是直觉告诉了埃拉,这个很危险,其余五位主神也希望埃拉喝下,但是不敢开口,所以我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提,埃拉也会这么做,故意摔进酒坛都要去把蜜酒喝了,只有主神对吧,你把埃拉称为主神,只有主神的思维活跃,神殿的众神才会听到埃拉的命令。” “然后让凡人承担因果。”默多克说。 “对,但是你不要去评判,这一点我站埃拉,埃拉必须这么做,你拿上天秤之后你本人也没有停止过审判。” “那是我的职责。” “这也是埃拉的职责。懂了吗?默多克,一旦拥有了某种力量,就必须去使用,一旦担任了某个角色,就必须继续扮演,否则好不容易拥有的秩序又会混沌一片,你应该最受不了混沌吧。” “你不该提醒,提醒蜜酒的事。”默多克在想,不提醒的话,可能主神的思绪会晚一点活跃,还有可能主神会找到另外的方法创造天城的秩序。 “看吧,一旦出了问题,你们都要把错误的原由推向我,这是不可逆的事情,我是谁,默多克,你告诉我,我是谁,我是亡灵之神,亡灵,听听着称呼,我从生命的终点而来,我不用从蜜酒中得到意识。” 公正之神没有听懂奥犹朵拉的话。 “你们从起点奔向结果,我从终点回到起点,懂了吗?在从新生到死亡这一条路径上,这一条看似一样的道路,我们的方向不同,你们为了得到某种结果,选择了出发,我因为这种结果,回到了起点。” 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在因果碟上点了两点,用一条看不见的直线把这两点相连,“一个不太准确的比喻,我和你们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向着死亡出发,一个为了出生死亡。” 默多克明白了一些事,虽然思维没有贯通,但是公正之神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思维方式在冲击着自己固有的定式。 “改变不了。”奥犹朵拉嬉笑着说。 “所以”默多克有点想拒绝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主神埃拉命令我来到这块因果碟上,是因为最后那杯蜜酒的作用。” “完全正确。但是和我说的不是一会事,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么,现在主神埃拉的酒意消散了,主神让我来这是为了什么。” 突然间,一道黑影拔出因果碟,高高的耸立,奥犹朵拉站在黑蛇帕里斯的蛇头,高大凌然的望着默多克。 黑色盘起了身躯,低下了头,奥犹朵拉抓起默多克的头发,眼睛像要把默多克整个吞噬一样凶猛,亡灵之神吐着和黑夜一样分叉的舌头在说:“我亲爱的公正之神,你终于问到了重点,你终于明白了你站在因果碟上歪歪唧唧一直不行动的原因,没有埃拉的命令,你就没有了思考?公正之神?你可是神!” “你是说” “对!就这个意思,以你的智力,埃拉那点花招不是计谋,埃拉是用权威骗走了属于你的蜜酒,也就是说,骗走了本来你也该有的意识洪流,他在微醺中用那点可怜的智慧命令你来这,现在你来了,现在埃拉停止了思考,你懂了吗?默多克!” “神之手”默多克被奥犹朵拉扼住脖子,快要窒息时说出了令亡灵之神满意的答案。 “对!就是这个,继续说下去!”奥犹朵拉大吼。 “以往,因为蜜酒,主神拥有了自由意志,神之手书写着命运。现在” “现在!”奥犹朵拉蛇一样的舌头舔到了默多克。 “现在,神之手不在控制我,我在因果碟上做的一切,想的一切,都是我的意志!”默多克不合常理的吼起。 与之相反的是,奥犹朵拉温柔了下来,亡灵之神从黑蛇上跳下,重新带上黑片,“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吧,思想上的自由。” “发现了。” “但是,就像自己和自己捉迷藏,一个自己用力藏,一个自己用力不去找到。” “是这样。” 奥犹朵拉亲吻的默多克的额头,被亲吻的那一处瞬间凋零,露出了骨头,骨头上又重新找出了肉,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准备好了吗?” “准备?” “我们两个,去对抗整个世界。” 奥犹朵拉最大程度的张开双臂画圆,囊括了天城,因果碟,还有人间。 第二十一章 凡人:把捕获的情报织成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情报官奥维迪斯收下一个钱袋,他明目张胆的摊开另一只手,满眼都写着填不满的渴望。 “其实你不用遮住脸的,我知道你是谁。”奥维迪斯似笑非笑的说。 遮住脸的人又掏出了一个钱袋,“在任何时候都让人心里发麻,我怀疑你是哀王的子民,那种被哀王宣判入狱后又像老鼠一样逃出来的罪犯。” 奥维迪斯没有用话语反驳,他的似笑非笑中看不出感情,他认为让眼前这个蒙面者支付了双倍的钱,就是对对方更实在的打击。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拿好这一份钱,知道也别说我是谁,嗯?” “情报的本质从来都不是释放。”情报官奥维迪斯职业性的假笑后,给了蒙面者一个纸条。 蒙面者的蒙面真的是多此一举,他左眼上竖直的疤痕会给每个见过他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只是触目惊心的疤痕,还有他满眼狂热的眼神。 哀王的子民? 情报官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负面评价中听到这种不那么刺耳的讽刺,他一下子还对蒙面者所在的团体有了些好印象。 当然,对这个团体短暂的好印象,不会影响这张纸条将会给这个团体带来的巨大动荡。 奥维迪斯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这个口袋和他形影不离,他在思考时总会摸摸它。 有些不满情报官那张大嘴的人会拿这个口袋取笑奥维迪斯,流言飞传,现在很多人都相信,这个口袋里装着的是奥维迪斯的一部分雄风。 奥维迪斯对这个谣言从来没有反驳过,也没有赞同过,他相信,情报最佳的呈现方式就是在真与假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的模糊界限。 口袋被用力的一握,奥维迪斯情绪转变得很快,这个团体,这个团体的主人,他是终生痛恨的,就像被大火燃烧着住房,可不会因为一杯水而清凉,对蒙面者短暂的好感,就是这杯水。 哀王?那个被囚禁在希隆古堡的诗人? 我和哀王可不一样,他以为诗歌可以不胫而走,传遍人心,但是他的诗只是一张蜘蛛网,等待着人的上钩,如果不是王,他就是一只被自己的顽固饿死的蜘蛛。 情报可不一样,我是把捕获的情报织成网,在用细若游丝的线裹住,掩藏,最后才悄无声息的抽丝剥茧,释放出一部分,一小部分真相,这才是蜘蛛活下去真正的方法,不能等待猎物,要让食物因为你释放出的这一点气味而趋之若鹜,然后在把他们裹住。 奥维迪斯抚平了胸前的口袋,满脸酒足饭饱的样子又一个猎物被粘上了网。 其实我和哀王还是挺像的,情报官不由自主像拿着鲁特琴唱唱心中的喜悦,好像任何一个提及哀王的人都会多多少少的粘上诗意。 至少这一点是一致的只要沾上这张网,任何人都逃不掉,除了贤王,毕竟,是贤王给了他能够织网的房屋。 奥维迪斯乐呵呵的走出了甬道,他的身影不能出现在光芒下,这次,他罕见的出现在了光下,出现在了奥纽斯的目光中。 铁匠停止了打铁,烟花女停止了歌唱,小摊贩停止了叫卖...... 今天,他故意在酒馆门口停下,享受这种一瞬间就开始的鸦雀无声,谁愿意在情报官在的地方说话呢?谁知道情报官会听到些什么?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这只蜘蛛会把听来的消息说成什么样。 “嗯”情报官有些无奈的翘起了眉毛,“你们的反应,让我以为走进了罗斯布洛克的领土,那都是,让我想想,那都是格萨尔时代的事情了。” 奥维迪斯说完话掉头就走,满脸还是乐呵呵的愉悦表情,他现在只需要走下戏台,静静观看自己塞过去的剧本会被怎样演绎。 在贸易区外,积聚着大量的外来流民。 老派的奥纽斯人对这个地方很不满,他们把奥纽斯的城墙上另外加固了一道心理上的防线。 第一环,在最中心的城墙里居住的人,是绝对的权威;第二环城墙内居住的富足,健康,且高尚的居民;第三环,这个混迹着来路不正的居民的地方,他们委婉的称谓大奥纽斯人,或者直接叫做三环人,这里因为饥饿的充斥,总是和宣扬的圣光向背。 圣殿骑士团的见习骑士拖着推车在三环走街串巷,分发着黑面包。 “有时候我真在想,我父亲捐赠了田地给骑士团,就为我换来了这个?” “团长说过,救助苦难也是圣殿骑士必须做的。” 满腹牢骚的见习骑士拍了拍腰上的剑,“我们该做的,是用这个去彻底解决苦难的根源。” 沉稳持重的那位见习骑士不屑的笑了笑,他说:“你没有见过真正的苦难,劳累的人不需要舒适的床,他们更需要安稳的城邦。你见到的苦难,追溯到尽头时,你会发现,你口中所谓的苦难,是受苦者自己的选择,不能选择的,才是苦难。”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嘴。”牢骚骑士扔了一块黑面包给一个麻风病人,“为什么在圣都依然还有人饥饿。” “这是圣都的伟大之处。” “我感觉你听了太多团长的教导,饥饿能叫伟大?” “圣都自由,自由到你能到广场大喊”稳重的见习骑士双手撑起腰,用尽全力在说话,“这个狗屁圣光下的奥纽斯!这里没有自由!” “你小声点”牢骚骑士用极低的声音在提醒。 “没关系的,这就是奥纽斯的伟大之处,你看,我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圣都奥纽斯不仅接受诽谤,同样的,也从来不避讳自己的不足,你能看见依然有饥饿的人,奥纽斯依然接纳着饥饿的人,甚至还有我们去救助饥饿的人。”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个领主,他从根本上解决了饥饿,方法是所有人自出生起就去接受极端的教育,连同'饿',还有以这个词根发展出来的所有词汇都不允许出现,他叫”牢骚骑士想不起这么亢长的名字。 “罗斯布洛克。”稳重骑士的口吻中带着得意。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嘴,但是,你怎么做到的?这么多知识会从你嘴中蹦出。” “多看看白塔学士的书籍。” “白塔学士?你一说白塔学士我就想起了,我父亲曾邀请了好多白塔学士给我上课。” “那不是为了你的头脑,是为了他自己的社交资本。” 那位被说得无话反驳的见习骑士真的很想抽出剑,立马来伸张他的正义。 “说起白塔学士,你发现最近他们的异常没有?”沉稳的见习骑士一边分发着黑面包,一边不期待回应的问。“教皇一来圣都,白塔学士那个群体中他们没一个人露面,连在王廷中极度活跃的大学士泰穆都足不出户。” 牢骚骑士感觉有些饿,偷咬了一口黑面包,他喷着面包渣在说,“你对什么都浮想联翩,那你对最近团长伊夫拉姆总是和新兵训练长吵架有什么看法?” “总有一方对另一方不认同吧。” “我刚刚,嚼了八口。”牢骚骑士恶作剧般顽皮的说。 “训练长看见你会把打掉你八颗牙齿,我们只能嚼七口。分别代表着” “停停停,这个我能背下。” 稳重骑士不是那么稳重,其实,稳重就是他炫耀自己的一个方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自顾自的说话:“我越来越崇敬大学士泰穆的智慧。白塔和教会最矛盾的一点就是立场,白塔总是把不可知的事物尽力用逻辑,技术,理性,知识来解释,而教会使用更大的未知来解释,把一切答案都推向神灵,贤王更加聪明,他的智慧在这两个团体之上,他用这两匹马来驾车,我们需要神性时,他重视康茂德,我们需要理性时,他和泰穆勾肩搭背。” “这个结论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把眼睛看远些。” 牢骚骑士怠慢的看着稳重的骑士。 “看那个刑场,眼熟吗?那刑场上的人?我很眼熟。这个就是信号,国王现在更倾向康茂德,大学士泰穆这段时间不出面是真有智慧。” 牢骚骑士望向刑场,惊得丢下了正准备分发的面包。 第二十二章 格萨尔:等待奥多的风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尼格完成了格萨尔的嘱托,孤岛之王支付了铁匠尼格远大于付出的酬劳。 “太多了。”手艺人尼格固执的说,“对于估价的本事,你还是逊色于你的父亲。” “那这笔钱就是对船锚辨识的学费。”格萨尔歪着嘴巴笑着。 尼格在钱袋中拿出了该收取的部分,又顺手用粗糙的手多拿了一枚,“非要给学费的话,这么多就够了。还有”尼格又把多拿的那一枚钱币放回了钱袋,“卡兰在之前就给了定金。” “你可以选择只用你拿着的这么多。”格萨尔没有收回钱袋。 “剩下的当预存,你需要武器的时候,尽管来,我会尽量管住嗜酒的胃,不让它叫唤着我使用这笔钱去换酒。”严肃的尼格爽朗的笑起。 格萨尔摆了摆手准备离去,现在的他很少真正的笑了。 “孤岛之王。”尼格在格萨尔走到门边时提醒说,“这批船锚对于捕鱼来说绰绰有余,可是别用到其他地方,如果到了稍微深一点的海域,它们和挂在船上的石子一样没什么用。” “知道了,老尼格。”格萨尔离开了铁匠的家,“不能进深海。” 格萨尔带着曾和他一起从地牢里出来,前往过未知海域的海员来到了卡兰的领地,在岸边,卡兰的战士整整齐齐的站着,穿着甲胄,拿着长剑和斧头。 如果不是身上吹不散的海盐味,仅从不敬的眼神来判断,绝对认不出他们是效忠沙特阿卡的战士。 岸上的战士放下了武器,为首的人看见异色的双眸就知道这位是谁,“格萨尔。”他说。 “是我,卡兰在哪里。” 格萨尔准备走过人墙,为首的战士跨步一撞,用胸膛顶住格萨尔的肩膀,“找卡兰伯爵有什么事?” 伯爵? 格萨尔心中的猜疑越来越明朗,他初次发现了新的海域后,就对那里的人文和建设有了十足的留意,当娶回了安蒂缇娜,孤岛之王从女人口中更是询问了不少关于外面世界的知识。 他知道,伯爵,是个效忠后的奖赏,是一块有肉的骨头。 果然,臣服于我的人中,一定有部分在阴影下伺机而动。 看到有人对孤岛之王这样傲慢,面容白皙,有着仔细修剪过的络腮胡子杰洛特即刻把手放在腰间。 “杰洛特!”格萨尔呵斥的声音比杀敌时还大,“不要惹事!奥多在上,沙特阿卡的子民从不相互残杀,否则”格萨尔仰着头,青筋暴起的怒吼,“否则就等待奥多的风暴!” 很多人,包括格萨尔在内,都在想杰洛特性子如此暴躁是从哪里偷来的耐心把胡子修剪的这么整齐,但是杰洛特在心思细腻的时候十分聪明,他没有顶撞格萨尔,他明白孤岛之王在赤红着脖子的狂吼中,没有一个字在真正的针对他。 “我们的孤岛之王来自己的领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杰洛特安抚一样的拍了拍斧头,转身就走向停泊的海船,他像展示珍品一样动作夸张的拉开了遮挡了两支海船的布。 “更何况,我们是来犒劳战士的。”杰洛特抱着为首的战士的头,在准备扭一圈时住了手,反而在他额头上使劲亲了下。“你看,你们要二十个船锚,孤岛之王为你们送来更多。你自己去数数有多少,我的脑袋可数不清。” 杰洛特替代了孤岛之王冲动的那一部分,他把为首的战士直接扔到了船边,更用双肩撞开了两边的士兵。他对着被撞到的两位战士说,“你们最好也去数数,孤岛之王送了太多了,他可能比我聪明不了多少。”杰洛特可以把送加深了语气。 格萨尔了解卡兰,在以海洋为生的人中,卡兰最为虔诚。 卡兰他不仅崇拜奥多,还崇拜花瓣上的六位上神,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时常为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祭祀,祈求奥犹朵拉晚些把他带走。 正因为了解卡兰,格萨尔也同样知道,两撇脏胡子的卡兰听了太多天神的语言,以至于没有了自己的智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盲目的追求眼前可见的,易得的利益。 如果卡兰的眼前有块鲜肉,鲜肉前布置了削竹陷阱,你在陷阱两旁分别安排一个人对卡兰说,“这是陷阱别来!”,另一边放一个掉入陷阱后身亡的人,卡兰也会一股脑儿的奔向那块鲜肉,在踩空的时候才会想想:哎?这会不会真的是陷阱? 果然,格萨尔和杰洛特默契的配合让卡兰闻到了鲜肉的味道,他从木屋中迎了出来,笑容大开,脸上只剩下一张血腥腥的嘴巴。 “孤岛之王,你来我这了,好难得,上次我来拜访你,你都没有让我走进你城墙的意思。”卡兰拉着格萨尔就往宴会厅走,根本拉不动,格萨尔稳如戒岩。 “沙特阿卡人从来不拒绝客人,客人也没有拒绝邀请的说法。”卡兰朝着领地大吼,“准备麦芽酒,还有,准备新鲜的羊肉!” “对啊。”格萨尔歪着嘴笑,异色的双眸在发光,“沙特阿卡人。” “沙特阿卡,沙特阿卡。”卡兰殷勤的附和着,他仍然想把格萨尔拉近宴会厅,因为格萨尔目光注视的方向越来越让他不安。 “卡兰大人,刚才怎么一直不出来。你的战士险些冒犯了奥多定下来的戒律。”杰洛特双脚站开,挺着肚子,仔细的摸着络腮胡子说到,“一定有什么事比孤岛之王的来到还要重要。” “没有没有,有有,确实有。” “那是什么。”杰洛特隔着衣服拍了拍斧头。 “我在祈祷。” “哦”格萨尔恍然大悟,用食指在空中画圆,在空中一点,这是善战的奥多用斧头纵劈颅骨的意象,“对,那间木屋,就是虔诚者卡兰供奉神灵的地方,我想起了。” “对,我之前在向神灵祈祷,所以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我记得泰格维森渐渐听不到神灵的声音时,就常常来你的领地祈祷,据说你的匠师见过真正的神灵,他的雕琢最趋近神灵们的外貌,所以在这里祈祷最有可能让神灵听到,得到天神的回应。” “对,是这样。”卡兰最后一次尝试把格萨尔拉去喝酒,怎么回事啊?最嗜酒的孤岛之王在听到麦芽酒和新鲜的羊肉之后居然不为所动。 “不,不是这样。” “我印象中,你那个祈祷之屋,没有这么大。”格萨尔歪着脖子,用异色的双眸仔细的盯,“我父亲带我来过这里,我记得里面有奥多,在最中间,奥多两旁是六花上的神灵,七个神灵背后,你还偷偷雕琢了一个亡灵之神,你每次做了偷鸡摸狗的事后都向奥犹朵拉祈祷,求他暂时把你遗忘,你没有雕琢主神埃拉,因为你认为那是凡人不可沟通的至上存在。没记错吧。你那间木屋被神灵装得满满当当。” “没有这回事不,孤岛之王,你没有记错。” “那时候我还不是孤岛之王,我不会为你曾经做过的事而气恼。” “对对,孤岛之王!孤岛之王!”格萨尔全神贯注的盯着木屋,卡兰却被这种专注的态度弄得惶惶不安,在慌乱中他不由不断大吼,“孤岛之王!孤岛之王!” 卡兰看见仆人已经端着食物在宴客厅中进进出出,更加慌乱了,“格萨尔王,我们去喝酒吃肉,沙特阿卡人从来不拒绝邀请啊。” “对啊。我不该拒绝的。可是,卡兰,那间木屋怎么变大了。” “因为,因为。”卡兰焦急的跳了起来,“因为神灵的力量变大了!对,就是这样,因为格萨尔王的出现,神灵给予了沙特阿卡更多的力量!” “很对,喝酒。”格萨尔转身就往宴客厅中走,卡兰紧紧的跟随,看起来格萨尔才是主人。 岸边的战士过来了,满心喜悦的和杰洛特握肘,行兄弟礼,他们和卡兰的特点一样,只要眼前的东西得到满足,根本不在意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更不会在意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现在,被杰洛特撞到的那三个人反反复复的握着杰洛特的手肘,让暴脾气的杰洛特心烦。 他们太高兴了,经过了齐心协力绞尽脑汁的清点之后,卡兰的领土上多了四十个船锚,这简直比原来的二十个多更多。 浪潮拍打着海岸,连海浪声都是开心的。 第二十三章 神灵:无边的天也有边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对抗世界?公正之神默多克认为奥犹朵拉又在说胡话。 默多克不断的饶着被亲吻后的额头,新长出的肉让公正之神感到非常不适的奇痒。 “你在说什么?”默多克在问。 “对抗,对抗整个世界。” “带来混乱?” “引入新的力量,带来新的秩序。”奥犹朵拉咄咄逼人又跃跃欲试的说。 “现在不是秩序吗?” “现在的秩序是建立在混乱的基础上,具体来说,是埃拉在大醉后用不加筛选的意识洪流创造出来的,我敬佩埃拉深邃的思想,我也唾弃埃拉浅层次的渴望,在蜜酒的作用下,埃拉的伟岸和渴望都会让因果碟下的凡人承受。” “那也是秩序的一种,我从不揣测主神的智慧,可能秩序只能建立在混沌之上。” 奥犹朵拉指了指自己,又指指默多克,“那就说说你,默多克。不,在此之前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你知道吧,在埃拉饮下蜜酒之后,每一位主神得到了一个权力,在天城盛开的花瓣下,每位上神都可以为看见的个事物命名,你要知道,一个事物拥有了名字,我是说拥有了神灵为其取的名字,那便拥有了神格,战争之神为看见的一对铁器取了名字,从此,有了锻造之神,古洛维。” 默多克望着洁白的因果碟,有些不安的回答奥犹朵拉,“不用你说了,我知道这段创世,智慧之神为一对天秤取名默多克,于是我才得以诞生。” “重点不在这!”奥犹朵拉提起默多克的衣领对着公正之神大吼,亡灵之神嘴巴的开合程度极大,每吐出一个字嘴巴都垂到了锁骨,“这不是重点,我不是要和你讲创世。” 默多克不为所动,避免眼神接触的同时,垂着脑袋,眼睛仍然不安的望着看不到头的玉碟。 “那你接着讲。”默多克心思全放在了另外的地方,没有主见的回答着。 “埃拉担心以后遇到不能解答的难题时没有蜜酒,于是让锻造之神古洛维在酒坛外打造了更加坚固的蜜坛,不仅如此,埃拉还命令生育与茁壮之神变成女神,由此埃拉有了六个精灵儿子。 “六位精灵只有埃拉的眼睛那么大,长着翅膀快乐的飞,这是他们唯一快乐的瞬间,之后埃拉把他们塞进了蜜坛和酒坛的夹层内,用战争之神的斧头死死压上了盖板,你猜埃拉对这六个美丽又可爱的精灵们下了怎样的命令?埃拉下令”奥犹朵拉模仿起主神的腔调,“直到蜜酒枯竭!你们将在长夜中守护蜜酒的安全!” 默多克沉默着,奥犹朵拉等待着默多克的沉默结束。 “你想说什么?主神冷漠?你都说了,奥犹朵拉,必须扮演自己的角色,而且主神本来就不该有能被轻易揣摩的智慧和情感。” “我要说的是,埃拉夺走了六位精灵的自由,并声称会一点点还给他们!这本来就是他们该有的东西!” “奥犹朵拉,这不就是你所说的秩序吗?” “不!不是!”亡灵之神猛烈的踏着玉碟,宣泄着愤怒,黑蛇帕里斯用蛇尾点了点奥犹朵拉送,提醒了亡灵之神的狂怒,亡灵之神又变回了心平气和的语气,“这是神威,是强制,绝对不是赐予,不是自由。” “看似无边的天也有边界,无论多么伟大的自由都有束缚,你没有必要无时无刻的提醒束缚和边界的存在,你这样做,无论多么灵活的飞鸟都会变得笨拙,它们不会在网间自在的飞翔,它们无时不刻的都在被你提醒,无时不刻的都想挣脱终身都飞不出去的边界。 “你不要试图让坛中的六子知道真相,此刻,他们说不定仍和出生时一样快乐的飞翔着。”默多克无精打采,就像最先走进了诸神的黄昏,“哦,他们应该知道了,早就知道了,所以蜜酒才空了。” “默多克,六子们知道了,现在你也该知道,你的主神夺走了你的意志,现在埃拉还了一点点的给你,你告诉我你现在真实的想法,我问你,你究竟对埃拉怀有怎样的情感?感恩戴德?” “如果现在的意志真的属于我,如果你能闭嘴,我可以告诉你,我听到你所说的真相后也没有什么情感,没有晚来的恨,也没有了曾经的爱。” 奥犹朵拉的表情说不清是释怀,还是恼怒,下垮的嘴角在说:“没有感情?可能你是唯一具有真正神格的神灵。” 亡灵之神原地站定,探出了前身,脖子像蛇一样的伸长,能在伸长的过程中听到骨骼和肉美妙的生长声,亡灵之神使公正之神必须面对面的说话,“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是什么让你心不在焉的?” 长长的颈子又像蛇一样在玉碟上曲行,注视着默多克望着的方向。 “你究竟在看什么?” “我在思考这片因果碟的边际。” “怎么了,想自由了?” “我以为目能及处,就是边际,但是不是,这片因果碟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那又怎么样?”奥犹朵拉嗖一声把脖子收了回去,眉头紧皱,不解的说“更大的我们也见过。” “我是公正之神。” “我知道。” “我是公正之神,我能敏锐的感知到天秤上砝码的偏差,我现在从砝码间的束缚中脱离,我有了更强大的感知力。” 奥犹朵拉顽皮的揣着双手,“这就是冲破束缚的结果,很美妙吧,发现了吧,没有了设限,我们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我是公正之神默多克,我能敏锐的感知到天秤上砝码的偏差。现在” 奥犹朵拉跳上了黑蛇的头,在目光还能注视到默多克的距离谨慎的观察难道?见惯了亡灵的奥犹朵拉感到不妙。 “我是公正之神默多克,我能敏锐的感知到天秤上砝码的偏差。现在现在我感到在因果碟上新的重量,除了你,我,黑蛇沃尔西,黑母羊,黑公羊之外的重量,这个重量” 公正之神双眼冒着幽幽的蓝火,这团火一下升腾起来,在头顶尖锐的树立着,默多克双手突然平举,无限的延伸,像要准备用自己测量天宫的尺寸。 “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默多克神经质一样的喃喃自语,“知道了,知道了,因果碟上,多了七只鱼,七只羊,七只牛,七只鸡,七个男人和女人的重量。” “在哪里啊?”在黑蛇头顶上,奥犹朵拉把脖子伸到最长眺望,“没看见。” “凝望太远看不到近处,站得太高看不到脚下,他们就在一掷的距离,就在你扔下那根绿羊毛的地方。” 在感觉到默多克的心智是正常的后,奥犹朵拉跳了下来,“没有啊,我没有看到你说的东西。”亡灵之神摸着因果碟说。 “我感受到的,是灵魂的重量。” 第二十四章 凡人:瞎子眼罩上画的眼睛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圣殿骑士团这些天没有训练新人。 负责新人训练的团长给了新人们最轻松的工作,他好久都没有这么仁慈了让他们走出圣殿,不用负甲,更不用负重,要做的仅仅是为饥饿的人,懒惰的人,迷茫的人,居无定所的人,麻风病人,烟花病人……所有没有圣殿骑士那么完善的人分发面包。 不同的是,这次需要分发的面包数量巨大,新人训练团长在轻松的任务中,附加了一条不太严苛的命令:日落之前不可以回来。可是一向说话严谨的他,这次没有说是那一天的日落。 这对新人们来说,这可能是仅次于拿上正式的骑士佩剑的好消息,要知道,这可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发完面包后不用回来继续接受严酷的训练,而是在圣都玩耍整天。 新人训练的负责人伯兰特武技超群,因为眼睛上的伤疤,他已经不在前线作战了这是他不愿意去承认的,他一直声称,这不过是一处让视力有些模糊的刀伤,要知道,在战斗中,经验不可缺少,他完全可以利用地形,阵型,敌人的呐喊声,利用对战斗的理解,对战势的把握,来弥补视力的不足。 该死的伊夫拉姆,新人训练团长伯兰特总是在全心全力,毫无保留的教导新人时,这样咒骂团长伊夫拉姆。 就是这位圣殿骑士团团长,在他负伤后,命令他退下一线。每 当看到新人训练合格,穿上了正式的甲胄,戴上了正式的佩剑时,他对伊夫拉姆的咒骂更加强烈该死的伊夫拉姆,训练新人?等到我老到需要用剑来当拐杖来走路的时候,再来指导这些小子也绰绰有余! 伯兰特只敢在心里骂,因为在骑士团的教义中,兄弟们情谊的深厚程度,是决定战斗力强弱的关键因素。 在看到伊夫拉姆时,他眼睛上那条可怕的伤疤都没那么可怕了,毋庸置疑,他仍然爱这位强大的团长,伊夫拉姆果敢而偏执,就是因为这份偏执,才是他被教皇康茂德选择带领圣殿骑士团进行远征,在劣势的情况下为教皇康茂德夺回了酒杯的碎片。 眼上的这个伤疤,也是在那时留下的。 远征时,苦战之后的伊夫拉姆保护着酒杯的碎片撤向海岸,完全忽略了背后的乱剑,伯兰特看到伊夫拉姆即将被袭,想也不想就跳去推开了伊夫拉姆,那一个劈砍,恰好在伯兰特眼睛上留下了永恒的残疾,还有惊心动魄的伤痕。 “我欠你一次,兄弟。”在撤退的海船上,伊夫拉姆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的在说。 伯兰特简单的包扎好伤口,蒙住了半张脸,他虽然负伤,却依然打败了那位准备偷袭的敌人,不仅如此,伯兰特还抢到了那把砍伤他的武器。 “别这么说,谁也不欠谁。伤疤,圣殿骑士的荣誉。”伯兰特指指被包住的半个脑袋,指指砍伤自己的剑,在剑上涂抹着刀伤药膏说,“换成是我被偷袭,我相信你也会这样做。” 伊夫拉姆本来是紧紧的环抱着酒杯的碎片,这次远征之后,他有点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但是听完伯兰特的话,他改用一只拳紧握着碎片,另一只手握住伯兰特的手肘,诚恳的行了兄弟之礼。 团长也解开了小包裹,用了自己的刀伤药膏在敌人的剑上涂抹。 “会痊愈的。会很快痊愈。”伊夫拉姆为自己的自责在不停的做些正面暗示。 刀伤药膏是骑士团的医师特制的药膏,用圣水,羊油,还有七天的祈祷配置而成,它不是直接使用在受伤者的伤口上,而是在制造伤口的武器上使用,效果往往出奇的好。 很多在城中决斗的负伤者都会让中间人借来胜利一方的剑,每天用药膏在剑上涂抹七次,喉部被划开的,肚子被捅穿的,手臂被砍到见骨的……都在这个药膏的帮助下奇迹般的痊愈。 刀伤药膏从此也成为了圣殿骑士团众多经济来源的其中一条。 那次远征之后,团长亲手摘下了伯兰特的布罩,血淋淋的伤口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伤疤,强势的眼神失去了光泽,他知道,伯兰特瞎了只眼,他也知道,好强的伯兰特一定不会承认一只眼睛看不见。 “我欠你的,伯兰特。”回到圣都后,伊夫拉姆郑重而愧疚的说。团长下定了决心,要照顾这位骑士,他肯定不能打战了,一侧的视力被夺走,会导致骑士在战斗中过多的使用经验,让应变的能力被削弱。 战争,战争哪能全靠经验,经验是瞎子眼罩上画的眼睛,装看得见比真正的瞎掉还要可怕。 伊夫拉姆否决了伯兰特继续参加远征的请求,也一同否决了他想要一起夺回圣地和圣物的想法,同样,团长也不会让这位骑士离开,伊夫拉姆了解伯兰特高傲的心气,如果给一笔费用让他退役,无论多么高昂,他都宁可选择死在远征上。 伯兰特对于战争的执著,常常让伊夫拉姆怀疑,这位骑士的先祖会不会出生在孤岛沙特阿卡? “你不会离开,伯兰特,你将留在圣都奥纽斯的骑士团,培养一批又一批像你一样强大的骑士。我会照顾你,我们会照顾你,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 伯兰特有个点很矛盾,他对新人总是倾囊相授,不留余力。 新人在他的训练下都进步神速,从握剑都不会的模样,进步到成为能在激战中也能保持冷静寻找对方破绽的骑士,从马鞍都爬不上去,变成让人怀疑这位骑士能拥有这么好的骑术,是不是出生在马上? 该死,该死,该死。 伯兰特为新人分发正式的骑士装备时,总是表面郑重,内心大骂。 该死,该死,该死。 一群又一群从他这学来战斗技巧,学来骑术,学来骑士教条的小孩,正在取代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走上他该走上的远征。 最可怕的,是伯兰特意识到自己正在不断变老,而当担任训练团长一职后,他有了一个非常大的感触我培养出来的骑士,永远这么年轻。 该死,该死,该死。 伊夫拉姆,你给我安排的这个仁慈的位置,简直就是把我的命分享给这些还没见过战争的小孩! 你欠我的,你真正的欠我。 伯兰特念起伊夫拉姆多年在他耳边重复的话你会安稳的继续远征,只不过换了个执行者,因为,我欠你的。 好吧,既然你欠我,我现在,要拿回我想要的东西了。 既然你说了那么多年的欠我。 新人训练团团长伯兰特从情报官奥维迪斯那里购买了信息,他要用这条信息,安排一些事情。 伯兰特让还未成为正式骑士的新人离开圣殿,静静的等待着伊夫拉姆回来。 他需要一次商讨,和所有骑士进行一次公开的商讨。 第二十五章 格萨尔:失去了战士的天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尊重每个岛屿上自由的习俗,他进入卡兰的宴客厅时主动解下了斧头拿给仆人,然后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首席。 杰洛特则对放下武器有些不情愿,他大喊着说:“得有多弱的领主才会对一起吃饭的人都有防备,更何况两方都还是沙特阿卡人,对吧,卡兰,你现在服从于沙特阿卡,沙特阿卡人从不相互残杀!” 在格萨尔之前,我的岛屿都还不属于沙特阿卡,要说残杀,那时泰格维森的战士格萨尔不知道带走了我多少岛民。 卡兰因为格萨尔在场没有敢把这句话说出来的勇气。 “杰洛特。”格萨尔瞪了他一眼,“尊重他们的习俗,泰格维森还是孤岛之王的时候,我们最小的战士都把他们打得像女人一样哀嚎。” “哈哈哈哈。好像是。”杰洛特得意的笑。 “你在别人的岛上要展示出尊重,不要这么粗鲁。” 格萨尔已经坐上木椅,安稳的吃着葡萄,他指着还在门口不愿意卸下战斧的杰洛特说,“你不要在卡兰大人的岛上说着卡兰的往事。你也有不堪的事情,你当初就因为私藏了在卡兰大人领土上掠夺的战利品,我还记得藏了很多,而被泰格维森关进了地牢。” 门口的笑声更加粗放,杰洛特笑出了泪,他一边解下了斧头,一边在说,“哈哈哈,格萨尔王,你不说我都还忘记了,他们太弱,我当时一不留神就多带走了几个生命献给奥多,一不留神就藏了些掠夺物资。” 卡兰面如土色。 “你还在门口,如果你走进宴会厅还这么无礼,一回到孤岛,我就把你关进地牢。” “好好。”杰洛特一边答应一边提裤子。 “你这是干嘛?”格萨尔问。 “我担心卡兰大人认为这个也是武器啊!” “穿上,进来,闭嘴,吃喝。”格萨尔威严的说。 杰洛特悻悻的走进来,果然按照格萨尔的命令,比大惊小怪的孤岛妇女还要安静的吃喝,一语不发。 格萨尔大口吃着肉,没有豪饮麦芽酒,他只在闹腾到有些口干舌燥时才喝点酒润润喉咙。 相比之下,格萨尔对卡兰的酒杯更感兴趣一些,这一杯饮完之后,他不断的闻着空杯,看着杯中的纹路,仿佛里面有些奥秘。 “说起来,我们中只有卡兰大人没进过地牢。”格萨尔突然停止了对酒杯的思考,冷不妨的说了一句。 杰洛特突然从酒肉中抬头,想继续说些讽刺话,他不自主的想到了格萨尔的命令,又把头埋进了酒肉中。 卡兰在杰洛特巨大的吞咽声中思索了一会,“我确实没有过。” “我和他都进过。”格萨尔指指杰洛特,“我当时因为不愿出海掠夺你们被关进了地牢,那时杰洛特就关在我对面,他当时说要给我个好东西,结果是一只老鼠。你的羊肉,比老鼠肉好吃。” 杰洛特被唤醒了一段记忆,他像老鼠一样从食物中抬头,伸长脖子不断的点头,嬉笑,同意用这段往事下酒。 “我都还一直没问过你,当我进地牢时,你已经被关多久了?”格萨尔问。 杰洛特不断的指着被塞满的嘴巴,眉毛翘到了额头上。 “对,你可以说话了。” 杰洛特用一杯酒冲下了食物,他擦干净了嘴巴说,“我哪记得,私藏掠夺品是要被关到死的。幸好,格萨尔也关了进来,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大概他是天选的圣子,他带领我们到了其他的地方……” 格萨尔用咳嗽制止了杰洛特,他异色的双眸炯炯发亮,倒了杯酒和卡兰碰杯,“卡兰,我成为孤岛之王后的掠夺,你都参与没有?” 卡兰的脑子确实不灵光,他又思考了好久,“没有,我从来没有受到格萨尔王的掠夺许可,明明我是第一个过来效忠的。” 正是因为你是第一个就来的。格萨尔轻轻舔了下酒杯。 “我们出地牢后第一次参加掠夺有多少人?” 杰洛特又指了指嘴巴,格萨尔点头,杰洛特可能有一个能喝一桶麦芽酒的胃。 “十多个?你,伊利亚,我……”杰洛特皱着眉头回忆着好久之前的远航。 “我是问真正参加了掠夺的人。” 杰洛特理解了格萨尔的意思,他大肆的嚼着羊腿说,“那比我刚才数的少一个,因为他。”杰洛特用羊腿比着卡兰,“卡兰大人的哥哥在海洋中失去了战士的天性,他在胡言乱语说我们必定失败,所以格萨尔,当时他还不是王,当机立断就” 杰洛特跳上了餐桌,用羊腿代替了刀子,模仿起曾经格萨尔的动作,对着空气捅了一刀,把空气扔下了餐桌。然后模仿起大海的哗哗声。 “滚出去!我说了不许对卡兰大人不敬!” 杰洛特走了出去,他也早该出去了,过度的饮酒让他的膀胱膨胀到了极限。 “卡兰大人。”格萨尔为卡兰倒酒,他用眼神喝退了卡兰在宴客厅中的仆人,“你恨泰格维森吗?” 对于思考,卡兰真的是排斥的,他又想了很久,“不恨。” 当然不恨,格萨尔用手指抚摸着杯口,他抓走了你哥哥,你才成为了这个岛的领主。 “你不恨抓走你哥哥的泰格维森,那你恨杀了你哥哥的我吗?” “不恨。”卡兰回答。 哦格萨尔心满意足的喝了满杯酒。 “那你还有另外的好酒吗?” 卡兰捏着胡子在思考,“还有。还有麦芽酒。很香,很醉人。” “不不不,我是问。”格萨尔指着酒杯中的红渍,“你有没有这种颜色的酒。” “没有。”卡兰回答。 当卡兰回答得快时,格萨尔就问得就越快。 “你没有加入过我的航队,是不是因为外来的人早就来接触了你。” 卡兰被杯中酒呛到,喘不过气,他咳嗽了好久后立即就回答,“当然没有。” “你信了新的神?” “我只相信奥多。” “你要求了尼格帮你打造十个船锚?” 卡兰又捏着鼻子想了想,“好像是二十个。” “你准备背叛我?” “不可能。” 格萨尔把脚舒服的放在桌子上,他双手撑着脑袋,轻微的酒精感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 原来如此,卡兰的岛民这么弱小的原因就在这里,卡兰这位领主,笨到像出生时产婆没接住,因此让脑袋先着地的隐形残疾人,他四肢健全,脑子却一塌糊涂。 太快了,当卡兰想要否则某种真相时,总是太快的做出反应,这基本上是把答案写在脸上,想要从他这里知道答案,要考虑的只是提问的方法。 格萨尔故意沉默着,宽敞的宴客厅充斥着巨大的,静默着的权衡。 卡兰很不自在。 格萨尔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如果杰洛特真的懂得了格萨尔喝退他时的眼神中的含义,他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孤岛之王,在安然的等待着杰洛特给他的信号。 第二十六章 神灵:巴不得罪恶永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灵魂?灵魂来到了因果碟?亡灵之神不解的思索着,希冀着能找到答案,为什么灵魂会找到这片无返之地? 奥犹朵拉看见默多克仍然在审判的状态,亡灵之神趁机模仿成一个辩护者,询问着不解的东西,因为这个状态的默多克只会不加过滤的回答所有的提问。 “只有灵魂的重量?”奥犹朵拉问。 “只有灵魂。” 灵与肉二元分离了。奥犹朵拉默默的说。 “男人和女人,有什么特征?” 默多克沉默了,通天的天秤猛烈的上下摇摆。 “年老的,衰弱的,残疾的,目盲的,拿不起武器的,怀不上小孩的。” “灵在玉碟,肉呢?” “感受不到。” “在任何地方都感受不到?” 默多克直直的摔倒在玉碟上,他腰杆笔挺,双手伸张,从他身上喷发出的巨大天秤也轰然而无声的坍下。 公正之神的天秤在万界称重,寻找分离出来的肉遗留在了哪里。 “喂!喂喂!”奥犹朵拉叫不醒对公正极端偏执的默多克,“喂喂喂!不找了,不找了,当我没有问。” 亡灵之神还能感觉得默多克的神力,公正之神的天秤仍在万界称量着万物。 “你是不是睡着了?”奥犹朵拉拿起黑蛇沃尔西蜕下皮,在手中搓成一个竖棒,用尖尖的那头戳默多克的耳朵,“你不会是睡着了,我觉得你死了,一个神死了!骨头在上,虽然生命体衰亡之后都是倒下,但从来没有哪个神因为倒下而死啊。” 奥犹朵拉交换了蛇皮棒的一头,用粗的那一方打着默多克的脑袋,“还不醒来?还不叫痛?那我在用力些。” 黑蛇沃尔西理解奥犹朵拉的想法,放松了尾巴,奥犹朵拉拿着黑色的尾巴在默多克背上鞭打,“该死,该死,你现在不该死,醒来。我从来没得到过神的骨肉和圣灵,我万分想得到,但我不想要你的。醒来,醒来,醒来。” 黑蛇沃尔西服从奥犹朵拉的命令,但也有自己的意愿因为被赋予了名字它抽开了自己尾巴,重新盘踞起来,把之前被奥犹朵拉抓住的尾尖高高竖起。 和被鞭打的默多克相比,黑蛇感觉自己更痛一些。 “哦我找到了”倒在玉碟上的公正之神在说话。 “都说了不找了。”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凝望太远看不到近处,站得太高看不到脚下,我找到了肉,在” 奥犹朵拉不由分说,抓起了默多克,亡灵之神用能遗忘过往的嘴唇猛烈的亲吻公正之神的两只手,默多克的双手不在发出神光。 公正之神呆呆的看着奥犹朵拉,像是第一次见。 “默多克,不要找了。” “在格莱姆迦德。”公正之神没有情感的回答。 好好好,显而易见,在我的宫殿。奥犹朵拉敷衍着自己的思考,对对对,不管是不是,你说是就是。 默多克颤颤巍巍的站着,如果不是奥犹朵拉一直扶着,这位代表公正的神可能虚弱到要像黑蛇沃尔西一样终身用肚子行走。 公正之神消耗了太多的神力,因此有些神志不清,两个眼睛清白、明亮又无辜,像在人间自从出生时父母就一直帮忙挡着风雨的孩子。 没有神威的眼睛可爱到令人心疼,默多克目不转睛的盯着奥犹朵拉,当眼神中没有了对一切都要盘根问底的固执,公正之神的眼睛柔美又温柔,像男人难得的克制,像女人终于鼓气的勇气。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默多克说。 “当然不是第一次。”奥犹朵拉被直视得有些害羞,“你对于罪恶,巴不得罪恶永生,审判罪恶一万遍。” “你的眼睛怎么这样?”默多克踱着步,站到奥犹朵拉面前,双手捧起亡灵之神的脸。 “别主动碰我。” 来不及了,默多克端着奥犹朵拉的脸仔仔细细的欣赏着亡灵之神蛇一样的棕色的眼睛。 默多克的双手迅速的干瘪,枯萎,成白骨,又在神力下迅速的长肉,生皮,变成完整的手。 亡灵之神退了几步,奥犹朵拉摆脱了默多克施加在脸上的拥抱,奥犹朵拉感觉默多克的肉还附着在脸上,还看见那双手正在重新长好。 “痛不?”奥犹朵拉重新拿出了黑片,紧紧的箍在脑后。 “你干嘛要遮挡你的眼睛?” “为什么不遮挡眼睛?为了让你再嘲弄我一次?” “嘲弄?有人笑话你的眼睛?它是这么迷人,这么美。” 亡灵之神多此一举一样扯下黑片,和默多克额头碰着额头,“我说,你是不是失忆了?” “我失忆了?”默多克不可思议的问,“不可能,我刚才见到你时,就知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见。” 果然失忆了,奥犹朵拉踢开了蛇皮做的棍子。 默多克看着空心又坚韧的棍子,看得奥犹朵拉心里发。 “不可能失忆,看到这根棍子,我还能记得背上的疼痛。” “痛?那是因为你刚才跌了一跤,后仰着倒下去。” “可我记得你是这样”默多克做了一个抓起的动作,“你是这样把我抓起来的。我应该是向前跌倒的。” “不,你记错了。” “哦,那我一定是失忆了,刚才那一下一定是摔得太厉害。” “对,就是这样。”奥犹朵拉看着默多克一点猜疑都没有的眼睛说谎,感觉内心愧疚。 “手呢?怎么样了。”亡灵之神关怀的问。 “手?”默多克看了看手,“手没事啊。” 亡灵之神想证实下默多克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他走到两只黑羊旁边,蹲了下来,确认了公母。 “这是什么,你记得吗?” “我的黑公羊和温顺黑母羊,帕里斯和丹德里恩。你还吃了母羊的两只前腿。” 没失忆啊。应该说没有彻底失忆。 奥犹朵拉对不在自己面前抬高神威的公正之神有些不习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一个神用这么柔和的眼神看着我?我是连人类都要唾弃的神。 “我总觉得你少了些什么,你说,默多克,你忘记了些什么。” “有一次,诸神的酒会,那次酒会叫命名之杯。主神埃拉为了庆祝六位上神们成功创造了各自的六位下神,开封了蜜酒,智慧女神带上了我。但是六位上神中,没有你。 “主神埃拉那时候我已经从智慧女神的额头中得到非凡的智慧,因此我知道主神埃拉没有邀请你,但是主神还是在宴会前大吼道,‘所有神灵,举起你们的酒杯,所有因为繁忙而没有来的神灵,也请举起你的酒杯,现在,我们要饱饮思维之蜜酒。’ “诸神埃拉话音刚落,每位神灵的酒杯都满了,我的也是。我是公正之神,我的天秤能称量一切的重量,我称量了你在主神埃拉心中的重量,还称量了蜜酒坛的重量,我有一个发现,主神的心中没有你,酒坛的重量只减少了在坐的众神饮下的量,你没有得到蜜酒,一点都没有。” “你想证明你没失忆,而讲起了故事?” “我想说,主神埃拉那句‘所有没有前来的神灵举起酒杯’,和你刚才那句,‘你忘记了什么’,是一个意思。” “如果你能记住忘记了什么,那就不叫失忆。” “正是这样。”素袍的默多克坐了下来,靠在黑羊上,“不过不同的是,主神埃拉知道自己刻意忽略了什么,我不知道。” 第二十七章 凡人:太阳从天空坠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牢骚满腹的见习骑士叫做蒂奇,他扔下面包,用脏乎乎的手揉揉眼睛,眼睛更痒了。 他无比想把手拿下,清楚的看看远处刑场上的犯人是谁,但是眼睛里的奇痒有黏住了他的手。 “喂喂喂!不是吧!”蒂奇红肿的看着总是沉默又总是稳重的里恩斯,“告诉我,这是我看错了,还是这是梦?天啊!” 里恩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扳下蒂奇的手,“在揉就把眼球揉进去了,骑士的教条忘了?克制。” “你还是这么讨厌,梦中都是反的,那说明这不是梦。所以是我看错了吧,快用你的眼睛看看,里恩斯,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上刑场?” “仅凭你对我的态度不足以判断这是不是梦。”稳重的见习骑士里恩斯不愿意借用眼睛。 “长剑啊,我什么时候能成正式骑士,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暴露你是恶魔的本面目,我真想和你打一架!我说的重点不是讨论现在是不是梦。” 里恩斯没有回嘴,他在用深刻的眼神去关注着刑场,想要洞察这件事的本质。 “蒂奇。”沉默的里恩斯开口说。 “你承认自己是恶魔了?真好。”蒂奇把佩剑移动到趁手的位置,“把你打一顿是一件最值得高兴的事,我预感当我捅穿你,我每天都会在床上笑着醒来,然后因为噪音太大被训练长伯兰特惩罚一顿,不过这也足够了,来,长出你的獠牙。” “蒂奇,你发禁欲誓没?”里恩斯冷不防的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没有发禁欲誓,我在默念教条时一直跳过了这一条,我打算成为正式骑士时才发誓禁欲。” 里恩斯扔下了面包,把推车上盖着面包的破布用武器割成了两半。 “我也是,在尝了烟巷女子的味道之前,我不会发禁欲誓。” 里恩斯一边说,一边把另一半破布扔给蒂奇,蒂奇嘴上爱逞强,行为上很容易受到暗示,他模仿着里恩斯,用破布把见习骑士的装束遮得严严实实。 “你要干嘛?”蒂奇乖乖照做之后才愣愣的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里恩斯拔出了剑,威武的模样吓了蒂奇一跳,他用剑身拍了拍推车,“所有人听着,只要你们饥饿,你,你的家人还在遭受饥饿,不管是为了满足今天的空肚,还是为了排除明天的忧虑,今天,你们都可以随意的取得面包。” 流民们呼啸而上,没有能量的身体因为对饱腹的渴望激发除了空前的动力,他们一顿哄抢,街巷乱成了一团。 里恩斯拉着蒂奇推攘着流民,往刑场跑去。 “你在干什么?” “我觉得只要我们都没有发禁欲誓,就可以去满足内心的好奇。” 满腹牢骚的蒂奇力量更大,他一推推到了三个挡住道路的流民,“你要干什么?” “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不知道这是梦,还是我们眼花了。” “哦,是这样,平时你装得就像一个没有欲求的圣人。” “应该说装得像个发过誓的圣殿骑士。” 蒂奇听完,笑呵呵的随着里恩斯往刑场的中心跑去。 ...... 贤王如半神一样坐在审判席的首位,刑柱上还是空空如也,一根没有生命的木架像极了蠢蠢欲动的恶魔。 马奥琉斯对着左边的裁决官点头,裁决官站起,接过副手递过来的卷轴,郑重的展开念到,“自裂世之战之后,屠龙者,大海和大地的征服者,奥纽斯的创建者古斯塔夫颁布了十三铜表法,睿智的古斯塔夫知道时代的改变和进程,知道曾经的规范不适合任何一个当下,于是他命令,任何一个时代的推动者,都可以代表他的阵营,在铜表上写上可以规范世人的戒律……” 十三个一看就是善于肩扛重物的士官把十三个铜表抬上了刑场,圣都奥纽斯闪烁着的铜光,仿佛太阳从天空坠落到大地后摔成了十三个碎片。 “现在,圣都奥纽斯,发生了圣光也无法洗清的罪孽,有一个人,利用自己的地位,触犯了格兰特大陆的主戒律,第二任贤王,散播美德的兰德在第二张铜表上写的,’汝不可通情’,而犯下这个罪过的人,就是” 裁决官顿了顿,不敢念下去,裁决书上怎么会写上这个名字?要我在大庭广众下念出这个名字? “这个人就是”裁决管想拖延下时间,偷瞄马奥琉斯的态度,他打算再重复一次格兰特大陆的历史,判断下贤王对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知情,他话锋斗转,“自从最后一个魔法之城,罗斯布洛克的断罪塔成为废墟,格兰特大陆的人民得到了彻底的自由” 贤王用不耐烦的咳嗽提醒了裁决官托尔兹的拖延,马奥琉斯的咳嗽中有另外的,带着羽翼飞翔的话进入了托尔兹思绪,“快些,我都知道。” “自那时起,就没有人触犯过十三铜表法上的主戒律,虽然主戒律下的附录被当下时代的精英们不断修正,但是,从来没有人直接触犯最初,最具权威性的戒律” 裁决管仍然很谨慎,他还是偷瞄着贤王,贤王可能想让安格劳斯尽快成长,让他观刑,但是,裁决书上的名字真的可以念出来?他不敢念,于是充分发挥了社交场上有趣的说辞,让一切即将发生,同时让一切永不发生。 马奥琉斯不在用不耐烦的咳嗽提醒托尔兹,他直接对托尔兹怒目而视,如从天宫直接垂降的宏音在说:“快些。” “这个人就是”在裁决一个人生死时都面不改色的托尔兹说话打结,“伊丽莎白!” 人群的惊呼像在海岸看到了海盗的船帆。 贤王宣判自己的妻子有罪? 伊丽莎白有通情的行为? 马奥琉斯绅士的对伊丽莎白做了个请的动作,伊丽莎白从审判席走到了刑柱前,她被两个头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颗见惯了死亡的眼睛的刽子手绑上了刑柱。 他们尽量优雅的捆着伊丽莎白,但是粗绳的绑扎对她已经是沉重的刑罚。 众人的目光像弓兵的箭头,一齐瞄准了伊丽莎白,其中就包括两位终于挤进人群的两位见习骑士,蒂奇和里恩斯。 “继续。”马奥琉斯揉着脸,用不可撼动的声音对裁决官托尔兹说话。 “仁慈的贤王不愿意看到妻子的死亡,因此,贤王会”托尔兹死死盯着裁决书,不敢念出一个字,也不敢遗漏一个字,这里面,一个字的偏差就可能让之前的断罪被推翻。 “贤王会割下她的左耳以示惩戒!” 人群的惊呼像海盗已经开始了杀戮。 “我恳求你的原谅。”刽子手例行的说着这句话。 “快吧。”伊丽莎白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她看着马奥琉斯,眼中没有对他施刑的仇恨,只有对马奥琉斯安排让安格劳斯看到这一幕的不满。 “快吧。”伊丽莎白重复着。 冷漠的刀子在火中被烧红,伊丽莎白被割去了左耳。 在绝望的呼喊中,她想起马奥琉斯无限温存的挽起她头发时说的话。 “我觉得你以后可以一直这样。” 原来一切都定好了。伊丽莎白在感觉到脸颊上的温热时说。 第二十八章 格萨尔:有一种摄魂的力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卡兰的小岛响起了连天的呼救声,这个惨叫声歇斯底里,像亲眼看着儿子被屠杀的母亲。 格萨尔等来了这个信号,他一直很节制,没喝几口酒,步伐稳健的走出了宴客厅。 外面没有一个人受伤,也没有外敌侵犯。 杰洛特醉醺醺的不知方向,他在卡兰的神庙前撒尿。 “你不出来看看?卡兰?在你的岛民如此焦头烂额的情况下?” 在格萨尔沉默时,卡兰不断的用豪饮表示着已经不存在的忠心,酒精让他懈怠和放肆,“有什么好看的?海上长大的人就没有安静的时候,为了让话语能穿过风浪,我们都有粗壮的脖子,恋人的蜜语都能让耳背的老人听得一清二楚。” “好吧,看来不关心。” “不关心,除了黄金,没有事情值得关心。” “喂!杰洛特!不准对着卡兰大人的祈祷之屋撒尿!”格萨尔在替卡兰管理他的岛。 “我没有撒尿!”温红的火光爬上了杰洛特清秀的脸,“我没有桶!” 格萨尔瞥了眼还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卡兰,故意对着卡兰大吼:“你没有桶,也不准对着卡兰大人着火的祈祷之屋撒尿!” 着火?着火! 卡兰的醉意被字面上的“火”蒸发干净,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冲了出去,似乎觉得杯中酒可以倾覆大火。 他冲出门槛时被格萨尔故意绊了一跤,孤岛之王故意看着狼狈的卡兰吃力的爬起,对着神庙呼天抢地。 “救火,救火,快救火!”杰洛特在慌乱的人群中最先开始了组织营救,“别让大火烧毁奥多!” 但是,杰洛特更像是故意在忙中添乱,醉到歪着脖子走路的他扛着酒桶就往神庙里扔,刚被控制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 “来不及了!格萨尔王!还有卡兰大人!来不及救火了,控制不住,我们要优先保证神像的安全!”说完话,杰洛特冲进了火海。 格萨尔扭了扭脖子,“卡兰,你做的每一件事,你的岛民都会效仿,他们对王都有肤浅的认识,认为做了和王同样的事,就能和他一样伟大。然而他们不知道,正是因为王优先做了一些事,所以才奠定了伟大,追随的效仿,只是巩固王的王冠。” 格萨尔冲进了火海,卡兰也冲了进去,岛民们也冲了进去。 神庙被烧毁了,神像安然无恙令人生畏的安然无恙。 抬走神像的杰洛特发现,其中一个神像不仅没有被烧热,甚至轻盈到可以用一口气吹出神庙。 格萨尔的头发被烧焦,上面还冒着热气,他揉了揉被烟雾迷出了泪水的眼睛,让整张脸更加肮脏和野蛮。 “抬到岸边,利用月色检查下神灵们有没有被损坏。”格萨尔的话漫不经心,“卡兰,为了预防万一,我希望你那位见过神灵的匠师还活着。” “活着。很健康。”卡兰带着哭腔说。 格萨尔凝望着神像,卡兰的奥多比六花上的神灵还要高大,他拿着战斧与剑,和肩膀一样宽大的脖子看起来永远不会被武力能斩断性命。 六花上的神灵活灵活现,似乎是真的去过天上之城的匠师直接将记忆投射在了石头上。 “这位是谁?” 格萨尔提起把自己埋在土中的卡兰,“你以为埋着头就可以不面对了?告诉我,这位是谁?” “是奥犹朵拉。”卡兰哭得像个妇女。 “我没有问亡灵之神,我看到黑蛇就知道这位是谁了,哦”格萨尔转移了注意力,“我开始相信你的匠师真的见过神灵了,奥犹朵拉棕黄色像毒蛇一样的眼睛,还真是有一种摄魂的力量。” “这是谁?我从没见过这位,任何一个故事中,也没有关于这位的描述,告诉我,卡兰,这是哪位神灵?” 格萨尔慢慢的用力,快要把卡兰的颈骨掐出脖子。 “这不是神。”卡兰哭哭戚戚。 “我不管这个雕塑是谁,我现在相信了,你信了新的神灵。” “这是巨龙,阿兹蒙迪亚斯。” 阿兹蒙迪亚斯,口吞万牛之龙,时空徘徊之龙,创造与毁灭之龙。 这只巨龙用烈焰焚烧一切,又用怜悯的泪为火焰送终,使新的的秩序和生命从泪水中诞生。 一旦发现秩序开始混乱不可控,巨龙将会周而复始的吐息和垂泪。 在裂世之战中,屠龙者古斯塔夫终止了巨龙的循环,它的陨落分裂了大陆,它在生命分裂前用万人都能听懂的龙语说过,我还会再来。 巨龙的故事没有进入任何歌谣和纸页,但却在不语间被使一代代人牢记。 “穿铠甲的人形巨龙?”格萨尔怀疑的问,他认为卡兰在胡编滥造。 “这位就是阿兹蒙迪亚斯,这是巨龙开始施展毁灭前最后的形态。” “巨龙是人形?” “人形。”卡兰放声大哭。 格萨尔举起卡兰,把他摔在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神像上。 神像在神庙之外,没有了神性,就是一块巨大无比,沉重无比的石头,卡兰在撞击中听到自己骨头的碰撞,他吐着血,仍在哭泣。 “出现了,已经出现了,巨龙即将摧毁一切,巨龙已经开始吐出龙息,摧毁拥挤的神庙。”卡兰神神叨叨的喃喃自语。 格萨尔和杰洛特对视了一眼,险些笑了出来。 “你为毁灭献上了虔诚。” “正因为向毁灭献上虔诚,我才能在毁灭中幸存。” “所以你崇拜毁灭。” “我不得不崇拜毁灭,格萨尔王。”卡兰又吐了口血,血中还有鼻涕、口水和泪,“毁灭后才有重生。” 格萨尔快速的拔出斧头,比划到卡兰颈子。 杰洛特和他的战士也迅速拔出双斧,围着格萨尔王站了一圈,仅仅是目光就逼退了所有想要前来阻止的卡兰部下。 “你知道我曾经被关进地牢的原因吗?”格萨尔的问句不是寻求回答,“因为那时的我不参加掠夺,不战斗的沙特阿卡人不能得到奥多的怜爱,从而岛屿会更加贫瘠。告诉我,当我们只要崇尚战斗,奥多就会给我们所要的一切之后,为什么你要信奉巨龙?” “格萨尔王。”讲起自己的理由,卡兰竟然收起了懦弱,他的身体不断的回忆着刚才的撞击,一阵阵的剧痛也没有打断他的说话。 “毁灭终将来到,我们都逃离不了。你的父亲如此强大,他没能对抗毁灭;我的哥哥坐拥群岛,他同样没能对抗;泰格维森,当我看见他对孤岛的治理,他的气魄,他的巨船时,当时的我认为这整片海洋都是他的,但现在的孤岛之王是你。然后,我看见了你的城墙,筑城者伊利亚为你为你创造了这样恢弘的城” “于是你确定,只要出现了伟大的奇观,毁灭就会来临?” 卡兰默认格萨尔王的话,接着说自己的理论,“我的人因为和你的契约,不能掠夺比我还弱的岛,我的船没有伊利亚的手艺,到不了你说的地方,我的行事方法,因为受到了你的偏见,从来没有参与过掠夺,更伟大的孤岛之王降临之后,我们却比之前还要贫瘠。于是,我看见了我的毁灭,于是,我不得已,我开始为毁灭献上忠诚。” “然后呢。”格萨尔用力提了提斧头,卡兰的血开始流淌。 “我得到了救赎。阿兹蒙迪亚兹的救赎比神灵奥多来得更快,更直接,更有效。” 第二十九章 神灵:不是你命名的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七只鱼在奥犹朵拉脚边幽游,本能的亲近着亡灵之神。 它们再也不会有离开水的忧虑,它们不用呼吸,不用觅食,也不用当心被吃掉,它们可以在任何地方保持着原来的身份,永远漫无目的的游着。 亡灵之神用手指做了个拉拢的姿势,一只鱼像松鼠一样在奥犹朵拉手指间环绕,手指划过了鱼的身体,鱼的灵魂是有形的空气,波动之后又恢复了原形。 “所以我能这么理解吧。”奥犹朵拉在玩够了鱼灵后说,“你在思想上的重量,是减轻了。” “一定是减轻了,包括放置在思想另一侧的砝码,一同减轻了。” “照你这么说,你不该知道重量有减轻,因为你的天秤完全没有偏移。” “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减轻了,公正之神对公平,公正,公理有着偏执,每一次对平衡的追求,都会造成我更加强烈的偏执。” “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审判,没有哪一次天秤是完全平衡的,神威,王权,精英,美貌,还有智慧都会影响我的判断。” “骨头在上。”奥犹朵拉吓得弹了起来,鱼灵被吓得游远,“你一定是失忆了,你连这个都告诉我!” 七只羊灵对奥犹朵拉有些视而不见,它们在默多克身边“咩咩咩”的叫,随后恭顺的跪下了前蹄,对着两只黑羊的绿尾巴露出了人类的眼神中才会流露出的渴望。 “有什么不能讲的?”默多克枕着黑羊,“我可能遗忘的就是偏执,遗忘了,反而轻松。” “没有埃拉思维的控制,你比我还放肆。” “万幸的是,埃拉没有了蜜酒。”默多克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有一种要在这里永眠的架势。 “你这个不堪的神灵。” “公正仍在我的心中,公正就是我被赋予的神格,目前为止,不堪和我的神格,还不对等。” 七个男人牵着七头牛,七个女人提着七只鸡,在因果碟上驻足不前。 “你不对逃走的记忆忧虑?” “一点都不。” “那正好,我们该忧虑些他们的忧虑了。”奥犹朵拉指了指战战兢兢的人灵。 亡灵之神五指一收,男人和女人,壮牛和雄鸡就由远景变成了近景,几乎就近在咫尺。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和女人对视,不敢说话,还退了几步。 公正之神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享受着他们的不安,奥犹朵拉重新带上了黑羊角做成的黑片。 “在问你们一次。”奥犹朵拉身体前倾,“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的嘴唇和羊子一样不断的咀嚼着,话被嚼烂,被吞下,一个字都说不出。 该死,亡灵之神暗骂道,看见了我的眼睛之后,连话都不敢说了。 “你们”默多克咏叹调一样的开口,“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默多克湛蓝色的眼睛让人灵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们感觉自己找到了归宿,终于敢了开口。 “谁是奥多?”一个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不敢直视奥犹朵拉的黑暗,同样也被默多克的光芒刺痛双眼,他还觉得如山一样巨大的黑蛇是一切灾厄的本源,所以他的视线一直在两只黑羊间游离不定。 “你在对谁说话。”默多克嘲弄的问。 “你是奥多吗?”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灵魂,不用担心肉体的消灭。 “你认识奥多吗?”默多克问奥犹朵拉。 “没听过。”亡灵之神在耳边摆了摆手。 “那这里不是奥多的宫殿?”一个老人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他明明可以矫健的走路,但是他的灵魂仍然认为自己是膝盖一到冬天就会疼痛的老人。 “什么是奥多的宫殿?”亡灵之神五官皱到了一起,双手用力的摆动。 “就是,”一个瘦弱的男孩站了出来,他的左手天生无骨无肉,“沙特阿卡的英勇战死的战士会来的宫殿。” 男孩聊到战争,眼中闪起耀眼的光芒。 这个光芒使漫不经心的默多克也站正起来,公正之神摸着下巴,仔细倾听。 “他们英勇的战士,来奥多?来奥多的宫殿干什么?”默多克问。 “沙特阿卡的战士会在奥多的宫殿继续战斗,饱饮闪着金光的麦芽酒,这种酒能让伤口愈合,还能让战士更加强大。” 话说到这,男孩扭了扭短小得像鱼鳍的臂膀。 “所以你们来自沙特阿卡?” “对。” “你们沙特阿卡的战士?” “不是,我们是”男孩面带羞愧,“我们是不能战斗的男人,她们是不能把肚子变大的女人。” “那这些呢?”奥犹朵拉让黑蛇沃尔西用尾巴扫了一圈鱼,牛,羊,还有鸡。 “那是献给奥多的祭品。”男孩用瘦弱的那只手臂拍了拍自己胸口,一下子荡过了自己身子,他诧异的看着,诧异的说,“我们也是。” 男孩用仅剩的那只手扫荡着身体的各个部分,“我像大海。”他说,“你们看,我像大海,即便大风把大海吹破,即便船头把大海撞出水花,大海都能很快复原,你们看,我现在就是这样。” 男孩不断用不同的方法击溃自己的思念体,当然毫无作用,思念体立马就会恢复。 “你听说过奥多没?”奥犹朵拉对默多克轻轻耳语。 默多克大幅度的摇头,谨慎和放肆这两个品格在两位神灵之间换了位置。 “不是你命名的?”默多克摇着头问。 “我就只为黑蛇命过名,地位还是神侍。” “公正之神没有被赋予命名权。我的意思是,身为下神的我没有权利给比我还要下位的神灵命名。” “他们是不是在说战争之神伊西斯?”奥犹朵拉还是不忘耳语。 “奥多,伊西斯,你认为这两者有发音相似的地方?” “那他们是在说埃拉?” “更不可能,埃拉对人间的了解仅限于那两只渡鸦拙劣的描述。” “说得就像你比我还了解人间。”亡灵之神不满的说。 默多克开心的大笑,湛蓝的眼睛像泛着水花的海洋,“那么,无比了解人间的亡灵之神,你认为他们在说什么?” 奥犹朵拉担心凡人听见自己的无知,急忙的弹开五指,人,鱼,牛,羊,鸡一下子又变成远景。 “别让他们听到,他们永远认为神全知全能。” 默多克看到小心翼翼的奥犹朵拉,笑声更加开怀。 “奥犹朵拉,你说你逆着生死的顺序渡过时间,但是现在怎么就一头雾水了。” 亡灵之神被惊醒,“对啊,为什么!” “因果碟的运行机制只有一个,意外律,现在意外律正在发生作用。” 奥犹朵拉的头脑想被敲开了洞,无穷的智慧在往里面填。 “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的因,导致了人间的果,但是因与果。”奥犹朵拉用指甲盖弹起了黑片,“是一体两面,是能来,也能往的车道,人间的因,对我们也起到同样的作用。他们用意志” “创造了一个新的神灵。”默多克还是满不在乎。 亡灵之神双手一握,那个男孩的肩膀一下子回到了奥犹朵拉枯白的双手下。 “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只记得起点。” “告诉我起点。” “在生命之树下。” 默多克懒洋洋的吹起了口哨。 第三十章 凡人:一个巨大的无奈的烟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训练长伯兰特在圣殿的壁墙前跪了下来。 壁墙上雕塑着一个石像,是第一位圣殿骑士,他骑着瘦瘦的马,一人成团,用强大的内心和意志建立起了一个只属于圣殿的春秋。 见习骑士们都离开后,圣殿里有些冷清。 要知道无论多么严格的条理都能被青春的力量穿出洞子,年轻的骑士可以因为多嚼了几口食物而哈哈大笑,可以因为偷喝了一口酒而被自己的行为灌醉,也可以在掌握了骑术时毫无忌惮的骂人。 伯兰特了解这群年轻人。暂时的,他还不想让见习骑士知道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有违背教条的行为,开朗的笑声不属他了,开朗的笑声他还想一直听下去,伯兰特对着壁墙上的初代团长不断的祈祷着,希望他能给予自己一些智慧。 他祈祷至了深夜,伊夫拉姆也在深夜归来。 值夜者大喊着伊夫拉姆的头衔,“是团长!开门!” 沉重的木门被开启,只是那声“团长”让伊夫拉姆感觉有些自嘲如果不是教皇现在正好在圣都,今天我说不定早就被毫无尊严的被示众,不久后,说不定就是明天的日出后,贤王的卫兵就会来到圣殿,把我抓走,团长?你们在说哪位啊? 伯兰特没有听见门外的动静,即便石像就雕在门侧。当伊夫拉姆把他抓起来,行兄弟礼时,他都还以为圣灵显形,是初代团长把他抓起。 训练长没有握住伊夫拉姆的臂肘,当他意识到感受到的触摸不是来自初代团长时,心中还有些落寞。 “快。”伊夫拉姆显得有些焦急,“进去说话。” 伊夫拉姆忘记了顾虑伯兰特的感受,走到了他的盲点,把他搀进了大厅。 伯兰特只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伊夫拉姆也和刚才的焦急成了对立的样子,他看起来不像是个骑士,是个被严酷的生活封住了口的成年人。 “我的兄弟。”伯兰特对伊夫拉姆有种矛盾的情感,在不见到他时,伯兰特始终认为是伊夫拉姆夺走了他参加远征的荣誉之路,对他百般咒骂,但是,一看到他威武肃穆的模样,心中仍然对他有无尽的尊重。 “我的兄弟。”训练长看到伊夫拉姆神情中的落魄,又重复了一次,“你的样子,看起来被夺走骑士最注重的部分。” “骑士。”伊夫拉姆拍了拍身上朴实的装束,“我大概要永远穿上这身衣服了,甚至会穿上更糟糕的。” “你的眼睛中,没有了尊严和荣誉,像和摄魂怪战斗后经历了绝大的惨败。” “初代。”伊夫拉姆默默念起了初代骑士团团长,“只有他无穷的智慧才能打败摄魂怪。” 伯兰特嘿嘿嘿的笑起,“我感觉你是为了保住一部分自己,不得不放下另一个自己,像是断尾的壁虎。” “是这样。” “是谁夺走了你的尊严。” 伊夫拉姆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在整齐的房间里找到了烟斗,“从我还是见习骑士开始,到现在的见习骑士,他们都喜欢把酒,把烟丝,统统藏到这里。” 房间里充斥了大大的烟雾。 “更有趣的是,”伯兰特回忆了自己的年轻岁月,“我们总觉得自己高明,其实任何一位有一只眼睛正常的骑士,都知道他们藏了什么。” “对啊。”伊夫拉姆颇有深意的叹气,“可能他们一直都知道。” “可能?” “在真正弯腰去找烟丝和酒之前,我都还是在怀疑有没有这些。” 伊夫拉姆吐了一个巨大的、无奈的烟圈。 伯兰特接下烟斗,也深吸了一口,他吐出的烟圈更浓,希冀着烟圈里面的思绪能被伊夫拉姆理解。 “团长。”在萦绕的烟雾中,伯兰特完好的那只眼睛也像目盲的一样灰暗,他握了握裤兜中的纸条,再决定着要不要把话挑明,“我和你是同一期成为正式圣殿骑士团的骑士。” “对啊,那一期只剩我和你了。” “你还记得住吗?我们在正式受剑之前,我们去的地方。” 伊夫拉姆又在抽屉下寻找,抽屉的隔板里面藏着酒,是所有骑士心知肚明的秘密。 “当然。”伊夫拉姆喷出的酒比喝进去的更多,“毕竟要发誓了。” “那时我和你,借了一大笔钱,决定在发禁欲誓之前,把之后的游戏一次性发泄完。” 伯兰特笑得很开怀,伊夫拉姆笑得很苦,像是对高位者的附和,他明确的感到有苦衷的自己稳坐的椅子上,另一个自己脱离了皮囊,模仿着开心。 “真是怀念。”伯兰特说,他正了正身体,“我是说怀念回不去的时光。” “我也怀念还是见习骑士的时候。背诵初代团长枯燥的教义,又从教义中感到真正的智慧,感觉从头到尾都得到了新生。” “团长。”伯兰特喝了最后一口有强烈马尿味的麦芽酒。 “别在叫团长了。”伊夫拉姆用力的揉了脸。 伯兰特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口袋,捏了捏那张纸条。 “我违背了禁欲誓,惩罚很快就会来,团长伯兰特。” 伯兰特愣了愣,反射性的抓住了酒杯,使劲拍了拍杯底,只有不浓的酒精气味扑到脸上。 “见习骑士训练团团长。”伯兰特纠正了下自己的职位。 “圣殿骑士团,团长。” 伯兰特压制不住内心的不安和焦喜,他又抽了口烟斗,烟丝被抽尽,一股子苦味进了肺。 “伊夫拉姆,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了,你没有穿圣殿骑士的装束,你的骄傲也一同被夺走。发生了什么。” “我破誓了。” 伯兰特扔下了烟斗,伊夫拉姆在利剑飞过耳边时都临危不乱,但此时被烟斗的撞击声吓到。 “誓言的作用,不只是规范我们的行为,更重要的作用是,当我们违背了它,我们心中能有愧疚,还有与之相生的赎罪的渴望。”伯兰特敲了敲桌面,晃乱了烛火,“我们谁又没罪?” “我的罪,可能得不到救赎。”伊夫拉姆拿出了不敢戴上手指的戒指,是贤王马奥琉斯赐予的象征着神灵,圣子还有凡人的三位一体。 伯兰特也拿出了纸条,上面画着的也是这个,一枚伊丽莎白的戒指,一枚圣殿骑士团长剑柄上的徽章。 他双指夹着纸条,在桌上的蜡烛上点燃,烧灼到手指时,也不放开,颤颤巍巍的忍着痛,直到火焰熄灭。 懂了。 这两位老战友都知道了对方要说什么。 “有人发现了伊丽莎白给你的戒指。”伯兰特的语气中没有询问。 “更直接的人,发现了更直接的事。”伊夫拉姆懊恼的说。 伯兰特摸着脸上的伤疤,突然间的,这个老疤痕居然隐隐作痛起来。 “谁给你的这枚戒指。” “贤王。” “在哪里给的?” 伊夫拉姆用指尖不断的敲打着桌子,他似乎发现了更深刻的局面。 “不能提起的地方。”伯兰特恍然的轻声说,“只有贤王能进去的地方。” 在纸条开始燃烧时,伊夫拉姆也注意到了那个显眼的,明显在暗示伊丽莎白和他的图案。 “谁给你的这个信息。” “显而易见。”伯兰特唯一清晰的眼睛闪烁起计谋的精芒,“信息的源头就是马奥琉斯。” 沉默。 接着是被阴谋捂住了嘴的沉默。 “那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是这样。”伊夫拉姆同意。 如果只是针对我,贤王没有必要铺设这么长的暗线,他想摧毁的不仅仅是我,是整个圣殿骑士团。 “只有这样了。”伊夫拉姆说着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明天,我们把圣殿大开,你对我公开处刑,开除我的团籍,把我驱逐出圣殿,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让贵族看见,让自由民看见,让商人看见,让乞丐看见,让奴隶看见,让整个奥纽斯都知道,伊夫拉姆不在属于圣殿骑士团。” “那谁来领导我们。” “没有人比你还要合适。你的资历,智慧,经验……” “不,伊夫拉姆,我猜到了你会去哪,我会跟着你离开,你不能拒绝,你欠我的。” 第三十一章 格萨尔:不同的外在形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到卡兰对于巨龙的崇拜,格萨尔王又在斧头上加重了力道如果带来毁灭的巨龙给了你救赎,如果你开始信奉了毁灭,那我现在就让你毁灭。 “格萨尔王。”一个沉重的声音叫住了他,格萨尔抬起头,看见一个壮如水牛的秃子。 “我认识你吗?” “当然不认识。”这声厚实的声音像是从肚子里震荡出来的,“但是历任的孤岛之王就见识过我的手艺。” 通过比战士还要粗糙的手,还有胡子里的粉末中,格萨尔知道这位就是卡兰的石匠,声称见过神灵的匠人。 “你就是最先知道卡兰信奉毁灭的人?” 秃子石匠金维尔提着两个口袋,缓慢又警觉的蹲下了身。 “停。”格萨尔不自主又加深了力道,“你要干什么。” 金维尔把两个口袋从地上滑到格萨尔脚下。 “这是什么。”格萨尔问卡兰。 卡兰不敢说话,他感觉脖子在多移动一个指节,斧头就会割开他的气管。 “这就是卡兰大人所说的救赎。”见过神灵的石匠说话时肚中也乒乒乓乓的响,可能里面有着雕琢不完的石头,“在和你签订盟约,不能掠夺同伴之后,在被孤岛之王忽略,得不到和你一起远洋的资格后,信奉毁灭后重生的卡兰大人为我们带来的救赎。” 格萨尔收起了斧头,卡兰捂着脖子不敢动。 “我很有分寸,这条伤口比小孩间玩耍时造成的还要浅,你放开手,等血凝固,它自然会好,如果不放心,就用火铁烧一道疤。” 卡兰仍然捂着脖子站起,身上爬满了沙。 “打开它。”格萨尔瞪着卡兰。 “八磅白银,八磅黄金。”卡兰把口袋踢近了格萨尔。 格萨尔用后脚跟一钩,把口袋踢到了杰洛特身旁。 “看看是不是。” “是。”杰洛特抱着钱袋像抱着最爱的妻子。 “如果!”匠人金维尔在说话时比卡兰更有权威性和论证性,“如果对孤岛之王的不忠换来了卡兰大人的毁灭,那么,这些钱财应该得到孤岛之王对卡兰的赦免。” 格萨尔扯下了卡兰紧捂住脖子的手,血液不断的流。 “让它流会儿你这么不懂战斗?它会快就会凝结成血块,怎么你岛上的石匠都比你有勇气。” 卡兰还是不说话,担心伤口撕裂。 “我希望孤岛之王在真正知道我们的情况后,能打消对我们的偏见。”秃子金维尔拍了拍胸口,声音铿铿的响,似乎是榔头砸在了石块上。 骟马中唯一的马种子。格萨尔心里说,我只能打消对匠师的偏见。 “不对,格萨尔王!”杰洛特把装着银币的口袋别在腰上,大大咧咧的走到了格萨尔身旁,他拿出金币,“这不像是从歌唱之屋中抠下来的。” 金币是个完好的圆,上面还有一个男人的侧脸。 “这就是应验得更快的救赎?”格萨尔在空中掂量起金币,在被无垠的海洋封闭着的孤岛,格萨尔可能是最有世界格局的王,他从安蒂缇娜口中知道了不少另一个世界的常识,一样的内核,不同的外在表现。 “是的。”卡兰又想捂住脖子,手举在半空又放下,在驱赶着看不见的苍蝇。 “讲讲这些钱的来历。” 卡兰懦弱又愚笨,然而无可否认的是,对于他的岛,卡兰同样具有最符合岛民属性的统治智慧。 算不上差的岛屿资源,让卡兰的岛民习惯了偏居一偶,他们不善筑船,不善战斗,对于铁器的锻造,他们的匠师几乎都丢失了攻击和防御的概念,最糟糕的,他们缺乏了在大海中生存下来必备的野蛮。 卡兰的岛不算肥沃,但是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当岛屿的承载力超过了人口所需,多余的岛民就成为了消耗有限资源的累赘。 于是,战力不强的他们也开始了称为掠夺的战斗,领主心知肚明,一船船的“战士”是出去送死,死于大风大浪,死于刀斧丛林,难得的几次归来,如果能带来几只羊,就是丰收,有去无回,也不是坏事。 格萨尔成为孤岛之王后,卡兰的战士没有了掠夺的可能,谁又不担心奥多的震怒? 意识到岛上资源并不是取之不尽后,卡兰在审视自己的岛时,就像同时看到曼妙的女人和她腐败后的肉。 卡兰后悔了,本以为对格萨尔王的率先效忠是智慧,结果是将自己困住的牢笼。 在一场龙卷风中,卡兰对奥多的信仰被击溃好吧,如果无孕而娩的圣子无法击溃,他定下的盟约和他的战士一样不可对抗,那么,我,卡兰,从今天起,信奉不断在毁灭和重生轮回的巨龙,从今天起,我就是阿兹蒙迪亚斯的信徒。 龙卷风之后,卡兰的岛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岌岌可危。 谁也不会给我救赎。卡兰默默的说,无论是神,还是不详的巨龙。 卡兰有治理的智慧,但是缺乏改变的勇气,他乘上了一艘小船,在海中扔掉了桨,他看见了漫长的白天,还有漫长到近乎永久的黑夜,他感觉到了下沉,漂泊,盐腥,还有窒息…… 等到卡兰睁开眼睛时,他看见的不是奥多,也不是巨龙,他们用海水和巴掌把他打醒。 这艘船上的人把卡兰绑上了桅杆,就像看待新奇而凶猛的野兽一样打量卡兰的装束,轮廓,还有纹在脸上的图腾。 “像一个海民。” “是一个海民。” “孤岛的海民。” “溺水的海民。” “流放的海民。” 这个陌生的船上响起了对卡兰身份的猜测。 船长走来,抬起卡兰的下巴,卡兰的脸被泡肿了,船长提起了他的眼皮。 “是战士,但不是格萨尔。”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万一我就是呢。”卡兰一心想死,他知道,格萨尔带走的性命和想带走他性命的人一样多。 “我和他进行过一次短暂的战斗,你的眼睛不是异色,我和你对视时,没有感觉到死期将至的惧怕。” “我是被格萨尔判了死刑的部下。” 船长把卡兰的头扭向了大海,“指路,我们现在去判格萨尔的死刑。” 卡兰的讲述还没有结束,格萨尔用哗哗响的金币打断了他。 “很好的谎言,但是你有个漏洞,没有人和我交战后还能活着。即便有活着的,也不敢再次和我交战。” “那就有两个可能,可能他对你不了解,也可能你对他不了解。” 格萨尔用斧头剐蹭的脸颊,下排牙齿咬着上嘴唇,“你不可能找的到回岛的路线,你确实在说谎。” “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但是,渡鸦可以。” “他们会用渡鸦?”格萨尔眼睛如被流星划过的夜空。 “会用,动作生疏,方法全对。” 海洋之外的人,居然了解岛民才知道的技术,格萨尔瞪着大海,骨节因为握拳咯咯的响。 第一次,大海的浪涛,在格萨尔眼中翻腾得这么凶恶。 第三十二章 神灵:判断是非和对错的智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生命之树下,和肉身二元分离的灵魂找到了神灵奥犹朵拉和默多克。 “公正之神。”奥犹朵拉凝重的说着,“还记得我告诉你埃拉让我来这里的原因吗?” “你没有对我说过。” 奥犹朵拉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太久没有和神灵说话,让亡灵之神一见到默多克就忘乎所以的攀谈,把正事忘在了一旁。 “所以”男孩看着奥犹朵拉,“你不是奥多。” “当然不是。”老人手中拄着无形的拐杖,他习惯了借助外力来承担不堪的生活。“我们不是战死的。” “埃拉原本是让你来解决什么麻烦?”默多克的两只黑羊赶走了聚过来的人灵,奥犹朵拉的黑蛇用尾巴圈定了一个区域,任何跨越这个区域的人灵都会受到黑羊足以破魂的“咩咩”叫。 “就是你眼前的这个麻烦。” 在蜜酒的作用下,每位神灵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性,克制一被释放,宏大的意识就会反抗出比原本的压制还要强大的反弹力。 生育与茁壮之神,埃列什吉伽尔在大醉后为最后一滴蜜酒命名,她是饥荒之神,米嘉尔。 主神埃拉佯装恼怒,表示埃列什吉伽尔必须受到惩罚。因为创造了饥荒,主神命令这位神灵变成女神。【注1】 不巧的是,看到埃列什吉伽尔变成女神之后,主神埃拉的神性汪洋的溢了出来。 埃拉担心这片因果碟下的人间会孕育出和自己相似的神性,要求奥犹朵拉在神性来到人间筑巢之前就用黑蛇消除这段因果,让黑蛇沃尔西吞下玉碟,把它产下的一枚因果之卵交给天城,来重新获得众神中的地位。 奥犹朵拉从死亡中来,亡灵之神早就知道这无济于事,玉碟之下的大地上,已经有了最初的人类。 黑蛇不紧不慢的来到这片因果上,经历了十四次蜕皮,每一张皮都挡住了渡鸦奥威尔的观察。 奥威尔在主神埃拉的左肩窃窃私语在我的指导下,奥犹朵拉消除了这段因果。在我的指导下,奥犹朵拉消除了这段因果。在我的指导下,奥犹朵拉消除了这段因果。直到主神听烦,赶走这只渡鸦。 “所以是你的故意拖延,才让他们存在的?”默多克问着。 “是他们,本来就该存在,他们是抹不去的存在,是被命运之书写好了剧本的存在。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从花心中爬出的是埃拉,不是你?因为命运。命运,在神性之上。” “哦”默多克翘着腿躺下,“我想的话,埃拉骗走我的蜜酒,意识到了渡鸦的愚蠢和谎言,埃拉让我来玉碟,就是让我来评判这里是不是变成了因果之卵,毕竟上神把公正的能力分给了我,为什么上神不直接来,因为凛然的神威来到这里,和在黑暗中瞪眼一样盲目和徒劳。” “而你!”奥犹朵拉愤怒的指着散漫的默多克。 “对对对,是我。”默多克移了移素色的兜帽,让它能更舒适的垫着枕骨,“是我触发了因果碟上潜在的机制,意外律,我在玉碟上对你进行了审判。” “然后他们。”奥犹朵拉指着蛇围外的人灵,“有了判断是非和对错的智慧。” 默多克捂着脸在大笑,笑出了眼泪,公正之神脸蛋通红,最后笑到了力竭。默多克坐着起来,捧着脸,嘴里只发出气声,“真是可怕的灾难,奥犹朵拉。”默多克擦着眼泪说。 亡灵之神伸出了手,苍白的手指一握,小男孩的灵魂就被扼在了手腕。 “现在我让你看看你创造的灾难。”奥犹朵拉说完凶猛的转向男孩,“为什么要信奉奥多。” “因为沙特阿卡人崇尚战斗。”黑蛇外围的老人说。 “噫”黑蛇沃尔西突出蛇信,让老人闭嘴。 “为什么要信奉奥多。”奥犹朵拉重新问。 “因为奥多能给战士更多的力量,沙特阿卡的战士只有越来越强壮,才能生存。” “为什么。”默多克抢着问,这位公正之神严肃起来难道他们真的具有了神性?沙特阿卡人?他们的生存方式很像战神伊西斯,必须不断的和太阳战斗,才能从火焰中得到生命的源始之力。 “掠夺。” 听到男孩的回答,默多克一头雾水,通识人性的奥犹朵拉也似懂非懂。 “掠夺,才有更多的生存物资。” “所以你们的生存的地方很贫瘠。”默多克用手指点着男孩的额头问。 “孤岛沙特阿卡很贫瘠,只有生命之树葱葱郁郁。” 两位神对视了一眼。 灾难来了。 当智慧发展到能意识到生命的边界,真正的灾难就已经来了。 他们意识到了生命中有东西压得他们气喘吁吁,他们意识到这个重物和生命的对立,他们意识到了改变的可能,他们通过改变灾难啊他们的智慧告诉了他们,即便竭尽全力也无法改变。 所以,一张愚昧之布蒙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希冀放在了边界之外,以为有更伟大的力量来改变边界内的情况,于是这些四处碰壁的愚昧终于鼻青脸肿的撞到了神灵。 这是意料之外,这是意料之中,广义而言,他们都是天神的儿子,他们本能的会在无助时向父母求助,即便这位父母看不见,摸不着。 “没有一个生命能在哀鸣之后,破壳之后,祈祷之后,打个响指之后”默多克说着也打了个响指,“就换一个形式更舒适的活着,包括神灵。”公正之神眼中,有看不见的苦。 “所以我们把自己献给了奥多。”男孩快哭了,记忆中的饥饿又在肚子中吞噬他。 “也不是付出了就有回报。”默多克故意放出了啃食心灵的猛兽。 “那我们怎么办?”男孩哭了,“孤岛沙特阿卡,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哥哥和姐姐,还有刚会走路的弟弟,他四肢健全,我很想抱抱他,他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伟大的战士,可以,前提是他能活到长大。” 两位神灵第一次知道,灵魂也会流泪,两位神灵也在好奇,诚挚的泪水在因果碟的作用下,会在人间变成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奥犹朵拉召回了黑蛇,黑蛇把神灵和人灵抬得好高好高,虽然不能触及天上之城,但高到让人灵畏惧。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自己,就是心向往之的神灵。”奥犹朵拉在黑蛇的头顶问着男孩。 “奥多?” “对。” “不可能。”男孩有动了动残疾的手。 “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奥多。” “不可能。”男孩举起拳头,努力凸起臂上的肌肉毫无起色。 “你就是。”奥犹朵拉不在顾忌自己可怕的双眼,逼近男孩,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和男孩说话。 “奥犹朵拉!”公正之神在玉碟上嘶声力竭的大喊。 默多克没有听见神和人的对话,默多克看见亡灵之神的头顶,盘旋着一只渡鸦。 【注1】:在《混沌之赞歌》的世界观中,神灵中男神与女神的区别只在于头发的奇偶数,不存在任何脖子以下的改变。们诚信,友善,和睦,慈爱。 第三十三章 凡人:末日发挥着最后的余辉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一个沉默的夜晚之后,喧闹的清晨接着来到。 圣殿的大门失去了重量,它被奥纽斯嘈杂的热闹轻易的顶开。 见习骑士们一代比一代聪明,他们从最开始就从训练长伯兰特的话语中听出,昨夜可以不会,今早可以不归。 圣殿里冷冷清清的,因为对克制的追求,正式的骑士全部背向了洞开的大门,外面最多又发生了一件别开生面的处刑,他们这么麻木着自己。 训练长一脚把伊夫拉姆踹出了大门,团长默契的叫痛。 空气是静止的,也是寒冷的,更有种强制性的味道。所有的骑士在本就苛刻的戒律上都增加了一条禁言誓。他们默不作声,看着这个场景。 团长用坚强的身体接受了伯兰特所有的攻击,不躲避,不抵抗。 用力挥拳的吭哧声,还有承受痛苦时的哀嚎,让冷清的圣殿显得更加冷清,骑士们像在看一个隔世的画面,因为他们的印象中,这两位亲密如间的骑士,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殴打。 “背叛!背叛!”训练长伯兰特发狂的吼,震破耳膜的声音让骑士们这才意识到,眼前发生的是真实的场景,不是群体的幻觉。 伊夫拉姆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白上全是积血,黝黑的瞳孔还是如以往的发亮,像一个末日发挥着最后的余辉。 他没有反驳伯兰特的控诉,努力的膨胀自己身体,接受更多的捶打。 没有人去制止,即便兄弟必须和睦是圣殿骑士必须遵守的信条,但有没有制止,就像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背叛!背叛!你背叛了骑士团!伊夫拉姆!” 伯兰特抽出了佩剑,是一个竖劈的姿势,老团员都知道,这是伯兰特最得意的技巧。 金属碰撞。 发明了刀伤药膏的医师乔纳森用剑格住了伯兰特致命的攻击。 他用剑时和用手术刀时一样精细和精准,恰好能抵住伯兰特的攻击,恰好又不至于自己手中的剑被打落。 乔纳森忍住了被震得发麻的手臂,故作镇定的把剑入鞘。 “我对疯病有着同样不算肤浅的研究,我想二位应该来我的诊室圣剑在上,今天工作量真大。”乔纳森在清晨就疲惫的说,“我要同时治疗两位患者,一个有了突然的疯病,一位圣剑在上!我见识了这么多病患,今天我第一次知道皮开肉绽这个词根的来源。” 在满是消毒水和解剖图的诊室,乔纳森无比严肃。 “说说怎么回事。”医师像个严厉的父亲。 他审视了伊夫拉姆身上的伤口,检查了骨头和他的感知能力后拍了拍团长的肩膀。 “惊心动魄的伤口,全部都没有伤及要害,比你训练见习骑士时”乔纳森责备的指着训练长伯兰特,“比他们受的伤都还要轻。来吧” 了解了伊夫拉姆的伤势后,乔纳森也懒得检查了,几个夜晚后就会痊愈。 乔纳森坐直了身子,又换了舒适的姿势坐着,年龄最先作用在他腿上,接着是腰,只有在努力换回一个生命时,医师才会忘记连续不断的腰腿痛,平时他都向这样,更乐于接纳自己的年龄。 “来吧!你们两个,说说发生了什么。”医师乔纳森翘起了腿,显得更加舒适了。 “我们有了新的安排。”伊夫拉姆龇牙咧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疼。 “什么安排?像决斗场一样每天安排一场决斗?我建议你们提早告诉我对阵的双方,凭我对骨头和肌肉的了解,没有我赌不赢的赛事,明天是谁?” “不是这个。”伯兰特不太敢把话说完。 “看来你得常在我这坐坐,你刚才在训练场口若悬河,在这里一下子疯病就好了?把话说完。” 乔纳森在奥纽斯的骑士团年纪最大,他的体能远远逊色于年轻人,但是他的资历足够让他在团长面前保持不卑不亢,如果愿意,对伊夫拉姆视若无睹都可以,毕竟在他的眼中,见证了好几任团长,伊夫拉姆,他确实是最强的,他有坚硬的骨骼,还有完美的筋肉,在强大的体魄之中,还有更为强大的意志,然而,团长,这不是他的第一位团长,也不是最后一位。 “我不是团长了。”伊夫拉姆说着话,吸着冷气,太疼了,脸上不能动用一点表情。 “我要提醒你们两个的是,神灵还没有仁慈到由我抢救回来的生命来计算我的生命长度。”乔纳森指了指苍白的胡子,拍了拍翘起的寒腿,“因为天神公正,天神知道在我手中死去的生命与我救活的同样多。我的意思是,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们两个,把话说清楚,把话说完,不要一人只说一半。我还不信疯病接下来的症状是失语症,疯病患者接下来,是自我毁灭倾向。” “那可能我就染上了疯病。”伊夫拉姆在疼痛中吸着冷气,“我们的安排就是把我毁灭。” “我的寿命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医师再次提醒。 “我得到了一条情报。”伯兰特巧妙的掩饰住了这条情报的来源,这可不是“得来”,是买来。“上面是神殿骑士的圣徽,还有伊丽莎白的戒指。” “三位一体。神灵,圣子,还有”乔纳森虔诚的捂着胸口,“凡人。”表情看上去像是感受到神灵的亲吻。 伊夫拉姆在桌子上拍出了那枚戒指,他习惯了疼痛,没有倒吸冷气了。 伊丽莎白的戒指在伊夫拉姆手中,伯兰特在训练场大喊伊夫拉姆背叛,伊夫拉姆默然的接受了这个控诉,活得太久的医师一下就了解了事因。 “继承学。”医师摆弄起自己的专业素养,“我研究了很久的课题,褐色眼眸的马奥琉斯,碧绿眼眸的伊丽莎白黑眸的安格劳斯,黑眸的伊夫拉姆。” 乔纳森坐直了身子,所有岁月的疼痛都不及这一次痛彻心扉。 “我的研究错没有。” “没有。”伊夫拉姆说。 “我是堪比白塔学士的医师。”可能只有乔纳森知道,他多想研究了半生的理论能够被推翻。 “你的行为,直接影响了圣殿骑士团的存亡。” “所以,我才和伯兰特这么安排。” “你不在是团长?” “我不在是骑士。” “你是下一任?”医师指着伯兰特问。 “我不是。”伯兰特说,泛起死色的瞎眼偏向解剖图,活跃的眼睛盯着乔纳森,“你是。” “你的决定?” “我们的决定。” “好吧。”年迈的乔纳森肩抗起了不属于他的重量。“一直不死去的生命只给了我一个智慧的箴言,那就是不去批评不同位者的判断。” 一幕没有剧本,在仅在创作者心中有着些许草稿的戏剧在混沌的思维中上演。 乔纳森冲着窗户,打碎了桌上昂贵的刀伤药膏,他努力让所有圣殿骑士,所有奥纽斯的居民听见“背叛者!背叛者!背誓者!背誓者!伊夫拉姆!你触犯了圣殿骑士该遵守的一切!” 第三十四章 格萨尔:在流血的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见过神灵的石匠金维尔习惯了在偏执中创造和毁灭。 他用一击重锤打穿了巨龙的人形塑雕,巨龙阿兹蒙迪亚斯竟然是空心的,金维尔把这个雕塑轻而易举的锤得粉碎。 “孤岛之王,你依然是我们的王。”金维尔说,“游惯了大海的人有时会到小溪里悠游,吃惯了蜜糖的人有时会常常草根,同样也有战士对妻子有短暂的厌恶,去寻找新鲜,但是最终,他们都会回来,一时的偏离了方位不是坏事,这更能让迷途者知道,他曾经试图走开的是真正的大道。” 格萨尔惊了一下,金维尔的手艺远远不如自己的尼格,但他的思维能力异乎寻常,不同的思维方式让两位匠师的作品都有所不同,如果遇到一块好铁料,尼格会思考改打造怎样的刀斧和盾,而在金维尔手中,他可能会思考,如何做一个哭泣的铁荆棘。 目前而言,格萨尔更侧重于尼格的实用性,但是格萨尔同样在思考以后,如果要通过符号的象征力量,金维尔的无用之用,将会派上极大的用场。 对于卡兰的群岛,格萨尔有了仁慈,因为一个匠人。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金维尔鼓噪起卡兰群岛的海民呐喊起古老的祈祷。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 固定的语言会换起群体的意识,卡兰群岛的海民想起了曾经出海时的荣誉,感慨的大吼。 格萨尔和杰洛特对视了一眼,杰洛特顽皮的用抓裤子回应。 多多少少的,格萨尔觉得杰洛特有些自己的影子,他本来是有个想法的,如果确认卡兰背叛,他会处刑卡兰,把这个岛交给杰洛特,然而这位工匠让格萨尔对整个岛有了改观,他需要在观察观察这座岛,还有,今天他也意识到,杰洛特只有战士的一面和他相像,然而战士的一面就是杰洛特的所有。 卡兰仍然捂着脖子,茫然的看着狂热的岛民,他像是误打误撞进入战场的小孩,完全不知道周围在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 金维尔拿着锤子,准备敲碎六花上神的雕塑,他呐喊着:“从今天起,我们只信奉唯一的真神,奥多!”【注1】 “奥多” 格萨尔的战士,卡兰的战士一同呼喊起他们的神灵。 孤岛之王止住了金维尔的轮锤,“我看见了你在流血的心。” 格萨尔感觉自己没有说话,金维尔也感觉自己没有听见,但是这个制止的行为让双方都心心相惜。 金维尔手腕一松,滑下了铁锤,格萨尔灵巧的在空中接住。 这个重量,在格萨尔手中还挺称手,比盾牌轻,比战斧重。铁锤在格萨尔手中转悠,仿佛任何一个东西被格萨尔拿上,孤岛之王都能发挥它的价值,尤其是在攻击时。 茫然的卡兰被一脚踢飞,他还没有倒地,铁锤就贴着他的头顶先进了土,这是一个精确无误的偏离。 格萨尔挠了挠头,歪着嘴巴在笑,“怎么我扔出了铁锤?沙特阿卡人之间明明是不能打斗的。” “哦”格萨尔用食指点了点天空,“刚才是奥多借用我的身体在对卡兰惩罚。” 杰洛特把眉毛翘到了头顶,金维尔知道格萨尔这个举动的深意,他释怀的离开了人群,他知道了接下来的进展。 “卡兰大人”格萨尔故意这么嘲弄的称呼卡兰,“你没事吧?” 卡兰摸了摸脸,完整,没有凹陷。摸了摸,胸腔,没有断裂。最后难以置信的摸了摸头皮,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掉。他急速的翻身,提了提陷进土中的铁锤,还是这么沉重。 我毫发无损。 “没事。”卡兰说着,结果格萨尔伸出来的手。 “卡兰!”格萨尔对着岛上的人大吼,“卡兰因为背信,得到了奥多的惩罚,又因为归来,获得了奥多的宽容!” 海民在欢呼,端出了更多的麦芽酒。 格萨尔握着卡兰的臂肘,把他拉得更近,孤岛之王像衔尾的毒蛇,恶狠狠的在说,“给我讲讲海外的人。” 孤岛之王大笑着把卡兰拉拢,把卡兰拖到自己都不熟悉的深夜。 “给你黄金和白银的那个人,说他和我有过短暂的交战?” “他是这么说的。” “他提起我时,是什么表情?”格萨尔像试探一下自己符号的力量。 “诚服和向往。” 格萨尔会心的点点头他还无法想象,有人会因为想战胜他而开始作乱。 “他们的船是什么样的?” “很难说。糟糕和完美并存。” “说具体点。” “新木环绕着旧木,旧木中又镶嵌着新木,有点像在大洋中不断改造自己,不断适应洋流的船,总之,救起我拉起我的那艘船和出发时的那艘船不一样,千疮百孔,但是又能达到目的地。” “首领什么样子。” “英明,落魄,负重,又”卡兰顿了顿,他觉得实话实话才是对孤岛之王的尊重,“又又有绝对的权威。” “灰色的眼睛?”格萨尔问。 “不是,我没注意他眼睛的颜色,但绝不是灰色。只有伊利亚的眼睛才是灰色。” 格萨尔摸着下巴,自从渡鸦奥威尔用风截断了他半截胡子后,他对自己下巴有些不习惯,孤岛之王庆幸又遗憾幸好不是伊利亚,为什么不是伊利亚。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因为我曾经的偏见,我知道你为什么背叛我,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不明白。” “据我所知,那个头领模样的人说,你抢走了他们领主的财产。” 任何一个沙特阿卡人都掠走过任何一个人的财产。格萨尔又开始摸着下巴,他发觉自己问了一个大废话,要是伊利亚在就好,他一定能很快就发现事情的关键点。 孤岛之王盯着卡兰被铁锤掠过的头皮,卡兰在黑夜中看不见格萨尔,也同样被凝重的气氛搞的不适。卡兰也意识到那个人身上确实一些不明确的东西,但那个东西隐隐藏藏,似乎是回忆不起的记忆。 “他什么样子。”格萨尔不是提问,他总算找到了事情的重点。 “不是善于出海的样子。” 卡兰也恍然大悟,通畅到像在黑夜中看到了曙光。 “不是海民,但能和你交流。” “对,没错。” 卡兰沉默了好久,突然响亮的扇了自己一耳光。 “语言!语言!那个人会我们的语言!” 卡兰兴奋的吼,声音比发现大陆还要激动。 【注1】:在《混沌之赞歌》的世界观中,“神灵”是凡人中杰出者的尊称,类似于大吃国在圣人名字后加“子”,孔子,孟子,老子......他们敬业,奉献,友善,仁慈,绝不是蜂健蜜信的产物。 第三十五章 神灵:完全理解了神格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犹朵拉还没有听见默多克在玉碟上的呐喊,渡鸦奥威尔的聒噪就传进了亡灵之神的耳朵。 碎嘴的黑鸟。奥犹朵拉暗骂道。 授予神格的仪式还没有开始就被打断,这让亡灵之神无比愤怒。 我授予神侍姓名,不是取着玩的。 “沃尔西!”黑蛇的名字被大声的叫起。 小孩的灵魂顺着蛇鳞滑到了玉碟,稳定的像滑过了平静的海波。 黑蛇盘曲,猛然发力,一道残破的黑影舞空直上,蛇的巨口捕捉到一嘴黑羽。 渡鸦奥威尔在另一团乱羽中重生。 “嘎嘎嘎”奥威尔仍是渡鸦的形态,说不出让神灵理解的话。 奥威尔也来不及这样做。 黑蛇沃尔西扑了空,强大的势能使黑蛇仍然保持着猛烈上升的势头,黑蛇的蛇身上,突出了三个白卵,白卵迅速破壳,三只小蛇腾起,蜿蜒而迅猛的向躲开的奥威尔扑去。 奥威尔一闪,二躲,终于逃不过第三只黑蛇的袭击,不得不用锋利的利爪应敌。 渡鸦展开羽翼,鼓起大风,在风的助力下迅速的靠近刚孵化的黑蛇。 渡鸦以风为弓,弹射直飞,精准无误的抓瞎了黑蛇的眼睛,但是,奥威尔还来不及松懈。 奥犹朵拉已经调转了主蛇的蛇头,一张猩红的巨口像陨落的火石垂向渡鸦。 黑蛇的全身密集着白卵,白卵不断的孵化小蛇,小蛇们如同寻找唯一的配偶般,遮天蔽日的冲向奥威尔。 “沃尔西!” 奥犹朵拉声嘶力竭的大喊。 自我孵化的行为停止了,蛇鳞变成散落的雨。 沃尔西脱离的蛇的形态。 在黑蛇之雨中,沃尔西瞪着疯狂的眼眸,一层层在虚空中借力,登着虚无,脚步如黑星一样急速又模糊的奔向奥威尔。 沃尔西是个男人的模样,狂躁而疯狂的男人,脸上覆盖着的蛇鳞意味对神格不完整的理解。 新生是痛苦的,鳞片的撕裂让沃尔西收敛了猛然下坠的速度,这也给奥威尔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长时间落在主神的肩膀,奥威尔比黑蛇沃尔西更深刻的理解神的思维,奥威尔低垂着眉目,不露声色的无情微笑,他的脚尖点着玉碟,一阵不易观察的轻风使他身子自然的悬浮着。 奥威尔扔出黑袍,黑袍收纳了如暴雨样的黑蛇,沃尔西挥拳,拳风吹瘦了两只黑羊,吹散了来到玉碟的人灵,公正之神默多克承受不住这样的拳风,在双脚上各自加重了三枚砝码。 但是奥威尔没有影响,他还是平静如初,头发都没有一丝紊乱,沃尔西在渡鸦面前龇牙咧嘴,但就是攻击不到,像戏台上表演斗殴的演员,他们无论发出多么用力的气喘,使用了多么训练有素的格斗技巧,但那都是表演,没有一个拳点会作用到对方身上。 “够了吗?”奥威尔看得有些疲惫了。 “当然够了,这荒唐的闹剧。”奥犹朵拉从后方绞住了奥威尔脖子,奥威尔突然力匮,风不再是他的屏障,沃尔西最疯狂的一拳打塌了他的鼻梁,奥威尔吃痛,“嘎嘎嘎”的哀鸣。 连公正之神都笑了出声,“还好你的叫痛声仍然是鸟叫,否则我都以为你完全理解了神格,黑鸟可别用这张嘴巴去向埃拉告状,我还是守规矩的,神侍间的矛盾,神灵去不干预。” “是吗?”奥威尔眉目低垂的说。 “恶心。你这鼻子真恶心。”奥犹朵拉用厌恶的表情发出一连串“啧啧啧”,“你能不能变回黑鸟?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太恶心。” “当然不可能。”默多克在玉碟上用羊毛织网,拉回了被吹散的人灵,“奥威尔变成黑鸟之后就连鼻子都没有了。” 沃尔西用分叉的尖舌头舔舔鼻尖,炫耀着自己坚挺的鼻子说:“你看。” “你最该看看自己的脸。”奥威尔不动声色,“神侍对神格的理解这么肤浅,你的脑袋和你的眼睛一样大?” 两只黑羊牵住了冲动的沃尔西。 “咩咩咩”软绵的声音使他平静。 母羊丹德里恩发出两个短音的“咩咩”,公羊发出长音“咩咩”,默多克双手各扯了一把黑羊毛,纺织灵魂一样的织了条黑棉,捆住了沃尔西的嘴巴。 “嘶嘶嘶”的蛇语停止了,沃尔西疯狂又涣散的眼睛平静下来,脸上的蛇鳞逐渐明显,覆盖住了脸,沃尔西慢慢安静下来,变成了黑蛇,盘在玉碟上睡着。 “你的黑蛇,刚才想吐息!”默多克的表情像劫后余生。 “不过真正的神制止了。”奥威尔仍然低垂着眉目。 “再说一次。”奥犹朵拉呼呼的吐气。 “真正的神会阻止灾难。”奥威尔抬起了头,可恨的模仿起主神埃拉的神情,微微的抬起嘴角,亲近又相隔万里的笑着。 “而神侍会制造灾难。”默多克插了一句针对渡鸦的话。 渡鸦奥威尔看向默多克,他没想到公正之神会帮着亡灵之神奥犹朵拉说话在上神们的眼中,奥犹朵拉已经不是神,顶多算上亡灵之王。 “那么,公正之神奥威尔,我会停留在主神埃拉的左肩,告诉主神,你阻止了黑蛇吐息。” “真是荣幸。去吧,现在就去,曾着埃拉还对我有些模糊的记忆。”默多克在指甲盖上弹起一块薄到近乎透明的砝码,公正之神抓住了砝码,捏着砝码晃动,“我称量过,我在埃拉心中,就这点分量。” “不着急,我得组织语言,因为你虽然阻止了一个小灾,但创造了一段厄运。”说到激动处,奥威尔已经不能完好的保持神格,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羽从他身上飘落。 “我就说这枚因果之卵怎么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被献上,奥犹朵拉,默多克”神侍直呼起了神灵的名字,“你,在用蛇皮遮住我的眼。你,在用无害的公正和外表推动因果。” “那你打算怎么做?”奥犹朵拉背着手,黑色的指甲越长越长。 “合作。” 公正的默多克放低了右手,“我不和谄媚的黑鸟合作,我知道你是来套话。” “我也不。”奥犹朵拉凶恶的笑起。 “听听我要和你们合作的原因?” “不听。据我所知,只有一只耳朵能够忍耐你的声音。”奥犹朵拉堵住耳朵。 “可以听他讲讲,奥犹朵拉,这是体验主神痛苦的最佳时刻。” 默多克说完话,把左手掌放在耳边,“过来,靠近些,再近些,声音放轻些,声音尖锐些。” 一团黑羽爆散之后,奥威尔索性变成了渡鸦,渡鸦站在默多克左肩窃窃私语着。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懂了,懂了,你完全值得合作,不过”默多克举起了左手,他的左右手一个低垂,一个高举,像一个丢失平衡的天秤,“不过你为什么不把原因说完。” “你想推动这段因果,是因为你被主神的计划排斥在外。因为你找不到因果之卵,所以你在埃拉心中的分量从曾经的”默多克绕了绕高举的左手,“变成了现在的”默多克挥了挥低垂的右手,“对吧?” 第三十六章 凡人:终生背负的墓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夫拉姆被医师乔纳森抛出窗外。 玻璃随着伊夫拉姆一起坠落,玻璃上,初代团长保护朝圣归来的小孩的绘画也随着伊夫拉姆的骑士之心一起破碎。 这下,骑士们才愕然的发现,眼前的场景不是幻想,不是闹剧,不是隔日就会和解的争吵那么沉稳的医师都开始愤怒,这足以说明,伊夫拉姆身上出现违背骑士教条的原则性问题。 急促又迟钝的踏步声响起,这是乔纳森在下楼梯,在以往,不管骑士们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只要听见这个脚步声,就会心安下来,他们都认为,这个脚步声就是医师对抗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战鼓。 伊夫拉姆摔倒了草堆上,一下子摔走了力量和精力,他在草堆上吃痛,缓慢的侧身,之后,除了双肺的一起一伏,他几乎动弹不得。 “不要注视一个背誓者!”乔纳森大喊,“两列!” 圣殿骑士训练有素,如临大敌一般整齐的站成两排。 “开门!”乔纳森喊出了大口大口的唾沫。 骑士团训练有素,总会下意识的服从,服从并不意味着盲目,只有高强度的服从,才能在战斗中获得最强的机动性,这才是零散的千人战队敌不过百人骑士团的原因。 把门推开的两位骑士在推门时才开始了思考,训练长和团长的争吵,只有不听医嘱时才会愤怒的医师对团长的谩骂,还有现在的列队和推门如果下一个指令是......两位骑士不敢想下去,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正是向这个方向推进,就像他们正推着的木门伴随着巨大的阻力的推进着。 “清除!” 两位背对着乔纳森的骑士感觉自己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滞了。 我听见了什么? 清除? 这件事情真的要发生? 在医师的命令下,训练长伯兰特走出,双手恭敬的端着泛黄的素袍。 “清除”乔纳森重复了一次,声音更加响亮而漫长。 伊夫拉姆的铠甲和佩剑连接着他的皮肉,他剧痛且绝望着卸下骑士的骄傲。 “不,伯兰特,让我自己来。”伊夫拉姆喘着粗气,制止了前来帮忙的伯兰特,他看见伊夫拉姆吃力的样子一阵心痛。 最后一次,伊夫拉姆拔出了他的佩剑,他凝视了剑柄上圣殿骑士的纹章,上面是漫天的星辰,代表着散布在世界各地的骑士团。 伊夫拉姆吻了吻剑身,郑重的和伯兰特交换了素袍。 而伯兰特端着剑,把它交给了医师乔纳森。 一件事物的功能,归根结底取决于这个事物的持有者,在伊夫拉姆手中,这把誓约之剑是能斩断恶灵,象征着胜利的圣物,在乔纳森手中,它一下就苍老了,锈迹斑斑,是一个勉强能支撑起他身体的拐杖除非他用这把剑来做手术,否则它永远见不到敌人的血。 誓约之剑,传递到了医师乔纳森手中。 骑士们都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刚从木门前转身的两位骑士慢一拍的重演着两列骑士的表情。 奥纽斯的圣殿骑士团,变更了任职安排,骑士团团长,从狮子心的伊夫拉姆变成了刀伤药膏的乔纳森。 “抬”医师用咳血的咆哮来掩盖弥漫在喉咙处,想要哭泣的苍茫。 伯兰特拖着一个巨型的木架摔倒两列骑士前。 果然他们在心里说。 不止如此他们在心里说。 果然,骑士团更换了一位团长,不止如此,因为,驱逐骑士时,最后一个羞辱性的命令被下达了。 巨型的木架,是背誓骑士终生背负的墓碑。 在两列骑士中央,力大无穷的伊夫拉姆扛起了木架。 “伊夫拉姆!”乔纳森庄严的说着,“你要背负着这个木架,承受拷问,任何认为伊夫拉姆有罪的骑士,都可以捶打这个可恨的背誓者!” 医师双手放上了剑柄,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都放在这上面。 它的铁锈爬满了剑身,越来越像个拐杖。 “伊夫拉姆接受了马奥琉斯的财产,并把它存为私用。”医师乔纳森念出伊夫拉姆的罪行。 有罪。最前排的两位骑士这样判断。他们在伊夫拉姆的腹部和肋骨处,分别打上了一拳。 “他!用暗中用这笔钱来组建自己的队伍!” 有罪。另外两位骑士在伊夫拉姆脸颊和下巴上用重击回应。 “他!在圣殿之外,有了私生子!” 有罪。伊夫拉姆迎来两个兄弟的膝击和肘击。 “他!甚至在挑拨伯兰特,让兄弟离心!” 罪恶滔天。两位开门的骑士跑了上来,打肿了伊夫拉姆的眼眶。 前任团长颤颤巍巍走到了门口,木架斜横着支着地,他靠着木架残喘。 医师乔纳森虽然见惯了死亡,然而他对于临近死亡的生命一直有些惋惜。 现在负罪的伊夫拉姆,看上去要终生扛着墓碑,寻找救赎的道路,一旦停下,那里就是他的墓地。 乔纳森涌起拯救的本能,然而团长这个新的称谓,压制着他的本能。 那你,乔纳森心痛的想,伊夫拉姆,你扛起团长这个责任时,你又被压制了多少天性? 可能吧,这可能是我最精湛的一次手术,现在没有东西还能压抑住你的心,我为你摘除了名为荣誉的毒瘤。 伯兰特缓步走到了门口,他扶起了伊夫拉姆,握紧了背誓者的手肘,自从成为见习训练长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和伊夫拉姆行兄弟礼。他看着兄弟疮痍的脸,帮他抗起了木架,一起走出了圣殿。 “还有没有骑士要追随背誓者!”乔纳森大吼着质问。 没有人反应。 除了那把剑。 乔纳森很明确的感觉到,他在用尽全力,去对抗着这把想夺门而出的骑士之剑。 “关门!” 还是那两位开门的骑士,怒气汹汹的关了门。 这一次关门,反而不费力气,没有阻力和沉重感,和推动餐盘一样轻巧。 木架将会在圣殿外放置七天,七天,足够让奥纽斯人都知道,圣殿中有骑士被驱逐,污秽正在被清洁。 七天,足够使一个谣言变成真相,也足够让事实扭曲。 巨大的树,会被藤蔓遮盖,看不到树的本体。 伊夫拉姆被驱逐这件事也会在谣言中衍生出无数的版本,但无论如何它的内核不会变,它的内核一定会被小蜘蛛捕获,贤王马奥琉斯,教皇康茂德,大学士泰穆,伊丽莎白,还有小王子安格劳斯都会知道,圣殿骑士伊夫拉姆已被驱逐。 乔纳森独处在诊室,用崭新的手帕擦拭了誓约之剑,剑像一个小孩,不断的抽搐,直接泛出了泪。 誓约之剑别离的哭声,很像拍打着石板路的秋雨。 医师不断擦着剑身上的泪,不断的安抚它。 “不要哭泣,终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第三十七章 格萨尔与卡兰:坚硬的马裤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绝望的卡兰被救起。 海洋挤压着身子的感觉仍在卡兰身上回荡,他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他感觉,身上的海盐在吮吸他的水分,让他更加焦渴。 卡兰没有看到巨龙阿兹蒙迪亚斯,他感觉到奥犹朵拉的戏弄,亡灵之神用黑蛇把他捆绑,用太阳把他烤灼,用海盐和汗水当做配料,要夺走他的肉身。 他听见奥犹朵拉的询问: “像一个海民?” “是一个海民?” “孤岛的海民?” “溺水的海民?” “流放的海民?” 一桶被太阳晒得有些温热的海水打醒了卡兰,他看到模糊的影子,他以为这是亡灵之神的枯骨宫殿。 “我死了吗?”卡兰问,他以为现在的自己也是这个模糊的形态。 “几乎是死了。”模糊的影子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影子。 “你是奥犹朵拉的引路者赫伯尔斯?请你带走我,我是强大的战士,把我带到奥多那里。” “看来你在死亡前徘徊了很久,给他些好东西。” 一口远比麦芽酒辛辣的酒灌进了卡兰的胃,寒冷的身体被塞进了热铁,卡兰的身体不能适应,一边享受着温暖,一边忍受着寒骨在高温下的爆裂。 “这是什么?” 卡兰认为,这个口感不是奥多的麦芽酒,让他在不幸和庆幸之间找到了平衡点这不是奥多的酒,这说明,可能我还活着。 “朗姆酒。” “我还要。” 这种不断灼烧身体的酒精感,给卡兰带来了些生命的蓬勃感。 “哈哈哈哈,你们听,果然是海民,这个时候了,都还在想掠夺。” “哈哈哈哈。” “好,我给你。” 卡兰的胃和肺都被灌上了酒,他咳嗽,呕吐,明明被牢牢捆绑着,却感觉踏步在海水上。 酒精跑到了脑袋,卡兰头部沉重,疼痛得快要爆炸。 “认识泰格维森?”最显眼的影子拍了拍卡兰的脸。 “他应该去了奥多的宫殿。他光荣的战死。” “现在的孤岛之王是谁?” “格萨尔。” “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王。” 船上满意的笑声炸开来找到了,这种意料之外的巧合,就像命运中既定的相遇。 “我听说,沙特阿卡人为自己儿子取名时,会模仿大海的音节。” “是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 “卡兰。” “你知道吗?即便是你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时候,当你念出'格萨尔'这个名字,我依然感觉到滔天的大海翻滚到天城,但是听到你的名字,我感受到的是一滩死水。” “都这么说,都说得没错,当我出生时,我父亲听到的海洋就是这个声音。” “我一直很好奇,我能念出你们的名字,但是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名字中关于大海的气魄,不管是昂扬的,还是衰微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你出生在贫瘠的岛,只要你一出生就被海风吹拂,你就能学会。” “我被大海折磨,和你们一样的被浸泡过。” “引路者都是直接在虚空中行走。” “哈哈哈哈。”船长转身对着船员大笑,“这个人到现在为止,都还是认为自己死了。” “我没有?” “你没有!”船长捏着卡兰的脸,“我了解一些沙特阿卡的习俗,这叫做什么?大海的试炼?你通过了,我曾经也通过了。” “你也是沙特阿卡人?”卡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被格萨尔杀死的哥哥说话,努力睁开了眼。 “不是。”船长回答。 卡兰看清楚了这个人,不是,他心里也在说。 “我曾经和泰格维森战斗,我的队伍战败了,泰格维森想要夺走我的妻子,成为他的奴隶,我向他提出了决斗,泰格维森说,沙特阿卡人从不拒绝战斗,只要我战胜他,我的妻子就能自由我战败了。”船长嬉笑着说。 船员哈哈的笑起,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船长讲起自己的故事。 “但是,泰格维森欣赏我的武技,他主动说,'你的妻子会登上我的船,你也要在船上’,我们一起回航,他答应,只要在回航的途中,我能通过大海的试炼,我的妻子就依然是自由的。” 船长静静的讲起了这个故事。 他被绑到了船头,任凭风、浪,还有妻子哀嚎的拍打,他奇迹般的通过了试炼,但是妻子没有通过,在回航的途中,她感受到泰格维森这一位孤岛之王的魅力,她留在了孤岛,成为了王的妻子。 “我一点都不恨她,你知道吗,一点都不,她提出留到孤岛时,提出成为泰格维森的妻子时,我反而更加强烈的感受到,她依然是我的妻子,从始至终,无论身旁的人是谁,她永远都是。如果她不这么做,命悬一线的我,绝对得不到之后救助,也就是说,我不可能得到回航的船和物资,我都还记得她故意疏远我的眼神,里面全都是在说,等你强大,接我回去。” 船长又笑了笑,他的笑很突然,总是在严肃的面孔上突然换一个表情,而且极难捕捉到。 “我也不恨泰格维森,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该恨他的。我不知道你们的感受是什么,当我听到他的名字时,我感受到的是一片平静的地中海,把所有的情绪放进去,都会变成毫不起眼的波澜。” “格萨尔呢?”卡兰故意在问,“你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你感受到了恨意吗?” “如果用你们的腔调来念,我感受到的是接纳和排斥,只有勇敢到敢和他一行到风口浪尖的勇士,才会被他视为手足,而大浪下,是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浪沙,你就是一颗浪沙。” “我是。” “但是以我们的语言来说,格萨尔,简直就是个可笑至极的名字。” “为什么。” “哈哈哈。”船长转身,面向了船员,“格萨尔,坚硬的马裤。” 哦,卡兰垂在了桅杆上,格萨尔,坚硬的马裤。 格萨尔听到卡兰的讲述也大笑起来,原来在另外的文明中,相同的发音会有这么大的分歧。 “那你呢?”格萨尔问,“你的名字在那个地方寓意着什么?” “我好想问了这个问题,不过记不太清楚了,似乎和风暴有关。” 格萨尔沉默了下来,他摸了摸小腿,不得不说,外面的世界对他的形容还是准确的,虽然没有马裤,但是他小腿上的肌肉是真的坚硬无比。 孤岛之王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身子,以此来掩盖试探斧头是否带在身边的举动没有,进入卡兰的宴客厅时,就放在了墙面的挂钩上。 他暗暗的在地面上摸索,探到一块尖锐的石头,整个过程都伪装成格萨尔在寻找最舒服的地方躺下来。 “你带他找到了孤岛。” “没有,他自己找到的。” 不可能,格萨尔心里说,大海这么广阔,同时能在大海上熟练的使用航海技巧,准确的找到方位,还能让船员不离心的航海士,格萨尔只认识两个,自己,还有喝醉后的自己。 “格萨尔王,你忘了么?他经历过大海的试炼。” “他被绑在船头。”格萨尔想起了这个外来者可能找到航路的原因,“所以记住了航行的路。” “记住了一部分。” “什么意思。” “他对孤岛的路线很模糊,因为被绑在船头时,他哭泣过,昏迷过,绝望过,哀痛过。他对于痛苦的感觉明显要强于航路的记忆。” “不可能,没有我这样的航海技术,不可能有人找到沙特阿卡的位置,你一定是做了引路者。” “我没有,格萨尔王,我那时,光是保持清醒就竭尽全力了。格萨尔王,有时候你也被技巧蒙蔽了双眼,你不知道,对于沙特阿卡人,逃离孤岛比找到孤岛困难。” 格萨尔皱起了眼睛。 “你不在乎我,所以我之前说的话,你也没有在意的听着,我猜,你心里一定是认为我在说谎。” 卡兰等待着格萨尔的否认。 格萨尔没有否认与肯定。 “那我再重复一次吧,他到过沙特阿卡。” 格萨尔醒悟过来,他在密林中抬起手,用手指点了一下黑空。 “生命之树。” “没错,他见过生命之树,他找到沙特阿卡的方法简单到让我在佩服他强大的意志,就是凭着初期的记忆出海,保证自己的船头没有往回游。” “然后不停的漂泊像蒲公英那样,最后,只要在海面上看到了生命之树。” “那就是路标,然后鼓动全员驶来。” 格萨尔通过卡兰的讲述,对这个人心生好感。 他明确的知道在初次出航时,一个没有权威的人带领团队是多么困难的事。 无论这个人都多么强大,都会遭到同行人的置疑,大海上的置疑极难纠正,因为大海不可能给航行者一个及时的反馈,当你说,我们终会到达,大海不会像母亲从厨房端出猪肉一样给你一个岛屿,会有人坚信你的说法,也会有更多的人来反驳你,问你终会到达是多久?是明天还是死后? 大海会让人感觉孤独,如果征服欲不够浓烈,孤独会变成危险的暗流,就因为这样,格萨尔才果断的杀掉了卡兰的哥哥,但是卡兰所说的这个人不一样,他的船员在漫无目的的航行中也能随时哈哈大笑,这让格萨尔分外好奇,这个要来拿自己性命的人,是一个怎样的船长? 这个人不可能只是个船长,他是完全有资格向自己发起决斗,争夺孤岛王冠的男人,果然,那时候的泰格维森接受自己的提议,不是没有原因,那时的泰格维森和自己现在的想法可能差不多。 “我不想听这么漫长的故事了,直接讲最后,是不是他给你了八磅黄金和白银,让你来杀我。” “不是,我那时候仍然恨你,格萨尔王,我感觉到他的强大,我想让他来杀你,我对他说,是你杀死了他的妻子。” “我从不杀女人和小孩。” “不,你只是从不直接的杀害女人和小孩,格萨尔王。” “什么?” “格萨尔王,我再重复一次刚才的故事吧,他的妻子成为了泰格维森的妻子。” 格萨尔不敢对这个因果表示赞美,没有把食指点向天空去感受天神奥多对他指尖的触碰。 伊利亚用母子献祭过城墙。 “我告诉他,格萨尔王的城墙无坚不摧。接着,他告诉了我一个,他的计划。” “不要说。” 格萨尔对这位敌人很感兴趣,他要试试自己的智慧能否和他抗衡,他让卡兰住嘴,把自己代入了这位船长的角色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我会做些什么来打破这个顽固的城墙? 孤岛之王想到了答案,他猛然的跃起身子,异色的双眸闪闪发亮。 卡兰一时间还以为看到了两颗流星。 第三十八章 神灵与神侍:扯下了一枚蛇鳞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没错。”渡鸦奥威尔没有否认默多克的猜测,“我在向主神埃拉汇报所见所闻的时候,也会啄食在主神主观意识外,被埃拉忽略的意识。” “噢噢噢”奥犹朵拉漫长的叫起,“你能够理解神格,原因就在这。你在偷盗埃拉的思想。” “就是这个原因。不过”奥威尔转身面对着公正之神,“你说错了一点,默多克,我在主神心中的位置没有下降。” 默多克伸开双臂,桀骜不羁的笑着,“是吗?置疑公正之神的判断?要不要我当着你的面进行一次审判?” “随你吧。”奥威尔挥了挥手,因果碟上散落了一片黑羽。 “我想算了。”默多克双手擒住了奥威尔,“我不想让凡人获得更多的智慧。” 默多克嬉笑着往奥威尔身上注入神念,让这只渡鸦知道窥探神灵主观思考的遭遇。 奥威尔的脑子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信息量,渡鸦的嘴巴,鼻孔,嘴角,耳朵,眼睛全部流淌着血。 用乌鸦细长的鸟喙,去啄食主神没有控制的潜在意识,和神灵直接注入神思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奥威尔被邪恶下的洁白,还有高贵下的阴影折磨得不堪重负,这只渡鸦感觉默多克的黑白宫殿变成了巨大的灰羊,在脑中横冲直撞。 奔腾的信息在脑中碰撞,传递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奥威尔黑羽一腾,重新变成渡鸦在因果碟上“嘎嘎嘎”的叫痛,一只着火的渡鸦抖落着燃烧的羽毛。 “怪不得我一见到奥威尔就感觉全身不舒坦。”奥犹朵拉摸着胸口,像是抚平了心结一样的在说,“居然有神侍这么大摇大摆的在神灵面前变成神的模样,还和直呼我们的名字,还在没有通过允许的情况下说话。我的黑蛇沃尔西在被主神剥皮时都没敢叫一声。” “在我这么做之前,你不是一直在忍耐么?”默多克鄙夷的说。 “话是这么说,那是埃拉的渡鸦呀。” “那只是一只专精告密和编造的黑鸟。”默多克同样鄙夷的看着着火的乌鸦,像是看着用凝视之线牵挂着的风筝。 “好了。”奥犹朵拉命令黑蛇跃空,用巨大的嘴含住了渡鸦,渡鸦的火焰熄灭了,它回到了玉碟,被蛇头重重的压住。 “这味道。”默多克抽了抽鼻子,“闻起来挺好吃。” “好了。”奥犹朵拉收起了玩心,“说点正事,对于凡人反向在影响我们的因果,你打算怎么做?公正之神。” “你在询问我的意见,还是在从我这听到你想听的答案。” “都有。” “那我都不说。” 默多克赶着黑羊走开,因果碟上只有渡鸦“嘎嘎嘎”的叫痛声模糊的从蛇头下传出。 “你别叫了!”奥犹朵拉极不耐烦的吼向渡鸦,“不过是掉了几根羽毛!我的黑蛇沃尔西”亡灵之神突然觉得自己说了太多次埃拉想要一条坚硬的马裤,因此剥黑蛇皮的故事,自己也觉得没趣的打断了话头。 不过怒吼是有用的,奥威尔总算是没有说话啼叫了。 “喂。”奥犹朵拉冲着默多克大喊,“你真的不给意见?” 默多克走得老远,刻意保持着对公正的中立似的,对可能创造出的因果避而不见,远处只有三个点,一个素白泛黄,两个漆黑如夜。 “你,过来。”奥犹朵拉手指一钩,把小男孩钓到了眼前,亡灵之神准备用朴实无华方式的赋予男孩神格,刚才的场面,确实闹得有点大,浮夸得像自己身上紧身的黑衣。 “你还怕我吗?” “之前是有些,尤其是当爷爷说你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时候。” “现在怎么不怕了。” “我看见了你的战斗。”男孩挥了挥天生残疾的那只手臂,眼睛冒出向往的光芒,“真伟大。” “那个?那算不上什么,你还没有看见过我和宿命战斗的场景。” “你是怎么做到的?”男孩指了指黑蛇,拍打了自己肋骨,然后挥出看不见的一线。 “你该问沃尔西。”奥犹朵拉撇过目光看了一眼黑蛇,沃尔西正在享受压制主神神侍的感觉,于是自己开始了解答,“因为沃尔西的每一片蛇鳞都具有生命和意识。” “那它怎么控制这些生命的。” “小生命的意识受制于大生命的意识。” “和王一样。”小男孩醒悟得很快。 奥犹朵拉欣赏小男孩的聪慧,想要赋予一些神的恩赐。 “站着别动。”亡灵之神命令之后,摇摇晃晃走到了黑蛇面前,“沃尔西,用力压这只渡鸦。” 黑蛇用力下压,在黑蛇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奥犹朵拉扯下了一枚蛇鳞。 亡灵之神像一个小偷赶紧把蛇鳞放在怀中,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又很是迅捷的跑到了男孩身边。 男孩被单手转移了方向,他面向着黑蛇,奥犹朵拉则自然的背对着沃尔西。 蛇鳞在男孩眼前熠熠生光,鳞片上反射出男孩的模样,卷卷的头发,满脸的雀斑,海一样湛蓝的眼睛。 “想要吗?” “我拿着蛇鳞也没有用处啊。” “你忘了我说的话?这是有生命的蛇鳞。神侍之鳞。” “那又怎样啊?我是一个残疾的沙特阿卡人”男孩话没有说话,突然意识到了亡灵之神想要做什么,他两眼诧异且惊喜着,不断在询问真实性。 奥犹朵拉瞪着深黄色的邪恶眼眸不断赞许的点头,轻微的肢体语言不断在明确的说没错,没错,我要这么做。 “你能控制住吗?” “我想试试。”男孩连残疾的手臂都在显示期待,“我不能战斗,但我不承认自己不是战士。” “如果你能控制住,那你就是”奥犹朵拉在思考该给这个男孩取个什么称谓,“你就是蛇鳞之主。” 男孩像渡鸦啄食一样的点头。 “把自己想象成伟大的生命,把这个生命想象成臣服于你的部下,控制这个生命,让它自以为在自由活动,其实” “其实是在遵循我的意识。” 教导得差不多了,奥犹朵拉把蛇鳞放置在了男孩残疾的手臂上。 蛇鳞一下子就吸附在了男孩身上,像微风和水波一样荡开,占领了男孩的皮肤,男孩身上密密麻麻的蛇鳞伸懒腰一般,一个接一个的抬头,颤抖,有的区域已经开始了“嘶嘶嘶”的蛇语。 “征服,征服,征服。”奥犹朵拉关注的男孩,在慢慢的引导。 蛇鳞疲惫下来,没有了夺肉而出的动力,它们接连着彼此,变成一整片黑色的皮肤。 “控制,控制,控制。”亡灵之神接着引导着男孩的思想。 漆黑的蛇鳞慢慢褪去,男孩半身的暗沉像是正在被破晓撕破的黑暗。 “赋予,赋予,赋予。”这是最后的引导,奥犹朵拉的想法如此,如果男孩不能完成最后的赋予仪式,就要看着他变成命不长久的幼蛇,绝对不去干预。 蛇鳞和男孩的皮肤成为了一体,在男孩残疾的手臂上长出一个不断收缩,膨胀着的肉球。 肉球不断的抖动,里面似乎孕育着急于出身的生命,在肉球中寻找着最薄弱的位置。 奥犹朵拉凶恶的竖眸越来越细,紧盯着肉球,在思考并期待着会分娩出什么。 一种短暂,又难以形容的爆裂声之后,男孩有了完整的手臂。 他惊奇的挥动着它,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手臂在自己的意识下握拳,摊掌,握拳,摊掌。 “我还以为你会把它变成武器之类的,不过这是个不坏的决定。” 男孩绷紧了手臂,审视着新手上的肌肉,不健壮,但是看得出它期待着战士的锤炼。 “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它臣服于你的。” “我险些成为它的食物。”男孩爽朗的说,“我感觉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大蛇整口含住,它的酸液把我消化,我在它的身体里穿行,我看见了黑暗,闻到了恶臭。” “然后呢?”奥犹朵拉兴趣盎然的问,在格莱姆迦德时,也就是他的枯骨宫殿,亡灵之神最喜欢的,也是听听亡灵们的故事。 “然后,你不是告诉我怎么做吗?” 亡灵之神皱了皱眉头我的暗示这么明显?这不是直接公布答案让学生抄写一样没有意义了? “把自己想象成伟大的生命。” “所以,你把自己想象成了奥多?” “不是,奥多。”男孩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句不敬的话,“奥多对我而言一点都不具体,我没有见过,没有感受过,我被献祭后,奥多的引路神,赫伯尔斯也不屑于找到我。所以,我没有想这位神灵。” “你把自己想象成了什么。” “生命之树。我只能这么想象,我见过它,我崇拜它,它是我短暂的生命中见过的最伟大的生命,它的根扎在了世界之渊,它的树干顶起了天上之城的重量,它的枝叶,像巨龙的羽翼一样遮天蔽日。” 奥犹朵拉惊讶于男孩的描述。 “然后,我就有种征服的感觉,我是颗树,这枚蛇鳞也承认了自己是树的一部分,我感觉到了,它的思想和我的思想的契合,它的生命服从于我,它的意识被我阉割,只剩下” “只剩下什么。”奥犹朵拉的牙齿惊得打颤。 “只剩下生长。”男孩眼中的暴戾,完全就是对暴行感到透彻满意的暴君,“然后它生长成了,我最想要的手。” “不错。”亡灵之神的声音中有些害怕,“蛇鳞之手。” 奥犹朵拉按压着十指,“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男孩这个时候,可能不该再称他为男孩了男孩立马回答。 “你确定知道我是谁?” “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不怕我?” “不怕。我想了想,更加不怕了。” 奥犹朵拉盘坐下来,用手撑着脑袋等男孩把话说完。 “奥多,奥多和你不是那么对立,我死过,我知道我怎么来的,是我找到了你,不是你带走了我,所以,对于在孤岛弱小的我而言,你是比奥多还要真实的神,我甚至愿意相信,奥多这位神灵,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只存在战士的想象中。” 男孩说完话,感觉身体猛烈的悸动,像有个更伟大在生命在自己体内受肉,受灵,就准备着最后一刻的呼之欲出。 “你该有的神格都有了。”亡灵之神严肃的说话,“现在差最后一步。” “你在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下子清晰的回忆起从死亡到出生的所有场景,刀逆向的滑动,伤口复原,父亲抱着他,放回了母亲的身边,他在产床上重新回到了生命之门,他在幽暗的宫中,重新变成血液,他回忆起了所有细节,还有仅仅是回忆不可能有的感知,但是男孩再也看不到生前的画面,也记不住自己生前的名字。 “你叫奥多。” 奥犹朵拉说话,男孩在一刹那茁壮,变成所有沙特阿卡人狂想的集合。 第三十九章 君权与神权:不被允许看到死亡,饥荒,瘟疫(本卷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圣殿冷清,圣都哄闹。 如果是在平淡的日子,仅仅是一件贵族和妻子吵架的小事都会被整个城市评头论足,他们会猜测吵架的原因,是财产,婚姻,背叛,还是子女;他们还会注意主角们的争吵后的变化,女主角脸上厚厚的粉,极有可能是为了遮盖打斗后的伤痕,男主角最近暴躁的行径,一定是发现自己的儿子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发色。 但是现在的圣都一点都不平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猛料足够让最贫瘠的人都能通过闲言碎语饱腹。 伊丽莎白通情,伊丽莎白被绑在在圣都奥纽斯的广场上,伊丽莎白被判有罪,伊丽莎白在众目睽睽下失去了耳朵。 这件事引发出的讨论,让圣都像一锅被煮沸的水,每一个爆裂的气泡,都喧哗着对这个事件的不同解读。 圣殿冷清清。 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圣殿骑士团的大门口摆放着的刑木,当然,这就使大多数奥纽斯人都不知道,有一位圣殿骑士被逐出了骑士团。 当伊夫拉姆走出骑士团大门,他红肿的眼睛立即就留意到刑场中央的女人,即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也立马就知道,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就是伊丽莎白。 这时,伊夫拉姆才开始了哭泣,他彻底了解了自己,现在的他,不仅被夺走了骑士的荣耀,还有他那段不该开始的爱。 “走吧。”训练长伯兰特说,虽然他在圣殿中培养起来的坚定信念也随着伊夫拉姆的哭泣崩溃,虽然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比伊夫拉姆更清晰的看到刑场上是伊丽莎白,伯兰特拾起了他的温和,“走吧,我们离开。” 伊丽莎白也在刑场上看到了伊夫拉姆。 原来一切都定好了,她又默默重复了一次,那个狼狈的骑士,鼻子快被揍到了耳边,眼睛肿得像两个臃肿的下巴。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骑士能在精神上被打倒,她从来没想到,当奥纽斯的居民用目光切割着她时,自己可以没有一点自哀,她在为一个骑士痛心,不是因为那段被禁止的爱,是因为她看见了那个如战神样不可战胜的骑士居然这么彻底的就崩溃了。 她感觉,她看到了衰微的贤王,看到了离经叛道的安格劳斯,看到了被陨落的星辰击中的格兰特大陆,伊丽莎白在终身都想象不到的地方,背负着一个想象不到的身份,看到了一个时代的悲悯。 木盒中,封存着她的耳朵,这个木盒将在她死亡后随她一起安葬,终于,女人留下了泪,开始了无声的啜泣,为了终将来到的毁灭。 贤王马奥琉斯摸着安格劳斯的小脑袋,他乱蓬蓬的自然卷上有着温热的香味。 “安格劳斯?”贤王蹲了下来,眼睛中像是饿狼模仿着友善的微笑,“蜂蜜蛋糕?” 安格劳斯没敢说话,他愣愣的点了三下头,一次慢,两次极慢。 贤王马奥琉斯没等小王子做出更多的表情,扛起他就走,对于善后,他从来不太擅长。 贤王的王廷里,出现了少见的一幕,权欲之王马奥琉斯和小王子分享了王座,安格劳斯坐在贤王的膝上,木讷的看着座下的大臣。 王廷安安静静,没有人敢吱声,最精于投机的人都弄不清现在的局面,不知道现在是该赞美贤王的英明,还是对贤王说些表示遗憾的漂亮话。 教皇康茂德从人群中大步流星的走来,他夸张的红袍在臣服的人群中,像是圣都华丽的伤口。 他直视着马奥琉斯,马奥琉斯满不在意的和他对视。 康茂德笔直的伸出了手,展示出戒指上面的红宝石,和贤王无声的对峙。 君权和神权的代理人心中,都激荡着无声的万千雷霆。 教皇又向前走了一大步,还是保持着手臂平举的样子,咄咄逼人的要让马奥琉斯在群臣面前屈服。 “安格劳斯。”贤王拍了拍小王子的头。 安格劳斯蹦下了父亲的膝盖,走到康茂德面前,他勾起手,踮起脚,按下康茂德的手臂,亲吻了宝石。他没有回到父亲身边,像被夜猫盯住的老鼠一样,在群臣间寻找可以遮挡住身躯的地方。 教皇收回了手,沉重的叹了口气,那里面是还没有平息的惊雷。 “有什么事吗?教皇大人?” “我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民,对于一个虔诚的平民而言,头衔更加无关紧要。” “哦,平民康茂德,你有什么事吗?我说了要见你吗?” “但你要知道,马奥琉斯,任何一个虔诚的平民,都是被神灵宠爱的儿子。” “那这么看来,神灵没有你布道时所讲的那么仁慈,给你的宠爱远远大于对其他信徒的总和。你出行有马车,手上有戒指,饭桌有美酒,任何一个地方的圣殿骑士团,都听从你的指挥,你明明就是一个王,只不过被命名为无私慈爱的教皇。” “我要告诉你,你说的一切,都不属于康茂德,属于任何一个配得上教皇德行的贤者。” “豪壮的,精彩的演讲。”马奥琉斯缓缓拍掌,强势的头随着掌声有节奏的摆动。 情报官奥维迪斯最先相应马奥琉斯的掌声,他也在热烈的鼓掌,最后,王廷中的掌声如排山倒海。 康茂德不动声色,他在大敌中临危不乱,深吸了口气说:“我为你受膏时,你答应过我,要仁慈。” “哦,你在讲她。” “在教皇在的地方,不允许出现残暴,任何有罪的人都应该向我倾诉,寻求神灵的赦免,而你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 “神灵不会饶恕她。” “除非你斗胆把自己当成另一个神灵!”康茂德震怒道。 “你的愤怒,康茂德,你的愤怒是因为我忽略了你?让你不能行使你的神权,还是你真的在为一个罪人争辩?” 康茂德气得口齿不清。 权欲之王马奥琉斯走下了王位,他在王廷中漫步,每个臣民乖巧的脸,就是花园中被园丁修剪得当的花朵,没有一朵健全,没有一朵不是欣欣向荣。 “教皇在的地方,不允许出现残暴。”马奥琉斯轻蔑的重复起康茂德话,“哼,这让我想起一个神话,孕育上神的六花根扎在冥界格莱姆迦德,这个根摄取着永恒的死亡作为养料,主神埃拉担心这个花根被破坏,让三个女人守护花根,她们终生面对着根,不被允许看到死亡,饥荒,瘟疫。哈哈哈。” 马奥琉斯用大笑在对从神话中分娩而出的神权嘲讽。 “身在冥界,却不允许看到死亡、饥荒还有瘟疫,康茂德,你们的信仰就是无根之木,被虚无无限的拔高,这颗你们跪拜的树总有一天会变成虚无。 “冥界不可能没有死亡,就像你在的地方不可能没有杀戮,康茂德,你只是一直用一块慈悲的面具处处自爱,永远欺骗自己,让自己以为时时走上了大道。” “邪恶的种子已经复苏,异端的思想侵蚀到了王权。”教皇康茂德战战巍巍的在心中画着圆,用手腕滑到额头,食指对着空气一点。 马奥琉斯厌烦的挥了挥手。 “你竟然不接受赦免!”康茂德的呐喊充满了神威。 贤王市井顽痞一样环顾了卫兵,他扣着下巴满不在乎的说,“康茂德,现在的情况下,你真该沉静下来,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王廷,你可以在这里安静下来,坐下来,开始你的冥想、触摸,感受神灵给你的智慧,我想,神灵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就是现在究竟是谁,该向谁,请求原谅。尤其是当我们双方都彼此冒犯过后。” “不端,不端,不端!歪理,歪理,歪理!”康茂德失去了理性和仁慈,歇斯底里的喊起,“从现在起,我,教皇康茂德宣布,解除第五任贤王,马奥琉斯的教籍!” 马奥琉斯踱步走回王座,他一只腿抬上了椅子,手肘枕着膝盖,懊恼的头埋在坚实的手肘上。 “你知道吗,康茂德,我曾经还有些顾虑你会解除我的教籍,也因此我做事有一些畏手畏脚。”马奥琉斯的表情虽然还是很苦恼,手腕却在得意的翻转。“结果哪知道,我顾虑的事情如此弱小,如此无足轻重。” “然后呢?”马奥琉斯仍然在懊恼的看着康茂德,好像是一个浪子看着拿自己没有办法的老仆人一样盯了康茂德好一会,“你的其他手腕呢?难道你的能量就只在一张嘴上?那真可怕,因为当众人都不听信你的话时,你的力量可能就比我的斗鸡强一点。” “噢,圣光在上。”马奥琉斯用手给自己洗了一把脸,“我居然顾虑过这么脆弱的力量。谢谢你,康茂德,你带来的神灵的智慧让我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原来教皇也是凡人,教皇的神权,属于任何一个配得上教皇的凡人。” “生动的一课。”马奥琉斯在王座上摊开了双手,在贪婪的吸收更多的智慧。 康茂德的皮肤和他的红袍一样猩红,他太生气了,说不出话,哆哆嗦嗦像一只临死时还在发疯的骟狗。 情报官奥维迪斯艰难的咳了一下,他如同中了邪恶的黑魔法一般,双手紧紧掐住了脖子和嘴,脸蛋都憋的发紫。 “噗呲”咳嗽声变成了笑声,奥维迪斯的动作更加诡异了,他双手都捂住了嘴,用双倍的力道制止口中要说的话,恶魔正在用他的嘴巴,吟诵加害万物的诅咒。 康茂德准备利用这一点,“你要说什么,我的孩子。” 奥维迪斯终于放下了双手,他冲着教皇康茂德“哈哈哈”的大笑,“你现在哑口无言的样子,哈哈哈哈,像一只快要老死的肥狗。” 马奥琉斯听完仰头大笑。 群臣也哈哈大笑起来。 康茂德愤怒的甩起红袍,怒发冲冠的走出了王廷。 ps:在《混沌之赞歌》的世界观中,“教皇”代表的是慈爱,感性的慈善家与杰出的社会学研究者,虽然和君王在有些时候有冲突,但两者都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专注弘扬真善美与正能量,此处的“教皇”并不涉及任何粽胶 第一章 格萨尔:看待游戏的角度(各位中秋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密林中,格萨尔用最后一个问题结束了和卡兰的谈话。 孤岛之王说:“关于那个人的和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在过问,我也曾处在类似的局面中,我的反抗比你更激烈,我也完全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现在,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卡兰,你现在在哪边?” “孤岛之王,格萨尔。”卡兰说道。 格萨尔扶卡兰站起,紧紧握住卡兰的臂肘,异色的双眸把卡兰在夜色中的脸庞都照得清晰可见。 卡兰在孤岛之王面前还是显得拘束,当格萨尔释放了他的手,卡兰迫不及待的转身,安息又谨慎的握着自己的手腕。它像刚在寒冰中打捞出来一样瑟瑟发抖。 格萨尔看着卡兰离去的背影,感觉这是一个再也留不住的人。 杰洛特很快就和卡兰群岛上的岛民打成一片,他在炫耀他的酒量和精湛的战斗技巧,但是在单纯的斗酒以及比武之后,思路活跃的杰洛特把这两者融入到了同一件事情中。 杰洛特在木桌上插进了一把尖刀,一只手掌沉重的拍进木桌。 “信不信?”杰洛特摸着漂亮的胡子说,“我能在喝完这一大杯麦芽酒后,还能拿着这把刀在手指的缝隙间,来回戳,闭着眼睛都不会戳到肉。” “哎”岛民在兴奋的质疑着。 “不信?”杰洛特站起,一只脚踏上了板凳,“任何一个敢和我对抗的战士,只要你对酒量和战斗的其中一项还保留着点点尊严,就请坐在我对面,和我比赛。” 没有人坐到他对面,岛民们还没有理解杰洛特临时开发出的游戏。 “没有人,果然”杰洛特灌了自己一大杯麦芽酒,他白皙的皮肤怎么喝酒都喝不红,“果然,什么样的领主,就有” 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杰洛特面前,他的眼睛神采奕奕,但是充满了狂热的神经质。 这个突如其来的迎战,打断了杰洛特本想继续的讽刺话。 “你要来?”杰洛特歪着鼻子问,“我早就注意到你了,白天你和他们一起在数船锚,迈着你的罗圈腿。” 杰洛特又喝了一大半刚满上的麦芽酒,在泥土上模仿起了罗圈腿狼狈的走路模样。 罗圈腿也被杰洛特的样子逗乐。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在被献祭前豪饮一顿?格萨尔王”杰洛特把手掌放在嘴边大呼,“下一次出海,献祭的人选定下来了!这个人放在沙特阿卡,肯定不能打仗。” 罗圈腿开怀的笑着,好像死亡是每天可见的日出和日落那样死亡。 “我很喜欢你说话的方式。”罗圈腿蹲在了椅子上,对这场游戏跃跃欲试,“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游戏规则的话,我们开始吧。” 桌上的酒杯,像是从奥多的宫殿直接掠夺下来的,它在一个转眼间就会变成一个满杯的状态。 杰洛特又喝了一大杯,“我只喝战士比赛,我都说了,对于酒量和战斗还有一丝尊严的人才能和我比赛。”说完,杰洛特晃晃悠悠的打了个气嗝,呕出了几点酒。白肤黑髯的杰洛特十分好强,他立即喝一个满杯,来填补胃中溢出来的那点空间。 “我不战斗。”罗圈腿笑着说。 “哦,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杰洛特拿着酒杯在人群中跑圈,他在这一点上和格萨尔很相似,无论面对的是多么陌生的人,他们两个都能用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整个氛围。 “这个人是想自己献祭自己,他想在这次比赛中把自己醉死,他想用刀破坏自己皮肉,流出全部的血。” “我不用战斗。”罗圈腿神经质的大笑中有些疯狂的痕迹,“我确定战斗的结果。” 杰洛特渐渐收敛起来笑容,他重新回到了比赛的场地,捏着刀柄,“你刚刚说什么,罗圈腿。” “我确定战斗的结果。”罗圈腿觉得是时候了,他把食指点向天空,随意的画了一条线,“占羽师,亚登。” “是你。”杰洛特的声音从热情似火,一下子就寒冷如冰。 “是我。” “曾经我藏匿掠夺品的地点,就是你告诉泰格维森的。” “是这样。”亚登眼睛里还是如此专注且疯狂。 “因为这个证据,我被关进了地牢。” “又从地牢中得到了新生。” 杰洛特的心结一下子就释怀开来,严肃的脸因为狂喜而崩溃,他笑得惊天动地,“来来来,我们开始比赛。” 木桌踱踱响,酒杯咕咕叫,战斧在不满,海面起波涛。 手指战战兢兢,故作镇定,亲人变样貌,拿刀比拼。 汗水溢出额角,滑过脸,滴入刀,和手汗一起浸入桌面,浸入桌腿,被泥土吸,泥土长出杂草,桌子晃荡荡。 注目在汇集,控制戳刀频率,两个人身不由己,小心翼翼。 掌停滞,刀不息,一声惨痛,比赛停。 “谁赢了?”杰洛特挥着汗问。 “还继续吗?”亚登神采奕奕,像一夜无梦后迎来了清晨。 “刚刚是你在叫痛?”杰洛特问。 “不是我。”亚登答。 “有一次斧头砍伤我的背,医师说伤口深到能看见肺在呼吸。”杰洛特脱掉上衣,露出坚实的肌肉,他转身比划着背上的伤疤,“就在这里,看到没?受伤时,我没叫痛,医生给我缝合时,我也没叫痛,在战场上时,如果不是格萨尔命令我退下,我都不知道我受伤了。” “刚刚是你在叫。” “我没有。” “你没有因为痛而叫,你因为输了在叫。” “拿出证据。” “证据就在你手上。” 杰洛特一看,那根误以为是羊小骨的东西是他的断指。 “碍事。”杰洛特用刀割断了连接着的那点筋肉,然后诧异的问,“真的输了?” “失败者斩手者,杰洛特。”格萨尔默不作声的看完了整场比赛,大声的宣布了结果。 杰洛特一边笑一边在篝火上烤灼着刀子,准备烫焦断开的伤口,这样可以省去包扎着手指的繁琐流程,孤岛之王出现得恰是时候,他高呼了杰洛特的失败,但是没有承认占羽师亚登的胜利。 格萨尔一直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这个比拼,还是战士时,他无比喜欢这类游戏,成为孤岛之王后,格萨尔换了一种看待游戏的角度。 他没有注意这场比赛的过程,更关注围观比赛的人群。 格萨尔发现,和自己岛上单一的文明相比,懦夫一样的卡兰有别具一格的领导力。 卡兰群岛的海民在探寻着除了掠夺之外的生存方式,这种生存方式,和格萨尔在远航时看到的文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这种方式是怎么诞生的? 这种生存方式是怎么延续下来的? 对于这么不善于战斗的岛民来说,是什么支撑起了他们的生存? 他们怀着怎么的信念? 明明他们的胃袋里消化着不足以提供掠夺的食物,卡兰的岛民,难道在以梦为食? 卡兰做了什么,能够让他们去追求一个梦,而忽略眼前的饥饿? 孤岛之王思索着。 第二章 伊利亚:我的头滚出了骨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的住处一直保持在最狭小的状态,几块木头拼凑一起,能装下床,能装下酒桶,那就足够。 我从来不在木屋上开洞,留下一扇窗,我常常看着别人房屋外的窗,我不是一个冒昧的窥视着,去探究别人家中的琐事,我就仅仅是,看着他们的窗。 只有称之为家的地方,才能有窗,这可以看向外面,可以让家中的吵闹传出。 我没有家,有时我会想象,如果我停止了来来去去,我终于有了家,我会把窗子安装在什么地方,阳光会怎样照进来,到了夜晚,我家中的烛光会怎样照耀着外面,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这个思索上不能自拔。 无论我到了哪里,都像一个冒然的闯入者,不是不受待见,而是被自己忽略,我有种强大的隔离感,我觉得因为缺少了一扇窗,要命的窒息感,要命的憋闷感,要命又该死的孤独感一直困扰着我,让我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扑打在我身上的不是海水,是流动的火,它在我的身上烤出了盐,它像钢刷一样擦过我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刺激了黏糊的汗,又一层新的盐刺痛着伤口。 我呼吸着沙,沙进入我的肺,我开始咳嗽,没有力气的咳嗽,我感觉我吐出的是生命。 沙子快要填满我的肺,我翻转了身体,沙子缠绕在我的颈,我看见了金光,不知道那是不是太阳,我感觉到这个金光不留余力的继续照耀着我,我感觉我已经成为了骨骸,是一种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不太明确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骨骸,否则我不会这样一直刻意的保持着呼吸的动作。 我感觉,我快忘记呼吸这件事情了,至少,呼吸这件事情对我来说越来越吃力。 我的生命仍在一阵一阵潮水样的火海中流逝,盐把我包裹,盐成为我的骨,我感觉我越来越成为我想象中的样子,当我越消极的想象我的样子,我就越觉得我已经变成了这样。 好讽刺,我曾经争取过的,积极过的,努力过的,无论如何正面暗示过自己的事物,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积极的响应着我悲观的思想。 在沙特阿卡,当一个人死去,这个人会被送入宁静之海,他们会在生前就购买一艘小小的船,作为最后的远航之船,他们会躺进这里,无桨无帆的开始漫无目的的漂流。 但是,对于穷苦的人,他们无力购买,贫瘠的土地会覆盖住他们的眼,白石头,黑石头,圆石头,灰石头,不规则的石头会在这个人的埋骨之处排成一个船的形状,这就是他们的归宿。 我的感觉很明确,我正在进入自己的归宿。 我的肋骨被风吹去,立在了土上。 我的腿骨,自行的走远,立在了土上。 我的手指开始抓着地面爬行,最后还是立在了土上。 我各处骨头不受控制的运动,都在远离我,都没有试图把我带离这片要命的孤独和烈日中,仿佛我集中着思想的头颅,是它们早就不愿在停留的家。 我是一个头骨,在风中孤零零的打转,我空洞的眼看见了我稀疏的骨,它们排列在我身旁,不是陪伴,是用白骨筑船。 骨船哀鸣,那是像远航的骨。 骨船挽歌,那是想停留的骨。 骨船沉默,那是早就对我无奈的骨。 我的骨没有一根和我的思想贴合,我不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无论我在想什么,只要这个想法产生的主体是我,我的骨都会排斥和反对。 我又环视了站立着的骨,那真的是船的模样,在我不想这么早就进入最后的船支时,它们迫不及待的要让我离开。 我的头滚出了骨阵,太阳跟着我一起滚落,夜晚来了,我的头骨上,有了一层阴凉的水。 阴凉的水从额头流到了眼眶,深入到眼洞,浸湿了颌骨下的土,我想,这是我的泪。 因为这个时候,我的情绪应该流泪。 我看到月光下,我阴森的船。 月亮很饱满,我没有残缺的头骨也是这样。 只有我懂得月下骨阵的含义,它不是带来能量的图腾,不是天神降临的神迹,也不是魔法的符阵,只有我懂。 因为只有我懂,我无法为看到的端庄的脸保持尊敬。 她们好愚蠢,她们拿着火把,在我的骨船中跳舞,祈祷,唱出美妙的歌声。 她们的舞步越来越快,点点的火把变成了急速的流光,流光就像繁殖期的萤火虫,急速的缭绕着一根根骨。 我的骨长出了根,它能吸收海水,吸收地气,吸收风和月,它们变得异常高大,像古迹的废墟。 虔诚的拜骨者面对着我的脊骨它已经大得像一艘直立着的船把火把高举在一起。 炙热的高温赶走了白骨上的乌鸦,它羽翼可能很奇特,因为我分辨不清这是一只象征着灾难前兆的血鸦,还是被火光照红的渡鸦。 弧线着运动的流光又变成了点点闪动的星火,它们汇聚在了一起,缓慢的升高,火球在白骨上升起,爬到了骨尖,脱离了骨尖,映红了天,那是日出。 我又感到温度,我知道新的一天又来了。 眼前的太阳小到能感知到距离,它离我这么近,让我能看到它燃烧的方式。 它中间的一串流火在晃动,光晕成为了一个圆。 我甚至能感觉到太阳的味道,它有油脂味,有灯芯味,有木头的味道,还有饭菜的味道。 我在怀疑,我是不是看到了真理,太阳会不会就是人间烟火的投射。 我看到阳光中美好的一片,哥哥在为顽皮的弟弟一勺一勺的喂食,男人正在切割狩猎而来的动物毛皮,女主人正在把面包分成对半。 我伸了手,我想去触摸那个小孩的头发,好远。 我又用力探了出去。 还是好远。 我在担心,当我去触及这个不属于我的美好时,这个太阳会不会把我彻底烧毁。 但我还是继续这样做,一瞬间就好,能有一瞬间不要这么孤独。 我重重的摔了下来,我浑身疼痛。 我这时才想起,只剩头骨的我,刚才是怎么做出伸手这个动作的?只剩头骨的我,是怎么浑身都感觉到疼痛的? 我听到满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来。 我还听见了关切的声音。 “你醒了?” 这个声音,是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在听见的语言。 “我醒了。” 好可笑,我听见我在使用截然不同语言体系在回答。 虽然我虚弱到看不清事物,但我仍然能从空气中凝固的氛围中感觉到,沙特阿卡的语言,让这一家人愕然。 第三章 格萨尔:变成了风的灰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孤岛之王认为要了解这个群岛岛民的习性,他要在对卡兰进行更多的观察。 “卡兰”格萨尔王的呼唤像是海洋在夜晚的咆哮。 孤岛之王坐到了那张木椅前,杰洛特流在上面的血变成了木桌的雀斑。 血流到了木桌底,凝结成块,木桌摇晃晃。 “卡兰”格萨尔又在喊。 卡兰捏着胡子,从人群中不起眼的走出,“是,格萨尔王。” 格萨尔拍拍了桌子,示意他坐下。 “来。”格萨尔重新拔起嵌在木桌上的刀,又重重的刺进去,刀身嗡嗡响。 “我们也来一场比赛。”格萨尔先喝了一大杯麦芽酒,使劲拍拍了桌,催促着卡兰。 卡兰感觉自己被捆在了烧红的椅子中,在焦急不安,又不能逃离的痛苦着。 格萨尔又独自喝了满杯,没有要邀杯的意思,他自顾自的说了声开始!便率先开始了游戏。 罗圈腿的占羽师把头放在木桌上,像暴君欣赏杀戮一样疯狂的飘忽着眼神,他一下子就被格萨尔宽阔的粗手,和急促的刀风所吸引,似乎他的脖子都越来越长,想用皮肉去接纳格萨尔致命的力度。 杰洛特用火棍子打理好了手指,小指上焦灼一片,他看见格萨尔玩得太过投入,于是一边吃着断指上的焦肉,一边站在格萨尔背后,防止可能的袭击。 利刃和木桌的撞击声是战士的战鼓,卡兰不擅长战斗,但是同样流着海民的血,他战战兢兢且热血澎湃的握住了剑柄。 格萨尔就在眼前,格萨尔心无旁骛,格萨尔不可能洞见我一念之间的野心,格萨尔 “踱踱踱,踱踱踱。踱踱踱......” 卡兰的心跳被这个声音干扰,变得急促,有序的急促,看似全无防备的格萨尔,用一场游戏控制住了卡兰的心脏,他的心脏在这“踱踱”声被鼓舞,怯懦的心难以自制的狂热起来。 “啊”卡兰大吼,开始了和孤岛之王对抗的游戏。 先祖战士的血液换走了卡兰懦弱的血,卡兰把这场游戏当成了逃避已久的战斗,他的利刃也在指间飞舞。 两个人同时让刀刃停留在食指和大拇指间的缝隙处,他们对视了一眼,猛喝了一杯麦芽酒,拔出刀又开始了对抗。 格萨尔努力保持着迅速,卡兰努力让移动刀的速度跟上格萨尔,在酒精的作用下,卡兰冲破了身上的茧,真的和格萨尔保持了一样的频率。 刀刃一次次的在指间的缝隙处停留,一杯杯麦芽酒灌下了两个人的胃袋,卡兰发现自己的手多长了一根手指,他觉得那是杰洛特留在桌上的断指,不一会儿,卡兰又发现自己少了小指和大拇指,他的刀无比畅快的在两个缝隙间移动。最后,卡兰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鸭蹼,指间填满了肉膜,这个时候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机械性的运动,猛的一刀向肉蹼中刺去。 “啊”一声疼痛,唤醒了两个人的酒迷。 卡兰眼中,肉膜消失了,两个手指长了回来,多余的断指萎缩了,脱离了,他回忆着那声叫痛,他以为是来自自己,他检查了下喉咙,没有大吼后撕裂的感觉,他感觉了下手掌,没有疼痛的感觉,他仔细检查了刀,它稳稳的插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红血像走蛇,在木桌上歪歪曲曲,红血像脐带,冲着卡兰围围绕绕,红血像眉间的愁容,像充沛的涟漪,像悬而未决的羁绊。 红血来自于格萨尔。 利刃穿透了格萨尔的手掌,在木桌下露出了小小的头,刀尖滴着血,血流进了土,土里霎时长出六瓣花,六瓣花瞬间枯萎,变成了风的灰烬。 “啊” 声音又响了起来。 格萨尔拔出了刀,血液斜斜的,撒了卡兰一脸。 孤岛之王在酒杯上握拳,血流进了杯中,与麦芽酒混合成了难看的液体。 格萨尔把酒杯捶到了木桌中央。 卡兰也刺穿了手掌,拔出了刀,同样在酒杯上握拳。 格萨尔喝了一半血与酒。 卡兰喝光了剩下的一半血与酒。 格萨尔用带着伤口的手掌再一次握紧了卡兰的手肘,卡兰的手肘流着格萨尔的血。 “吾血之血。”格萨尔说。 “吾血之血。”卡兰变成了战士,他高傲的回应。 格萨尔顺势握到了卡兰的手腕,孤岛之王感受到了一些东西,歪着嘴巴戏谑的笑。 酒量尚浅的卡兰瞬间酒醒,在格萨尔王歪着嘴巴的笑容中惊出阵阵冷汗。 杰洛特拿着耀眼的火把走到两个人中间,他挑起一边眉毛把火把在格萨尔面前晃了晃。 格萨尔也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杰洛特。 “干什么?”格萨尔问。 “疗伤。” 在格萨尔出生的岛上,沙特阿卡中有战士,有戒岩上的律法者,有先知,有筑船者,有匠师,唯独没有医师,这个岛上的战士都向往荣耀的战死,认为医师是剥夺自己荣耀的职业,能被医师治愈的人,是被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嫌弃的,不够软弱的灵魂,于是把灵魂把放回了他的身体,让这个战士接受苍老的惩罚。 他们的医疗方式简单又直接,用火棍子烫焦皮开肉裂的伤口。 孤岛之王说,“这个火棍留着给你自己用,你想用在什么地方就用在什么地方。” 杰洛特和听懂了这个粗鲁的玩笑的岛民一起大笑。 “那你用吗?”白肤美髯的斩手者问卡兰。 卡兰消失的酒精带走了他战士的血脉,他就像看见了邪神一样躲避着火把,卡兰似乎都看见了火把在伤口烤灼时的烟雾,闻到了皮肉烧焦的闻到,感受到了还没有切身体会的疼痛。 “很舒服的,像有人摸着你的耳垂。”杰洛特怂恿着卡兰使用这种方式疗伤。 卡兰血流不止的摆手,像个女人一样躲避,血液巧合一样撒了几点在火把上,减弱了火把燃烧的势头。 杰洛特一副“你们都不懂得享受”的样子悻悻离开,继续保护着格萨尔的后背。 “你的岛上,有医师吗?”格萨尔问。 “有。”冲着血液流着贪婪的口水的占羽师,罗圈腿亚登说,“我就是。” “你?” “我。” 在卡兰的领土,每个人都必须得身兼数职,这是海民不当战士的诅咒。 亚登在裤兜里摸索,拿出了四根羽毛,它卷曲又粗硬。 “白鹰的雏羽,放在嘴里咀嚼,两根涂在掌心,两根涂在手背,马上就可以痊愈。” 格萨尔厌恶的看着这几根粗硬的羽毛,它的样子“这真的来自于白鹰?” “如果能够治好伤口,羽毛的来历又有什么意义。” “杰洛特!”格萨尔大吼,“把火把拿来你呢?” “我也用火把。”卡兰有点厌恶的看着神经质的亚登。 夜晚中同样可见的烟雾中,飘荡起孤岛之王和他效忠者的肉香,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肉更加好闻。 第四章 伊利亚:每人都没法过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正如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归来。 伊利亚抓着沙土,想要努力的爬起,他太虚弱,脑中一直在给他传输一个信息你已经死了。 这个信息扩散到了全身,使伊利亚抓着土想要爬起来的举动渺小无力,现在,他更像在为自己挖一个不成型的墓穴。 一个小小洞在掌下呈现,伊利亚眼前一黑,彻底沉了下去。 他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吸收,在黑暗的甬道中被拉长,细若游丝,扭曲着,晕眩着,坠落着。 伊利亚被黑暗撞击,游丝撞成了一滩黑水,黑水中又长出了人形,这就是伊利亚,这就是伊利亚来到的地方。 一直戴在身边,却从来没有对人展示过的琥珀在他眼前停留。 苍蝇在琥珀中挥动着翅膀,苍蝇的飞翔带动的琥珀,琥珀变成了伊利亚眼前的灯,照亮了这个地方。 灰眸的筑船者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感觉自己来到这,就像从卧房走到门前那么自然,因为一审视这里,他就是知道,这里太过熟悉,这里存在于一代代人的歌谣中,这里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枯骨宫殿,格莱姆迦德。 六花的根在这里吸收着死亡,死亡是六花的养料,让它从花骨朵中孕育出了主神埃拉。 这里的花根太过重要,因此有三位贞女守护着花,她们一个目盲,一个耳聋,一个哑口,因为不能用任何负面的因素影响花根的功能,三位贞女不能看见饿殍,不能听见哀痛,不能因悲惨哀嚎。 目盲,耳聋还有哑口,是在冥界能拥有的,最大的快乐。 伊利亚的琥珀照亮了贞女的背,苍蝇在琥珀中撞击,想要冲破具现化的岁月。 “安静下来。”伊利亚开了口。 苍蝇仍在乱碰,但是琥珀安安静静的停留在了黑空中。 伊利亚被琥珀暗黄的光彩照耀,俊美的脸也显得充满了病态样的蜡黄。 吸收着无尽死亡的花根,由三位贞女守护,孕育了拥有绝对神威的上神;扎根在无尽之海的生命之树,它一直在向天上的宫殿生长,还带上了一位一心想要挑战神灵的凡人。 伊利亚在绝对的黑暗中想起了这两个不同文明的相似神话。 说不定,这就是讲述的同一件事情,只不过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人在崇拜着,传颂着不同的故事阶段。 伊利亚在思考故事中的相似性和关联性时,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远远的黑暗中,只有泪水在流光。 他寻着声音走了过去,他无法拒绝这个哭声,这不是哀痛的哭,这不是喜极而泣,是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却保持不了淡漠的无力声。 “喂。”一个声音像死水中漩涡一般叫住了伊利亚,“你不能过去。” 伊利亚看见了流动的黑,他知道脚下是一片死海。 “你是”伊利亚在发问时就知道了,这是渡河的船夫,赫伯尔斯。 “赫伯尔斯。”船夫弯腰行礼,他破烂的衣服下包裹着骷髅。 “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每人都没法过去。”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渡船。” “因为我只渡能够过去的亡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过去?” “因为每个人都没法过去。” 伊利亚踏了踏扎实的黑暗,“我懂了。”伊利亚说,“你是要运费。” “我是需要运费,可是不止如此,不少能够支付运费的亡灵,我同样也不让他们过去。”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能够渡过幽冥之河的亡灵。” “我就是。” “你不是。” “为什么?” “你不是能够渡河的亡人。” 伊利亚发现这个渡船人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能力,他的思维模式简单得很,亡灵不能过去,是因为亡灵无法渡船,亡灵无法渡船,是因为亡灵无法过去。 他不想继续争论,他知道无论引入多么论证,渡船人都会在自己的思维循环中把一切都否定。 “你没有船。”伊利亚决定引入一个外力来打破这个僵局。 渡船人的船桨停滞了下来,黑海平息了最后一次波纹,很奇怪的,在骷髅骨头上,伊利亚也同样清晰的看到了渡船人被一句戳破后难堪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此刻的伊利亚也是一具枯骨,只有枯骨才能读懂枯骨。 “对,我没有船。” “如果我帮你筑船,你能不能渡过我去。” 伊利亚话一说完,就感到后悔,他主动进入了渡河人的循环。 “不能。”渡河人的回答斩钉截铁。 伊利亚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不是能渡河的亡人。” 该死,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因为”渡河人居然自己跳出了封闭的思维,“要渡过这条无水之河,需要用无根之木打造的船,还需要无源之火点亮的灯,还要一个无念之人的陪伴。” 无根之木的船,无源之火的灯,善筑的伊利亚知道该怎么修造,他在思考,最后一个不解的词语。 “无念之人?” “就是。”渡船人拍了拍胸口,骨头铿铿的响,“像我这样没有心,对活过的世界没有挂念的人。” “哦。”伊利亚长长的感叹到,“我就是。” “不,你不是” 糟糕。伊利亚心理讲。 “不信的话,你拍拍你的胸口。” 伊利亚突然有了种庆幸的感觉,自从他在话题中引入了新的变量,这个死板的渡河人在一圈一圈的远离自己固守的思考方式。 伊利亚拍了拍胸口,非常的用力,把自己拍散。 在一对骨架上,他的头骨在说,“你看,赫伯尔斯,我连肉都没有,怎么还会对人世有留恋?” “好像是。”渡河人敲了敲额角,不知道是在用什么样的机制在思考,“但是你仍然不能渡河。” “因为我不是能渡船的人?” “不是,你能渡过,但是我没船。” “我来帮你。” 伊利亚的骨头离开了扎实的黑,拼成了船。 “这是艘好船,我相信它能载动亡人,但是你仍然不能过去。因为我们没有灯。我担心撞到黑海中的黑蛇,沃尔西讨厌光源,会吞下所有发光的物体,而我害怕没有光,如果冒然的撞到黑蛇,我们同样会被吞下。” “这也能解决。” 伊利亚的头骨张开,琥珀进入了他的嘴,暗黄的光芒从眼眶,嘴巴,还有颈下泻出。 “哦,真好,我要把你的头骨调在船头,充当船灯,我会踏上你的骨,划着我的桨,把你送到彼岸,不过” 赫伯尔斯突然沉默起来,他的骷髅脸又变得凝重和呆滞,“不过,你不是能渡河的人。” 伊利亚咬着琥珀无法说话,他摆动头骨,撞击着充当龙骨的脊梁骨在问,“为什么?” “我渡过很多亡人,你不是亡人,你只活在自己是亡人的悲哀中。” 船桨荡起了死水,骨船开始出发。 第五章 格萨尔:活在彼此的谎言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接过了冒着烟的黑木棍,他让木棍在风中晃了晃,暗火在木炭中明灭。 “不要温柔的进入温吞的夜。” 当格萨尔的肉被烤灼,罗圈腿的占羽师亚登在烟雾中感受到了高亢的兴奋,他以格萨尔和卡兰中间的距离为圆心,围着两人一圈一圈的跑,跑得越来越快,身影像被烟雾弥漫着。 亚登的声音从恍惚的圆环中飘出: “不要温柔的进入温吞的夜,不要凝视深夜里海中的月,更不要去饮用毒蛇的血。要启程,要启程,要在滚烫的黄沙中找到撕裂人的芦苇,要躲避,要躲避,要躲开压死过路者的岩石,不要撞到穿透躯体的黑鳞。” 亚登模糊的圆环身影突然在“啊”的一声中具现,他被自己的罗圈腿绊倒,摔进了石子,沙子,与血液中。 杰洛特用刀柄戳了戳他的脑袋,又戳了戳他的肋骨,如果格萨尔不制止,他可能会对把全然不抵抗的观羽师耳朵给割下。 “他怎么了?”格萨尔问卡兰。 “我觉得他死了。”杰洛特踢了一下半个身子都埋进土的亚登。 “不,他总是这样,差不多是死了。”卡兰回答到,“亚登的预言不是连续的,像一张阅后即焚的纸,他的经历会成为他的总结,当他说出一个预言,就会忘记那段经历,现在” 卡兰顿了顿声,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也有去踢打下亚登的想法。 “现在。”卡兰尽力的忍住这个想法,“现在,他就在清空上一段预言和这一段预言之间的经历。醒来后会没有记忆,只有结论,杰洛特说得对,我感觉他就是不断的死。” “你的岛上都是怪人。”杰洛特插话说,“唯独你平庸得像我的头发。” “金发?金发在沙特阿卡很少见。”卡兰的回答不卑不亢。 “像我金发从中的其中一根头发,还是早上睡醒就会掉一大把的那种,一点都不起眼。” “就是因为这样。”格萨尔看着卡兰,“一群怪人才会愿意跟随唯一正常的卡兰大人。卡兰大人的胸怀接受异类,对吧。” “呃......”卡兰发出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词,没有说话。 格萨尔把矮小的亚登抱上了木桌,亚登的眼睛半睁半闭,能看见在左右晃动的眼球,他的舌头半吞半吐,流着邋遢的血沫和口水。 “他是?”格萨尔失忆样的又问。 “占羽师,亚登。” “我出生的孤岛也有一位目盲的先知,神灵剥夺了他肉眼的视力,但给了他能够带翼飞翔的视野,他能看得更远。你的亚登,他靠什么占卜?” “飞鸟。” “刚才他是在占卜?” “可能是吧,我留着他,是因为我总是在事后才发现他的话确实有一些超前的意义。” 格萨尔用后槽牙撞出一连串质疑的声音。 “刚才可没有一只鸟飞过。” “有的,孤岛之王。”水牛一样的匠人金维尔挤进了人群,他保持着谦卑,和格萨尔隔着一条无形的墙在说,“孤岛之王,你在用红碳治疗你的伤口时,你的烟雾,在你的背后雾化成了翅膀。” “不可能。你们一整座岛的人都活在彼此的谎言中。” “不,格萨尔王,我是石匠。” “对,见过神灵的石匠。我的妻子还说她的父亲是屠龙者古斯塔夫的强盾。” “满嘴谎言。”杰洛特一边走一边用刀子在手臂上摩擦,“我代替奥多来割你们舌头,你们想被割多少,就吐多少出来。” 卡兰被吓的面无血色。 “杰洛特!滚到船上去!” 杰洛特愣在了地上,手刀在无奈的翻转,“这位先知可是说,不要温柔的进入” “滚。” 杰洛特滑稽的拍了拍腰,把震惊且惧怕着的海民逗笑。 “他”格萨尔抱歉的说,“他和亚登一样,只有醉死时才安静,其余时间都在发疯。” 卡兰嘴角急速的抬起,又急速的恢复。 “石匠又怎么了?”格萨尔略微侧了侧身子,以便于看到石匠的眼睛。 “我这个石匠,能举起沉重的斧锤,也能使用精巧的鼻刀。我和我的哥哥不同,尼格能打造铁器,他通过铁器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我不一样,我不会这样技艺,一直学不会,即便我们兄弟两使用的工具差不多。尼格懂得如何消灭一个生命,我懂得如何观察生命。” 格萨尔被提起了兴趣,他把双臂放到桌上,前倾着身子说,“继续说下去。” 卡兰的眼睛不断仓促的在刀子和脖子间游走,他看见格萨尔的后颈,他觉得这就是钢铁镀上了人皮。他觉得只有神灵才能夺走格萨尔王的生命,只有格萨尔王自己才能对自己造成伤害,因为世间的铁器一齐挥砍,都不会在他铁样的后颈上留下一道疤痕。 “我能靠近些说吗?” 格萨尔漫不经心的对着石匠挥动了手指。 金维尔一边走一边在怀里摸索,孤岛之王不由得紧张,暗暗的把手放在了短刀旁。 金维尔靠近了,金维尔拿出了一枚小小的石子。 白色的石子,和现在的夜色截然相反。 “我曾在海洋中的大雾中迷失,我曾在无尽之海中惆怅,我在划桨中助长着我的饥渴,我在” “你在诗人口中学会了修辞。”格萨尔打断了石匠的话。 “是这样。”石匠诚恳的说,“我喜欢这些。” 格萨尔无奈的笑着果然,这位杰出的匠人目前还派不上用场。 孤岛之王抬了抬掌心,示意他继续讲。金维尔在格萨尔掌心上放上了怀中的石块。 “那一次迷航,我向所有知道的神灵祈祷,我不知道是我碰巧遇到某位神灵的帮助,还是这是所有神灵齐力的结果,我祈祷之后,所有的天和浓雾变成了圆,所有的海进入了这个圆,所有的大地变成了这个圆的外壳。我在虚无之中不断的坠落,接着梦醒。” “杰洛特!”格萨尔大吼,“杰洛特,斩手者杰洛特,你过来,等你完成使命,我让世人称呼你为割舌者,谎言终结者杰洛特你讲这么久,就给我讲述了一个梦?我懂了,在无限的贫瘠里,卡兰就是用梦把你们养活的。” 格萨尔看着卡兰,等待他的肯定答复。 “格萨尔王,我讲这个,就是因为它不止是梦,它是真实的梦,是虚假的现实。” “要保留你舌头的方法很简单,等我的孩子出生,你终生跟随他,为他歌颂。” “格萨尔王,我就是在梦中得到的这枚石子。你看看,这是穷尽世间智慧也创造不出的石子。” 格萨尔的目光缓缓下移,整个灵魂都像被吸了进去。 第六章 伊利亚: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冥河的死水荡不起波纹,无根之木筑的骨船像是停在原地滑行。 “你为什么想要渡河?”摆渡者赫伯尔斯划着桨问。 “我也不知道,我更多时候都感觉无处可去。” “我差不多能理解你的意思。”摆渡者停止了划桨,“我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自从刚开始从落日河划入冥河之后,我一直不知道下一次该去那里。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存在,每当枯骨宫殿的奥犹朵拉感觉无聊,五指一合就能抓来一个亡灵,和亡灵聊聊天,根本用不着我。” “我们走了多久了?” “你没有感受到?” “感受到什么?” “在格莱姆迦德时间的流逝方式。” “没有,我们走了多久了?”伊利亚又问。 “三个命享终死的生命那么长。我也活过,这种时间流动的方式很好感受,就像在人间你能感受到一年中的四季一样。” “你在岸上时说我不是亡灵。” “你不是。” “那我经历了三个人的岁月,怎么没有变老。” “你在死亡的时间中,怎么会变老?” 一下子,冥河响起了水声,是一阵一阵的划桨荡起的水声。 “这是什么声音。” “冥河的声音。” “之前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之前我也没有听见。” “为什么现在又有了?” “因为我们在无底之渊。” “你说的话比人类中的疯子还要疯,如果是没有底的深渊,那是什么东西在容纳这片冥河?” “你说出的这句话,在格莱姆迦德就是最疯的疯话,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亡灵都知道,承载冥河的是六花。” “六花在顶端,你说的河在最低。” 伊利亚说完,摆渡者踩了两下骨船,像是配合着强调伊利亚的“最低”。 “所以我才说你渡不了河,你完全是还有肉身时的思维。不过这都不重要。”摆渡者停止了划桨。 “怎么了。” “我们到了无底之渊。” 船头的伊利亚用头骨撞了撞主龙骨,“继续前进。” “多数时候,不是亡灵不能渡河,是我不让它们过去。” “在这方面,你也和具有肉身的人是一个类型,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是一具骨头,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把你的记忆给我怎么样?只要你同意让我钓起你的头骨,浸泡着冥河,你的记忆就可以顺着这根绿毛线进入到我的脑中。” “不给。” “那给我你的技术吧,我从来没有驾驶过这么舒服的船,我感觉这艘船的每一个部分都和我的骨头匹配。” “我可以教你。” “我知道你的技术谁也学不会。你即便把我的骨头拆了重组成船,然后重新把我复原,我都还是记不住每根骨头该放在什么位置。” “你还不如直接把我的头架在你的骨头架子上。” “行。” 摆渡者的划桨声再次响了起来。 “我们还没有谈好酬劳吧。” “什么?刚才你不是同意了要把你的头骨给我?” “你难道听不懂语言中的语言?”伊利亚无可奈何,“我的那句话哪里是在讨价还价?” “我建议你适应格莱姆迦德的行事方法,死亡是最诚实,最不加掩饰的,我们的说话也不加掩饰。”摆渡者划桨的声音慢了下来。 “所以我们刚才是成交了?” “成交了,合理的交易。” “要是我拒绝呢?” “那我就把你的头骨上的绿毛线剪断,让你在无底之渊中沉没。” “照你的说法,我最终还可以落到承载着冥河的六花上,好吧,交易终止,你现在可以剪断我头上的绿毛。” “如果我那样做,你最终当然会落到六花上,否则你以为六花上的上神是怎么得到神侍的。” “那你快剪断。” “伊利亚,你学得很快,你现在语言确实只有一个意思了,但是我不会剪断绿毛,绿毛是无尽的春天,四季都只能让春天轮回,不能让春天泯灭。一个摆渡者更没法剪断,再说了,我已经开始了为你划船,我不会在没有拿到报酬的情况下就把你丢下,你必须给我些东西。” “你可以回头,赫伯尔斯。” “伊利亚,你在人类中一定是个顶尖的思考者,你是不是听说过枯骨宫殿的规则?没错,在格莱姆迦德,没有到达目标之前是不允许回头的,你知道这里是冥界,是死亡,没有死亡可以逆流,没有死亡可以复生,死亡和我们的方向一样不可逆转,所以你劝我回头,因为我一旦回头,就会变成盐柱。” “你现在又和盐柱有什么区别。” “农夫和贵族在形体上也没有规则,我死亡的时间比你长,我见过的事情比你多,可能我作为人的时间都比你长,农夫和贵族要你选,你选择那种身份?同样的道理,在冥界,没有骨头想变成盐柱。” 冥河上没有响起拍水的声音,伊利亚有些分不清赫伯尔斯是划出了无底之渊还是在深渊上停滞不前。 而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哭声也一直像在永恒的距离里哭泣,无论在刚出发时,还是在行驶途中,音量都没有改变。 “赫伯尔斯,我们在哪里了。”伊利亚问道。 伊利亚感觉到了骨船的移动,还感觉到划桨的动作,他还看到被琥珀的暗光照亮的脚趾骨。 “我快到达对岸了。”伊利亚自己对自己说。 伊利亚停止了划桨,他把脚边的骷髅头用力向后扔,这不是他要的酬劳,他知道,为了杜绝过多的冥河溺水者恰好掉落在六花,黑蛇沃尔西盘踞在格莱姆迦德最底部,吞下亡灵的记忆,阻止了两界的接触。 渐渐的,向无底之渊投下的物品成为了沃尔西的酬劳,为了防止黑蛇因为没有收到报酬而愤怒从而搅动冥河,摆渡者都在潜默移化中开始了索取报酬。 伊利亚觉得冥河太暗,他把琥珀用绿毛线绑在了船桨上,这枚琥珀对他意义非凡,提醒着他的归处,挂在船头就看不见它的样子。 伊利亚来到了对岸,他惊讶于这么容易就见到了奥犹朵拉,亡灵之神没有哭泣,那个声音来自于骨灯里的火焰。 “怪不得奥多会对我说,有个不洁的东西闯进了角斗场。” “那就是奥多的宫殿?”伊利亚无肉的双肋又感觉到被贯穿后的阵痛。 “我只能把奥多的宫殿设置在那里。”奥犹朵拉仔细的打磨着自己黑色的指甲,“有意见?” 黑色可见的风吹拂着伊利亚,那是奥犹朵拉的呼吸。 亡灵之神食指一钩,拉近了伊利亚,“奥多拒绝了你,因为你不是真正信仰着战斗的沙特阿卡人,我也会拒绝你,因为你只是无比的坚信自己死了,然而你没有。” 亡灵之神食指一弹,把伊利亚送回了搁浅的海岸。 在格莱姆迦德,奥犹朵拉在火焰的哭声中继续着自言自语,“嗯,这段游历冥界的经历,就让它成为一个你认知范围内一个合理的梦境。” 亡灵之神走到了冥河的河岸,打量起骨船,“这枚琥珀现在属于你。”奥犹朵拉取下黑片,艰难的思考着,“那我暂时还给你吧,只不过” 琥珀也被弹出,里面的苍蝇终于按照自己想要飞行的方向飞行着。 “只不过按照合理的方式离开并回到你手中,会费些周折。” 第七章 格萨尔:想要拒绝的一切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凝视石匠金维尔洁白的石子时,格萨尔王看到里另外的景象: 深渊中的巨蟒张开了猩红的嘴,猩红的嘴中喷出黑羊的肠。 黑肠把格萨尔缠绕,缠住了他的脖子还有四肢。 围观的人开始歌唱:战士将亡,暮狼归乡。 遥远处的狼崽子也在歌唱,它们受到了召唤一般在歌唱: 垂暮与茁壮,新生还有衰亡,老狼齿在掉,幼狼力渐壮,幼狼在歌唱,它们在歌唱,当老狼遭受猎人折磨,它们要表达立场。 格萨尔在白色的石子中听到这样混沌的古谣,这个古谣在他脑中,像终将一语成谶的醉后乱语。 孤岛之王感觉白石子很烫,他扔掉了石子,石子在木桌上摇晃,石子越摇越大,骤然展开,格萨尔感觉自己站在玉碟上。 瘦弱的人,年老的人,残疾的人,多愁善感的人,热情昂扬的人,男人还有女人,都在玉碟上喋喋不休,他们一齐转过了身,一齐用手指着格萨尔在说:“你不属于这,你不属于这,你不属于这。” 所有的手指变成一根手指,这一根神样的手指点中了格萨尔的额头,格萨尔感觉自己封闭着的智慧像受孕一样开始成长,他头昏脑涨,跌在地上。 听到杀戮的召唤,从船上跑来的杰洛特放下了短刀,他搀扶起格萨尔,对他的王说:“谁的舌头嫌长?” “从现在开始,谁说话,谁的舌头就长。” 杰洛特打了个酒嗝,显然不愿意切割自己。 石匠金维尔有着和哥哥尼格一样的执著,他不怕格萨尔王的言下之意,继续在说话:“我不知道孤岛之王你从这枚石子上看见了什么,我当时通过它看见了神灵,那次远航的迷失之后,我不在迷失,我举起我的工具开始了雕琢,把铁块放在一旁,不去打造武器,除非必要,仍它们锈烂也不心痛。在那混沌一片的欢唱场结束后,我看见混沌之后一张张鲜活的人脸,那时我知道,神灵不是高高在上,神灵谙熟人性。” 格萨尔又看了看石子,石子上有雕像,他越看越觉得,雕像上就是自己。 石子上的自己,在欢笑,在死亡,在愤怒,在战斗,在战败,在新婚,在流亡,在骑马,在泅水,在耕种,在战斗......在做他想要做的一切,在拒绝他想要拒绝的一切。 格萨尔头昏脑涨,他让同样头昏脑涨的杰洛特把自己搀扶到了船上。 “你。”孤岛之王对着还在昏睡的罗圈腿亚登说,“跟我一起上船。” 杰洛特自然的把亚登扛在肩上,他太瘦弱,杰洛特感觉自己只是多负担了一把斧头的重量。 “格萨尔王。”石匠金维尔说,“不要怀疑我,从那之后,我不能说我了解了人性,但我知道了如何观察,我相信亚登一定看见了你的烟雾中形成的羽翼,因为我也有看见。” 格萨尔似乎被一万把刀砍到了心脏,他衰弱的说,“你准备好,我随时会让我的人把你带到我的岛上。” 金维尔没有说更多的话,他有着和体格对等的力量,默默从人群中扛出了两个酒桶,“格萨尔王,你现在收敛,克制,但是又被无所不在的压抑困扰,我看见了你喝酒时的模样,我捕捉到了,我看到你转瞬即逝的畅快。” 石匠敲了敲酒桶,“这种畅快,体现在你在喝这种酒时。我送你两桶,你想喝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他这个潜在的语言给了格萨尔更多的解读,石匠金维尔是不是在说,“其余时候不要在来这个岛?” 格萨尔在海洋中吐了一口唾沫这是效忠于我的岛,我随时都可以来。 孤岛之王对大海的不敬恰好被大海在夜间睁开的眼睛看见月光在海面上温柔又温吞的眨眼。 他的船响起了敲击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杰洛特!别玩刀!” 杰洛特在睡梦中醒来,他习惯性的玩弄着梳理的相当讲究的胡子,睡眼朦胧的问:“谁在叫我?” “咚咚咚咚咚咚” “停”格萨尔命令划船士停下船桨,“敌袭!” 孤岛之王依照以往的战斗经验认为,一定是有人在凿击他的船支。 “你们的裤脚,干的还是湿的?” “奥多在上。”一位划船士说。 “平静的波澜。”另一位划船士接着说。 裤脚是干的,船底还没有被打穿。 “咚咚咚咚咚咚” 格萨尔不放心,拿着船头的火把将船身再三检查了一边,没有一点点漏水的痕迹。 “咚咚咚咚咚咚” “不要在夜间凝视深海,它是悲伤的浪潮,是孤独的水波,是渴望交流的孤儿,是被咒怨果腹的离人。” 奥多的声音这么稚嫩?格萨尔心中暗暗一惊。 “奥多!”格萨尔大声的吼起。 “不是奥多。”这个稚嫩的声音响彻在船中。 “奥犹朵拉!”格萨尔如临大敌一样死死瞪着每一个可能伪装着凡人皮肤的亡灵之神。 “怎么可能是奥犹朵拉!你可是格萨尔王!” 格萨尔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他握紧了斧头,对准声音的方向准备猛砍。 酒桶突然被打开,里面弹出一个小巧的脑袋,满脸都是汗水和惊喜。 “终于出海了。”男孩兴奋的说。“我悄悄放空了酒,躲进了酒桶。” 希瑞,卡兰之子,他面容光滑如鸡蛋,手臂上已经长出了茸茸的毛。 他眼睛亢奋的看着那汪一直跟随着船支前行的月亮倒影。 “父亲给我说,这是海蛇的眼睛,但是现在看起来没这么可怕孤岛之斧!”希瑞的注意力被悬停在头上的斧头吸引。 “我能用用吗?”希瑞摇摆着身子,摇倒了酒桶,他还无防备的摔倒在木船,木船颠簸了一下,划船的战士哈哈大笑,杰洛特被惊醒,格萨尔收起了斧头。 “等你懂得拿起战斧时意味着什么时再来找我要,那个时候,我不仅会给你斧头,还会给你脚环。” 男孩的注意力已经从格萨尔的斧头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把小巧的脑袋放在了木船上,通过火把看着海洋,“哇”他由衷的赞叹到。 “我们都走了这么远了。” “你知道我们走了多久?”格萨尔有点诧异,他在四处挥动着火把,观察这海域的样貌。 “我当然知道,我都快憋死了。” 希瑞的一句话换来了整船的欢声笑语。 “这片海。”希瑞的亢奋变成了极端的震惊。 “这片海怎么了。”格萨尔摸着男孩的头发。 “这片海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认识海?” “这有什么困难的。”希瑞的眼睛纯净无暇,“每一片海的样子,都不一样。” 船上响起透彻的欢呼。 第八章 伊利亚:两个时间重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仍然躺在床上,很奇怪的,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确认自己在哪里,他通过被钉死的身子缓慢的移动着眼球,看看这个地方。 这里是间普通的农房,有谷物,皮革,还有狗的味道,有窗户,阳光从窗户撒下,能看见尘埃,闪烁着金光的尘埃是光的一部分,当女主人走过来,尘埃在她身边波浪样的涤荡开来,像是她溢出的一部分灵魂。 桌子上有个自制土罐,上面插着红花。 伊利亚想,这一定是一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只有能够经常回来的人,才会有兴致做一个花罐,插上几束花。 伊利亚想过,如果有天稳定下来,他会不会也在桌子上摆上花瓶,他还想过,他也许会把花瓶做成美丽又高挑的流线形状,在花瓶里用些性格是安安静静花用来绽放。 但现在的场景就很好了,伊利亚觉得,所有美丽的幻想都不如一处有缺陷的真实,尽管那个土罐的手艺几乎就是用拳头在泥巴里砸了一个坑。 “这哪里算醒了?”男主人听不懂伊利亚在半醒半昏时的语言,他正在把兽皮撑开,固定到一片木板上,“做梦的人即便开口说话了也仍然在梦中,睁开眼睛的人说胡话就不算醒。” 长兄模样的小伙把伊利亚扶回到床上,伊利亚只是坐着,没有躺下。 “我在海岸边发现的你,是父亲把你背回来的。”男孩指了指忙碌的父亲,老猎人随意的摆了摆手,接着便开始了调试弓弦。 我听到了什么?伊利亚茫然的看着这位男孩,我居然听到了我最初学会的语言。 伊利亚一时纠正不过来自己充满海洋气魄的口音,他用沉默应对着,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接过了递来的食物。 “快点吃。”男主人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活儿,他吞了一大杯麦芽酒后很不耐烦的说,“这是我的那份,两个孩子没有几顿是饱腹的,而她又是我妻子,所以这里只能给你我的食物,体力恢复了就出去,去你该去的地方。” 伊利亚没有出声,他还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的语言能如此直白。伊利亚把食物递了出去,不打算占用这家人的口粮,男主人更加不耐烦的转身继续找事情去忙碌,当看到火堆没理由,也没有必要的不断冒出火星,就可以猜到这个猎人确实在没事找事。 “真的很像。”在伊利亚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屋中人的眼色才开始用餐之后,女主人盯着伊利亚说着。 “在他昏迷时,你们就一直在说他真的很像,像什么啊?”最小的男孩在问。 母亲抱住男孩,“像那位赠予我们农耕技术的那位大人。” “我就是发现他像才救他。”猎人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好脾气,“不然谁会在世道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多养一张嘴巴,你知道哈尔吧?那个老鼠一样的家伙又发明了新的税收方式,他的腰包永远都装不满。对我们仁慈的,只有以前的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是谁?我觉得哈尔的人来得越频繁,我就越常听到有人提到那位大人。”家中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到。 那位大人。 父亲从忙碌中抽空,给母亲递来一个眼神,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没有继续解释。 那位大人存在的时代最好不要让小孩知道,这是这两位夫妇的约定,他们的孩子在磨难中眼神依然清澈,还不知道自己处在不公中,他们担心在小孩心中埋上一个美好的向往的同时也让小孩知道,那个美丽的曾经永远回不去。 现在稍微有抗争企图的人会被立马扼杀,虽然出现了反抗的苗头,但是这对夫妇还不希望年小的孩子加入激进的阵营。 “嗯”母亲思索了一下,“那位大人,是一位仁慈的朋友。” “哦。”男孩觉得这句回答好没有趣味。 伊利亚隐约猜到,这一家子人在谈论他的父亲。 他颤颤巍巍伸出了手,看着自己手掌,仿佛两个时间重叠了一般,伊利亚对自己说,这不是我的手,这双手来自我的父亲。 伊利亚精良的筑船技术,来自于他对水的恐惧,在泰格维森进攻罗德城时,罗德城的伊利亚突然意识到小儿子还没有接受洗礼,他急忙叫来了神父西奈。 罗德城的伊利亚可能是在乱遭的罗德城中唯一保持清醒的人,他明确的知道不会再有救赎,海岸线上的黑帆就表明了海盗想要说的一切在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这波海盗绝对不会离开,同时,他心中又有矛盾的期许至少让我的儿子得到祝福,在这场天谴中生还。 神父西奈在一旁念诵着祷词,罗德城的伊利亚就用这双粗大的手把儿子按进水桶,小伊利亚听见哗哗的水声灌进了耳朵,接着灌进了肺,当他想要呼救时,一大股水灌进了他的胃,罗德城的伊利亚看见水桶上的水泡变小,猛地提起了伊利亚,同时示意神父西奈继续念诵祷词,小伊利亚刚把过多的水吐出,还没有来得及喘气,就又被按进了水桶中。 “完了吗?”在罗德城的伊利亚看见水桶的气泡第三次减少之后,打断了神父。 “还没有。”西奈说。 “来不及了。”罗德城的伊利亚把儿子放在了神父怀中,“交给奥诺玛默。” 西奈愣了愣,“伊利亚大人。” “快走。” “伊利亚大人,你懂治理,懂民心,但是你几乎不懂战斗。” “他们要找的就是我,奥诺玛默不可能回来,我不出面,这群海盗也不会撤退,只有我的死亡能让他们离开。快走。” 伊利亚看着自己的手,想起了这段回忆,他不太清楚在罗德城这段没有完成的洗礼中,自己算不算正式的信徒,他也同样不知道眼前这双手,是来自父亲,还是自己,这双手都有着浓郁的木头气息,如果把手放进清水,清水可能会被双手染成木黄。 伊利亚的力气全部放在了追忆中,他一不留神拿丢了木碗,它哐当的落地,敲响了木门。 木门被踢开,进来了五个人,为首的人像一个在地狱中获得人形的老鼠。 “哈尔大人。”老猎人首先迎接到。 “吱吱吱。”哈尔咬着尖牙,“叫得再动听,也得纳税。” “是的。”猎人交出了动物皮毛。 “不对,不对。”哈尔吱吱吱的叫起,“四一税,每一个四口之家,其中的成年男性都得交税。” “这就是。” “不对,不对。”哈尔的吱吱声像在啃食这个农房的房梁,“每家每户的情况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我要确认一下。” 哈尔从助手身上拿出卷轴,仔仔细细的对照,“你家好像多了一个人吧?那么你得履行五二税,你家两个人都得纳税。” 哈尔走向孱弱的伊利亚,“这位忠臣的子民,罗德之主正在准备一场能够换来永世安宁的战斗,你不愿意上战场,对吧?但也请你出一份力。” 我吗? 伊利亚没有开口,端端正正的坐着,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老鼠唯一的区别就是比老鼠大很多的人,思考着这个丑陋的模样是真的存在还是自己迷糊了。 第九章 格萨尔:故意拖长了尾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卡兰的儿子兴高采烈的辨认的海洋的情绪: “这个是开心的海。”希瑞在说。 “这个是害羞的海,这个是冷漠的海,这个是热情的海,这个......啊啊啊” 格萨尔一把抓住了希瑞,他因为看海忘记了自己是在船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身,险些落水。 希瑞被重重的摔倒了船身,他摸着吃痛的头,痴痴的笑。 “格萨尔王。”在船尾的杰洛特划着桨喊起来,“我们刚出发不久,掉头还来得及,把这个小孩送回去。” “我们不回去。是大海选择了这个孩子。” 杰洛特偷喝了一口酒,接着卖力划船,有格萨尔在,他不会,所有船员都不会省力偷懒,因为他们都盲目一样的坚信着无论多么广阔的海域,多么黑暗的视野,格萨尔都能找到方向。 “去过孤岛吗?”格萨尔问男孩。 “从来没有。” “想去吗?” “好啊!” 希瑞在战士与战士间留下空间中欢跳,然后是单手翻跃,不熟练的侧倒,滚圈,对着桅杆“呵呵呵”的挥拳,是属于男孩那种,最胡乱的打击。 格萨尔开怀的大笑。 杰洛特又在船尾埋怨:“孤岛之王,我们现在离那里依然不算远,任希瑞这么闹腾,我担心船翻。”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包括了希瑞。 完全不懂战斗的希瑞,一下子得到了船员的喜爱。 格萨尔蹲下了身,直视着希瑞,他把希瑞转了个方向,凝视着他父亲的岛,此刻,卡兰的岛比黑夜要黑一些。 “你了解你父亲吗?给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只知道他不是什么样的人。” 格萨尔握了握希瑞小小的颈骨,通过接触格萨尔就知道,希瑞至今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战斗训练。 “他不是什么样的人。”格萨尔问。 “他是任何一种人,但唯独不是战士。” 这个声音来自于一同被带上船的占羽师亚登。 “对,我刚才就是这么想的,他是父亲,是领主,但唯独不是战士。”希瑞同意亚登的意见。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格萨尔严厉的质问亚登,“我认识的先知都一个比一个嗜睡。” “先知?”亚登好似没有听过这个词,他一脸安然自在,又独自亢奋的趴在船身,精神矍铄的看着卡兰的岛,“我只能记住我说过的那些话,但我现在记不住那些话是不是应验过。” 亚登充满兴致的玩着海水,似乎卡兰群岛就在眼前,而他可以随时远离卡兰群岛一样,不断的向岛屿泼水。 “真激烈。”罗圈腿的亚登喃喃自语。 “什么真激烈。”希瑞没有困意,因为见到格萨尔王而亢奋的心情被神秘的亚登进一步激化,“什么真激烈,是不是哪里在战斗?” “你看。”亚登按住希瑞的头,指着卡兰群岛的方向,“我离开卡兰的岛,就是因为那里太吵,自从卡兰改变了信仰,遮天蔽日的刀与斧影响了我观察飞鸟的视野。” 格萨尔也看着卡兰的岛,什么都没有发现。 “什么都没有啊,除了父亲的岛在变小。” “看不见?”亚登震惊的问。 “看不见呀。” “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能看见。格萨尔王,你呢,看见了吗?” “你是说”格萨尔故意拖长了尾音。 “是的,卡兰的岛上,有两位神灵在搏斗。闹哄哄,乱糟糟。” 格萨尔点了点额角,“目前看来,占上风的是” “没有,我们的旧神,没有占到上风。” 船支继续在航行,两位神灵的战斗不被这一船人看见,但是仍然在海平线以下持续着。 在安静的海面上,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 “亚登。”格萨尔对这个很是异类的先知感到好奇,尽管他认识的先知都是异类,亚登不同的地方是,多数先知都在强调自己是异类,而亚登不同,亚登一直装着自己是正常人。 “亚登!”格萨尔又吼了一声。 亚登还在沉浸在只有他看见的神灵搏斗中出神。 格萨尔踢了他一脚。 亚登没有感觉到痛,他像希瑞一样瞪着明朗又亢奋的眼睛对着格萨尔说,“有一个神逃了,逃得很快,以至于我没有看见是旧神还是新神。” “所以谁在赐福卡兰群岛,终于有了定论。” “说不准,要看逃走的这位神灵还会不会回来。” 孤岛之王有点厌烦了关于神灵的讨论,认识专精杂耍的渡鸦奥威尔之后,与神相关的东西,他都开始讨厌。 “你是怎么通过飞鸟来进行占卜的?” “我都说了,我记不得事情的过程,只记得说过了什么话,对谁说,还有被占卜的人是谁。” “那个。”格萨尔指了指船尾的杰洛特,“杰洛特。你曾经怎么对他占卜的。” “谁是杰洛特。”亚登顺着手势的指引看着杰洛特,“哦,我知道他,杰洛特,我对泰格维森说,白鸽的双爪断落在矮木。” “没错!”杰洛特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大吼,“我把财富藏在矮木林里,被泰格维森找到了!” “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并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值得飞鸟携带,也不是每一个携带着命运的飞鸟能被我看到。我的占卜多数时候是巧合。那个人询问我他的因果,而这时一个携带着他因果的飞鸟飞过,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我恰好注意到了飞鸟,只有这三个条件达成,我才成占卜。” “我感觉你不是占卜。”格萨尔王说。 “对,我也感觉我不是。我是在神灵的启发下,在特定的时间,对特定的人,说特定的话。我说的都是巧合,命中注定的巧合。” “格萨尔王。”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 “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孤岛。” “你看看。”希瑞指着海。 格萨尔看了看海洋,船头火把照亮的海域如此熟悉,他无奈的笑了笑,因为对亚登的占卜技术有些兴趣,他竟然忘记了指挥方向,而一向坚定又保持着绝对自信的杰洛特,把船划到了原来观察神灵交战的位置。 “这片海都在告诉我,它们问着,怎么又回来了,哭泣的,悲伤的,顽皮的,蛮横的海面都在一齐问我,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你果然认识海。” “可能是因为我太渴望大海了吧。每一个波澜和浪花,对我来说都很新奇,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你来到父亲的岛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喊你的名字,格萨尔,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了登上你战船的想法。” 你天生属于孤岛,格萨尔心中说道。 孤岛之王吼停了杰洛特发疯一样的划桨,他让男孩闭上眼睛,在他耳边低语。 “听听岛屿对你的召唤,往声音最强烈的方向去,轻轻告诉大海你最想去的地方,大海会让船到达那里。” 格萨尔决定了,他要在最危险的夜航中,让希瑞来指挥船的走向。 第十章 伊利亚:龟裂的土壳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穿着天鹅绒衣服,脚踩着鹿皮靴的财政大臣哈尔亲自走进了罗德城的各处小屋,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他都要保证这一次能在战前向罗德之主奥诺玛默献上最红亮的心。 哈尔啪叽一声踩到了伊利亚掉落的食物,他缓缓的看着脚下,看了好久,又缓缓的抬起了脚,注意着脚底,哈尔有些站不稳,身旁的仆人学会了他的谄媚,殷勤的扶着他,让哈尔完成了接下来诡异的举动。 哈尔从鞋底扣了一点食物下来,凑在鼻尖闻了闻,他不满的摇头,然后又费尽千辛万苦的在口中咀嚼。 仆人扶正了哈尔,财政大臣用力的在干净的地面上踩了踩,地面上多了三块用食物画的印记。 “哎,腿有些麻刺的感觉。”哈尔对猎人说,“你知道,秋天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老” 哈尔突然就抓耳捞腮起来,他从仆人手上扯来名册,找到对应的一家,重新说,“老尼尔。” “收获。”老尼尔回答。 伊利亚注意到这位经验丰富的猎人把一把刚好打磨好的短刀背在了背后。 “不,收获都在其次。重要的是一个祭奠,归雁节。我最近正在准备邀请西奈神父做了关于这个节日的祝福。” 又在找名目收税。老尼尔在心里暗骂说。 哈尔几乎凑拢了伊利亚,眼睛贴着伊利亚的皮肤在观察,“很有效啊,没想到神灵的祝福这么有效,我仅仅是想着筹备筹备这个节日,你们这么快就亲人团聚。” 老鼠一样的哈尔做了个虔诚的手势,他抱住了伊利亚,感恩的说:“感谢天神。” “他是”小孩想说伊利亚是救来的难民,母亲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是你们的哥哥。”哈尔说着又把眼睛凑到了名册上,每念完一个名字,就在对应的人身上点一下,“老猎人尼尔,年轻的费尔,更小的尼米,还有你们的母亲丽贝诗,还有你们的长兄,乔劳尔。” “哥哥乔劳尔是罗德守卫,是罗德之主奥诺玛默的侍卫长,我们不用交税。”男孩尼米骄傲又快速的说。 “从现在开始要交了,小可爱。”哈尔吱吱吱的笑着。 “哦,你离开这么久终于回来了,赶在了归雁节之前,感谢神灵,我想神灵一定比我还想要早些见到你。”哈尔看着小孩,指着伊利亚,又双手合十,闭着眼,仰向了屋顶。 “所以”哈尔用贪婪的眼神瞪穿了伊利亚,食指又眼珠又一次贴在了消瘦的脸庞上,“你得交税,乔劳尔。” “他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猎人说。 “那你会给我双倍的皮毛吗?” “给我些时间。” “明天。” “好。” “我没有说完,我的意思是明天,我要今天三倍的皮毛。” 哈尔用一阵智斗得胜后的“吱吱吱”笑声填满了房屋中的沉默。 老猎人一直反对乔劳尔去效忠罗德城现在的领主,而这个固执的儿子一直坚信自己对罗德城的忠诚会迎来配位的王,到那时他才会献上自己的剑。 这位一家之主,老尼尔十分理解现任领主奥诺玛默的无常,当听到哈尔说“现在要开始交税时”,他有了一个最悲观的判断,说不定那个罗德主城的护城河想到这,尼尔又握紧了短刀。 伊利亚听得懂两人因为他而产生的对峙,也看到了老猎人按耐不住的火气,他的刀在背后气愤得发抖。 “啊!”伊利亚干燥的喉咙发不出多少声音,他在怀中急切的寻找,搜寻,扒便了衣服。 “啊!啊啊啊!”伊利亚的喉音类似从龟裂的土壳下挖出了水,他撕裂的喉咙中震出了血,他流着血,对着哈尔比划,“啊啊啊!” “怎么?”哈尔问。 “啊啊!”伊利亚向哈尔伸出了拳。 “有东西给我?” “啊!” 哈尔把手掌放在伊利亚拳下,接到了一团光滑。 他迅速的握住了这个光球,对于财产,哈尔一直都有着惊人的直觉,第一个触感就告诉他,这个东西价值不菲。 冲着光,哈尔把琥珀放在眼睛上,开心到旋转。 “老尼尔。呕”哈尔被仆人扶住,还没有从晕眩中缓过来,他的呕吐物重叠了伊利亚丢落的食物。 仆人擦干净了哈尔的嘴,哈尔宿醉一样晕乎乎的说,“老猎人,老尼尔,我很期待下一次的五二税。”跳着舞走了出去。 老尼尔沉重的叹了口气,他为伊利亚多盛了一碗食物说道:“吃饱,如果你能找到你的家,就尽快去找,我承担不了下一次的五二税,如果你找不到你的家了,你就更要吃饱,下一次五二税,我需要你和我共同承担。” “啊!”伊利亚被大海盐制过的喉咙说不出任何语言了,他吃完了食物,指了指猎人小屋的墙。 “啊啊!” 尼尔望过去,指着弓说,“你需要弓?” 伊利亚点头。 “除了养护之外,你每次狩猎都需要从猎物中拿出一只兔子,两只松鼠作为使用费。” 伊利亚点头。他又指着斧头“啊”了几声。 “还想用斧头?”尼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同样说出了使用费,“除了使用完毕后的擦拭血迹和打磨,我需要猎物的一块新鲜的后腿肉,牡鹿,野猪,羊子,都可以。” 伊利亚仍然点头。 “所以你是要留在这里吗?”男孩尼米问。 伊利亚在男孩眼中只看到疑问,没有看见不满,这让善于洞察的伊利亚反而慌了神,他能看见层层伪善下的臭恶,也能透过千变的诡计看到真相,但是面对最直接的真相时,他反而无所适从。 这男孩希望听到怎样的回答? 作为外来者的我该怎么回答? 伊利亚突然陷入无比的落寞,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一个外来者。 “留不留下来是这么大人的选择。”老尼尔不由自主把伊利亚称呼为了以前的统治者,“这位大人帮了我们大忙。” 男孩不解,母亲接着在解释,“哈尔今天是摆明了要收我们家五二税,如果不是这位大人的帮助,你们的父亲可能就要去参与奥诺玛默的战争了。” “这样啊。”男孩尊敬的看着伊利亚。 “所以”暴脾气的老尼尔再次吞了口酒,这本来是留着冬天喝的,“在这位大人做出选择之前,我们要把他的伤养好。” 男孩站直了身体,郑重的回答“好的。” 伊利亚冲着酒壶张了张嘴,他本来想继续“啊”几声,吐出来的只有从喉咙中冒出的热烟。 一口淡酒进入了喉咙,伊利亚尝试着理解生长着麦芽的土壤环境...... 没错。 结合着所见的哈尔重税,还是这对夫妇可以隐瞒的焦虑,伊利亚得出了结论。 没错。我回到了罗德城。 和以前不同,这次是糟糕透顶的罗德城。 第十一章 格萨尔:布置好了一个温柔的陷阱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船头,卡兰之子希瑞渐渐的变化为领航的指针。 格萨尔把火把架在身后,半跪了下来,孤岛之王用兽皮袍裹住了男孩,耐心的指导着他听海的方法。 要相信大海,要相信耳边的呼唤,倾听它,认真的倾听 “左。”男孩轻声说。 格萨尔抬起了左臂。 火焰照亮格萨尔抬起左臂的身影。 在火焰之后的亚登敲响了战鼓,特定的节奏准确的表达了夜航的语言,左,往左航行,全速航行。 夜间的海兽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会在偷听到的前进方向中暗中埋伏,在夜晚张开大口,让整艘船进入它的腹,但是它们听不懂鼓声,这是海民开发出的暗语。 格萨尔接着在教导着卡兰 想象两只巨大的手在为你开道,它能拨开海面汹涌的波涛,让你行驶在平静的深海,你要用心感受这样的状态,当你发现头上巨浪在翻滚,变成长长的海水甬道,船下却流浪着平静时,你才能得到下一步指引。 “右边,用力划桨。左边,不要动。有暗流。” 格萨尔抬起右臂,向下按了按左手。 亚登敲起相应的鼓点。 格萨尔回头望了望躲过的海域,他认识海,他知道男孩掌握了这个技巧,刚才他们躲过沧海之腹。 你要抬起你的头,扬起你的鼻,把精力全部放在鼻孔上。 你首先会闻到无所不在的海风,接着是海风里的盐,然后跃出海面的鱼腥,如果你的嗅觉足够灵敏 “不安分的海鸟在虎视眈眈。”男孩闭着双眼出神的在说。“我闻到羽毛的味道,黑色的羽毛,白色的羽毛,绿色的羽毛,猩红的羽毛。” 做到了。格萨尔在赞美中有些嫉妒,自己半生航海摸索出的航海技巧,对一个从没出海的小孩居然能这么容易的掌握。 最后,你会收到最终极的呼唤。 你要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已经超过了那双为你覆海的手。 你不用再去害怕风浪,再也不怕,你能创造平静的波澜,你能抚平狂暴的浪潮,你要像在鲸鱼之腹中航行一样,看到前面的洞口,勇往直前。 终于,你意识到,你的力量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强,你从来没有躲避过危险,是这只鲸鱼给了你庇护,现在,你要游出鲸鱼之腹,独自面对所有的问题。 不要睁眼,要打开你心灵的眼睛。 格萨尔知道希瑞看见了心灵的风浪,风浪正在撕裂他,他知道希瑞想逃离,没有战士们的熏陶,他对于大海不是敬畏,是惧怕。 害怕,是因为你感受到了无力,知道自己无力,是最强大的优势,不要回望身后的鲸鱼,它和父母一样,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用自己的力量,去感受远方的指引,找一找,想一想,是什么在热切的呼唤你,什么东西,是你心中最深刻的执念。 希瑞身上的战栗被格萨尔的体温抚平。 “大地。”男孩发出厚重的声音。 大地,和我一样,我在最无助的时候也是向往着大地。 格萨尔暗中希望着这句话没有被男孩听到,他此刻都分不清这句话是心中的念想,还是对男孩的低语。 那是什么样的大地,它的土壤是什么颜色,它上面呵护着什么样人,它是否有注意到你,你是否听懂了它的低喃。它在接纳你?在排斥你?还是提前布置好了一个温柔的陷阱? “在两颗巨岩的间隙,有一个悠长的声音从大地穿过了长长的岩间之路,声音在海面震荡,它的呼唤” 说下去。格萨尔鼓励着。 “格萨尔王。”男孩终止了孤岛之王的教导,“你能听见吗?” “在沙特阿卡的长屋里,我能听到整个房间里的哄闹,但是只有我想具体听听某个战士在说什么时,我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那你就是没听到。”男孩指着远方,黑夜吞噬了他指引的方向。 格萨尔站了起来,听着海的声音。 “在那片大地上,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你,格萨尔王。” 男孩半跪了下来,两根手指指向了前方。 格萨尔没有动作。 亚登透过格萨尔看见了希瑞的指引,敲响了战鼓。 船队在指定的方位全速前进着。 无论长屋中多么闹腾,当那个人不在长屋中,格萨尔灵敏的耳朵也不可能听见这个声音。 “声音里在说什么?”格萨尔问希瑞。 “归来,以及再次归来的声音。” “你不像个小孩。” “这只是我复述听来的话。爸爸。” “什么?”格萨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杰洛特大笑,“怪不得卡兰恨你。” “一不小心。”希瑞开心又羞涩的摸摸头,“你给我的感觉像爸爸。” “那卡兰呢?” “一个没有方向的老师。很严厉的那种。” “你刚才说,你听到的声音是从两颗巨岩中传来?” “对的。在海上长出的两个巨岩。” 还有这样的地方,格萨尔不由得感叹,他以为孤岛是希瑞最向往的岛屿,他以为生命之树会成为他作为航海士时的路标,但是格萨尔没有想到,男孩的心远远不是去看看孤岛,他和自己一样,向往着更广阔的大海和大地。 “那个声音对你说了多久的话。” “那个声音,把我误认为了你,当它发现不是在对你说话时,它的呼唤就终止了。” “那个地方,很远?” “非常远。声音漂洋过海,信息都残缺不全,只感受到很主观的情绪。” “你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什么情绪。” “当我想妈妈时,我就是那种情绪,思念的情绪。” 杰洛特只听到“很远”,他看了看这一船的人,竟然出乎意料的都是曾经第一次从地牢中走出的罪犯,“格萨尔王,注意你的刀,今天我们可没有一个人说不去那个远方哦!” 格萨尔呵呵的笑,“即便你们说了不去,我也不会在小孩面前拔刀。” “下锚吧。”杰洛特停下了桨,“我听见了,目的地很远。” “下锚。”格萨尔吼道。 平静的海上,承载着平静的船支,平静的船支上,坐着一群早就力竭但是不愿睡去的人。 “格萨尔。”杰洛特撑着下巴说,“像回到了我们第一次出海的时候。” “你们一直一起出海?”希瑞恢复了男孩的神色,羡慕的说。 “是啊。”格萨尔把酒袋放进酒桶中装满,自己先灌了了一大口,然后把酒袋递了下去,“不过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平静了。” “第一次也不平静啊,我们杀”杰洛特看了看年幼的希瑞,“我们游戏得那么畅快。” “那这一次,当我们到岸后,会更加不平静。” 酒袋经过了一次轮转,又回到了格萨尔手上,他晃了晃酒袋,里面一滴不剩。 第十二章 伊利亚:为什么是松鼠的尾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哈尔收完税离开,伊利亚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身上颤颤巍巍,如果不是扶到了房柱,早就跌倒在地,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自己站在大地上,可是却一直有种在船上摆渡时的晕眩感。 “大人,你最好休息。”老尼尔对伊利亚说,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决定救助伊利亚的起因不只是因为单纯的善良,在看到海岸的遇难者的第一眼时,老尼尔就感觉到,自己对这位素不相识的人有种奇妙的亲近感,就连称谓都不由自主的变为“大人”。 “我休息够了。”伊利亚虚弱的说如果逃避是休息的话,我休息得太久“所以我最好还是把身体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不然怎么帮你打猎,下一次的五二税,光是听到那个老鼠的口吻,我就感觉头痛,他叫哈尔对吧?在罗德城,他是什么官衔?” “财务官。” “嗯”伊利亚下垮着嘴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听起来,是一个在宫廷里说一句明天会下雨,太阳都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消失的角色。” 猎人笑了笑,“这个我不知道,但对于收钱,他倒是思维活跃,我听说他早就在准备售卖天堂,任何购买入场的人都可以有资格进入天堂。” “放屁。” “我都知道是放屁,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放屁,就像野兔不会在我饿的时候主动撞到树桩,但还是无数人愿意选择相信这个屁,越动荡不安的时候,就有越多人去抓住可以确定的判断。” “为什么,这明显是在骗人。” “西奈神父也对此言之凿凿。” “罗德城堕落到这样的地步了。”伊利亚轻声的说。 “什么?”猎人五感正在缓慢的衰减,在森林里如果是大风呼啸,到他的耳朵中就成了风吹草动。 “没什么。”伊利亚说完走出了房门。 忽略罗德城的统治,这里的场景依然可以说是可爱,地势平缓,土地温和,房屋的烟囱上缭绕着白烟,白烟自在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居民被重税压弯了腰。 老尼尔也跟着伊利亚走出了房门,他蹲在门口,打磨着短刀。 “秋天也不算炎热吧?”伊利亚试图劝猎人回去。 “大人......” “为什么要叫我大人,我只不过是个被拯救的落难者。” “看到你,我就有种亲切感。” “你看到我时,觉得我像谁?” “谁也不像,你就是你,但是我看见你时,你整个人给我的感觉,让我觉得那位大人回来了。” 伊利亚知道猎人在说谁,但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扛起这家人的期望,他知道,拥有这个期望的不止这一家,是整个被罗德的重税压倒的居民,于是他装着不知道,没有继续询问这位“大人”究竟是谁。 伊利亚转了身,看了看这个不算大的住房,“谢谢你,尼尔。” “啊”尼尔一愣,对这个道谢戳手不及,“是你帮助我们给了多出来的那份税收啊。” 猎人收敛了声音,吞下了最后一句“大人。” “哈尔坚持说我是乔劳尔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说我是海岸上的难民,或者完全可以说我是遇难的海盗,这样一来说不定还有奖赏。” “如果我们这么说了。”女主人走出了屋,“你就会被送进主城,充当奴隶。这是我们无声的抵抗,毕竟在以前,伊利亚大人的土地上没有奴隶。” 善良的人。伊利亚同样在无声的评价。 “谢谢。”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伊利亚指着木门上的钉着的松鼠尾,在他记忆中,罗德城从来没有这样的风俗。 这对夫妇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本来就不太健谈的老猎人更加口钝,念着没有意义的音节快速的打磨着小刀,女主人环顾四周,好像希望从大树和青草中得到词汇的灵感。 “我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最小的男孩尼米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凌乱,看起来就给人一种温热的感觉。 “答案是什么呢?”伊利亚微笑着问。 老猎人呵斥着男孩回去,母亲把他抱起,像让他在温存中不在言语。 “爸爸说,这个可以保证平安。”最小的尼米努力的挣着表现。 “保证平安。”母亲重复了一句。 “对,没错,就是为了这个,从前的领主留下的传统,归雁节之后挂上这个,可以保证游子和家人的平安。”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传统,罗德城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那为什么是松鼠的尾巴呢?” “因为”老猎人被石头堵住喉咙一样语塞。 “因为”更大的儿子费尔走了出来,“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答案,我猜测是因为松鼠习惯储藏,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它们都有储备,这样因为在归雁节的祝福中回来的游子就不会看到空荡的房屋。我是这么猜想的,如果他们回来,看到家人都饿死,归来的节日就是游子心死的节日。” “对对对,就是这样。”老猎人立马在赞同。 这家人,似乎隐瞒着重要的事情。伊利亚摸着下巴思索。 “我要去看一看四周。” “你的身体。大人......”女主人带着母性的关怀在说。 “我比你更关心我自己的身体。”伊利亚自嘲的比划了个拉弓的动作,“如果我把昏迷的时间当做休息,那我早就休息够了,但是我担心在准备下一笔税收时,我连你们的弓都拉不开。” “但是你不熟悉这里。”稍大的男孩拉住了伊利亚的手,“如果你回不来,会被当成我给你领路。” “天黑之前回来,不去凑热闹,热闹来临时也不要表态。”老尼尔说完撞进了家门。 女主人系紧了男孩的衣服,直视着男孩的眼睛,悄声的叮嘱仍然被伊利亚听见“别去那里。” 男孩和伊利亚走出家门,母亲注目着两人,直到他们在视线里消失。 伊利亚留意了视野中的住户,几乎每家每户都在起眼的地方盯了一根松鼠的尾巴,这里面一定有着深意,伊利亚笃定的认为。 “你看。”男孩指向了城墙,“那里就是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要迁移出来?” 男孩向伊利亚挥了挥手,伊利亚弯下腰,男孩踮起了脚,在伊利亚耳边低语,“无私的睿智者,农奴的解放者,善耕的巧匠,伊利亚大人死后,奥诺玛默占领了这块领地,他宣称会代理到小伊利亚成年后拱手相让,但是小伊利亚在那场战争之后失踪,据说是尸骨无存,于是奥诺玛默命令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他效忠。” “然后呢。” 男孩换了口气,继续说,“起初,他没有把拒绝的居民怎么样,我们帮他重修了城墙,挖了深壑,等这一切完工,他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伊利亚挺直了腰。 “我都经历过,那个时候我比现在的弟弟还要大”青年扳着手指计数,在回忆比弟弟大多少岁。 我回来得太晚了。 “你想回去吗?” 伊利亚拒绝了男孩还想继续的耳语,把背挺得更高,让费尔不得不大声的说话。 “想。”费尔坚定的说。 第十三章 格萨尔:为日蚀自我献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对着空荡的酒袋面露不满,亚登则被酒意催发,不断的高歌。 “噢喔,噢喔”罗圈腿的占羽师亚登惬意的躺在床上,看着星空。 他的身子仅仅比希瑞大一些,因此在狭窄的空间里也能很舒适的躺下。 他闻到了海浪和汗水,还有战士的脚臭,他看见了黑夜中最亮的星辰,突然的,他意识到自己乘坐在一艘前往史诗的船上。 “噢喔,噢喔”亚登不由自主唱起歌来,他的声音和他丑陋的外表完全不合,婉转清亮,像一只优雅的百灵鸟。 “又看见飞鸟了?”格萨尔问。 “我真希望能看到。”亚登安安静静,充满敬畏的看着天空,“我真希望这个时候的飞鸟能给我启示,让我唱出未来的歌谣。” “为什么啊?”男孩希瑞不解的问,“你每次做了过多的预言后,都要像癫痫一样在地上抽搐,看起来很痛苦,为什么要想要占卜?【注1】” “占卜时是很痛苦。”亚登还是凝望着天空,“但我现在无比想歌唱,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乘上登陆伟大的船,我想歌颂这艘船,还有你们。” 格萨尔自嘲般的笑了笑,他在抱紧希瑞的同时,也阻止了男孩不安分的小手,他一直在试图偷走格萨尔的战斧。 王会用幻象去统治岛民,久而久之岛民也开始用幻象来麻痹自己,我的船如今和伟大还沾不上关系,至少这一次出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成就所谓的伟大。 “噢喔,噢喔” 亚登闭上了眼,又开始了歌唱。 这个时候,船上只有三个人还是醒着,亢奋的男孩,朝圣样的罗圈腿亚登,还有心事重重的格萨尔王。 其余的船员都进入了梦乡,在睡梦中,在宁静的河,在没有终点的航路,不停歇的划桨。 “你能不能有些唱词?”格萨尔再次把酒囊埋进酒桶,气泡在酒瓶口上不断的冒出,咚咚咚的叫,直到酒囊灌满,气泡才安静下来。 格萨尔喝了一大口,他故意把酒囊放到希瑞嘴边,希瑞贪婪的接过,他早就想尝试酒,他看见格萨尔带来的一群人的豪饮后,他更想这么喝一次,希瑞像掠夺者一样,抢过了酒,咕噜咕噜灌了自己两下,一股子呛人的刺激性液体辣满了口腔,他跑脱了格萨尔的怀抱,在船边吐了出来。 “你们平时喝这个?” “喝这个。”格萨尔晃了晃酒囊。 “你们认为好喝?” “有比它更好喝的?” “蜂蜜水。” “那太甜了。”格萨尔漫不经心的喝着酒。 “对我来说,这太苦了,真不知道卡兰为什么要像藏宝一样藏着这个。” 格萨尔浅浅的笑起,“当你发现有东西比酒更苦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酒很好喝。” “那我现在很幸运?没尝过比酒苦的东西。” “对,很幸运。” 格萨尔不由得赞叹起卡兰,卡兰完全不能称得上是合格的战士,但是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亚登突然就笑了起来。 格萨尔和希瑞都感觉到,亚登的笑声和自己隔离了一百个航行的夜晚,他的笑不属于现在。 亚登找到了神灵的启示,唱起了有唱词的歌。 “噢喔,噢喔巨蛇盘绕着人,柔和,克制,温吞,亲吻人他的脸颊。 “噢喔,噢喔天空下起灰色的雨,刮起阴暗的风,荆棘变成球,在滚动,滚动。 “噢喔,噢喔巨蛇亲吻着人的脸颊,巨蛇变成了渡鸦。 “渡鸦抓起了人飞翔,那个人落在了青金石的权杖上。 “权杖,权杖,你的宝石来自无返之地,权杖,权杖,你脱胎于幽冥的宫殿。 “噢喔,噢喔渡鸦飞走,你落在了权杖上。噢喔,噢喔你的身形挡住了日光。噢喔,噢喔你将为日蚀自我献祭。” “我没有看见飞鸟。”格萨尔有些疲惫的说。 “我也没有看见。”亚登说。 男孩用不完的精力驱使着他寻找飞鸟。 “这是你曾经的歌谣?” “这是我从未唱起的歌谣。” “来自神灵的启示?” “来自圣子的启示。” “圣子?”男孩亢奋的说,“卡兰也对我讲过,无孕而娩的凡人,都是被神灵祝福过的圣子,他们会吞下因果之卵,走向最宏大,但又既定的命运。” 希瑞期待的看着格萨尔,他听说过,格萨尔的身世和故事暗和,他等待着格萨尔的默认。 格萨尔沉默,但没有承认,他更在意亚登的行事方式,在与神灵直接沟通的范畴中,格萨尔认为他们的通神的技术与筑船、铸铁,建城一样对当下和后世都有深远的意义,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是能创造有形的技术,一个是创造无形的技术。 “来自圣子的启示?”格萨尔反问亚登。 “来自格萨尔王,你眼中的泪。” 亚登一直仰望着天空,他把流星认作了泪。 泪? 这个时候格萨尔才发现自己在哭泣,他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甚至不敢去追溯原因,他可能比先知都要更知道不久之后将要发生的灾难。 “不对!”男孩又跳了起来,想去偷斧头的手又被格萨尔制止,“你在说谎,亚登,说谎者都会变成罗圈腿。” 亚登翘着脚,关节怪异的扭曲,“看的太远的人都会有惩罚,有的先知有着不符合当代意义下的智慧,他们疯疯癫癫,不被理解;有的先知不被允许看到当下,天生目盲;而我,我的能力不强,我有可以运动的四肢,我有可以歌唱的喉咙,我有年老后也不衰减的视力,但我依然有惩罚,我把它视为代价,我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不远处的未来,我看到的更为实际,更为具体,所以神灵给了我残疾的双腿,我不能远足,不能去亲历不远处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也无法提前来到这个地方,看看它即将发生的前兆,希瑞,在语言上我从来没有说谎,你搞错了我双腿残疾的因果,我是因为残疾,才获得了先知的能力,不是因为说你认为是假的话而得到了残疾的惩罚。” “你都说了,你没有看见飞鸟。” 男孩话一出口就找到了答案,他接着在说,“亚登,你?” “没错。占羽者随着技艺的提升,会成为听风者,这类占卜师,能听到风的声音。” “一万个听风者中。”格萨尔想起了孤岛的常识,“会有一个在顿悟后看懂星象。” “没错,我现在是观星者亚登,格萨尔,我刚才看见了流星,海蓝色和深黄色的流星,它们消失的地方,和希瑞指挥的地方完全一致。格萨尔王,虽然我看得不远,比不上你岛上的先知,但我可以和你说说实话吗?通过我明确看到的东西。” “你说。” “调转船头,不要去那里。” 注1:在《混沌之赞歌》的世界观中,占卜是基于崇尚科学,爱国为民的基础发展出的科技,充满了理性,客观以及正能量,绝不涉及“风箭”。 第十四章 伊利亚:亢长的履带上徒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到费尔的回答,伊利亚的秋风没有了秋意。 无尽的秋风吹拂着伊利亚,他看了看天,没有看见归雁。 他的身体依然衰弱,晃悠的伊利亚快要变成随风而走的枯草,这一根枯草即便飘到了故土,也不能扎根。 “那我们回去吧。”伊利亚冷漠的指着费尔家的方向。 “我以为,你是在谈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 “没有,我是问你想不想回家。” “我们才刚出来大人。”费尔的语气和眼神都有种讽刺。 “不要这么称呼我。”伊利亚灰色的眸子没有闪烁光彩,他认为孤立的自己没有办法肩负起自己还有更多人回归的愿望。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伊利亚看着那位青年,盯了他好久,“你觉得我该怎么称呼。” 费尔重新紧了紧衣袍,他也感觉寒冷,“我觉得你的身体经受不住寒风了。” “确实很冷,但是在能够承受的范围。”比起我将要承受的伊利亚忍下了这句话。 “回去吧。”费尔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我有多久没有走过了?一年?还是十年? 伊利亚踏在故乡的土壤默默的在问自己。 他出生在罗德,生长的沙特阿卡,海盗杀死了他的父亲,他和格萨尔互握手肘,相互喊着吾血之血,他为格萨尔筑了船,他帮助格萨尔掠夺了故乡的岛屿,他也知道,当初罗德城被侵略时,如果不是奥诺玛默的故意拖延,父亲的领土一定不会沦陷。 我该恨谁?伊利亚沿途踩着泛黄的草叶在问自己。 在巨大的矛盾中,伊利亚在不断的问自己: 我该恨直接杀死了父亲的沙特阿卡人,还是恨把海盗视为工具的奥诺玛默? 伊利亚觉得该恨自己,他在孤岛生活,获得了地位,完全忘记了贵族的使命,他回到了故乡,却只带了一个在大海上的遇难者。 他在宽阔的道路上行走,感觉更像在一条亢长的履带上徒劳,无论是疾走还是奔跑,都达不到他要到的方向,更可怕的,伊利亚看到一个巨大的滚石正在向他袭来,越来越近,他如同一只蝼蚁,逃不开,抵不住,眼睁睁的看着滚滚来袭的巨石垂泪。 “格萨尔。”灰眸的伊利亚无声的念起孤岛之王的名字,在滚滚来袭的巨石面前,他本能的觉得只有这个人才能把他拯救,在和格萨尔相处时,伊利亚才能感觉自己和世界的距离不是那么遥远,格萨尔的战吼,格萨尔的邀杯,格萨尔的狂喜,这些大大咧咧的粗犷举动,总能让伊利亚和生疏的环境有些和解。 “怎么了?”费尔折断路边的枯草,放在嘴中咀嚼时看见了伊利亚沉默着流泪。 “沙子进了眼。” 费尔自己也有过这种相似的经历,长大之后他渐渐也有了不能言说的困扰,不能让他安心睡眠的烦心事,总是让年轻的费尔默默的哭泣。费尔避开了伊利亚的泪眼,他没有情绪的在说,“今天风是有点大。” 伊利亚跟着费尔,感觉青年的带路有些漫无目的,费尔从家庭中担任的角色走出来后,他便不是必须照顾弟弟的费尔,不是没日没夜分担父母操劳的费尔,在大路上的年轻人非常轻松,他踢起每一块出现在眼前的石子,用双手枕着后脑,迎着风吹起了口哨,风把他的声音带到了山岗和树林,溪流和小径。 小鱼听见这个声音,一下子游了一个回旋,在浅浅的漩涡中隐秘,只剩溪流上面的几个转瞬即逝的水泡;密林中正在搬运坚果的松鼠也听到了声音,它扔下了果实,扭头就跑,在树干上留下新鲜又不易察觉的爪印。 费尔突如其来的口哨声不是随性而发的,这个猎人的儿子每一次吹出一段有规律的声韵后,就会用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百灵鸟歌声作为掩盖,而且每当一段声韵结束,他都会假装童心未泯的去踢石子,眼睛在警觉的向四处观察。 秋风总算让伊利亚清醒,永远的异乡者摸了摸下巴,微微上翘了嘴角的弧度。 伊利亚善于揣测的,正是试图遮挡的人心,他把年轻人的这一系列举动都记在了眼中。 “不是这条路吧?”灰眸的筑船者怀疑的问。 “是这条路。”费尔的语气变得生硬,“至始至终都是这条路。” “我虽然很虚弱,但我还是记得,你的家不是在这个方向,我们大概离某个地方越来越近了吧。” 费尔突然定住了,接着他又极不自然的摆动着双手,去掩盖刚才一不留神就暴露出的慌乱。 “孩子。”伊利亚侧身一站,这是他在沙特阿卡战斗时特别为自己开发出的战斗姿态,他的体格天生不如孤岛的战士,因此多数时候都不会去正面对抗,“隐瞒身份的时候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去努力去装着正常。” “没什么隐瞒的。”费尔晃了晃脑袋,“我是尼尔之子,费尔。” 伊利亚暗自计算着费尔可能的攻击路数,对于这个精力使用不完的年轻人来说,不留余力的正面进攻是最可能的方式,谁都有过这个阶段,用尽所有力气去感受身体的成长。 “同时,你还是罗德守卫,乔劳尔的弟弟。”伊利亚继续试探的说话,同时慢慢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为逃跑或者反击留下缓冲的余地。 “是这样。”费尔想起哥哥,有了些惆怅。 “听老鼠哈尔的说话,他似乎” “他还在!”费尔说得斩钉截铁,“他还活着,他会带着海盗首领的头颅重新获得他的地位。” “海盗。”伊利亚自嘲的念起这个词语,当在沙特阿卡最荣誉的战士换个角度去观察,就是最残暴的蛮族。 “你来自海上。” “我从海那边过来。” “那你了解海盗吗?” “听说过。”伊利亚低头藏住了笑可能没有人比我还要了解海盗。 “你和海盗有联系吗?” “你觉得我也是掠夺者?” “你遇难时,是我先发现的你,如果不是那点点木片的拂动,我会以为你死透了,现在我也见过了太多死人,那个时候和这个时候的你,都是一副死透了的颜色我把仰面的你拖出木板时,看到了你左脚上的脚环。” “这个和海盗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乔劳尔出发前给我说了,他要去找脚踝上有脚环的海盗们,他还说” “你哥哥说了什么。” “他还说他要去找的海盗,是伟大到值得献上佩剑的王。” 费尔谈论起哥哥,在不解中充满了愤懑。 第十五章 格萨尔:是乱流的漩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是天生的战士,但是他的武技和勇气,更多的来自父亲的指导。 孤岛的冬季是永恒的黑夜,夏日有时是没有尽头的白天,连最基本的农作物都难以生长,孤岛人的生存全部都来自于大海和大地的馈赠。 这类馈赠不是美好的到送到嘴边,飞禽走兽们都沾染了孤岛野蛮的习气,要成为配得上接受馈赠的人,都不得不把自己磨练成战士。 当格萨尔初次尝试狩猎时,他哆哆嗦嗦看着獠牙锋利的野猪握丢了刀。 父亲帮他解决了野猪,但这一晚,格萨尔只能看着猪肉在篝火上香气腾腾的热气吞口水。 父亲厄瑞纳在那时起决定,家门会永远为格萨尔敞开,但是除非格萨尔能够进行一次成功的狩猎,否则他永远不能走进饭桌。 在饥肠辘辘的一晚,厄瑞纳交给了格萨尔自己的斧头,这是尼格在不能掠夺后倾尽全力为厄瑞纳打造的战斧。 在传递这把斧头是,父亲厄瑞纳为格萨尔讲了让格萨尔终身奉为信条的话: “孤岛的智者曾经说,早醒者,可占领他人城邦,可夺阻抗者性命;无土之人,可获懒惰,不战之人,可得长眠。” 那时候起,格萨尔知道了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选择。 听到罗圈腿亚登的言说,格萨尔又想起了和父亲相关的种种 “不,亚登,这是天神的召唤,我们要去。去他们的城,去看他们的人。你可以选择在岸上等待我们的归来,你不是战士,我们不会愤怒,奥多也不会愤怒。” “不,格萨尔王。”亚登闭上了发亮的眼睛,他从观星者的状态抽离出来,灰暗无光的眼睛像死鱼一样瞪着,这就是他的休息。 “格萨尔王,我会跟着你一起去,我不懂战斗,但我体内仍然留着海民的血,我不止想看看你战斗的身姿,我还想看看我的看到的星象究竟在预示着什” 船上响起了亚登的鼾声。 面颊红润的希瑞也因为醉酒而睡去。 格萨尔听着海浪的声音,半醒半梦,似眠非眠。 海面涌动起黑色的环,它一圈一圈缓慢的围绕在战船周围,不扩大,也不逼近。 “赞美我。”这个转瞬即逝的黑海之口在用女人的口吻对格萨尔说话。 “赞美我,赞美我,你会赞美我吧。” 黑环的速度变快了,形状越来越像黑海的嘴,每当黑环渡过完整的一圈,黑海的声音就清晰的传来。 “赞美我,格萨尔,赞美我,我会带你进入永恒的无返之地。只要你赞美我。” 格萨尔悄无声息的解下了斧头,他使劲握了握斧柄。 “只剩你了,格萨尔,赞美我,只剩你了,你们离进入无返之地只差我吹息出一阵海风。” 只剩我了? 格萨尔快速的看了眼船员,他们的肚脐上都被漆黑而扭曲的环紧紧吸附。 船员们生而为人的形态在渐渐消失,黑环像藤蔓缠绕着树木一样,占领了他们的脸,他们的手臂,他们的颈脖...... “赞美我,格萨尔。” “我诅咒你。”格萨尔站在船上亮出了斧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寡妇的哀嚎,你的舌头比毒蛇还要剧毒,你的拥抱,是乱流的漩涡。你呼唤着沙特阿卡永远无法归来的战士,你思念成疾,你把任何一个远航的战士都当成你的丈夫。” “格萨尔,赞美” 黑环拔出了海面,亲吻到了格萨尔的肚脐,温润又潮气。 格萨尔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赞美这样伟大的吻,他感觉自己瞬间进入了在温暖的春天中的木屋,享受到了永无止尽的食物还有没有风雨的屋,他感受到一切爱慕者都不能给予他的爱,这个爱在接纳他所有任性和偏执的爱。 当我还小时,妈妈就告诉我,甜蜜的舌头是毒蛇的闻,温柔的拥抱,是乱流的漩涡。 那天,和伊利亚一起唱起的久远的歌谣在脑中震荡。 “我可不是你的丈夫。” 格萨尔在黑环的吸附中渐渐失去力气,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逐渐变成越来越长而且粗长的黑环,这个黑环正在吸取自己身而为人的部分,令他难堪的是,格萨尔王在享受着这种消失带给他的放松。 孤岛之王从战士变成王之后,最大的克制就是推迟快乐来到的时间,是战士时,他享受着战斧饮血带来的畅快淋漓,成为王之后,格萨尔一直布局着更远的繁荣。 现在的格萨尔不会在消亡的欢乐中沉迷,他像对自己割礼一样,砍断了那根脐带样的黑环。 “赞美”黑环在空中痛苦的抽搐,它不在散发出充满母性的召唤,黑环中震荡着痛彻心扉的哀嚎,这个哀嚎比海风还要连续不断。 黑环枯萎,消失在了海洋中,和它一起褪去的,还有天上的夜幕。 格萨尔的船靠了岸。 孤岛之王发现自己被徒有其表的五花大绑,他轻易的就摆脱了粗绳的捆绑,他摸了摸肚脐,上面有昨夜的海水,他看了看绳子,有切割的痕迹。 黑夜的一场梦,让他隔断了连接着船锚的绳索。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昨天梦到了什么。”杰洛特满脸都是坏笑。 其他的船员心照不宣,样子得意的在说,我梦到的宝贝一定比你多更多。 “我知道你们梦到了什么,收起那个梦,上岸,岸上会有比你们梦中总和还要多的宝贝。” “你梦到了什么。”格萨尔好奇的问着希瑞。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第一次出海的战士都会做梦。”格萨尔王随口胡说。 “梦到了妈妈。”希瑞满脸都是自豪。 格萨尔被希瑞的纯真触动,“希瑞,你留在这,亚登你也留在这,等着我们回来。” “格萨尔王,我和希瑞,都是流着海民血液的战士。” “你们是战士,一直都是。” 格萨尔解下不常用的短刀,交给了亚登,“战士的第一课,活下去,第二课,才是保护好自己,最后一课,你们还没有合格保护好同伴。” 孤岛之王指了指亚登,又指了指希瑞。 “我也是战士。”希瑞跳着说。 “我知道你是,我还知道你必然会是强大的战士,但是不是现在。” “但愿我的眼睛能看得足够远。”罗圈腿的亚登拿着格萨尔赠送的短刀,踏上了陌生的海岸,“能早点预判到他们是准备要砍我的脑袋,还是捅我的肚子。” “一般而言,比对手先伤到对方的身体就基本能胜利,就算是少一根手指,也能让敌人露出破绽。”杰洛特取出战斧时顺便教导了下罗圈腿亚登在战斗时该有的技巧。 “杰洛特!”格萨尔敏锐的注意到海岸上不妙的地方,“你先把武器藏起来你们都把武器藏起来!” 第十六章 伊利亚:无名的亡灵朝海望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费尔讲完了哥哥乔劳尔的事情后用拳背捂了捂眼睛,把困惑的表情挤进了皮肤,重新找回了那张特别的面容独具少年感的深沉。 “我看见了的,确认无误,在家中时,我都还确认了三次。”费尔指着伊利亚的脚,“你有一个首尾相衔的脚环,哥哥乔劳尔说,这就是海盗的标志。” “看来你的哥哥挺了解海盗。” “他击退过无数海盗,还曾从大洋上归来。” “但是他错了,你的哥哥,他对海盗的理解很片面。”伊利亚拉起了裤腿,“你是看见了这个吧,这不是海盗的标志,是奴隶的标志。” 费尔错愕的看着伊利亚。 “我曾经和你一样,费尔,我也居住在不算富足,但是充实的家中,我也有哥哥和姐姐,哥哥是奶油工,姐姐嫁给了铁匠,我是我是船师。”伊利亚面不改色的在编造半真半假的谎言,“我的故乡被海盗侵略,你比我幸运,你有一位强大的哥哥,我没有,我生活的地方也没有,我的村庄被一击即溃,教堂,牛羊,藏在地里的财产被抢得一干二净,战士被杀死,健全的平民被......” 伊利亚被自己编造的谎言击中,哽咽了起来。 “被”费尔重复。 “这就是你以为我是海盗的原因。”伊利亚晃了晃腿,“知道了吧,这不是海盗的标志,这是海盗财产的标志,我是海盗的奴隶。” “你逃了出来。” “没错,用我自己偷偷摸摸造出的船。” 费尔的神色中,一半在痛苦伊利亚的苦难,另一半是难以掩盖的兴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费尔冲出去几步后关怀的退了回来,“只要你的身体承受的住。” 伊利亚捂紧了衣服,还没有开口,就披上了费尔脱下来的外套。 “能行吧?” 伊利亚翘了翘眉,小伙的行为没有给他留下说“不行”的空间。 他们走上了山坡,在一片高地上停下。 乱七八糟的大石头整齐的罗列,然而排列的形状费尔一直琢磨不透。 “你看这个。”费尔指着石阵,“说是石阵,石头显得太小,但是如果说是因为风吹而创造出的巧合,我又完全不会相信,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我都观察过,没有特别的地方,放置的方式也没有规律,但是我又觉得这个不是乱摆,因为每次望向石头汇聚的地方,我又觉得意味深长。” 伊利亚沉默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可是这次,他保持着一种怅然的沉默。 灰眸的归来者认出了这个形状,这是被埋在异乡的海盗。伊利亚不敢踏进船中,在船边抚摸着石头,船头的方向指着大海,是这个海盗回不去的地方。 风让伊利亚的头发更加凌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配合着浪花的拍打。 “这是什么?”费尔和伊利亚保持着一片风的距离问。 “你想知道。”伊利亚的侧脸俊美得像一副画,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在饱受煎熬后雕刻住的时光。 “想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伴随着鲁特琴的歌谣在脑中回响,歌喉动人的吟游诗人用伊利亚的身体开始了轻唱: 秋草地,乱石岗,无名的亡灵朝海望。 归乡,归乡,何时能归乡,当大海变成了苍白土壤。 渡鸦远飞,呼唤成疾,埋骨的亡灵在何方。 他在石头上看海,他在风雨中流浪。 蓝石头,绿尾巴,白色的帽翼在飘荡,他乡是故乡,眼在石船上。 “这是?”费尔从歌中的韵律知道伊利亚没有发狂,“这是歌吗?” “这是当海盗不能享受到该有的死亡时,亲人会为他唱的歌。” “听起来像大海的哭泣。” “就是大海的哭泣。”风改变了方向,拉近了伊利亚和费尔的距离,“这是海盗的坟墓。” “原来如此。”费尔审视着石头,“我懂了,这个排列的方式,是船支的形状。” “为什么这个墓地对你重要。” “乔劳尔。”费尔提起哥哥的另一件事情时,眼睛中没有了骄傲,他平平淡淡的讲起这个人的故事。他说:“哥哥乔劳尔” 乔劳尔对家人说过,现在的领主奥诺玛默对自己的态度就是把他视为忠犬,脖子上拴着一根粗大的铁链,他需要完成既定的动作,吃到以牺牲荣誉换来的食物。 附属罗德城的三个岛屿被洗劫一空之后,失去宠物的领主把愤怒发泄到了视野中能看见的任何一个生物身上。 其功能本就是看家护院的罗德守护者也得到了严厉的惩罚,奥诺玛默把他脖子上的铁链放长,让他必须渡过大海,提着海盗首领的头回来,不仅如此,还要保证强盾艾塞斯坦的女儿毫发无伤的回来。 他更像是断定了自己这次会有去无回,给费尔说的话不再是回来后他能获得什么样的爵位,得到多少土地,而是一些要是多久之后他还是没有回来,那就在罗德城为他摆弄这样的石头,为不能归来的他送葬。 “他想以海盗的方式结束?” “不是,乔劳尔认为,一艘船可以让他的灵魂归来。” “我们有可以祈祷的神灵,狩猎之神,哈特” “乔劳尔不信这个。”费尔打断了伊利亚的谈话,“自从善耕的伊利亚大人被海盗杀死,奥诺玛默驱逐走了不宣誓效忠他的子民后,我们一直在归雁祭祈祷失踪的继承人能够早日归来,现在,岁月让父亲的脸都改变了走势,那位大人都还是没有回来,至少在罗德,我们一家人已经不在信仰这位神灵,哈特菲尔德,不能让继承人归来,也不会让不起眼的乔劳尔归来。” “你哥哥走了多久了。” “乔劳尔他”费尔欲言又止,“很久了,久到我觉得差不多要为他找石块。” 伊利亚觉得很奇怪,费尔谈起还是罗德守卫的乔劳尔时,散发着由内到外的自豪,但是越提起临近放逐时的乔劳尔,他谈起哥哥像谈起一个有着隐恶的外人。 “你了解这个习俗,他们修这种墓地时,有什么要注意的?” “死心了?” “我更愿意相信乔劳尔回不来了。” 伊利亚开始了解释: 如果在一次失败的战争中丧生,在异地的沙特阿卡人会为亡者匆匆建造一艘石船,石子随意,船支大小随意,但是船头必须对准家乡的方向,在所有随意的建筑中,只有一个部位需要注意,那就是最后一块“石头”,无论它的位置将会被放置在什么地方,都必须用这个亡者的遗物来替代斧头,短刀,磨刀石,鸟骨...... “这个海盗,应该是个航海士,你看船尾的这块,这不是石头,是用装渡鸦的鸟笼重新编织的圆球。” 费尔一看,果真是这样,他已经在思索家中的物品,在回忆哪一件是乔劳尔留下的。 突然,风中扯起了弓响,费尔比伊利亚先听见这个声音。 “小心!” 费尔扑倒了伊利亚,两人倒在石船中。 第十七章 格萨尔:从来没有开启的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格萨尔的提醒下,一船人都发现了不对经的地方,谨慎又暗藏杀意的藏住了武器。 一小队人向格萨尔走来,面容紧张中故意作出了友善。 格萨尔把手背到背后,手掌向下压了压,用孤岛之王的威严在压制沙特阿卡人的狂暴。 为首的人拘谨的笑了笑,他在行走途中突然停步,展开手挡住了想要继续前行的同伴,他被同伴撞了一下,脚在石头上打滑,同伴的狼狈的扶住他伸出的手,以防他绊倒。 格萨尔放在背后的手立马握拳,制止了沙特阿卡人即将爆发的哄笑。 “没事吧?”格萨尔问。 对方诧异的看了看孤岛之王。 “商人?”对方的首领问。 “是,我们是商人。”格萨尔讲起从安蒂缇娜那里学来的通用语。 “从哪里来的?” “很远。” “来做生意?就一小船的货物?”这一小队的人猎奇一样的侧头,看向格萨尔的船支。 “来从你们这买些东西,顺便在当地多买一些船,你可以为我推荐一些手艺精湛的船匠吗?”格萨尔努力的堆着笑容。 “哦,欢迎,欢迎,欢迎”这位一队之长同样把手背了在身后。 这一队人随意又散漫的散步,踢着眼前的石头,或者海岸上的螃蟹。 被包围了。 格萨尔太了解战斗,他一瞬间都看出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走位,其实是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后的严密布局。孤岛之王背在身后的手用食指画了一条横线,不断的画着,确保每一位沙特阿卡人都看见,这准备斩首的预备动作。 “我们需要现在就交税吗?” 格萨尔是孤岛唯一一个在见识了其他文明之后,还愿意学习的王,其他的孤岛之王只有两种,一种是像泰格维森一样固守,另一种一直试图用蛮力驱使更宏大的文明改变。 因为格萨尔太爱海洋,所以他比谁都要知道,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无法与环境对抗,这就是他每次在成功掠夺之后,都会在回航的大海中感到孤寂的原因。 “你随时都可以。咯,咯咯咯。”队长模样的人怪异的用咯咯咯的笑来中断想要说的话,“毕竟这里是罗德城,是可以自由贸易的地方,香料,珠宝,奴隶。” 格萨尔只听懂了“珠宝”和“奴隶”,他说,“等这次生意完成,我还会为大人送上珠宝和奴隶。” 说完话,格萨尔就盯着这一堆人,把手突然放进了怀中。 孤岛之王故意通过这个突然的举动,来观察这一队人的反应不会错,你们在我做出可能危险的动作的一瞬间都做出了战斗准备,你们不是农夫,不是商人,不是行政官,是穿着平民衣服的战士。 “哦,不对。”格萨尔看见对方的剑拔弩张,把手伸了出来,停止了动作后说,“现在,我只能给大人你这个。” 格萨尔一只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缓缓的掏出怀中的口袋,他故意晃了晃,卡兰的银币和金币美妙的响。 孤岛之王捏住钱袋,慢慢的递到队长的掌心。 “够吗?” “我开始担心你这次的生意不会回本,这里的奴隶从来卖不出这么高的价钱。” “打开一扇从来没有开启的门总是艰难,刚拿起剑的时候艰难,手腕会酸,刚开始划船时也艰难,手掌会起泡,女人刚开始时也艰难。”格萨尔歪着嘴巴笑了起来。 对面的人和格萨尔一同笑起,而沙特阿卡的战士则一动不动,他们一人盯住了两个目标,等待着格萨尔王的下一个指令。 “足够了吗?大人?我们现在能开启这扇门了吗?”格萨尔试探的问,他藏在背后食指和中指在来回的摇摆,战士们看见后,也扩大了彼此间的距离。 “我想是足够了。不过进入罗德城经商还需要公民牌。”队长把木牌从怀中掏出,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还要确保一件事情,你们不能带武器。你们有武器吗?”队长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犀利,战士总是能从战士身上找到相同的气息。 “当然带了,我把所有的武器都交给了大人,商人的武器。”格萨尔歪着嘴笑,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海浪声淹没。 “好的。”队长抛起钱袋,用力的接住,“我去给你们办公民牌,办临时的,我数数,你们有,一,二,三......”队长清点了人数。 “你们要待多久?”大地上的队长问。 “取决于。”格萨尔食指滑上了额头,对着钱袋点了点,“它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是商人。” “哈哈哈。”队长的笑容不同以前,他继续在说,“你们别走,就在这,我办好就给你们拿过来。” “别走。”队长一行人转身后又着重强调了一次。 格萨尔再次把食指滑到额头,对着队长后背用力一点。 没有沙特阿卡人的战吼,也没有沙特阿卡人的粗鲁残暴,格萨尔的战士们解出斧头就对着目标飞掷。 飞斧砍进身体的声音像砍进了一根水分饱满的软木。 短暂的呜咽声后,幸存下来的人开始逃跑,沙特阿卡的战士取下短刀,无声的追逐。 格萨尔没有参与战斗,他看着猛兽一样的战士像他的分身一样,默契的厮杀。 这个人,要捅他肚子于是,他的肠子流了一地。 这个人,很高,要踹他膝盖,弯腰后捅穿他的下巴于是,一把刀,从嘴中吐出。 这个人,武技最好,需要两个人才能应付,一个人正面对抗,另一个矮小的人从身后突袭于是,杰洛特不断格挡着队长的大剑,希瑞从身后发起了攻击。 希瑞?等等!格萨尔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希瑞总算偷走了他梦寐以求的刀。 格萨尔冲向了希瑞,而那个队长,他停止了攻击,他诧异的看了看突然从肚子中冒出的刀子,又看了看戏谑的笑着的杰洛特,又迟缓的转身,看到了矮小的希瑞,这个小孩的眼神,像一直被蔬菜养育的吼熊第一次吃到了血。 这是队长最后一个声音,接着他倒了下去。 格萨尔按着希瑞的脑袋一推,男孩像蒲公英一样飞了出去。 杰洛特抢着搜刮起队长身上的钱财,尤其是格萨尔送过去的钱袋。 “这算是掠夺品吧。” “算。” “我掠夺到的。” “是你的。”格萨尔对这笔钱毫不在意,“只要你认为他们不会不在意。” “当然是所有人的。”杰洛特打开钱袋,给战士们分钱,连罗圈腿亚登都分到了。 “我注意到了,你扔斧头时的准头不错。”白皙的杰洛特对罗圈腿亚登说。 “运气好,要是他们不是离开,而是扑过来,我一定会被吓得双腿发抖。” “什么?你的罗圈腿不是被吓成这样的?” 战士们在笑,恐怖的笑,释放着之前没有发出的战吼。 格萨尔抱着男孩,检查他的伤口。 “受伤没?” “没有。” 孤岛之王在检查男孩身体状况时注意到他没有脚环,格萨尔挽起了裤腿,把自己的脚环递给了男孩。 “当战士?” “当战士。” 男孩带上脚环,不合适,很大,晃晃荡荡,但是不妨碍他感觉到格萨尔的力量,他觉得他和孤岛之王一样,有了最强壮的小腿。 杰洛特最后走到了男孩身边,给了希瑞一枚成色最差的银币。 “打得好。”杰洛特赞许。“你可以用它,买一些东西和服务,把自己变成男人。”【注1】 格萨尔恼怒的推开杰洛特,杰洛特坐在地上笑,格萨尔仰面对着天空笑,所有人都在笑。 只有希瑞不知道他们大笑的原因,呆呆的看着这群人。 注:在《混沌之赞歌》的世界观中,男孩开始消费自己赚来的第一笔钱后,就意味着成年,他们往往用这笔钱来购买关于仁爱,敬业,诚信,友善为主题的正能量书籍,绝不会用在不当的地方。 第十八章 伊利亚:为什么要叫钥匙(大家节日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箭矢的风贴着伊利亚飞过,突如其来的威胁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心脏急速的跳动让消瘦得如同船桨的筑船者感觉自己在随着心跳不断的打节拍,身子不断的在脱离并撞击着地面。 伊利亚在石船中听到了单音节的耳鸣,嗡嗡嗡仿佛大脑以为这个时候伊利亚已经死亡,开始了另一个死亡后才有的流程。 耳鸣声渐渐微弱,伊利亚仍然没有恢复过来的感觉,土壤的厚重感和伊利亚此刻感觉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伊利亚发现躺着的土地下似乎有一个传送生命的漏洞,他的反抗和心神都一环一环的被吸了下去。 当伊利亚慌张的心跳平息下来,他整个人都滴进了深土,伊利亚甚至还明确的看到了,大地中旺盛的引而不发的生命力。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了抓土壤土壤,这是格萨尔一直想要的东西,在随时都可能被接下来的箭矢击中的情况下,伊利亚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了格萨尔。 “不要动。”年轻的费尔按住伊利亚,“千万不要动。” 费尔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手,摸到了插进土中的箭,他动作缓慢而绵长,像第一次褪去别人的衣裳,他用两根手指拔出了箭头,把箭羽放在眼前辨认。 噗嗤一声,费尔立了起来,他大笑着说,“是死歌的羽毛,是你啊,钥匙!” 几个不成话的干吼躁起,一个带着破帽子,身上穿着一层又一层破烂的老人走上了山坡。 这个人已经老到看不出男女,一同看不出来的,还有老人脸上的表情大张着的嘴巴,配合着满脸的皱纹,根本看不出老人现在是在笑,在哭,还是在愤怒,仿佛整个生命的色彩都在他差不多夸耀入土的年龄时,一口气把全部经历一齐涌到了这位叫做“钥匙”的老者脸上。 “钥匙”大大的扭曲着嘴巴,举止友善的走进了费尔,他不断的比划着,伊利亚只从他口中模糊的听出了“我听见......然后我......口哨......朋友?” “对的,这位是朋友。”费尔拥抱了“钥匙”,拍了拍老人的身子,“你还是这么硬朗啊。” 老人先是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后仰着脑壳,然后大幅度的摆动着手臂,他拍了拍腿,做了个艰难的表情,又拍了拍腰,仍然做了个艰难的表情,然后拍了肚子,指了眼睛,把手掌放在了耳朵,这些动作的后续都接上了一个艰难的表情。 “都不舒服?”费尔的声调反而很欢乐。 “不......”老人闭着眼睛摇头。 “那舌头呢。” 老人眼睛兴奋的发光,听不清的话语变得急促,他吐出了半截舌头,支支吾吾的闹腾。 费尔搭着老人的肩膀走到坐到石船中的伊利亚身边,他仍然对老人说着不恭敬的话,“对啊,哈哈哈,和老朽的全身比起来,唯独舌头还能勉强用用,就像你说的,难道还能有比半截舌头还要健全的情况。” 老人的笑声和咳嗽差不多,短促,猛烈,有一种随时都能吐出生命的岌岌可危感。 “钥匙”比划着伊利亚,摆弄着目瞪口呆的脸问费尔,“朋友......朋友?” “是的。这位是朋友。” 钥匙听到费尔的回答,用一种久别重逢的热情熊抱抱住了伊利亚,他的声音清晰起来,“朋友!” “朋友。”伊利亚也念起这个生疏的词语。 用半截舌头说话太费力,老人在用手语和费尔在交流,费尔看懂老人急速利索的手势后便在“钥匙”耳边大吼,老人听完话语就回赠一个夸张的表情,接着继续比划着,这个时候伊利亚知道,至少在老人的心智上,还没有之前抱怨的那么糟糕。 “他为什么要叫钥匙?”伊利亚感觉被隔离到两人之外后开口说。 费尔爽朗的一笑,他把老人像玩具一样端到伊利亚面前,老人似乎经常被用来解释外号的来历,骄傲的挺直了身板,“钥匙”这个称号的重量可能在他眼中与骑士的荣誉有同样的分量。 “你看这个。”费尔在老人一层层的破烂中翻出一个铁牌,“强盾艾塞斯坦领土的乞讨证,有了这个,他可以在指定的区域任意乞讨,不被驱赶。” 费尔又在老人无尽的口袋中掏出另外的铁牌,“一个道理,他有最多的乞讨证,他能在整个罗德城的任意一个地方乞讨不受驱逐。在罗德城,他和一个国王一样自由。” “自由!”老人伸展起双手大吼,开心得像个小孩。 “钥匙”的双手仍在开心的在空中挥舞,但是他的眼神疑惑的看着伊利亚,他靠近伊利亚后,伊利亚闻到老人身上被岁月发酵后的臭味。 老人检查起伊利亚的左手和右手,接着拉开了伊利亚的衣襟,向里面望,他激动的推开了伊利亚,面朝着费尔,老人的口语和手语一同在忙乱着。 “不要急,不要急。”费尔安抚着老人的激动,眼睛不断的躲闪伊利亚,伊利亚猜到有些话不方便被自己听见,因为刚刚来到罗德城,他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引起什么争端,他走出的石船,背对着两人。 “对的,是这样。”费尔的声音还是被伊利亚捕捉到。 间隔一段时间后,费尔又没好气的在说,“不是,不是,不会这么严重。” 嗯,伊利亚猜测,现在这两个的举止一定很滑稽,老人在无声的急语,费尔的平静中装着无奈和不满。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 “啊哈哈哈。” 伊利亚听懂了这个声音,完全就是透彻后的开朗,类似于一条一直不能打直的膝盖,今天突然之间就能利索行走的痛快感。 “别别别。”费尔不顾之前的顾虑,大声吼了出来,“不用,还不是时候。” 听到这,一向稳重的伊利亚真的涌起了好奇心,他在想,这个顽童一样的老头在做什么事情。 伊利亚的背被戳了戳,他晃了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落到了身上。 他又被戳了下,伊利亚再次前进了几步,这个触感还在继续,伊利亚不耐烦的把手伸到背后去抓住,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他迅速撒手,转个了身。 这下伊利亚看清了,他看清了老人脸上明确的笑容,他提着一根尾巴对着伊利亚嘿嘿嘿的笑,那副牙齿真让人绝望,如果以这个为模型,用建筑来复盘,可以打造一个让逃脱大师都绝望的迷宫。 “这是什么?” “松鼠的尾巴。”费尔没好气的说。 “钥匙”用半截舌头对伊利亚支支吾吾的说,“松鼠......属于......家。” 伊利亚看着费尔,希望他能帮忙解释下。 “收下吧。”费尔抱着手,踢着地上的土壤。 “家。” 这是伊利亚从老人口中听到的第三个清晰的词语。 “他的意思是,把这个放在家门口,可以”费尔搜索着词语,“可以平安。” 伊利亚看出费尔不是在搜索词语,是在找词汇隐瞒,他收下了松鼠尾巴,说了声谢谢,“钥匙”友善的笑,拥抱了伊利亚,拥抱了费尔,走下了陡坡。 “收好吧,没有必要拿出来又不值钱。” 伊利亚歪着嘴巴在笑,他把松鼠尾拿在手中摇晃,比贵妇故意拨弄头发来显摆手指上的宝石还要得意,他猜到了 罗德城有一支叛逆的团体。 第十九章 格萨尔:完全陌生的世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卡兰之子希瑞在哄笑中用上翘的嘴角迎合着战士的玩笑,他在卖力的装着他已经懂了沙特阿卡人的话题。 “格萨尔王”希瑞坐在地上,他眉头紧皱,眼睛却是放空的状态。 格萨尔以为希瑞是因为第一次用刀,并且让刀子吃了血,因而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害怕,他对男孩说:“你做的很好,我第一次,连猪都不敢杀。” 孤岛之王点了点希瑞宽阔的额头,分享了他从天神奥多那里得来的勇气。 “不要忘记,你已经拥有了战士的脚环。只要你相信奥多,神灵就会不断的给你力量。” “格萨尔王。”罗圈腿的亚登扶起了在地上瘫坐的希瑞,“他惊讶的不是杀了人。” 格萨尔也果断的坐了下来,去凝视男孩在凝视的方向。 一线长天,被挤在了两块巨大到遮天的黑白巨岩之间。 遇到刚才的一队队伍时,格萨尔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战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仅仅抬头这点距离,有这样的景观。 他的战士们也是这样。 沉重的黑岩和通亮的道路,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战斗时是他们大获全胜,这群崇拜战斗的沙特阿卡人差点以为自己走在了通往奥多宫殿的路上。 格萨尔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杰洛特也觉得这个地方很熟,希瑞早就觉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只有亚登不同,他觉得这个地方在他咏诵过的预言中。 格萨尔王呲出下排牙齿,用斧背不断的摩擦着下巴,眼睛凶恶的看着黑岩之间平坦又光明的小道。 “你看见了什么?”沙特阿卡人相信,异色的双眸能够看见更神秘,更深沉的启示,一嘴白胡子的瓦尔斯塔难得的开了口。他对于神秘的力量有自己的注解,一直认为只有不语才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什么?你还活着?”杰洛特瞪大眼睛走到瓦尔斯塔面前,不解的灾白胡子瓦尔斯塔眼前挥舞着双手,确认着他叶绿色眼珠的运动,“你能说话?你居然还活着?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随着船走的亡灵。” 瓦尔斯塔推开了杰洛特,来到格萨尔身旁,“格萨尔,你看见了什么?” “光明,又平坦的道路。”格萨尔仍然目光灼灼的看着那边坦途。 “你活着?”希瑞看见了瓦尔斯塔的影子,他目瞪口呆的说,“杰洛特一直告诉我,你是随着船支航行的亡灵。” 格萨尔听着“哈”出了一口笑声,他揉了揉眼角,调整了下疲惫的表情,他搂着略显老态的农夫问,“你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瓦尔斯塔眼睛里都快流出口水,他像看着至今为止都没有见过肥肉在说,“田地。” 在这个只有一线长天的尽头,是肥沃的田地,从黑岩间出吹过来的风,都有富足的味道。 “还有什么?”格萨尔问。 “田地。” “少了什么?” “田地,田地,田地......”瓦尔斯塔跑进了自己的循环。 “格萨尔王,你把他杀死在了田地上。”杰洛特嬉笑着说。 “沙特阿卡最好的田地,原本就是他的。”格萨尔理解老农夫的心病,“泰格维森想要用钱买下,他拒绝了,于是他被戒岩上的维塞克审判,你呢?杰洛特,你的罪行是什么?” “田地,田地,田地......” “你真的把他杀了。”杰洛特说着最不该说的笑话。 格萨尔王在“田地”的背景声中,嚼着骨头愤怒的低吼,纠正杰洛特错误的玩笑,“沙特阿卡的战士,从来不杀害彼此。” 杰洛特看着脚下的石子退下。 “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个亡灵老农夫看见了什么。”希瑞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么肥沃的田地,但是看不见村庄,也看不见耕种的人。” 格萨尔最早注意到的就是这个,这个通道,和胎儿新生时的通道一样狭窄,只要进入,就会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赖以为生的规则和技巧都可能毫无作用,格萨尔甚至感觉到,这是一条兼具了破坏性的新生之路。 孤岛之王的余光又瞥见了希瑞,希瑞这样聪明,这是不是说明卡兰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笨,格萨尔可以肯定的是,希瑞的母亲肯定不笨。 “你像你的母亲。” “你没见过她呀。” “因为你一点都不像卡兰。” 希瑞害羞的饶了头发,确实有很多人在说他的眼睛漂亮得像一个女孩。 不用希瑞来航海,格萨尔也知道,这里有个声音在呼唤他,他更知道,这一条岩间之路,有不可知的磨练,孤岛之王开始嘲笑起自己对卡兰的嘲笑明明知道是个陷阱,却要大步走去,这其实是沙特阿卡人最根本的求生智慧。 格萨尔没有去想鼓舞战士,他只是走着,慢慢的靠近了,也走进了黑岩之路。 所有人都跟着,他们没有异色的双眸,没有看到这条路上更深刻的含义,希瑞用指甲盖弹起银币,银币飞舞的样子让他心满意足。 这是一扇没有门扇的大门,惯于掠夺的沙特阿卡人完全没有在意过,当一个大门大开,门内会出现怎样的危险,即便有危险也没有惧怕的必要,崇拜神灵奥多的他们认为只有更危险的战斗,才能带来更荣耀的死亡,更受宠爱的入住的宫殿。 格萨尔通过安蒂缇娜了解到大海之外的世界的种种不同之后,试着问过自己,在这么多变化的东西中,有没有什么是不会变化的? 他现在有了一个假定类似是把自己献祭给自己后得到的智慧一样,孤岛之王格萨尔从自己的说过的话中产生了这个假定: 打开一个未知的门总是艰难,而门内的人迎接你的方式,一定是取决于你开启大门的方法。 格萨尔打开这扇门的方法一定算不上友善,即便以好战的孤岛法则来定义,也是残暴的,格萨尔走在最前面,不由得拔出了斧头。 杰洛特跟了上去,“这里没有人。”他不理解格萨尔在无人阻碍的道路上都提防敌袭的举动。 “这里的没有人被你看见。” 杰洛特歪了歪嘴巴,也拔出了斧头。 “这里没有人。”格萨尔歪着嘴巴笑。 “我是为了让看见我的人知道,如果他们敢来偷袭,至少会有一个人死掉。” “不,不止一个。” “不止。” “远远不止。” “十三个。” “不,如果有人袭击,他们会死多更多。” 身后的战士们纷纷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格萨尔一行人踩在岩间之路,防备着看不见的对手,突然,神灵的手指抬起了格萨尔的下巴,孤岛之王一眼望天。 孤岛之王极长的臂展拦住了还想继续前进的战士,他的两颗眼珠急速的在眼眶中碰撞。 不好! “撤退!”孤岛之王大吼。 第二十章 伊利亚:更加与我相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不断摇晃的松鼠尾巴凌乱了费尔的情绪。 年轻的费尔一个弓步踏出,想要去抢回这个饰品,伊利亚早就计算过费尔的攻击路数,很轻易的就让费尔扑空。 “交出来!”费尔没好气的在吼。 “为什么?” “这个东西不属于你,你根本不了解里面的意义。” “所以”伊利亚扣住了松鼠尾巴根部饰环,放在食指上旋转,“这个东西真的有特别的象征,和你们门上的意义相同?” “没有!没有意义!”费尔踱了脚。 伊利亚被费尔的这个举动逗笑了,早熟的脸上本该理所应当的有些稳重,但是费尔却完全不懂隐瞒,早熟的脸配合着幼稚的愤怒,简直滑稽得如同君王在颁布政令时满脸严肃的玩起了抛球的杂耍。 “如果没有特别的意义,那我就不能还给你了。”伊利亚装着糊涂的继续说,“我现在独自一人在罗德城,没有亲人和援助,没有住房和工具,没有力气,没有工作,我可能是最需要寓意着平安物件的人。” “随你吧。”费尔眼神闪烁着看着松鼠尾巴,“只要你不要一直把它拿在手上摇,太招摇了。” “你的意思是,放在怀里能得到更加显著的祝福?” “是这个意思。” “好吧。”伊利亚把松鼠尾巴藏得严严实实,他安心的拍了拍胸膛,“真是伟大的能量,我突然感觉在这个的庇护下,如果我现在立刻跳进大海,都能在海面上平安无事的行走。” “别做这些蠢事,它的作用没有你想象的大不过你可以试试。” 费尔说完挥了挥手,扭头就走。 “我能跟着你走吗?”伊利亚现在的表情有些像市井无赖。 “随便,如果你有另外的去处,就不用跟着我。” “我是问我还能借宿在你的家中吗?” “你只用进一步想想,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回去,老猎人会怎么对我就行。” “费尔,我是在问你愿意我跟着你回去吗?” 费尔没有回答,默不作声的在伊利亚前面带路,伊利亚明白,这次是回家的路,他还察觉到一个细节,和刚才吹口哨的费尔相比,为了照顾虚弱的伊利亚,年轻人刻意放慢了步伐。 自从费尔与松鼠有了交集之后,他开始了叛逆和独立,可是当他认识到伊利亚之后,在短暂的相处中,他发现这个遇难者身上有种王者居高临下的亲切感,简短又急促的几次谈话之后,他甚至还不由自主把伊利亚和父母口中时时提到的那位大人混淆在了一起,他在不断的抗拒这种感受时接纳了内心的呼声,费尔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内心先于他的理智上的判断就率先全然的认可了伊利亚。 “那个口哨的曲调你能在吹一次吗?” “不行。” “那你能教我吗?” 秋风卷起秋叶,寒意停滞了两人。 伊利亚看见费尔停止的行走,又看见了他迟疑了很久的转头,“我想学学那个韵律” “大人!”费尔打断了伊利亚没有必要的试探,“那个韵律确实是我们的暗号,我承认,当我错误的把听来的信息作为准则时,我做出了不应当的行为,我把你当成了海盗,但是我不会为这个行为道歉,我父亲明确的说了要救你,而我,只能以我的方式保护我的家人,这个世界不需要原谅。” “所以” “对,就是你想的这样,我起初认为你是遭遇海难的海盗,你要知道,大人,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每个人都对海盗恨之入骨,恨不得抽出他们的骨头做成冲锋船,让它们在最前面随着风的阻力撞向巨船和海岩,让他们碎骨,我把你当成了海盗,我吹起了暗号,我让听得懂的同盟前来偷袭你,这就是钥匙来袭击你的原因。” “嗯哼。”伊利亚准确的表演了什么叫做如梦初醒,即便是装出来的。 “但是我不会道歉,以我当时得到的信息,那是最优的选择。” “我也确实想不出如果我在你的位置能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所以我向你提议,大人,不要再询问这个口哨,也不要再询问松鼠的尾巴,归根结底,这是罗德城的事情。” 那就更加与我相关伊利亚在万分赞同的表情中隐藏了决定。 费尔继续在带路,他折断了一根树枝,劈着路旁的杂草。 “钥匙。”伊利亚冷不伶仃的开口,“钥匙受的伤不简单。” “他一生坎坷。” “他曾经是个战士。” 费尔一愣,他诧异的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战士,没有其他的身份会这么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断舌。” “钥匙叫做罗德里克,他一生征战无数,最重要的战斗有三场,战争给他带来的不是功勋,是屈辱。” 费尔用一种念诵一段戏剧旁白的腔调,讲述起了钥匙罗德里克的经历。 在泰格维森入侵到善耕的伊利亚的领地时,奥诺玛默做了个荒唐的决定,他没有选择进攻援助,而是选择了大门紧闭。 奥诺玛默声称这是神灵对凡人信仰的考验,于是他带头,把他管辖的领土变成了最大的教堂,让教士,士兵,百姓,奴隶一起为伊利亚祈祷,他说只要足够虔诚,信仰足够纯粹,神灵就会带给罗德城救赎,伊利亚大人就能提着泰格维森的头颅得胜归来。 钥匙罗德里克那时是罗德城的首席骑士,他受不了荣誉被这么荒谬的理由践踏,于是私自带着自己的队伍出城加入了伊利亚的抗争队伍。 战争输了,输得彻彻底底,结果反了过来,是泰格维森提着伊利亚的头颅前来示威。 奥诺玛默把这次失败归罪于了罗德里克,领主说就是这个所谓的骑士,为了自己的私念亵渎了整个罗德城的信仰,让神灵看到了的子民并不虔诚。 在审判庭上,罗德里克被判有罪,他的膝盖被击碎,骑士勋章被夺走,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块屈辱性的乞讨证,他让罗德里克在伊利亚大人的领土上乞讨,想让他时时刻刻的意识到,现在的荒芜,就是他曾经背誓的后果。 然后是第二块,颁发者仍然是奥诺玛默,海盗撤退,他在伊利亚大人的领土上插上自己的族旗。 罗德里克拖着半只腿四处游说,他认为奥诺玛默的这个行为足够让伊利亚的子民反抗,奥诺玛默的行为有很多种解释,但是代理掌管,之后交给伊利亚的继承人绝对不在其中的任何一个解读内。 然而罗德里克不知道的是,奥诺玛默在城中插旗前就暗中安排了一群乔装成平民的士兵穿插在伊利亚的领土中,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乞丐的动向。 罗德里克对伊利亚的忠诚换来了刑罚,他第二次因为忠诚而被判有罪,他因为煽动百姓而被割下了一半舌头,奥诺玛默颇具创造力,他再次给罗德里克颁发了乞讨证,这个意图太明显,他要让这个硬骨头在衰弱的身体机能中服软,他还要让这个硬骨头眼睁睁的看见,当伊利亚的领土被占用,他能做的只有无能为力。 “第三个乞讨证,是罗德里克自己制作的,他说,这是最后的勋章......” 伊利亚听不下去了,他的泪不由自主的流,他只问了一句话,“现在的罗德城,还有多少枚这样的钥匙?” 第二十一章 格萨尔:插上渡鸦的翅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撤退!”格萨尔王的这声命令比激亢着呐喊进攻时还要雄壮。 撤退? 沙特阿卡的战士突然愣住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在确认这句话是谁的嘴巴说出来的,是哪位善于模仿的蠢驴在用格萨尔王的语气说绝对的禁语? 跟随格萨尔之后,他们还从来没有从格萨尔的口中听到“撤退”这样的话。 “愣着干嘛?变成木头了?撤退!”格萨尔又大吼。 战士们开始向后跑,最初是轻微的跨出几步,接着是疾走,最后是亡命般的狂奔,只有格萨尔断后。 危险,本能告诉了战士,这里有危险。 黑岩上,捆满了尖器的树干乌泱泱的落下,在战士们的后背处碎骨的落地,听得一行人感到了劫后余生的侥幸这种死法,可见不到奥多。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再一次先于战士危险岩间出口的腾腾杀气,他再次大吼,“停!” “盾墙” “呜” 孤岛之王叫停的声音刚刚落下,杀气腾腾的命令就封堵了出口来自另一方的命令。 这个地方的战士,使用了沙特阿卡的战斗方式。格萨尔感觉心里被刺伤。 “前进!” “呜”在出口的战士举着盾牌,横拿着利剑,在雄壮的“呜呜”声中,逼近了格萨尔和他的战士们。 “停” 那方的战士,第一排半蹲下来,用盾牌遮住了脚,第二排战士迅速举起盾牌,架起第二面墙。 这完全是孤岛的战术。格萨尔王知道了,有孤岛的人先于自己来到了这里。 沙特阿卡的战士呈圆形站开,每个人都面无惧色,盯着两到三个目标。 阻断道路的树干上,抽枝一样的生长出一个个人,他们全副武装,爬上了断木,跳落在沙特阿卡的战士前,和堵在岩石出口的敌人一起组成了完完全全的包围。 格萨尔站在沙特阿卡战士圆形阵型的中间,他对杰洛特递了个眼色,斩手者杰洛特解下腰后的副武器,扔给了格萨尔。 格萨尔举着两把斧头,目光凶狠,一前一后对峙着敌人。 “三十二人。会有些麻烦。”孤岛之王判断了战局。 “奥多的战士,以一当十。”杰洛特踩了踩土壤,准备向和他对视的敌人冲过去。 “我是说,他们会有些麻烦。” 一阵大笑以格萨尔为圆心荡开。 冲动好战的人并不只出生在沙特阿卡,这一声充满了嘲讽味道的笑声触怒了对方的战士。 一个有着红棕色长发,体壮如雄狮的战士咆哮着冲出了自家的盾墙。 “我早就注意到他了。”杰洛特走出了阵型,“把他交给我。” 这个人的瞳孔小到只有针尖的大小,全身都散发着张狂的气味,咆哮中吐出的唾沫星子有强烈的猛兽味道。 “你不用盾?”杰洛特模仿起格萨尔每当感觉势在必得时就会翘起的嘴角,“那我也不用斧头,对于暴脾气的女人,双拳绰绰有余。” 光荣而激烈的战斗一直是沙特阿卡人的向往。 红狮使用两把短刀,左右横挥,杰洛特背着手,灵巧的避闪。 “这么大的体型,你很灵活嘛。”白皙的斩手者在战斗中抽出空闲来赞许。 红狮眼中只剩一点的瞳孔透露出刺人的精芒,他在杰洛特说话时松懈的那一刹那,把利刃挥向了杰洛特的脖子。 杰洛特故意留下了这个破绽,他迅速的侧身,躲过了这个会致命的攻击,把铁样的拳头砸向了红狮的手肘。 红狮丢掉了一把短刀,他的手臂向外侧诡异的歪斜,更诡异的是,他除了像凶兽一样更加大口的吐着唾沫,没有叫痛一声。 “你和我一样?”杰洛特拉开了距离,谨慎的改变了步法,“不过我感觉不到痛是天生如此,你是,这个味道,你是吃了蘑菇吧?” 红狮一声怒吼,又一次“嗷嗷”的冲向杰洛特,短刀现在对他而言形同虚设,狂暴中的狮子只想用肌肉铠甲去正面对抗。 “这是不被认可的行为。”杰洛特一个侧翻躲过攻击后,重新握住了斧头。“你先违规,因为疯女人,我从来不会松懈。” 红狮的撞击落空,头上鲜血淋漓,黑岩上被撞了一个大洞,石子还在零星的掉落。 “我猜,你吃了不止一个。” 红狮擦干了迷住眼睛的血,在他的眼中,杰洛特已经是浸泡在鲜血中的死人,红狮要做的只有扑倒和啃食。 又一阵咆哮,红狮野蛮的奔来。 杰洛特早就走位到了对面的白岩前,完全没有善意的恶人反而不太可怕,红狮现在的思考太过单纯,杰洛特又一个侧翻之后,红狮再次撞上了巨岩。 红狮晃晃悠悠,刚站立起来,就立即垮下,刚踏出几步,就发软一样躺在地上,他在岩间之路上不断的抽搐,口中说着可能只有狮子才能听懂的低吠。 “不打了,和你打架,和看着你拿着石头自己砸自己没有区别。”杰洛特握了握斧头,一个飞斧精准的砍断了红狮的小指,“这回让你清醒,以后你每次战斗前都该看看手掌,它会告诉你,要听妈妈的话,注意饮食。” 杰洛特捏起这根断指,指着眼前的盾墙说,“你们没听清楚吗?你们只有三十二人,不,三十一人,对付沙特阿卡的战士,有些麻烦。” “杰洛特,回来。”格萨尔命令着。 “为什么,明明我们占优势。”斩手者杰洛特在一次胜利之后有些按压不住体内的野性了。 “回来!”格萨尔怒吼。 杰洛特的牙齿咬得啃啃响,“我们完全可以冲出去。” “插上渡鸦的翅膀都飞不出去了。” 杰洛特完全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杰洛特。”从来没有战斗过的罗圈腿亚登否定了杰洛特对局势的判断,“占优势的不是我们,是我们会非常麻烦。” 亚登用武器指了指天空,“我刚才随着的格萨尔王目光,看了看这片天,黑岩上细长的天空中,闪烁着停止不动的星光。” 斩手者跟随着指引抬了抬头,巨岩顶端隐秘的弓箭手多了起来,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是箭袋上的箭矢暴露了他们的企图。 “战士们,我们面对的敌人,比之前清点的多更多。”格萨尔王说道。 弓手没有攻击。 弓手为什么一直没有攻击? 格萨尔观察着前后两边敌人的同时,也在不断的留意着弓手们的举动。 在走进岩间之路时,他就在思考,如果我是这个领土的保卫者,我会做些什么措施。 我会设置中断来犯者的路障,我会安排伏兵挡住这群人的去路。伏兵,可以安排在黑岩间的洞穴中,而路障,路障只有从天而降才有最大的作用和威慑力。 巨岩上抛下的路障应证了格萨尔王的想法,他准确的判断保全了孤岛战士的性命。 而现在,格萨尔又开始了换位思考,现在为什么这群弓手没有发动攻击。 他们在等一个信号! 格萨尔行动了身子,两个战斧都对准了盾墙,孤岛之王发现了,真正的指挥者,在盾墙之中。 异色的双眸看破了盾墙,看到了那位有领袖气质的将领,不过,这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好像曾经见过。 第二十二章 伊利亚:另外的税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在老猎人尼尔的家中调养了一段时间,身体也渐渐康复。 尼尔很喜欢伊利亚的特殊还有手艺,他认为伊利亚对于力气的开发不同于常人,这个精干而亲和的男人,在温和中从来不缺失血性,但是又能在血性里看见眼色中温柔的底色。 伊利亚总能找到最好的干柴,这类干柴在燃烧时能在屋中散发香味,这种香木很难寻得,即便是熟识森林的自己都只能在狩猎时碰运气找到一颗两颗这样的树。 尼尔不太明白这么大人是怎么如此准确的找到了这样的树木,他的猜想是,可能这位大人进入森林后就香木就以根为脚,在他面前排布成林,在他离开后又把自己藏在森林中,不让太多人发现。 猎人同样诧异的是这位大人的力量。 当伊利亚挥动起斧头,简直可以把斧头看作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娴熟的技巧,把斧头使用得如同流水一样顺畅。伊利亚用石头和木材重新为这家人加固了住房,木头和木头之间的契合堪称艺术,仔细看都找不到结合的缝隙,让这个有些破败,当大风来袭简直有些岌岌可危的住房完善得如同是从一根巨树中整个雕琢出来的。 “谢谢你,大人。”为伊利亚提供无偿吃住的尼尔每次回家闻到香木的气味后总是不忘感谢。 “比起你为我做的,我为你们一家做的贡献微不足道。”伊利亚劈完了柴,拂去额头上健康的汗水后补充说道,“还有,不要叫我大人。” “当罗德城沦落成这样,没有人比我们还希望着一位英雄。” “我不是你们的英雄,我同样的需要一位英雄。” 可能比你们还有需要,因为我曾经陪伴过一位英雄。 伊利亚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提起了一件早就谋划好了的事情,“老尼尔,我今天借用了你的行囊。” “这个你随时都可以使用。” 伊利亚把尼尔带进屋中,拖出了行囊,“打开它。” 尼尔一头雾水的打开了坚实的袋子,里面是切割完毕的整头野猪肉,伊利亚甚至把不同部分的肉都按照建筑的条理都分了类。 猎人很开心,他开始招呼妻子丽贝诗,让她在晚上准备一顿大餐。 “大人,今天晚上的肉香会让主城的鼠人哈尔都羡慕。” 伊利亚赞同的说,“我建议你们用香木去烧烤野猪的后腿肉,这种焦香的肉会被烟熏上美妙的味道。” “我还要喝酒。”尼尔在吞咽着口水。 “是的,你们可以喝酒,我为你们打造的木桶这个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你们可以把酒放进这个木桶,存得越酒,酒就会越香。让年轻的费尔也参与,他到了喝酒的年纪,在沙特” 在沙特阿卡,孤岛的男孩如果能有麦芽酒绝对不会喝水。 还好,伊利亚及时打住了这句话,他做出一个痛心的表情让尼尔看见,让猎人尼尔不继续顺着伊利亚的话说下去,这家人很呵护伊利亚的遭遇,他们一直在暗中构想着这位大人在海盗囚禁的岁月中,经历着怎样不愿回忆的苦难。 “够吗?这些肉?”伊利亚拍着尼尔的肩膀问。 “够了。”尼尔肯定的回答,“足够好几顿大餐,我还可以把其中一块后腿后晒干,留到冬天结束那一天的庆祝。” “我是问,够支付这把弓和斧头吗?老尼尔,我身无分文。” “大人?家中的工具你随时都可以用。” “我需要购买,尼尔。” 伊利亚沉默一了会说:“我要离开。” “大人,外面不复以往,现在的罗德城并不安全。” “我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罗德城并不安全。” “大人......那你还能去哪里呢?” “不知道,但是我担心继续居住在这里,哈尔会创造出另外的税收方式。” “你渐渐康复了,你可以和我一起承担,费尔也长大了” “尼尔,我完全相信你曾经是那位大人领土下的居民,你有颗善良又淳朴的心,但是未来的这个税负,你本来就不该承受。” 尼尔默不作声,走向了挂着武器的墙壁。 “无论如何你都要离开?” “都要离开。” 尼尔看着武器,在伊利亚最初提出要帮忙狩猎时,伊利亚指向的就是旧弓和钝斧,这个眼力是在沙特阿卡的战斗中无意识得到的,为了达成起初的交易,他竭力的避免了尼尔会因为趁手的工具被借出而导致的不舍。 “这样吧。”尼尔取下了最喜爱的弓与斧头,还送了一袋装满箭矢的箭囊。 “错了,尼尔。我是用野猪肉和住房的返修费用来购买对我来说最趁手的那两种。” “大人,那是旧弓和钝斧。” “这最好用,我的家乡”伊利亚在想这个随口说出的“家乡”能有什么足够让尼尔信服的谚语,“我的家乡是个诗人之乡,那里有一句谚语,伟大的吟游诗人不用昂贵的鲁特琴。” 尼尔是个经历了不少人情世故的成年人,他接受了伊利亚的这句敷衍,交给了旧弓和盾斧。 “晚些走,在结束最后一顿晚饭之后?我会按照你的方法,用香木去烧烤野猪肉。” “不行,我们还得找些生叶,裹住吱吱作响的肉片,一口清脆,一口肉香。” “好。”尼尔开心的笑着,“伊利亚大人的子民从来不会忘记从田地里找食物的能力。” 猎人没有让伊利亚出门,自己也没有出去,他让最小的儿子尼米去找生叶,最小的尼米一直把爬树玩泥当做游戏,顺便寻来很多老尼尔都没有见过的甜美果实,还有稀奇的鸟蛋。 找菜叶,这对于精力过剩的小孩来说是太过简单的任务,更何况任务的奖励无比丰厚,是好久都没吃过的烤猪肉。 尼米脱缰一样蹦了出去,一路欢歌。 “出去之后你住哪里呢?” “老尼尔,你见过我修房子的手艺。”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如果你需要帮手” “不,你们帮助了我够多。我会直接在你带我去的那个森林居住下来,这样我修房子就省去很多搬运木材的力气,我跟着你这么久,也学会了狩猎的技巧,不会饿肚子。” 尼尔低着头思索了一下,他总觉得有需要叮嘱的事情被遗忘了,“对了,森林中有一种蘑菇不能吃,那是尼米发现的,有一次我饿得正谎,随手就摘了一朵,幸好没吃,那是一种能让动物和人一起发狂的蘑菇,它很好辨认,有着猩红的菇伞。” “我觉得罗德城可能吃了一大盆。” 屋里哈哈哈的笑起。 尼米在找菜的途中遇到了哥哥,费尔和尼米一起回到了家,兄长双手空空,精神有些恍惚,当伊利亚把裹着烤肉的脆叶送到他嘴边时,费尔都是木讷的吞。 “大人。”老猎人在几口大酒下肚后,思维终于开阔起来,他想起了要叮嘱的事情,“我想起了,无论之后你想去哪里暂住,西边的森林都不要去,哪里很不安静,有些邪乎的传说,包括我都听见了,一到深夜,就有诡异的叫声。” “对啊。”费尔也开始了叮嘱,“那里诡异的很。”说完话,他又塞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好像没有吃出滋味,“不只是叫声诡异,影像也诡异” 欲言又止之后,费尔说完了话: “我今天在西边的森林,好像看见了哥哥的灵魂。” “乔劳尔?”母亲丽贝诗最先开口问,她终于和自己和解之后,已经开始承认,这个屋中担任哥哥这个角色的只有费尔了。 “可能是他吧,也许我看错了。” 费尔这时才尝出了吃的是肉,是带血的肉,这次他感知出奇的灵敏,费尔还感觉到肉被咬到后的疼痛他在愣神中咬到了舌头。 第二十三章 格萨尔:利风擦痛了耳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确定了对方的首领,格萨尔走出了沙特阿卡战士围成的圆形阵型,他目测了距离后,奋力的掷出了飞斧。 “嗡”,木盾在哭泣。 “你是首领吧。”格萨尔大声质问。 “我是。”四块木盾双双打开,一个稳重的将领走了出来,“好久不见,格萨尔。” 你们果然认识知道我。 格萨尔在刚上岸时,通过和那一小队的人交流,就确定这个岛屿上流传着他的名字。 不会有人“咯咯咯”的笑,那个小队长模样的男人,是在用笑声掩饰即将脱口而出的“格萨尔”。 “对,我认识你,你把我忘了?” “我不会记住一个死人。”格萨尔瞪着首领,“将要死去的也不会记住。” “那对于死里逃生的人呢?”首领抬高了双臂,很明显的,一只手的动作不够协调,有很严重的旧伤。 “你是说对于一个对生命不懂珍惜,即将换一个方式死亡的人?我同样记不住。”格萨尔歪着嘴巴在笑。 “你们人数不占优势。”首领提醒着格萨尔不合时宜的微笑。 “孤岛之王,以一当千。”格萨尔用战斧在手掌和手背间转圈,每当他做起这个动作,就意味着这把斧头必须尝到鲜血。 “沙特阿卡的战士,一个人就是一支战队,你现在面对的,可不止一支战队。”格萨尔做好了战斗的姿势,把空气吸得阵阵作响。 “沙特阿卡。”孤岛之王高呼。 “呜”战士狂吼。 “我们,看见了这里!” “呜”战士亢奋。 “我们,来到了这里!” “呜”战士激昂。 “我们征服这里!” “呜”战士狂怒。 格萨尔的心思是透明的蜘蛛网,他敏锐又果断的捕捉到了前后两排对手的心理波动。 首领那方的敌人,盾靠着盾,肩并着肩,纪律严明,在沙特阿卡的怒吼中因为有同伴的依靠,他们即便在害怕,但是他们没有丢掉勇气。 至于路障前的敌人,他们因为寻求机动性而选择了松散站位,同时因为有把自己的道路也阻断了的路障,这导致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失去团结的力量,都是孤独的个体。 突破口,就在路障前。 “战斗!”孤岛之王怒吼。 来自地牢的战士不是十全十美,任意拎一个出来都是劣迹斑斑,野性难驯,只有在格萨尔的怒吼下,他们的野性才会释放在正确的方向。 孤岛之王话音一落,沙特阿卡的战士就一起冲向了路障前的敌人。 在推攘、踹踢还有孤岛的战士最擅长的劈砍下,尖木上不久就串满了人。 盾墙前的将领沉着的发号着命令。 “前进!” 盾墙伴随着“呜呜”声,步步逼近了格萨尔和他的战士。 沙特阿卡的战斗方法,不是你们能使用的。格萨尔嘲讽样的抬起了嘴角。 “上!” 战士们踩上横着的人柱,登上了圆木顶端。 格萨尔居高临下,宛若天神。 盾军兵临木下,坚固得像个移动的防线。 顶上的盾牌打开,首领庄重的看着格萨尔。 “孤岛之王,你真的忘记我是谁了?” “我的脑子从来不去记忆死去和即将死去的败将。” “那这样呢?能不能唤醒你的记忆?” 木盾中的首领挥出格萨尔先前掷出的斧头,格萨尔岿然不动,斧头从肩上飞过,利风擦痛了耳朵。 在飞斧中生还? 格萨尔脑中浮现起一位骑马逃亡的将领。 哦,孤岛之王知道了,第一次来到安蒂缇娜的岛上,有一个敌人确实在飞斧中生还。 “安蒂缇娜?在那个岛上,抛弃部下的将领?” “为了下一次战斗,必须忍痛割舍的将领。” “我记得你。”格萨尔鬼魅一样的笑,“遗憾,我很快就会把你忘记。” “跳!” 沙特阿卡的战士是下凡的战神,他们猛力的一跃,攻破了顽固的防御,在敌方的阵型中开始了厮杀。他们迅速的在森严的防御中破开了一个大洞,靠着战斗的默契,在敌人的防御阵型中组成了一个圆。 攻守的双方一下换了个顺序。 被逼到路障前的敌人,想跑不敢,他们知道,一旦把背留给这群战士,立马就会迎来刀斧,在黑岩间的敌人同样想逃不敢,因为那个首领赤红着眼睛在为一切断后。 “我都说了,最早之前就说了,面对沙特阿卡的战士你们会有麻烦,因为奥多的战士” “以一当十!” 战士群呼。 “格萨尔王。”一个声音嘶哑的响起,“格萨尔王对吧?我们都有麻烦。” 那头红狮苏醒了。 他浑身是血,一只手无力的垂着,另一只断指的手紧紧的握住短刀,短刀的尖锐处,对准了希瑞的喉咙。 希瑞发着抖,哭泣着,也微笑着。 “没事的,孤岛之王,我本来终身都见不到奥多” “住嘴。”红狮子注意到自己的手,“格萨尔,你夺走了我的小指?” “是我。”杰洛特掏出战利品,故意咬掉了小指上的指甲盖,“想要回去?你可以问问你妈妈能不能在造一个你。” “放开他。”格萨尔说。 “放开活下来的机会?”红狮脑袋昏沉,但重回了理智,“你先放下斧头。” 格萨尔扔掉了斧头。 “你们都要放下。” “不要,不要。”希瑞害怕的大哭,“我即将去见奥多,喝上喝不完的麦芽酒,和伟大的英灵战斗,不要放下你们的武器。” 杰洛特也扔下的斧头,其他战士也扔了。 “放心,希瑞,我用拳头一样打得赢他们。”杰洛特揉了揉鼻子,“还有,你的年龄,不适合喝麦芽酒,晚点去见奥多,奥多的宫殿只有酒和战斗,没有女人。会享受无尽战斗的老男人,往往都在另一种战斗中不能发挥优势,尤其是这个老农夫。” 说完,杰洛特顽皮的眨了眨眼睛。 老农夫希尔斯塔哈哈大笑,沙特阿卡的战士也大笑,希瑞大笑着为哭泣壮胆,虽然他又一次没听他们的话。 “格萨尔王。” 首领走出了盾阵,他的食指高高举向天空。 “我被你打败过一次,我甚至相信我会被你打败一次又一次。但每一次和你对阵,我都是精心准备准备!” 声音通过食指在黑岩间的一线长天中炸裂。 弓手在岩石中现身,弓弦拉满,箭头像即将陨落的星星。 “这不是你想要的胜利。”格萨尔两边的嘴角都翘了起来。 “我听人说过,你了解任何一个战士的心理,我起初不信,我以为他只是说你懂得自己战士的想法。”首领收起了手指,弓手一下子又重新隐匿在岩间,像重来没有出现过的兵种,“这就是你的伟大之处,你懂你的战士,你也懂我的想法,你说的没错,这不是我要的胜利。” 第二十四章 伊利亚:垂危着衰亡的歌唱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费尔因为咬到舌头而龇牙咧嘴的忍痛中,这场不太快乐的肉宴结束了,伊利亚临走前向老尼尔要了一块磨刀石,他在腰上系着斧头,背上背着弯弓走出了门。 “不要去西边的森林。”尼尔在进行最后的叮嘱,“伊利亚。” 伊利亚停在门口,微微侧过了头,在侧影中,他的高挺精致的鼻梁显露出贵族该有的气质,“你说什么?” “伊利亚大人,你回来了。”老猎人端端正正的坐着,与之相反的,就是家人的目瞪口呆。 “外貌会随着环境改变,口音也会,习惯会去适应不同的环境,经历也会这样,但是人的内核不会变,伊利亚大人,你的本性没有变,背上伊利亚这个名字的人都有种根深蒂固的温柔,伊利亚大人,我不会认错。” “你认错了。我叫做松鼠。”伊利亚关上了猎人小屋的门。 伊利亚在黑夜中感觉到一种逼迫感,尖锐的黑夜一齐对准了他,把他的视线赶到命运之地的彼端,他隐隐的觉得,西边的森林和他脖子前的松鼠尾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如何,他都得去看看,这支罗德城的叛逆的团体是什么样的存在。 黑夜变成了具体的实物,它用隐隐的灼热点撞着伊利亚的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伊利亚,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去那个森林。” 伊利亚听出来,是费尔在他背后说话,“你走得真快,我都是连走带跑才追上你,拿上,在夜间走路不能没有提灯。” “谢谢。”伊利亚看着被灯火照亮的费尔,他平平淡淡的脸更像母亲一些,伊利亚安静的呼吸着,他明白,不会有人为了一盏灯特意的跑这么远。 “如果你真的要去那个森林”果不其然,当费尔的不自在战胜了他的克制后,年轻人沉不住气开了口,“会有人怀疑你,你只需要说,你需要一把钥匙。” 费尔抿了抿嘴,转身走了回去。 “你就不为自己留盏灯?” “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现在闭眼和睁眼又有什么区别。” 伊利亚嗤的一声笑变成风,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年轻的费尔以这种方式达成和解。 在归雁祭,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会在游子的双足上缠上秋风,免除他们旅途上的劳顿,伊利亚被秋风驱动,一路带风行走,从耳边的呼呼风声,走到了听见了流水潺潺。 夜晚中的溪流像开裂的大地倾覆着的黑血,在难以愈合的伤口中垂危着衰微的哀唱。 伊利亚逆着溪流行走,往高处爬坡也没有感觉到劳累,他时不时踩到了软糯的泥土,伊利亚不解这个歌声来自于什么,于是用提灯照亮了溪边的小径。 羽翼脆弱的扑腾,黑色的羽毛中有着竖状的条形纹路。 伊利亚一只眼睑收紧,想要避过这种鸟,它们的特征太过明显,像死亡一样的黑色中包裹着象征白骨纹路,这种鸟的歌唱,像地底的白骨在黑暗中歌颂着死亡,它叫做死歌,这种鸟有一个不详的寓意,传说只要当它为你歌唱,这个听见的人就会经历必须直视的突如其来的死亡。 但是伊利亚回避不了这样的鸟,它们一只一只的落在溪边,歪垂着头,抽搐着一只或者两只爪,用无力的声音在为自己送终。 伊利亚拿起了一只,在一动不动的死歌身上,他仍能感受到它急速的心跳。 伊利亚把提灯伸展到身体所能及的极限,死亡一望无际,他猜测到了死歌死亡的原因,这条溪水对飞鸟有致命的吸引力,在灯光稀微处,伊利亚看到死歌在溪边驻足饮水,然后僵直的倒下,除了歌声空灵。 那可能就是命运的彼端。 如果死歌的寓意终将应验,伊利亚知道,在罗德城,他会经历不止一次的死亡,当误以为踩到的软糯泥团,就是死歌时,他在无意间每终结的一只,就有一只为他歌唱。 正在唱歌的死亡吹走了伊利亚的颜色,提灯消失了重量,灯火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伊利亚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这里的死歌停止了歌唱与飞翔,这里的流水在更深更远的地方漫延,黑色的树散发着安静的气息,伊利亚摸着黑走了一段路,他感觉自己获得了盲视,即便在皑皑森林中,也没有撞到一棵树。 然而藤蔓却不可避免,伊利亚被藤蔓绊住了脚,他身体前倾,疾跑了几步踩到了苔藓,最终他还是碰撞到了黑木。 惨烈的疼痛让伊利亚专注,他想起了自己许久没有使用的天赋,伊利亚靠着树木盘坐下来,感受着黑木,他沉到了黑木根下。 我不会造船,把你解剖;我不会筑城,让你残破;我希望你能接纳我,当罗德城在我的双眼之上,我希望你们的根能把我的身体包裹,我的眼要共享你们的眼,我还要共享你们的感受,我要经历你们的经历,我要看到我离开时期的经过。 树根开始盘绕,没有一个根系去附着伊利亚的肌肤,吸收他的营养,它们变成了温吞的圆宫,一层层覆盖,一层层密绕,伊利亚反而从树根中得到了力量,他的精神比在沙特阿卡时还要强壮,黑木根像戏台的剧幕,夸张的以开花的形状散开,伊利亚站在了四散的根上,他看了看,树根是地面起伏的波浪。 伊利亚了解树木,正因如此,他才知道自己真的踏在了荒谬至极的地方这哪里是黑木成林,这里是森林的逆长,他踩着树木的根,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把自己献祭给大海的人,被奥多拒绝;游历冥界后,又被亡灵之神奥犹朵拉拒绝,现在你又希冀着我把你收留?” 这是一个阴柔的男声。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为什么要来这?难道你以为还会有第三个地方收留你?” 伊利亚寻着声音找到了说话的人,他所在的天空没有月亮,但是银白色的光芒如细雨一样在他身上飘落,光芒,在鬼魅的面庞上流动,打湿了他的黑衣,照亮了一张伊利亚都看不透的善恶难辨的面容。 另人窒息的不安使伊利亚喘了几口粗气,发现并没有用,他完全停止了呼吸,他的肺中填满了黑色的水,伊利亚像鱼一样直接从水中获得了空气。 知道我去过奥多的角斗场,还知道我渡过冥河见到了亡灵之神奥犹朵拉,这是哪里?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逆长的树木,我踩着的树根,都是真实的。 那现在,我只有两个可能:我在梦中仍在做梦,第二我因为某种原因,活在了一个狂人的逻辑中。 “这里是哪?”伊利亚试探的问。 “这里?这里是世界末日的起点。” 伊利亚紧张的摸了摸腰间的斧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他自问:“我的弓和斧头?” “在这里,不是你的东西,带不来,也拿不走。” 第二十五章 格萨尔:成为我的战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希瑞。”格萨尔沉着的喊着男孩的名字,“听那个红毛狗的话,不要动,没什么危险,今天,沙特阿卡人谁都不会去见奥多。” “沙特阿卡人尊敬的只有奥多?”敌方骄傲的首领在问。 “当然不止,我们还尊重重视荣誉的战士。” “格萨尔,我曾经和泰格维森战斗过,我和你也战斗过,我和海洋上好多各自称王的人都战斗过,这里面,我唯独想得到你的尊敬。” “我的尊敬?凭你的部下劫持一个小孩来左右战局?如果你现在面对的是战士格萨尔,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个飞斧把这个小孩砍死,然后再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为这个孩子献祭,还是战士的我从来不把可能威胁胜利的变量交给对手。利用我现在的身份来投机的对手,永远得不到我的尊重。” 敌方的首领面向自己的部队,他不协调的那只大手一挥,战士抛过来一张盾。 “决斗?”首领说。 “奥多的战士从来不拒绝决斗的邀请,无论决斗发起者多么卑劣。”格萨尔踢起地上的战斧,战斧就像是被锻造之神倾注了毕生心血,自己就飞到了格萨尔手中。 “以奥多之名?” “你不是奥多的信徒。”格萨尔轻蔑的说,“奥多的宫殿连你的呼吸都不会接纳。” “那就看看我们各自神,谁更强大,是你善战的奥多,还是我仁慈的女神。” “我赢了,你放走他们,你要保证他们安然无恙,我也保证,我会跟着你走。”格萨尔知道,因为黑岩上弓箭手的存在,无论沙特阿卡的战士多么强大,都无法全身而退,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得“吾血之血”的安全。 “好提议,我接受了。那么,要是我赢了” “不,没有另外的结果,你无法战胜我,我是来自孤岛沙特阿卡的王。” “好” 首领话没有说完就急退了几步,他向格萨尔扔出了盾牌。 孤岛之王热衷这样的正面对抗,他一个弓步,准备砍碎这张飞盾,突然,首领的人影出现在了正在下落的飞盾前,他的距离感控制得极好,利剑一挥,砍到了格萨尔的胸膛。 “好强。” 观战的杰洛特赞叹着敌方的首领,如果决斗的是他,他刚才就死在了这把剑下。 “好强。”杰洛特同时在赞叹着他的王,在这么高明的伪装下,格萨尔王居然只受到皮外伤,这是只有在永无止尽的战斗中才能磨练出的堪比野兽的本能,果然,杰洛特确定了,他的王是最接近那个爬上生命之树,用凡人之躯去和神灵搏斗的男人。 格萨尔退了好几步,在串着三个人的人柱前停住了,他垂着斧头,另一只手按进了伤口,他面不改色的摸着伤口的纹路,孤岛之王不再大幅度的做动作,把那只沾满了血的手拿到了眼前,他尝了血,他吃了指甲中的肉沫,他的五指印盖在了脸上。 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在格萨尔的面孔中知道了可怕的定义,真正的可怕就是一位王在胸有激雷时还保持着平静的面容。 “打得好。”孤岛之王说,“我认可你。” 对方的首领被恐惧撕裂了心,他强作镇定的保持着距离,不该丢掉那张盾,不该丢掉那张盾,他攻击的姿势中不断想着该怎么防御。 格萨尔嚎啕着狂奔,战斧和他成为了一体,它不断从刁钻的角度疾风暴雨般的砍向敌人。 敌方的首领勉强格挡,在格萨尔密不透风的攻击中,他已经寻找不到片刻的喘息,更不要说任何反击的机会。 他看不到格萨尔的身影,战斧从四面八方如浪涛样涌来,这位骄傲的首领感觉自己是在残船上泅渡的难民,遮挡身体的那块木板,随时都会被凶浪击破。 他看见了凶浪,看见了格萨尔从凶浪中踏浪而出,他也清楚的看见在临近死亡时,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他看见格萨尔异色的双眸中的仁慈,看见了被破开的衣裳里散发着的神光,还有他掉转斧头,用斧背砍向了自己手腕。 首领的武器脱手了,长剑在黑岩上碰撞,碰撞声宣布了决斗的结果。 “我都说了。”格萨尔用战斧对准了首领,“不会有另外的结果。” “奥多赐予的能力?” “是我选择了奥多。” “我居然活着。” “对于强壮的决斗者,我的选择是不留余力的厮杀,但对于智慧的决斗者,我希望他能成为我的战斧。” “孤岛之王。”首领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起,他膝盖发软,想要跪下。 “放走他们,我跟着你走。” “当然,这是在奥多和我的女神见证下的决斗。” 首领对红狮点头,希瑞被推了出去。 “让你的人收好武器,我要看到我的人回到船上。” “孤岛之王。”老农夫瓦尔斯塔罕见的称呼起比他年轻许多的男性为王,“我们还可以战斗。”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你们听好了,我们要征服的是更广阔的大海和大地,现在不要着急去见奥多,只要身前有过荣誉的战斗,无论你最终是醉死,老死,被野猪撞死,还是战死,奥多都会邀请你进入天神的宫殿。” 格萨尔随口就改变了进入奥多宫殿的方式,在永远贫瘠的沙特阿卡,岛民们创造了一个符合内心道德观念的神灵: 你为了生存,必须杀戮,必须掠夺,必须嗜血,必须强壮,必须野蛮,然而,当格萨尔对于外面的时间有过短暂又短浅的窥探之后,他渐渐发现目前沙特阿卡的这个道德意义太过极端,只要有肥沃的土地,岛民们就没有必要信奉奥多,信奉奥多的杀戮,生存不应该用死亡来作为赌注,沙特阿卡的生存方式,一直都存在着错误。 对方的首领高举起了拳头,松开了五指,他的战士一齐收起了武器。 格萨尔的战士没有着急逃走,他们没有认为自己已经输了,希瑞跑到了格萨尔的怀中,“你要跟着他们?你不会去见奥多吧?”男孩问。 “除非奥多敢向我发出决斗的邀请,否则不敢见我。”格萨尔说完,把希瑞推向身后。 “你们快走。” “我们没有输。” “不要只看大地,不要只看大海,我们的头上还有满弓的箭。奥多不会接受刻意赴死的亡灵。” “我们会回来,那个时候,我会让你成为这片土地的王。”杰洛特捂住格萨尔的手肘行了兄弟礼后,抓住了不愿离去的希瑞,把他拖向了船。 敌方为沙特阿卡的战士让开的道路又迅速聚集,首领漫不经心的抬起伤臂,向着格萨尔挥动了两指。 岩上的弓箭如渡鸦群飞样离弦。 格萨尔在乱箭中毫发无损。 “你还在攻击?你违背了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天神见证下的决斗。”格萨尔沉静的在说。 “我是让你知道,我可以遵守奥多的规则,我同样也可以破坏。那个乱箭是为了告诉你,我可以在决斗失败之后仍然让弓手攻击你,但是,同样的也可以违背我的立场,让弓手的攻击失去意义。现在仁慈的女神让你活了下来,我要问你,格萨尔,女神让你活下,是对你个人的仁慈,还是对这个土地上所有居民的仁慈。” “奥多给了我赐福,让我在乱箭中毫发无伤,所以这片土地注定属于我,这片土地上,我向你保证,只有我的敌人才会尝血。” “王的承诺?” “孤岛之王,格萨尔的承诺。” 首领侧身让道,“我会告诉奥诺玛默,格萨尔身负重伤逃亡,死在了大海上,我还会加一句,是我亲眼看到格萨尔死在了大海。” 首领的战士分列两排,让黑岩之路更加狭小。 “不,决斗中是我赢了,奥多在上,我兑现决斗时的承诺,我跟你走。” 第二十六章 伊利亚:让我看到这个神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逆长的森林中吐息着荒诞的气体,迷离虚莽的迷雾矛盾的把这个地方变成了具有实感的梦境。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那个面容阴柔,眼神却凶狠无比的男人问着伊利亚。 伊利亚没有在意这个不必要继续的问答,他看了看四周和天空。 四周一片坦途,像一张薄薄的碟片,在无限的延伸,但是却不与天际接壤。天际是一片伞状堆积而成的绿意,与棕黄色的根表平行,伊利亚站在这,感觉自己身在被切割后时空之间的间隙。 “真的不继续问了?”面容阴柔的男人继续说道,“比如说我是谁,又比如我为什么要在这,再比如说问我一些终极的问题,包含不限于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存在,这个地方的功能是什么?是谁赋予了这个地方功能?” 伊利亚看着伞状的天空出神,绿色的天,他从来没有见过,可能这是绿色的梦,不,这一定是绿色的梦。 善耕的伊利亚曾经对儿子说过,伊利亚一族都会见证一个绿色的神迹,他们会根据自己对这个神迹不同的理解,获得天赐的手艺,那时善耕的伊利亚指着富饶的田地对儿子说,他决定不在使用武力的原因就在于此,当创造出了改变农耕方式的农具了,善耕的伊利亚认为这个能最大限度使用牲畜力量的农具,可以用丰收真正的改变人类的进程。 “我什么时候能够看到?”那时的小伊利亚问。 “不要着急。”善耕的伊利亚摸着儿子的头,“你会自然而然的进入命运交给你的角色。” “命运会让我看到这个神迹?” “不,是神灵,神灵会在一个喧闹场结束后让你走上另一个喧闹场,那个时候你往下看看,场下,就是你的神迹。” 伊利亚想起了这段话,他对眼前连气质都是黑色的男人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神灵。” 这个男人一下子羞涩起来,他手臂一挥,一道黑色的光鳞隔绝了两人,待每个鳞片都变成小蛇褪去,这个男人脸上都还有些许黑色的羞愧。 “不,不不不,别这么讲。”他退了好几步,踩到的小蛇又重新变成鳞片回到了他的长袍,整理好仪容之后,他抚胸弯腰说道,“我不是神灵,是神侍,神侍沃尔西。” “沃尔西。守护生命之泉的沃尔西?” 沃尔西做出了同时掺杂着赞同和否认的表情,“没错,不过你们现在又把这个死水称为生命之泉了?” “当我还小时,妈妈就告诉了我” “嘘”沃尔西做出了禁声的手势,分叉的舌头从食指两端吐出,“你们能经历的时间都太短,你妈妈告诉你的久远的故事,对我而言就是打个哈欠这么长的时间该死,这么短的时间,这个东西就又改变了名字,无底之渊,幽冥之河,现在又叫什么?” “生命之泉。” “你一定被告知,它一直就叫这个名字。” 伊利亚默认了沃尔西的猜测,确是如此,在他的身躯能够安然的躺进狭小的睡床时,母亲在床边就是这么对他讲的,而母亲也是在同样狭小的地方,以同样的身姿和心智被告知了这个故事。 “那它实际叫什么名字。” 沃尔西情绪激动的展开了双手,十指弹成了十条黝黑的蛇,他急忙转身背对着伊利亚,把双手揣在怀中,“别别别别别”沃尔西一直制止着情绪,直到十蛇重新变回了十指。 “嗯”沃尔西摇晃着脑袋,“在枯燥的环境待太久了,一说话就会激动,一激动就会这样,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可能闲到对养料取名字,你酿酒时会为每一个麦芽取名字?你吃面包时,会为每一口面包取名字?你造船时,会为每一个木板木板取名字?” “会。” 沃尔西骤然停止了口若悬河的论述,他的并行论证有着很大的弱点,对于没有抵抗力的人,沃尔西丰富的生命经历会像一块块累积的石头一样,总会有最后一块把对方压垮,但如果有一个论证被击溃,看似不可战胜的逻辑就是纸糊的逼真黑岩,一吹就倒塌。 “你是说”沃尔西瞪大了棕色的眼睛,竖起的瞳孔如看到了猎物时一样尖细如针。 “是的,我能知道每一个木板的名字,它们叫腐坏,踏实,韧性,虫蛀,它们还喜欢称呼彼此的遭遇,有些叫做雷劈,风断,烂根......” “停停停。” “不过不是我为它们取名字,是它们告诉我它们的名字。” “嗯,我懂了两件事。”沃尔西摸着下巴,“你比我还要闲,你比黑鸟奥威尔还要讨厌。” “我也懂了一件事。” 伊利亚在呼吸了逆长森林的吐息后,觉得全身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他在这里有了种前所未有的松弛,这个不是死亡时的解脱感在快要死亡时,那种不愿意承认的留恋仍然是烦心的束缚;也不是醉酒后的舒畅,伊利亚醉酒后和尘世的若即若离仍然让他彷徨,这里的舒适,是一种终于和一切都没有关系的遁世感。 “懂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回答你。” “神侍没有故事中那么高高在上,你们更像是活在不同地方的普通人。” “狗屎,你才见过几个神侍。” “一个。” “那你见过以神灵自居的凡人么?” “没有。” 沃尔西瞬间闭紧了双唇,嘴巴成了一条缝,看得出来,神侍脸上全部都是不加掩饰的无奈还有气愤。 沃尔西决定不要去询问伊利亚,引导他的说辞来证明自己的结论,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大段话:“我见过把自己当做神灵的凡人。天城里面也有这类东西,因为靠近主神,有些神侍胡说八道的把自己当做了神灵,尤其是那只黑鸟。” “虽然其他神侍我没有见过,但是我觉得你是不错的神侍,像凡人。” “哼。”沃尔西摇头晃脑的走开,“凡人中欣赏我的只有沙特阿卡人,毕竟奥多的身体里有一部分是流着我的血液。” “难怪我感觉和你亲近。” “你可不是沙特阿卡人,你只是去过沙特阿卡,就像你来到了这里,你同样不是神侍,你永远都成为不了神侍。” “为什么我成不了?” “你的名字时谁给你取的?” “父亲。” “你父亲是神灵?” “不是。” “那你永远都不是神侍。” 沃尔西高傲的走开,这个时候伊利亚才发现,沃尔西的黑袍是一条条密集排布的黑蛇,它们如瀑布般不断的流动到沃尔西脚下,这样可以让沃尔西可以不用迈腿就踩着两汪黑泉前进。 “快些跟来。”黑袍样的蛇瀑中分娩出一个沃尔西的头,“这里要下雨了。” 第二十七章 格萨尔:没有善良和恶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决定跟着这位首领走,要用他熟悉的路线,去看看这片土地。 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格萨尔总算踩在了这个肥沃的,他心中向往已久的田野上。 孤岛之王在土地上沉思,自从伊利亚离开后,我一直认为是伊利亚离开了我,其实我是知道的,是我在逃避你,伊利亚,是我把自己藏在了内心修筑已久的迷宫中。 你体内没有孤岛的血液,泰格维森杀掉了你的父亲,然而我对你的信任超过了任何人,但是当我带上了王冠,我也开始用最简明的标签来评判所有的人。 伊利亚,天才的筑船者,外来者,对于孤岛,有仇恨的种子。 作为王的我,是这么评断着你的。 当你离开,我确实松了口气,我必须庆幸,最大的不安定因素离开了孤岛。 然而我身为战士的血液仍然在流淌,当我取下王冠后仍然能看懂你的想法,你甚至比我本人还要先发现,成为孤岛之王的格萨尔会重视筑船的伊利亚这个隐患。 于是你离开了孤岛,驾驶着小船,不带一只渡鸦,在大海上夜以继日。 我在逃避你,同样夜以继日。 我不断的被自己嘲笑,我几乎看见身为战士的格萨尔拿着战斧对着身为孤岛之王的我示威般的嘲笑。 战士格萨尔在嘲笑说,你居然怕自己的手足,你居然怕自己的战士,你居然怕为你造了一艘艘船支的伊利亚,你居然对最信任的人回报着等价的怀疑。你比妇孺还要无能,比瞎子还要盲目,比泰格维森还要贪恋固有的位置。 我感到,战士的我不断对我砍杀,孤岛之王的我不断受伤,却没有反抗的能力,我的盾牌一次次破损,然而我本人又不断在自我暗示中痊愈,不断的强壮,最后强壮到不怕来自战士格萨尔的挑衅,他的攻击对身为王的我不痛不痒。 大海中有你的召唤,我听见了,早就听见了,希瑞也听见了,我不敢来,我把命运交给希瑞,希瑞像是从我左肋生出的男孩,拥有我引以为傲的能力,他能观海,能听见岛屿的呼唤,我把下一次远航的行程赌在他身上。 我在梦中斩断了像脐带,像海蛇,像藤蔓,像雄草根的束缚,然后海风把船吹到了这,走在这个岩间之路上,我更有一种感受,这是你早就踏足过的土壤,伊利亚,你是不是在这? 格萨尔在岩间之路上思绪飘散,海风呼呼的吹来,那个将领加快了脚步,他非常匆忙的跑起来,比命悬一线时还要紧张。 “急着领赏?” “格萨尔,快跑起来。” 格萨尔还是保持着原来迅速的行走。 “格萨尔,快跑!自衔的蛇会把这两块黑白岩封闭。” 格萨尔停在了路途中,他没有跑出去,盯着黑白岩,听着风。 岩间之路上翻新的泥土可能证明着这个人说的不是假话,但是什么蛇会撼动如此巨大的黑白岩石? 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命运,只有跨过了一道又一道新生之门还能归来的人才是命运之子,平凡的人会引以为傲久居,生活,死亡在原来的土壤上,这不是错误,是他们的生命承受不了外力的推动。 如果这条不存在的蛇真的能推动岩石,那这个黑白巨岩可能是巨人的门,如果它现在把我关闭在外,我就命终于此,如果我能跨过去,我就去接受我的命运,我就去征服门后更加未知又宏大的世界。 “格萨尔!” 将领大声的喊起,他见过太多次巨蛇之环把巨岩关闭的场面,巨岩之门没有善良和恶行,一直保持着决然的公正,他看到过黑岩关闭后挤死了前来侵略的敌人,也看到过自己的战士被关闭在海岸之外,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在空前咆哮的海风中,巨岩会因为格萨尔的来到大门洞开。 格萨尔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我发现所有的地方都有一个相似的习俗,喜欢把绝高的事物赋予神话,我的孤岛,沙特阿卡人把一颗巨树取名为生命之树,你们把这个叫做什么?” “公正之门。左边的黑岩是我们的罪孽,右边的黑岩是我们的救赎,行走在岩间之路上的行人都会接受到无声的审判,对于有罪的人,黑蛇会不断的自衔,收拢这两块岩石。” “这么说,即便是孤岛之王,即便我们所到之处都是掠夺,以你们的标准来判断,我仍然是无罪的。” “应该这么说,王的罪过不是由过去和当下来评判。” 格萨尔隔空点了点这个人,赞同他的智慧。 格萨尔的手指僵在空中,歪着头的同时也在歪着嘴巴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决斗时我认为你即将死亡,没有问你。” “乔劳尔。” “乔劳尔。我,我的战士,居然从开始到现在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格萨尔一个疾步,用斧头抵住了乔劳尔的脖子,“你从头到尾都在用我们的语言说话。用孤岛,沙特阿卡的语言。” “格萨尔,我曾经有过自不量力的时期,我认为我对抗过这么多海盗,我把这么多海盗驱逐出这片土地,我想当然的认为我同样能击溃你。我以为你在海上的名声都是战败者为自己粉饰的借口。但是当强大的泰格维森在罗德城掳走了伊利亚时,我就知道,更强大的人物迟早会来,带着伊利亚一族特有的技术回来。当我和你战斗之后,我确认了,你就是那个更强大的人物。” “你把我要确认的都说了,你就是卡兰所说的那个救赎,你怂恿他背叛我,用了八磅黄金和八磅白银。” “很显然的,卡兰的背叛就像一只试图颠覆狼窝的老鼠。” “更显然的,你给了卡兰不该有的幻想,这个幻想极有可能感染更多”格萨尔不断的点着乔劳尔的额头,“臣服于我的所有海民。” 乔劳尔的额头被戳红,脖子上也被划出了红缝,但他的声音还是如白云一样平静: “我知道强大的掠夺者迟早回来,为了我的誓言,我必须要做好准备。 “所以我要提前了解你们,我没有从故事,从习俗,从食物,从信仰中着手,我尝试了解你们的语言,只有熟悉你们的语言才能了解你们的思维方式,知道了你们习惯用什么样的方式思考,我才有办法理解并预判你们行事的策略,这就是我学习沙特阿卡语言的原因。 “语言和武器一样,是工具。优秀的弓兵能百步穿杨,但伟大的弓兵同样是剑术好手,他不一定会在战场上用剑,但他一定能预判用剑的敌人的下一个动作。” “你的智慧,不止来自大海,不止来自大地,是来自大地中的海洋,有野性也有理性。” “你的名字,格萨尔,我是今天才学会,当你像破浪一样向我杀来时,我看见凶猛的波涛和你,感觉到自己即将死亡时,我才知道,格萨尔改怎样去发音,我难以想象你出生时海面是怎样的浪涛。” “我父亲说,”格萨尔骄傲的看着父亲厄瑞纳交给他的斧头,这是父亲爱他的证据,“我出生时,大海几乎颠倒世界。” 第二十八章 伊利亚:意识中虚无的信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沃尔西话音刚落,“这里要下雨了”像一声不能违背的神谕,让伞状的天空中响起了银铃一样的声音。 上面的绿碟像被铺开的丝绸一样荡开,还蒙上一层灵动的粉末。 “快走。”沃尔西从黑袍中分娩出全部身体,面对着伊利亚说:“听不懂?难道你们的地方没有下雨这个词汇?” 伊利亚看着天空,他从来没有见过在飘落的过程中形状会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的雨滴。 腐坏的恶臭让刚才灵光般的绿碟粉末失去了诗意,铺天盖地的松鼠尸体砸的伊利亚生疼,他跌跌撞撞的逃离出了降雨的区域,来到沃尔西身旁。 “真的没有下雨这个词?”沃尔西怜悯的说,“还是说你是那种正处在叛逆期的小孩?是不是当长辈告诉你别追逐太阳,你就偏要用舌头去舔热铁;告诉你不要窥探,你就偏要打破密坛的那种人?” “你把这个叫做雨?”伊利亚扔掉几只挂在身上的死松鼠,他厌恶的拍打着衣服,想把腐肉的臭味也一同除去,“这明明就叫尸体。” 伊利亚在衣兜中找到最后一只松鼠,扔给了沃尔西,出手时他发现这只松鼠没有尾巴,伊利亚朝降雨的区域看了看,所有下落的松鼠都没有尾巴。 沃尔西的一根头发变成一只小蛇,含住了无尾的松鼠,松鼠在它身体中膨胀,从发尖移动到发根,最后又成一根无力的头发垂到沃尔西额前。 “这怎么不是雨?”沃尔西一边反问,一边撤掉这掉这根头发,放在了树根铺满的地面。 “好了,我也知道了,我们捧在圣堂在神灵,其实就是生活在另一个地方,遵守另一个法则,做着在他们的世界平凡无奇,但在我们这却显得大为惊异的凡人。”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们确实是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但我们高于你们,绝对不是以凡人自居。”沃尔西在谦逊的举止中让嘴角高傲的翘起。 神侍向伊利亚发出了邀约的申请,而伊利亚却迟迟没有去握住沃尔西的手,“在让我跟着你走之前,你要先告诉我,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否则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告诉我,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天上又响起了银铃的声音,嫩绿的天碟变成墨绿一片。 正在和伊利亚对峙的沃尔西看了看天色,捂着头就跑开,“我也一样,在我给你任何一个解释之前,我要先避开这个雨区。” 又要下雨? 伊利亚有些不满这个地方降雨的频繁,在见识过这个地方的雨滴其实是腐臭的死亡后,他也不敢怠慢,迈着脚步就跟着沃尔西跑。 背后的震荡声比刚才猛烈,紧接着的就是层层叠叠的骨肉碰撞的闷响,被不起眼的松鼠击打过后,伊利亚目前只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那就是绝对不要停下脚步。 沃尔西察觉到伊利亚的脚程吃紧,他手臂一挥,一只大蛇环绕过来,将伊利亚整个含住,沃尔西变成了蛇身,在根表上盘曲前进,在一个巨大的黑岩下停下。 外面砰砰砰,惨烈的碰撞,沃尔西吐出了伊利亚,重新变成了神侍。 “这场雨还真大。”沃尔西摸着额头和头发,在手上闻了闻,“连我都染上了死亡的气味。” 伊利亚接受了这个规定,在沃尔西所在的区域,从天而降的死亡就是下雨。 “是啊,比之前的还要密集,也更持续。” 砰砰砰 撞击声还在持续,断腿和残肢一股脑儿从天上倾落,几个头颅往伊利亚这边滚过来,立马就被青年,中年,老年还有小孩的尸肉压住。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即使接受了这是雨,伊利亚也忍不住发问。 “下雨有什么奇怪的。”沃尔西像真的被淋凉了一样,抱着身子发抖。 “我是在问,为什么会下尸体。” “下雨难道不下尸体?”沃尔西诧异的用力抓着虚无,当他看见伊利亚费解的眼神端正了下表情,整理了头发,“哦,忘了,你就是个脑袋里面装骨头的人,顽固得比死亡还要难以开化,完全没有去包容和理解另外的环境降雨时下落的雨滴的原因,是因为你们那边仍然存在死亡,没有死亡,就没有六花的养分,你们那边,下雨时是下落什么?” “水。” “内核是一样的,你看,水是你们的养分吧?” “差不多。”伊利亚从久远的歌谣寻找着线索,“神灵已从六花中诞生,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六花?” “六花支撑起了天城的重量,神灵也以你们的虔诚为食。” “吃掉虔诚?”伊利亚完全不明白了,意识中虚无的信仰怎么可能填饱同样空洞的胃。 “我也不理解你们能靠大地就吃饱,还活了一代又一代人。”沃尔西伸长的蛇手绕住了地面的一根断指,他咬了一口就呕吐出来,“你们是怎么吃下去的,吃大地里的食物。” “额我们不吃这个。” “一样的,口感是一样的,我跟着奥犹朵拉在人间找伪龙时,尝了你们的白面包,还有甜瓜骨头在上,你们是怎么吞下去的?你们是怎么做到吞下这种东西的!”沃尔西在每个语气停顿的位置都恨命的挥了拳。 外面的砰砰声减弱了,在这个世界,表示着雨即将停息。 沃尔西有些焦急的望着黑岩之外,“在等等,我不想被淋湿。” “好像要等很久?”沃尔西小心翼翼的从黑岩中弹出去一个眼睛,“对了,要很久雨才会停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沃尔西笑嘻嘻一脸得逞的坐回到伊利亚身边,他的两根食指变成小蛇,小蛇在激烈的缠绕着彼此。 “不玩。”伊利亚挪了挪位置,“你把这东西拿远点。” “游戏,你看。”两只小蛇缠绕得更加凶猛。 “我说了不。” “游戏而已。” “我可以再说一次刚才的回答。” “好吧,你不和我玩不对,你有没有懂我意思?”沃尔西把两根食指凑到伊利亚面前,两只小蛇纠缠到快要变成一只,神侍热切的强调着:“这个游戏。” “我不。” 沃尔西恼怒的分开手指,小蛇从手上撕裂,在地上扭曲,沃尔西的手骨重新生长着筋肉。 “我是怎么来的?” “问这个有用吗?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以为你知道来时的路就可以回去?” “为什么回不去?” “这!”沃尔西遥指远处,“你看,你就是从那来的,你也可以从这里原路返回,但我知道你不会回去。刚才那一场大雨,你明明可以往回跑,可是你跟着我跑。很明显嘛,如果你不从我这得到些东西,你不会回去。虽然我理解错了你要得到的东西。” “那你说我要得到什么,在人格之上的神侍大人。” “我哪里知道。”沃尔西所有的头发都腾飞起来,变成一条条嘶鸣着的小蛇,“你又没有问道一些值得回答的问题。” 伊利亚嘲弄的看着沃尔西,直到这位神侍的表情从激昂变成尴尬,但慢慢的,伊利亚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好像真有了些想得到答复的疑惑请这个神神叨叨的黑蛇来解答。 第二十九章 格萨尔:将会所向披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静静的感受着大地,闭着眼睛,深沉的呼吸,感受着大地,和大地的风。 他转身,重新看着一黑一白的两块巨岩,它们真的全部合拢在一起,像一个奇怪的生门,两头都同时表示着生和死。 孤岛之王并不是在观察巨岩石有没有足够逃生的缝隙,以便回头逃跑,王给出的承诺必须遵守,他赢得了决斗,以一个人为代价换来了整船人的安然无恙。他没有想过逃走,格萨尔在岩石外就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对这个从未踏足的地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 “我的孤岛,叫做沙特阿卡。”格萨尔对乔劳尔说。 同时作为决斗的失败者和规则的破坏者,乔劳尔没有像押送犯人一样呵斥格萨尔前进,他很明确的知道,要让这位孤岛之王顺从只有一个办法格萨尔自己选择了顺从。 格萨尔停留时,他也跟着停留了,他甚至望向了格萨尔凝视的方向。 “沙特阿卡,很荣幸的,我到过哪里。”乔劳尔说。 “我想问你,你们这个地方叫做什么?” “罗德城。” “更古老的名字呢?” “我不太清楚,我只对稍微遥远些的历史有些了解。”乔劳尔指了指西北方向,“这个地方,曾经是强盾艾塞斯坦的领土,艾塞斯坦一直说,屠龙者古斯塔夫对巨龙阿斯蒙迪亚兹的最后一击,是踏上他的强盾飞跃完成的。” 乔劳尔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东北方向,“这个曾是善耕者伊利亚的领土,他用他的智慧改变了农耕的方式,发明了新的农具,是唯一一个认为粮食能驯化人类的贵族。” 乔劳尔打算把手指指向正北方,讲讲罗德的主城,还有现在的全城领主奥诺玛默,但是格萨尔打断了他的话。 “我一来到这,就感觉到一种比生在孤岛还要贴合的感受,有一种新鲜又神秘的力量注入了我的体内,我看到岩石,感觉到愤怒又无害的天神,看到半透明的自衔巨蛇,又感觉到天神用命运之鞭对我的鞭策。 “乱箭向我袭来时,我在想,它们绝对不会伤到我,你说黑白巨岩快要闭合时,我一点都没有惶恐,我知道,它绝对不会在我离开之前就闭合。 “包括来到这,我甚至都知道,无论我怎么拒绝我都会在不能揣摩的能量下被驱使到这里,我一踏上这个地方,我第一时间就感到,所有的东西都将听命于我,所有的力量都站在了我这边,我的战斧将会所向披靡。听你一讲,我更深刻的相信,这个土地与我有深刻的关联。” “关联?” “强盾艾塞斯坦的女儿,是不是叫安蒂缇娜?” “是,她有两个哥哥,兄妹三人都被赶到了三个偏僻的岛上。”乔劳尔说完又摸了摸肩膀上的老伤,提醒着格萨尔和他的初次交锋。 大海上平静的涟漪,都是因为深海的狂流。格萨尔听完乔劳尔的话不由得感叹,生命中不会有巧合,即便是戴上了王冠的人都逃不过因果的安排。 “我的头现在值多少钱?” “对于现在的领主奥诺玛默来说,他愿意为了杀你支付重金,哪怕要花100磅黄金都不会在意,但是他不会拿出一枚铜子来犒劳为他出生入死的战士。” “所以你是准备把我带到愿意支付更多赏金的领主面前?” “可以这么说吧。” “乔劳尔,你兑现了承诺,我的船员毫发无伤的离开了罗德城,我也会兑现我的,我现在告诉你,在你拿到赏金之前我不会逃,我会实实在在的看到你拿着装满了黄金的布袋离开后,开始我要做的事情。” “格萨尔王,我知道你的胆魄和武技,我还知道你有完全驾驭你野心的能力,但是在孤岛的法则并不适合用在所有地方。” 格萨尔望向了曾经属于伊利亚一族的领土,他说:“乔劳尔,我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海洋上,在我年纪太小,不能上船的时,我也偷偷的在大海上漂泊。 “好多战士都在惊叹我游泳的技巧,震惊我能去这么远的地方,其实我游泳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跟随波涛。规则如果不一样,我就去顺应这套规则,我非常清楚,仅凭一个人的激水,连渔夫的破船都无法遏制。” 乔劳尔翘了翘眉毛,准备继续前进,但是突然袭来的彷徨,像在深夜偷袭的孤独,使他在原地打转,乔劳尔不知道去哪。 格萨尔走向伊利亚曾经的领地,他说道,“我觉得往这个地方走,你会得到更多的酬劳。” 乔劳尔跟着格萨尔,仿佛格萨尔对于地形的熟悉远远超过了他。 “看样子,现在的领主奥诺玛默吞噬了另外两位领主的领地。” “是这样。” “他有善待伊利亚的子民?” “子民不会在意谁是他们的王。只要在承受鞭打之后能换来足够饱腹的食物,谁会在乎是谁在打他们。” “奴隶病。” “统治一个大陆,这应该是最不差的方法,把随处可得的东西紧紧握住,在一点一点的赐予,居民会很快就忘记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自己所有,会把赐予者视为高不可攀的权威符号。肥沃的土地让生存变得容易,但是如果让他们的生存举步维艰,就能轻易的获得他们的服从。” “和孤岛完全相反。” “也因此有了完全相反的王。” “那样的王完全不值得效忠。”格萨尔瞟着乔劳尔颇有暗示意义的说。 “我效忠罗德城。”乔劳尔恭恭敬敬。 格萨尔通过对罗德城初步的观察,以及乔劳尔的讲述,知道了这位叫做奥诺玛默的领主在强势专横的外表下的诚惶诚恐: 另外两个名义上被他统治的领土没有和他的主城直接相连,又深又宽的护城河中游着成群的惧怕,两块吊桥战战兢兢的翘起,像下脚处就是滚烫的铁水。 这个地方一直在等着我来征服,这是属于我的领土,格萨尔王连脚跟都感觉到了大地的力量,他坚硬的小腿一发力,就能感觉到大地给他的宽容和支撑,这种感觉和在海洋上航行时一模一样每一次破浪,都感觉到大海的助力。 这个地方,是我征服大海和大地的起始之地。 格萨尔在土壤和河流的气息中,感受到一种像呼吸一样不易察觉,又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不容拒绝的使命感。 命运,格萨尔轻轻说,命运在用温柔的假象诱导我前进,而我 孤岛之王想到这里战战兢兢而我现在像软弱的卡兰,无比想拥抱命运的陷阱。 第三十章 伊利亚:一万只拉满的弓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突然想得到的答案使伊利亚的眼睛回到了童年,不在是那种燃尽后死灰的颜色,是生气勃勃的火焰。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伊利亚顽皮的又问了一次,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当看到神侍沃尔西气急败坏又拿他一个凡人无可奈何的脸时,他总是很开心。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沃尔西双拳握紧了,指节正在鳞化,变成黑色。伊利亚猜到了,沃尔西虽然一直保持着情绪的稳定,但是当他一激动,就会向蛇的样貌上失控。 “因为你一直没有为我解答。” 一阵爽朗清凉的风吹来,头顶伞形的天回荡着成熟的声音,像是对秋天的承诺,味觉中腐坏的肉臭变成了金黄的麦香。 “秋天了?”伊利亚问。 “你的问题只分为两类,一类永远没有答案,另一类你的问题就是答案。” “哦,秋天了。”伊利亚受到了启发。 “不,永远都是四季并存。”沃尔西的这句话可能在他的世界是个公理,但在伊利亚听来,这个神侍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小孩。 伊利亚走出了黑岩,层层叠叠的尸肉已经不易寻见,间或出现了几块肉沫很快就变成了树根的根瘤。 有时候,树根的根系还能拔地而出,怀有意识一样抱住白骨,把白骨拖到深土中。伊利亚不太确定逆长森林生根的地方算不算大地,在他有限的知识里,他只能把树一下的地方成为土,正如沃尔西一直坚持把尸体成为雨。 天空像得到了无声的命令,各自摇晃的银铃被无数个虚无的手同时拨动,它们组合成了巨大的闷钟一般“嗡嗡嗡”沉重又绵长的响了三响。 伊利亚通过踩着的树根感觉到了树木的生长。 一种宏伟的生命力在脚下曼延,莽撞又有序的前行,他随着这种生命的洪流在移动,一层一层的递进,感受到了错杂的根中的牢固,根开始收拢,对抗着土壤中巨大的阻力,它们卖力的收敛,像一朵逆开的花,这个生命的力量变成了可以感知到的圆球,比大地还要踏实,伊利亚站着的那一块在无限的下坠,根系和黑暗把他包裹得很紧。 伊利亚和深土中的生命感受着同一种感受,他站在了一万只拉满的弓弦上,蓄势待发。他延迟一般听到了生命在巨大的逆力作用下对抗声:“嗡嗡嗡” 生命注入了树干中狭小的甬道,持续不断的喷涌而出。 伊利亚像站在了箭的尖端,比鱼自在,比鸟轻灵的从一段黑暗的甬道进入另一段黑暗的甬道。 离弦之箭一样奔腾的生命总算平复了,伊利亚重新安定的站在了箭上,他感觉自己经历了一次与他无关的生命的传递,一种在顺畅中的爆发。 “嗡嗡嗡” 伊利亚又听到这个声音。 此刻,伊利亚可能更加深刻的理解了这个声音的意义。 这是在同一时刻发出,被不同距离的人在不同时候听到的声音,当不同位置的人听到时,对这个声音的理解也完全不同。 它可以像雄鸡唱响白天一样,成为四季交替的提醒,也可以表示着生命的蓄势待发,现在,伊利亚认为,他现在听到的嗡嗡之声,是生命的结果。 伊利亚重新望着天,惊讶于时空奇妙的呈现方式,这一望,让他崩溃。 伊利亚看见了站在逆长森林上的自己,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站在一颗巨树的顶端。 他看见沃尔西走出黑岩,拍打了伊利亚的肩,树上的伊利亚也感觉到自己的左肩在被拍打,他回过头,看着沃尔西,这一个刹那,沃尔西有了神侍该有的样子,威严的神威让伊利亚说不出话。 “这就是我无法告诉你一直就反复提及的疑问,‘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知道了吧,世界的构成是个曲折的闭环,只有用无知的肉眼去观察,才有终点和起点、来路和归途,流浪和安定。 “你完全可以走到一个目的地后停下来,当然也可以转个身,抬个头,对着已走的路说,那是从来开垦过的荒芜,我无法告诉你你是怎么来的,因为你每一个迈步都有三千个念头,这些念头组成了你想要看到的世界。就像现在。” “就像现在?” “我拍打了你的左肩,你却选择回望在黑岩下、在逆根上的我。就像一条分叉的路,分叉了三千条,你能看见所有的选择,但你只能在其中一条路上身在其中。” “为什么我会选择这个” “你的问题总是无解,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意识又不是我喝了蜜酒后赋予的。” 沃尔西急促的抬起手,打断了自己的抱怨,“等等,是不是你考虑清楚了?愿意和我做游戏?” 伊利亚看到沃尔西殷勤热烈的脸,愤怒的用手刀隔断了沃尔西两指间又想缠绕在一起的黑蛇。 “嗡嗡嗡” 天空逆根上的天空,再一次响起了这个声音。 “冬天要来了?”伊利亚问。 “冬天不存在来不来这个说法,冬天一直没有离开不,不是冬天来了。” “那是” 沃尔西看着天空,全身变成优雅的黑,“你仔细看看就好。” 伞状的天空在一声比一声宏大的声音中伸展开,与逆根之间迈进了三个钟鸣的距离。 还是刚才的那个声响,是我错过的观察,这一次是关于生命的过程。 “懂了吧,三千个你中,你只能完整的经历某一段过程,但是在你经历之前,能拥有三千个可能。本来只是逆长的树,现在你看到了更多在你自以为无知的情况下。” “但是我仍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 “这个我同样无法解答,虽然你总算从正确的起点的发问,但是你总是找错询问的对象。” 沃尔西在黑岩外,扶着伊利亚的手肘,把他带远,这次伊利亚没有抗拒沃尔西总是充满了意图的接触。 “帮我个忙吧,伊利亚。” “你先说要我做什么。” “我先告诉你酬劳。” “我只要我想要的酬劳。” 沃尔西没有在意伊利亚的拒绝,他指了指天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伊利亚。” 第三十一章 格萨尔:经历绝境并战胜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没有进入罗德城,他和乔劳尔的行程越来越远,在外城游游荡荡,走到了西边的密林。 很明显,密林中有群居的痕迹,一道很深的沟壑圈定了森中之林。 “格萨尔王,我一直跟着你在走,我开始相信你比我们更了解土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来这?”乔劳尔在问。 “任何一个人被本能左右了太久,都会下意识来到习惯的地方。”格萨尔逐渐在加重拍打树木的力道,“我就习惯性的来到熟悉的地方,你看这里,这颗高大的树木,像不像孤岛?” 格萨尔用力的一拍,惊扰了树上停歇的飞鸟,它们没有急切的飞逃,反而在孤岛之王头上盘旋,喑哑的声音吟唱着咳嗽般的鸟叫。 声音太难听,像是在医生手术台上供病人转移注意力而专门养育的鸟这些鸟没有用歌唱安慰病人不安的心,反而学会了重病者的咳嗽。 格萨尔蹲身,拿着石头就准备砸去。 “格萨尔王。”乔苏尔低声的制止,“忍耐一下。” “我不会把忍耐放在这种事情上。” 一石及中。 飞鸟在更惨烈的咳嗽声中徒劳的摆动着翅膀下落。 一支弓箭破空而来,击中了下落的飞鸟,贴着格萨尔的耳边插进了树木。 “很强的领地意识和侦查本领。”格萨尔摸着下巴赞叹,孤岛之王只有一条战士的习惯在戴上王冠之后仍然保留,那就是无论是敌是友,都要对对方高超的武技毫不吝啬的赞赏,格萨尔接着在说,“同时还有高超的箭术和不错的忠诚,看来我们打扰到他们了。” “格萨尔。”乔劳尔在低声提醒。 其实乔劳尔在飞鸟盘旋的时候就一直在提醒格萨尔,但是这个时候的格萨尔根本就听不到。 “这些林中的战士,你们的压抑和不满让树叶的飘落都充满了愤慨。我,格萨尔,厄瑞纳之子,沙特阿卡之王,大洋的领航者,现在要走过这道沟壑,握住你们每个人的手肘,我会以战士的身份加入你们,我会以战功告诉你们,偏居一偶的你们缺乏的是像我这样的首领。” 格萨尔王异色的双眸猛的一聚,他看见三支弓箭从一只树梢上松鼠的腹下,背上,尾尖掠过,他看见这三支箭击巧妙的避开了松鼠的同时,还刺穿了三片树叶的中心,格萨尔还看见了这三支箭之后的运动轨迹,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他看见了三支弓箭的白光两支射向他的眼,一支射向他的小腹。 格萨尔翘着嘴巴,等待着三支箭的来临。 乔劳尔做不到把眼观的事物慢放,他刚听见劲弓的声音就立马扑倒了格萨尔。 一次警告,二次负伤,三次收命。乔劳尔知道这个名叫“松鼠”的团体规则。 他们手下留情了,乔劳尔了解松鼠们精湛的箭术,密林中的侦查者余留了给格萨尔逃避的时间。 乔劳尔举起了双手,他明白,虽然看不见弓手,但潜藏在树叶中的松鼠一定看见了他的举动。 飞鸟在把自己穿透的弓箭上进行了最后一次挣扎,落下了三片羽毛。 “格萨尔,这种鸟叫做死歌。”乔劳尔缓慢的转身,做着离开的样子,“它们在夜间会贪婪的偷吃果农的水果,气愤的果农则直接在水果上喷上黄碱草药水,这种药水清洗后对人无害,但对于飞鸟而言,会慢慢的腐烂死歌的喉咙,以至于它们的歌声就像看到死亡时的哀鸣。” 格萨尔也慢慢举起了手,但是和乔劳尔相反,没有离开的意图。 “只要它不叫,我懒得管它们的来历,丑陋的歌声,闹得人心烦。” “死歌,在吃药水之前就是这个名字。它还有另外的意义。” “我希望你在下一次弓箭来袭之前把话说完。” “当它们在一个人的头上盘旋、歌唱,那么这个人将会经历突如其来的死亡。” 乔劳尔说完话后,身子也完全背对着了密林,他的双手依然高高举起,可能直到弓箭的射程之外都不会放下。 “你这么害怕命运?”格萨尔看到逃走的乔劳尔有些恼怒,孤岛之王本来对这个人有着发自内心的看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天命,你要深入黑暗,你要经历绝境并战胜它,还要把战胜它的方式告诉公之于众的人才能拥有命运。” “格萨尔王,这对我不是绝境,我不是逃避,而是我这样做,违背我自己的誓言,我发过誓,我效忠罗德城,我爱这个城市。” “那就和我一起进去,影响更多的人,征服这个城市。” “不,格萨尔王,我效忠这个城市,我守护罗德城,但是我不效忠这个城市内的任何一个团体。”乔劳尔越走越远。树叶、灌木和藤蔓把他遮住。 格萨尔仔细看了看这片密林中的密林,他感受到奥多对自己关爱,力量在身体里滚动,这位孤岛之王索性垂下了手,“如果你们有话要说的话,我建议你们出来。” 摇摆的手极快的解下了斧头,格萨尔把斧头扔在空中抛接,密林中又是一声利箭传响。 格萨尔嘴角一翘,一个侧身之后果断的砍断了箭矢。 “你怎么不听话?孩子?有话想问,出来说。” 树上落下了一道残影,他脚一滑,摔倒了,重新站起时,又被自己布置的陷阱绊倒。 格萨尔在沟壑前笑。 青年悬停了准备拍打整理衣服的手,动作熟练的搭弓拉箭,与熟练的动作不匹配的是,他的脸上还有充满了童稚的雀斑。 “脚崴到了吧?下树时,我建议你最好使用侧翻。” “闭嘴。”青年迅速松弓,没有放箭,他从箭袋中又取了一支箭矢,两支弓箭死死的对准了格萨尔,“你多说一句话,我就射穿你的腿,没人躲过我的箭。” 格萨尔用斧头背敲了敲小腿,“你可以试试。” “没有人躲过我的箭。”青年又松下弓弦,重新在弓上搭上了第三支箭。 “用再多的箭都无法为你壮胆,你说没人躲过你的箭,是因为这是你第一次执勤,对不对。”格萨尔把被钉在树干上的死歌滑出箭身,“你的善良让你犹豫,在我头上的三只飞鸟,你本来可以一次性就杀完的,对不对?” “你来这干嘛?”青年被看透后,声音开始仓促。 “我想,你们的执勤小队应该是四人一组。”格萨尔没有回答青年的话,“年轻人,用弓箭时不能只有箭头去威慑对手,你的目光要保持笃定,三个箭头对准我时,我从你飘忽的眼睛中就知道了” 格萨尔把斧头指向了左侧,“你在确认他人的认可,那里的灌木下,藏着一个人。” 接着格萨尔又把斧头指向了右侧,“这边,苍苔有还有脚印,还有一个人爬在了树上。” “最后” 孤岛之王虽然盯着青年,却突然放矮了身子,躲过了来自背后的横击,他蛇一样绕到这个拿着木棍的人后背,用斧头抵住了他脖子,同时架到了身前,充当肉盾。 “最后就是这个,乔劳尔,你的呼吸中有太明显的海鱼味,我知道你在模仿沙特阿卡的习惯,但你的胃消化不了大海的咸腥。还有,小朋友,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背后有人的?你不断的递眼色让他小心的样子被我看见了,我还从没发现有弓手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放掉他,放掉我们的团长。”青年左右两边的人年纪稍大,他们放下了弓,其中一个鼻毛很长的人在说话,“放掉他,我可以保证,当你背着我们离开时,不会有箭射穿你的脖子。” “不不不。”乔劳尔的头颅脆弱的挂到了斧头上,但是这不影响他的亢奋,“不要让格萨尔王离开,不要攻击格萨尔王,他就是神侍口中提到的那位大人。” 第三十二章 伊利亚:思念变成久别重逢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神侍沃尔西向上挥手,动作很大,像要解开一个幕布,揭露伊利亚的渴望。 然而,他做到的,是弹飞了之前在头顶避雨的黑岩。 黑岩在天上越变越小,变成了在清晨光线不那么强烈时,可以直视的太阳一样大。 伊利亚开始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他所有的惊异都是平碟的合理之处,像终于熟悉了上流社交圈的奢侈一样,伊利亚平静的在说,“在我的世界,我们把这个东西叫做岩石,根据颜色可以具体点叫做黑岩,根据材质,我想,可以成为” “在这里叫做托盘。”沃尔西端庄的站在黑色的托盘下,虽然托盘离他老远,但看起来仍然像他身体的一部分。 伊利亚发现,此刻的沃尔西给他一种异样的神圣感,好似在欣赏一幅异端的细密画用漆黑,把在人格以上的存在,头上那顶光圈涂黑。 嫩红色的芽从逆长的根中心凸起,在无风的情况下各自摇摆着,它们的颜色渐渐变深,黑红黑红的挺、坚硬起来,顶住了天上的秤托。 “它暂时还不会落下。”沃尔西把自己囚禁在了粗壮的芽肉柱中,“这是公正之神的天秤,凭我对公正之神默多克的了解,不久之后就会意识到这个地方失去了平衡,会在这端施加重量,告诉我你要的酬劳。” 沃尔西的黑蛇环绕着肉柱上爬,恶心得像是嫩芽凸起上的血管。 “能快些吗?”看见伊利亚迟迟不张口,沃尔西有些不耐烦,“我有些受不了这个味道,像鼻涕。” 伊利亚故意作出享受的样子用力的深吸了几口肉芽的腥臭,“绝对不是鼻涕的味道。” “说你想要的酬劳,该死,我要被熏死了,这个味道像我联想起恶心的画面。” “明明很美妙。” “说你要的酬劳。” 伊利亚半眯着眼睛,抬起了下巴。 “好吧。”沃尔西的脸上长出茸茸的毛,那是一条条小蛇,它们封住了沃尔西的鼻孔,“我给你解释。” 公正之神对于平衡有着病态的执念,如果发现他放置在万界的天秤失衡,哪怕是其中一个,默多克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一定都会去调整。 现在逆长的森林中的黑秤托被外力抬起,默多克一定会在黑盘上放下等重的砝码,去平衡彼端的白盘。 “那等你从肉牢中出来,天秤依然是失衡的状态,我们黑色的这端会变得过于沉重。”伊利亚发现了一个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个错误的逻辑。 “你先说你要的酬劳,我在给你解释,该死,快些,我快要被熏死了,我感觉我被围在一万个男人的中心,他们对着我一齐擤鼻涕你!”沃尔西恶狠狠的瞪着伊利亚,“你不要对我露出这种向往的眼神!” 伊利亚偏了偏头,用眼神在回答,“难道不值得向往?” “哦”沃尔西对伊利亚的细微表情做出了另外的理解,“不好直说?这也好办。” 沃尔西把一根手指指出了肉牢。 接着,时间就停止了。 类似于绝对的停止,无论以哪一种生存之处的观念来理解,这两个人在此刻都是静止不动的。 沃尔西真的恼怒起来,“你究竟想干什么?想看到我在这面熏死?我告诉你,这个地方不是那么轻易的就可以被取代,如果你是想替代我,我劝你死了这个心思,黑鸟奥威尔曾经根本承受不住默多克的思想,你,一个凡人,也根本承受不住我的苦闷。” 伊利亚还是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被不断的放大。 “你以为我是要让你做什么!没看见我伸出的手指!快来接触我的手指!” “为什么?” “你们曾经就是这样得到智慧的!到现在你们都还有类似的行为,你们怎么说的?” “愿天神让我们在狂怒中获得冷静,在悲伤中获得平复,在困境中得到明示。”伊利亚做起了被沃尔西提及的动作,他用手指在胸口画圈,用手腕把圆圈滑向额头,最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天空,“让所有的思念变成久别重逢。” 就是这个! 沃尔西从伊利亚的动作中发现了机会,他的手指瞬间拉长,变成了小蛇,稳稳的含住了伊利亚的第一个指节。 肉牢中的黑蛇之主潇洒的挥舞着手臂,一条完整的蛇从他的指尖挣脱,它的蛇尾变成了蛇头,湿漉漉的攀爬着肉柱。 含住伊利亚指节的蛇头退化成了蛇尾,渐渐离开了他。伊利亚皱着眉注视着手指,上面有温热湿润的感觉,但是却和之前一样干燥。 “好了,好了,好了!”沃尔西眼中充斥着疯狂,“现在你的愿望放在了黑盘上。” 无数个嫩红的肉柱开始抽搐,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所剩无几的红色像是被阳光晒黑后,从皮肤中挤出的最后的倔强。 “嗡嗡嗡” 天空中又响起难听的钟鸣。 “又要下雨?”伊利亚讨厌起这个多雨的世界。 “不,这仍然来自最初的那几声。” “这下我去哪里躲雨?”伊利亚环顾四周,再也找不到类似的岩石。 “你哪里都不用去,现在下落的,是你放弃的经历。” 尸体又纷纷扬扬的往下掉,带着木头的香味。 在伊利亚之外的地方,它们怒气冲冲的坠落,在伊利亚头顶,它们更像是变成了木屑,蝴蝶样的飘荡,温和的贴在伊利亚周围。 尸堆上有细长的指节,还和之前一样的断肢和残腿,碎头颅以及断舌头,连堆积的样子都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伊利亚知道了它们是谁,他翻过一个头颅,看到灰色的眼睛时,也就更加无法反驳自己了下落的全是一个个死去的伊利亚。 “这是为什么?”伊利亚提着自己的头在问。 “我一会在给你解释。”沃尔西专注的看着头顶的黑托盘,不断盘绕着肉柱的黑蛇也停止了摩挲,“砝码来了。” 肉柱在重负下变粗,沃尔西存在的空间越变越小,他变成一条蛇从狭缝中溜了出来。 黑蛇弯曲的爬向伊利亚,在他脚边盘了几圈,然后把伊利亚当做树干,向上盘绕这次,伊利亚没有抗拒。 黑蛇的蛇头停在了伊利亚脸颊,一人一蛇都看着那块已经落地的黑岩或者说黑托盘。 “真恶心。”伊利亚在说。 被黑岩压扁的肉柱像遭受了酷刑的凡人,只剩肉沫比肉沫还要令人不适的,是肉沫中没有血,满地黄白色的浆。 “完成了?” 伊利亚问着在一旁的沃尔西,黑蛇状态的沃尔西不愿意说话,神侍吐出的蛇信舔到了伊利亚的嘴唇。 “你最好变回原来的样子之后给我解释解释这个荒唐的做法,我现在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了该死,我居然希望着蛇能说话,真让我感到恶心。” 第一章 伊利亚:被六个人轮流砍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公正之神默多克曾在一次因果碟上的计重较起了真。 的天秤在一万个地方寻找平衡,寻找着沙特阿卡人在沿着生命之树攀爬时,与灵魂二元分离的肉遗留在了什么地方,从那个时候起,默多克把天秤放置在了万界,没有收回,黑蛇沃尔西操控的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凡人愿望的重量太渺小,无论他是帝王还是奴隶,都不足以让默多克察觉到秤托上细微的偏差除非是群体的愿望去撼动。凡人中的贤者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发明了去撼动这个秤托的办法创造节日,在一日之内,让最庞大的人群,去思考同一件事,把每一个人的自由意志汇聚成一条巨大的思潮如果某个愿望的实现更加宏大,相应的控制思想的节日则会延长。 神侍沃尔西有更加直接的办法去误导公正之神默多克的判断,黑蛇挑拨起逆根的红芯,用小蛇的揉捏让红芯挺立,支撑起黑盘,再让吞噬了伊利亚愿望的小蛇爬上黑盘,产下了一枚白卵。 当支撑着黑盘的红芯渐渐被挤压,沃尔西知道,自己达成了目的误以为黑盘重量过轻的默多克在上面放下了砝码。 要知道,公正之神默多克天秤的两端标志着平衡的因果,虽然小小的愿望不足以引起对天秤的注意,但默多克在进行平衡时,会把两端的重量精确到哪怕某块托盘上多了片羽上的一丝秋毫,依然不会出错。 看着比之前的位置明显低了很多的黑岩,伊利亚还是不理解沃尔西的这个举动是不是能成功,“可是,照这样看,公正之神默多克还是进行了错误的平衡。” 沃尔西上半身变成神侍,下半身还是维持了蛇的样子,蛇的肚子盘在地面,蛇尾缠着伊利亚,“当然不平衡,我就是要让出错。”沃尔西眼睛中都是水沟中无序张乱的小蛇那样在扭曲,这表示神侍亢奋的心情。 “来,我们等等看。”蛇身缠紧了伊利亚。 伊利亚也很紧张,沃尔西明确的感到,伊利亚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黑岩开始上升,逆根的红芯像冤魂附着在岩石底部,最后连着筋,带着肉,只在黑岩下起了最后一场粘稠猩红的雨。 “成功了。”沃尔西握着拳,很亢奋,不由自主又缠紧了伊利亚。 “沃尔西。”伊利亚愠怒的说。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要是是你赋予我名字该多好。” “你很不安分啊。”伊利亚说。 “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神侍,怎么可能安分,我能够糊弄在我之上的神灵,我为什么要安分。” “我是说你的蛇尾很不安分。” “我现在的这个状态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不,受自己控制,不过是同时受两个自己的控制。” “那你现在给我完完全全的蜕变,不要有一丁点蛇的形态。” “你讨厌蛇。” “沙特阿卡的船头都是雕刻着蛇,我一点都不讨厌,但我讨厌你这条,你看看你的蛇尾现在缠绕着哪里。” 沃尔西的蛇身慢慢的分叉,蛇皮变成他的袍衣,脸上泛着黑色的害羞,一片一片闪着蛇鳞的光。 “我就说。”沃尔西绕着头,“人类的骨头不会有着动态的硬度。” “你这种人,要是在沙特阿卡,会被六个人轮流砍头。”伊利亚捡起逆根上的白骨,敲着沃尔西的脑袋,“而且不是这一颗。” 沃尔西头上的黑蛇护主的“嘶嘶”叫,但是没有一只真正的发动攻击。 黑岩停留在了固定的位置,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它在神力下的移动,它坚固的样子会让人误以为这是耸立了千年的空中堡垒, “成功了!你的愿望实现了!伊利” 沃尔西伸开双手想去拥抱伊利亚,伊利亚拿着骨头,退步侧身,刚好对准了沃尔西的咽喉。 “亚。”沃尔西头上的小蛇在对神侍说话。 “我看不出任何实现的迹象。我甚至在猜想,你是不是故意拉着我陪你做些无聊的事情消磨时间。” “沙特阿卡,孤岛沙特阿卡。”沃尔西态度翻转得和变身一样快,他身上又有了神威,“伊利亚,在我还不能凭着自己的意愿改变形态时,我见证了一次历史,对你们短暂的生命而言,我见证了一个创世史诗,还碰巧,就是关于沙特阿卡。” “然后呢?因为你阅历广泛,所以你刚才不是在消遣时间?” “我不能说太多,因为沙特阿卡对于上位的天神都是挺重要的存在,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沙特阿卡创世之后,公正之神默多克对自己的认知有了极大的改变。” 地泉样喷出的小蛇托起了沃尔西,他走得老远,手指明确的指着黑岩,他庄严的说,“因。” 沃尔西移动了手指,指着遥远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彼端,更加庄严的说,“果。” “自从沙特阿卡的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默多克对于因果不是那么墨守成规的成陈旧看法,这边也可以是因,那边完全可以成为果。” “你的意思”伊利亚被启发后,有了些通泰的感觉。 “你的愿望已经被平衡,我把公正之神默多克的天秤开发成了许愿机器,遵循混沌之中的因果律,当藏着你愿望的蛇卵孵化,你一定会看见具现化后的因果。遥远的人会被黑绳牵引,饥饿的腹会被松鼠肉填满,地狱的囚犯,会得到三把门扉的钥匙” 伊利亚抬手制止了沃尔西的泛滥的口才,望着黑岩若有所思。 “不对,我没有看见任何砝码,放置在黑岩上的是我,一个又一个,不同时期的我。” 伊利亚意识到那场没有沾湿他一点的尸雨。 “自己的因果,只有自己来承担。伊利亚,你就是砝码。我拍打了三千个你的肩膀,只有逆长之森的你回应了我,因此,原本存在的无数条路在你回头间就被消灭,你死于了刀风,死于了沙漠,死于了战争,死于了中毒,死于母胎,死于疾病,死于衰老,死于日蚀......但是,无数个你的死亡成全了现在的你选择的因果。” 伊利亚咬着大拇指,第一次了解到,为什么神父总是说,天神的思考不应该揣测。 “默多克一直这样,一直认为自己在进行公证无私的审判,能差别出细微到毫厘的偏差,但放置砝码的方式却无比残暴,默多克杀死的生命可能比埃拉都多,的审判永远伴随着可怕的杀戮。” “好吧。”伊利亚从拇指咬到了指甲,“我先假定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你说要我帮忙?是要我什么?” “你离开后”沃尔西双手捧住了脸颊,手指不断的摩着鼻梁,“你离开后最可怕的因果之卵要孵化了,你离开后” 沃尔西陷入了难题的海洋中,他敢拍打别人的肩膀,迫使他们丢失其他的选择,但是作为神侍,他能看见所有能看见的选择的后果,这样反而让他举棋不定。仿佛弓手拉弓时,有无数个可能的目标,但是松手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回头。 悬停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迟迟不敢拍下。 伊利亚在沃尔西的吞吞吐吐中开始不耐烦起来,“我离开?我怎么离开?你一直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回去。” 沃尔西毒蛇的眼神从指缝中刺出,像送出香吻,他把双手平摊在嘴前,“伊利亚,遗憾的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来到这过。” 沃尔西的大拇指贴上了中指,伊利亚从他的衣袖中看到黑袍下的手臂上面满满的蛇鳞,沃尔西站得很远,是遥远的一点,那只手却近在咫尺。 “你从来就没有来过。” 这个声音来自手指变成的小蛇。 “砰”一下,伊利亚被弹了一个非常响亮的脑门。 第二章 塞万诃德:魔力渐渐减少的年代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睡眠从未到访,清晨不请自来。 塞万诃德把用来充当枕头,垫了一整夜的盾牌踢在一旁,做着准备拔剑的模样,反握着长枪,和一只狮鹫对峙。 他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卖力的调节着呼吸的节奏,塞万诃德的脚又向前挪出了一点,用不让狮鹫察觉的方式靠近了它一寸。 和狮鹫对抗时,一切都要小心翼翼,它慧明的眼睛是断肠的毒药,只要和它对视过的生灵,没有哪一个逃离过致命的幻觉。 塞万诃德就亲眼见证过几次灭亡,他的同乡胖约翰就被狮鹫的死亡凝视击中过,他把在赌桌上赢来的小钱当做了巨富资产,这一点仅够胖约翰在酒馆多点几瓶葡萄酒还有几片火腿肉的额外之财让约翰心中无限膨胀,把家中的茅草视为和自己体量等重的黄金,以这个财产幻想作为后盾,约翰感觉自己如有神助,他在随后的三次加注中,分别在胜利的砝码上放置了黄铜牛,秘银羊,还有精金房。 无论多么伟大的对冲资本都是无法撼动动了手脚的天秤,胜利的一方永远没有向约翰那一边倾斜,更何况约翰面对的不止是狮鹫,还有糊弄了神灵默多克的六手,六手天生多了一根手指,这多余的手指能探近杯中的骰子,改变骰子的点数。 约翰就在这三次加注中输掉了唯一值钱的牛,羊,最后连家都赔了进去。 到现在,直到塞万诃德离开了跃马镇,约翰都仍然没有从被狮鹫凝视的余毒中恢复,把在路边和马厩中抓到的杂草和燕麦当做黄金,邀请着每一个能看见的人进行豪赌。 这就是狮鹫凝视的可怕,相比于可以让人瞬间断命的毒爪,它的幻术能让人绵长的死亡。 “我知道你是具有高超智慧的生物。”塞万诃德闭着眼睛从容不迫的说,“你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来试探我的力量,对不对?” 狮鹫从地面飞到了树梢,塞万诃德果断的听风转身,又下压了身子,手里握着无形的剑鞘,重新做着拔剑的动作。 因为担心狮鹫的凝视,当塞万诃德以前脚为支点,身子果断的绕过一个半圆时,仍然是闭着眼睛不幸的是,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完全背朝着狮鹫。 “你用你硬如钢铁的喙,整夜都在敲击我的后脑,对不对?当我把盾牌当做枕头时,你就在对我的后脑发动连续不断的攻击,是不是?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以人类最脆弱的后勺骨为判断武力的标准。 “你是不是很绝望,你是不是在想,万骑之主啊,看看我招惹了什么样的对手,他连最脆弱的骨头都是如此坚硬,我该拿什么去对抗他?是不是?你是不是在这样想? “我还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是更加绝望的,当你发现用武力无法打败我时,你用你百变的嗓子模仿着麻雀,想诱导我用毫无防备的心去迎接第一缕阳光和鸟的歌唱,是不是?你是不是很绝望?当我第一时间就闭上了眼? “你别忘了,我是骑士,现在,我还是保护着星落城的公主,是背负着巨大责任和使命的骑士,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骑士王阿斯灵就在天国投来他关注的目光,我在他的目光下享受着祝福和保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塞万诃德的手开始发抖,按耐着急切想要战斗的心。 “你很聪明,我从来不吝赞美,哪怕是对我心怀恶意的对手,你现在在用虚幻的歌唱诱导我,用美妙的歌声让我误以为你在我的背后,我听出来了,如果不是我久经沙场的智慧,我一定会中计,把后背毫无保留的给你,绝望吧?但是你要知道,比起看着被你的幻术迷茫的百姓而不能施展救援,我比你更加绝望。” 塞万诃德从无形刀鞘中抽出了一大截长矛,长矛比先前还要沉重了。 “我能感受到,骑士王用手按住了我的武器,我还感受到他仁慈的心,他在让我不要杀戮,在魔力渐渐减少的年代,你们的存在比星落城的百姓还要不容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塞万诃德快要拿不动这根长矛了,他心满意足的想,除了狮鹫,他居然能和被神力压制住的长矛对峙这么久,完全没有反驳的证据我已经具有了半神一样的力量。 “第一!”塞万诃德立起了长枪,酸痛的手像卸下了酒桶一样在升天,“像炎之骑士安拉蒙一样,乖乖成为我的坐骑。第二,乖乖的闭上你的眼睛,飞向你的巢穴,我知道你们的住处,在黑白崖的顶端。如果这两点你都做不到,放心,骑士王阿斯灵的教诲我不会忘记,我不会终结已经为数不多的魔法生物,但是我会用这把圣剑刺瞎你的双眼,我的手法像葡萄酒骑士弄瞎果雀一样精准,你可以性命保全,但永远无法直视这个美妙的万千世界,你会终身看着我为你带来的幻像永恒的黑暗,在黑暗中飞翔或者撞岩。现在,请用你的鸣叫给我答复,一声是驯服,两声是离开,三声!是战斗!” 塞万诃德没有听到狮鹫的答复,他听到的是轻声细语的呼喊“塞万诃德。” “不要使用幻术!这是最后的声明!用你本来的鸣叫!一声,是驯服,两声,是离开!三声” “塞万诃德。” “骄傲的魔法生物,现在不是你的年代,没有办法了,你的固执终将为你带来灾难,愿你不会在永夜中暴食无常,愿你巨大的翅膀仍然能在风中翱翔,愿你” “塞万诃德!最伟大的骑士王!塞万!诃德!” 塞万诃德一个激灵收回的战斗的姿态和强调,“星落城的公主,我终身保护的主人,梅菲斯特,你醒了?” “我听到你絮絮叨叨的声音就醒了,你在说什么啊?一会儿魔法,一会儿骑士,一会儿又第一、第二,第三的谈条件。” “我不愿意让你知道危险的临近,有我在一切都是安全的,梅菲斯特,如果你还有困意,请你继续你的安眠,我相信,夜之女神仍然愿意单独唯你撒下黑色的夜。” “塞万诃德!”梅菲斯特有些生气,微红的脸颊煞是好看,“一直有没有什么危险,虫子咬得我一夜都没有睡觉,我早就醒了!” “抱歉让你风餐露宿,其实在你睡前,我念诵了两边驱虫咒语,还用那个慷慨的美德长赠送的羊皮唯你搭建了帐篷,我脱去了铠甲睡在帐篷外,就是在考虑着,在魔法和道德一起消失的年代,即便这个咒语失效,我也可以唯你减轻负担。原谅我,并相信我,梅菲斯特,今后的旅途中,即便只有恶魔的巢穴可以居住,我把恶魔全部驱赶,都不会让你露营。” 梅菲斯特脸上的嗔怒越来越明显,“我说的不是这个,被虫子咬,睡路边都不算什么,我是在问你,你一大早就对着一只麻雀说个不停,是在干嘛?他们都看见了!” 他们? 塞万诃德环视了一周,行人把他围了三层又三层,最外围还有零零星星的三层。 “危险!”塞万诃德驱赶着围观的行人,“快走,狮鹫会把你们当做人质!我可以温柔而果断,但在以他人性命为筹码的敌人面前,最伟大的骑士也只剩犹豫和战败!” 最靠近塞万诃德那一圈的行人开始鼓掌,掌声辐射到第二层,第三层,最外围的人因为看不到原因,开始叠起了人梯,但是还是不忘零零星星的鼓掌。 梅菲斯特涨红了脸,蜷缩在一团,麻雀在此时停留在了塞万诃德的肩头,“啾啾啾”的歌唱。 塞万诃德放松下来,满心欢喜的转身,看着梅菲斯特,他说,“星落城的公主,一切安然无恙,我们继续我们的旅途,就在刚才,狮鹫被我驯服了。” 在魔力和道德都开始衰败的年代,你和我长久的对峙,导致现在你只能维持成一个麻雀的状态,不过这样也好,一颗魔法的种子在我的肩头保存完好,我发誓塞万诃德用手指去抚摸麻雀,它跳上了骑士的手指,不断的绽放它的歌喉我发誓,星落城的公主,魔法的种子,骑士的信念,我都将一齐守护。 第一个三层,第二个三层,最后一个零零星星的三层的行人都开始欢呼,吹口哨,猛烈的拍掌。 塞万诃德虔诚又骄傲的抚胸行礼,应该的,他对自己说,同时,也只有我能做到。 “诗人,诗人。”围观的人群说。 “诗人的彩排。” “我第一次看到史诗可以镶嵌进戏剧。” “美妙,美妙。” “押注吧,我想今年的诗人王就是他了。” “是他,是他。” “他叫什么名字?” “我去问问。” “......” 什,什么 塞万诃德向梅菲斯特投去询问的目光,梅菲斯特瞪大眼睛双手一摊。 “精彩,这样的彩排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 “我敢打赌,他来自诗人之城。” “你是说哀城?” “极有可能,哀城的人有种天然的与世不合,还有颓唐。” 我颓唐?塞万诃德不满起来。 “你这么一提醒,我觉得还真有可能,你来自哀城吧!” 哀城?哀王的城市?那可是被封锁的城。 塞万诃德更加诧异了。 行人的议论声不减,更慷慨的人打开了钱袋。 “真不容易。”慷慨的人说,“患了诗人病的人居然能走出自己的困境。” “不容易。” “很不容易。” “一路跋山涉水。” “不止跋山涉水,从哀城逃离,你想想,谁能做到。” “极少,极少。” “我只看见过这一个。” 接下来,一个让多智的塞万诃德都没有预料到的一幕发生了在他脱下来的铠甲中,围观的人在头盔里面放了好些钱币。 第三章 伊利亚:爬满了沙虫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被一个弹指击中,感觉自己在永无止尽的甬道中倒退,逆长的森林把伊利亚当做了养料,贪婪的吮吸。 这种感觉说不清是不是在倒退,最初,伊利亚还能看见流动的黑色,到最后,他就是停滞在了一片黑色的空间中。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这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我错过的经历?伊利亚联想起这个声音之后就会改变的四季,还有掉落的自己后在问,还有什么我能回避? “砰”一下,伊利亚感觉自己的额头被敲打,他对沃尔西的恶趣味很是厌烦,别过了头,“砰砰”,又是紧追不舍的两个弹指。 “沃尔西!”伊利亚闭着眼睛吼,“你闹够了没有!” “醒了。”一个声音传来。 “我一直都是醒的。” “你可以一直认为你是醒的,可是我认为,你一直昏迷。” 伊利亚坐起了身,双手被捆在了背后,他撕扯了一下,绳结绑得很紧,很明显,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绑人。 “来,把这个喝了。” 一碗汤药送到了伊利亚嘴边,肮脏的手指沉没进了药里,这一看就根本分不清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 伊利亚猛地把头别向另一个方向,撞翻了药水,温热的药水撒了自己一身,从味道来辨别,里面是无害的。 黑夜中的那个人用两根手指支住伊利亚的额头,轻松制伏了伊利亚,这粗壮的手指把伊利亚摁得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在你怀中看见了松鼠尾巴,我们绝对不会在意中毒的你。”药水变成了干巴巴的草药,胡乱凑进了伊利亚嘴中,“给我嚼干净,使劲吞下去,这才能中和你体内的毒。” 毒?在溪水旁看到的一只只死歌,都是中毒而亡的? “松鼠团都知道哪条溪水能用,哪条溪水被投了毒,你居然不知道,我不得不怀疑你的来历,等确定你的来历,我会向你道歉,或者” 伊利亚感觉颈子被刀背抹了一刀。 “间谍?”伊利亚听到了森林中的小声询问。 “极有可能。”喂他汤药的人这么回答,“蒙上他的眼睛,一会儿等大松鼠回来后让他看看,这怪老头一直在为我们收纳成员,如果不是,你们就” 伊利亚听不到接下来的谈话,只听到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但是伊利亚可以猜想到,一定是一个人暗示性的抹了抹脖子,另一个人在会意的点头。 沃尔西要我帮他做什么?在手脚都被束缚,不得动弹的情况下,伊利亚想起沃尔西在临别之前的场景,这个健谈的神侍一定料想不到,一个稍微用力的接触,就把作为凡人的伊利亚送回了原来的地方。 同时他在嘲笑着自己我又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除了亲眼见证了神话的真实性之外,他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即便愿望被公正之神默多克的因果平衡,也得在漫长的时间中才能得到验证,到那个时候,事情的发展是因为人的因素,还是在神力作用下的驱使,谁都说不清。 伊利亚像蠕虫一样,在森林中笑了出来,这个笑声是粗糙的咳嗽,喉咙里面爬满了沙虫,在他的肺部,气管,咽喉用锋利又酸痒的嘴在温暖的巢穴中打洞,产卵。 “听声音,你是需要一些水。” 你永远不知道母亲能包容儿子的多少劣迹,就像永远不会知道黑夜和森林能包容多少人,又一个新的声音钻进了伊利亚的耳朵。 “你在和我说话吗?”伊利亚咳嗽着说。 “这里还能有比你还需要水的吗?” “如果你认为是我需要,就给我,如果是来满足好奇心,就滚开。” “我当然是来给你水的。” 这个人力道很足,抓住伊利亚头发,让他半跪起来。 “间谍才不该这么舒服的躺着。”伊利亚的身子弯成了一把弓,虽然没有足够的力道来射箭,也足够让他的骨头难受。 “要让我死,让我在这里自身自灭就好,森林能藏住很多东西,我死在这也不会显眼,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野狼把我吃得骨头都不剩。” “可是我无法知道那是不是你的骨头啊。”那个人嘿嘿嘿阴险的笑起,一个膝击撞到伊利亚不算坚固的骨骼。 “我可不会让间谍痛快的死。” 一壶水灌进了伊利亚嘴巴,没有清凉解渴的感觉,伊利亚在肺中的沙虫卵瞬间孵化,孜孜不倦的吞噬着体内的肉。 一定是那个毒水。 “该死!” “你确实该死。”这个人声音中都是阴毒的笑,“你想死快些,就多喝点,刚才从嘴角流出去的,比你吞进去的少多了。” 水在往嘴里灌,伊利亚却感觉到沙虫在往嘴外冒,甚至从眼角都有沙虫爬出,往鼻孔中钻。 “反正你也躲不了,我们在罗德的外城都投了毒,你早晚都能喝到,不如现在就喝够。” 水壶被压进伊利亚的嘴,那个人像打桩一样锤着水壶底,砰砰砰的皮囊响声和伊利亚的身躯开始共鸣,憋闷得如同敲响了人皮做的鼓。 伊利亚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和死歌垂死时一样的狼狈,身体在大脑的控制之外,不断的抽搐。 “可恶。”那位阴毒的人听到了伊利亚听不到的动静,扭头就跑,他似乎撞到了大树,一阵含着血的叫痛之后,又落入松鼠团布置的陷阱,脚被伸缩绑住,的倒挂在了树上。 “让我看看是谁被捕了。” 火把故意在他身上拍打,有个地方还被戳了两下,火把下移,照亮了他的脸,脸很大众,除了坚毅的下巴。 “看着下巴应该是?铁下巴?不对,想不起,我还得凑近瞧瞧。” 拿着火把的人如果拥有正常的视力,一定早就看清了是谁,他现在忽远忽近的持火,烧痛铁下巴的脸更像是在刻意刁难。 “哦,是你啊。” “你早就知道是我。”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会乔装的间谍?”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间谍!” “那间谍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布置的陷进?” “该死!” 倒掉的铁下巴吐了泡口水。 “你又在虐待新人?团长都说了,不允许对待新成员。” “我没有!” 伊利亚听到稳重的脚步声走向了自己,他扶起伊利亚,闻了闻伊利亚的嘴角。 “该死,我还以为你在虐待,但是你居然是在置他于死地。”这个人在谩骂的同时给伊利亚又塞了之前的那种草药,这次他终于吞下了大口大口的水。草药究竟有没有效果无从得知,但是清水真的解救了伊利亚的痛苦,体内的沙虫瞬间窒息,总算安分了下来。 “抱歉了,现在的时期很敏感,好像真的有城内的人混了进来,我也不能给你松绑。不过,这样你应该会舒服些。” 这个人把伊利亚五花大绑,重新捆在了树干上,确认十个伊利亚也无法挣脱后,他割掉了束住伊利亚手脚的粗绳。 “他刚才在打了你吧?” “没有。”伊利亚喘着粗气在说。 ps:头痛到呕吐,太阳穴一阵阵痛,这本书现在估计没人看了,周五还是没有推荐位,哎,如果目前还有人看到这,您给说说,这本书还值得写下去么? 第四章 塞万诃德:常常被人忽略的优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观众逐渐离开了,塞万诃德不知道拿这些金钱怎么办。 还有一些人意犹未尽的观众看着塞万诃德,他们也是最后几个过来投钱的人。 “先生,请停止你的慷慨。”塞万诃德制止了这个人准备放钱的手,“我是骑士,荣誉对我而言就价值万金,如果我接受了你的金钱,那就违背了我骑士的信条要克制,不要贪婪如果我接受了你的钱,当然,我的生活不会这么窘迫,但是我的荣誉会扫地,这真是两难的境地不是吗?先生,当我为了眼前的生活而妥协,接受了金钱的诱导,这就像是塞外的沙民在焦渴时饮用毒酒,金钱就是我的毒酒,它能解决我的燃眉之急,也能在我接纳这些钱开始,使我堕落。” 观众收起了钱,拍起了掌,“还没结束?看来我很幸运。” 这位上前送钱的先生,则站在了一个最适合观看的距离静静的注视着塞万诃德和梅菲斯特两人。 “你当然会感觉幸运,先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骑士的启示。” “开始吧。”这位书生气息很浓郁的男人坐了下来,解下一壶酒,重新回到了观众的状态,“我的作品正遇到难产的状态,我想,我从哀城的诗人身上应该会得到足够的灵感。” 说完,这位先生从耳边取下了一支鹅毛笔,在一张石灰板上涂涂画画,记录着稍纵即逝的灵感,羊皮卷对他来说还是太过昂贵,用石灰板写字是他从建筑匠师那里学来的,他们在石灰版上不断的修改完善蓝图,如果遇到不妥之处可以直接覆盖后重来,诗人也是这样,只有在自己认为石灰版上的文字完美无缺之后,才会把文字细心的誊抄在羊皮卷中。 “开始?”塞万诃德诧异的问,“开始什么?” “你的表演啊。” “我表演了什么?骑士只有在比武大会上才会有表演,可表演仅仅是对事不关己的观众而言,任何一位手持木枪,骑马冲锋的骑士,哪个不是背负着家族的荣誉?我告诉你,在比武大会上,除了来投机的雇佣骑士还有自由骑士因为失败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反正没人认识他们,但是一旦胜利就可以扬名立万哪个不把这个当做真正的战场?” 诗人的眼睛如同太阳的光芒一样张狂着,他猛喝了一口酒,用鹅毛笔在石灰板上笔走龙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写关于骑士的诗歌,但是啊,现在的骑士太难接触了,在星落城,就只有一支圣杯骑士团,他们只把承诺不断的宣扬,但从不履行,除了收取什一税,什么都不做” 诗人撩了撩垂在眼前的脏兮兮的长发,鹅毛笔语句后用力的一点,表示着记录完毕,他对着塞万诃德扬了扬下巴,表示继续。 “什么?” “继续?” “继续什么?” “你的表演。” “我没有表演!”塞万诃德气急败坏,踩踏起了他心爱的铠甲,“你不能因为从来没见过骑士,就认为有信仰的人都在表演你哭什么?抱歉,孩子,我的语气重了。” 诗人都有颗敏感的心,毫无例外的,这颗敏感的心都在内心的最深处日夜悲鸣,而在敏感的心之外,是用一层对外界的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表情锻造的铠甲。 看着塞万诃德表演的诗人此刻就在流泪,流水打湿了先前记录好的语句。 “伟大。” “对,我是伟大的骑士。” “伟大的诗人。” “骑士除了懂得战斗,还得懂得战术和谋略,同时要精通经济学,锻造学,数学,哲学文学,通常都不差,因为你要知道,骑士只去征服不可战胜的对手,在爱情中也是这样,他们只爱不可触及的女神,这个时候,唯一能够传达两个人心意的只有诗歌,现在不少吟游诗人的歌唱就是以骑士的文学作品作为蓝本,其中百花骑士吉姆.博伊的作品最具文学价值。” “你太伟大了,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诗人。”这个年轻的诗人已经泣不成声,他的泪水淹没了石灰板,苦心的记录一下子被情绪淹没成糊状。 “我知道我的文学素养超群,我同样感谢你发现了这个常常被人忽略的优点,但是这全部得意于我常年在书斋中的畅游,但是,你听着,我必须注重强调下,我首先是个骑士,其次!才是诗人!” 年轻的诗人坐不住了,他再也顾不上那个影形不离的灵感情人石灰板,用一个堪比骑士夜袭时的速度起身,猛烈的拥抱了塞万诃德。 “你太不容易了,伟大的骑士。我一直以为我足够伟大,是那种隐秘的伟大,不为人知的伟大。我觉得作为一个诗人,需要一颗痛苦的灵魂,我故意挨饿,我故意失恋,我故意贫困,我在酒馆找打,我把自己灌得烂醉,我对心爱的女人忍住爱意不表,这一切,就是为了能让痛苦的灵魂能同时激发出十三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但是认识了你,我知道我远远不够格。” 诗人哇哇哇的哭,塞万诃德以一种强者的面貌安抚诗人的情绪,可是,骑士的骄傲仍然他说出了实话“别伤心,孩子,你别伤心,还有什么人格比得上骑士的人格完善?还有什么财富,比得上骑士富足?还有什么职业比骑士还要高尚?即便以你的据理力争来对抗骑士的诡辩无理,到最后也是你来自惭形秽。 “不要伤心,孩子,能认清自己的能力才是进步的开始,你可能永远无法像我这样完美无缺,但是在作诗一块,你是有可能超越我的,你可以用余生来钻研韵律和辞藻,而我,还有更伟大的事情要做。在文学上,我可以保证,你绝对可以短时间超过我。因为当我完成伟大的征途,我的信手拈来就可以战胜你的冥思苦想,知道为什么吗,年轻人?写诗最重要的,不是活在诗歌中,而是要活在生活中,我拥有你终有都无法拥有的宝藏,这个宝藏称为经历。” “你太伟大!”诗人的鼻涕流在塞万诃德的肩头,长长的一条,像进入繁殖期时公狗的垂涎。 “我早就听说”这位诗人有个奇怪的能力,他可以在哭泣时气息衰亡,但是在说话时却比精灵还要流利,“在哀城,被诅咒的居民会换上诗人病,他们郁郁寡欢,为了完成诗中的形象,会忘记纸上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的区别,今天,我终于看到了,你为了完成骑士编年史,真的把自己幻想成了骑士,在骑士沦落为满足私欲的职业时,真的有一位诗人把自己活成了英雄纪元时才存在的人物。” “我都说了,我没有装,我就是” 塞万诃德急得把诗人推了出去,诗人跌了出去,在地上坐了个结实,接受又立马弹了回来,再一次拥抱了塞万诃德。 “你愚不可及。” “我没有你这样的灵魂,我当然愚不可及。”诗人大哭。 “你难以教化。” “我难以教化。”诗人放开塞万诃德哭泣。 “你不要挡住我的路,我和我的公主要去圣都。” “我不会挡你的路,但是,如果你不为星落城留下诗歌,我不会放你走,如果你坚持要走”诗人停止了哭泣,他抓起一把泥土三两下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那你就接下我的白手套。” 塞万诃德面对着神情严肃的诗人说,“我知道了,你在三流作家的小说中学习过骑士的行为,但是,你学得太纸面,你以为白手套只是一个概念?你的手上哪有手套?” 诗人看了看手,再一次掩面大哭。 塞万诃德把头盔里面的钱全部倒在地下,“梅菲斯特,抱歉,我没有辨认出他是个疯子,在他身上耽误了好些时间,我们走吧你,如果你饿了,捡一些足够晚饭的钱,不要拿太多,学会知足,你要知道,有比你更饥饿的仍在星落城艰难的生活。” “你要走了?” “我现在就走。” “以你的才华,骑士!”诗人从花俏的帽子上取下另一支鹅毛笔,塞到塞万诃德手中,“完全可以在今年的比武大会中夺魁!” “我不需要无用的荣誉。” “获胜者将成为圣杯骑士团的团员!” 塞万诃德一下子被触动,“他们守护着贤王古斯塔夫的圣杯?屠龙者的圣杯消失好久了。” “据说有关系,骑士!”诗人握紧了塞万诃德拿住鹅毛笔的左拳,“这就是入场,伟大的骑士,有你参加,任何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包括准备了数年的我,我把进场的资格交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塞万诃德还没有询问,诗人就脱口而出,“让我当你的侍从,让我呆在你的身边,聆听你的智慧,让我朽木可雕,教化我,让我开明,鞭打我,让我克己。” 圣杯骑士团,这对于塞万诃德而言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如果赢得比武大会就能加入,那比书本上记录的条件放宽了太多,这样的机会成本让书斋骑士的双眼熠熠生光。 塞万诃德看着梅菲斯特,在收纳侍从之前,这位骑士要听听她的意见。 然而,梅菲斯特,她正用难以形容的眼光注视这两位难以形容的人。 第五章 伊利亚:我们都该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为伊利亚解绑又捆绑的人把火把立在土地中,伊利亚看清了这个人的面目。 他们的脸部特征都很有特点无一例外的平平无奇的面孔中,都镶嵌着一个不能忽视的特征: 一个人的下巴大得像扣上了一个半截水桶,这就是故意让伊利亚难堪的那个,还有就是这位中年人,他的鼻孔中呲出的两撇浓密的鼻毛。 “只不过你的举动确实很怪异啊。”和大下巴比起和蔼了很多的鼻毛人说,“我们习惯了以松鼠尾巴作为识别同伴的标识,所以看到你紧握不放的骨头,总感觉你是别处的间谍。” 骨头? 被一提醒,伊利亚才发觉手上确实握着什么东西。他看了看,就是那根骨头,在神侍沃尔西的领地,他用这根骨头作为武器,威逼着那条总是想和自己做游戏的黑蛇。 “而且啊,就像受到过专门的训练一样,即便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都取不掉这根骨头。” 伊利亚突然想起了父亲,在父亲教他战斗时,善耕的伊利亚总是故意漏出一个破绽引导儿子进攻,再用各种方法将儿子击倒,以此来教导孩子的防身技能。 此时的伊利亚的思维也在被鼻毛人引导,他下意识的松了松拳,发现骨头和握拳牢密相连,根本就伸不开掌。 捆绑着他的粗绳很配合的只捆着膀臂,足够让伊利亚活动手肘。他不断在地上捶打着握住的骨头,试图让它撕开皮肤后脱手,可是这一阵阵敲打反而让伊利亚确定了另一件事情这根被握住的骨头,已经与他手骨相连。 不远处,鼻毛人正在以差不多的方式折磨着倒掉着的大下巴。 火把再一次捶向了即便是最勇猛的战士被击打后也会弯腰的吃痛的地方【注1:此处指脖子上凸出的喉结】,大下巴嗷嗷的叫痛。 “是不是团长一走,你就以为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你算什么?你不过有两块乞讨牌。”鼻毛人说。 “两块!比你们大多数人都多。” 鼻毛人又举起火把,大下巴夹起了腿,火把攻击到了肚子上。 “真是好笑,谁都知道你是奥诺玛默的私生子,天啊,他的私生子都快组成一个王国了,毕竟他的侍女这么多,他认私生子唯一的方式,哈哈哈,就是给乞讨牌,你说,在我们松鼠团,还有谁在没有为罗德城付出的情况下就得到这个荣誉的?只有你,小杂种,你看你下巴,和奥诺玛默一个样子。” “我是罗德的钥匙,只有我们这种有钥匙的人才能走进主城,只有我们才能放下城墙上的吊桥,不然你以为你可以骑上天国的骏马跳上护城河?”大下巴倒挂着夹住腿,捂住喉结,谨慎的咆哮道。 火把这次悬停在了空中,鼻毛人像是被反驳的哑口无言了,他的举止很落寞,火把羞愧的下滑,最后是大下巴声嘶力竭的哀嚎,以及鼻毛人歇斯底里的大笑。 火焰烧起了大下巴的头发。大下巴的私生子不断的嘶吼,不断的拍打的头。 鼻毛人把说话的节奏放得缓慢而温和,娓娓道来的样子像是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 “比起其他的钥匙,你加入松鼠团的目的更让人生疑,谁知道你是不是想透露我们的情报,万一你把我们的动向,给你那个仁慈到让你当乞丐的父亲,然后踩着我们的头爬上高位呢?你知道我的人生经验嘛?深夜中第一个喊捉贼的人,必须立马制伏,因为他一定是担心被暴露,无论遇见谁,都要在第一时间反咬一口。” 鼻毛人沉浸在自己的描述中,完全忽略了大下巴的惨叫,只有伊利亚在一旁听得耳朵发。 一声切割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落地的声音。 私生子在被灼烧的时候就急中生智,脱掉了上衣裹住了头,他捧起一把泥土往头上盖,想缓解阵痛,一搓他就停止了这个愚蠢的行为,因为他搓掉了一层头皮。 “你真该死。”私生子恶狠狠的说。 “以你父亲的标准?那我们都该死。” 鼻毛人大笑着。 “你以为我能像老钥匙那样畅通无阻的进行乞讨?我是最自私的奥诺玛默的儿子,任何一个与奥诺玛默相处久了的人都会被他的精神污染,一个比一个的贪婪!变成行走的私欲! “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乞讨牌的?他给了我母亲两个选择,第一,他选择承认我是他儿子,但是母亲必须回到奴隶的身份,第二,母亲依然是服侍他的侍女,可以生活在罗德城的主城,但是,母亲必须当着我和奥犹朵拉的面称呼我为野狗!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宫殿,面对那个肉山,我一时间想象不到眼前就是领主。‘你看那是什么?’奥犹朵拉这么问我的母亲。母亲看了我好久,眼睛越来越陌生,我感觉她像看到了一坨狗屎一样的厌恶着我,我记得清清楚楚她是怎么回答的,‘那是狗屎?'我亲耳听到母亲这么说的。'那怎么办?’‘我来打扫。’‘不,他们来就行。’他们给我套上狗链子,拳打脚踢把我赶出了主城。 “我的下巴,所有看到我下巴的人都会知道我父亲是谁,你以为我有乞丐牌就乞讨到食物了,他们把对奥诺玛默的怒火全部发现到我身上,我给你讲,我比被冤枉成小偷的你痛苦十倍不止! “我比谁都想毁灭这个早就烂透了的罗德城,我是间谍?我为什么要当间谍?我为什么还要去维护那坨大狗屎的统治?我比团长乔劳尔还要担心间谍偷偷藏进了松鼠团!” 大下巴半怒半哭的说完话后,愤怒的向鼻毛人吐了泡口水,鼻毛人没有躲,也没有擦拭,更没有因为冒犯再一次发动攻击。 “你该早些讲的,在我们拿这件事情笑你的时候。我之前一直觉得你的偏激值得收拾一顿。” “只有狗屎才把痛苦拿出来讲。” “我可能就是狗屎。”鼻毛人的这句话好像在道歉。 “你是大狗屎,还长了霉的那种。”大下巴跪起来抢了鼻毛人腰间的酒壶,大口大口的喝。 “是长了毛的那种。”长鼻毛吹了吹气,鼻毛飘扬。 这两个人好像是和好了?被绑住的伊利亚惊讶于松鼠团之间的情谊重修于好的速度,这简直,是一处荒诞的戏剧。 “你还能动吧?”中年的鼻毛人问。 “本来是能的,喝了酒之后,头皮痛得像在流血一样。” “谁让你喝酒的。” “我必须让你有损失。” “那今晚你休息,我来完成你的份额,团长这次怎么要求砍伐这么多的树木?” 树? 伊利亚感觉自己找到了获得松鼠团认可的方法,他大声喊起来 “喂!你们砍树是要做什么?” 第六章 塞万诃德:愿意用智慧的妙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侍从?侍从是什么?”即便梅菲斯特在喋喋不休的谈论中被忽略,但是她把两人发疯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下来。 “侍从啊,侍从就是他。”塞万诃德指了指诗人,“喂,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即将成为侍从的诗人,正了正身体,停止一段时间后,在手舞足蹈中手足无措,他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骑士礼怎么行? 诗人在脑海中搜寻着诗歌中相关的记录。 啊!不行!诗人突然打住了发散的思潮,不行,我不能行骑士礼!我还不是骑士,我甚至还没有获得成为侍从的资格,我在想些什么? 那主仆礼?对,我应该行主仆礼啊!不对!我还不是侍从,而且,仆人包括的对象中,绝对没有侍从这个角色。该死,我懂得的太少,我现在该怎么办? “嗯,我叫......”诗人在搜索礼节的知识时,一下子忘记了原本的名字,一会儿,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彬彬有礼的高个骑士邓肯,一会儿又以为自己是那个具有反抗精神又总是做出让人啼笑皆非的行为的侍从伊戈,“我叫” 浪漫的诗人脑中思绪和被打湿的石灰板一样,浆糊成了一团。 “不,塞万诃德,我是问,侍从是什么,不是问谁是侍从。”梅菲斯特发现诗人处在停摆的状态,似乎另一次疯病蓄势待发。 “侍从啊,就是他。”塞万诃德固执的不去理解梅菲斯特的问题,“主要工作是喂饱马将军,梳理好马将军的鬃毛,打磨我的盔甲和武器,为我穿戴防具,必须的时候,和我一起走上战场,最重要的是,做一个石头,在听到一切,看到一切的同时,要做到缄默,石头一样的忠贞和缄默,对了,他叫桑丘。” “呃呃呃,对,桑丘。”诗人把自己代入到了角色,他是桑丘,矮胖敦实又寡言的桑丘,“在遇到塞万诃德先生之前,我仍旧是一辈子都将碌碌无为的农夫,连鼻屎都是泥土丸子的味道,现在我走上了伟大的道路,而且塞万诃德先生还许诺过我,待他完成他的使命,我将成为一个郡守的主人。” 塞万诃德被桑丘的语言点醒,感觉自己老早就认识他。 “对,没有错。”塞万诃德的回答,更像是他跳跃的思想首次被更跳跃的思想控制后说出的答复。 “不行,塞万诃德。”梅菲斯特用兜帽把脸庞遮了遮,“我不同意他的加入。” “可是”塞万诃德指着侍从,“这是桑丘!梅菲斯特,曾经有位骑士战胜了风车巨人,战胜了默多克的羊群,战胜了祸害大地的狮子怪,他的侍从就是桑丘。梅菲斯特,伟大的骑士需要一位伟大的侍从,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侍从听到塞万诃德讲述暗自窃喜,啊,他想,我终于摆脱与泥巴丸子,以及田头杂草为伍的生活了,伟大的侍从,听一听!看一看!命运让我和什么相遇! “不是,塞万诃德,我不是拒绝他成为你的侍从,我也觉得确实需要有个人在你没有战斗的是帮你扛盾,帮你拿长矛,我是反对” 梅菲斯特的声音渐渐放低,像做错事时,慢慢不能为自己辩解的小孩。 “你说,我的公主,我们虽然是一个团体,但是最重要的,更首要的,我们是以你为核心的团体,我们虽然会相互迁就和包容,但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是遵守你的意志。” “我是有点反对你的条件,我认为有些苛刻,他桑丘?这明明是你突发奇想给他取的名字,无所谓了,桑丘不用刻意保持沉默,沉默与否是他的自由。” “自由。”塞万诃德庄重的说。 “梅菲斯特,你又一次用智慧化解了我的愚钝。曾经西蒙公爵封我为骑士时,他用他的长剑碎喉拍打了我的右肩,告诉我要正直公正。”塞万诃德回味的拍了拍右肩。 “然后,碎喉又拍打了我的左肩”塞万诃德在左肩做了同样的动作,“告诫我要锄强扶弱。” “接着,他的剑来回拍打,告诉我,要有坚强的信念,要不计回报,要有无私的心,要尊重他人的意志,要公正,要克制,要智慧,要谦虚,要仁慈,要果断......” 塞万诃德重复着被受封时的场景,双手在两肩之间来回拍打,越来越快,动作都赶在了说话之前,看起来像在驱赶困扰自己的跳蚤。 “梅菲斯特,因为我在旅途中越来越强大,我甚至能闭着眼睛战胜狮鹫,因为这份自信我开始膨胀和偏执,如果不是你的这句话,我完全认识不到我险些走向黑暗骑士的道路,我竟然自作主张的,邪恶的,强横的,夺走了桑丘的自由。” “桑丘!”塞万诃德郑重的拍打着侍从的肩膀,“你随时都可以说话,也随时都可以不说,这是你的自由,你要感谢这位公主,唯有她看出了我的高傲占领理性的苗头,也唯有她,愿意用智慧的妙语点醒我,也唯有我,能够听懂妙语中的禅机,正是所谓的响鼓不用重锤,利剑不用猛挥。桑丘,我向你保证,你随时都可以开口像我提问,我保证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你得到无限接近我的智慧,但是,你虽然获得了自由,也同样不要忘记你是侍从的身份,当我向你提问时,无论你想回答或者不想回答,你都必须回答。” “桑丘。”诗人与侍从早就沉浸在幻想中,他已经成为了郡主,恰好他的家乡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乡下那位他爱慕很久的姑娘此刻终于愿意睁着眼睛瞧他,她会用温柔又寓意非常的语气呼唤他,“桑丘大人。” “桑丘大人?”塞万诃德目瞪口呆,“我要的是侍从,你应聘的是侍从,还有,你刚才的语气,没有道德的女人才把别人的名字后面加三个缭绕的飞音,你的陋习很多啊,你急需一段旅途来磨砺你的性格,卑劣的性格。” 桑丘发现自己把幻想说出口时,感觉窘迫不堪,把嘴唇全部吃到了嘴中,端正的站着。 “说话!这是骑士的命令。” “是,主人!”桑丘说。 “主人,你认为呢?”塞万诃德转身问梅菲斯特。 “好吧,就这样。”她看了看塞满头盔里的钱,还有从盔甲上弹到地面的零零星星的钱币,认为目前能够负担另外一个人的开销,“旅途中确实需要一个同伴。” “我们会有越来越多的同伴。”塞万诃德坚定的说,“现在我们已经有驯服的狮鹫,马中的将军,星落的公主,淳朴的侍从,还有坚定的骑士,我要说的是,每有一次新鲜血液的注入,我就感觉我们的团队就向所向披靡更近一步,我感觉我此刻充满了力量,过来,我的侍从,来我身边。现在正好有机会试探我的力量,告诉我,那个比武大会的地点。” “大人,请允许我走在你前面。” “没有哪位领路人会走在陌路人的身后,请把,我勇敢淳朴的侍从。” 梅菲斯特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总算,塞万诃德的唠唠叨叨总算有人和自己分担了。 第七章 伊利亚:柔韧如藤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通过对树下长鼻毛和大下巴的偷听,伊利亚认为,这个密林中的团体,可能每一个人都有和奥诺玛默对抗的心,与单纯的崇尚着战斗的沙特阿卡人相比,这个背负着某种憎恨的松鼠团,只要使用得当,同样具有不输于孤岛战士的战斗力,但是有两个前提必须得到满足得到这群人的认同,有一个格萨尔那样的领导者。 “喂!你们砍树是要做什么?”伊利亚大声问道。 “住口!”大下巴的私生子怒气冲冲的跑到伊利亚这里,他越看这张俊美的脸就越生气,于是对准伊利亚的下巴就是一脚,下颌骨碰撞的声音和心碎时类似,“我们怀疑的间谍不只是你,你说话这么大声,是不是想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团长的安排?然后让不受约束的嘴随风飘到城内?” “那你们干嘛要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伊利亚疼痛的下巴让他口齿有些模糊不清。 “是你!”大下巴气急败坏,“怪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激怒我。” “我中毒晕倒在这里时还要考虑你在不在这?好奇怪,我还以为私生子都很聪明,在智力上你真的是垫底,比农夫的笨儿子还蠢。” 大下巴很敏感私生子这个称呼,同时他对下巴的执念也总是驱使他去攻击别人的下巴,私生子一脚横踢,踢向了伊利亚另一侧的下巴,伊利亚感觉下颌骨摇摇欲坠,仅仅是用一层皮肉相连。 “蠢货。”长鼻毛瓮声瓮气的走来,推开了大下巴,“我们还要伐木,那可是个繁重的体力活,你总是把力气用在无用的事情上,我感觉,就凭这一点,你可能真的有王族的习性。” 长鼻毛半蹲下来,掏出了伊利亚怀中的松鼠尾巴仔细端详,“要是团长回来发现你把自己人弄死了,看他怎么对付你的下巴,如果我是团长,我把你的下巴弄成现在的两个大。” “我又不是不能处刑,我把他的松鼠尾巴扯下,烧了,然后把他胃里灌满毒药,仍在溪边,谁都不知道是我做的。” “我在想,你为什么非要把新人置于死地。” “因为。”私生子撇了一眼伊利亚,这让他更加愤怒了,这个人被着重攻击了两次,下巴还是那么坚毅好看,“因为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团长每次分派给我们的任务都不一样,每个任务都真真假假的穿插在其中,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做的事情是真的需要,还是让间谍迷惑的障眼法,他听到了又怎样。” 长鼻毛说完话就开始为伊利亚解绑。 “这可是你绑的。” “所以我才为他解绑。” “至少要等到老钥匙来确认下他的松鼠尾巴,看看是自己做的,还是老钥匙给他的。” “老钥匙现在照镜子都不会认出那里面的人是他自己。” “你放开他,很不安全。”私生子提醒说。 “我不在意安全不安全,我想了想,今晚我要一个人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我需要一个帮助,然而新人的干劲往往最足,一个顶两个。” “你想让他帮你砍木头。” “不然你来?” “你等等。”私生子叫停了长鼻毛,“我来给他松绑。” 长鼻毛给大下巴让了位置,“你真的不来帮忙?”他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又阴狠。 “等我的头发长出来我都不帮忙嗷” 私生子的额头讽刺的从正面又撞击了一次伊利亚的下巴。 “该死。”伊利亚觉得无论下巴有多痛,都得把咒骂说出来,不然心里的不痛快就是服下的另一种难以化解的毒,“要是你这混蛋是奥诺玛默的正统继承人,我想全罗德城没有几个人会有完整的下巴。” 私生子倒在伊利亚身上没有说话,僵硬的沉到伊利亚大腿上,伊利亚厌烦的侧身,私生子翻到地上后没有了动弹。 “他确实该死。”长鼻毛提着快要熄灭的火把不咸不淡的在说话。 “你把他打晕了?”伊利亚问。 长鼻毛用火把戳了戳私生子,他没有动静,后脑流着黏糊的血,“力气使得有点大,可能会死吧。” 伊利亚从柔韧如藤蔓的捆绑中解脱,他踩了踩土地,想去确认这里的树根是不是逆长答案不言而明,他明明刚从挺立的树干上离开。 伊利亚用配合着森林里隐藏着杀戮气氛的腔调在说话:“也许可以救救。” “我不救。” “那我也不救。” 私生子抽搐了几下,让这两人不得不分散些注意力。 “没死?”鼻毛人问。 “我认为死了。”伊利亚踩了踩私生子下巴,“而且死透了。” “我发现,虽然你看起来无害,可能栽在你手上的人命比松鼠团还多。” 伊利亚翘了翘眉,做了个模棱两可的表情,“那你为我解绑,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 鼻毛人用大笑掩饰着不安,“不可能,我不怕,我比你强壮多了,而且,今天的工作,我真的需要个帮手。” “团长要多少木材?”伊利亚单刀直入的问。 “没有说,但是他这次对树木的类别有要求,只要树,榆树,还有” “橡树。”伊利亚看到鼻毛人抓耳捞腮的思索后接了一句。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的?你是问,关于木材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突然的,伊利亚想起自己进入了筑船者的角色,然而这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沙特阿卡,他话锋一转,“嗯,猜的。” “快吧,我那边有工具。” 看到鼻毛人的住处,伊利亚才算弄清楚这个团体自称为松鼠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新产生的信仰,还是这群人在弥补缺失的童年,他们居住的地方都在树屋中。 伊利亚在树屋下等着树屋的主人拿工具,鼻毛人很懂能量的管理,直接把斧头,锯子,镰刀,铁锤直接往屋下仍,有好几次,铁器险些砸到伊利亚。 “喂!”伊利亚在树下大喊,“如果接下来你打算用弓箭砍树的话,我建议你把箭和弓一起扔下来,千万别分开扔,尤其不要把弓拉满后把箭送给我。” 鼻毛人乐呵呵的满怀歉意的爬下了树,他对伊利亚抱歉,声称自己年老,如果不是伊利亚提醒,都忘记树下有人了。 “对啊。”伊利亚也乐呵呵的在说,“忘记我在下面,但每一次抛掷都挺准啊。” “我把你认成大松鼠了,哈哈哈。” “那你在这别动,让我上去看看你在黑夜中的样子?” “不了,不了,我们得快些开工,要是团长回来看到我们偷懒,我们两个都会被绑到树上用来当练习射箭的靶子来,松鼠之间不要客气,选一个趁手的工具。” 伊利亚条件反射一样掂量了几把斧头,选择了还是孤岛的战士时,与常用的战斧重量差不多的一把,他的斧头灵活的在空中转圈,钝锋在空气中被打磨,闪烁着月亮一样的寒光,寒光一明一暗的照亮伊利亚的脸。 “老东西。”伊利亚说,“我需要一把钥匙。” 在伊利亚突如其来的试探中,他本人都没有发觉,和自己紧密相连,突出皮肤的骨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掌间毫无知觉的脱落。 第八章 塞万诃德:我在自言自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合格的侍从需要做到让骑士的马喂饱,剑锋利,铠甲亮,当塞万诃德正想再次强调侍从的准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让侍从工作的场景。 他的马将军瘦骨嶙峋,他没有剑,塞万诃德一直用的是榆树木削成的长矛,唯一的金属是在长矛上镀上的铁皮,还有,他的铠甲,塞万诃德深信强运,认为自己破破烂烂的铠甲能给骑士带来运气,不然的话,他的先辈是怎么身穿这种铠甲又生存并战胜归来的呢? 书斋骑士能够接受自己的艰难,却不能忍受他人的豪情无处施展,这个时候的塞万诃德决定,为了让桑丘通过服侍自己的心愿得到满足,必须首先置办一身装备。 “桑丘。”塞万诃德叫住了在前面带路的侍从。 桑丘立马变成一根木桩站定,“是,主人。” “这里你很熟?” “很熟,主人。” “既然要参加比武大会,我需要先去置办一身行头。虽然我非常明确的知道,即便我穿上这身看似破烂的武装也能得胜,但是能够从我的配置中知道其间妙处的人不多,要知道,骑士间最重要的就是彼此的尊重,要是他们看见我一身破破烂烂,会以为我傲慢到对他们心存歧视,你现在依然要带路,不过不是去比武大会的报名处,带我去最好的铁匠铺。” “好的,我带你去。” 塞万诃德心满意足的看着桑丘宽阔的背影,虽然这个置办装备的举动是为了这位新晋的侍从,但是想到自己即将有一身亮闪闪的铠甲,书斋骑士高兴得像个小孩样合不拢嘴。 说不定,书斋骑士陷入了书斋中的幻想,我能买到一件无人问津但是却封印着龙魂的铠甲,它会在我陷入绝境时,“叮”的一声碰撞金属,接着我的眼前会像看书时那样出现一行行启示性的文字,告诉我怎么做,和书不同的是,这种文字不是书页上那种只要是读书人都能看到的,是独属于我的神谕。 塞万诃德在马上呵呵的笑了出来,他在想当他拥有神龙铠甲时,铠甲用天启一样的启示和他聊天的奢侈感,以及旁人不解其意投来的异样眼光,一想到这他就发笑,笑得痴痴呆呆。 没准,当我买到这个铠甲时,并不合身,它会太大,因为它的上一位主人是巨鹿神一样的奈德,他在三叉戟河的战斗,宛如天神下凡,但是当我穿上这个铠甲,它的龙魂立即认可了我的灵魂,我可能还会听到连续不断的吭吭作响这是龙铁的金属声,这类金属绝非凡铁,它立即就调整了姿态,与我的身形像空气一样切合而自然,同时!最重要的,它随时与我贴合而自然,当我饱腹时,它变大,当我吃坏肚子,小腹干瘪时,它就变小。 同时! 塞万诃德在幻想中,不断的强调“同时”。 同时,无论它变大还是变小,它的硬度都不会变;同时!在无论多么罕见的精钢面前,它在不着一痕的同时,还让我在穿戴它的同时,感觉不到一点点重量,因为强大的龙魂在为我背负。 “主人,我们到了。” “混账桑丘!”塞万诃德破口大骂,“在我进行神学和哲学的思考时,不要用你俗不可耐的,凡人的,庸俗的,未经思考的谈吐影响我!尤其是当我在想” 塞万诃德停止了发怒,他不愿意让桑丘知道自己的幻想更进了一步当他想吸纳龙魂占为己有时,龙魂背叛骑士,用一场日蚀将军团献祭,成功受肉后变成恶龙和他战斗的故事。 他遏制住了当前的窘迫,“当我在思考比武大会的战略时。” “好的,我的主人,但是在挑选装备之前,你能不能开化我的愚昧,你在思考的时候,都有哪些表面征兆?以免我无意的冒犯又引来你的勃然大怒。” “在他。”梅菲斯特白了塞万诃德一眼,“在他自己和自己说话,并且憨憨的发笑的时候,这位骑士王就是在思考。” “明白。”桑丘如同接受到了宏大的智慧一样震惊完毕后,开始招呼起熟悉的铁匠。 而此刻,塞万诃德万分震惊的看着梅菲斯特。 “我毕生的守护,我智慧的明灯,我星落城唯一的公主,你刚刚说,我自言自语?” “也有可能我听错了。”梅菲斯特嘟着嘴巴说。 “不会,世间的一切妙音都配得上进入你的耳朵,你没有听错。”塞万诃德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在自言自语!我在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这是不是意味着龙魂早就在尝试和我沟通? 战神在上,我的主观意识居然如此盲目!我一直都是最伟大的骑士,龙魂早就倾心于我!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就在和它说话,天知道我错过了什么,说不定它早就在“叮”的一声后告诉我,“当前任务,在艾伊娜之湖中,寻找湖中的仙女。” 不对,不对,骑士该有乐观的思考,这次比武大会得胜后,龙魂就会以端正的态度和我的主观意识对话,那时,被龙魂认可的我才有资格挥动能斩断时空的圣剑。 明白了,明白了,命运让我一直使用长矛的原因我找到了!我要去艾伊娜之湖,得到湖中仙女赠送给我的圣剑,除了圣剑之外,我只能使用先辈留下的武器。 “谢谢你!”塞万诃德的感谢喊得呼天震地,“天上最明亮,最美丽,最永恒的星辰,梅菲斯特,你让我找到险些忽略毕生的盲点。” 塞万诃德兴奋的勒马,想让马将军应景的抬起前蹄,打一个冲天的响鼻,鼻孔中最好呼出一些浑浊的气体马将军垂下头,叹了口只有落魄的中年人才有的叹气。 梅菲斯特的眼珠子快要翻到脑后。 “主人......”桑丘看见塞万诃德又在痴痴的笑,声音由高亢变成了蚊子叫。 他走到梅菲斯特身边轻轻耳语,“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位骑士是不是又沉浸到伟大的思辨中?” 梅菲斯特绝望的叹了口气,“如果你能弄清楚他的脑中想了些什么” 洁白到闪光的食指细嫩的指向了天空,“我敢保证,你就能在白天都能读懂星辰的奥秘。” “伟大,伟大,伟大。”桑丘臣服于塞万诃德的思考,用尽全力制止了自己拍掌的冲动。 “你叫我干嘛?”塞万诃德注意到桑丘崇敬的眼神。 “这位铁匠是我的老熟人,他答应额外赠送你一定头盔。” “我不接受赠送。” “他看见了你在路边大战狮鹫的英姿,他认为你一定能夺冠,他当时没有付钱,现在想用这种形式补偿。”梅菲斯特补充了一句不存在的对话,她的想法很实际,这位不知道自己落魄的骑士真的需要更结实的盛钱工具,但是如果用碗,不用武斗就可以击败他的自尊。 “乐意笑纳。”塞万诃德灵巧的弯身,拿起头盔在马上把玩,“精湛的工艺,我敢说,你的祖先一定是见过神灵的匠人金维尔,一个伟大的匠人,你采用了尖角头盔,这样我可以避免临头的劈砍,无论是斧头还是利剑,都会从尖角上滑落,重大的力度还会使对手的重心失去平衡,我收下了,等我得胜归来,我会赋予你和你的技艺对等的荣誉。” 塞万诃德调转了马头,用一种已然得胜,背负盛名的语气在说,“走,桑丘,我们要快马加鞭去报名现场,记住,你要为我祈祷,让我抽签的第一位敌人是个强大的斧手,哈哈哈哈,斧手,自信会使你盲目,我的头盔就能把你战胜。” “主人”桑丘在身后目瞪口呆,惊到说不出话。 梅菲斯特靠近桑丘悄悄的问,“他一定会受伤,有没有可能让他弃权?” 桑丘尴尬的看着梅菲斯特,“主人是不是理解错了我的话?” “什么?” “我以为主人买铠甲是为了进入角色,但是听他说话,主人似乎不知道现在星落城的比武大会已经不用武力上的战斗了。” 梅菲斯特费解的问:“比武大会,比武,不比武力了?” “不比。” “比什么?” 桑丘指了指头上并不存在,已经赠送给塞万诃德的鹅毛笔,“比故事。” “哦”梅菲斯特听完释然一笑,“让他参加吧,塞万诃德一身才华没有地方宣泄,也不要让他知道这次不是武斗,没有比他还会在纸上打架的人,更没有人比他还会讲故事。” 第九章 伊利亚:不要忘记干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变得特别灵敏,脚环和脚踝轻微的碰撞让都他感觉如同被裸绞一样的强烈。 在空中快速转动的斧头,成为了一张张变换着位置的定格图案,还有一点很奇怪,在斧头金属面的寒光中,他看到自己面部的表情和自己内心的平静相比,呈现出一个很大的极端是一张张狂的脸。 “啊?钥匙?”鼻毛人打着结巴,不解的在问,“我们住在树屋上,连锁都没有,不需要钥匙啊。” 伊利亚稳稳接住了斧头,语气平稳的在说:“哦,是这样?” 鼻毛人面露惧色,“对啊,这个,没有钥匙,对你的困扰很大?” “没什么。”伊利亚舒展笑容的同时,偶然得到的观察力也迟钝下来,鼻毛人窘迫又防备的表情融入了黑暗。 “开始吧。”伊利亚的话就像坚冰刺向了鼻毛人的脊椎使他一个冷颤,“开始?开始什么?对了,我们开始,开始干活,今天可有得忙的了。团长的一个突发奇想,我们就要忙很久。” 伊利亚听得出来,鼻毛人在用多言多语掩饰着不安,他让开了斧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鼻毛人出神了三个呼吸那么久才反应过来,“哦,对了。”他拍了拍脑袋,“我们今晚有得忙,树,榆树,还有橡树,团长要很多。” 鼻毛人拿着斧头就往最近的树木砍去,木屑烦恼的飞舞,扑打着鼻毛人心烦意乱的脸。 “喂。”伊利亚叫到。 “别愣着,快帮忙。”鼻毛人热烈的说。 “你砍的是桃木,而且你会不会抬头?你看看,你在砍别人的树屋。” “哦,你看我。”鼻毛人抬头擦着汗水,气喘吁吁的说,“我太着急完成团长的计划。” “不知道你在慌张什么。”伊利亚抱怨样的低语,他说完走到了空地,坐在了地上,手掌轻轻按在了地表,感受着深土中庞大而杂乱的根系。 “你去哪?我都说了,今天我们两个人都要累很久,不是让你散步的。”鼻毛人看到伊利亚走开,有些气急败坏。 “树的话,西边有几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伊利亚叹了口气,“不要询问我任何和树相关的问题,照着做就是。” 鼻毛人还想多问几句,伊利亚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树的根系很深,虽然不会像飞鸟一样逃跑,但如果我们不过去,它永远不会过来,更不会听话的分成断倒下让我们抱走。” 鼻毛人沉重的呼吸着,鼻毛如水草一样细腻的摇摆,“有些道理,我们走,现在就走。” 伊利亚走在前方带路,他心思成网,听着后方的脚步声,判断着距离,他想这个完全不了解黑夜和树木的人如果突然冲过来对他发动攻击,应该能够躲过。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伊利亚加快了脚步,物色着能藏住身躯的树木,方便等鼻毛人更进几步后和他并肩行走,这样,如果他真的要发动类似对私生子那样的突袭,自己也不会用全无防备的背去面对对手,无端端的延长反映时间。 很奇怪的,当伊利亚心中泛起这个念头,他又感觉到从脚踝处盘绕而生的紧迫感,象征着被沙特阿卡承认的战士脚环像藤蔓攀爬着,从脚踝处破皮探头,绕住了裤腿,停留在了后腰。 这下子,伊利亚才在震惊中焕然大悟,这个紧迫的缠绕感不是劳累和虚弱带来的幻觉,脚环上雕刻的海蛇,在此刻分享了自己的生命,用一双蛇的眼睛,注视着来自背后的动态一个红色的人在亦步亦趋。 “到了。”伊利亚摸着树木,感受着它身上薄弱的位置,“从这里开始砍。” “好的,你让开,我们站两边,一人挥一次,这样快些。” 木屑飞溅,像是大地的浪花。 “如果没有我”伊利亚挥着斧问,“你打算怎么找团长指定的木材?” “我就没有打算找,我原本的打算是胡乱砍一批,在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最后给团长说,找不到他要的,这是我用尽全力找到的最好的木头谁能保证里面没有几颗歪打正着的正确木头呢?”鼻毛人在干活儿时全神贯注,丝毫感受不到他随时都会出现的杀意,“团长在一次远航归来后,颁布很多条命令,比我剪不完的鼻毛还要多,其中就指定了要大量这几种树木的木材。” “为什么?” “他被奥诺玛默罢免之后,发誓成为罗德的守卫,保护罗德,不是保护罗德的领主。” 伊利亚看了看他,用眼神告诉这人说话的同时不要忘记干活。 “其实他是被迫远航,奥诺玛默要他偿还猫爪岛被掠夺的损失,否则会永远剥夺他的头衔。其实在我看来,猫爪岛钱财的损失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奥诺玛默最喜爱的安蒂缇娜也被带走了。” “安蒂缇娜?强盾艾塞斯坦的女儿?” “就是她。”鼻毛人又是沉重的一砍,并且沉重的砍偏了,树木上多了一条崭新但却对砍倒树木全然无用的痕迹。“不过,团长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他不是去找安蒂缇娜,是去找带走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可以攻破罗德城看似固若金汤的城墙。他向我们筹集了八磅,天啊,女神在上,八磅白银,带上了自己的八磅黄金就出发了,我开始还担心他会是卷钱后远走高飞。” “猫爪岛?” “那是三兄妹的岛的别称,”鼻毛人解释到,“他们的岛在地图上看又小又紧密,像湿猫爪在地面上踩出的图案。” “你们团长所说的那个男人,找到了?” “只有女神知道。我只知道他回来了。” “别停。”伊利亚独自挥斧了三十多下后有些受不了鼻毛人的散漫。 “这一次远航回来后。”鼻毛人吃力的喘着粗气继续工作,“团长说经过一次真正的大海的试炼,他摸索到正确的筑船方法,他到途中每一个岛屿停息,用不同的木材修补船支之后,总结了一个结论,只有树,橡树,榆树,才是筑船的最好材料。” 同时担任监工角色的伊利亚突然愣住了,他不由感叹,松鼠们口中的团长确实有很强的敏锐度,“完全没错。” “你懂筑船?”鼻毛人怀疑的问,“即便是奥诺玛默,他对有这种高等技术的人都不会苛刻,船匠是唯一没有被驱赶出城的人,如果你真的懂船,你不会在这里。” 伊利亚伸出手掌叫停了砍伐,他绕到一边,默问了木的施力点,砍下了最后一斧。 木呼啦啦的,向着长鼻毛倒塌,他狼狈的躲过,心有余悸的问:“你为什么不说一声?” “你在树屋上的时候,怎么不多问我一声我在哪里?” 伊利亚又转起了斧头,“我是新团员,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团长,我只听说过,他很智慧,在我听你的讲述后,我更加确定了他的本事,但是我想问,这么聪明的领导者,怎么会让完全不了解树木的人帮他砍树?还有,你加入松鼠团之前,好像对宫廷内的事情有着不属于你原本身处阶级的了解?” 伊利亚的眼神,是另一把锋利的斧。 第十章 塞万诃德:放弃自己的信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高昂着头,感觉就像即便是生活,都在他浪漫的狂想中变得可爱怡人。 因此,纵然没有什么东西在压迫他,或者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压迫他,塞万诃德在即将参加的比武大会前夕,都是挺着倔强和骄傲的头,仿佛真的有什么毕生的宿敌在和他对抗。 在瘦马上的骑士,欣赏了许久尖头盔这真是一顶好头盔,不仅有着孤岛的金维尔才有的艺术雕文,还兼具着那位从战士转行成铁匠的尼格他锻造作品的实用性。 你看,我敢打赌,这个华美的雕文一定是神秘的符文,要知道,金维尔是一点都不作假的神灵见证者,他甚至从天城取下了一枚因果之卵献给了格萨尔。 我完全相信,这顶头盔上一定是一种镌刻着全元素的符文之力,当我在一会儿的战斗中遇到劲敌时,无论是变成人形的龙蜥来试探人类的力量,还是反叛的首领以比武的名义来攻击正义之使,或者极端点,干脆是格萨尔穿过时空来和我战斗,有了符文的力量,我都可以和他们战斗无碍,和格萨尔平分秋色。 来塞万诃德对这顶头盔爱不释手我们在来看看这顶头盔的实用性。 这样的巧思,只用从战士转职下来的铁匠才能做到,尖锐的顶部我就不提,任何一个对着头盔的尖顶嘲笑的骑士都会得到我十倍的嘲笑来回敬,不过是在我心里大笑,骑士的信条嘛,我不会羞辱他人的无知,但是我能知道,这类骑士他们唯一的战场就是自家的后院,可能,骑过的算了,总之他们的坐骑颇多,牛,羊,马,奴隶,猪,女......不,他们不会这么糟糕。但是绝对在马上的时间绝对和花在书籍上的时间一样少。 这个头盔没有使用可以揭开的面罩,而是用的整块铁,接着才是在面罩上开洞。我要告诉你们,虽然负铠的骑士不需要武技,他们只用横冲直撞就能打败足够多的敌人,但是最强大的武技也会害怕刺客的暗刺,可以揭开的面罩不可避免的与上身的铠甲有着一定的缝隙,不少,仅仅是我认识的骑士中就有不少死在这种卑鄙的刀下,尤其是当他们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秀时,毙命的骑士用沙特阿卡的语言来讲,简直可以成为多更多。 我在书斋中阅读时,都会保留一定程度的理性,尤其是在沉思的时候,会放下主观的好恶,所以我基本上总结了一个放在任何时代都会成为骑士准则的公理不要带着有面罩的头盔,大大咧咧走进新秀的村庄。 这些新秀更要加倍注意,因为他们总是在第一个章节就经历一个开天辟地般的出生,在第二个章节就听懂还在产宫中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启示,撬动了命运的齿轮,在第三个章节最为致命,当你,无论你是谁,自由骑士,银狼骑士,还是国王骑士,都不要进入新秀的村庄,他们会拿你练手,随手拿起家里的杀猪刀,路上的茅草,妇女的刺针,搅屎的粪叉......就会让你在出现某个不端但无伤大雅的行为后,要你的命。接着,这位骑士就会死,而他,这个无名小辈,就完成了他新秀的第一战,走出了出生的村庄。 这个新秀往往都是下一个传说的主角,也是塞万诃德心驰神往的骑士,然而当放下个人好恶后,书斋骑士同样会进行思考,为什么这多人死在 “这个少年在即将战败之即,看见了这位不可战胜的对手身上的破绽,铠甲与头盔间的缝隙”之后,都还在使用这样的面罩,仿佛骑士的仁爱之心可以让他们为了成就一个别人的传奇,在前三章就放弃自己的信仰,生命,目标,梦想,主人,城堡,领地,爱人......放弃一切后,死得透凉,死成新秀村永恒的谈资,死成新秀最初的战功。 而这顶头盔,塞万诃德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伸长了双臂高举着它,当盯着着它身上精妙的金属光泽时,塞万诃德居然从书斋的幻想沼泽中抽身而出,看见头盔代替着太阳散发着明媚的光。 而我的这顶头盔,塞万诃德像是回到了赛跑的起点,重新准备了蓄力的跑姿,要单独整理思绪,为头盔进行单独的赞美。 而这顶头盔,当我带上后,没有一点缝隙,初出茅庐的新秀啊,哪怕幸运女神抓住你的手来攻击我,都找不到破绽;如果面对的是久经沙场的骑士,那更不用怕,一顶头盔足以说明我的技巧和经验,对我,他们只会用阳谋,而不是投机取巧,他们会主动攻击我的侧肋,我会用盾牌虚档,接着发动头盔上的符文之力,用阴或者阳元素,让他的战马发疯,取得轻松的胜利,在外围赛,我不可能拿出全部的实力别人不投机时,我会选择投机,兵不厌诈。 塞万诃德深情的抱住了头盔,尖角在他脸上刻下一道肉印子,在一个嘴对铁盔的亲吻后,他戴上了终于戴上了。 “哦”书斋骑士像整日种田时挖到了温泉,并纵身跳进了温泉享受时那样舒心的赞叹,“哦,哦,哦”头快仰到了马屁股上。 “简直”头盔下的声音瓮声瓮气,“简直贴合得像量身定做,合身得像一个诅咒,像一个罪孽,亡灵骑士克伦西亚的亡灵铠甲也不会和身体如此紧密,像爱人,像雨露。” 塞万诃德信心满满的握了握拳,他觉得自己被命运选中,只要不成为新秀的刀下肉,自己就能开启传奇,简直简直塞万诃德用一个欢唱通达的声音大吼:“我一定可以胜利,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武大会,我才是那个被眷顾的新秀啊!” 他的一声大喊,成为了更多难以形容的眼神的目标,而塞万诃德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瘦长的身体已经被众人的眼神刺得千疮百孔,因为在马上带着头盔的他,现在看着马下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是绵羊。 绵羊啊,你们尽管咩咩叫,尽管哈哈笑,尽管抖落你们的毛,而我,塞万诃德,命运之子,尖铠骑士,比武大会中即将诞生的孤高的明星,是响当当,明晃晃,红艳艳,威猛又刚强的新秀。 瘦高的塞万诃德带着尖尖的头盔,其实更像一个过分粗大的钉子,他的肩膀太过张狂的前后摇摆,滑稽的想一匹想重拾雄风的阉马,他不知道此刻他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料,正如所有人都不知道,头盔里面的面容无比坚毅且骄傲,宛若得胜归来的万骑长。 第十一章 伊利亚:属于你的沧桑和憔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到伊利亚对自己身份的猜测,长鼻毛唱起了一个不断停顿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小偷嘛,小偷都有灵敏的耳朵,还有鹰一样的眼睛。”长鼻毛说完满意的指了指耳朵和眼睛,很是得意。 “然后你是不是在小偷生涯中发现,偷来的东西都不值钱,完全无法维持生计,一次偶然的机会,你发现了修女和爵士的故事,爵士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名誉,买下了那段你看到的记忆,然后你终于活透彻了,彻底了解的世界的机制,你发现书信,密谈,闲言碎语,捕风捉影,信口胡说换来的价值都比偷盗更实惠?” “主城内的事情,你比我懂得更多嘛。”长鼻毛握紧了斧头,目标绝对不是树。 “你以前是一身棕熊一样的体毛,毛发从小腹顶到胸口,连喉结上有绑扎了一个发结,然后体毛在下巴爆发,和打倒的染料一样泼了一脸,最突出的,就是分不清从鼻孔中涌出,还是奔流入鼻孔的那两戳毛,是不是?” “你知道的有点多啊,多到不正常了,我曾经怀疑过私生子把我认了出来,仅仅是怀疑哦,你知道他结局吧?你一定知道,因为你看见了我怎么处理他的。” “怕被人认出来,就不该继续留着这么显眼的胡子,是不是现在只剩这个了?在一无所有的同时,需要一个东西来证明曾经自己是谁?凿壁的韦恩,不要把斧头握这么紧,农具吃素,不能见血。” “会受到富饶之神的诅咒。”长鼻毛的韦恩稍微松开了斧头,拳头握在了紧贴铁块的位置。 曾经的罗德城,没有他偷听不到的消息,他故意给了人一个误导,就是他主要是靠偷取信件和蜷局角凿壁偷听落得到信息,因此,他的雇主称他为凿壁的韦恩,认为他在所有的墙壁上都开了洞,洞里面都有他的耳朵。 那时候,在特定的阶层有一个谚语:罗德城有多少只耳朵,一万只,和一万零一只多出来的那一只,就是韦恩从墙壁中长出的耳朵。 其实信件,偷听,套话,这些都是辅助类的动作,是用来确定已有的结果。 凿壁的韦恩他最厉害的地方,是善于玩弄人的认知。 当他故意蓄留的浓密发毛,过多的人就会顺理成章的通过体毛的茂盛判断这个人是个莽夫,是个鼻涕留到嘴唇时要么猛地吸进去,要么等它在胡子上结痂,说不定还会扣下来把玩的粗人。 因此就不会去注意他精明又细腻的眼睛,这种眼睛只要稍微留意过就会知道,任何一个心思细腻敏锐的人,都会有这类眼睛,这类眼睛不一定能看到全部的真相,但一定能观察到不止表象的那一面。 他的雇主之一,就包括了善耕的伊利亚无偿的为他服务。 理念有些极端的善耕者没有在领土上储存战备,满怀理想的他坚持要用农耕代替征服,如果不是每一次都如弓手直接命中把心那样精准的把握住了奥诺玛默的心意:异国的香料,岸间的腐酒,奇香的美人......否则,奥诺玛默的贪婪早就变成一条巨蛇,更早的把善耕者的领土连杂草都不剩的整个吞下。 “我希望你的手艺还在。”伊利亚平静的在说。 “大人?”韦恩感到不可思议,“大人,真的是你?我曾经亲眼看见海盗提着你的头。” “你走近些看看。”伊利亚微微上翘了嘴角。 月光,火把,斧头的寒光,还有韦恩的关切,把冷与热,遥远和咫尺都在伊利亚脸上照耀。 “果真是你。”韦恩曾经的职业使他能够管理情绪,他发了一个微若如针尖碰地的声音,“伊利亚。” 韦恩现在知道了,在和伊利亚一起伐木时,那种突然袭来的亲切感的源头,那时,他松懈了紧绷的神经,把好多被团长要求保密的,以及可能暴露自己,绝对不能提的信息都不经意的透露给了这位新来的松鼠团员,连一点修辞和误导都没有,就一边诧异着自己为什么要讲,一边一五一十的全盘说出。 原来你回来了,在大多数人都快遗忘的归雁节来到时。 “果然,果然,我在你身上找到的熟悉感不会错,越看越像,大人,你的身形和你父亲一模一样,而你的脸”韦恩把斧头换了一只手拿,于是一只手同时握住了火把和斧头,弄得他虎口痛,手腕发酸。韦恩托起了伊利亚的脸,“我更喜欢你的脸,有你父亲的温柔,也有属于你的沧桑和憔悴。” “不”韦恩半跪了下来,送上斧头,“也许你会愤怒,但是,比起你父亲对劣根都无端的包容,我更敬重现在的伊利亚,你的脸,适合坐上高堂。” “你的手艺没忘吧。”伊利亚没有让韦恩站起。 “在屠龙者古斯塔夫身边,曾有一位始终和他影形不离的高瘦骑士,众人都说他武技超群,可是他从来没有像样的战功,古斯塔夫问他,你为什么不杀人,他的回答,让我记忆犹新。” “从没饮过血的刀,如果尝到了血,就不会停下。”伊利亚补充了睡床变每个小孩都会听的故事。 “大人,这对于我来说是一样的,那位高瘦的骑士,只是闲置了他的武技,我的手艺也一样,它只是被闲置,不会被遗忘。” “起来,让我知道你手艺的成果。” 韦恩重新分开拿着斧头与火把,他抬起了斧头,“这个就是成果。” “所以,以你的判断?”伊利亚不由自主用斧头刮着下巴,他感到咯吱咯吱的阻碍怪不得韦恩说自己沧桑,许久没有打理胡子了。 “乔劳尔是真的要筑船,是真的,他还要攻破那个城门,这个也是真的。”韦恩用斧头指着密林,斧指的方向,就是罗德的墙,“我还能保证,他不是要当罗德城的领主,也不是要取回曾经的地位,他是少数真的在守护罗德城,要效忠罗德真正的王的将领。” 伊利亚敲了敲额角,韦恩用力的点头说,“可以信任。” “那”伊利亚提步便走,“跟着我,我们去找更多的良木。” 良木。 伊利亚踩在被厚厚的叶子铺满的森林时,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用良木这个比喻成功游说泰格维森放过格萨尔的事情。 “没记错的话,他对你还指明要了橡木?” “对。” “筑船用不上这个,它太坚硬,会影响船的重量。” “所以我们略过这个消息?橡木是乔劳尔惯用的误导烟雾?” “不,橡木必不可少,尤其在乔劳尔筹划的活动中,可能比造船还要重要。” 韦恩有些兴奋,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伊利亚也用斧头指向了密林,一阵大风,让森林晃动,就像天神的武器降临人间后,大地唱起了战栗的乐章。 “他是要攻城锤。” 伊利亚的斧头也准确的指向了城墙的方向,更令人害怕的是,脚环上的海蛇又活了过来,它在伊利亚皮肤上镀上黑影,绕过指尖,停留在斧头上,伊利亚本人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享受着两个重合的视野。 而这条黑蛇,正对着城墙的最薄弱处,狠毒的嘶鸣着。 第十二章 塞万诃德:缠绕在刑柱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塞万诃德戴上了世间最精良的头盔时,在装备的穿着上,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被自己忽略了除了头上赞许有加的头盔,他除了清晨早起时的一件单衣,什么都没有穿。 单衣破败的地方飘落,柔软的飞扬,紧身的部分显示出了书斋骑士令人心疼的瘦骨嶙峋,而紧绷的裤子把塞万诃德打败狮鹫之后持续到现在的兴奋劲儿也显露无疑。 “哦,头盔,哦,我久经沙场的符文之头盔,带上你,我一个人就可以抵抗万人之师。”塞万诃德还在马上对战场心驰神往,“你看这头盔上开的眼缝,它的开口是这么狭小和厚重,它的厚度在保证了坚硬的同时,还遮住了我的余光,这是什么能工巧匠的作品?我敢打赌,当他打造完成这顶头盔时,天色一定骤变,墓园哀凄的亡魂都在哭泣。” 塞万诃德用脚后跟他忘记了自己没有穿鞋,没有马刺供他使用踢打了老马,而老马,除了用响鼻代替叹气,没有改变步伐,用塞万诃德希望的疾驰来配合骑士亢奋的情绪,从这个角度来说,马将军不仅不是不通人性,相反的,它比人还要懂人。 “哦,你看这个厚度。”马上的骑士不知道是在谁炫耀,像社交圈的贵妇,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想让所有能听到她的话的人感到羡慕。 “这个厚度啊,恰好符合了骑士的规则,永远向前看,发起冲锋时,骑士不能左顾右盼;面对鬼惑时,骑士要注视信仰;忠诚和伦理向冲突时,要直视内心!这个头盔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当我带上这个头盔的时候,我都弄不清,伟大的骑士王是戴上了类似的头盔才从中得到了启发,书写了现在骑士的教义,还是擅于揣摩的锻造师,根据这个教义打造了相应的铁器。 “哦,美妙,美妙,一个头盔是美妙如此,除了完美的体现了防具的功能性,还能让拥有者获得哲学上的思考,等我得胜归来,不,等我打赢入围赛,不,等我完成报名的登记,不不不,我现在就要,我简直迫不及待的要找到刚才送我头盔的铁匠,我一定要问问他,你以前是不是骑士,如果回答是不是,我会拍打他的右肩,接着拍打他的左肩,立马封他为骑士,我从没见过,比他还要了解骑士的人。” 头盔不能解开面罩的设计促使塞万诃德不愿意转身回头张望铁匠铺,他的背上像被绑上了一根刑柱,头被紧紧的缠绕在刑柱上,一动不动。他昂扬着头,僵直着身体回马,马将军很乐意回去,它当然能读懂马的语言,过往的马匹都在告诉它,这里不是真正的比武大会。 此刻的一人一马中,马比人活得明白,它知道,这种比武大会必须远离,难得的兴奋让它不由自主的跃马抬蹄塞万诃德离开了!塞万诃德不比了! 马将军的这个举动,让一同前去报名的骑士们险些和塞万诃德相撞,他们“踱踱踱”的呵斥着自己受惊的坐骑,停马或者改道,同时对这个不守规矩,衣衫褴褛,并且不懂克制自己兴奋的竞赛对手嗤之以鼻。 塞万诃德在回马时,也同样看见他们,他同样对他们嗤之以鼻,即便脸被遮住,都能感到他的轻蔑。 “贵族骑士,哼,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穿着天鹅绒来比赛的。 “这个,天啊,这是什么?难道是鹅毛骑士?这个人怎么在腰间别上一把用鹅毛粘成的剑?要是对上你,我在衣不遮体的状态下,闭着眼睛都敢和你战斗,你必须原谅我,如果主持者宣布我和你对战,我必须闭上眼睛,否则我无法对你表示我的尊重,我会不敢下手,不敢动用全部的武技,甚至只会用躲闪耗到你力竭,我必须闭上眼睛,把你想象成竞技场中饮血的奥多,不然,我根本无法恪守骑士不能傲慢的教条。 “哦,天啊,我又看到了什么,这个大概是?对了,你是奢侈与荒唐骑士吗?你居然带上了三位侍从,一个拿了一大袋鹅毛笔,一个拿了一大袋羊皮卷,另一个,你拿这么多墨水干什么?这是比武时该用的东西?即便你是位面之主,能开启各个位面,让不同的生灵为你战斗,但现在不是魔法大会,是骑士间的比武大会!”塞万诃德捂住头,这个头盔很是坚固,他甚至感觉不到击打感,“果然,这是个骑士和道德都不复存在的时代,除了粉饰和华而不实,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伪善下的龌龊,就像铠甲下的臃肿。” 塞万诃德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这个残忍的一幕,他心中暗暗的决定,他不仅要在比武大会中得胜,还要在得胜后发表一次演说,用一场惊天动地的演讲,吓走腐蚀人心的恶魔,让骑士精神重新回到星落城。 在塞万诃德编写着关于骑士精神的腹稿时,他因为幻想着自己站在领奖台慷慨激昂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在马镫上站了起来,马将军托着他行走,走回了铁匠铺,感觉是在故意作弄塞万诃德一样刚好停在了梅菲斯特面前。 这是一个灾难式的场景,因为塞万诃德在清晨对抗狮鹫时没有来得及穿甲,仅仅是一身贴身的衣服,当他战胜狮鹫的兴奋劲稍微衰退后,获得比武大赛冠军的畅想,又让他兴奋与激烈起来,更何况,这位书斋骑士此刻,站在了马镫上。 星袍的梅菲斯特“啊”一声转了身子,把兜帽拉到了下巴,自己也变成了放置星袍的衣架,而塞万诃德的侍从也刚好从人群中挤出来,收集拿着盔甲,他满头是汗,脸红得发紫,像猪的膀胱。 “老当益壮,不拘小节!老当益壮,不拘小节!”侍从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塞万诃德站在马镫,平举着右手,眼神坚毅的看着铁匠铺的门梁,门梁中央,有一个铁锤与铁板的标志。 书斋骑士的畅想,此刻已经进行到了演说完毕的时候,他手掌下的观众在听完他的演说后纷纷哑口无言,热闹场像布满了蜘蛛丝的废墟,观众头顶缭绕着黑雾,那是附着在人心上的恶魔,它们受不了塞万诃德亮堂堂的光明语言,纷纷逃出了寄宿的巢穴,而听懂了这些圣言的观众,霎时间变成了信徒,黑雾下,头顶上,是同样亮堂堂的光雾。 塞万诃德全身上下,都和他的头颅一样,骄傲而又坚挺的傲立着万幸的是,他面对着的是铁匠铺,不是广场上的一大波人群,里面可是有不少美德官在场。 “主人,主人。”在马将军恶作剧得逞后,侍从在马将军和人类差不多的嘲弄响鼻声中不断的和塞万诃德说话,“主人,主人,快穿上铠甲,你一进入人堆我就找不到你了,如果不是你站了起来,我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你要写骑士史诗吧?你是不是要进入骑士的角色?是不是感受到骑士的灵魂后你才能写作?一定是,不过你一定要穿上铠甲,我担心一会你的作品会头重脚轻。” 塞万诃德破旧的铠甲在侍从手中碰响,那个声音每一声都感觉是在嘲笑它的主人。 第十三章 伊利亚:拙劣的哑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密林中的伊利亚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渐渐趋近与停止,他的体温变冷,眼神变冷,耳边能听到风的声音,斧头慢慢的收回,上面的黑蛇也停止了嘶鸣,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了空气中无形的墙上。 黑蛇的黑影绕上了他的指尖,展开了它的视野,一棵棵树像是急速穿流的海水被船头破开时那样在伊利亚眼前移动,急速的从两侧离开,最终,快速移动的视野撞击在一张灰幕上停滞。 筑船的伊利亚不善于正面对抗,在沙特阿卡这样的极端环境中,他也没有锻炼出像海盗那样强壮的体魄,可是在罗德的密林中,他持斧的那只手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仿佛格萨尔在一旁执着他的手。 无形的空气给了他灼热的阻力,伊利亚恰能对抗这种阻力,还在层层加深的阻力中得到锻炼,他越来越察觉到,手臂中蓄势的力量越来越强烈,像即将出笼的猛虎,离弦的弓箭。 在长鼻毛韦恩眼里,他看不见伊利亚这个微妙的改变,他只是发现,伊利亚似乎在用悬空的手感知着某个位置,缓慢的移动着方位,类似熟路的猎人在黑夜中寻找熟悉的气味或者标识。 伊利亚掷出了猛斧,斧头在空中转圈,胆小树木纷纷让道,使猛斧一路无阻。 “走。”伊利亚用一种不可违背的语气在说。 其实长鼻毛的韦恩是用奔命的疾跑才勉强跟上了和伊利亚之间的距离,每当韦恩感觉伊利亚消失在树林中时,一条伊利亚并没有的系带就在密林中漫不经心的飘荡片刻,韦恩向系带的方向跑去,又恰好看见伊利亚即将消失的残影。 韦恩有个错觉,是伊利亚脚下的黑影在托着他移动,正常人哪能有这样的速度,说他是栖息在森林中的木精灵都不为过。 当韦恩即将绝气时,他跟上了伊利亚,不是他的速度变快了,是伊利亚停止了看起来似乎是永不至今的奔跑,看那个愤怒的背影,像是在和一颗树对峙? “你扔的斧头?”韦恩听到树在说话。 “我扔的。” “很危险。” “我需要这颗树。” “遗憾的是,不仅这颗树不能给你,整片森林中的树都不能给你。” 该死,可恶。韦恩在暗骂自己,这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可能是木精灵和树的争吵。 “团长。”韦恩停在伊利亚身旁,“你回来了。” 乔劳尔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我认识他吗?” “应该不认识。” “那我应该认识他吗?” 韦恩反应很快,领悟了乔劳尔的意思,“应该,他曾是罗德城的船匠,在和我一起寻找合适的木材。” 乔劳尔用匕首抬起伊利亚下巴,用刀面的寒光审视伊利亚的面庞,“俊俏的脸,如果你有一张恶心的下巴,我现在就把它割下来。” 匕首被收回,乔劳尔盯着空气,但明显在和韦恩说话,“那现在你找到多少木材了。” 伊利亚和乔劳尔相对错开站着,俊俏的筑船者也面对着空气,但是空气中震荡着愠怒的味道,“在森林中哪里需要找木材,就像河中不需要找水。” “我对你说话了吗?”乔劳尔插着腰转身。 “一颗。”韦恩立刻打断两人一触即发的硝烟味,“一颗”韦恩求助的看向伊利亚,他确实不太懂树木,对于砍下的树是什么品种过眼既忘。 “我们砍了一颗树,现在要砍这颗,我们需要这颗。”伊利亚眼中的黑暗,汇聚成了一个实体,就是眼前的大树。 “这颗不能。”韦恩抢着在说。 “只有这颗适合。” “手艺人的固执?”乔劳尔叉着腰走了几步,恰好挡在伊利亚眼前,他不想伊利亚过分注视着这棵树,“每个人都有固执,我见过太多固执,平民的固执,战士的固执,骑士的固执,领主的固执,没有那一个不为自己的固执丧命,尤其在罗德城。” “收起你的匕首。”伊利亚冷漠的在说,当一个人沉静到思考中,灵魂会占据大部分肉身,在这种时候,思考者对生死毫不在意,“对于罗德城的第一道城墙,你造船的想法需要延后,我需要优先打造攻城锤,我需要这颗树。” “你猜测到我要干什么?” 乔劳尔有着扎实的训练,日积月累的打磨让他有了坚实的身躯,但是伊利亚对此视而不见,他冷漠的目光穿过了乔劳尔。 “拿上烟斗和烟草的人一定是要吸烟,掏出鲁特琴和蜜酒的诗人一定是要歌唱,穿戴铠甲,打磨佩剑的战士,一定是要奔赴战场,你的要求,树,榆树,还有橡树,这三个条件放在一起,就没有其他的答案,你要船和攻城锤,不要得意你拙劣的哑谜。” “伊”韦恩有些担心一下子就顽劣起来的伊利亚,这和他印象中的伊利亚一族大相径庭,他们不是都这么温和儒雅的么? “新来的松鼠!”韦恩的话里都有些还不错的信息量,他在训斥伊利亚,同时也在告诉团长乔劳尔,这是松鼠,是自己人,这是新人,可能还不认识你。“小松鼠,不要对团长这样说话!” “团长?你就是团长乔劳尔?”伊利亚空洞的眼神终于对焦了团长,在他眼中,不过是看着一颗即将被砍的树,“我要这颗树,我做了标记,我要它。” 韦恩不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自从见面一开始就这样剑拔弩张,他急忙跑到两人中间,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各自鼻息中的热浪喷得他快要融化这就是愤怒,韦恩在想。 “新来的,不管你曾经是多么懂筑造,这颗树都不能砍!”韦恩在吼。 “我只要这颗树。” “固执!团长的树屋在上面。” 伊利亚的眼睛是最残暴的利箭,直接穿过了两层肉墙,死死的钉在橡木上。 “团长?不管谁的树屋在上面我都只要这颗树,否则你们就自己造船,老钥匙对吧?你们就让老钥匙进城去乞讨,看他能不能用半截舌头去游说一个船匠出城。” 韦恩急的几乎要喊出伊利亚的名字,职业的素养制止了他的想法,地面被他焦急的踏响。 团长推开了中间的隔挡,两根手指用力的抵住伊利亚的胸膛,乔劳尔在伊利亚上翘着一边嘴角的傲慢身躯里,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抗力。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为什么非要这棵树不可,否则我就让树苗穿过你的耳朵,在让大地覆盖住你的眼睛。” “我懂树。” “我见过的流浪骑士中,没有那个不夸耀自己不懂战争。” “只有这颗树有人性,我在它身上感到,它无比想回家的心绪,只有它可以撞破那个城墙,因为想家,这棵树会坚不可摧,因为想家,这颗树在战士扛起时,还不会感到过分沉重。” “你的话更像是装神弄鬼的占星师。” “你能扛起两个清醒的人,但抱住醉酒的人会感觉吃力。”伊利亚用更加“装神弄鬼”的话来解释,“我说了,这棵树通人性,当坚固的橡木知道我们是送它回家,它会用力撑着我们的战士。” “长出它的根系,在松鼠们的肩膀上扎根?” “如果这么说你能理解话,是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看来我的密林不仅不会少一颗橡木,还会多一颗树苗。”乔劳尔挽起衣袖,做出跃跃欲试的杀戮表情。 伊利亚猛然抓住乔劳尔的手腕,用团长的拳头锤向了自己,伊利亚发出阵痛的声音,表情却很舒坦。 “果然如此,我更加确认了这颗树人性的由来,它和你相关吧。” 伊利亚松弛了手劲,乔劳尔和他沉默的对视。 “我希望你识人的本领能够不辜负我的期望。”这句话是对长鼻毛韦恩说的。 这句话说完,团长乔劳尔走向了那颗树,“你确定你要这颗树?” “只能是这颗树。” “好。” 乔劳尔爬上了树屋,“注意!”一声提醒后,树屋中抛下了一团黑影,落地后发现是另一把斧头。 “别愣着。”乔劳尔爬下树后喊道,“在松鼠团,到老都得做事,不然就变成树。” 韦恩知道在说他,但不明白团长要他做什么。 “确定了?这颗?”团长下树问向伊利亚。 “这颗。” “好。” 团长拔出陷进橡木的斧头,把它交给伊利亚。 “我和你一起砍。” 第十四章 塞万诃德:语言是灵魂的精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头重脚轻塞万诃德很满意侍从脱口而出的诗意词语,很显而易见的,靠近智慧的人会更容易的获取智慧。 “说得很有道理,也很贴合我现在的感受。”塞万诃德听到侍从的劝诫,才发现目前自己的负甲状态仅仅是一顶头盔,“侍从,从外城到城中的这段距离里,你就从我这学到了些东西,头重脚轻,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精妙的形容,毫无疑问,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智慧的萌芽,我认可你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过你要知道,你一定要深思熟虑之后在决定是否要告诉我真名,因为一旦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你将不可违背的进入史诗的记载中,‘骑着雷霆巨马的圣殿骑士带着他发誓守护的梅菲斯特,以及他的侍从谁谁谁踏上了国王大道。’你一定要停顿十三次呼吸,甚至更长的停顿之后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因为那时候,我的侍从是谁也会被明确的记录,你的一言一行,无论是调皮还是严肃,木讷还是浮夸,邪恶还是高尚,心机沉沉还是坦坦荡荡都会被记录,被传世,被记住,酒馆中的吟游诗人会谈论你,床头上的母亲会讲述你,你的子嗣同样会回忆你,他们会把你的画像挂在墙壁,把你的纹章作为家徽,也可能会假装遗忘你,对你的存在绝口不提,这都取决于你告诉我名字后,你自己对自己的约束,一旦你的名字,外貌,同伴,经历被记录史册,你想矢口否认都不行,这就是我在完成考察之前一直不问你名字的原因,也是我给你取个假名桑丘的原因,我不愿意未来史书中有一笔,‘伟大的骑士塞万诃德拒绝了谁谁谁成为他的侍从,因为他头上有虱子,虱子吃了他的智慧。’这样对你,对你的后人都是工作的阻碍,同时即便被人认出,你也可以矢口否认,因为那个记录中的名字并不是你的本名,好了,我的侍从,你完成了十三次呼吸了吗?” “我差不多完成了快三百次了。” “很好,那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答复是完全冷静思考后的答复。” “我叫做” “等等。”骑士跳下了马,抓住侍从的双肩,凝视着他的双眼,“你先发誓诚实,我不愿意让一个不愿意以自己家族姓氏为傲的人,不敢为家族名誉负责的人随行。” “我发” “好了。”塞万诃德粗暴的打断了侍从相当于没有开始的发誓,“我直视了你的眼睛,清澈,坚毅,正直,甚至有一种生活总是不敢袭击你的高贵感,我相信你,我愿意重新提问。” 书斋骑士把侍从按下,侍从半跪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侍从。”塞万诃德的声音威严无比。 “奥尔罕,奥尔罕.帕慕克。” “很好,奥尔罕,从我们最初相见时,你红帽子上的黑色羽饰,我封你为红黑侍从。” “是,主人。” “开始行动吧。” 奥尔罕拿起塞万诃德的铠甲,准备给他穿戴,因为之前马镫上的站立,塞万诃德的兴奋劲已经过去,恢复了不肯服老的年老状态,但是,在册封侍从时,他高高在上的兴奋劲又从衣饰中表现出来,奥尔罕在半跪下来念出自己名字时,其实是心有余悸的,很是担心这位骑士有奇怪的喜好。 塞万诃德在兴奋中的样子很难看,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持重,他现在的稳重有一种很强烈而讽刺的反差,因为仅限于上半身,其余地方轻浮无比。 “好了,奥尔罕,接下来你要学会慎独,克己,勤劳,不过放在目前,你必须为我隆重的介绍下,这位被埋没的锻造师,要知道他没有进入宫廷,仅仅是我个人的幸运,而不是他的幸运。” “不是,介绍了吗?” “我让你介绍时你就介绍,你要注意人类在语言中的思想深度,越揣摩,越有味道,这方便你了解复杂的人心,人心的复杂程度往往大于这个人本人的理解,但是语言是灵魂的精灵,足够让细心者,多智者,敏感者,骑士,还有侍从,从词语中做到以小见大,管中窥豹我刚才说了什么?” “语言是灵魂的精灵。” “对,语言是精灵,我居然说了一个这么精妙的比喻,精灵是只被相信它存在的人看见的,可以说,能看见它的人,都是具有一个没有杂质的童心,保持语言的敏感度,也需要这样的心不对!混蛋!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是说上一句。” “呃”奥尔罕拘谨的沉思了很久,“介绍这位锻造师?” “答对一半。我之前正确的说法是,‘你必须为我隆重的介绍下’,这句话的重点在哪里?” “隆重。” “我很高兴,奥尔罕,你的聪慧外仅仅是蒙上了一层吹弹可破的黑布,只需要我一点破,智慧的光就会耀眼的在你身上闪耀,不过当你跟随我的时间越来越久之后,我希望你能自发的突破自己的无知,我认识的骑士中,在进阶自己的阶位时,没有那个不是靠自己的力量,靠外力的,靠邪门歪道的,往往都成了反派而不自知。” 奥尔罕.帕慕克变成了一条僵死的虫子,脸上凝固着难以形容的表情。 “还等什么?” “呃”奥尔罕想到了一个隆重的介绍方式。 侍从站在了铁匠一侧,前脚迈成一个弓步,后脚尽可能的伸长,尽可能的贴住地面,他右手承载在胯骨,左手高高的斜举,端起了铁匠的胡子。 “我为你隆重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隆重出场的铁匠你叫什么名字。”奥尔罕突然放轻了声音。 “我叫什么名字?”铁匠声音如雷,“我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们都叫我碎铁屑。” “我为你隆重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隆重出场的铁匠,碎铁屑。” “你好,碎铁屑。”塞万诃德行了个庄重的骑士礼,“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阁下请讲,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类事我可以答复,一类和铁相关,另一类和铁不相关,和铁相关的回答,我可以和你在酒馆滔滔不绝的说上一整晚,和铁无关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都不知道。” 塞万诃德很开心的大笑,他认识的铁匠都是这么执拗而直爽,不过这位星落城的铁匠太高了,如果他的身高只有半身那么高,一定会像铸造铁器一样,铸造自己的传奇。 “请问,你曾经是骑士吗?” 塞万诃德带着一种精明的眼睛直视的铁匠,仿佛看穿了这位铁匠尘封了几个纪元的密事。 铁匠张开了面目所有能够张开的所有洞,连铁屑都从扩大的毛囊中掉落,他目瞪口呆,铁匠难以想象,打造了这么久的铁,居然会有人问他是否拿起过刀剑上过战场。 第十五章 伊利亚:无序在混沌中排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阻止了乔劳尔准备砍树的动作,他用斧头指着长鼻毛的韦恩说:“你,快把火点燃,别,别用火把,准备好你的打火石。”说完,伊利亚随意的踢了踢脚,干柴像是送来的一样散在韦恩身旁。 “中间垫着石头,再把柴火搭在上面。”伊利亚嘱咐完毕后,独自一人挥砍起了橡树。 火光渐渐在伊利亚身后亮堂起来,他的背感觉温暖,他的影子在树干上晃动,看起来在砍讨厌的自己。 乔劳尔站在的树的另一侧,伊利亚头也没有抬,对着树干上沉沉加深的伤痕说,“离开,别来。” 团长在伐木声中定住,像在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残杀时的无能为力。 树干的伤痕,一层附上了一层,伊利亚的额头泛起橡木味的汗水,橡树上已经砍出了一道不会流血的大口,在火把的闪耀中,这个伤口看起来很诡异,就像橡树抱住了天上的弯月,故意使自己在疼痛中发笑。 伊利亚挥出了最后一斧,他转身把斧头抛给了韦恩,韦恩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两手抓住了斧柄时,斧口离着眉心就是一颗汗珠的距离。 “你对我乱扔东西的行为还在不满?”韦恩说了一个只有伊利亚才能听懂的谜语。 “斧头不好用,你接着干,照着我砍伐的位置,别弄偏了。”伊利亚的声音很是果决,“还有你也是,轮到你了,别省劲,我可是看到你是主动想干活的人。” 乔劳尔在用笑容发出疑问你当密林中的团长是谁?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疑问,他和韦恩分别站在橡树两侧,你一斧,我一斧,开始了工作。 伊利亚背着橡树渐渐在火焰中消失,“你去哪里?”乔劳尔不忘威性的说。 “那颗树,有些用处。还有,明天给我安排足够的人手,我会在榆树上做上记号,要准备让小松鼠们忙到看到女人都感觉她们是树了。” “哼。”乔劳尔看着斧头上流动的火焰,在内心的不满稍纵即逝之后,他继续开始工作,“你物色了一个,团长候选人?” 韦恩体力不支,软绵无力的挥动着斧头,连木屑都没有飞溅起来,“手艺人嘛,固执。在创造自己的作品时,往往是最无情的暴君。” “那我还得庆幸他只是在造攻城锤。” “可不是。”韦恩擦干虚汗,卯足了劲用力一批,斧头落树时还是软绵无力,不仅仍然没有木屑,连树干上的伤痕都不易寻找,“这把斧头确实不好用。” “我们已经有一个暴君要对付了,可不要干掉一个又来一个。” “他不会是暴君,他是手艺人。” “尤其不能有从我们窝子里出来的暴君。”团长大笑起来,韦恩也模仿着乔劳尔的笑容,在虚假的笑容中,韦恩终于找到了伐木的诀窍,一计沉重有力的挥砍正中树干的伤痕。 伊利亚走到了那颗倒掉的树前,他整个人趴了下来,脸贴着树干,静静的感受,没有人知道,他感受着什么,感受到了什么,他静静的趴着,像一颗倔强的藤蔓。 正如落魄又钝塞的诗人突然得到灵感后,会忘记饥饿和疲惫,会一写而就的完成三千行英雄史诗;正如刚被受封的骑士,会骑着骏马狂奔,迫不及待寻找着不公,以履行骑士的公正;现在的伊利亚在感受到了橡树中的人性之后,难以遏制的表达欲促使他想在树上雕刻下看到的图案。 那个在树下练习剑术的小孩从未离开,他拿着父亲做的木剑在树下专注且稚嫩的练习,一些假想的敌人在他认真到可爱的神情中被打败。 这个小孩的勤奋,让他成为了树下的风景,无论是树叶葱葱郁郁,还是黄叶飘落,无论橡树是怎么隐秘又伟宏的变化,这个小孩都不变的练习着,如果哪一天,遇上大雨大风,过路的人没有看见小孩,反而会觉得这颗树是不完整的。 伊利亚轻柔的抚摸着树,在树的树皮上发现了和男孩头发类似的图案,他漫不经心的的拂去树上的尘土,男孩的头发越加明显,逼真得让伊利亚几乎从树皮中闻到小孩充满活力的汗臭。 不够,还不够,在感受那颗橡树时,伊利亚有更深邃的体验,他把脸更加贴近树干,像抱进母亲的怀抱永远有铠甲,永远有无限的温柔。 伊利亚沉入了树中,如同医生那样把手伸进了树更神秘的地方,他在探索,带着肮脏的兴奋。 任何一个无序中,都能找到奠基着无序的基石,这个无序只是自我认知中所不理解的事物的统称,是一个聪明的懒惰者豪华的借口。 就像走进了神侍沃尔西的世界时那样,伊利亚的种种不解,在沃尔西眼中,正常得犹如一条黑蛇,一个喷嚏,伊利亚唯一的收获,就是对不可知的事物进行接受,比面对命运时还要坦然的去接受,而不是去理解。 树木也是,在不懂树的人眼中,树木呆板而僵固,而在伊利亚眼中,树木中有一切的答案。 当无序在混沌中排列,总有一个是你需要的秩序。 伊利亚的手沉船那般沉没在树的树干中,在柔韧性极强的树木深处,最能感受最汪洋的可能,伊利亚不用雕刻,好似在拉出难产又顽皮的婴儿,在树的身躯内寻找着他想要的木材形状,他想要的,都在树中,只要耐心的去寻找,只要他还没有忘记树木给他的感受。 他的手慢慢从树干中抬起,捏起一个圆润的木棍,它像是刚从新木中成型,都还有着黏润的光。 伊利亚继续在为树接生,在连接着竖向木棍的底部,是一根不长的横木就是这颗横木的阻碍,让伊利亚想要的木材在木中难产。 木渡过了最后的难关,一把木剑顺利的从母树中分娩。伊利亚看着这把木剑,心满意足的微笑,除了被折叠的时间,这把木剑和他感受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树继续响起微弱的凿凿切切的声音,这个伊利亚又静静的感受了一会儿,不会错,这个不是以伊利亚为主导的动静,木屑很顽皮,吹拂到了伊利亚脸上。 伊利亚把眼神缓慢的移动到树的尾部,好奇怪,好像有一个人在雕琢着木头。 第十六章 塞万诃德:补全了我的智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听到塞万诃德对于自己关于家族的询问,铁匠那张被惊讶撑大的嘴巴“呼呼”的向肚子吸着气,他的整个身子都变成了一个助燃的鼓风机,在呼呼叫的同时,铁红铁红的颜色染到了胡子间。 “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铁匠的说话都有灼人的热浪,“阁下?先生?大人?骑士?诗人?你为什么要和一个铁匠开玩笑?你们能识字,有马骑,家中还有一层一层的蜡烛照亮,要是武器玩累了,还可以装成一个诗人,你们是常有侍从服务的阶级,为什么还要拿我来开玩笑?难道你看够了侏儒把自己装进牛尿包的滑稽表演,厌烦了侍女的莺歌燕舞?” 铁匠把铁锤重重的砸向工作台,那一声猛烈的震响,完全不足以匹配他此刻的愤怒,“我父亲的职业,决定了我的职业,我爷爷的职业决定了我父亲的职业还有阶级,这个一看便知的阶级属性你为什么要来嘲笑,你含着金色的汤勺出生,我在母亲一个喷嚏后就滑到了铁板子上,我第一声啼哭都不是在寻求母爱,是因为被滚铁烫红了背,先生,骑士,大人,某某爵位的大贵人,如果琥珀镶嵌在剑上,那个剑就是王族之剑,如果没有这个装点,那把剑只是一块耐用的工具,它一辈子都是工具,我就是这种工具,没人给我家一个头衔,也不可能,我们在这里打铁,世世代代,何必出言讽刺?” “我的意思是”塞万诃德在铁匠的愤怒中没有窘迫,他镇定自若的继续说话,“如果你没有当过骑士......” “没有!” “如果你没有当过骑士” “没有!” “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没有当过骑士。”塞万诃德不断强调别人是骑士的可能,仿佛是为了更多的在别人心智中烙下他是骑士的印记,“那你怎么打造出的这么谙熟战场规则的头盔?” “我们为贵族打造华而不实的雕花铠甲,也为佣兵,为战士打造持久耐用的铁器。” “所以你曾经是战士?或者是佣兵?难道你是暗之佣兵?”塞万诃德感觉自己在挖掘一个关于身份的宝藏。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打铁的生意有口口相传的部分,但是最主要的,是场地的占领:慕名而来的,随机进店的,要先看见店,知道是什么店,再进来看铁器,再看我的手艺,在衡量需求和钱包之后,最后才是我的饭,而且,我的十顿饭中,就有一顿被你们抢走。我怎么可能像个佣兵和战士那样随时跑?这样谁来我的店?来到我的店找谁?先生?骑士?阁下?大人?你会为了一把剑找我找到雪国弗雷姆?”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更深刻的逻辑。”塞万诃德像久别重逢的兄弟一样按住铁匠的双肩,铁匠倔强的挣脱了。 “感谢你。”骑士的语气比铁匠的愤怒还要热切。 “感谢什么?又给你在社交圈增加了一笔谈资?你会眉飞色舞的讲述你是怎么讽刺一个铁匠的。嗨,亲爱的莎伦,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笑话,我昨天故意问一个铁匠是不是骑士。” “感谢你补全了我的智慧。”塞万诃德不卑不亢,不愤不恼,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铁匠的脑袋都灌满了铁,我可没什么智慧。我父亲就一直这么讲,呆子莫宁,脑子里全是铁,铁锤都敲不烂。”说着,莫宁就把铁锤往脑袋上招呼,在靠近太阳穴时停住,显然,莫宁还没有他父亲说的那的呆。 “那你的父亲曾经是佣兵?或者战士?” 莫宁把铁锤重重的砸向铁板,火星四溅,“大人!讽刺了我,还想继续讽刺我父亲?我是铁匠,我父亲是,祖祖辈辈都是,如果我能找到个当铁匠的妻子,我的儿子也会是铁匠,快停止你的猜测。” 果然,铁匠只有在谈论铁的时候,才会聪明得如果白塔中的锻造学士,塞万诃德在心里暗自说道,他端正了下姿态,用自己认为的最谦虚的方法说,“我没有讽刺,我尊敬你的智慧和技能” 铁匠是个暴脾气,即便听出塞万诃德还没有说完话,他也立马开始反驳一切不顺耳的言论,“尊敬?这个世界上没有由上到下的尊敬,你们吃面包时没有尊敬过农夫,穿衣服时没有尊敬过裁缝,骑马时没尊敬过马僮,拿着我们的税,却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收起你的虚伪,你怎么不联合你们这些贵族在今年发一次演讲,说让星落城摆脱贫困?” 塞万诃德感觉到一丝被冒犯,但是没有愤怒,为什么要为别人的误解而愤怒呢,他可是骑士。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一个铁匠从没有上过战场,那么他是用什么方法打造出这么精妙的头盔的?” 铁匠莫宁听到这全身都泄了气,本来胀鼓鼓,气呼呼的铁匠就像被刺破的猪膀胱,他看起来小了一圈,甚至还有点可爱。 “什么?大人?你问这么多不是为了来讽刺我?” “我为什么要讽刺一个匠人?你们获得这样的手艺,一定下了最哭的功夫,经历了最孤独的岁月,我除了尊敬之外没有其他的情感,也难以掺杂其他的情感,我对你的尊敬就像被捶打后剔除了全部杂质的剑,是最全心全意的尊敬。” “这个嘛。”铁匠随手拿着一件铠甲,“其实不用上战场,我们也能知道该做哪些地方的调整,第一,有佣兵会强调他的需求,我们根据他的需求来打造,如果相似的需求提的挺多,那我就可以断定,这个是锻造匠的通病,也是多数使用者真正想要的东西,之后的打造我就会可以避免错误,即便这个错误在铁匠中被视为铁律,我都不会重蹈覆辙。第二呢,对于修复,我会在好好审视了他们拿来的铠甲,还有武器后,在第二天才会开始工作,我会看看伤痕的分布,判断凹陷的来源,是锤,是棒,是巨石等等,然后量身打造。就这样,很简单,不要智慧。” “你知道吗?”塞万诃德被铁匠的魅力折服了,“我认为我该从你这买一套全新的装备,哪怕倾家荡产都要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而且,在穿戴你的作品时,我要跪着穿戴。” 塞万诃德跪下取下了头盔,又重新把它带上。 突然的,铁匠店外更加热闹起来,一个传令官在急促的敲铃声中大吼着,“比武大会参赛者的报名时间即将结束,请相应人员入场,请还未完成报名登记的选手快来到受肉塔前紫色的帐篷中完成登记。” 塞万诃德一听起身便跑,“糟了,糟了,来不及了。” 侍从奥尔罕在后面抱着铠甲追,他也在喊:“糟了,糟了,来不及了,主人还是只戴了顶头盔。头重脚轻,头重脚轻!”他喊着塞万诃德才听得懂的密语。 第十七章 伊利亚:别强行让我入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喂。”伊利亚向蹲在树尾端的黑影人扔过去一个小木块,吼道“你在干什么?” 木块并没有被多大的力量驱使,可是仍然结实的打落了黑影人的肉,这个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转过头来,看了看伊利亚后,又开始继续麻木的劳动,修复木头的声音另人牙酸。 “喂!”伊利亚又吼道,“没有事情做就去爬树,从第一根的顶端跳到第二根,然后第三根,也可以终生住在树上,只要可以消耗你的体力,就不要来弄这棵树。” 那个人又偏了偏头,一种温顺的固执凝视着伊利亚,伊利亚看见,被木块打掉的那一块肉正在被黑夜慢慢愈合,被伊利亚注视着的人又坐正了身子,目光回到上树上,陷入冥想一样的安静。 伊利亚反握住了木剑,“让我看看你的尾巴。” 黑影人站了起来,缓慢得像树木的生长,即便在黑夜中看不见他的面孔,伊利亚仍然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经历了三个憋气那么长的时间,他转身,先是上半身旋转,直到前后倒置,接着是下半身归正,整个动作同样缓慢,持续了三个憋气那么长的时间,伊利亚凝视着黑夜,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觉到惆怅。 伊利亚从这个人身上感觉不到恶意,可是在沙特阿卡培养起来的战士素养仍旧不由自主的让他握紧了木剑,伊利亚甚至结合这个人的身高和行动力,已经预定了几个适合背刺的位置。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伊利亚的脚在暗暗用力,踩到了最适合发力的位置,以便用最快的速度从背后发动攻击。 这个人身上仍然没有散发出恶意还有攻击性,不仅如此,一种盲目的单纯都能在他的行为中看到,在经历了三个又三个憋气的时长后,他整个人已经背对着了伊利亚。 “如果你是误入的森林,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要再进来。”伊利亚放话说。 他能听懂话?还是听不懂? 从目前观测到的举动,伊利亚认为这个人是能听懂语言的,可能更贴合这个举止的描述是,这个人只选择性的听一部分语言,他确实离开了,不过不是离开森林的方向,他走向最近的一颗树,如藤蔓,如黑蛇一般,盘绕着绕上了树干,他在上树时的速度极快,脚还在树下,头已经架在了树梢,他的身子犹如老旧的皮筋,恢复的速度很慢,才慢慢的归位。 伊利亚暗中在计算,他被拉长的身子回归原状,大概是五个憋气的时长,他像猫头鹰,栖息在树梢,唯有两眼发亮,亮到能照亮倒下的树。 “喂,我不想在经历什么和梦境差不多的场面了。”伊利亚捏起一块石头,“不管是沙特阿卡崇拜的奥多,还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亡灵之神奥犹朵拉,我都遇到了,到现在都还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的经历了一遭。我甚至还遇到了神侍沃尔西,我现在不管你是谁,你不要像们一样再闯进我的梦,把我的脑子搅得一团乱,然后在砰的一下把我赶出自己的梦,我不管你是谁,不要再这样。” 森林中独自一人的伊利亚被丛林法则激发出了本能的攻击性,那颗石子直端端的击中了树上人的眼睛,他的眼睛被击中后,如同石子入月湖,以一个涟漪的状态扩散,头上的那一块肉落到树下时没有入水的“噗通”声,是一种不语的心痛。 地上和树上有两盏眼睛照亮了树,地上的那个被打落的眼睛在渐渐萎缩,暗淡,慢慢的散发着腥甜、糜烂的气味,树上的光芒又开始明亮起来他被打掉的眼睛再一次在夜黑中愈合。 “不进入我的梦?”伊利亚用木剑指着他说。 他的眼睛洁洁的发亮,没有回馈,好像他的眼睛中有无数的解读,但每个人只能解读到自己的理解。 “好,说定了,那也别强行让我入梦?” 伊利亚还从来没有见过,会有一双眼睛就能和天空如此相似,伊利亚笑了笑,选择了沉默,而不在用质问的语气来说话,因为伊利亚感觉,此刻自己的语言近乎呓语,语言中难以自洽的逻辑更像是把自己放进了梦中。 把梦境中的经历当做启示往往都是愚蠢的表现,而如果完全不在意梦境,更会把人推向毁灭。 伊利亚躺了下来,双手垫着脑袋,他在观察着这位树上的人,同时伊利亚也在用他的生命力在树根中寻找木材,在需要的榆树上缠上环绕着的树枝。 这个人的行动是伊利亚的反面,伊利亚看了看树尾,在他开始剥夺树木,拿出那把木剑时,他就在树干上填补泥土和木屑,在补全缺失的部分;而此时,伊利亚在赋予榆树生命力,而他则在树上摩挲着树干。 “沙,沙,沙,沙沙”他双手成掌,合并成两排,在树上一上一下,刨着木花,木花越刨越多,飞扬而不落地,这让树上漆黑的人看起来如同置身在柳絮中。 “你是?木精灵?”伊利亚随意的打趣,“维持森林的平衡?我促进树木的生长,你就要对等的薄弱它们的生命?” “不,你不是,木精灵的平衡守则只针对伐木者,不允许任何砍伐,连枯败的树都不准砍,而对于自己,把树根吃了都认为是合理的。”伊利亚咬住一根草,指了指树上的人,“妈妈给我讲过。” 那个人短暂的停了下来,像一个听到新奇故事的小孩,明亮的眼睛像让伊利亚继续讲下去,在持续了三个憋气的停滞后,他又缓慢的转头,安安静静专注的对着树干刨木花,声音还是“沙沙沙”节奏稳定的持续的工作着。 木花轻灵的飞舞,两个两个的组合到一起,比黑暗更深刻的黑暗挖出了它们的轮廓,是飞鸟,它们被贴在飞鸟的翅膀下飞舞,带着自己的目的。 有一只落到了伊利亚的锁骨,黑暗抓紧了他的锁骨,留下了鸟爪的感触。 飞鸟又停留在了伊利亚指尖,他在对自己嘲笑,“谁能告诉我?现在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 伊利亚话音刚落,树上的人急速的停止了工作,他的身体盘延而下,突然的就脸对着脸趴在伊利亚身上,近距离的看这双眼睛,给人以不愿承认的亲切感。 天空中黑云散去,月牙在两颗明星旁边慢慢显形。 黑影人的脸庞也是这个形状。 他的嘴唇开裂,没有彼此碰撞,然而伊利亚却听到了声音。 他在说:“亲吻我。” 第十八章 塞万诃德:没有反对与赞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侍从奥尔罕很快就找到了塞万诃德,因为在结实的头盔下搭配着贴身的单衣,这个装扮在星落城确实不能说是常见。 “主人,铠甲。”奥尔罕匆匆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为塞万诃德穿戴。 “以前当过侍从?” “没有。”奥尔罕保持了用短语来回答骑士的美好传统,这样不会影响手上的进度。 “很熟练。”塞万诃德沉静的赞许。 奥尔罕这次没有回答,完成了穿戴的最后一个步骤,他和塞万诃德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此刻是该祝福骑士武运昌隆,还是文昌大旺。 和之前的疯疯癫癫不一样,塞万诃德一进入比武的圈子就变得无比稳重,宛若一位见惯了生死和荣誉的万骑长你的狂热呢?奥尔罕在心中很不正经的问了一下。 塞万诃德最后拍了拍铠甲,“双排扣?”他没有询问任何人,只用轻轻一个点头认可了这个经铁匠改良后的设计,出乎意料的,博学的骑士没有对装备进行过多的讲述。 “奥尔罕,我要给你一个提醒。在我比武期间,听从梅菲斯特的安排,她如果想看我的胜利,你就陪着她,注意要和她保持至少一支手臂的距离。 “如果她不想看,我想她更多的时候是不想看,因为不出意外的会有流血的事情,更不出意外的会有些骑士会死亡,我建议你,当她不想看时,不要游说她来观赏,带她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保护她,我注意到外面有一个木偶戏台,你就带着她去那里看完一场又一场,最后来听我得胜后关于骑士精神的演讲就好。” 嘱咐完毕,塞万诃德转身就向传令官所说的,受肉塔前紫色帐篷的方向走去。 “主人。”奥尔罕喊道。 塞万诃德停下,微微转过了头,侍从奥尔罕通过他坚毅的侧影,看到塞万诃德不断散发的疯狂和浪漫的诗人气息荡然无存,他总觉得这是主人一去不复返的赴死,还有,塞万诃德此时的脸庞,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即便是面对死亡时都敢无畏的凌厉杀气。 “怎么?”塞万诃德的嗓音变得低沉而喑哑。 “你忘了入场券。” 奥尔罕递过了鹅毛笔,鹅毛笔在人群窜动的乌烟瘴气中也散发着灵动活跃的光芒。 “很细心。奥尔罕。”塞万诃德接过了鹅毛笔,“我在出发前用鹅毛笔写了史诗的序章,之后路途的劳累让我能拿起盾牌和长矛,但是再也拿不起思维的重负,我想之后,我的史诗需要你来记录。” “是,主人。祝你” 塞万诃德像个和逆子和解的慈父那样,期待又沉默着等待着侍从的祝福。 “祝你,武运......不,祝你文昌......不,祝你,文武双全。” 塞万诃德叹着气微笑,他拍了拍奥尔罕的肩头,奥尔罕身体很结实,不是通常在酒馆混迹的诗人那么消瘦,甚至可以说强壮,骑士的手从侍从的肩头滑到了手肘,然后移开奥尔罕现在还不是能够以兄弟相称的对象,“祝我旗开得胜就好,仅仅是入围赛,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奥尔罕看着骑士消失在人群中,好奇怪,奥尔罕他自己也是诗人,他也有颗敏感而敏锐的心,但塞万诃德在他胸中留下的感触和认识任何的一个人都不一样,奥尔罕几乎认为,这位不是诗人,是真正的骑士,在用古老的准则来恪守当下,与周遭环境不合得就像这位骑士是骑着天国的骏马,踏过时空的隧道才来到了目前这个时代。 他来了,他终究会离开,留下天谴,或者赐福。 诗人奥尔罕在心中的羊皮纸上开始进行塞万诃德的嘱托完成了骑士的史诗。 但是这一句落定后,奥尔罕又被极大的无助和不舍困扰,永远在伤感中获得无尽灵感的奥尔罕,发现这句话永远无法续写,也无法修改,当一首关于一个人的史诗,在一瞬间就用一句话完成时,这个结果给了他神赐一样的感受这不是他的诗,是天神的答案。 天神的答案是尘世的落雨,同样的雨,能让沙漠久逢甘霖,也能让村落洪水泛滥,奥尔罕很害怕,他还不了解,这突如其来的诗句,对塞万诃德来说,是罪,还是福。 “名字。”文员在紫色的帐篷下没有抬头,用眼睛闻着纸页那样凑近了花名册。 “塞万诃德。”书斋骑士认为骑士在赛场上的神秘能更好的隐瞒实力,他还不愿意完整的说出自己在自传中杜撰的真名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 文员在名册上找不到这个名字,他把薄薄的纸张拿起,透过光芒又仔细的查阅了一次。 塞万诃德认为这个人一定饱受工作的重负,繁琐重复的劳累毁了他的双眼,这让本是年轻的文员老态毕露。 “没有你的名字。” 塞万诃德交出黑色的鹅毛笔。 文员没有怀疑鹅毛笔的来历,眼睛快掉进骑士的鼻孔中,“哦,是笔名?” 塞万诃德没有反对与赞成。 “哦,是代理骑士?” 塞万诃德同样没有反对与赞成。 “文字不会作假,到时候你的行文习惯就会表示出你是谁。来自哪里?”文员接着在登记。 “跃马镇的”塞万诃德注意到黑色的鹅毛笔,它仍然发着光芒,“跃马镇的光羽骑士。” “哦,笔名之后继续使用花名,神秘的选手。看来在你身上的赔率会飙升,没有人不爱神秘的选手。” “当然,不被了解的骑士一旦进入赛场,最伟大的骑士都会忌惮,因为他的能力直到当冲锋之矛撞击在盾牌、护甲,以及眉心之前,他的力量都是不可知的,在最小和最大之间徘徊。低者如马蹄烂泥,高者如断塔之骨。” “对对对,你的主题?” “主题?” “听了你的谈吐,我也想在你身上投注。嘿嘿嘿。” 塞万诃德在头盔后冷笑。 “你还不如许我一个在战败后送我一匹骡子的承诺,因为神秘的选手在进入酒馆和烟巷之前,他的财富也在极小和极大之间波动,极小者如” 塞万诃德不想说话,他认为没有理由为体系下的外围寄生虫增加智慧。 “我的登记完成了吗?” “还差最后一步。” “那快些。” “带墨了吗?” “没有。” “纸呢?” “没有。”塞万诃德极简的回答。 “赛场会为你提供,我想你一定极具本领,不少参赛者不用自己的纸墨更不无法比赛。” “先生,你在说哪门子话?骑士的比赛”塞万诃德又停止了话,他委实觉得,智慧不该对所有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传播,而且这人给骑士的印象并不好。 “完成了吗?” 文员没有回答,他用鹅毛笔沾满了墨水,在花名册上笔走龙蛇,飘逸的字体和他衰老的容貌很不协调。 “好了。”文员在书写最后一个字母时夸张的,炫技般的用了花体字。 “需要我在场地外等候对阵选手的宣布吗?” “不用。”文员拉开紫帐篷的对侧,那是受肉塔的大门,“进入受肉塔第一层,耐心等待,比赛的内容将由塔顶的圣杯骑士团的骑士宣布。” 塞万诃德走进了第一纪元留下的遗迹,这个地方很违背他的内心,书斋骑士神游过这里,怀着虔诚的心,但真正进入这里时,他感觉进入了肮脏的肠道,除了想憋着一口气清理之外,没有什么想做的。 第十九章 伊利亚:漆黑的嘴和漆黑的蛇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亲吻我。”黑影的人在伊利亚面前请求着。 推开这个人?还是一拳向他的面门攻击?或者直接一个膝击? 没有,伊利亚什么都没有做。 这个索吻的人,根本不像是人,他身上安详的气息如停止的水。他不像人,不像精灵,不像神灵或者神侍,好像是一个最纯粹的意识。 他的语言没有诱导性,也没有逼迫,他如此的靠近伊利亚,也没有让清高又敏感的筑船者感到不适。 伊利亚感觉到的,是这个人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词之前,伊利亚还是把他当成为同类相称人。伊利亚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散发出来的亲切,陌生,又不可回避的神秘感,虽然伊利亚也不知道这个感觉是来自何处。 这个人只是在等待答复,没有恶意的等待,也没有恶意的提问,更有可能,直到伊利亚回应了他之后,他也会没有恶意的做出选择。 “不。”伊利亚做出了一个拂手的动作。 这个动作还没有做完,影人就顺应了伊利亚还没有说完的“滚开”慢慢的站了起来。 感觉不到恶意,他的黑夜比白天之后的黑夜的来到一样自然,但是伊利亚还是做好的防备,反手握着木剑,利落的半跪下来。 沃尔西的那场“雨”使他仍然记忆犹新,在神侍看来,那仅仅是雨,但是对伊利亚来说,那是在一万个可能性中被确定的一个因果,而其他的伊利亚,则飘飘扬扬的死去。 任何一个无心的,甚至是好意的抉择,都有可能对他人带来伤害,伊利亚为了避免被伤害的是自己,完全进入了战斗的准备。 那个人花了三个憋气那么长的时间才站正了身子,三个又三个的憋气后,他背离了伊利亚,接着,黑暗像拉开了一张黑帘,把他迅速的邀请,又迅速的盖上这个黑帘。 这个人的消失,让承托着木花的暗鸟回光返照的腾飞,爆炸一样的消散,这下子,换成了伊利亚身在柳絮般飞扬的木片中。 不得不说,还真是如梦似幻,不分虚实。 “那人是谁?”伊利亚没有足够沉静的心思去雕刻树了。 这个人让他无法理解,存在于他所有的认知范围之外。 即便遇到了神灵和神侍,伊利亚都没有感觉到陌生,因为早就在久远的歌谣中听闻过们,伊利亚知晓们的性格,了解们的故事,从博学的历史学士口中,还听到过上神创世的故事。就算真是的看到真实神灵后,发现和故事中的神灵有些许不同,伊利亚也不会有强烈的陌生感,反而有一种久别重逢,毕竟即便是多年的故友相见后,彼此也都会发现,每个人都有变化,每个人都变得更适应他的生活。 这个非神非人,介于虚幻和真实的存在,伊利亚无法去解读他是谁,这完全是他知识边界之外的东西,类似于在绝世的塞外黄沙中,沙民不会有人对大海和船形成概念。 一棵树倒塌的声音,被吸入了厚实的土地中,这个声音在错杂的根系中传递,它在告诉森林中每一颗树,“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我很快就要回家了。” 橡树太过高大,它的落地,掀翻了天上的穹盖,一席白布被它牵动,铺满了天空,夜晚逝去,白日已临。 伊利亚在倾听树木的语言时知道,它们往往只有最简单的信号反馈,比如生长,比如青苔,还有阳光,多雨,还有火热。 这颗树,伊利亚能听出来,是团长乔劳尔和长鼻毛韦恩砍伐掉的那颗橡树,它的语言和人类相似,不仅声音像个男孩,还能听出喜悦,这种难以置信的匹配度还让伊利亚知道,这个男孩的声音就是伊利亚在橡树中感受到的那个人。 天上微微的明光短时间内还无法撼动森林中的密叶,它们还是遮天蔽日,为伊利亚突如其来的劳累留下了黑色的困意。 伊利亚脚上自衔的海蛇脚环微微错开了位置,它的头稍稍上翘,不再和自己对峙,沿着伊利亚的脚踝向上爬行,它没有给伊利亚的身子增加负担,也没有争夺伊利亚的肉身,为自己受肉,身体中发黑的条状皮肤,就是它的本体。 海蛇没有在路途中多做停留,一条直线的来到伊利亚的脖子下,它沿着颈子缠绕,继而一圈圈隔层的缠绕着伊利亚的脸,仿佛误解了伊利亚的生命状态,在为他穿上裹尸的盛装。 蛇吞噬了颈子上小小的松鼠尾巴,从中得到了只够让头部从伊利亚身体中分离的肉,蛇头张开嘴巴,漏出漆黑的嘴和漆黑的蛇信,如果仔细看看蛇信,是脚环上蛇头的模样,蛇在这个时候改变了习性,在用身子的长度丈量了伊利亚的体长,确认着是否可以整个生吞。 它没有吞噬伊利亚,而是用嘴中蛇头不断的敲打伊利亚的眉心,一下,两下,三下......似林中倔强的啄木鸟。 伊利亚被这样连续的啄击弄得心烦意乱,他遮住脸,侧身去睡,可是啄击没有停止,继续攻击着他的耳朵,不仅如此,击打的力度变得更大,节奏更快,还伴随着可恶的嘲笑声。 “该死!”伊利亚突然躺正,对看眼的第一个事物骂道,“该死,该死该死老钥匙?” 只有半截舌头的老钥匙脸上露出孩童才有的尴尬,他悬空的手杖极有可能是想加大力度,继续敲击伊利亚,可是,被逮个正着。 “朋友。”老钥匙说起为数不多的能念清的几个词,同时伸出了手,要拉伊利亚起身。 伊利亚在拉手站起时感受到了老钥匙的力道,老人稳如树桩,伊利亚判断老钥匙年轻时一定武技非常。 “我就说。”伊利亚拍了拍身上的土,扭动了被睡得僵硬的脖子,“我明明躺着睡觉,怎么会看到脚上的改变,原来又是一个该死的梦。” 说完,伊利亚踏了踏脚,脚环在脚踝处震动,真实的存在果然是梦,伊利亚在心里确认。 “朋友。”老钥匙突然停止了进行到半截的热情拥抱,在空中急停的手往一层一层的衣服中寻找这么多衣兜,可能只要老钥匙愿意,可以装下一片森林。 老钥匙嘴巴含糊不清起来,越寻找越焦急,脸上的喜悦渐渐的转变成恼怒。 “别急。”伊利亚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看出老钥匙在寻找些东西,可能还很贵重,“我们一起回忆回忆,是不是放在哪里?没有带在身上?” 老钥匙又哈哈大笑起来,可能是用逐渐钝锈的脑袋想起了放置的位置,他仍然哈哈哈的笑,风风火火的离开,时不时转身点着伊利亚,那个手势在传递另一个信息,别离开,我很快回来。 第二十章 伊利亚:决绝的沉默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老钥匙杵着木棍离开,这种矫健的走姿,如果是在贵族阶层,那根木棍更多的用途则是摆弄风度的物件,而对于密林的老钥匙,可能是用来时刻提醒他,年华早就不在。 老钥匙的衣物太过破旧,伊利亚从背后看过去,感觉在看一个木棍拉着一团在风中翻滚的破烂。 钥匙很快的从视野中消失,又很快的通过笑声表示他即将前来,一块挺大的灰色粗布悬吊在他的木棍上,随着他的大步流星的踏步,圆鼓鼓的布袋子像公牛蛋一样的晃晃荡荡。【注1:公牛蛋,一种家禽的蛋,因为是鸡蛋的两到三倍大,被称为公牛蛋】 他来到伊利亚根前,端着布袋子乐呵呵的显摆。 “又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伊利亚在内心不排斥这位曾经向自己射箭的童心未泯的老人。 老钥匙一只手提起了布袋子,另一只手乐呵呵的指着树顶,然后又指指脑袋,不断的以懊恼的表情摇头。 伊利亚猜测的问:“是不是把这个遗忘在树屋了?” 老钥匙乐呵呵的点头,听不太清的音节在说“是,是,是。” 打铁一般的点头停止后,老钥匙的表情变得神秘,他拉住伊利亚,把他带到了密林中最浓密的地方。 “什么东西这么隆重?是不是我能看的?”伊利亚半开着玩笑,注视着灰布袋子,这个袋子看着很眼熟,其间的缝缝补补,表示着长久使用过的痕迹。 它现在是圆滚滚的形状,并不紧绷,至少不是沉重的东西,可以确定的时,如果老钥匙突然挥舞起这个东西砸自己的头,伊利亚并不会马上就死。 老钥匙又拉了拉伊利亚,两个人都背对着大树,同时,老钥匙还急速的望了望树顶,确认了上面的树屋中没有人在后才打开了布袋。 “哦,是这个啊。”伊利亚也被老钥匙乐呵呵的情绪感染,“确实不能让人看见。” 老钥匙捏了捏鼻子。 “对的。”伊利亚同意的说,“不仅不能被人看见,还不能被人闻到,会有一群人换上狼的眼睛和兽皮把我们围住。” 老钥匙快速的点头,手指不断的在往嘴里扔,同时提出了呵呵呵的笑声。 “没有什么比吃到野猪肉更好的清晨。我去找些蘑菇,香料和胡萝卜这里肯定是没有的。”伊利亚开心的说。 老钥匙拉住伊利亚,他不断的摆手,坐在地上,把灰布袋整个打开,这是野猪的后腿肉,并不完成,有刀切割的痕迹,大概是老钥匙为自己储备了一份。 “不一起炖?”伊利亚观察了野猪肉后问。 老钥匙不断的摆手,像是找到了更好的料理方式,他从层层叠叠的袋子中不断的翻找,伊利亚在猜测这个人的岁数是不是在翻找中变老的,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在向自身寻找,老钥匙越找越焦急,伊利亚挺担心老钥匙会不会又把什么东西忘了。 “是不是忘了盐?要不要在去树屋看” “呵呵呵”老钥匙得意的笑声中断了伊利亚的提醒,真不容易,另一个更小的布袋子从一个个一环接一环,机关一样的衣兜中翻了出来。 “这又是” 伊利亚发现自己在行事果断的老钥匙身旁不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老人把布袋子打开,里面是还沾着露水的生叶。 伊利亚看着这个东西沉默起来,野猪,后腿肉,不用炖,还有一包新鲜的生叶,他龇着牙齿,下排牙齿超过了上排,不断的摩挲着下巴,两颗灰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亢奋的老钥匙,眼睛里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火焰。 老钥匙终于对自己的记性不耐烦了,虽然听不清他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可是通过语气也能判断出他在谩骂,没错,如果不是两臂稳稳的穿上了衣袖,他可能已经把衣服的最内层穿到了最外层。 伊利亚还发现,老钥匙的脖子上,多了两块乞讨牌,私生子的乞讨牌。 伊利亚沉默起来,决绝的沉默。 老钥匙终于找到了打火石,如获至宝一样的捧在掌心,他用打火石在空中打了几个火星,确认还能使用后,把石头紧紧握住,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在对伊利亚说话。 这次伊利亚能听懂,而且听得很清楚,老钥匙要干柴。 “柴?” 老钥匙点头。 “是不是还要找个石板,把肉放在石板上烧?” 老钥匙的点头就像被强风吹刮的枯树,快要让人头落地。 “然后”伊利亚指了指生叶包,“是不是还要用生叶包裹着烤肉?” 老钥匙的点头越来越快,只看见影子,他突然的停止了动作,表情也呆滞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伊利亚的眼神,满满的凶相。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些肉?” 老钥匙只有在面对自己衰退的记性时有慌乱,这种慌乱更多的是烦躁。 现在,他面对的是比他年轻好多岁的伊利亚,老钥匙镇定的站了起来,他在脖子旁比划了个身高,顺手扯出了一条松鼠尾巴,又指了指伊利亚,又回指了松鼠尾,用半截舌头说了句“朋友。” 如果没有经历,没人看得懂老钥匙要表达什么,然而对伊利亚来说,他猜测到了一个人选。 “这个肉来自猎人家?” 老钥匙点头。 “他主动给你的?” 点头。 “还随便教了你新的烹饪方式?” 点头。 你在骗人伊利亚没有说出口。 伊利亚伸开手掌说道:“把打火石交给我。” 在清晨寻些干柴算不上难,但也不容易,伊利亚走在林间,随手掰断了好多树枝,他抱了一捆回来后,扔给了老钥匙斧头,指了指树,老钥匙的动作简单有力,劈树的动作带有根深蒂固的血性,伊利亚盘算了一阵后,感觉这个人是打不赢的,他可以肯定,以老钥匙干练的性格,他曾经接受的训练一定都只专注于最有效的杀人术,对于在贵族中备受青睐的,漂亮又花哨的剑花,老钥匙可能连旁观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木材准备完毕,引燃的木花是现成的,伊利亚用了一小戳点燃,顺利的点燃了火堆,老钥匙迫不及待,可能到他这个年龄,唯一的欲念就只剩下食欲,他不去找石板,用树枝串上囫囵切割好的肉,肉刚被火烧热,就用生叶包住入了口。 老钥匙进食的动作重复了十多下后,他才招呼着伊利亚一起吃,伊利亚的表情像干涸的河床,上面皲裂的纹路碰巧表示着笑。 “好吃?” 老钥匙点头。 “老钥匙,他们为什么要给你肉?他们,现在还安全?” 伊利亚灰眸中的死灰快要熊熊燃烧。 第二十一章 塞万诃德:神力的作用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走进了受肉塔,它的第一层广大而阴沉,潮湿的霉臭让人的头脑发昏。 一个个烛塔奢侈的燃烧着,它们恰好在第一层围城一个扩张的圆形,烛火下是一张坐垫,还有木台。 这个简单的陈列很有暗示性,每个进场的骑士都不需要额外的语言和行为上的引导就自然的坐了下去,呈圆形的座位设计也让不少心高气傲的骑士对坐序减少了争端,因为当每个人都把视线左右围绕一圈,都无一例外的会发现,自己在参赛的骑士中位居首位。 受肉塔强烈的霉臭让塞万诃德保持了少见的静默,在他的认知中,凡人不能承受神灵的目光,们随意的抬脚就会使人世地动山摇,当凡人和神灵对视,哪怕是不经意的,都会在一片白茫茫中赢来目盲。而 这个霉臭,是神灵的另一个表现形式,书斋骑士在努力的去适应,他相信,一旦习惯了这种臭味,自己就能站到和神灵差不多的高度。 他把那个象征着入场券的鹅毛笔插在了放在木台上墨盒中,头上闪烁不定的烛火胡乱的拉弄着鹅毛笔的身影。 塞万诃德减慢了呼吸的频率,把每次呼吸拉得长而微弱,当心绪宁静下来后,他从霉臭腐败的气味中,再一次感受到受肉塔曾经历史的荣光。 受肉塔的顶部,是一根脊梁骨,来自人类,是一根唯一保留至今的虔诚之骨,是从三千个,三万个,可能更多的人中,只有一人能有一根这样的骨头,这样一个人,必须自我杀死三千个,三万个,甚至更多个自己,把无数个自己献祭,才能提炼出一根这样的骨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命中注定的安排?还是根本不知的巧合? 塞万诃德在被老鼠和大便的气味萦绕的塔中,思考着这根骨头的故事。 他刚来到受肉塔下时,就注意到了这根骨头,如果不是书斋中的积累,塞万诃德完全发现不到塔顶的虔诚,会以为这是一个灵光乍现,无用,而又恰好保存至今的设计。 它斑驳,苍茫,有着无尽的内敛,又有着最涌动的暗潮,为什么会以脊骨作为塔尖?塞万诃德想不明白,因为要了解历史不能从后人的记录中来求证,必须回到历史的开端。 开端塞万诃德想到这里心中陡然的苍凉,生不逢时的感觉,使他拍遍了面前的木台。 塞万诃德没有戴护手,他拍烂了被食木蚁啃食得只剩木台样子的空洞木头,一根长长的木刺刺穿了他的手掌,食木蚁在他身上爬,也半爬半飞的落到了其他骑士的身边。 塞万诃德对着被刺穿的手掌出神,没有注意到旁桌的骑士在看到他毁掉木台后,眼睛里已经挂上的胜利表情。 血液染红了木刺,向上、向下的染红,血管样的渗透了木刺的两端,下端的木头被血液泡得饱和,开始一滴一滴的落,落到了塞万诃德的马裤上。 一滴一滴的血继续滴着,不偏不倚,都滴在了马裤上圈定的位置。 塞万诃德感觉到小腿有些湿润,以及不久之后接踵而至的瘙痒相比于不得以,只能啃食的木头,食木蚁有什么理由不喜欢鲜血?塞万诃德就亲自见证过,不是书斋中见到的,他甚至有把这个见识写进《骑士见闻录》的打算,那就是马和兔子都愿意,都喜欢吃肉,只要你舍得,把肉送到它们嘴边,它们都会吃,吃得忘乎所以,塞万诃德犹豫不写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这个见闻不够离奇,而是在深入思考后,这个见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五根手指中,一根更长的木刺钉在了塞万诃德的手掌中,他凝视着手掌,视线渐渐失焦,又一次飞翔到了受肉塔的塔顶。 虔诚之骨的四周,也有类似于这样的设计,有几根柱子围绕在脊骨的周围,唯一的不同,是当行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去仰望塔顶时,会发现,最高的柱子一直在变动。 这是谙熟人性和眼球运动的设计师毕生的设计。 从不同的处境去看塔顶,最高的可能是挺立了几个纪元的虔诚之骨,也可能是洁白的石柱,有时是雕刻了星星的高台,有时是画着潮水和藤蔓的城堡。 如果有足够的耐心,一次性绕着受肉塔走完一圈,还能发现,塔尖其实是一截树桩,在最刁钻的位置,还能隐约的看到,受肉塔尖最高的柱子,是一根布满了蜘蛛网,阴森残酷的铁刑柱。 这个诡异的设计还有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塞万诃德曾经猜测过,这个塔可能是在神力的作用下修建完成的,至少塔尖的六柱一定是这样,因为如果你让六个人从不同的位置观察,接着在发出一个统一的命令为了不让语言相互干扰,让他们在同一时间写下观察的结果,由最谨慎的白塔学士去审阅他们的记录,学士会因为以终身的知识都解读不出原因而羞愧难当,因为每个人的观察记录都不一样某个柱子最高,其余的柱子像掌中的五指那样,向最高,最中央的柱子靠拢。 也有人说看到过第七根柱子,是深黄的沙柱,多数时候被定义成看花眼,包括发现者本人都对这个亲眼得来的观察施加否定。 塞万诃德被发狂的食木蚁咬醒,思路又回到了掌中,他旋转着手掌,向左转,转到了身体的极限后,继续向右转,到骨骼的极限为止,当然,他从被穿刺的手掌中想不明白受肉塔尖迷惑所有人的原因即使我适应了受肉塔底层的臭,我也只是适应而已,片面的增强并不以为着和神灵有的高度一致,正如把小腿肌肉锻炼得坚硬如钢铁的男性,也不可能就因此成为格萨尔王。 坐在塞万诃德身旁,那个看到塞万诃德拍烂木台认为自己已经胜利的骑士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稳稳坐在软垫上,向这位书斋骑士倾斜了身子,用一种公式化的礼节在询问和关怀:“这位阁下,你真的不打算处理下你手上的伤?” 塞万诃德和一旁的骑士对视,默不作声掰断了手掌上下的两节木刺,他握了握拳,“谢谢关心,祝你武运昌隆。” 两人对行了骑士礼。 塞万诃德坐正,虔诚在对自己说话:“谢谢,受肉塔赐予我的圣痕。” 第二十二章 塞万诃德:你怎么不知道克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的拳头隐隐作痛,他真的没有打算取掉那根穿透了手掌的木刺,所有的疼痛都在告诉他塞万诃德,你是被命运选中的人,你的手掌,镀上了英灵们的记号。 坐在塞万诃德旁边的鹅毛骑士很礼貌的和他低声攀谈了起来。 “我们不久之前见过,阁下。” “哦?”塞万诃德的语气中听不出惊讶,他在想,谁会没见过我呢?看不见我的,又有谁没耳朵听说过我呢? “是的,在受肉塔外面。” 塞万诃德恍然大悟的问:“你看到了我驯服狮鹫时的战斗?” 鹅毛骑士说:“不,在受肉塔外围,你巡游全场的时候。” “哦”塞万诃德想了起来,眼前这位就是他在准备报名时偶然撞见的鹅毛骑士,“幸会。” 塞万诃德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愿,他对这位骑士只愿意应付以礼节上的交谈。 看到又重新坐得端端正正的塞万诃德,鹅毛骑士交谈的兴趣也变得寥寥,他歪歪斜斜的挂在自备的椅子上,把受肉塔准备好的坐垫作为了靠垫,鹅毛笔在羊皮卷上随意的涂抹。 塞万诃德对这个骑士的鄙夷来自第一次见面,见多识广的书斋骑士猜测鹅毛骑士的家中一定塞满了仆人,早间仆人,午间仆人,晚间仆人走马一样轮流登场,这些时段的仆人中,还有具体的划分,诸如主食仆人,零食仆人,更衣仆人,牵马仆人等等,说不定还有专门的战斗仆人和执笔仆人,总之,他只用带着一样俊美贵气的脸,让所有事情都由仆人操办,等着太阳和月亮在他眼中走完最后一个起落。 鹅毛骑士用着自带的墨水,木桌还有椅子,最夸张的是那个椅子,皮垫下蓬蓬松松,塞满了松鼠皮。 不仅如此,他的椅子还可以当做睡床用,只要有头发丝那么大的酸痛偷袭他的腰背,鹅毛骑士就可以按下木椅的机关,让靠背平躺下来,一起躺下来的,就是这个骑士。 简直不可理喻,塞万诃德不满的说,他不是不满鹅毛骑士奢华的配置,是觉得这个人违背了骑士的准则这么贪图享乐,你以为现在骑士的比武是比赛睡姿? 骑士们围坐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高台,台子有一个大高个儿骑士邓肯那么高。 塞万诃德猜测,这个将会是不久之后的比武场所,越看这个高台,他就越加兴奋,塞万诃德知道是自己眼花,但是他总是对眼中的残影恋恋不舍,他真切的看到了,在高台上身穿黑铠,背着巨大断剑的武士在和背展六羽的天使在战斗。 高台的上空,又一个大高个儿骑士邓肯的高度上,有一个蜿蜒盘长的楼梯,它像一个叠成了几叠的空心肥虫,外壳是肠子一样一节一节的肉瘤,它没有直接和地面相连,算上它距离高台的位置,以及高台距离地面的位置,这个只能以恶心来形容的楼梯与地面的骑士们相距了两个大高个而骑士的高度。 一旦从楼梯上摔下来,一定会断三根以上的骨头,塞万诃德在想,我猜测,在塔顶的圣杯骑士团成员每一个人都拥有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的祝福,只有双足缠风,才能轻盈的下落。受肉塔的防御体系对守卫者都有绝高的要求,能攀上这种构造的楼梯的人必然是在精英骑士中百里挑一,每个安排在某一个梯段的骑士,都有一夫当关的气魄。 在塞万诃德默想着悬空梯的内部构造时,也顺带幻想了自己赢得最初的比试跳上楼梯的场景,他还顺带想了当他正式成为圣杯骑士团的骑士后,在这里进行的一场激烈又波澜壮阔的攻防战。 “咕噜”蜿蜒的楼梯中响起不愿承认,但又确确实实是放屁的声音。 “咕咕噜噜” 不用细听,只要是对自身的身体情况稍有留意的人都会发觉,这是肠胃不适时才会存在的过多肠气。 “咕咕噜噜噜” 在哄笑成一团的骑士中,只有塞万诃德慷慨的愤怒着:“你怎么不知道克制!” 当他看到这个神似大肠的楼梯后,直接把受肉塔臆想成为了巨人骑士,要成为合格的骑士,最基本的功课就是对身体的管理,否则哪来精力去为不公伸冤,去为愚昧开化? “克制!”塞万诃德向着大肠楼梯怒嚎,“你昨晚是吃了多少鹰角豆,喝了多少酸啤酒!” 骑士们的大笑戛然而止,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向稍远的地方环视,寻找对建筑动怒的人是谁,太可笑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示愤怒,完全不符合骑士的美德,竞争对手又少一个。 鹅毛骑士斜着眼睛看着塞万诃德,他在一张手帕上慢条斯理的喷上香水,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他把手帕整整齐齐的叠好,直到叠到比一个女孩的小嘴大一些才停止,然后含情脉脉的用手帕盖住了口鼻。 “阁下,我不会举报是你在怒骂,因为骑士应该诚实。”鹅毛骑士的声音都充满了湿漉漉的香气,“我也和你一样,早就认为这个声音就是便秘十天的老男爵在浣肠后得到的排泄声,还有这个楼梯的样子,我觉得受肉塔就是巨人男爵坐化成石后的遗骸,但是他们都装着没有听出来,仿佛思维被刀架住了脖子,如此恐怖,如此恐怖。” 塞万诃德也斜着眼睛看着鹅毛骑士,“你叠手帕的手艺可能来自你的手帕仆人,你亲吻手帕的眼神和亲吻烟巷女子的神情差不了哪里去,但是你的思维” 塞万诃德伸出了拳,锤了锤胸膛,“和我一致,这方面你是” “咕噜噜噜噜噗” 大肠楼梯中喷下一股浓密的黄黑色粉尘,粉尘撞向高台后向上荡起,形状像一个倒立的巨大蘑菇。 “这方面你是” 你是和我一样的骑士?你是算得上睿智的骑士?你是不那么浮夸的镀金草莽? 没有人知道塞万诃德要说什么,包括他自己。 在楼梯释放出空前轰动的肠气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粪臭,塞万诃德被熏得头脑发昏,脸憋成紫色,没有说完这句话。 鹅毛骑士听到的,是一句“这方面你是呕呕呕” 看到的是一滩呕吐物。 鹅毛骑士没有对塞万诃德的呕吐感到恶心,因为这个插曲在楼梯肠道的倾泻相比一下子就相形见绌。 一个小小的棕色肉瘤子掉落下来,小到像从巨大的排泄口滴下的鼻屎。 瘤子开始蠕动,上下左右各处凸起一会儿就会平息的突刺,围成圆的骑士们安静下来,在木桌上铺好了纸张,着好了墨。 瘤子如同破茧,里面爬出一个侏儒破茧太文雅了,应该是爬出了一条蛆虫更恰当,从纹章来判断,这个蛆虫侏儒是圣杯骑士团的一员。 “啊啊啊。咳咳咳。”蛆虫侏儒清了清嗓子,声音意外的好听,如果可以忽略口中极其刺激性的恶臭。 侏儒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瞪着小眼睛念到:“虔诚之骨在上,比武大会第一场正式开始,主题” 塞万诃德挺了挺身子,以他的判断,因为周遭的骑士只有他带了头盔,如果考验近身搏斗,他将百战百胜。 “主题”侏儒慵懒的在说话,“沙特阿卡纪事。” 第二十三章 伊利亚:事情的原委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可能老钥匙在森林里生活了太久,这使他的生活习惯悄然的发生了改变。 在面对伊利亚关于猎人一家是否安全的提问时,他只剩一半的说话技能也丢失了,他在习性上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松鼠,他默不作声的把猪肉一片片切割下来,专注的用火烤熟,他还放弃了之前兴致勃勃要尝试的,讲究的包生叶吃法,只是把熟肉麻木的不断的往嘴里塞,一面咀嚼,一面存储,把两个腮帮子鼓得像被吹涨的猪膀胱也没有作罢。 “如果我现在走出森林,去他们的家,我是看到空荡荡的房屋,还是一家子人?”伊利亚在继续质问。 老钥匙停止了进食,机械的把小刀放在猪肉上,一条条的划线。伊利亚留意了一下,老钥匙不是在肉上面写字。 “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钥匙?朋友?村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钥匙把小刀插在肉上,小刀没有插稳,啪叽的一声倒在了肉上。 “抱歉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不,是无意中听到了你的自言自语。”团长乔劳尔从森林中走出,坐到了篝火前,他灰头土脸,一身土灰,“和半截说话,看来你外貌的优势,远远大于你的头脑。” 团长乔劳尔将就用眼前的小刀,切割着一块块的大肉,不过火,直接生吃,把嘴巴弄得血腥而野蛮。 “既然你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那我的问题对你依然有效。” 团长乔劳尔的举动和老钥匙一样,不过他的吃相更加嗜血,仿佛本来就是吃生肉的物种。 “我在问你话。” 一块被完全咬住的肉长在了乔劳尔嘴边,过了好久,团长才意识到这块肉不属于他的身体,他的头和手向两个方向用力,撕扯掉了肉,嘴里的肉也不想咀嚼,在反胃的驱使下,吐进了篝火,带着血腥和唾沫。 老钥匙转身站起,把头靠在了离他最近的一颗树上,变成了支撑树的木桩。 火焰中出现了焦肉的香味,哀愁的饿人觉得这个味道不合时宜。 “没有了。”团长的声音很冷酷。 “没有了?”伊利亚用更加冷酷的声音回敬。 “不止是你说的那个猎人之家,所有,在城外的,门前挂着松鼠尾巴的家庭,都没有了。” 松鼠团,一支罗德城的叛逆团体,只要家中的成员有人加入松鼠团,都会在门前挂上一条松鼠的尾巴,逃难的团员可以进入任何一个家门前有这个标志的家中,受到亲人一样的庇护,而松鼠团也必须对这样的家庭提供保护在必须以性命来抵偿重税时,终结收税者的生命。 “昨晚的事情?”伊利亚问。 “对,昨晚,发生了一次单方面的屠杀,城内屠杀城外。在我们正在筹备的屠杀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罗德城就知道了外面的事情,很显然”乔劳尔停止了说话,火焰把木头烧得啪啪作响,他的眼神很平静,像在己方士兵仍在冲锋陷阵时,会毫不犹豫大喊“放箭”的将军。 乔劳尔直接把手探进了火中,拿起外壳已经烧焦成碳的野猪肉,“这肉不吃太可惜了。” 伊利亚不太清楚乔劳尔为什么要感叹,只听见团长把碳肉咬得如吃豆一样脆响。 “很显然,奥诺玛默的丑陋的外貌蒙蔽了我,他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笨。” 乔劳尔感觉不到火烧一般,又从火中拿起了一颗红碳,红碳在他嘴中响起如同嚼骨的声音。 这个嚼骨声听起来永远不会中断,是罗德城外的哀嚎,是准备复仇的前奏。 “这么精确的袭击”伊利亚推理着事情的原委。 “消息暴露了。”乔劳尔起身,碳灰跟着上扬,是落魄的尘,还有燃烧殆尽的希望。 昨晚,在团长乔劳尔和长鼻毛韦恩砍倒急于回家的橡树后,橡树的落地声敲响了罗德城的大门,一场战争吹响了号角。 乔劳尔看见了森林外的火焰,听见了呼天抢地的救命声,松鼠团从睡梦中惊醒,冲出森林应敌。 输了,绿林中的散兵无法打败装备精良的正规战队?不是!乔劳尔的队伍把松鼠尾巴绑到后脑勺冲到战场后,发现在黑夜的庇护下,眼中根本分不清人头乱窜的人中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对手,最令他们震怒又无奈的是,杀戮村户的人和他们有着一样的装扮后脑勺中系着一条的松鼠尾巴。 在乔劳尔唯一的儿子被海盗吊死在那棵橡木上后,他曾经发誓,要成为罗德城的守卫者,每一次,在海盗袭击时,他都在这颗树下祈祷之后再去作战,作战完成后他第一时间是向橡树下埋葬的儿子汇报战果,即便邀功的事情总是被他人捷足先登,乔劳尔也无所在意,毕竟在意的,已经离开。 当整个罗德城变成了奥诺玛默的私人领地,他也发誓,要为这些遭受不公的百姓讨回正义,命运太作弄他,乔劳尔发誓守护的都丧命在了他的眼前。 冒充松鼠的人,杀进了松鼠的窝,当假冒松鼠的人杀气腾腾的闯进房屋,说不定还得到了友善的接待,最后才是突如其来的屠杀。 乔劳尔的队伍冲入战争的中心地带时,杀戮都快结束,有命悬一线的村户爬到了乔劳尔脚边,用一种习惯了被背叛的眼睛盯着他,只问了一句,“你的选择还是是那边?用我们的尸体开门?”乔劳尔看清他的脸庞时,才发现那是老猎人尼尔,他的父亲。 “你认为是谁暴露的消息?他们太懂这里的情况,一定是潜伏以久的人。”伊利亚问。 “一定是潜伏很久的人。”乔劳尔重复了一次,“虽然我曾经也认为那个间谍是你,但是我最先排除了你。” 伊利亚脚踝上的脚环一紧,好像一颗全知的眼睛连接了他的大脑,他陡然的说,“是那个私生子。” 以伊利亚的性格,他绝不会在没有求证的情况下就说出猜测,但这个不是猜测,是明确的看到大下巴的私生子用飞鸟把信息事无巨细的传递。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甚至都不是他说的,在他说完结论后,还观察了四周,看到同意的眼神才知道这个陌生的声音出自他口。 “的确是那个私生子。”乔劳尔木讷的又重复了一次,“一个姗姗来迟的警报告诉我了。” 一个被捆绑的人被押送到了伊利亚眼前,伊利亚认出了这个人,他老了很多,但是眼睛中的睿智和善良没有减弱,散发着比以前还要明澈的光芒是神父西奈,曾经赠送他琥珀的那位神父。 第二十四章 罗德和松鼠:一切能反光的物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有一个传说不胫而走。 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来自于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拥有怎样的魔力,它总是让一个人对此深信不疑,也能让对此早已不信任的人继续对下一个人编造这样的“传说”。 传说是这样的:当森林覆盖住了纯洁的眼睛,纯洁的双眼便会成为森林的精灵,它会把幸福的秘密刻在一张绿色的纸上,乔装在松树的针叶中,只要你答应亲吻这个精灵,它把幸福的秘密从针叶中取下,放在溪流中清洗,放在土壤中栽培,最后,它会变成绿色的木棍,拿到这个木棍的人将会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如果他愿意传递这个木棍,会使每个拿到这个绿意的人获得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宁静。 小小的心将被光满沾满,挤不走饥饿和劳累,但觉得一切都可以和解。 每一位小孩都沉迷这个故事,认为亲吻这个精灵之后,就会得到鹿皮靴,小木剑,玩偶娃娃,两大块小刺茶鱼...... 每一个小孩在长大成人后,在麻木中唯一能和生活抵抗的,就是努力维持这个传说的延续,他们会摘松叶,放在小孩的床头,告诉他们要勤劳,要善良,要分享,要诚实告诉他们要保持作为成人的自己已经不存在的美德,在一段时间的考察后,在特定的节日,满足他们小小的愿望。 这就是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当森林覆盖住了纯洁的眼睛”。 这个传说没有多少传奇性,甚至连合理的故事性都没有,但不得不说,每个成人对于这个传说的态度,以及一群疲惫的人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的为孩童编撰了清新的森林传说的这件事情,反而成为了更值得一提的传说。 当乔劳尔用森林覆盖住了儿子的眼睛,乔劳尔也为自己编撰了一个故事,一个必须深信不疑的故事儿子就是那个精灵,他爬上了树干,像一个松鼠在各个树的顶端熟练的来回穿梭,为所有的人解读幸福的秘密。 他是这么相信的,这个精灵总有一天会下树,用清澈的大眼睛凝视他的父亲,在友善,陌生又有隔世的熟悉中要求乔劳尔的亲吻。 如果你不下来,那我就上去,我要想小孩一样为自己搭建一个梦寐以求的树屋等待你回来,变成精灵的你永远不会长大,见到你之前,我不会变老。 。。。。。。。。。 私生子在溪水边照了照自己的样子,在人数众多,多到到足以建国的私人子中,他认为只有自己完美的体现了王族该有的样子,他甚至比正统的儿子都还要具有奥诺玛默的特征。 瞧瞧他,那个所谓的正统,那个眼袋垂到下巴,眼珠子泛着油光的正统,他到了十四岁的年纪都还没有断奶,每次出行,声势浩大的随行人中都要带三个抚养女仆,这些女仆的生活过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苦处,一个女仆只能喝牛奶,另一个女仆只能喝苹果汁,最后一个女仆只能喝蜂蜜,这才能保证那个巨婴随时扯开抚养布时能在六个器具中能随时随着一直变换的喜好喝上不同风味的饮品。 我还看到了他的眼神,他在饮用时根本不是饥饿的眼神,是另一种饥饿的眼神,是一种病态的炫耀和奇特的满足。 我还打听到了,这个东西根本就是个杂种,他的父亲是罗德城的幕僚,幕僚像一只杜鹃把蛋扔进了暖巢,这个杂种和奥诺玛默越来越相似的地方只有在形态上无所不在的鄙夷,还有对一切的占有念想。 这个幕僚的儿子,对于哪怕不是他的东西,他都要占有,包括奥诺玛默的特征。 我亲眼看见过,当我在酒馆外面讨口酒时,他点了满桌子的鸡蛋和牛奶,羊奶还有马奶,三个哺乳女仆站在他身后,方便满足他多变的胃口,同时遮挡外人的视线。 他在进食时,会先取下口中起码塞了八块的大海绵,一下子,他的下巴就缩小到了牙床的大小,下巴中间的那道沟壑,完全和他血缘上的父亲一样,填满了比护城河还要深的算计。 私生子时常对着溪水打量自己的下巴,不,一切能反光的物体,他都要用一种欣赏教堂中的穹顶画一样打量自己的下巴,没有人尤其是私生子们没有哪一个拥有比他还要明显的血统特征。 正如长相、礼节、品味,社交话术一样不缺的女士不小心嫁入了落魄男爵的家中时的场景,她会整天夸奖自己高挑的鼻子理应加入贵族圈层,又会因为始终不能加入而顾怜自哀一样,私生子越看自己的下巴就越来气本来应该是他坐上马车,在酒馆后点一桌烧鸡,满场扔,随意吐,不用付钱,最后用骨头上那点可怜的肉去刁难讨食的乞丐,让他们和自己的三头恶犬抢食。 明明该享受这一切的是我。 松鼠团中的私生子在长出了所有智齿,以至于如今下巴比奥诺玛默还要肿大时,嫉妒还有记恨心达到了巅峰。 于是,一只只比鸽子还要重的鸽子飞进了罗德城,比鸽子重的部分,就是私生子的希望。 。。。。。。。。。 在罗德城,最先放弃对神灵虔诚的,可能就是神父西奈。 放纵如奥诺玛默,因为每次愿望都能在王权的重压下得到满足,肥胖的奥诺玛默反而比西奈还要虔诚,他要求生育与茁壮之神在他的脖子以下赐予挺拔的圣光,要求每一个和他牵过手的女人都能挺起圆月一样的大肚,他要求富饶之神奥西里斯能赐予他永无止境的税收,他甚至还要求战争之神伊西斯镇守他的城门,所有强大而又专横的愿望,没有哪一个不在他的低语后没有得到满足。因此,奥诺玛默把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于神灵的垂爱。 而神父西奈,一次次在归雁节上的祈祷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感受到了神灵的抛弃。 也有可能,在罗德城,神父西奈是唯一一个在放弃信仰后还能重拾信仰的人,他长年累月的祈祷,终于累积成了足够撼动神灵天秤的力量。 当在鼠人哈尔为奥诺玛默献上的供奉中,他发现了王者的归来。 曾经送给伊利亚的那枚凝固着苍蝇的琥珀重新回到了罗德城,毋庸置疑,神灵早就听见了西奈的祈祷,只不过待伊利亚成为合格领主在回到罗德城需要漫长的航路。 当神父西奈看到奥诺玛默笨拙的穿上大号的铠甲,迟钝的挥舞着琥珀之剑时,他开心得想一跃而起,在空中用脚掌彼此拍打三次,他相信,他安耐不住的相信,这把剑将会以某种形式重新回到伊利亚手中。 第二十五章 塞万诃德:这个精灵是心灵的捕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侏儒主考官的命题很刁准,这让塞万诃德一度头痛。 沙特阿卡纪事?塞万诃德诧异着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开始,比武大会的初轮比试是比文学功底的? 一个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圈套! 谈论沙特阿卡,有一个人一定无法回避,那就是格萨尔。 但是当讲述一个以掠夺为生的人,该用怎样的运笔去记录却是一个大问题,是去歌颂他的开拓精神?还是批判他的野蛮,因为只有他有足够的能量把一个个村庄摧毁,把所见之物抢夺一空。或者,用遮遮掩掩的笔法一面批评他的嗜血和残暴,一面隐隐的对他的大海和大地的探索,他的勇敢无畏进行夸耀? 格萨尔这个人放在现在已经成为有些敏感的话题。 在圣光下的奥纽斯,他的故事被修改得面部全非,因为他思想中危险的侵略性对于现在和平的环境有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他的想法绝不能在大多数心中得到认同。 无论多包容的贤王,也不愿意领土中出现这样的人,把他的子民情绪调动,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正在遭受的,是早就习以为常的不公,最危险的是,拥有这类思想的人能够让他们在仅仅拥有磨尖的石块的情况下,就敢奋起反抗。 比武大会的会场出现了一种另类的热闹,鹅毛笔在羊皮卷上书写声,手指在头发上的摩挲声,还有冥思苦想时的吞咽声,咬笔声,在安静中齐放。 塞万诃德不敢急于动笔,他手指在半个木台上敲打,留意着高台上的侏儒。 这一道试题也可能不是陷阱,而是一个筛选。书斋骑士用敲打木台的手指开始敲打自己额角,看起来有几分哲学的感觉。 毕竟塞万诃德继续分析着初试的更深一层的规则在五贤王的年代,从来没有因为认可格萨尔,就因此获罪,从而被剥夺生命的事件。 塞万诃德继续在思考,两只手都放在了两边额角敲打,眼睛仅仅锁定着侏儒胸针上的圣杯纹章,像是想从圣杯中获得启示。 懂了,塞万诃德想起了自己对奥尔罕谈起的理论,文字是精灵,这个精灵,是心灵的捕手。 比武大会的最初比试,不是在比赛武技,是在筛选思想,这个是比冲锋和砍杀还要高明的选拔。 以往一轮接一轮的比赛,只能够筛选出最强大的体魄,最高超的武技,还有最受眷顾的强运,有时整个过程还会弄虚作假,导致获得冠军的骑士并非最强大的那个,而是在赌场人脉最广,最会操纵赔率的那个。 塞万诃德发现自己了然了初试的规则时,开心的拍了一掌。 好了,我完全赞同这种革新后的方法,现在我就开始用我的思想,来给你们讲一讲真实的孤岛沙特阿卡。 塞万诃德笔到纸上又愣住了,不是思维呆滞放空,是他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我毫无保留的叙述我对沙特阿卡的看法,这同样会存在着风险,我还没有看过之前一年到三年的冠军试卷,根本不知道圣杯骑士团需要哪种人物需要赞同格萨尔的?还是否定格萨尔的? 刚拿起来的笔重新别到了耳边,塞万诃德发现高台上的侏儒专心的玩弄着鹅毛笔,没有观察应试者的动态,于是悄悄的做了一件事把羊皮卷对折,用不断的咳嗽来遮盖把纸卷撕成两半的声音。 他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侏儒考官,考官还是在一心一意的玩弄鹅毛笔,塞万诃德同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那些应试的骑士,他们早就成为文字捕手的俘虏,思想融进了墨水,凭各自的文字技巧,比在比武时,空门大开还要危险的暴露了自己的成为自己的根本原因。 书斋骑士顺利的把考卷撕成了两半,他认认真真的着墨,在演绎着交卷之后的可能性。 毋庸置疑的,这是一场对思想的考察,在思想上恰好符合圣杯团要求的骑士才能够有较大的概率得到晋级;聪明、精于计算的骑士会摸清现在圣杯骑士团最主要的需求,写下迎合的东西,这同样也有可能晋级。 我来得太突然了,还没有进行过前期的考察,摸不清圣杯团的想法,现在只剩这样一个方法了 塞万诃德决定写两份文章。 塞万诃德在一半考卷上署名:塞万.亚瑟.诃德,在这页写上含蓄的赞美,用惯用的右手写。 在另一半考卷上署名:塞万.凯撒.诃德,在这页写上点到即止的批评,用惯于持盾的左手写这样就完美的规避了考官从笔迹中来分辨作者。 如果书斋骑士的脑中演绎的最极端的情节是这样的: 圣杯骑士团全副武装的围住了塞万诃德,他们通过这位骑士的文字,发现了他和孤岛之王格萨尔在思想上的某种契合,因为时代的原因,这种思想可以存在,但只能放在最深远的心底,而塞万诃德表露出来的思想让圣杯骑士团如临大敌这样狂野的思想,会让整个格兰特大陆面临动荡。 他们会礼貌的问:“想必阁下就是塞万.亚瑟.诃德,跃马镇的神秘骑士。” 塞万诃德会从他们在披风中默默握住剑柄的这个动作里看出骑士团谦逊有礼的言谈下的真正意图,于是他会说:“不,你们认错了,我是塞万.凯撒.诃德,甜水镇的占星骑士。” 圣杯团会维持呆若木鸡的状态,时长有善泅者三个憋气那么长,其中对文字敏感度最佳的骑士会回忆起塞万.凯撒.诃德的答卷。 “《以批判性思维来看待孤岛思想在五贤王时代必将淹没于文明的前进浪潮中的必然性》?” 塞万诃德会从这个人的眼睛中看到赞同,于是会回答,“我就是这篇文章的作者。” “精彩的答卷,来自甜水镇的占星骑士,塞万.凯撒.诃德,你通过了初试,请你进入受肉塔第二层,祝阁下武运昌隆。”能把自己的标题一字不漏背出的骑士行了骑士礼。 “武运昌隆。”剩下的骑士一同大喊。 这个时候塞万诃德也会报之以礼。 塞万诃德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演绎这种可能性的同时,还考虑到了另一种结果: “你是不是《论在和平年代孤岛的开拓精神对民众的正面意义》的作者?” 这是圣杯团很高明的提问方法,巧妙的利用了塞万诃德身为骑士的准则。 当问及姓名时,塞万诃德署了两个名字,可以用模棱两可的方法周旋,因为没有哪一个回答在说谎。 然而问及作品的名字,无论是这两篇中的哪一篇,它的作者都是同一个人,无论塞万诃德想怎么推脱,都推脱不了一个“是的,我是这篇文章的作者。” 接着,他会被推攘和驱逐,因为圣杯团会声称格萨尔的思想在格兰特大陆是最大的毒瘤。 塞万诃德会在严厉的说辞中感到挽留的意图,其中一个圣杯团的骑士会扔给他一个并不是他的行李命令塞万诃德滚蛋,同时还会义正言辞的声张道:如果再天黑之前不离开星落城,就把塞万诃德以叛国罪流放到塞外的黄沙中。 在半夜,塞万诃德会避开人群,在一盏小火中打开圣杯团送来的行李,里面是长长的粗绳,还有勾爪。 很明显的意图,圣杯团因为某种原因,只能在明面上拒绝格萨尔的信徒。 塞万诃德会走到受肉塔的塔底,会看到恰好打开的窗户,会感受到圣杯的倾泻,当金色的酒水倾倒在他的头上时,他会获得了无穷的臂力。 骑士轻轻的一挥,系着粗绳的勾爪飞进了受肉塔二楼的立柱,他甚至没有攀爬,圣杯团的骑士早就在等待这个勾爪,齐心协力把塞万诃德拉了上来。 他们不会行骑士礼,而是对塞万诃德行孤岛特有的兄弟礼,他们一个一个的握住塞万诃德的手肘,郑重的说“吾血之血。” “吾血之血。”塞万诃德会这样回应。 好了!当书斋骑士演绎完两个最极端的可能性后,两个手掌不断的来回摩擦,有一种文思泉涌,跃跃欲试的感觉。 他看了看周围骑士的进度,有些写了大半,有些被文字卡住了思想,有些在抠脚。 好吧,我要发挥我的骑士技能了,我的文字可能比武技还有杀伤力。 塞万诃德顺便瞧了瞧侏儒考官,想要争取一个询问关于比试时长的问题。 然而,当他看到此刻侏儒的样子,突然就被无形的大钳掐住了喉咙,说话?说话已经根本不可能了,因为当他看到侏儒的改变时,连思想都死亡了。 第二十六章 塞万诃德:扣下了他的剪影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那个侏儒考官并不是在用鹅毛笔打发看似永无止尽的时间,他其实是在挑选他所要的形态对自己进行改造。 当塞万诃德看到侏儒拿着两支鹅毛笔进行比划时,就知道大事不好,极有可能,所有人的作品都很难被进化后的侏儒认可,塞万诃德见过这类生命形态,他们在文学和道德上的底线,比白塔学士的至高点都还要高。 一支较长的鹅毛笔横横的放置在他肥胖短小的指间,另一支较短的鹅毛笔在一口唾沫的湿润下倾斜着一定的角度,稳稳的粘贴到了长的鹅毛笔上,可能不清楚这个暗示的骑士发觉不到不妙,但是塞万诃德知道,他此刻背脊的发凉是来源是什么。 塞万诃德进一步的观察着侏儒的进化方向,完全忘记了写作。 圣杯团的侏儒,在接下来的进化中,使塞万诃德在惊讶中确信在受肉塔,只存在于意识中的形态也会通过受肉,得到具体的物质形状。 那一根长笔连接着短笔手工作品,变成了一整根长爪,侏儒把这根长爪插进了头发中,接着又开始在曾经淘汰者的遗留物品中寻找另外的,符合标准的鹅毛笔。 接着,在塞万诃德的注视下,高台上的侏儒完成了第二支长爪,同样的别在了头发中,与刚才的那根完美的对称。 果然! 塞万诃德埋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侏儒接下来的行动,他能猜到侏儒最后会是什么样子,还会有两对长爪,从下到上错落有致,整齐而对称的别到侏儒的头发中。 吞噬者。塞万诃德博学的知识使他准确的辨别出了眼前的生物。 这是他第一次观看到真实的吞噬者,最初他以为这种生物只会停留在意识的层面。 书斋骑士在书斋畅游时,遇到过这样的存在。 它甚至比巨龙还要具有毁灭性的能量,比超凡的贤者还要不容污垢,比圣殿的骑士还要不容许他人对家国的冒犯! 对于塞万诃德来说,他很难去给这个强大存在的给与判词,是邪恶还是高尚?是智慧还是偏激?因为他总能发现这个存在的正面意义,同时在正面意义的反面,又能看到令人乏味的呆板。 它的存在比任何一个勇敢的骑士都还要高一个维度,它处在生命的滥觞,一旦发现事物的走向不符合它随时变化的准则,骑士的生命就会从源头遭受到彻底的改变。 塞万诃德曾经看到过,一位青年骑士在路过河边时,在心里对洗澡的女性进行过太直接的赞美,接着,这位骑士就不复存在,他的冒险连同他的形骸永永远远的消失,塞万诃德努力的找过这位初出茅庐的骑士后续经历,他找不到,甚至帮忙记录的吟游诗人都一同消失,很可怕,只要仔细想一想就知道这个存在的可怕,它不容一丝杂质,可以使不洁如同烈日下的水珠那样瞬间消失无影。 他还看到过一位小孩,这个小孩他双目坚毅,因为在战乱中成为了孤儿,对世界的看法很是极端,当塞万诃德认识他时,差点和他结为忘年之交。 凭借书斋骑士的经验,这个饱受苦难却始终坚强的孤儿,一定会有一系列的奇遇,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他打算等待、陪伴并引导这个小孩的发展,塞万诃德那时天真的以为,男孩对于家园的态度来自于对战争的幼稚理解,只要经历的事情够多,从智者也就是他身上听到足够的启示,他会平和而公正,成熟而优雅。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甚至还穿上了灰袍。 哪知道,这个孩子在说出对家园评论的第一句时,这个幼小的生命就全然的被抽离,像是从剪纸上扣下了他的剪影,让塞万诃德独自对着密林中熄灭的篝火谈论。 那个时候塞万诃德知道,这个存在高深莫测,它对世人的要求无比之高,比如这个小孩吧,这个存在它需要的,是从痛苦分娩而出的小孩能像小马刚出生就会奔跑一样,在心智上瞬间成熟,瞬间智慧,瞬间理性而压抑,瞬间公正而善良,否则就会抹去他的存在。 塞万诃德知道这位强者的逻辑,它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乌托邦信仰者,但是他对这个强者的行为不敢苟同,它不允许他人的偏激导致了自己的更加偏激,它不允许的欲念,导致了更多人无处释放的压抑,书斋骑士一直认为,它企图净化的方式,在把良苗和劣根一同摧毁。 极端的时候,塞万诃德经历过这位强者的大清洗,那时,他所有认识的骑士都带着大大的翼帽,遮住了一切视线,只看脚下的路,书中之后的十八卷都只能记录他们不得不故步自封后的对话: 诚信骑士:“美好啊。” 友善骑士:“美好,应该称颂。” 敬业骑士:“阳光明媚。” 奉献骑士:“美好,应该赞美。” 无私骑士:“今天河流中有两条鱼。” 善良骑士:“美好,应该高呼万岁。” ...... 塞万诃德看到这一幕时惊到无法呼吸,回想着这一幕时也汗流浃背,最强壮的骑士把力量放在了观察河流中的鱼,最有理想的骑士只把目光放在了天空,最诚实的骑士因为不能有血腥出现,因而不能去铲除邪恶后,把恶魔横行的世界称为了“美好”恐怖如此!恐怖如此!塞万诃德在半个木台前颤栗。 现在,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高台的这个侏儒就是这位强者,他狂流的冷汗让他看起来像刚从河流中爬出。 恐怖如此,塞万诃德原本期待动笔的手不断的发抖,恐怖如此,恐怖如此! 骑士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塞万诃德感觉到死亡的濒临,他在动笔前努力的回忆着骑士们被抹杀掉的原因,有些因为没有用刀背战斗,导致出现了血;有些因为进入了教堂祈祷,并且过分相信神灵;有些因为把目光放在了侍女的锁骨;还有些,因为云游四海,见到了完整的,和他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的习俗...... 要规避,要规避,一定要规避! 塞万诃德的拳头紧捏着鹅毛笔,不断的发抖,无数的规避后,他发现写不出文字,他不担心文字被规避后突然消失,也不担心作为作者的他也一并消失,他担心的是,这个智力上的对抗没有作用,像一个喷嚏一样被人毫不在意的遗忘,如果对抗连一声呐喊都没有,是最懦夫的消亡。 塞万诃德想提醒周围的人暂时不要写作,以免受肉塔只剩一个个空荡的木台,可是当他勇敢的抬起头准备告诫时,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那个侏儒已经进化成了最终的形态,一对交叉的鹅毛笔像两个大钳子,分别插在了他的头顶两侧。 第二十八章 西奈:很多松鼠肉可以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神父西奈发现曾经送给伊利亚的琥珀回归罗德城后,并没有急于出城去寻找伊利亚。 他用年迈的膝盖,奔跑到了领主奥诺玛默的欢愉房间,要求借用鼠人哈尔的时间,让他陪同自己一起为归雁节祈祷。 在被狩猎之神逼视着的长弓中,神父西奈向哈尔套话,哈尔亲口说了一件事实向奥诺玛默所有的贡品,都是来自罗德城。 那个时候,哈尔离去,准备筹划天堂的相关事宜。 而神父西奈,则是面对着狩猎之神的神像不断的念诵: 伊利亚,你回来了,伊利亚,你回来了,伊利亚,你回来了...... 仿佛“伊利亚”是这位神灵降世后的在人间伪装。 祈祷结束后西奈垂着头,直径走向了鼠人哈尔的住宅。 神父看到,西奈他的仆人正在院外逮住毛毯的两端,一左一右的逆扭着毛毯,直到毛毯中最后一滴油被挤出,滴落到下面的木桶中时,他们才马不停蹄的为下一张毛毯继续忙碌。 罗德城的财政官哈尔,口袋里能装下满天星月的鼠人哈尔,此时在住宅的后院休息,他坐在一张舒服的靠背椅子上,双手枕着脑袋,时不时的从一旁的小木桌上拿起一两颗葡萄,吃一块培根肉,最后用葡萄酒配合着下咽。 “哈尔大人。”神父西奈在恭敬的称呼中掩盖不住发自内心的蔑视。 哈尔向声音来处的反方向扭头,又颓唐的享受在酒精与闲暇中。 “哈尔大人。”西奈走到了哈尔眼前,双手放进了袖袍中,端正的不怒自威,挡住了秋天难得的阳光。 “哦,原来是罗德城的圣人,罗德城的贤者,罗德城的道德标杆,西奈神父。”哈尔无所不在的殷勤又爬上了脸,像一位轻车熟路的演员,无论在台下的他正遭受着什么,债台高筑,还是失意落魄,当登上舞台,他就可以是富可敌国的商人,还可以是魅力十足的浪子。 鼠人热切的招呼着神父西奈在餐台的另一旁就坐,同时在辱骂仆人的怠慢,主人的愤怒是精神的皮鞭,仆人很快拿着葡萄酒杯,座椅,靠垫就位。 “这个椅子很舒服。”哈尔漫不经心的捏碎了一颗葡萄,直到进行到第三颗时,他才顺利的把葡萄拿出果梗,喂到了鼻孔,“用秋天的樱桃树打造的,你摩擦摩擦” 哈尔在光洁的扶手上来回摸索,脸上的愉悦不可思议,像是到达了天堂,突然的,鼠人在靠椅上身体抽搐起来,口中伴随着断续且层层加深的呜咽声,最后整个人软在靠椅上。 哈尔撑开了手掌,吸着眼睛,鼻子在手掌上深吸,直到鼻子朝向了天空后,他开始有气无力的向神父解释,“因为是樱桃树,在这样来回摩擦之后,手掌上会有樱桃香你试试?” 手掌凑拢了西奈,西奈闭眼抿嘴,压制着吐意。 “不然你可以自己试试?” “不用。”神父的声音在颤抖。 “还有这个坐垫也很舒服,里面全部填满了松鼠皮。” 西奈险些弹起来,“你除了爱圣油,兴趣很多嘛。” “那没有办法。”哈尔吱吱吱的笑起,“最近的松鼠很多,尤其在外城,密林里,房梁上,到处唾手可得,要是你闭着眼睛走路,都可以踩扁三只,可是仁慈的人睁着眼睛走路,会无助到无从下步。 “我最初都在诧异,怎么这么多的松鼠,于是我捡回来了几只,要我说,它们的肉还真是出乎意外的好吃。你知道一个效应吗?孕妇效应。当一个妇女怀孕后,她会主动的去留意身边怀孕的人,于是得出一个错误的结论,身边的人都在怀孕。我还想吃松鼠肉时,就在想,城外这么远,难道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找松鼠?这多累,这多麻烦,不过,最后你猜我靠商人的直觉发现什么?” “松鼠效应。你在主城也发现了很多松鼠肉可以吃。” “对,主城也有松鼠,不过没有城外的好吃。” 哈尔说完,意味深长的向西奈举杯。 “你所有糟糕的品味中,我唯一认可的就是你对葡萄酒的品味。” “喜欢?我可以现在就让人运上三桶到你的教堂。” 西奈悬停了酒杯,晃杯三下,艰难的说:“不用。” “敬松鼠。”哈尔再一次邀杯。 神父自顾自的喝了一小口酒,没有理会这个商人莫名其妙的敬酒词。 “这个松鼠靠垫怎么样?” “我不想和你讨论松鼠。”神父正视着西奈时发现,这个钻进钱袋里的商人换了副模样,他在对面没有奥诺玛默时,看起来居然有些正直? “不谈松鼠,那你来是想和我说什么?”哈尔放好了酒杯,身子坐了起来,双手放上了膝盖,比奉献殷勤时庄重了好多。 “我来时,你的仆人没有阻止我。” 财政官哈尔沉默。 神父西奈沉默。 “是不是感觉我的仆人不阻止你,以及神父西奈来找罗德城的口袋,这两件事怎么看都不正常。” “不正常。” “所以我们之间,必然有事想向对方讨论,说不准还是同一件事情。这至少说明,这件事情,我等着你来,仆人不阻止你就是证明,而你需要我,你来我这就是证明。” “你说的天堂。”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哈尔拍打了桌子,激动起来,包括葡萄酒杯都跳了三下,“要塞满更多的信徒,要净化更多的罪孽,罗德城需要修建更伟大的教堂,你说对不对,神父西奈,天堂是商人向神灵献上虔诚的方式,你早该理解我的。” 热切的哈尔从裤兜里拿出了三张皱皱巴巴的纸张,艰难的在桌子上抚平皱纹,他的动作太大,葡萄酒撒到了上面,像铺上去的血。 “这三张,你看选择哪张?” 哈尔向神父提议的天堂买卖,并不是一时兴起,看起来是谋划了好久,这三张券的样式已经做好,只等西奈同意,就可以开始施行如果西奈不同意,哈尔当然会有另外的选择,不过效果肯定没有德高望重的西奈好。 天堂券上分别画上了不同的图案。 第一张是诸神晚宴的场景,只不过富饶之神代替了主神埃拉,坐到了首位。 另一张,是大地丰收的场景,一对农夫在对大地祈祷。 最后一张很奇怪,描绘的是冥界,亡灵之神正在被驱逐,似乎在暗示死亡的终结。 “那一个更好?”哈尔碰撞着尖牙。 西奈拍了一下桌下,葡萄酒向绘画着表达丰收的入场券倾斜了更多的酒。 “这张。”西奈认可了天堂券的销售。 第二十八章 伊利亚:真正拿刀的那个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神父西奈被松鼠们押送到伊利亚面前,通过神父看自己的眼神,伊利亚知道神父也认出了自己。 伊利亚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神父不要声张,西奈心领神会的眨了眨眼,表示知道。 “我们在私生子的树屋中发现了鸽笼,还有散落的羽毛。”乔劳尔在火堆前颓唐的坐了下来,蓬头垢面的吃起了猪肉。 “这就断定了?”伊利亚配合着乔劳尔麻木的情绪,用同样麻木的话在问。 “我早就知道了。”乔劳尔吃着半生的肉,用生叶擦干净了嘴唇,之后猛吐了口唾沫,把对肉食的喜爱也吐走了,“他一直在卖信息,我知道,我给过他几个信息,以此来观察罗德城的反应。” 乔劳尔知道私生子的行为后,并没有声张,他一直假装毫不在意的告诉私生子一些看似重要的消息,比如什么时候会在海洋上掠夺商船的货物,私生子的反应很及时,总是在当天晚上,他的鸽子就会带着希望飞翔,而罗德城的守卫则会配置更多的资源来防备大海,而这个时候,松鼠团正在商队的必经之路上伪装成了草皮和木桩。 这样收获颇丰的事情使乔劳尔决定彻底开发私生子的价值,因为他的身份,城中的接应者会更容易,也更愿意的就会选择相信密林中松鼠团的动向的真实性。 为了巩固和主城之间用背叛架起的桥梁,乔劳尔还刻意把私生子提升在不错的位置,故意告诉几个还算得上真实的松鼠动态,比如在雾气与巨鹿之日,会有三个松鼠团的头目在西林紫色的帐篷中聚会,讨论下一步计划。 三个头目的密谈,罗德城很快就会抓住这个关键的信息,抓捕三个人所带领的兵力肯定不会多,不多到会被全副武装,准备充足,早就伏击在此的松鼠团全灭。 鸽子希望的羽翼给罗德城和私生子都带了失望,可能是来自罗德城的最后通牒,可能是私生子的心急,他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给罗德城公布了松鼠团最隐秘的秘密,为罗德城带来了一场漂亮的反攻。 “外面的具体情况呢?”伊利亚问。 “手段漂亮而干净。”乔劳尔瞪大了眼睛,在关注自己的指甲,“所有门梁上有松鼠尾巴的,他们的家中没有活人。” 森林里太潮湿,没有阳光来蒸发眼中的泪,乔劳尔泪眼盈盈,手指缝中的泥土渐渐成了血。 “我杀死他们,他们所有人。” 乔劳尔眼神中露出疯癫的样子,他漫不经心的凑近了手指,狠狠的咬下了指甲盖,但是整张脸上都是平静的死水。 团长豁然站立,向着神父西奈冲去,切割猪肉的小刀霎时间变得寒光逼人。 伊利亚感觉带着脚环的那只脚,在自己心起一个拯救的念头时就沉入了深土,地下的根成为了他身体的延伸,随着伊利亚的意识笔直的潜行,接着春笋一样的破土而出,这个树根迅速的将乔劳尔缠绕,从脚底缠绕到手腕,它们变成了这个形态下最符合常理的形状,一只黑蛇在乔劳尔手腕处嘶鸣,发力,紧缠,让发狂的团长扔掉了小刀。 令人惊讶的场景不是这只突然出现的黑蛇,而是见到黑蛇时,所有人,一致保持的沉默。 黑蛇变黄,变枯,变成了灰烬,乔劳尔刺杀神父的模样被短暂的定格后,他松弛了下来,应该是心死了下来,再也看不到了,这个团长从内到外的自信,还有眼神中耀眼的精芒。 他坐到了神父旁边,目如死灰的在说:“我和你一样啊,想救的都没有救到,给他松绑,要拯救的都被杀干净了,无论这个神父是不是站队奥诺玛默对我都不是危险,永远不再是了。” 神父不卑不亢,被束缚时没有卑躬屈膝,被释放时也没有站在神学的高度,批评这群叛逆团体的不忠。 “要是我走进忏悔室,坐在了你的旁边,讲述我现在的经历,神父,你会对隔窗旁的我说什么,我很想知道,当他们因为受到我的保护而遭受了屠杀后,我是不是真正拿刀的那个人。” “曾经,罗德城有一个很特别的林间教堂。”神父西奈的声音不悲不怒,“教堂的石匠是个虔诚者,他有特别的追求,要在梁柱上放置拱形的大石头,他认为在拱形的结构中,高唱的颂歌更够更容易的上达天城。但是梁柱的设计根本不合理,完全支撑不住穹顶的巨石” 西奈的温声细语像在朗诵一首歌颂秋风的诗,诗的结尾是这样记录的: 一群歌颂神灵的信徒在教堂唱响了美妙的声音,声音上达了天城,还被神灵听到,伸出了手去迎接这群虔诚的信徒,当神之手压垮了石头,巨石从天而降,碎石下是一堆血肉,碎石上至少在西奈不断的祈祷中,他们跟随着神灵来到了天城。 “最虔诚的信徒,因为歌颂神灵,神灵的亲临为他们带来了死亡;最想保护罗德城的我,为被赶出民众提供了庇护,我也为他们带来死亡。神父,我们都是屠夫吗?” “我不是屠夫,正如你不是神父。” “你给我的解答和宽慰呢?神父?你们不是在隔窗后都是说着宽慰心灵的慧语吗?” “我给不了解答,我也给不了你宽慰,正如我也没有从那件事情中得到过启示,至今没有。” “你还剩下点慰藉,你还可以选择相信他们进入了天城。我剩下了什么。他们不想去天城,他们只想回到罗德城,人没有了,拿什么回到罗德,我是不是也可以穿上你的衣服,自己骗自己说,他们的灵魂回到了罗德?” “我唯一清楚的是,你会终生背负着这个问题,你只能选择遗忘和铭记,但无论遗忘还是铭记,终有一天你会平和的说出这件事,就像我,那个教堂,我当初就是修建它的石匠。” “可我还剩下什么!”乔劳尔麻木的脸终于有了神色,是对自己的极端厌恶。 “你还剩下复仇。” 伊利亚面无表情的说,他抬了抬手,用从木中出生的木刀点了点人数。 团长乔劳尔,神父西奈,半舌的老钥匙,长鼻毛的韦恩,算上自己,一共五人,数完人数,他又低下了头,把剩下的野猪肉整齐的切成了五份。 每块肉都扔进了每个在场人的怀中,伊利亚抬起头,眼神空洞,没有注视任何一个人,但每个人都感觉正在被伊利亚直视。 “我们都只剩下复仇。” 伊利亚在对每个人在说。 第二十九章 塞万诃德:只会写自己名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受肉塔,惊呆的塞万诃德看见侏儒头上成形的状态后瞬间明白,这位圣杯骑士不仅仅是天生的侏儒,而且思想的重量更进一步压垮了他的脊梁。 有了这一个底层理论,塞万诃德在看待侏儒时反而觉得越看越顺眼因为考官现在的每一个外貌特征都存在着必然的合理性,不是那么异常,也无法把他归纳到异类那一边。 主考官巨大的头颅,是因为里面装满了无法揣测,不能取悦,永远琢磨不透,宛如暴君般阴晴不定的思想和多变的规则; 头上生出的爪牙和二个螯钳,虽然看起来像河蟹的爪牙,其实是圣杯骑士团思想的延伸,它是思想的工具,它有着极度的执行力和精准度,只要发现某种思想、词汇,还有某种意识形态不符合巨大的头颅中,随时变化的规则,两个螯钳就可以把答卷抹杀有时细心的给予更改的建议;有时精准无误的抹杀片段;有时屠戮四方,让整篇文章荡然无存;有时它会有和神灵类似的能力,可以让写出文字的思想者永远放弃危险的文字也有放弃一切文字的时候。 在侏儒头上功能极其强大的六跪和二螯夺走了手足发育需要的营养,庞杂的知识体系把本就矮小的侏儒进一步压缩,当从坐垫中仰望高台上的考官时,在这样的视野里,能看见很冒昧的画面一只肚壳上画上了人脸的巨大螃蟹,被一个小孩兴高采烈的捧在脸前。 “好了,各位骑士请把鹅毛笔放在座上”主考官在高台上宣布了比试的结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容貌形成极大反差的好听,“各位骑士,比武大会第一轮比赛到此结束。” 什么塞万诃德看着结成两半的考卷上唯有的文字发呆: 塞万.亚瑟.诃德。 塞万.凯撒.诃德。 糟了,糟了,糟了......书斋骑士把余生所有的糟糕都用来描述此刻的窘境。 在他对主考官头上双面开刃的二个螯钳陷入思辨时为顽皮的骑士的逝去而缅怀;为恶臭角色的消失而高呼正义;向终身打打杀杀,智力却没有丝毫进步的白衣骑士产生发自内心的鄙视......竟然忘记了书写自己的文字。 塞万诃德一身冷汗,他不愿意就这么错过加入圣杯骑士团的机会,在受肉塔的一轮游玩之后,居然连在木台上留下墨迹的机会没有,倔强又不甘的心使他悄悄的用手指沾了墨水,手指自发的行动,在木台上写下了塞万诃德名字的首字母塞万诃德发誓,这与他的骑士信条无关。 在未来书斋骑士面对着木台上的墨迹畅想在未来会有另外的骑士,更多的骑士,看到这个细节,但可能只有一个钟楼骑士会从这个看似涂鸦的作品中得到暗示,他会看懂我的愁思,继承我的文笔,揣摩我的经历,完成我在受肉塔因为一个疏忽而破灭的愿望。 这种考验思想的比武大会简直比骑马冲锋还要惨烈,塞万诃德仍然不忘在心里给这个奇特的比武做上一个公正客观的总结,我宁愿在比武大会中被铁锤敲凹了头盔,当头盔取下时脑壳里吐出半个脑仁子,以至于睁眼后的第一声“早安”变成永别,也不愿意交一张只有名字的考卷上去战斗至少还表明我曾经勇敢过。 而现在这张卷子,哀王在上,请让这位主考官直接判我失败,而不要通过没有实质内容的卷子来评判我,他可能会哈哈的大笑,认为我是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骑士,嗷,这多让人羞愧,即便卷子上没有我的真名,当知道他嘲笑的对象是我,我也会羞愧。 也许,他不会认为我不会写字,他看到我空白的试卷之后,会得意的浅浅一笑,认为我没有理解他的考题,对于沙特阿卡完全没有概念,天啊,长木之神在上,这对于我而言,是比诽谤我不识字还要屈辱的冤屈,我不了解沙特阿卡?我可能是当下唯一一个通过层层抽丝剥茧,了解到英雄纪元时期那颗生命之树为什么会倒下的骑士! 不不不塞万诃德猛地摇了摇头,摇了摇,接着疯狂的摇了摇,所有的思绪被“不不不”否定后,他想到了最可怕的后果主考官看到空荡的白纸,会斩钉截铁的认为,这两位骑士,塞万.亚瑟.诃德以及塞万.凯撒.诃德,这两位识字,会写字,可能了解沙特阿卡的历史,但是头脑是木头,全无思想,于是在这次考察思想的比武中,只能交上空白的试卷。 不!不不!不不不! 塞万诃德在假想的语言风暴中崩溃,我最大的武器,我最引以为傲的优点,我和所有骑士的不同,就是我拥有深邃而宏大的思想、见识,还有浩瀚的人生,我甚至在旅馆用思想击败了寄生在老板心房里的恶魔,我将来还打算发表一席演讲拯救星落城的歪风邪气,不,不不不,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对我评判没有思想的结论! 书斋骑士绝望了,头脑中的狂风暴雨摧折了他的尊严,他总认为虽然想象的一切还没有发生,但是终会发生,一定会发生,一旦发生,就是一个骑士终身洗不干净的污点。 头盔里面填满了焦急的汗水,像一个只针对头颅的泡澡。 塞万诃德不断的用指甲敲着头盔,“叮叮叮” 快说话,快说话,快说话! 塞万诃德期待着符文头盔中被封印的龙魂能和他共鸣,通过一行只浮现在他眼前的文字告诉化解目前窘境的办法,敲击声越来越焦急,塞万诃德汗也越流越多,后来的敲击声完全成了沉闷的水响,像是他脑中的声音。 奇遇呢?文字呢?任务呢?不管代价是什么,快和我说话,快! “那位骑士” 塞万诃德加快了敲击,终于,终于和我说话了,果然,书上得来的知识终究需要身体力行,龙魂的共鸣不会在眼前产生文字,而是在耳旁产生声音。 “你说”塞万诃德说话时吐出了水泡,满头盔的汗水灌进口中,险些把他呛死。 “请不要一直敲打你的头盔,比武大会还没有结束,仅仅是比试阶段的结束。” 收到。塞万诃德学聪明了,用内心在和龙魂交流,手指不断的敲打的头盔,他把这个行为当成激活龙魂的方式。 “骑士?骑士?喂!那位骑士!”声音从温声细语变成了雷霆,“抬起你的头,比武大会现在进入了评判阶段!” 该死 塞万诃德骂了脏话我居然把主考官的语言当成了龙魂在和我沟通。 第三十章 塞万诃德:鹅毛笔无声的截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意识到自己完全忽略了主考官的提醒,塞万诃德在心里大吼了一声: 糟了! 塞万诃德仰着头,看着高台上的主考官,现如今侏儒在塞万诃德心中如巨人一样伟大。 他感觉自己现在快要被自尊和即将面临的自尊的毁灭压垮,他几乎都听见了头盔迸裂的声音。 哦,这是我骑士名誉扫地的声音。 塞万诃德最后绝望的看了眼拆成两半的羊皮纸,除了失望,他没有得到什么,他最后的那点希望也消失了。 本来,按照常理,在这种绝境下,龙之魂魄的共鸣是一定会起作用的,它们会在毫无感情的“叮”一声之后,或者在说出充满嘲弄味道的讽刺话语后,发出旱地相逢甘霖般的提示:“判断宿主面对越级挑战,龙魂将代理宿主肉体,你是否愿意”,在无论做出了愿意或者不愿意的决定后,龙魂都会夺走宿主的肉体的控制权,在并非宿主主意识的状态下开始行动。 对于塞万诃德遇到的情况,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埋头的那一个瞬间,看见空荡的纸张已经塞满了文字,他的思想由龙魂一次萃取之后,直接变成文字,长篇大论可以瞬间完成没有,纸张上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 塞万诃德又敲打着头盔,头盔封印了他的面容,但是他整个人的肢体语言都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绝望。 叮!叮叮!叮叮叮!塞万诃德的焦急变成了疯狂,龙魂啊,你快自发的发出点声音,你快来托管我的身体。 “这位骑士。”主考官又在高台上提醒,“我理解你的迫不及待,我见过比你还迫不及待的新秀,我给你一个忠告,克制。” 克制。塞万诃德重复着说。真讽刺,这个侏儒长得有多丑,声音就有多好听,果然,世间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 “你的历练现在需要重新开始,骑士,从最初的开始。”侏儒考官指了指塞万诃德,“从你的试卷开始审阅。”话说完,手指又偏了偏方向, 侏儒考官以左脚为固定点,右手为指针,划了一个顺时针的圆形,最后指针停留在了塞万诃德身上。 “我会按照这个顺序,最后审阅你的试卷,克制下你咄咄逼人的锋芒,还有这顶沉重的,回响着历史的回音的头盔,没问题吧?”侏儒踮起了脚,看见被塞万诃德遮挡着的试卷一角,“塞万先生?” “没问题,无论这不是骑士考核的一部分,骑士都应该保持随时随地的克制。” “很好。”侏儒一前一后的伸展出手臂,突出分开食指还有中指,“各位骑士,高举你的鹅毛笔。” 鹅毛笔如邀月的酒杯高举,侏儒合并了两指,所有骑士的鹅毛笔无声的截断。 塞万诃德最后的那点小心思也被斩断了,他还以为找到最后的机会,如果他的卷子被最后审阅,他将有足够的时间至少完成其中一篇文章,说不定在真正轮到他时,在这样千钧一发的逆境里,龙魂才会苏醒,让另一张试卷瞬间铺满文字。 可是笔都没有了!难道还会有墨水自走龙蛇的神迹?这根本不可能,又不是渡鸦奥威尔偷来的命运苦卷,更不是古斯塔夫留下的贤者之书。 好吧,好吧,对误解的忍耐也是克制的一部分,塞万诃德已经幻想到了侏儒主考官在面对自己的白卷时嘲讽的笑容,以及对他不堪的、失实的评价。 受肉塔,果然是英雄纪元的遗迹,只有可能是英雄纪元的遗迹,它仅仅用一张松鼠皮坐垫,就让我如同坐在了刀尖上,英雄纪元的强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想想他们的能力,就让我感觉不寒而栗,一定是他们的英灵压制住了龙魂的发挥,让头盔中的龙鸣受堵,恐怖的能力,恐怖如此,恐怖!如此! 塞万诃德身旁的鹅毛骑士显然参加了很多次比武大会,更显然的是他每一次都没有从比赛得到最终胜利,否则怎么会这么熟练沉重的面对第一关考核,不是么? 头上有着六跪和双钳的考官清了清嗓子,整理了衣服,衣服必然是量身裁剪过的,很多侏儒都没有合身的衣服,成人衣服太大,幼童衣服太挤。 主考官站在高台中心迈出一个斜步,仅仅是一步,就快速的移动,停留在了圆台彼端的边缘。 果然!塞万诃德震惊的感叹,这样的步力,圣杯骑士团的团员绝对不是尸位素餐的等闲之辈。 主考官继续在迈出和侏儒的步距不协调的迈步,他逆走了四步,每一步都停留在圆台的另一侧,在上面用脚步丈量了一个正方形。 高高的圆台升腾起了如被劈砍之后整齐的方形灰雾。 “红窗帘,黄蜂蜡,白色床单,污渍染。” “铁断剑,亲王隐,世间无王,宜称颂。” “树根逆,长木天,天地倾倒,终连同。” 除了塞万诃德,所有前来参赛的骑士一齐歌唱着这首没有任何意义的歌。 当所有的骑士在脖子前画了一个向上开口的半弧,并用手腕滑到额头,把半弧点进灰雾中时,灰雾中的巨手从方形而通顶的雾中探出,手臂越来越长,在不断的溃散和重组,停留在了鹅毛骑士的木台前。 鹅毛骑士的面容没有惊奇,平静的交出了试卷,试卷在接触到雾手的刹那也嘭一声雾化成烟雾,只剩文字凌空的排布。 接着,文字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长长的黑墨线条,它们越拉越细,在灰雾外盘绕,它们的速度越转越快,变成了一条黑丝巾,然后成一条黑布,它们进入了灰雾中继续转动,转动带起了灰雾,变成了龙卷。 高台上的笔墨和灰雾之风从剧烈变成势微,从参顶变成了等人高度正常人高度。 “嘭” 笔墨和书卷组成的风散开,以吹拂的状态,如梦如幻的进入了每个考生的肺中,又从肺泡进入了血液,从血液进入了大脑,最后影响了每个骑士的眼睛。 分不清是脑中的幻想还是高台的实景,还是大脑和实景相辅相成,主考官腾空悬浮在最高处,灰雾遮住了他的四肢和躯体,只剩一个头颅。 而高台上,出现了汹涌的海洋,苍凉的孤岛,还有一颗参天的巨树。 天空的头颅打了一个响舌,开启了故事的进程。 塞万诃德以难以置信的状态进入了故事中,这是比任何在书斋中的遨游都还要真实的体验。 海洋声的清晰入耳,咸腥的海水灌入鼻,孤岛上的呼喊牵动了海上的船支。 第一次,塞万诃德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孤岛沙特阿卡。 第三十一章 西奈:脚步还是稳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到神父认可了天堂券的销售,哈尔默不作声的笑起来,下吊的眼纹连到了上翘的嘴角,把整张脸变成了圆形的钱币。 “西奈神父,有你来布道,才会有更大程度的影响力,当你站上高台,来索取救赎的信徒会把脚下的道路,还有心中坚信的道路改变方向。” “你其实是想说,才有更多的消费受众,和更多的钱吧?” “不,西奈神父,挣钱是顺带的事情,我需要的是你身上的影响力。”哈尔喝完了杯中的葡萄酒,“你跟我来。” 西奈有些不愿意跟着鼠人行走,他一直是发自内心的鄙视这个心眼和他的牙齿一样尖锐的商人。 哈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刚跨出了三步路,就乐呵呵做出了毫无愧疚的惭愧状,“西奈神父,往这边请。”哈尔一只巨大得看起来能抓住眼中想要的一切的手掌伸向了步行的方向。 “我们去哪里?” “我的房间。”哈尔拍了拍胸口,自豪的在说:“我的房间华丽得如同天城,我敢保证,即便是从内心就瞧不起我的你,西奈神父,你在见过一次我的房间后,也会对我有所改观。” “那我不去了。我对你不会有改观。” “是不是作为神灵代言人的代价就是必须放弃成长?你这句话就像闹脾气的小孩,而且是男孩,最不懂事的哪一类!西奈,我们必须得去,事关重大,关于天堂运营的相关事情,只能我和你讨论,这属于商业机密,不能在这里谈。” “那你找别人发行吧?如果你认为我的影响力是别人的三倍,你就准备三个人,如果是六倍,你就准备六个人。” “如果人数是决定一件事情能否成功的条件,那人才的培养又是多么浪费时间和粮食!军队在多,不也需要将军?时代繁荣,同样需要英雄,不是吗?西奈神父,没有你不行。” “那一位独特的人只是运气好,他是最成功的投机者,他向时代投机,并不是人杰或者英雄。神灵的爱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西奈。”哈尔放下了殷勤和奴隶的热切,把它们投射为自己的倒影,此刻哈尔的丑陋面容,反正是一种绝非常人的清奇。 “西奈。”哈尔第一声对神父的直呼让自己的位置和西奈平齐,这第二声,好像使自己高出了西奈一头。 “西奈。”这是哈尔第三次强势又从容的对神父说话。 这三声直呼,让神父从倔强的沉默变成了不知所措的沉默。 “西奈,你看见前面的住房了吗?我要走到哪里,走到尽头,转身,然后上楼,当我到达三楼,我会进入左手第二个房间。 “我筹划天堂券很久了,我不是在随便的等待某一个人,我是在等待某个特定的人,今天,无论你是否选择走上那个楼梯,明天,我都会穿着你这样的戏服,去外城开始工作,我想你是会来的,你愿意来我这,我没有命令仆人拦住人,这足够说明问题,我们一定都想推动某件事。” 鼠人哈尔走远,看那个双肩倾斜的样子,像是此生一直背负着骂名,不断承受,不断排遣。 神父西奈看花了眼,他曾经嘲笑哈尔是一个圣油伯爵,宫廷里都知道哈尔为了谄媚奥诺玛默把他的肥油做成了蜡烛和熏香,越走越远的哈尔,他的影子像蜗牛爬过的道路,越来越上。 西奈颇有心性的看着这个影子,它也有点像蜡烛头上黑烟,被越拉越长,恍惚中,这个商人还真像个受膏的亲王。 西奈神父前进了几步,随后又退了回来,他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就往嘴里倾倒,酒线在空中随着手越来越长,仿佛和身体融合为了一体,是一个怪物吐着猩长的舌头。 商人收藏的葡萄酒真的好喝,使神父都忘记了虔诚,只醉心在口舌上的享受中。 神父西奈紧蹙着眉毛,在等待酒精的冲击感在咽喉消失,“啊”他发出了一个粗鲁的畅快声,神父踩了踩地,发现脚步还是稳健,于是走到了路的尽头,转身,接着上了楼。 西奈在行走时,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曾经一直认为在教堂整日整日的祈祷,把结果交给不可直视的神灵,就是行动的方式,而在饱饮了酒精之后,他才发现,只有当自己真正的在行动,在为了某件事突破自己的偏见和习惯后,才真正感觉到神灵在背后的助力,西奈感觉畅通无阻,胸中填满了勇气和期待,纵然眼前有高山也能跨过,有深壑也能越跃过的酣畅和豁达。 三楼,左手第二个房间。 西奈准确的找到了这个位置。 “你在旁边的房间堆了多少钱?臭味都出来了。”微醺后的神父说话没有避讳,把这里当成了酒馆,把鼠人当成了老友。 “差不多也能算钱吧。”鼠人哈尔“吱吱吱”的笑,“我用那个房间专门储藏圣油。” “如果不是贪恋入肚的酒,我现在就吐出来了。”神父压制着喉咙。 “吱吱吱”鼠人哈尔指着这个房间,“怎么样?我的寒舍是不是比天城还要繁华。” “要我说”西奈环视了一圈,“你的房间,哀凄修士看到了都会自惭形秽。” 房间中,除了一只燃烧着蜡烛,一切空荡。 “我曾经到自由城邦经商。” 哈尔从怀里拿出了天堂券在蜡烛上燃烧,火焰烧走了他披在外面的污浊和贪婪,天堂券在前,哈尔的眼睛在后,在神父西奈的视野中,他看到的是燃烧着的,平静的眼眸。 “哪里的告别方式完全不一样。”哈尔用另一张天堂券点燃另一只蜡烛,“不是入土,不是上树,不是置船,是火葬。” 最后一张天堂券点燃了最后一支蜡烛,三只蜡烛连在一起,变成了分割神父和商人的火线。 “烧掉的不只是人,还有他终身累积的财产,那里有个奇怪的习俗,越是宏大的送别,就需要更长的燃烧时间,为了使燃烧的时间至少达到三天三夜,有不少打肿脸的商人硬要购买一张林场的采伐证,发誓堆成山的木头也是财产,采伐证就是证明。” “所以,你决定要成为最富有的商人,在离开时让火焰染红半边天。” “不。”哈尔始终改不掉“吱吱吱”的笑声,“我是商人,所以我更看重结果,我看到过各种各样的商人,不管是一天之后,还是三天三夜,或者更长的时间之后,我看到的都是灰烬,无一例外的灰烬。那个时候我明白了,我真正需要的,远远比我所拥有的少得多。” 神父看到烛火映照中的哈尔,感觉他的伪装为烧毁后,露出了无比清亮的本质。 “所以我敛财,无休止的敛财,直到奥诺玛默许诺我一片领土才作罢。” 西奈又突然的不理解哈尔前后矛盾的话语。 “最后,我会把这个财产双手奉还给它真正的主人。然后专心我很久没从事的手艺,我告诉你,我是最厉害的橡木桶大师,我能用这片土地的葡萄酿出最好的葡萄酒。” 哈尔前倾了身体,越过了火线,神父西奈把耳朵放在了西奈的尖嘴旁,听着他的述说。 “我想,我们都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而且这个人 “回来了,就在罗德城。” 第三十二章 商人和神父:无可置辩的罪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话题进行到了讨论罗德城的主人,哈尔的眼神极具暗示性和诱导性,明明答案都呼之欲出,他却迟迟不开口,会说话的眼睛注视着神父西奈,想让他复述自己眼中热切的名字。 西奈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从穿上这身衣服开始,他对神灵的信仰都是从一枚琥珀才开始重拾起来的。 火焰在他苍老的眼睛前蒙了阴翳,西奈吐出浑浊的气,缭乱了中间的烛火,他又用左右手分别打灭了两端的烛火。 房间更暗了一些,火焰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我们为什么要在圣油气味的环绕中谈论受膏者?”西奈谨慎的不去指明任何一个人名。 “在这个时代,羊子要吃草都得学会先披上狼皮。神父,圣油是我唯一的伪装,我披上这个恶臭的袍,才能在罗德城畅通无阻。” 哈尔做了一个收紧披风,驱赶寒冷的动作。 神父西奈暂时知道了哈尔所说的物归原主不是指谁了肯定不是奥诺玛默,但是他不敢肯定擅于钻缝的鼠人哈尔是不是在准备诱导自己,找个机会反击,挤出自己的骨油毕竟处处挤兑哈尔的,正是西奈。 “什么时候开始销售天堂券?”西奈冷淡的语气中,不可掩饰的鄙夷还是出现在了脸上。 “西奈神父”哈尔“乎”一声吹息了最后一根蜡烛,这样的黑夜使两人更加亲近,两个谈话像是黑夜自发的思路,“不要对这个行为产生情绪,当初为了赶在教皇来到前完成教堂,你们也用了类似的办法,让所有人相信,任何无偿来帮忙的信徒,都将在最后的审判中得到救赎。” 西奈沉默。 “这方面我们是一样的。”哈尔在吱吱吱的笑声中说。 神父西奈认为“我们是一样的”是一句不能解读的老鼠语言,总之目前商人和神父还不一样,反正他还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和哈尔一样,于是西奈还是选择了沉默。 “西奈,对于布道,你是轻车熟路。” “我可以现在就开始对你讲讲典籍,讲到你的骷髅点头称赞。” “很好,但是如果我要你披上你厌恶的伪装去布道呢?” “为什么我不直接去布道呢?” “我是商人,我有天生的敏锐度,任何一个地方的风吹草动我都可以判断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而且你要知道,像我这样的聪明人不是只有我一个,像我这样曾经敌视你的人,也不只我一个,我是说,不止一个人到现在还在敌视你。 西奈,你那么多年没有布道了,如果你突然开始这个举动,难免引起猜疑。” “那你要我怎么做。”神父西奈渐渐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了些变化,如果是以前,遇到需要抉择的情况,他会夜夜在神灵的雕像前祈祷,以期获得智慧,而现在,当他在心中想向神灵请求帮助时,在行动上则开始询问鼠人哈尔的意见。 “营造一个假象,把金子外面裹上粪土,这个可以笃定他们的猜测。” 黑夜中响起嗝吱的声音,那是哈尔兴奋的握拳和磨牙。 “怎么笃定。” “和我合作,我已经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我要卖天堂券,全城的人也都知道我没有行动的原因我苦于没有合适的代理人,我会用罗德城所有乞丐的嘴巴叫嚷,西奈神父利益熏心,开始和鼠人哈尔合作敛财,如果不购买天堂,就准备接受真正的屠刀,要知道,所有人在神父西奈耳边的低语,都是无可置辩的罪名,你听过最多的犯罪,他们都相信你这个时候是危险,为了排除这个危险,如果一张天堂券足够堵住你的嘴,他们一定会买,虽然这不能保证进天堂,但是你只要不提他们的罪,他们都可以平安的活在罗德城。” “那我的真实意图呢?” “你真的不说?”黑暗中哈尔的眼睛转瞬即逝的明灭起来。 “除非等我看清你的狼皮下是另一只狼,还是羊。” “就是你想的意图,不过你要去城外。” 城外,这个西奈的想法相背,他认为伊利亚回来后会溜进熟悉的土地,所以,他的打算在一些方面确实是和哈尔相近。 神父西奈确实打算乔装成堕落的神父在伊利亚可能在的土地上布道,尽可能的吸引更多的人,念诵起当初为他施洗时没有念完的祷词,一遍又一遍如果伊利亚认不出自己的样子,也能回想起久远的记忆。也许就在迟迟见不到伊利亚,快绝望时,就能看到人群散去后最后一个站立的男人,那个就是他将要辅佐的王。 “我去城内。”西奈不同意哈尔的计划。 “城内你会一无所获,我是怎么成功游说奥诺玛默为每个公民赠送公民牌的你知道么?我告诉他,只要人数统计得当,什一税的增收会增加三倍,每家每户有哪些人,阶层是什么,哪位神父为他施洗,我都记载得一清二楚”哈尔突然终止了说话,在暗示着神父城内我都找过了,你要找的人不在城内。 西奈沉默了一会,想起了教堂每夜限量收拢的难民,“你忘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我完美的注意到了另外的可能性,我还完美的解决了。” “乞丐牌。”神父西奈不由自主的赞叹。 “对,让我背负骂名最多的一个政策,小孩都在唱:鼠人哈尔,抹干净了嘴边圣油,又来啃骨头。我为所有的乞丐划分了规定的区域,他们是谁,因为什么残疾,来罗德城多久,多少人见证了他的残疾都有记录,目前在区域内乱窜的只有两个人,半截舌头还有大下巴的私生子,而你要找的人,不在城中。” “不对,有漏洞。” “有漏洞,但是我把它压缩到了最小,神父西奈,你告诉我,你要找的那位大人,你在等待的那位大人,他的神貌能不能装成乞丐。” 不能,不可能。神父西奈在心里回答,那位大人的高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浑然天成。 “所以你得去城外,不仅要找到那位大人,还要向松鼠” “松鼠?” “松鼠。你还要向松鼠传递一些信息。”哈尔没听清,“相信了吧,我们目标是一致的。当我们扯下狼皮,狼皮下都是同一类生物。” 西奈继续沉默着,他可能更靠近了哈尔,在闻他身上是不是散发着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这就是我讨厌老年人的原因,我一直弄不清你们沉默时是在算计还是,是迟钝!”哈尔仿佛在黑夜中能看见西奈一样,准确的抓住了神父,尖尖的牙齿恶狠狠的在说:“伊利亚,那枚琥珀,是伊利亚在城外亲手给我的。” 第三十三章 塞万诃德:温度、恶臭还有湿气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圆台的上空,氤氲着挥散不去的烟雾,在灰蒙蒙的烟雾中,主考官的脑袋如炊烟般若隐若现。 当流云经过他的脑袋,天空看起来像是被一只被螃蟹穿过的河。 螃蟹在圆台的上空快速的游走,白色肚壳上的眼睛像蜗牛的触角一样凸出,可以分别向两侧不一致的地方探索。 长长细细的肉柱上,鼓出的两个眼球被眼皮不断地包裹、吐出,眼角处不断分泌出的眼屎,泛着和灰蒙天空中一致且和谐的乳白光芒,而那对双眼,狂野又猥琐的注视着圆台上的演出。 塞万诃德察觉到了灰雾上威严的眼神,他觉得这个主考官的注视非比寻常,是刽子手无形的刀,是亡灵骑士的虚妄一剑,他甚至会听到主考官来自上空针对着他,针对着所有参赛者的,更深刻的提醒: “胖头蟹在看着你”。 这让他在看鹅毛骑士的故事时,坐正了身子,在脖子前抱住了双手,都多了一份忌惮。 灰雾下,孤岛沙特阿卡的故事正在继续。 被祭祀的生物在死亡来临前就预感到了死亡,它们眼中充满了人类也能解读出的情绪恐惧。 它们倒掉在树上,紧缩的瞳孔中,映照着寒刀,它们在恐惧中瑟瑟发抖,在死亡后流下暗淡的血。 树下的七个人和恐惧着的生灵相反,他们除了白布袍再别无穿着,他们经过几天的斋戒,终于能在去往神灵奥多的宫殿前饱饮酣畅的酒,吃着新鲜的肉,还有蘑菇。 “感受到了吗?”祭师拿着礼刀在问每一个将要被献祭的人。 “感受到了。”没有被献祭的人说。 “感受到了。”一个个没有被献祭的人都这么说,他们在期待着下一次,自己能够去往奥多的宫殿。 “他们和我们在一起。” 对,他们和他们确实在一起,好像一直没有离开,在这个特殊的时段,海平线会毫无察觉的高耸起来,天城也会毫无察觉的下移,在两者近到极限的距离时,上位者可以毫无顾虑的下来,下位者也能不那么辛劳的上去。 沙特阿卡的岛民没有谁通过某种方法测量天与地的距离,知道在这个特定的时候两者之间是如此之近,但是他们都一同感受到,来自天城的神力,此时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切肤普照和亲近,于是开始了他们独特的庆典。 过往的英灵顺着这颗生命之树盘旋而下,白衣掠起白影,与生者,以及即将离世的生者一同参与了这次的狂欢。 衣着白袍者,站在了一圈篱笆中,不同于牲畜需要被驱赶,他们自然而然走了进去,在篱笆里围城了一个虔诚、庄重的白环。 “看见了吗?”祭师拿着礼刀走进了篱笆,他身上破烂穿着破烂,但是每个破烂都破损得恰到好处,像是神灵的故意磨损,给每个人看到祭师的人都带来难以名状的庄严感。 篱笆里的人没有说话。 祭师放下了兜帽,把手掌微微弯曲,放在了耳朵旁边,他在听稍微遥远的声音。 祭师大惊失色,惊恐的打量篱笆里的的七个人,他叫来了七个大醉的战士,让他们人盯着人,不许让任何一个祭品自行了断,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心急的战士了断他们。 祭师重新戴上了兜帽,跑到了先知身边,这个时候,先知已经受到了远视和泄密的惩罚,年老和神罚让他只有在状态良好的时候能够在床上痛苦的哀嚎。 他的视野里的寒鸦在胡乱的飞翔,先知看见棕熊和苍狼的搏斗,看到一群毒蛇在白卵中相互啃食,看见屠龙的长矛把一个个英雄和世界穿透,看见天地重归平静时,尸体作为旌旗在无限的飘扬。 尸体飞过先知,在先知之眼前晃荡着停留,在他面前裂开了嘴,久远的声音从嘴洞中吐出:“不诚。” 一个个尸体都飞过了先知之眼,越来越近的声音在说“不诚。” “不诚,不诚,不诚!”声音充满了温度、恶臭还有湿气。 祭师把哀嚎着的先知叫醒,目盲的先知坐在床上,给所有看见他的人一种隔世许久的气息。 “不诚。”先知重复的时候就知道了原因。 他扭曲成蛇的双腿已经不能行走,祭师把他背到了篱笆前。 “放下我。”先知说。 先知坐到了泥土上,先知缓慢的躺下,肚子贴着地面,他看不见。 可是先知仍然准确的贴在了篱笆旁,先知开始用肚子蠕动,在篱笆外转着一圈又一圈。 “你们之中!”先知的头猛的偏向了圈中的祭品,“有一个人已经不在信仰奥多!” 先知继续用肚皮在圈外蠕动,在要说出某一句话时,头颅都猛然的瞪向圈里,恰好和某一个祭品直视。 “我绝不允许!有一个人抱着异端的信仰去污染奥多的宫殿!” 先知的速度越来越快,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条苍老的蛇。 “我也绝对不允许,你们其中一个,或者几个人的不洁让奥多愤怒,让神灵忽略我们的请求,中断格萨尔王的复活!” 先知奇迹般的蛇立起来,他的双腿诡异的瘫软在地,上肢傲然挺立,“我已经看到是谁背叛了孤岛沙特阿卡的神灵,我要你自己走出圈外,自己走向大海,用血与肉去向孤岛赎罪!还有你们!” 先知的身体柔软无比,从面向圈内直接绕了一圈,面向了整个狂欢中的人群。 “你们所有人!”先知大喊。 孤岛中已经不存在像样的王,先知的怒嚎是悬挂在每个人头上的利剑,沙特阿卡人的野性瞬间被驯化。 “在背誓者把自己送给大海之前!你们之中必须找到一个愿意献祭的人替代他!否则,我看到的一切灾难将在三个秋天之内如蝗虫和瘟疫一样密集又不可控制的降临孤岛!那将是孤岛的末日,那将是你们一手创造的末日!” 圆台中的画面停止了,先知悲愤的怒嚎,岛民大醉初醒的惶恐,祭师的手足无措,还有背誓者的安详,全都停留在脸上。 天空上的螃蟹,他最中吐出墨黑色的泡泡,又把泡泡吞了进去。之后,圆台中的画面变成了一个镜像,篱笆换到了对立的方向,倒掉着的牲畜换了排列的顺序,就连正在翻腾的巨浪都更改了扑打的方式。 塞万诃德悄悄的点了点鹅毛骑士的臂肘,“你到后面用了另一只手写字?” “哦,不是。”鹅毛骑士骄傲的看着自己的故事,“一页纸只能容纳两千个文字,因此舞台上只能上演这么多的信息量。”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注意看主考官的嘴,他在不断的消化纸页另一面的信息。” 哦,出现镜像的原因是因为胖头蟹在翻页。 塞万诃德放下了对孤岛故事的高傲,因为他在受肉塔看着鹅毛骑士的故事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相信在星落城,仍然有和他一样的人爱着格萨尔王,但是真正爱着孤岛的人可能只有鹅毛骑士一个。 因为鹅毛骑士讲述的,是在格萨尔王死去,沙特阿卡似乎被大海的海浪淹没了所有音信后,真正的孤岛,还有孤岛苍凉的纪事。 第三十四章 塞万诃德:受肉而换来新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天空中的主考官是圆台上的场景中唯一没有翻转成镜像的物体,他把口中的泡沫吞吐完毕后,神情变得缥缈虚幻,鼻子在几次抑制不住的抽搐后喷射出了墨水。 墨水在滴在了灰蒙蒙的人物中,在人物的轮廓上移动,重新把他们即将消失的形态勾勒,当墨水熏染开来,他们的颜色变得立体,变成了另一个本来就以黑白灰为基调的世界。 整个受肉塔的底层,响起了慌乱的惊恐声,围坐在圆台旁的骑士同样被惊恐吓到,纷纷抬头,或者环顾四周,在寻找可能的,以及已经发生的灾害。 唯独塞万诃德旁的鹅毛骑士镇定自若,兴趣盎然的看着自己的故事。 “怎么回事?”塞万诃德轻声在问,他预感到,造成惊恐的根源就是这位逐渐高傲的骑士。 “看着吧。” 高傲的鹅毛骑士抬了抬下巴。 塞万诃德把目光重新放上圆台。 “天才。”塞万诃德惊呼。 这个惊恐声是来自圆台。 “你简直是个天才。”塞万诃德面对着鹅毛骑士向锁骨的位置敲了敲。 得用怎样事无巨细的群像描写,才能让整个孤岛的状态活灵活现!塞万诃德看着舞台上故事,两眼放光。 “当这场比赛结束,我们两人成功晋级时,阁下可否愿意让我看看你的考卷,我迫不及待的想欣赏你是用怎样的文字来描写这样细腻的景象。” 鹅毛骑士把双手抱在锁骨前,傲慢的说:“不行。” “骑士的高傲?” “不,是骑士的无奈。”鹅毛骑士指着天上的螃蟹说,“当我们效忠某个主人,我们的身体就不在是我们的,我们剑为了主人而劈砍,我们的盾为了主人而格挡。” “没错!”塞万诃德坚定的锤向了自己锁骨。 “这里也是,当我们把文稿交给了圣杯骑士团,我们为文字付出的一切都不再是我们的。 “无论是冥思苦想,还是饥饿难耐,以及陷入深渊的自我怀疑,还有总是被生存击打成粉末的尊严都不再是我们的了。 “这个文稿在被主考官咀嚼的瞬间,就彻彻底底的属于受肉塔,就算他们把我的故事印刷成册拿出去贩卖,册子上每个都写着我们的名字,我们都分不到钱。所以能不能要到文稿,你不能问我,你得问他。”鹅毛骑士对着天空点了点。 “那真遗憾。” “这还算不上遗憾。”鹅毛骑士耐人寻味的沉默了下来,无论塞万诃德怎么试探,他都不再说话。 惊呼声之后,圆台上的人物行动了起来。 他们纷纷后退,像看到同伴被屠杀后受惊的鸭群,吵闹的聒噪着的同时,还把同伴往前挤。 他们再也没有沙特阿卡傲然的血性,最强壮的男人也长出了纤细的腰身,他们害怕死亡,以至于连代表着死亡的祭品都在害怕。 祭品们从蘑菇的味道中苏醒过来,他们看见对方身上的白袍后先是庆幸,而后,从每个人的庆幸中,了解到自己也身着白袍,当他们看到把自己围住的篱笆,有六个人彻底晕倒。 而那唯一站立的一个,就是剩下的背誓者。 仅仅说对死亡的态度,他才最像格萨尔时期的沙特阿卡人。 他背着手,慢慢的走向篱笆,一道无形的弓箭射向了人群,非献祭的孤岛人猛的凹下去,不断的后移,如果背誓者走得快些,他们可能会先于背誓者献身于大海。 “我会触怒奥多?”背誓者扶着篱笆,抬起了腿。 人群惊呼:“不要!” “我永远不会触怒奥多。”背誓者的一只脚踏在了篱笆外。 人群惊呼:“不要!” “你们知道为什么吧?” 背誓者长长的卷发披肩,络腮胡子在消瘦坚毅的下颌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完全站在了篱笆外,明亮的眼睛让白袍都闪耀着白光,他双手能接纳一切的摊开,继续让如雷贯耳的温声细语进入每个岛民的耳朵: “即便我现在对着天城大骂,‘奥多!你这个该死的神灵!’我都不会触怒天神。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人群惊呼:“不要!不要出来!” “回去!回到篱笆中!” “回去,我发誓,你是信仰奥多的岛民!” 人群越来越慌乱,他们都知道,一旦这个人把自己献身在大海上,就有一个人会进入献祭的篱笆中,而这个人就有可能是自己。 “知道为什么吗?我在问你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住口!背誓者!”先知用尽生命力的大吼。 这句话说完,先知陷入了永恒的目盲,他成为了真正的目盲者,他只看见无休止的黄昏照住了他的眼。 “虫灾,鼠疫,霍乱必然回来,甚至不用等到三个秋天。”背誓者仰望着生命之树,“它们早就在沙特阿卡潜伏,当你们用伊利亚的城墙取暖,用格萨尔血脉交易,用船桨作为晾衣杆时,灾难就已经来到了,但这些灾难不是因为奥多的愤怒,你们知道为什么奥多没有愤怒吗?” 背誓者向前踏了一小步,一下就停留在生命之树下,孤岛的海民如浪涛般扩散,远离,像灾难已临。 背誓者看见伊利亚的城墙只剩断壁残垣,他大吼,雷声轰隆,他大吼,风驰雨急。 他大吼着:“因为天城的奥多早就死去!” 他大吼着:“你们虚假的信仰早就成了毒药!” 他仍在大吼着,像天神附体:“你们自欺欺人的仪式,永远不会让格萨尔王从日蚀中得到救赎,更不用说让格萨尔王再次回到母胎,重新受肉而换来新生!” 背誓者吼完,又背着手,心平气和的微笑着:“你们猜,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 “我就是奥多,沙特阿卡的奥多。” 塞万诃德惊奇的眼睛从头盔里凸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度以为华而不实的鹅毛骑士有这样的才华,他彻底被这个故事吸引,捏住了双拳,期待着故事的继续。 但是,圆台上的画面突然灰飞烟灭,头上戴着六跪二螯的侏儒主考官从灰雾中走出。 两个螯钳上还沾着羊皮卷的碎片。 “不合格!”主考官说。 不合格? 塞万诃德恍惚中还以为这仍然在故事的记录中,他几乎都快认定,这是故事中关于戏剧冲突的新的尝试,否则,这么精彩的文章,为什么会被宣布不合格?受肉塔的圣杯骑士团对文字的审美到底有多高?或者,有多低? 书斋骑士心起不平,“六跪二螯的圣杯团的骑士大人,我才学疏浅,想问问到底哪里不合格?” “不能让我快乐和激动,没有一点爽快的节点。” “这位骑士书写的是后格萨尔时期的孤岛!那个时候英雄不在,孤岛衰败,是沙特阿卡的年老,你不能要求老头像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那样腾空翻跃三个筋斗。” “繁重亢长的环境描写,还有无所谓有无的群像描写,简直就是文字新手,圣杯团只要无可匹敌的爽快剧情,不要辞藻!” “骑士大人,就是因为这些铺垫,才让最后的神灵已死,这么震撼!” “最后的?哼!”侏儒一声冷笑,“你还记得最后的内容?你给我复述下?” “奥多说,奥多已死。奥多还透露了一个可以再写三千行史诗的伏笔,格萨尔王还能进入母胎新生!” 塞万诃德说完懊恼的拍了头盔糟了,鹅毛骑士的败笔就在于此格萨尔王进入母胎! 在美德官最多的星落城,生育不能提及,它涉及了两个性别不同的人为了婴儿的受孕而 该死,我早该提醒他,写作前尽量避免描写任何一个人的出生,转而只写他的事迹,如果出生是不可避免的叙述,最好加上无孕而娩,这才是符合星落城道德观念的文字。 塞万诃德对鹅毛骑士投来遗憾的眼神。 “他合格吗?”侏儒主考官在问。 一群骑士,包括塞万诃德都指着鹅毛骑士在说: “不合格。” “不合格。” “不合格。” 第三十五章 伊利亚:他的形骸之外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西边的森林中,松鼠团的几个人木讷的拿着伊利亚分来的几块生肉。 “吃吧。”伊利亚不动声色,悲喜在此时已经成为了在他的形骸之外的东西。 在拿着肉的人里面,只有伊利亚在大肆的吞咽,乔劳尔和他的松鼠团则直接扔下了肉。 “你不知道现在的野猪多难找?”伊利亚责备的在说。 伊利亚的眼睛总是不缺情绪,他内敛的灰色眼眸,只要仔细观察,每个人都会惊讶于这样阴柔的眼色中蕴含着的温柔的力量,而现在,当伊利亚低垂着眉目后,他眼中的慈与悲,反正更深刻的体现了他现在没有了慈悲。 乔劳尔双眼无神,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发着抖,他的声音也发着抖,乔劳尔双手抓住泥巴,泥巴遮盖了他的眼睛,乔劳尔捧着脸在说: “他们唯一的心愿,就会回到曾经的那片土地上,去耕耘,去生活,重新去和面包匠讨价还价,去找奶油工买最新鲜的奶油,以此来换来孩子的笑。现在,现在我没有办法把他们活着带回去了,他们回去的办法只剩下一个了,被乌鸦啄食,变成一坨鸟粪,靠运气在罗德城里点上几点,说不定,运气最好的鸟粪能够点到原来的住处。” “你说的只是肉体的回去。”伊利亚嚼完了手中的生猪肉,吮吸完五指后说,“他们的灵魂还没有回家。” “灵魂?”乔劳尔发呆的重复。 “你需要他,”伊利亚指着神父西奈,又顺手捡起了乔劳尔掉落的肉,“你要让他回到教堂,在罗德主城的教堂,为城外死去是人念诵归雁节的哀文,这样他们的灵魂才会成为秋风,刮向曾经的土地。 “看不到?你仔细看看,土地上徘徊着的,难道不是正在和亡灵之神奥犹朵拉搏斗的灵魂?” 伊利亚吐出了刚咀嚼了两口的肉,把吞下去的也呕了出来。 他实在是吃不惯生肉,只不过在现在的环境下,他认为必须要像格萨尔那样,彰显一点野性,用格萨尔充满侵略性的行为举止,还有语言去感染周围的人实在学不像,伊利亚都感觉别扭,简直就是强迫一个安静的诗人走到阵地前,必须发表鼓舞士气的演说,以达到哀兵必胜的效果那样困难。 “听懂了吗?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你要换个思路,乔劳尔,我们的新任务才刚刚开始。 “我给你梳理一下,我们要进入主城,我们要让松鼠团所有的成员都要在罗德城的大教堂里面,为被赶出去的罗德人,为遭杀害的罗德人,为城内还对我们念念不忘的罗德人,齐诵哀文,直到他们的灵魂回家、安息,直到他们的灵魂原谅我们的不作为,不及时,我们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之后,无论你是要上吊,要投河,还是要把眼睛挂上城墙,永远的注视罗德城,就都是你的选择了。” 乔劳尔没有被打动,他更加麻木的转身,往森林的更深处走,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踏得更深,像是当行走停止,他就会走进自己的墓穴。 伊利亚的言说没有作用,他只是单纯的感觉如果格萨尔在这,格萨尔应该会这么做、这么说,他甚至差点都在模仿格萨尔标志性的微笑歪着一边嘴角。 但事情完全走向了和预期相反的方向,伊利亚知道原因,即便是同一句话,也只有被格萨尔,这位孤岛之王王念诵时,才会让听众受到影响,产生空前强烈的征服欲念,无论听到的人是老朽,还是妇孺,那些强壮的战士更不用说,他们会像一只发疯的狼一样流着疯狂的口水,捶打自己的锁骨。 老钥匙早就悄无声息的走开,他不想听伊利亚糟糕的煽动,也不想看乔劳尔的万念俱灰。 老钥匙在年轻的费尔时常站在的石船旁眺望大海。 乔劳尔曾经告诉过松鼠们,不要让猎人一家知道自己已经从远航中回来,更不要让费尔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哥哥,罗德的守卫,现在是森林中的松鼠头领。 乔劳尔担心的,不是弟弟对自己的不理解,他知道,弟弟一旦知道哥哥成为了反抗团队的一份子,血气正盛的弟弟会拿着猎人的武装,毅然决然的加入松鼠的队伍。 老钥匙把脖子上的一把钥匙放在了石船头,对着大海哭泣,哭泣声不需要完成的舌头也能清晰可闻,在大海的苍涛中也不被埋没。 “呜呜呜”几声和猿鸣类似的啼哭,好似人类之初,刚刚成形的语言。 森林中,当确认了团长乔劳尔走远后,长鼻毛的韦恩割断了神父西奈的捆绳。 “又团聚了。”韦恩笑着说,其实如果非要说实话的话,他对森林外的屠杀没有产生多少悲伤,“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 “神父西奈。” “也正是这位,告诉我私生子是间谍。”韦恩不惊讶西奈和伊利亚认识,继续在补充说明。 神父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他没有过多的解释信息是怎么几经周折,随着鸽子的羽毛飞翔,最后到了鼠人哈尔的耳朵中,最后又传递到了他的耳中的情况。 神父他更知道虽然同样是人,各自的能力都有不同的局限,他弄不清哈尔怎么四面来风,哈尔也搞不清会有人为了一个愿望,把全部生命的时光都放在修建一个教堂。 “抱歉,最重要的消息,我反而来不及说。”神父的眼中也没有悲悯。 “现在,看乔劳尔的状态,我们失去了唯一能把奥诺玛默赶出来的战斗力了。”韦恩望了望乔劳尔离开的方向。 “是这样,也不全是。”伊利亚不动声色。 “你有办法?”韦恩察觉到伊利亚语言中的含义。 而伊利亚选择了静默,一种安静无声巨大能量从脚跟传递到了他的脊骨,感觉到了,蒙灰的齿轮开始转动,灰尘和锈斑开始脱落,齿轮开始转轮,命运在稳步向前,世界在运行,世界,随着伊利亚的意识在运行。 伊利亚的背直直的挺着,像能顶起天地的重量,眼睛中的精光和语言中的自信让伊利亚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有办法。”伊利亚用不是他的语气在说。 第三十六章 伊利亚:一圈年轮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罗德城,在大多数人延续至今的记忆中,他们对于这座城市的称呼一直是匠人之城,即便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曾经那么多记忆娴熟的工匠,当外人提起这个城市,都会装作很熟悉的说:“哦,你说的是那个匠人的城市。” 他们曾经的一位领主,善耕的伊利亚,是这个城市最显眼的符号。 他研发了新的农具,将牲畜的力量开发到了最大。 也只有他能够持续的专注并执行灵光乍现一般的想法,他利用石灰板不断的修改建筑图纸,把建筑设计得尽善尽美后才开始施工,帮助虔诚者西奈完成他梦寐以求的教堂。 在修建教堂的过程中,有一段故事不得不提,为了更好的做好桩基基础,伊利亚把一根根铁棍的顶端打上了圆孔,在把铁棍一根根稳稳的插进了地面,当通过圆孔对准圆孔的方式进行建筑的前期布局,建筑的梁与柱像正直的骨头一样顺直。 有一次,西奈正在大地上帮忙插铁棍,伊利亚通过洞口来调整距离,当西奈正在远处举起铁棍子时,阳光正从铁洞口中倾斜,照亮了伊利亚的脸。 那个时候,伊利亚感觉自己得到了某种神示,他下定决心要和西奈一起,完成这座教堂,他的内心也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这座教堂一定能够建立起来,不会倒塌。 这个巧合中得到的神示,慢慢的成为了罗德的建筑工匠在修造前必须进行的仪式,他们会在放线前高高举着铁棍,直到清晨的阳光通过铁洞,照亮了匠师的眼睛后,才会开始正式动工,如果这个时候,响起了国王的命令,他们也会充耳不闻。 最突出的贡献在于,他开拓的不只是牲畜以及土地的利用率,他开拓了大海,他那可以的船支,为罗德城带来了新的经济来源。 罗德城的富饶不全是来自于肥沃的土地,而在于一位位杰出的工匠。 当善耕的伊利亚被圣光沐浴,得到建造上的天才,他不留余力的传播着自己的手艺伊利亚绝非圣人,他的慷慨相授只限于他认可的罗德子民。 这样的举动,才是使罗德城真正声名远扬的原因。 伊利亚的匠人成为了罗德城的外交筹码,金银珠宝,牛羊丝绸,纷纷进入罗德城,以期换来工匠一段时间的使用权。 “我来自匠人之城。” 游走在世界各处的工匠得不到贵族一样的待遇,但只有伊利亚的工匠,有底气在贵族面前不卑不亢。 现在,善耕的伊利亚,他的血脉重新回到了罗德城。 而这位伊利亚,正在罗德城外的森林中,思考着怎么去攻破罗德城坚固的城墙。 此刻的伊利亚并没有接受到启示,可是他已经明确的知道,目前,自己和森林,共享着同样的生命。 他的瞳孔变成了棕黄的树木颜色,它越扩越大,占据了全部的眼白。 伊利亚望向长鼻毛的韦恩时,他兀自的开口,声音在间隔了许久之后才发出,像迷失在树洞中的呼唤。 “溪水。”伊利亚感觉自己是在这么说话。 而能在墙上凿壁偷听的罗德之耳,他出了看见伊利亚眼中出现的一圈年轮外,只听见从他干涸的嘴唇中念出的干咳。 伊利亚又望向了神父西奈,他用只有他能听懂的语言在说,“洗礼。” 神父也是如此,看见伊利亚的眼睛又多出了一环年轮后,才听到咳咳的干咳。 伊利亚的双眼变成了树轮,他不知道。 他同样不知道,他交代的计谋并没有被这两位理解,甚至可以说,这两位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说话。 森林和伊利亚成为了彼此的意识和潜意识,它们移动着树根和地皮,让来自罗德城的两位在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他处,好笑的是,这两位在各自的领域都达到顶尖位置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失去了智力,以为是在自己的意志驱使下,才开始在森林中走动。 “现在是什么时候?”伊利亚在问自己。 “现在是雾气和柔光之时。”树在对自己回答。 两者都听见问与答,两者都认为在自问自答,像正进入智力巅峰的贤者,每当一个问题被提出,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假思索就得到的明悟。 “雾气与柔光之时,不算是好的时候。” “总会有办法。现在就是办法。” “那么他在哪里?” “他在任何一个地方,他就在这,我感受到他的踩踏。” “让他的白天变成黑夜。” “枝叶可以生长。” “利用他的生命。” “他的生命,长出他的因果。” “当一万个眼球都对准了他。” “他将继续担任他的角色。” “饮下他的苦杯。” ......... 罗德城。 在西边的森林。 一处密林内。 本该在掉落的黄叶正在迎来它一年中的第二个春天。 它抽枝发叶,层层叠叠,牢牢的遮挡住了每一缕阳光。 乔劳尔在越来越深陷泥土的步伐中,走到了他的黑夜。 在一个奇特的地方,有五颗树鬼使神差的以奇特的方式伫立,它们分别是榆树,橡树,树,栎树,还有少见的水镜树。 在它们中间,逆长的根像蜘蛛的爪一般,一根根的突出了地面,它们贴在地上,组成一朵诡异的花,逆根的中央,是一个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黑洞,里面喷出腐臭和震动后,一束污秽温泉般的喷涌。 它不断的拔高,落下的黑水没有向地面流淌,如蜡般瞬间凝固,最终,一层层的凝蜡生动的表示出水的形状后,有一个似人又非人的生命破开凝蜡走了出来。 乔劳尔的生命被毫无察觉的分散,正如一个日子一个日子点着数的人,直到病痛时才发现了年老。 魁梧健壮的他如今弓腰驼背,除了脸上间或出现的年轻眼神的闪烁,和一个垂垂老矣的衰者并无差别。 乔劳尔的身高本来让很多以武力为尊严的男人都得仰望他,可是现在他竟然和勉强变成人形的逆根胎儿平视。 “能让让道吗?”乔劳尔昏暗的眼睛并没有察觉到眼前事物的特别。 逆根的黑胎没有动静,慢慢的伸开了手,去拦截乔劳尔的前进。 “残忍,你为什么要阻止一个将死之人的赴死。” 胎儿没有回答,也可能没有理解人类的语言,胎儿用生来就会的一句话在话不对题的回答乔劳尔。 “亲吻我。” 第三十七章 塞万诃德:悄无声息并突如其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写下后沙特阿卡时代的骑士被驱逐,受肉塔中的其他骑士在齐颂中集体安静了下来。 有人还回味着没有格萨尔王后,最野性的沙特阿卡人的改变,也有人在思考,那个不为神灵献上虔诚的人,到底是不是奥多,当然,也存在着对蘑菇的关注度大于故事的骑士。 侏儒考官躺在了圆台,他的肚子一起一伏,像诗性在肚子中的胎动,也有点像表示着高山成桑田的岁月循环。 “各位骑士”侏儒的气息出现了些有气无力,“整理下你们的心态,阅卷将在第三声乌鸦的啼鸣结束后继续。” 还不如说是乌鸦的报丧。塞万诃德暗暗的说道,虽然他也加入了齐声大喊“不合格”的行列,但是这个行为对于塞万诃德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媚俗,是大环境下求得自保的必须做出的反应。 可在书斋骑士内心的最深处,他对这位鹅毛骑士的故事是无比认可的,他承认这位骑士,只有他配得上在最后一轮比武中,与自己争夺最后一个圣杯骑士团席位。 鹅毛骑士愣愣的不想离开,想必为了完成沙特阿卡的纪事,他在之前就花了足够多的泪与汗,还有血液与金钱,痛苦和迷茫,去进行足够多的考证、研究,当文章灰飞烟灭,当才华被所有人否定,他所有的坚持都成为了固执己见的倔强,他坐在带来的椅子上,没有离开,无声的对抗着。 “你当然可以继续写作。”侏儒躺在圆台发话,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台下的动向的,塞万诃德猜测,也许所有被判定不合格的骑士都是这个举止,这让侏儒见怪不怪,有了丰厚的经验,闭着眼睛也能看到骑士晋升失败后的样子。 “没有人能剥夺你的自由,你写作的自由,你思想的自由,你表达的自由,没有人可以这样做到剥夺这个行为,因为有圣杯骑士团的存在,即便是马奥琉斯下达了命令,我们都会捍卫你的自由。” 侏儒居然用浑圆的肚子发表起了演讲。 “但是,你这次不是失败这么简单,你是犯了错误,因而会受到惩罚,没有人会鄙视战败的骑士,但对于破戒的骑士,责备和代价不可避免。” 受肉塔的空气出现了毛孔都能感受到的波动,无形的臭气的荡起了石子入静湖时的波纹,这个波纹与侏儒逆走四步时扬起的灰雾一样,是一个整齐的立面。 五个立面在空中整齐的排列,荡漾着柔美的波纹,组成坚固的牢笼,最后从天而降,把鹅毛骑士困在其中。 当鹅毛骑士伸长了双手,牢笼可以增加宽度,当鹅毛骑士站立起来,牢笼也随之变长,变大,如果鹅毛骑士行走、奔跑,或者骑马,牢笼也会如影随形。 它不影响骑士的生活行为,但是对骑士的发表作品以及作品中的思想,有着比没有荣誉的战死还要屈辱的影响。 鹅毛骑士在笼中大喊,塞万诃德只听见他在张口,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塞万,我看见你的考卷,我知道你叫塞万,你听得见吗?”鹅毛骑士在说。 “能。” “你告诉我”鹅毛骑士的声音如远去的蚊样消失。 “明明我讲述的” “为什么” 塞万诃德把目光放在了圆台,他知道鹅毛骑士的申辩和自己试图倾听的行为都是徒劳。 被屏蔽之纹笼罩的骑士,他能够思考,能够生活,但是,除非在他人更重大的错误出现之前,或者多变而无形的魔法规则改变之后,鹅毛骑士试图把思想公之于世的想法最好彻底放弃,这是不可能的,但凡六跪二螯的生物,都有这样非凡的能力让思想悄无声息并突如其来的消失。 “听得见吗?”塞万诃德于心不忍,眼睛看着圆台,保证嘴唇在不要明显碰撞的情况下,尽量用腹语轻声的在说。 “听得见。” “不要挣扎,放平心态,不要把写作视为生活的全部,生活很苦,写作可以解脱,但是这个解脱的方式于你,已经被剥夺。好好生活,找到另外的派遣方式,很快,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可是,我写的” “不要再谈论作品,我听不见了,所有人都听不见了,当你在屏蔽之纹外,你可以在虚无中历经艰难,硬生生的创造一个宇宙,但是当你在屏蔽的范围内,虽然你的心血可以继续用精益求精,可以继续去完善,去补全,但是不要再去奢望发表和得到认可,因为它已经是荒漠中的一颗沙粒,不会被人察觉,永远。” “可是” “不要在提你的作品,我知道初期你会悲愤,这就像小孩失去最心爱的玩具一样令人心疼,但是久了,你就会疲惫和麻木,那个小孩也会找到新的玩具,这和你最初的理想向背,但是,时间,能让你接受最残酷的妥协。” 侏儒考官笨拙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下头上了的八个鹅毛,活动了下筋骨,看样子,是在准备接下来的阅卷。 “骑士大人!”塞万诃德豁然站起。 “我记得你。”侏儒的举止挺有些绅士风度,“心急的骑士,我接下来不会看你的答卷,我最初了说了,你的答卷要等到最后。” “不,骑士大人,我不是想插队。” “到目前为此,我还能接受三句和比赛无关的对话。”侏儒的儒雅与随和中,有着不容抗辩的权威。 “即便你不看我的答卷都可以。” 侏儒蹙眉,下嘴唇升到了鼻孔下面,难以置信的是,当他的口型成了这个样子,发出的声音依然好听,“你还剩下两句话可以说。” “在这位鹅毛骑士是不是即将离开受肉塔?” “是的。对了,你还剩下最后一句话可以说,如果超出,你也会被驱逐。” “我希望得到允许,我要送这位鹅毛骑士离开受肉塔,待我回来时,我可以接受全身的检查,表明我没有从场外笔手的商品中购买代替的试卷。” 塞万诃德快速的说完一整句话后有些气喘。 侏儒沉默了,静止了,他向出口的方向踏了三步,微微张开口嘴后,又静止了。 “可以。”侏儒说,“不过我不会检查你是否作弊,你看看我的样子,我最多只能坚持你的膝盖,你只能把他送到门口就折返,明白了?” 塞万诃德抚着锁骨弯腰敬礼,不敢说多余的话。 在一群骑士的注目中,塞万诃德抱着鹅毛骑士的肩膀,让低语带着苍蝇的翅膀,轻声的飞进鹅毛骑士的耳中。 “听着,我赞赏你的才华,你还年轻,绝对不能止步于此,有一个办法,还能让你继续创作。” 第三十八章 塞万诃德:美学、深度,还有艺术上的追求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他猛的向后拉扯,阻止了鹅毛骑士即将踏出门的步伐。 “我不认为还有希望,塞万。” “塞万诃德。”书斋骑士报上了全名。 “我记住你了,试卷空空的塞万。” 塞万诃德被这句话弄的全身一个激灵,每个毛孔都突出了一个鸡皮疙瘩。 “我会把自己的事情照顾好,现在更重要的是你接下来周转自己的办法。” “你真有办法?” 我当然有,我在书斋中看到过不少骑士使用这个办法重回舞台。 这个念头在塞万诃德脑中一闪而过,他不想对方法的来历进行过多的赘述,仅仅是和鹅毛骑士的闲谈,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他要在侏儒主考官在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巧用规则,利用“送到门口”的这段时间对鹅毛骑士进行辅导之前,把再次发表文学意见的方法统统告知对方。 “听着,如果你不打算通过创作来获得骑士的位置,你现在就踏出一步,走出受肉塔,永远别在进来。” 鹅毛骑士不动。 “只要进行过创作,除非家资丰厚,没有人没有经历过贫穷,我想你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听着,你出去后,变卖此身的铠甲,不要在穿铠甲,永远别穿。 “你要买一身便宜的马甲,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新人,剩下的钱用来填饱肚子,仔细计算粮食的配给还有下一次考试的周期,衡量下是要全职钻研,还是要为生存分配些时间。 “当这些都安排完毕,到下一次比武大会,你穿上这身马甲,更改一个名字,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我会等到你,在比赛完成后,用剑拍打你的双肩,册封你为骑士。最重要的一点,记住了,牢牢的记住,要仅次于妈妈的教诲那样牢记 “千万不要对文字有美学、深刻、艺术上的追求。说一次!” “不要对文字有美学、深刻、艺术上的追求。” 塞万诃德不再多语,一把将鹅毛骑士推出了受肉塔。 当塞万诃德重新回到了坐垫上,圆台上的主考官已经悬挂在了灰雾的天空中若隐若现,蜗牛触角样的眼睛在左右横凸,紧紧的看着舞台。 胖头蟹在看着你。 照此看来,塞万诃德的相送,没有耽误主考官的阅卷。 塞万诃德心安理得的坐上了鹅毛骑士留下的桌椅,他认为这是以知识交换来的合理报酬,他斜躺着看着灰雾中的画面,越看越觉得不安。 这位骑士书写的内容......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东西?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的莽撞! 难道这场平静并严苛着的比武大会,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在暗中角力? 让我来仔细看看这位骑士的内容,他为什么要写这样文不符题的内容?他想表达什么?难道他要发动 塞万诃德越看越明了,这位骑士试图提醒民众,好比光与暗的对立一样,世间还有的另一位王,至于哪位是光,哪位是暗 天啊!果然如此! 当塞万诃德看到圆台上飘起了黄沙,顿时明悟。 这是格兰特大陆的民众,在独处时都不敢提及的伪王! 沙民。 格兰特大陆的居民们不会知道,在圣光遗落的地方有这样的生命。他们在沙中诞生,在沙中死亡。 他们的皮肤和塞外的黄沙融为一体,风沙贴到眉上,脸上,和唇上。沙民天生就缄默不语,除了婴孩时期的啼哭外,彼此之间,极少交谈。 漫漫的黄沙,吹拂走了多余的情绪,在死亡是常态的地方,吹动到脸上,接触到皮肤的是沙,是血,是崩溃的尸骸。冷漠是唯一的情绪,也是让薄如蝉翼的生命能够延续的智慧。 这个区域的水源快要枯竭了,沙民们准备迁徙,每个人都准备好不多的食物和水,跟随着队伍晃晃悠悠的走着,没有明确的方向,凭借本能寻找水源。 整个迁徙过程要十分注意水分的摄入量,若在找到绿洲前就耗尽,不要奢求会有来自父母或兄弟救急的水袋,沙民的脸直接反应内心,断水者只会得到最赤裸的冷漠和掠夺。 若有沙民在找水图中倒地,他仅有的东西会立刻被一抢而空,有时包括他自己。在最艰难的路途中,一个沙民会和好几个人的血肉融合,都是常有的事情。 沙民需要小心翼翼的踩上一个前一个沙民的足迹前行,紧紧跟着队伍,不要掉队,因为一不留神,就会陷进流沙。陷进流沙的沙民不会呼救,呼声会加剧风的咆哮,不会伸出求助的手,因为在其他沙民看来,多消耗一份能量就是在未知的路途中给死神增加筹码。 跌入流沙的沙民只会做一件事,高高举起剩下的水和食物,然后陷入沙中,成为地标,成为沙的一部分。 沙民冷漠,冷漠是必须的遵守的法则,但是,他们冷漠而群居着,不会有人想方设法去找一个只有自己享用的水源,群居,是漫天黄沙教给他们的另一条生存智慧。沙民寻找资源,也会成为他人的资源,是资源就会被掠夺,焦渴的沙民同时身负着两个矛盾的身份,掠夺者和被食用者。只有群居,食物才会充沛,即便自己也有可能成食物。 新的水源找到了,在黄沙中移动的人墙安顿下来。在这个时候,掠夺者会变成温顺的采集者,沙民有条不紊的排队,把水袋装满,选择避风的地方作为暂时的居所。 没有神回应他们的请愿,否则这里应有永恒的水源。沙民不知道黄沙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他们曾经的祈祷异常朴素,找到水,水够用,神灵一次次忽略了这个声音,沙民们谩骂神,诅咒神,最后遗忘了神。他们更相信脚下的路,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的路通往水源。 暂时的安顿不意味着安全,分散的族群间虽然遥远,但也要防止其他沙民的争夺,同时,在陌生的沙地上,时不时出现高举的手贡献出食物,成为流沙的标示。不要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救,当一个沙民消失,有限的资源就会被更多的分配。 现在,又有一双粗大的手举着食物,身子完全埋进了沙中,冷漠的沙民走到了附近,准备接受馈赠,在手刚刚碰到食物时,他被紧紧抓住,挣脱不得,面无表情的脸涨得通红。 从来没有沙民这样明目张胆的破坏生存的规则,临死前还要拉一个垫背,沙民们都围拢过来,静观事态发展,帮忙?不可能的,每一丝力气都会消耗用以生存的储备。 流沙越陷越深,被死死抓住的人快要被拖进死亡的流沙。沙中人双手一放,突然,他的影子从黄沙中飞出,待他站定后,沙雨直落。 这个人绝对不是沙民。 他的眼睛不浑浊昏黄,深不见底,好像在贪婪着阳光,身体没有被烈日晒干,反而在风和沙的捶打下生机勃勃。最主要的是那张脸,绝对不是沙民的脸,在黄沙中多余的表情和谈话都会耗费能量,这慢慢让他们的面部特征向统一的方向演化,整张脸像被猛撞到地面的馅饼一样扁平,而从沙雨中出现的人不是这样,他鼻梁高挺,没有长出浓密的鼻毛来过滤风沙,棱角分明的五官毫不吝啬情绪的表达,毋庸置疑,他神态中有一张等待许久的兴奋。 还有嘴唇,在沙民眼中,这绝对不是人类的嘴唇,嘴唇应该干瘪,蜡黄,紧闭,还要和面部融合,以防止水分流失,这位不是,他的嘴唇润泽厚实,在烈日大风中都有水滋润的样子。 沙民像枯死的树围绕在活着的人中,太久没有进行生存之外的思考,让他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哈哈哈。”风中居然响起不忌生死的大笑。“沙民中最后一个族群被我找到了。” 发话的掏出腰后的水袋,给自己猛灌了几口。他递出水袋,交给最近的人,对着沙民比划了两下喝的姿势。 矮小的沙民难以理解这个给予的举动,楞得像在风中枯死,他们从前没有见过活人做出过这个行为。 “喝,我说,喝啊。” 在持续不断的暴呵和大幅度的动作讲解中,拿着水袋的沙民脸上,裂出一道漆黑的长条,那是难得一见的嘴。两口之后,冷漠的沙民脸上有了前所未有的表情,所有稀疏的黄牙全部暴露在愈加猛烈的风沙中。 “哈哈哈,分下去。” 沙民握着水袋不动。 “分,我说,分!大家喝。”他不断的挥手,指了一周沙民,然后做了喝的动作。 一个接一个的沙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愉悦。没有分到的,抱着水壶闻里面的气味也显得酣畅淋漓。 “酒。”族群中最年长的沙民说,他背驼得不像样子,走起路来像移动的沙丘。 “哦?你知道。” “知道。” “跟随我,随时可以喝。” 沙民们沉默了,跟随,这个词在他们脑中只有长途跋涉这一个的含义。 “离开这,离开。立刻。” 这个词,沙民懂,这意味着要放弃刚找到的水源,和漫长的资源争夺。冷漠,沙民们脸上全是寒意的冷漠,无形的杀气把所有冷漠连接在一起,这个人,要把他们的赶走,占有他们的水源。 “今晚,沙暴,不走,所有人,死。” 在最简洁的词语组合下,沙民们终于了解了“离开”背后的含义。 最年长的沙民走进高大的分酒者,“你,了解沙。” “哈哈哈。”大风中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黑色斗篷飞扬,露出巨大的断剑,老者没有疑虑了,跟随着他,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他们知道,大漠中有一位背着断剑的王,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这位王,叫 灰雾中的主考官,他的头在灰雾中变成了急速闪烁着的红灯。 第三十九章 森林中:间隔漫长;滚滚不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密林里,心如死灰的乔劳尔没有感情的看着让自己亲吻他的弟弟费尔。 如果有其他人看到,这是一团和树桩差不多的黑影,而在乔劳尔眼中,那就是生动又鲜活的弟弟。 “我没有办法亲吻眼前的幻影,你离开吧。” 费尔抬起头,眼神清澈,像树窝里积累的清露。 “费尔,我们总会重逢,你只要让开,让我走完最后一段路,我塌下的土将会把我掩埋,我会在肉体的痛苦中得到精神的解脱,那个时候我们会短暂的重逢,我会拥抱你,用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方式拥抱你,把你抱着转圈,我会用尽全力把你向更高的地方抛去,让你更快的进入神灵的天城。 “而我会去见奥犹朵拉,让的无尽之海把我淹死,让的黑蛇把我吞噬,让我或白或黑的骨成为取悦公正之神默多克的砝码。在此之前,费尔,不要着急,我们会相遇的,只要你让开,不要阻止我的赴死。” 费尔,乔劳尔在森林中默默的念诵着弟弟的名字,他以为他正在迈向死亡,但是没有,他在伊利亚为他创造的黑暗的履带中止步不前。 黑暗的履带像更替的四季,在一个环中无限的循环中,它们在乔劳尔的脚下生长出泥巴和枯叶,以及苔藓和杂草,在乔劳尔眼前,用高超的透视法,生长着错列的树木,当它们随着乔劳尔而移动,又在心死之人的头顶,长出黑叶,黑夜,还有氤氲而出的腐败霉臭。 履带来自四面八方,裹成了圆形的球,这让乔劳尔成为了黑卵中的生命,他突破不了这个壳,他在只要突破就能重生的壳中,寻找着死亡。 费尔,乔劳尔的身体在他不断求死的心态下,误以为迎来了死亡,它开始回访乔劳尔的经历。 费尔,你是我最骄傲的弟弟,老钥匙给我说了,因为我的命令,你成为不了松鼠党的正式成员,但是你仍然在用你的方式保护着罗德城。 你发明了只有老钥匙能够听懂的暗哨。 当口哨声是百灵鸟的啼鸣,代表有商队可以补充后勤; 当口哨是死歌的哀唱,是有海盗入侵,你还能用音节告诉老钥匙人数,是一船的人来犯,还是落单的海员; 当你用男子求爱的轻浮口哨,同时还在第三个长音之后夹杂着雀鹰的长啸,那就是老钥匙最爱的声音,你又有好吃的东西和老钥匙共享。 你为罗德城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送给老钥匙的食物,我都还偷吃了不少,尤其是蘑菇炖的兔子肉,可能只有你,能把这种令人发狂的蘑菇料理得无害而鲜美。 亲吻你,我当然会亲吻你。 在我用尽全力,把你扔向天城之前,我会亲吻你的脸颊,我可能还能感受到你脸颊上坚硬的胡子渣,你一定有最坚硬的胡子渣,因为你早就是合格的战士,早就成为了男人,就是因为你为家庭的贡献,曾经急功近利的我才敢在老虎一样的奥诺玛默身边打拼。 费尔还是清澈的微笑着,脸上多了一道血色的凹痕,他擒着鲜血,微笑着。 他的拳头上全是破皮,上面渗着血。 最后,他的肚子破开了一个洞,暗红的血快要无尽的流。 费尔没有了费尔的样子,他成为了残枝和败叶,迎来了他肃杀的冬天,他飘散,扑打着乔劳尔,一阵又一阵,间隔漫长,从未停息。 ......... 伊利亚在闭上眼睛的同时,睁开了另外的双眼。 树色,占领了整个眼白,非凡的颜色使双眼褪去原来的神采,灰烬一样的瞳孔在清秀的眼睛中闪着顽皮的光。 在森林中静止了太久,伊利亚的生命和树木几乎趋近一致,阴冷的湿气让他的脸上覆盖住了青苔,脚上长出了三朵蘑菇。 “这才渡过了多少时候。”伊利亚自嘲的说,“这么短的时间,就差点把我变成真正的树。” 伊利亚准备拔掉脚上的蘑菇,再此之前,脸上青苔的附着感让他难受,在他抬起手臂去擦拭时,感觉到纷纷断裂的阻力,还有阻力“藤藤藤”的声音。 他看了看手臂,衣服褴褛,断掉的根系长在手臂上如同线虫一样的蠕动着,断面上还有黏糊糊的血与泥色的浆液。 伊利亚抬起臂肘闻了闻,他做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后在想,如果把入土的人挖掘出来,可能就是这个味道。 为了避免更多的疼痛,伊利亚用小刀割掉了脚上的蘑菇,他感受到软绵的切割感,还有来自断面的疼痛。 他试探性的微微抬起了脚,同样的感受到了根系的连接,他保持着抬起的姿势,愁眉苦脸的隔断了牵挂,断面的浆液滴落在伊利亚瘦长的手指上,气味也立马扩散开来,血色的腥臭,土壤的厚重,在筑船者体内循环翻滚之后是这么热切。 伊利亚甩了甩手,在背后的衣服上擦干了根系的浆液,血渍马虎的在手背上抹上线条。 怎么做呢? 伊利亚在大地上踏步,活动好似僵化了百年的筋骨,每一次运动,身体的骨骼都在发出“枯枯枯”的声音,分不清是老树正在断裂,还是在新生。 接下来怎么做呢? 伊利亚在思考时抓了抓头发,浓密、起结,还有满满的白色粪便,看来飞鸟早就把伊利亚当成了可以休憩的木桩。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当乔劳尔的生命拒绝生命,当松鼠头子在看似恍惚的意识仍能够分辨潜在的意识时,我该怎么做呢? 伊利亚在脚踏的地方,树根成为了破土的蛇,在地面裂开一个大口,不深,不长,恰好能容纳一个人的横躺。 他不明白这个坑是自己意识的创造,还是树木的自发行动,但这个明显的暗示让他毫不犹豫的躺了下去。 当伊利亚的眼睛,在森林的土壤上关闭,他背上的土被螃蟹样横扫的表根汇拢,把伊利亚掩埋。 在长久的黑暗还有憋闷中,伊利亚的呼吸变成了长长的藤蔓,在深土中光阴一般的穿行。 藤蔓不费力气,找到了乔劳尔,但是藤蔓忽略了这位密林中的领袖,不受控制的急行,在发泄着一直被压抑着的困顿。 它吓走了地鼠,撞跑了小蛇,穿透了蛤蟆,它把乔劳尔击打成浪花,在咸腥的海风中无畏的前行,它感受到了凶海的重压,躲过了礁石,绕过了海带的围困,攀附到了大海中的流木上。 大海中无根之木中,回荡着旺盛的勇气,这是伊利亚和乔劳尔都认同,都需要的存在,而上面壮阔的气息 和大海一样,波澜壮阔,滚滚不息。 第四十章 乔劳尔:半截露出土壤的斧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是?这是谁的气息? 不会有错,不可能有错,在大海上漂泊着的无根之木中,怒放着格萨尔的气息! 在土壤中,伊利亚的呼吸和情绪已经变得越来越缓慢,大地的脉动就是他的脉动,大地的变迁才是他的行走。 当伊利亚的呼吸变成了藤蔓潜行地下,当藤蔓变成了海蛇遨游海洋,当海蛇找到了格萨尔,伊利亚的惊喜就是自己的地震。 穿越了大海和大地的伊利亚,将呼吸变成了脐带,一头连接了格萨尔,和他拥抱,另一头又从逆根中长出了生命,试图再一次的影响密林中的首领。 “你在找我?” 乔劳尔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他侧过了头,停止了他赴死的步伐,乔劳尔看见格萨尔提着斧头,冲着他歪着嘴巴笑。 “看来白塔的学士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世界真的是由迷和悖论组成。”乔劳尔目光含水,“我们对世界的误解,决定了我们看到的,和理解的世界。” 格萨尔仍然歪着嘴巴,笑得更加狂热。 “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在想,我终于解脱了,我终于死了,我如愿以偿,我居然在奥多的宫殿看到了格萨尔。但是我的另一个念头同时出现,格萨尔怎么会死,我怎么会被奥多接纳,除去我不是那么单一的信仰这个原因,就凭我的死亡的方式,我都会被奥多拒之门外。” 格萨尔把手中的战斧抛给了乔劳尔,乔劳尔流畅而熟练的接到,他迅速改变了站姿,这个本能的反应足够表明,乔劳尔战士的素质,还没有因为心的死亡而消散。 格萨尔的战斧取之不尽,他空空的双手中,两根骨头从手掌中长出,骨头的长端膨胀成巨大的骨节,骨节又变成了斧头。 密林中的格萨尔俨然一张征服者的模样,而那模样看上去,已经完成了征服,好似他的所到之处,都会拥他为王,而他被称为孤岛之王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最初生在了孤岛沙特阿卡。 “我没有死,却看见了你,是森林在给我启示,还是我看到了梦中的幻境?我想起一句话,梦多变而诡异,无序而杂乱,如果把梦当做了必须执行的准则,那世界就会变成混沌。” 格萨尔没有说话,他一手掷出了斧头,斧头转着圈飞扬,飞过乔劳尔头顶,又完全不符合飞行规律的直线下落,稳稳的插在地上。 接着,格萨尔利落的转身,把另一把斧头也同样的抛掷,让它劈在了泥土中。格萨尔面对着乔劳尔,露出了两排皓月般的牙齿,他双手猛力的一展,两把斧头一路无阻,树木急退,为它们让开了道路。 他抱着手,傲慢的看着乔劳尔,等待这个人的领悟。 “但是我又同时相信着另外一句话,只有愚昧才是把世界推向正确轨道的力量,我愿意愚昧,我已经足够愚昧了,不差这一次,我愿意相信,在我面前的就是格萨尔,我还愿意相信我选择的信念,我看到你,足够说明你会来罗德城,不久的将来,或者现在。” 乔劳尔首先是生为战士,接着才是罗德城的守卫,最后才是松鼠团的首领,他非常懂得什么是战场,也非常懂得当战士走上战场后,必须要做的事情。 乔劳尔用脚后跟死死的踩住了半截露出土壤的斧刃,斧头以极快的速度破坏了他的鞋,割痛了他的脚。 好痛。乔劳尔加深力度,更深的踩了踩,感觉到斧头刻进了脚骨也没有停止。 好痛。乔劳尔认为脚骨上必然有一条凹槽后,才豁然发现牙齿被咬得铿铿作响。 好痛,好痛,好痛痛,足以说明我还说着。 这就是战场。 乔劳尔不会不明白,这是他戎马半生所见的对手中,唯一认可的,从心底承认的最伟大的战士格萨尔,给他的战场。 四斧内圈定的范围,就是战场,会有人死在里面,会有人被抛出圈外,会有人在场中求饶,总之这两人的战场中,会有一场胜负。 格萨尔给了乔劳尔一个机会,在没有奇袭,没有谋略,没有布阵,把部队的人数限定在了一人之后,乔劳尔迎来了早就心向往之的挑战机会。 “斧头。”格萨尔王说。 乔劳尔来回掂量了一下这把武器,有一种令人惊讶的趁手,和自己的崇拜暗和。 “斧头,无盾。”对面的格萨尔王握紧了双拳,没有出斧的打算。 “孤岛的方式?”乔劳尔跃跃欲试。 “孤岛之王的方式。” 格萨尔说完就奔向乔劳尔。 乔劳尔横置着斧头,以同样的速度疾驰。 他看见了格萨尔,看见了格萨尔自信的脸,还有异色的双眸蓝色的那颗深邃狂野,棕色的那颗平和沉稳。 乔劳尔用力的挥砍,劈空,顿时,一股震痛从腹中传遍全身格萨尔滑地,肘击,结实的击中乔劳尔的腹腔。 胃液,口水,消化了一半的生猪肉一阵一阵从他口中吐出,乔劳尔注意着格萨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注意力分布到疼痛中,还是即将来到的战败上。 “弱。”格萨尔简单直接的表明了态度。“太弱。” 密林中的战斗不比大海,格萨尔在海洋上的进攻方式有波澜那多么,但是在大地上,他只用最直接的冲击。 格萨尔在击打成功后立马后退,看到对手的松懈立刻又在咆哮声中奔来,他的声浪在背后扬起了树叶,乔劳尔扶着小腹急退,又急停重拾起来的战士尊严让他意识到,如果继续退步,就会逃离格萨尔为他圈定的战场。 乔劳尔扬起一把树叶和泥土干扰格萨尔视线,他半跪在地上,掂量着斧头,准备变本加厉,对格萨尔的腹部送上斧击。 在飞起的树叶和泥土中,格萨尔把双臂交叉在眼前,他凶兽般的目光让乔劳尔吃惊,就在松鼠的领袖意识到挥斧的时机快要错过时,格萨尔也是一个急停和急退,退到战场边缘。 一柄斧头发出了劈风的声音,从天而降,落到乔劳尔近处。 就在乔劳尔扬起尘土干扰格萨尔时,他麻利的拔出了脚后跟处的斧头,向天空抛去,乔劳尔没有做出更多的攻击姿势,还在以守为攻的姿态中故意流露出怯战的样子,引诱格萨尔靠近。 如果对手不是格萨尔,他的计划已经达成。从天而降的飞斧足以像砍西瓜一样,砍开格萨尔的头颅。 “你发现了?”乔劳尔问。 格萨尔没有告诉他,这个撤退的行为仅仅来自于直觉。 他仍然简洁的在回答乔劳尔,“臣服我。” 第四十一章 塞万诃德:显然来自于二楼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漫天的黄沙在圆台上飞卷,遮挡了这位骑士想要表达的内容,虚幻的沙越刮越猛,如尘暴,如飞箭,统统射向了看台。 塞万诃德明明知道眼前所见的内容皆是虚妄,还是不由自主的躲闪,他看见狼狈的考场画面不禁笑出了声,这些自诩骑士的男人,很大一部分都把木台当做了盾牌,进行着没有必要的遮挡。 那位王的名字,在黄沙的呼啸中被淹没,渐渐拉开的幕布也突然落下,塞万诃德有些心疼,他还真的想知道,在这位技法高超的骑士笔下,这位断剑的伪王有着什么样的样貌。 所有的猜想和期待都成为了被风卷起的沙子,风眼之中,“哔哔哔”的声音越来越亮,圆台归于静止,除了让每个人都心生惊慌的急促音效。 主考官稳稳的站在了圆台,双脚踩踏的地方,有一个新鲜的坑洞,显示出侏儒是自九天落地的天使,他的两张嘴唇急速的闭合,吐出了浪涛般的唾沫和愤怒,他的脸色忽闪的明暗和嘴中强弱交替的“哔哔哔”声保持着一致,循环往复的红黑红黑 “出来。”主考官命令道。 塞万诃德惊讶于侏儒奇特的能力,他竟然能在口不间断的“哔哔”声中,同时流畅的说话。 一位穿着比彩虹还要多彩,神情比少女还要绚烂,长发比偷油的老鼠还要油腻的骑士冒昧的跳上了圆台。 彩虹骑士,塞万诃德为他命名。 彩虹骑士他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三圈,脸上配上了优雅的表情,在繁琐的动作之后,弯膝,抚胸敬礼,“我就是这位故事的作者,作品名字是《塞外的黄沙与遗世的孤王》。” “审判。”主考官塌陷的鼻梁无比高傲。 塞万诃德有过观察,没有那个侏儒的鼻梁是高挺的。 “审判?尊敬的圣杯团骑士,思想试炼的主考官,受肉塔的文字裁判,我想你使用错了词汇,我想,使用评价这个词更为恰当。” “抓捕。”侏儒震怒的说。 “对,这是个精准的评价,我的文字能够抓捕到每个读者的心。” 彩虹骑士还没有把得意的表情做完,三个应声而来的侍从就闯进了受肉塔上如大肠样弯曲的楼梯中掉下。 不管受肉塔曾经有多少历史的荣光,通过这个楼梯掉下来的事物,都给人一种直观的感觉这是粪便。 三个侍从显然来自于二楼,他们有着堪比猎狗一样的听觉和反应能力,包括他们的仪容都像猎狗,三个人一前两后的匍匐在彩虹骑士的身后,四脚着地,缓缓的靠近。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侍从一个扑腾,跳起来抱住了彩虹骑士,双腿盘在他的腰间,另外两个人在同伴的扑击完成后,也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用双手搂住了彩虹骑士的双腿。 彩虹骑士应该是最自负的那类人,他完全忽略了武技的训练,可能连基本功都直接跳过,因为他如风中的稻草,被三个侍从轻松的按倒在地。 丢脸,遗憾。 塞万诃德是场下的主考官,他这么评判着彩虹骑士。 丢脸,是因为一个骑士应该拥有能轻松制伏五个侍从的武力,达到这个要求,可以称为初阶骑士,直白点,就是入门骑士,或者羞辱点说,是骑士实习生。 三个,才三个侍从的突击就这么被制伏,塞万诃德对现如今骑士的基本素质懊恼得拍脸,手被拍得生疼头盔与身体越来越紧密而舒适后,他总是忘记自己装备着封印着龙魂的符文头盔。 遗憾,是因为这个骑士必然有着崇高的理想,他跳过骑士的基本训练,是因为想一蹴而就,成为最高阶的圣言骑士,这类骑士如果面对十敌人,就能以一敌十;面对一百个敌人,就能以一敌百;而面对一座城池,就能一击破城。 不用武力,仅仅用他的语言。 圣言骑士只用开口“赞美我”,敌人就会赞美;开口“臣服我”,最顽抗的将领就会缴械;如果开口“亲吻我”,就可以不流血液,在两军对垒前伸出戒指,为两国换来和平。 彩虹骑士显然想成为这类骑士,但是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没有人可以在不会爬行的情况下,就会奔跑,最伟大的参天大树,也经历过冒嫩芽的阶段。 遗憾,对至高境界的追求使他拥有了灵性的文字驾驭能力,但是他还远远达不到圣言的阶段,高不可攀的梦想把他毁灭。 彩虹骑士被压制在地面后,遭受到了三位侍从的扑咬。 他们有两颗森白巨大的门牙,门牙上雕刻着家徽,是镇守在糖白门下的三头犬,与森白的门牙相反的,是他们从母胎中获得的黑烂牙齿。 他们一个咬住彩虹骑士的衣领,另外两个咬住骑士的裤腿,在一阵“呜呜”野兽般的低吼中,用惊人的咬合力把骑士含了出去。 彩虹骑士在抗争,但是他的喉咙最先被咬破,他的能力不足以对抗三个疯狗般的侍从,他的呐喊成为了从喉咙处喷出来的血液,一路的滴血成为了他在受肉塔唯一的作品。 “他有罪吗?”主考官严肃的问。 塞万诃德看见一只手指着血路的方向,他还听见一个声音从手指处倾泻。 “有罪。” 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书斋骑士发现是自己。 是自己的手和声音在众骑士中率先附和。 “有罪。” “有罪。” “有罪。” 仿佛一万只手和一万个谴责一齐指向了那位才华横溢的骑士。 三个执行者从门口走回来,他们伸长了脖子,流着口水,捶打着双手,两腿颤颤巍巍爬上了高台。 塞万诃德在纳闷,他们看起来怎么像是不习惯双腿行走,像家狗讨要食物时一样笨拙的拟人。 可能真的是狗...... 他们围在了侏儒面前,全然不顾目前严肃紧张的审阅阶段,肆无忌惮的狂吠。 侏儒熟练的从裤兜中掏出了一罐蜂蜜,取出了麦芽糖扔给了二楼的侍从,他们安静下来如痴如醉的吃,疯狂的吃,把蜜罐咬碎,嚼豆子一样啪啪的响。 塞万诃德知道了他们烂牙的原因,在少壮的年纪有堪比入土十年才拥有的这般烂牙的原因摄入了太多糖分。 第四十二章 塞万诃德:一抹含而不放的含蓄微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三只少壮的侍从吃完了糖后在圆台上翻着肚皮,等待着侏儒的抚摸。 如果人与其他动物的差别,是思维方式上的差别,那么现在称呼他们是侍从太不精准,在以文字考核为初次比赛的项目中,在受肉塔,称呼他们为狗,更恰当些。 当三只狗躺下来,侏儒的身高在这个时候彰显了优势,成年的男人总是会被膝盖困扰,岁月和不敢老去的心没有那一刻是休战的状态。同时,尊严和妥协又总是对立,跪下?天啊,他们是多么想跪,但是敢么,跪下之后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但是侏儒不同,他足够矮,挺直所有的关节都比正常尺寸的成年人跪下都矮,他可以不用弯下膝盖,就把三只狗逗乐。 享受了足够疼爱的三只狗在圆台上游戏,有些放肆无礼,完全看不出是经过骑士教育后的宠物,如果拟人是足够恰当的艺术表现方法,这三只狗就是久贫乍福的市井无赖饲养的恶童。 它们跳下了高高的圆台,又爬上了骑士们书写的木台,龇牙咧嘴的对着骑士们示威,还有一只穿着战斗铠甲的灰狗紧紧的把尾巴一把佩剑,夹在了后腿之间,不是因为这只狗的怯懦,是它在用尾巴的长度去增加身为公狗的尊严。 饱食糖分的嘴巴仍然散发着凶狠的恶臭,它们在各个骑士的脖子处试探性的攻击,不是为了处死骑士,是在单纯的享受恐吓带来的乐趣。 三只狗没有一只来自地狱,所以就算是骑士的侍从,在坐的骑士一个对付三只都绰绰有余。 可是每位骑士都知道,受肉塔的护卫犬必然是圣杯骑士团的宠物,没有一个人胆敢造次,包括这三只狗都知道自己背后的势力,如果能享受畜生能在凌驾在人类之上的权利,又有那只狗不会尽情挥霍呢? 三泡狗尿从抬起的后腿间撒出,反应灵敏的骑士片刻间就用身子挡住了试卷,弄得自己一身骚,迟钝点的骑士,很遗憾,这不是比赛抽象画,他们的试卷漂亮的晕染开来。 白糖门下的三只狗闹腾的劲头一直没有褪去,如果不是侏儒充满爱意的阻止声响起,不会有哪位骑士的考卷不成粉末。 “好了,回来吧。” 侏儒的声音永远这么悦耳,敏感的人能从中听到爱意,塞万诃德毋庸置疑的拥有一颗敏感的心,他自认为他是全面的骑士,而且极有可能是历史上最全面的骑士,他能够在面对文字时敏感,面对敌人时残暴,濒临困境时果断,面对诱导时保持理性。 他听到侏儒的声音,感觉回到了童年,这个声音中的爱意,类似于自己在田野的劲头玩到黄昏,麦浪中传来的母性的呼唤。 狗儿们“呜呜”的不舍着撒娇,侏儒也应声用狗的姿势趴着。 一只白狗踩在侏儒厚实如乌龟的背上,另一只黑狗疯跑助力,踏上白狗的背飞跃,用嘴巴咬住了悬挂的楼梯入口。 黑狗紧紧的咬住了悬挂的楼梯口,它一摇一摆,很像在泄口处难排的宿便。 远处还在骑士木台上撒野的灰狗也总算停息,它一个冲刺,像地上的滚雷,踏上白狗的背,咬住黑狗的尾,灰狗的呜呜声很单薄,并且刺耳,当它在黑狗的尾巴下摇晃,好似那坨宿便太久没有进入粪坑而招来了一大堆苍蝇来享用盛宴。 “准备了。”侏儒吃力的开口,他起身,双手交叠在一起,稳稳站住了双脚,当白狗的后腿站上了他的双手,侏儒用力的往上空一扔。 白狗抱住灰狗,咬住楼梯的黑狗更吃力了,白狗不急,在灰狗身上做了三次不雅的动作后才继续上爬,它到达楼梯口时,还故意在黑狗头前做了埋屎的动作,在黑狗愤怒的低吼中,灰狗也爬了上去,最终两只狗协力,把功劳最大的黑狗咬上了楼梯。 楼梯中响起了争吵声,是三只狗在打架,声音吵闹得让骑士们心神不宁。 侏儒脱去了外套,他对狗儿的喜欢一下子就换了一张面孔,他厌恶的闻了下外套,狗的气味令他作呕,因此衣服被扔到了尽可能远的地方,恰好挂在了一位骑士头上衣架骑士,塞万诃德苦中作乐的暗讽道,当自己的答卷空空如也,他不由自主的开始以讽刺眼中看到的滑稽取乐。 主考官和蔼的看着塞万诃德,嘴角有一抹含而不放的含蓄微笑。 “不去送送?”侏儒和蔼的问。 “不,主考官大人。”塞万诃德的反应很快,在目光对视时就把试卷遮得严严实实。 “我之所以送鹅毛骑士出去,是因为他只是一时犯错,我相信,在坐的所有骑士,包括你,主考官大人,都不会因为一个人一时的失误去评判他的一生,我担心他心灰意冷,所以送他出去,并给他几句鼓励的话,骑士不需要持久的振奋,只要轻轻点拨,就能得到长久的,足够焕然一新的心灵震撼,但这位,我不会去送他。” “为什么?” “他不是骑士,没有哪一位骑士回去思考,会去书写,会去提及”塞万诃德发现了语言的陷进,用大牙咬住了舌头。 “提及什么?” “我不知道他提及了什么,他不是骑士,所以我连他的故事都没有看。” 侏儒扬了扬眉毛,双手插着腰杆环视了一圈,看起来像一个风中的稻草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侏儒问。 “什么都没有发生。”塞万诃德抢先回答。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 “什么都”塞万诃德还打算继续附和,但是另外的歌声把他从思维的惯性中挤出去。 塞万诃德在一阵激灵后,听到这首歌: “太阳照进逆根,溪水变成雨滴,自然如此,宜称颂。” “天空是伞状的祥云,地面长出了树梢,通畅如此,宜称颂。” “诗是蜜坛的酝酿,瓶中是守护的王,繁荣如此,宜称颂。” 塞万诃德的起头话语是扔向蛙群的石头,骑士们再一次的齐声歌唱完全没有意义,好似是从通识课本中随机扣下的文字,经过随机的组合后强行记忆下来的内容。 该死塞万诃德用心中构想出的自己狠狠的砸了木台刚才狗吃人的场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 思想不是那么固化的骑士都被赶了出去,你们要求的思想这么统一,何必还要进行这个比试的流程,直接选脑袋最硬的骑士不就好了,不,你们还不如走到马厩,对见到的任何一个马僮说:“嗨,要不要成为骑士,圣杯骑士团的那种。” 塞万诃德生气的瞪着眼前的骑士们,他们的神情谨慎,害怕,游离,像在猪圈纷纷把同伴挤到屠宰场的猪,确保自己不死的情况下,保证同伴先死。 第四十三章 伊利亚:你当然可以被拯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臣服我。”格萨尔越走越近,在乔劳尔眼中,他和森林中的树木一样高大。 “臣服我,臣服于孤岛和四海的王,臣服我,臣服大海和大地的征服者,格萨尔。” 乔劳尔半跪下来,低沉着头,姿态中兼并着蓄势待发和行将就木。 他了解孤岛的习俗,臣服于格萨尔,需要喝下吐有双方唾沫的麦芽酒,他还不是孤岛的战士,没有得到奥多承认后的信物,乔劳尔在暗中思索,要不要用枝叶编一根临时的脚环。 当格萨尔走进,乔劳尔低着头对着地面说话:“你所说的臣服,是指谁?” 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地一般,震荡了森林彼端的伊利亚他发现了? “指谁?”乔劳尔卑微的身体在炙热的发问。 格萨尔双脚扎根,如同瞬间被蛀虫啃空的树,除了仅有的形态,再也没有神魄。 “我险些就认同你了,幸好,我了解孤岛。”乔劳尔抬起头,眼中恢复了一些神采,像凋零的老战士在谈论曾经的战役。 “你的战斗,有格萨尔的气势,但是你念出那个名字时,我感受不到一点浪涛夺命的感觉。” 乔劳尔双腿发力,在一个弹射间,捡起了从天上落地的那把斧头,一个横挥,把格萨尔砍成了两端。 当树干从空中纷纷扬扬的败落中,乔劳尔把斧头放在双手间掂量着说,“你会是任何一个人,但你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一个,不会是格萨尔。” 乔劳尔说完话,他对面由根盘绕而成的人成为了地上的灰,手中的斧头,也在来回的抛接间烟灰般的失去了形体。 乔劳尔双手捧起了地上堆积的木灰,把它放在掌间搓揉,又扑在了脸上干搓,他抓了一把又一把,把木灰下的泥巴,腐叶,松鼠屎使劲往脸上按,往眼睛里面揉。 灰扑扑,脏兮兮的脸滑下了两串泪痕。 一双骨节粗大,错位,明显能看出骨折是家常便饭的粗手狠狠的遮住了双眼,嘴巴最开始抿成一条缝隙,后来成了尝试着露出尖角的花,最后乔劳尔的嘴巴大张,发出了男人的哭泣。 “为什么你也是虚假的,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来到,带领我的军队,让我成为你的斧头,狠狠的砍碎那面该死的城墙,没人可以拯救我了,如果你也是假的,没有可以了。” “你当然可以被拯救。”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森林响起,悦耳而纯净,同时引起了伊利亚和乔劳尔的注意。 这人是谁? 即便是伊利亚都在问,这个人是谁? 伊利亚在深土中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从身体中跑出,不受控制的奔跑,但他找不到是什么在离开,这个意识很像是思想杂物间的一个物品,主人知道很多东西在里面,但是根本不知道具体是那件物品,伊利亚是个细心的主人,他知道有件东西丢失了,但是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只要你臣服我,赞美我,你就能被拯救。 “拯救你太简单了,你没发现吗?乔劳尔,你在彻底放开心扉之后,开始大哭的时候,你不在说你在拯救罗德城,你在呼喊,谁来拯救我,谁来拯救我,我可以做到,只要你” 拿着绿色木剑的孩子抱住了乔劳尔,捧起了乔劳尔的头,小孩用木剑刺了刺乔劳尔的额头,嘻嘻嘻的笑。 乔劳尔无奈的笑着。 他太知道这也是个幻象,他也太愿意欺骗自己,让自己彻底相信这是个真实的重逢。 只要在这个片刻是真的就好。 乔劳尔安静了下来,男人的奔溃只发生在瞬间,痊愈也是,只要那一次崩溃没有被摧毁,心灵的堤坝只会越来越牢固,让男人的承受能力越来越强。 “我知道你是谁。”乔劳尔抚弄了小孩被汗浸湿的头发,凑近看时这个形态破绽百出,这个头发是树根上根须的模拟,“我现在彻底知道你是谁了,正因为如此,我不仅会臣服你,赞美你,我还会拥抱你,亲吻你。” 乔劳尔抱住了小孩,脸颊微微贴着他的脸颊,嘴唇中发出了轻吻的声音,他知道这不是死去的儿子,然而乔劳尔仍然愿意相信这个短暂的真实,儿子讨厌他磨脸的胡子茬,讨厌他的口臭,还讨厌他肮脏的脸。 “因为你的名字,叫做战争。” 当失去的物品被回忆起来,它的主人往往都会换上失心疯病,会神经质的寻找,它的存在,与它相关的回忆会一并涌来,让人觉得这个一直遗忘的东西在生命中不可或缺,即便在找到后又会把它放置在高楼,但在找到之前,人与物之间,彼此都有着强烈的呼唤。 在乔劳尔点醒了伊利亚潜逃的意识是什么之后,伊利亚和战争的意识成为了两块彼此吸引的铁,一块被乔劳尔稳稳的抱住,一块被快速的吸去。 伊利亚快速的和土壤融为了一体,如果挖开那一处埋葬他的深土,即使挖到了奥犹朵拉的冥界,都找不到伊利亚的形骸,因为他此刻已经成为了土壤。 他能感受到蚯蚓的蠕动,还有鼹鼠的刨土,感受到叶落的重量,还能辨别在表层踩踏着土壤的是麋鹿还是老人,他还有种切身的感受,当意识在大地中穿行时,有种比在海洋中航行都还要畅通无阻的感觉。 很快的,他和逃走的意识结合在一起,被抱着的小孩立刻成长,力量开始增加。 乔劳尔被撞开,他看见了木中的伊利亚,伊利亚在浪花样绽放的树皮中抬头,宛若森林中精灵。 伊利亚好似世界之初才有的生物,长发在没有风的情况下飞扬,面容每一处都美得恰到好处,没有衣服为他遮羞,然而每一处肌肤都是美的象征,即使最苛刻的道德修士看到他此刻的形态,也不会觉得伊利亚不堪、不体面,会认为那是降临的美神。 “对,我就是战争。”伊利亚像被真正赋予了神格,声音明明是从口中发出,却让人相信,那是从天而降的圣言。 “战争虚伪而盲目,它会要求你为了荣誉,为了亲人,为了信仰而战,发动战争的人,往往都是扛着大义旗帜的伪装者,但是只有认为这层虚伪并不重要的人,才会赢得战争的胜利,现在”伊利亚望着天,树木们衰退了生机,不在为乔劳尔营造只属于他的黑夜。 森林的漫天枝叶散去,当头的太阳如同破晓一样现形。 “你是否还愿意赞美我” “赞美你,赞美你,我赞美你” 乔劳尔不断的赞美着伊利亚,声音变成了海浪和风。 第四十四章 伊利亚:愿意和你交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声音会不会有存在于物质上的具体形状? 当家人站在岸边,呼唤起远航的亲人时,声音会不会变成海浪? 当十万火急的警报,从破损的喉咙中喷出,它会不会变成急飞的信鸽,把消息带到城邦? 还有赞美,它会不会从大地中破土而出,变成藤蔓和海蛇,在夜潮里拍浪,把溢美之词输送到被誉者的耳中。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看见,所以更无法下达一个定论,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声音可能会有形状,只会被特定的人看到,以及切身的感受到。 乔劳尔赞美了战争,并没有如梦初醒一样的脱胎换骨,他呆滞的站了起来,直视着曾经一直被教育的,不可直视的神灵,“接下来呢?”乔劳尔问。 他把伊利亚当成了许愿机,罗列了他的愿望清单: “你是不是要给我能够飞翔的斗篷,或者给我可以一箭破城的长弓,你会不会给我和使用者同寿的火焰长剑?我说,就算你给我刀枪不如的体格我也能接受,只要别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我可以用你想要的一切来交换我无法再一次直视他们的眼睛,那是比神灵,比太阳还要令人生畏的光芒。” “你所说的我都不会给你。”伊利亚在说这句话时,有一种莫名的体验,他感觉自己具备这些物品的给予条件,“让亡者复活更不可能,因为发生过的事情,不能被抹去,因为世间的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在充分了解神力的代价后,越伟大的神,越不会使用力量,我当然可以让他们复活,但是也会有另一个村庄的时间线被压缩,迎来他们的消亡。” “那你能给我什么?” “这取决于你能用什么来和我交换在你失去一切之后。” “你看上眼的,统统拿走。” “你认为凡物可以和神灵的恩赐等价?” “那我就要不等价的东西。” “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罗德城的守卫,还是松鼠团的领袖?我怎么感觉你更像一个掠夺者,眼中的狂乱一直显示着你打算用你最不在意的性命作为交换。” “因为我只剩这个。”乔劳尔面无惧色,玩世不恭的在笑,“还有,你用什么来证明你不是刚才我所见的幻觉?” “梦中的人不会说梦,你在猜测我是否是幻觉的时候,我就一定存在。” “那你为什么要乔装成”乔劳尔偏过了头,把这个名字吐成了唾沫。 “伊利亚?你是不是想提及这个名字?” 背负盛名的人一定会背负着同样的骂名,这个就是木棍上前后两头都悬置的重物,任何一方太重,都会导致负重者的跌足,而这位行者究竟是在盛名还是在骂名中前行,都取决于看待他的人站在什么方位。 对于乔劳尔,善耕的伊利亚是个愚不可化,脑里生根的领袖,极端的奉行农业与建筑手艺,让以动物毛皮的贩卖为生的乔劳尔一家在伊利亚的领土上一直遭到同样极端的歧视。 这让乔劳尔每次提及伊利亚这个名字,都会以唾沫来代替。 “我很高兴,尤其是现在看到你仍然对伊利亚抱有怨念的时候,我更加高兴,这足以说明你对领主的不满并不影响你对罗德城的承诺。” “我是守誓的骑士。”乔劳尔想到了三兄妹的猫爪岛被格萨尔侵略后被奥诺玛默收回的头衔,补充说,“曾经是。” “所以我愿意和你交易。” “以什么为代价?”乔劳尔不假思索的问。 “你的忠诚。” “效忠与谁?” “一位你值得效忠的王。” 乔劳尔一惊,不得动弹,过了好久,他才发问,“他回来?” “只要你献上足够的忠诚,他就回来。如果他要你的武器,你就给他你的血,如果他要你的鞋,你就献上十艘船,如果他要你冲锋陷阵,你就送上你的团队,如果你都能做到,他就会更快的来。” “现在。”伊利亚比出了食指,指尖长出了细枝,一根根细枝扭曲的生长,但是组合成了挺立的树干,它在顶端重新长出了芽孢,芽孢继续生长,溃烂后露出了嫩条,嫩条环装的生长,在被无形的巧手编织,变成了衔尾的海蛇。 伊利亚轻轻点了点食指,海蛇脱离的手指的控制,撞击到乔劳尔的额头,落到了地下,埋进了深叶。 乔劳尔低着头,无声在说。 他的肉眼看不见海蛇脚环,但这个不会妨碍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海蛇的吸引。仿佛明明知道甜蜜的蜜酒是毒蛇的吻,可是,仍然会丢盔卸甲,放下所有防备的去尝试。 “让我看见你的忠诚。” 乔劳尔透过深叶,看见了伊利亚,他知道了,伊利亚是让他背信,他拿起了蛇环,通过蛇环,再一次的凝视了伊利亚。 阳光逆着光,照着伊利亚,蛇环也被光芒填满,伊利亚头上有着油画中,表示非凡者才特有了光晕。 “有时候知道是假象也得选择相信,知道必败也得前行,明明知道那是赴死的命令,也得对身边的说,我们一定能活下去,不是吗?”乔劳尔说完这句话,手中的蛇环拥有了生命,它长出了鳞片,吐着蛇信,阳光在蛇鳞上闪耀着绚烂的光泽,它抱住乔劳尔的身体爬行,在脚环处停止,当海蛇头尾相接,它成为了紧缚着乔劳尔的脚环。 “但愿我的忠诚不被辜负。” “被辜负的永远是王。” 一根断木突然拔地而起,上面托着一把钝斧,这是伊利亚逆着死歌遍地的溪流,落下来的斧头,那时他因为中毒,已经晕倒。 “从现在开始,你的武器是这个,从今往后,都是这个。” 乔劳尔拿起它,意料之外的沉重。 在树木“藤藤藤”的响声中,伊利亚转身离开。 背信的乔劳尔鬼使神差的掷出了飞斧。 伊利亚擒着嘴角微笑。 一排断木拔地突生,拦住了飞斧的行径。 “为什么?”伊利亚问。 “我觉得这样才能让你停留。” 用满满的杀气?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伊利亚用另一个提问来代替。 “你为什么要乔装成伊利亚。” “我就是伊利亚。” 第四十五章 塞万诃德:骑士自我阉割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三只狗侍从,像侍从的狗?没必要较真了,如果文学是一门专注用词精准的艺术的话,这三只似人又非狗的东西表达了文学的另一种东西模糊。 当三只人狗离开了底层的受肉塔后,圆台上的侏儒主考官时左时右的摇晃了下脑袋,因为身体只能勉强承受脑袋的重量,主考官即便在小心翼翼的活动僵硬的颈椎,脚步却仍然随着脑袋的摇晃而左右踉跄。 “嗯”侏儒拖长了声音,用手撑住了脑袋,样子有些贵族特有的疲惫还有慵懒,“你们的答卷我暂时不会审阅了。” 结束了?? 塞万诃德心中的愤怒兼顾着遗憾。 从侍从那里得来的入场券,对于塞万诃德而说变成了一张观光门票,还没有在山峰的岩石上刻下诗歌就下山,是每个攀登者的遗憾。 “各位骑士,如果你此刻想弃权,请站起,转身,走出去,因为之后我会发布新的要求。” 侏儒换了一只手,粗短的手掌掌在了脖子的另一处,很有可能他是真的疲惫了,在一个长长的哈欠之后,一串话语在不断被拍打的嘴唇中,以一种牙牙学语的方式说了出来。 “我,我,我,建议有如下性格的骑士,在听到我的要求之前就离开,可怜可怜你们的创作欲念,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创作,最好不要听到” 主考官的脖子看起来是没有那么疼痛了,他把双手合成圆圈,放在嘴前大吼,“如果你认为你的性格中,包括但是不限于如下几个特征,我建议你离开! “这类性格是:直率,坦荡,刚直不阿,富有创新能力,讨厌吃老本,包容多样性,在文字上,有极高的审美底线,对于故事,喜欢精心打磨,在创作中冥思苦想的时间大于写字; “与此同时,如果你做不到每天创作,做不到套用模板,做不到十年如一日的写同一个故事,请你离开。” 声音洪亮,不刺耳,不浑浊,像歌剧舞台上备受尊重的高音艺术家。 说完话,侏儒疑惑的看着圆台,因为没有人有离去的打算。 接着,侏儒的眼睛智慧机灵的转了转,他说:“那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当我说出了接下来的要求,我会闭眼,还会把头贴到圆台上,不能接受这个要求的仍然可以离开,当我听见离开的声音停止,才会再次站起。” 你现在的头也和贴在圆台差不多,塞万诃德忍不住暗自诽谤。 “好了。”侏儒清了清嗓子后,优雅的开口,“请各位骑士,用尽全力阉割自己。” 什什么? 塞万诃德惊讶万分,忍不住的保护了下锁骨之间的咽喉。 这哪是圣杯骑士的选拔?这是最残忍的酷刑啊! 好多骑士,塞万诃德有想起一起和他在书斋中战斗的伙伴好多骑士,尤其是最宁折不屈的骑士,当他们面对了经验最丰富的逼问官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纵然使尽浑身解数! 比如用十种方式拔掉指甲,用花雕的方式去除眼皮,让人平躺绑住,用铁桶绑上骑士的肚子,铁桶里面放一只老鼠,最后用在火在铁桶外加热,让老鼠爬进骑士腹腔这些都无法摧毁他们的尊严。 但是如果你掏出了橡皮筋和剪刀,他们往往看到这两件物品就会选择服从,一股脑的把储藏粮食的地点,己方部队的行走路线,某位武技超群的人杰最致命的弱点和盘托出。 有些遭受了爱宫刑罚的骑士发生了还不止是形体上的变化,包括心理上都在变化,他会成为卑鄙的小人,用威严的外表回到自己的主城,表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是到了深夜,他会穿上紧身的黑衣,杀掉守门的护卫,为阉割他的敌人,开启进城的大门。 怎么能这样? 就因为一个人,讲述了一个故事,就让所有的骑士自我阉割? 塞万诃德打算放弃。 “走吧。”书斋骑士对身旁胡须浓密的触手骑士说。 当鹅毛骑士被宣布不合格而离开了受肉塔,塞万诃德身旁的骑士就只剩他了。 触手骑士的纹章很特别,这也是塞万诃德对他称呼的由来。 他的盾牌上有一个以白银色为底,傲然站立的巨大天神,的手掌以触手作为了手指,每个触手头部又分叉出了五个触手,这五个触手上,又分别裂开了五个触手,连绵不绝的把天神包裹。 触手上长出触手,永不断绝。塞万诃德猜想,他的家族在向往着生生不息。 “阁下,我们走吧。”塞万诃德又提醒了一次。 “不用。我不具备圣杯骑士刚才提及的那几个特质。”触手骑士淡然的说。 “就算不具备那几个特质,你也没有必要阉割自己。” “我阉割了自己好多次了。无数次。” “为什么!” 塞万诃德说完才发现,自己对“阉割”似乎有着误解。 这位胡须浓密的骑士,不可能把自己 “用笔阉割。”触手骑士瞟了一眼塞万诃德,“主考官的意思就是,大改文章。” “各自审阅自己的试卷,加紧自查。”侏儒主考官威严的说。 “接下来,是自由修改时间,截止到黄昏,阅卷时间安排在呜咽与霜狼之时,除非自查完成并提交后,不可以离开受肉塔。” 主考官掀起了衣服,鹅毛笔哗啦啦的掉落,他又掀起了另一层,羊皮卷在哗啦啦的掉落。 只要他两只手按住了衣服,突然抬起,鹅毛笔和羊皮卷就会魔法般的哗啦啦的掉,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正逢换季而掉毛的死歌。 他急速的瘦了很多,清瘦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身高和体重逐渐协调。 侏儒用双手扑水的动作把鹅毛笔抛向各个方向,“希望你们不要修改到墨尽都没有完成,受肉塔不提供墨水。” 塞万诃德很矛盾,他捡起了抛到脚边的鹅毛笔和羊皮卷,还下意识的沾了墨,犹豫片刻后,他把鹅毛笔插进了木台。 “这位骑士,我不赞成你的做法,更不赞成你一次又一次的修改。” “是吗。”听不出触手骑士是不是在置疑,他好像对文字的审美追求有过极端的改变,从听从自己的心声变成了听从他人之心,塞万诃德看着他的样子,就感觉这位骑士的文字是属于麻木而老练的哪一类。 “大改自己的文章,去符合他的标准,这是否定你的心血和思想。” “如果我的心血和思想用在了错误的方向,否定了也没有关系,我甚至用十字剑把我写到一半的文集切掉。” “骑士应该对信念坚定不移,你拿什么来评判错误。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经验,所有的事情在短时间内来观察,都是错误的,但是放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都是正确,简直是上天注定的漫长肯定。” “他们”触手骑士指了指圆台,“圣杯骑士团禁止的就是错误的,我是这么认为。” “你要成为的,是骑士,不是诗人。”塞万诃德咬牙切齿的说,“你甚至没有必要一心只加入圣杯团,世上还有这么多的骑士团。” “我是为了成为诗人,不得不成为骑士,世上有很多骑士团,但是只有圣杯骑士团有史官的职位,这样我才能安安心心的以写故事为生。” “你想以写故事为生?”塞万诃德瞪大了眼睛,眼球都几乎把头盔中的细缝挤变形。 “对啊。” “死路一条。”塞万诃德斩钉截铁的说。 第四十六章 塞万诃德:不是靠好的故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靠写故事为生? 塞万诃德第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谋生手段。 你还不如把喉咙露给饿狗,你还不如爬上高楼跳下,你还不如直接把手腕拿给毒蛇咬,这些都是痛快的死法。 写故事为生? 这位触手骑士大概没有见识过生活,你越有才华,你就越不可能靠此为生。 你呕心沥血的精彩故事,会在发布的一瞬间被雕本复刻,一页页的复印,识字的人会不花一个子儿就看完你这一整段时间的挣扎; 吟游诗人不会给你一个子儿就为它配上鲁特琴的曲调,在酒馆赚的盆满钵满; 还有舞台剧,剧场的老板会直接扔下雕本,对演员说,“背下,明天上演。” 你会看见大街小巷都在上演、都在谈论你的故事,但这个故事从你完成之后,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更不用说得到四分之三角钱。 这是比毒溪的洗礼还要漫长的死亡,塞万诃德想要骂醒这个触手骑士,因此,他再一次重复了忠告: “靠写故事为生,死路一条。” “对啊,死路一条。” 塞万诃德可以发誓了,他发誓,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了情感,没有了创造力,他只是一个躯壳,里面装着执念。 “我曾经饿到一支鹅毛笔的笔杆能遮住我全部身体。”触手骑士呆滞的说。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触手骑士弹了弹盾牌,他只弹了一下,可是盾牌不断的鸣响,像是被无数只手弹起。 “重点是,我活了下来。” 塞万诃德本想开口询问活下来的方法,但这个时候触手骑士已经开始了写作,他静静的观察着,希望凭借骑士的智慧能够找到答案。 触手骑士用浓墨划掉原先的答卷,用更小的字体在字里行间书写,完全没有思考的痕迹,仿佛把很多故事烂熟于心,塞万诃德点着木台,有些鄙视的看着触手骑士,他知道这类创作的诀窍,这个写作技巧叫做换衣服,类似给同一个人不断的换上不同的衣服,上古时期的衣服,自由城邦的衣服,皇宫中的衣服,虽然有了不同的身份,但他的人物思维方式绝不会有任何变动,永远不会超过作者自有的思维框架。 这类方式创作出的人物不会有灵魂,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名字,一遍遍的走在差不多的故事中。 呸塞万诃德险些在触手骑士的羊皮卷上吐痰,他觉得看痰液在考卷上的变幻都比看他的故事精彩。 浪费。 塞万诃德摸着下巴,发现自己说出了声。 听见就听见,他不耐烦的想,你如果觉得我冒犯了你,要扔给我你的白手套,我用头槌就可以把你击败。 “浪费?这位骑士,重点是我找到了活下来的方法。” 如果不是年纪已不允许,塞万诃德会把脑袋转到极限,让触手骑士知道我的后脑勺都在鄙视你。 鹅毛笔在羊皮卷上的滑行不可断绝,在其他骑士都还在重新审阅自己的文字,艰难的在上面涂涂改改的时候,触手骑士都完成了大半。 密集的文字像吃糖的蚂蚁,在他的试卷密密麻麻的排列,仅仅是半页纸,在文字量上就堪比之前的一整页。 塞万诃德被触手骑士弄出的沙沙声搞得心烦意乱,他最尊敬的文字被这样亵渎让他心怀不满。 “喂!”书斋骑士总算战胜了芥蒂,转过了头,他的手指还是在不断的敲打木台,“你这样永远写不出好的故事。” “活下去,不是靠好的故事。” 触手抬头看着塞万诃德,拿笔的手在纸上没有停止。 塞万诃德不愿意称他为骑士,只想把他代之以触手的称号。 “靠千篇一律?”一向正直的塞万诃德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靠千篇一律,靠一层不变,靠不断重复,靠毫无意义,靠翻来覆去,对,靠文字活下去,就靠这些。” “听着,我现在要夺走你的笔,打翻你的墨,踢烂你的木台。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武大会,我本来踌躇满志,我现在被你搞的心烦意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真正的比武,你听着,到这里之前,我打败了龙泪中诞生火蜥蜴,我战胜了老板的心魔,我唤醒了木精灵,我还顺便驯服了一只狮鹫,我说这些不是虚张声势,为了让你知道我的强大。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写故事的,我是骑士,我想和你决斗,不是因为诗人的相互轻视,是因为你一直在侮辱文字,触手大人,我要丢下我的白手套,请你接纳,这里没有白手套,我希望你能不拘小节,我将以鹅毛笔作为代替,请你恪守骑士的守则。” “不行,我得生存。”触手认真的听完了塞万诃德说话,他看着塞万诃德,面无表情,“我好不容易摸索到了生存的办法。” 塞万诃德听得勃然大怒,他的双拳又打烂了一个木台,这是鹅毛骑士留给他用的。 触手怪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他折断了手中没有停止过的鹅毛笔。 终于,他有了情绪,触手怪慌张的吼了一声:“哎呀,糟了。糟了,我听你说话,写字的速度变慢了。糟了,我折断了笔,我连续写字的状态都停止了,那位大人会生气的!” 触手说完,便不在理会塞万诃德怒气。 好似你用大陆的通用语去大骂塔希提的土著,他们不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不定还会为你送上水果,因为你口干舌燥的样子让人心疼。 塞万诃德现在也是这样,他对触手怪的怒气,变成了对自己的无名火。 触手怪没有急于写字,他铺平了另一张羊皮纸,两张羊皮纸整齐的铺在了木台上。 他把鹅毛笔沾满了墨,又用左手捡起一支地上的鹅毛笔,动作熟练的点了点墨。 在干嘛?塞万诃德不解,相似的场景他只在战场上见过,他都还对自己下过准则,只要遇到手持双手剑的对手,不要顾虑,逃跑,他们有着非凡的敏捷度和协调性,根本找不到攻击的盲区。 可是,这个把文学当成儿戏的触手怪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塞万诃德在静静的观察。 触手怪调整的坐姿,弓腰驼背,两只手在纸页上快速的书写,完全没有经过思考。 我懂了。 骑士的智慧在一瞬间就可以发挥作用,塞万诃德知道了这个人找到的生存方式一块牛肉永远不会比两车燕麦管饱。 第四十七章 施洗和耳朵:向前,向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乔劳尔在伊利亚的引导下放弃了恪守半生的信仰,他的脚踝上,有了一只海蛇。 与此同时,伊利亚在支开神父西奈和长鼻毛的韦恩的时候,也为他们创造了无尽盘旋的森林。 神父西奈在森林中看见了湖泊,湖水中有自己,还有被施洗者。 当湖水中神父念完了祷辞,他把信徒按在了水中,准备让他经历三个憋气的涤荡。 被施洗者在湖水中痛苦的挣扎,神父曾经作为石匠的基本功仍然存在,他遒劲的手臂把信徒稳稳的制伏,从观察这个场景的角度看去,西奈自己都觉得此时进行的施洗,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施暴者,而不是神灵的代言人。 站在远处的西奈感受到湖水中挣扎的力度变轻,他从事神职之后对人性有了一个更切身的体会,你只有拿着大棒不让人进门,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才会更珍惜入门这件事,进门之后才有更多的可能不轻易出去。 所以当他对信徒施洗时总会有这个动作,除非在湖中的信徒挣扎的力度变轻,他绝对不会把他们抬出水面呼吸空气。 他快死了。 远处的西奈看着湖中的神父,两个人都有同一个定论。 神父冷静的数着自己的心跳,他,他们都认为应该在十三次心跳之后,再把信徒抬出湖面,有了濒临死亡的体验,再由在大众心中富有神格属性的神父拯救,这样就能很轻易的控制人心,这种起死回生的绝妙体验,会让信徒理所当然的以为你看,是神灵拯救了我,是神灵杀死了污浊的我,让此刻的我焕然一新。 你看,神父西奈每次看到一个个虔诚的眼神都会说,离神性最近的人,往往都在向人性越来越靠拢,最后会厌恶人性,在厌世中隐遁。 远处的西奈手臂上的肌肉膨胀起来,他在想,湖泊中看到的自己肯定是同样的反应。 他们都在想,要不要现在稍微施加点力度,或者把埋水的时间稍微延长那么一点点? 这个想法是心累的人喷出的烟雾,在一瞬间成形,在下一个瞬间消散。 神父西奈迅速的把信徒扯出了水面,照他的经验,这个时候他会听见信徒会在这个瞬间猛地深吸一口气,接着西奈会开始第二轮浸泡,最后是第三轮。 当信徒垂垂搭搭的第二次进入水中,双手上传递而来的感知,让神父西奈隐隐的感觉不安。 仅仅是半个呼吸之后,神父西奈就把信徒扯出了湖水。 他看见湖中没有吐出从小到大,最后崩溃的水泡。 他也没有看到,湖水中本应该出现的如沸腾般持续的半圆。 死了? 那就让你在信仰中起死回生,湖中的神父说。 快停止第三次浸泡,可能还有救,不远处的西奈说。 神父和西奈都这么问。 看到了这一切的西奈被巨大的负罪感牵动,他的背后还有愧疚感的推攘,西奈向前迈出了几步,想去制止和施救。 ......... 如果一个温和的贵族为在战争中涂炭的生灵心痛,因而发动了反战游行,来猜一猜,民众在看到反战游行时,脑中想的是战争还是和平? 继续来猜一猜,如果格萨尔把偷窥者的眼睛挖去,同时他在大喊:“别想偷学我的船。”,这个偷窥者的脑海中,是立即把战船的样子抹去,还是继续让它在脑海中成形并航行? 最后一个问题了,当凿壁的韦恩拖着长长的鼻毛在密林中行走,如果他眼前正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树洞,树洞后不是黝黑的坑,是活灵活现,人影窜动的光,他会不会把耳朵放进去听?把眼睛放进去看? 不会,当然不会,他是罗德城最机灵的情报官,懂的看不见的,听不到的,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好了,前置条件还没有准备完毕,如果这个树下,恰好有一张画布,这个画布被韦恩注意,并被韦恩仔细观察之后呢?他还会不会窥视这个树洞里面的内容? 答案是会,当然会。 即便是画家为了研究树木的纹路,也不会在正方形的画纸上为了树皮而下费苦心,这个树皮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遮掩这个窗口,方便树中人的密谈,遗憾的是,这张优美,自然的画可能被来去之间的松鼠打掉了。 看不见的,听不到的情报,才有真正的价值。 韦恩习惯性的摸了摸已经不在的胡子,把耳朵放进了树洞。 这是韦恩在伊利亚的森林中听到的谈论。 “你知道吗,现在有了一个谜语在罗德城的贵族间盛传。” “罗德城有多少只耳朵。”这个回答不是提问,在用早就说烦的陈述句复述在罗德城传播的谜语。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说这个?” “我怎么会不知道关于我的谜语?” “那你也知道了答案?” “我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以你的聪明” “以我的聪明,我只能知道用来补充的那个答案,我怎么知道罗德城有多少个耳朵,我连到此为止我喝了多少酒都记不得。” “但是你还是知道,”碰杯声之后,这个声音湿润而醇香,“你一只耳朵就胜过所有的耳朵。” “你想听到什么?我可以给你提供些帮助,听到的”这是手指泡近酒杯,在桌面写上酬劳的声音,“这个价。” “看到的这个价。” “思考来的。”点头脑的声音响起,“你的老婆和女儿。”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你可能听不到的消息。” 两只手拍打的声音响起来,接下来的东西不能通过树洞听见,但是树洞外的韦恩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他常用的动作,两只手分别放在两侧的耳朵旁,让耳朵增加一个手掌的体量,耳朵在这个时候会不断的凑近的告密者的嘴巴,眼睛挑衅的在表达着:你说来听听,也让我知道在罗德城,是什么消息我都打探不到,还需要你来告诉说。 树外韦恩自负的心涌了起来,他把眼睛放进了树洞,想去看看这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长什么样。 “那你凑过来点。”告密者摆了摆四指,“罗德城有一万个耳朵。” “以及另外一支耳朵。”树洞内,和树洞外的韦恩都在得意的回答。 “不,一万只整。” 一支长针通过手握成的圈,通过了韦恩的耳,刺向韦恩的眼。 韦恩吓得退了几步。 ......... 西奈踏出了一步,来到了伊利亚跟前。 韦恩推出了一步,来到了伊利亚身后。 乔劳尔走开的声音仍然隐隐可闻。 伊利亚的样子,看起来是刚刚宣布了在没有松鼠团的支持后,该怎么行动的战略。 “你看见了什么?”西奈在问。 “无法复制的光明。你呢?”韦恩说着。 “难以启齿的光明。”西奈回答。 伊利亚吹响了口哨,像是发现了端庄妇人的轻佻,诚实屠夫的假肉,高尚下的阴暗之后一样,面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吹着得意而嘲讽的口哨。 第四十八章 伊利亚:随意的看了眼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长长的口哨声,像森林中风与飘零的碰撞,有令人向往的自由,又有着随风而逝,聚散不由的无奈。 长鼻毛的韦恩,还有神父西奈都把伊利亚的口哨声当成了禁行的警告,他们即便都还在恍惚中,但是这不影响两位对事物的判断,他们两人都猛退了几步,好似伊利亚是危险的火源。 “呃......”韦恩游离着眼睛,眼神不由自主的和神父对视,希望他能说些话。 神父的站姿变成前所未有的端正,扬起的头颅,在表示着现在的他正在聆听神灵的圣言,对神灵越是虔诚的表情中,表达着对尘世断绝般的疏远。 其实两个人都在思考,和伊利亚的对话进行到了哪一步了? “这是为什么呢?”伊利亚摸着脚上的脚环,双目温柔的说,“你们眼前的,还不是你们的王,为什么要把职业中的角色带进森林?” “呃......”善于听闻并搬弄是非的情报官一阵语塞,他还是在对森林看到的那个场景心有余悸。 “而且,你也没有办法把职业带进森林了,对不对?”伊利亚故意在说完话后才仰着脸和韦恩对视,表情故意作出需要得到赞同的样子。 对于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的韦恩犹豫了一些时候,过了好久他才回答,“对。” 伊利亚叹了一口起,把身子转向了神父西奈,“你看出一些端倪没有。” 西奈看着韦恩,提出了韦恩只需要听到语句的前半部分,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韦恩,罗德城有多少只耳朵。” “有一万只耳朵,以及”韦恩身子前倾,像最聪明的小孩总是喜欢抢着回答问题。 “不,”伊利亚的声音没有压过韦恩,“罗德城只有一万只耳朵。” “以及一只耳朵。”韦恩熟稔的说出了和伊利亚相反的回答。 伊利亚坐在地上,眼睛没有在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上停留,期许的看着森林的深处,看着好远的地方。 韦恩立马收起了得意的表情,因为神父震惊的样子让他预感到不妙。 伊利亚慵懒的抬起头,一束头发半虚半实的遮住了他灰色的眼,脸上无限温存的样子很不恰当,但又确确实实像满意后的贵妇。 他又看着韦恩,韦恩下意识的和伊利亚对视。 “答案是一万只耳朵。”伊利亚的声音沙哑而磁性,说完,他用两边嘴角的抽搐来表示着微笑。 韦恩张大了嘴,数不清的呜咽声从洞口中冒出。 果然神父在心中分析中韦恩开始直视着人交谈时,我就该发现的,韦恩的听力正在衰退,他现在必须看着对方的嘴型,通过听到的为数不多的词语作为辅助,来推测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神父西奈不敢直白的开口询问,因为伊利亚的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一个事实伊利亚知道很多。他更进一步推测到,伊利亚也极有可能了解了自己的事迹,因此也没有必要揭穿他人的缺陷。 伊利亚随意的看了眼神父西奈,没有多语,西奈随即穿上了虔诚,他把伊利亚当成了坐立的神像,低垂着头,安静的站立。 不远处,森林中响起了行路的声音。 这个声音引起了神父的注意,他侧头,看着慢慢逼近的人影。 韦恩观察到了神父的举动,随后也看到了一个身影的来到。 伊利亚不动声色,他还是坐立在地上,弹着脚环,像在引路,像在招魂。 “你怎么来了。”伊利亚问,他视乔劳尔为无物,眼睛冷漠的穿过了他。 “我朝着任何一个方向,踏出任一的一步,终点都是你这。” 乔劳尔回来了。神父在心中说。 乔劳尔的皮囊回来了。心思更灵敏的韦恩这样判断。 乔劳尔恢复了战士的神貌,但是这个神貌没有了战士的底蕴作为支撑,他更像是从一截木头上挖出的人形,这个木偶被赋予了战士的角色,在被无形的线提着走,走向战场,走向胜利,走向失败。 “来,我们来夺回罗德城。用你的情报,用你的祈福,用你的领导,用我的战士。”乔劳尔眼中雕刻着僵硬的血性,不自然,不协调,好似剧场中不熟练的女演员拿着错误的剧本在说,“我美丽的公主,我即将骑着天国的骏马,以神之手为路,以思念为剑,以痛苦为盾,来到你的身边。” “进入罗德城,需要钥匙。”伊利亚环视了身边的三个人,被直视的人不敢眨眼,伊利亚故意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令人眼酸的时长。 “我们有。”乔劳尔依然变成了最简单的平面人物,他可能要保持着最直白的血性走到最后。 “半舌头?”伊利亚怀疑的问,他的头微微一偏,目光远视,一下子就把在石船前哭泣的老钥匙拉成了近景,“不行,他的心彻彻底底的死了,心死的人,总会把一切所见的寻常事物,看成悲哀的预示。” 伊利亚看到了往后的时间,老钥匙会在石船中眺望大海,他会看见飞出水面的鱼,还是垂直入海的鸟,他会看见飞鱼被掠食,飞鸟被淹没,老钥匙会走向猎人一家的废墟中,寻找能用的木材,他会把木材打造成四四方方,结实的盒子,里面盛放着踏实的灰。 他会把盒子系挂在脖子上,永远生活在黑白双崖上,在最边缘的地方行走,直到有一天失足,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海。 老钥匙的死亡不会这么顺利。 伊利亚可笑的看着之后的时间,你不会就这么掉进深海,你会至少撞击六次凸出来的岩石,在第四次撞击时,你疼痛到昏迷,最终,你会跌落在海岸上,然后直到深夜,一波温吞的浪潮才会把你卷走。 拯救? 我看到你的死亡也不会拯救。 这是一个心死的人。 伊利亚在很长的时间里都紧紧闭上了眼睛,眼球在眼皮下调皮的运动,当他豁的睁开了双眼,他看见的是明朗的天。 伊利亚躺在地上,懒洋洋的在说:“要进去一个人的家,最好的办法,是让它原来的主人开门。 “我就是那个主人。是主人,也是钥匙。” 明媚的笑,是地上的光。 “西奈,你把我带回去,就说要给奥诺玛默献上最珍贵的礼物。” “那谁来领导我们。”乔劳尔问。 “我不是个领导者。”伊利亚用手背遮住了阳光,“你也不是。我是开门的钥匙,你们是递钥匙的人。” 命运之神感觉到了疲惫,用了同样的语句,来书写此时森林中四个人藏在心中的话: 会有一个王在不久之后来到罗德城。 第四十九章 塞万诃德:必将失败的结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圆台上,主考官逆走了跨度较小的四步,灰雾在简单的仪式中发挥着实用的效果。 灰雾变成了两颗球,有侏儒半个身位那么大,停留在侏儒两侧。 侏儒的身体在抽搐,压缩,两颗灰雾做的球也更紧贴的靠着他,从圆润,垂荡松弛的样子变得紧凑而油亮。 一束灰雾从侏儒的头顶软趴趴的吐出,像溺水的人口中滋水,随后在侏儒高深莫测的“啊啊”声之后,他的脚后跟发力,一溜烟的喷射到了肠道楼梯中。 两颗球形的灰雾在他脚后丢失形态,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在急速的摆动着。 主考官一离开,受肉塔便真正的热闹了起来。 骑士们有些站起来活动着筋骨,有些大喊着刚才好险,幸好不是自己的答卷被审阅之类的话,还有一些比较有长远考虑的骑士从包裹中取出了烧鸡和酒,大肆的吃了起来,看得塞万诃德眼馋。 还有一个骑士引起了塞万诃德的注意,他身材高挑,面容菱角分明,眼窝很深,给人沉稳的感觉,塞万诃德看到他行为后的第一个猜测就是,这位高个骑士可能是这一带最有声望的那一个。 高个骑士一个眼神就让另一个骑士遵从了他的意愿,把木台子搬到了高台下,他看了看另外两个骑士,他们明显服侍了高个骑士更长时间,心领神会的为他卸去了身上的皮甲。 大高个儿活动了下关节,原地弹跳了几次后开始了冲锋,他踏上木台一跃而起,跳上了主考官在上面施展魔法的圆台。 “各位!”高大个儿的声音在儒雅的同时不缺震慑力,喧闹的受肉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现在是我们放下骑士的傲慢,一起发动群体的智慧开始创作的时候了!” 在开口前竟然不自报家门,塞万诃德在心中想着,看来他是以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熟知的骑士,果然,让别人放下傲慢的人,自己才是最傲慢的那个。 “我们之中”高个儿骑士在继续宣讲,这让塞万诃德心生不满。 等等,你这个大高个!你怎么能在还没有取得胜利的时候就开始演讲?你难道在第一轮比试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觉得在最终决赛上战胜了我? 这明明是我打算进行的演讲,我暂且不谈论你的内容,仅仅是你夺走了我的打算,我就把你列在了“必须给与痛击和教育的骑士清单”中。 天神在上塞万诃德的思维总是很跳跃,一旦从某个出发点思考着某一件事,另外的,逐渐不相干的事情总会纷至沓来,而且总是在塞万诃德奇特的逻辑中,让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变成为了支持论点不可或缺的证据。 天神在上!可能这位骑士本就比我适合演讲,至少在演讲对象的选择上,他比我有更高明的智慧。 看看现在的场景,一群骑士像贫民窟中的流民一样集中在了一起,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这么高密度的精英集中性? 只有这里! 这位高个儿骑士的意图很简单,他只去影响有影响力的那部分人。 而在大地上最后影响力的群体是什么?还能是什么?是有着和我同一个身份的骑士! 我简直看到了我的演讲必将失败的结局,当我对着所有的围观者开始演讲时,他们只会兴高采烈的和身边的人谈论比武大会时看到的血腥和武力,可能还掺杂着一些某个骑士的丑闻,他们的声音会高过我,只有当我声音扬长的时候,才会换来群体的高呼,而这个呼声,不仅是他们,包括我,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是知道的,群体的智慧在个人的智慧之下,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解读不了我的深意,他们会把我当成一个形式化的流程冠军出现了,冠军在发言,我们为冠军欢呼。 哦欢呼声响起。 最可悲的是,在我的演讲结束之后,他们可能都记不得我是冠军,他们只记得谁在押注时赔了多少钱,有哪些骑士把女孩子遮住脖子的围巾拉开,以及当天他们吃了什么,我呕心沥血准备的演讲会变成无用功。 而这位高个儿骑士,他很聪明,他只要影响到了一位骑士,被他影响的那位骑士就可以把他的思想带给十个人。 只有信息的传播的层级变多,才会改变更多的人。 你甚至可以到信息传播的最低级看看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扭曲了什么,他们改变了什么,他们记住了什么。 这样,你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演讲中最核心的内容,你只用在之后的演讲中把这个核心不断的重复,你的主旨就会和你牢牢的绑定。 当你在其他地方继续你的演讲时,别人都不会听你的内容,也不会在意你的辞藻和语法,你本人就是某个立场的堡垒,你在任何语句中的停顿都能迎来铺天盖地的欢呼、掌声,还有鲜花。 而最显著的成果就是,因为骑士在演讲的前期已经对内容进行了层层的筛选,牢牢的把握住了核心,他的理念会毫无损坏的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一步好棋。塞万诃德暗赞着站了起来,双手抱在了脖子前,欣赏的看着这位年轻的高个儿骑士。 让我听听你的演讲,如果你能影响我,或者某一个你都忽略的观点打动了我,我就将为你传播你的观点,我将增加你的影响力,我会到所有我能走到的地方,在提及你的观点时,都会标明出处,这个观点来自于星落城的大高个儿骑士。 影响到我,是一个难度极高的行为,但同时会有极大的报酬,这个报酬就是,星落城的一万个人,以及我,都会记住你的思想。 “我们之中,我们中的大多数!”高个儿骑士提升了音量,“都年复一年的参加了比武大会,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看到我们之中有谁加入了圣杯骑士团,反而看到的是一代代的人心灰意冷的退出,还有满头热血的人闯进,从来!” 高大个做了一个很有气势的挥手,“从来没有人通过第一轮测试!” 塞万诃德十指交替的按着手臂,歪着嘴巴在笑虽然我是第一次参加,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光从演讲的技术上来看,你还是颇为老道,尤其是那几个展现权威和强势的手势,这让我这个能看透你把戏的人都想继续听下去。 “我们通过冥思苦想把最初的作品交给了受肉塔外的责任执笔官,让他们来评判我们有没有资格拿到鹅毛入场券。 “我们在每年都该改变的命题中不断的写作,试图找到符合侏儒审美的文字,年复一年,冥思苦想,我们的铠甲没有遭受强击,我们的剑也开始锈烂,在永远都通不过的第一轮测试里,我们渐渐的从骑士变成了诗人。” 被大高个儿使唤的那几个骑士艰难的爬上了圆台,他们在继续高大个儿没有说完的话。 “而且是不敢乱想。”骑士捂住了头。 “不敢乱看。”骑士捂住了眼。 “不敢乱写。”骑士背住了手。 “什么都不敢做的诗人,是一个思维的刻本,只能讲述千篇一律的故事!” 高大个儿骑士最后补充说。 第五十章 塞万诃德:中等个头的轻浮侍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现在,我们一定要找到通过第一轮测试的方法,通过我的总结!和测试!” 大高个骑士视死如归的气魄让塞万诃德不解,仅仅从创作上来谈,除了天才,又有哪位创作者在创作前,创作中,进行过揣摩,思考,想想读者目前更愿意为哪种故事买单,这么平常的事情至于用这么浓重的声调来说话吗? 我猜测,这个家伙在吃饭时都会大喊一声“进攻!” 塞万诃德变成了场下的主考官,对高大个儿写了评语: “毋庸置疑的拥有骑士的美德之光,但是,光芒照错了方向。” 可以对创作有执念,但是骑士应该在荣誉和忠诚上有更大的执念。 这可能就是星落城的文化属性,长久通不过圣杯骑士团第一轮测试的人,都纷纷把骑士最核心的部分转变为对文字的驾驭。 这个我其实早该想到,在受肉塔外围,那么多骑士穿得如同吟游诗人一样花里胡哨,腰身只有两个状态,不是越来越纤细,就是越来越臃肿,几乎找不到体格健壮的骑士。 “首先,我们要摸索出在受肉塔绝对不能出现的词语。在座的诸位,你们中绝大多数都参加了三次以上的考核,我们都清楚,即便一篇伟大的文章问事了,往往都会因为三千行史诗中使用错了一个禁忌的用词,而功劳白费,文章变成灰雾,骑士黯然立场。” 大高个儿骑士说完“黯然立场”,自己就立马黯然泪下,被他使唤过的三位骑士开始了夺人眼球的表演。 他们站在大高个儿骑士身后,一个骑士垂着头,另一个骑士蹲下抱膝,最后骑士一个仰着头,看着肠状的楼梯流泪。 “黯然”三个正在表演的骑士悲伤说。 “离场。”三个骑士终止了表演,草率的说。 这个有些荒诞的场景,使塞万诃德产生了怀疑: 眼前所见的画面,会不会是另一个文字技艺娴熟的骑士,在用荒诞又魔幻的现实主义,用另辟蹊径的方法,在灰雾中具现大环境下的几个小人物的故事? “他们,”高大个开始了介绍,“是我最忠心耿耿的侍从。” 高大个儿骑士挥手,转了半圈,三个侍从被手势扫过后,立即站正,脑袋扬起得和上吊一样,眼白尽可能的抢夺了眼珠的位置,僵硬看着房顶。 塞万诃德想起来了,这位骑士就是他还没有入场时看到的那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侍从如鹅般跟随的那位骑士。 “他们现在不仅是我的侍从,也是死侍,他们,以及我!会在今天大声的念出所有文字可能存在的组合方式,如果某个词语念出时,我们消失了,变成了灰雾这只是个玩笑,或者门口的那几个高尚的美德官听到我的话,把我,我们抓走,请各位骑士规避使用这样的词汇,并把这个消息制作成册,要无偿的传播出去,让更多对圣杯骑士团心心念念的高尚者注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三位侍从的齐声唱到,他们的个头从左到右,依次变高。 高大个骑士向门口的美德官弯腰,表示即将开始的行为,你们随时都可以制止,我先向你们道歉,因为我的无礼。 齐唱的歌声停止,最矮的侍从一只手按住锁骨,另一只手自然的舒展,开始了最洪亮的试探。 “粪便。” “尿水。” “臭屁。” 圆台下的骑士哄堂大笑,包括塞万诃德。 即便骑士的词汇量可能不及诗人,但是没有那个骑士会在使用文字时,不会对这类污浊的词语进行规避。 高个儿骑士用劫后余生样的看了看矮个子侍从,投过感激的表情后,他对所有骑士说:“各位,以上三个词汇,为安全词汇。” 即便是安全词汇,也不该出自高尚的骑士之手。塞万诃德有点不满意高大个儿用侍从赌命的做法,也不满意高大儿纵容侍从说出这么粗鄙的话。 “现在,我们继续。” 矮个儿侍从换了一支手去抚摸锁骨,另一支手自然的舒展,他表情深邃的念着: “低俗。” “血腥。” “暴力。” 矮个儿侍从感到身体中传来一股暖流,圆台上哗啦啦的多了一摊黄液。 他发着抖,牙齿打着颤,受肉塔成为了他的冰封深渊。 “我还活着吗?”他问向主人。 高大个儿骑士不怕肮脏,热切的拥抱了矮个儿侍从。 “活着,你还活着!” 高大个儿指了一圈坐下的骑士,亢奋的在说:“各位博学的骑士,请记住,这是我们用生命换来的六个安全词汇。” 现在轮到了另一个的侍从,他有着中等的个头,嘴唇很厚,眼皮很浮泡,里面装满了轻浮,他取下了耳边的玫瑰花,一瓣一瓣的扯下,把花瓣捧在双手中摇晃,最后把花撒落在黄水中。 “没那么臭了。”他在询问主人。 高大个儿骑士没有回答。 “那”中等个头的侍从走出一步,继续在说,“他的状态不方便念如下的词汇了,接下来让我来。” 中等个头的侍从吃了几口空气,在正要开口时,侍从突然对骑士说了些题外话,他显然装饰过的眉毛灵活的翘起,给人一种接下来的话语将在眉间吐出的错觉,他的眉和嘴在说:“请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高尚的邓肯.邓恩,如果我在今天消失,你要去烟巷找到安妮,你要赞美她,说她是夜晚倒影着星河的水珠。” 高大个儿骑士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这不符合他的守则,但他愿意执行。 “那么,开始吧。”侍从没有喜悦的笑了三下,开始了对受肉塔的试探。 “爱情。” “相思。” “牵手!” 有一种老虎,只有中等个头的轻浮侍从才能看见,他逃命一样的跳起,抱住了骑士,亲吻着骑士的脸颊,“我没有消失!我一会就要去找安娜!” “安妮。”骑士纠正。 “不,安娜更漂亮些。” “你可以找你任何想找的人。”骑士把他按下来,“前提是,你要把任务完成。” 侍从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的提醒了一个名字:“我要找妮可。” 骑士感觉无趣,绷直的嘴巴变成了脸上的一条缝。 侍从单膝跪地,手掌朝上,指向了遥远的方向。 “拥抱。” “亲吻。” “交” 中等个头的侍从,突然住嘴,一片完成的表皮封住了他的嘴。 侍从白皙的脸是来自于每天细心的扑粉,新长出的表皮则暗沉昏黄,可以看出这位侍从的家可能就住在烟巷,每日的把酒纵乐是他的常态。 与皮肤颜色不相配的新皮却和面皮完全的和谐,一点都看不出缝合的迹象。 侍从焦急的眼睛看着骑士,骑士点了点头,小声的在说,“我会转告安妮,安娜,妮可,转告所有你认识的烟巷美人,逐个告诉她们,你爱她们。” 侍从毫无遗憾的点了点头。 “高尚的骑士们!通过这次试探,并且结合鹅毛骑士的文字,我们应该了解一点,人类在文字中不应该以结合的方式繁衍。” 代价太大。塞万诃德摇着头在心中说。 他认可高个儿骑士的品格,但是不认可他的方法,这明明是用智慧就可以推断出的受肉塔机制,没有必要以一个花心侍从的终生禁言为代价。 不行,塞万诃德决定了,纵然现在是完成答卷的最好时机,可是帮助最后一位侍从才是当务之急。 第五十一章 塞万诃德:最悲观的判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高大个儿的骑士被称为高尚的邓肯.邓恩,据说他在任何地方,都能被撞见他的人一眼认出。 因为他身高的缘故,从来没有人去冒充他来收敛钱财,因为这会立马露馅,一个原因,是任何一个欺骗的行为都和邓肯的高尚称号相背,二来,没有那个聪明的欺骗者会不知道他的特点,邓肯的个头可能在整个大陆都找不到有人能够超过他。 在某些方面高尚的邓肯可能是个迷,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但是所有询问过的人反而都知道他来到某地的原因是骑士的美德之光驱逐他来到此地。 “感谢你的付出。”邓肯拍了拍侍从的肩膀,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当场就给与了一袋钱币。 “各位崇高的骑士。”邓肯展开了双臂,“我需要你们能够送上敬尊敬与这位勇敢的侍从,他的名字叫,尤金。” “尤金。” “尤金。” “尤金。” 圆台下的骑士送上了最郑重的骑士礼。 “接下来”高尚的邓肯对着最高个的侍从冷漠的点了点头,表示着他的时间已经到了。 这位高个子的侍从矮他一个头,在邓肯身边显得矮小又局促,但是塞万诃德不会被这个不标准的对比欺骗,这个侍从的个头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凤毛麟角般存在的。 高个侍从正要开口,矮个的侍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打断了高个儿的话语,说了句谁都看得出的事情,“等等,我还活着?” 高个子盯着矮个子,像小孩盯着小狗。 “你当然还活着。”高个子说。 “那我们一起冒险。”矮个子邀请到。 塞万诃德赞许的点了点头,骑士的品德确实能够影响身边的人。 高个子不置可否,“只要我的声音飘到你哪里不会经历太长的时间。” 圆台下的骑士们被高个子的俏皮话逗得哄堂大笑。 “贤王!”矮个子声如浪涛。 “统治......”高个子声如细蚊。 谁在担心后果,一听便知。 “等等。”邓肯开口了,“你这样说话,我们要规避的词语,还有能使用的词语,只有你才知道,说大声点。” “贤王!”高个子的声音很大,但是一定没有使用全力,他颈子上的血管没有像矮个子那样暴起。 “推翻!”矮个子立马接话。 不对劲!塞万诃德心中一惊,立马飞身要跳上圆台,他猜测着,接下来的词汇会越来越危险。 书斋骑士不算年老,可他的年纪足够让他的身体机能不在年少,他助跑到圆台前一跃而起时,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坠力死死的抓着他的脚踝。 奥犹朵拉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索取我的性命?在巨大的下沉感中,塞万诃德做出了最悲观的判断。 稍微更乐观点的判断和悲观的判断一起出现伊利亚的古树之根在抽取我的生命力? 都不对! 塞万诃德立即否定。 头盔撞上台沿的巨大声响以及疼痛,头盔撞上地面的巨大声响以及疼痛,都在告诉塞万诃德,死亡的人不会有这么清晰的感知,并且自从生命之树的倒下,伊利亚也失去了半神的位格,没有了对树木的控制力。 我就是年老而已我就是因为龙魂头盔太重的缘故,要知道,如今的我负担的,可不只是两人的灵魂这么简单,除此之外,我还负担了最强大的龙魂。 塞万诃德蹒跚的站起,跌跌撞撞的走回座位。 “我想”高个儿侍从轻蔑的看着台下的表演,他说,“我们在用性命探索受肉塔的禁言机制时,不需要有人来表演词语的意思,对吧,推翻骑士?。” 台下发出整齐的半个“噗”声,又整齐的发出了捂嘴的声音。 他们都觉得这个俏皮话很机智,又都觉得太过讽刺,不合时宜。 塞万诃德拖着椅子,伴随着牙酸和耳酸的声音,把椅子挪到了圆台前。 现在,让我站在你的肩上他始终认为那位才华横溢的鹅毛骑士在他身边。 塞万诃德踩上椅子,笨拙的爬上圆台,为了避免身高差距的难堪,他把腰身挺立到了力所能及的极限,这个时候塞万诃德反而感觉更加难堪了,他知道视觉会造成感知的误差,可是从没想过偏差会这么大。 那位最矮的侍从,和他差不多高。 在书斋中不仅饱读了骑士小说,还把自己当成了骑士的塞万诃德,临时决定,除了要帮助台上试死的四人,还要用他无人超越的智慧去弥补因为身高带来的视觉荒唐感。 他看了看台下骑士的眼神,在心里说,你们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他在不满又羡慕的思索,让我都想成为看客的一份子。 “这位骑士,”塞万诃德尽量站远,一半的脚站在台沿,另一半残酷的悬空,在这种绝境的状态下,他仍然行了标准的骑士礼,这是塞万诃德尊严的方式,“请允许我说出实话,你们要立即终止这样赌命的行为,以我的智慧来判断,你们的行为类似本该冷静的弓手变得热血沸腾,你们的箭矢没有一支击中对手的致命处,而是处处在头盔边擦边飞驰,只有百里挑一的运气箭才能击中目标。” 塞万诃德故意“呜呜呜”了两声,来回击侍从对他的嘲讽嘿,侍从,你刚才的轻言细语,让我听起来就是这样的。 “心急的骑士,善良的骑士。”高尚的邓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塞万诃德急于送卷,还有陪伴鹅毛骑士离开的行为,“不嫌麻烦的话,我邀请你和我们一起探索出受肉塔的运作原理。” “当然,我上来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塞万诃德被邓肯邀请的手势吓到,他可不想靠高大个儿这么近,在这么多人没有切实欣赏我的智慧前,高度的落差会是绝佳的笑料,至少会在三期受肉塔考试中流传。 自尊心驱使塞万诃德后退,一不小心,他一只脚踩在台沿,另一只脚悬空。 为了保持平衡,悬空的脚高高翘起,因为身子前倾,脚掌高过了头顶,他的双手不断的扑打,像展翅欲飞,又不敢离开悬崖的雏鹰。 快把受肉塔震塌的大笑使塞万诃德用尽所有力气爬在了受肉塔,要是我有一万只手,现在就向你们扔白手套,塞万诃德帮助这些人的心思被愤怒击溃。 第五十二章 塞万诃德:不得不侧耳倾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对于这位自带轻蔑心的高个子谄媚者,他成为了邓肯.邓恩的侍从使他的优越感变得和他个头一样拔高。 他看见塞万诃德带着滑稽的头盔,不断维持了平衡的样子笑出了最大的声音,这反而让高尚的邓肯意识到了问题好比庄重的人突然出现了对流言蜚语旺盛的好奇心和偷看的欲念,这不代表着这个流言多么离奇,而是这个“庄重”本身是一层伪装。 邓肯取回了矮个子侍从的备忘录,矮个子脸上短暂的呆滞表明了他受不了自己的臭味在憋气。 “你的任务结束了。”邓肯高尚的说着,“我会遵守承若,用一匹矮种马来代替你的骡子。” 邓肯的表情添上了一丝丝的绝望,他同样也快要憋不住矮个子的臭味了,即便受肉塔充满了腐臭,但是新鲜和陈旧之间,新鲜的东西,总是能对感知造成更直接的影响。 “那我将在受肉塔外等候大人戴上圣杯团的纹章后凯旋。” 矮个子的侍从小心翼翼的爬下了圆台,行走的方式很有趣,因为还有污秽在他的裤子中颠来倒去,他如同失去了重心一样的在行走,身子不断的往一侧偏行,湿漉漉的污秽从一角裤腿中落了一路。 高个的侍从嘲笑着目送他离开,当矮个子向受肉塔的侍卫表达出自己宁愿张开四肢扑在街道上,都不愿意加入圣杯骑士团的意愿后,侍卫没有顾虑的放他离开。 受肉塔被摸透的另一个规则就是这样的,当一个人主动称自己为扑在街上和马蹄下的烂泥,那受肉塔会给他一个判定这个人已经永远对文字心灰意冷,不会再一次拿起笔创作。 当受肉塔的大门再一次关闭,高个子侍从的笑容就没有这么灿烂了,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是一种如同直到腐朽都必须表达快乐的木偶他们的笑容都有一个出色的一致性越看越觉得狰狞。 “大人?”高个侍从面目狰狞的小声问着高尚的邓肯。 邓肯目光坚毅,没有回应,只把矮个子该念的东西按在这个人脸上。 “真的要这样?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高尚不是阳光,不会毫无偏差的普照在所有人身上。 “念,大声念。”邓肯无情的说。 “我个子太高,洪亮的声音在气管中就损失大半,在口腔里又损失了剩下那一半的另外一半,最后通过嘴唇发出来的声音微乎其微”高个子压着嗓子在说,“这是我最大的声音了!” “那你之前嘲笑这位骑士的笑声是从哪里发出的?那么宏大的声音,如同天神齐唱,难道是从下面?”邓肯的讽刺有着污秽味道的幽默感。 圆台下的骑士,有些不遮掩的拍打着大腿上的两块肉,表示着高个侍从发出笑声的位置。 “我想了想,骑士大人。”高个子侍从眼珠子一转,计从中来,“为了更好的测试出受肉塔的禁忌,还有让更多的骑士规避这个禁忌,我们都需要最洪亮的声音,声音的传播不能像我这样走一道漫长的传播途径,即便我竭尽全力,我都无法发出像骑士这样雄伟壮阔的音响,我有一个主意,你听听这个主意怎么样,高贵的高尚骑士,邓肯.邓恩大人。” 高大个躺倒了圆台上,太长的身躯不可避免的沾了矮个子侍从排泄下来的污秽,他把文稿稳重的放在胸前,有文字的那页朝上,神态凝重到很像捧着人生中最后一束白花。 他用后脑勺作为着力点,难看的蠕动到塞万诃德脚下。 “骑士大人!”心机颇深的侍从故意没有称呼某个特定的前缀,这让所有骑士不得不侧耳倾听。 “骑士大人,我的身高上的缺陷无法完成这个充满荣誉的事情,为了让更多心怀崇高美德的骑士们得到晋升的机会,为了彻底理解文字中的绚烂,为了让圣杯团的宗旨有更好的传播,我恳请,由你来阅读这样的文稿,你身材和刚才那个离开的高尚侍从相符,我想,你一定能够用最大的声音来朗诵这些词语,一定能大过他十倍,因为你是骑士!而我,只是高尚骑士中一名卑微的侍从,我很懂得感恩,我不会抢功,我只会以最大的心力,以在你看来最微小的帮助,来协助你完成伟大!” 高大个不介意头发下糊成一片的污秽,口干舌燥之后,吞了好几口口水,喘了好多气,最后大吼:“为了全人类的幸福,伟大的骑士,你一定要成功,我由衷的希望你成功。” 侍从进入了半死的状态,除了脸上狰狞的笑容变成了臭恶至极的邪笑。他不断的哗啦着文稿,催促着塞万诃德快些朗诵。 “这位先生,就凭您刚才的演讲,我敢断定,您在成为高尚骑士邓肯的侍从之前,是一位美德官?” “是的。”邓肯回答。 “难怪如此。”塞万诃德弯下腰,拿起了文稿,伸长了双臂,这样反而对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更清楚,“我从来不拒绝美德的邀请。” 侍从舒心而得意的微笑,他的脸上还有一种道德家的美感,似乎只要塞万诃德做出拒绝,或者做出极端的撕毁文稿的行为,那么塞万诃德就是在对全人类都不负责。 塞万诃德拍了拍文稿,和邓肯对视,“你侍从的意思,可否代表你的意思?” “很显然,美德的标准并不一致。”邓肯话中有话。 “我见过爱民如子的贤王,在他国被称为暴君。”在受肉塔的文字比赛上,塞万诃德关于思想的炫耀总算没有那么突兀了。 邓肯也表示了一个赞许的表情。 “让他来念。”邓肯强调着,“他显然没注意到,他躺着时吼出来的声音,简直大过了三个人的合唱。” “更厉害的是,他能做到一直保持持续的高音而不断绝,”如果这个时候塞万诃德没有头盔,就会有人惊叹,原来还有人仅仅用鼻孔的张扬,就能做到这么彻底的嘲弄,“简直像极了死歌着火时的哀鸣。” “现在死歌少见了。”邓肯不由自主暗自和塞万诃德进行阅读量上的角逐。 “在那一场攻城战,几乎烧死世间所有的死歌。”塞万诃德在知识量上的强大能和所有人势均力敌。 “这也是好事,没有人愿意迎来突如其来的死亡。”邓肯感觉自己赢来了势在必得的胜利,他认为现在没有人还能记得飞鸟死歌的另外的寓意。 “现在依然能找到它的踪迹,”塞万诃德谦逊的行礼,表达了一个“抱歉,我的学识远远超过你”的歉意之后,补充着说:“它的近亲,果雀,仍然在黑暗中飞翔着。” 原来还有这层历史,邓肯服气的败下阵来。 “我可以来代替他来念诵。”塞万诃德抚平了文稿,“不过我不是你的侍从。” 第五十三章 塞万诃德:禁言机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为了不让高尚的邓肯误会自己接受念诵文稿的行为是想成为他的侍从,万分明确的表明了立场。 “我帮你念诵,但我依然是追逐圣都之光的骑士,塞万诃德。”塞万诃德介绍完毕之后,微微分开了双腿,他气定神闲的看了看文稿上的内容,气息纹丝不乱的念了起来。 “贪婪,欲念,轻薄的衣服;谣言,真相,颠倒是非的舌头;戒律,价值,没有恪守的基本观念。” 塞万诃德泰然自若的念了一些语句后,故意蹲了下来,用文稿重重的拍打高个子侍从的脸,“这位侍从,”他问道,“我有没有念错的地方?” “伟大的骑士,我的视觉无法做到透视。” “那我的声音足不足够洪亮?” “伟大的骑士,当我的耳膜被你的勇气震破之后,就无法判断你的音量。” “我想是足够洪亮了,”塞万诃德挑衅的站起,故意踩了踩高个侍从的头发,“否则一个耳聋者怎么能和我对答如流,不是吗?” 圆台下的骑士反应很快,如果这个时候不回应塞万诃德,他们则是比耳聋者还要聋的人,骑士可以输给任何一场战斗,但是不能输给侍从这完全没有荣誉可言。 “是。” “是。” “是。” 团台下的骑士们挥着拳,整齐,有力的说。 “还需要我继续吗?”塞万诃德满不在意的问着邓肯,他把文稿当成了纸扇,在脸庞上扇风,即便头盔的作用让他根本感觉不到微风的吹拂,这很轻易的就可以展现他的勇气我,塞万诃德,伟大的骑士,完全不把禁言机制放在心上。 “你做得足够多了,塞万诃德,你随时都可以停止。”邓肯的声音很正直。 “我还可以继续帮忙,希望各位能从中发现真正的靶心。” 塞万诃德说完夸张的迈着大步在走,跨出的第一步狠狠的踢中了高个子侍从的脸,收回的另一步狠狠的踢中了侍从的耳朵。 “虚构的国,不存在的王。”塞万诃德在继续铿锵的演说,“扭曲而写实的历史,易名、易地,模模糊糊真实发生的事。” 塞万诃德像一个面临万箭齐发却只专注腋下发痒的骑士,他不断不耐烦的抓挠,当箭雨离他越来越近,他反而更注意闻指甲缝里面的臭味,直到万箭都射进了地面和树桩,而他却没事人一样安然无恙。 “我想没必要继续了。” 塞万诃德真了在抓痒,他过了关节灵巧的年纪,一上一下一横一竖的移动胳膊,都有一块挠不到后背的痒处,这让一向在行为上都保持着稳重的骑士心急了,他急的在圆台上原地快速的高抬腿,其中又有那么两下,踩中了高个儿侍从的鼻子和耳朵。 “我来帮你。”邓肯不易察觉的微笑着。“是这里吗?” “往下。对对对,不不不,过了,往上走些,好,找到了,用些力,这地方痒着我难受。” 这一阵止痒让塞万诃德开怀,他做出了年轻人也稍有的动作,他恨命的跳起,落下,张开的双手说,“完美!” “嗷” 塞万诃德踩中了高大个儿侍从的肚子。 面目僵硬的邓肯,他此刻的笑容能够被心细的骑士察觉了,他一边帮助了挠痒,一边在问,“你对我这位侍从挺不满?” “我只能这么告诉你,我能接受不值得称颂的顽劣,但我完全不接受自己都做不到的道德。” 邓肯笑出了声。 “怎么样?你,你们从我的朗诵中,找到受肉塔的禁言机制了吗?” 塞万诃德因为智力上的拔高,语气越来越高傲,他甚至还学着侏儒,在圆台上逆走了四步,没有灰雾出现,这让他感觉到些许尴尬,本来他的想法是,把灰雾控制成给予之手,把其中的一张文稿具现化,同时伸出一百张文稿交给一百位骑士。 “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高尚的邓肯。” “竭尽全力,你请吩咐。” “你可否命令这位侍从把这张文稿,我注意了上边的标题,叫做人理之卷的这张,送到骑士间传阅。” “威尔,请你下圆台后,把这也文稿张贴在你脸上,跪在每位骑士前,让他们每个人都认真的看一遍,或者几遍。” 高大个的侍从威尔没有说话,用行为在表示着无可奈何的同意。 张贴在脸上的纸稳稳的贴在,威尔的脸上。 这张纸上有一个圆形的凹槽,那时威尔为了纸张的不掉落,在不断的吸气,这般肺活量令人叹为观止。 有些骑士仅仅是刚看了几眼,就别过头,厌恶的摆手,要求威尔离开。 有些骑士则看得兴致盎然,像勾起了美好的记忆。 还有一些骑士的反应塞万诃德比较佩服,他们认真的审视着字眼,咬着指节在思索。 泛白的指节,鲜红的指节,发紫的指节,简直像是积郁了四季的花一齐开放,就为了这一刻的姹紫嫣红。 有一位骑士隔着指缝在看着这页文稿,表情比看到不能制止的暴行还要痛苦。 “怎么能有这样的字眼?”从口型可以看出,他想念出这样的字。 “各位!”塞万诃德大吼,“看,不要谈论,如果提及其中任何一个字眼,我相信会触发受肉塔的禁言机制,我给大家做一个总结: “在受肉塔的文字规则中,可以存在人类,人类可以有名字,但是判断人类性别的方法,需要用更委婉的方式,我给你们一个建议 “男人用刚强的音节为他们取名字,发声的部位最好是用喉咙发力,比如,塞万诃德。而当一个女人出场,如果是魔法师,你只能写她的头发,写她发带上淡淡的丁香和醋栗的香味;如果是烟巷女,写她脖子上的爱神宝石;如果是占星师,写她的星盘和星图。 “除此之外,别用任何其他的方式来表明他们的性别。纸页上存在的字眼更不行! “如果你们的故事中男人和女人需要一个小孩,你需要的是跳过时间,让一个美好的小孩突然跳进他们的生活,或者直接给小孩一个收养的背景。 “男人和女人,他们可以相爱,但与相爱有关的一切必须禁止。要学会在文字的边缘探索文学。 “基于这张纸要说的,就是这些。” 塞万诃德说完,开始了祈祷感谢各位的帮助,我的智慧在你们的启示下得到了增长。 “张贴者,威尔!”邓肯在塞万诃德说完后威严的呵斥着,“地面太脏,清晰地面!” “可是,主人” 威尔一开口,纸页掉了下来。 “用你的舌头。” 塞万诃德看了好久,忍不住发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他驯服的这么服服帖帖的?” “他曾经是吟游诗人,后来通过举报同行,成为了美德官。” 这里面似乎有段故事,塞万诃德知道,这段故事不能深问。 第五十四章 塞万诃德:有足够审美能力的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用你的舌头,好好清洗地面。”高个子的邓肯赫然震怒道,“不要放过你留下的污秽。” “我能不能对你对待侍从的态度发些微词?”塞万诃德谦逊的问。 “他曾经编造了些污秽的歌,在酒馆传唱。”邓肯很聪明,能和塞万诃德交流无碍,他知道塞万诃德会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苛刻的对待自己的侍从,而邓肯,则直接跳过了被询问的阶段,开始了回答。 高个子的威尔在各个酒馆流浪工作时,得到一个名号,巧舌如簧的威尔。 他能够模仿好几种声音,健壮的男人声音,慵懒女人的哈欠,青年明亮爽朗的声音,还有贵妇满意后的赞誉,他的嘴巴最大的特色,是能惟妙惟肖的模仿出女人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污秽的歌总能让在酒馆中饮酒的客人身临其境,但酒精的麻痹感足够浓烈,这种身临其境会让酒客认为自己就参与其中。 只要他在哪家酒馆,这家酒馆就会人满为患,最贫瘠的那一拨的客人都会把到酒馆作为娱乐的必备项目。 “听威尔”,成为他们新创造出来的节日。 他们会点上最便宜的尾脚酒,就是前一波,或者前几波客人杯中剩下的集合体,不管是变味的酒还是口水,能排遣嘴唇的孤寂就行。 助兴的东西配置完成后,他们就到酒馆外贴着墙面听他的故事他们的消费能力还不能购买在酒馆的坐下的权利,同时在故事的最生动处,处理好自己长期压抑的问题。 “骑士阁下,在文学创作上,我深信文学可以分为一等二等,还有不入流的三等,”塞万诃德听了一半故事后,诚恳的打断了邓肯的谈话,“他,此时张贴着文稿的威尔,根据你的描述,显然是创作了三等的文学,这很好判断,因为无法进入酒馆的人才是他最热衷的听众,而能消费酒的饮客,只不过是在一百家酒馆中,随机撞到了他。 “但是他还没有恶劣到要被这样羞辱,写出三等文学作品的人,这位作者本人往往都是一流的商人,他们精明无比,他们比谁都知道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来什么顾客。 “他们的作品还有种惊人的魔力,他们能够吸引拥有某个特征的人,比如粗鄙者,如果粗鄙者脱胎换骨,他们会用圣水洗耳,对这个人,还有他的作品,充耳不闻,从内心否定。 “但是一波又一波的粗鄙者,还有肤浅者,以及更多的不得志者都会成为他的顾客,邓肯骑士,你发现便利的一点了吗?我是说识人的便利点,我只用询问一个陌生人,问道,‘老伙计,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我就可以根据他的回答,来轻易的判断他现阶段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即便他的作品你对此不屑,他的为人你更加不屑,但是毋庸置疑,他的存在满足了很大一部分群体的需求,也降低了我与陌生者的沟通成本,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般高尚。” “哦?”邓肯夸张在面部做了个高低眉的表情,“我一直都觉得行事方式绝非常人的人,他的思维方式也一定和普罗大众不一样,在他们之中,在无数有着非凡的思考方式中,说不有一颗大脑装着伟大的思想,我开始觉得你的头脑在往这边靠拢。” “当然。”塞万诃德一说完这句话,就在庆幸舌头恰逢其时的打结了,他咳嗽了几声,“你过奖了。” “但是他的故事还没有结束。”邓肯的双眉压住了眼睛。 塞万诃德在书斋中活了半生,在后半生才决定要做些能够进入书籍的事迹,他有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还有什么故事是我没有看过的?任何故事如果追根溯源,都可以找到它的母体,正如看似性格各异的孩子们都有笃定的核心,都可以追溯到父母为他们营造的环境。 你要讲故事就接着讲,塞万诃德在心里说,我可以在你讲到一半的时候就找到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故事变种。 邓肯继续在谈论他的侍从。 威尔为了能够持续的获得收入,改变了吟游诗人含蓄隽永的叙述方式,他用最直白的短句子,最浅显的通用语,用流水一样顺畅悠长的叙述,把故事线拉得很长很长,彻底改变了长诗在诗人间的定义。 一些对文字有足够的审美能力的人,如果再偶然中听到了这个和闲谈没有多大区别的“诗”,并且留意到威尔“诗人”的头衔,都会恼羞成怒的说: “现在诗人的门槛这么低?只要会说话,并且说得足够久就行了?” “抱歉,邓肯骑士,我必须得提醒下你的优越感,这个优越感让你有了误区,你一定认为,但凡你不认可的,就是罪恶的,要我说,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威尔曾经做错了什么,我想我必须跳下圆台,把他扶起来,还要拥抱他,在他耳朵说,你受苦了。” “我并没有这个优越感,告诉你一个实话,我不拒绝他的故事,我还特别喜欢他那种充满了口红味道的桥段,我可能比任何人都喜欢,曾经我还让侍从去酒馆中记录他的讲述,把纸页装订成书,在我肠胃不适时,我在厕所中的时间都是用他的故事来消磨,肠子终于通畅后,就用记录了他故事的纸来” 塞万诃德惊呆了,如果不是头盔的制止,他的下巴会掉落到肚脐眼会有人用这么昂贵的纸来...... “很奇怪吗?”邓肯通过塞万诃德瞬间僵硬的肢体,读出书斋骑士的诧异,“他的作品还能有其他的妙用?” “阁阁阁阁阁下,我敢保证,你的两块肉都夹过书,它们俩儿绝对比很多人的脑袋还聪明。” 邓肯眼睛朝斜上方看了很久,他用嘴角“啧”了一声,“经过你的提醒,刚才我回忆了下认识的人,确实如此,你说得没错,很多人的智力还用不着我使用头脑中装着的智慧。” “可是智力上的缺陷不是用来评判他们的标准啊,我可以确信,威尔看不懂一流的思想,构思不出二流的剧情,就算三流的故事也总是让不同名字的人在相同的故事上轮番上阵,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条件,让另外的眼睛都接受到文字的熏陶。” “如果他的故事仅仅到此,我对这位精明的商人完全没有恶意。” “他还做了什么?” “如果你以骑士的荣誉来保证,不要再次对我进行打断,不要在没有听完的情况下就进行评判,并且放下你的是非观,我可以继续讲下去。” 塞万诃德看了一眼台下的威尔,文稿上的文字有一部分完好的印在了他的脸上,好似他的出生就是为了诠释这些粗鄙文字的意义,那就是他生来具有的胎记或者烙印。 “你请说。” “如果我说,他粗鄙的歌,是他设好的局?” 第五十五章 塞万诃德:拥有世界,拥有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听到邓肯的答复,仍然不理解作为吟游诗人的威尔还能设下什么陷阱。 在他的认知中,确实有这么一部分商人,当一路单打独斗累积到一定财富之后,他们会因为身份认同上的问题,用额外的方式寻求慰藉。 有些会当个慈善家,有些会雇佣落魄的写手代替写书,有些会不停的资助白塔中的学士,以求得在学术著作的第二署名权中站定席位,塞万诃德想不明白,威尔在靠精明的算计,捕获了底层大众的钱包之后,为什么要设下陷阱,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他设下的到底是什么陷进? 邓肯看到威尔已经让大半圈的骑士看到了禁忌文稿,于是加快了语速,缩短和塞万诃德没有必要的交谈,继续开始讲述威尔接下来的故事。 威尔在接近十年的重复吹拉弹奏之后,以文学素养丝毫不变为代价,总结出了畅听模板,他用木板做为模具,雕刻下了故事的原形,再在模板上面涂上饱满的墨水,最后使用风干后的动物毛皮盖上去,制作成印本,任何一个人想以歌唱粗鄙的故事来谋求财富的人都会从他那里购买模板。 在这一点上,威尔发挥了出色的商人技巧,他比谁都要知道,粗鄙的人远远比他粗鄙的故事还要多,只要照着他的模板背下故事,不懂音律,不懂排比,不懂悬念,就算是半路出家的吟游诗人都能得到半饱。 他的模板一直在流传着,文字与文字间的间隙由不同的诗人来填充。 这个是其中的一个模板: 这是一个孤儿(各位诗人可随意去上名字),他来自冰天雪地的(烈火炎炎的,丛山峻林的)____。(建议各位诗人加上古怪潇洒的地名) 他出生时,手里握着____之剑,头上戴着____,更惊人的发现是,他的____手上(左手或者右手),有着一根散发着金光的手指。 他____超群(各位作者可选有,厨艺,鲁特琴,光魔法,珠宝鉴赏,驾驭兽魂等),一出生,便有六道金光照向了他的____色的双眼。(观察酒馆的听众,把最富足者的瞳色填进去) 当他长大时,他已经成为了雄霸一方的主宰,那一天,天上一只巨龙翱翔,他想,我正好想吃巨龙的____(各位诗人可随意选择想吃的部位,若酒馆气氛正好,建议选择龙心,若酒馆气氛低迷,选择吃掉雄龙的其他地方,注意,要吃雄龙,要吃掉最突出雄龙气概的地方)。 于是用一把____(可选择武器有,天山之剑,火莲之枪,魂之斗铠,戒指中的灰衣老者),漫不经心____(此处高唱,强调战斗),瞄准了巨龙的____(此处一定注意前后的一致性,瞄准的部分需是雄龙将要被吃掉的部分)。 这非常不幸,他的力量太过强大,巨龙一击击溃,变成散落的肉雨,当肉膜降临在他面前,又被他体内的____(可填词项目有:超越神灵的神气,不经意的哈欠,鼻孔中吐出的浊气),燃烧殆尽,被当场火化成灰。 他挠了挠头,看着天上的灰尘,无可奈何的笑着,他说:“看来,今天的____肉(注意一致性),是吃不成了。” 于是,他跳下了____(强调:坐骑必须是人间从未出现的生物;参考项目:天空之马,命运之鹫,荼毒之蛇),垂直落地,即便他尽力使用飞翔魔法,但是他强大的力量仍然不可避免的在他双脚落地时,把高山踩成了盆地(此处不能删改,这般强大的力量会带来酒馆第一波喝彩,根据喝彩的时长决定停顿的时长,在得到的打赏能购买葡萄酒时再继续歌唱)。 他兴致全无,准备回家,推开门后,发现妻子已经不在,桌上是封信,他开始阅读,信的内容告诉他,妻子走了,就算回来,心也在远方。 (此处着重强调,主角的第二波高峰时刻不能以战斗出现,妻子死亡,未婚妻退婚,这两个选项最为恰当。) 他愤怒的双拳散发着____色(深海色,金色,黑色,褐色......此处随机应变,以打赏最多的客人的发色为准)的光芒,他怒拳高举,打破了苍天。 他面对着打破的苍天说:“我会花____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酒馆听众的平均年龄改变)成为东之红土的王,再花____年成为西之地海的王,再话____年成为天和地的王,拥有世界,拥有你!” (此处主角的誓言为第三个高峰,模板使用到位酒馆中会有大量的掌声,如果酒馆反应不激烈,需要在接下来的工作中锻炼嗓门,如果仍然没有强烈的反向,需要确认酒馆环境,不要去开设在靠近白塔,剧院,书屋......所有靠近有知识者的酒馆。) (至此,在第一杯葡萄酒完全下肚之前,主角必须经历的三个高峰模板已经结束,如果仍需接下来的故事模板,请到奇异之巅向我购买。) 塞万诃德眼珠子翻到了头顶,眼皮在飞快的眨,好多的费解像正在试图解开的毛线球,越解,反而结巴越多。 “阁下,我有几个问题,首先,这个故事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是吧?” “当然没有,这是他最初的模板,谁在最初时,不是清亮的。” “我甚至还有些想知道后续,到底他有没有成为世界的王,会不会他金色的手指存在着某种寓意,一拳能打破苍穹的他为什么被妻子抛弃,好多的不解都需要后续的创作,在这点上,他是成功的。” 邓肯端详了下受肉塔,“这个版本的后续,我回忆了下,可以在受肉塔说。” 塞万诃德热切的眼神从头盔中射出。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轰破天空之后,天城掉落了下来,他的肉碾压成沫,他的魂挤出了肉体,一个完整的灵魂附身到了天城的一个最不被重视的小孩身上,他用他一生的智慧和经验,让这个小孩崛起。一路出现的强敌,就像是排着队扛着‘我强大’,‘我更强大’,‘我最强大’,‘我是诸天之主’纸牌的蚂蚁,被主人挨个踩扁。” “哦。”塞万诃德对自己说,他的期待落了空,这个故事明明就比商人的账本还要无聊。 “另外一个问题,这样的模板,真的会有诗人购买?酒客真的会愿意买单?我完全可以想象,以后的故事,即便换了人讲,我只要听到了开头,过程和结尾我都能猜到。” “不会是诗人购买,诗人对他永远是不屑的,购买模板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平庸如威尔的人都能赚这么钱,我为什么不去试试的驱使下购买的。 “现在回答你另一个问题,酒客当然会买单,我可以告诉你,酒客相当喜欢听,威尔与酒馆的合作非常有讲究,只要酒客中有半个人认识半个字,他都不会进去。” “千篇一律,客人都听?” “当然听,不用动脑,用廉价的酒,让自己代入进廉价的故事,一天的疲惫就是这么消失的,主人又打了我是鞭子,你打,总有一天寄宿的灵魂会觉醒,那个时候我打死你,你的妻子、仆人,女儿都会爱上我,我问过,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塞万诃德还是不解的状态,难道?他在想,星落城除了骑士精神,在文学上,也贫瘠成了这副模仿看来不能在受肉塔待太久,进入圣都奥纽斯,向贤王马奥琉斯禀报此事迫在眉睫。 “费解?” “相当费解。” “塞万,你在酒馆,听吟游诗人的歌吗?” “听,我很爱听。” “最喜欢谁。” “白眼的奥德修。” 邓肯哈哈大笑,“奥德修,那位终生饥饿的艺术家?哈哈哈,塞万,你才是真正没走出自己圈子的人。” 第五十六章 塞万诃德:才华横溢的落魄诗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谈论到奥德修,两位骑士全然忘记自己身在受肉塔,并且正在进行进入圣杯骑士团的竞选,诗意盎然的谈论起了白眼的艺术家。 “他的诗足够让人咀嚼一生,而且最美妙的是,你每一个人生阶段去读他的诗,读同一首,你都能有不同的体验。” 邓肯赞同的点头被塞万诃德察觉,他知道了,邓肯对市场的理解与包容,并没有让他内心洁白的地方被玷污,果然,诗性即人性。 “最妙的是,”邓肯抬起手指在空中挥舞,好似饥饿者奥德修的文字幻化成了蝴蝶,在指间撒下自然的粉末,“你走到最后的阶段时在看他的诗,你会发现一种宿命感,怎么我的一生都没有跳出他的诗?怎么连我的反抗都在命运的意料之中?” “同时又有种奢侈感,”塞万诃德陶醉的样子,似乎刚从诸神的盛宴中返回,“你会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我在年少时,就读过了一生。” 邓肯自嘲的笑了起来,这个笑声是高个子的通病,压瘪粗糙,像喉咙处有一泡吐不出的老痰,“我虽然不算年轻了,塞万,而你也还没有到完全服老的年纪,怎么当我们两个人谈论起奥德修的时候,都把自己放在了暮年的角度。” “这就是奥德修的伟大,我猜测,他渡过了无数人的人生,也因此,他张口即出的悲悯,壮阔下的悲情都浑然天成。他的诗,能让任何一个读懂的人,突然的奔溃,即刻重组,瞬间的成长。” “不过”邓肯收起了想要继续探讨的兴致,他踱了踱脚,在圆台上吐了口浓痰,声音没有那么浑浊了,“不过我们还是停止谈论奥德修吧,在受肉塔里谈论肚子饥饿而灵魂饱满的艺术家,让我感觉和在厕所吃烤羊后腿一样不搭配。” 塞万诃德也总算知道了在这里谈论奥德修时,内心产生排斥感的原因,“那我们继续他的话题?他的作品你本来也在厕所读。” “对,在这里谈论他,在合适不过。” “高尚的邓肯阁下,他设下的陷阱是什么呢?” “是一个搭建了很久的陷阱,进行了十年。” 人的愚蠢什么时候能够开化? 破开愚昧的老茧,变成轻盈的蝶,这个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有人众人活在了愚昧之茧中,有人天生就带着智慧的翅膀,唯一能确定的是,每个人都有愚昧的阶段,愚昧者可能会变得睿智,但是每个时代,都存在愚者。 而威尔不求进步的粗糙文字碰巧抓住了每个愚昧者的口味。 经过了十年稳定不变,止步不前的文字功底,威尔有了大批的受众群体,只要智慧仍然在愚蠢中蛰伏,威尔就永远有源源不断的受众。 而他的故事模板也越来越纯熟,十年后的威尔已经有了十八个故事模板,其中有五个模板卖得最好。 在威尔最风光时,他雇佣了十八个才华横溢的落魄诗人,在他不想写作时,诗人们在模板上轮番换上不同的人名,地点,武器名字,威尔在酩酊大醉之后把速成的诗文直接拿到酒馆念诵,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听说有一次不惜重金买了假酒,酒标显示在第一纪元之前,实际是前年酿造,威尔一直说自己喝到了历史的厚度。 随着带动起来的,是对文字没有那么多追求的肤浅者,世间的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不论公平不公平,在诗歌这一点上,有才华的诗人有多落魄,速成拼凑的文字就有多畅听。 一时之间,糜烂的琴声,莫名其妙的愤怒,跨过相识的爱情,睚眦必报的愤怒,充斥了能见到的酒馆,酒馆从外围进攻,几乎有占领白塔的势头,这还导致过一个纷争,就是在划定一个界限,酒馆的诗歌到底算不算诗歌? 威尔差不多是一个图腾,他的信徒越来越多,传统诗歌的作者没有那么多旺盛的能力去和醉人对骂,高雅的读者也不愿意参与和饮客辩论,传统诗歌的作者败下阵来,承认威尔是个诗人,他们最后的抵抗是,承认威尔是酒馆诗人,离开酒馆,他是连耕种半日都做不到的农夫。 塞万诃德深知文学作品中一定需要伏笔和铺垫,他也承认高尚的邓肯一定有着不比自己少的阅读量,可是他还是有些怀疑,他认为邓肯患有一定程度的诗人病,这段威尔设下陷阱的故事,他铺垫了太久在聊天中都铺垫这么久! 因为答应了邓肯,不在打断,塞万诃德耐心的听了下去,然而内心的嘀咕是免不了的我真在怀疑,当你走到暮年,在书桌前书写骑士自传时,会不会因为要彻底讲透出生的必然性,把祖辈的故事写三千行,如果你在文字的铺垫和伏笔要埋设这么久的话,我敢保证,你的传记需要等到你的孙子来帮你完成,而你孙子的传记......想都不敢想,我建议你放弃富裕的笔墨,把自己想象成随时会被赶出马厩的流浪者,这样你一落笔,就是重点。 “我是不是讲了太多不是重点的东西?”邓肯正要继续讲下去时,突然惊讶的发问。 “不,当然没有,事无巨细有弊有利,当然,如果表述得到,会增加更多的戏剧冲突还有张力,用我的经验来说,我在看到某个横空出世的人物时,偶尔也会想想,是什么环境造就了今天的他,他经历过些什么,他的思考方式是怎么形成的,是什么事情导致了他会有这样的逻辑? “但是很少有作者意识到可以把眼睛换个方向,在主角之外的人身上花些时间。思考到了这点的作者,也很少有能力再去书写他的故事,这一直让我觉得遗憾,他们的眼睛就如死鱼眼睛一样,死死盯着主角不放,生怕漏写一个挖鼻孔的动作,让纸页填不上两千个文字。 “这样的文字写的越多,就会让读者越看越觉得主角失去了灵气,被他呆滞的死鱼眼盯死,要我说,能够在随时换上视角的同时,又不影响故事的整体性,这个转眼睛的方法最考验写作技术,也是最出色的作家才能完成的壮举。” 塞万诃德说完,做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在书中沉浸过一段时间的人大多数都细腻敏感,邓肯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想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为故事做了太久的铺垫,他决定长话短说,直接开讲结果,如果塞万诃德对另外的故事还有兴趣,在有时间的时候,与他同行一段路段,重新补充其中的空白。 邓肯的讲述在继续: 十年的愚昧之茧也终于有了开化的势头,越来越多的聪明人,加入了酒馆诗人的行列,他们摒弃了威尔的模板,开发了故事新的尝试,而威尔的受众也已经长大,他们对威尔的喜欢不是威尔本身,是在威尔的故事中找到曾经的时光,他们更注意曾经在听威尔的故事时,自己和身边人发生过什么事,而不在关注威尔在讲什么。 商人威尔敏锐的感到饭碗的摇摇欲坠,于是 “终于到我想听的了,于是?” “于是威尔花了一夜时间修改了故事模板。” “求新求变?” “不,把香艳的注解全部划掉,同时向美德官报告说 “尊敬的美德官,现在星落城充斥着俗不可耐的酒馆诗歌,请你整治,维持星落城的明亮。” 第五十七章 塞万诃德:你可能不只是骑士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举报自己的故事模板? 塞万诃德听完了这个故事,还是没有发现威尔做了什么不妥的事。 如果真的发现故事不符合美德观念,举报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没有看过他另外的故事?” “听完你告诉我的第一个模板,我甚至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故事。” “简言之。”邓肯轻皱着眉毛思索,像是在和自己抗争,最后没有恪守骑士信条的那一个自己妥协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就是他一直在变着花样的在让主角和无数过配角运动。” 不等塞万诃德顺着引导发问,邓肯直接用行为解释了是什么类型的运动,他猛吸了几口气,脸颊和喝醉了一样泛着酒红的颜色,可能此时没有酒,他只能用憋红脸颊的方式让自己鼓起勇气,至少这样,不佳的行为还可以怪罪于受肉塔的酒纵然这里没有酒。 邓肯躺在了地面上,一个手臂支撑住了圆台,另一只手抚摸着圆台看不见的头发,他抚过看不见的头发,弹了弹圆台上看不见的嘴唇,然后用一种吞噬的状态,轻吻了圆台。 “亲吻我。”邓肯对着圆台说。 圆台没有回答。 “赞美我,亲吻我,臣服我。”邓肯温柔的呼唤着圆台的回应。 圆台没有回应。 邓肯用另一种方式让圆台诚服。 他双手支撑住了地面,一上一下,不断上下,锻炼起了臂力还有腰腹的力量。 邓肯舒心的站起,运动之后总会让人酣畅淋漓。 “懂我意思了吗?” “我想这位骑士阁下用了最接近禁区的方式,让我知道什么是禁区。” “对的,除了第一个模板,讲述光魔法师的那个,其余的模板都大量的充斥这这样的桥段,尤其是那个模板,好像叫做《牧场主和他的十二个宠物》,如果说故事是衣服,我刚才的运动是衣服下的肉,他的作品往往都是扒开肉之后,才看到了衣服。” 塞万诃德暗赞这个奇妙的比喻。 “恕我直言,如果星落城真的都在传唱这样粗鄙的歌,那他的举报没有什么坏处,我感觉还有种这件事隐隐有一种壮士断腕的豪情。” “不,塞万,你没有仔细听我讲,在威尔向美德官举报之前,威尔就已经删减,并且重写了他最初的十八的模板,所以一时之间,在星落城的酒馆诗人除他的故事之外,无人幸免。” “怎么会无人幸免?”塞万诃德敲击了下头盔,“被封笔的应该是那些用他诗歌的酒馆诗人才对。” “河里有四百零三只螃蟹,其中第四百零四支有红色的壳,你是下河游泳,专门捕捉这一只,还是拿起网子一网打尽。” 塞万诃德打了个透悟的响指,邓肯的一席话不仅解决了他当前的迷雾,还让他知道了之前的迷惑,他终于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前段时间所有的骑士小说统统荡然无存的原因。 “所以,这位威尔,靠举报使用自己模板的酒馆诗人,获得了功勋?” “功勋?他直接从酒馆诗人脱胎换骨,成为了美德官。” “确实,这样的阴毒的手段,你就算用钉满了倒刺的鞭子去鞭打他都没有问题,可是那他怎么又成为了你的侍从?即便美德官的头衔小,权利也微乎其微......”塞万诃德想起自己和美德官短时间的相处,了解了一些东西,就算是这类最底层的官衔,强壮的肌肉也会忌惮。 在对话间,塞万诃德猛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冒昧的问一下,高尚的邓肯骑士,你可能不只是骑士吧?” 邓肯高挑着眉,没有做直接的回复,“你可能是想知道,为什么一位美德官会对我的命令,百依百顺。” 塞万诃德默认。 没有给塞万诃德的沉默余留太长的时间,邓肯终止了关于威尔的谈话,“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而且是没有完成的故事,你看看他,跪在所有轻蔑着他的骑士前,你不要以为你臣服于骑士阶层,他只是在向规则下跪,而不是向执行规则的人下跪,凭他的智慧还有无所不用其极的毒辣之心,我都还不知道我的结局。” 邓肯做了一个拭目以待的表情,对着台下的威尔大吼:“跪完没有?” “没有!”烟斗骑士代替了威尔说话。 烟斗骑士从入场开始,身上就被烟雾缭绕,如果不注意他嘴中不断一吞一吐的动作,任何人都会误以为这是灰雾之中的诡秘老头。 又一口烟雾喷到了威尔的文稿上,“烟雾这么大,我怎么看完?该死,我真想看完,我多么期待烟雾能尽快的消散,让你的膝盖减轻点苦楚。” 烟斗骑士用手撩拨了些烟雾,文稿上的内容终于看清楚了些,他惊异的在吼,“这些文字成禁词了?哦,对的,在酒馆思想大清扫之前,这些东西确实很受欢迎,让我仔细看看。” 观察一个人是不是言不由衷最好的方式就是留心去看他的行为,烟斗骑士明显是在高尚的虚假着。 在“让我仔细看看”这句暖人心窝的话结束后,烟斗骑士用被熏得蜡黄的手重新在烟斗中填满了烟草,在不紧不慢的装烟草的环节,他装出了道歉和惭愧的神色,他在说:“我是最后一个了,你很快就会解除你的苦楚,很抱歉,如果不是受肉塔的禁言机制,我完全可以让我临桌的骑士告诉我有哪些词语不能放上灰雾。好了,好了,我装好烟草了,你看满满的一斗,我发誓,这一斗足够我看完整页都不用填上新的烟草,你看,你看,你看啊!” 烟斗骑士炫耀起他的烟斗,从烟斗的材质是橡木,到烟斗的做工,最后讲解起了烟草是来自于哪里,亢长的炫耀结束后,他对威尔说,“你说这是不是满满的一斗?年轻人,最满的一斗不是高高垒起,而是怎么摇晃都不会洒落的克制,骑士的风范应该显示在任何地方,好了,让我来看看余下的文字。” 烟斗骑士的手臂如同风车般快速的挥动着烟雾,这让塞万诃德涌起了战斗的冲动神灵在上!骑士之光在上!长矛在上!巨盾在上!我看见了什么!我看到了故事的原形!那位伟大的骑士战胜的风车巨人可能就是这样的人物! 烟雾淡了下去,烟斗骑士眯着眼睛,在说:“快了,快了,年轻人,快告诉你的膝盖,痛苦快要结束了,我已经看到了第三行......第四行......第五......” 烟斗骑士看到了一半,恶狠狠的吸了口烟草,恶狠狠的烟雾又蒙了威尔一脸。 “该死,”烟斗骑士骂道,“我忘记前面写了些什么。年轻人抱歉啊,我还得从看一次。告诉你的膝盖,忘记以前的疼痛,我们从头来。” 第五十八章 塞万诃德:不理解人类的仁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烟斗骑士反反复复的折磨结束后,威尔的膝盖总算得到了缓解,他坐在了地上,不断的揉着膝盖,喘着粗气。 “感谢威尔的慷慨。”邓肯在高台的富有感情的说,“我想各位目前都看完了人理之卷,里面的文字,不得在任何一个场合书写,无论是在受肉塔之内,还是在远在天边的地方都要避免,要知道美德的光芒无所不在。 “即便你是医生团的骑士,也不能在你的医学著作中书写任何一个关于器官的解剖,最好也不要书写器官在病变之后的模样,现在美德的标准越来越严格了,美德无限的在向贤王兰德时期的标准迈进。” “对吧?威尔。”塞万诃德对着圆台下的威尔说话。 “是的,大人。”威尔没有对塞万诃德表示行为上的尊敬,他不断的揉着膝盖,背对着塞万诃德说话,“但是因为美德官的存在,不堪的作品确实在肉眼可见的减少。” 威尔站了起来,他的脸长得像掉了下巴的马,眼睛里面有一种天生的蔑视,“我相信的是,如果星落城大范围的使用我的十八个故事模板,美德就会重临星落城,当我的模板晋级成演员手中的台本,美德之光会照亮圣都奥纽斯。” 威尔越说越激动,两只暴食兽占据了他的双眼。 塞万诃德看见了威尔的形态,他猜到了,威尔体内的暴食兽已经进化到了魔兽的最高阶位,而且一定具有的人性和人格。 有人格的暴食兽和其他的魔兽有一个最显著的区别,它们想要吞噬的不在是食物和金钱,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最喜欢吞噬的,是人类为了这个结晶所付出的挣扎。 就从他将酒馆诗人的故事统统关进禁闭,可以得到初步的判断,他体内的暴食兽在用人类的方式思考,他的食物不是作品本身,是创作者因为失去而产生的痛苦。 不能让这种东西生存太久。塞万诃德在背后捏紧了拳头。如果诗人们的痛苦已经不能满足他无尽的腹,他极有可能在人间创造更多的痛苦。 具有人格的魔兽,塞万诃德在思索着对付他的方式,一味的冲锋和武斗,那只是莽夫,骑士应该有更多面的思考,我要在观察他一些时候,找到弱点。 塞万诃德的眼睛上下左右的在翻动,希望看到封印着龙魂的符文头盔闪烁起暗金色的流光,只要有一丝龙魂力量的注入,他就敢以凡人之躯对对抗暴食兽,他观测了头盔很久,直到眼睛因为泛酸而流泪都舍不得眨眼,最后他的答案是一声“该死。” 他的头盔还是死气沉沉。 圆台下威尔的癫狂起来,不断翻弄的厚嘴唇慢慢的被密集的圆泡泡堆满。 “我还会!”威尔发狂的说,每一次开口,粘稠的口水就稳稳的贴在锁骨前,“为了弘扬我的美德,我还会把故事模板卖给每个木偶戏的剧场老板,他们每一次表演我的故事给小孩看,我就要从中收费,我还会向每一个上演了我故事的舞台收费,向每一个在睡前念诵我故事的家庭收费,我” 威尔说不出话了,他喷出了口水和一声野兽一样的嚎叫。 威尔的人格正在魔兽化,塞万诃德在圆台上冷峻的观察,而他体内的暴食兽正在急速的人格化,当这两者达到平衡,威尔会成为彻彻底底的人皮怪物。 塞万诃德把骨节捏得咯咯发响,在最束手无措的状况下,骑士能够选择的只有莽撞我不能让他离开受肉塔。塞万诃德下定决心。 书斋里的幻想骑士,一切星辰的统御,塞万诃德,他把这个誓言变化成了直指心脏的毒针,只要做出任何背离誓言的行为,或者当自己在寻找誓言的漏洞,去思考逃避誓言的方法,为自己不去面对暴食兽的行为找到退路,他都会当场毙命。 受肉塔外的的梅菲斯特,塞万诃德在心里呼唤着,我很有可能会有如下的结局,我向暴食兽奋力一跃,龙魂在此时和我共鸣,我不用挥拳,巨龙的金光就让暴食兽变成灰烟。 或者是另一个讽刺的结局,我会被高大个的人形暴食兽抱住,被他的力量压制,我会像小狗一样在他怀中不得动弹。 威尔会啃咬我,吃下我的血肉,还有我的哀嚎,他的胃袋会被我的肉填满,他的心灵会被我的痛苦填满。 可能我,塞万诃德的故事在此终了,但是我的灵魂会成为威尔的主导思想,约束他的行为,梅菲斯特,我向你保证,只要我的灵魂存在于他的体魄中,他绝对不会收割你的痛苦,绝对。 塞万诃德在圆台上退了两步,准备以搏命的姿态触发最好的结局,龙魂,你最好在这个时候展示下你的仁慈。 “就算你不理解人类的仁慈!” 书斋骑士心里的思潮变成了不受控制的怒吼,他已经跑了起来,准备向嘴里不断重复着“收费,收费,收!费!”的威尔跳去。 你有两个胃,你吃痛苦的同时,还在对金钱永远不满足;同时你也有两个战斗方式,在以人类的思考战斗时,你有可能不缺少魔兽的蛮力,但是我还是会向你发动攻击,就算龙魂依旧沉睡,我要告诉你,我身上背负的,也不只是我自身的一个灵魂,在屠龙纪元战胜巨龙的英灵永远与我同在! 塞万诃德在即将跳出去的刹那,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结局,不由自主的为自己做了充足的自我暗示龙魂不会对我置之不理,古斯塔夫的英灵不会不帮助我。 “有点难办啊。”邓肯挠着耳朵说,“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发疯了?” 塞万诃德勇敢吗?不用怀疑,他是勇敢的。 但是如果换一个提问的角度,塞万诃德勇敢到愿意随时赴死吗? 不用怀疑,不是。 就像在跑向悬崖,准备进行一个必然坠落的奋力一跃的时候,奔跑者看见旁边有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桥一样,他会骤停脚步,走到破桥旁边,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在破桥上胆战心惊,让人以为刚才的奔跑者,和现在的过桥人是两个人。 塞万诃德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的奔跑改变了模式,他奔跑了三步,疾走了三步,慢走了三步,在圆台边缘停下,刷一下,风过稻草人一样的转身,他面向着邓肯问:“高尚的邓肯,你经常看见威尔这个状态?你有制伏的方法?抱歉我听到你的自言自语,所以威尔他现在是发疯,所以说是在呓语?不是被暴食兽” 声音变成了萦绕在耳边的蚊子,他在暗许声音不要飘的太远。 我没有做错,塞万诃德在自我安慰,当骑士在知道存在另外一种胜利的方式时,为什么还要进行必然失败的进攻? 第五十九章 塞万诃德:人畜无害的样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听到邓肯以一种司空见惯的态度,漫不经心的说着威尔此刻的状态,他觉得获救了。 “阁下,你的意思是威尔这样是无害的?或者说对你而言是无害的?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有办法制伏他?”塞万诃德语速极快的问。 邓肯眼睛很痒,用力的眨了眨眼,这并不能缓解眼痒的趋势,他的手在眼角揉出了泪。 “高尚的邓肯骑士……”塞万诃德看见邓肯在流泪,心里大叫着不妙。 很有可能,塞万诃德在思考着邓肯曾经制伏威尔的方法,邓肯的方式很有可能非常极端,非常血腥,所以才会让邓肯每每想起都会垂泪。 浪漫的书斋骑士又展开了猜想,听邓肯的交谈,他极有可能是某个大公的私生子,他不用参加繁琐的神学考试,不用强行去遵守毁灭天性的贵族礼仪,更不用把最有活力的脑袋拿去背诵圣都戒律,他一定是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才开始行侠仗义。 那他是怎么制伏威尔的呢?这种正在人格化的魔兽只有一种驯服的方式在他发狂时,用占满了人血的面包填满他的胃! 只有这样富裕的大公私生子,才有足够的金钱圈养足够的仆人,才有足够的血和面包去填饱魔兽的胃。 邓肯的哭泣一定是想起了这件事情: 威尔一次比一次严重的发狂,让他的仆人一定遭受了非人的遭遇,很有可能,高尚的邓肯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魔兽。 “你一次性问了我好几个问题啊”邓肯的眼睛被揉得和恋爱中的兔子一样红,“按照我与人谈话的经验,往往最后一个问题才是提问者最想知道答案的。嗯我想想...... “我没有制伏疯子的办法,我一直纵容他把疯发完。” 邓肯说完掏出了手帕,擦拭眼角的泪。 温柔刽子手的眼泪塞万诃德基于自己的判断对邓肯做出了评价,你如此锦衣玉食,身体造血的能力远远大于仆人,更何况,以你的人脉,去医生骑士团找病人的血也完全没有问题。 “纵容。”塞万诃德强调了这个字眼,“那请问这位阁下,他发疯时有过激的举动吗?” “过激?” “我是指伤害人。”塞万诃德做了个决定,只要邓肯的回复是肯定的,他就会冲下圆台,和暴食兽战斗,如果能活下来,会把邓肯一起解决。 “当然。”邓肯眼角的瘙痒漫延到了耳朵,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取出一个小小的银勺,如同饿汉在烫里找肉一样的猛掏。 塞万诃德即将冲到台沿。 “如果你认为耳朵难受是一种伤害的话。”邓肯费解的看着塞万诃德他怎么来来回回的总在这里冲刺啊? 塞万诃德在台沿急停,双手不断的轮圆,在维持着平衡。 “高尚的邓肯啊啊啊啊啊你是说啊啊啊啊啊他发狂时,只是声音大而已?” “啊”塞万诃德重摔在了台下。 威尔在他身后飙着口水,发着疯,人畜无害的样子甚是可爱。 塞万诃德不由得在想,为什么对于要站在台上的执念这么大?明明这完全就没有必要。 “要上来吗?”邓肯在圆台上拔出了剑,把剑柄留给了塞万诃德。 “我想不用。” “我想,我不用在进行写作,就能赚钱,啊啊啊啊啊。”这是正在发狂的威尔。 “我只用购买三个又聋又哑的写手在我的模板上填充文字就好了。” “我的角色,除了酒馆和戏台会上演,我还要把他们雕刻成玩偶,成为小孩的玩具,掏光他们的钱包。” “啊啊啊啊啊每一个木偶都收钱,还要榨干角色的价值,让它们在小台子上上演木偶剧,小孩子的钱我也要榨干尽。”威尔越说越激动,口水流淌了一身。 你居然通篇没有说一个吃人的话,你真是善良的暴食兽。 塞万诃德觉得这头暴食兽对人类的伤害如果仅仅是耳朵,那就真的没有必要进行歼灭,与之相比,小孩子被长辈强行扭曲的,富有情感的诗歌朗诵才是对耳朵最大的灾难。 书斋骑士回到了座位上,久违的拿起了笔,开始了写作。 在威尔的咆哮声减弱之后,骑士们又开始对原本文稿的自查。 邓肯在圆台上孤独的站着,显得有些苍狼离群的尴尬。 “我说”邓肯挥动了手中的文稿,“各位骑士?” “各位骑士!”邓肯的故作愤怒的声音总算引起了足够多的注意。 “在有规则可寻的时候,我们没有必要用前途去试探红线,不是吗?就好比你的同伴恰好有一张去罗德城的地图,你却要一味的探索自己的道路。很有冲劲,很热血上头,但是,同样很愚蠢,不是吗?” 骑士写作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当时写意渐浓没有停笔的骑士听到邓肯的话后都大感震惊,对笔力的怀疑促使他们在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笔声。 “人理卷,我的侍从威尔已经给你们看过。记住,这在受肉塔中绝对不能提及。你们可以用最极端的方法促使自己不去靠近这个禁区,比如无论你们有多么喜爱小孩,在写作时,也要不断的自我暗示说,我是圣人,我是圣人,我是最伟大的圣人,人类只能凭空出现,不是来自父母,我的父母也是凭空出现。 “意识形态卷,这位勇敢的骑士,塞万,用他勇敢的心为我们梳理了一遍。接下来是” “接下来的内容都可以书写。”塞万诃德拍下了笔,站上了木椅,跳上了木桌,他还是没有站稳,双手划着圆。 一圈人看着这个闹剧,只有触手骑士抱住了塞万诃德的双腿。 “没事了?”触手骑士问。 “没事了,谢谢。” 塞万诃德重重的踏了两下木桌,这象征着他刚才跳上木桌时并没有重心不稳,刚才的狼狈不算数,这次才是正式的跳上去,“接下来的内容都可以写,各位,除了人理卷在受肉塔中一点点墨水都不能点上之外,其他的词汇都可以写,请各位放心大胆的书写,充分使用你们的写作才华,我可以发誓,我不是故意误导你们,欺骗你们,以达到只有我合格的目的,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一张纸在塞万诃德手中高高的举起,上面写满了关于意识形态卷中明确指出需要规避的文字。 “我可以发誓,我敢将这张纸投入灰雾,我还敢发誓,主考官绝对不会判我不及格,我们追逐表象的时候忘了真理,我要告诉你们,我们真正不能写的,是和这些词汇沾边的故事,而不是词汇本身。” 第六十章 塞万诃德:遭受鹰刑的脊骨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懂我的意思了吗?”塞万诃德表达了他对受肉塔文字规则的理解后,看了看一半呆滞,一半恍然的骑士们又问一次,“需不需要我进一步解释?” 高台上的邓肯叉着双手点着头,看来是得到了十二分的明悟,并且不为塞万诃德直接点破他对受肉塔规则的误解而气恼。 “看来,我需要具体展开来说说。 “你可以在文中出现轻薄的衣服,但是你绝对不要去描写是谁穿着这件轻薄的衣服,以及透过这件轻薄的衣服后,读者看到了什么,这个绝对不能有。 “同样的,贪婪这个词语可以出现,但是你绝对不能写谁在贪婪,谁为了什么而贪婪,这个谁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婪之心到底做了什么,这些都不能写,这样的东西很容易引起误会,会有多心的人以为你在说某位美德官,会认为你写下的故事都是真的,那个时候,不只是你的故事会被封禁,你的人也在地牢,懂了吧?当你的思想,你的呕心沥血会被判定成暗示或者隐射,极有可能被添加上莫须有的罪名,你的每一个换行都是罪行。 “道德观念可以存在,我是指这几个单词可以,没有恪守道德观念也可以,我同样是指这几个词,但是你千万不能延伸恪守的道德观念促使这个人物做了什么事,他是不是故意说了不真实的话语,是不是有了不止一个爱人,是不是一个谄上欺下的小狗,这些,我们在平时作为笑谈的东西统统不要写,这会让人有更深的思考,要知道,我们是星落城的子民,在美德官最多的星落城,在把美德视为和生命等重的星落城,我们的作品是牢牢的打印上城市的标签,如果我们的骑士文集传播得够远,会有很多的人在想,难道星落城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不行!星落城绝对不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也在一个可控的范围,懂了没有,各位骑士,接下来追逐美德之光的高尚骑士邓肯还会念诵他的文稿,我们要做的是在一条条阻碍和荆棘中通行,而不是规避最表面的文字书写。” 塞万诃德从桌子上跳下来,精彩的落地,没有一丝摇晃完美!塞万诃德为自己呐喊。 “好了,各位,这才是受肉塔文字考试最核心的规则,让我们继续带着思想的镣铐让思想汪洋四溢,我必须提醒你们,这不是约束,这是最能激发创作能力的限制,就好比你眼前一路平坦,你只是跨步走过去,还会迷惘,迷失,迷路。 “但是当你前面是敌方的千军万马,你有一万种方法走过去,你可以两军对垒,你可以挑拨离间,你可以夜间奇袭,越苛刻的环境,越能彰显骑士的伟大,文字也是这样,就算主考官说,主题是美丽的女人,限制条件是不能写女人,我也能创造出一个苦修半生,灵魂里还有个苦修了三个轮回的哀凄修士为了她动了凡心。开始吧,伟大的骑士们,让我们一起奋笔疾书,在呜咽和霜狼之时交出答卷。最后要提醒你们的是” 塞万诃德铺平了考卷,他看见截成两半的羊皮卷时最初的心思还是没有改变我得抓紧时间,写两份文章。 我要提醒你们什么?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 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如果没有我,你们的创作和明明拿着地图,却偏偏要闭着眼睛找路一样莽撞,我要说的就是这一点: 你们在受肉塔接受我的智慧,甚至比我本人还要幸运。 骑士们开始了写作,如果真的有诗人向骑士发起了不容拒绝的决斗,他们这个群体用一把长枪就可以把贯穿三个诗人,而如今,写作成为了成为骑士的必须条件至少在圣杯骑士团是这样,思想上的驯化比战斗更容易让他们妥协。 塞万诃德在写累时看了看受肉塔的景观真是个巨大的反差,那么壮硕的身躯和粗大的指节,居然真的在用比袖刀还要纤细的鹅毛笔在羊皮卷上战斗。 塞万诃德突发奇想的想组建一支这样的书斋骑士团,因为书斋中存在着一个只有塞万诃德知道的秘闻: 在一万个世界的纸页深处,会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动着文字中墨色的思潮。 这些思想,它们不易捕捉,不能察觉,当它们成为了混沌,除了把它们理解成呓语,根本无法解读。 终于,不被时光埋没的思想会由无数个曲径盘折的笔管连接,笔管的上方,是汹涌的思维风暴在惊涛咆哮,笔管的另一头,是经过过滤后一滴一滴滴落的金色思想。 如果有一个人间的贤者尝到过一滴,他的言语会成为万世的准则。 如果腐朽的断剑被这一滴触碰,剑身上会刻上暗金流动的文字,空气中从此会有一万种声音以及第一万零一种细若游丝的呼唤。 它会让圣子听到,圣子会在湖中、岩石或者遭受鹰刑的脊骨中找到这把剑。 如果这把剑上暗金色文字讲述着历史,持剑者就能回到过去,如果讲述着明天,持剑者就能看到未来。 这仅仅是一滴的效果。 真正在享用着这无尽的暗金色思想之露的生物,还在沉睡。 在汹涌的意识洪流之下,在冥想时都不能看到看到意识流的更深处,有一个安静到死亡都已经死亡的地方,沉睡着一只白描的巨龙。 它的全身由黑灰的线条勾勒,在巨大中隐隐的无形,它仍在沉睡,看起来永远不会醒来,但实际是,它醒来过五次。 当思想之露点上了它的身躯,它身上的颜色就明显一点,当全身成形,它便在人类的思想中飞翔,它控制人类的言语,它的言语就是人类的思想。 可以这么说,暗金龙的思想会成为人类社会的前言。 如果它在思想中囤积着杀戮,当它开言杀戮,于是人类便开始了杀戮。 当它安静下来,颜色褪去,变成用蜡在纸上画画那样若隐若现,它会忘记曾经在意识的天空中卷起的血水,人类也因此平息,变得和平而和蔼,误以为自己是靠着美德和儒雅才得以在上一次相互杀害的灾难中劫后余生,甚至还会教育下一代,循循善诱的告诉他们,美德和儒雅才是人类生存的根基,实则根本就忘记了,历史上的上一次灾难,自己就是元凶。 而为王者,最容易操控群体的意识,他们的意识就会决定唤醒的暗金之龙的性格,可以这么说,王和这条暗金之龙,是同一个生物的两种表现形态。 这可能是古斯塔夫在历任贤王间传递的贤王之书中都没有的记载,他们都不知道世界由盛转衰的原因是因为这只在无形中存在,在有形中影响世界的巨龙。 而这条由盛衰之间的周期,到底是漫长,还是短暂,极有可能只有一个原因。 塞万诃德看着疾书着的骑士越想越激动,是我们骑士的美德在源源不断的中和民众思想的毒素,正因如此,它醒来的时间才会逐渐推迟。 我要向贤王请命,塞万诃德开始想象起离开受肉塔,见到贤王之后的场景,我要他为我修建用象牙做的塔,里面放满书斋骑士,用他们的思想,去影响暗金之龙。 第六十一章 塞万诃德:具有捷才和狡黠的特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对于书斋骑士团的组建还刚刚停留在招募的阶段,圆台上柱形的呜咽声打断了塞万诃德的计划。 在没有任何齿轮的帮助下,两根灰蒙蒙的圆柱出现在了受肉塔的穹顶。 婴孩断断续续的啼哭,每间隔六十下,粗大,但在比较之下显得细小的柱子就轻微的挪动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嚎叫着的霜狼之柱。 嚎叫着的柱子移动得更快,它们共用着同一个轴心,在同样的移走当中,霜狼慢慢靠近了婴儿。 婴之时柱随着霜狼时柱的靠近越叫越大声,越来越焦急,叫声让塞万诃德心痛,而霜狼时柱在靠近它时,哭声反而衰微起来。 当两个时柱重合,圆台虽然上没有升起明月,然而这个不影响狼群对月的嗥叫。 时间很快,主考官在规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了。 狗叫在大肠楼梯再一次响起,黑狗用脑袋和前肢体支撑着楼梯口,灰狗抱住了它的前身,做了三次不雅观的动作之后滑到了黑狗后腿处抱紧,最后下来的的白狗,它分别在两只狗身上都做了三次不雅观的动作后才滑到灰狗身下,抱紧了它的腰。 侏儒慢慢悠悠,用大腿上更肥大的两坨肉故意贴住了三只狗的脸之后,还抓住了白狗的腿荡悠了一会儿才跳上了圆台。 “嗯”侏儒和蔼的眼神露出了思考的神色,“看来有比塞万还要心急的骑士诞生了。” 邓肯抱歉的一笑。没错,在你看来,我心急到都跳上了圆台。 邓肯恰到好处的露出的那八颗牙齿被塞万诃德捕捉,他猜测,这么整齐洁白的社交牙,一定是从十岁起就开始用柔韧性极好的木作为矫正木器整理过,毫无疑问,在邓肯的诸多优点中还有一条必须补充在克己中张扬引人舒适的个性。 “各位骑士,我知道自查工作一直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同时我也知道这个事情的工作量巨大,但是我们事先已经定好了时间,当对月嚎叫的霜狼吃掉了呜咽着的婴儿,我们就将继续开始我们的审阅。” 侏儒的和蔼更进一步的放大,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就像突如其来的盛情。 “那我们开始吧?我们重新开始吧?” 看见侏儒的笑容,塞万诃德感觉一把弯刀已经割断了自己的臭肠,这哪里是笑,这是暗杀者礼貌的问候,他的笑不是在向你问好,是在确认你是不是他要杀的人。 “从谁开始?”侏儒看了看圆台下的骑士,凌厉的眼神下是亲近的笑容,和屠猪匠挑选着最肥壮的猪时想象着赚一袋子钱的表情一模一样。 “从你开始?可以吗?心急的骑士?” 塞万诃德被死死盯住,他感觉自己活在逃不了的噩梦中。 “从我开始吧。”高尚的邓肯用高声阻碍的侏儒对塞万诃德的直视。 “我当然乐意接受你的答卷,不过”侏儒看着高个儿骑士的文章说,“你能下去吗?来自风车国的骑士,邓肯。” 邓肯跳了下来,足够大的体量扬起了满地的鹅毛笔,使他看起来像刚收敛了翅膀天使。 侏儒的大拇指黏满了口水,翻了翻邓肯交出的厚厚一摞羊皮卷,又把每页正面和背面都看了个遍,“合格。”侏儒悦耳的声音在说。 合格? 你的灰雾呢?你逆走的四步呢?那只悬空在天上,刀口锋利的胖头蟹呢? 塞万诃德连环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所有的骑士们,现在的规则变了,你们都听了我在离开前所说的注意事项,我必须这么认为留下的骑士都具有如下的文字美德,追求讲述,不追求说理,追求爽快,不追求深刻,追求速成,不追求十年打剑,那么,我如何去判断你们有这些特点呢?很简单,骑士在极短暂的写作时间中只要能够做到凑满四千行,就是合格,像邓肯,不仅是合格,简直就是文字界的白银天神,我不要精雕细琢,我要凑满,即便你在五贤王纪事中有六百行关于鱼刺的诗歌都行。 “所有未满四千行的骑士,你们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你们可以离开,但是我要说的是,请你们不要放弃初心,即便你只能写两千行,我也可能有时间看你的文字,曾经有一位骑士,他累积的诗歌直到六十万行,我才去过目,各位请坚持,如果你们还没有一次性写完四千行诗歌的能力,请保证每天都在锻炼文字技巧,一旦中间有一天没有锻炼,一切希望都会成为灰烟,我也不会花精力去看没有接受到足够锻炼的骑士文章。” 如果一个笑容能包含所有的欺骗和陷阱,那就是侏儒的笑容了。 “那我开始了,可以吗?”侏儒没有等待,已经用塞万诃德怎么也理解不了的跨步来到了一方台沿上。 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灰雾又弥漫起来。 邓肯的故事快要上演。就在侏儒的第四步结束之后。 第四 侏儒踩到了矮个子侍从从腔道中泄出的污秽,狠狠的摔了一跤,撕毁了邓肯的答卷。 邓肯面不改色,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他的侍从威尔也稍稍从疯狂的状态苏醒过来,用一种颇有官威的眼神和侏儒对峙着。 “嗯”侏儒端庄的神情中掩饰不住尴尬,可以这么说,只要是侏儒,这个群体的一切行为,除了滑稽本身,都是滑稽的。 塞万诃德想对这一出闹剧发笑,强大的道德感又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于是一张肚皮,在衣服下不断的起伏着。 “嗯嗯嗯”侏儒还在思索的词汇,“有了!” 侏儒者,大多数都具有捷才和狡黠的特点,能成为骑士的侏儒在这两点上更胜一筹。 主考官原地转了四圈,一抹细长的灰雾从圆台上蜿蜒的升起,一圈圈的在无形的横柱上环绕,由细到宽,又到细。 “面包被掰成两半,不会让所有者因此饥饿。”灰雾组成的面包应声变成两截,“还会让另一个更需要的人活更长的时间。” “牛排被切成小块,完全不影响它的美味”灰雾变成了鲜活的牛排,它被一块一块的分割,“反而更易入口咀嚼,让拥有者去品尝它的滋味。尤其是我,我的嘴更塞不下大块的肉。” 侏儒的自嘲没有多少效果,包括邓肯在内,都有了不满对于这张考卷,你看不看?你怎么看? “威尔!”邓肯叫了一声完全恢复过来的侍从。 “哼。”威尔轻蔑的走到了邓肯身旁。 “他看起来是不敢在圆台上逆走了。” “哼。” “威尔!变成拖布!” “哼。” 最大的抗阻是最谄媚的服从,威尔后脑着地,哐当一声倒了下来。 经过询问并得到允许后,高大的高尚骑士邓肯扛着威尔再次走上了圆台,他按住威尔的肚子,真的把威尔当做了拖布,清扫了圆台上的污秽。 威尔被踢下了圆台,邓肯也跳了下去。 侏儒看见圆台重回干净,感谢的对两人点了点头,重新逆走了四步,灰雾再临。 邓肯的文字脱离了羊皮卷,悬浮在了灰雾上,一双灰雾之手把文字一拍即散,文字变成了墨色的线条进入了两块分割了的灰雾中。 胖头蟹再一次升上,谨慎的眼睛打量着台下。 因为邓肯的羊皮卷被一分为二,灰雾中也出现了两个画面。 一边,是一个落魄又残酷,头发油腻肮脏如马粪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空旷的鄙夷着一切。 另一边,是一个在任何一个遗迹中都找不到的战场。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那个男人用万念俱灰的声音在说。 第六十二章 羊皮卷:邓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邓肯的羊皮卷放上了灰雾,故事中的人开始了没有对象的倾诉。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我想无论你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青春或者衰老,富有还是贫穷,花心或者专情,急躁或者耐性,当你听到这个问题,当你在平静的生活中各自挣扎时,听到我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人问你这个问题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你都会躲避,会离开,会充耳不闻,会对我瞪起恶狠狠的白眼。 你当然会这样,你为什么不这样呢? 就包括我,当我站在你面前,向内向的你,开朗的你,阴险的你,正直的你,自私的你,向一万个你提出这个问题时,我都在思考,为什么,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故事? 明明我是这么无关紧要。 无论对你,还是对我。 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可我就是想在灯火和马车中,抓住一个个你; 在酒馆和烟巷中,撞见一个个你; 在磨坊和林场陪伴着一个个你...... 当你疲惫的坐下,抽完了烟斗,喝完了酒,用不同的情绪重复完了又一次对生活的抱怨后,我会给你一包覆罂草的粉末,我希望着,这个时候的你能对我放松警惕,因为我只是想对你谈谈我的故事。 你把覆罂草粉末扑在了鼻孔,你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第一个声音很大,导致身躯都缩在了一起,那一瞬间的可爱,让我误以为你是天地的胎儿。 你的第二喷嚏声音也很大,但是不如第一次,在第二个喷嚏时,你咳出了痰,痰悬挂在你嘴唇,像一颗清晨的露珠。 你使用了我的覆罂草,我通过你的瞳孔,知道你在放松,你在放下对生活的戒备时,我希望你也放下了对我的戒备,我靠近了你。 我希望你也能靠近我,我要在你耳边低语,但是在低语之前,我要得到你的许可,我还要重复一次,也许你很厌烦,但是我觉得礼貌在任何时候都不显得多余。 你靠近些,对,就是这样,不要太近,我担心我口中的浊气会吹散你耳朵中岁月组成的沙雕,好了,这是一个对于你,对于我都很舒适的距离。 我再一次轻轻的问起: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你使用了覆罂草,你得到了彻底的放松,你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你憨痴憨痴的笑着,你的口水悬哒哒的流,让我误以为看到了人形石雕中流下的清泉。 这样,我可不可以自作主张? 在你耳边轻喃我的故事? 你不做声? 那我便认为你同意了。 你在摆手? 我觉得你在摆手。 我在你的眼神中看见过转瞬即逝的清醒,我万分确定,你的摆手是对我的请求的拒绝。 这可怎么办。 我呆呆的看着天空,这个天空很美。 太阳在盐水面投下投影,成为了水中的太阳,云朵投在水面,成为了能踩踏的云,当我注意着在水面中游玩的鱼儿太久,而偶然望向天空时,鱼儿的残影还停留在眼中,投影到了天空,我看见鱼儿在太阳边游玩。 我开始咒骂自己,为什么要给你覆罂草,明明这个有趣的景色你可以和我一起观赏。 我又在为你祈祷,你一定看见了比我所见的,更绚烂十倍的景色,所以才不让我打扰,我怎么忍心打扰。 说实话,我感觉我讲不出什么故事。 如果要说实话中的实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在汲汲营营的问你时,我心中根本就不知道要给你讲什么故事,我脑袋空空,我心灵空空,我应该是更享受“讲故事”这个行为,而不是要真正的告诉你些什么。 我听说好多作家都是这样,当他们艰难的提起如龙枪一样的鹅毛笔时,在他们阻塞的思路还没有染上墨水的颜色时,他们只知道一个事情,也只有一个执念我要完成这个故事。 他们心中有的,只有“故事”这么一个巨大的框架,当墨水以规则的,以人类更够解读的符号成列到了羊皮卷上时,由他们的词汇量,以及用词习惯拼凑的故事大多数时候不是他们创造的,他们如同裁缝,为顾客装饰了新的衣服,而故事中的人物,只是换了一个讲述主角的人,在自发的行动。 所以我有些期待和焦渴,我在想,我能告诉你什么? 我觉得我在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时候,同时也让我更加了解自己了。 我会恍然大悟,没错,我经历了这些,没错,不该忘的我都没忘。 你的神色渐渐清晰,我想可能是因为生活的不断捶打,让你的心理壁垒越来越坚固,你的眼睛越来越谨慎,你的行为越来越让我心寒。 你在握怀中的钱包,你在试探有没有钱减少,你在寻找周围是否有防身的工具,你还在试探的伸手,想从我这偷走更多的覆罂草。 我想在最后挣扎一下,我有些失望,我每一次都向一万个你发出了邀请,我每一次都没有成功,我都忘记了这是第几次。 非常抱歉。 我站起来,郑重的向你鞠躬,我看到你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非常抱歉,我又为我的举动表示了忏悔。 非常抱歉,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闯入你的生活。 如果你要离开,我会把这包覆罂草作为礼物,作为赔偿,来表达我对占有你时间而产生的愧疚感。 哦,你接住了覆罂草。 哦,你在打量我。 哦,你在想,我有覆罂草,那我没有理由没有足够的钱。 哦,还是和曾经一样,你在考虑打劫。 非常抱歉,打扰了你的生活,但我仅仅是想和你讲讲我的故事。 我决定放手一搏,决定这次是最后一次尝试,如果失败,我将会把自己埋在每一片夜色下,成为永恒的逐夜者。 我知道了,你不会搭理我这一句苍白的提问。 现在,我这么问你。 我曾经在战场上败落,在乱马中丧命; 我在丧命后无止境的虚无着,我的背在感受到星空的承接时,我的脸感受到了深土的掩埋; 我看见过一万道光向我飞来,我感受到过被无形之墙的束缚; 我的身体曾经分崩离析,变成了一万只小蛇,全世界的爬; 我还知道,至今仍然有血鸦叼着脊梁骨试图构成我的指骨。 我看见了,我很开心,我看见了你的注意力更偏重于我了,我自信起来,我神清气爽的又问了你一次: 知道了这样的前提条件后,你是否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第六十三章 羊皮卷:邓肯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塞万诃德的眼中,具现着邓肯故事的灰雾,不是那么简单的情景化方面的作用。 在邓肯大段大段小心翼翼的叙述下,灰雾和故事融为一体,没有一点隔离感,这片灰雾似乎是为故事而生,或者说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弥漫的灰雾中。 塞万诃德他都可以麻痹自己说,世界本初的样貌就是在灰雾中,圆台上给人的不适感,就是世界最血淋淋的样子。 简直塞万诃德简直可以看到,在灰雾中有一万个包裹,包裹下有一万个悬置的苍手,这一万个手托着包裹送给了一万个人。在等待听众做一个选择,覆罂草,还是故事? 这是故事中的人最后的试探。 悬置的手五指松开,包裹如面皮般的落下,里面是红色和蓝色的覆罂草。 邓字中展现的画面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塞万诃德真的想去拿起包裹中的物品。 如果只是文字,那这两种颜色的覆罂草在羊皮卷上展现的,应该就是两条故事的支线。在阅读时,读者会根据尾脚的注释,翻到相应的页数,裁掉相应的毛边,只去看自己想去看的故事。 红色和蓝色。 塞万诃德在犹豫着选择。 此刻的场景和书籍不同。 灰雾上的故事停止了,人物静止着,低语静止着,待在读者做出了一个选择后故事才会继续。 如果是书籍,读者可以在阅读之后,选择另一条线索,重看一遍,而这次,读者的手变成了拨动命运的神之手,一次选择,会推动一次命运,会消灭一段因果。 当时间覆盖住了时间,因果律便不能重置。 塞万诃德战战兢兢的伸出了食指,在心智层面上突然就回到了少年,他像第一次触碰女孩的锁骨一样,用指肚轻轻的点了下覆罂草,就立即缩回。 果然是灰雾。 覆罂草一碰即散。 真的是灰雾? 覆罂草一经消散就恢复了原状,它的形状没有改变,但是稍稍凹了一块,正好贴切着塞万诃德的指腹。 选择哪一种颜色?进入哪一种故事?塞万诃德抬起了手指,激烈的犹豫着。 他的手指缠绕着烟。 他的手指在两种覆罂草之间来回点拨,他的嘴里念念有词: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 ...... 灰雾上的人开始了低语。 我看见了你开始选择,其实我根本不介意你在故事和覆罂草之间的侧重点,因为在我看来,这两者是同一个东西,唯一的区别就仅仅是,故事是以真实为垫脚石跳进幻想,而覆罂草是从幻想中坠落到现实。 你会难以抉择,我想你会唱起童谣来帮助选择,当信息量过少时,我们都会这么做,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缜密得来的结果和莽撞没有多大的区别。 你会唱起我听过或者没有听过的童谣,当我听过,我会和你一起合唱,如果我没听过,我会陪着你的音律打着节拍。 我期待着你的选择,我本人的期待甚至比你更加强烈,我感觉我的思维是赛道起点上的马,只有当你做出了选择,我才能放出某一只我思维的白马,也只有当这匹马开始了奔驰,我才能记录它肌肉运动时的线条,我才会知晓它是走过了山川还是小径,我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会知道它的习性,比如这匹白马是喜欢吃岩石之间的花,还是云色之中的草。 我的故事就是这样。 我的故事即将开始,当你做出了选择,它就会来到。 我又看见了一个个你,贪心的你,谨慎的你,克制的你,放肆的你,大腹便便的你,瘦骨嶙峋的你,我还看见了字体优美的你,嗜酒如命的你,手指被熏黄的你,目不识丁的你,我看见了一万个你,和一个特别的你。 特别的你伸出了两个拳头,拳头上弹射除了食指,两个食指点散了两种覆罂草,两种覆罂草的双色烟雾,秩序的钻进了你两侧的鼻孔,你的左右瞳孔也成为了两种颜色。 你太特别了,你行为完全是让劳命的人骑上了骏马,又让骏马被绳索束缚,你在快马加鞭抽打着骏马的飞驰,你同时又在不断的勒绳,禁止它不受约束。 你的选择会让故事改变很多,唯有你所听到的故事,不在会是爽快的胜利,也不是无尽苦难的人生。 虽然故事还没有开始,我还是可以有个初步的猜测,你会看到沙漏流完了沙之后,瓶底的沙会在没有倒置的状态下开始逆流; 你会看见利剑砍向敌人后却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时空的衰败; 你会看到传奇一般的人物在吃最普通的猪蹄,你会看到泥土一样平凡的护林员散发出的人性高光; 你会看到冰天雪地的弗雷姆覆盖住了弗雷姆,你会看到万世不离的王为了生计发忧; 可能你还会看到高傲的血族爱上了人间的女子,可能你还会诧异,野心会使人背离人性。 ...... 我一直都认为,一个人的行为往往都取决他的内在动因。 这位特殊的你,让我来猜猜,从你愈加专注的眼神,还有慢慢平息的声音,你这首童谣的结尾,在某段结束时,唱词是不是“多更多”? 我想肯定是,否则你不会同时选择两种覆罂草。 我看见你躺了下去,我看见你的眼神空旷而放松,我看见你的意识之线谨小慎微而又确确实实的牵动了我的故事。 你的意识完全成为了葡萄酒瓶中的木塞,你只要拔出来,故事就会自然的流淌,我比你还要期待混酿之后的香味。 来,我们一起,拔出这个木塞。用你的拒绝还有向往,一起来泅渡这片思维中的洪流。 ...... 我看见废墟。 我身后独物一人,我眼前也是。 狂风在我而耳边吹响,它扯动远处尸冢上的旗帜。 旗帜沾满了血。 风依然在呼啸,狂野的呼啸着。 风中有过去的声音,我听见战鼓,马鸣,利剑拼杀。 我听见哀嚎,听见嘶吼,听见吟游诗人不断的歌唱。 这之前是个战场。 只有我活着,或者,我认为我还活着。 我感受不到身躯的移动,我只看到那面旗帜离我越来越近。 我一直在走向它,我爬上了尸冢,我看到了接天平原。 残阳似血。 我拔起了旗枪,我将旗帜挥舞。 旗帜划破之处出现新的颜色,不是光,不是血。 它慢慢扩大,像被撕开的幕布,像无火自燃的画纸。 它不规则的撕裂,慢慢扩大,它吞噬着我原有的空间。 那里的阳光照耀我,我感到炙热。 那里的利箭擦破我,我感到疼痛。 在那里,我又看见战马和铠甲,听见嘶鸣和呐喊。 我倒下了,倒在尸冢上,所见的所有东西变成血红的天。 我知道,我看见了时空。 第六十四章 羊皮卷:邓肯I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要真正了解一段故事,需要走到故事的起点。 起点可能遥远,需要追溯到天地之初的时候,也可能只是在明天。 我所讲述的,是我竭尽全力之后,所知道的起始之地。 故事要从我的将军说起。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相貌,他随时都处在极端苛刻的自律状态中,只要还在战时,他连睡觉都不会脱掉身上的铠甲。 他身上雕刻着蔷薇的秘银铠甲,根据他说,是来自祖父的馈赠,而通过他祖父的口述中,这件铠甲来自湖中仙女的馈赠。 我的将军,他是寡言而多言的万骑长,他是古斯塔夫圆桌前,临近古斯塔夫左手旁的第十三位,也是最后一位万骑长。 有时候,当阳光在他的秘银铠甲上反射出光芒,我常常都认为那不是秘银的光泽,是他灵魂本身的透亮。 古斯塔夫会尽可能的把会议安排在高山,他说,只要每次都看到高山外的山,才会让人学会谦逊。 每当会议开始时,我一直都在想,是谁这么有先知感,能够在颇为险阻的高山找到这样的平台。 古斯塔夫的戒律是严格的,圆桌会议必须有圆桌,这样巨大又无用的东西通常都不会随着队伍的前进而搬运,更不用说搬到高山。 我的将军了解古斯塔夫的严谨的性格,他早早的就安排了十个战士在高山中寻找树木,赶在古斯塔夫最看重的霜狼与呜咽之时来到之前,完成十四张椅子和一张圆桌。 我是史官中笔速最快的那一个,所以每次会议都由我来旁听和记录。 古斯塔夫给了我一个命令,他并不认识我,这个命令是由我的将军告诉我的。 将军告诉我:“这是古斯塔夫的要求,听好 “告诉史官,不能直视,要背靠着一块石头,要把听到的一切不加情感上的判断全部记录,要事无巨细,要记忆超群。给他鹅毛笔,羊皮卷,夜灯,足够的墨、肉干,还有少量的葡萄酒,给他一块平整的木板,保证文字不会歪斜,给他清理平整地面,给他天鹅绒坐垫,给他靠着的石头打造一个适合他后背线条的凹槽,保证在他来漫长的记录中劳累的只有双眼和手臂。” “能做到?”将军这么问我。 “能。”我用力的点点头,其实史官本身就是从战士中选拔而出的,至少在秘银将军的队伍里存在这样的晋升机制:战士识字史官。 我首先是战士,因此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只要将军发布了命令,我都会完成,听到将军待转古斯塔夫的话,我感受到一种具有王者的温柔。 “能做到。”当我听到秘银将军问我这句话时,我感觉他是在问自己,为我这个小小史官提供这么多奢侈的东西,他真能做到? 我的秘银将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当霜狼开始对月嚎叫的时候,我早早的就坐在了天鹅绒坐垫上,我一直都记忆犹新的是,我的后背,我当时险些以为他们找到了一块柔软的石头,否则当我靠在上面时,怎么能这么舒服。 后来将军告诉我,那是古斯塔夫的披风,这是古斯塔夫临时的叮嘱: “你的史官多大?” “十五。” “年轻的身体长久的不运动,会让他浑身难耐,把我的披风给他,放进石头里的凹槽,不受保护的脊背如果变形,以后不仅不能穿上坚固的铠甲,还不能获得心爱的姑娘的芳心” 会议开始了,我听见铠甲摩擦地面的声音时,感觉比上战场时还要热血沸腾,我都觉得难以置信,这杂乱的声响中,其中的一个脚步声居然就是古斯塔夫。 我坚信着某一个声音就是古斯塔夫的,我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拳,难以抑制的激昂感,让我想立刻就献出生命。 当我靠在石头上,写下会议的日期和参会的人数时,我彻底知道,我背后靠着的不是石头,是彻彻底底的伟大。 “都到齐了?”这是古斯塔夫的声音。 我是个史官,我在记录时都会多想一层,我最引以为傲的能力就在于此,多进行一次思考不影响我记录的速度。 我觉得原原本本记录下这句话,会显得古斯塔夫很蠢,明明他一眼就知道谁没来,所以我下笔的记录是: 白山,古斯塔夫和他的圆桌骑士。 古斯塔夫:“没来的,被什么事情耽搁?” 我实际听到的话是这样的。 古斯塔夫:“都到齐了?” “还没有。”我的将军,永远在古斯塔夫左边的万骑长说。 “谁还没有到?” “奥西里斯,扎维克,阿努纳奇。”唯一的女骑士伊南娜说。 “为什么耽搁?” 和我的推测一样,我用了一句记录,省去了大段大段的力气,在这个等待交流赶上记录的时间里,我悠闲了喝了一点葡萄酒,闻了闻披风上古斯塔夫的味道。 “我可以去帮助他们。”秘银骑士,我的将军在伊南娜发言之前开口。 古斯塔夫:“不行,凛冬已至,我们不能恋战,那只是一座岛。” 伊南娜:“那个岛无比重要。” 古斯塔夫:“值不上三个万骑长。” 秘银骑士:“我去劝说。” 伊南娜:“我也去。” 古斯塔夫:“让他去,你得去寻找龙语卷轴。” 秘银骑士:“那我现在出发。” 古斯塔夫:“休息一夜。” 我又喝了口葡萄酒,吃了三块肉干,我太知道这段对话的结果,在记录到“休息一夜”后,我直接写下了:秘银万骑长即刻出发,不带辎重,独身一人。 果然,我耳边听到的内容证明了我无需更改文字: 秘银骑士:“古斯塔夫,你知道我从不休息。” 古斯塔夫:“正因如此,我才叫你休息。” 秘银骑士:“凛冬,我仅仅是看看铠甲上缩小的冰霜就知道,凛冬已经和贪婪的春天没有区别,你深吸一口气。” 吸气声。 秘银骑士:“闻到什么。” 伊南娜:“干燥。” 秘银骑士:“你呢?” 古斯塔夫:“龙息。” 秘银骑士:“巨龙在影响四季,危机已经在空气中荡漾,我不能休息到明天,我唯一的休息,是陪伴着这身铠甲,在土下永世酣眠。” 古斯塔夫:“即刻出发,召回三位万骑长,让他们不要对一座孤岛过分执念。” 伊南娜:“那俘虏呢?” 古斯塔夫:“放弃。” 秘银骑士:“给我备船,我的部队你代替指挥。” 伊南娜:“我来为你准备。” 在风的吹拂中,会议结束了,按照规定,我必须等到所有参会者离开才能回到帐篷。 在这段时间中,我做了史官绝对不能犯的错误不记录事实,记录猜测: 秘银骑士启程了。 秘银骑士的目的仍然是劝回还在奋战的三位骑士。 但是他改变了方法。 他不会单纯的劝说。 他不会放弃被囚禁到孤岛中的俘虏。 四位万骑长会并肩作战,攻破那座孤岛,带着俘虏归来。 第六十五章 羊皮卷:邓肯IV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的选择导致灰雾中出现了另一种画面。 在两种覆罂草的作用下,那个一直把故事唯唯诺诺的讲述的落魄男人,他的神情多了几分豪壮,而另一侧,那个波澜壮阔的史诗一般的画卷中,反而添了几笔柔和的人文关怀。 一万只眼睛会看到一万个故事,塞万诃德眼中的故事还在上演。 ......... 我放下了记录历史的笔,我听见了铠甲的摩地声,我还听见了夜枭的咕噜声,它是叛逆的万骑长,阿克泰翁的宠物,他不愿意称自己为万骑长,每当古斯塔夫这么称呼他,他都会纠正说,自己是万兽长,我还听见吞酒的声音,吞酒声之后,是一声酣畅的哈气。 我一直靠在石头上,悠闲的喝着所剩无几的葡萄酒,有些寒冷,我裹紧了古斯塔夫留给我的披风,在颈子前打了一个难看的结。 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我是说这类人杰的声音都停止了,我想今晚的工作到此结束,在回到营地之前,我还有一个任务必须完成把肉干和酒全部吃完。 一个男人独处时可以高尚,但是一群男人则不一样,我如果把肉干和酒带回营地,我敢保证,除了酒肉无存,我的胃都会被剖开,他们会把有酒肉味道的我吃的干干净净,而且这还是在秘银骑士的阵营中,得来的最好的结局。 我刻意留了最后一口葡萄酒,最后两片肉干,准备让其中一块在咀嚼的稀烂的时候,用葡萄酒冲服,而另一块肉干,我要在回程的路上吃但愿霜狼不会被这味道吸引。 我嘴里叼着最后一块肉干,懒洋洋的站起了身,披风在背后飘扬,给我了一种想要征战的奢望感,我醉眼迷离的抬头,胆子突然就壮大了起来,我踮起了脚,扬起了头去张望,圆桌上的烛火还没有熄灭,烛火后的高山和密林的暗影,俨然就像被照亮的金色废墟。 人去之后,烛火还不熄灭。 这不想是古斯塔夫的作风,他是连队伍离开之后,粪便必须全部掩埋的命令都发布的王不知道该不该称他为王,他的万骑长们一直劝诫说他足够称王,但是古斯塔夫不同意,他甚至让所有人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我在思索,要不要去熄灭这只蜡烛,随便把银制的烛台占为己有,我的动作早就发生在思索之前,我在这么想时,我的手都拿起了烛台。 “古斯塔夫”我被吓得压着嗓子在说话。 真愚蠢,酒精太容易使人专注,我全身心的专注着偷窃,忽略的烛火后的古斯塔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不负铠的他。 我每一次见到他,都是隔着一个纪元那么长的距离,我能看见他的骏马跑动时飞扬的流火和流光,看见他的长剑缠绕着猩红和漆黑的勇气,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是有形的,每当他在万军面前说话,我就感到雄狮在我耳畔。 这就是古斯塔夫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眼睛中映照着还在闪烁的烛火,那就像是他双眼本来的样子。 他穿着简单的布衣,宽松的袖口露出了他纤细的手臂,布衣上隐隐的有着星星那样柔和的光芒。 我一直知道他的目标,古斯塔夫一直想要终结那只巨龙的企图。 不可能,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这么判断,这么瘦弱的身躯,我猜测他拉不开重弓。 “冷吗?”他柔和的问我。 “不冷。”一说完,我就打了个冷颤。 古斯塔夫开心的笑。 “冷的话,坐下来,靠我近点,也把蜡烛护好,光明会给人温暖的感觉。” 幸好目前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否则以我喜欢跳过记录的习惯,我会这样记录: 古斯塔夫:“冷吗?” 史官:“不冷。”身体冷颤。 古斯塔夫:“那快些回到营地。高山之巅虽然靠近太阳,可太阳也有休息的时候。” 有点奇怪,我自以为是的先见之明让我觉察到了古怪: 为什么古斯塔夫没有让我回去,反而让我坐下? 我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身旁,是那张秘银骑士的座位,他在上面没有留下一点温度。 当我坐到了古斯塔夫身边,我感到了奇异的地方,我的身子仍然很冷,但是我的内心一点都不惧怕,无限的光从心里在照亮。 这大概就是这位王的关怀。 古斯塔夫抓住了我的手,挽起了我的衣袖,他看见我手臂上冷起来的疙瘩在笑。 “真的不冷?” “真的不冷。”我这次是说的实话。 “我来自弗雷姆。这里的气温对我来说是温暖的。” 这我知道,古斯塔夫对过往很少掩饰,只要你问,且敢问,他不会不答。 “看你的表情,你知道我的经历?” 我不知道打听古斯塔夫的事情算不算冒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敢承认知道。”古斯塔夫又笑了起来。 他很爱笑,一种让人不敢共鸣的笑。 “就包括我自己,都在怀疑弗雷姆还在不在。”古斯塔夫把蜡烛移动了一下,靠我近了些,“那个雪国,是巨鲸的一部分,巨鲸可能早就走了。” 我发誓,我没懂古斯塔夫的这句话。 “你知道弗雷姆人怎么驱寒?” “鹿血酒。”我精明的回答。 谁都知道古斯塔夫钟爱这种酒,好多人都听过古斯塔夫对这种酒的赞歌。 “喝过?” “喝过马奶酒。”我不喜欢马奶酒,但是这是所有靠文字为生的人必须的标志。 “尝尝鹿血酒,这可以让你在三个冬天之内不长冻疮。” 古斯塔夫点了点腰带。上面别了个酒壶。 他要我去取。 我迟疑了一下,他在问我:“别怕。” 我探身,弯腰去取,他按住了我的头。 “别怕。”他梳理猫毛一样,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发。 我知道该怎么做,又有那个史官不这么做呢? 我一口鹿血酒都没有尝到,可能以后也不会,更可能它会成为另一种东西的暗指。 “辛苦了。”古斯塔夫扯起我的头发,用他宽大的衣袖擦拭我的嘴唇。 他靠近了我的耳边。 “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第六十六章 羊皮卷:邓肯V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最自由的飞鸟也逃不过天空,最无序的思考,也逃不过古斯塔夫的捕捉。 古斯塔夫把我抱在了怀里,问我明白没有,我回答明白了。 他又问:“你真的听懂了?” 我回答:“真的听懂了。” 我的后背感到一股推攘的力度,我向前跌跌撞撞了几步,随后在转身时,便已经看不见古斯塔夫的身影,仿佛他是个具有自我意识的影子,随时如影随形,随时消失无踪。 我小心的护着烛火,往东边下山。 古斯塔夫说了,东边的山脉平日很危险,但是今天不是,在烛火熄灭前,他都看不见我的死亡。 一路上,我自己的心惊胆战远远比四周的环境激烈,周围明明没有狼群,也没有毒蛇,安全的环境让我连树蔓藤藤叫的声音都听不见,我被脚滑吓一跳,我被垂下来的树枝吓一跳,我还被月光在树干上留下的诡影真的吓得跳了起来。 明明只要护住火焰,我能就无事,我的实际动作却是,我在以所有的惶恐去弄熄这只蜡烛。 我下了山,一路无事,没有什么险遇,半兽人和山贼如同久远的故事,我有点失望,又有点窃喜,我起初是以为这只蜡烛会是我危机中的光,以为能有一段危机和解救让我遭遇;我窃喜的原因就更简单了,我平安的下了山,古斯塔夫故意捉弄我说些可能有危险话让我感觉到我和他的亲近。 冷风袭来,我打了很长的一个冷颤,喉咙里不争气的打出了一个酒嗝,我原本想在回到营地时在故意憋几个酒嗝来向同伴炫耀的——哦,想起古斯塔夫的要求,我短时间内无法回到营地了。 他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停留呢? 我呆呆的望着海,听着浪潮,不知道该思索什么。 我听说长久接触文字的人都会有这种情况,叫做诗人病,这个群体的症状很奇怪,突然来到的悲伤没有征兆的就到来,突然弥漫的柔和也没有爱人去倾诉,汹汹而来的思绪像洪水中的猛兽,但是荡过之后,脑子依旧苍白,同时还无力并乏力着。 我还想也犯病了,诗人病,我看着海发呆,古斯塔夫的披风在海风中飘扬。 我意识到披风还在双肩上时,感觉自己突然间也有了王的威望,我望着海,感觉那个海等待着我的征服。 唯一不协调的是,我的酒嗝,就像从嘴里拉出的一连串肠子,我一边想着征服大海和大地,一边打着愚蠢的酒嗝——它现在没有酒的味道了,气味很像屎,让我自己都开始厌恶。 海风和我愚蠢的气嗝吹息了我的蜡烛,我没有多大的危机感,山下还能有什么危机,我的身体受过战场的捶打,是个合格的战士,我的脑子受过文明的洗礼,多思而睿智,我和我的万骑长,秘银骑士,有着差不多的身高——据古斯塔夫说,这是身高是战士最完美的体型,而且,还有谁享受过这个殊荣,披着古斯塔夫的披风,吃过古斯塔夫的——肉和酒和血,对,肉和酒和血,没有其他的东西。 烛火熄灭之后,我感知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鼻子,不可能是错觉,海浪中,浪花每一次翻腾,都会有很浓郁的香气,浪花向我袭来,香气也越来越浓。 我几乎都可以辨认出是什么香味了,是丁香和醋栗。 我越来越迷醉于这种香气,眼睛萎靡不振的眯上,在接近闭上的时候轻微又急促的抽动,嘴里不由自主喘着粗气,这香味——天啊,命运之书在上——这香味给人带来的感觉简直美妙绝伦。 美妙的香气呼的一声吹动我的身躯,我轻飘飘的后退了几步,接着一根原木就撞击了我的后背。 我感觉我被撞吐血了,转瞬之间,我就知道没有,被撞吐血时,脑子会先做出反应——类似搅屎棍子在脑仁中折腾了五百下的那种反应——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最先做出反应的......嗯,我是史官,男性史官。 至于为什么,可能所有男性史官从背后感觉到柔软的贴切之后都会有这个反应。 哦,对了,我感觉到嘴里的血腥是因为咬到了舌头。 我还感到脸颊上的吻,热切的目光,以及一个火辣又响亮的耳光。 这惊天动地的声音让浪潮声中终止了。 我脑子里嗡嗡的叫个不停,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脑袋里有个我本人都不知道的蜂窝,反正今天这个蜂窝被摇醒了。 人在震惊中会感受不到疼痛,我感受到的东西很有诗意,是局部的炎夏在左脸颊来临。 还感到一种羞愧和愤怒的目光——来自万骑长伊南娜。 她把我认成谁了? 古斯塔夫?秘银骑士?总之不是我。 否则她此刻正抬起的手掌不会瞄准我的右脸颊。 “你怎么在这!” 我的文字功底果然不错,人在愤怒时,问句听起来是一种质问,还没有来得及沾沾自喜太久,我立刻摆正了姿态——至于这么恼怒么,伊南娜开始拔刀了。 “帮助你搬运船支。” 我想起古斯塔夫抱住我时让我记住的话,于是接着说:“秘银骑士让我过来帮助你。搬运船支。” “我谁都不帮。” 万骑长伊南娜长刀进鞘,我的右脸迎来了第二个夏天,不得不说,这次我很痛,我被扇出了鼻血。 万幸的是她不会在打我了,她离开了,如果能看见的话,她此刻的脚印子都是愤怒的。 “那船呢?”我不识趣的高声问。 “见鬼的船,没有船,有船我也用石头砸烂,把木板拿来烤火。” “可是我的万骑长让我来这帮忙抬船。”我会在以后忏悔说谎的行为,万骑长没有说这个,这句话时照搬古斯塔夫的嘱托。 “要船让你妈妈给你生一个——” 伊南娜随后又骂了一句女骑士永远无法完成的行为,她可能意识到她和我妈妈都是女性,于是骂了一句我意料不到的话,“去蹭树干,用力蹭,让树给你生一个船。” 呃——我立马趴下,躲过了飞来的匕首,看样子她是真的想杀我。 果然,果然,蜡烛灭了之后,处处都是死期来临的前兆。 我趴在地面,耳朵贴着地,这个时候我的五感中,听力更深一筹,我听见—— 野猪?巨石?居高临下的冲锋? 总之吧,有巨物下山了,且靠我越来越近。 我在干嘛? 我在分辨是什么在准备撞击我。 我是战士,因为兼职史官,因此是心思活跃的战士,我爬起来就跑。 我的观察力有多敏锐? 我回头时借助着月光找到了匕首斩断的粗绳,我还沿着绳子的位置往上看,哦,是船。 是船在山上冲锋。 伊南娜真善良,她只是不善表达,她不是想杀死我,她是——想杀死我的同时把船交给我。 虽然没有什么不一样。 第六十七章 羊皮卷:邓肯V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被追逐的过程中,我感觉到我这一次在劫难逃,啊,遗憾,作为一个史官,有一段经历我还没有记录。 那是我的万骑长使用铜牛阵获得胜利的一场战役。 当时,我们的铜牛如同土元素制造的魔像,从高崖上俯冲而下,把食人魔撵成肉沫,它们的血是绿色的,气味比呕吐物好闻些,那场战役,我的万骑长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损失,除了一位战士崴了脚——那就是我。 我一直不记录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战役太精彩,如果我仅仅是记录着: 秘银骑士使用铜牛,牛群居高临下,冲破食人魔,大胜,不费兵卒。 这样太简单了,我有点心痛这段历史被客观的记录,我想把它写成诗歌,到我老了的时候在酒馆吟唱。 我能够捕捉到成功的喜悦,埋伏时的激动,制作铜牛时的费解,我也能精湛的描写听到的惨叫,食人魔的肉色,还有它们的愤怒和痛苦——虽然我听起来很喜悦。 但是因为立场的关系,我体察不到它们被滚烫的铜牛追赶并碾压时的心情。 它们是怎样的心情? 它们的狂吼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这个部分我一直没有动笔。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立马就动笔。 现在!我知道了它们彼时彼刻心里会想什么——当我正被大船无情的追赶。 “你为什么不进你母树的怀里——我什么要和母树生下你——” 我心里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是史官,我还是有些顾虑,我不想不太文雅的字从我的口中吐出。 我感觉铜牛的角——不,大船的头已经在顶撞着我,我还听见割破土壤的声音滚滚而来,我想在下一刻,我就会成为肉色的浪花。 一片银色的光芒扫过了我的眼睛,我想这个时候我已经死了,我的灵魂被挤压到眼球,才让我看到这个纯白的光芒——真棒,我的灵魂是纯白的光芒。 接下来我听到一声巨响,我想这个是因为死亡之后感知的延迟,我先死亡,接着才能听见死前的声音,可惜,再也无法记录了,除非我的肉沫和白骨还可以继续书写,好可惜啊,如果我能写下这种体验,绝对能创造文字艺术的先河——等等,死人书写死后的体验,这好像是个悖论。 更多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如果这个时候船还没有碾烂我的脑的话——应该是唯一剩下的一个想法产生了,我想回头,看看冲击我的船长什么样子。 如果死后的感知是延后的,我回看时,应该可以看到它的样貌。 果然,我看到了船,时间如同停止了,它在撞击我的前一刻停止。 “没有受伤?”船在问我。 “没有。”我条件反射的回答,“请你告诉我灵魂怎么受伤?” “我告诉你,灵魂也会受伤。让开。” 我首先是战士,其次才是史官,死后我也首先是战士,只要是命令的口吻,我都是在第一时间服从。 我让开了。 嘿,灵魂居然踩在地上有踏实的感觉。 大船重新借着下坡的斜度,笨拙的滑下去,在沙地上滑行了一些距离,歪歪曲曲,最后如同大醉的人,倒在了地上。 我兴致勃勃的注意着船,想看看我被压死后的样子,看看我在山坡上留下来的血渍,看看我的骨头和器官会破损成什么样,结果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诧异的挠着头,还真的摸到了头发。 “嘿!”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阿斯灵,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寻声望去,我的秘银万骑长站在和树搏斗,他一抽一动的样子,很符合我心中要和树木生船的模样。 我来到那颗树旁,看见秘银万骑长的整个手臂都捅穿了树干,他一只脚踩在树上,不断的拔出那只手。 “战士,不要站着,搂住我的腰,配合我的节奏,向后用力。”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没死,我看到的扫过的白光是秘银万骑长的飞驰,我听到的巨响,是他把手砸进了树干,而大船的停留,不是我死后感知的延后,是他的另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大船。 我搂住了万骑长的腰,一起向后用力。 他的口号很特别,随时随地都是保持着战斗的状态。 “突刺!”他吼着。 我们两人向后用力。 “盾墙!” 我们卸力。 “突刺!盾墙!突刺!盾墙!突刺!盾墙!” ...... 这都第几个来回了,我有些担心有人寻声看过来,尤其被可能掉头的伊南娜看到。 我和万骑长现在的动作,如果隔着老远的地方看...... 怎么分辨树的性别?我在万骑长身后看了一圈树木,想找出些树木的差异。 我的想法是这样,如果伊南娜真的掉过头来确认我死没有,又碰巧看到了这个场景,我就用一个荒诞的误会,来掩饰这个不能提的误会。 比如,伊南娜会问:“你们在干嘛?” “遵从万骑长伊南娜的命令。” “你不是我的部下。” “是你让我和树木生一个船。”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笑声堵在胸口就被撞到了土地上。 万骑长终于拔出了手臂,我和他愚蠢的滚下了山坡。 “嗷——”我撞到木船上停下。 “不——”我看到万骑长向我横置着滚来。 “嗷——”万骑长撞到我身上停下。 史官要随时敏锐,我心里的腹稿有了记录: 秘银万骑长的体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 我的万骑长站了起来,明明负铠会让他更加疼痛才对,反正他轻盈的跳了起来,像是铠甲对他而言是手臂上的粗毛一样自然。 他端正的望着我,我还在船旁边叫痛。 他伸出了手,把我拉起来,我太痛了,其实如果他不拉我起来的话,我更乐意继续躺一会儿,等疼痛离开,然后在小心翼翼的摸摸骨头,看看有没有折断,尤其是肋骨,那玩意儿太同意断,对战士而言,简直家常便饭。 “由衷感谢你的援助,慷慨的战士,阿斯灵。” “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么回答,万骑长任何时候的谈吐都庄重无比,这点我确实学不来。 “不,当你被大船追赶,救下你本就是我的职责,不需要感谢我。”万骑长突然站得更加端正,大有一种要向我敬礼的势头,“而你,才是真正的帮助我摆脱了困境的战士。” 杀了我吧,万骑长真的在向我鞠躬——他的铠甲真的做功精良,就连在弯腰鞠躬时,我都看不到头盔和后颈间的缝隙。 “同时,我也要郑重的问你。”秘银万骑长的语气中听不出困惑,因此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在嘲笑我,“为什么一艘船会追你?你对它做了什么?” 第六十八章 羊皮卷:邓肯V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对船做了什么? 万骑长的问题有些深意啊。 “嗯,首先......”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船是木头做的。” “正确的回答。”秘银万骑长铿锵有力的说,“树木的种类很多,分为柳树,樱桃树,橡树,圣栎树,以及更多我没有发现,还有我此刻没有说出来的品种。” “很正确。”不知不觉中,我的思维方式被万骑长带偏。 “那么我的问题依然有效,为什么船要追你,你对它做了什么?” “既然船是木头做的......”我看见万骑长的肢体语言,感觉他即将针对船的做功和功能展开一系列的讨论,于是立马打断了他,我接住自己的话头,“所以我不知道我的什么行为引起了树木的——嗯——不开心。” “有些道理。”万骑长的手臂支撑着下巴,沉静的思考着,这个样子看起来他进入了深邃的思潮中,全身都流淌着秘银色的思想,“情绪,可以粗略的分为喜、怒、哀、乐,根据情绪的程度又分为这几种,喜悦,悲伤,愤怒,快乐;当程度加深或者放缓,又可以分为,窃喜,心碎,激愤,狂欢,更深一层——” 潮水袭来,漫过了我的脚。 秘银骑士也中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所以,以你的切身体会,你觉得刚才木船在追赶你时,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为了不让你回答你不懂木头,我要这么问你,你感觉船刚才的情绪更切近人类的那种情绪。” 我觉得以秘银万骑长的先见之明,如果他担任史官,会在会议刚开始时,在审视过每位参会者的状态之后,他就直接写下会议的结论。 “嗯——我想是恼怒吧。” “不错,是恼怒。”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恼怒。”切实担任史官的是我,我非常知道万骑长接下来会问我什么,于是我急切的伸出了手掌,急切的说。 万骑长半跪了下来,他正式而庄重的扶正了木船,把头靠在了木船上。 浪涛,月光,海面上的碎玉......在秘银骑士开始感知世界时,一切变得安静。 “我也不知道它的感受。”万骑长终于妥协了。 如果你刚接触他,这位秘银骑士。 你会对万骑长对一切事物都刨根问底的严谨状态逼疯,我当初一根鹅毛笔就被他询问了许久,比如那只天鹅是公是母,拔毛时它痛不痛苦,那时的它吃饱没有,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但是如果你和他相处得足够久,就会被他的严谨折服,因为他出现的战场,一定是对敌人,自己,天气,地形无比熟稔之后的战场,那就意味着,在他身边的人,除非自己想死,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活命。 所以,只要我被他的絮絮叨叨折磨得不耐烦时,我都在心里说,你继续问吧,反正我有足够长的生命对你进行解释。 每次我以这句话来自我安慰时,就对这句“反正我有足够长的生命对你进行解释”有更深的理解,毕竟,能让我有这种奢侈想法的,就是这位过分谨慎的秘银骑士,这可是在战场啊。 在帐篷中放肆的喝酒、吃肉、赌博,还有唱歌,这是对生命朝不虑夕的应激性表现,在秘银骑士的阵营中,只有我们敢谈论回家,而代价仅仅是忍受秘银骑士的唠叨,这简直是微乎其微的代价。 “哐当”一声,我的万骑长站正了,是面对古斯塔夫时,要行礼的那种端端正正。 这是要干嘛? 我时常散漫,对于形式挺不在意,我转身,回头看了看,古斯塔夫并不在。 “那么,为我备船的是你吧?高尚的史官,阿斯灵。” “我——” 我没有把“我不知道”说完,就看到秘银骑士又为我行礼了。 “请接收我由衷的感谢。” 秘银骑士握紧了拳,准备锤向胸甲,最后化拳为掌,轻轻拍打在锁甲上。 雕着蔷薇花的秘银铠甲,谁忍心去捶打啊。 “其实是万骑长伊南娜让我来把船交给你。” 怎么我今天一直在撒谎,我对伊南娜说是秘银骑士让我来帮忙搬运船支,又对秘银骑士说是伊南娜让我把船交给他。 我想起了,我不假思索就说出来的话早就埋下了伏笔,是古斯塔夫让我这么说的。 “正确的判断。”秘银骑士肯定的说,“万骑长不应该处处身体力行,要思考资源的配置,要把资源,这里的资源不仅是粮食,武力,外交筹码,更重要的是心力,万骑长应该都像伊南娜一样,把心力放在更重要的是上。” 可能为你准备船支在她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大过你所说的总和都有可能。我在心中说。 “阿斯灵?” 我站正了,“是!” “告诉我伊南娜向那个方向离开。” 知道也不告诉你。 我担心万骑长想在启程前找到伊南娜,亲口表示感谢,我怕他带上我一起去,我也怕他让我独自前去寻找伊南娜,让我替他转告感谢。 伊南娜,这个散发着丁香和醋栗的万骑长,她同时也是想杀死我的万骑长。 我指向了伊南娜离开的反方向。 秘银骑士转身,面对着我指的方向,郑重的行礼。 “谢谢你,伟大的骑士,伊南娜。”秘银骑士这么说。 “谢谢你,伟大的骑士。”我也这么说,不过我是谢谢我的万骑长——谢天谢地你不去找她,谢天谢地你不让我去找她,当面道谢的成本对我来说太高了。 “来,高尚的,无私的史官,来帮帮我的忙。” 秘银骑士站在了木船后,强大的力量再一次扶正了船身。 “抱歉,我打乱了你的计划。”万骑长对我道歉。 我一头雾水,在烛火熄灭之后,我就没有一个计划。 “我想是我打断了你的赶船方案,你是不是想让船直接滑进海洋,在用你出色的下锚技巧,把船停留在浅海等我前来?我想是我的误解,才让船支停留在山腰,才让木船滑行速度减慢,导致木船在半路就停止了。” 不,是我该谢谢你。我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如果不是你制止了船的——恼怒?你可能就要把我的血带向孤岛。 “不过我现在还是需要你来帮忙,你到前面,把绳子绑在船头往前拉,我在后面推,船的一半入海时,我三步并两步跳上船,那个时候,你的任务就算完成。” 万骑长低估了自己的力量,我被“砰”的一声贴上了船头——我又不害怕海妖的歌声,我为什么要被绑在船头。 我太乐观了,我没有被绑。 万骑长强大的力道,让我感受到姗姗来迟的撞击,我贴在船头入了海,也沉进了海,咕噜咕噜。 第六十九章 羊皮卷:邓肯VI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被万骑长撞进了海,我在胡乱的挣扎中仍然有些理智,我刚被撞进海里,不,这点深度根本不能称之为海,我刚刚被撞进有些咸味的水里,所以我应该能够站起来吧? 我的脚尖真的点到了海地,但是这点着力点根本不够我站起来。 “救命!”我丢脸的大喊。 万骑长看到了我。 我是这么认为的。 万骑长一定看到了我,因为我看到了他。 万骑长在船上的行事方式远远没有在大陆上那么果断。 他仍然电光火石一般的白银一闪,一只手臂就出现在我眼前,“抓住!”他说。 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他立马收回了手。 我...... “万骑长!救命!” 我的万骑长向来注重礼节,我猜测他不满意我刚才只是大喊救命而没有呼唤寻救的对象,于是我在“万骑长!救命!”之后又加了一句荒谬的求救: “在古斯塔夫左侧的秘银骑士,我的的万骑长,我在此诚恳的请求你救救我的生命——” 这句话远远没有这么顺利的说出,当我感觉到肺里面有一半都是盐和海水时,我想我是在气泡里说出了这漫长的一句话。 “来!抓住!” 万骑长终于回应了我的求救,他支出了船桨。 我变成了海蛇,我感觉我全身每一处肌肤都缠紧了船桨,万骑长在船上收桨,把我拉回。 我四肢都趴在船上,为了礼貌,我在海面吐着胃中和肺中的海水,物归原主,就算万骑长不对我的高尚进行表扬,但至少不会因为我弄脏他的船又对我进行一番说教。 “由衷的感谢万骑长。”我气息总算平缓之后对秘银骑士说。 “在求救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话,叫出最直接的需求就好。”秘银骑士冷静的划着船说,“多余的礼节是生命的重负。” “听到万骑长的教导,我受益匪浅。”我十分担心他的长篇大论,说了些言不由衷的东西。 明明我是在有礼貌的求救之后,你才开始救我的。 “我向你道歉。” 秘银骑士站立起来,又对我弯腰敬礼。 “噗通。”海面响起这个声音。 “呃......” “为了我没有及时的救援。” “没,没什么,你看,我活下来了。”我展开双手,全面的向万骑长展示了战士的体魄,表明求援什么时候都不会太迟,表明自己完好无损。 “因为我怕水。” 怕......水...... 我满脸疑惑的看着月下的秘银骑士,强大如你会怕水? “我怕水,我不会游泳。”秘银骑士冷静的说,“我怕你把我拉下海洋,所以我收回了手,因为我看到你在挣扎时知道你也不会游泳。” “我不会。”我看到秘银骑士不避讳自己的缺陷,我也就放开胆子在说话,“我同样不会弓术。” “我怕水。”秘银骑士还在重复,“比猫还怕。” “我还怕批评、渡鸦,还有奶酪,最怕的是唠叨。”我说完后把嘴巴闭合成了一条缝隙,两边嘴角堆满了肉,我猜的,可能这个时候我变的挺可爱的。 “对于批评的惧怕,是因为不敢于面对自己;对于渡鸦的害怕,应该是在婴幼儿时期父母的不当照顾导致的,你猜测你怕的不仅是渡鸦,是所有具有鸟喙的飞禽;对于奶酪——我不太懂食物,听说银杏郡的深夜奶酪值得一试;害怕唠叨,我要明确一点,每个人都应该具备耐心的美德,不过唠叨本身不是个美好的品质,但是还是拥有区分,比如母亲的唠叨,那是一种不求回报的关怀。” 我现在闭紧双唇的样子显然不可爱了,我的秘银万骑长肯定没听懂为什么我要在坦诚之船上说自己怕唠叨的原因。 “好了。”万骑长端正的坐回原处,手里拿着无形的桨,“船桨呢?” “呃......被噗通怪吃了?” “噗通怪?出现了新的魔兽?在浅海存在噗通怪?” 我不太清楚该不该告诉秘银骑士,当他站起来向我道歉时,两支船桨就“噗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对于不清楚的事情,我就选择不做。 “对的,万骑长,噗通怪出现在浅海,就是它把我撞下海的。” “很有可能。”秘银骑士在分析噗通怪的行动方式,“我分析,它是魔力相对低下的那类魔兽,所以被驱赶到浅海,它可能无法对付能在深海中航船的战士,因为敢在深海中探险的勇者,实力必然不低,它的实力可能和刚开始发育的男孩差不多,它的水性惊人,但是力量较弱,它必须偷走渡船人的桨,让渡船人陷入困境后才敢发起进攻。” 秘银骑士干练的站起来,拔出了佩剑。 剑身发出了蔷薇色的红光。 “干得好,多智的史官,你的智力一定是从无尽的历史中学来的,等这场战斗胜利后,我要和你彻夜长谈,从你哪里掌握另一种角度的思考方式。” 我?又?做了?什么? “你刚才像老狗一样的刨水方式,一定让噗通怪以为船上的两人是弱小的渔夫爸爸带着他还不会游泳的儿子。现在,只要它靠近,我就让它知道骑士的剑技。” 我知道万骑长的品格,他不会讽刺,也嘲笑任何一个人,讲真,如果一个人保持着绝对的正直,那他的话真是比刀子还锋利。 海浪,波涛,海风,咸腥味道的天空,随波逐流的船,在云层中穿行的月,还有蓄势待发的万骑长以及一脸茫然的我都沉默了。 万骑长的蔷薇之剑,轻轻磕到了船上,在月下,正直又郑重的万骑长看起来像个佝偻的老者。 他又用剑在船上磕,我的头随着碰撞声在点头。 万骑长极度缓慢的收好了剑。 他盘坐在船中,双手交叉,手指在铠甲上打点。 “我刚才思考了一下。”万骑长双手撑住了膝盖,“我提出问题,你来提供你的角度的答案。” “嗯。”我说。 “我们没船桨了?” “对。” “我们才是被囚禁在船上的人?” “完全正确。” “你不会游泳?” “除非大海有澡盆那么大。” “船已经漂流了一段距离。” 我回望四周,看不懂情况,据说那个孤岛上有个人能认出每一片波澜,“我想是。”我这么回答。 “那你不能回去?” “看以哪种形式,灵魂可以回去,肿胀的尸体也可以碰碰运气。” “我还告诉过古斯塔夫,我要一个人,孤身前往孤岛?” “对。”我也坐了下来,双手拍打膝盖,赞叹的肯定万骑长的提问。 “目前看来,是两个人去孤岛?” “毋庸置疑。” “可是我们没有船桨?” “千真万确。” “那我们怎么去?” “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把历史书读烂都不会知道。 第七十章 羊皮卷:邓肯IX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和万骑长对答如流的同时,我的心里有一些被震惊到,到最后我已经震惊无比,就好比十万只猛虎突然出现在餐盘里面那么震惊。 这是一种由于不可思议导致的震惊,我在想,我永远谨慎的万骑长,今天怎么犯了这么——我只能说真话了,我永远谨慎的万骑长,今天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 不会游泳的人决定要远航,远航的人丢了桨,还是你吗?我的万骑长的英明是不是只表现在大地上? 我有了一个更糟糕,更悲观的猜测,我按耐不住的去应证了。 “万骑长,”我唯唯诺诺的问到,“你知道前进的方向吗?” “知道。” 我安心了些。 “你知道在大海中怎么辨别方向吗?” “知道。” 我佩服我的万骑长,他如果把我当成桨我都愿意。 “你有航海图吗?” “没有。” 我悬吊的心都提到了臼齿,只要我闭合嘴巴,就会咬破心脏的那种悬吊。 “那可是个具体,而且明确的地方啊,没有航海图......你考信仰去孤岛?” “再具体的地方,也得有个正确的大方向,不是吗?”万骑长转而望向大海。 “你说的话不无道理。”我觉得我必须反驳万骑长的观点了,“但是,我们朝着正确的大方向航行过去之后呢?又怎么办?我在集市找一家知名的酒馆也要找好久。更何况现在我们是在大洋上找一座岛。” “很困难吗?” “简单吗?”我反问着。 “史官,历史的智慧犹如光芒,这一点我不否认。” “我......智慧......”我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我没有智慧,只是有点聪明。 “但是在历史的光芒下,往往是最黑暗的地带,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史官,尊敬历史,但从不阅读历史的原因,我需要你的角度,但不会学习你的思考方式。” 这是在指责我,还是在表扬我啊,我被海水泡湿,全身很冷,也很痒。 “这是巨龙苏醒的年代。”秘银万骑长说,“生灵涂炭,魔兽横行,这是人类最不幸,也是最幸运的年代。” 好了,开始了,万骑长每次开始说教前都会开始的时代背景演讲猝不及防的来到了。 “所以我们该怎么去孤岛呢?万骑长?”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了解到一个事情,万骑长不是孤身前往孤岛解救兵败的俘虏了,他还带了一个史官,这可能就是古斯塔夫让我一起去的原因,但是古斯塔夫为什么选择我啊?伊南娜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孤岛不难找,它就在这片大洋上,它不被淹没,不会逃跑,只要我们要去,就能到达。” 很好,又出现了,领导者的偏执和自信。 “万骑长,我是问到达孤岛的方法,不是问你有没有到达孤岛的信心。” “方法都是来源于信心,你有信心做好一顿饭,你才会拿起锅炉;你有信心相爱,你才会追逐爱情;你有信心胜利,你才会拿起武器,你有信心——” “对,我有信心。”我担心大洋变成沙漠后万骑长都还在喋喋不休,于是立马打断了。 “很好。”万骑长赞许的说,“有信心,我们就会到达。” 万骑长在船心坐了下来,双手在鼻尖前合掌。 “万骑长?”我似乎看到了万骑长放弃之后自暴自弃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个我有信心我们不可能达到孤岛的模样,“我们掉落的只是船桨,没必要等......” 我没有敢把等死说出口,战场上死亡太常见了,以至于是一个不需要魔法技能就会一语成谶的咒语,我不想是我念出了这个咒语的前言。 “你是不是想说等死?” “不是,万骑长,你的生命会和你一身秘银铠甲一样永远闪耀。”我发誓,这不是一句奉承话,我一直都觉得他不是简单的人物,可能当古斯塔夫被时光打败,他都不会,有时候我把想象力发挥到极致时,我都觉得,只要我穿上了这身铠甲,我也会变成万骑长,而且行事和思维方法和他一模一样。 “我们把话题放在最开始的时候,”万骑长虔诚的样子像一个修士,“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断定,这种坚毅的目光可以有一番作为。” 最开始......居然是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 还有,我在心中否定万骑长,我具备的品质很多,优良的品质也不少,坚毅绝对不是我。 “万骑长,为什么在巨龙苏醒的年代,我们人类会是幸运的。”我凭一己之力,把万骑长的话题引到了正确的“最开始”。 这是我的一个优点,我知道万流的溪水最终会汇集到大江大河还有大洋中,我还知道所有历史的分支,不管这条分支多么惊心动魄,都会走向同一个且更宏大的终点,因为这个对我来说很好判断,所以我知道秘银骑士会最终会把话题指向巨龙和人类。 “人类出生之处,和野兽,飞禽,鲟鱼差不多,一切的行为都以求生为最终导向。” 人类出生之时,我在心中笑着这句话,万骑长一开口就把自己放在了人类之外的范围。 “这没有对错,更没有必要去评判他的对错。在到后来,人类在不同的环境中得到不同的适应环境的能力,比如抗寒,比如耐渴,比如泅水,比如耕种。当环境进一步恶化,他们的能力则会更加突出,比如出色的弹跳力,灵活的关节,惊人的奔跑速度,强大的谋算能力。而现在,人类居住的环境可以说是空前的糟糕,巨龙即将苏醒了。” “我们的幸运在哪里呢?”我知道我不问出这一句,万骑长绝对不会说下一句,有时候结束一段谈话的最佳方法不是阻止谈话人别说,是让他口干舌燥,无话可说。 “巨龙改变了环境,人类从没有经历过的环境使人类有了新的力量。可以这么说,巨龙就是我们的生存环境,这个环境让我们有了对抗它的力量—— “魔法!” “魔法?万骑长,你会魔法?” “你也有魔法。” 我狠命的掐了大腿,确定这个谈话不是发生在梦中后问,“我也有魔法?” “只要你有信心。” 见你鬼的信心。我心里这么想。 “我当然有信心。”我嘴上这么说。 “来,”万骑长招呼着我坐下,“被关押在地牢的战士正在呼唤着我们,他们的呼唤会变成吹动船帆的强劲海风,他们对于胜利的渴望,会踏平高山,平息巨浪。来,史官,我们来感受这个魔法。” 我说不出话。 我坐在了万骑长前面。 “跟着我念。”万骑长的声音突然间有种大海的气魄,“我感受到——” “我感受到。” “把自己想象成大海。”万骑长提醒我。 “我感受到。”我重复了上一句话。 “没有信心,使不出魔法。” “我感受到!”我大吼。 “我感受到大海给船支带来了平静的浪潮。”万骑长平静的说。 我平静的重复。 “我感受到战士的呼唤给船帆带来了强劲的海风。”万骑长强劲的说。 我强劲的重复。 明明是在海洋上,我感觉自己身在了沙漠,还是在即将渴死时,在向苍天祈祷降雨的那种沙漠。 第七十一章 羊皮卷:邓肯X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念完了无数次——咒语? 姑且称它为咒语吧。 我的衣服真的紧紧贴住了我的后背,咸腥的海风吹拂着我的脸,这让我感觉是深海的巨人扛着盐柱在抵我后背的同时,在海洋中狂奔。 “船长!”我忘乎所以,改变了秘银骑士的职位,“起风了!” 风吹大了我的嘴巴,一时间不能闭上,我突然童心未泯起来,在海风中哇啦哇啦的唱起了自己都不知道意思的歌,以及临时谱写,没有办法再重复一次的曲调。 “是刮起了强劲的海风。”万骑长在纠正我的用词,“这就是信心的作用。” 这也是没信心的作用——我在心里反驳着,我在念咒语的时候还真的没有想过会应验,真的,人生在有些时候仔细回味,真的是迷人又矛盾的悖论。 万骑长完全没有掌船的动作,他惬意的坐在船心,之所以说惬意,是因为我没有看见他把双手支撑在双膝上,而是抱在锁甲前。 “船长。”我觉得在海上我需要把称呼规定成这个,这样才可以提醒秘银骑士做些掌船的行为,毕竟大洋中的海浪不是陆上的战士这么容易就学会服从。 “船长。”看到秘银骑士没有打理我,我干脆的直白的说话,“现在刮起的,真的是魔法之风,不是——风?” “无疑,是魔法之风。” “你这么确定?你怎么判断的?” “这是我们在吟唱之后才刮起的风。” 我怎么感觉我们不吟唱也会刮起风。我没敢说出口。 “明白了,船长。所以我们有魔法之风的助力后,可以开始调整船帆,向孤岛沙特阿卡前进了吧?” 秘银骑士双手按住了膝盖。 他一旦开始严肃,总是这个行为。 “船长?” “不要这么轻浮,这是魔法之风。” 我——我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看着木船上木板之间的拼缝,突然一个想法随之而来,我们害怕的事物,与我们渴望的事物不是对立的两面,包括对死亡都是这样的态度,我感觉人类是渴望死亡的,我居然在大海上想象着木船漏水的情景。 “要敬畏,要感谢。” 秘银骑士肯定没有听到我内心独白,他是让我敬畏这阵风。 “船长。” “船上的万骑长。”秘银骑士纠正着。 “船上的万骑长,我们现在是在往那个方向航行?” “正确的方向。” “东边?西边?南——” “有斥候在旁的时候,我才分的清方位。”秘银骑士打断我的疑问,“他手指所指的北方,那就是北方,我就是这么判断方向的。” “哦。”我无奈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路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渐渐的,当我侧过头看到秘银骑士镇定如死的样子时,我心里有了个邪恶的猜测,古斯塔夫的安排会不会就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 在明面允许万骑长独自前往孤岛,在私下里却在沟通另外的事情,比如——就在海上周游,不劝说,不救援,让他们死在孤岛,最后命令我扭曲历史,书写秘银骑士的英勇和落败,书写沙特阿卡岛民的野蛮和残酷,以给这场战争加以正义的粉饰。 谁还会不相信史官的话? “万骑长,我们要去哪里?我们去那里干什么?”我转过身,和万骑长相对而坐,他全身负铠,我不知道有没有和他做到直视。 “看来你都猜到了。” “不,我猜不到。说直白点,我只是能理解话中话的小史官。我记录了古斯塔夫这么多言行,我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称王,我是你营下的战士,我也永远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连睡觉都要穿盔戴甲,现在我同样也不知道,你就因为这阵风在你吟唱之后刮起,就笃定着这是能把你带向目的地的——魔法之风。我告诉你,秘银的万骑长,我念起这个词,魔法之风,就觉得羞耻,就感觉我不是成年人,是个还沉浸在睡前故事的小孩。” “因为我有信心,我坚信这就是魔法之风。” “那我告诉你,铠甲,我在念诵时,心里可一点信心都没有。” “意料之中,这本来就超过了历史工作者理性又客观的职业范畴。” “你还是坚信这就是你所认为的风。” “坚信。因为我在吟唱时,用了两倍的信心。” “银铠甲,我见你鬼的信心,我告诉你我的信心,我有信心猜测你不是要劝回那几位还在奋战的万骑长。” “我当然不是要劝回他们。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我等着银铠甲的接下来的答案,如果银铠甲是真的只进行形式上的救援,并让我曲写历史,我就——就立马跳进大海。 “我要和他们并肩作战,救回所有的战士。” 嗯? 我被这个回答弄懵了。 “你一开始就猜到了吧?” “当然我一开始就猜到了,我可是史官。” “静下来,坐下来,不要干扰海风和呼唤。” 我照做了,像只被打怕的狗。 我不去看木板的拼缝了,我勇敢的抬起了头,我发现,在大海上,我们的船支真的在移动着方向。 我伸出了双手,张开五指,去感受,去捕捉这个魔法之风,它贴合着我的手掌,缠绕着我的五指,隐隐的力量挥散不去,这不是一吹及过的风,这可能是真正的魔法。 “船上的万骑长。”我的态度重新恭敬下来。 “由称呼来看,我们之间消除了误会,你也认同了我的想法。” “我一直认同你的想法。” “大海和大地的不同就是这样,承载着万物的大地会让人踏实,能颠覆万物的大海,会让人发狂,我理解你刚才的狂躁。要虔诚,要感受,我们越笃定,风就会越快的把我们带到要去的地方。” “船上的万骑长,”我不能被秘银骑士的思想左右,一个问题必须提出来,“万骑长伊南娜也算是身经百战,对于战争的理解也不会输于你。” “当然。” “可是,我已经检查了三次以上这艘船了,上面没有水囊,没有干粮,没有渡鸦,没有太阳石,渡鸦和太阳石没有我能理解,我们有风,水囊和干粮呢?我们根本不知道要走多久。” “这是她的失误。因为她不知道你也在船上。” “什么?” “如果仅仅为我备船,她并没有做错。” “什么!” 万骑长不理解我的惊讶,他抬起了头盔,我感受到所有的秘银光芒都指向了我,我想这就是万骑长和我的对视。 “除了风,你还会水魔法?面包魔法?” “不会。” “那为什么不为你准备。” “我不需要。” 古斯塔夫,我跪在了船上,面对着天空在心里呐喊,你怎么不干脆点杀了我。 第七十二章 羊皮卷:邓肯X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彻底确认了船上没有食物和水后,不需要古斯塔夫的提醒,我自己就看见了我不远处的死期。 “船长,那我们怎么办?我的意思是那我怎么办?继续用信心魔法吗?”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魔法。”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禁食的方法?” “我没有方法。” “我懂了,你把我带上,就是让我可以充当你的移动粮仓,没死之前还可以给你聊聊天,解解闷的那种。” “不,我没有这么想,伊南娜也没有这么想,古斯塔夫也没有这么想,你上船是一个意外。” “那我该怎么喝水呢?那我该吃什么呢?舔你铠甲上的水露?是不是要我把手指割破当一个漫无目的的诱饵?把鱼捕捞上来挤干净它的浆汁喝掉,在把它吃掉?” “你现在渴吗?”万骑长郑重的问。 “不渴。” “饿吗?” “目前不饿。” “多虑的史官,那你在烦恼什么?” 我被气得说不出话。 “我看过你记录的历史。”万骑长温声细语的说话,听起来完全不为目前的处境而产生窘迫,以前我听见他这么说话,我总会从气定神闲中找到安心的感觉,现在我听到银铠甲的言论,我总是感觉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 “是不是写得很糟糕?我觉得史官只要犯了文法和拼写上的错误,就该受到惩罚,要是我也能成万骑长,我就把犯了这类错误的史官全部赶到大海。”我没好气的说。 “把情报写进历史,还故意放在信鸽爪上的史官才会遭受这样的刑罚。”万骑长永远都在纠正我,我猜测,以后我入土了,他都会在为我捧上黄土时对我抱怨说:“这个史官的墓碑做的一点都不够方正。” “谢谢你,万骑长,你又一次帮助我扩展了知识的领域,我在想,是不是有个会易容的史官走露了情报?比如乔装成我的样子,我告诉你,我是真的那个,我现在就可以证明。”我背对着史官跪下,随后趴下,“你看,这个的痣,就是我。” “看不见,还有,我们的队伍里,没有背叛。” 我在可怜着自己的处境时,开始了同情万骑长,他一直恪守着美德和正直,也一直以美德和正直的眼光去看周围的人,他完全没有听出我的抱怨,我直截了当的说:“那么,船长,在我没有违反纪录的情况下,我饿死,渴死了怎么办?船长会关心船员吧?” “如果你真的饿死了,或者渴死了,我将不会关心,因为关心不会使你复活。但是我会伤心欲绝。” 万骑长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我决定更直白点。 “万骑长,我会被渴死,饿死。” “非常正确,但是不够全面,人的死亡方式有很多,胎死,饿死,渴死,毒死,病死,对于战士,更常见的方式是战死。” 这不是战场——我的聪明回来了,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去,否则接下来秘银骑士会为我梳理什么是战场,什么不是。 “万骑长。”我决定把所有的词语用来限定住这个正直的骑士,“古斯塔夫的万骑长,秘银的骑士,暗金龙的碎尸者,蔷薇之剑的持有者,你的史官阿斯灵在此发言。” “请讲。” 看样子万骑长没有读懂我的情绪不满,我反而看到他对我的故意漫长的讲述表示了赞许。 “我不想在这艘船上因为食物的匮乏而死亡。” “你不会。”万骑长的轻描淡写的带过。 “你有备份食物?” “没有。” “你有夜钓的工具?” “没有。” “你突然习得了深潜水的技能?” “你和我都不会游泳。” “伟大的万骑长,你是以什么为依据,才认为我不会因为饥饿和焦渴而死。” “因为我有信心。” “见你鬼的信心!”我吼了出来。如果以下犯上会被杀头,我真希望银铠甲现在,此刻,马上就能结果了我。 “你是史官,你记录过饥饿的队伍吧。” “记过。” “不止一个吧?不止一个队伍遭受过饥饿吧?” 我感觉万骑长的步步引导里面有文字陷阱,我思考了一会儿,让夜风吹拂了海浪好久才回答说:“不止一个,无数过。” “如果一个队伍因为饥饿而死,你根本不会去记录,因为他们没有归来,消失在了历史中,你的记录基于口述,是饥饿者归来,告诉了你遭遇,你才开始了求证和最终的落笔,如果有人真的因为饥饿而死亡,谁来告诉你?你的史书根本不会有这一笔。真正会产生死亡的是战争,你没有记录的地方,一定存在着全村,全队,全员的全灭。” 我猜测万骑长真的是怕水,人在极端害怕中是真的无法思考,我说:“万骑长,我要纠正你一下,没有记录之处,除了战死,同样会有饿死。” “你说得非常正确。” “因此,你不能因为饥饿者归来过,就断定没有人因此丧命。” “这确实是我忽略的一点。” “那么我会死。” “我开始动摇,我现在有点相信你会死。” “万骑长,我相信你能救我。”我微笑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此刻我就是发自肺腑的想笑。 “我见识过太多死亡,以我的经验,避免口渴是当下最重要的事宜。” 我高兴的拍起了手掌,“有水了?” “我有另外的办法,你看看你这身衣服,很万幸的是,你在出海之前是史官的角色。” “对啊,如果不是古斯塔夫的酒让我浑身燥热,我现在都夺走你的铠甲了,如果继续冷下去,我就会这么干。” “你最好不这么干——你看见你衣领上的扣子了吗?天太黑,你摸索着寻找——找到了吗?” “怎样?” “解下它。” “衣服上的?” “当然。骑士要注意美德。” 我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万幸的是,万骑长没有古斯塔夫的癖好。 “扯下这颗扣子,然后含住它。” “然后呢?”我含住扣子问。 “用你的大牙紧紧的咬住它,不让扣子离开。” “嗯——嗯——嗯?”我咬住扣子后用喉音问万骑长,“然后呢?” “咬住扣子后,你的口水会在口腔中不断的分泌,水分就因此源源不断。” 我感受了一段时间,口水确实是在不断的分泌,最后我还是被闪电劈中一般的恍然大悟,我喷着口水说:“你就是想让我闭嘴,你怎么不要求我在想撒尿时用你的头盔接住?让我们两个生生不息?” “你最好不要取我头盔。” 我气愤的坐了下来,我不要在信任任何一个人,我宁愿相信胡诌的魔法都不信万骑长的话了,对的,没错,我开始吟唱万骑长教我的歌。 第七十三章 羊皮卷:邓肯X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不知道这个吟唱是不是真的可以带来魔法之风,但是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比起相信万骑长会救我,还有相信自己的信心,我更愿意相信魔法会让我上岸。 “是怎么念的?”我不争气的问万骑长。 “不用念,只要你相信就好。” “就是因为我现在不相信你了,所以我才只能选择相信魔法。” “你不相信我了,却相信我口中所念诵的咒语,这本身就说明你仍然相信着我。” “好,我相信你的咒语,你在重复一次。” “我感受到大海给船支带来了平静的浪潮。”万骑长平静的说。 “我感受到战士的呼唤给船帆带来了强劲的海风。”万骑长强劲的说。 我突然说不出口,我感觉郑重的念起自己都不太信的东西太傻了。 “需要我承担你哪一部分的信心吗?”万骑长不温不火的问。 我知道万骑长的性格,我如果回答是的,需要你帮我,他会更加隆重的念诵这段“咒语”。 如果我回答不用,我自己有信心,他的隆重也不会减少。 “随你吧。”我可爱又无奈的笑着,“反正,我也只有这个可以信了。” 我没有念出口,我坐在了船头,万骑长的秘银铠甲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让我后背发凉,很不舒服。 我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这种绝望中细如蜘蛛丝的希望更加让我觉得自己进入了沙漠,我在沙漠上祈祷时受到了神示,天神告诉我,只要我不断的拉扯头发,就能抓住天国的绳索,于是我不得不在荒芜中扯头发。 我没有让思绪跑远,也没有偏题,我的意思就是这个,我是说,在荒芜中扯头发寻求被拯救,和在木船上念诵咒语以为可以召唤魔法之风一样可笑和无助,就像要死的人什么药都敢吃,我现在什么事都要去做。 我闭着眼睛,一边又一边的重复着这段话,我的眼皮越闭紧,眼睫毛都刺痛了眼球,我觉得我的眼睛已经紧到了极致,我猜测我的上下眼皮紧闭得像腿上的两块肉。 “平静的浪潮!强劲的海风!平静的浪潮!强劲的海风!平静的浪潮!强劲的海风!” 我在心中加强的音调被耳朵听见,直到万骑长提醒我在念诵前半句时声音要轻和,间隔要有足够长的时间时,我才知道,我念了出口。 “万骑长。”我极度的害怕起来,眼皮被泪水和汗水弄湿,奇痒无比,不敢睁眼。 “我在你身后。” “我是不是念出了声?” “你念出了声,急促,功利,绝望的念了三遍。” “知道我为什么念出声了吗?” “知道。”永远别想从万骑长的口气中听出他是镇定还是慌张。 “我没有感受到风了!无论是吹着我后背的,还是吹我脸颊的,我都感受不到了,风停了!” “我也发现了。” “那我们到岸了吗?” “显而易见的没有。” “那我们到哪里了!” “大海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只要你还在航路中,你走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让你觉得身在大海的中心。” “银铠甲,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我们到哪里了?” “即便是去问大海,即便是去问海风,它们都不知道把我们送到了哪里。” “所以我们迷路了!” “不,迷路的是为我们带路的大海和风。” “你的魔法之风没有把我们带到孤岛。” 银铠甲沉默了好久,他从木船上站了起来,木船摇摇晃晃,海水撒进了木船中,银铠甲躲避水的样子像个怕虫的女孩样在蚂蚁堆上跳舞。 他总算站正了,双手抱在锁骨前,以一种胜利的姿态看着远方。 “我有个猜测,你来帮我判断判断。” “你说。” “刚才吹拂着我们的风是偶然之风,不是魔法之风。” “那还用说!”我在船上暴跳起来,溅起了很多浪花,海浪打在秘银骑士身上,他没有躲避,看来没有我猜测的这么怕水。 “你的根据呢?史官。不,我应该称呼你阿斯灵,在船上我的能力比渔夫还弱,不配得上万骑长这个称呼,你可以尽情叫我银铠甲。阿斯灵,你来告诉银铠甲你判断的根据。” “我没有见过任何魔法。我记录过的,我见识过的历史,都没有出现过魔法。” 银铠甲欲言又止的沉默着。 “不要去否定智力范围外的存在。” 智力?我最自豪的就是智力,“那么——”我有个感觉,我现在的表情不是个好兆头,我的嘴角难看的下垮,简直像是预示着即将覆水的舟。 “那么,无所不能的万骑长,你的判断是这么呢。” 银铠甲开始了他的絮絮叨叨: 首先是前往之地的土著民们的习性—— 在三位万骑长准备前往孤岛,找到生命之树的心脏时,遭受到了沙特阿卡的战士最疯狂的阻击,他们的城墙像巨人的阴影,他们的战吼堪比海啸,他们未经打磨的斧头在他们强壮有力的手臂驱使下,犹如尾巴着火的公牛,一路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一斧破船的事情不是孤例。 接着是他们的习性: 他们的战斗不是在享受胜利,是在向往荣誉的死亡,战场上战死的战士没有哪一个不在临死上抓紧自己的武器,在他们的体温彻底流逝之前,没有哪一个不是满脸笑意,这让古斯塔夫的骑士总是有一种生死倒置的感觉,和沙特阿卡人战斗,看见他们狂野的,死亡着的微笑,往往都会有个疑问:为什么明明胜利的是我,为什么感到恐惧的也是我。 最后是银铠甲的对策: 秘银骑士没有急于出战,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顽强可怕的对手,他甚至开始担忧,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座孤岛的王不能臣服古斯塔夫,那么他将会成为古斯塔夫最大的阻碍,是古斯塔夫最强劲的对手。 他开始学习这个岛的文化,想要了解是什么样的信仰让他们有了这么野蛮,又这么强力的特征。 在所得到的信息中,其中一个就是他们在远行前,岸上的人必须念诵的咒语。 “我的判断就是这个,我们刚才的念诵有误。” “所有人都知道,大醉后的你都比清晨的雄鸡还清醒,你还能出现什么错误。” “我不喝酒——从来。” 我不说话。我只想等银铠甲把话说完。我佩服万骑长很多方面,其中一点就是严谨,不是事无巨细后的百无一疏,是发现错误之后的立马转向。 “他们信仰的神灵,叫做奥多,他们使用的语言有海洋的气魄,那段咒语,我们要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向天神奥多祈祷才有效。” “好吧,那我们试试,我想,银铠甲,你都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你一定会他们的语言了,对吧?”我迫不及待的问,简直就是病入膏肓的老人在努力吞服称为药丸的粪球。 “等等!”我看到万骑长准备念诵的架势时猛然醒悟,“你是要我改信奥多,你要我背誓?” 第七十四章 羊皮卷:邓肯XI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你可以选择不背誓。”秘银骑士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选择坚信过信仰,如果挥刀是一个信仰,骑马是另一个对立信仰,那他可以同时选择向进攻之神,还有急速之神献上相互冲突的虔诚。 “但是你也要注意一点,”秘银骑士又开口了,我猜测在开口和开口之间的间隙,他在秘银铠甲里面猛吞了几口口水,“大陆上的神灵不会祝福你远航。” “那你为什么要远航,要去沙特阿卡,还偏偏要孤身一身,还在自己不会航海,不会游泳的情况下。” “不上船之前,我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航海,不碰碰水,我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游泳。” 我还想开口反驳,秘银铠甲突然拔出手指,戳进了我的嘴巴。 很少有人在戴着面具时还能表达情绪,但是银铠甲除外,他全身的流光变黑,如夜一般的愤怒着。 “纽扣掉了?”万骑长这么问。 我好像真的是懦夫,在万骑长平和的在和我交谈时,我故意在刁难他,提出奇形怪状的问题,等待他给予漫长的回答,但是他真的开始动手的时候,仅仅是用食指来攻击我,我一下子就怕得要死,我连在心里对他称谓都变的庄重,我把手掌合十,高高的举在了头顶,把他当做了神灵在心里念诵: 伟大的,勇猛的,神秘的,银白的秘银万骑长,我知道你在嫌弃我话多,从现在起,只要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要像发誓禁言的骑士一样陪伴你左右。 我猜测,银铠甲之所能够成为万骑长,除了他的战功,一定还有其他的能力,比如,读心术? 我猜测万骑长一定会读心术。 在我把他当做神灵祈祷完毕后,他从我的口中拔出了那根手指。 “含住手指的感觉很难受吧。” “我含过其他能令人难受的东西。” “我刚才在你嘴里找过了,你确实弄丢了纽扣,我猜测你是在惊问是不是要背誓的那句话弄丢的。” “有可能。”我敷衍的回答,万骑长不相信谎言,他的做法是,相信每一句谎言。 “海上的寒冷让人无处躲藏,我想,你应该裹紧衣服,不必再一次含另一个纽扣,但是,为了你的生命能够不被你多智的言语消耗,能请你闭嘴吗?” 万骑长微微低头,月光照在他的秘银铠甲上,半明半暗的铠甲就是他半明半暗的内心,这个时候,说极端点吧,我认为我看到了万骑长一直压抑着的黑暗面。 没错,我懂得了银铠甲对我的教导——你得用信心去做某件事,这样,你才能完成某件事。 我大概是天下最天赋异禀的裁缝,我左手拿着无形的针,右手拿着无形的线,把针线在嘴唇上来来回回了一百次,确保它严密的缝合,保证不露出一个声音。 “很好。”我观察到,这个时候万骑长才正式的把手握成了拳,古斯塔夫的十三名万骑长中就他最残暴,他一定是打算在提醒我之后,一旦我又开始说话,就一指捅破我的喉咙。 “有一个事情很有趣。”万骑长是一个看见隼落地,看见兔子蹦蹦跳,看见鱼儿飞出水面,都会觉得有趣的人,但是我没有反驳了,我得留住我的喉咙,当战争结束,我需要我的喉咙为我工作——我早就想好了之后的工作,我要当个居住在一万家酒馆的吟游诗人,我要在年老来到前醉死在床上,此时还正好要六个烟巷女亲吻我的锁骨。 我乖巧的坐了下来,等待着万骑长谈论他看到的“有趣”现象。 “世间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 我急速的点头,我的头是铁锤,在无形的铁砧上敲打着无形的剑。 “我有一个发现,目盲的人,耳朵灵敏;肌肉饱满的人,脑袋空空;被神灵祝福的人,得不到世间的赞美;全能的人,总是命在旦夕;全知的人,往往生错时代。” 我才不管听不听得懂,只管点头,我太聪明,这个时候,面对不愿意背誓的我,银铠甲在试探我的服从性。 “你这头点得太凶猛,我感觉你是想把脑袋磕在船上。” 我感觉我听懂了银铠甲的意思,我把脑壳磕在船上,一动不动,如果他愿意稍微向前挪一挪身子,我会立刻理解这种微妙的暗示,迷离的抬起头。 银铠甲没有挪动——万幸。 银铠甲继续在说话:“但是我又有一个发现,这个总和不是往有规律的方向流动,也不是你缺失了一块,另一部分就能补足,也不会补足你想补足的那一块,尤其是聋和哑,灵与肉,聋久了会哑,哑久了会聋。哑巴的听力不会增长,反过来也这样。” 我磕在船上没有动静,我不敢有动静,我唯一的心理起伏就是,你快把灵与肉解释完,这样我好表示赞成。 银铠甲没有继续解释,他在问我:“所以我希望你目前的作哑,没有影响你的耳朵。” 我没有聋——万幸,我在心里先说了这句话,我起身在点头。 “能听见?”银铠甲温柔的问。 我点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古斯塔夫从不让银铠甲参加奇袭,只让银铠甲指挥阵地战的原因,瞬息万变的奇袭绝对会让银铠甲的脑袋炸开银铠甲——居然,居然为了问我聋没聋就解释这么多,古斯塔夫完成他的宏图大业后你去镇守边境吧,我向所有神灵保证,只要有银铠甲在,只要银铠甲不允许,就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 “现在你听我说,”银铠甲开始拍打我的双肩,把一夜和一海的凉意都打进了我的身体,“我不要你背誓,不要你改信,可当神灵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请求他们,就像贫民家的小孩要求父母给他城堡,我们愚直的行为反而是对神灵的不敬,你不能祈求战争之神伊西斯,为你开放和平的百花,也不能要求生育与茁壮之神埃列什伽尔,减少生命的繁衍,钥匙打不开一扇门,就该换一扇门,懂了吗?和我一起,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去祈求沙特阿卡的奥多。” “为什么不换把钥匙?” 该死,我说话了。 该死,食指又捅了过来。 该死——我停止了思考,我感觉这只手从内部在挠我的后脑勺。 “我们只有祈求奥多,这一把钥匙,懂了?在神灵面前我们是小孩,懂了?正如小孩不能换个父母,只能把梦想变得实际,懂了?” 我没有进行任何反应,我只感觉那根手指在向下发力,按压着我的舌苔,我的舌苔越来越重,对,我就是这么点头的,我点了三下。 “我说一句,你学一句,虔诚为主,发音其次。”万骑长说出了他的要求。 他的手指又在我口中出力了三次,我又同意了。 第七十五章 羊皮卷:邓肯XIV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万骑长着重为我强调了好几次要注意虔诚,和他在对阵前,休整中,战士凯旋大醉后都在叮嘱我们一定要打磨好武器一样,千回万转的叮嘱着我。 他不断的在重复着相同的话,这一度让我以为他患上了海盲症因而失去了智力。 “要虔诚,要虔诚,要虔诚。” 嗯,要虔诚。为了保护喉咙,我跪在船上,闭上眼睛,合上双手。 “不要合上双手,这位天神很特别。奥多,是一位凡人因为获得了神格,而陡然踏上因果碟而成为的天神。” 我没敢发问,只是松开了合掌双手。 “紧握住拳头。” 我紧握住了拳头。 “松开拳头。” 有完没完? “错了,微微的松开,保持着虚握,想象这此时的你正握着能够碎岩的斧头,正准备和苍老决斗。” 我决定把所有万骑长的东西一一照做,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会把他在海上发生的蠢货事情编造成歌谣偷偷塞给吟游诗人,题目我都想好了,叫做《漆黑骑士的奇幻航海》。 以万骑长的性格,就算他听到了这个故事,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就算故事中的经历和他的经历完成吻合,就算知道这段经历的只有我一个人,他也无法拿我怎么样——主角是漆黑骑士,和银铠甲有什么关系? “你的另一只手,五根手指弯曲,注意五指之间彼此不要贴住——错了,要想象成此刻手里握着连接着大海的牛角杯,要和奥多斗酒。” 真是奇奇怪怪,又无时无刻彰显野蛮的仪式,我一下子就知道了沙特阿卡是有多么落后。 我们史官的仪式比这个优雅一万倍。 我们用玫瑰的花瓣碾磨成颜料,用南飞雁的羽毛做笔,穿上白袍,以蜜酒度日三天,在最后一天,通过覆罂草的牵引,得到命运之神的点额,通过那遥远的一触,我们脱下白衣,在白衣上面不受控制的书写,伟大的贤者,从白衣上的红字中,能读出世界的动向,浪漫的诗人,会看到语言创造的鬼魅,而我,能——我看不出,我经历过三次仪式,我写的东西总是难以解读,不是内容不好解读,是根本看不懂,我写出的那些字符,规律的,整齐的,工整的难解着。 “你此刻手里是否握着这两样东西?” 我——我该怎么回答,史官的斧与酒? “嗯!”我用喉咙发音,绝对不张嘴了,我很温顺的,没有多大的叛逆心。 “好,你握着斧头的那只手,你开始想象,注意,你此刻暴怒无常,你要战胜那个叫奥多的天神,你胜利的方式,是最荣誉的战败。” 我......我明白为什么三位万骑长都打不过一座岛上的岛民了,从他们的信仰就知道,这群野蛮人很有可能落后到还没有产生文明的苗头,死亡居然成为了信仰,渴求大义的人当然打不过渴求死亡的人——好讽刺,这群渴求以荣誉的方式死亡的岛民,古斯塔夫的万骑长反而怎么都打不过。 “能想象吗?能体会他们的心态了吗?” 我不能。 “嗯!”我用喉音告诉自己什么叫做史官的共情。 “现在,把注意力分一半,放在酒杯上,你要想象你战死在奥多的斧与锤下,你被金色的酒浸泡,你在酒中痊愈,你的全身散发着大地的光芒。” “嗯!” “你开始感谢奥多,感谢奥多邀请你进入战士的圣殿,铁踝广场,你要感谢奥多拼劲全力和你战斗,你要感谢奥多用美酒将你复活,你现在正在向奥多邀杯,他的牛角杯有你半个身体那么高,开口有你脑袋那么大,他要和你斗酒,你喝了三天,酒没有下降一点,奥多用舌头舔了一下,酒下去大半,奥多会告诉你,有一片地中海,变成了黄沙。” “嗯!” 这个孤岛,我抛去个人的偏见,从史官的角度来仔细考量了一下,如果有三百个沙特阿卡的野蛮人进攻到古斯塔夫的大本营,我敢保证,这三百个野蛮人用一百天的时间,可以把世界的文明摧毁一大半,而另外的一小半,正在被毁灭。 同时,我开始敬佩起我的万骑长,他早在我之前就了解到了沙特阿卡的疯狂,还有不可战胜,但是他依然来了,他知道必然迎来的失败,他还是一个人来了——他此刻被困在大海——万幸,我的嘴巴是个成熟的老人,它没有总是配合心里的句子。 “好了,你现在短暂的拥有的沙特阿卡人特征,现在——”被困在海上的万骑长亢奋的吼着说,“献上你的虔诚!” 银铠甲他唱起一首奇怪的歌,粗糙,单调,狂野,一声高过一声,我仅仅是听,都发现体内的暴动,我身体里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发疯,它们迫不及待,它们是临崖的瀑布,是刺眼的毒箭,就准备着那一声施虐的号令,天啊,这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歌。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洪涛,在每句歌谣的最后,那几个短音的声腔,完全无法用任何文字来音译,我只剩这么形容——这简直就是巨浪从天而坠的灾难。 这是一种凡人不可见,且见一次就会死亡的,最混乱,最肮脏,最具有灾难美学的洪水滔天。 尤其是当我随着万骑长重复起最后几个音节时,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我被孤岛本身的灵魂力量征服。 史官的缺陷就在这,无论我看到多么残忍的实景,都是冷漠的——历史永远是冷漠的,可这些场景变成文字,我敏感同时肮脏的心,会流泪,会心痛,会失神十天。 我被孤岛的灵魂冲荡,完全换了一个人,我想去征服,我想去掠夺,我觉得世间的东西都是我的,不交还的人都该打,我觉得大海和大地都该称呼我为王,我肚子饿,我嘴巴渴,我浑身技痒,我要吃肉,我要喝酒,我要——战斗! 我又看见了银铠甲,他没有防备,他的蔷薇之剑别在腰间,他在专心致志的祈祷强劲的风,平静的海,他的秘银是我的—— “阿斯灵。” 银铠甲叫住了我。 “银铠甲,给我。” “阿斯灵,我没有告诉你这首歌谣的意思就是为了预防现在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你还是受到了影响。” “我的,给我。” “你需要注意一点,我,全能的骑士,美德的标杆,克己的模范,斩首的银光,也正唱着这首歌!”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就像狂吠的狗看见了雄狮。 我忽略了,万骑长也被这首歌影响,变得贪婪无度。 银光一闪,他向我挥拳,他的怒吼都失去了文明的味道,我看见的,分明是破浪而出的贪婪之蛇。 第七十六章 羊皮卷:邓肯XV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的重拳上又弹射出了食指,手臂护铠上的雕刻着蔷薇藤蔓在我的视野之中恍惚。 我好像看到了一条流银的海蛇。 再一次,它戳进了我的嘴巴,捅着我的喉咙,我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清醒的我感觉到这根手指会在下一次发力中,贯穿我的颅骨,另一半贪婪的我也有种另外的感觉——我要的终于得到了。 那个贪婪的我变成了吝啬的临终守财奴,他在死亡前都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抢夺神父颈子上佩戴的银饰,而我,则在抑制不住的反胃中,势必要咬断他的秘银手指。 “我感觉到了你的失智。”万骑长勾起了手指,我重重的发了个呕,污秽吐满了脸,我还把葡萄酒色的胃酸用鼻孔,气管,食道重新吞了回去。 “我是要求你短暂的向沙特阿卡的奥多献上你的虔诚,而你,献祭了你的善良。” 万骑长的食指一直探在我口中,他旋转了下手腕,脉搏正对着我的脸,再一次的,他向上勾起了手指,我感觉他的秘银指快从我的鼻孔中探头。 “你清醒过来了吗?” 在贪婪的人也不想夺走你的秘银了。 此刻的我确实无法说出口了,我个人是知道我清醒过来了,可是我该用什么办法来向万骑长表达我清醒了呢? 快点想个办法,在他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否则他可能不仅会捅破我的喉咙,还会捅破这艘木船。 “你不是第一个想要我这身秘银铠甲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我想要赠与这身铠甲的人,但是你要知道,铠甲和王冠,这两个东西一定不能轻易的就穿戴,因为——” 人在垂危的时候,智力会得到空前的开发,当秘银骑士开始了他温柔的杀戮——他在开始论述铠甲和王冠时,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语言上,我感觉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秘银手指的下力越来越狠。 我想去拍打他的铠甲,示意求饶,我的智慧就在这,他的偏见一定会认为我还在失智的状态,还想抢夺他的秘银,可能在碰撞的那一刻,我就去见奥多了。 于是,在比我的文思爆发还要短暂的时间里,我转而去拍打船身。 砰砰,砰砰,砰砰砰...... “你清醒了。”万骑长的声音舒展开来,和军医看见伤员睁眼时那样满足而疲惫的说。 他在我的衣服上擦干净了铠甲。 我没有多说什么,他本来是要夺走我的命了,现在把命还给了我,我不敢多说什么,以目前喉咙的状态,也无法说什么了。 “向奥多的祈祷不能中断,但是你的内心不够强大,我不能让你继续。听着,我现在告诉你这首歌的意思,你用我们的语言来歌唱。” 这样我不会更容易失神吗? “这样奥多就能听不懂,你就不会被奥多的神性而影响。” 这样还有用吗? “你拿着异国的钱币来买面包,一样的会有用。” 你有必要回答我心里的每一句话吗? “我在给你讲话时,我需要你能给我最基本的回应,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哦,你不是读懂了我心里的话,你是严谨到提出用通用语歌唱的方案时,就预想到了我可能的提问,哼,有趣,每一次的补充解释还保留了一段时间的停顿,严谨到令我叹为观止。 “可以吗?”万骑长温柔的问我。 我指了指喉咙,在摇头。 “不,这对我而言就是基本的回应。” 他又理解错了,我摇头不是指不能进行“最基本的礼貌”。 我再一次指了指喉咙,长大了嘴,做了几个呐喊的表情,然后摇头,我敢保证这个摇头的速度快的像一个被飓风攻击的风向标。 “不能说话了?” 我点头。 “那就不说话。” 我变成了船上的桅杆。 我是一个人形的疑问。 我觉得要是成为万骑长的条件中,有一条是要把思维变得这么古怪,那我现在断腕。 “当我还年少时。”万骑长把孤岛的歌翻译成了通用语。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边。 “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战船,多更多,巨船在风浪,如飞过。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子女,多更多,领土在扩张,都肥沃。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女人,多更多。” 这是什么东西——翻译成通用语之后,我体会到的雄壮感荡然无存,听起来像是一个贫瘠了一生的流民在用母亲的话在自我宽慰,为什么要给我翻译,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音律。 我抬起头,等待着秘银骑士的继续翻译。 他住了口。 我继续等待着,很明显呀,这首歌是有后续的。 “没有了。” 没有了? “你没有必要献上全部的虔诚。” 我暗自决定,献上的这一部分信仰,要予奥多最纯粹的信奉。 秘银骑士在唱起这首歌时,声音如同浪涛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响彻,我说不出话,他也听不见我内心的声音,我也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在合唱,我的血液,都是咸腥味的翻腾。 这是我第一万次佩服我的秘银将军,我在心里都把这首歌唱得口干舌燥时,他的激情却丝毫不减少,幸好我从歌谣中抽身而出,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必须要去提醒正在高歌的万骑长。 “银铠甲!”这是万骑长要求的,在船上,我和他是一样的战士,“银铠甲别唱了。” “当我还年少时......” “银铠甲!有东西在伴随着我们的歌声打节拍!” “当我——”万骑长住了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 “是不是你刚才拍打木船的声音?” “时间不会重叠。”这是我常常对记错历史的年轻史官嘲弄的话,“你也没有必要一直强调我向你求过饶。” “放下情绪,寻找根源。” 砰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是从船底传来的。 “是谁!”我用破烂的嗓子在为自己壮胆。 回答我的,是从船下冒出的一堆气泡。 “出来!”在战场上,率先怯场的一方便是输家,“出——来——” 我嘶吼之后,感觉到红光的普照,万骑长拔剑了。 秘银骑士众多的偏执症状中,有一条让古斯塔夫都无法矫正,只要他拔剑,就必须存在剑下的亡魂。 第七十七章 羊皮卷:邓肯XVI(大家元旦好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砰砰砰砰的敲船声没有因为万骑长的拔剑而怯懦,幸运的是,也没有因此而加剧。 因为这个有节奏的拍打声在长时间里都保持匀速,并不凌乱,这让我猜测,船下的生物只有一只。 “海怪?”我问万骑长。 “不是鱼。”万骑长为我排除了一个选项。 “不是鱼的海怪,准备毁我们的船?” “要毁早毁了。” “它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更需要在意自己的死活,不是海怪的行为动机。”万骑长的教诲总是正确而无用。 我感觉到,这个敲击声不是在船上通身乱拍,只作用在一处,力度持续且稳定,比起说想要毁灭我们的船,更像是像一个怪脾气的老头要叩开另一个怪脾气老头的门。 史官的心思没那么多的疑虑,我在猜想,没准是一个一根筋的海怪想要换口气。 “喂——”我双手撑着船,对着海怪敲打的地方大吼,“你只用再潜游三下,就可以把头探出水面了,现在你上面的,不是坚硬的海,是木头筑的船。” 海怪会人类的语言吗?我在船上果然没有在大陆上多智。 碰巧的是,海怪体会到了我的善意,砰砰的敲打声真的停了。 “现在没东西会掀翻我们的船了,”我的表情可能有些揶揄,“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考虑怎么尽快靠岸了吧,我有个不错的想法,我们先靠岸,至于孤岛沙特阿卡,我们之后在考虑,怎样?” “如果有风浪,我们的船依然会翻。”万骑长的蔷薇之剑还是没有入鞘,我看他这副架势,好像是想要把大海劈开,让我们从海底行走两万步。 “真是智慧的提醒啊。”我由衷的赞美着万骑长。 “啊——”我痛苦的叫痛。 我撑在船上的手被钉穿。 “万骑长!救我!海怪用它的鬃毛在攻击我。” “保持不动,”万骑长看了情况之后冷峻的说,“它如果拔下鬃毛,船会漏水。” “可是我的手!被钉住了!” “从下往下的穿刺,也叫钉住?我看了,这只善良海怪的鬃毛上没有倒刺。” 我把手拔了出来,用拇指按住了这块不大不小的肉洞,对于战士而言,这点刺伤确实算不上痛,怎么慌张成这样啊,我有些惭愧的想。 我对着万骑长尴尬又示好的笑了笑,“你的冷静让我钦佩。” 对于一个没有表情的银铠甲,我觉得他应该识别不出我神色中的难堪,至少放在目前的场景下,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砰砰——砰砰——砰砰—— 敲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每两声之后,就是一声果断的鬃毛穿透声。 “我都说了,你要换气,就多游一下,我们的船又没有大到占领了整片海!你是不是想在我们的船上做一道门,打开门换气?我告诉你,如果你听话,你多游一下,就一下,你早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海风。” 万骑长按住了我的嘴,把我往船后推。 “徒劳。”万骑长半跪在船上,审视起海怪的鬃毛,“同样是人类,你也无法听懂外域的语言,而现在的你却在和海怪讲道理。” “我——我赞同你的观点。” “硬如钢铁。排列有致。”万骑长在逐根检测之后这么评价。 我不想在被批评或者纠正,说了一声长长的“嗯——”来赞同万骑长的观察。 “我们的祈祷有效了,阿斯灵。” “就像高山之外还有山,神灵的头顶有白云一样,我们在思想的层面上,在孤船中找到了孤岛,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说,船上的这几根鬃毛就是孤岛?感谢奥多,我们找到了孤岛。”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个海怪可以把我们带上孤岛。” “善良的海怪。” “准确的来讲,我猜测是海蛇。” 好吧,在某些方面,万骑长是比史官还要话痨的一个群体,只不过我是炫技,是恨不得把所有看过的书都悬挂在身上当铠甲用,秘银骑士是非常单纯的进行论述。 万骑长在为我讲解,为什么他认为船下的海怪其实是海蛇的原因: 沙特阿卡人的图腾是一只漆黑的海蛇,具体的原因似乎是他们的天神奥多是由蛇鳞得到神格,而在童谣的记录中——尽管童谣是只有小孩才愿意选择相信的,但是秘银骑士把童谣视为隐秘的历史——在童谣中,拥有漆黑之蛇的神灵只有一位,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秘银骑士对沙特阿卡人向往死亡的心性就是通过这个故事来推断的,毕竟他们的神灵,是通过死亡受肉。 “所以呢?”我问万骑长。 “这是蛇鳞,一条海蛇稳稳的贴住了我们的船,它会在海中穿行,把我们带向孤岛。” “它如果深潜下去怎么办?” “不会。” “伟大的自信。只要我们坚信海蛇能体谅我们两人都不会游泳,是不是。” “不是,是因为我们唱起的歌谣——”万骑长没有念诵歌词,他不感觉害羞的重新唱了起来,“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战船,多更多,巨船在风浪,如飞过——听懂了吗?在风浪,深海下不会有风浪。”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在唱完歌之后立即语气平和的说话。 “糟了!”万骑长语气急促,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大惊失色的说话。 “快点!”万骑长催促着我,忘记了把蔷薇之剑入鞘。 你在慌什么啊。我在心中嘲讽。 “快点!阿斯灵!趴下来,抓紧桅杆!” 我从来不违抗命令,麻利,果断,动作娴熟的照做了。 “奥多听见了我们的祈求,暂时认可了我们的岛民属性,祂用一条海蛇来帮忙摆渡,但是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我没有改变歌谣的唱词,巨船在风浪,如飞过!我相信,一会儿这只海蛇会响应我们的祈求,用非同一般的速度疾驰,为了不被甩下船,一定要抓住桅杆!” “准备!”万骑长像高举着剑在阵前面向千军万马发号命令。 “迎接风暴!”万骑长像在命令风暴到来的同时,命令我们向风暴中前进。 我死命抓住桅杆。 万骑长死命抓住桅杆。 船帆静静的悬挂。 海面没有波澜,海上的月亮完整的映照,没有被揉碎。 哈哈,木船安详的停留在海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七十八章 羊皮卷:邓肯XV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木船纹丝不动,我因为我用尽全力去抓住桅杆而羞愧难当,我用了多大的力量,就有多大的羞愧。 当我放开了桅杆,我的双手都还是沉浸在性命堪忧的误导下,它僵硬,抽搐,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死命的抓住两团没有物质状态的黑暗,我趴在船上,收回了双臂,它们俩就如同恶魔一样,吃住我的腿。 我听见大海在嘲笑我,我听见海风在嘲笑我,我感觉海怪也在嘲笑我,还有,连这个木船都在嘲笑中摇晃起了船身。 “万骑长,我们是不是到了?” “合理的猜测,但是四周太黑,我无法求证,我不会游泳,也无法游过去确认,不然你下水试一试?” “万骑长,我也不会游泳。” “那真遗憾,有一个稳妥万全的方法,你要不要听听?” “听。” “我们等到天明。” “要是天明后,我们发现——” “住嘴。不要在到岸之前丧失对奥多的信仰。” “哈哈哈哈......” 听,嘲笑和微笑一样,是不用学习就能解读的语言,等等,这是谁在笑? “哈哈哈,你们两个人真有趣。” 听听听,我在记录历史时有一个发现,记录真实的历史时,不需要考虑合理性,反而在创造故事时,作者反而要在合理性中揣摩。 比如吧,我的秘银万骑长,曾经以一人之力,打败了一百只火蜥蜴,这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如果在故事中出现就显得夸张,不真实,读者会认为这仅仅是对万骑长战斗能力的计量单位。 所以目前经历的事情,我可能在脱身后永远不会去书写,写成故事,读者会认为不合理,老实的记载,后人会把它当成故事。 海风,海怪,还有木船真的在对我们哈哈大笑,不仅如此,它还在夸我们——有趣? “你们是被放逐的奴隶吗?” 海怪在问我们时,我们的木船也倾斜了一下。我猜它是爬上了木船,我怕得要死,把木船当做爱人一样的贴住,双手捂住了头,双手们在“巨船在风浪,如飞过”的歌谣中上瘾,仍然在重复着抓桅杆的动作,把我的头抓得一阵一阵的痛。 “不,你们不是奴隶,这身铠甲不是奴隶的装扮。你的样子像一个将军,他像是你的部下,你们是败阵的逃兵吗?不,不是,你的铠甲连一道划伤都没有,看起来更像是礼服,我猜猜,你们是来议和的使者,对不对?” “正确。”我听见万骑长不卑不亢的声音。 我不太敢去看海怪的样子,从谈话中,我了解到这个水怪有人类的思维方式,它会说我们的语言,我在猜它会不会有着和我们差不多的样貌,除了脸颊上会有丑陋的腮,上嘴唇有两条丑陋的鲶鱼须,丑陋的肉蹼连接着丑陋的五指——四指——六指? 海怪有多少根手指啊? 狂野的好奇心促使我起身抬头,一旦我观察并记录,我就是第一次完成海怪描写的史官,古斯塔夫的鹿血酒在上,这是多大的荣誉。 天啊,去你的古斯塔夫,我抬眼看去之后,我只能这么感叹,这是美学之神吧。 双手搭在我们船上的美神,祂湿漉漉的头发意义不清的贴着阴柔的面颊。 灰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都能观察到,表达着曾经拥有过的无限情绪,好像鲜花落红之后,仍在在心中盛开的,无限残酷而美丽的衰落之花。 祂爬上了我们的船,坐在了船边,海水贴着祂的衣服,显露了祂流畅的肌肉,我放肆的目光确认了祂是雄性的美神。 秘银骑士的铠甲光芒满足了我对美神的窥视,在秘银铠甲的照耀下,我看到祂的脸很苍白,有一种病态的娇媚,祂踏上了我们的船,摸着我的手在说:“你很冷吧?” 海水不间断的滴在我身上,滴一次,我就颤抖一次,是一种兴奋的颤抖。 “不冷。” “双手都在颤抖,你还说不冷,你试试让它们不抖。” “我做不到。” “所以我才说你很冷啊。” 听见祂的笑,我感觉看到了爱情。 祂把我拉起,我靠上了桅杆,我默不作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生命中第一次遇见的天神。 祂的身形不高,体魄也不强壮,手指像女人一样纤细,以现在动乱的年代,完全不符合战士的审美标准,只适合当史官,和我一样,是古斯塔夫喜欢的那一类史官。 “那你们是哪方的使者?又向哪方议和?”祂在问我的万骑长。 讲真的,我的万骑长在祂面前黯然失色。秘银的光像烟巷的红灯,招摇又肤浅。 “我起初以为船底的是海妖,你爬上我的船后我以为是美神,现在我才知道你和我的史官一样,是普通人。” “当然是普通人,除了擅于筑船之外。” 万骑长摆弄了下佩剑说:“如果你不向我提问,我仍然会认为你是全知全能的天神。” “是你在敲我们的船?”我好奇的问道。 “是我。” “为什么?”万骑长问。 “它病了。”如美神一般的人说,“直到下海,才是一艘船的正式分娩,我触摸她的身段时,感觉它临门而出之前就遭到了磨难,她没有直接入海,她遭到了磨损,阻扰,撞击,到入海时,她都以为自己已然夭折。” “疯子?”我诧异的问。 “注意礼节!”万骑长呵斥着我,“阁下,我有个疑问。” “很少有人会对筑船有兴趣,他们听到我对树的理解,都会以——”他点了点我,我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会以我疯了来形容我。” “我为他的莽撞无礼道歉。” 万骑长踢了我一脚。 “我为我的莽撞无礼道歉。” “不用,我习惯了这样的评价,请你继续你的提问。” “如果我没听错,”万骑长侧头,“你对我们的船的称谓是——她?” “她。” 如美神一般的登船者像在呼喊母亲,眼中是炽烈的爱。 “可能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是用的母树在筑船。” “是战友为我备船。” “是他吗?” “他能提笔,但说到持斧的话,不敢评价,至少我没见过他持斧,至于挥动斧头砍树,我想它会被斧头砍伤。” “你们的船病了,承担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我邀请你们上我的船,酬劳的话,这艘船赠与我,行吗?” 万骑长握住了剑柄,“我还有个问题。” “你请讲。” “有一个地方,好像有一种野蛮的习俗,活祭,在战前祭品会在母船上漂流,最终在大树上被割喉?” “对,”登船者残酷美好的笑着,“那颗大树叫做生命之树。” 万骑长后退一步,拔出了蔷薇之剑,剑尖对准了登船者的喉咙,美神一般的登船者故意移动了喉结,让皮肤轻微的贴住了剑。 “你很了解那座岛?”万骑长质问着。 他笑起来很美好,是第一次陷入爱河的女孩的那种笑容,他的回答让我胆寒,他说: “很了解,我在那座岛,待了太久。” 第七十九章 羊皮卷:邓肯XVIII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个人说什么?在孤岛呆了太长时间? 听到这个,我头皮发麻,不知道万骑长没有一样的反应。 “你是沙特阿卡的战士?”万骑长平举起来他的长剑。 “可以这么说。”他明媚的笑起,我听说天神没有喜怒,但是我可以保证,任何一位天神看见他的笑容都会动心。 万骑长显然是一个只看到是非和立场的暴君,他的动作一点迟疑都没有。 “说一个让我不刺穿你的理由。” “嗯——让我想想。”他举起的双手显示着他没有任何恶意的同时,也显示着他不害怕任何形式的危机。 快想一个理由啊。我在心中为他着急。 “善战者,绝对不会孤身闯进敌阵。” “十分正确。” “善泅者,也绝对不可能在大洋中游泳。” “你说了两个毫无争议的事实,但是没有一个理由能让你活下去。” 他抱歉的笑着。闭上了双眼。 他平和的样子似乎在闭眼前就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死期不是这个时候。 他后倾着身体,躺进软床一般躺进了大海。 万骑长没有在他躲进大海之前了结他的性命,因为,他——以及我,都被摇晃的船身打了一个趔趄。 船开始漏水了,吱吱吱,咕咕咕噜,最后噗噗噗的进水,从他修补过的位置一直在冒,如同木上的泉水。 “阿斯灵,那个人没有说谎,”银铠甲一个弓步踏在正在沉没的船上,“他果然懂船,在我们完全不知道船将沉没之前,他就在帮我们修补,在船坚持不住时,他便有条不紊的逃离。” 这个时候不是该高呼救命吗? 我还是抓住了桅杆,高声喊着:“救命!” “如果古斯塔夫有这样的船匠,我们的海战就不缺胜利。” “救命!” “那三位万骑长也不会陷入苦战。” “谁来就我的命!” “明明就没有人来夺走你的生命,不是吗?”一艘船侧舟而过,他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上了他的船。 我上岸了? 踏上船的一瞬间,我有了这样的错觉,我又看了看海,又看了看在半只船上的银铠甲,才确认,我是在船上。 这才是神乎其技的造船手艺,我在这艘船上感受不到大海的波动,踏实如厚土。 “除非你像你的将军一样,自我放弃。否则没有人在海上夺走你的生命。” 他手指点着银铠甲,银铠甲没有收敛战斗的英姿,像一个在昂扬中毁灭的绝境战士。 “万骑长!”我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呼喊他了,我伸出了手。 真是意料之外,你见过倔强的小孩主动把嘴伸过来要是炖汤的场景么? 万骑长,高傲的秘银万骑长握住了我的手,我把他拉到了沙特阿卡的战船上——真的,我再一次确认了,万骑长绝对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魁梧。 “你没有立场。”万骑长又在训斥我。 “我救了你的命。”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我在主人的家中,被主人训斥,我可以接受,但是如果这个家塌了,我们得到好心人的收留,他还是在篱下时还在以主人的姿态训斥我,我是可以反驳的。 “比起生命,我更在意灵魂。” 万骑长把蔷薇之剑立在了木船上,我感觉要被教训,躲在了筑船者的身后。 “不要弄伤我的船。” 万骑长把剑扛在肩头,没有要入鞘的样子。 “不要做出一副你只有灵魂的模样,”筑船者无奈的笑着,“你的部下说得对,你活了下来。一个高尚的人应该接受不同形式的高尚。” 万骑长扛着剑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的道德观在挣扎。 “有理。”万骑长认同了这个观点,但仍然保持着随时破船的势头。 “嗯嗯,我知道了。”筑船者微笑着叩着船身,耳朵亲近了船,不知道在对谁说话,“你等等,我帮你解决。” 筑船者脱去了上衣,他展开双臂迎接着万骑长风暴般的杀气,“你看,这位将军,我没有一点恶意和威胁性,可是我的船告诉我,你剑上的红光让他害怕,能请你收起来吗?” “不能。” 万骑长强势的拒绝之后,用蔷薇之剑剑起筑船者的衣服,裹住了剑身。 “我想这样就足够了。”筑船者又闭上了眼睛,脑袋叩着桅杆,“谢谢你,高傲的万骑长,我的船说现在没那么害怕了。木头都害怕锋刃和火焰,你的剑兼具了这两点,谁打造的?” “湖中仙女的赠送。” 筑船者做出了一个识别出谎言的笑容。 “你对孤岛的习惯很了解。” “尊不尊重是一方面,了解,是使者的必须做足的功课。” 你刚才还想说要杀了别人,我在心中不满的嘟囔。 “你在我的船上。”筑船者温柔的强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在孤岛沙特阿卡,岛上的王只有一位,但是自从那位王把船支分享给战士之后,每一位拥有船支的战士,都是船上的王,纵使是孤岛之王在上面,都要收起王威。 “你不是我的王。”秘银骑士表明立场。 “正是这个原因你不愿上船,也正是这个原因,你接受了他的援助。” 秘银骑士挣扎了一会,“没有错。” “收起你的剑。” “我不能。” “收起你的剑,虽然我的船能够宽恕你的无礼,但我做不到。” “我不能。” “下船。” “万骑长他——”我拦在了这两人中间,感受着筑船者的温暖,以及万骑长刺痛我后背的寒气。 “你说。” “万骑长他一旦拔剑,就必须有亡魂。否则不能入鞘。” “可悲的诅咒。” “是可悲的灵魂。”万骑长铠甲中的声音竟然有哭腔,他改变了持剑的姿态,向筑船者双手端上了剑,“说一个名字吧。” 筑船者温柔的一笑,没有多余的言语。 “你救了我,在你提的名字成为亡魂之前,这把剑听从你的命令,无论在船上还是在船下。但是你要注意,如果这个人是我珍惜或者效忠的人,事成之后,你要接受我十倍,甚至更甚的怒火。” 筑船者沉思了片刻,他爽快的说,“大海。” 万骑长砍向了大海,它的伤痕还没有产生,就已经愈合。 “现在可以把剑入鞘了吧。” 万骑长交换了衣服,蔷薇含苞。 “你是个高尚的人。”万骑长向筑船者赞叹。 “我做过最恶毒的事。”筑船者温柔的表情让我认为他把踩死蚂蚁视为罪大恶极。 “我的承诺仍然有效。” 筑船者柔和的接受了万骑长残酷的承诺,也承担了之后可能会有的十倍,或者更甚的愤怒。 第八十章 羊皮卷:邓肯XIX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通过浪花急速的破开声,还有海风凶猛的堵塞了我的鼻孔,这让我知道,船支在飞快的前进。 战船在风浪,如飞过。 我浅浅的唱起了这首歌。 虽然作为以鹅毛笔相伴的时间比手拿盾剑时间更长的战士,当我踏上这艘木船时,却感到比披上古斯塔夫披风还要激动的心情。 万骑长在他人的船上,仍然保留着最大力度的威严,他站在船头,手按着剑柄,保持着随时杀人的姿势。 我认为这个时候我是俘虏,最难攻克的将军在投降后会得到礼遇,我不一样,我是一个就算杀了一个还有多更多的史官兼战士,我乖巧的缩到船尾,和一旁的孤岛战士一起划船。 “作为使者你们很优秀。”船头的筑船者向我露出了一个完美的侧颜,“连我们的歌谣都学会了。” “对于礼节,我从来不嫌麻烦。”万骑长扬起脖子在说。 我感觉他这种姿态,如果说一句:“对于死亡,我从未惧怕。”会更加合适一些。 筑船者朝着我抱歉的一笑。 “那——也让我展示下孤岛的礼节吧。” 筑船者笑着向我走来,越走越近,站在我面前。 我没有看见这位美神的脸,可是我还是轻轻张开了嘴,我还是第一次心甘情愿这么做。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时看见了他如玉一样洁美的锁骨。 他的笑有很多内容,这次,是面对调皮的小孩时,不忍心的惩罚。 他提起了我,我猜想,我也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魁梧,我被扔到了船头——以滚动的模样,万骑长一定以为背后发动了攻击,或者说,他一直没有放松对背后的警惕,他银白的光芒一闪,一拳轰中了我的腹股沟,我的疼痛都传递到了脚后跟。 “是你。” “我真希望我是木头。”变成木头至少不会这么痛。 “谢谢你。”万骑长突如其来的对我道谢。 我看见筑船者和他身旁的战士在为我们划船时,才知道万骑长的谢谢是针对谁。 “你也要做这样的事情吗?”我蜷缩在船上,不小心问出了口,我的思想还停留在我的环境中,难道这样的劳苦的工作,不是奴隶来做的? “吃水的工具和吃血的工具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制造者。” 筑船者匀速的划着船,这让我感到惶恐,感觉是皇后为了宴请我,而到户外亲自劈柴那样让我无所适从。 我宁愿呆在他的水牢,都不想受到这样的礼遇。 “锻造刀斧的铁匠,不一定都上过战场,但是筑船者,必须懂得航海。”我回避了他再一次投过来的笑容,听到一句:“孤岛生存法则,身兼多职。” 我翻过身,侧卧着敲响万骑长的铠甲,“万骑长——”我声音小声得像在说唇语。 “怎么。” 该死——回答这么大声,我说悄悄话的意义在哪里? “你说他会不会就是......” “在有旁观者在场的地方说暗语是不礼貌的,说出来。” “我......” “除了过多的聪明之外,我相信你的品格,说出来,我相信不会对他们有冒犯,也不会触怒他们,对吧,荣誉的战士们。” 万骑长,你也要确定下场合啊,你看现在的船上,有那一块木板属于你? “你认为我是谁?”原来筑船者听见了我的声音。 “你是不是孤岛之王?” 他和他身旁的战士都大笑了起来,这个笑声,是惊扰山林野兽的投石,有种万狮咆哮的壮美。 “你过来看看。” 我想万骑长的那一拳已经把我的脑子砸坏,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的思考方式所剩无几,而现在的我,是供筑船者修筑的木头,疼痛的感觉离开了,但是我还是缩在船上,不得动弹。 “你可以自己过来确认下。” 筑船者在划船的间隙向我招了招手。 良木就该随波逐流——我感觉和得到功勋相比,把我的脊梁作为龙骨更让我感觉荣誉。 “坐下。” 我面对着筑船者坐了下来。 “看着我的眼睛。” 我盯着他的眼睛。 “看到什么?” “眼睛。” “还有呢?” “眼睛中丑陋,需要雕琢的我。” “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这个眼睛里有的,是覆盖在大地上的海,海上的一舟独行后,是千帆的随行,他们在海面荡起温柔的波浪,从夜到晚,从古自今。 他们从日出的地方起航,驶进永恒的落日中。 每一次落日,每一次潮涨,船上都不是相同的人,但是木船都是一样的,日出时,这些船散发着春天的绿意,当太阳走到天空的中心,有些船还长出了摇摆的枝叶,黄昏时,木船的黄叶铺满了大海。 它们在层层叠叠的叶海中漂泊,有种无根的木和无风的叶因为孤独而结合的诗意。 它们从大海流入了大河,从大河驶入了溪流。 太阳疲惫了,没有多大的光芒,太阳已经没有力气升空,半垂在了溪流的尽头。 木船也老了,它的木板一块块的脱离船支,上面的人也再也没有了驾驭,他们平和的抓了一把又一把的黄叶,铺满了全身,他们把随手拿住的木板安详而满足的抱住。 他们的生命和船是一体的,船累了,他们就累了,当船走向了终点,他们也走向了终点。 当死亡成为了常态,告别会比出生更加宏大。 叶海开始燃烧,飞卷的气浪掀起了黄叶,燃烧的黄叶点燃了云。 当灰烬沉入了海。 木船仍然在海中行舟。 它的船中没有的乘客,乘客在火焰的盘旋中奔腾到了云朵中,大地上,弄脏了恋人耳朵上的白花,做弄起沉睡者的喷嚏。 它成为了灰色的木烬,它的形状一点点的下沉。 它们消失了,也停止了,那个地方一片灰白。 一片凝固着的灰白。 这个灰白的地方不属于天与地与海,也不存在于现实和梦境。 它们就在那里,那是灰白的船冢。 没有悲伤,因为下一次日出,它们又会出现在海洋中,更没有必要喜悦,下一次日落,它们仍然会回到这里。 筑船者问我,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我看到了灰色,还看到了灰色的原因。 但是我回答不了,我看见的所有场景,就是这个灰眸该有的描述。 第八十一章 羊皮卷:邓肯XX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看着他的眼睛,听见了他的提问: “我想你知道了答案?” 筑船者和他身旁的战士恢复了原来的航船速度,可能他们划桨的速度更快了,在挥洒间,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汗。 “我知道了。”我这么回答 “我是谁。” 我是史官,我对所关注的历史,关于它们的过去和现在对答如流。 “孤岛的异乡人,灰眸的筑船者,无懈可击的造城师,一箭破城之弓——” “说我名字。” “伊利亚。” “筑船者,伊利亚,这就够了,我不需要那么多荣誉。”伊利亚没有内容的笑起,“你说的东西,大多数我都不认为是荣誉。” 无论多么汹涌未知的海,都被伊利亚驯服成了宁静的河,我甚至去捧起一手水去尝咸淡,想试试木过之处的海面有没有温顺。 “你呢?”伊利亚问我。 “嗯——记录历史的人往往不会被写进历史,我们的一生比墨水还无趣。”我突然自谦或者说是自卑起来,我也有过称号,比如生吞鼻涕虫之王,烟巷风情记录者,多功能的史官,天啊,我的称号多么丢脸。 “你这么了解我,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才把我认出。” 历史的光柱下,是一片漆黑的盲目——我想我差不多懂得了万骑长的教诲。 “灰眸并不罕见。”我这么回答,“记载上的文字就好比制作饼干的模具,同一个模具下生产的饼干都不一样,但是每一块饼干又模糊的表明了它该有的形状。那些记录并没有明确的指向你,我眼前的这个你。在巨龙正在苏醒的年代,就算我真的见到了龙,我也得思考好久才能确认那是龙,还是别的物种。” 伊利亚看着可怜的,急于解释的我,视线又穿透了我,“那你呢?这位骑士。” 平稳的船让万骑长误以为踏上了平地,他一只脚踩在船头,两只手交叉在锁骨前。 “这位骑士?”伊利亚招呼着战士们停止划桨,船支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用光你们的力气,我们的目的地不在此处!” 果然——我羞的捂住了脸——银铠甲还真的以为自己在岸上了。 “看来他不想回答。”伊利亚对我投来咨询的眼光,“我直接发问吧,你们是——哪一边的使者?” “落难的渔夫。”我撒谎说。 “古斯塔夫的使者。”万骑长对着星夜说。 我以为银铠甲准备拔剑了,可是他没有,银铠甲奋扬的把手指指准了前方。 我真想再提醒一次银铠甲——老伙计,这艘船上没有一个是你的战士,连一块木板都不属于你。 我也以为我很快会变成海洋上漂浮的肉,在上岸时已经被海鸟和鱼吃了大半,没人认出我是谁,我同时羡慕起银铠甲,他一身华丽的装束一定可以沉没入海,密不透风的铠甲还可以保证尸体的完整性,当他被打捞起来,说不定古斯塔夫还会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伊利亚有些颠覆我对沙特阿卡人的认识,他没有那么嗜血、残暴和野蛮,反而有一种我在贵族阶层中都没有见过的优雅。 他和他的战士知道我的立场后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只是以一种见怪不见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样”,就接着开始了划船。 “你像是早就知道我们是谁。”万骑长生硬的问。 “我的问题,多数时候都是为了确认心中的答案。”伊利亚软绵的回答。 我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是一个极端,银铠甲是一根刚强的铁柱,就算上面承起了一万个人的因果,他都会坚持到底,而伊利亚是漫天白雪中的树,当支撑不住时,他会垂下柔软的枝条 船桨能破开海面,但是不能破除秘银和船匠之间的心结。 伊利亚在自言自语:“沙特阿卡的生命之树,它的树心中有着一根永恒的春天,它永远的在吸收,在生长,永远葱葱郁郁,它生命的维度高于我们,它的高大让我们只能跪拜,它的粗壮让我们连用战士的臂展去丈量都觉得不敬,可能所有已到达奥多宫殿的战士彼此手拉手的悬吊都只能刚好触及生命之树的树梢,它可能是距离天空最近的生命,但是,也可能是大地上最贪婪的生命。 “生命之树丝毫不给岛上的海民一点怜悯,让他们的土地永远贫瘠。随时飘动的树枝是抽打战士的皮鞭,逼着他们出海,逼着他们掠夺,它还用着崇高的姿态,逼着他们臣服。 “所有漂泊的人,都有归乡的心,所有野蛮的人,都有和平的渴求。” “我感觉你才是使者。” 生硬?不是,我在万骑长的语气中听到了逞强。 “确实是这样,我本来就是想去见古斯塔夫,但是当我听见海洋上动听的歌声,让我不得不驱船前来。” “我的歌声从不动听——他的也是,我们唱起的,不是歌声,是魔法的咒语。” “那就是歌声,你听见的山呼海啸,狂风暴雨,就是沙特阿卡人的歌声,刚开始时我也听不惯,认为他们是听见狗叫都会跳舞的野人。” “你现在就可以去找古斯塔夫,他会像爱史官一样爱你。”万骑长不满的在说。 我惊大了眼睛——银铠甲知道这样的事?我以为他对爱的唯一理解就是爱美德。 “不,我要把你送上孤岛,安全,体贴的让你踏上孤岛的土壤。之后我不会示好,也不会奉承,更不会游说,我要你看看孤岛的野蛮和挣扎,看看孤岛的愚昧和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文明,我希望最终你能知道,他们不是史书上说的,野蛮的民族,他们也有生活和未来,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的战士也是。”万骑长狡辩起来,我感觉我的万骑长会在辩论中败阵。 “战争是残酷的,发动战争的人比战争本身还要残酷。” “古斯塔夫是正义的一方。” “如果你是岛民呢?” “我会走向正确的一方。” 伊利亚的划桨声都是宽容。 “我想,我们有更适合的人选去见古斯塔夫了。”伊利亚意指着希望万骑长去向古斯塔夫进行游说。 “我不会为你进行游说,但是我相信古斯塔夫的阵营,他随时欢迎你这样的人杰,那时候,我会和你成为能够互换铠甲的兄弟。” “去看看孤岛,用你的心去体会,告诉他你所见的。” 漆黑蒙住了我的眼睛,把我勒的生痛,感觉眼睛快要被挤进喉咙。 “干什么!”听到银铠甲的质问,我知道他也被蒙上黑布。 “抱歉,之后的航路不能让你知道,请你们安静的呼吸四百零四次,在静静的数四百零四次心跳,之后我们就会达到麦酒大厅。” “我远航不是为了求得一口满杯!” “我知道你要见谁,很快,你就能见到我们的孤岛之王,格萨尔。” 第八十二章 受肉塔:识破了侏儒的误导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沙特阿卡的语言,天生模拟着大海的发音,当“格萨尔”的名字被换起,故事中的狂风不仅席卷了海洋,还吹向了受肉塔。 正浓密的灰雾变成了无数个逃散的灵魂,它们的咆哮的声音恐怖而悲惨,向受肉塔中所有窗户,门口,还有缝隙中飞撞。 空中六跪二螯的胖头蟹,一下子失去了灰雾的支撑,他垂直的摔了下来,压扁了高个子侍从威尔留在圆台上的一黑一白,很东方化的帽子。 侏儒的样子看起来昏昏沉沉,像是如梦初醒,又像是昏昏欲睡,“我怎么感觉没有看懂你的故事?” “尊敬的主考官,”邓肯在台下鞠躬,“如果你能看懂,我此刻正在被押送至星落城的地牢。” “如果高尚的邓肯都被关进了地牢,那么我可以断定,现在街上的麻风病乞丐都是最严格的美德王。”威尔双膝跪地,双手向着斜上方展开,像是要去拥抱邓肯这个红太阳。 邓肯点着额角,他并不是头痛,是想用手掌遮住看见了威尔的余光。 “主考官,你在天空中审核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我文章中不符合圣杯骑士团宗旨的思想?” “目前是没有。”侏儒说完,从怀中拿出三个玻璃瓶,每个瓶子中都装了三种品类的蜘蛛,“但是不保证以后的宗旨不会对今天的作品照成影响。” 九只蜘蛛被侏儒抛上了悬空的楼梯,它们在楼梯口忙碌起来,不起眼的蛛丝越来越像厚重的雾。 “捕梦网。”侏儒随口解释了一下。接着他开始了对文字考核的补充: “不违规,是受肉塔文字考核的基础。这一点,高尚的大个儿骑士,邓肯,你堪称卓越。我在审核中很少看到在这样的中长篇的叙述中不犯错误的,很显然,在这段故事里,你完美的做到了放弃对美学和史诗的追求。” 三只红色的蜘蛛,已经在楼梯口纺织出了捕梦网的大体形状,红色的蜘蛛丝大概可以阻拦从不付诸于行动的骑士梦想。 侏儒主考官的赞美仍在继续: “同时在篇幅上,也完全达到了要求,非常棒,卓越的头脑不是用来冥思苦想的,要通过在受肉塔中的文字考核,需要在下笔前不经过思考,凭借本能、笔力,还有肤浅的心一写万行。咬文嚼字,结构布局,不是受肉塔的宗旨。吃个饱腹,远比餐品搭配重要,用麦酒醉成半死,远比整日的品酒酣畅,优秀,完美!” 三只蓝色的蜘蛛,它们的劳动也即将得到成果。它们除了把红蛛网的缝隙牢牢的遮住,还用沙特阿卡人眼眸一样的蓝色蛛网在红网前纺织了浓密网罩。 这张网大概可以把只努力过一次的骑士梦想阻挡。 “对于你的故事剧情,也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毫无意义的落魄人低语,持续了两个篇幅。他的出现,和后面的故事没有多大关联,更不是重要到不可忽略的剧情伏笔,但是你用没有意义和思想价值的絮絮叨叨填满了灰雾,这很好,受肉塔需要这样的文章,需要如同注水般索然无味的猪肉!宏大,认真,深刻,沉重,黑暗......具有这些特点的故事在受肉塔并不欢迎。” 最后三只黑色的蜘蛛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它们黑铁般坚韧的蜘蛛丝牢牢的封闭住了楼梯口。 如果盘结的楼梯真是巨人的泻道,从今天起,巨人将会受到无尽的折磨,只有他背后的风车猛转才能减轻膝盖的负荷,如果一身破烂铠甲的骑士刺破他的肚子,将巨人击败,这位骑士会在粪雨中得到荣耀。 最后一张铁网的纺织成功,寓意着在绝望中还能冲锋的骑士才配得上拥有梦想。 “但是,我仍然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请说。”高个子的邓肯在圆台下显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很有可能,这是第一个能在这场考试中得到晋升机会的骑士。 “接下来呢?那位满嘴无趣,说着填满了整页羊皮卷的话的秘银万骑长,还有毫无个性特色,没有人物内核,和万骑长一模一样的史官,他们来到格萨尔的麦酒大厅之后的情况是什么?” “这个——我得留到下一轮考试用。” 下一轮审核仍然是文字的测试?正在奋笔疾书的塞万诃德险些掰断鹅毛笔——他从创作的思绪之网中艰难的拔出,一边担心着灵感和状态的溜走,一边担心着骑士精神的彻底沦落。 “不用担心,高个子的高尚邓肯,这一轮考试不会对你不断的重复,这一轮你通过了。” 邓肯开怀又舒畅,不是因为通过,而是识破了侏儒的误导。 “我有几个朋友,尊敬的主考官,我知道下一轮仍然是文字上的比赛。接下来的文字,我得让——”邓肯轻佻的伸出食指,在对着上层画圈,“让上面的人看。” “我还知道,这片蜘蛛网,不是没有意义。”邓肯跳上了圆台,双手撑着弯曲的膝盖,摇头晃脑的对侏儒说话,不恭敬的样子像发育稍早的小孩在炫耀身高。 “当然不会没有意义,受肉塔的一切都有意义。” 黑色的蜘蛛挂着蜘蛛丝垂了下来,它的蛛丝无比坚固,可以用来当蚁乒的铁剑【注1】,悬挂在邓肯和侏儒之间,另外两只黑蜘蛛也悬挂下来,它们的蜘蛛丝是一种稳固的双螺旋状态。 蓝色的蜘蛛从网中探出了头,爬到铁剑般的蜘蛛丝末端,纺织起四四方方的网格。 侏儒把邓肯的文章塞进了网格的缝隙中,蓝蜘蛛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封闭住了小小的缝隙。 红色的蜘蛛也从网探出了头,跳上了邓肯的手指,一只吃着邓肯的血,另一只吃着前一只的丝,最后一只跳上的蓝网中,一动不动的吃着第二只蜘蛛的丝。 “当你的文章正式挂上了蜘蛛网,你就正式通过这轮比试,但是你网上的文字——” “属于受肉塔。”邓肯抢先回答。 “接受吗?” “接受。”邓肯俯视着侏儒,眼中全是轻蔑,“说实话,这片文章的构思在我岁月中最为轻松,是我在马背上,马桶上,睡床上构思完成的。不留恋,一点都不,它不是心血,是不满的情绪讽刺的得到了共鸣。” “我!邓肯!”侏儒没有理会邓肯的创作心路历程,他急于占有骑士的文章,于是高声说出了誓言。 邓肯熟悉流程,高声的重复了一次,“我!邓肯!” “自愿将文章献给受肉塔,受肉塔将赐予邓肯见习圣杯骑士的福利,同时,邓肯自愿放弃此文章生前以及死后会产生的收益,若邓肯的文章在此后不符合星落城的美德标准,一切惩罚由文章原作者邓肯承担。” 邓肯流利的,一字不差的重复了这一长段话。 “一旦邓肯不符合美德标准,他的文章与受肉塔没有一根蜘蛛丝那么大的关系。” “一旦我不符合美德标准,与受肉塔没有一根蜘蛛丝那么大的关系。” 邓肯暗笑起来——受肉塔又加了一条规定。 最后在蓝网上的红蜘蛛把邓肯的话语原封不动的纺织在了蓝色的网上,所有的纹路都和邓肯的字迹相同。 蓝网像文章的封皮,当最后“邓肯”的红丝完成后,侏儒终于高声宣布了一个结果——“高尚的邓肯,晋级!” 【注1】蚁乒因为受肉塔的力量,不能出现真正的形态与正确的发音。 第八十三章 受肉塔:打滚来代替跑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邓肯得到了晋升,他的脸上没有兴奋,有一种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落寞感,好像他本身希望存在着更多的变数。 塞万诃德放下了鹅毛笔,为邓肯祝福,他对高大个儿骑士的评价越来越高了,塞万诃德猜测,如果邓肯真的走向了真正的比武大会,当他迎来了初胜,和最终的胜利后,邓肯的脸都不会有波澜,当胜利变成了平常的事情,可能得到一个第二名,反而会让邓肯真正的开心一次。 “黑色的蛛丝,命运的绳,斩不断哦,无处躲——” 圆台下的骑士又开始齐声的祝福。 见鬼,塞万诃德本以为一个骑士礼就足够庄重,当不能配合齐唱的歌唱,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外人,不是骑士的那种外人。 见鬼,你们又开始唱的是什么鬼东西。 “蓝色的蛛丝,命运的模,无处躲哦,将我裹——” “红色的蛛丝——”塞万诃德学会这个单调的曲风,他从逻辑上判断,下一句该歌唱红色了。 骑士们在齐唱:“梦一样的颜色,你无影踪,曾经的我啊,回不来。” 塞万诃德在星落城的书斋中长大,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得星落城不属于他,他觉得骑士们的歌声是厚实的推墙,他被牢牢的排挤在外。 圆台上的邓肯,对着塞万诃德无声的点头,隐隐约约的笑着。 “谢谢你们的礼赞。”侏儒多此一举的帮助邓肯表示了感谢后,随手拉了拉黑柱一样的蜘蛛丝。 蜘蛛丝缓缓的下移,蓝的网平稳的贴上了圆台。 “在你上去之前,我有几个建议要对你说,高尚的邓肯,我希望这对你的下一次文字比赛有用。” “下一场的主考官仍然是你吗?” “不是。” 邓肯大大咧咧的双脚踩上了蓝网,蓝网里是他的文章,高尚的邓肯抱着黑铁色的蜘蛛丝在说:“那你最好在我上去之前把话说完。” “还真是自负。”侏儒摇着头,“我花了一生的时间去等待个子的生长,没有回报的等待早就磨练了我的耐心,所以你文章的漫长入题,我可以等待,但是上面的人不会有我这样的耐心。” 黑蛛丝在把邓肯无声的往上提,他现在已经悬离距圆台一个侏儒膝盖那么高的位置。 “以你的才华,我建议你在故事的前三行就让上面的主考官爽快。” 塞万诃德看到了邓肯的坚持和不屑,他的脸上不再拥有贵族的优雅,反而有种成果被否定后的狂暴,邓肯的表情非常不耐烦,可是,他急躁的情绪和缓慢上升的蜘蛛丝没有关系。 “我可以用一个词就让他们感到爽快。”邓肯说出每一个字都刻意的吐出轻蔑的唾沫。 “你说说,我知道你在我的测试没有施展全部的才华。” “烟巷。” “好!好!好!”侏儒高兴得手舞足蹈,陷入爽快中不可自拔。 高大个的邓肯,凭空长高了一个侏儒腿那么长的高度,现在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被俯视着的侏儒看起来像一个被插了根棍子的皮球,不断的泻气,不断的借着风的反推力疯跑。 侏儒如果用打滚来代替跑步,一定会比正经的跑步速度更快。 圆台下的侏儒被自己弯曲变形的腿绊倒之后,通过文字的兴奋和爽快的作用,在圆台上滚了好多圈,这可能就是他战斗的方式,邓肯看到,侏儒在即将滚落到台下时可以用令人吃惊的方式急停,他身上的圆柱【注1:圆柱,此处为鼻子】,能够瞬间膨胀,承受住身体的重量还有滚动的惯性。 侏儒的特技还没有结束,他的圆柱还能通过收缩蓄力,当圆柱再一次猛烈的膨胀起来,他弹射的样子如同被野蛮人踢飞的头颅。 侏儒这一次的弹射比较疲软,他正巧躺在了邓肯脚下,这个时候如果他站立起来,台下的骑士会误以为看到了邓肯踩着侏儒头的杂技表演。 这个时候的侏儒大喘粗气,肥大得和身高不协调的肚子如巨蛆的白肉般起伏,因为邓肯一个地点名词给他带来了美妙的爽快感,侏儒在使用圆柱几次弹射之后已经全身是黏糊糊的鱼腥臭。【注2:此处的腥臭来自鼻涕】 “很好,邓肯,我会为你准备蓝色的,最大的书封,放在受肉塔外推荐。” “我该感到荣幸吗?” “这是你应得的。” 平躺并没有让侏儒的体力恢复,他因为说话反而更加疲惫。 “邓肯,我还有几个建议。” “你当然可以选择说。” 不能让他们听见——侏儒张大的嘴巴和眼睛之间,有着黏糊糊的浓稠,他尽力表现着语言的意思,用唇形告诉邓肯自己的意图。 “说出来,众人在场的悄悄话,太不礼貌!” 啊? 塞万诃德看见邓肯在准备锤胸时改成了按住锁骨的动作吃惊——邓肯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当他稍稍清醒一点——秘银骑士的原形就是邓肯?史官就是—— 不,不可能,侏儒永远成为不了史官,当一本厚书就有他们半个身子高,更别谈书写了,除非他们站在书上,不然他们伸长了手臂也够不到平摊后纸页的最上方。 “你创造的人物充满了潜力,你要学会开发他的潜力,秘银万骑长,他是让你的故事成为经典的突破口,记住了。” 邓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完了?” “正确的方向是说完了,如果你要具体的意见,秘银骑士——” “秘银骑士的铠甲时矮人打造的魔法铠甲,他成为万骑长的原因,是一个人在山峦上拔出了尸冢上的蔷薇之剑,一剑破军,他不是万骑之长,是灭万军之长,他在海上的无措是后人的笑谈,在真正的故事中,他一剑分海。” “对对对!就是这个!上层的主考官喜欢这样的故事,他有蔷薇剑,他有秘银甲,之后你在创作中,要给他一个个强大的敌人,再让这个骑士不费力气的打败他们,这样你就能通过考核。” 邓肯的头触碰到了红色的蜘蛛网,“你的话让我不经怀疑,我面对下一个主考官,会不会是他的听众。” 邓肯想指着威尔,可是他手指运动的轨迹成了弯曲的线条,这个时候威尔已然发狂,他推开了受肉塔的每一扇门。 第一章 塞万诃德:武装着的战斗乌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邓肯在慢慢的上升,楼梯口的红色蜘蛛网极富柔韧性,紧密的覆盖住了半个邓肯,没有任何拉裂的迹象。 塞万诃德有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发现,三只红蜘蛛在蜘蛛网不断的破裂同时,已惊人的速度在重新编织着红网。 他看到邓肯极度痛苦的表情,但是每次邓肯撑破蜘蛛网时,将要大喊发声,说些什么时,蜘蛛便在他的口鼻中织网,变成一网又一网的隔音魔障。 你还能不能下来? 塞万诃德不由得开始感伤。 他觉得邓肯经历了自缚并且破茧之后,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而在这个时候,推开门的威尔,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闯进了受肉塔。 “从我4岁开始,”威尔气急败坏,“我就开始开始创作,白天我是修筑大教堂的力匠,晚上,我是作家,我了解文字,所以我知道,我从文字中读出,正在爬上受肉塔第二层的人,正在密谋叛逆。” 威尔带来的美德官同僚怒气冲冲,他们看着已经淹没了半个身子的邓肯,根本分不清是谁通过了测试。 “还愣着干什么?快用弓箭击穿他的双手,快用融铁封住他的嘴巴,快用长枪刺穿他的肋骨,把他挑下来!” 美德官,顾名思义,注重美德,他们听说有人密谋叛逆不辞辛劳的跑来,但是当所见之物仅仅是看到有人成功晋升,他们便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抓捕这位高尚的邓肯。 “他刚才的文章,在歌颂海盗!” 美德官们如临大敌,把盾牌捆在肚子上,手里拿着武器,很像站立的武装乌龟。 “胡说!”塞万诃德愤怒的拍案而起,他有些羡慕,甚至嫉妒邓肯的晋升,但是不得不发自内心的去维护这位骑士的才能,“他的文章明明是在歌颂古斯塔夫。” 一听见所谓的密谋者其实是一个误会,美德官们集体松弛下来,他们丢掉了肚子上盾牌,用各自的武器拄着地面,软趴趴的如同从烟巷完事后的站立。 博物志——塞万诃德看到他们的站姿时不由得想起自己正在编撰的书。 博物志: 星落城的美德官,乌龟脱壳之后的生命体,爬行过久,不擅站立,需用武器支撑。 “同谋!”威尔义愤填膺的骂道,“古斯塔夫的万骑长,怎么连航船都不会,我的故事中,他们都用会呼吸的气来飞翔! “同谋!万骑长怎么可能不会魔法!我的故事中,万骑长光是用一片柳叶,就可以杀死最高阶的恶魔军队! “同谋!没有哪个万骑长会排斥女性,伊南娜明明就该爱上古斯塔夫,至少要爱上秘银骑士!而邓肯的安排!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被伊南娜爱上,他在暗示,高尚的美德不值得向往!我的故事中,主角的爱人多过头发,最厉害的反派都可以因为和主角相爱而死。同谋!他在暗讽如今贤王的丑陋! “我提出指控!他是,他是,他们都是,无论是在场的,还是离开的,统统都是密谋叛逆的同谋,有人在故事中书写对海盗复活的希望,有人在故事的结尾,直接借用角色之口,高呼海盗为王,而他们!没有一个人反对!” “同!谋!” 美德官们齐声喊起来,他们再一次变成了武装着的战斗乌龟,列阵举枪,看得出来,至少在排列队形上,他们接受过足够的锻炼——仅此而已。 “你在说邓肯是主谋?”听到这儿,塞万诃德狠毒的瞪着威尔在说。 一句话说完,第一排美德官就因为站累了而摔倒,盾牌着地之后,美德们终于在塞万诃德眼中变得顺眼而可爱,乌龟就该有乌龟的样子,干嘛要站起,塞万诃德在面临过多的美德时也只能在心中讽刺。 第二排美德官也握丢了长枪,长枪在前排的盾牌“哐当”一声撞地之后,也跟着“哐当”一声打响了盾牌。 第三排美德官放弃了拉弓,他们龇牙咧嘴,默契的为彼此按摩发酸的肩膀。 塞万诃德的语言不是吸收力量的魔法,美德官的放弃,是因为已经达到了身体能够承受的运动极限。 “归根结底。”塞万诃德摊开双手,踩上了乌龟的盾牌背,跳在了枪乒队伍的中间——其实是枪乒自动让的道。 “归根结底。”塞万诃德摇着头,带着怜悯的表情,还有一连串不屑的“啧啧”声看着高大的威尔,“你诽谤邓肯是叛逆主谋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故事让他得到了圣杯骑士团的认可,而你,连在酒馆最热衷爽快故事的人,都开始背离你。” “叛逆队伍中的智匠!最可怕的同谋!逮捕他!他如果不死亡,他的文章如果不死亡,他的智慧会扶持起一个又一个的叛逆者!” 威尔越说越急,跺起了脚,他的体力表示着他确实当过力匠,威尔没有疲惫,反而越跳越快,看起来有三个少年的人影。 “我从未听闻过,诽谤,也是美德的标准。 “拿出证据,美德官威尔,我敢发誓,我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格兰特大陆。 “即便在星落城,骑士精神在变味;即便在新城塔希提,一场阴谋让一个酿酒师背锅;即便在圣都奥纽斯,贤王马奥琉斯违背献王的命令,到如今都不认领养子;就算是风车城,那里到现在都还存在没有被消除的魔障,但这些都不妨碍我对格兰特大陆的热爱,这些不佳的地方,是美人脸上的雀斑,雀斑不妨碍美人的美丽。” “犯罪!”威尔歇斯底里起来,“你们听见没!你们听懂没!这么叛逆者嘴中刚刚说的什么!他说,美人!说到美人,我想一定是指美人的肌肤肌肤,说到了肌肤,我想一定是没有衣服,说到没有衣服的美人......一定是!抓捕他!” “我认为扭曲我意思的你才该抓捕。”塞万诃德摸了摸手掌,没有白手套,他是真的愤怒了。 “叛囯!”威尔吼出了血,“他在诽谤星落城最高尚的群体,他在说我扭曲事实,他说我该被抓捕!明显!他在否认格兰特大陆的价值观,还有格兰特大陆的戒律,他确确实实站在格兰特大陆的对立面!逮捕!” 塞万诃德挑衅一样的伸出了双手,他打算如果真的被邪恶绑架,他会以新的方式爱格兰特大陆——用毁灭去重新创造。 最初要做的,就是当威尔来给他铐上镣铐,塞万诃德会给他致命的一拳。 威尔走进塞万诃德后冷静了下来,当他绕着塞万诃德走了一圈,脸上有着被磨刀石打磨过的冷笑,他用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在说话:“确定无疑了,你就是叛逆者。” 第二章 塞万诃德:刺破格拉特大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有罪!有罪!有——罪——”威尔大声的念起这几个词时,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小孩在同伴中高声的炫耀着他刚认识的文字。 任何一个被强加的罪名,都会让无辜者无法脱身,他们就像掉进了沼泽中,受困者所有的挣扎都会成为施暴者证明其有罪的罪证。 塞万诃德深知目前的处境,他也没有抗辩的打算了,只有这个时候不去抗辩,才有生还的一线生机。 困入泥沼时,唯一要做的且只能做的,只有调整呼吸,把手高高举在头顶,在窒息之前抓住任何时候可能伸过来的木棍。 “请问阁下,你是从哪一点得到‘确定无疑’这个结论的?”塞万诃德用对等的高傲在回答威尔。 “你的头盔,表达了你的立场。”高大的威尔傲慢的敲了敲塞万诃德无论戴不戴头盔都一样硬的头。 “你说这个?”塞万诃德取掉了头盔,门外的光芒射进了受肉塔,让书斋骑士的眼睛疼痛,“佩戴一个杰出铁匠的精良造物,就可以被定罪成叛逆者? “要是我吃饭的时候咀嚼了六口,你会不会说我是整个骑士团的敌人?” 外面的光芒太刺眼,塞万诃德都还没有习惯强光,当他通过被眼泪模糊的双眼视察外界,他感觉世界就是沼泽。 这个场景让塞万诃德醒悟过来,他再一次犯了错,一个最愚蠢的错误——在知道不要抵抗的时候,他同样在骑士精神的驱使下,用语言抗辩,在沼泽中挣扎。 书斋骑士停止了说话,他掂量着头盔,用任凭发落的样子在倔强着。 “你说错了,任何一个叛逆者,他们不仅是骑士团的敌人,是整个格兰特大陆的敌人。”威尔正义凌然的模样和还没战斗就累到一地,精神不济的美德官成为了反差。 稻草地上的稻草人——塞万诃德这么评价眼前的场景。 “好的,我有罪,因为我佩戴了头盔。”塞万诃德喜笑颜开,“骑士们,我们手中的笔应该和长剑和匕首一样得到精准的使用,今天,你们要把所见的一切都记录下来,要记住邓肯告诉我们的文字规避方式,也要记录下我为你们淌平的新戒律,那就是—— “在受肉塔外!但凡一个人佩戴了精良的头盔!都会被美德官公正的宣判为叛逆!” 互为竞争对手的骑士们,在这个时候齐心协力,齐刷刷的在羊皮卷上写下的相同的句子。 通过什么都不做来获得拯救,和通过坚信能够富足的乞丐有什么区别——见你鬼的沼泽法则,塞万诃德决定抵抗。 他把头盔举在威尔面前,“你看这个侧面,你绝对无法想象有人能用捶打就把这样优美的线条一次成型,我想,光是这一点,就算你不定罪我为叛逆,也该定罪我为间谍,只有间谍能在两个或者多个立场间,像这条线条一样顺畅。” 塞万诃德如同炫耀骏马,把头盔侧面抚了又抚。 “这个头盔的尖角,你也得看看,只要我戴上这个头盔在战斗,你们所有人,用刀,用棍,都无法直接砍伤我的头,你们的力道会顺势滑下,而我,也就在那个时候知道你们的运动轨迹,顺势砍我肩膀的事情,你们根本做不到。 “我想了想,这个尖头盔才是我定罪为叛逆的确凿证据,对不对,这个尖头盔,预示着我必然刺破格拉特大陆的信念,是不是?伟大的威尔。” 威尔叉着腰,吃人吐骨头一样的“哼”了一声,仿佛看见了一个亡命徒正在步步小心的走进陷阱,一出注定悲剧的表演让威尔格外倾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这个叛逆者的确定性证据,伟大而高尚的威尔,你看。”塞万诃德把头盔正面举向了威尔,“你看这个眼缝。对了,如果你想要一个这么精良的头盔,我知道一家铁匠铺,我带你去,价格不菲,但是物超所值,他叫做莫宁。” “好的,我正在看这个眼缝,”威尔看着头盔里空空如也的黑色,“我想,你也——” “这个眼缝——”塞万诃德在惊恐中发不出声。 “高明的叛逆者,请你为我介绍这顶头盔,认认真真的介绍,它的来历,它的寓意。”威尔得意的行了一个贵族礼,“尤其是把你眼前所见的告诉我。” 塞万诃德看着头盔的后部,脸色铁青,冷汗直流。 “叛逆者,请你为我仔细的讲解下这个头盔的寓意。” “头盔。工具。寓意?没有寓意,战场上没有寓意。” “请你像刚才那样,为我讲解这个头盔的精湛之处。”威尔扳出一根根手指在说:“除了这个头盔的工艺,功能,材质,舒适度,你还能不能为我介绍介绍它的——艺术价值。” 塞万诃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感觉威尔的五指是从天而降,把他压进沼泽的最后的外力。 “龙。”塞万诃德抱着头盔战战兢兢。 “对,龙。”威尔尽可能扩张了自己的身体面积,在受肉塔鼓噪着骑士还有美德官们的情绪,“第一任贤王古斯塔夫传递下来的囯之纹章是什么图案?” “龙。”塞万诃德回答。 威尔继续提问:“翱翔的龙?沉睡的龙?坠落的龙?” “在无止境中坠落的龙。” “黑色的背景,坠落的红龙。”威尔补全了塞万诃德的回答。 “对。” “我没有寻求你的肯定,我们继续。” 威尔回到了塞万诃德眼前,他一把抢下了书斋骑士的头盔,把手穿进了头盔的窟窿洞中,高高举起。 威尔的臂力和腕力惊人,一定是美德官中的一流壮士,他高举头盔并不劳累,还能把头盔旋转半圈,用头盔的背面面对众人。 “你们看,看看这位企图潜入圣杯骑士团的叛逆者的真正身份! “他自大的以为我们忘记了历史,仔细看看,看看他头盔上的纹章! “在仔细想想,先贤为了我们今天所遭受的磨难! “这个叛逆者,他的居心是这么险恶,我要让他的肉埋在受肉塔的塔下,我要磨尖他的骨,成为骑士们的鹅毛笔骨,让他接受崇高和美德的捶打,直到断裂,直到成末。” 厚重的头盔,鲜红的色,流动的红光,是罪恶的龙。 它占领了天空,喷红了大地,燃烧的大海沸腾至今。 塞万诃德凝视得越久,越感觉自己在火海中逃命,后来,他感觉自己是万世不灭的炎。 骑士们看到了,明白了,他们用鹅毛笔的笔尖齐刷刷的指准了塞万诃德的后颈。 美德官们也醒悟了,他们得到了正义的力量,神力使他们站起,他们的武器齐刷刷的瞄准塞万诃德的咽喉。 对的,你们没有做错。塞万诃德在心中想。 如果我是你们,如果我也只得到片面的信息量,我也是准备执行正义的一员,因为这个头盔后面的图案—— 就是那位秘银万骑长背叛古斯塔夫后,定制的纹章。 第三章 秘银骑士:衣服上的尘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双眼被蒙住,海洋在夜色中只是一个含糊的概念,大海的浪潮声,和两位使者心中所幻想的麦酒大厅的热闹此刻重叠到了一起。 好奇怪。 秘银的万骑长在被蒙眼之后感觉到了异常,他的耳朵很痒,瘙痒感传递到了心脏。 他下意识的用小指去掏耳朵,听到了一声金属的碰撞声。 “不要太急,”伊利亚在万骑长身旁安慰,“等我们到达了孤岛,我会为你取下蒙布。” 说完,他又紧了紧万骑长秘银铠甲上的粗布,他的一个指示之后,史官阿斯灵的蒙布也同样增加了一个结。 “你误解了。”万骑长说,“我丝毫不怀疑光明的重现,我刚才只是耳朵痒。” 伊利亚笑出了声,“真没有想到,严谨也会让人觉得有趣。” 而一旁的阿斯灵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听见万骑长的解释,有种父母听见小孩在人群中把家事直言不讳的说出口一样难堪,因此在伊利亚笑出声时,他懊恼、痛苦,羞愧的说了一声“嗷——”后,就准备把手掌拍在脸上。 而船上的战士,以为这两位惺惺相惜的使者都是想扯掉蒙布,对于万骑长,他们可以做到礼数,对史官,对史官的礼貌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此,在阿斯灵的手掌还没有拍上脸颊时,他的手腕就被沙特阿卡的战士紧紧握住,野蛮人一个反扭,可怜的阿斯灵的双眼和双手就都暂时失去了功能。 “嘿,我告诉你,”阿斯灵以为谈判可以为他在航路中争取到舒适,“史官对你们真的没有威胁,按照你的捆绑力度,我认为我在上岸之后双手就只有被截断的命运,要是我不书写历史,谁来知道你们这次的偶然醒悟,还有谁能知道你们的王和我们的万骑长的伟大会见?” “阿斯灵。”秘银万骑长听到了史官的抱怨,“安静。” “可是——” “安静。”万骑长不想听史官的狡辩了,“安静,忍耐!雄狮走进毒蛇窝,就算真的在谈论和平,彼此也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反而双方都觉得对方在示威,就算最终真的达成了和平的条件,在双方行礼时,雄狮的利爪礼,海蛇的毒牙礼,都会因为这一个和平之礼而两败俱伤,他们听不懂你的语言,你又何必多言,安静,忍耐,观察,思考!” 史官觉得有道理,牙齿咬住了双唇。 “我猜测,你刚才所说的毒牙礼是指沙特阿卡——我们的行礼没有这么博命。”伊利亚抓起了秘银万骑长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摆正了万骑长手掌的位置,“我们的行礼很简单,就这样护握手臂,念一声吾血之血。” 万骑长没有用沙特阿卡语去重复“吾血之血”,他挣脱了伊利亚的擒肘,如同在娇阳下拍打衣服上的尘埃一样,拍打了双臂的铠甲,可能伊利亚的触摸,让他感觉不适。 “吾血之血。”万骑长用通用语翻译了这句话,“我总算知道善耕者之子,善织者之孙,筑船者伊利亚为什么要放弃罗德城的原因,吾血之血,这句话稍微体会,就感觉到团结的力量,盾是彼此的盾,斧是彼此的斧,血是彼此的血,如果太早就和这座岛有联系,心智都会在沙特阿卡扎根。” 伊利亚迎着夜风,眼睛里有些凄凉。 “你说得没错,古斯塔夫的秘银万骑长,我们要耐心些。”伊利亚沉默片刻,生硬的转变了话题,“能识别大海模样的,只有格萨尔王一个,我航海的方式,完全依靠海图、阳光、星辰,在夜航的时候更让我感到艰难,我像你保证,你虽然会感到路途遥远,但我们一定会到达。” “没有走不到终点的路,只有不迈出的步。” “秘银骑士的每一句话都充满哲理。”伊利亚恭维着。 “哲理?只是简单的陈诉实事。” 伊利亚正忙着确定着星辰的位置,这让万骑长将想要继续进行的讨论憋成了在头盔中乱爬的昆虫,痒得他难受。 受得了动荡的人,往往无法忍受困顿,在刑讯室能熬过酷刑的硬汉,通常忍受不了掏心窝子的巨痒。 万骑长无处宣泄的思想演化成了长着倒刺的毛腿,还有两颗有酸毒的尖牙,它们承托着万骑长的思想在他的秘银中乱撞,野蛮狠毒的寻找发泄的溢口。 蜘蛛——万骑长被蒙蔽的双眼看到了另外的景象——那些无法言说的思绪是蜘蛛的形状。 白色的蛛丝,绵密的网,封住我的眼眶,筑温床。 黄白色的卵哦,密麻麻,填满我的头颅,等成长。 万骑长感觉新生的蜘蛛群在由内到外的啃食银铠甲,蜘蛛的毒牙在分泌酸液,蜘蛛的倒刺打洞,他感觉秘银铠甲中的灵魂都被蜘蛛挤出,灵魂看见秘银甲闪烁着如同蛤蟆背的密集绿光,它们要啃食我的铠甲,它们要想世间传播邪神的思想。 万骑长认为事态紧急,和与一座孤岛达成和平协议相比,阻止邪神的降临才是当务之急。 他一个跃步,离开了船身,想把自己和邪神的温床一起淹死在大洋。 伊利亚抓住了秘银,把他摁在船上,“不要着急,”伊利亚又看了看星空,“我们的方向没有错。深夜中的海域,就连沙特阿卡的战士都不会去冒犯。” “蜘蛛。” “海上哪来蜘蛛,把蛛丝连接到天空,漂洋过海?” “蛛丝连接在心门,荡进意识的洪流。” 伊利亚起身,用手指搓了搓鼻孔,他对战士们喊道:“速度快些,我们的贵客有些晕船。” 秘银骑士坐在船上,颓唐的握拳,双手一紧一弛,像上岸的鱼在拼命扇动的鱼鳃。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铠甲,担心着触摸到蜘蛛打凿的洞窟时心理的防线崩溃,战士都是这样,当在病床上清醒,脑中浮现起昏厥前的画面时,都会在一长段时间的心理斗争后,鼓起绝望的勇气,去看看四肢有没有哪一部分离开了身体。 秘银骑士的手掌结结实实的覆盖在了铠甲上——完好无损——秘银骑士完好无损。 痛苦消失的安心感驱逐了秘银被蜘蛛占领的妄念,“伊利亚。”万骑长回到了镇定自若的状态。 “请讲。” “史官的战场在于记录,仅此而已。” “伯特利,”伊利亚明白了万骑长的意思,他微微点头后,喊住了一名战士,“解开史官手上的绳结。” 第四章 秘银骑士:万骑长需要麦芽酒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斯灵。”秘银骑士仿佛陷进了沼泽中,一只手在毫无生机的摆动,在寻找唯一的生机。 谁都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痛苦,能让强大的万骑长万分的想抓住史官作为依靠。 “我在。”看过史官文字的人都不会想到阿斯灵文字和本人有这么大的反差,他的历史文本逻辑严谨,字迹工整,叙事井井有条,然而在执笔的身份之外,他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还有流氓一般的玩世不恭,他接着在说:“有什么事吗?我没有被推进海里,也没有被截肢,是不是要感谢奥多。” 秘银骑士拉住了史官阿斯灵的手,用力的往下扯,阿斯灵摔倒在秘银骑士身边坐下,他捂住被撞肿的额头,不忘记抱怨:“如果你真的溺水,绝对没有人生还,任何一个来拉住你的人,都会被你扯下水。” 史官想用两只手捂住肿起的额头,这样可以顺便遮挡沮丧的脸,但是他挣脱不了秘银骑士稳重如山的力道。 “银铠甲,如果你想通过拉住我的手,来让我知道我的双手还在,并且向你表达感谢的话,我的回答是现在立马放开我的手,以你的高尚,不是该在我最初抱怨捆绑得太紧之后就提出这个要求么,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阿斯灵清了清嗓子,又哑着嗓子在模仿万骑长的口音,“阿斯灵,安静。” 【我问你,阿斯灵。】 万骑长捏紧了史官的手,没有听懂史官是在抱怨,在他听来,史官是在准确无误的重复不久前发生的事件。 【你在记录历史时,有没有一种因果倒置的感觉】 “记录历史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记录完成后我有葡萄酒和肉干的犒劳,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你再不放手,我之后要么用左手重学写字,要么被革除史官的职位。” 【你对未来的判断这么悲观。】 “痛。” 【原来如此。】 万骑长松开了手,秘银甲搭在了史官肩膀上。 “阿斯灵,你需要麦芽酒吗?”伊利亚体贴的问,“我听见你在自言自语,不要被大海吓怕,你搭乘的船支,可能是大海上最安全的船。” 【阿斯灵,你直接在心中答复我。】 果然,万骑长通过接触,就可以传递话语。 【对。我可以。】 真的听见了! 【小声点。】 我没有出声。 【震荡仍然很大。】 什么都能听见? 【骑士要懂得克制,我只听你回答我的那部分——你先对伊利亚表示感谢。】 “谢谢你,伊利亚,在最安全的船上,我想不用浪费你的麦芽酒壮胆。” 伊利亚听完,继续指挥着船支,没有被疲惫和寒冷打败。 【你在记录历史时,有没有这种感觉,历史会因为你的记录而发生改变?】 如果胜利的是我们的话,有这种感觉。 【我的意思是,历史,有没有因为你的记录,而受到切实的影响。】 “我又不是神之手。”我把话说出了口,不在配合银铠甲进行这个奇妙的游戏,就算这种沟通的方法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体验,但谈论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哪需要搞这么神秘。 【可是我有这种感觉。】 “哦?是不是你认为我们在大海中被拯救,是未来的史官特意加上的巧合?” 【很对!很类似!我感觉我正在被书写,被改变,我能看见命运之后的脉络,我还能体验到书写者的感受,我耳朵痒,蜘蛛咬穿我的耳膜,在我耳朵中产卵,而我,秘银的万骑长是不可能感到痒的。】 “伊利亚。”阿斯灵在船后摇晃着手,“我想我的万骑长需要麦芽酒。” 酒囊抛了过来,阿斯灵接在怀中,上面还有伊利亚的体温。 “你最知道我不喝酒。” “我太知道你现在需要酒,你这明显就是战争压抑症,满口呓语,你需要释放。” 阿斯灵伸长了手,万骑长礼貌的谢绝。 “谢谢你的好意。” 阿斯灵气得发抖,愤怒等同于他吞酒的速度,麦芽酒下去大半后,阿斯灵对着银铠甲哈气。 “那你闻闻。哈——哈——哈——” “现在那种感觉已经走了。” 阿斯灵喝光了酒,一个酒嗝之后,他说:“无需道谢。” “在我谈论这件事之前就走了。” “我敢打赌,你从小就没有朋友——还有酒吗?伊利亚?”阿斯灵挥舞着空空的酒囊。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和朋友。”万骑长悲凉的静止了,“我刚才思索了一下,我根本就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伊利亚?”阿斯灵还在继续要酒。 不可能有人从万骑长的语气中听出悲喜,这段伤感的心路在史官耳中都没有造成多大的冲击力,阿斯灵现在更倾心沙特阿卡的麦芽酒,如果说葡萄酒在优雅的展示土壤的风采,孤岛的麦芽酒则充满了要与环境搏斗的侵略性。 “伊利亚?还有酒吗?其他的也可以哦,嘿嘿嘿,你的东西我都愿意进嘴。”亲吻了微醺的阿斯灵语言和举止都轻浮起来。 伊利亚张开了骨节分明的双手,示意着没有,“看到古斯塔夫的使者放下防备我很开心,你喝酒的气势也让我感到亲切,完全就是一个沙特阿卡的战士,快到了,等我们回到孤岛,你们会受到最隆重的接见,在麦酒大厅,有多到可以让奥多畅饮的麦芽酒。” 阿斯灵来了兴致,他怂恿万骑长做到空出来的船支两侧,要和银铠甲一起划船。 “万骑长,骏马就算耐劳,工作久了也会累,速度也比不上刚被鞭打的矮脚马,我们来为船支加快速度。” “我不接受这样的类比,”万骑长配合着阿斯灵的速度,开始了划桨,“我不是矮脚马,是天国的骏马。” “对,我亲爱的天国的骏马,马中的将军,让我们加快进度。” “不要催促我的船。” 伊利亚的一个怒目让两个人都畏惧起来。 “万骑长?”阿斯灵小声的说。 “配合他们的速度。”万骑长小声的叮嘱。 划船的动作整齐划一之后,船支的颠簸感突然就平息了,有伊利亚在的船头,让人感觉就算是奥犹朵拉的冥河,也能安全的渡过。 外来的两人,在协调的划桨中,和孤岛的战士齐心协力起来,这失去个人意志的两人,听见船桨破海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五章 塞万诃德:温吞的爱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头盔后的纹章图案,让塞万诃德呆若木鸡。 “给我讲讲,这是什么纹章。”威尔得意的嘴角拉开到了后脑,“你们在受肉塔,观看邓肯所写的他的故事,你们的智匠,直接佩戴着画着他纹章的头盔,美德官们——” “等等。”塞万诃德重新戴上了头盔,退了一步站在木台后面,他打算在万不得已时踢起木台,给自己争取足够撤退或者战斗的时间。 “什么意思?你还准备从纹章中得到银铠甲的力量?”威尔步步紧逼,距离塞万诃德一台之遥。 “我的意思是,”塞万诃德正了正头盔,“如果河中有四百零三只螃蟹,而你需要的是第四百零四只红色的螃蟹,那么,我就是你要的那一个。” 塞万诃德不认为威尔是骑士,向他行了一个社交礼仪,“碰巧的是,我还主动送到了你面前。” “赞美美德。”威尔把手腕滑到额头,用食指点了点天空,“我相信没有美德之光的普照,你不会这么快认罪。” “赞美美德。”塞万诃德用同样的方法点了点天空,“在美德的光芒下,我相信被怀疑为叛逆者的,应该不是在场的所有骑士。” “没有怀疑的必要,你就是。” “对,我也由衷的希望你的怀疑仅仅是指向我。” “叛逆者的信仰?” “骑士的信仰。他们只是旁观了一个故事而已。” “旁观比施暴还要罪恶,美德官们。”在威尔的吆喝声中,美德官的包围让塞万诃德寸步难行。 “赞美美德。”塞万诃德再次重复了这个动作,不厌其烦,“我想在被美德普照的星落城,威尔大人能够给无辜者解释的机会。” “让他解释。”在圆台上的侏儒用明亮而高亢的宏音制止了威尔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 “抄袭考卷的主考官,”威尔轻蔑的看着侏儒,“这是美德官们的事情。” “删减歌谣的威尔,这里是受肉塔。” 侏儒用他的短腿,在圆台上滑稽的侧踏了一步,如果是万骑长,这个动作会让对面的百万雄乒急退一步,而他的动作,则让威尔的轻蔑发了酵——太像,哈哈哈,太像一根木墩子跳了一下。 “主考官,美德的管辖不在你的权限范围之中。” “威尔,在受肉塔,任何一个人在真正违规之前,都拥有发言的权利。”圆台上的侏儒,指着塞万诃德,明亮的声音让塞万诃德有了狮子一样的心,“心急的骑士,受肉塔同样不接受叛逆,说出你的解释,如果你的内心真的存在问题,灰雾在上,不仅是美德官,你还会受到受肉塔的惩罚。” 塞万诃德感觉到了,他在沼泽的困境中抓到了另一根横木,只要还有生还的机会,那就能够生还,这就是骑士的自信。 在受肉塔悬置的楼梯口中,邓肯踏着的蓝色蜘蛛网正在方方正正的上升,红色的蜘蛛网像温吞的爱情,慢慢的靠拢的蓝网。 愿你归来,依旧高尚。 塞万诃德在对邓肯行注目礼之后,开始准备用这根拯救他的木棍捶打威尔。 “这顶头盔,来自杰出的铁匠,他叫做莫宁。” “很好,供出了同谋,只要你说出了他所有的罪行,我就将关押你的地方从水牢换成地牢。” “他的手艺没有得到过等价的报酬,我看到了他的铁匠铺,简陋的屋棚在夏日都会漏雨,破烂的衣服让铁屑成为了唯一可以遮羞的补丁,整日的劳累之后,他也没有多余的闲钱去发泄,他甚至把我驯服狮鹫时的场景误会成了戏剧的表演,这是多么悲凉,他可能从儿时起,妈妈就没有陪他看过一次戏剧。” “所以,他为了金钱成为了叛逆者的一份子?很好,继续。”威尔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测着塞万诃德,他体内的魔兽又苏醒了,在一次性可能抓捕两名叛逆者的远景言秀惑下,变成了站立的人狼,威尔弯曲着膝盖,耷拉着双手,悬滴黏腻的口水,等待着更多的罪行被披露。 “生活给他带来的贫瘠却没有夺走他铁匠的尊严,生活给他的磨砺是残酷的馈赠,他粗糙但是技艺精巧的双手在磨砺了钢铁之后,战争之神伊西斯都会羡慕的武器最终诞生在他的铁砧上。” “好好好。”威尔仰着头,双手在锁骨前拍打,亢奋的心情让威尔压制不住体内的魔兽,它正在努力冲破威尔的皮囊——一根长长的圆柱从锁骨中肮脏而丑陋的翘起,“美德官们,你们听见没有!如今!我们已经抓到了为叛逆者提供武器的毒瘤!你继续招供,每供出一人,我就把你的位置从地牢中上升一层,你现在可以被关押在第三层地牢,每天都有贵族的粪汁喝。那是你一生都吃不到的烤牛排,煎小羊腿,熏果雀所混合制作的大餐。” “铁匠莫宁用他的劳累抵抗了生活,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店,佣兵来找他,战士来找他,骑士来他,贵族来找他,连我的侍从,一个一心一意想通过文字加入圣杯骑士团的男孩,都和他结交。” 威尔欢呼起来,他的身体后仰,头颅快弯到脚踝,他的声音是一声似人非人的狼嚎。 “抓住莫宁,这位叛逆者招供了,很明显,向他购买武器的都是叛逆者。一网打尽,哈哈哈,咳咳咳......”威尔被口水呛到后,壮烈的捶打着胸,感觉是在生吞莫宁时,噎住了嘴。 “医生不会拒绝病人,铁匠不会拒绝铁器,把自己锤炼成金子的铁匠,不可能有叛逆的心。但是络绎不绝的顾客中,不是每一个都每天为贤王马奥琉斯祈福,莫宁做的只是接过一件件铁器,重新加工,维持早苟延残喘的生活。” “去抓住光顾过莫宁铁器店的每一个人,快快快。”威尔激烈的做着驱赶的姿势。 “不用了,在这里就有很多。”塞万诃德随手就点了几个高举武器的美德官,“在你们用长枪刺着我时,我丝毫不怕的原因就在这里,骑士的挚友,绝对不会伤害骑士,你,你,你,还有你,都是用的莫宁的武器,如果可以的话,请发扬美德,为彼此的双手铐上镣铐。” 塞万诃德语后礼貌的社交礼让威尔狂暴,他一口大吼,喷出了恶臭的肠气,“污蔑!逮捕!” 塞万诃德真的被捆住了,他的双手被反铐起来,层层收紧的铁链让他感叹——一夜之后,我就会因为血液坏死而截肢,此后无论笔还是刀,我都无法拿起,遗憾,你们再也看不到骑士的武技和文采。 “我为莫宁辩护,他绝对不是叛逆,如果只是因为叛逆者的头盔放在了铁匠店而导致莫宁的定罪,那我要反问,让叛逆者大摇大摆走进星落城,来到铁匠店购买武器的美德官有没有失职业?失职者中有没有真正的叛逆者? “我向骑士的蔷薇之剑发誓,莫宁拥有金子般的心,他在黑夜中仰望月亮,他在艰难中向往晨曦,你们看自己的武器,有没有莫宁的标记,那个刚刚探头的太阳,是专属于他的图腾! “如果你,删减诗歌的举报者威尔,你的逻辑成立,一切和莫宁有交集的顾客都是叛逆者,我愿意和你的部下一起走向断头台。” 威尔的魔兽被吓得缩回了原来的位置,鼓起在锁骨的圆柱在威尔脖子下变成软趴趴的肉。 威尔捂住了佩剑,剑柄上精美的太阳图案曾经使他爱不释手,“那你——” 威尔停顿了好久,像忘词的演员在戏台上尴尬的站立。 一位能用文字进行创作的人,都不会缺少智慧,抛开内心是否善良不提,威尔的才华总能让他逃离困境。 “那你为什么,在这么多防具和武器中,偏偏要挑选绘着银铠甲叛逆时期的纹章,你向往他!” 第六章 塞万诃德:对彼此露出了獠牙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饥渴的旅人在森林中迷路,通红的浆果也许能够填满他的肚。 不顾一切的旅人,肆无忌惮的探路,对压人的石头,有毒的尖草,割人的倒刺,全然不顾。 悬挂的浆果啊,你怎么越来越远。 可怜的空腹啊,你竟被沼泽压缩。 横过来的圆木,不是善良的救赎,抓不住啊,那是恶魔的玩物。 旅人被圆木催打,可能从此深陷下去,才是仅剩的路。 侏儒留给塞万诃德的机会溜走了,威尔故意刁难的问话,真的难住了塞万诃德。 “那你为什么,在这么多防具和武器中,偏偏要挑选绘着银铠甲叛逆时期的文章!”威尔的质问,让塞万诃德一滞。 书斋骑士对秘银的万骑长没有那么黑白分明的评价,那一段历史,他从来没有走到过开头的地方瞧一瞧,所以在他所能够阅读的典籍中,塞万诃德对秘银骑士更多的是敬重,他还认为抛出现在的立场不谈,这位骑士身上可能会有不输贤王的精神内核,他的叛逆,可能会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威尔仍然在连声质问,他把语言当做了木棍,疯狂的攻击着塞万诃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择罪大恶极的叛逆者纹章!” “在我接受这顶头盔之前,我并没有发现它背后的图案,我被做工吸引,做工、龙魂,还有符文,吸引走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在狡辩了?” “不是狡辩,在陈述一段经历,现在,经过威尔阁下,您的提醒后,我才知道了头盔后面的图案,但这并不是我的错,一个骑士在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势时,不可能有看见自己后脑勺的视野!” 塞万诃德宣布自己的骑士准则的时候总是激烈昂扬。 “你为什么要,向往叛逆者。” “你很聪明的改变的提问的方式,从一顶头盔的选择上升到价值观的对立,但是我要说,威尔阁下!当我们还没有对历史追根溯源的时候,请你不要一直污蔑那位骑士! “他的凭空消失不是偶然,他的铠甲闪耀至今不是谣言,如果你是问我对于秘银骑士的态度,我以骑士的正直向你宣布,我,跃马镇的光羽骑士,暴风雨中的诞生者,所有星辰的统御,圣都的朝圣者,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尊敬这位骑士!” “无论从前还是以后,秘银的骑士都配的上高尚的称呼,而当下,他所遭受的骂名全部都是因为现在星落城时刻摆动的美德!” “认罪了,哈哈哈哈,美德官们,抓捕!” 塞万诃德在进入受肉塔参加比武大会时的误会给他带来了便利,侍从奥尔罕误以为塞万诃德为了书写骑士史诗时需要更好的代入角色,因此在书斋骑士走进受肉塔前为他穿戴好了铠甲和佩剑,对于都没有武技的人,双方的较量在于,谁更能把自己欺骗,这样,深信自己是武技超群的一方就能胜利。 塞万诃德拔出佩剑时,美德官们就再一次软趴下来,哐当的撞地声再一次此起彼落,手足,还有头,都在尽最大的可能去缩进肚上的盾牌。 他们对塞万诃德唯一的伤害,就是一个美德官在跌倒时,手中的长枪划伤了塞万诃德的铠甲。 “对于愚蠢和偏见,我一直侧重引导和教育,但这一次我愤怒了,我要消灭。” “捉拿叛逆者!”威尔无援的大吼。 “消灭愚昧的信徒。”塞万诃德被木台刺穿的伤口再一次破开,血液流淌到佩剑,使得剑身闪烁着蔷薇般的光芒,“消灭愚昧,不需要遵守现在的戒律。” 圆台上的侏儒看见事态在向失控的方向进展,于是一声振奋的声音响彻了受肉塔。 “七神审判!” 侏儒在宣布这个决定之后开始了奔跑,他肥结成团的双腿居然难以置信的不缺少爆发力和精准度,当他从圆台一跳而起后,他那惊人的高度,还有弹射的速度,让人感觉是在山涧看到了临崖一跃的岩羊。 他平稳的落到了塞万诃德的木台,双手扫过木面后又旋转一跳,弹射而起,在空中转圈。 在这个时候,已经失控的美德和叛逆都对彼此露出了獠牙,侏儒的头锤从下而上撞开了两人,美德和叛逆的下巴都咬断了舌尖,他们两人成了一个镜像,都捂着嘴巴,渗着鲜血,身体中都震荡着愤怒的喉音。 美德擦了擦血。 叛逆也擦了擦血。 美德看了看手掌,轻蔑的笑了;叛逆看了看手掌,无奈的笑了。 “决斗成立!”侏儒重新落到了木台。 “在受肉塔,一切以羊皮卷说话,圣杯在上,美德官威尔,接受了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的羊皮卷,塞万亦然!” 塞万诃德心痛的感谢着被自己一分为二的羊皮卷,在受肉塔,它们成为了决斗的白手套。 “在十年一遇的巧合中,威尔和塞万同时提出并接受了对方决斗的邀请,我宣布,七神的审判,成立! “双方各自再邀请六人加入到决斗的队伍中,让七神为清白者祝福,用七神的智慧来判断美德官是否包庇叛逆者,塞万是否是叛逆的一份子!任何对审判结果不服从者,便是七神的背誓者,终身漂流在奥犹朵拉的冥河。 “在下一次的霜狼与呜咽之时,在受肉塔广场外,决斗正式开始。” “现在逮捕你,和明天逮捕你,没有什么区别。”威尔的锁骨窝又逐渐鼓起,未来的坦途他已经看到。 “我也一直相信,公正和公理不会缺席。” “跃马镇?从穷乡僻壤来的你,在这里找不到六个人帮助你。” 塞万诃德点了点天空,“我相信骑士的美德之光会汇聚不止六个,而是多更多的光芒。” 威尔:“明天!” 塞万诃德:“霜狼与呜咽之时。” 威尔:“你会被捉拿,你,你的侍从,你的铁匠,和你有交集的所有人都会被捉拿!” 塞万诃德:“我相信七神的智慧,也服从七神的判断。” 威尔骂骂咧咧的走开了,美德官们也丢盔卸甲,麻利的溜到烟巷,认真负责的驱赶向烟巷女学习知识的愚昧者。 塞万诃德由衷的钦佩了侏儒的智慧,他在半跪的同时,把身躯缩小到了极限,他对侏儒说:“我向你道歉,请你接受并原谅我所有对你的误解和诽谤。” “侏儒从出生起,误解和诽谤就是挣脱不了的蜘蛛丝。” “如果不是你机智的救场,我在下一刻就会失控,失控的瞬间,威尔就会丧命,随之丧命的,还有骑士的美德,以及秘银骑士该有的赞誉,我能杀了威尔,但是也丧失了正统和正当,铜表上的戒律会进一步限制骑士在大陆上的存在方式,谢谢你,肩比巨人的主考官。” “比起这个——”侏儒踢开了塞万诃德,“你有办法找到六个人吗?” 第七章 秘银骑士:编造了束脚的美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沙特阿卡的天神奥多用祂的五指划过了海面,深夜的海洋不容易被人察觉变化,祂的这一次帮助,让大海短暂的倾斜。 在海面上的孤独船支在柔和的坡度下,不费力气的归来。 五艘船驶过了祂五指划过的痕迹,在缓慢的靠拢。 在柔情的海面上,史官阿斯灵的精神和身体分离了,他的行为动作变成熟练的重复,机械式的往复,而他的精神,又重新回到了史官特有的散漫和敏锐。 他看到左右两侧有两只船和伊利亚的船支并行,同时他也了解到,在划船时听到的越来越大的同调声是来自于其他战士整齐划一的动作。 岸上,传来了由肉膜碰撞而发出的笑声,在蚀骨,也在咳血。 “阿斯灵,我们到了。”万骑长抬了抬下巴。 “这是——”阿斯灵抬头,目瞪口呆。 他看见了最古朴神秘的城墙,这让他一时之间开始羞愧,如果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文明是身着华丽舞装的贵人,那么沙特阿卡的文明,就是一个在隐秘之处,从未断层,一直延续至今的智慧精灵。 小船仍在前进,孤岛一样的大船看起来即将撞击过来,阿斯灵又涌起了跳海的逃命的心,他下意识的就说:“我们打不赢吧。” “我们是为了和平何来。”万骑长的纠正从侧面证实了史官的直觉。 海岸上,再一次响起了肉膜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声音的主人即将气尽生绝,船支靠的更近了,声音也越加能够清晰辨认,是蚀骨的贪婪中并存着啼血的悲凉。 伊利亚的木船靠岸越近,这个声音就越加急促,这个令人生怯的音调从声带中爬出,长出翅膀,变成声音虫,转进了每个人的脑子中。 当声音中在脑子中爆裂开来,它的浆液重新变成了意识,用每个人习惯的语言和用词,解读着它最初想要表达的意义: 乌鸦啄食你的眼,豺狼撕扯你的肉,你的舌头被三只狗争抢,你的功勋被幸存者占有。 流离的荒民抢夺你的铠甲,蛆虫舔白你的骨头,苍蝇携带你的精神飞翔,停在了玫瑰花头。 “万骑长?万骑长?”阿斯灵上岸之后看见银铠甲一动不动,不安的呼喊起来。 好可怕,秘银骑士此时没有发散美德的银光,他那身被夜色照耀得漆黑的铠甲好似预示着美德的陨落,否则当岸上的老人因为他诡异的笑声使之气尽时,第一个跳上岸边搀扶,拍打老人背部,让他气顺的,绝对不是伊利亚。 “万骑长!”史官站在岸上大声喊,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光芒就是秘银骑士本身,当光芒暗淡起来,万骑长会不会就接近死亡。 声音虫炸裂开来的浆液中,孵化出更多的声音虫,它们絮絮叨叨的嗡唱,把讲述的故事搅在了一起。 你在森林中迷路,藤蔓伸脚,你摔散了枯骨。 你重生,在组合,指骨抓着土壤,捏爆了蟾蜍。 指骨爬到了颅骨前,掉转方向,臂膀结合住了颅,腿骨用脚趾把自己推到了颅骨后,同样结合住了颅。 你开始吃骨又长骨,你像一只腐败的蛛,和解了迷途。 你在洞口织网,蛛网沾露。 你用蓝色的网,编造了束脚的美梦。 你用黑色的网刺穿旅人的心和腹。 当红色的网变成了迷途者的深茧,细长的蜘蛛网会成为你的吸管,丝丝猩红染红你的白骨。 “万骑长!”阿斯灵近在咫尺的呐喊也无法喊醒秘银骑士漂泊中的迷思。 史官知道万骑长怕水,在这个时候他顾不上隐藏银铠甲的弱点,下腰就捧起一捧水。 “别动。”伊利亚的手掌死死按住了阿斯灵的肩膀,“他看见了先知的梦,让他梦醒,自己走出迷宫,否则他将永生在深沉的意识之中。” 先知的笑声没有断绝,伊利亚亲切的问着先知,“是他吗?” “是他,又不是他,哈哈哈哈。” “我们朝着五个方向出行,只有我碰巧听到了海上的歌声。” “不是他,但是又是他,哈哈哈哈。” “他好像能看见你所见的,不要让他迷失。” 先知的双眼被烫焦的肉皮覆盖,他面部的肌肉僵硬的动作了片刻之后,笑声才总算停止,皮肉下的双眼掉转了方向,正视了现实后,先知恢复了威严的语气。 “他能看见我的梦,那你找到了,伊利亚,他就是背负暗金龙诅咒的骑士。” “让他醒来吧。” “大雾总是慢慢散开,旅途也是一步步走完,我撤回了远视,而他还在梦的惯性中。” “他怎么了?”听不懂沙特阿卡语的史官只有向伊利亚发问。 “你的万骑长晕船了,我想在自尊心的作用下,他要把呕吐的意愿完全压制,等晕眩感渐渐平息之后才会上岸。” “可是你的船比马车还平稳。”阿斯灵觉得让主人久等不是礼貌的行为,再一次准备泼银铠甲一把海水。 “如果排斥坐船本身,我把船头的海蛇雕饰换成马头,他也会厌恶。” “他绝对没有厌恶你们。”阿斯灵郑重的保证,“我了解我的秘银万骑长,如果他讨厌你,他根本就不会顾及使者的身份,当面就会训斥你。” “那我们等等吧。”伊利亚把阿斯灵硬压到岸边,和他并排坐着,阿斯灵感觉,伊利亚的香味发生了改变,是淡淡的丁香。 阿斯灵的双脚撩拨着海水,丁香让他的心脏急速的跳。 “你怎么了?”伊利亚发现了史官的悸动,“脸红得都快发出了光芒。” “我们要等这个东西自己上岸?这些不敢面对斧头的女人连上传都怕?他真的是先知让我们找的被诅咒者?” 阿斯灵听不懂,可是这个声音让他的胸腔搅动起了巨浪,他听万骑长说过,沙特阿卡的语言就是大海的语言,岛民地位的高底在出生时就被残酷的决定,声音越是汹涌澎湃,这个人就越有可能成为王。 我的背后?就是孤岛之王?阿斯灵颤抖起来,这样的王威,我们不能来议和,我们跟该来投降。 “我不等了,他不上来,我就把他打进海里。” 伊利亚没有阻止,双脚浸进海里,安详的看着船桨向秘银骑士横扫。 第八章 秘银骑士:这是诗意的敷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迷路的旅人拨开了最后一片大雾,他展开双臂,准备迎接这久违的阳光。 但是他迎来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蜘蛛网,伸缩性极强的网将他包裹,这位不安的旅人和自己拥抱。 他被命运一般的长线拖到捕食者前,当他看见捕食者骨爪上的头颅。 那个头颅正凝视他,他透悟的认出了骨相,他不安又释怀的说:“这就是我。” 脖子以下的污秽,得到了最终的净化,这是人类最完美的姿态,只能拥有头与足。 因此旅人看见了骨蜘蛛时,心态从惶恐的无助,变成了由衷的向往,他说,这就是我。 骨蜘蛛有了力气,它比旅人更清楚,下午的黄昏是现实的投影,要走出密林,需要在寒风彻底统治黑夜前,找到出路。 它用蜘蛛丝在密林中荡漾,用前足扫开了遮挡住前路的树。 眼前的场景在疾驰,树木变成了横向的长木。 它在荡漾中躲过了一次次的撞击,它的最后一次吐丝吐向了云朵的方向,它在空中飘忽忽的坠落,这个时候,它才意识到,横向袭来的不是树木,是巨蛇的摆尾。 它在飘荡中已经无法改变方向,又一只蛇尾莽撞有力的向它袭来。 ......... 挥动船桨的风割痛了阿斯灵的脸,他看见挥动船桨的战士的那双手,其中一只手少了根指头。 秘银骑士在船上稳稳的抓住了即将打到身上的船桨,船桨在颤抖,攻击者也在颤抖,而秘银骑士纹丝不动。 “看来我的考证不够充分。”秘银骑士抓紧了船桨,木头深陷的五指印上,崩裂着可怕的纹路,“沙特阿卡这样的上船礼节,我闻所未闻。” 秘银骑士死死抓住了船桨,他的另一只手用肘击摧毁了船桨,断指的攻击者重心不稳,半截木头和他的身体开始随着他之前的力道转圈。 伊利亚安详的坐着,断木掠过他的头顶,阿斯灵惊恐的蜷身,抱住了头,断木余力不减弱,撞到了另外一个战士的胸膛。 几句阿斯灵听不懂,但明显是叫骂的声音后,史官的背后成了一个小型的战场。 “欢迎来到沙特阿卡。”伊利亚向还在船上的万骑长伸出了和平的手。 万骑长接过那只手跳上了岸,他郑重的看着背后的乱斗,在犹豫着要不要制止。 “这两人中,有一个人需要去奥多的铁踝广场吗?”万骑长看见他们两人的眼神后,认为必然有一个人会丧命在这。 “不会,他们只是在玩闹。” “岛民之间的玩闹,处处是杀招。” 伊利亚毫不在意的看了看背后打架的两人,“没有,万骑长,我确认过了,今天他们的打架比女人还温柔。” “很庆幸我今天来是为了和平。”万骑长礼貌的行礼。 “万骑长?”阿斯灵依偎到银铠甲身边,“你刚才睡着了?” “可以这么说,我在一个清醒的梦中。” “我看见你几乎是在天空中打开了眼睛,敏捷的躲过了横飞过来的船桨。”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实话是,即便你可能不会相信,我看见的,是每一次都直刺我心窝的蛇尾。” “然后当我都看见他向你横挥船桨,我都看到你脑袋远离身体的幻像,以为你必死无疑时,你如梦初醒般的握住了木头。” “没错,我在密林间的飘荡失去了控制力,我在下落中看见了横扫过来的蛇尾,我感觉我能调动起久违的骨头,它们全部随着我的意识变成了格挡的银臂,当切实的触感传来后,我才知道,我的走出了梦境的残余。” 诗人万骑长。阿斯灵没有见识银铠甲的梦境,单凭语言,他觉得这是诗意的敷衍。 背后的吵闹声停止了,断指的战士把船桨插进了大肚子的嘴中,“下次在和我玩,要小心是另外的武器跑进你嘴里。” 大肚子拔开了木头,满嘴沙土和血的说,“无论是什么都给你咬烂。” “相信我,下一次,你牙齿崩成老人我都完好无损。” 大肚子瞪大了眼睛,用着和体型不符合的灵巧度蹦了起来,“等等,你这个拿不起战斧的懦夫在说什么?你完好无损?你哪里完好无损?你什么意思。” 断指摸了摸锁骨窝——我这里会完好无损。 大肚子被挑衅,又开始和断指者打斗。 断指者每一次躲过大肚子的攻击后,都要顽皮的拍打他巨大又坚硬的肚子,“这么生气?里面是我的小孩?好了好了,不生气,我承认是我的。” “好了。”伊利亚不自然的笑容像是犯了蠢事的可爱女人,他的手指在耳边搓揉,在寻找合适的句子,“不用担心他们,他们的游戏,正在,嗯——” “正在最开心的时候。”阿斯灵接话。 “对,他们因为你们的来到很开心。”伊利亚的脸明显的在说——我的这句话你们别信。 “他们的表情明明是想把对方杀死。”万骑长背着手看着这两个人在地上没有章法的乱斗,一颗好为人师的教育之魂在他体内燃烧。 “他的肚子里不是臃肿的赘肉,你捶打他的肚子根本毫无作用!”万骑长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在指点游戏中的两人,“我看见了这个胖子的动作,背部应该有旧伤,你的用力点应该在那里!” “还有你!大块头!你打架完全是直来直往,我敢打赌,你在喝酒时,是豪爽到用酒桶去和牛角杯斗酒,但是战斗中不应该使用直率,你想使用直拳的时候,至少做出左右虚晃的假动作!” “骑士阁下,”伊利亚端过了先知手中的铁盘,里面是刚刚盛满的海水,“他们只是游戏,不用这么在意,当胜负分出来,热闹的荒唐剧就结束了。” “战场上没有游戏,一个人是战场,两个人更是,还有——”万骑长的右臂从脖子处海蛇般的绕了一圈,他死死盯着只有两个人的战场,手指从后脑勺指向了说话的目标,“伊利亚,我尊重孤岛的习俗,也请你尊重我的礼仪,在沙特阿卡,用孤岛的语言和我说话!” 断指者不断的捶打着大肚者的铁腹,而大肚者脖子上陡然暴凸的肌肉,表明着即将到来的头槌。 “真是比史官还要愚蠢的战士。” 阿斯灵沉迷在伊利亚的眉眼中,就算不沉浸在美神的容颜里,他也听不清万骑长此刻的语言,毕竟是孤岛的语言。 “去死,一口气能吞十只鸡的野猪。”断指者还在不知疲惫的捶打大鼓着的肚子。 “你才该去死!你滚开!声音和吐口水一样的胆小鬼。”大肚子干练的起身,一个头槌迫在眉睫。 秘银骑士揉捏了左右的肩膀,“伊利亚。”他喊道。 “在你身后。” “我想教育不是有失礼节的行为。” “当然不是。”伊利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斯灵知道,秘银骑士要开始战斗了。 第九章 塞万诃德:天上的格萨尔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受肉塔的主考官给了塞万诃德一个七神审判的机会后,书斋骑士向侏儒献上了最热切的感谢,他紧紧的将侏儒拥抱在怀中,大口大口的吸入他头上的臭气。 侏儒的力量大过了塞万诃德的想象,他猛踹了塞万诃德一脚,不接受这样过分亲昵的行为,那一脚的力道直接封住了塞万诃德的气管,一口气直接在喉咙中冲不出去。 “你的力气这么大?”塞万诃德难以置信的说。 “你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魁梧。”侏儒起身就想远离,有一种不想久留的姿态。 “感谢你。” “我可没有想过要帮你。” “我知道,你的决定就算是睚眦必报的威尔也找不出漏洞,他同样会认为你宣布的七神审判,是为了帮他撇清美德官们玩忽职守的指控。” “是吗?”脱离了主考官的角色后,侏儒的态度变得模棱两可。 “但是无论如何,你给了深陷在沼泽中的我另一根救命的木棍,七神审判,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侏儒在远离的脚步中突然定了身,他转向了塞万诃德说道: “我也感谢你的礼仪,若不是圆台,从来没有人会蹲下来和我说话,但是我仍要提醒你,按照规则,在双方都受到指控,且双方都有疑点并拿不出自证的证据时,七神的审判才会生效,我只是一个见证者,仅此而已。” 一个人的经历,远远比不上一个组织和团体的程度复杂,塞万诃德了解侏儒的深意,停止了他的感谢,就连标准的骑士礼在是在心中完成。 “一切交给七神。”侏儒肃穆的在说。 “我会接受七神的评判。接受任何一种结果。” “你在这里浪费越多的事件,就会越多的浪费其他骑士们的晋升时间。”侏儒勃然大怒起来。 塞万诃德听明白了侏儒的意思,遗憾且恭顺的离开了受肉塔。 星落城已是寒夜,塞万诃德必须在下一次的霜狼和呜咽之时,找到六个愿意为他并肩作战的骑士,可是他对同伴的寻找好像没有多少担心,离开受肉塔的第一时间在寻找梅菲斯特。 “红黑的侍从,奥尔罕,来我身边!”塞万诃德走出受肉塔后,对侍从没有在门口等待他的行为感到愤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侍从如此怠慢他效忠的骑士!” 突然的,他狠命的拍了下脑袋,塞万诃德想起了自己对侍从的嘱托——如果梅菲斯特不愿意看到骑士的战斗,就把她带到木偶戏台,把曾经的,还有现在的剧全部看一次。 书斋骑士的手臂夹着给他带来麻烦的头盔,有纹章的那一边紧紧的贴在他的左肋。 莫宁,他在心中对自己的行为做着辩解,我可以用骑士的荣誉发誓,你的工艺无可挑剔,我现在不去佩戴,绝对不是对你心血的否认,我也绝不后悔佩戴过你的作品,我不能堂堂正正的戴着你的头盔,是因为它被强加上去的意义为我带来了麻烦,我不能让梅菲斯特,让我的侍从奥尔罕,让家乡的老乔治,让跃马酒馆日日纵乐的直性子们受到牵连,还有你,我更不能让手艺成为罪行。 当在心里辩解完毕后,塞万诃德拉大了步伐,问心无愧的重新走到了莫宁的铁匠铺。 “莫宁!” “你瞎了眼!”铁匠这个群体,可能在心里思考事情时,都是用着怒吼。 “我知道匠人的骄傲,一把剑最佳的重铸时间,是使用者的儿子拿着剑来找你,头盔也是这样,可是——”塞万诃德准备把在心里准备过的辩解在说一次。 “你看看天上的格萨尔星!”铁匠还是在震吼着,感觉下一句话就将对星辰展开盛大又华丽的咒骂,“在这样的星空下,你对我说早上好!你是不是一直在用头打铁!就算我这个粗鲁的铁匠,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要欣赏夜晚的静谧和安详,不是诅咒它快离开!” “你好呀,”塞万诃德差点又把莫宁的名字脱口而出,“铁匠。” “你好!幸运儿!” 塞万诃德本想归还这顶莫宁赠送过来的头盔,但是在他的臂膀稍微松弛之后,他又立马夹紧了它,书斋骑士还是存在着担心,这个头盔就像瘟疫的病源,还是来让能承担的人来承担比较好。 “幸运儿?”塞万诃德问道。 “对,你是个幸运儿。” “我没有获得晋升,我甚至在受肉塔没有交出羊皮卷。” “我看到威尔也进去了。你完整的进去,完整的出来,足够幸运。” “你也认识他?” “没有谁不认识他,他的歌谣,唱久了之后,就让我这种最粗鲁的铁匠都发现他是在不断的重复,后来越来越多精彩的歌谣一夜之间被扫荡之后,他成为了这个片区的美德长。我认识他,不仅认识,我还想把他的骨头按在铁砧上打。” “美德和技术怎么会有交集。” 铁匠莫宁难得一次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美德和所有事情都有交集,包括我。 “威尔成为美德长之后,那些故事精彩的吟游诗人全部遭受流刑,他们被下令,在歌唱时,嘴巴上必须含着一个画着星落城标志的铁块,其实根本目的就是要把他们饿死,吟游诗人不说话,拿什么来赚钱吃饭? “所以我在打造这些铁块时,第一次违背了雇主的需求,我把那些吟游诗人当成了雇主,在铁块上凿洞,这样的话,偷吃些流食不成问题——不要说我的方法有误!铁匠只能做到这一点!” 塞万诃德被莫宁的心肠打动,在看到头盔后纹章的时候,他是真的有怀疑,莫宁和叛逆者们有染,现在他更加惭愧了,干脆重新戴上了头盔。 “只要他在的地方,都不得安宁,他定义的美德,在我看来,就是抢钱的铜魔。 “有一次我在打铁时,他没收了我所有工具,检举我,说我在工作时没有怀着崇高的心,没有赞颂贤王,没有恪守美德,然后拿走了我的剑,扔下了一本美德书,说是我必须看完这本书之后在开始工作。 “我怎么可能识字,我就把它放到胸前,威尔一来,我就单手拿锤,装模作样的看书,后来,他又丢给我一本又一本,到现在我都收到了七本美德书了,七把剑啊!他用这个就强要了我七把剑!” 塞万诃德自信的一笑,“铁匠,我会帮你要回这七把剑。” “我说你是幸运儿,是因为你从受肉塔出来后完好无损,威尔在的地方,如果母鸡知道自己下蛋是不够美德行为,会立马学会产乃,学会羊叫——可我没有指望你能成为侠盗。” “我有正当的方法为你要回那七把剑,但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你看见我的侍从把梅菲斯特带到哪里去了吗?” “这——” 铁匠的眼神慌乱起来。 “在七神那里。”铁匠莫宁含含糊糊的说。 第十章 塞万诃德:海浪被卷起了千层雪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铁匠的肺中吸了太多的火气,他对于愤怒有着不需要训练就能得到的天赋,就算在悲哀中沉默不语,都让人觉得他在静默中蓄力,准备用铁锤砸烂任何一个摸了他生铁的头颅。 然而除此之外,铁匠在没有其他管理表情的办法。 “那个穿着星袍的——女孩。”铁匠的左眼珠子移到了右上方,“确确实实在七神那里了。” “没错,梅菲斯特值得上七神的祝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铁匠想说谎言,然而他的右眼珠又在强大的扭捏中,漂到了左下。 “你告诉我她在哪里,莫宁,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让你紧张到五官都不对称。” “这个——” “莫宁!”塞万诃德担心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他抓住铁匠,难以置信的把铁匠提了起来,“如果你担心受到牵连,那就用隐晦的方式告诉我答案,你看到你的铁锤了,我提出问题,你的回答如果为肯定的,就锤一下,否定的,就锤两下,懂了?” 莫宁用铁锤微微敲了一下塞万诃德的头盔。 塞万诃德松开了铁匠,让他重新开始了工作,铁锤在铁砧上打造着无形的剑。 “梅菲斯特被威尔带走了。” 铁锤两下。 塞万诃德放下心来,在朝圣的途中,迄今为止他遇到最阴险凶恶的就是威尔。 “好莫宁,你所说的七神,不是指天上之城,对吧。” 铁锤一下。 “那你在支支吾吾什么!” “我——”铁匠的身体结构可能和常人不同,他说话的声音是由一个活塞把气息推到胸膛,这一次,莫宁提气太急,活塞堵到了喉咙,如同喉结的活塞在喉咙处巨大的凸起,吐不出,咽不下。 “我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告诉我梅菲斯特在哪里!” 塞万诃德跳过了陈列武器的台面,抓住铁匠铺满了灰尘和铁屑的头发,死死的向后拉,铁匠的眼皮快高过谢顶的头,塞万诃德拿着烧红的铁,逼近着莫宁的眼球。 “看见太阳了吗?莫宁,早上好。” 莫宁看见了一张不属于塞万诃德,专属于享受杀戮的笑容。 在铁匠铺的铁匠,最容易沐浴到到锻造之神古洛维的光芒,在红碳和铁锤的启发下,莫宁早就拥有了完美的手茧。 “我向往日出,可是从不怕黑。” 莫宁变黑的手掌缓慢又强劲有力的握住了红铁,手掌飘出的吱吱肉响正如剪断的指甲一样,让莫宁感觉不到疼痛。 塞万诃德立即松开了莫宁,在距离墙面一定位置的地方躲到了角落,他知道此刻的莫宁得到了短暂的神格,他那一指便能打穿厚铁的攻击即将来到。 塞万诃德躲在角落不是为了逃避,在书斋中获得了战斗理论的塞万诃德认为这样可以为抵抗强击获得足够的缓冲。 莫宁狂躁的拿起了铁锤。 开始了,塞万诃德把双臂交叉在胸前,兴奋的期待着来自神灵的一击。 我敢打赌,当古洛维的神力发泄到我身上时,巨大的力风会摧毁这间小屋,而头盔中的龙魂会为了对抗神力而苏醒,一个巨大的紫色魔法阵将会抵御住你的攻击。 就算你是神,我也相信龙的力量可以抵御住一个下神的攻击。 “啊——啊——啊——”塞万诃德闭着眼神唱起了战歌,一声高过一声,像海浪被卷起了千层雪。 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一片流星雨滑过了铁匠铺,而后迅速的熄灭。 书斋骑士完好无损,他用手掌分别敲击了坚硬的铁肘后再一次摆好架势,准备迎接锻造之神古洛维的捶打。 “看看你硬还是我硬。”塞万诃德从交叉的双臂间逼仄的视野里,亢奋的对视着莫宁。 莫宁拿着铁锤,又在铁砧上敲了一次。 火星四溅,像天上的飞星。 接着他又敲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十三次,最后一次听起来是拉不出屎的屁响。 “这意味着什么?”塞万诃德把交叉的手臂下移到下巴,像一个活着的黑帆,“短暂的赋予神力之后,古洛维夺走的你原本的体力?莫宁,你要牢记滥用神力的代价。” “砰!”莫宁炫耀起力量。 铁匠铺飞耀了亮丽的火星,火星在随意的飞翔,但是却和星落城的星辰保持着相同的运动轨迹。 “还要来?”塞万诃德没有恐惧,更多的是期待。 “我不明白你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干什么!”莫宁的铁锤在铁砧上泄愤,“我都说了,梅菲斯特在七神,七神,七神!在七神那里!还要我怎么回答!我一开始就说了,在七神那里,是你给我加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回答流程!” 愤怒的莫宁挺有些神威,每一次“七神”脱口后伴随的强烈铁击,仿佛他才是更高位的天神,可以把被歌颂万世的天神锤成薄片。 “什么七神那里,活着的人怎么去七神那里。” “就是那个,男男女女都欢欢喜喜,满脸期待的进去,出来后都脸颊通红,意犹未尽的那个房子,我从来没去过,他们说那里能看到七神,但我也能猜到那里是什么地方!所以我才不好意思告诉你!任何一个当父亲的都不想知道女儿和伴侣去了哪里放肆!他们有多疼爱女儿,就有多痛恨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儿子!” 塞万诃德第一时间也是愤怒,他拿着另一把铁锤在铁砧上不要命的敲打,莫宁看到有人和他比试耐力,也在铁砧的另一侧砰砰砰的敲。 塞万诃德的虎口出了血,莫宁得意的笑。 不对,疼痛让塞万诃德清醒过来,听莫宁的描述,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烟巷。 “能看见七神?” “对,都这么说。” 当塞万诃德停止了敲打,莫宁的锤击更加得意。 “男男女女?包括男孩,女孩,母亲,父亲,情侣?” “对!” 塞万诃德差不多猜到了梅菲斯特他们在哪里,“你说的是剧院吧?轮流上演木偶剧和真人表演的地方,演员穿着华丽的衣服,扮演着各种人物或者神灵的地方?” “不知道!”莫宁秀红的脸通过最后一次锤击表示着耐力比试的胜利,“我都说了我没有进去过那里。” 第十一章 秘银骑士:动作流畅的战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万骑长在徒手搏斗前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的双手会拍打他的铁肘。 “现在我来教你们,正统的战斗方法。” 银光一闪之后,万骑长跳进了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开始了武技的教导。 “穿着铠甲来打架,你是有多害怕沙特阿卡!”嘲讽对于飘扬着丁香的断指者而言,可能是另一把武器。 “除了傲慢之外,你的战斗技巧非常出色,我一会儿再来教导你。”万骑长灵巧的躲过了断指者的抱摔,他一个有力的横踢之后,就让断指者重新回到了船,“我穿铠甲,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如果我脱去铠甲,世界都会战栗。” “好了!”万骑长向着大肚子拍手,仿佛在故意惹怒一头公牛,“大水牛,你过来!” 公牛的愤怒不是因为恼人的红布,而是因为红布在飘动,沙特阿卡的战士也一样,他们沸腾的战意不是因为敌人,而是因为有人在他们面前。 几声猛牛冲锋的嚎叫声响起后,大肚子——体味浓郁的战士强击了过来。 “不要插手。”万骑长在战场中没有注视对手,老友见面般的和断指者面对面的交谈,“你是一个孤零的囯王,你被禁锢在你的囯。” 对于断指者刚才的嘲讽,万骑长不忘记使用了同样的方式回击。 猛牛逼近,挥动起了凶猛的拳风,拳风中填充着他充沛的体味,让人会以为他是控制海风的魔兽。 “你适合带领一百个猛士当冲锋部队。”万骑长风轻云淡的侧身躲过了巨牛的冲撞,随后他以左脚为支点,用极快的速度转身,一脚撞击到了巨牛的后腰。 面对着跌进沙土中的巨牛,万骑长由衷的为这名战士分析了职业未来: “以你的体魄,还有声量,绝对可以折服莽夫,可以鼓舞士气,当你巨大的身躯在前面奔跑,你的战士会为了你的勇气永远的相随。 “有壕沟,可以用肉去填,有荆棘,可以用胸膛去撞,有弓箭,可以用双臂去挡,我仅仅是看到你,就知道当你冲到阵前时,那种所向披靡的模样。 “但是,你绝对不能去当刺客,你巨大的肚子太显眼,就是移动的山,而且恰好你的肚子上还真的纹了山的图案,就算你把自己遮实,你那个令人难堪的体臭也会让人终生难忘。” 伊利亚向秘银骑士做出了感谢的眼神,同时他也摊开的双手,耸了耸肩,无声的询问着教导是否结束。 “你!”秘银骑士手指如剑,“请你走出你的囯。” 断指者玩世不恭的笑着,用断指的那只手掌竖向摸了摸小腹。 “我来了。”断指者说完,又摸了摸整齐的胡子,还有长到齐肩的头发,“你要教我什么呢?” “恭维者比谁都知道什么是恭维。”秘银骑士循循善诱的说,“口吐恶语者,也总是不会被语言激怒。” “我在船上观察了你的动作。” “冷静,优秀的品质。” “你穿着铠甲也能动作流畅的战斗。” “敏锐,更加优秀的品质。” “这显然说明一点。” “善于总结,我猜你是格萨尔十船将之一。” “你把铠甲当成家,在里面乌缩不出的时间,比活着的时间还要久。”断指者放肆的大笑。 “现在你的话终于有些伤人,有些让我愤怒,但是还达不到冲昏我理性的程度。告诉我你的名字,强大的战士。” 一个手掌炫耀般的摊开,少了一截手指的小指最灵活的摆动着,“你认为呢?” “你做的?”万骑长歪着脑袋问。 “是我。”断指者扔出了一串小指串成的项链,“你可以试试在里面寻找你的战士。” “无痛的断指者,丁香与醋栗的美髯战士,战场的小指切割者,杰洛特。” “不,我现在叫杰洛,”杰洛的脸上全是一种一旦不被殴打,便不会舒服的模样,“真正的切割者要做到彻底,我已经切掉了小指、一部分名字,还有对香气的喜好。” “杰洛,接下来的教导会夹带私情,具体来说,就是愤怒。” 杰洛向秘银骑士冲锋,他的速度极快,由于观察到了这位万骑长在战斗中的方式,杰洛明白,万骑长在最后一刻都可以预判到他的攻击方式,并作出最有力的回击。 于是杰洛在以闪电的形状,直折的在奔跑。 秘银骑士突然做不出回击的动作——巨牛的双臂从后面紧锢住他的行动。 “第一课,存在变量,才是真正的战场,而活用变量的人——” 杰洛近在眼前,万骑长停止了教导,他踢起沙尘迷住了杰洛的眼睛后,通过另一只脚发力凶猛的跳起,秘银骑士的双臂反锢住巨牛的脑袋,用了远大于巨牛战士的力量,把他结实的头架上了秘银肩甲,利用身体的势能重重的坐下。 巨牛不仅接受了悬挂着钝刀的断头刑罚,左肋还接受了杰洛的重创,他被地面回弹了一下,四脚朝天真正的昏迷了过去。 银白一闪之后,秘银骑士出现在了杰洛身后,“这就是活用变量,所谓活用,不是临机应变,战场上没有临近应变,是无数经验的累积,在我决定教导你之前,这个事情就在我脑中就有谋划。” 一向精通激怒别人的杰洛反而愤怒了,他解下了腰上的战斧,挥舞着就向银铠甲砍去。 “第二课,在自身条件拥有优势之后,也不要依赖优势。” 杰洛感觉不到疼痛,这一点都是他的母亲发现他的伤口比谁都多,却比谁都笑得都开心后才发现的。 万骑长也知晓这一点,目前杰洛胸怀大开的战斗方式也充分说明,这个战士从没有把疼痛的规避放在战斗的计划之中。 对抗不知道疼痛的人,办法很少,但不是没有办法。 秘银骑士紧握双拳,把拳演变成了铁锤,一个横锤,打到了杰洛的下巴。 体感上的麻木,不代表身体机能不符合逻辑的强健,正如感觉不到饿的人,并不意味着不吃食物不会消瘦,杰洛没有一点痛感,只是毫无分寸的睡意让他突然倒地酣眠。 “第三课,不要与古斯塔夫的骑士战斗。” 第十二章 秘银骑士:要露出真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面对着横躺着的两位沙特阿卡战士,秘银骑士做出了和战斗起手式相呼应的接受式,他的双手分别捏住左右肩膀,活动起了颈部。 “教育结束!这两位从今以后将是更加优秀的战士。”秘银骑士向伊利亚行礼道,“会具有沙特阿卡天生的野蛮,还有一点点大陆的文明。” 沙土上的先知重新开始了蚀骨的笑,伊利亚重新踩了踩大水牛的肚子。 他露出了难办的表情,“万骑长,我需要借用下你的战斗经验,你认为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他们最终都会醒来,到了真正的最终都会永恒的酣眠。” “意思是目前不会醒来吧?”伊利亚又问。 “我认为是,战士间的教导不会有隐瞒。”秘银骑士在暗示他使用了全力对战。 先知在使者和伊利亚沉默的间隙见缝插针的笑,笑声还是那么蚀骨。 “哈哈哈哈哈,血淋淋的断手抓住了头发,头发下生长着大笑的头,头下喷着血,没有连接的肉——” 伊利亚高高的扬起了眉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先知说起如此具象化的预言。 “听起来,又有人要死了。”伊利亚侧了侧头说。 “战场上随时都有人死去,不要用确实发生的结果,去与没有根据的预言关联,可以是参考,不要当成准则。” 伊利亚听完秘银骑士的高论后,似笑非笑的同意着,“这可能就是我们无法打败你的原因。” “是的。”万骑长再一次接受了恭维。 “阿斯灵!”秘银骑士用通用语喊道。 “在。” “我知道你长期在书页间的战斗让你的腰和背不堪重负,但是现在,挺直腰杆!我也知道长期阅读文字的战士,性格会柔和很多,但是现在,给我不卑不亢的粗鲁起来!我们即将走进麦酒大厅,会见格萨尔王!” 史官故作高傲的样子看起来挺扭捏的,像一个想获得主动权的烟巷女。 万骑长如同对待战友一样一肩扛起断指者,一肩抗起了大水牛,步伐沉稳且不吃力的跟在了伊利亚身后,在万骑长身后的,是其他一同出海归来的沙特阿卡战士。 阿斯灵行走了队伍的最末端,看到强大的万骑长,心中多了可以和十头牛想媲美的踏实的安全感。 在高耸的城墙下,伊利亚停止了脚步,雉堞上探出头脑,确认了人物后,沉重的墙缓缓开启。 墙内的战士端着一盘水出来,伊利亚在盆中洗手,他堵住一边鼻孔,把鼻涕喷进了盆中,又堵住了另一边,再一次把鼻涕喷入,他细长的双手搅拌着水,洗了一把脸后把水盆交给了下一位。 水盆传递到了秘银骑士面前,秘银骑士扛着沙特阿卡的战士看着伊利亚,头盔上的眼缝里,都能看到幽怨的光芒。 “除去战士之外,我们也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奥多为我们远航带来的力量到回家时必须清洗,因为在以家为单位的地方,我们不再是战士。”伊利亚和善的解释。 “我知道这个习惯。” “请吧。” 秘银骑士先扔掉了肩上的水牛,接着,他把杰洛也扔在了巨大的肚子上,双手空空的骑士捧着水盆,在火把的照耀下,看着水中波光粼粼的秘银头盔。 阿斯灵也从队伍末端跑了过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盛况,秘银的骑士要露出真容? “确实,”秘银骑士赞同道,“每个人都要遵守孤岛的习惯。” 史官技痒,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他要用一直保留着不用的写作手法,来描写万骑长的容貌。 “所以,就算是昏迷了,我也会帮助孤岛的战士进行清洗,因为他们的昏迷,是因为我过分认真的教导。” 秘银骑士的手指深探近了杰洛的舌根,另一只手猛地敲响了杰洛的后脑,鼻涕、胃液,眼泪一起涌进了水盆中。骑士不担心秘银铠甲被弄脏,也开始了搅拌浑水,污水色调一致后,一捧水打醒了杰洛。 杰洛清醒后看见水盆就知道该怎么做,他把大水牛扶起,一只手撑着水牛的后脑,用拳头灌进了水牛的嘴巴。 “呕——”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后,水盆的水位比原来高出了一拳。 大水牛的脸被污水弄的更污,但是他身上的臭气还是在稳定的发挥作用,没有给污水展现能力的机会。 “背有点痒。”大水牛龇牙咧嘴的挠着后背,明显是在逞强,“是不是被白狗咬了一口?” “被我踢了一脚。” “伯纳德,”杰洛在旁边打趣,“你最先开始像狗一样被踢飞,随后还被细肩膀撞晕了过去。” “胡说!”大水牛伯纳德大吼,口臭比体臭还要浓烈,“那是因为背上被按摩的太舒服,让我不自主的睡着。” “他的力道能叫舒服?”杰洛指着肿胀的下巴,“我仅仅是看到这种紫得发亮的下巴就觉得不舒服,幸好我感觉不到痛。” “那真遗憾,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你错过了一次舒服的按摩。” “不识趣的水牛。” “和船运动的小指头。” 双方挑衅结束后,进入了正题,一场打斗再一次发生。 “我的教导还是没有用。”秘银骑士看见毫无章法的乱斗,失落不已。 “不,他们学会了,只不过这里不是战场。”伊利亚长长呼了口气,使用通用语对秘银骑士说话。 这个时候,站成一排的战士,正在逐个用水盆清洗掉来自天神奥多的神力。 秘银骑士认为伊利亚专门改用通用语说话的原因很简单——我看见了你们的不愿意,你们不是沙特阿卡人,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清洗,那便没有必要履行。 “阿斯灵。”秘银骑士把史官喊近,他在史官肚子上擦干净了铠甲,用重新亮洁如初的手指指着水盆说,“喷鼻涕。” 阿斯灵的脸比扭曲的大肠还要臭,喷完鼻涕后要做的事情他已经见识了,可是,他是最后一个接过水盆的人。 “我知道,当我说我们上岸需要坚定信心的时候,你对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可能船上的你和我之中,只有你全心全意的信奉起了奥多,通过你想抢夺我的秘银铠甲我就可以知道,那一瞬间,你成为了强大的沙特阿卡人,你变得贪婪而暴怒。 “因此我们两人之中,你最需要清洗到奥多赐予你的神力。” “我——” “请吧。”邀请史官这么做的是秘银骑士。 “我是史官。”阿斯灵威胁到。 “你当然是。你是最优秀的史官。” “我要把这段经历写进去。” “你当然要写,孤岛的文化首先需要被记录,然后才能传播,最后才是被理解,被理解之后,才有和平。” 阿斯灵气得手抖,他就算肚子都长满了嘴巴都争不过秘银骑士,长久的心理斗争后—— 水盆中多了两条史官晶莹剔透的鼻涕,还有比爱而不能还要悲伤的眼泪。 第十三章 塞万诃德:在必得的胜利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看到莫宁恼羞成怒的表情,更加确定了梅菲斯特就在剧场。 因为铁匠从小就没有去过这样的游乐场合,所以仅仅从外面观察到进进出出的人们的快乐,以及脸上的潮红,下意识的就认为那是类似烟巷的地方,所以才一直羞于启齿。 “一定是。谢谢你,亲爱的莫宁,我能理解你看到男女老少结伴进入那里时,没有恶意的误解让你羞红的的内心,但是那里真的只是戏院。” 莫宁神神叨叨,眼睛里很羞愧,仿佛没有看见塞万诃德一样在自言自语:“是你的女儿要说去那个地方,还拉着你的侍从去,她还这么小。” “那正是小孩子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有,她不是我的女儿,是我发誓守护的对象。” 莫宁惊讶的脸颊颤抖,手足无措的他再一次拿起铁锤砰砰乱敲。 塞万诃德的心安稳下来,他准备去寻找梅菲斯特,可是在看到莫宁敲打铁器的时候,他又总觉得该向铁匠买一柄铁锤,被莫宁的误解点燃的无名愤怒在塞万诃德胸膛中久久不熄,他真的想锤锤侍从奥尔罕的脑袋了,用力的锤,让他成为一旦见到梅菲斯特,就把脑袋缩进胸腔中的人龟。 “看我发现了什么!”塞万诃德身后响起了小人得志的声音。 威尔扛着布袋,布袋上露出了几把剑柄,背后是如狗尾巴一样如影随形的美德官们,以及一名骑士。 “哦!”威尔变成了歪脖子的松树,眼睛和嘴巴都变成了夸张的圆形,“我看到了一坨到明天就会烂掉的肉,你们呢?看到了什么?” 美德官们的裤子都很紧,勾勒出了里面护具的图案。 牛排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消亡的丑陋。” 金钱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肃清的邪恶。” 美人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成灰的狗屎。” 利剑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落马的懦夫。” 吊床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求饶的笨蛋。” 塞万诃德没有理会美德官们的挑衅,他兴趣盎然的看了看威尔的护具——塞万诃德一盯之后,便开始辱骂自己的好奇心——威尔紧绷的美德裤里,没有护具。 “你呢?”威尔用一种审问的姿态,在问非常拘束,一眼就能看出是新加入这个团体的骑士。 “明天,呃,我看见明天就会轻而易举得到的胜利。” “很好。”威尔拍起了掌,五位美德官也拍起了掌,骑士的双手小心翼翼的靠拢了三次。 “你呢?”威尔讨厌的模样像是久贫乍福后故意问穷亲戚最近在靠什么发财时一样恶心,“你看见什么?” “我?”塞万诃德的注意力早就回到了威尔布袋里的剑上面,剑柄上的太阳,显然表明着是莫宁的杰作。 “我看见明天就将归还给莫宁的好剑。” “你!”威尔愤怒的说。 “你?”莫宁惊讶的问。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骑士,但对于从骑士决斗的规则照搬过来的审判规则,大多数人都是知晓的。 决斗方的胜利者,有权获得失败方的铠甲和武器——当然选择不要的情况已经不是孤例——而失败方若要索回,则需要委托中间人去谈判,告知失败方所需的价格。 塞万诃德的一句话显然胜过了六位美德官和一位骑士的总和,他不仅暗示了明天他势在必得的胜利,还明确的表明胜利后不会给美德和骑士赎回的机会,最让威尔愤怒的,是塞万诃德的言语中的“归还”,这在目的鲜明的说:“美德官们,你们偷了莫宁的东西。” 威尔气急败坏,把剑全部扔在铁匠的店铺中,他震怒、不敬的吼,“铁匠!如果你不想要美德册子——” 铁锤砰砰砰的响,在说盲人和铁匠都不需要书。 “今晚就用上所有的高尚,为星落城的美德官锤炼这六把剑!” 七个人,六把剑,塞万诃德利落的看了一眼新加入的骑士,他使用的是一挺长枪,枪头上滑稽的用熔铁铸造了一个指着食指的手。 “这是你的报酬。” 在铁匠莫宁职业性的打量店铺里的六把剑时,威尔在桌子上拍上了一本最新的《美德守则》。 “明天。”威尔斜靠着木台,用脚尖点着地,邪恶的样子比刽子手和死刑犯谈论未来还令人厌烦。 “我还有一天的时间。” “你无法对抗我们七个。” “骑士担心的从来不是敌人的数量。曾经有一位骑士,他以一己之力力敌万骑而闻名。” “我会把你的脑仁子捏成骑士的形状。” 塞万诃德笑着不语,他窃喜的转身,背靠着铁匠的木台,双手也支撑在木台上,双目恍惚而深情的看着星辰。 “你就仔细看星星吧,你还可以去烟巷,好好享受今晚,享受你生命中最后的星光。” 威尔很唾了一口痰在塞万诃德身上,剩下的六人也如此照做。 “你为什么不生气!”火爆的莫宁险些吐出火星。 “为什么要?明天才是审判他们的时刻。你呢?莫宁,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付钱,就让你付出手艺。” “这些剑是我的孩子,他们没有打磨,没有养护,最叛逆的孩子归来我都会给口饭,更不用说这些比较喜欢的孩子。” “所以你会为他们磨亮这些剑。” “我为我自己——我看到他们有七个人?” “是这样,六个美德官,一个骑士。” 莫宁思索了片刻,思维从铁与火中跳出后,他恍然大悟,“七神审判!你一个新来的人,根本找不到另外六个人帮你!” 塞万诃德漫不经心但信心十足的看着天空,指着最亮的那一刻问莫宁:“莫宁,要有信心。” “相信你的信心?我宁愿相信水能助燃!” “莫宁,你看见了什么?”塞万诃德倾斜了身子,为铁匠留出充足的视野来仰望星辰。 “我看见你明天就会去报到的地方!你快去找人!去找雇佣骑士为你卖一天命!” 莫宁口干舌燥,气急败坏,同时存在着要帮忙解囊相助,又要参与决斗的架势。 “莫宁,冷静点,不用慌张。”塞万诃德像一个被千军万马围困都不慌乱的智匠,“那一颗,是格萨尔星。” 第十四章 塞万诃德:规避了另一个错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暴躁的莫宁和塞万诃德一起看看了星空后破口大骂:“格萨尔星!见你鬼的格萨尔星!你现在还有心思看星星!不凑齐六个人,你就死了!” “你仔细看看,那是一颗格萨尔星,有一个美妙的故事,美妙到我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也仍然对它信之凿凿。” “别给我讲见鬼的信心!” “据说,当孤岛之王格萨尔履行完毕他的因果之后,他重新回到了天城,每隔十年,格萨尔星就比之前明亮,当格萨尔星能把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时,这颗最美的星辰将会再次降落在人间。” “然后呢?”铁匠莫宁的眼睛天真和期待好像回到了童稚时期。 “没有了,故事就这么结束。我是在想,骑士之光和格萨尔星一样,我们也会以骑士精神吸引更多的光芒和人群,到明天,霜狼与呜咽之时,就像无数的星光会向格萨尔星靠拢一样,我相信自然而然的会有六位勇者于我并肩作战。” 莫宁连铁都忘记打了,他用粗糙的手指指着塞万诃德,“我也明白了一点,就算今晚我得到锻造之神古洛维的神示,为你打造了秘银铠甲,你也是个死人,对,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你居然不去找人帮忙?你的方法是,等人来帮忙?” 塞万诃德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莫宁,好好打造你的剑,到下一次霜狼与呜咽之时,它们都会回到你的铁匠铺,比起招募勇者,更迫在眉睫的事情我都忘了。” 铁匠的脸一阵通红,“她这么小,真的不该去那个地方。” “我都说了,梅菲斯特进去的地方是剧场——对了,莫宁,我能不能借一把铁锤?购买也可以” “你随时都可以用。” “要最硬的。” “这把就是。”莫宁交出了手中正在使用的铁锤,“你的腕力,能用好?” “足够了,我越回想侍从奥尔罕的头颅,就越想去敲他两下。” “这——嗯——他确实该打——”铁匠一提起这件事情,脸上就羞成红云,“什么!你要用铁锤锤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用铁匠的工具去攻击人!他们,嗯,他们进去时很欢乐,我虽然不满意这个混小子,但是他们——不能用铁锤,用拳头好了,这样会死人。” “不,那个地方真的只是剧院。”塞万诃德发现和莫宁已经无法解释清楚,于是独自向剧院的方向走去。 剧院常常修建在喧闹的地方,万幸的是,星落城还没有高尚到认为商人的精明是不符合美德的,塞万诃德很快就走到一个分叉的路口,一处的热闹飘荡着酒香,另一处的热闹是能让人专注的白噪音。 塞万诃德自然的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褐色的剧场是由吸音石打造,它能够把舞台演员的声音吸收,在石头间彼此传递,让坐在最后排的观众也能听到如同清晰在耳畔的声音。 然而它也有缺点,从演员开口,到吸收音量,接着在彼此间传递,直到最后进入后排观众耳朵时存在一定的时间差,这让一部分钱包稍显寒酸的观众难办,因为他们总是在看到演员进行到了下一步情节,才听明白他们上一次在说些什么。 这种不协调感,会产生一种类似一个人大喊着开饭,实际行为却是在洗碗的荒唐感。 但愿我的侍从能给梅菲斯特购买第五排的位置,坐在第一排当然很好,但是不是每一处演出都是完美的,不够成熟的台词功底,突如其来的嚼舌头,因为生活而导致的不够饱满的情绪,都会影响到演出的效果。 这些情况一旦出现,如果声音和画面的一致,简直可以把这个灾难进一步扩大,我不愿意让梅菲斯特的观赏受到影响,坐在第五排,就算出现了演员的失误,声音的延迟传送反而会大大的减小这一个演出人员的错误。 当用一个错误去规避了另一个错误时,整个舞台反而会显得和谐。 当塞万诃德还在思考着此时的梅菲斯特会坐到哪个位置,以及用什么样的语言去适当的套出侍从有没有在位置安排上做出思考时,这两个人已经看完了最后一场戏剧,从剧场中走出。 吸音石如果广泛的在高山中出现,那么它的存在对在断崖的求生者就是死亡法器,他们无数次的呼救,都会无一例外的变成和风,和云一样清淡的微风,当枯骨被找出来后,石头才会发出他救命时的呼喊。 然而建筑师的精明在这里便得到了完美的展示。 他们准确的把握住了吸音石的材质,吸音时间长的石头用来修建史诗剧场,吸音时间短的石头,用来修建短剧剧场,这不仅让不同类型的创作者,导演,还有演员找到和合适的归宿,最重要的是,在演出结束后达到的宣传效果。 当棉花吸收够了水分,膨胀到了极限的时候,水分会从棉中溢出,吸音石剧院也是这样。 当演出结束后,它会把演员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播到剧场之外,而观众对于戏剧的反应,哈哈大笑或者哀凄的痛苦,也会一五一十,不加修改的扩散——这是一个由购票者完成的,最佳宣传策略。 梅菲斯特从剧院中走出,塞万诃德很快就在平庸的人群中找到跳跃的星辰。 穿着星袍的梅菲斯特,愿你能常挂着这样的笑容,我发誓,守护你的笑容,是我终身的职责。 塞万诃德在心中再一次发誓后,最大限度的挺直了胸膛,也最大限度的表示着驯良,如果这个时候囯王在他面前,他也会目中无人的走过囯王,用尽所有的爱去迎接梅菲斯特。 在深夜褐色的剧场外,梅菲斯特在剧场前微荡起了星袍,把这两者结合起来看时,宛如黑夜的女神睁开多情又神秘的眼睛。 侍从表现的很好,他距离梅菲斯特有两个手臂那么远。 当梅菲斯特在人群中蹦跳时,吸音石吐露了剧场中蜂蝶乱飞的声音; 当梅菲斯特指着漫天的星辰时,吸音石碰巧发出沙鸥的鸣长; 当塞万诃德和梅菲斯特靠近,当他们对视,当塞万诃德还没有行完他的骑士礼——吸音石不可断绝的悲从中来,曾经以及现在的观众所有爱而不能的哭泣声,在这个时候一起响彻。 而梅菲斯特如同陌生人一样,回避了塞万诃德的眼神,直径从他身边走过。 书斋骑士脑袋发蒙,他所有充沛的,激烈的,饱满的思想一瞬间就被消灭,他的头空荡的像一个酒杯,里面没有酒,没有醉酒后的浓情,只剩毫无起色的灰尘。 第十五章 秘银骑士:大闹一场的冲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是战场,还是大厅? 即便秘银骑士已经见识过了沙特阿卡人的疯狂,但这个麦酒大厅的热闹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提出让伊利亚引荐的话语刚离开嘴唇,一阵狂暴的尖啸就把他的语言隐藏。 伊利亚没有了他所具有的礼仪,这位筑船者很快被挤出密集的人群,以一种被排斥者的姿态坐在了没有灯光照耀的角落。 而在人群中,以肩膀在搏斗的秘银骑士和他的史官,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拘束了。 “新来的俘虏?”一个长着错乱的牙齿,还有两颗特别醒目的獠牙的战士在问,“这是谁带来的俘虏?我要买她!” 史官阿斯灵听不懂沙特阿卡的语言,把递过来的牛角杯当成了盛情的邀约。 他想拒绝这个邀约,因为在用水盆洗脸后,阿斯灵想拒绝所有的水。 他思想的延伸让他发现,似乎所有的水都这么污秽——还有,洗脸的这一段记录,他也决定暂时不记录,以后的生活中,如果遇到谁不顺眼,他就把亲生经历者的名字改成某一个人——毕竟史官胜利的地方,不是在战场。 可是,阿斯灵不能拒绝,作为使者,最不能输的,就是礼仪。 他抓住了牛角杯。 “快看,快看!这个俘虏主动抓起了我的酒杯,要喝我的酒,不喝他主人的!没有人来认领吗?还是你已经知道我的强大,已经看出我的占有心后不敢和我讨价还价?最后问一次,她是谁的俘虏?我愿意用两条鲜鱼来交换三天!三天后,我不保证她是死是活,也不保证会不会少腿,少胳膊,少——哈哈哈。” “哈哈哈——”沙特阿卡的战士一起沸腾。 在阿斯灵的耳朵中,这只是一串热烈的祝酒词,他看过、写过无数的历史,可是阿斯灵也有一个误区,他认为古斯塔夫所建立起来的文明,就是世界的中心,他跳不出长期以来养成的思维框架,用着同一套历史观考量着所有的文明。 嗯—— 这是热烈的祝酒,我要回应同等的热烈—— 阿斯灵模仿着眼前野蛮人的强烈的笑容,“我听说沙特阿卡的战士为了在铁踝广场与奥多斗酒,出生起的第一口就不是母如,是兑水的淡麦酒,我既然来到了这,当然要将没有喝过瘾的麦酒畅快的痛饮!” 他想把牛角杯送进嘴巴,可是野蛮人还是握住酒杯紧紧不放。 “你们听见她的声音了吗?这个女孩绝对是一个来自土地肥沃的富裕家庭,你们听见没?她刚在青筋暴起的说话,声调都比沙特阿卡的女人念情诗时还要细腻,我要了!” 阿斯灵感觉到对抗着他的力道正在减轻,欣然接受了这次邀杯。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银光闪了过来,万骑长的手掌死死盖住了牛角杯。 “你真的听不懂沙特阿卡语?” “这是万骑长才该具备的素质。” 在船上时,伊利亚送给阿斯灵的麦芽酒猛烈的发酵,史官现在无比想参与到沙特阿卡人的畅饮中。 “这是你的奴隶?陌生人!”野蛮的獠牙战士在喷着麦芽酒泡沫般的唾沫在说话,“你给我一只幼羊,我保证七天后把她送回来时,她不是死的。” “我拒绝。” “你没有办法拒绝,尤其是当我开出了价码之后。” “他不是用来交易的,他也不是奴隶,他是我的——” “他?” 野蛮的獠牙战士拍掉了阿斯灵握住的,万骑长盖住的酒杯,粗鲁的捏了一把阿斯灵。 “一万只跳蚤在你那儿里筑巢!”战士了解到了真相之后愤怒的大骂。 獠牙战士一把举起的了一脸茫然的阿斯灵,把史官当成了工具,用他打碎了木桌。 “任何人都不能拒绝我开出的价码,包括我自己,陌生人,我们的交易依然成立,我保证把奴隶活着送还。” 獠牙战士解下斧头,对准跳蚤筑巢的地方就砍。 “我相信,你出生时身上的跳蚤就比他迄今为止每早起来时眼角一层又一层眼屎还要多。” 万骑长按住獠牙战士的手腕,和孤岛的海民在暗中角力。 不能输啊!阿斯灵躺倒地上后才明白这位来邀酒的沙特阿卡人不怀好意。 不能输啊,万骑长,这是大地和大海间的对决。 “没有人更够破坏捷足者卡特的交易!” 獠牙的战士名叫卡特,他大张着嘴巴口吐出自己仅有的名号时,牙齿整块飞了出来,那是一块用食人鱼,以及野猪的獠牙拼凑出来的护具,作用仅仅是为了吓唬不了解他的人。 “光芒下的正义,从不参加交易。”秘银骑士忘记了使者的身份,他咄咄逼人的口吻表示着他随时都要大闹一场的冲动。 “决斗!决斗!决斗!” 新的冲突永远能吸引沙特阿卡人的注意力,就连身处在事件最外层,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人,也参加了鼓噪。 “决斗!”卡特迫不及待的说。 “时间,地点,方式。”秘银骑士尽量减少说话的时间,要决斗的心比岛民还要急切。 捷足者卡特眼睛冒光,有人在问他决斗的方式,居然有人问他决斗的方式! 他要选择从没有输过的项目。 如同战鼓一样的锤胸之后,卡特高吼:“盾——墙——” “呜——” 所有的牛角杯一起飞扬,一起落地。 麦酒大厅的战士们迅速拿着盾牌,整齐的站立。 怎么每一个人都有王者的气魄?万骑长在任何地方都不吝啬赞美。 盾墙们组成了两条赛道,中间的分割墙,每一块都由三名战士组成,两个背对背举盾,一个半蹲,把盾举在头顶。 捷足者卡特重新扣住了看起来就很邪恶牙套,他把阿斯灵抱在麦酒大厅门外,用他的身体作为起跑线,他指了指阿斯灵,又指了指高台上无人的高座。 “从这开始,到哪里折返,最先踩到这坨肉的,就是交易的胜利者。我赢了,你给我七只羊,我保证这个奴隶在七天后能活着回到你家。” “我接受你比赛的提议,是为了胜利。我不和你交易,光芒下的正义,不与野蛮交易!” 第十六章 秘银骑士:只有三步的距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不不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 阿斯灵听不懂沙特阿卡的语言,但是不算愚笨的史官还是意识到目前的自己成为了交易的物品。 就算一只听不懂狗语的白兔,当听到公狗在咆哮时,也该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那个用乱牙当做牙套的战士,他的眼神——阿斯灵一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史官的外形总是让一部分群体特别倾心。 “你们听,她的叫声听起来比我本人还要充满期待。”捷足者获得真相之后仍然更愿意把史官当成女人。 “哈哈哈。”战士们大笑。 “我和你比赛,不是为了赢得我同伴的归属权,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秘银骑士认为这个时候必须声明立场,他跳上了赛道中间用盾牌组成的墙,“我和你比赛是为了证明,光明下的正义必然得到胜利。” 秘银骑士说道这里时,自己都诧异起来,用大陆通用语说起来都无比拗口的说辞,居然用沙特阿卡语说起时会更顺畅,仿佛这里的文明与光明、正义的内核更加暗和。 也有可能只是发音简单的原因,毕竟捷足者卡特听完这句话后一脸茫然,他拍了拍脑袋后问: “你的意思是,无论你赢不赢,她都归我。” “无论输赢,古斯塔夫的史官都不会属于你,更何况你不可能赢。” 秘银骑士说完后觉得,当这个跑步比赛之后,自己必然会违背对伊利亚的承诺了,这个人,捷足者卡特,很有可能是来到沙特阿卡之后,丧命于蔷薇之剑下的第一个亡魂。 “没有人能跑过我。”卡特展示了健壮的小腿,“格萨尔王穿上了坚硬的马裤之后,他的小腿肌肉都没有我的硬。而对于负铠的你,我让你先跑五步都会赢。” “我闭上眼睛跑都能赢你。” “你们看!”卡特重新站起,指着秘银骑士哈哈大笑,“这个人多么狡诈!他的眼睛藏在铠甲下!我怎么知道他闭眼没有!” “哈哈哈!” “懦夫!” “胆小鬼!” “母跳蚤!” 秘银骑士冷清的听完了沙特阿卡人对他的嘲讽,他的身子一动不动,笔直如松树,然而通过他颤抖的声音,能够知道秘银铠甲下的万骑长已经愤怒到发抖。 “我,秘银之骑士,暗金龙之破碎者,力敌万军之将,在此向在坐的各位发问—— “在孤岛沙特阿卡,你们的决斗是不是赌上性命!” “哎——”战士们举着牛角杯高吼。 “在孤岛沙特阿卡,在天神奥多的注视下,你们的决斗有没有赌上荣誉!” “哎——”战士们空荡了无数次的牛角杯这次几乎被唾沫填满。 “那么,荣誉和你们的生命是否同等重要!” “呜——呜——呜——” 麦酒大厅的战士们整齐的捶胸跺足,口中撞击出雄浑的音调。 “荣誉,是否比生命的分量还要沉重!” “哎!!!” “那么——” 秘银骑士野蛮的推开递过来的麦芽酒,跳下了盾墙,他走到捷足者卡特面前,阴冷的靠近了卡特的耳垂,秘银骑士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这么高尚了,如果说他平时和人的交谈是激烈又温情的白光,那么此时的声音,就是寒水里的冰刺。 “卡特对吧,我需要你胸怀着荣誉之心和我进行这次对决。” “沙特阿卡人的每一场战斗都充满了荣誉。” “很好。这就是我要的承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要把你的荣誉之心—— “踩成粉末。” 卡特也被激怒,他想一把推开秘银骑士,古斯塔夫的万骑长早就预见到了这个情景,说完这个话后,他便一个急退,让卡特做出了一个可笑的推手,秘银骑士回到自己的赛道,同样做好了预备的姿势,等待着决斗开始的号令。 “没有什么能超过我的速度,除了天上飞鸟,注定的命运,还有难以捕捉的思想。” “那是在你遇到我之前。” 秘银骑士不动声色的在等待着开始的号令,在等待时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该让哪一位高尚的战士来担任发号者?伊利亚?可能只有他才能担任这个角色。 “伊利亚!”秘银骑士半挺身子,在酒杯森林中寻找这位筑船者的身影,“能否请你——” 战士们的欢呼声盖过了万骑长的声音,而那位捷足者——可恶的捷足者——已经跑了路程一半的位置。 你没有让我五步,我就更没有必要闭上眼。秘银骑士在心里快速走过这一个念头后就进入了比赛的状态,他银光一闪,就和卡特齐头并进。 这个时候,两个人距离高台上的独座只有三步的距离。 两个人同时到达了孤椅下,同时转身,卡特在最后一个直线中越跑越快,奔跑的姿势近乎一只猎犬,而这个时候,秘银骑士停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双手支撑在了赛道两侧,重新做好了起跑的姿势。 规矩,是秘银骑士无时无刻视之如命的坚守,也是无时无刻可能取夺他性命的坚守,在这个仅能以领先半个身位才能胜利的场合中,他犯了极大的错误。 决斗,第一阶段,你作弊,我们平手。 第二阶段,你没有作弊,我要击败你,彻底的击败。 在心中又一次快速过了一次目前的情况之后,秘银骑士开始了发力。 而这时,捷足的卡特距离作为奖品的阿斯灵只有五步远的地方,阿斯灵看到卡特贪婪的目光时感觉这个野蛮人的想法已经实现,卡特的两束目光,是戳痛他身体各处的木棍。 在卡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银光成为了一条直线,卡特以为胜利在握,减慢了速度,伸长了双手,想要把阿斯灵直接抱进怀中,不在参加麦酒大厅中的斗酒,要和这位新的奴隶进行其他的,有趣的游戏。 如果在刀剑的决斗中,不能做到心无旁骛,还不如把心脏当做武器,扔到对手的刀尖——当死亡不可避免,更快的死亡反而能减少痛苦。 卡特把注意力放在阿斯灵身上,秘银骑士追上了卡特,骑士的半个头即将越过阿斯灵充当的终点线。 而这个时候,两道劲风劈开了大门,劲风的前端,是两柄分别劈向卡特和骑士的斧头。 第十七章 塞万诃德:真实的投影(寥寥无几的读者们,新年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塞万诃德看来,梅菲斯特的变化太大。 她原本兴高采烈的在人群中跳舞,然而当她看见塞万诃德后随即脸色一变,形同路人的走过了他。 打击接踵而来,跟在后面的侍从奥尔罕,他不仅没有迎接就在他面前的主人,也没有关心塞万诃德在比武大会中的结果。 侍从奥尔罕冲着塞万诃德一阵挤眉弄眼之后,也走过了他的主人,路过之后还用野狗埋屎的动作,用脚后跟对着塞万诃德扬灰。 塞万诃德一下子就恍惚了,他产生了强烈的孤立感,他觉得世间都是虚妄,他认为自己一直是孤独的存在,眼睛所见的是万世的投影,他只是恰好陪着一个投影,走了一段旅程。 来自书斋中的骑士绝望的望着天空,他的身体轻飘飘又沉甸甸,身体中属于荣誉的部分无限的上升,它最初是光晕一般的骑士形态,这位光晕般模糊的骑士,他的脸上融蜡一样流淌的泪融化了下半身,蛇状的身体不断的摇摆,因为摆动使用过多的能量,骑士的形态都渐渐荒芜。 它变成了指向天穹的食指,不久后变成了一个形式单一的锥柱,那个荣誉组成的光晕只剩下最原初的意识,刺破那层黑幕,靠近遥遥无期的光源。 那个光源就是格萨尔星,这个以荣誉的组成的无肉骑士以为,黑幕上就是混沌的因果碟,光源照亮了黑幕,在尘世照应着虚拟的投影——想去看看,去靠近格萨尔星的地方,彻彻底底的看看让自己发誓守护的女孩,在因果碟上呈现着的最初的样子。 而骑士身体中,沉甸甸的那一部分,是随着塞万诃德的失落,是全部落到脚底的骨和肉。 骨头在他体内一根根的脱离,在坠落处变成了密制的骨柱,骨柱上则是层层叠叠的内脏,堆到了原本的腰身处。 骨与肉与血,突如其来凌乱的崩溃,但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骨上是肉,肉上是血,塞万诃德的上半身都是通红沸腾着的血,它们刚好囤积在骑士眼眶的位置,这让塞万诃德的额头如同死亡般的灰白,又让他的眼睛异常到仿佛成为了因爱情而饥渴的血族。 那个骑士的荣誉之灵没有资格探究更深层次的因果,它盘踞到了在星落城中距离天城距离最近的一方,它在星落城的占星塔顶,观望着黑幕。 格萨尔星太远,也天亮,这导致了一个最喜剧的悲伤,荣誉之灵花费力气终于登顶,然而顶部的景色和在平地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骑士的荣誉之灵把注意力放在了在占星台顶端的两个人。 一个女人,她苍老到只能用风灌进鼻孔来辅助呼吸,她身穿的星袍,代表她的职业,是占星师。 还有一个男人,他同样的苍老,五官只是一堆皱皱巴巴的皮,他的开口充满了音律之美,但面部看起来,是一个即将崩溃的残骸,猩红的舌头像朽木的新虫,在一蠕一动、一隐一藏间消耗着朽木所剩无几的养分。 男人在说:“我要以吟唱三千行英雄史诗作为酬劳,请你为世界的脉搏占卜。” 女人沉默。 女人的双手抓住了颈子,她的头即便仰望着天空,但是她的眼睛已经翻成白目,另一个声音从她的口中吐出,占星师没有通过占星而得到的语言,通常都被称为命终之卜。 “瘟疫,战争,愚昧。” 说完这句话,在占星台顶端的老妪跳下了高台。 我好像就是在这个占星台下和梅菲斯特相遇。 黑幕下,没有肉的灵与没有灵的肉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同样的回忆。 塞万诃德重新变成了本体。 他抬起手,看着这个枯瘦的双臂,他的灵,坠落到了这个枯瘦但敢于承担责任的双臂上——那个时候,塞万诃德像同时生活在了两个时空,他在想,那个时候,梅菲斯特的重量差不多也是这样。 一只细腻洁白的小手抓住了塞万诃德的左手腕,另一只墨水入茧的手抓住了他的右手。 塞万诃德在被拖着走,他看见两行被动的脚印在想,为什么天城要给世间留下这么真实的投影? ......... 当天空中出现持续且火热的光芒,当云朵的交叠处碰撞出金属的撞击声,当空气的颜色慢慢变暗,变沉,变得比金属的颜色还要沉重——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时刻。 他知道这个时刻终于来了,措不及防而又早有准备的到来了。 有的人终生都等不来这样伟大的时刻,有的人在本就最负胜誉的时候迎来了更深沉的伟大,而他,就在这个平凡的时刻,突然就预感到,今天,便是自己巅峰之作诞生的时候。 每一个被锻造之神古洛维赐福的铁匠都会渴望这个时刻,这是一个伟大和落寞同时来到的时刻。 无论之后的锻造生涯还要持续多久,这一件神器,将是他锻造的顶峰。 此后余生,无论他的技术多么精进,或者他的体力能够对抗时光,他的凡铁都无法和这个器物比肩。 他已经进入中年,性格被岁月磨砺之后,他恰好能够对抗铁匠的落寞,他握住骄傲和荣誉之锤,郑重,端庄,不急不缓的走到工作的区域。 这个最终时刻来临了,云朵上,下起了铁器之雨。 它们浑厚,沉重,寒气逼人。 利剑,长弓,铠甲,铁棍,剑柄...... 每一个铁匠的巅峰之作如同天神在炫耀祂的宝具,它们整齐的罗列在了云朵之上,随着风的移动,向凡人展示着神威。 天神的宝具遗落了,它们离开了云层,没有猛烈的下落,正如硬汉给你赠送了一朵白花,这些威严的宝具在坠落时比飞鸟的羽毛还要轻盈。 它们在人的头顶,变成了闪着光的粉末,没有下落,没有上升,是强弱不断变化着的光芒让人觉得光在流淌。 他没有在意光粉的流动方式,他甚至没有心思去观看天神的宝具,他静静的呼吸了神器的光芒,按照着每一个铁匠自从拿起铁锤,追逐锻造之道时就知道的定律,开始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工作。 他不知道要打造什么,他只知道,这件器物打造完毕后,世间的锻造会有新的定义。 第十八章 梅菲斯特:脱离了他身体的影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优秀的铁匠能从他人铁匠铺金属敲打的声音中,对某个器物的锻造有个初步的构想。 因此在打造自己的拿手绝技时,铁匠都会走进由吸音石打造的小屋,就连铁匠本人都不可能能从吸音石之后的铿铿锵锵敲打声里,打造出第二件一模一样的器物。 在剧院,梅菲斯特看完了这一幕时意犹未尽,她很想知道这位铁匠的巅峰之作到底是什么,而侍从奥尔罕也遵循命令,保持在和梅菲斯特一臂之外的距离耐心的解释。 “为了下一场演出还能有更多的观众,这一场不可能演出完整个剧情的。” “就像是吃馅饼时,刚要吃到肉的那一口还没有咬下去,就被收走,还被告知明天吃会更美味一样让人败胃口。” “不只是戏剧是这样,”奥尔罕发觉梅菲斯特善用比喻的妙语和塞万诃德很类似,所以下意识的认为女孩能够听懂如下的说,“还包括诗歌和骑士小说,自信心不足的创作者担心之后不可能还有这么精妙的点子,都会把一个撩人心弦的伏笔一拖再拖,直到自己都把这个伏笔忘记。” 梅菲斯特没有说话,疑惑的看着前方。 奥尔罕以为梅菲斯特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他在挣扎着要不要把之后的剧情告诉梅菲斯特,这个行为是他不耻的,因为曾经奥尔罕借阅过一本关于王室毒杀案的故事,在开头第一页的人物介绍中,就有上一位——或者某一位借阅者,在人物名字上画圈,写上了这是凶手。 “如果你真的现在就想知道的话——”奥尔罕刚开口,剧院的吸音石就发出舞台中演出时的声音,铁匠的捶打声在广场回响,“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这样隐晦的告诉你,那位铁匠打造的宝具,甚至拥有——” “奥尔罕。”梅菲斯特冷峻的打断了侍从对于戏剧的博闻。 “是。”侍从知趣的退到了五臂之外的地方,他担心飞翔的思想也会被梅菲斯特捕捉。 “奥尔罕。”梅菲斯特再次提醒了他。 “对不起,我无法离开你太远,我的主人命令过我,要保护你。” 梅菲斯特侧身,仿佛是人生中第一次用皱眉表示愤怒一般,奥尔罕能看出她在生气,可是不得不说,除了这里,哪里还能看到这么可爱的生气。 “奥尔罕,不要离我太远。”梅菲斯特拉了拉兜帽,帽沿半遮住了她小巧的鼻子,“塞万诃德曾经告诉我,浮于表面的忠诚是最大的背叛,你赞不赞成。” 塞万诃德没有告诉过梅菲斯特这样的话,只是这个女孩认为,只有把一句话前加上一个可信者的名字才能让奥尔罕信服。 奥尔罕回味了片刻,“我真想服侍这位智慧的骑士十年,这样我就可以拥有堪比白塔学士的智慧。” “那好,我认为你赞同塞万诃德的观点了——” “我当然赞同,如果以举手来表示赞同的话,我恨不得——” 奥尔罕急速的抢话被梅菲斯特强势的打断,“现在请你努力执行这段观点,用行动,不要用嘴。” 这个体型娇小的女孩有着一颗比钢铁还强硬的心,奥尔罕隔着一臂外的距离,仔细打量并仔细的想。 “不要直视,不要问候,不要迎接。”梅菲斯特生硬的说了三个让奥尔罕云里雾里的要求。 “好。”奥尔罕误以为自己的热情让梅菲斯特生厌,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有的人喜欢生活在无尽的谄媚之中,而有的人只有和人保持住一定的心理距离才能在行事上不和人有隔阂,梅菲斯特显然是后者。 “受肉塔的比武大会明显结束了,塞万诃德就在前面,我们都要装作不认识,快步离开他。” 奥尔罕向前望去,果然,塞万诃德正热情洋溢的向他们走来。 “不要和他对视!”梅菲斯特把步伐加快的同时,把兜帽压得更低。 奥尔罕还没有把“为什么”问出,就发现了不妙,塞万诃德背后,有一团脱离了他身体的影子在各个房柱之间碰碰撞撞的跟随。 有人在跟踪塞万诃德!奥尔罕心中一惊。 “不要直视塞万诃德,也不要直视他背后的人。”梅菲斯特再一次强调了要求后,星袍上的星光都散发出了寒冷。 奥尔罕认为塞万诃德真的拥有绝顶的智慧,在和书斋骑士擦肩而过时,他看到塞万诃德冷峻、坚固如磐石的面孔。 很容易就可以看出,这位诗人拥有一颗古朴的骑士之心,塞万诃德他也在传递一个消息: 我被人跟踪了,我必须装作不认识你们,你们快离开我,我来对付这个尾随者,直到我解决完所有的尾随者,你们必须和我背对背的前行,越远越好。 比霍乱还要抑制不住的赞美之情,和对塞万诃德死心塌地的忠诚让奥尔罕在脸上挤弄成一个奇形怪状的表情,他发现了,在塞万诃德看见这个表情,这位骑士脸上出现了比看到巨龙还要凶恶的怒容。 奥尔罕把这个表情理解为——你怎么还不快些走!这个时候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关联! 忠心的侍从奥尔罕跑了几步,重新回到了和梅菲斯特一臂距离的地方。 “你是怎么发现的?” “嘘!”梅菲斯特用呵斥牲口的口吻打断了奥尔罕的提问。 小小的星袍在人群中逆行很有优势,人和人之间缝隙,她能灵巧的像风之精灵轻盈的飘过,这让奥尔罕在一次回望塞万诃德之后在街巷已经寻不见梅菲斯特的踪迹。 “梅菲——”奥尔罕刚喊出口,就自我禁言,在目前这么剑拔弩张的环境下,最好还是不要呼喊彼此的名字。 他本能的又转身看向了塞万诃德,想向他求助,而这一次,奥尔罕看见了梅菲斯特正紧贴在酒馆前的一根立柱后。 真是一个聪明的人,躲在了黑暗比她的身体还要厚的地方。 梅菲斯特视线一扫,用手指给了奥尔罕几个指示,而此时,剧场中的吸音石已经回放了好久如泣如诉的悲鸣。 第十九章 秘银骑士:在手掌间缠绕了几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一个厉声的制止,不会让亡命徒骤然停步。 同样的,一个警示,更不会让两个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停下脚步。 两把斧头的目标很明确,就算它们在空中旋转着一条弧形的曲线,都是被咽喉里面的鲜血深深吸引。 秘银骑士和捷足的卡特都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个意外并没有让他们慌乱,赛道中的两人放矮身子,让飞斧从头上飞过,腿上的发力根本就没有减弱。 突然的,赛道中央,盾牌组成隔墙的战士们在痛苦的哀叫,参赛的两人都看见,如半神一样的男人叉着双手,抬着下巴,傲然的站在盾墙上。 他歪着一边嘴角在笑。 嘴角的深涡里,是对一切尽在把握的自信。 他如血鹰展开了铁臂,如猛虎踏出健步,壮烈的扼住了两个战士的喉咙。 他如雄狮一样的咆哮起来,他钩住两位战士疾驰到了高高的王座下。 王座上,两柄飞斧稳稳的砍进了座椅,手柄还在颤抖。 王座下,两位正在比赛的战士放弃了比赛,一个在疯狂的抓扯喉咙,想把被勒凹陷的皮肉拉起,另一个——像一副没有人穿戴的铠甲,安静的平躺。 阿斯灵知道胜负分出了结果,在门口作为赌注的他,在门口蜷缩着半跪,看起来有几分训练有素的刺客模样。 “我宣布,胜利者为——”在王座前的人高声吼叫着。 阿斯灵看到了,阿斯灵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当他看见高台上那双比大海还蓝,比深土还黄的异色双眸,当他听见这位半神的语言中奔涌着绝命海浪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就是四海的王。 “胜利者为!!!”王座前的半神踏出一步,双手高举。 麦酒大厅里的所有情绪被带动到了顶点,就连牛角杯中的麦芽酒都开始因为二次发酵而沸腾。 “格萨尔王!”沙特阿卡的战士一众高呼。 “格萨尔王!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格萨尔——王—— 这是来自文明国度的史官阿斯灵学会的第一句孤岛语言。 史官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孤岛会有一个词语的发音,就算在听者完全不了解意思的情况下,也能知道这种壮魄的语音只有能扛起王冠的男人才配得上拥有。 命中注定的王威。阿斯灵以史官的敏锐度对眼前的男人做出了最专业的评价。 组成赛道的战士们持盾散去,两个还被力道困扰的战士躺在不在是赛场的大厅,仿佛是被遗弃的垃圾。 格萨尔王抓起了捷足者卡特的红头发,让它在手掌间缠绕了几圈。 “失败者——”卡特被提起来,蠢得像倒挂的鸡,“瘸子卡特。” 卡特很喜欢这个新的称呼,也有可能在王威下,他只能和所有沙特阿卡的战士一起大笑。 格萨尔王把卡特举在头顶,他站上了王座,把卡特扔向了高举的手臂森林中,无数的手抓扯着卡特,并把他送向了下一双手。 沙特阿卡的岛民,掠夺的本性早就深入骨髓,他们把卡特身上值钱的东西一抢而空,最后扔出了麦酒大厅,这个时候的卡特,手中除了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下来的红头发,什么都没有了。 “那这一个——人?铠甲?灵魂?你是谁?”格萨尔弯着腰打量秘银骑士的身姿,好奇的眼睛和他童年时观察蚂蚁的行踪很类似。 “格萨尔王!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手臂组成的森林飘出了意图明显的风语,他们期待着格萨尔王把秘银骑士也抛进人群,战士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掠夺他的秘银和利剑,让他以最原本的样貌滚出孤岛。 格萨尔王眼睛一眨不眨,笑容着带着怒气,他瞪了一圈战士,目光所过之处,最亢奋的战士都乖巧起来。 “我知道了,这身装扮,我见过,你是骑士——”格萨尔伸出手要把秘银骑士搀扶,然而这个时候的银铠甲里,没有光辉,也没有语言的流露。 “这位骑士,请问我认识你吗?” 头盔偏了偏,没有生命力的偏了偏,仿佛是储蓄了足够的岁月后终于要开始脱离。 格萨尔王后退一步,拔出了砍进王座的斧头。 还在门口的阿斯灵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历史从来没有重复过,但是历史的片段总是相似的。从他的记录中,格萨尔王对于使者从来没有善待。 他强迫自己吹胀了所有的勇气,现在不踏实的勇气鼓舞着他在野蛮的战士中昂然的行走,他站在了孤岛之王面前,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在和主人对峙的狗,他用仅会的沙特阿卡语言说:“格萨尔王。” 孤岛之王开朗的笑起,高高翘起的那一边嘴角让蓝色的眼睛变小,让王的神貌充满了轻蔑。 “格萨尔王。”在沙特阿卡语之后,阿斯灵恢复自己习惯的语言,“在你面前的,是古斯塔夫的万骑长,秘银的骑士,暗金龙的碎尸者,铜牛阵的开创者——” 格萨尔王伸手制止了正在进行的交谈,“没有必要念那么多头衔,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我是想问,我应该认识你们吗?” 阿斯灵愣在了原地,格萨尔王居然在用标准的大陆通用语在和自己沟通。 不仅如此,格萨尔王在言语之后还行了一个标准的社交礼,“大海能连接的海岸都有勇敢的沙特阿卡人的足迹,为了更好的经商,我学习了很多语言,你们的语言是我掌握的第一门,因为我的妻子安蒂缇娜,来自罗德城。” 罗德城,隶属于万骑长伊南娜的领土,格萨尔王在阿斯灵以亢长的荣誉来介绍秘银骑士时,风轻云淡的讲述了他看见罗德城,他征服了罗德城的往事。 “你当然应该认识我们。”秘银骑士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站立起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值得雕塑家去雕刻,充满了力与美,“抱歉,刚才脑中响起了缭绕不散的悲鸣让我哀从中来,就像经历了一次最亲密人和我变成陌路——你当然该认识我们。” “我想我早就认识你们,”格萨尔望了望杰洛所在的方向,“九指的战士们?” 这句挑衅的话让秘银骑士的铠甲飘出了黑云。 第二十章 秘银骑士:飞出铠甲的语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的铠甲中飘荡出邪恶的震怒,蔷薇之剑在剑鞘中颤抖,仔细去听,它在为对方死亡而哀怆。 “格萨尔王,你所说的九指战士,是不是这位阁下——”秘银骑士以手做刀,猛地向杰洛所在的方向劈砍,杰洛知晓秘银骑士这个举动的意思,他把衣领扯下,露出了整个喉咙,在炫耀自身的完好无损,“对,就是这位头颅还暂时在肩颈上的阁下,是这位阁下陷入苦战时才取得的那一场胜利?” “不!”杰洛个子不高,他在哄闹的人群中跳起,双手支撑着大肚子战士的双肩,骑到了他的肩头,“不,银铠甲,没有陷入苦战,我用比撕羊肉还轻松的力道,就轻易的把你们的阵型撕成了碎片。” “那没有错,”秘银骑士重新正视了格萨尔王,“那位阁下费劲心力战胜的,是我们的辎重部队,我不介意你用九指部队来形容他们,因为那次的伤害,确实对古斯塔夫的战士而言,不过是十指中少了一根最没有实用性的小指节,你们那次对我们的确照成了实实在在的伤害,然而这个伤害对我们来说,微乎其微。” 秘银骑士重复了一次“微乎其微”。 这在大陆文明中,有一个具有轻蔑意义的手势,性格和秘银骑士非常契合的史官明白万骑长为什么要重复,他伸出了小指,不断的解释着。 “我非常荣幸能够收下这个鲜活的战利品。”格萨尔王笑得更加明媚,粗狂的嘴唇下是皓白的牙齿,牙齿上粗壮的牙龈堪比大海中的礁石,稳固的裹住了牙齿,这让秘银骑士知道一点,就算在徒手搏斗中自己占了上风,这位孤岛之王的牙齿都可以把自己咬得粉碎——连同铠甲和灵魂。 “不过我要说的是——”格萨尔王变成了疾风,他把还在嬉皮笑脸,兴高采烈的嘲讽着麦酒大厅所有人的史官抓住,把王位摔到了大厅中。 高椅按照王的意愿,跌跌撞撞之后恰好站立在刚好空出来的地面上。 还有一柄斧头停留在王座。 孤岛之王的王威在此时都还在彰显,那柄斧头明明停滞着,却永远有一种不断在用力劈砍的势头,它的强势都让它拥有倔强的脾气,傲慢的斧柄长满了无形的刺,它静默而狂躁的在大吼:“不为王者,不持此斧!” 史官阿斯灵成为了一张柔软的坐垫,在他不是史官时,阿斯灵也用自己的柔韧性取悦了不少人。 格萨尔坐在他身上,死死按住他的手,斧头露出的那一部分斧口,成为了一个临时的断指台。 “你看这个手指,古斯塔夫的秘银骑士,我斩断它很容易,和它一样容易被斩断的,还有古斯塔夫的头颅。但是——” 格萨尔王拔出了斧头,提着阿斯灵就向外甩。 孤岛之王在转身中抢走了战士的牛角杯,停住后在秘银骑士前开怀的畅饮。 “但是那是我之前的误区,现在我必须修正我的错误,你们,古斯塔夫的战士们,是一群最勇敢,最让我敬佩的对手。” 格萨尔王指了指在门口被抢夺得只剩思想才华的阿斯灵说,“古斯塔夫的靡下,是这样的孩子在和我们勇武的战士战斗,你们的勇气让我折服。这让我知道,就算我的战斧能够劈开高山,也无法伤到古斯塔夫的披风。” 牛角杯中的麦芽酒下去一半,另外一半被高高举过头顶,格萨尔王把酒杯倾斜,麦芽酒无畏的打落到孤岛之王身上。 麦芽酒被格萨尔王沸腾的热血蒸发成雾,海盐味的雾气汇集到屋顶,变成了迷离的云。 麦酒大厅中,是沙特阿卡的战士们,而穹顶的云朵,在不断的勾勒着沙特阿卡的英灵在天神奥多的铁踝广场战斗的英姿。 “吾血之血。” 格萨尔王刚硬的双眼直视着秘银铠甲中深不见底的眼缝,他握住了秘银骑士的手肘,这是最隆重的兄弟礼。 “吾——”秘银骑士咬出了差点飞出铠甲的语言,同时,他也制止住了热切的想握住格萨尔王手臂的澎湃内心。 “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一定可以和你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秘银骑士的手臂发力,在暗示格萨尔王快些松手。 “把我的鼹鼠皮给他!”格萨尔王指着用门柱遮羞的阿斯灵,用岛民的语言发出命令后,终于用平和的心态开始了和秘银骑士的交谈。 穹顶的烟云被海风带走,英灵搏斗的英姿已寻不见, “我感到万幸,我的胸膛没有遭受你利剑的穿透。”格萨尔王刻意用孤岛的语言,让所有沙特阿卡的战士听到自己的示弱。 “我也有同等的庆幸,你的战斧没有划过我的脚踝。” “吾血之血!” 格萨尔王发疯一般的乱吼起来,他高举着的空酒杯,仿佛是在与天神的第一轮斗酒获得平局的结果后,心急的在要求天神给他一个满杯,尽快进行下一轮比赛。 “吾血之血!”沙特阿卡的战士举起酒杯和肉和战斧,瞬间认同了这位被王认同的骑士。 阿斯灵披上鼹鼠皮做成的衣服后,一股霉臭味就挥之不去,在他用大陆最优雅的方法,用衣袖遮住鼻孔时,才知道霉臭就来自这身衣服。 史官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鼹鼠,在战士们的脚踝间东躲西窜,当他撞到一根房柱后,力气渺小的他竟然把房柱撞到。 房柱摇摇晃晃,麦酒大厅的房顶依然稳如树根,这根柱子诡异的抬高,死死的踏住了这只满腹经纶的鼹鼠。 “阿斯灵?” 鼹鼠抬头后,看见没有表情的秘银骑士正无情的看着他,他感觉背上的力道在加重,如若不是柔韧性出众,绝对不会有肚子贴地这么美好的事情发生。 “答对了,是我,万骑长,我猜你的脚上也长了眼睛。” 居然被我撞到了,阿斯灵在心里唠叨,果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魁梧。 “你为什么要爬着乱窜!你难道忘记了战士的尊严!” 阿斯灵的骨头快要断裂,在不断的求饶中,这位聪明的史官猜到,万骑长震怒的原因绝对不是自己爬着走的行为。 第二十一章 梅菲斯特:把他扔进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街巷时,奥尔罕本想做出一种老练的态度来服侍梅菲斯特,用来显示侍从这个位置他足够担任。 可是,当梅菲斯特背贴上立柱,用手势向他发布命令后,茫然而焦急的侍从就算额头的排汗堪比冰酒杯外的流水那么激烈,都还是解读不了梅菲斯特的意思。 梅菲斯特看出了奥尔罕的不解,比决斗被不可抗力的外力阻扰的战士还要扫兴的拉下了兜帽。 随后,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塞万诃德背后的跟踪者,最后又指了指奥尔罕和塞万诃德后,立马变成藏在森林中的小草,隐遁无形。 街巷在常规的热闹之后,陷入了无常的热闹。 正要给乞丐施舍的商人,发现自己少了好几个钱袋,变得比乞丐还要贫困。 已经把喉咙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状态,准备一展歌喉的吟游诗人,发现鲁特琴被手拨动之后不能发出美妙的音律——琴弦比遥远的她还要决然的断裂。 还有准备买肉肠和黑面包的顾客,发现自己在掏口袋时只翻出破口的裤兜。 ...... 街巷热闹起来,比盛大的狂欢还要沸腾。 “美德官!美德官,有小偷!” “美德官!我的鲁特琴被割断了!” “美德官!我的项链!” “美德官!有人偷了我的——”有一个人突然就想加入这个偷盗的狂欢中,他摸了摸全身可能会有藏匿东西的地方,然后比谁都要高亢的大喊,“有人了偷了我一件我拥有,但是我不知道的东西!” 街巷的被盗者们听到这句话反而欢乐起来,星落城似乎此刻设立了另外一个节日,在今天只有被偷盗的人,才能得到暖阳和富裕祝福,能在往后的日子得到比今日的被偷盗品价值超过十倍的回馈。 “我丢了力气!” “我丢了儿子!” “我丢了爱人!” “我丢了职务!” “我丢了前途!” “我丢了时间!” 无数多的贪心者把街巷变成了剧院都无法编排的闹剧。 跟踪塞万诃德的人也受到了闹剧的影响,因为他的愿望太隐秘,他没有大喊自己遗落的东西,于是成了全身都是跳蚤的乞丐,不断搜索着全身。 懂了! 奥尔罕总算明悟过来,梅菲斯特在创造让跟踪者转移注意力的机会。 梅菲斯特走进了发呆的塞万诃德,而奥尔罕也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她身边。 当跟踪者还在物品有没有丢失上费心时,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塞万诃德的手,把这具人性雕刻拖进了人群。 “去哪里?”就算在星落城扎根的奥尔罕率先失去了主见,“主人比我想象中魁梧。” “去马厩。”梅菲斯特更像是看见过星落城的几个纪元的变迁那样轻车熟路,在人群中矮小得不应该能看到道路的她熟练的左拐右闯,真的找到了一家酒馆的马厩。 奥尔罕拖着塞万诃德,痴痴呆呆的问,“现在呢?” “把他扔进去。” “这——可我——” 奥尔罕被凌厉的眼神直视着,他扛起了塞万诃德,把主人尽量平稳的放进了马厩。 “他真的比我想象中的更重。”奥尔罕捏着肩膀说。 “那是因为他现在呆了——快进来。” 梅菲斯特招呼着奥尔罕走进马厩,而她则细心的为塞万诃德盖上稻草,重新装扮成了父女的模样。 “躲过去了?”奥尔罕张大嘴巴用气声在说话。 “只要你不做出这么惊慌的表情,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没钱住店,只能在马厩买一个位置的乡下人——而事实是,我们本来就是这样。” 奥尔罕听完后僵硬的保持了镇静,他强行要求自己坐在塞万诃德的另一侧,他目测了下距离,又挪开了些,正好在距离梅菲斯特一臂的距离。 “他给我讲过,如果遇到不能明言的危险,要先拉扯三次兜帽对同伴做出暗示,然后装作不认识往出现在左手边第三家旅店去,装作落魄的旅客,住进马厩。” “这样就行了?”奥尔罕及怀疑又相信。 “只要你不要一直问,只要你把背驼下来,落魄的人不会有你这么自信的脊梁,只要你从现在起不断咳嗽装作重病,如果你能做到,没错,这要就行了,或者你告诉我,我们还能做什么。” “咳咳,咳咳咳。”奥尔罕用拳捂住了嘴巴,绅士的咳嗽,没有随地吐痰,没有用手当方巾,擦去鼻涕。 梅菲斯特失望的看着这种不该在马厩中出现的礼节,“保持沉默。做得到?” “做得到。” 奥尔罕担心塞万诃德呼吸不顺,想用这双善于服侍的巧手摘去主人头上厚重的头盔。 他观察了一会儿梅菲斯特的动态,女孩此时恢复了娇弱,关怀中夹带着无时无刻的疲惫。 “那个——”奥尔罕做了一个摘头盔的动作,希望得到梅菲斯特的允许。 梅菲斯特眼如毒妇,厌恶的撇了嘴。 “嗯——我在想——” “你最好一直这么结巴,思路太灵敏,太能言善辩,这样的人明显就接受过教育,不会让路人对我们蔑视。” “蔑视?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蔑视我?我们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在这个环境中值得某个位置。” “我们在躲避跟踪,侍从,我要告诉你,这位先生也时常对我说,蔑视是能够掩盖一切智慧的情绪。” 梅菲斯特说完话,把身体全部埋进了茅草堆,奥尔罕随着女孩谨慎紧张的眼睛看去,那个在偷盗盛宴中,差点就用原地弹跳来确认物品有没有遗落的跟踪者,在仔细的打量着人群,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过了马厩。 奥尔罕捏住了鼻孔,头部在暗暗的用力,要把自己隐藏,而这个时候,梅菲斯特却蹦出了草堆,她对着那位跟踪者大吼,“你在找我们?” 追踪者还不明白梅菲斯特的话是在针对他,仍然在街巷上意图明显的搜寻。 “梅菲斯特!”奥尔罕语气急促的提醒着。 “那个你,裹上黑夜的你!你是不是在寻找一位骑士!戴着厚重头盔的骑士!” 梅菲斯特从马厩的栅栏下爬出,站到了路中间,兜帽被撩到了脑后,她的头上爬满了顽皮的茅草。 “就是你,转身,我在对你说话,”星落城遗落在街巷的星光指着塞万诃德在说,“你看看你是不是在找他?” 第二十二章 梅菲斯特:只要你的价钱合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到梅菲斯特冲出马厩,奥尔罕诧异无比。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孩在做什么,最先发现塞万诃德被跟踪的是她,想出了绝妙的办法躲开他跟踪的也是她,而现在,直接向跟踪者暴露位置的,还是她! “梅菲斯特!”奥尔罕突然有了种被背叛后的愤怒,他扛起僵硬着的塞万诃德就准备往反方向跑。 “对的,”梅菲斯特像一个习惯发布命令的女王,她指着跟踪者,傲慢不减的说,“你看看,我的侍从已经把他扛了出来,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跟踪者比被跟踪的人还要慌张。 他环顾了四周,确认了没人在他身上倾注太多的注意力后,才胆战心惊的走到了梅菲斯特的面前,那种脚尖先触地,在让脚掌小心翼翼的踏稳地面,确认了没有问题才把身体的重量放到脚上的走路方式,显得星落城是一个荒废的战场,地面随时都有上一次战争中预埋的陷阱。 “是他吧?” 当跟踪者走过梅菲斯特,女孩冷不防的提问,让眼神游离的跟踪者吓得双脚离地。 “无能。”梅菲斯特直白的评价。 扛着塞万诃德的奥尔罕想逃不敢逃。 他对这个一直在流浪着的两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塞万诃德虽然一直占据着流浪中的主导地位,比如行程的方向,住哪家旅店,吃什么食物,参观哪一出名胜,在塞万诃德喋喋不休的时候,梅菲斯特的思想是主动的隐藏在了洁白的皮肤下,默默无闻到像一个被遗忘的人。 然而当塞万诃德疲惫、梅菲斯特落单,或者事情即将失控时,她便在这两人中占据了更加主动的一方,她的想法和行事通常都能够纠正整个流浪的路线,说不定还有力挽狂澜的效果。 奥尔罕扛着塞万诃德,虽然这个想法足够让自己释怀去听从梅菲斯特的安排,可是无所不在,步步靠近的危险感已经纷至沓来,这让他肩上的骑士变成了飘忽的指针,一会头朝着跟踪者,方便他仔细审视这个人,一会头朝着道路,准备的逃亡。 书斋骑士的头撞到了跟踪者,跟踪者双手捧着头盔,认真的看着头盔的做工,“是他,是他,这就是我要找的骑士。” “把他放下来。”梅菲斯特命令着奥尔罕。 奥尔罕知道,骑士的荣誉和尊严比性命还重要,他不能让塞万诃德在他人面前丧失颜面,奥尔罕把塞万诃德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在努力扶正骑士身体的同时,还不让跟踪者发现塞万诃德的站立是由于自己的扶持,他还把手巧妙的遮挡在了骑士的颈后,支撑起了他的头,让塞万诃德骄傲的头不至于垂下。 “找我的主人有什么事?”奥尔罕强作镇静,用一种清闲的口吻在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有有有!”跟踪者激烈的回复,似乎把塞万诃德看成了能够达成他一万个愿望的许愿机器。 跟踪者向塞万诃德跪了下来,卑微到想去亲吻书斋骑士的脚背。 他比抓住了摇钱树还要凶猛的摇晃起塞万诃德的左腿,用几乎要哭出来的腔调在哀求: “明晚,威尔就将和这位骑士进行七神的审判,我曾经是威尔狂热且忠实的听众,我用他的模板临摹了一个个故事,我一直把他视为天神,为了跟上他高产的创作速度,我还强迫自己学会了左右手同时写字的能力——” “说重点。”梅菲斯特走了过来,用比三指还要小巧的脚踩住了那两双死命抓住了塞万诃德的手,“在发现你的跟踪更够被看出来时,我就知道你是第一次这样做,虽然知道你无害,但是我要听完你的诉求。你要做到简明扼要。” “我看到威尔出现在受肉塔时,感觉到无限的荣光,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天神——” “重点。”梅菲斯特凶狠的眼神让她的脚跟在跟踪者的手背上加重了力道。 “我认为跟随天神的步伐一定是正确的,所以我没有交出答卷就溜出了受肉塔,我找到了威尔,告诉他我也想成为美德官。” 奥尔罕看出了跟踪者确实无害和无能,然而他也受不了这个人的啰嗦,于是也效仿着梅菲斯特的行为,踩住了他的头。 “你听不懂重点的意思?你要这位高尚的骑士为你提供什么帮助?你大可以直接言明,只要你站在——” 正义的一方? “只要你的价钱合理。”梅菲斯特否定了奥尔罕心中的语言。 跟踪者嘴巴吃着沙在说:“我现在是见习美德官了,威尔给了我一个绿色通道,我不需要纠正一百个不道德的行为,也不需要施行一百件可以弘扬美德的举动——” “重点,重点,重点。”奥尔罕不断的踏着跟踪者的后脑,“一个小小的需要你要铺垫这么久,你绝对是能把威尔的酒馆诗歌当成戒律来背诵的人,你学的真好,你是不是那个继威尔之后,在创作中只追求文字数量的那个触手怪物?就是把触手当做纹章的那个?” “对,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他让我,呸呸呸。”跟踪者吐出了血和沙,“他让我参加到七神的审判中,他让我打头阵,让我冲锋,他说,只要我能杀死这位骑士,我就能成为美德官。我只是一个照着模板抄誊故事的写手,我不会用武器,我只敢骑年老的矮种马——” “所以你需要的帮助是,”奥尔罕收回了踏着他后脑的脚,短暂的悬空后,奥尔罕瞄准了跟踪者的后颈骨,猛的踏了下去,“为了你能成功从见习美德官晋升成为正式的美德官,你需要我的主人在你发起拙劣的冲锋时,用胸膛去迎接你的长枪?” “侍从!”梅菲斯特冷漠、疏远的终止了奥尔罕的暴力行为,“让他把话说完。” “他已经不是酒馆诗人了,歌谣只是威尔向上攀爬的石头,威尔已经扔掉了那一块石头,我的请求很简单,明天,我会第一个发起进攻。 “这位骑士,你能不能在我的马跑出六步的时候就攻击我,轻轻的打我左肋,我的左肋很顽固,曾经偷面包,被老板殴打后也没有受重伤,你轻轻碰碰我的左肋,我会很利落的落下马,晕掉,在胜利的结果出来后平安的醒来。” “精明的盘算。”梅菲斯特用脚背抬起了跟踪者的脸,“死板的脸只有在生死一刻的时候才有智慧乍现,这样一来,塞万诃德胜利,你就可以摆脱威尔,而威尔胜利,你就成为了正式的美德官,我拒——” 我拒绝? 梅菲斯特肯定要说这样的话。 可是,这个时候,塞万诃德在最不该醒来的时候醒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比可以安排的命运还要巧合的说出了—— “我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秘银骑士:获得王冠的方法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对于在麦酒大厅采取爬行姿势的阿斯灵,秘银骑士的愤怒无限的增加,他在慷慨激昂的训斥阿斯灵的同时,也疏忽了控制脚上的力度,以便给阿斯灵矫正错误的机会。 “阿斯灵!你在侮辱这位令人尊敬的孤岛之王!这不是古斯塔夫的战士该有的行为!这个行为更不会让使者徒增外交优势!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我再重复一次,我们是为了和平,不是为了挑起纷争!” 在地面,和死亡相比的话显得太有活力的阿斯灵不由得改变了思路——看来万骑长的震怒和我的猜测不一样——万骑长,加油,你再施加一点力度我就可以用灵魂为你书写了。 “不用介意。”格萨尔王歪着嘴巴在笑,“能和自己和解的战士才是真正的战士。” 万骑长保持着稳定的力度踩踏着阿斯灵的后背,在得到格萨尔王彻底的谅解之前,他必须表现出对史官的教育。 格萨尔王抱起了坐在圆木椅子上的小孩,他两只湛蓝的眼睛中穿梭着黑蛇一样的竖瞳,当小孩被父亲拉出了温暖的兽皮,一双畸形的腿让人不得不瞩目。 这个小孩两只腿上,都多长了一个膝盖,这让小孩连学会爬行都困难重重。 秘银骑士堪忧起这个小孩的命运,当他看到小孩因为寒冷而把双腿交叠,由于多出来的膝盖加强了双腿的运动区间,小孩的下半身几乎就是纠缠在一起的树根。 这个生命仅仅是看到,就足够让刽子手垂泪——秘银骑士在向自己的天神寻求赐福——因为在以体魄和杀戮作为衡量男人标准的沙特阿卡,这个小孩命运的悲惨一出生就被注定。 就算在文明的大陆,一个小孩如果出生时就拥有这样的残疾,他最好的归宿也可能是熬过一个寒夜后,被林间修道院的教士抚养——无论小孩在通过母胎受肉之前,拥有多么高贵的血统。 然而,这位孤岛之王,这位格萨尔王,把自己的小孩高高的举了起来,他对儿子的残疾不加掩饰的程度,和沙特阿卡的战士炫耀伤疤一样得意。 “他成为战士的路途比谁都要简单,他不用像父亲那样以拒绝出海博得出海的机会,不用为了一顶王冠砍断王冠下的头,不用在命运无定的时候,将信将疑的听取从先知哪里寻得启示,他只要接纳自己的残疾,就能够成为一名战士!” 格萨尔王举着儿子跳上了高台,得意在神情是在向神灵炫耀真正的圣子。 “现在,我要你们高呼他的名字!” “伊瓦尔!伊瓦尔!伊瓦尔!” 沙特阿卡的战士,还有古斯塔夫的万骑长在一同高呼。 秘银骑士看到了格萨尔王对阿斯灵模仿伊瓦尔爬行的谅解,收回了一直踩踏着史官的脚。 格萨尔王把伊瓦尔放上了孤高的王座,简陋的木椅在小孩坐上去后熠熠生辉。 “格萨尔王。”秘银骑士在和格萨尔初识之后就察觉到了,自己无法对这个人动怒,他一只脚踏上了高台下的台阶,另外一支脚跪在了大厅上,和小伊瓦尔平视。 “要酒?”格萨尔王两只手都端上了牛角杯。 “我要为伊瓦尔祝福。” “不需要,他身上有被神灵祝福过的光芒。” “我知道,我能看见他的光芒,请你允许我为伊瓦尔献上我的祝福。” “你的祝福?只要你不要祝愿他能在明年得到我的王冠。我担心格萨尔王的儿子们获得王冠的方法都一样。” 格萨尔王说完生死看淡的狂笑。 战士们也在狂笑。 他们都记得那时的格萨尔挑战泰格维森时的场面。 在哄堂的大笑声中,秘银骑士提起了无赖一样的阿斯灵,让他保持和自己一样的姿势,“我祝福,你道歉。”秘银骑士提醒着史官。 “因为立场的关系,我无法祝愿你早日成为真正的战士,孤岛之王格萨尔之子,伊瓦尔,祝你健康,祝你好运,祝愿你在岁月中摆脱王之子的标签。 “你的歉意呢?” 秘银骑士的一个侧目表达对史官懒散的不满。 “嗯,这个......”阿斯灵轻浮的摆动起身子,“我向小孩下跪,就是我表达歉意的方式。” 秘银骑士没有呼吸声的挺直了腰,高贵的愤怒让他有了继续教育阿斯灵的打算。 突然的,两位使者都被巨大的力量和狂热按压,在秘银骑士和阿斯灵之间,格萨尔王的头比破浪的船还要亢奋的探了过来。 “你们两个,我要你们两个——” 秘银骑士看见蓝海染红。 阿斯灵看见大地浸血。 格萨尔王把语言转变成了大陆通用语,他在说,不,他在命令这两个使者: “我要你们两个,用这个方式表示歉意,你们要赞美我,臣服我,称我为王。” “骑士不会效忠第二个王。” “你好,格萨尔王。” 格萨尔王最痛恨的,不是顽强的对抗,是比海草还要软弱的意志。 容易被轻易征服的人,格萨尔绝对不会去征服。 仅穿了一件鼹鼠皮的阿斯灵又被抛了出去,这一次,没有高举的无数双手把他簇拥,孤岛的战士们仿佛真实的看见了没有荣誉可言的饥荒落入了人堆。 他们默契的配合着步伐,为彼此都留出了足够的空间,阿斯灵在仅有一层鼠皮的缓冲下被重重的摔倒地面,就连最初最想拥有阿斯灵的捷足者卡特在意兴阑珊后也只是稍微走进了史官,他摸着仍在难受的脖子在问:“我刚才在为一只老鼠比拼脚力?” 阿斯灵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但是这不影响理解笑声中嘲讽。 “对对对,”阿斯灵的笑比沙特阿卡人更浓郁,“我就是那个披着古斯塔夫的披风后又换成格萨尔王的鼹鼠皮的那个史官,我就是那个没有长翅膀就开始飞翔的史官,我就是那个用最后一盆水洗脸的史官。” 两边都听不懂对方的话,但是两边都在以笑容的开裂程度来作为胜利一方的依据,阿斯灵厉害的一点就在于,他一个人脸上的自嘲不输于麦酒大厅中所有沙特阿卡人恶意的嘲笑。 第二十四章 秘银骑士:岁月和海风的痕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史官和战士们在麦酒大厅进行着无声的——看谁的嘴巴裂的大——的比赛时,格萨尔王的双手变成凶蛇,缠住了正在为小伊瓦尔祝福的秘银骑士。 他熟练的裸绞动作没有让秘银骑士昏厥,当格萨尔王在不断的用力时,这让孤岛之王看起来像是秘银铠甲的粗狂披风。 “我知道你铠甲里面有些什么了。” “这当然瞒不过格萨尔王的眼睛。” “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无法言说的秘密。” “知道真相的都死了?哈哈哈,你们总是把杀戮说得冠冕堂皇。”格萨尔王暴起的青筋对秘银骑士造成不了影响,“小心你的史官。” “小心你的筑船者。”如果面甲能模拟人的表情,秘银的铠甲上,此刻应该有识破离间计后得意的笑。 格萨尔王停止了对秘银骑士压抑的攻击,他双手拍在了秘银骑士双肩,说出了一个不该由他提出的忠告:“留心这身铠甲,我有预感,那个史官会成为它的新主人。” “我当然知道。”秘银骑士抖落了格萨尔王放置在铠甲上的余温,“古斯塔夫让他跟随着我来到孤岛,就是为了这个。” “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如果命运中他注定要成为主人,那我不会违背。” “只要你称我为王,我帮你处理。” “被王冠控制的王啊,你最该知道,当秘银铠甲离开我后,我的心底会产生怎样的自在。” 格萨尔王把小伊瓦尔抱回了圆木椅,一声“宴会结束”后,麦酒大厅寂静得如同荒废了百年的遗迹。 当战士们纷纷离开,阿斯灵还是平躺在大厅,与无形的对手比赛嘴角的开裂。 “你还要当无赖当到什么时候。”秘银骑士对史官的懒散即将无法容忍,“你不能因为你能记录历史,就对自己的行为无限的纵容。” “万骑长。”史官的脸上充满了悲悯,“你认为我们还能回去吗?” “可以,我们会带着和平回去。”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没有过多的礼节,包括格萨尔王在内,都没有去安排这两位使者在孤岛上的住宿,他们自私的张扬着,把热闹带到了大厅之外。 阿斯灵凝视了秘银骑士好久,目光吸走了万骑长的力量,他握住阿斯灵喉咙的手松弛下来,他渐渐没有了力气去支撑负甲的身体,他转过身,慢慢的躺下,和阿斯灵一起,变成了两具平躺着的横尸。 秘银骑士的手叠在了阿斯灵小腹。 【阿斯灵,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 “这里发生的,和我记录的,完全是两个东西。” 【我起初就知道,和这群把死亡当做荣誉的勇士战斗,会非常吃力。】 “直到真的来到了沙特阿卡之后,我们才发现了原因。” 【这里的城墙只有岁月和海风的痕迹,完全没有被战斗伤害。】 “这里的人饮酒作乐,根本没有战时的紧张感。” 【格萨尔在,伊利亚在,杰洛在,卡特在,格萨尔王的十船将军都在沙特阿卡,没有离开,神情轻松,好像根本没有战斗的发生。】 “以沙特阿卡人的性格,这个时候的他们该拿着战斧,唱着最激烈的战歌,用最无畏的冲锋出现在战斗的一线。” 【可是没有,奥多保护着沙特阿卡人的海域,大海上根本没有战斗。他们在喝酒,在游戏,在——在得意洋洋。】 “万骑长。”阿斯灵的声音有种卑微的哀求,“战争没有发生,战争发生在另一个层面,古斯塔夫的三位万骑长,奥西里斯,扎维克,阿努纳奇,大海上根本没有他们的踪影。” 【格萨尔王说会通用语时就足够让我诧异,更诧异的,是他告诉我,为了生意,他必须学会多种语言。】 “奥西里斯,扎维克,阿努纳奇。”阿斯灵在脑中翻阅着记忆书房,“他们刚好拥有各自的家乡。” 【......】 “万骑长,我不敢提,你不能说,但是我们必须知道——” 【我想我知道了,在你披上鼹鼠皮被扔出去时,那个答案就撞破了我思维的屏障。】 “蝙蝠。” 【古斯塔夫的万骑长中出现了至少三只蝙蝠,在食草动物中吃肉,在食肉动物中吃草。】 “你还要回去吗?你还想回去吗?万骑长,你和伊利亚面临了相似的处境。” 【我还要观察。】 “万骑长。” 阿斯灵痛苦的哀求着,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向万骑长哀求着什么。 孤独的漂泊感让他重新站到了船头,前方的远景是即将孤身一人去往的生死未卜之地,那里有着一个能开出珠宝或者枯骨的木箱,而船后,是他生厌的,是排斥者他的故土。 “万骑长。” 阿斯灵又在哀求,比在家向妈妈询问阵亡的父亲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还要凄惨。 他要的不是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法,而是一个足够鞭挞他,使他行动的命令。 “阿斯灵。”秘银骑士停止了用他的灵魂和史官交流,他握紧了史官的手,不在交谈。 通过这一次的紧握,阿斯灵感觉不到万骑长的信心,他反而知道,秘银骑士心中的迷惘比他的更加绝望。 麦酒大厅的狂欢没有结束,这群死亡后才能酣眠的战士们在大厅外点亮了黑夜。 一个火把重新走进了大厅,在两个活死人面上晃荡。 阿斯灵看见了,那是伊利亚为难的脸。 秘银骑士看见了,那是伊利亚高深莫测的灵魂。 “两位,”伊利亚开口了,“我很想现在就派人给你们送上被单和酒肉,让你们能在这里一夜无梦的酣眠,但是既然你们来到了孤岛,我必须向你们传达王的邀请。” “王的邀请。”当阿斯灵的语言能力被无助阉割后,秘银骑士使用着老朽的声音喃喃的重复,“王的邀请,格萨尔王的邀请,伊利亚在向我传达来自格萨尔王的邀请。” 在麦酒大厅中,发生的任何杀戮都会被奥多惩罚。 格萨尔,你这位孤高又热闹的王,你这位柔情的、血腥的王,你这位明智又蒙昧的王,你这位允许一切,接纳一切,背负一切的王,终于要在我走出大厅之后对我露出獠牙了。 第二十五章 塞万诃德:拍打着奥尔罕的后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一缕白光透过一块透明的棱石,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这可以让人欢喜。 但是,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 把看到的景象颠倒过来——是七彩的光芒,通过棱石的过滤,在另一端折射出了一缕白光。 七神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世人无法明确,但是当通过因果的过滤和投影,世人看见了他们能够理解的那一面。 就像实话被传播后成了七种失实的言论,而每一种都是传播者愿意相信的内容。 就像神灵们的神采只能被世人窥见一缕苍白。 然而通过投影,世人终于能用一个答案去聊以慰藉,纵然这个答案永远脱离不了人类智力的阀域。 “我知道了。”塞万诃德在投影的畅想中知道了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解读出的未知。 而这一句并不属于触手骑士的回答,让触手开心到乱颤。他抱住塞万诃德,比狂信徒还要忘我的亲吻塞万诃德的鞋面。 “谢谢你,谢谢你。”触手骑士准备离开了,他歪斜着身子在走,保证除了拐进小巷,绝对不让这位圣人离开自己的视线,“明天你打我这,打我这,轻轻一碰,我就输给你,至少我输给你。” 触手骑士拍打着左肋,不断的强调着,殷勤的离开。 “他干嘛向我道谢?”塞万诃德恢复了神智后不禁发问,“我没有解答他的疑惑,也没有让神灵的双手叠加在他的双手上,来免除灼热的烤灼,看他那个懦弱的样子,也不像是告诉了他勇气的含义。” 侍从奥尔罕向梅菲斯特递过了一个眼神,在征得回答的许可。 他差不多弄清楚了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当塞万诃德仍在骑士的角色中时,梅菲斯特担当的是沉默的布景。 梅菲斯特拉了拉兜帽,退了一步,停到两个人身后。 “嗯,是这样的。”奥尔罕清了清嗓子,他还在确认梅菲斯特的眼神,“刚才那个人,是主人你明天的对手之一。” “这么快,就来进行心理战?” “主人。”奥尔罕的询问小心翼翼,“在一个比试文字功底的考试中,你怎么就招惹到了威尔,还要进行决斗?” “为了公正和公理,为了崇高和美德,为了骑士的精神,还有我难以遏制的怒气。”塞万诃德正义的说。 “他说,明天你会和威尔进行七神的审判。” “在诚实这一方面,他是合格的。” “他向你提了一个要求——” “你答应没有?” “答——应没有?”奥尔罕折过身子在征求梅菲斯特的建议,他只看见拒绝为他闪耀的繁星。 “我该不该答应?” “你当然该答应。”塞万诃德自信的笑着,歪着一边的嘴角,“七神的审判应该在绝对的公平下进行,对于一个早早的就来进行心理攻击的对手,我看到的是一个弱者的提前求饶,你答应他,明天的决斗才会被七神祝福。” “我答应了。” “很好。”塞万诃德满意的拍打着奥尔罕的后背。 书斋骑士的手掌在无意识间就捏成了拳头,他把铁匠莫宁的动作熟练的习得了,塞万诃德成为了锻造的大师,他的拳头不断的锤着奥尔罕肉做的砧板——因为他进入了莫宁的世界,这个世界,奥尔罕把梅菲斯特带进了不堪的地方。 “主人——”奥尔罕承受不住打算跑开,他说,“我该继续承受吗?” “如果你还能够承受。”看到侍从扭曲的脸,塞万诃德笑了起来,“现在你告诉我,你答应了他什么要求。” “在决斗时,击打他的左肋。” “主动暴露弱点?” “不是,他要主动输掉这场比赛,嗯,输掉属于他的哪部分。” 塞万诃德又看了看天上的格萨尔星,感受到那颗星星基本上成为了他颈子上的项链,在为他加持着最强大的能量。 这个时候,塞万诃德反而不再去纠正明天的决斗算不算的上公平了,决斗和比赛一样,一切未知的变量和突发的事件的汇总,才是比赛,它的公平之处就在于接纳所有的不确定因素。 “明天我就会胜利,奥尔罕。”塞万诃德用一种怀中有一张星落城委任状的心态大步流星,“你看看,决斗还没有开始,胜利的天平就在向我这边倾斜。” “对了。”塞万诃德用脚跟止住脚步,“明天的霜狼与呜咽之时,你的任务艰巨,我要你继续把梅菲斯特带到剧院,你的眼睛和耳朵不能注意在演出中,你要留心决斗的胜负。 “对于红色的事物,我只愿意让梅菲斯特看见鲜花和暖阳,裙摆和珠宝,但是血液,绝对不在这里面,当你听到我胜利的消息,你要陪着她再看一出演出,我要在这个时间洗涤身上的血渍,用最干净的样子让你们看到我的胜利,明白了?” “明——白了。”奥尔罕差点把“要是你输了呢”说出口,他不得不采取暗示告诉塞万诃德,他所在的哪一方秤盘,仍被高高的抬起,他说,“主人,提前认输的只有一个。” “奥尔罕,存在于万骑长之间的战斗,一个战士的增减对战局无足轻重。但是对于七个人的对决,少一个人——” 塞万诃德打响了一个得意的响舌。 对啊,七神的审判,双方各自七个人的对决,就算威尔那里少了一个人,就算我也来帮忙,我们也绝对不是被胜利眷顾的一方啊。 面对着塞万诃德被信心盖住的盲目,奥尔罕不知道怎么去提醒主人——喂!你快去找人帮忙! “主人!”奥尔罕用训斥的语气的发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注意语气。” “接下来你怎么办!算上我!明天你这边也只有两个人上场!” 塞万诃德朝着格萨尔星所在的方向疾走,“所有的星辰都把星光分享给了格萨尔星,骑士的美德之光这个概念,就是从那颗星辰中得到的启示,不用担心,到明天,奥尔罕,到明天就会有骑士站在你我的身旁,而且是强大的骑士们。” 第二十六章 塞万诃德:重量大于生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书斋骑士对明天会来帮助他的人物开始了幻想。 他的记忆力超群又混乱,塞万诃德把曾经在书中看过的、在脑海中臆造的,以及在酒馆中口口相传的骑士全部一排排罗列在了脑海中。 书斋骑士比格萨尔王还要威武,比秘银骑士还要果断,比古斯塔夫还要柔情的站在了由意识的组合而成形的骑士前。 在意识之海中,塞万诃德的马将军能如履平地的踏上虚空,高傲自信的骑士在马上认真的挑选着有足够的幸运能够和他齐心协力参加决斗的骑士们。 塞万诃德首选挑选了骑在雄狮背上的百兽长,他非常需要在两方对战之间就用一声兽王的咆哮来震慑对方密密麻麻的美德。 他还继续挑选了一位身形矮小的骑士参加到作战的队伍中,以塞万诃德对她的了解,这位万骑长的背刺技巧异常出色,一双匕首的出没,堪比夜猫肉垫中随意伸缩的利爪。 塞万诃德已经预想好了战斗的第一轮的情况: 当万兽长让兽王发出摄魂的咆哮时,在敌人停滞的那一刹那,用匕首的骑士就会变成风的形状,绕到其中一个人背后,当对手刚从惊慌中恢复,就发现肺中的气息在从背后呼呼呼的冒,冒出蒸汽般的白烟。 然后,按照奥尔罕告诉我的约定,那个触手骑士会挺着一把滑稽到让滑稽演员也会嘲笑的食指长枪,向我发动软绵绵的冲锋。 嗯,对于已经求饶的骑士,我没有必要严格,现在星落城的骑士精神本来就当然无存,我要好好利用这一次谈判好的求饶,给自己的队伍带来更多的心理优势。 在一声兽王的咆哮,以及一个突如其来的死亡后,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超出了经验范围的战斗。 我要从马将军身上跳下,拿着路边的茅草,用宫廷剑术和触手骑士对峙。 当我击中你的左肋,你翻腾落马,这一个震慑足够让威尔的美德团战意全无,他们一定想不到,如今的星落城还会存在如此强大的骑士,我会以全员无伤的完美状态获得胜利,荣誉,还有莫宁的好剑。 触手,塞万诃德安逸的感慨,你为骑士的胜利作出了贡献,我多想你此刻就在我面前,让我多教教你翻滚的技巧。 七神保佑,愿这位迫不得已的骑士在落马时使用侧翻,这样他身上的伤,就以最严重的情况来说,也不过是皮开肉绽。 还有,还有,还该选谁来加入我呢? 塞万诃德脑海中具现出来的骑士全部都没有了容貌,因为在挑选了万兽长和匕首骑士伊南娜之后,他发现胜利已经被握在了手中。 塞万诃德在意识之海中下马,随手挥散了雾气。 谢谢各位,他对着逝去的,永生的,存活的,年老的,不存在的勇者们面前说着,谢谢各位,胜利已来。 书斋骑士从意识之海中归来,他的动作都还保持着遣散勇者时的状态,雄武有力的手正——正被踮起脚尖的梅菲斯特牢牢抓住。 “塞万诃德。” “是。” “我猜得到你脑中在想什么,你在为自己强加信心,你还在幻想胜利的场景,我还知道你不久之后就会比奔溃的河坝还要激烈的说出你的臆想,你还要继续用这些言论来加强你的信心。” “骑士都必须拥有信心和勇气。” “你明天要参加七个人的决斗。” “没错。” “在你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是这样。” “决斗的胜利者,就是七神认定的清白者。” “没错,威尔对我进行了诽谤。” “也就是说,胜利者才是正义之友,才是荣誉正直的骑士。” “是的。”塞万诃德挺得笔直,散发着胜利在握的模样。 “最后一个问题。”梅菲斯特放下塞万诃德的手腕,“不决斗的话,失去的仅仅是那些高深的词汇?” 塞万诃德思考了一会儿后说:“不能这么说,对于骑士而言,诸如崇高和美德,诸如公平和正义,诸如荣誉和善良,它们的重量大于生命。” “塞万诃德。”梅菲斯特的声音是在命令,“你没有必要把你珍视的事物放上贝者桌,以此为筹码要求一个卑劣者承认你拥有这些品质,你不需要他的承认,你也不需要七神的承认。” “没错。”奥尔罕赞成着梅菲斯特,也猜到了梅菲斯特没有说出来的内容,确实是这样,对于一场每年都会进行的考试,他也认为塞万诃德没有必要和威尔斗硬——只有七神知道明年威尔还是不是美德官。 “没错。”塞万诃德也在赞同,但是他只赞同他听到的部分——你拥有这些品质。 “没错,梅菲斯特。没错,侍从奥尔罕。这些品质与我共存,崇高是我的骨,慷慨是我的肉,正义是我的血,克制是我的——” “塞万诃德!”梅菲斯特握着拳大吼,“我们逃出星落城,我不能让你死在毫无意义的决斗上,在这里你根本找不到有人为你战斗!” “没错,主人。”奥尔罕认为梅菲斯特做出了一个最不坏的选择,“这里是星落城,仅仅是星落城,骑士之光已经陨落的城市,格萨尔在隐月湖中投下的因果之卵,可能早就变成了游鱼的粪。 “我跟随你,塞万诃德,你要用你骑士的身份继续游历,我就当你的侍从,你要当诗人,我就是书童,你要当商人,我就是你的吧台。 “我们走,主人,我们去圣都偷角斗场的砖;我们去雪国弗雷姆朝圣,去找古斯塔夫留下的酒杯;我们去风车城寻找遗落的魔法;我们去塞外,找,找黄沙中的伪王。 “星落城烂透了,星落城无法包容真正的骑士,但总有地方能包容你,塞万诃德,我追随你,到埃拉天城,到奥犹朵拉的冥河。” 塞万诃德安静的听完了两个人的劝解,他取下了头盔,认真的看着星袍和侍从。 “和你们两个相遇,不枉此生。”书斋骑士过早的对一生做出了总结,“我知道了你们的担忧,你们很像那位无桨的史官,他对自己是否能够上岸有着透骨的否定,你们对我能找到同伴,也是这样。 “两位,这里不是我的死期,你们看,没有这顶头盔之后,你们看到的我,是什么? “是真正的骑士,是不能退缩的骑士!”塞万诃德自问自答着。 第二十七章 秘银骑士:心中所想的答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把火把放在了麦酒大厅的地面,他拉起两人的左右手,让使者坐起。 这两个人仿佛是战败后的落魄将士,坐在地上,垂着头,不发一语。 “在沙特阿卡,如果遇到必须要席地而睡的时候,都不会像你们这么做,我们会把脚朝着门的方向,不会把脑壳对着门,否则入侵者一进来就是一个闷棍,砰!” 伊利亚重新拿好了火把,一只手拍打了秘银骑士的头盔,另一只手用火把磕响了阿斯灵的后脑。 “嗷!”史官夸张的叫痛,“明明有头盔的是他。” “他对头盔的爱惜程度显然大于你对头颅的爱惜,”伊利亚抱歉的一笑,“不是吗?” “不是——嗯,好的。”阿斯灵无法拒绝伊利亚的邀请,变成了学会了握手的乖狗,伊利亚稍微用了些拉扯的力量久让差点在麦酒大厅生根的史官便轻盈的跳了起来。 “万骑长?”伊利亚抓着阿斯灵的手微笑着,“你愿不愿意接受孤岛之王的邀请?” “我在这里躺死五个贤王也不会变成白骨,”在表达了自己的别无选择后,万骑长接受了邀请,“我当然接受,我和我的史官都想更深入的了解沙特阿卡的文化。” 伊利亚把两人带出了大厅,飞扬的战士们把火把舞动成了穿行的红龙。 “你们的时机很好。”伊利亚对秘银骑士说。 “为什么很好?”在万骑长选择了沉默后,阿斯灵摇摆起了伊利亚的手,讨巧的在问。 “数不清的时间过去后,生命之树终于前所未有的靠近了天城,沙特阿卡人的祈祷更容易的被奥多听见,而奥多响应我们的祈求的频率也越加密集。” 伊利亚明媚的笑起,他暗中发力把阿斯灵的手骨捏响,期待着笑容和解释结束后,这个滥情又放肆的史官会主动松手。 “不是奥多在回应你们。”秘银骑士沉稳的在说。 “你在否定我们的仪式?” “我尊重所有的文化,但是,不是奥多在回应你们。” “你有其他的答案?” 秘银骑士再一次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沙特阿卡人。 “我猜你是想说,生命之树就算再生长百年,对天城的神灵而言,这个传声的媒介也谈不上远近。” “他不是这个意思。”阿斯灵察觉到语言中的刀枪后立马在两者之间竖起了语言的盾牌。 “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神灵厌烦你们的祈求,生命之树就算生长到了奥多的耳边,祂也不会回应你们的祈求,当你们的祈求太过聒噪,祂说不定会摧毁你们的孤岛,让沙特阿卡颠覆,让那颗生命之树变成塔尖的装饰。” “我想你的下一句话就是答案。”伊利亚会两种语言,他能够自由自在的在两种文化立场上切换,也因此,在听到这样亵渎孤岛信仰的话语之后,他没有气愤。 秘银骑士又沉默了。 这个秘密能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会怎么样使用这个秘密?会有怎样的后果? “万骑长,古斯塔夫的秘银骑士,暗金龙的碎尸者。”以伊利亚把火把塞到了阿斯灵手中,“你明明可以用谎言敷衍一个结论,就算你词穷,你也可以默认你的史官即兴编造,他脑子里的故事数不胜数,但是你沉默了,你的沉默出卖了你,你的沉默大声喊出了你的答案,而且说不定和我心中所想的答案一样。我想说的是,我们心中认定的,才是真正的答案。” “我沉默,是因为被沙特阿卡的壮景折服。” “你沉默,是因为还有更难以开口的话在你的铠甲中成形。”伊利亚走到了秘银背后,用亢奋的眼神去迎合孤岛的热闹,用持续的轻语带翼飞翔: “你是不是要说,奥多从来就没有回应过沙特阿卡; “你是不是要说,这些仪式本质上就没有祈福的意义; “你是不是同样了解到,一代代的沙特阿卡人探索出来的流程,其实是一句关于魔法的咒语; “那么,为什么同样的咒语在以前不起效果,现在就有效果了,因为孤岛有了真正的王?不是。因为神灵的降世?不是。因为古斯塔夫从雪国走出?更不是。 “如果沙特阿卡人能思考到这一步,一个浅显的答案就可以浮出水面,因为魔力正在苏醒。 “万骑长,我在大陆长大,我的父亲除了手工活一流,每年都有个习惯,收集童谣,不是为了唱给我听,是他坚信小孩对于魔力的辨别更加敏感,也更容易受到魔力的影响,小孩的话,有时候预示着某种——未来。” “不要在说了。”万骑长在用命令的口吻央求。 “我也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万骑长,我们在不同的立场得到了相同的结论,我相信我们都更深刻的思考过魔力复苏的原因。” “是的,我们的答案是一致的。” “你稍等一下。古斯塔夫的万骑长。” 伊利亚从背后抢过阿斯灵弄灭的火把,用木棍勒住了史官。 后腰美妙的顶撞感,还有昏沉的窒息感让史官感受到了天神的接触,他的眼球迷离惘然的上翻,只看见他脑海中的天神。 “早知道沙特阿卡有你,我就不会拒绝出海了。”史官享受的说。 “不要用你这种污浊的眼神看着我,听明白没?也不要做出要死的表情,在他们看来,我们在游戏,你给我做出游戏的样子,给我笑!” 伊利亚勒紧了木棍。 “咳——咳——”阿斯灵在抢夺咽喉前的木棍。 “笑!”伊利亚眼睛发狠,木棍快贴近了自己的咽喉。 “如果你再用这种比兔子还邪的眼神盯着我看,我就把你的眼睛生挖出来喂毒蛇?听懂没?” “听——”阿斯灵在一片红彤彤的火焰中,脸色都不发掩盖的发紫,发青。 “笑——着——说——”伊利亚稍微减轻了力度。 “听到了。” 伊利亚用木棍戳了阿斯灵的脑袋,把它扔进最密集的人群,那里正是人群中最欢闹的地方,“木棍碰到那一个酒桶,你就喝那一个,沙特阿卡的传统。” 该不该过去? 阿斯灵几乎没有思考,立即就跳进了人群,醉死和被勒死,不是那么难以抉择。 “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是也希望我把他赶走么?”伊利亚的眼神是割人的寒风,“需要我更彻底的赶走他吗?” 万骑长的沉默只能用麦芽酒来冲散。 第二十八章 秘银骑士:霜狼善意的舔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到伊利亚要为自己解决阿斯灵的暗示,秘银骑士不由得精明的改变了话术,他说: “你和你的王都向我提出要消灭历史,”秘银骑士从断层的思绪中恢复了过来,“历史的哪一点让你们这么惧怕?” “历史本身没有什么好怕的。”伊利亚用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邀请让秘银骑士跟随,“不过你的执笔者旺盛的企图心,让我感觉厌恶。” “根据我对阿斯灵的了解,”秘银骑士望了一眼和沙特阿卡很快就打成一片的史官,“他只是想在乱世中活下来。” “在乱世中活下来,秘银骑士,你说到了重点,这就是比想要抢夺王冠的将军还要强烈的贪婪,谁都不知道他为了活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无法预测,不能控制,只有抹杀,在乱世中我们要控制战士们的思想,像格萨尔王那样,告诉战士们,战死是荣誉。” 秘银骑士用手指敲打着铠甲,以急躁作答。 “我不想谈论随时都可以替代的小人物。”秘银骑士在持续了良久了敲击声后,吐露了心声。 伊利亚缓坐在了一颗断树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秘银骑士在伊利亚身旁,他抓起了一把泥土,在手中握紧,泥土不是曾经的模样,它现在能够被捏成团,而不是溃散的沙土。 “魔法真的在起作用。”秘银骑士赞叹着。 “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万骑长。”伊利亚摸了摸腰间,这时候才知道装麦芽酒的酒囊已被顺走。 “史官偷的。”秘银骑士没有包庇的私心。 “没有关系,除了葡萄酒,我的一切都被偷走了。”伊利亚落魄的靠在了断树上,仿佛他被夺走的东西是他珍视却又不堪负重的巨岩,当天神拿走了这块巨岩,他的脊骨终于放松,而他的内心反而迎来了患得患失的缥缈。 “通过我父亲收集来的童谣,我能知道一件事情,巨龙和魔法息息相关。” 秘银的铠甲中吐出了一口黑气,把铠甲中的穿戴者,还有穿戴者的灵魂全部排挤了出去,秘银铠甲毫无生气和威严的瘫在树上,变成了在蒙灰的历史中,一件不相干,不起眼的工具。 【你果然知道了。】 和伊利亚交谈的,是风,是大地,是大海,万骑长的声音不是来自于铠甲,是来自于伊利亚能够感知到的事物中。 “对,我知道这个易于接受但难以理解的真相。” 浪花在说:【你为什么要和我提这个事情。】 “在我们为各自的王努力时,我需要和你达成共识。” 海鸥在说:【如果你接下来的话能够把我说服。】 “我会煽动沙特阿卡人,让他们对古斯塔夫的仇恨与日俱增,我需要你也这么做,我要你让你们的战士,你们的万骑长,都来仇恨格萨尔王。” 渡鸦在说:【这一点都不用着煽动。】 “不,不够,我们双方对彼此的仇恨都还不够,我需要这两位王承担起对方所有的怒火和诅咒。” 礁石在说:【我没有想到,温润如你,也有称王的野心。】 “你误解了,我不是想从中获取王位,伊利亚一族,重来不会背叛自己的王。” 大地在说:【那么,你为什么想要促成这样对立的事情。】 “我需要两位王把战争的精力全部放在对待——人——这个类别上, “我需要双方都有对等的胜利和失败,有差不多的伤亡和饥饿,经历一样的分别和哀痛, “只要我们的王专注在战争中,就没有人会去加速那只巨龙的苏醒。霜狼善意的舔舐,也会让猎人丧命,巨龙回应了我们中任意一方的祈求,受难的都是整个世界。” 沙特阿卡所有的事物都从秘银铠甲的眼缝中漩涡般的卷入,它们重新组合成了秘银骑士的血和肉,骨头和智慧,灵魂和明悟。 秘银骑士在说:【你需要我们把战争当做儿戏,把胜利当做预先写好的歌谣,在开战之前就把结局书写完毕,你想要献祭战士们的生命,去奢求更大的灾难不要发生。】 伊利亚摩擦了一会儿牙齿,“是这样,我会告诉你沙特阿卡的动向,你也要这样告诉我你们的举动,在胶着的胜负中,才能让我们伟大的王不去祈求巨龙的力量。” “我拒绝。”秘银骑士命令浪花,渡鸦,海鸥,礁石,大地,树木,船支,一起拒绝了伊利亚。 筑船者眼神凶狠,他的灰眸眼神变深,占据了整个眼球,面容上凸起了无数盘根。 “我是骑士,效忠古斯塔夫,也是效忠自己信条的骑士。” “那现在,你的忠心是更偏向你的王,还是自己?” “伊利亚,我不否认你这个想法的正确性。”秘银骑士生硬了避开了筑船者的话题,“但我是骑士,我请求你和我一起等等另外一个可能性。” 伊利亚脸上的即将暴凸出层的树根消散,他失望的撇了一眼格萨尔王,“万骑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在等待另外一个局面,你在等待我的格萨尔王和你的古斯塔夫和解的可能性。你看看他们的仪式,你觉得可能吗?” 秘银骑士站起,站上了这截断木,观察着戒岩下野蛮的热闹。 “格萨尔王比我还要率先发现,天神奥多给我们的生存方式太过苛刻。” 伊利亚颓唐又荒芜,半个身子陷入了断木中,“他不断的寻找新的土地,进行新的征服,想要用温良的土地,还有安逸的生活来驯化沙特阿卡人的野性,但就算是这位强大的王,都无法改变沙特阿卡人。 “因为格萨尔戴上了王冠。在他成为孤岛之王的那一刻起,王冠就控制了他,王冠控制了历代的孤岛之王,而格萨尔战胜的王,只有泰格维森,这甚至都不是格萨尔战胜他,是王冠放弃了上一任。 “战士格萨尔想要带领沙特阿卡人进行另一种生活,然而王冠却在告诉他,沙特阿卡人的精神内核就是战斗,你看看这位悲凉的王,他最痛恨奥多给战士们带来了无尽的磨难,但王冠下的他不得不以最虔诚的模样带领战士取悦奥多。和平的希望,我看不到,万骑长,沙特阿卡人的本性,在出生之时就被神灵刻下了杀戮的圣痕。” 万骑长认认真真听完了伊利亚的惆怅,万骑长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专注的看着星空。 第二十九章 塞万诃德:把我们的马卖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说自己是真正的骑士,不能退缩骑士。 在目前的逆境下,侍从认可塞万诃德对自身的评价。 在侍从奥尔罕的眼中,塞万诃德真的成为了他笔下、他口中,他一直心驰神往的骑士,奥尔罕甚至有了一个猜想,主人塞万诃德总是在寻找的那位骑士王,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主人,”奥尔罕臣服的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要坚定的走你的道路,那么我——” “这是一条注定悲壮的路,奥尔罕。”塞万诃德打断了侍从的话,“我同意你现在终止这段主仆关系。” “是的,我要终止这段主仆关系,塞万诃德,我不愿意为了你的追求而用我卑微的性命冒险。”奥尔罕伸出了手臂,“今天起,我要以朋友、以兄弟的身份,参与到你之后的旅程。” 塞万诃德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也干练的出手,握住了奥尔罕的手肘。 “吾血之血。”两个人同时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在说。 “我去给你置办装备。”奥尔罕主动请缨。 “当务之急,是召集到另外愿意帮助我们的骑士,奥尔罕。你需要知道,在筹备一顿晚宴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食材是否充足,不是餐具是否精美。” 原来塞万诃德知道,仅仅凭借骑士的美德之光是无法召集骑士,奥尔罕看着正好站在格萨尔星下的书斋骑士,感觉塞万诃德和格萨尔一样,拥有着相似的灵魂。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格萨尔王就算在现在提及,世人都能从他的名字中感受到他身上浩大光明的王威,而塞万诃德身上的光芒,来自于星光,还有头顶上光蛾的虫粉。 “光蛾。” 塞万诃德渊博的知识对昆虫做出了准确的辨别,“在星落城的月亮还清晰可见时,它们是完全不沾染人间烟火气的飞蛾。它们向往月亮中的光芒,喜欢在月下打转,从我的观察中,我猜测它们的旋转是受到魔法的影响,因为任何地方的飞蛾都用同样的方向转圈。 “直到月光隐去,这些骄傲的飞蛾才开始亲近烟火,把壁炉,把蜡烛,把火把,把篝火都视为了曾经盘旋过的月光,现在它们开始在我身边飞翔,这里面的寓意非常明显了。 “奥尔罕,我看见了你的不安,放下你的惊慌,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 塞万诃德比教科书还要规范的演讲完毕后扭头就走,他受到了天神的指引,在陌生的街道大步流星。 “一臂远!”塞万诃德没有回头也感觉到了奥尔罕在向梅菲斯特靠近,“就算你现在和我亲如父子,我也不允许你靠梅菲斯特太近。” 梅菲斯特制止了奥尔罕的走远,她抓住了前侍从的手腕摇着头悄声说,“他没有看见我们。” “他这是要去哪里?看他自信的样子,我感觉他有了方法,但是我又总是感觉他是随意乱逛。” “他是在进行每一步都受到命运指引的随意乱逛。” “你有办法吗?梅菲斯特,我见识过你的手段了,你一定有和塞万诃德不同的想法,你以前是不是——”奥尔罕弯下身子,手掌捂住了嘴角,想进行下一步的确认,看到梅菲斯特精湛的潜行技巧之后,他对这位喜欢“借东西”的小女孩的真实身份有着一些怀疑。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曾经是偷盗之神。”梅菲斯特恶狠狠的瞪视让奥尔罕把捂在脸上了传声筒放下。 “他——”梅菲斯特指了指塞万诃德的后背,“他在城外的表演,那些赏钱你都数过没有?” “数过。” “够不够雇佣骑士?” “可以雇佣那种用骨瘦如柴来形容都是恭维的骑士。” “把我们的马卖了呢?” 奥尔罕盘算了下价格后说,“算上演出的费用,加在一起的话,我可以去退休的瞎眼佣乒哪里碰碰运气。” 梅菲斯特叹了一口气。 “这个价钱在平时,其实足够雇佣帮手,不过这是七神的审判,败落的星落城唯一原汁原味保留着的项目,大家都知道会有人因此丧命,因此价钱异常昂贵,而且还经常出现赏金骑士的情况,他们虽然收了我们的佣金,却和对手早早串通好,故意落马,在战斗刚开始时就承认失败。 “以我们目前的处境,对手是文字垄断者威尔,我想我们极有可能雇佣到倒戈的骑士。” 梅菲斯特又叹气了,像鲜花落红时,天空和云朵汇集而成的一声“哎”。 “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奥尔罕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问。 “如果他的尊严不接受逃跑,我们只能赌一把塞万诃德的强运。” “真是一场豪赌。” 和奥尔罕步步加重的焦虑不同,梅菲斯特感觉自己坐在手中有刚好有王牌的贝者桌上,她的自信完全没有理由,小小的星袍只是有一种感觉,塞万诃德和某位英杰一起触及了天上的同一颗高亮的星辰,而那位遥远英杰的能量,正通过光蛾的虫粉不断的向塞万诃德汇集。 “我们跟着这位骑士,向前看看。”梅菲斯特说完这句话后,加快了步伐,超过了奥尔罕一臂的距离。 这三个人,唯有梅菲斯特在主观意识中知道,塞万诃德每一步都朝着格萨尔星的方向。 “我在星落城,不是没有朋友。”塞万诃德的肩膀在瘦弱的强悍着,他在人群中长驱直入,让好几个体型更加健壮的男人侧身,“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找他们。” “那个,他们在哪里?主——塞万?” “在哪里?我说不清楚在哪里。” 塞万诃德唯有一种知觉,他认为现在双脚的踏地是一种幻觉,真实的他,在风中由一根若有若无的银丝牵引,让他在摇摆中前进。 他对每一个拐角都没有疑惑,因为脑中先行闪过的场景总是与实际看到的相贴合。 可以这么来说,塞万诃德抓住了意识之海中的诱饵,而意识之海的垂钓者也在等待塞万诃德。 当表示上钩的鱼漂晃动,那一边在欣喜的收线,而塞万诃德这边,也在欣喜的等待着最终的相遇。 “好了,就是这。”塞万诃德在一件封闭的大门前停下。 第三十章 塞万诃德:最担心的还是被排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塞万诃德遵循着心中的那张地图,毫不迟疑的前行时,奥尔罕越发现了行程的不妙——这位高尚又单纯的骑士,他的前进方向好像在前往一个禁忌的地方? 当面包的香气盖住了街道上的马粪味,奥尔罕以为塞万诃德要在战前饱餐一顿; 随后而来的炖肉和蘑菇香气,还有喧闹的疲惫,让奥尔罕以为塞万诃德要在旅店得到充足的睡眠; 当无休止的叫骂,斗殴,还有铜臭扑面而来,奥尔罕也能理解,他觉得塞万诃德应该是要去贝者场玩钱,去试试目前的运气。 可是,当糜烂的艳臭冲昏了脑门后,奥尔罕彻底被吓住了。 这位前侍从不是不理解人性,他明白在面临灾难时,人类往往会抓住机会繁衍生息,可是,塞万诃德为什么要带着梅菲斯特也来到这里? 这让奥尔罕不得不抓住星袍,在柳巷前停驻。 “不合适。”奥尔罕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侍从,他用身子拦住了梅菲斯特,对塞万诃德说,“如果你带我来,我可以付钱让你在这里玩乐,我还可以拜托几个人,为你请来几个异邦的,苗条的,风情万种的,就连刚入行的,我都可以为你请来,但是,我们不进去,你不能把梅菲斯特也带到这个地方。”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奥尔罕。”塞万诃德把迈进房子的一只脚拿出来,“我进去是去找经验最丰富,最狂野不羁的陪伴,不要刚入行的,更不会要苗条的。” 奥尔罕把梅菲斯特彻底藏在了身后,“我们在这里等你。” “不行,这是我们必须共同面对的事情,在未来我们把酒言欢时,我需要你我都拥有互不缺席的记忆。” “你记住我在外面等你就行。” “该死,你的脑袋是不是跑进了土拨鼠?一个决斗就把你吓抽风了!” 奥尔罕抛出了钱袋,“你进去就好。” 塞万诃德把钱袋扔回去,砸红了奥尔罕的鼻子。 “我雇佣你,期限到明晚结束,你不用作战,你只用在我身后看到我胜利的背影,我希望你能在走进我之后能感觉到羞愧,因为你在必将得到的胜利前都在害怕胜利,你在胜利的筹备阶段就开始了胆怯。” 当奥尔罕捏住钱袋暗暗发狠时,梅菲斯特溜出了他身后,她推着塞万诃德一起踏进了门,星袍下的目光在临门时向奥尔罕闪了一眼,梅菲斯特在要求奥尔罕把一切都贝者在塞万诃德的强运上。 女孩和男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心智的成长方式。 男孩需要随着对世界的探索,一步步的成熟,有时候这种成熟来得出奇的晚,有的人到了中年,有还有着骑士的梦想。 而女孩则不一样,她们在出生之初,就预装了足够认知生活的丰富知识,在某一个时间节点突然爆发。 她们所见的事物,就算是第一次见,也能和在大脑中的预备的知识在见到的一瞬间匹配。 梅菲斯特就是这样的女孩,在她闻到糜烂的花香,和房子里面不堪入耳的言论时,她就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在奥尔罕得到梅菲斯特的信号却还在犹豫的时候,梅菲斯特用了一句话,打消了奥尔罕所有的顾虑,她说: “塞万诃德除了骑士梦,什么都不追求。” “对的,没有错。”在房子里面的骑士头也不回的回答,他已经在寻找那些不重视规则的朋友。 等等,奥尔罕的内心暂停了一下,也就是说,这个中年人,都还是...... 他埋着头走进了柳巷的红房子中。 “这里有你的朋友?”奥尔罕问。 塞万诃德正在庄重的打量着四周,他向目光所到之处的每一盏红灯罩和轻薄的红纱说,“朋友?如果我能被他们认可为朋友,将是我最大的荣幸,我来到这,最担心的还是被排斥,因为和敢于挑战规则的信心相比,我还是太过保守。” 好像是真的有可以提供帮助的朋友在这里,奥尔罕放下疑虑,在拒绝了铺天盖地的香吻和拥抱的同时,他也开始寻找在龌蹉的笑脸中,看起来最正直的那一个。 为什么要来到柳巷? 这是塞万诃德从邓肯的故事中得到的信息。 可能只有塞万诃德读懂了高大个骑士在传递的精神内核,这个内核可能就是在告诉读懂的人,目前星落城的人物群像。 越被压制的东西,反弹性就越大。 贤王马奥琉斯因为新城塔希提的毒酒事件之后颁布的禁酒令,反而让砖头在被温水泡化之后都能变成酒水; 当酒馆诗歌被威尔举报,故事走向被限制之后,新时代的叙述方式渐渐的体现出了伟大的雏形; 而在被变味的美德控制住的星落城,要寻找仍有骑士精神的人,只有在最令人反感的柳巷中碰运气——不,是只有在这里可以找到,柳巷是高尚仅存的避风港湾。 塞万诃德熟练的招呼过来了一位老母亲,“四楼,第四个房间。” 老母亲脸上虽然满是岁月,但是眉眼之中训练而成的风情早就变成了习惯动作,就算背部有了些佝偻的迹象,也能猜测到她在年轻时,是心高气傲到只征服那些一心征服世界的男人。 塞万诃德留意到老母亲的脸色变得严肃,他更知道自己选择对了房间,“除了四楼的第四间房,我还需要定一件清静的房间,让两位孩子休息。” 孩子?奥尔罕不满塞万诃德的这个评价,在某些方面,我肯定比你成熟。 “清静的标准是,不能让他们两位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我早就听过,我现在听到这些声音和听到喷嚏一样无感。奥尔罕的表情不受管理,眼珠子在盯着地上的廉价的爱情。 “奥尔罕,付钱。” 奥尔罕对柳巷的熟悉发挥了最大的效果,他不仅没有浪费不多的财产,还在讨价中争取到了一壶麦酒的赠送。 “四楼第二间和第三间。”老母亲收钱后招呼起了女儿们,她眼光毒辣,看得出塞万诃德的深层次的想法,“让最美丽的公主来陪陪这位骑士。” “不,我定下的,是第四间。”塞万诃德眼神凌厉,“我也不要你的公主。” 第三十一章 塞万诃德:柳巷的红楼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老母亲不愿意让塞万诃德进入这个特别的房间,她耐心的解释着: “第四间房已经客满了。” “那就再加上我一个客人,没有用美德塞不进的客人。” “那是被预定的房间。” “我有理由相信我在受邀的行列中,”塞万诃德看见老母亲背后的两位地痞收起了笑容,继续在说,“不要用手在背后发命令,那一个房间我必须要去。” “你需要支付双倍的钱。” “为什么不提三倍?” 缓缓起身的地痞打手又重新坐回了原位,老母亲极有可能在背后做了为金钱妥协的手势。 “我把能支出的部分,都交给了你。不要认为我在无理取闹,第四个房间门上的标志,明显是在邀请懂得其含义的人们,我就是其中之一。” “五倍的钱。”老母亲咬口不放。 “如果这次的密谈能够成功,我为你带来的创收又何止十倍。” 老母亲妥协的笑了起来,她抽来一张满地歪斜的椅子——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些椅子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戴着红宝石的手指。 “那个房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 “我当然知道。” “你见过刑场上的犯人吗?” “形形色色的人我都见过。” “从那个窗户中扔出去的犯人,比刑场还多。” “那就更加确定了,这就是我要进去的房间。” “带他们进去。”老母亲拍了拍手,地痞打手比训练有素的猎犬还要机敏,他们蹦跳到楼梯口把醉熏或者疲惫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打落在楼梯下,为这一行四人清理出了道路。 塞万诃德观察了这几个地痞的走路姿势,决定不要去招惹他们。 不是怕和他们斗硬,而是他们走路时全是急躁到用脚尖着地,这类人,只要碰到他们的头发都会给自己惹上无尽的麻烦。 梅菲斯特进入第三个房间后,塞万诃德挡住了奥尔罕,和父爱类似的酸意让他如临大敌一样握紧了拳头。 该死,真后悔没有买下莫宁的铁锤。当塞万诃德想把奥尔罕打晕再扔进房间的计划破灭之后,书斋骑士后悔的咒骂着。 “一臂之外的距离。”奥尔罕主动说。 “不,我担心你的本能。” “骑士能够和本能抗衡。” “不,你不是骑士。”塞万诃德撑住扶手,认真的打量了楼下的发泄着的欲念,“你应该释放。” 老母亲和塞万诃德目光对视,一直保持正经的骑士在楼上行了社交礼,“有没有......什么......适合这位年轻人的......事情?” “不用,不用,我用不着!”奥尔罕手足无措的说。 生意场上,连压价都是出价,更不用说这一类生意,每一次询问都是商人们必须抓住的商机。 姑娘们比战场上势如破竹的猛将还要积极,人浪从一楼扑腾到四楼,把奥尔罕淹没。 最大的顾虑消失后,塞万诃德走到了第四个房间。 这个房间之外,门扇能够扫过的区域似乎都是独立的领地,就算设置在柳巷的红楼中,也是这里的生意人不能侵犯的地方。 那两位看起来就急躁且亢奋的打手,停留在第三个房门前,不再前行。 塞万诃德在进去之间又观察了一下,确定了猜测—— 这就是一个独立的区域,有着独立的契约,这扇门之后,可能通往过去诗歌时代的全盛时期,也可能通往星界,或者冥界。 因为他发现到,这个房间之后的第五,第六,第七个房间,客人进去的方式是从右边的楼上上去,绝对不会从四楼的通道直接穿过。 “快去。”地痞们的耐心见底了。 “你们不给客人开门吗?”塞万诃德故意发难。 “我可以在你的喉咙上开个洞,再把脚放进去。” “不,我可以在你的肚子上开个洞,在把你的头放进去。” “听着,听着,我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不用给他开洞,这样太麻烦。” “那怎么做。” “你快去找些油,让他足够顺滑,我来掰断他的手,塞进现有的洞。” 提出想法的地痞活动起手臂,另一个地痞嘻嘻哈哈的往楼下跑。 嗯,能在这个混乱的地方有张座椅的人,他们的思维方法果真与众不同。 塞万诃德在评论完毕后才醒悟,他本人就是接下来的实验对象,比麦芽酒还要上头的慌张让他闯进了门。 为什么塞万诃德要认定这个房间? 基于于文字的强烈敏感度,让塞万诃德准确的理解了邓肯传播出来的信号。 当如今的星落城,人性的瓦解已经是常态,那么完整的人性就是罪恶本身。 在被美德手册约束的星落城中,每个人都背上了原罪,就算心理层面被主动或被动的阉割,他们的物质状态也是滔天大罪—— 因为每位公民的脖子以下,仍然存在躯体。 这就是邓肯触底之后的反抗,塞万诃德在看到四楼的第四个房间前标识时,就明确的知道,里面都是志同道合的反抗团体。 这个触目惊心的标志,就是威尔大肆宣扬的人类最完美的进化形态——森白的头骨下,是一根壮硕的颈椎,颈椎连接的两只手骨和腿骨,手腿之间,是排列有秩的肋骨。 这样的生命体,不能受肉与受灵,因为一旦受肉,就能看出男女;一旦受灵,便会拥有信念,头骨与手骨与脚骨,这就是在威尔的美德标本中,唯一合理的存在状态。 高扬的大旗下,存在着反抗,塞万诃德一看便知,他要寻找的朋友就在此处。 这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房门看似坚固,实则根本没有上锁。 “老母亲允许你进来的?” “我能看出老母亲不允许我进来,我是在她说明了进来之后仍有可能被扔出窗外后,还要求进来的骑士。” “噗——嗤——”桌上正在玩牌喝酒的几个人推到了钱币,蜷缩着身子捶桌大笑,“骑,骑士?星落城已经没有了骑士。” “不,星落城仍有骑士,阁下可知道邓肯?” 房间中的时间就在这一下暂停了。 第三十二章 秘银骑士:血尽的白牛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沙特阿卡纯粹的夜空中,有一颗星纯粹的明亮着。 “你看见那颗星星了吗?”秘银骑士询问着伊利亚。 伊利亚不接受引导,低下了头。 “伟大的筑船者,正因为你对现状的冷峻分析,你从结论中感到的悲观,让我反而看见了和平的希望,你看那耀眼的星光,你看见什么?” 秘银骑士指着夜空中格萨尔王头顶上最亮的星辰继续逼问。 伊利亚在孤岛长大,他对沙特阿人根性的了解使他不愿意去赞同秘银骑士的乐观,他默认秘银骑士手指的是前方,而不是天空,他冷淡的在说:“那个啊,那里就是沙特阿卡人祈祷暖冬和丰收的仪式。” 一直试图引导伊利亚的骑士被伊利亚引导了,他把注意力放到了那片热闹场。 “你可以走进些观察,也可以参与其中。”伊利亚在骑士的后背上轻轻发力,轻而易举的驱动了万骑长的好奇心,他缓步走到了热闹之中。 格萨尔的妻子安蒂缇娜走在锲形阵型的最前端,她的身后是二个,三个,四个......规律增加的盾女。 她的脸面容已经没有了大陆人的柔和,高高耸立的颧骨,体现着女人不该有的坚毅。 海风吹散了曾经覆盖在她脸上的娇媚还有浓妆艳抹,雀斑和皱纹用最自然的状态驱赶走了多余的雕琢。 唯一和大陆文明还有的那一点点联系,就只剩下安蒂缇娜的干净,粗糙的生活用品以及迈大步伐的掠夺,没有让污垢塞进她的指甲。 安蒂缇娜率领着盾女们走进了田地,她仰着头,唱起了敬神的歌,盾女们在女王的高音之后,开始了合唱。 秘银骑士熟悉沙特阿卡的语言,然而他仍然没有听懂其中的唱词。 这是安蒂缇娜在大海和大地的试炼中,是鱼与地根告诉她的语言,就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真实的意思。 当歌声平息,安蒂缇娜身后的盾女们变化队伍,她们从锲阵分列成了两排,为一只白牛让出了道路。 那只白牛的灵魂已经献祭给了大海,因此,当它在泥土上踏步,根本不会留下脚印。 它停留在了安蒂缇娜身旁,把牛角偏向了远离女人身子的那一边,露出了牛脖子,让安蒂缇娜抚摸。 王的女人在歌唱之后便保持着静默,白牛也是这样,它没有被牵引,默默的伴随着安蒂缇娜来到了田地的中心。 安蒂缇娜不费力气的推动了牛的脖子,白牛自然的倒在田地中,比在耕地的间隙小憩还要惬意。 安蒂缇娜坐上了黄土,依靠在了白牛身上,她温柔的拍打着白牛结实的肌肉,声音听起来是拍在坚硬的断木上。 被安抚过的肌肉松弛下来,像战士卸除铠甲后看见的身躯,白牛的血脉在牛皮前跳动。 安蒂缇娜的左手仍然在拍打白牛,白牛眼睛微闭,头颅也垂到了土中。 短刀插进了牛脖处的动脉中,白牛抽搐,没有发声。 盾女们拿着木盆走到了死亡的白牛前,在安蒂缇娜取出短刀后,鲜血装满了一个又一个木盆。 越接近王的人,越会受到王威的照耀,当安蒂缇娜从血泊中站起,她宛如一位大地的母神。 当血红的两指在双眼下掠过,大地的母神完成了祂最后的梳妆。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把血尽的白牛抬出了田地。 大海的归大海。 大地的归大地。 战士的,归于战士。 围挡外的牛,壮如黑铁,它们架着犁走进田,这是伊利亚带到沙特阿卡的技术。 血盆后,是安蒂缇娜;女人身后,是耕田的牛。 女人把血撒向了土地,土地被牛耕耘。 安蒂缇娜重新开始了歌唱,这是沙特阿卡的语言,不过存在着大陆的口音。 这首歌谣被安蒂缇娜一唱,正如曲律遇到了正确的鲁特琴,产生了最合适的音乐。 这样一首歌可以同时向大海和大地献祭,可以同时被孤岛的奥多和大陆的主神埃拉倾听,可以抚慰亡魂,也能激励战士。 战士的鲜血,甘醇的酒,金光闪烁,献给你; 飞翔的鲜鱼,溺亡的灵,寻你不得,化作食; 闪烁的星光,战士的魂,取悦你啊,不停息; 深黄的土地,白骨的种,等受肉啊,无母体。 秘银骑士目不转睛的看完了这一整场仪式。 他从没亲眼见过这样野蛮的文明,同时他也在诧异人类的可塑性如此之强,安蒂缇娜这样的王族居然能接受身上散发的血腥和咸鲜,还能走进田地和牛作伴。 娇生惯养的王族秘银骑士不是没有见过,有的到了成年,都依然认为鸡蛋生鸡蛋,母鸡生小鸡的蠢货比比皆是。 秘银骑士真的有了隐隐的担忧,如果不尽快完成使命,这里侵略性极强的精神风貌和习俗,会很快让自己向格萨尔王——向海盗献上蔷薇之剑。 盾女们列成了方正,血红的安蒂缇娜在方正的最中心,她们的气概不输男人的保护着女王离开,这个时候格萨尔王看待妻子的目光,都没有孤岛人对女人根深蒂固的偏见。 秘银骑士从盾女们傲然的士气中做出了评估,他认为古斯塔夫的队伍要突破盾女的防线,如果不占据足够的地形优势,会是一场困难的战斗。 怪不得古斯塔夫在圆桌会议时,宁愿放弃三位万骑长,都不想恋战——在亲眼见证了孤岛的能力,秘银的万骑长总算认可了古斯塔夫的判断。 盾女们在进行暖冬与丰收的仪式时,男人在田地外乱成一乱,他们在一桶桶麦芽酒前玩着投掷的游戏。 一条不能逾越的直线限制了战士们的脚步,在一张老弓的射程之外,密密麻麻的酒桶胡乱的堆积着。 战士们手里拿着铁制的勺往酒桶中扔去,扔中第一排酒桶的战士,能够喝一次满勺,扔中第二排的战士能喝两勺,越到后面的酒桶,酒桶口就越小,酒也更加强烈,战士们也能喝到更多。 刚参与的阿斯灵最初没有铁勺,他追随着火把掉进了酒桶,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铁勺被他握住,这让史官比沙特阿卡人还要忘我的投入到了酒精之中,就算游戏的规则是没有扔中的战士需要吃一把黄土,他也是玩的无所顾忌。 秘银骑士看到浑身酒水的阿斯灵想要提醒他克制时,格萨尔王穿着兽袍及时的提醒了秘银骑士: “万骑长,”格萨尔王抓住了秘银骑士的肩膀,“不要打断我们最后的仪式。” 第三十三章 秘银骑士:需要由他来进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男人们在田地外的哄闹、打架,喝酒,居然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秘银骑士知晓这个情况后感到惊骇,这里看似和睦团结,但是男人和女人间的偏见,几乎快成一种对立的状态: 这个向暖冬与丰收的祈福,明明就是女人在操作,男人在玩耍。 酒桶中的存量所剩无几,战士也和铁勺一起横七竖八的躺了下来。 零星的几个战士,因为想要得到最终的胜利,还在和最远处的小酒桶进行着博弈,这也导致他们吃饱了泥土。 古斯塔夫的史官阿斯灵在一种被粉饰过的使命感下,还在奋斗着,他要传递一个信号:我们强于沙特阿卡。 当所有战士都放弃后,满嘴泥沙的阿斯灵单脚站在线内,身子尽最大的可能探出,又一次扔出了铁勺。 除了明眼就能看到的倔强和不认输之外,秘银骑士把阿斯灵的贪婪也一览无余。 史官仿佛成为了一个以酒为生的饿狼,在孤岛的战士都放弃掷勺之后,他仍然在努力吃到最后一勺美酒。 “让你的史官停一停。”格萨尔希望秘银骑士去劝阻一下阿斯灵,“你看他的小腹,麦芽酒让泥土在他肚子里膨胀两倍了。” “孤岛之王。”秘银骑士背着双手没有行动,“我见过贫穷者穿上捡来的丝绸,在穿上的那一刻,他们会误以为自己是不知愁苦的富商,进行不属于他们习惯中的消费。 “阿斯灵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现在就是最强势的沙特阿卡人,我制止不了。 “除非他把肚子剖开,让他看见了血与土; “除非主神埃拉赶走了暂住在他心里的奥多; “除非他最终喝到了最后一口麦芽酒,我想只有这样,阿斯灵才会停止他的行为。” 这个时候,安蒂缇娜换洗完毕,她隆重的站姿让格萨尔王看起来像一个娶了王族的小商贩。 “还在进行?”她问。 “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还没有结束。”格萨尔回答着妻子,目光却意味深长的看着秘银骑士,“快了,那个史官已经找到了窍门。” “由史官来结束?”安蒂缇娜提出了疑惑。 铁勺在空中旋转着,在一条抛物线的轨迹中,碰撞到了木桶的边缘,它在木桶边开始了危险的舞蹈,勺柄拍打着左沿后,勺口在木桶右沿踮脚,它在边缘顽皮艰难的保持平衡,用恶劣的心态在玩弄投掷者的心。 而阿斯灵失控了,他把不能跨过的横线当做了起跑线,向着木桶冲了过去。 铁勺被吓怕,它知道之前的顽劣惹怒了这只饿狼,它看见狼的獠牙时,感到了粉身碎骨的疼痛。 铁勺捂着眼睛,掉进了酒桶。 这是一个非常干脆的碰撞声。 阿斯灵听到这个声音时,知道自己成功了,能够享受最后一口美酒的,是他,来自大陆的史官。 史官没有把手探进酒桶抓取铁勺,他抱起了酒桶,要把酒倾到在口中。 总是发疯的沙特阿卡人没有大闹,比死海还要静谧的等待着最后的仪式。 阿斯灵倒出来的,是一堆白烟,麦芽酒在桶中蒸发了。 麦酒蒸汽中滚出来的红铁烫伤了阿斯灵的脸。 铁勺在地面烤焦了杂草,烤黑了泥土,它变成了刚取出的心脏,用阵阵明灭的红光,显示着有力的心跳。 “即将完成了。”格萨尔对着秘银骑士说,“万骑长,因为你的不阻止,所以,现在最后一个步骤需要由他来进行。” 秘银骑士默许。 “由她来?”安蒂缇娜询问着格萨尔王。 “由他来。”格萨尔王回答。 与孤岛的岁月作伴之后,安蒂缇娜已然忘记了,男人中也有弱不禁风的类型。 “我担心他承受不住。”女人在置疑。 “我也有一样的担心,但是我们的担心无关紧要,是神灵让他成为了最后一个饮酒者。” “好吧。”安蒂缇娜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撩到了耳后,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当秘银骑士看到,在冬天就开始的耕地后心中就了疑问,是什么农作物需要在这个时节播种,沙特阿卡的四季并没有和大陆错位,秘银骑士认为不懂农业技术才是他们贫瘠的根源。 “我们需要你的史官为沙特阿卡播下绿色的希望之种。”安蒂缇娜从宫廷中习得的察言观色发挥了作用,她从秘银骑士的肢体语言中就看见了他的困惑。 暖冬与丰收的祝福,它很难寻觅。 它会在一桶桶酒中躲藏,直到被选中的人摇晃出最后一勺——它往往就寄宿在最后一勺酒中。 只有这个时候祝福才会具有物质的状态,由选上的人双手捧住,深埋进被白牛血撒过的土壤中。 安蒂缇娜来到了阿斯灵面前,她继续歌唱: “春天是循环之始,黑夜是轮回的尾巴; “手持希望之人,请拿起暖冬和丰收的祝福,播种绿色的希望。 “山峦装点着微风,微风吹醒了晨露;飞鸟在盘旋,蜗牛在山麓。 “天神在天城享受,凡人走向命运的归途,神不为者,人为之。” 安蒂缇娜怒目的瞪着阿斯灵,沙特阿卡的战士们一起重复了最后一句歌谣——神不为者,人为之;神不为者,人为之;神不为者,人为之。 语言的不同,不影响对情感的理解,阿斯灵忍受着脸上火辣的疼痛,看着地上能量没有减弱的红铁,他知道,沙特阿卡人要他做什么。 他需要手拿这块红铁,把它埋进冬土中。 红铁在大地上不停息的明暗着,看起来是孤岛脆弱又强硬的心脏。 胃中的土让史官感觉到不适,捍卫健康的小小人用他的肠子套马样套住了泥土,肠子与土在身体中猛烈的旋转,措不及防的脱手,要把过量的土抛出身体。 阿斯灵就算微微踏出一步,都感觉到黄土变成了摇摆的巨锤,轰击他的肉膜,几声填满了土腥臭的干呕吐不出胃液,贪婪的土吮吸走了史官体内的水分。 “神不为者——”安蒂缇娜庄严的高歌,她在用歌谣驱赶走内心的不安,这个人显然不是能够承载希望的人,他弱小,他懦弱,他意志不坚定。 “人为之!” 安蒂缇娜的最后的歌声是最后的通牒,如果这位所谓被选中的人无力承担希望,她将如同杀死白牛一样,割破使者的动脉。 第三十四章 阿斯灵:误以为看见了神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举目望向了“神不为者,人为之”的生源。 他看见安蒂缇娜的礼刀在跃跃欲试。 格萨尔王在暖冬与丰收的祝福选定了阿斯灵为媒介后便不发一语,冷酷而冷峻的注视着这场仪式。 秘银骑士发现到,格萨尔王的目光每一次看向自己时,里面都有着十万分的警惕,于是,万骑长也放弃了中断孤岛仪式的想法,他走到了阿斯灵面前,地上滚红的铁还在发热,不知道是什么授予了它这样持续的能量,他用大陆通用语,向阿斯灵翻译了这首歌,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 神不为者,人为之。 彼此相处的时间一长,就会拥有一定的默契,比如了解同样的话语中,包裹着的另一层意思。 阿斯灵也明白,万骑长要求他面对这个崇高的酷刑,史官也隐隐约约的知道,万骑长会用一定的方法,保证自己这双持笔的手不受伤害。 而事实是,秘银骑士赌上未来可能动摇的信仰,在心中向七神祈祷,要求祂们在阿斯灵手捧红铁时,保佑他不受伤害。 万骑长的身躯不在去遮挡史官的视线,播撒希望的田地重新回到了阿斯灵的视野中。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了,沙特阿卡的战士们已经很不耐烦。 阿斯灵的双手接近了红铁,希望的高温让史官眼球发胀。 红铁停留在了持笔的手中时,有一种唯美的画面感: 它如同掉进了积雪,在史官苍白的双手中凹陷,烤焦的皮肉和血水变成好闻又美味的雾和烟,当阿斯灵吸入后,他变得麻木,如同在享受一顿难得一见的大餐。 红铁没有熔断史官的双手,它触碰到掌骨后便稳稳的停留在上面。 阿斯灵肃穆的行走着,他不敢去看双手的模样,因为感觉不到疼痛,让他更不敢去看。 疼痛对于战士而言,绝对不是坏事。 同伴永别后,当你看见他留给你的附身符,你会心痛,会垂泪,这表明你还没有麻木。 大腿被毒箭穿透,你在医治后感到连续了十多天的烧灼,你应该感到万幸,这至少在表达着腿部还没有被截去。 阿斯灵因为没有知觉,这让他高昂起了头颅。 此刻,看起来傲慢的使者勇气非凡,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这样挺胸扬头,才能够控制住眼睛的余光不去看捧铁的手臂。 安蒂缇娜呵停了史官的步伐,三位盾女扛着锄头走到了阿斯灵面前的土地上,那正是田地的中央。 坑洞越刨越深,当最后一锄下去,一蓬白烟从土地中氤氲的升腾,像被解禁的灵魂。 三位盾女停止了工作,阿斯灵知道,接下来需要自己把希望之种播下。 站在深坑前,史官思考起了命运,这块铁必然稳固的连接了他的皮肉,很有可能还烫黑了他的骨,那么如果是这种情况,他没有办法播种。 然而这个深坑,它的深度对于种子而言过于奢侈,极有可能导致种子中的营养被消耗殆尽后,嫩芽都还在深土中,如果是这种情况,沙特阿卡费劲心力祈求来的希望就被自己亲手埋葬。 所以,聪明的史官,只有一个结论,在这出荒唐的仪式中,自己变成了一颗荒唐的种子,这个深坑要种下的不是红铁,是红铁和自己。 他会被掩埋,只留一个头露在外面。 红铁会在神力的作用下变成铁种,吸收土壤还有自己的养分,他的嘴巴中会冒出脚状的根,耳朵中伸出手状的叶,两个眼睛会变成丑陋的树瘤,他的思想会被挤出大脑,从芽孢中吐出难闻的雾气,当雷电劈来,还会原出曾经视为珍宝的历史记录,当沙特阿卡人看见,会误以为看见了神迹。 比阿斯灵的预想还要荒谬的结局迎来了。 这个结局,比一个突然闯进家门的老头,指着初为人父的男主人说,我是你的私生子,还要突然,还要令人震惊。 当阿斯灵都做好准备,迈出了一只脚准备和命运和解时,三位盾女开始了埋土。 双臂的知觉经历了万水千山之后回到了史官身上,当他甩动起双手,手掌能感到风的缠绕。 阿斯灵把双手背到了身后,他看见正在被掩埋的红铁——希望,它像成熟的甜瓜自然的脱离了手掌,落在土中后,变成了蕴含了是个春天的绿种——一个巨大的,散光的,嫩绿的种子。 没有人在去命令阿斯灵,阿斯灵的行为也不在受到礼节的约束,他背着手,坐在了坑洞前,看着逐渐填平的坑洞。 历史的悲观涌上了阿斯灵的心头,他发现在自己的记录中,无论生前多么神勇的领袖,最终的结局都是一堆黄土。 他还感觉到,自己和这个折磨过他的红铁产生了些情感,他觉得是自己正在埋葬着自己,埋葬着他本人都回忆不起的,脱离的部分。 阿斯灵悲悯的看向了万骑长。 光亮的秘银和原始的兽袍一起向史官走来。 他们肩并着肩,步伐一致的走来,看起来像两个不同时代的王,一同走向了他们的记录者。 “万骑长。”阿斯灵想到必然荒废的双手,了解到自己在衰老来到前就迎来了死亡,他的眼睛一直比女人的还要柔美,他在垂泪,娇柔脆弱,但同时被人接受,“万骑长,我的手——” 秘银骑士询问了格萨尔王的意思后知道了坐在田地不算冒犯,他坐下来,温柔的拍打阿斯灵的后背,说着: “识字的人不少,字迹优美的人不缺,记录历史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书写者的思维方法。 “阿斯灵,记录历史的责任只有你能胜任,谁都替代不了,我会找到能够写字的人来成为你的手,你不用上战场,从今以后,你只用发动你的智慧,让持笔者书写。” 而格萨尔王则没有做出许诺,他拉出了阿斯灵的手,放在眼前端详。 随后,阿斯灵感觉到手腕处传递过来的一丝金属的凉意,他控制住眼神,只把视线放在冰凉的地方。 格萨尔王为他佩戴了一个海蛇的手环。 “辛苦你了,我的战士。” 孤岛之王对着阿斯灵这样说到。 第三十五章 塞万诃德:让我体面的死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柳巷的红楼中,四楼的第四个隔间从连续的时间中抽离出来。 这里因为塞万诃德的一个提问,而触发了一个时间静止的魔法。 那几个正在玩牌的人停滞在最后的动作中,正在推钱,正在出千,正在抽牌。 包括在帷布后的舞女都停止了移动——在塞万诃德推开这扇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六个舞女,她们的存在完全可有可无,帷布高档,只露出了舞女们的脸,就算舞姿曼妙,能看见的也只有变化着的生动表情,以及转盘一样轮流展示的头。 书斋骑士看见静止的时间没有觉得奇怪——在骑士以执笔来证明能力的星落城,还有什么会是奇怪的?多么巨大的奇怪,都可以见怪不怪。 塞万诃德气定神闲的重复了魔法咒语,一次是开启,两次是关闭。 “阁下说星落城没有骑士,我出来暂时不自我介绍,敢问阁下,你知不知道邓肯?那位高大个儿骑士。” “哈哈哈哈。”正在推钱的人拍打起桌面,越拍越激烈,把桌子拍的摇摇欲坠,手牌也全部扔进了牌池中。 “嘿嘿嘿嘿。”出千的人也在笑,不过是在克制的笑,他还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让同桌的人发现他袖口的藏牌。 “邓——噗哈哈哈——邓肯?”专注在自己牌上的人也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狂喜,直接把牌面朝上摊开,激烈的拍打起了双手。 帷布后的舞女也重新开始了运转,继续像在餐厅送菜一样,端出不同表情的头颅。 “为何为此发笑?”塞万诃德感觉自己说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推钱者说:“因为我。” 出千者说:“还有我。” 专注者说:“因为我们啊——” 推钱者极有可能是这三人众的领袖,他对这个对话做出了总结:“因为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飞翔了。” 出千者眼疾手快,极速的扯动一个开关,让窗户洞开。 窗外暗淡的黑夜没有生机,像一个怪物的排泄口。 塞万诃德闻到了马粪,看到了无源的鬼火,直到沉闷又极端的哄臭吹来,他才了解到,自己被架上了窗户。 “唯有我读懂了邓肯的提示,唯有我跟随邓肯的提示找到了你们,为什么我要遭受楼刑?” “楼刑?”推钱者反问。 “哀城的楼刑。”出千者提示。 “居然都还有人记得这个城市。”专注者拿来了两块红砖后说。 “你们不需要用砖头摧毁我的面部,从四楼摔下,我老家的乔治都不会认识我,我要求你们表达出合理的仁慈,让我体面的死亡。” 专注者把红砖泡进了水盆中,水盆咕噜咕噜的叫,他咕噜咕噜的发笑。 分别架住塞万诃德的出千者和推钱者也在放声大笑,推钱者在问:“坐得稳吗?” “直到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才真正的知道,腿上两块肉的作用是如此巨大,我敢打赌对这两块肉的理解和运用远远超过了那位史官。” 专注的舞女们也开始了含蓄的偷笑。 面临死亡时,人的感官会很灵敏,塞万诃德仅仅凭耳朵的听闻,就听见舞女笑声中的铁链声,那是想大笑时必须用手捂住的优雅表现。 他还通过窗外的黑暗,分辨出了自己走过的路。 他的马将军在路面留下的每一个马蹄印都是绚烂的魔法阵,在星落城隐隐发光。 他侧过头,看了看梅菲斯特所在的那个房间,他看见女孩正对着烛光祈祷,兜帽在无风的摆动,甚至吹刮了起柔密的微风,不让她听见粗俗的笑声。 奥尔罕,混蛋奥尔罕,塞万诃德一想到奥尔罕就觉得他的脑袋真是丑陋,缩进躯壳才是他最佳的生命形态。 他的视线没有得到真正的神之远视,塞万诃德感觉是自己老旧的记忆重新复苏,目光光照般的飞远之后,又猛烈的弹回,把所见之物拉回了眼前。 他看见光秃秃的孤岛,还有绿色的流星。 它砸中了人,用堪比漩涡的能量把这个人全部吸收,这个动作发生在砸中人的一瞬间,并没有影响它的坠落。 用它是用高热来蒸发了一团人形的雾气更加恰当。 它最终会深入了土壤,变成了绿色的种。 不同时代的双手活在了塞万诃德的脑海,它们站成一排,一个接一个的接住传递过来的红铁。 在队伍的末尾,一双手扔捧着红铁,红铁的背后没有人,它向塞万诃德走进。 而窗台上的塞万诃德,也真的伸出了双手,准备拖住整个岛民的希望。 “我知道了。”塞万诃德又一次的在回答没有提问者的问题。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怎么这么熟悉我们的流程?” 这是推钱者在书斋骑士坐上窗台后的胡言乱语中唯独能听懂的语言。 “对的,知道了就保持住,不着急。”出千者也蹲在了水盆旁,和专注者一起拆解红砖。 专注者闻着气泡的味道,脸颊一阵一阵的红。 “还要多久?”推钱者在问。 “我可以保证的是不用等待十四天,这种酒在售卖时就经历的发酵。”专注者非常专业而不傲慢的回答。 “具体多久?”出千者在问,“你没看见他都伸出了双手?” “现在。”专注者品尝了一指红色的酒液后说到。 推钱者迫不及待的,粗鲁的端起了酒盆,他率先尝了一口红色的酒,在啐了一口后他说:“如果不是禁酒令,葡萄酒怎么会受到这样的罪孽,来!” 就算命令声是在要求塞万诃德接酒,推钱者还是更像一个侍从,他把葡萄酒放在了塞万诃德轻荡荡,没有力两的双手上。 书斋骑士的双手猛的下落,推钱者看到这个情况比看到自己丢钱还紧张,他在大吼中握住了塞万诃德的双手,以及酒盆。 清晰的记忆没有让塞万诃德苏醒,他面对着酒盆在说,“原来由红变绿色的种子,散发着葡萄酒的香气。” “这就是葡萄酒。也对。”专注者品味着塞万诃德的话,“种子埋土后长出绿色的叶,紫色的葡萄酿出红色的酒。” “现在轮到我将它埋藏。” 塞万诃德挪动身体,双腿好像能在四楼的黑暗中踏实,准备跳下去亲近地面。 第三十六章 塞万诃德:给我的圣痕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见塞万诃德有跳楼的迹象,房间中的这三个人大惊失色。 专注者和推钱者把塞万诃德拉回了房间,出千者充分发挥了他的特长,不仅眼疾手快的平稳端平了酒盆,没有让葡萄酒过多的洒落,还把木楔重新插进了窗户,使窗户稳固的闭合。 “你疯了?”推钱者摇晃着塞万诃德,书斋骑士进门前重新戴上的头盔在地面撞击,砰砰砰的声音有些滑稽。 这个时候,专注者才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细节,“我差点以为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怪不得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奇怪。” 出千者醒悟过来,他麻利解开了塞万诃德的头盔。 当骑士的脸露出,推钱者在这张老态毕露的脸上增添了几个耳光,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神情,飘荡在死亡之外,在当下失去焦点。 塞万诃德仿佛拥有两层眼睑,当他第二层眼睑睁开后,他常常使用的疯狂、浪漫又荒唐的眼神才重新回来,“为何如此慌张?”这位书斋骑士在询问推钱者快要掉进自己嘴里的下巴。 专注者:“你干嘛往楼下跳?” “我没有。” 出千者:“我们只是要求你双脚悬空,向窗外抬起双手,把这盆酒喝完。” 推钱者:“只要你不东倒西歪,我们就会把你拖进来,而你——” 专注者:“你完全没有犹豫的就往下跳。” “哦——原来如此。”塞万诃德理解的不是他们慌张的原因,是理解了自己在窗前所见的仅仅是一个远景。 推钱者:“对,就是这样——喂!你在干什么!” “我手掌痛。”塞万诃德不顾酒水的难得,把双手泡进了酒中,“火辣火辣的痛,像握住了铁。” 书斋骑士通过酒盆,看见自己老态毕露的脸,汗淋淋的头发如同动物私处的毛凌乱的贴在前额,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脸,好像是在他的颈上开花后,又结出了手状的果。 塞万诃德双手死尸般从酒盆中浮起,他的手臂完全放松,手掌能够感觉到葡萄酒的浮力。 他的手完全脱离了酒盆,葡萄酒从掌间离开的速度比时光要慢些。 “你们看。”推钱者有几分领导者的模样,他大手一挥就把另外两人召来。 三个人捧起塞万诃德的手掌如饥似渴的打量着。 专注者:“他端起酒盆时,手上没有这个,我以我的眼睛发誓。” 推钱者:“这么短的时间,葡萄酒就浸透了他的手掌。” 出千者:“不要这么快就相信,我用清水冲洗一下在下结论。” 掌中剩下的那点葡萄酒被进一步玷污,被清水洗涤后它的香气比女人沐浴后的体香还要微弱,可是它泡近塞万诃德手中的颜色没有被影响,暗红如初。 “真的。” “果然。” “搓不掉。” 记忆给塞万诃德带来的痛楚随着遗忘渐渐消退,但是疤痕却牢记着过往的痕迹。 圣痕——塞万诃德和这三个人都心照不宣的说出了答案。 天神奥多给我的圣痕。塞万诃德心说。 酒神给他的圣痕。另外的三个人心说。 “还需要我重新进行你们的入会仪式吗?”塞万诃德指了指封闭的窗户。 “不用了。”推钱者用食指在胸口画圆,用手腕把这个圆滑到额头,最后用手指轻点空气,“不用了。” “不过最后一步我们还是要确认。”专注者戳了戳推钱者的后背,“就算他敢明目张胆的喝酒,就算他喝完后可以不动声色,最后一步我们还是要确认的。” 出千者听从了这个意见,他用奇妙的手法把塞万诃德的头转向了舞女,满嘴酒精和无赖的问塞万诃德,“看看她们,你看见什么?” 舞女们还在轮流端上头颅,她们很有可能真的在跳舞,而且跳的非常激烈,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大汗淋漓。 塞万诃德伸出了大拇指还有食指,双手叠加,用四根手指组成了一个长方形,他用这个形状框住了舞女们头下的帷布,把视线限制在其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提及邓肯这位骑士时,他们要发笑,然而塞万诃德认为,这位熟稔处世之道,并在迎合中仍然保持自己骑士精神的高大个儿,一定也是在通过舞女传达某种信号,而且极有可能和文字相关。 只有越来越多的逆流而行的反骨者进入受肉塔的高楼,才能重现骑士本来的精神。 为什么要用这个手势? 这是在白塔学士泰穆的《麦田辞典》中记录过的姿势,在真理之窗中,用左眼看,能够看到过去,用右眼看,能够看到未到,而用双眼看去,能看见每个窥视者本人头上的死亡词根。 泰穆在《麦田辞典》中特意加了注释,不建议凡胎用双目注视真理之窗。 这一门最顶端的学问会让普通人获得生命和宇宙的通透之后至少在心灵上遭遇死亡。 然而记录下完整论述的泰穆也存在某种意义上的自信——这段话大可以删除,他却依旧保留,这足以说明大学士泰穆认为,能看到他著作的人,不可能不是英杰。 “看见什么?”推钱者催促起来。 塞万诃德伸长了手臂,拉近了帷布,他发现了,这不是一块静止的帷布,随着舞女的动作,它有着说激烈也不为过的动荡。 “让他看看,我们在经历这个测试时,也不是这么快就发现了玄机。”专注者替专注的塞万诃德反驳。 推钱者指了指酒盆,用酒杯一杯一杯的畅饮,“以此为限,喝完就停。” 专注者弓起了一边眉毛。 出千者吹了吹口哨。 “舞蹈。”塞万诃德不动声色的说,“她们在舞蹈。” “我看见马上的人也知道他们在骑马。”出千者没好气的顶撞。 “这不是新的舞种,不是眉飞舞,她们的舞蹈和所有的舞种一样,动用了全身的肢体。” “继续。”推钱者听见塞万诃德的语言接近靶心后放下了酒杯。 “她们双手被紧捆,双腿在跳跃着激烈欢乐的舞步,如果为她们换上牛皮的高跟鞋,我发誓,我绝对可以从踢踏声中还原她们的步伐。” 三个人彼此对视、点头。 出千者准备解开帷布。 “等等。”塞万诃德把真理之窗的手势变成了手掌以制止出千者的动作,“不仅仅舞种这么简单,这里面还有其他的深意。” 第三十七章 塞万诃德:重压着的黑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没有来得及说出他的深意,因为出千者的职业属性可等不得犹豫。 他帷布一拉,舞女果然没有逃过塞万诃德的猜测,手上束缚着铁链,双腿在激烈的舞动。 她们果真开发出了新型的舞姿,在保持着上半身稳定的同时,不耽误最卖力的舞步。 当谜底解开,她们白鹤一般优美的弯腰,退出了房间。 “落魄的艺术家们。”专注者留恋的看着她们离去。 “他们曾是星落城最优秀的舞团。”推钱者开始解释,“威尔的举报激荡起了一千层浪花,无数艺术都被判定成‘无美德’。四处张贴着美德规范的威尔用了一只长长的眼睛,每天注视这个舞团。 “就在这个眼睛的注视下,舞团的团长开发了这种舞,他们以窗户作为遮挡,只漏出的上半身——比半身不遂的退休佣兵还要僵硬,这让威尔的功勋又增加了一笔,他就是因为规范了舞蹈的标准,才获得了酒馆诗歌的出版权。 “就是那一本红极一时,厚度比工作了万年的茅坑还要深的《看我一拳斗破格兰特大陆》。 “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他的禁止舞蹈,反而催生了新的舞种,即便现在有能力欣赏这种舞的人寥寥无几。” “文字也是这样。”塞万诃德在漫长的解释中找到了归属感,他迫不及待的想表达他通过真理之眼看到的更深刻的意义。 “不用在说了。”专注者打断了塞万诃德,“把舞种这个名词替换成文学,就是你想表达的,对不对?这不是深刻,是延伸。 “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有了威尔的限制,我们才有了新的文体?对的,你这句话没有错,我们确实有了新的角度,有了新的命题,但是他,四处张贴美德范本的威尔,永远不值得被歌颂和理解。” 在专注者不得不歇口气,去喝一口木盆中简单发酵的葡萄酒之后,出千者在继续他的观点: “就算我们所有创作者都像邓肯那样衣食无忧,我们在文学上的尝试都得不到大众的认可,他们保持了阅读和聆听的惯性,这种惯性难以矫正,认为文学就是威尔。 “他的文字成为准则之后,禁锢的就不只是禁舞这么简单了,更不是把思想最浪漫的创作者禁锢这么简单——最难被禁锢住的,就是创作者——你把他们装进刺铁笼,他们的思想都能飞到冥河和天城。 “威尔的心肠有多坏,坏到他不知道自己的恶!他禁锢的不是某个个体或者说团体,他禁锢的是大众的思想! “不信你去试试,你把你的作品拿到最热闹的酒馆的吟唱,另外一个角落坐着一个把威尔的故事模板重新填字的吟游新人,他的作品就叫——叫《一脚斗破罗兰特大陆》,你看他们听谁的故事。” 推钱者凝视着酒盆中的自己,他默默的念着:“黑暗是常态的时候,曙光本身就是罪恶的。现在的星落城由于文字的禁锢,导致了思想也被禁锢,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星落城顶空都有着重压着的黑云。” 塞万诃德在暗中得意,他故意对威尔隐晦的夸赞,换来了三个人对这位功绩颇丰的美德官的反驳,这让他更加自信了,没有错,这三位有加入自己的可能性。 书斋骑士把桌子移动到了房间的正中央,桌上的牌和钱撒落了一地。 他的气场,显得他更像是这个包间的主人,而这三个,可能连客人都不是,是他在街上看到的无家可归者,骑士出于一个临时出现的好心把他们邀请,而现在是在绞尽脑汁在想用什么方法把他们赶出去,才会显得比较体面。 塞万诃德十指交叉,十指上是他锐利的眼睛。 “各位,你们忽略了一点,就算是黑云压顶,也会有闪电撕裂黑云。” 专注者:“就算是奥纽斯的白塔大学士泰穆住在了星落城,他的智慧之光也无济于事。” “错了,如果是泰穆来,他头上的光芒会自然的驱赶走黑云,星落城的状态,根本不需要泰穆。” “你?”推钱者戏谑的笑着。 “邓肯。”塞万诃德的双眼刺出两道霜芒,“我亲眼见证了,这个道德和身高一样高昂的骑士,像一道白光,当他拿出了试卷时就折服了侏儒主考官。当灰雾中他的故事结束,他如同惊雷一闪,就得到了晋升。” 这三个人又狂笑不止,就像曾经受到过苛刻的训练。 正如战士们听到“盾墙”的命令便举盾; 听到“冲锋”便冲锋; 牌桌三人接受的训练更加残酷,可能就算至亲离世,在告别仪式上如果有人提到“邓肯”,或者与此发音相似的名词,他们都要一边痛哭,一边大笑。 “为何为此发笑?”塞万诃德看见笑声在向永恒传递后不得不这么提问,他的十指握成了双拳,重重的锤向了桌面。 除了专注者,另外两个人还在不断的大笑着。 “邓肯不是骑士,准确的说,邓肯是有着骑士精神的商人。”专注者解释着。 “嘿嘿嘿,贩卖私酒的,哈哈哈,有骑士精神的商人。”推钱者一边笑,一边解释,“还真是矛盾的人。” “商人?”塞万诃德把十指重新交叉,恢复了凌厉的样子,“商人的能力不可能让美德官威尔唯唯诺诺。” “对威尔来说,膨胀的野心就算配不上他的能力,他也比目盲的诗人奥德修还要自信。 “他想借助邓肯的航路把故事传播到整个大陆。 “还想用邓肯的钱把他的故事人物推广到每家每户。 “威尔一直在发狂的说,要用木匠雕刻故事人物,把木雕卖到每一个家门前,不购买者,就是不具有美德。 “还要开剧院,除了演员的实时演出,还要买一万个吸引石,让每个有耳朵的购买,不聆听者,就是不美德,他还有个计划——” “等等——”塞万诃德打断了每次都在负责解释的专注者,他有一些担心和疑惑,担心有其他人听到这里对威尔的抨击,也在疑惑这个解释,“这跟他结交邓肯有什么关系?” “这多简单,他想用邓肯的钱来达成这个目的。” 第三十八章 塞万诃德:惊之转瞬即逝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邓肯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接受威尔的提议?去投资只在他嘴中成形的项目?” 塞万诃德越去理解,越发现不解,通过他对邓肯的认识,书斋骑士完全不认为邓肯会和威尔可以达成某种程度的和解。 “当然接受。”专注者说,“邓肯是商人,私酒商人,他运送酒的航线在禁酒令下,一下子就弱不禁风,关口一卡,头皮发麻。” 谈话越来越涉及到了隐秘的东西,塞万诃德随着交流的深入,就越担心星落城的第一万零一只耳朵。 “勿视,勿听,勿语。”书斋骑士使用了从书斋中学会的来自遥远国度的暗语。 “什么?”推钱者还没有听过这样的语言组合方式。 “这是——”出千者曾跟随过邓肯经商,翻过大江和大河,走路城墙和朝霞之后,来过这个国度,他在向同伴解释,“听词语的遣造方式,感觉是古都的语言。” “可是?”专注者听明白了发音,“如果是古都的语言,里面的内容我该听不懂才对?不是么?” “是这样的——”出千者翻腾着两只手,在寻找合适的解释方法,“是古都的语言,经过我们的语言体系翻译之后,呈现的状态。” 塞万诃德:“正是如此。” 推钱者:“撇脚。” 专注者:“别扭。” “确实是这样,做翻译的人往往能够辨别文字,但是没有驾驭文字的才能。”出千者总结着。 接着,三个人同时在酒盆中吐了唾沫,来表达对这种文字的厌恶。 呈“嗷”形的三张嘴停止了动作,嘴唇们随着睁大的眼睛,把臼齿都顶到了门牙前。 它们的主人都明白了塞万诃德说外邦语言的原因——星落城的耳朵,可不仅仅有一万只那么简单。 塞万诃德郑重的点头:“所言甚是。” 这三个人中,只有出千者了解些古都的用词方式,于是本来闹哄哄的交谈变成了两个人的密谋。 推钱者,和专注者把桌子还有椅子都抬到了门边,重拾散落一地的牌,分别坐在门口两侧,一面警戒,一面玩牌消磨时光。 “吾兄,继续。”塞万诃德用手掌轻劈空气。 “邓兄经商,乃先父积业,然一纸禁酒,商路中断,酒不得售,奈何,地窖中、床笫下、仓库头,纵草掩蜡封,酒香不得抑,惧美德官闻之,惶恐与酒之发酵,与日俱增。” 塞万诃德抬起双手,以掌挡拳,颠了三次,表示着敬意。 “邓兄辗转反侧,一日忽得一计,现今商路之事,由海王格萨尔之后人,马格努斯掌控,若能进入庙堂,与之搭线,箱中之物则模棱两可,可是酒,也可是美德。” 塞万诃德听完,右拳成掌,在右边也颠了三次,他对出千者的语言能力表示着由衷的敬佩,他指着被吐了三口唾沫的葡萄酒在邀杯,“吾兄,进酒。” 出千者连忙摆手拒绝,脸上的厌恶像被吹皱的海。 塞万诃德舀了一个满杯,用三根手指握住了杯身,左手撑住杯底,一饮而尽,他想到邓肯的基业由盛转衰,不由的感叹: “人生在世,斗转星移,哀之须臾,叹之无穷,惊之转瞬即逝,当服三大白。” 一杯之后,塞万诃德又接连喝了三杯。 出千者盯着葡萄酒,若所有思,可是他也是商人,对文字没有那么多的精神洁癖,不愿意去纠正。 “于星落之城,骑士,实为官衔,由商从官,困难重重,难于登蜀山,于是乎,邓兄退而求其次,结交威尔,应其野心,予其财富,但求一笔。” 一笔。 塞万诃德抓住了他认为的重点,奥尔罕也给了他一只笔,才让自己有参加受肉塔选举的资格。 “于星落之城,一笔难求,难于九天揽月,执笔者,可入受肉之塔,文而优者,入仕。此及吾发笑之根源,邓兄骑士?非也!邓兄乃红顶之商人。” 塞万诃德听完总算恍然大悟: 星落城的邓肯需要官衔来疏通他的商路,而美德官威尔需要邓肯的钱财来满足野心,于是这两个明显水火不容的两人才一拍即合。 “你们的狗屎话说完没有?”推钱者见到牌力不佳,顺势又作成不耐烦的样子把牌和钱全部扣到在桌面,把桌子锤得砰砰作响。 而楼下的人,也不知道是在用什么办法,用木棍?可能吧,总之是用柱状物敲打着自己的房顶——也就是推钱者他们的地板,把四个人震得像站上了巨大的软床。 “结束了。”出千者回答。 “我要为你们带来一个消息,”塞万诃德从古都的思维中走出,行了骑士礼,“邓肯获得了他的官衔。” 三个人面无表情,不动神色的把桌子重新抬到中央,还原了塞万诃德刚闯进时的样子,重新开始了牌局。 “这?”塞万诃德忍住了开口——他们怎么不为邓肯的晋升而感到高兴? “坐过来,”推钱者招呼到,“你经过了我们的考验,参透了舞女的谜题,同时你还是邓肯介绍过来的,我认可你是我们的一员,过来,一起玩牌。” 我过来可不是为了玩牌——心里这么想着的塞万诃德看着手牌发笑——真是一手好牌,多急的事情面前都不能忘记一把混沌牌。 推钱者扔出了一枚铜币和一张顺位囯王牌。 这张纸牌的画工很拙劣,堂皇的王冠下,囯王的样子模糊不清。 但是,思维发散的塞万诃德在不满画工之后又觉得这个纸牌画独具匠心,不能辨识的囯王面貌似乎又融合了好几个囯王的面部特征。 “他的事情,你们解读得怎么样了?”囯王牌落桌之后,推钱者发问。 “他完整的口述已经找到,就剩出行了。”出千者也从手牌中打出逆位的囯王牌,同时拍出了一枚半的铜币,这表达着和推钱者的对立,也就是如果赢了,他将得到推钱者拍出的至少那一枚铜币。 专注者盯了很久的牌,他打出了顺位的贵族,同时拍出了三枚铜币,这意味着在这个牌局中他和推钱者在一个阵营。 “事不宜迟。”专注者拍打着桌面提醒塞万诃德出牌,同时也好像是在回答自己人的讨论。 塞万诃德盖住了手牌,他在思考一个沉重的问题: 该死,我来的目的好像不是打牌! 第三十九章 塞万诃德:不是在牌局中常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牌局中,塞万诃德最后一个出牌。 他改变了同桌人出牌的习惯,放了大注。 他首先放出了六枚铜币,接着把自己的手牌盖上了牌桌。 这标志着他的身份和阵营还不明确。 从此刻起,谁想要和塞万诃德同一个阵营,共同以六枚铜币和自己的赌注的总和作为初始局,则需要向塞万诃德——示好。 打出逆位囯王牌的出千者首先示好。 他除了加注到六枚铜币之外,还使用了当把囯王牌作为主位牌时能够拥有的特权——向塞万诃德的手牌中递来一张骑士牌,和一张奴隶牌。 奴隶一无所有,有推翻国王的力量。 而骑士,除了国王,任何阶级都可以去抗衡——出千者对塞万诃德的示好力度非常大。 在正常的牌局中,这类局面差不多可以成型了,顺位和逆位的双方,两人一队,便可以开始正常的游戏。 可是塞万诃德按牌不动,找推钱者要来了烟斗,深吸一口后,他在烟雾中提问: “为什么邓肯获得晋升,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在计划之中,”推钱者要求塞万诃德还回烟斗,在自己也深吸一口后,头顶着缭绕的烟雾在说:“他要求我们写出故意会冒犯文字规则的故事,降低侏儒评价的标准,所以当他又长又臭的故事在灰雾上呈现完毕后,主考官才会认为这就是他要的故事。” “因为不意外。”专注者盯着手牌补充,“因为完全没有脱离计划。” 专注者他仔细衡量了下牌力,认为完全可以独吃所有的赌注,于是横置了贵族牌,意味着与推钱者的囯王叛逆。 他在牌池打出骑士牌,在牌上放置了两枚铜币,如果要平衡掉这张牌,推钱者需要打出两张骑士牌,也可以在一张骑士牌上放置三枚铜币来取得胜利,不过这样之后,他的骑士牌上只能放置一枚铜币。 “你总是专注牌局,不专注我们之间的友谊。”推钱者抱怨之后出了一张骑士和三铜,把牌上的四铜挪到桌前。 这个时候,骑士牌上的铜币不能进行加注。 “但是,”塞万诃德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牌局上,他忍不住为这位推钱者表达赞美,“就算你们故意在写冒犯主考官的文字,我也同样欣赏你的才华,就算你改变了装束,我也认得你是在受肉塔中书写后格萨尔时期,孤岛人祈祷格萨尔降世的鹅毛骑士,对不对。我认为,如果你当时——” “停停停——”牌桌上的推钱者,受肉塔中的鹅毛骑士,打断了塞万诃德热情的赞美,“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对我而言最震撼的地方也是奥多夺肉之后颁布的神谕,‘格萨尔不可能通过母胎重新受肉’,我写的时候都感觉这个思路不是来自我的思想,是命运抓住我的笔,同时我也知道,我满意的,星落城绝对不会满意,身孕在星落城绝对不被允许。” 鹅毛骑士精神矍铄的面孔在谈论完文字时突然落寞起来,明显他曾经的梦想不是在牌局中常胜。 他催促的用指节拍打桌面说,“快点表明你的主牌和立场,老兄,你说这些没有用处,我对你同样有印象。 “在我离开受肉塔后,你还亲自送我出去,告诉我在文字上放弃对美学,深度还有艺术上的追求,我透过窗子时,在你还在寻找柳巷的时候就看见了你,那个时候我们就知道你是来找我们的。你是试卷空空的塞万,对不对?” 另外的两个人露出含而不露的微笑,表明确实如此。 “不过在这把牌结束前,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牌局上。”专注者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会耽误到他的一手好牌,“这是今晚唯一一次见到的大赌注。” “我对你的能力永远认可,”出千者用牌指着专注者在骂,“可是为什么你总是只盯着手中的事情。” 出千者挺有心机,他通过短暂的怒骂,恰到好处的把手牌让塞万诃德看到,即便他的主牌是逆位的国王,可是他手牌的牌力完全不够扶持,奴隶和平民占了大多数。 这个人在虚张声势,塞万知道了。 塞万诃德明牌了,是主位的祭师,这张牌有有一种效果,只要付得起代价,他可以为每一个还在牌池上的卡牌恢复生命。 “付钱就能使用。”与塞万诃德同谋的出千者不满塞万诃德把祭师作为主牌,“你为什么要选择表子牌作为主牌!” 因为在你递牌之前我手中没有骑士牌。塞万诃德不敢在牌局之中就暴露手牌,忍住了这句诚实的解释。 “随时倒戈的贵族,那才是表子牌。”塞万诃德指了指对面,又继续解释使用祭师为主牌的原因,“因为祭师和骑士的美德之光暗和。” 说完,塞万诃德拿出了一枚铜币,放置在了鹅毛骑士——推钱者的骑士卡牌上,这样一来,推钱者的骑士牌的生命不在这么岌岌可危。 同时,塞万诃德也打出了出千者送来的骑士牌,在上面放置了两枚铜币,与推钱者的骑士隐隐约约的结盟,又在牵无声息的抗衡。 “嗷——”出千者痛苦的哀嚎起来,他为数不多的好牌好像正在离他而去。 “哀嚎不是你的个性啊,”塞万诃德气定神闲的说,“我同样从你的文字中探寻到了你的精神,你的勇敢无所匹敌,你是在受肉塔中书写《塞外的黄沙与遗失的孤王》的那位骑士,在考试的时候,你的穿着很花哨,在考场中,我在心里称呼你为彩虹骑士。” 几个人听到这个称呼笑了起来,塞万诃德聊天的兴致浓烈起来,他站上了座椅,模仿起在高台时彩虹骑士的状态。 “我为什么说他勇敢,他在受肉塔那样封闭的环境中,那种巴不得人类的构成是脖子以下直接长出手脚的环境中,行了一个贵族社交礼,他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三圈,脸上配上了优雅的表情,之后开始了,弯膝,抚胸,敬礼。”塞万诃德准确无误的重复了这个动作。 出千者听完看完,也仰着脖子在大笑。 塞万诃德用这个机会仔细审视着出千的彩虹骑士的咽喉,发现上面一点伤痕都没有。 第四十章 塞万诃德:阁下拥有矮种马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出千者在仰头大笑时,塞万诃德抓住了这个明显的地方。 “你的脖子。” 塞万诃德掐着自己的咽喉问着在受肉塔书写黄沙孤王的出千者,“怎么没有伤痕,我记得你当时被判有罪,三只和狗差不多的人咬破了你的喉咙,现场血淋淋一片,当时你连话都说不出。” 在受肉塔中的彩虹骑士,牌桌上的出千者,他尽最大力度的仰头,用脖子在炫耀般的大笑:“那三个人,起码吃糖十年,牙齿都烂完了,怎么可能破坏得了我的喉咙?” “可是——”塞万诃德又想起那个血淋淋的画面。 “我的手很巧。”出千者在牌桌前用十指炫技,运动的速度快如幻影,“事前准备一袋猪血在他们咬我的时候摸一下,不是困难的事情。” 在恍然大悟中,书斋骑士坐了下来,提出了他在认识彩虹骑士之初就想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在沙特阿卡纪事的主题下,书写黄沙的中的那位——”在一次停顿,以及一次思索之后,塞万诃德认为在私下隐秘的场合中,这个话题值得探讨,就算是公开布诚的讨论也是被默许的,于是他决定不加隐瞒,直白的说,“你为什么要写那位断剑的亲王?这两者完全不搭啊。” 出牌权重新回到了推钱者手中,目前的塞万诃德可以理解为同盟,于是,他用骑士攻击了没有出牌的出千者,这位逆位的王,还剩四枚铜币,推钱者把两枚铜币收进囊中,这是今晚他得来的首个胜利——暂时的胜利。 出千者对牌局并不是很关心,他平和的看着消失的金钱,在平和的向塞万诃德解释: “我认为,这位在世的,被流放的王和那位离开许久的王,在某些方面有着共性。 ”这种欲言又止之后,是淹没了很多话语的千言万语,出千者沉默很久之后才继续说,“我想通过对断剑亲王,德诺加雷进行准确的侧写,在与所有参考者关于沙特阿卡的作品中进行交叉对比,找到这两位王的共性。我想以此来判断,我有没有看错这位被驱逐的王。” 说完这句停停又顿顿,顿顿又停停的话后,出千者用双输的办法,让逆位的国王牌攻击推钱者牌池上的骑士。这样一来,他的逆王手牌旁,就只剩两枚钱币,这代表着垂暮的王所剩无几的生命。 这个动作进行完毕后,出千者为自己加注,他打出两张奴隶牌,每张奴隶牌上放置了两枚钱币,目标明确,他要用奴隶推翻顺位的王。 敢在大庭广众书写断剑亲王的彩虹骑士——塞万诃德在看到出千者的出牌方式后,这么预估他的心理——在还有余额可以补充王位生命的情况下选择了进攻的姿态,他有很强烈的自我毁灭倾向。 牌权轮到了专注者手中,他打牌会进行长思,往往都需要牌友用烧他头发来进行提醒,这让塞万诃德有足够的观察了专注者。 真是一张完美的间谍脸,塞万诃德完全无法回忆起这张看起来熟识,但细看又是陌路人的专注者与自己有什么交集。 他认为就算把专注者单独放在空旷的广场上舞火把,前来观光的游客都会更注意脚下的马粪。 “他没有在受肉塔交卷。”出千者在牌桌上的常胜,归功于他比青蛙弹舌还要精准的捕捉,“喂喂喂,快介绍下自己。” 出千者不断的响指,总算让他抬头。 稳重的身子,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眼神——有了——塞万诃德的记忆贯通起来,他就是那位在邓肯身边,高声念诵禁忌词汇,探究受肉塔禁言机制的侍从,最矮的那位。 “阁下拥有矮种马了?” 专注者难得的从手牌中解脱,他童真的笑着,“有了,是黑白两色的斑纹马,跑得不快,步伐很稳,很适合我女儿。” 说完后,专注者重新埋头看牌,在一个玩耍兴致的【贝者】局中,重新背上了家庭的重量。 “我们很快就被赶出了受肉塔,”推钱者深吸一口烟斗之后重新填好了上等的烟草递给塞万诃德,“所以你见证了邓肯的晋升?” “我看到了。他凌空时的样子,威武得像一个万骑长。” 塞万诃德把幻想当成了真实,邓肯温温吞吞,毫无抵抗的被蜘蛛丝包裹的样子,好像从没有发生。 “对了。”出千者闻到烟雾,明白这种烟草和罗伯特的葡萄酒一样可遇不可求,不顾礼仪的打断了塞万诃德的享受,抢了烟斗,他冒着烟在问书斋骑士,“我们过早的被赶出来,没有看见你的作品,第一次进受肉塔有没有感觉神奇?当脑中的想法以文字为载体书写后,居然可以用灰雾重新具象成画面。” “呃——”塞万诃德有些惭愧,“我还没有交卷,就被赶了出来。” “不是主动离开,是被赶了出来?”推钱者故意惊异的询问,以此打乱牌桌。 “你要乱来不如在牌局开始前就给我钱!”专注者终于怒了。 “你听,”推钱者指着专注者,“你绝对没有听过这样的事,他还没有交卷就被赶了出来。” “我猜测里面发生的某件事,就是他来寻找我们的底层动因。”出千者优雅的抽烟,如果他现在穿着的是灰袍,塞万诃德可能会把他想象成林中贤者。 “是这样的。既然牌局已乱,也无法复盘,也到了我说正事的时候。”塞万诃德这么回答。 屋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酒盆重新回到了桌面的中央,众人分着酒,分享着烟斗在等待话题的延伸。 推钱者:“在受肉塔外,我确实看到了威尔在召集成群的美德官,那个时候开始针对你的?” “不,那个时候,邓肯正走上晋升的楼梯,威尔看到这个情况才召集来了美德官,称邓肯是叛逆者,要捉拿。” 出千者:“见鬼。” 专注者:“那为什么把你赶出来?” “凭我对邓肯的了解,我为邓肯辩护,称邓肯不是叛逆者;威尔则认为就算邓肯不是,我也是,更何况邓肯肯定是;于是我反驳说,我不是,威尔你才是.......” “停停停。”推钱者立马叫停,塞万的讲述即将变成令人头大的死循环,“直接说结果。” “就这样,在谁也拿不出证据证明对方是叛逆者的胶着状态下,侏儒主考官认可了一场决斗。” 出千者:“威尔和邓肯?” “威尔和我,七神的审判。” “你根本找不齐七个人,你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推钱者怜悯的看着试卷空空的塞万,“七神在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活死人,我眼前的是一个活死人。” 第四十一章 秘银骑士:决斗的正式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的战士。”格萨尔王在说出了不应当的一句话后,做出了更不被允许的行为。 秘银骑士看见格萨尔王给史官阿斯灵佩戴了蛇环,这是沙特阿卡人成为战士的标志,他用手盖住了史官的手臂,愤怒的对格萨尔王说: “罗德与四海的王,他不是你的战士。” “是吗?”格萨尔王感觉锁骨窝瘙痒,夸张了摸了一把,接着又摸了三次,锁骨窝中顶立的肉瘤快要碰到秘银骑士的面甲,“我还从没有听过过,有除了沙特阿卡之外的人为了收获暖冬和丰收的祝福,愿意献祭自己的双手,尤其是靠双手生存的史官,不怕死亡的战士,都是我的战士。” 秘银骑士:“不是,他仍是我的史官。” 格萨尔王:“曾经是,他的双手已不能书写。” 秘银骑士:“他的头脑仍然可以。” 双方在争论中,使用着自己熟悉的语言,虽然各说各话,但可以交流无碍。 阿斯灵通过秘银骑士的回答,知道自己成为了争论的焦点,对于历史熟知的阿斯灵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明白目前的自己的地位和身份绝对不值得被这两位人杰争取,他就是一场角力中的红绳,红绳偏向的那边,那边就是胜利,而红绳本身,全无价值。 “万骑长。”阿斯灵心惊胆战的打断两个人的对峙,“我的手——” 秘银骑士不敢去看阿斯灵的手,正如如果他被长枪穿透时,也不敢低头去看秘银铠甲,他把阿斯灵刚张开的手握紧,不愿意去看手掌上血肉模糊的疮痍。 “只要你还能思考,你就是我的史官。” 阿斯灵发现秘银骑士会错意了,他大胆的甩开万骑长的手,“嗷!”一声叫痛,捏的力度太大了。 史官甩着手叫痛,一个不慎捶打到了一块木盾上。 这个时候史官左右两侧,已经分别站着一位沙特阿卡的战士,一个持盾,一个持斧。 木盾砸到了史官的头,斧头砍到了史官的腿间——好危险的动作,随后从背后袭击来的,是一阵柔软的攻击,沙特阿卡人的装束驱赶了他寒冷的身躯。 这是格萨尔王对战士的馈赠,也是对阿斯灵强势的掠夺。 掠夺一个立场,以及一个外交层面的胜利。 “我同意这个交易。”秘银骑士的铠甲被月光分割成一明一暗,热闹的火把流光在他脸上勾勒出了怒火,“我下次会来带十套更精良的铠甲和利剑来交换这身布、铁还有木块。” 这是在讽刺沙特阿卡粗糙的工艺。 格萨尔歪着嘴巴冷笑,笑容中是冷漠与疯狂。 他看待阿斯灵的眼神,还有嘴中吐出的寒风令史官毛骨悚然,仿佛他已经是被棍棒教育得服服帖帖的狗,就算古斯塔夫拿着牛肉【言秀】惑,他也只敢吃格萨尔王一时兴起才会奖励的骨头,还不得不摇尾感恩。 “十套铠甲和利剑不能赎回战士的荣誉,万骑长,你看你史官向我投来的向往的眼神,我想,你要拉回他的心智,还需要十匹骏马。”格萨尔王开出了阿斯灵的价码。 秘银骑士放下了阿斯灵的手,他握紧了蔷薇之剑的剑柄,“格萨尔王,我希望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交谈,接下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将视为必须以决斗才能解决的侮辱。古斯塔夫的万骑长,不拿战士作为交易。” 格萨尔展开了双臂,用一种能举起天城的气势在说,“在奥多的凝视下,一个外来者要向孤岛之王决斗?好的,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勇气,我——” 当格萨尔王越来越被沙特阿卡人奉为地上的神灵,戒岩上的维塞克几乎再也不登上戒岩,如今他肥胖的肚子也不允许他这样操劳。 当他的戒律被格萨尔王的金钱购买,格萨尔王就是他必须时常关注的戒岩,他从风中听到格萨尔王的兴奋,在火中看到格萨尔王狂暴,他明白,一场杀戮即将爆发! 肥胖的他极度违和的疾跑起来,来到了王和骑士面前,他挥舞着叮当作响的骨杖,准备宣布这场决斗的正式性时—— “砰——砰——”两声,打断了大海的兴奋和大地的忠心。 盾女安蒂缇娜一手草药,一手强盾的走来。 她用第一声“砰”打晕了登不上戒岩的维塞克,第二声“砰”温柔又疼痛的撞向了格萨尔王。 明明是格萨尔王的妻子,她却使用着母亲训斥恶童的表情在呵斥格萨尔王,“停止你这个无聊的游戏,还有你!” 安蒂缇娜扔出了木盾,沉闷的撞击声也终止了秘银骑士进一步拔剑的可能。 女人的愤怒总会让男人去主动找理由去谅解。 ——这是我的妻子。 ——这是强盾艾塞斯坦的女儿。 两个人都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平息。 “一个孤岛上的王者,一个一骑当千的骑士,你们两个现在比争夺玩具的小孩还要可笑!回去!” 安蒂缇娜一脚踢上了格萨尔的腿上的两块肉,格萨尔王悻悻的走开,他摸着肮脏的发辫在说:“征服世界的果然只能是男人。” “而女人驯化征服了世界的男人。”秘银骑士接着说。 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因为安蒂缇娜和解,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相互击肘。 女人在阿斯灵面前坐下,她把木盾翻转,把草药放进盾后的凹槽中,随手拿走了阿斯灵还不适应使用的战斧,用斧柄碾磨草药。 “把手张开。”女人命令着,“如果你是沙特阿卡人,我现在给你的就是一壶麦芽酒,沙特阿卡人清醒的时候感觉不到痛,醉的时候把痛当成享受,你不一样,我们都来自大陆。” “张开手。”女人不耐烦的再一次命令,“被烫傻了?” 阿斯灵向万骑长投来眼神,像在求助些什么。 “我看了,草药中有覆罂草、海拉菇,还有蓝纹花,都是大陆的药材。” 秘银骑士为了打消阿斯灵的疑惑,在进一步解释: “覆罂草能缓解疼痛,海拉菇能促进伤口的愈合,还有蓝纹花,贵族常常一朵难求的花朵,这通常用来敷脸,女士都很喜欢,可以平整皱纹,去除疤痕——格萨尔王的生意做得很广啊。” 万骑长忍不住试探一句,他总觉得格萨尔王口中的“生意”其实是“掠夺”的粉饰。 安蒂缇娜没有回答,因为碾磨得粗糙,她把药材放进了口中咀嚼,两边胀鼓鼓的脸颊,比贪吃的小猫还要可爱。 她满脸怒容的,含含糊糊的骂着阿斯灵:“蠢货,手——张——开——” 阿斯灵比见到霜狼还要惊恐,他还不敢告诉旁人,在祈福暖冬和丰收之后,身体上发生的变化。 第四十二章 秘银骑士:把恐惧抽丝剥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唔唔唔——呜呜!”气呼呼的安蒂缇娜嘴中含满了草药和口水,看到阿斯灵这样呆滞的状态,拿着战斧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似乎在说,要么让我把草药涂在你手掌上,要么让我砍掉你的头,试试草药会不会促进头颅的生长。 阿斯灵看着安蒂缇娜,美丽和武力如果可以融合,那就是眼前的样子——女武神,阿斯灵是在心里这么评价这位女人的,沙特阿卡的海风吹走了她所有的文明病。 “我,”阿斯灵欲言又止,在容貌已经完全摆脱了娇贵的女人面前,他弄不清楚用大陆通用语是不是一种冒犯,“我——没事。” 如果这句话是在对自己说,都会显得太小声。 安蒂缇娜耐心耗尽,她把草药喷在史官脸上后,反手就是一个火辣的巴掌,随后她握着斧头一个急退,做好了战斗的姿势——在沙特阿卡生存了太久,安蒂缇娜对男人的认知已经具有足够的偏见,她认为但凡一个男人被耳光羞辱之后,接下来一定是不顾生死的反击,可是——投入战斗状态的安蒂缇娜都愣住了,史官,阿斯灵,古斯塔夫靡下的战士,竟然完全没有反抗! 她垂下了战斧,认真审视起阿斯灵的状态,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判断对方战斗能力和行为标准的最好机会。 阿斯灵面庞上有些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享受着这种另类的温热,直到安蒂缇娜的口水温度在脸上完全冷却,史官才用新的衣服擦干净了脸上的草药,那张脏乎乎的脸暗藏着无法言喻的兴奋。 他向万骑长慢慢张开了双手,同时也在向万骑长重复自身的身体状况。 “万骑长,”阿斯灵的手掌虚握,“我在刚拿起红铁的时候千真万确的感觉到了痛,但是那种痛不是烧灼的痛,是一阵一阵的拍打。” 秘银骑士不理解这种痛楚,身着秘银铠甲的他,就算进入巨龙的吐息中能成为千年的寒冰去抵御,进入刀山剑冢,则能成为灵活的鱼,他不明白手握红铁之后人类该感觉到哪种痛楚才是正确的。 “是这样的,疼痛意味着我们还活着。”秘银骑士的教导从来不分场合,他对自己更加苛刻,据说他曾经在箭矢如凶雷的战场上爬上了战壕,借助箭头的反光,忘情的书写他思考了六天的灵肉二元论。 “后来,”感觉到万骑长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阿斯灵又把拳头握紧,“后来,我根本没有闻到到皮肉被烧烂的肉香,除了一击持续到现在的穿刺,我什么都没有感觉。” “有疼痛的感觉是非常好的,山洞中平躺的人,感觉不到疼痛,因为他没有前行,阿斯灵,张开你的手,让我看看。” “不用看,我......没事。”阿斯灵支支吾吾起来。 秘银骑士为很多战士都进行过心理治疗,他认为只要把恐惧抽丝剥茧之后,罗列在战士眼前的就只是一条条逻辑清晰的真相,而真相不会让人再一次滋生恐惧。 “你的双手还接在你的手臂上,而你手臂稳稳架在双肩,能够感知到疼痛,说明的是,阿斯灵,你仍然健全。 “我为疼痛分过等级,凭借我在战场上的经验,做了大致的和细致的分级。 “三级疼痛,可承受,且不影响生活的疼痛。具体表现在躲过致命锋芒的刀伤,冲锋时击中四肢的箭伤,逃命时的踩踏。以战士的体质在做一次细分,还可以表现为蚊子叮咬一样的疼痛,无足挂齿的疼痛,看到流血时通过仔细体会才发现的伤口,等等。 “接下来,就是二级疼痛,不可承受,影响生活,且需要医师疗愈才能痊愈的疼痛,具体表现为被砍断的躯体,粉碎性骨折的骨头,大面积的深度烧伤,毒箭的穿透,针对战士的体质,还可以做一次细分——” 阿斯灵被唠唠叨叨听得头大,他打断了万骑长对于疼痛的剖析,滴着冷汗,面带着遭受了一级疼痛的表情在说,“万骑长,我真的没事。” 史官的双肩被万骑长强制性的振奋,秘银骑士抓住史官瘦弱的肩膀,坚定的在问他,“我勇敢的战士,告诉我你忍受的是几级疼痛,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 因为担心再次强调“我没事”后会诱发万骑长对于一级疼痛的滔滔不绝,史官聪明的问,“有没有四级疼痛?” “有。”秘银骑士肯定到,“但是不在我的战争疼痛清单中。” “那我的疼痛就是四十级。” 一旁的安蒂缇娜受不了这两人的情调,于是再一次爆发了怒火,她上前来一脚踢到了阿斯灵的胸膛,坐上了历史,把持笔的手高高擒住,这样一来,再紧握的拳也会因为关节的扭曲而轻易散开。 “我离开大陆不算久,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们就丢失了战士的心肺,检查伤口,检查伤口!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给弄成了情窦初开的男孩女孩的你来我往,欲迎还拒!就算罗德城之前的肥猪领主,奥诺玛默,他的战士在受伤之后也只是像妇女一样嗷嗷的要刀伤药膏,你们呢!你们在讲什么鬼情话!” “我真不知道我的父亲,强盾艾塞斯坦为什么要帮助古斯塔夫屠龙。”安蒂缇娜补充的这句话很有戏剧性,因为她是在阿斯灵享受的哀嚎中吼出来的不满——虽然没有必要,但是她掰断了阿斯灵的小指。 整个手掌终于打开了,比女孩第一次面对雨云还要艰难。 “万骑长,万骑长!”阿斯灵在呼救,“二级!二级!二级疼痛!” “不,”万骑长看到贴在手臂的小拇指说,“在细分层面来看,这只能算上等三级的疼痛。勇敢的史官!享受这个疼痛!因为你还活着!” 阿斯灵因为过去的某些职业,让他总是喜欢在某些方面获得补偿,比如现在,他正享受的,是安蒂缇娜,这位孤岛之王的女人遗留在他脸上的芳渍,还有背上被两块肉坐住的压力,最令他陶醉的,是想象出的,来自安蒂缇娜身上的潮热。 “嗯,好,我在享受,我非常享受。” 第四十三章 秘银骑士:顶着转盘的银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女人都了解男人,她们奇特的功能在于,在一个人群密集的大厅中,也能知道有哪些眼神垂涎着自己锁骨。 当阿斯灵用曼妙的声音在说,“我在享受”时,安蒂缇娜知道这个蠢货在享受什么,一句谩骂还没有出口,她和秘银骑士一起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 史官手掌上没有一点烫伤,皮肤完好,能看见清晰的掌纹。 一绺细血从手掌的中心比尿不尽的老人还要断断续续的流出,在两个人的凝视下,这唯一一点的伤痕也开始愈合。 新肉生长,从手中顶出一根老旧的木刺,诡异的散发着浓烈的墨香。 那个新鲜的一点伤口,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稳定在就算是活了八百年的医师看起来都是从幼时就伴随至今的伤疤。 安蒂缇娜惊恐的搜身,她以为可以从放肆的史官身上找到任何可以消除她惶恐的护具——可能他使用了某种工具,才让双手得到了保护。 秘银骑士更加理性与冷静,他旁观了阿斯灵播种绿意的整个过程,那个时候,赤果果的阿斯灵只穿着格萨尔王赠与的鼹鼠皮长袍,不可能有任何东西携带。 唯一的变量,是史官在触摸绿意的途中,秘银骑士在不断的向天上那颗最亮的星辰默念赞歌,他在向主神埃拉,还有六花上的上神祈祷,希望祂们能在此刻托起阿斯灵的双手。 这不可能应验的,秘银骑士时常在战前带领将士们祈祷,他最知道神灵不可能以最直接的方式回应祈求。 你祈求饱腹,神灵不会给你送上黑面包,只会告诉你存在一个地方值得耕耘,最仁慈的那一类神灵,会告诉你大致的方向。 你要跋山涉水的寻找,你要千辛万苦的求来耕种的资格,你要劳心劳力的经营,最后,才会得到酬劳。 而这个时候,经历苦难的人绝对不会把所得的归于神灵,他可能因为辱骂神灵遭到天谴,可能因此成为无神论者,也可能在一次次的餐前感谢中,加深对存在主义的怀疑。 秘银骑士知道,就算在阵地见到了神灵降世,祂告诉凡人们,你们终将胜利,这场胜利也是以惨痛的伤亡为代价,不是在圣言出口后,对方就丢盔卸甲。 阿斯灵的伤疤另有深意。 这就是秘银骑士的猜测,如果真的有仁慈存在,那么这个直接有效的仁慈是来自恶魔的赏赐。 史官的另一只手被架起,他比纸厚一点的背承载了一左一右两人的重量。 一边温热,足够满足幻想;一边冰冷,如同刀锋刺骨。 万骑长,你好像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壮。在双臂都被架起的情况下,历史学者发散的思想又发散开来。 秘银骑士审视着阿斯灵的另一只手,没有那个集中在一点的伤疤,但是必然会存在的烧伤——荡然无存。 怎么回事?秘银骑士想不明白。 他用枚举法在心中成书的所有伤口类型,都找不到对应的类别。 他又望着祈求时的望着星辰,想从遥远的光芒中找到端倪。 那颗最亮的星辰在他眼前溃散,明亮的磷粉清晰可见,他甚至看见了星辰的移动。 这个时候,万骑长感觉自己是一个头顶着转盘的银针。 转盘上绘画着世界的图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力以这个银针为中心,转动了转盘,否则,以如此平凡的身躯,怎么可能在几个呼吸之间,窥探到星辰的轨迹。 每一个还在闪亮着的星星,都是还有胎动的因果之卵。 今天,在星辰可见的轨迹中,万骑长看见了一次因果之卵的孵化。 圆形的,溃散的,光亮的因果之卵背后,展开了一对羽翼,很小,很常见,是一种令人惊讶的平平无奇,当月亮躲进了黑云,羽翼的飞腾让因果之卵向秘银骑士盘旋着一条弧线飞来。 它离秘银骑士越来越近,形状还是这么渺小,和举目仰望时的大小没有什么差别。 一阵阵扇动着的风把光磷扑进了秘银骑士面甲中的眼缝中,让他拥有了一万对复眼。 一圈圈的光环笼罩了秘银骑士,使他看起来成为了满足凡人想象的神灵。 光环疏密有度,具有灵性,它在秘银骑士的身躯上缠绕着大型的光环,当它飞翔到秘银骑士的手臂则变成了更小的光环。 万骑长没有在掰弄阿斯灵的手臂,他腾出了一只手,伸出了食指,更小的光圈则在指间成形。 因果之卵在指间悬停了。 美妙而神圣的磷粉均匀且持续的播散在秘银骑士的手指上,这让秘银骑士感到了遗憾,他很想此时身受重伤,来体验身心急速痊愈的感觉。 这是一种有恃无恐的妄念,就像部分富足的人会怀着猎奇的心,为了完成某一本小说,去体会贫困,他会更用心的咀嚼贫困,而不是变成贫困者那么麻木,因为很快就能逃离,只要愿意,随时都能逃离。 “光蛾。”安蒂缇娜看到如神灵样闪光的万骑长之后说出了一个扫兴的,又极度真实的答案。 扫兴到什么程度?用史官的话来说,就是在他大气磅礴的史诗记录之后,一个自以为高明的细密画师,总是要在文字后面搭配一个插画。 伪装成因果之卵的光蛾在谜底被揭穿之后飞远,重新在为发光的物体镀上经不起认真审视的神圣,直到明月从黑云中完成了休息,光蛾才会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秘银骑士从恍惚中醒来,他明白,自身的身体条件对魔力的感知非常的敏感,也常常被敏感误导,分不清魔法常识和生活常识的界限。 “谢谢。”秘银骑士眼中的一万对闪光的复眼暗淡下来,郑重的感谢把他抽出迷海的安蒂缇娜。 安蒂缇娜在视察了阿斯灵的伤口后就从史官背上离开。 阿斯灵背部软绵的触碰,还有手臂的潮热,都是史官想当然的臆想。 他的双臂麻木,已经不受控制——因为他感受不到手臂传递过来的求救信号,当光蛾飞过,无差别的撒下磷粉,让阿斯灵看起来像骸骨最后的光芒。 “光蛾。”秘银骑士离开阿斯灵后也在重复它的名字。 不过现在这两位地位斐然的人,改变了对史官的态度,在他们眼前扭曲着身姿的不是史官,是灾厄。 第四十四章 秘银骑士:接受他的控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万骑长见识过千奇百怪的死状。 他看到过两颗树上挂着同一个人,遭受树刑惩罚的人不是文字中记录中的那样痛快的死亡,没有这么精密的切割方法刚好让犯人均匀的一分为二。 万骑长见到的,通常都是一只腿悬挂在橡胶树上,一个人悬挂在圣栎树上。 这个人在树上时都还会哀嚎好久,哀嚎停止后还会抽搐好久,抽搐停止后距离真正的死亡,都还要等待好久。 可是,对于死亡和死状都见怪不见的万骑长,看到阿斯灵俯身,关节扭曲的背举双臂时,心里的冷颤让他的铠甲都近乎开裂。 这哪是被观察的史官,这是一只还没有受肉的雏龙躯干。 “阿斯灵!”万骑长隔着八步远的地方呼喊史官的名字。 史官僵直在原处不动,他的鼻孔中仿佛爬出了两只手,艰难的移动着他的头,在寻找沙特阿卡的土地上,残留的龙息温度。 “阿斯灵!”万骑长的蔷薇之前散发着红光,在秘银的铠甲之后,它也察觉到了危险。 黑夜中的黑手撑起了史官的身体,他跪立在地上,头在向后怪异的仰,嘴里含糊不清的在说着话,他的双翼——双手,放在了肩后,不需要太多的想象力也能看到,黑夜在他的臂下,形成了夜色的肉膜。 “万骑长!”阿斯灵呼出了一团黑夜,“万骑长!我好冷!” 史官在一方不见实体的寒冰中冻住,他说不出来的话,带翼飞翔,直接飞进了秘银骑士的脑海: 世界之脊的寒山,盖住了我的眼; 永不停息的吹雪,钻进了我的肺。 鹿血与酒与永夜,苍狗与刀与冻肉,相遇与消失与重叠; 饥饿与寒食,虔诚与归宁,时间与车轮。 将我裹哦,将我裹。 无处躲啊,无处躲。 【阿斯灵!】 秘银骑士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清醒的梦,梦中那些难以捕捉的场景,在生命之树的庇佑下,开始接受他的控制。 梦中秘银骑士拔出了蔷薇之剑,它闪烁着暖暖的红光。 【阿斯灵!快回答我!你在哪里!】 在永昼与永夜。 在巨鲸的尖角。 在苍狗的雪橇。 在暮色的清晨。 【雪国?弗雷姆?】 秘银骑士又只听见含含糊糊的吞气声,他把踏在孤岛上的自己提炼得更加纯粹,让投影中的自己向更远处探索。 这个方法,他是瞬间想到的——要体验一个梦境,不是要时刻记录梦,而是要把自己切实的放进沉睡的状态。 在一张拥有粘稠触感的黑布下,秘银骑士隔着黑布试图找到阿斯灵的方位。 他听见了风与雪的呼啸,还有沉重的寒息。 听见虔诚的布道,以及渐渐开悟的感叹。 听见一个【乒】团黑色的呐喊,还有他们的心境破碎之后集体拧绳,和奥犹朵拉角力的团结。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秘银骑士,阿斯灵就在这张黑布之后,就在这个【乒】团之中。 【阿斯灵!】 这是秘银骑士最后一声呐喊,他感觉自己的本体正在不可抗力的苏醒,这个在黑布中的投影正在像光磷那样奔溃。 他挥出了那把剑。 雪与风与昼夜扑面而来。 这里的时空不是线性的流转。 但在这一剑劈开之后,恢复了以凡人智慧能理解的正常。 蔷薇之剑的红光镀上了和天空同色的太阳,这个时候,弗雷姆才有了太阳的出与落。 万骑长喊不出声音了,他要充分的调节最后一点能量,秘银骑士根深蒂固的骑士精神让他在最危机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对同伴的温柔。 蔷薇之剑在雪国的空中急速的飞转,秘银甲抓住了剑身,把剑柄留给了严寒之中。 他不知道最后这个动作有没有给与阿斯灵足够的暗示,让他握住剑柄,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剑的另一头有没有力道传来。 无法回避的清醒,让秘银骑士在雪国弗雷姆的投影急速的回到了沙特阿卡。 “阿斯灵!” 万骑长双眼开明之前就在确认史官是否回来。 但是他的鼻子反而先于视觉告诉他,阿斯灵已经成功摆脱了梦魔。 一股浓烈的鼹鼠皮霉臭打得万骑长头晕。 伊利亚过来帮忙了,他搀扶着史官,让史官喝着他最喜欢的麦芽酒。 “什么事?”在一顿豪饮之后,阿斯灵还是挂着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掰我手掰兴奋了?” 伊利亚拍了拍阿斯灵的背,让他少说几句,但是被麦芽酒迷醉的史官把这个当做了鼓励。 “做的很好,你,还有——”阿斯灵在用眼睫毛在找人,他看到了正在往骨屋走去的安蒂缇娜,拿着酒囊的手指着王的女人在说,“还有你。你们让我想起了童年在跳蚤窝生存的场景,不过那里比这里更加惨痛。我必须在酒馆偷到钱交给头领,必须的那种,无论有没有客人,如果份额不够,我就会被两个瘦子踩住肩胛骨,把我的左臂往右边掰,右臂往左边掰。 “他们其中一个头发像秋草,另一个胡须像羽毛,如果不是成天打我,我完全可以同时伺候他们两个。然后呢,然后你猜怎么?然后就有一个和断指的杰洛一样可恶的人用绑着倒刺的鞭子抽我的背。 “我只要叫痛一次,抽打我的人就会多一个,哦,杰洛,一会儿你麻痹疼痛的方法一定要告诉我。然后呢?然后他们会在我的背上的伤口放上水蛭,水蛭吸我的血,膨胀得比男人还大。 “他们对我很好,好到你都无法想象,他们心痛我流失了这么多的血,为了保证可以持续的为他们偷盗的我的健康,这些水蛭,他们会让我吞掉,全部。 “有多少个伤口,背上就有多少个水蛭,有多少个水蛭,我就要吞多少。我满嘴血的样子,在跳蚤窝闻名,他们说我是吃牛排的长手指。” 阿斯灵说完,吞光了麦芽酒,他高高的扔飞酒囊,瞪着秘银骑士在问:“你知道最后头领会对我做什么吗?做古斯塔夫对我做的事一样,就算我超额完成了任务,他也会说,不对,这个是标准。为了奖励我完成了指标,我又得去他的房子接受奖励。 奖——励——” 秘银骑士没有解释是他救回了在梦魇中的阿斯灵,要求他感恩,史官只要还在抱怨就证明他回来了——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 最让秘银骑士上心的,是来自背后腾腾的杀气。 第四十五章 阿斯灵:器官的功能失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万骑长秘银的铠甲侧身一晃,稳稳的握住了从背后飞过来的匕首。 安蒂缇娜骂骂咧咧的跑过来,用要吃掉阿斯灵的眼神在说: “你的胆子被麦芽酒泡大,你也许认为你可以指着女人说话,但是我不允许你指着我,安蒂缇娜说话。” “强盾之女。”阿斯灵眼睛里没有看到面对王权的害怕,“古斯塔夫踏上的强盾?” 安蒂缇娜用了一个轻蔑的口哨来证明阿斯灵对于历史的记忆。 “这个话我听到好多人说,我就没有看到过一片龙鳞!我告诉你,安蒂缇娜,”阿斯灵放肆的探向伊利亚的腰间,去找麦芽酒,他握着空气,他一个仰头,以为喝到酒,勇气更多了,膨胀到了心脏,“别看我对什么事漫不经心,我对历史的严谨——不是我经手的历史,我根本就不——” 伊利亚立马一个抱摔把阿斯灵重撞到地面,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一拍,就让阿斯灵额角飙血,伊利亚又把石头高举,对准史官鼻梁就是一砸,阿斯灵高挺得有贵族风范的鼻子,一下子就中断成比老妪的养育袋还要塌落。 伊利亚在殴打阿斯灵的间隙,目光和安蒂缇娜短暂的接触,眼神中的千言万语比用嘴巴来沟通更具有效率。 这根?伊利亚用眼睛问。 这根。安蒂缇娜用眼睛回答。 “啊——啊啊啊——” 阿斯灵指着安蒂缇娜的那根手指被掰断。 王的女人见过了太多的惩罚,她成为惩罚执行人的次数都不计其数,她毫不在意的走开,不动声色,不过是几声惨痛以及一次骨折,孩子犯错时,她的惩罚都比这个还要严重。 伊利亚看到了安蒂缇娜的宽容,至少砸向鼻子的那一击是正确的,满脸污血足够给人满意的观感冲击。 万骑长故意迟来的安慰被伊利亚隔空拒绝,他没有让万骑长靠近,指了指格萨尔王的住所,随后架着阿斯灵离开。 在沙特阿卡,一部分人在麦芽酒中清醒后,会回归到心思细腻的状态,这部分人偶然会有个思考: 为什么筑城者伊利亚,不把城墙围住自己的家? 在一条小河边的小木屋内,阿斯灵也提出了这个问题。 “嗷——呲——” 伊利亚笑笑不答,擦拭干净了史官满血的脸,这次下手太重了些,手帕一碰到脸,史官就会痛苦的叫一声: “嗷——呲——” “别动。”伊利亚的灰眸正视着阿斯灵。 阿斯灵看见死灰一样的眼眸也平静了下来。 “动了,还会痛很多次,不动,痛一下。” 阿斯灵阴柔的脸肿的丑陋,眼睛像患上顽疾的人长了肉瘤,他听到伊利亚对于疼痛的形容,忍不住又嬉皮笑脸起来——哪来这么丑陋的笑,仿佛是一个没有见过幸福的小孩,在老年时受到了硬牛排的馈赠。 “你要对我做什么啊?”写历史的人习惯用多种角度去看待同一件事,对于疼痛,他又想当然的胡乱理解。 一声闷响。 “嗷!嗷嗷嗷!” 阿斯灵的疼痛,让器官的功能失调,鼻涕从眼角流,眼泪从鼻孔涌。 伊利亚在水盆中清洗着手帕,撩撩作响的水声,又一次让阿斯灵平静。 “鼻子歪了,我给你掰正了,不过,这个塌下的部分,你可能要终生携带。” 阿斯灵像用手指感受下鼻梁的走势。 “不要去碰,过一段时间,你会感到鼻子中有虫爬的瘙痒感,那个时候也不要去碰。” “那我什么时候找你复诊?你可以碰我鼻子——和我。” “这是乱世。”伊利亚把清洁完毕的手帕扔给了阿斯灵,让他把满脸的鼻涕擦干净,“今天城墙上挂的头,没准就是昨天和你一起喝酒的兄弟。不要提这些奢望。可能你活不到找我复诊的时候,也有可能你来找我复诊时,伊利亚会提着你头问你,要治头还是要治疗鼻子。” “哈哈哈,那当然是要——呜呜呜。” 阿斯灵口含着木棍,说不出话。 “接下来会更痛,小心舌头。” “呜——呜呜呜!!!!” 阿斯灵梦都梦不到,给骨折的手指复位是这种知觉。 笔直的木片夹住了食指,擦过鼻涕的手帕被均匀的撕开,整齐仔细的缠绕了木片。 史官满意的看了看唯一露出的指头,他自嘲的说:“现在我做什么事都得小心,不然指哪里,哪里就有飞刀——你看这个指头,多像——。” “不看。”伊利亚拒绝阿斯灵轻浮的邀请,开始了在小屋中的织布,他的织布手艺越来越精湛,隐隐的光芒在粗布间流淌。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肿起来的小家伙,”阿斯灵盯着手指盯成了斗眼,“很像可爱的小家伙?” “你很悲观吧,阿斯灵。” 阿斯灵叹了一口气,表现出来的无赖,是他的骄傲和伪装,而悲观,就是胀鼓鼓的牛膀胱上封堵的木塞。 旁人看出了悲观,就是拔掉了这个木塞,牛膀胱泄了气,阿斯灵瘪在小床上说,“是,我总觉得我下一刻就会死。” 又有流光飞进了粗布中,伊利亚放慢了织布的速度,“我下手这么重,你恨我吗?” “你应该下手更重些。你不打我,安蒂缇娜会让更多的人向我插来更多的飞刀,让我变成血刺猬。” “看那个女人的眼神,阿斯灵,你可能无法活着走出沙特阿卡了。” “为什么?” “你污蔑了她的父亲,你——识破?你识破并且说破了这个谎言。” “万骑长会带我出去的,别看他死板,他很强大。” “没有哪个人在见识过格萨尔王之后,不想向他献出自己的剑。” “万骑长不会的,秘银万骑长不会,他是古斯塔夫的左臂,古斯塔夫用剑敲打了他的双肩。” 伊利亚停止了织布,他拍打了锁骨,“我曾经还信仰着主神埃拉,现在——”伊利亚挽起了裤脚,露出了脚踝,一只海蛇缠绕,“我力量是奥多的恩赐。” 这脚踝真好看,没有老茧,没有龟裂,皮肤均匀的覆盖,连皱褶都没有,阿斯灵观察入微,开始幻想如果能活到和平年代,他要拿着鲁特琴为伊利亚的脚踝献上礼赞。 第四十六章 秘银骑士:把金属当成了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看到安蒂缇娜的离去,了解到了这一次殴打阿斯灵带来的牵强的和解,所以他并不在意史官随后的去向,他不是奴隶,选择去哪里派遣,秘银骑士不会去干涉。 寻着伊利亚的离别时的指示,秘银骑士在一扇门前犹豫着。 安蒂缇娜的走向和他预想的地方不符合。 她走进了麦酒大厅,而麦酒大厅背后,就是孤岛之王的家。 而伊利亚向他指引的地方,通过眼神的对话,秘银骑士知道,那才是格萨尔目前所在的位置。 隔着这扇木门,秘银骑士听到一阵亲密的议论,有格萨尔王的声音,有青壮男人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 他敲门,里面应门,秘银骑士的判断没有错,青壮的战士颇有礼节的为他开了门。 他有一头干净的长发,从额角开始的发辫绑到了后脑,他的脸也同样干净,让他浓密的睫毛把他的眼睛承托的更加深邃。 无论是在麦酒大厅的豪饮,还是在田地里的献祭,秘银骑士都没有见到过这个年轻的战士,而战士却和早就熟知一样,连问也不问,用一种友善的眼神邀请秘银骑士入门。 “方便吗?”因为偷听到了谈话,秘银骑士知道此刻自己的不合时宜。 “啊,哈哈,快进来,越多越好。”这是一个婉转的女声,“如果不是门小,我巴不得十船和他们的战士都进来。” “遗憾的是,来的不是十船。”青年把秘银骑士带进了门,“是古斯塔夫的圆桌骑士。” “圆桌,啊哈哈哈——”第二次听到这个女声后,秘银骑士对她就失去了兴趣,这明显是经受过训练,男人说什么话都会装着开心,装着有趣的那类人。 “住嘴。”格萨尔王的声音。 女人停止了空灵的笑声,她的嘴唇宽阔而轻薄,在说话时,双唇的运动像一只在百花中飞翔,而不在任何一朵花上停留太久的蝴蝶。 “你应该会习惯,这里也是圆桌。”格萨尔王敲了敲桌面,表达了秘银骑士该做的位置。 “你们——”秘银骑士坐在了格萨尔王的左侧,“在做什么?” “我们在讨论。”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秘银骑士见过不少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但是准确接下回应的,还真不多,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让他想试探下年轻人的本事。 秘银骑士故意沉默,挑了挑灯芯,让房间更亮。 “我叫文兰,卡兰之子。” 厉害。秘银骑士赞叹。 那个声音美妙的女人在木桌旁消失——她蹲在了木桌下,拿着一张孤岛的戒律,喃喃的念诵着。 “文兰,卡兰之子,十船将伊利亚的副船。”格萨尔王声音浑厚的解释。 他的礼仪和眼神中的谦和,估计来自伊利亚的教导。秘银骑士这么猜测着。 啄木鸟错误的把金属当成了树,木桌下,“叮叮叮”有节奏的响。 “这个我怎么打开啊,啊哈哈哈——” “不用,谢谢。” “铠甲是骑士的荣誉,荣誉,不会,为你这种人,打开。”年轻人越说语气越重,一声闷响标志着女人被重踢了一脚。 “没必要这样。”格萨尔提醒。 “转身。”文兰对女人命令。 “我是一个合格的王,”格萨尔轮番扣着指甲里的污垢,把污垢扔进烛火,“但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文兰赞同的一笑,除了必须的礼节之外,他容貌中有和格萨尔王很相似的征服欲和侵略性。 “他是我的养子。”格萨尔王骄傲的看着文兰,“先知在我和安蒂缇娜新婚时,单独告诉了她先知的所见,他说他看见海面凸起的孤岛上,只有一根参天的树,难得一见的,他对安蒂缇娜解释了预言,他说,你的生门只能产下一个儿子。” 文兰享受的表情换成了吃惊,这是格萨尔王从来没有讲过的事情。 “所以,”格萨尔王清理完了十指,因为粗糙和厚茧,他的双手绝不可能有阿斯灵这么好看,“我不急于让双膝盖的伊瓦尔成为战士。” “我觉得可以把这件事尽快安排。”文兰挤着眉眼在说,“你不一定能活到这么久。” 格萨尔王的指节缓慢的敲打着桌面。 “我不是没有想过,现在的世道,让孩子出生,就判了他的死刑,我可以【贝有】【贝各】戒岩上的维塞克改变对一个人的判断,但我没有筹码和命运抗衡。等我的文兰不受控制——” 被指着的文兰呵呵的笑。 “那个时候我才会教育伊瓦尔,让他成为合格的王,让他去接受一万个背叛,还有一万个忠诚下的袖刀。” “孤岛之王。”秘银骑士打断了父子的对话,“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桌下的女人开始为格萨尔念诵孤岛的戒律,听到自己的权利成书,被人念诵,格萨尔王的神情放松而麻酥,他的双肩挂上了椅子,头偏在肩膀上。 “我找你?”格萨尔王把头偏到了另一侧,“明明是你敲响的门。” 格萨尔王疑惑的看着秘银骑士,艰难的在回想自己有没有发出邀请,“对吧,我没有找你,我和文兰在这里实践爱情的多样性时,我没有邀请你。” “没错。”文兰接话,“你是不请自来的客人,而且出现的方式只能在沙特阿卡才会被接受,不然迎接你的就是呵斥,不是邀请。”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格萨尔王想掌握所有能掌控的事情,包括一句提问,都要占据主动权。 木屋里沉默了好久,只有女人唇齿留香的念诵在房间中起起伏伏。 秘银骑士双拳放在了桌面,“你们,真的在和我们战斗?” “以我们的标准还是以你们的标准来衡量?”格萨尔王歪着嘴巴在笑。 “我想,对待战争,我们应该严肃,敬畏,同时惧怕。”秘银骑士郑重的说。 文兰被这句话逗笑,撕心裂肺的笑,泪流的速度,比失去亲生父亲的速度还要快。 “格萨尔王,”文兰支持不住了,他锤翻了桌子,“你听见了吗?古斯塔夫的万骑长在教育我们,要惧怕战争。” “这就是我喜欢用年轻战士的原因,”格萨尔王的笑容有一些歉意,“他们和世界还没有过多的联系,自以为是的认为没有多少牵挂,在战场上把生命当做了武器,随意消耗,勇猛无敌。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以孤岛的战斗标准,我和古斯塔夫之间,只有生意,没有战争。” 第四十七章 塞万诃德:骑士之光保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牌桌上,一桌人置疑的看着塞万诃德,他们都认为,眼前的人已经去世。 “我怎么可能找不齐七个人,我本人也会参加!”塞万诃德很难相信有人会忽略骑士的光芒,“这样一来,我就只需要等待另外六个人的来到。” “等待?”有矮种马的专注者反问了一句,“你是在等待有人为你卖命?” 在受肉塔书写过奥多丢失神性的推钱者也是诧异,他向塞万诃德解释: “在七神的审判中,如果你不能召集到足够的队友,那便不能参赛,直接算失败,没有诸如‘我以一敌十,因此我只用两人’这类的抗辩,没有七个人,那便说明七神的公正由对方享受。” “我当然明白。”塞万诃德明白所有存在的,存在过的,最原始的,修改过的,以及只在书中存在的骑士规矩。 书写黄沙中断剑亲王的那位出千者终止了朋友们继续解释的行为,经常在牌局中出千,导致了他面容的变化—— 他嘴巴很尖,眼睛很细,鼻子很薄,像是随时都要参透能看见的规则,并且要有这个天赋,游走在规则之外,就算他的笑声,发自内心的开怀的笑声,听起来,都有几分奸诈。 出千者,奸诈的笑,“嘿嘿嘿,嘿嘿嘿——你们还没有听出来吗?这位骑士说话很有古都特色,真正想说的话都在话里面,我给你们剖析一下,这位试卷空空的塞万,他是在求助我们的帮忙。” “我们?”专注者不安起来,他的头摇晃得如同淋湿的幼狗,“赌上性命,帮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战斗?不行!我新得来的矮种马都还没有上马蹄铁。” “那现在就去给你的马敲上,”推钱者把钱摞起来,推给了专注者,“顺便在配一套马鞍,至于武器,我们倒是有。” “什么?”一直温和得有些懦弱的专注者拍案而起,“你,我们为什么要帮他?” “塞万,决斗的时间还有地点呢?”推钱者颇有领导风范的问。 “下一次的霜狼与呜咽之时,受肉塔的笔擎广场。” “我们需要时间准备,笔擎广场,我们在麋鹿与狩猎之时汇合。” 塞万诃德行了标准的骑士礼后,把手腕滑向了额头,向这三个人都点了点,“愿骑士之光保佑。” “为什么!”专注者在推钱者每个音节后都在反复提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对手是威尔,你明白了吗?”推钱者用眼神狠剜了一下专注者便先行离开。 出千者在圆滑和老奸巨猾的笑声中向专注者进行了最简单的解释: “还不明白吗?邓肯被打上叛逆的标签,上塔后威尔找不到对峙的人,就迁怒到了这位塞万头上。 “而和邓肯合作的我们,本身就有贩卖私酒的污点,为了不让威尔在之后的日子把愤怒迁移到我们头上,然后用莫宁的铁块封住我们的嘴,最后把我们关进地牢终老,这场决斗我们就必须帮忙,因为归根结底是为了—— “自己的生意和生活,星落城只有生意。” “麋鹿与狩猎之时,受肉塔笔擎广场。”专注者听懂了,他重复起决斗的时间和地点夺门而出。 出千者奸笑着拍打塞万诃德的双肩,“放心,他只是过于专注眼前的事,但对于眼前的事都是尽百倍的努力,我们已让他把专注点转移。” “愿骑士之光保佑。” “别这么早就乐观,”出千者提醒,“剩下的三个人,你怎么办?还没有露面的邓肯合作者肯定不会露面,基于行业规则,我也不会告诉你——愿骑士之光给你好运。” “我已经有了三个,我已经感觉胜券在握。” 出千者是三人组中最后离开的,塞万诃德对着热闹过的空房握了握拳头,仿佛握着的真的是胜利。 塞万诃德走出了房间,敲响梅菲斯特的门。 没有应门声。 塞万诃德又敲了敲,三快三慢,接着又三重三轻,这是他早先和梅菲斯特沟通好的暗号,只要听到这个响声,就意味着安全,就算是巨龙的灾厄之后听到这个声音,都可以放心的开门。 仍然没有应门声。 “梅菲斯特!”焦急的塞万诃德锤着门大喊,“梅菲斯特,你还在里面吗?” 没有等里面应门,塞万诃德对着门侧就是一踹。 木门撞墙回弹,给塞万诃德的额头赠送了一个臃肿的包。 “梅菲——”塞万诃德静声,他看见梅菲斯特正安静的站在窗前。 星光与尘埃成为了倾斜的形状,一方光与尘如同幻世的景象与洁白的梅菲斯特重叠。 可能梅菲斯特的形象也投射到了那个世界,成为那个世界的生灵在仰望星空时,看到的赐福神光。 梅菲斯特应该就是星光们魂牵梦萦的光源,当尘埃填充了它们的形状,就能轻易的发现,光芒由暗至明的在围着梅菲斯特环绕。 “你看到了吗?”女孩的呼吸,扰乱了光影,绕在女孩嘴唇前的光芒像被犯错时被训斥的小孩,打着圈的离开又回来。 “你看到了吗?” 这时塞万诃德才知道梅菲斯特是在问自己。 “你看到星光了吗?” “看见了。”塞万诃德看着梅菲斯特比影子还要薄弱的背影回答。 “什么颜色?” “星辰有一万种走向,我们只能看透局限中的因果;星光有一万色彩,我们只能看到理解中的一种。” 梅菲斯特在空旷的黑夜中看到了只有她能寻觅到的参考点,她专注的盯着那方说:“我看见吞吐的黑暗,还有蔷薇色的伤口,那不是流星。” 塞万诃德很开心没有听懂梅菲斯特的言语,这说明,在星象的解读上,女孩远远强过自己,漫长的旅途中,一行人的性格没有必要互补,但能力最好不要重合,如果像现在这样,各有千秋,那就是最完美的配置。 “不是流星。”梅菲斯特有些落寞的重复,“那是夜的伤口,时空的裂纹,我感觉—— “我感觉,我甚至进去过一会儿,还见到一个瘦小的男孩,他一直低垂着眉目,熟悉,又不认识,哎——” 第四十八章 塞万诃德:愁苦挂在脸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梅菲斯特关上了窗,在屋中拉起了兜帽,“关门。”她说。 “这?”塞万诃德认为和女士共处一室时,把门打开是最基本的礼节。 “关门,有件事情,我认为只能我们两个来谈谈。” 门闩吱呀。 “骑士们呢?召集得怎样了?”梅菲斯特盘坐在床铺上。 “很顺利,完成了一半。”塞万诃德注视着梅菲斯特的样子,像在为一个隐秘的神像献上虔诚。 “还剩一半。”梅菲斯特的自言自语对自己的耳朵都算太过苛刻。 她稍稍提高了音量,“如果光芒不在汇聚其他的微光,如果百川不在奔流到海,你怎么去寻找另外的骑士?” 如果只去思考坏的那一面,天神就只会回应坏的一面。塞万诃德不愿意以教导他人的方式去生硬的教导梅菲斯特,在他还在思索怎么去引导梅菲斯特乐观和积极时,女孩先开了口: “不用担心,骑士要向前看。既然骑士没有担心,我就不用为骑士担心。” 有人关怀自己,是比喝上蜜酒还要幸福的事情,塞万诃德很开心得到梅菲斯特的认同。 “不过,我们要尽快离开奥尔罕,我认为他有问题,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赤忱,他对我们隐瞒了身份。” 梅菲斯特另外的叮嘱,让塞万诃德的开心之情一下子冻结成冰,在地上摔成一块块心痛。 奥尔罕?有问题? 他曾在最伟大的骑士身边,担任最忠心耿耿的侍从; 他现在是和最伟大的骑士互握手肘的兄弟; 他和最伟大的骑士用了最雄壮的沙特阿卡语承认了彼此体内都流淌着对方的血...... 他怎么会有问题? 塞万诃德向梅菲斯特发过誓,不违背她的意愿,他再一次的,没有反驳,想听听梅菲斯特的理论的根据,如果能把自己说服,他会把地上一块块的心痛用脚碾磨成粉。 如果不能,他会把碎块重新捡起,重新修补,带着有裂痕的友谊,遥远的离开奥尔罕。 “你在受肉塔前,你要求他不能让我见到比武的血撒赛场,要带我到剧场观看戏剧,那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看到很多人因为迟到,手里有票都进不去。 “他没有票,他不准时,他和门卫对视,又指了指我,我们就进去了,一路畅通无阻。” 这真是多虑了,塞万诃德开始修补起友谊的裂痕,认为这一点点滥用的特【木又】不会让兄弟离心,毕竟奥尔罕已经受到了骑士之光的熏陶,他人见到了奥尔罕身上神采奕奕的光芒,都会为他放行与便利。 不过,让他合理使用这种特【木又】的教育需要尽快的提上日程。 塞万诃德想到这里,面容有些像忧心忡忡的老师。 “剧场里面,坐满了观众,看装饰,没有一个有和饥饿搏斗过。” 这是当然,塞万诃德听到这里有些心痛,他为了完成和梅菲斯特初遇时,女孩提出的拯救星落城的要求,他陪伴着梅菲斯特走上了追逐圣光下的奥纽斯的旅途,旅途的艰难让女孩有了众生皆苦的错觉。 “嗯——”塞万诃德用一个没有意义的发音来观察梅菲斯特的反应,如果她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他要进行一些解释。 “关于剧场,确实是这样。”梅菲斯特的面无表情,让塞万诃德放心的解释,骑士说,“这是一个自然选择,肚子没有反抗的人,出去了物质之外,还有精神追求,所以你在剧场中会自然的看到这个群体没有饥饿的愁苦挂在脸上。” “接着,我被他带到了二楼,满座的剧场,恰好有一个少墙的房间无人使用,少墙的地方正对着戏台。 “我们视野宽阔,我能看见各种样式的帽饰和发型,演员的神态也一览无余,我坐上一张比床还要松软的皮椅,他坐在另一张。面前是一张空荡的桌子上,在我们落座不久后,就摆上了精致的瓜果,酒壶,酒杯,还有烧鸡和烤肉,摆盘的样子比女人细致的妆容还要考究。” 晚来还有桌位,明显这是骑士的强运在起作用——等等,他坐的椅子离你有多远——哎,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梅菲斯特看到塞万诃德难得一见的保持了沉默,便继续开始了述说。 “侍者躲在角落,总是用最令人舒服的状态出现,奥尔罕嘴里不断的进食,而桌子上的东西,我没有看到减少。” 你们坐的是包厢,享受的是最贵的服务,这可能是梅菲斯特第一次看剧,有些遗憾,我没有陪伴,不过我也很开心,奥尔罕的安排不错,为第一次留下了最好的记忆,和铁匠铺的莫宁相比,你已经是天神的宠儿。 “如果以上的所有的事情,能够以骑士的强运来解释,我可以勉强的接受。” 不,这一切巧合就源于骑士的强运。塞万在心中反驳。 “但是,”梅菲斯特眼神庄重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在高座坐立难安。” “奥尔罕骚扰你?”塞万诃德愤怒的握了握后腰不存在的手柄——该死,真的该买下莫宁的铁锤,我要把奥尔罕的头锤到锁骨中。 梅菲斯特无奈的叹了口起,“不是。” “奥尔罕,在对你说一些隐晦的,那种笑话?” “不是,没有。” “那奥尔罕——” “你听我说完。”梅菲斯特极快的扯下了兜帽,凌乱了她的头发。 “我已经讲过了,我们进入剧场的时候,戏剧已经上演,从观众的入神状态中,我可以判断,戏剧进入了主剧情,一个将军人困马乏,一个人和对方的万敌对峙,他唯一的战友,只剩下一个铁匠。 “这个时候,有一个剧院主人模样的人拿了好几个册子恭恭敬敬的让奥尔罕观看,奥尔罕看了很久,选了一个册子,然后,剧院主人离开,几个拍掌声,剧场灯光全暗。” “他趁机吻你!” “不是,我还没有讲完,听我讲完,我即将讲完。剧场复明之后,舞台的布景,演员,还有他们的装束全部变了,进行了高峰的剧情终止,开始了新的一场。 “而所有人,一点抱怨都没有。” 第四十九章 塞万诃德:紧闭如蚌,内含明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听完梅菲斯特的讲述,把奇怪的地方都一一拆分,排列成短句在心中思考: I.奥尔罕进入剧场没有买票。 II.存在奥尔罕在剧场有专属包厢的可能。 III.奥尔罕可以随意安排演出的剧目。 IV.奥尔罕可以在一出戏剧演绎到中途时叫停,令剧场演绎另外的戏剧。 V.最可疑的一点:如果梅菲斯特的记忆没有错,观众不敢有怨言。 VI.补充条件:观众并不是习惯于受压迫的哪一类。 “果然有些问题,至少在他的身份上。” “逃吗?”梅菲斯特直接了当的问,“我们一直没有想象过他的能量能够延伸到哪里,可能是左右一场决斗的胜负,也有可能——是左右一场战斗的生死,你的生死。” “消除疑问的最佳方法,就是提出疑问,梅菲斯特,我会去找奥尔罕,让他当面告诉我他的身份问题。 “如果我遭遇不测,我会在穷尽所有的生命力大声吼叫,‘骑士之光总将熄灭!’,如果我是重新敲响你的门,请你放心的走出,不要对奥尔罕投来恶意的眼神。” 说完叮嘱,塞万诃德伸手请梅菲斯特下床,他把床单撕成长条,编成粗壮结实的绳结,一根连接着一根,最后还在床脚处绑了一个死结。 塞万诃德还不断的拉扯这个死结,确保它不会松后,才有了最后的叮嘱,“记住了,如果你听见‘骑士之光终将熄灭’的暗号,就不要再寻找我,从这扇窗爬下去。” 这是四楼。梅菲斯特不敢去提醒塞万诃德,否则这位骑士可能又要做出出格的事情,他总是这样,把从书中读来的骑士守则,完完全全照搬进现实世界。 “我不用做这些,我相信你会平安归来。”梅菲斯特无奈的苦笑,“因为一定不会有多大问题,我不在这里等,我陪你一起去。” 塞万诃德受到鼓舞,他好想拒绝这个请求,可是,他的感性比他从儿时延续至今的梦想都还要强大。 “好,我们一起去问问奥尔罕。”塞万诃德走到门边,迟疑了一阵,“梅菲斯特,夜晚已临,戴上兜帽。” “你知道我在夜晚最不需要兜帽。” “柳巷的夜晚不行,你需要用兜帽遮住眼睛。” 梅菲斯特用兜帽盖住了止不住的笑容。 “不对。”塞万诃德开门后又立即关上,“我们可能多虑了,奥尔罕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又是为什么?” “不要忘记我们来到红楼时,楼下的老母亲对我们的漫天要价和处处为难。如果奥尔罕真的有很大的权利,我们在进来之初,就会——就会得到很多——爱情的示好。”对梅菲斯特进行这样的解释,塞万诃德必须把即将脱口的话吞进肚子,换一个解释。 梅菲斯特笑出了声,听起来像蜜蜂的咳嗽,“男人和男人之间,最容易忽略对方的长相,塞万诃德,我问你,你觉得奥尔罕长得怎么样?” “普通而大众,缺少足够的,男人该有的锤炼,如果在战场,他的脸就是弱点,敌人看到这张明显疏于锻炼的脸就只有两个选择: “一、首先向他进攻,让他丧命;二、抓回去做俘虏,勒索一大笔钱。” “塞万诃德,他很英俊。” “不,他不,他的英俊是星落城的骑士之光暗淡之后,整体的审美下移,在大众的任何正常审美下,他都不英俊。” “塞万诃德,你想想,一个极有可能生活在上层社会的英俊的男孩,通过相处,我们可以暂定他还有些正直和理想主义,他会不会把权利伸向红楼? “他身边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多不胜数,他会经常光顾这里用狼嚎来揽客的女人?他可能和我们一样,都是第一次真的进来——至少是和我一样。” “有点道理,”塞万诃德打开了门,“不过啊,为什么你要在最后加这么一句。” 在氛围不这么紧张后,两个人下了楼,塞万诃德询问老母亲,现在奥尔罕在哪里讨论爱情,还接着在问柳巷能不能洗澡,他不愿意奥尔罕出来是满身大汗,还有满脸的吻痕,需要洗干净后才能见梅菲斯特。 “奥尔罕?哦,原来他叫这么名字。”老母亲翘起腿叠加在另一条腿上,在两条小腿都平行的并拢后,脚腕还竭尽全力的绕着另一只脚杆绕了半圈。 真可笑,年轻时明明洞开如天空的地方,现在还装作它一直都紧闭如蚌,内含明珠。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塞万诃德抓住一切机会去打探消息。 “我只在乎客人的钱,”老母亲抚摸爱人一样把玩宝石,“不在乎客人的名。” “好的,我也不多问了,他人在哪里。” “走了。” “走了?” “走了,他推开了所有姑娘,只点了一壶麦酒在等待。你进去的那个骷髅房间,第一个人——高高壮壮的那个,出来后他就去询问了情况,然后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他在计算小费。” 在烂花中不动情,在狂热的气氛下克制,遇到了推钱者,了解情况后掰手指清点了数目......塞万诃德又一次梳理完毕后对梅菲斯特说,“我觉得我们多虑了。” “也许吧。”梅菲斯特的心绪其实也安定了下来。 他们都默认了一件事,奥尔罕很有可能在动用他的资源去搬救兵。 之前,他一直照顾着塞万诃德的骑士尊严,在骑士没有明确的让他帮忙时,他都把万般计划埋在了胸口,现在这个计划一旦实施起来,一定和雨后的笋一样顺利、茁长,又密集的进行着。 “啊——”塞万诃德好舒服的长叹了一声,在整个旅途中,他第一次感到了心灵上的轻松,他的手指交叠,手掌顶着天,开心的活动着快锈掉的腰。 “他有说过我们在哪里见面吗?”梅菲斯特问着老母亲。 “走吧。”塞万诃德不太在意这个问题,骑士之光会让奥尔罕自发的靠近自己,而且,他也一定从推钱者那里得到了消息,下一次见面是在麋鹿与狩猎之时,在笔擎广场。 “我们找个合适的旅店安顿,你也好好给我讲讲你看的戏剧内容。” “塞万诃德。” “嗯。” “就是因为看了那场戏剧,我才真正的认为奥尔罕的身份有问题。” 第五十章 剧中的故事:白与绿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从戏剧中能够看到奥尔罕的身份有问题,这是有一颗多么敏锐的心灵。 除了赞叹之外,塞万诃德没有忘记重要的事情: 距离下一次的霜狼与呜咽之时,还有接近一整天的时间,足够让他在最舒服的状态下听听星落城的七神剧场曾经上演过什么。 “你能够为我讲讲,剧场中发生了什么吗?” “我尽力,因为我记不太清楚。” “你愿意接受在旅馆为我讲述你看到的故事吗?堂坐太吵,街道太臭,而这里又没有我们的家。” “这里就可以。” “不行,梅菲斯特,污秽的老鼠堆中长不出白莲,你的故事不应该在这里讲述。” “如果有房间不用,继续乱花钱,那之后我们的旅途的住宿就是老鼠堆。” 塞万诃德不是不精通妥协的艺术,一句戴上兜帽的提醒后,他们又打开了在柳巷的红楼中,四楼的第三个房间。 老母亲的抱怨没有断绝,就算塞万诃德支付了足够的钱,她也觉得不去宠爱她的姑娘,而把她的店当做旅店用,有一种把骑士之剑用来砍柴一样的别扭感。 塞万诃德把双手放在膝盖,背挺得笔直,这是他在看戏剧时最常用的动作——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这次没有交头接耳,炫耀自身半生书斋换来的渊博与寒酸,而是目不转睛,比登上高山,聆听圣戒时还要严肃与认真。 梅菲斯特开始了复述: 剧场中,那位铁匠的铁锤还在敲打出阵阵声响,他的作品还没有拿出来给那位终将一死的骑士,这两位的故事就迎来了结束,戏台的灯光全暗,管理员不和谐的声音从后台传送到了场中,“快下来,快下来,那位大人要看另一出剧。” 台下,没有喧闹的黑暗着。 台上的幕布沉重的垂下,像一块巨大而血红的蛋糕。 幕布急速的收紧,让观众误以为这是紧接着打下来的光芒发出的声音。 在光芒“嗡”的一声撞地后,一个白衣的消瘦男子痛苦躺在地面,他的手指颤颤巍巍的触及了最边缘的光晕,接着急速的收回,光晕给他的巨大痛苦,让他弹立了起来,他抱着手指,哀凄的看着观众,他跨出了一步,虚弱得整个人即将散架。 他眼中的怜悯不是针对自己的,他看着苦难的观众说,“这就是我的牢笼,你们的呢?被什么禁锢。” 他的一身白袍遮住了脚趾,衣袍不能勾勒出他的体型,他太瘦,仿佛是皱皱巴巴的空荡之上,驾驭了一个头。 白袍者把自己拥抱着,垂着泪在说:“美丽女人啊,不能及时安葬。” “我把她放在大厅前,我贪婪的每日观赏,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放上这个,我对他们,还有什么能够让我忘记,这比哀愁还要持久的人潮。 “我每天为她摆放新的鲜花,喷上她喜欢的香水,擦拭她的脸颊和手指。难以置信,就算在三日之后,她的脸颊仍然有温红的余光。 “我想为她镀上金身,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纵然爱意不停,纵然思念成疾,纵然任何一个明天都不会到来。我都必须等待她的腐朽,等蛆虫和苍蝇从她美丽的容貌中爬出,等挥之不去的体香变成无法忍受的臭气后,才能将她埋葬。 “我必须等她容貌如同她的生命一样,被彻底毁灭后,才能为她带来最终的安详。” 戏台上,白袍者拥抱着自己颤抖,他的上空飘来了圣言: 掘墓之人,离开了高塔; 心爱的女人,一生都未曾和他说过话; 来自深渊的你,用锄头挖掘着深渊,却总是认为此刻的你,拥抱着天堂。 绿色的光芒,嗡的一声亮起——在白光熄灭之后。 承载过无数人的戏台,好似从古往今来,只拥有这么一个绿色的人。 这个人的胸口到肚脐开裂成一个巨大的口,却并不空荡。 圆棱柱的绿种在伤口处生长,这就是绿意的光源。 浓密而不强烈的光芒为这个人遮羞,分不清性别,只是从声音来判断,更接近男性。 他战战兢兢的用指甲点了点胸口,玻璃般的碰撞声通过吸音石的传播,发出了一阵又一阵不该有的回音: “嗡——嗡——嗡——” 他痛苦的检查了全身,他的眼神在为台下观众的遭遇而痛苦,他说: “这是我求不来的死亡,你们的呢?被什么追逐?” “哀凄的人啊,命罚永生。 “我听见过泥土被铲起时,它和棺材碰撞的沙沙声,我看见过送葬者在葬礼结束时从高楼跳下,在墓碑上粉身碎骨。 “不是一例,是一万例。 “一万个心死的人啊,从同一个地方跳下,在同一个墓碑上,玻璃般的粉碎,每一个人在粉碎的一瞬间,爆炸成一万个骨块,而血与肉与皮,似乎从来没有在他们身体上存在过。 “悲戚的黑土,掩埋了腐败到无法识别面目的亡人;成堆的白骨,为黑色的哀土送别。 “我以为我死了,我乐观的以为,我能够享受命运中注定的死亡,我没有。 “我从白骨堆中爬出,我摸着心脏检查生命之源是否跳动,我的手摸到了空气,接着探入了虚空。 “我检查着胸口的大洞,我看到它在愈合,与此同时,隐隐约约爬骚感在皮肤下漫延,我感觉有一万只爬虫寄生在我皮下,想要突破我最后一层消瘦的肉。 “我看见绿色的光芒从肚脐的位置开始闪烁,接着腹腔也开始闪烁,我的胸口也开始闪烁绿光,我觉得我是行走的土壤,我感受到绿种的生长,我还感受到皮肤在壮大的绿种上,退潮一样的触感。 “我无法将我埋葬,无法。” 绿光者背离了一万双眼睛,把自己拥抱。双肩颤抖,像经历着地震的山丘。 他头顶的绿光连同胸前的绿种都熄灭了,凝重的幕布没有放下。 天空再一次响起圣言: 我们总是嘲笑,自己所不懂的大道。长枪捅心,匕首背刺,毒酒入喉,是命享终死的礼赞。 第五十一章 剧中的故事:红与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两束米粒大小的微光射在戏台上。 一绿,一白。 它们不断的被黑暗吞噬,又割开了黑暗的胃。 它们是被巧手不断拉细的麦芽糖,不断的变细,在细小的极限中散发着光芒,在即将断裂的状态中,永不断裂。 当最细致的眼睛能够看到绿光闪烁时,绿种者便开始说话——白光也是这样。 绿:“我曾渡过大洋,我曾到过异邦; “我喝过大地的美酒,我听过激昂的诗歌; “那年我摔进过木桶,那年我向大地祈祷。我用羽毛与骨,造了巨船,我向一杯之遥的爱情说,今天我要远渡。所有的令人心碎的不能爱之组合之后,成为了我,我也一直以为,曾经我是活过。” 白:“我垂着头,掘墓,来到了高塔的顶端,我听见了苍白的咆哮,看见了不落的太阳。 “我把绵羊赶紧了围栏,砍断了悬挂闸刀的绳索。一个个我走到了死羊旁,感受着它们抽搐的蹄,渐冷的肉,还有滚烫的血。 “我把羊皮剥落,扔到了栏外。我看见长着羊头的我,断了一只角。他砍断了悬挂着闸刀的绳索,闸刀从我头上落下,哦,无处躲。” 白:“腐烂的是我。” 绿:“坠楼的是我。” 白:“发臭的是我。” 绿:“埋葬我的,也是我。” 白:“我活不下去。” 绿:“我想死不得。” 最灵敏的巧手也有它的极限,白绿亮光终于泯灭,像滑过的泪痕,一光之后消失不见。 红色与黑色分割了剧台。 一半黄昏,一半破晓。 黄昏中的黑,像是金瞳中分娩出的弃儿,他过早的出生,他孤独的成长,他用半截身子,支撑起了生命的重量。 他用粗壮如树的双手行走,身下是小如手掌的无骨双腿。 他行进一步,就会跌倒。 跌倒,跌倒,再一次跌倒。 他是金瞳根深蒂固的肉虫,恨之入骨,不敢切割。 他可怜的看着观众席,强压着哭腔在问:“这是我残缺,你们的呢?被什么分崩?” 他继续在用双手行走,走了两步,跌倒,后脑沉重的撞到了地面。 “砰——”吸音石们在重复他的痛楚,此未起,彼已伏“砰砰砰——” 他躺在地上,手掌捧着光束,“健全的人啊,麻木迟钝。” “我看见过时光的流动。我在黑白的双崖前迷失了自我,我感受到塞外黄沙之上,金鸦般火热的烈日烤裂了我的肌肤,当我的汗水留下,从额头到眉心,从眉心到鼻尖,最后流到嘴角,我尝到的是雪国弗雷姆的寒冰。 “我被极冷打败,本来滚烫的我感受到了绝顶的寒冷,我在哆嗦,是衣不遮体的人坠落冰窟。 “我听见身体皲裂的声音,吱吱吱,砰砰砰,那是我的骨成为了奥纽斯通往铁踝角斗场的石板路。马车从我身上踏过,奴隶从我身上拖过,小孩从我身上跑过,罪人扛着木架,沉重的踩着我。 “他们身后,都无一例外的刮着风,风不灭,风不停,风不息,风在静止的时空中久久不散,召唤出了沙特阿卡激荡的战歌。 “黑崖上,站立着一个远古的巨神。白崖上屹立新造出象征。祂们在搏斗。 “祂们用着首尾相接的人相互鞭打,天翻地覆。祂们的人鞭缠绕到一块,难解难分。祂们把人鞭向自己的方向拽,两位都没有动摇。 “密密麻麻的人肉从鞭子上掉落,多得像用木棍打向被单腾起的尘埃一样多,多到让人麻木,多到他们的惨叫之风,只是树叶的秋落。 “鞭挞着大海的人鞭卷起了巨浪和深涡,惊扰了海蛇,那是奥犹朵拉的黑蛇沃尔西。它盘绕住了双崖,勒紧了双崖,封闭了双崖,古神与新神融为一体,一个头,两张脸,四个手臂,迎接着汹涌而来的巨口。 “健全啊,命不久,心壁的打破,是无壳的龟,是无谎的言,是无情的爱。而我残缺,我用美好的残缺,顾怜自哀。” 半身的黑者拥抱着自己,哭泣的微笑着。 天空的圣言越来越荒谬,越来越不符合自述者的主题。 当戏剧进行到目前的进度,圣言的出现更想是一出舞台事故——上一场演出的吸音石还没有搬出到剧院外,不属于这出戏剧的旁白闪烁在黑者的头顶: “斑驳的墙中露出一洞,你眼睛成为石料,看见一洞的世界。啊,世界看着你;啊,你看着世界。把残缺视为完整的愚昧者,你真幸福,以为自己智慧到洞察了全貌。” “嘻嘻嘻嘻嘻——”红色的笑声令人耳酸的传来。 吸音石把这个笑声演化成了密集的针尖,插进所有人的耳膜。 “嗷!”黑者立在金瞳中捂着耳朵尖叫。 “哦!”白者在尸体前捂着耳朵尖叫。 “啊!”绿者在墓碑前捂着耳朵尖叫。 红者没有单独的光照耀,半个舞台都属于他。 他的红马甲外套着红色的马绒毛,红色的皮靴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红色的裤袜卷得老高,与红裤子的那一点间隙,蹦跳出红色的体毛。 他在舞台进行着夸张的,难度极大的舞蹈,他单手侧翻,双腿落地后还向前翻滚了三圈。 地面落下了红色的红印和擦痕。 “嘻嘻嘻”的笑声越来越沉重后,他从怀中掏出红色的两颗球,扔到观众席,彩球爆炸,观众在惊扰中,看见了红色的彩纸纷纷扬扬的下落。 “嘻嘻嘻嘻嘻!”红者丧心的,病态的笑着,“这是我的自由,你们的呢?” “自由的人啊,最拘束,他们自由的光羽,只能在自由的囯飞翔。” “汲汲营营的我们啊,是否很久都没有仰望天空?担心错过了浪潮,惧怕落后了时代,怕财富和声望变得和美德一样,遇见太阳就蒸发。捂紧钱包,还要注意路缝,怕钱掉落不知,怕与拾金擦肩过。 “自由,我要歌颂自由,我没有忧虑,我心中欢乐不知忧愁,我就是没有方向的木舟,终日饱食,终日无忧,终日遨游。” “啊——我多自由。” 红者的双指抹上嘴唇,在脸上划出开到后脑的笑。 “嘻嘻嘻——” 病态的笑声掉落了红者的下巴,它带着一串红色,落下了舞台,停在了第一排观众的脚下。 第五十二章 剧中的故事:蓝与黄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戏台上,红者看见下巴的滚落,笑容更加开怀。 那种扭曲的样子像是刻意创造出来的,他必定在镜子前练习了很多次,把自己当成自己的木偶,塑造出了一个狂躁的红者在狂躁时,舌头该有的运动轨迹。 “这位先生,能否请你把下巴扔给我?” 令人在恐惧中啧啧称奇的是,他可以在没有下巴的情况下沟通无碍。 不是观众邪恶,就算让美德之王面对这种场面都会无所适从,谁会愿意去握捏住一个血淋淋的下巴。 “不愿意?你当然可以不愿意,这是你理所应当的自由,换成我是观众,我也不愿意,不,不用换,我本人也是不愿意的,因为——” 红者魔法般的从裤兜中拽出一个下巴,他高举着手,下巴在手掌上蹦跳。 “因为我有新的下巴,嘻嘻嘻嘻——” 红者变成偷苹果被发现,而且死不承认的小孩,他紧紧的捂住嘴巴,呜呜呜的不放手。 “嘻嘻嘻嘻——” 令人耳酸与牙酸的揶揄之后,红者的嘴巴勉强愈合,除了和面颊之间细细的缝隙。 “我看过真实的时间,见过它最自由的样貌。 “它的形状是盘踞山峦的黑蛇,循环往复,它不担心误解,可以被自由的解读,它是环环上升,走到尖端的精锐,它是逐步下层,扩散四野的荒原。 “它是你的过去,它是你的未来,它同时塑造了新神与旧神,也打通了生于死的循环。 “我曾看到过时间的参考点,它是具体的形状,一看到它时,我就知道,那是自发的,自行的,不受任何旁人、旁物的外力而改变的形状,那是流动的线条,流动的线条千疮百孔,暗光闪烁。 “那是正在苍老斑驳的时间,那是正在生机勃发的时间。 “我摸着它的躯干,那时!我彻底知道!我根本就被捆在自由之中,恨身非我有!百感交集,全无自由!” “砰!”一声之后。 红者振奋的手臂逆肘摇摆,他的双膝掉转方向,脚尖朝前,膝盖向后的跪了下去,他的上身侧落,脑袋脱落,下巴又滚到台下,又讽刺性的滚到了那位绅士的脚旁。 他似一个木偶,老朽在了剧台,幕布上掉下了一堆乱线,把红者凌乱的埋葬。 “自由啊,你当被诅咒。”红者的支配者在幕后发声,“你让把幻影视为自由的红者探索到真实,让追寻自由者,因死而自由。” 就像最美好的相聚都有离别的那一刻,这场全是隐喻无法揣透的戏剧让梅菲斯特的兴致如同渐渐消失的缺月。“哎——”梅菲斯特看见每一个演员接受后,都这样叹气。 “不要在时间中寻求自由。”吸音石中的圣言再一次飘忽而来,“未来的你将会在未来的五天和现在你相遇。不要探求时间的真相,逆行着时光终将找到你。你和你终将相遇,你和你又终将厌恶和背离。” 舞台编剧的专业在这场隐晦的戏剧中展露无疑。 全剧场的灯光洞然打开,强光刺得观众不适,而梅菲斯特更是缩进了星袍中。 对于所有人而言,这个光,仿佛就是不可直视的神性。 喑哑的光芒收缩回了戏台。 所有的演员保持着自己的剧终时,最后的动作。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舞台仁慈的开放了全景。 那是一个三阶的高台,从下自上慢慢的变窄,演员们的位置,从最下层的远离,变成了最上层的紧邻。 必须承认,这出剧的演员不是演员,他们没有扮演守尸的白,不死的绿,他们就是作品本身,他们的灵魂和剧本重叠,此刻,他们就是滑稽辛苦的红者,就是生而不全的黑者。 拥抱着自己的四人一动不动,成为了石雕。 最上层的两人终于走下,那神情,是背负了万年的世仇,终于在今天相见。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独具匠心的导演在剧台两边放上了两块巨大出奇的吸音石,一块涂成了大海一样的蓝色,另一块涂成了大地一样的荒黄。 两个人的衣着不是寻常可见,博物学家往前追溯到任何一个时代都看不到相似的着装。 但是精心的编剧会充分的注重每个人的行为逻辑,当这两个人走到了各自的吸音石旁,两人的立场自然的让观众知晓。 一身兽袍,野蛮而雄壮的男人拿着战斧,猛烈的敲打了蓝色的石头。 海风尖啸,灰鹰击空,隐隐的响鼓指挥着划船的节奏。 “我创造了万王之王,不是因为我成为王,不是因为我贪恋更沉重的王冠,是因为他们的内心需要我,需要一个确定性,需要一个强势的方向。” 一只手搭在了黄石上,将士行乒的声音一齐踏响,行歌,列阵,马鸣,火焰,飓风,它们的声音纷纷从黄石中袭来。 “你创造了王,正如我创造了龙。我从来都不避讳巨龙的复苏和终结是因为我,我们的出发点一样,只不过我看得比你高远,比你深刻。 “你是激荡着滔天巨浪,随风起,随风灭。我是劳心苦力的钻头,十年无果,二十年无果,三十年,地油才从七层黄土中,破天喷涌。 “我理解他们内心,理解他们最深层的需要,他们需要的不是万王之王这么肤浅,他们在创造了神灵之后,更需要的是,能够毁灭神灵巨龙。” “够了!”天上的圣言再一次传来。 两位骑着天国的骏马,跨着时空走来的王,他们长久的真吵,在贤王马奥琉斯的时代再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被神力打断。 说话的,不是吸引石,是一个上下通透的酒杯。 上口光彩熠熠,是万世的愿望,下口蜡黄如粪,是某一个人愿望的达成。 在海风与地裂,啸鹰与马鸣,长枪与盾阵的混沌声中,天上的酒杯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一种专属于它,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的颜色。 七种色彩在剧台停止。 酒杯中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PS:因为成绩太差,与编辑沟通后,编辑认为此书应该切,因此为了尽早完结,放弃对写作的执念,我把以前挖的坑都用这三出戏剧填了,如果真的有读者,且恰好对这本书有兴趣,这场戏剧可以认真点看,不过,自从剧中故事发表以来,收藏再一次掉,我想,任何意识流读者都是排斥的吧。 第五十三章 塞万诃德:歌唱者的痛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高空的酒杯对整出晦涩的剧,做出了更加晦涩的总结: “我们都需要一个答案,每一个事物答案,误以为这样就能掌控生活,然而生活不是逻辑题,不是一块块思维石砖的罗列就能塑造一个人的人格。 “不是回忆一闪的童年造就了今天的他,不是一次背叛让他性情大变,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毫无关系,正如每一个明天都不比从前。 “没有答案,没有一件事情能够轻易的解答。 “生没有答案,死也没有答案。受肉前无人记录,埋骨后更加无人转述。 “我只能告诉你们,此生皆惘,我只能告诉你们,生前死后都是虚无。” 酒杯落了下来,似乎是答应了某个许愿。 没有人知道它的声音是从哪里来,它的语言是一个有着明确指向性的手,只说事情,就让人知道被暗示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又都是所有人。 “你祈求白骨复活,你祈求绿种死亡,你们都是一个人。 “你痛恨残疾,想要自由,你看透了假象,诅咒自由,你们都是一个人。 “你杀了王,你屠了龙,你们都是一个人。 “所有人,都是一个人。 “你看着死亡后的你哀痛,你跳下高楼撞到了你埋葬后的墓碑,你看到了你的粉碎。 “你讴歌的自由是无腿的半人,你消灭的王与龙,没有一个不是你。 “你爱上了你,你诅咒着你,你误解了你,你屠杀了你,没有一个你在和你和解。 “无论这个你来自过去,还是将来。 “此生皆惘,因为所有人都是一个人。 “此生可凄,因为一个人又都是所有人。” 走上台中的酒杯,把自身只属于自己的颜色变成了光芒,罩住了另外的六人,他们一个个抱紧了酒杯,成为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球,像孕妇的肚子取代了天上的满月。 帷幕垂下,全剧终。 东方既白。 在房间中倾听的塞万诃德听僵了身子。 “这是天才的作品,如此密集的能量密度不是凡人书写的,他写作时一定进入了奇异的状态,是神灵抓住他的手完成的这个故事。” 进入了故事的他已经忘记了,梅菲斯特不厌其烦的为他转述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让他赏析。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听懂了里面的隐喻,但是我能够明白,这里面一定在传递一些信息,好比听到一首异邦的哀歌,我能从曲调中感受到歌唱者的痛苦,但是不能理解是哪一种痛苦让这个人饱受折磨。” 塞万诃德暗暗的点头,他非常认可梅菲斯特此刻精妙的比喻。 “但是到所有演员谢幕,七位演员一起弯腰鞠躬时,我知道了他们想说什么。” “到最后,你看见了什么?” “到最后,他们弯腰鞠躬时,我看见了他们的头顶,都有一个彩色的刺青,是一只翱翔着的,正用龙息毁灭大海和大地的红龙,你曾经告诉过我,是你杀死的那头巨龙,叫做阿斯蒙迪亚兹——和你头盔后那一个图案一样。” 这就是秘银骑士叛逆后的纹章——塞万诃德在心里说——他还不愿意让梅菲斯特知道星落城在她的见证下,证实真的存在着一支叛逆团队,这会让这么小的女孩恐慌。 “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图案。” 梅菲斯特淡漠的在说:“在星落城走的地方虽然不算多,但是我知道这个绝对不是一个图案这么简单,它和现在一直在歌颂的屠龙事迹完全相反,它在祈祷巨龙的复活。我在猜测,奥尔罕是叛逆团队的头领。” “就算他们是巨龙的信徒,梅菲斯特,你也不要忘了,我就是那个屠龙的勇士,我不害怕巨龙,更不会害怕空有信念的信徒们。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担心你的旅途会变得惴惴不安。你还记得我们住的第一间旅店吗?当时你在楼上睡觉,而我在楼下,识破了火蜥蜴的伪装,打败了巨龙眼泪中诞生的亚种,这就是你起来后看到旅店狼藉的原因。” 梅菲斯特重新望向了窗外,“你真的没有逃跑的打算吗?” “没有。” “那就不要在说打败巨龙,打败巨龙信徒的事情,塞万诃德,放下你骑士的骄傲和准则,和叛逆者们结盟,至少要短暂到七神审判结束,我感觉到,他们对待威尔的态度和你一致。” “我当然会和他们结盟,”塞万诃德认为首要目标仍然是让梅菲斯特放宽心,“那个——只是——图案。” “哎——”梅菲斯特关上了窗,拉下了星袍,洁白的皮肤在房间中散光,“你,把衣服【月兑】了。” “什么?不行。” “【月兑】衣服,然后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在霜狼与呜咽之时来到前,你需要足够的休息,骑士不参加没有准备的战役,你告诉我的。” 塞万诃德鞋子都没有来得及【月兑】,就倒进了床,被单只吝啬的掩住了小腹,从进入受肉塔后,他就一直没有休息,当疲惫得到了许可,它便势如破竹的击毁了这位骄傲者全部的意志。 梅菲斯特帮助塞万诃德【月兑】掉了鞋子,那股酸臭味像脚底排便时拉出了一只臭鼬,而且这只臭鼬还排泄了一只臭鼬在鞋子中。 当被单平平整整的覆盖了塞万诃德,梅菲斯特感觉自己是看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被拉成了成年人的身高和长相,强制性的让这个小孩肩负生活。 终于的,梅菲斯特眼中隔世般的冷漠有了些情感,同样的疲惫让她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 她坐上了另一张床,抱住了枕头,在所有的弊端都向塞万诃德讲述之后,如果这位骑士仍然没有逃跑的打算,那么她能做的就都完成了。 目前,对于她,这位身材矮小的女孩来说,只剩下祈祷。 梅菲斯特向众神低语,希望在霜狼与呜咽之时来到前,塞万诃德身后有足数的,且强大的骑士来帮忙。 “骑士之光保佑。”梅菲斯特找不到合适的神灵祈祷,除非天城有一位荒谬之神,长久的和塞万诃德过相处之后,这句话是她唯一的祷词。 “伟大又明亮的骑士之光啊,你要保佑塞万诃德。” 第五十四章 梅菲斯特:环绕的是垃圾和败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梅菲斯特彻夜难眠。 现在,她无法通过黑暗的房间分辨时间,她看见塞万诃德面朝着墙的睡觉,便起身,推开了窗户。 曾经白日的暖阳在夜幕已降时仍有温度,这块窗户很像舞台上的幕布,一关一开之间,就改变了星落城的布景。 在晚上来到这里,休整之后看到的仍然是晚上,这一瞬间,让梅菲斯特感到难以排解的孤独。 她回想起了些东西,曾经的她因为惧怕强烈的光芒,也总是在一个个晚上出行,背后是举着火把的父亲,他的步伐中都充满了疼爱——永远的,火把的光晕永远只会触碰到女孩的脚后跟。 一夜又一夜后,到了最后的一夜,他们走了很长的距离,父亲的火把不够返程,父亲紧紧的捏住火把,比捏住必将逝去的珍贵回忆还要用力。 那一夜,梅菲斯特记得很清楚,父亲对她说:“我就送你到这了。” 窗外的灯火,在夜幕下变得璀璨,昨天的夜晚,楼下的光也是这么璀璨。 不过那个时候,我在想方设法引开跟踪者的注意,我在焦急的寻找有马厩的旅店,当整个白日的记忆,变成了不安的夜晚,当黑夜之后仍然是黑夜,这让我感觉,中间的这一段时间被夺走。 梅菲斯特的沉思被塞万诃德的转身打扰,她没有打算关上窗户,隔绝光线,好让骑士的梦乡不被打扰,因为如果继续关着窗子,塞万诃德的臭味除了灼烧她的鼻,会更近一步灼伤她的肺。 她关了一扇窗户,另一扇窗户半掩,理了理衣服后走下了门。 这个时间点,对于还在劳作的人来说已经太晚,可对于寻求着欢愉的人来说,还为时尚早。 柳巷的红楼很是冷清,衣装奇异,半遮半掩的女孩们总是以这种方式,大方的向男人、女人展示天生的商品,可是在梅菲斯特注视着她们时,她们居然害羞到遮住身子逃跑。 “老母亲。”梅菲斯特叫住了正在教育新来的学习者的老母亲。 “我们的生意,表面上是这个——”老母亲捏了一把新来者心酸的脸蛋,“实际上是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新来的稚嫩脸蛋被捏得通红,随后她的脑袋,耳朵,嘴唇,被老母亲不断的敲打。 “懂了没有?” 那个女孩的容貌不像是异邦人,她明显是听得懂,她在纠结的是,如今我是该懂,还是不该懂。 “哎。”老母亲无奈又期待的叹了口气,她很不开心,仍然有女孩不能深刻的了解业务,同时她也很开心,在年老的身体无法登上女人的战场后,闲不住的老母亲把战场放在了教育领域,以获得内心的满足。 “告诉你,你要这样。”老母亲就像是捧起许久未见的爱人那样,捧起了女孩的头,眼中的神韵不减当年,“你要用耳朵尽可能的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关于宝藏,关于航路,关于【正】治动态。 “你还要尽可能的挖掘足够的消息,你要把你从其他客人偷听的消息加以判断,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对眼下的客人有用。 “你要尽可能的为他带来欢愉,让他以为,你告诉这个消息完全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他给你带来了十倍,甚至更多的快乐。懂了没有?这样你就能换来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老母亲把话讲到这时,身子已经把女孩按在桌上。 她戴着宝石的那一只手指高高的翘起,永远炫耀。 但在这个时候,这只手几乎成为了她幻想中男人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女孩还算聪明,说了声“懂了”。接下来,老母请说不定会像男人那样使用这个手指。 “真聪明,我的女孩。” 老母亲一手拍打到女孩的腿上的两块肉,把她打走。 “老母亲。” “怎么?” 梅菲斯特叫了许久的老母亲终于在关于生意经的谈话结束后得到了回馈。 老母亲上下打量了梅菲斯特,用着最专业的眼光,越打量,就越轻蔑,她的想法是,这个女孩就算在战乱时期,也永远无法吃上这口饭。 “你也要学生意经?你连门槛的高度都不到。” “我们在这里支付的住宿费用是不是过高了点。” “抱歉就是这个价,这可是星落城,又不是你家的郊区。” “这里确实是星落城,同时,这只是在贫民窟耸立的柳巷,前面是污水和粪便,环绕的是垃圾和败类。” “想怎样?”老母亲双手撑着木桌,宝石向桌面敲了两下。 住在红楼的地痞迅速穿行了过来。 “别看你瘦得像个大老鼠,他们什么都不挑,捏着鼻子也会忍耐你硌人的骨头。”老母亲威胁着。 “遗憾的是,现在星落城对柳巷的容忍不会持续太久,他们在第四个隔间,谈论的就是这个。” “什么?” “威尔的成功为所有想向上爬的人做出了表率,他献祭了文学和艺术;而他们正在计划,献祭人【谷欠】,他们要查办柳巷来换帽子。” “胡说!为什么要找我们动刀,明明,明明烟巷做的生意也差不多......”老母亲越否定梅菲斯特,就越慌张。 “我可没有胡说,”梅菲斯特看到目标即将达成,“四楼第四个隔间,他们决定实施的计划都必然会达成,这个你是知道的,你比谁都知道,因为你不止一双耳朵,还有,至少二十对。” 老母亲明白那是邓肯隐蔽的会议室,这间会议室中做出的决定,有不少切实的影响了戒律之下的星落城,她比谁都要明白邓肯的能力和能量。 “万幸的是,邓肯之后的领头人还在思考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说话。前提是——” 老母亲的心思比清晨的思春少女活跃,她立马点数了塞万诃德进店时塞来的那一袋钱,还给了梅菲斯特。 “不够还有。”老母亲的笑容也充满了专业性,仿佛梅菲斯特是那种会挥金如土的贵客。 梅菲斯特抓住钱包终于安心,这是塞万诃德气血上头时支付的全部财产。 “够了,不过啊——” 一个坏笑在本分的女孩脸上浮现,反而会让人期待。 老母亲被吓坏——你还要说什么? 第五十五章 星袍与骑士:月光湿润了他的脸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不过?还要不过什么?老母亲听得一身惆怅。 “你讲出来吧,高贵的女士,只要你的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不过楼上的那位大人饿了,我想想他的菜单——”梅菲斯特故意挠了挠头,用来掩饰自己真正在因为无知而挠头——对于食物,她真的不太了解。 万幸的是,塞万诃德一路的神神叨叨给了她不少的知识储备,好多无用的知识,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要白牛的厚切牛排,要沙特阿卡的麦芽酒,要热刀割下来的厚奶酪,还要水果,水果必不可少,最后,最后还要艾莉岛的葡萄酒。” “艾莉岛!”老母亲惊叫了起来,葡萄酒骑士罗伯特因为毒酒案被处死后,那片岛屿上的葡萄酒价格就水涨船高,再加上贤王马奥琉斯的禁酒令,又为它的价格加上了一把火焰——对饮客来说则是在雪上加了一块冰——因为价格翻上了十倍不止。 “对,艾莉岛。一滴都不能假,我想如果用一杯酒就可以挽救一座楼,这个价格,谁都愿意去支付。” 老母亲呆住了,相比起一杯酒白送,她更宁愿让这个女孩用刀剜自己心脏。 “等等,高贵的客人,你说一杯?” “一杯。” 这个回答让老母亲感到爱人离去的疼痛——这种疼痛对于在柳巷生存的人而来,太好承受。 “其实我可以准备两杯。” “我不喝酒,那位大人,晚上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保持清醒,总所周知,对于葡萄酒,一杯是享受,两杯是罪孽。” 看到老母亲妥协的表情,梅菲斯特在心中暗喜。 同时,她也发现塞万诃德的知识储备能在任何一个除了骑士的领域发挥巨大的光彩,就以自己来说,仅仅记住了点道听途说的东西,就完全战胜了久经沙场的老母亲。 “没问题的话,我就先上去等待了,别太久,因为这个计划就在今晚的麋鹿与狩猎之时之前决定。” “我会准备的。” 梅菲斯特重新回到四楼,现在,每一个台阶都装上了弹簧,让她每一个步伐都轻松和快乐。 沉甸甸的布袋中哗哗的钱币声令人心安,如果旅途中有什么困难是骑士之光不能驱散的,金钱的力量就会派上用场。 这袋钱让梅菲斯特都充满了力量,开始期待着旅程。 她推开了门,塞万诃德已经醒来,安静的坐在床前,手肘按住膝盖,两个手腕紧紧的贴住。 那个半开的窗户在临走时没有支上木撑,随着风,滋呀滋呀的晃动。 “睡得怎样?”梅菲斯特一边问一边把钱袋小心的藏好并放好,不让它发出一丁点响声,因为有时候骑士的美德会把自己陷进困境。 “前半段很好。” 塞万诃德的头被残酷的月光摁住,无法抬起,紧贴的两个手腕看起来是牢狱中被镣铐的重刑犯。 “怎么了?”梅菲斯特坐在塞万诃德身边关切的在问。 “我做了一个梦。” 塞万诃德艰难的抬起了头,月光湿润了他的脸。 梅菲斯特第一次看到塞万诃德哭。 她把塞万诃德头放在自己比影子厚一点肩上,骑士没有了骄傲,比一个小孩还要脆弱。 他闻到了她的体香,和关怀。 她闻到了他的臭味,和惊骇。 “在梦中我见到了死期。” “梦而已,我也常常做梦。”梅菲斯特的安慰起不了作用,因为她也相信梦必将成真,梦中的坠落,让她真的在坠落。 “梦啊,有可能是你在白天思前想后,寻觅不得的艰难,你永远得不到,你竭尽全力,你粉身碎骨都得不到的东西,这个时候,梦会在夜晚给你补偿。 “你沉睡下去,另一个世界的你就会醒来,他会在白日完成你的梦境,又通过梦境告诉你,你已经得到。 “这是美梦。它不会在你的生活应验,因为世间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它在那个地方已经实践并实现了。” 听到塞万诃德的解释,梅菲斯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每个女人预设的母爱机制在她这个年龄过早的运行,她亲吻了塞万诃德的脸颊,理顺了他温热的头发。 “但是我这个梦,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我,像最精准的文学和箭矢那样明明白白的指向了我,还像圣言那样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它必将实现—— “我梦见了血鸦。” 血鸦,一个存在于只愿意相信它存在的天空中,信者多,它无比自由,信者少,它在狭缝中嘶鸣。 它的红羽毛能够切断另一个世界的联系,送来只属于梦者的消息,无法拒绝,无法反抗。 当血鸦啼血,它会为梦者报丧,让梦者看到他的死期。 “我梦见,血鸦在高塔的塔尖旋转。 “塔尖是洁白的象牙,我在塔里的最高层,脚被捆绑,手被捆绑,头发是油腻的一块又一块。 “我看到了塔外的阳光,倾撒的样子像天使的羽毛,那一瞬间,我就躺在了圣洁的光芒下睡着。 “天使在我浅浅入睡时,飞向了祂的囯,我从高空急速的掉落,我在风扯中醒来,我徒劳的把自己幻想成鹰,猛的扑打着双臂,但这个根本没有用,我看见云朵,我穿过云朵,我又一次看到了象牙的塔尖。 “我看见它如针细,如指粗,看见它的在太阳下的反光刺痛我的眼。 “我想我死了,我会被钉在塔尖,但我又没有,我明明白白的感觉我背上装上了翅膀在飞翔。 “我看见了我,另一个我也看见了我。我真的被钉在了塔尖——就那么一下——然后我粉身碎骨,肉块和骨块和内脏落雨一样的往塔下流。 “同时,梅菲斯特,语言无法展现这种同时性,文字也不能,这是它们最大的局限。 “就在我往下坠落时,我看见那只血鸦抓走了我的脊梁骨,那是长长的一根,我都不知道我的骨头这么正直,它就这么飞走了。 “这就是我的死期,梅菲斯特,就像唱诗班为一代代的人歌唱送别,最后发现自己背上了行囊,背后是送别的歌声。一个又一个梦到了血鸦的人看到死期,现在轮到了我。” 梅菲斯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死亡,“你看到的死期,是不是在这?”她感觉自己只能这么问。 第五十六章 塞万诃德:女公爵的脚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然,我看到的死期,不是在这。”塞万诃德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正在影响梅菲斯特,“只不过,从今往后,我恐怕要忌讳高塔,哈,哈——咳咳咳。” 这个缓解气氛的自嘲没有多大作用,塞万诃德的笑声都举步维艰,而梅菲斯特,也只是用力的苦笑了一下。 在血鸦的梦境中,很多人都见识过自己的死期。 这个梦境不是告诉梦者一个确定的离开时间,而是展现一个确定的场景。 不是一个能同时标识出“年月日时”的钟楼兀自出现在梦者的眼前,用沉重的静止,告诉梦者,你的时间定了下来。 血鸦之梦不会告诉访客还有多少寿命,而是告诉访客,他的最后一次经历,在此经历之后,访客会在他的世界,会从心理上或者生理上,得来至少一种死亡。 有的人经历这种梦境之后,会变得无比勇敢,只要眼前的绝境和梦境不符,那就是命中注定一样的命不该绝,前面是深渊也敢跳跃。 有的人则会消沉,就算生死已经成为了常态,看到明白死状后,会觉得在世间的挣扎都是迈开脚步加速拥抱终点。 而塞万诃德,除了可怜着自己不能像其他骑士那样永生之外,其实在从骨子里面欢喜,终于!万幸!我要高歌!我的死亡足够提前,在衰老来到之前! 房门被扣响。 塞万诃德警觉的问:“谁?”同时把梅菲斯特保护在身后。 梅菲斯特差不多知道是什么,“进来。” 老母亲亲自服务,端上了餐盘,放在了桌上。 “这位大人,”老母亲的态度从最初的恶劣,变成了这次的殷勤,“柳巷随时都欢迎你。” 梅菲斯特在骑士还在云里雾里时就做出反应,“我们也希望随时都有一个熟悉的地方歇脚,没有多余的眼睛和耳朵。” “是的,是的,随时欢迎。” 老母亲离开后,梅菲斯特抓紧让塞万诃德吃些东西填腹。 “我没有点餐啊,”塞万诃德抓住酒杯闻了闻,瞪大了眼睛在说,“这可不便宜啊。” “可能是骑士之光终于有了它的第一个领地吧,”梅菲斯特嚼着苹果说,“柳巷的人被开化,学会了感恩,用食物在感谢光芒的主人?” “对,”塞万诃德愣愣的点头,“确实没有其他的解释,如果我拒绝这份大餐,那就是在拒绝他们对蜕变的向往。” “嗯,对,有道理。”梅菲斯特不断的哄骗,和骑士一起吃完了丰盛的一餐。 “你一定要尝尝这个酒。”塞万诃德眼睛放光的指着酒杯。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我怀疑它们的家乡是葡萄的圣地。” “艾莉岛?”梅菲斯特差点笑出来。 “极有可能。” “臭烘烘的味道。” “因为,我听说过传言,而传言往往都是真的。 “艾莉岛上的酿酒师罗伯特,无比爱慕艾莉诺女公爵,他曾经在葡萄园营造了一种生态圈,所有动物都生活其中,就是为了在酒中创造出这个味道。” 梅菲斯特厌恶的皱眉。 “用这个味道来臆想艾莉诺女公爵的脚。” “呕——”梅菲斯特故意干呕。 “你不知道,男人到了一定的岁数,相比起必将衰老的面庞,若隐若现的脚踝更让他们好奇。” 梅菲斯特表情鄙夷,爬虫一样迅速的离开了骑士,同时用星袍紧紧盖住了脚。 一杯酒下肚,塞万诃德舒畅起来,脸上的哀凄总算得到排遣,他面对着窗户俯视星落城,他对着窗外大喊: “威尔!你尽管向我攻击,我敢打赌,我不会受到一星半点的伤痕,因为啊,我武技超群,我勇猛无敌,我充满了勇气! “因为啊,我看见了我的死期!不——是——在——这——” “现在是?”塞万诃德惊恐的问梅菲斯特。 “麋鹿与狩猎之时。” “来得及,正好,在酒足饭饱,在休整完毕后,还能干什么?除了决斗什么都不能干。梅菲斯特你就留在这,胜利后我来接你。” “我跟着你,我要看到你胜利的——骑士英姿。” “哈哈哈——不过我担心你看到血。” “威尔的?” “嗯......”塞万诃德用手在下巴旁思考了一会,“来看吧。” 书斋骑士兴匆匆的冲下楼,对着老母亲完全没有骑士礼节的叫嚷着:“你有盾牌吗?” “盾,盾牌?” “对!” “这又不是铁踝广场。”老母亲反驳着。 “有锅盖吗?” “有。” “给我!” “什么?” “给——我——” 塞万诃德把锅盖放上了桌子。 “拿笔墨来!” 老母亲不敢怠慢。 塞万诃德在锅盖上写字,也有可能是在绘制能赋予力量和勇气的符文。 “绳和锥!” “你等等,锥?” “锥!” 塞万诃德在锅盖上书写完毕后,用锥在锅盖上方凿了个洞,他拿来一张椅子,放在了房门下,用绳子穿过了锅,系在了门梁。 “梅菲斯特,走,前进,出发,向远方。” 两人离开,梅菲斯特回头看了看锅盖,哑然失笑,上面写着: 我,跃马镇的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在此宣布,同时在此命令,所有入门者,必须赞美梅菲斯特,必须认同梅菲斯特是最美的星辰,不认同者,请来此与我决斗。 受肉塔外,笔擎广场。 阴柔太久,已经没有了雄性视野和气魄的星落城,只有受肉塔高挺的尖角还保持着城市不多的雄风——有气无力的像艰难站起的男性——好歹还是个男性。 决斗场已经布置好,和塞万诃德预想的不符,他本以为会是用千百个火把围成一个四方的炼狱,脸上涂彩的祭师,会在每个决斗者脸上撒血,证明决斗者的勇气,最后在成排的战鼓中走向决斗场。 不是。 火把有,足够把场地照亮,是那种精打细算的照亮,光晕之间连重叠之处都没有。 火把和火把之间,填充的是,天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放上这么多鲜艳的花和绸带。 塞万诃德捂着头在担忧,他已经误解过一次比武大会,可不要把决斗也误解了——难道决斗是在比赛谁穿得更好看? 第五十七章 塞万诃德:肺已经烂了五个洞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对布场的不满意不影响他对胜利的渴望。 “梅菲斯特,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走,我去牵马。” “等等,塞万诃德。” “怎么了?” “在柳巷时,你们的谈话我有听到,愿意帮你的那几个人,能不能相信他们?” “对于陌生人,梅菲斯特,在见面之初就要抛除对相貌和衣着的成见,给他们打个满分,然后在随后的相处中,对得分做适当的增减,这样才能客观的评价一个人。” “还是等一下。”梅菲斯特顿了顿,“你别着急入场,在远处用你骑士的智慧判断之后,再做结论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假装帮助你,其实是想抓住你向威尔邀功?” “要抓我在他们房间时就已经被抓了。相信我,梅菲斯特,我从他们眼睛中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明白局势,威尔对他们造成的潜在威胁,比对我的,更加强烈。” 这是被你引导出来的怨恨——梅菲斯特没有说出这一句话,因为塞万诃德在他们房间中下意识的做出的这个举动,与他一直恪守的高尚一点都不符合。 “就是因为威胁更大。塞万诃德,越大的威胁就会产生越大的反抗,也可能是更大的妥协,万一你就是他们用来和威尔和解的邀功用品。” “有些道理。”塞万诃德点着下巴,催促着下巴快些思考出对策,“不过啊,这样的背叛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神灵的仁慈就在这里,祂只给你你所能够承担的痛苦,挚友捅刀,这是格萨尔王才会经历的背叛,不是我,而且——” 塞万诃德故意停顿,得意的看着梅菲斯特。 “而且,就算背叛你也能全身而退。”梅菲斯特知道他要将什么,“因为血鸦之梦告诉你了,这不是你的死期。” “没错!”塞万诃德得意的说,“我的——马将军——在哪里?” “你进受肉塔后,奥尔罕把你的马寄放在了铁匠的家。” 塞万诃德挺开心的,他在梅菲斯特淡漠看待世界的眼中找到了温情,女孩不是对什么都冷漠,至少还关注着我。 莫宁的铁匠铺关门了,塞万诃德高呼了好几声都没有答应。 “莫宁!” 马鸣声。 “莫宁!” 马鸣阵阵。 “莫宁!我来帮你赎回你的好剑,你却在这个时候为你的老友连鼓励都不愿意施舍! “你的铁匠铺安静得异常,我都怀疑我来到的不是被锻造之神古洛维赐福的铁匠家中,我来到的是关押雄辩家的吸音牢笼!” 马的嘶鸣极不耐烦。 马将军有力的扯掉了地上限制着它行动的地钉,拖着绳索跳了出来,它太有灵性,走到塞万诃德身边时,又变得老态龙钟,要是给它换上新的马鞍,都会因为负重而累死那种。 “马将军,”塞万诃德开心的把脸塞进了鬃毛中,“我敢保证,让我发誓都可以,你今天可以重新体验战场的酣畅。” 我连争夺配【禾中】权时都在输,你让我上战场——好无奈,马将军这个能让塞万诃德哽住的抱怨,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 塞万诃德不敢扬鞭策马,他要把马将军的精力全部发泄在不久之后的决斗中,在小幅度的走马间,书斋骑士听见了围观者们的议论,他们还不知道这场决斗的主角就是他,这让他更加得意了,因为之后一旦他出场,他的冲锋就会更加引人注目,他的战吼就会更加振聋发聩,神秘的骑士一经出现总会得到更多的关注。 “我感觉我的马将军状态非常!”塞万诃德回到梅菲斯特身旁,他下马后拍打着马脖子兴奋的说。 马将军寿命将绝一样的叫了一声,听起来,肺已经烂了五个洞。 “哦。”梅菲斯特深感怀疑的赞同,“那些要答应帮忙的人呢?” “他们会来的。”塞万诃德又骑上了马,他必须要在战友汇合时,变现出高大无畏的样子,“我们虽然说好了在麋鹿与狩猎之时碰面,但这是一个时间段,不是一个时刻。” “啊豁——”人群中惊讶的惊呼。 看见我的英姿了。塞万诃德暗喜。 事与愿违,观众的惊呼是看到了威尔带着他们部下霸气逼人的来到了决斗场。 他们每个人精美的头盔上都戴着一根精美的孔雀羽毛,其中就包括那位触手骑士——他骑着骡子——每个人都拿着莫宁的好剑。 塞万诃德原谅了莫宁的闭门不见,因为职业性质,他不允许自己打造出拙劣的铁器,只能把威尔一众人的武器和护具捶打的固又固,锋更锋,又因为莫宁和自己的友谊,他在惭愧中不敢和自己相见。 想想马将军就明白,他帮我为马将军换上了新的马蹄铁,梳理好了鬃毛,还把它喂得饱饱,我从它有力的行走就可以知道。 莫宁,塞万诃德望着铁匠铺的方向,今天的霜狼与呜咽之时结束后,你就不会有这么矛盾的处境了,你一定闭门在向你的锻造之神祈祷我的胜利,我不会辜负你的祈祷。 “塞万诃德!塞万塞万!伟大的骑士!”梅菲斯特急得扯起了书斋骑士的裤腿。 “又怎么了?” “在柳巷,有几个人答应帮忙?” “所有。” “几个!” “三个。” “算上你有四个。”梅菲斯特数着手指,“奥尔罕帮忙吗?” “他太年轻,我不希望他过早经历危险,但是我同时希望他参与到这次决斗,这是男人专属的成人礼。” “五个。所以,我们一直默认身份高贵而神秘的奥尔罕能够带来足够的帮助,结果就是,他必须再带来两个人参加决斗。” “很好的数理分析能力。” “不是这个意思!”梅菲斯特挥着拳抗议,她一蹦一跳的指着前方,这是塞万诃德难得一见的活泼,“他来了,比你游说的战友先来,你看到没?” “嗯——好像是他。” 奥尔罕一身黑甲,头盔夹在了臂窝中,在对他的身份分析过之后,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看起来多了几分贵公子的面相。 “在他旁边并马同行的,就是他带来的援助吧?他只带了一个人,你发现没?” 塞万诃德屏住了呼吸,有一种呕心沥血完成的史诗,因为一个名词的忌讳而遭到屏蔽的功亏一溃感。 第五十八章 塞万诃德:歇斯底里的挥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奥尔罕以及他带来的协助者之后,那三位在受肉塔中结识,在柳巷的红楼中达成了一致目标的兄弟也跟随其后。 他们看见了塞万诃德,走到了他身旁。 “怎么样?”奥尔罕热切的拥抱着塞万诃德,“准备好胜利后的狂欢了吗?” “当然,”塞万诃德不想破坏现在正在亢奋着的士气,“我把胜利后的演讲都准备好了,强硬,又满怀希望;柔和,又透着倔强。” “伟大的骑士。”奥尔罕赞叹到,“这是我请来的帮手,被骑士之光引导而来。” 一身白甲的勇者戴着头盔行礼,胸甲上是镂空的蔷薇雕饰,他的一身铠甲,没有一点划伤。 “吾血之血。”塞万诃德伸出手臂,等待对方来和他互握手肘。 白甲的勇者没有回礼。 “他怎么一语不发?”塞万诃德问着奥尔罕。 “嗯,他,他和你一样,有自己的骑士教条。” “是你不允许他说话吧。” “呃——没有——他遵循自己的意志。”奥尔罕摸了摸后脑勺。 塞万诃德没有再继续刺探下去,在决斗完成之前,这五个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他其实有个更大胆的猜测——这个白甲勇者,就是奥尔罕的贴身侍卫。 五个人。 算我六个。 塞万诃德在铠甲中的脚趾紧张得抓地。 “塞万诃德,塞万诃德!骑士!伟大的骑士与光芒的统御!”梅菲斯特在塞万诃德背后小声而紧急的呼叫着他。 今天问梅菲斯特“怎么了”的次数太多,让对遣词造句一直颇有考究的塞万宁愿闭嘴,用喉音询问,“嗯?” “过来。” 女孩把骑士拉到了角落,她把星袍向后扯,在背后拧了一个结,又把裙角撩起,在腰间又打了一个结。 “你给我说过,有一种甲胄很轻,小孩在练习的阶段经常拿来用。”梅菲斯特焦急的比划着身段,像在父亲面前拘束的讲述自己身体的变化。 “藤甲?” “不是,更进一步之后,小孩穿戴的那种,不是铁甲、锁子甲,也不是轻甲。” “皮甲。”塞万诃德恍然大悟。 “对,皮甲,你有没有?” “你要?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来凑人数,让我穿上它。” “不行,梅菲斯特,太危险,不可能!我绝不允许!”书斋骑士眼睛发红,似乎体内升起了两个太阳,停留在眼球。 “不危险,有个骑士,你记得吗?触手骑士早就来投降了,他的肋骨只要轻轻一敲就会倒下,让我来对付他。” “不行!不可能!要是两个人在向你攻击呢?要是你打败了触手骑士之后,又有人和你对峙呢?” “那我——”多智的梅菲斯特被考住,“那我,那我就站在你们身后。” “一万次,梅菲斯特,不用在说,一万次拒绝。” “要是还没有决斗就输,你说,你认为飞扬跋扈的威尔会把我们怎样。” “会有办法,霜狼与呜咽之时还没有到来,骑士之光会照亮我们。” “我也是骑士。”梅菲斯特歪着嘴巴倔强着,“女性也能成为骑士,你告诉过我伊南娜的故事,个头和我一样矮。” “不行!”塞万诃德歇斯底里的挥拳,锤在了梅菲斯特靠着的竖木。 木屑,败叶,还有尘埃哗啦啦的落,落进了塞万诃德的眼。 红眼流着泪,牙齿紧咬着牙齿,嗓子在撕裂。 “梅菲斯特,你任何一句要参加决斗的话,都和我要守护你的信条相背。 “一旦我背离自己的信条,我就是不是骑士,我是莽夫,莽夫当然可以登上决斗场,但骑士之王的光芒绝对不会照向他,也因此不会再有神迹。 “同时,最关键的一点,我,塞万诃德,悲哀的乡绅,跃马酒馆的小丑,被老乔治孤独的宠爱着的小老头,不会让我唯一的自尊——骑士信条——就这么消失。 “任何一句,你接下来想说的每一句,我都不会答应,当我不能守护你的时候,我就会自刎。” 塞万诃德用颤抖的食指,用力的点了梅菲斯特的额头。 比影子厚的一点女孩第一次看到塞万诃德的生气,裙结自然的松开,像脱落的树皮一样无力的摆动。 塞万诃德重新回到了朋友身边。 “你去哪里了?”奥尔罕问,“突然就发现你不在。” “冥想。”书斋骑士撒谎后故意做了个伸懒腰揉眼睛的动作,把泪痕擦去后,他接着在说,“同时在准备迎接最后一位朋友。” “我点了六次了,”那位得到了矮种马的专注者悲情的在说,“我们只有六个人。” “所以与威尔为敌,这个思想本身就是麻烦。”书写过黄沙中断剑亲王的那位出千者此时的穿着是在受肉塔时的装束——花哨如彩虹,他吐出了在嘴角中不断换边的稻草,“如果人不齐,那就说明七神认为我们输了。” “不会,”塞万诃德利落的打断即将爆发的悲观情绪,“决斗的时间在霜狼与呜咽之时,真正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盖棺定论的时候。 “不要忘了骑士之光,它高高在上,它无与伦比! “而我此刻明确的感受到,这个光芒正在驱散我过于宽容的耐心,我知道,我也希望你们都知道,当我的耐心耗尽,很快就会耗尽,也许就是我说完话后,我们就会看到盼望的结果。” 六人沉默,夜风静谧。 “嗯?我们这六个人中,有没有谁能在现在生个小孩凑数?” 书写过末世沙特阿卡中奥多降世的,在牌桌上一遇到不顺就搅乱牌局的——鹅毛骑士,把拳头放在下巴,不知道是在狂喜,还是在狂悲。 六人沉默,夜风大吹。 沙尘迷了所有人的眼和鼻,张口会吃沙,沉默命令着自己沉默。 威尔一群人在决斗场奔腾。 马蹄扬起的尘埃比在受肉塔的侏儒考官操作的灰雾更浓,范围也更大。 尘埃中嚣张的嘲笑比得胜后还要猖狂,观众们能听清的耳朵都在大笑——谁不会去笑话一个不针对自己的讽刺呢? 而有六个人的耳朵,现在比内心还苦——在最关键的时候,少了一个人。 第五十九章 塞万诃德:带来幸运的祝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说啊,”塞万诃德皱眉掏耳,把耳垢弹走,“你们听到这样低级的嘲讽,怎么不愤怒?” “虽然不愿意承认,”推钱者低着头,“时间快到了,我们可能输了。” “正好,威尔的碎嘴赶走了我近乎罪孽的宽容,我的耐心耗尽了,上场吧,勇士们。” “我们——”奥尔罕提醒。 “骑士,要向前看。”塞万诃德教育着,他手指前方,身后的五个人看向了他手指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好像真的有人骑着马在向塞万诃德挥着手跑来。 “赞美骑士之光。”塞万诃德领头,在胸口画圆,把圆滑在额头,用食指轻点天空中不可直视的光源。 “赞美骑士之光。”五个人如此照颂,如此照做。 马匹越来越近,大家都看清了上面的人,是铁匠莫宁。 莫宁:“我没有来迟吧?” 塞万诃德;“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准时。” 莫宁撑着腰,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都听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我送给你的头盔为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我要来帮忙,我必须帮忙,你不能拒绝我,铁锤与砧板在上,我如果不为塞万诃德取得胜利,如果我不能取回那六把剑,今后我就用头来打铁。” “我们进场吧,”塞万诃德宽容的说,“没有人全身都是道德的高光,为我带来麻烦的是威尔,就算没有头盔,他也可以用发饰来定我的罪。” “等等!”铁匠吼着。 莫宁从马上的口袋中取出头盔,跑到塞万诃德身前,这个脾气暴躁的铁匠还对另外的人扬了扬手,为拦路表示着抱歉。 “这是我新打造的头盔,你戴这顶,而这个——”莫宁扯下了夹在塞万诃德臂窝的头盔,它有一个高高的尖角,后面有一个表示叛逆者的纹章,“这个给你带来了麻烦的东西,我来承担。” 铁匠莫宁的头和他的臂围如出一辙,都比常人大上许多。 “你戴这个太小了吧?”奥尔罕看见严肃的莫宁做着荒唐的事,不由得提醒,“你对谁都是量身定做,对自己这么敷衍?” “私生子!你懂个狗屎!” 莫宁刚把头盔挤进了眉骨上,奥尔罕的提醒和自己的焦急让他气的原地猛跳。 “这不是铁器合不合身的问题!这个铁块块为我的朋友!塞万!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这么做,是为了背负起我的责任!” 莫宁的头真的太大了,戴这顶头盔非常吃力,仿佛一个巨大的吃人扇贝夹住了他的头。 “谁来帮帮忙!用个锤子往我头上敲。” “莫宁。”塞万诃德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等他戴完头盔,永恒都快消失了,“没法用锤子敲,你忘了这个头盔最精彩的设计了吗?尖尖角,要不换一个?用个大一号的?” “你也懂个狗屎!塞万!小半号的头盔才是决斗场专用头盔!” “可是你的头围不止小半号啊......” “紧贴脑壳骨的头盔,就是头盖骨的一部分!就算铁锤把头骨打裂了都可以生存,因为脑仁子掉不出来——哎?好了。” 没有多余的异响,莫宁真的找到了大头戴小铠的诀窍,没有人锤,没有去撞墙,戴头盔的后半段,比泥鳅还顺利。 “好了,你们走吧,再不过去,威尔的高头大马要把场地毁了。”这是梅菲斯特在说话,“塞万,你还是用长枪?” 因为先前的怒火,塞万诃德看到梅菲斯特时非常愧疚,发怒的人通常都得不到胜利。 “是,我习惯长枪。” “平举你的长枪。” 塞万诃德照做。 梅菲斯特把发带绑在了长枪上,这位骑士告诉过她,这样能带来幸运的祝福。 “谢谢你,星落城最美的光。” “抱歉。”梅菲斯特在笑,“在莫宁出现之前,我是真的一点都不信任你的骑士之光。” “这是好事,梅菲斯特,这一次的祝福的应验,会让我们之后的旅途更有信心。” “我不会去木偶剧场,我要在围栏来看完整场战斗,我要第一个为你送上胜利的祝贺。” “我感觉我的力量又一次升华,谢谢你,梅菲斯特,一万个谢谢,另外我也要道歉,一万个道歉,那个时候,发火的我,是一个粗鄙的乡绅。” “走了,塞万。”奥尔罕催促,“威尔的叫骂声越来越过分了——啊,对了。” 奥尔罕拿出了一把袖环,分给了所有人,“戴上袖环,要是太疲惫,容易分不清谁是自己人,那时候就用袖环做辨认。” 每个人都戴上了,塞万诃德觉得袖环太紧,像一只满嘴毛刺的大虫咬进了臂膀。 七个人骑上马,走向决斗场,在马上穿戴完毕了最后的装束——头盔。 莫宁是一顶背后有着叛逆纹章的尖头盔。 推钱者,鹅毛骑士,是一顶红头盔;出千者,彩虹骑士,是黑头盔; 白头盔,是骑矮种马的邓肯侍从;暗绿色头盔,是奥尔罕。 胸甲上是镂空蔷薇的勇者,带着深黄色的头盔。 最后是塞万诃德,是莫宁为他打造的最新的蓝头盔。 奥尔罕稍稍登了下马刺,走到六人面前掉头。 “兄弟们,”奥尔罕单手抚胸,“别忘了仪式。” 哦——塞万诃德了然——我们要念诵骑士王的准则。 骑士王的准则,塞万诃德早就烂熟于心,目前最合适的一定是: 当兄弟们万人一心,这是多么和睦与美好。 六个人都把手掌按在了胸口,闭上眼睛虔诚的发言。 “当兄弟们万人一心——” “所有人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都是所有人。” 什么? 塞万诃德瞪大了眼睛去看同伴,万幸,头盔遮住了书斋骑士的表情,其余人在念诵有叛逆味道的誓言塞万诃德能够理解,明明从没有看过演出,把剧场一直当成柳巷的莫宁怎么也知道这句话? 有些不妙啊——塞万诃德握了握长枪,用力去感受其中梅菲斯特传递过来的力量——为了眼前的胜利,把自己放在了不该上的船。 “看看看!”威尔张罗着所有人的目光,“胆小鬼集团来了,在最后一刻终于来了。” “哈哈哈。” “嚯嚯嚯。” “嘿嘿嘿。” “是不是知道自己必然会死在这里,所以拖到最后一刻,尽可能延长所剩无几的生命?” “错了,删减诗歌的张贴美德者,威尔,”塞万诃德立马挺枪,样子比万骑长还威武,“我不会死在这,我看过我的死期,不是在这。” 第六十章 笔擎广场:重回了沙场的旧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着威尔越来越飞扬跋扈,塞万诃德大声吼着,“而你的死期在哪里?我不知道,你得问问我的长枪!” 书斋骑士不在考虑马将军的年龄,夹紧小腿,狠狠的用了一次马刺。 马将军高扬起前蹄,在空中挥踏了三次,然后——落在地上,纹丝不动。 “马将军!”塞万诃德愤怒的吼。 “塞万。”奥尔罕在书斋骑士身后有些尴尬的提醒,眼中泛着笑意,“还没有开始。” 这场决斗的公正者,是受肉塔中宣布了此决斗合理合【发】的侏儒主考官,他从受肉塔走出,来到了笔擎广场的中央。 他的脸被颜料涂黑,厚厚的颜料斑驳而出,像是脸上的鱼鳞。 黑色之上,还有三条倾斜的蓝色浪花,分别从左额角画到了右眉尾,眼角到唇角,唇角到下颌。 巨大的夜钟有八个壮士放置在了受肉塔前,星石吸收着星光,月水晶吸收着月光。 星石随星星移动,开始发出霜狼的嚎叫。 月水晶的移动更加缓慢,但是不妨碍它发出婴孩逃命的爬行与呜咽声。 当霜狼吞掉了最后的呜咽声,侏儒开启了七神审判的序章。 “站在花心与花瓣的七神,我祈求你的智慧,能为决斗者带来公正的审判; “饱饮诗之蜜酒的七神,我祈求你为正义者,展示出真正的荣光; “造神与造人间万物的七位主神,我祈求,人不能为者,你能为之。” 七只长长的号角吹响了战歌,塞万诃德的马将军兴奋的用前蹄刨土。 塞万诃德这边,他和奥尔罕并肩站在了前列,后方是五位五位的勇者。 威尔那头,触手骑士打头阵,后面是五位美德官,他们的盾牌上绘画着和护具一样的图案,分别是牛排、金钱、美人、利剑,还有睡床。 队伍最后是威尔。拿着剑与盾,腰间别着斧头,腰后挂了把匕首,连马匹都穿上了铠甲。 装备无懈可击,胆子小如老鼠——塞万诃德看到比赛还没有开始时满场跑的美德威尔,现在躲在了最后,不得不这么评价——这个人完全没有办法以尊敬的态度对待。 “七神的审判,没有被暴雨、雷电、风暴、火灾、瘟疫与地震终止,我宣布——在星辰与月亮的见证下,在美德与崇高的驱使下,在对正义和平等的向往中,神灵同意此次决斗,决斗开始!” 威尔的触手骑士骑着骡子开始了冲锋——漫步。 骡子的漫步让触手骑士惊慌,“等等等等——等一下!快快快,太快了!” 触手骑士慌张得丢掉了武器,双手紧紧拉住缰绳,用全身的力气后仰,比在填字式的写作中,把威尔的故事模板用完后,靠自己蠢不可及的脑子去构思狗屁故事时还要吃力。 莫宁带着尖头盔,挺马冲锋,越过了塞万诃德和奥尔罕,他拿着最趁手的巨锤迎战触手骑士。 糟糕!塞万诃德暗叫不好,已经认输的人不可能承受得了莫宁的巨锤。 来不及了! 莫宁肌肉虬结的斑纹马逼近了触手骑士,斑纹马三步之后,两人交锋。 触手骑士结巴着让骡子慢些,莫宁的铁臂挥舞着铁锤连人带骡子,把触手骑士撞到了场外。 威尔趁着莫宁的马还在奔驰无法及时掉头的间隙,拔出了剑向莫宁跑来。 尖头盔下的莫宁瞪开了眼睑,他拉着马掉头向威尔大吼,“你尽管来!没有一把剑能够杀的了创造了它的父亲!” 来不及了,利剑已经在往莫宁的胸腹袭来。 马将军重回了沙场的旧梦中,它加速的奔跑,时机及时的走位,让塞万诃德刚好抬盾,就格挡住了威尔的劈砍。 战场上的感谢,只能在胜利后、临死前在说,莫宁的马匹在惊吓中失控了,它没有见过战场,在混乱的战吼中完全无法驾驭,铁匠他跳下了马,没有对塞万诃德的格挡说感谢,矮下身子,面对接下来的敌人。 威尔的竖劈被中断后,他扔下了盾牌,解下了腰间的斧头,斧与剑双刃齐下,要残废塞万的这个木盾。 塞万诃德的长枪在这个时候成为了阻碍,过近的距离根本无法发挥它的作用,只希望一声声的高呵能够加固盾牌的坚硬度,塞万诃德在不断的格挡中,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奥尔罕驾着他的白马,在全场跑成了一道流光。 在决斗场中,马上的勇士只能一对一的战斗,只有下马后,徒步的勇士之间才能进行多对一的战术围攻——但是,马上的勇者永远不能主动攻击徒步的勇士,除非徒步者首先发动了攻击,或者提出了对战的邀请与挑衅。 在还没有人和奥尔罕对峙时,他出色的弓技发挥了作用,当第一支箭矢还没有飞向目标,第三支箭就搭在了满弓上——嗡嗡嗡三响,挺着大肚子的牛排美德官应声倒地,样子像缺了把柄的叉子,插在了他的肥肚。 在推钱技术上堪称完美的鹅毛骑士,把这项功夫发挥到了极致。 他更擅长近身的肉搏,所以当他和金钱美德官对视时,当马匹跑了他脚力能够跳跃的范围内,他便一跃而起,用盾牌把金钱美德官撞到了马下。 两个人都还没有站定,红头盔的推钱者利用不稳的重心顺势向金钱美德官冲撞。 那位美德官四仰八叉,头盔中哀嚎连连。 “别急,很快就结束了。” 推钱的鹅毛骑士,他的盾牌别有玄机,虽然狭小到更像一个臂甲,但上下两侧都装上了弯月样的利刃,拳风横扫,金钱美德官——总之没有被截成两端。 “嗯,”鹅毛骑士满意的看着胜利,“来自沙特阿卡的盾技。” 威尔听见的惨叫都来自于自己人,他的同伴只剩下三个人了。 自己还在和塞万诃德可恶的木盾僵持,他的手臂发酸,如果用这个手臂喝酒,他可以举杯一整晚,但现在不行,如果不是曾经当过石匠学徒的经历做垫底,他的双臂已经崩溃。 “你这块倔强的大粪石头!”威尔大骂发泄一通后,直接纵马离开,他看见了莫宁正在等待下马的对决者。 威尔气血上头,一直在摧毁美好事物的威尔最没有规则的概念,他不在意骑乒不能主动攻击步乒的规则,催马声之后,莫宁看见铁蹄在自己脑袋上飞扬。 第六十一章 笔擎广场:一切都看在眼里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莫宁看见飞扬的马蹄,大骂着铁匠的专属语言:“你这个软铁!你这个瘦臂膀!” 在铁与火中锤炼出的力量还有野蛮没有让莫宁逃命,他使用的是更长,更重的双手铁锤,他用超乎常人的臂力,腰力,还有要命的腕力轮起铁锤向马砸去。 塞万诃德刚从僵硬的手臂上放下了木盾,酸胀的肌肉使木盾顿时重如醉鼓,他没有看见事情的经过,只看到威尔的马死在了地上,马头旋转了一个半圈,威尔的脚被压在抽搐着的马上不得动弹。 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莫宁,头盔都被踩扁了。 “莫宁!”首先叫喊起来的是奥尔罕的蔷薇侍卫——一定是侍卫——逃不过塞万诃德的判断。 他已经在马下和对方的利剑美德官战斗。 利剑美德官是这里面唯一懂武技的人,武技的造诣,不能说弱,他一身轻盈的皮甲,行动如鹿般轻盈,一双弯刀比风还要密集的砍向蔷薇侍卫,蔷薇侍卫一旦用盾格挡住了双刀的竖劈,立马就要担心更加迅猛的双端下刺。 专注者直接下马,他的矮种马总算如愿以偿,一溜烟的,难得一次矫健的,跃出了围栏。 白头盔的专注者不在和睡床美德官来回交锋,这两个人技巧和力量都差不多,分明就是比着体力,而且很可能体力也差不多。 专注者掏出匕首准备偷袭,帮助蔷薇侍卫,而那个武技让人赞叹的利剑美德官通过弯刀一瞬的反光就看到了背后的隐患。 他踏出左脚,划着半圆,弯刀上挥,击飞匕首。 专注者只剩了双拳,和铠甲带来的安慰。 一打二的情况下,有个公认的准则,两边都去伤害不如先杀死一个——谁又不会把目标放在没有武器的专注者身上呢? 利剑美德官向专注者袭来。 一步如猛犬,两步如豺狼,三步如死神来临。 双刀高举,宛如夜的寒光。 专注者捂住了头,几乎都看到命运的线被砍成了七截。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双臂,快缩到肚子里的头爬出了肩颈,专注者望啊望,拍了双手,检查了全身,毫发无伤。 利剑骑士躺在好远的地方,哎呀哎呀的叫痛。 发生了什么? “不用感谢。”出千者带着黑头盔,在马上向专注者和蔷薇侍卫行礼,“我把他撞了出去。” “什么!”这两个人同时质问,决斗场上这样的违规,会让对方的骑兵攻击毫无准备的步兵的行为得到许可。 “不用担心。”出千者下了马,“我看见了!高尚的美德官威尔,骑着马冲击了毫无防备,丝毫没有向他挑衅的莫宁!” 出千者故意高亢要让侏儒听见,而在高处观察着的主考官,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什么!”塞万诃德一直站在莫宁身前,防止另外的两位美德官来偷袭,“你们这么无耻!” 他扔下了长枪和木盾,走到了还在马上不敢参战的美人、睡床美德官面前,“我向你们两个胆小鬼同时发出作战的邀请!如果流动的道德准则已经不能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高尚,我就用铁拳,给你们上一堂真正的美德课程!” 塞万诃德扯下长枪上梅菲斯特的发带,绑在了右臂,“还有威尔,你随时都可以参战,随时可以偷袭,随时发布新的美德指标,说用双拳是不美德的,让我必须用单掌,随你怎么来!只要你的软绵腿还能站起!” 骑乒不能拒绝徒步战士的邀请,这是决斗场的规则。 盾牌上是美人和睡床的美德官难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两个人除了马匹胡乱的踩过几步路,从决斗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做。 “要么战斗,要么投降!让七神见证谁是公正的一方!” “只要你们投降!”威尔的腿可能生长到了马背中,他怎么拽也拽不出,“只要你们两个投降,我立马封闭你们的诗歌!把你们的还未发表的长诗换成我的名字!杀了他,你们是两个人!他只是个半老的老头!” “我也参加。”奥尔罕效仿着塞万诃德,扔掉武器,“左边那个我来对付。” “滚,我一个人来教育他们。”书斋骑士冰冷的声音飘出了铠甲,仿佛铠甲中只有冰冷的杀意,没有任何生命的形态。 马上的两个人被威尔威胁后,扭扭捏捏的对视,为彼此解下把自己紧绑在马鞍上的粗绳,这种小心翼翼的在试探着解绳的样子,看起来很像还没有进入教堂,在神父颁布双方的合理性之前,就在草丛中迫不及待的样子。 这两位美德官根本就不会骑马,根本就是飞扬跋扈的威尔找来凑数的见习者,如果会骑马,一个人对付塞万诃德就绰绰有余,但是对于不会的人,马一开始奔驰,他们除了把头贴在马背上,可能什么都不会了。 “好了吗?姑娘们!”塞万诃德用力踏地。 两个人一起下马,木盾上睡床图案的那位在下马时,马匹顽皮的嘶鸣吓怕了他,在地上摔得结结实实。 他们垂着手腕拿剑,把盾当成了胸甲,慢慢悠悠走进塞万诃德。 “准备好了?姑娘们?” 两个人被吓得跳退了一步。 “我不会教育还没有准备好的学生!我最后问一次!准备好了吗!” “姑娘们!”塞万诃德和他的六位勇士,梅菲斯特和她身边的观众,一起和塞万诃德高呼。 就连高台上的侏儒都哑然失笑。 盾牌上是美人的见习生,用剑敲击了木盾壮胆,声音不大,但是错误的握法使剑滑走。 “第一课,”塞万诃德分别击打了左右两侧铁肘后,向两人奔跑,“荣誉,无上重要。” 铁臂钩翻了左侧的美人见习官。 “第二课,”塞万诃德右手握拳,以手成锤,以身体为中心转圈,“善良,无上重要。” 铁锤捶打到了睡床见习官的下颌,下巴骨粉碎的声音和琴弦断裂时一样好听。 “第三课,”塞万诃德拿起了地上的剑,对准了威尔的咽喉,“恐惧,无上重要。” 第六十二章 塞万诃德:没有多拿一块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投降吗?”塞万诃德用刀划破了威尔马一样长的脸庞,“投降吗?人马?” “我和你的战场绝对不止这里了。”威尔逞强的在说。 五个人都走了过来,取下了头盔,用武器围住了威尔,蔷薇侍从踩住威尔的头,斩断了威尔的头发,“你不投降,不代表我们无法胜利。” 奥尔罕也效仿着这个举动,割掉了威尔头发后说:“问你是否主动投降,是因为我们善良。” “但这是决斗场,”推钱者直接扯了一大把头发下来,“我们有另外的办法胜利,合理合【发】。” 塞万诃德再一次逼近了利剑。 威尔的脸色难看,脸更难看,没有长发的遮挡,他的马脸更长了,正如塞万诃德所说的,他现在很像一个人类在战马化,头上不规则的长出了马鬃。 “投降。” 观众欢呼。 围栏外的观众把作为围挡的鲜花和绸带全部抛向了胜利者,很多妇人把衣服也扔进了决斗场,外层的衣服,里层的衣服,更内一层的衣服。 “七神在上!”高台上的侏儒主考官,站上了椅子,“胜利者为塞万诃德!” 欢呼声更加强烈,震耳欲聋。 如果在平时,塞万诃德又会发挥想象力,去思考如何利用群众此刻的能量,他们会抬着他欢呼,他们的走向会随着塞万诃德的指挥而移动,他们的欢呼会变成游走,塞万诃德会利用这种能量,让他们攻破星落城的主楼。 没有。 现在的塞万诃德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如果为了捍卫荣誉和忠诚,就算面对着蝗虫袭境般的箭矢,他可以岿然不动,但现在不同,他狼狈的躲避着抛进决斗场的,越来越私密的衣服,不仅竭尽可能不让它们击中自己,还在努力的避免自己不要闻到上面的体香——那一闻就会上头。 他找到了被鲜花、绸带还有衣服覆盖的莫宁,被胜利的饰品掩盖,让一动不动的莫宁看起来很有不详的征兆。 塞万诃德拿开了饰品,他的声音在欢呼声中淹没。 “莫宁!莫宁!”他转身向同伴大吼,“快来救救莫宁!” 奥尔罕的思考比塞万更深沉,主考官宣布胜利后,他就已经派蔷薇侍从去找马车。 “不要摇晃他。”奥尔罕认真的提醒快崩溃的骑士,“让他平躺,一会儿我们把他送到医生哪里。” “对!不要摇晃!” 这声音? 这暴躁的声音! 是,莫宁! “莫宁!”塞万诃德大喜。 “混蛋!”莫宁大骂,“你为什么要把衣服从我脸上拿开,我还没有闻够!” “闻闻闻,你闻。”塞万诃德随手就抓了一大把鲜花和衣服,“等你痊愈,我带你去——总之就不止是闻。” 莫宁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什么叫等我痊愈,我除了头有点昏沉和疼痛,明明就没有受伤。” 一定受伤了,塞万诃德判断到,因为一向好强的铁匠,这个时候嘴硬的说没事,实际却是挂着塞万诃德才艰难的站起。 “来,莫宁,你躺下来,我知道你没事,但是享受体香的时候,一定要躺下,更利于进入场景。” 倔强的人不是那么难以驯服,莫宁重新躺下,手里抓着温热的,刚扔近来的衣物,“当然没有事,我是铁匠,是和火与铁为伍的男人,那个东西,那个软锤子,瘦臂膀用马踏我,我也没事,我比谁都硬。” 塞万诃德没有去尊重礼仪了,莫宁的自尊维护完毕后,他直接在威尔一众人的身边收拾战利品,没有多要,除了约定好要归还与莫宁的那六把剑,他没有多拿一块铁。 “威尔。”塞万诃德抱着剑在说,“不要找什么中间人向我赎回这六把剑,死了这条心,你给我一座城我都不换,这样的剑你连别在腰间都不配。” 威尔逞强的吹了个轻松的口哨。 马车由蔷薇侍从架势,由远及近的驶来。 塞万诃德走到围栏住,踮起了脚,拒绝着拥抱和亲吻,他在观察那匹马的速度,并且也在焦虑,那是不是他所期待的马车——他的高头大马可真是速度非常,架势技术也厉害啊! 还没赞叹完毕,塞万诃德又不得不连忙对抗飞过了拥抱,他一个退步后,就被绊倒,围栏外的一直手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脚踝。 人群欢乐的脚步中,有一个幽怨的眼睛,他瞪着塞万诃德,眼睛里是不针对骑士,而是针对世间的恶意和抱怨,眼睛不断的眨眼,具有了说话的功能,它的声音从脚中传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谁?”书斋骑士的声音极小,小到在怀疑自己有没有说话。 “你答应过我,会轻轻碰我肋骨,我也答应过你,那个时候我会配合你倒地。” 哦——是那个在创作中只改名字的触手。 “决斗场就要承担伤害,你在劈柴时弄伤了手,要迁怒森林?” “我命不久已。” “你松手。” “我还没有成为威尔大人一样的天才,我就要死了。” “你——松手!”塞万诃德发现这个决斗前就示弱的触手简直力大无穷,他怎么踹都挣脱不了,仿佛在对抗树妖的藤蔓。 “我的故事还没有向威尔大人那样,被那么多人喜爱,被那么多人购买,赚那么多钱。我就要死了。” 原来他的执念是这个。 “触手,我告诉你,这次的胜利,是星落城文字上的转机。” “可是我要死了。我的文字就算被流传,我也享受不到威尔大人那样的待遇。” “错了,你活一万年你都得饿肚子,当文字的优美真正被人赏识的时候,你们的燕麦文学,就是屎。而今天,我们的胜利,就是文字出现转机的一个开始。” “我要死了,你们用铁锤......攻击我......我要死了......我要诅咒你们......我,威尔门下的第三位弟子要诅咒你们......” “你大可诅咒我,爱怎么诅咒怎么诅咒。” 塞万诃德突然感觉脚踝上的力量减小了,他脚一踹,藤蔓成为灰烬。 “快来!这边!” 塞万诃德看到了蔷薇侍卫,他跑到莫宁身后,用力的招手。 第六十三章 塞万诃德:扔掉梦想和光荣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担架!担架!担架!”塞万诃德指挥着蔷薇侍从,他了解铁匠莫宁,有多大的倔强,就忍耐着多大的伤痛,他不能受到更多的颠簸了,说不定会摇出铁匠脑中的铁水。 蔷薇侍从心思比塞万诃德细腻,他招呼着奥尔罕从马车顶棚上抬出了担架,在塞万诃德还没有称赞这种卓越的思考方式时,更令他舒坦的事情发生了。 在奥尔罕与推钱者——那位穿着花哨的彩虹骑士——把莫宁放上担架时,蔷薇侍从把医生请出了马车。 厉害,厉害,莫宁有救!省去了来回的时间! 侏儒主考官为胜利者打开了受肉塔的大门,“我认识你们所有人,凡持笔者,都可进来。” 虽然语言的指向性很广,但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侏儒在为自己提供医疗场地寻求的合【发】性——毕竟威尔还在马的身体中愤愤不已的难产——谁都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那这个事情找事? 塞万诃德跟着担架在跑,左脚刚进入受肉塔时,他突然停止了步伐,折回了笔擎广场。 他踢飞了厚厚的鲜花与衣服,在寻找莫宁的铁锤——为什么要这样——他也不清楚,他就是突然的认为,莫宁绝对不只是铁匠,他需要这个,需要握住这个。 太难寻找了,这个地方已经被人扔成了一个花冢,他愤怒,焦急,越来越盲目的踢着场地,仿佛他才是决斗中的失利者,在场地上埋怨着自己和同伴。 “该死!”书斋骑士没有踢飞花朵,他把自己踢得跳了起来,他抱着受伤的脚,单脚在场地龇牙咧嘴的跳了起来。 场外的人大笑,没有讽刺,就像爱人讲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对面情侣也会笑的开怀的那种笑。 我的脚趾起码断了两根,塞万诃德用脚跟在走路后,仍然在心里大骂,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扔进来了大铁块。 等等!大铁块! 塞万诃德跪下来,趴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花朵,居然找到了莫宁的铁锤。 他兴奋的举起——天啊,真沉,莫宁的神力真是出生错了时代——重新跑受肉塔跑。 其实现在是拖着脚走,那条断了趾的脚,现在被蚊子的风扇过,都会让他痛的大叫。 “怎么?”塞万诃德路过威尔时,美德官忍不住的用嘲弄召回些尊严,“我强大到就算半身不能动,你也觉得必须用铁锤才能打败我,懦夫?” “不要着急,”塞万诃德看都不看这个失败的半身人,“一会儿围栏就会被撤出,一会儿,野狗就会进场,在你的教导下,它们都具有崇高的美德,会记住用后腿埋掉自己拉下的粪便。” “呸。”塞万诃德入塔前吐了口唾沫,和威尔说话就足够令他厌烦。 但是,在真正进入受肉塔后,塞万诃德感觉有人在背后对他进行了死死的一瞪,仿佛是一个冤魂最后的瞪眼。 突然的,一阵罪恶的黑色夜风吹拂而来。 塞万诃德知道,人在临终前的怨恨有着极其强大的魔力,他们的诅咒往往都能应验。 他果断的关上了受肉塔的大门,用不算强壮的身躯变成门的外锁,不让这个触手的怨念侵蚀塔中的兄弟。 他明显的感受到了黑色诅咒中的怨恨,和怨念。 “你们......杀了我......我已经能够做到......每天写一万行诗......” “你们......让我在享受......金钱......牛排......名望之前就死去......” “我诅咒你们......我要成为缠绕在你颈部的魂环......勒死你......” “去死......去死......去死......” 冤魂渐渐的失去了人性,成为了最纯粹的魂魄,它都不知道怨恨的原因,它只是不停的在塞万诃德耳边哀怨的重复着: “去死,去死,你去死——” 塞万诃德把铁锤放进了受肉塔,自己走出门外成为门锁,他听着诅咒,情绪也开始失控,他神经质的大笑。 “你想要所有人去死,你的诅咒在被我一个人背负的那一刻起,你的行动就失败了,失败得彻彻底底。 “塔中帮助过我的高尚者不会死,我亲爱的莫宁正在接受最好的医疗,他也不会死,我背负了你的诅咒,你的怨念成为了我黑色的披风,一直在我耳边吵闹,但是我不会死。 “因为我看见了我的死期,不是在这。你就永远这样吧,永远在我肩上,进行毫无意义的诅咒,这对我也是鞭策,永远不能因为生活沉重,就扔掉梦想和光荣。 “梦想和光荣最轻,就因为悬挂在心房,才让这么多人误以为它们是劳累的根源。 “你就是这样,你直到死亡都不知道是什么压得你气喘吁吁的是什么,你看你多么面目全非。” 受肉塔中,同伴们用桌子作为台阶,把莫宁放上了和邓肯差不多高的高台,周围的烛台灼灼的亮起,为医生提供了无影的工作环境。 “怎么样?”奥尔罕把铁锤放在了门口后,在高台上焦急的询问。 “不要说话。不要挡住我的光。在台下,听我的指挥。” 五个人跳下了受肉塔。 “他之前遭受了什么?”医生问。 专注者说:“决斗。” 医生:“我是问被什么攻击。” “马蹄踩到了他的脑袋,空中踏了两下,落地后用后腿还蹬了一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出千者回答。 莫宁又苏醒了,从内层衣物的余香中。 他摸了摸头,还带着那顶小了几号的头盔,他虚弱的在说,“谢谢你,医生。” 医生在回答,“果然是头部遭到了重创,唯独头,我不敢检查。” “总之谢谢,你是很好的医生,没有急于摘掉我的头盔。” “怎么了!”台下的人在大吼。 “小声点。”医生制止着,“认真听他说话。” 听他最后的话。 他们都知道了话中的意思,保持着沉默。 “塞万呢?”莫宁越来越微弱的问。 奥尔罕看了一圈受肉塔,没有发现书斋骑士的身影,恐怕在外面,他准备出去找。 “我想和塞万,单独聊一会......” 医生也放弃了治疗,他踩上桌子,落到了台下,和他们一起离开。 “塞万——”奥尔罕发现门被抵住后,便知道骑士站在门前,“塞万诃德,进来吧,威尔他们不会闯进来,我向你保证—— “莫宁想单独和你聊几句。” 第六十四章 塞万诃德:眉头轻蹙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受肉塔的重门被重新掩上,奥尔罕一行人陪同着主考官在场外善后,塞万诃德独自走进了塔中。 “塞万......”莫宁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在。” “锤......” “我就知道你需要这个。” 塞万诃德把铁锤艰难的拿起,他知道虚弱的铁匠可能承担不起更多的重量了,把铁锤放在了他的左身旁。 莫宁摸着铁锤,眼神中多了些安稳,可能仅仅是触碰,铁锤就可以锤下他心中的不安。 “塞万......对不起......那个头盔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是威尔给我带来了麻烦,威尔输了,莫宁,技术从来不是罪孽。” “我是......我就是罪孽,塞万。” “莫宁。”塞万诃德闭上眼睛和莫宁说话,好强者的脆弱让他心痛。 “塞万......你不要恨我。” “骑士的光芒选择了你,莫宁,我诅咒骑士之光,诅咒它为什么要选择你,我诅咒它为什么又要离开你,我诅咒它让我必须终生痛苦。 “为了我的决斗,让我的好友离世,莫宁,这句恳求,应该我来提,莫宁,你可以恨我,如果你认为我值得被仇恨,请让我负担起你所有的仇恨。” “塞万诃德——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流浪诗人,你在林下表演的狮鹫驯服,让我目不转睛。” 塞万诃德笑了笑,这个时候,他打算认可莫宁的一切观点,他是真正驯服了狮鹫,他也赞成了莫宁的错误。 “后来,我以为你是个无赖,想用花言巧语骗我的铠甲。” “莫宁,天神看到你的铠甲也想用花言巧语去骗来。” “天神——我的天神可能都死了。” 受肉塔中响起了群鼠的磨牙声,灯芯爆裂开来的声音都清楚可闻。 霜狼与呜咽之时结束。 “窃鼠与储藏之时都到了,”莫宁咳出了血,血液在头盔上流淌着暗红的图案,“我的命真硬。” 在塞万诃德看到莫宁在鲜花冢中不得动弹的时候,就感受到不好的暗示,此刻,他不想在听另外的暗示了,他劝诫着莫宁,“不要说这类的话。” “塞万——你是真正的骑士,是少有的骑士,只不过生错了时代,你应该把剑献给古斯塔夫,这样,我就可以为你的部队打造一把把的剑。” 两个人一起怆然,心心相惜。 “塞万......我很少尊敬一个人,但是我尊敬你,看到你,我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永远都攻不破格兰特大陆的城墙,这都是格兰特大陆因为有你。 “可能他们都不知道,泰穆不知道,马奥琉斯不知道,那个圣殿骑士,伊夫拉姆,他也不知道,格拉特大陆这么安全是因为你的存在,你的存在是所有人民的福气。” 塞万诃德眉头轻蹙。 “塞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祖父听我祖父的祖父说的,总之吧,那是久远的事情,久远到因果之卵还没有被投进隐月湖,久远到那个时候的星落城,还叫星月城。 “他们告诉我啊,在我可以举起铁锤工作一整晚之后,他们告诉我一个代代相传的秘密,如果能够承担起这个秘密,我就可以继续在铁砧上贯彻我的锻造之道—— “他们告诉我啊,我们家的第一代铁匠,是在为格萨尔王打造武器,我们今后也是这样。塞万——我的话语中已经没有了海风和大浪的气魄,我都忘记了我们歌谣中的旋律,我的手上脚上都没有蛇环,我不会游泳,不会航船,但是我体内,流的是沙特阿卡的血,你信不信。” 第一次看到你的暴躁之后,我就有了这个猜测。 “我也只敢告诉你这个,因为只有你敢在星落城仰望最耀眼的格萨尔星。 “塞万......我很迷茫,我感觉我永远不能打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现在格萨尔王唯一的后人,马格努斯,他背叛了神灵奥多,他信奉了七神,据说无比崇拜战争之神伊西斯。” 马格努斯,邓肯想得到红顶后与之结交的人,塞万诃德想起了这个名字。 “这让我迷茫,我越来越厌烦手中的工具,我觉得我终生学来的手艺成为了耻辱,完全没有荣誉可言,我为之锻造的,应该是奥多的后人。” 如果在酒馆,塞万诃德会与发言者反驳,半生书斋让塞万诃德认可每一位王,认可每一位神,他通常是从人杰,神灵,半神的行为中,语言里找到他们的精神内核,底层的逻辑,结合到当时的环境去评判,他的结果是—— 无论是人杰,半神,还是神灵,他们的行为都没有错,唯一的不同,就是在时间之河中,有的选择了逆行,有的选择了上岸,有的随波逐流,后人哪有资格评价谁对谁错。 塞万无语凝噎,泪眼婆娑。 “塞万——我感谢你对我的包容和赞同——你离开我,去找同伴之后,我感受到了神力,这就是我没有立马答应和你参战的原因,我看到刀枪剑戟变成了羽毛在我眼前萧萧而下,我知道,我的时刻来了,我把我关进了吸音石筑成的房间,开始了我最巅峰的杰作...... “塞万......我是多么幸运啊,好多铁匠在这个巅峰之后,因为余生的作品都不能超越,就郁郁而终,而我,完成后,就命不久矣。” 书斋骑士的泪水滴落在了莫宁铠甲样胸肌上。 “我打算把它送给你,除你之外,没有人得到它的认可。我的锤......” 塞万诃德卖力的举起锤,让莫宁看见,“在这。” “答应我,在我死亡之前,让我的手紧紧握住铁锤,否则我进不了奥多的铁踝宫殿,我感受不到我还摸着它。” “我向你保证。” 莫宁重新平静下来,“我打造完成之后,就直接过来帮你了,所以,我对我的作品也只是匆匆一撇,你移开我的工作台,下面是个暗阁,你顺着楼梯爬,到底部,就是我的吸音石房间,那里面只有一件物品,你要随时戴上它,直到——你的骑士之光,闪耀在整个格兰特大陆,或者,你的囯降临。” 时间差不多了,莫宁用铁样的老手捏了塞万,垂下。 塞万让莫宁的左手握紧了铁锤。 塞万诃德肩上黑色的诅咒找到了诅咒的对象,它变成黑色的线条在空中扭曲的飞翔,贴在了莫宁的头盔上。 “嘣。”头盔裂开。 “塞万——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在说话了,你把耳朵给我,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 塞万贴上去听完,冷静的,牢记的听完了全部。 扭曲之线再次飞翔,贴到了头颅。 “嘣。”莫宁的头像成熟的瓜一样裂开了。 里面流出了灰色的浆和灰色的脑仁,那是因为太多的铁屑和热气的熏陶。 塞万诃德用极力镇定下来的心推开了大门。 “莫宁?”他们关切的问。 “莫宁啊,莫宁再也看不到今天的早晨了。” 他们望着日出的方向。 日出,还早得很。 第六十五章 秘银骑士:把失败合理化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没有一张地图,能把沙特阿卡画进图中。 就算最虔诚的教士,都不敢把他所理解的圣言在孤岛上传播。 这里,用最残暴的形式,隔绝了尘世。 持久不散的雾气,从海里升腾,连接到天,天上的乌色凶云,如鬼魅般盘旋。 鬼魅胡乱的飘,急降着,高飞着,在岛民耳边唱着赞颂死亡的歌,它们无形无态,有时候直接穿过了岛民,短暂了模仿了他们灵魂的样子,顶着一张苍乌的脸在大洋上疾驰。 疾驰的速度太快,划破了水花,割破了海,撞击到他人的航船。 无论是多么精良的船,无论船上的人是多么伟大,只要他们没有海蛇之环,没有高唱赞颂奥多的歌谣,鬼魅们就会带来强劲的海风与巨浪掀翻他们的船,也可能用咆哮着的无形之体吞掉所有的风,让外来者霎时进入无风的海,陷入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绝境——等待死亡。 孤岛,沙特阿卡,在天然的屏障中,遗世的与残酷的环境战斗着。 就算生命之树,也是战斗的形态,叶如盾,枝如斧,在静默中强大而伟岸。 当孤岛的儿子们,他们的战船驶离家园,他们就再也不是普通的个人,当在孤岛最平平无奇的男人,抢上他人海滩,踏上他人海岸,破开他人房门后——每个侥幸生存下来的人,都会告诉他们的领主,他们的伯爵,他们的国王......告诉他们说,末世降临了,有一群魔鬼,他们状如雄山,声如海怪,杀人如踩死蚂蚁一样的来到了。 他们在哪里? 曾经有着骄傲的领主不相信末世这么快就会降临,他相信着圣光的祝福,圣光中的力量无时无刻的告诉他,神灵没有走,神灵没有放弃他们,神灵仍然宠爱着祂的民。 ——他们在哪里? 领主,一个个还没有把船头对准沙特阿卡的领主们都这么问过。 他们误以为,圣光可以驱散那些鬼魅,净化哪里的污浊。 他们到了,他们失败了,他们铩羽而归。 不可一世的领主们,陷入了醒不来的噩梦中。 他们面色苍白,在烈阳下裹着兽皮叫冷。 他们在高坐,和下面来请求救援的人一样战战兢兢。 他们的睡床旁不在是陪伴,卧室前是比城门还坚固的铁门,手里握着的,永远都是一把长剑,睡枕下,常常都还有短刀。 他们在夜晚都必须烛火通明,可是,他们仍然会把火焰在墙上投下的影子,认做是从沙特阿卡飘来,进行索命的鬼魅。 他们在白天,眼前都是黑暗。 长久失眠,黑色的眼圈,一夜之间的苍老,让皮肤松弛,脸颊下垂到嘴角,好不容易的说话——尽管语不成句,也让他们如同苍老的斗犬。 所有的领主,都不再相互救援,都在静待末日。 不同的领主,在不同的高堂,坐在不同的高座上,都做着同样的事情: 如呼吸一样不间断的吃着干蘑菇,喝着麦芽酒,嘴里都念叨着同样的一句话——地狱已空,恶魔倾巢;地狱已空,恶魔倾巢—— 地狱已空!恶魔倾巢! 所谓的无畏,在面对了恐怖之后,成为了吹弹可破的皮肤,他们的尊严与高傲被彻底击毁,连前仆后继的人都没有了,因为没有人愿意提及恶魔们的巢穴。 因为啊——沙特阿卡,仅仅这个名字,就是不能想,不能提,不能去的索命诅咒。 ...... 红墙上,白云静谧,太阳温柔的普照。 宫殿巍峨,像巨神把天城的手艺照搬在了大地。 一身秘银铠甲的骑士跪在了大殿,王座上,是他为之俯首称臣的贤王,古斯塔夫——尽管他总是不愿意称自己为王。 古斯塔夫用拳头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看完了今天的【正夂】事。 “海盗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古斯塔夫安抚着嘴中的哈欠。 “是,必须遏制他们掠夺的脚步。” 古斯塔夫重新拿起刚刚扔掉的泥板,“上面说,很多人把海盗,称为了魔鬼。” “那是虚构的。” “我当然知道是虚构,”贤王把泥板放在手中抛接,仿佛这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战败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把失败合理化。” “不,不是粉饰,不是合理化,我了解他们,了解他们,和那群海盗。” “哦?”古斯塔夫惊异的看着跪在殿下的秘银骑士,无论多少次他都感到惊异——为什么只有这个人敢对自己的意见提出异议? “贤王——古斯塔夫,你不要忘记,我曾是佣乒。” “你连海盗都对抗过?” “只有我活下来。他们的战斗,吼叫,信仰,确确实实在魔鬼的范畴,不,是让魔鬼都惧怕的范畴。” “已经有领主选择了不再抵抗,”古斯塔夫停止了泥板的抛接,把它递给左边的侍从,重新拿着新的一块阅读,“而是选择和解。” 古斯塔夫皱着眉毛,轻蔑的注视着泥板上的记录,仿佛已经通过文字的记载,看到了领主们的懦夫的样貌。 “通常是哨乒看到战船后就立马回报,再由三个使者在必经之路上等待,一个端着麦芽酒,一个捧着兽皮,一个拿着金银,恭恭敬敬的等待海盗过来。 “如果海盗的小头领愿意接受,海盗们就转身回航,如果不接受,他们还会为海盗备马,在自己的领地,或者在城墙外提供住宿和食物,由亲卫在领主和海盗之间传话,决定一个返航的筹码。” 古斯塔夫看完记录,“哼”一声,扔掉了这个泥板。 泥板在秘银骑士身边粉碎。 “我视察领土时,他们都没有给我这样的礼遇。” “古斯塔夫,因为你总是穿着比奴隶还破烂的衣服视察。” “所以我错了?” “在一定程度上,是的。” 古斯塔夫的侍卫被很好的教育过,贤王的两个手指一挥,他们就知道此时的贤王是要喝加了冰块的鹿血酒,而不是爽口的麦芽酒。 “秘银的诺兰,你还有什么信息,没有在泥板上记录的信息。”古斯塔夫泛着微笑,牙齿上是一丝丝新鲜的血。 “有。”秘银骑士跪在不愿称王的半神前,“古斯塔夫,你必须尽快让所有人称你为王。” 第六十六章 秘银骑士:已经闻风丧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古斯塔夫不愿意称王。 但是他永远坐在孤高的王座之上。 他要求所有的人对他直呼其名,但是,他又永远在默认王座下跪拜的姿势。 他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谏言,没有愤怒,纵然要求过无数次——所有人不得劝其称王——这一次,他又听到了,古斯塔夫还知道,下一次,他还会听到。 没有愤怒,可能他的愤怒在上一个轮回中就已经消耗殆尽,也可能,他看到了未来,他知道未来的某一个灾难需要他用完今生所有积蓄的愤怒——谁都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此时的古斯塔夫悠闲的把左腿放上了右腿,两根手指轻轻一挥,侍从端来了蜜酒,可能只有深入到古斯塔夫不为人知的生活中,才能知道他的手势中想表达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用手势中最细微的姿势,告诉侍从这么庞大的信息量的? 这杯蜜酒,少冰而多蜜,甜美的味道都冲淡了酒精,正是古斯塔夫想要的。 秘银骑士仍然跪在殿下,古斯塔夫慢吞吞喝完了酒,没有让他起身的打算。 两个人都在无声的对峙。 秘银骑士用臣服的姿势在抵抗,他跪着,他必须等待古斯塔夫对自己的恳求做出答复,并且这个答复必须让自己信服。 而古斯塔夫,他几乎就快认为殿下没有人了,“我说过无数次,我不称王,你们也不许称我为王。” “是否成为王,不是听从你的意愿。古斯塔夫,你坐上了高座,你就必须承担王的重量。” “你是说我没有承担——” “对,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古斯塔夫,你没有承担起王的责任。” “我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古斯塔夫难得一见的激动的从王座上站起。 “但是没有承担起民众的愿望。” “他们还能有什么愿望没有达成?我——”古斯塔夫话语略微急促,脸颊因为两杯酒而泛红,酒精催化了他大幅度的动作,他的手臂展开,露出了胸怀,这对于古斯塔夫的行为要求来说,已经属于不太优雅的范畴。 秘银骑士打断了古斯塔夫接下来的功绩,他说着: “他们需要被征服,需要华丽的圣堂去祈祷,需要高尚的符号去跪拜。 “他们需要的不是自由,是在王的天空下的自由;他们需要的不是枷锁,是在王钦定的规则和戒律下生活。然而现在,你迟迟不称王,你的子民不知道向谁跪下,于是向暴力和野蛮跪下。 “他们只知道,所谓的领主,已经一听到海盗就已经闻风丧胆。 “泥板你已经看了,更多的事情,我也看到。民众需要王,不在意王是谁,他们甚至不知道土地的肥沃是你这位半神带来的恩赐,不知道能感受到四季明显的交叠是因为你遏制了巨龙,不知道你为了处理政事,甚至睡在王座。 “民众他们不知道大陆上有一位王,他们只知道海盗的掠夺,和王族的赎金掏空了他们的家产,接下来就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了。 “那位孤岛上的王者,用恐惧征服了你的民。最初,他们掠夺,屠杀,抢空你的教堂;随后,他们潜入,他们绑架王族,他们所要赎金; “现在,还有点尊严的领主,床头放刀。没有尊严的领主不断的收敛民财,在后院随时准备着马车,只要海盗的警钟一响,随时溜之大吉,这些都是发誓为你守护领土的人。现在那些海盗进来,根本不用战斗,因为没有反抗,也根本不用奴役,因为——” 秘银骑士突然不再说话。 “说下去。” “早晚你的泥板上会报告。” 古斯塔夫换了一只腿交叠,不是那么悠闲了,他手指在膝盖上敲打,另一只手又是一挥,递来的酒还没有入口,就被摔到了台下,侍从从古斯塔夫焦躁的动作中做出了错误的解读。 “海盗不用奴役他们,因为他们——”古斯塔夫十指交叉,放上了膝头,他身子前倾着向秘银骑士确认,“因为他们称海盗为王。” “没错。”秘银骑士说话总是毫无避讳,“这是你的错误。” “你不称王,民不知有王,当危险来临,就干脆把危险者视为守护神,哪管海盗的信奉的神灵和他们的是不是同一个。他们需要王,不在意王是谁,如果有田地,就算是暴君也能忍耐,就算皮鞭再多,也会说伤口终会愈合,讽刺的是,那些田地,你都为他们准备好了,古斯塔夫。” “那个海盗头子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海盗头子那么简单。我见过他,他身上有着不输于你的半神光彩,就好像,神灵创造了你,认为你太强大,于是创造了可以和你抗衡的他。我见过他一眼,我知道,他是你一生的敌人。” “他仅仅是海盗,如此而已。” “如今,你连王都不是,古斯塔夫。” “那个海盗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古斯塔夫走下了王座。 “现在,你的民正在高呼他的名字,你只要走到沿海的村庄去问问就知道了,他们不知道古斯塔夫,他们只知道——格萨尔王。” 格萨尔——我记住了。 古斯塔夫沉静下来之后,向侍从点头,他背对着秘银骑士,久久站立。 “所有人,虽然不称我为王,但是无一例外的对我毕恭毕敬,唯独你,诺兰——” 侍从通过古斯塔夫的眼神中得到了准确的信号,他端着一把剑走到古斯塔夫跟前,冥冥中,侍从被秘银骑士诺兰的言论影响,他送上剑后,低声的说了句,“贤王。” 古斯塔夫抽出了剑,转身面对着诺兰,用剑身照耀着自己的脸——如果是王,这张脸也太过疲惫,古斯塔夫微微摇头,仍然不满意这个称号。 不愿称王的古斯塔夫平举了剑,准备拍打秘银骑士的肩膀,“唯独你,诺兰,你不断的劝说我称王,然而你对我的言谈,从来没有过一点对上位者该有的尊重和顾虑。” “这就是你曾经夺走我剑的原因,也是我被驱逐的原因,不愿称王者,始终在使用王权,我不理解这种矛盾,古斯塔夫。” 秘银骑士诺兰把手掌放上了肩膀,阻止贤王之剑对自己的册封。 “我被夺走了一次荣誉,我要自己夺回来。” 第六十七章 秘银骑士:比寒芒还要先至的腿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诺兰的手掌在肩膀上轻轻一弹,拒绝了古斯塔夫的册封。 “你曾经怀疑过我的忠诚,在我为你献上蔷薇之剑之后。”秘银骑士站了起来,在古斯塔夫许可之前,“我被剥夺的东西,我自己来赎回。” 诺兰说完,和古斯塔夫对视了一阵,见到贤王无话,他擅自离开了宫殿。 古斯塔夫一动不动,像在飞来的箭矢寒光中定格的小鹿,他看着诺兰的背影,知道拿这位骑士没有多少办法。 金钱、土地、权利,女人都不能征服秘银的诺兰,他的跪拜,只是认为此时该跪拜,此时的跪拜符合自己的信条,和古斯塔夫的地位,没有任何关系。 秘银骑士诺兰走出了宫殿,湛蓝的天空在他的头盔上展开,海盗侵略时扬起的狼烟都还在刺激着双眼。 如果古斯塔夫仍不称王,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源源不断的发生,直到格萨尔王围困住奥纽斯。 秘银骑士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长叹,只能这样了,在民众知道自己生活在哪位王的统治下之前,他要用骑士的精神,尽可能的改变他们的心智,虽然作用微乎其微,好似用一己之力与对抗覆城的巨浪。 他走出了长廊,秘银的铠甲无法做到不显眼,还不知道诺兰早没有重新背负万骑长之职的卫兵端正又及时的行礼,拜服于他的地位——这位骑士感觉不到荣誉。 他走出了红墙,旌旗被风猎猎的吹动,秘银骑士感觉不到风。 他一直在走,在往他的目标走去,他甚至不知道了他的目标,只觉得该继续前行。 他自己都以为,他很难在有感受了,但在这个想法突显之后,秘银骑士在眼前就看到来自背后的一点寒芒。 这——臭水沟,老鼠红眼,粪便,流民将死——哦。 寒芒中的醒悟与回神,让秘银骑士知道自己走过了闹市,穿过了街巷,距离出城,只剩一个贫民窟的距离。 对无缝的秘银铠甲使用背刺,这个偷袭者只存在着两个可能: 第一,他技艺高超到认为可以找到我仅有的弱点。 第二,他愚蠢到认为偷来的一招半式就可以对付我。 只有最专业的战斗技能才能完成如此精准的动作捕捉:秘银骑士听到了空气的流动声,寒芒改变了方向,利落的背刺划成流畅的竖线高高飞起——嗯,这个刺客身手敏捷,借助逼仄的壁间距完成了飞踢,飞翔到了高处,准备对我的肩颈发动攻击。 双腿会成为十字扣住我的肩颈,双手会熟练的扭我的脖子,最后才让刀尖的寒光进入肩甲和颈甲的间隙。 这样的手艺,让我知道了存在的第三种可能性: 发动袭击的是你,伊南娜。 秘银骑士复杂的推理其实在一瞬间就得以完成,他太了解所有的战斗技巧,他本人更像是战争之神在收敛了天下乒器后,让生育与茁壮之神从铁山中滴下了一滴生命的露珠后分娩而出的生命。 竖光逼近了,是无比华美的线条,秘银骑士不在行走,他站定,踏实了双腿,他已经感觉到比寒芒还要先至的腿风。 通过对万骑长们的了解,秘银骑士毫不慌张的任凭这双腿对脖子的缠绕,因为他了解伊南娜的体型,这过分矮小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完成最后的刺杀——秘银骑士稳稳的抓住了这两只手——如果有人愿意在比贫民窟更恶臭的贫民窟巷道驻足,说不定会看到挺温馨的父女画面。 “偷袭一百六十三次,失败一百六十四次,伊南娜。” 秘银骑士放松了握力,以方便伊南娜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挣脱束缚。 她跳了下来,灵动如风。 “我承认我每次都偷袭失败,但是不要在统计中算上下次失败。” “通过我对你的了解,等等,你干什么——” 巷道太臭,以至于让人觉得这里的哄臭具有恶心的温度,伊南娜站到了秘银骑士的脚背上。 “你了解我什么啊,你一点都不了解。” “哦嚯嚯——”巷道中那个几乎垂死的乞丐竟然开始了唱歌,这个声音让人极度想去否认歌喉的好听,谁都不愿意承认,乞丐的歌喉也会让宫廷歌者也感到嫉妒。 “通过我对你的了解,你的攻击伤害不了我,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 “到最后一次?”伊南娜感觉听到了最动听的情话,抱住了没有感情的秘银铠甲。 “这里臭,出去吧。”秘银骑士也有矛盾的地方,他尽力的不惹人注目,但是他割舍不了一身珍贵的铠甲,闪耀的铠甲就算在他坐立不动的时候,也是人群最显眼的一个,就算他拍打臂肘,也会有人惊叹:天啊,那个铁皮的皮肤也会发痒! 然后铁皮发痒在一夜之后就成为了酒馆中的俗语,专门用来形容木讷至极的男人被撩动的心弦。 所以,当他走进了最没有人注意的巷道,也有乞丐为他高歌: “禁忌的花,岩中长,根覆岩间,花不在里,在心外;铁中浇铁,心壁难解开;铁中空荡荡,何物来填满。哦,禁忌的花——” “你住嘴!”伊南娜的匕首又起寒光。 秘银骑士飞快的握住匕首,“没有必要。” “没人在意,没人知道。” 秘银骑士看着伊南娜沉默。 “好吧,”伊南娜把匕首收到后腰,“你在意,你知道。” “我们出去吧。” 不容反驳,也没有商量,秘银骑士离开了巷道,再一次的引人注目。 当然,他也没有等待伊南娜跟上他的脚步,离开是他的选择,并不在乎后面的人跟不跟来,有没有跟上。 “现在我该重新叫你万骑长了吧?”当走出了城墙,踩到了泥土,伊南娜在柔软的泥土上蹦蹦跳跳的问。 “不,我还是我。” “还是恪守你的准则?” “你误解了,我还是我,我拒绝了古斯塔夫的册封,但我依然是秘银骑士,诺兰。” 伊南娜收回了弹出的横扫,脚如果踢在上面,占便宜的可不是自己。 “我真的在怀疑,”伊南娜嗔怒的说,“你的头盔里面是不是装的铁?” “头盔里面装铁,我就会看不到路。”秘银骑士正经八百的解释着。 第六十八章 秘银骑士:如同被吸石引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的步距很大,伊南娜要花很大力气才能跟上。 “为什么要放弃?大铁皮?那都是古斯塔夫能释放出来的最大力度的示好了!”唯一的女性万骑长在不满的质问。 “放弃?没有放弃这个说法。” “你刚才已经说了,你拒绝了复职。” “他从我这里拿走本就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又从手中交还,要我心怀感恩?不,这个是错误的说法,我拒绝复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夺走我的骑士之心。” “我们说的是两件事。” “不,是一件事——不,你认为是两件事也行。”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伊南娜停下了脚步大吼。 秘银骑士脚步不停,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黄昏,伊南娜看见秘银骑士的影子越来越长,相距越来越远,不由得愤愤的再次奔跑起来。 “你到底要干嘛?” “我?你没有发现我现在不完整?我在寻找所失之物,让自己完整。” 伊南娜眼睛中闪耀着疯狂又野性的光芒,这么明显的表达情绪,与她刺客的身份很是不符。 她更是加快了脚步,围着秘银骑士跑了一圈又一圈,目光毫不避讳的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我从来没看到过你铠甲里的样子,怎么知道你缺失了什么,不然——”万骑长伊南娜跑开了一段距离,在秘银骑士面前伸出手臂拦路,“不然让我检查检查。” 仅仅是以这身巨大的铠甲就可以判断,这位称自己为诺兰的骑士有着高大的体型,能够日复一日的负荷这身铠甲,他体魄可能是能令铁牛汗颜的强壮,然而——世间的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秘银骑士诺兰虽然拥有令人羡慕的体魄和出色的武技,他对女性的传递过来的信号却一窍不懂。 他的步伐很快,三步并两步就缩短了伊南娜奔跑出来的距离,他侧过身子,继续大步向前。 伊南娜独具风情的表情在空中变得僵硬,冷风呼啸,吹落了她的兜帽,空气中,越来越尴尬的手臂顺势抚过了头发,重新撩上了兜帽。 “我要杀了你。”伊南娜咬着牙齿,在把吹来的风碎尸万段后用力发誓。 秘银骑士忘记了把自己埋葬的那部分到底在哪里,如果骑马疾驰,会非常容易的错过潜意识中还能记住的场景,他从大道走到小巷,从小巷走到城外,最后如同在林间盘踞着的盗贼一样,在树林中仔仔细细的寻觅。 这里?对的,一定就是这里。 当伊南娜从背后发动袭击时,他能看到旁人都看不见的攻击轨迹,那是优美流畅的线条,在这里他看不见线,但是能感受到土壤冒出的,能够让人胆寒的锋刃。 是这里,秘银骑士更加肯定了,他看见树上的标记,树干上缺失的一小块树皮,是一个水滴的形状。 他背着树木,向前走了七步,接着左转,又走了七步,秘银骑士这个时候头皮发麻,好像那个东西就在此处深埋,又好像——曾经的他当时似乎又绕了一个大圈,他在不大的范围随意的漫步,在努力回想着那时自己的动作,突然的,诺兰如同被吸石引住一样“砰”的绷直——是这!找到了! 秘银骑士又想起了伊南娜,对于这位骑士而言,他明白所有的万骑长各有长处,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对伊南娜正面进攻的技巧做出了最低等的评价,就算小孩的打斗,他们在街道磨练出的挨打本能,也能做出比伊南娜更好的防御姿势和攻击行为。 而伊南娜,她也在痛心秘银骑士的反跟踪意识,密林中留下的这么多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个显眼的路标,上面写着“嘿!我躲着你,你找不到我,我在这里转了向!” “你在干嘛?”伊南娜看到秘银骑士在对泥巴发愣,冷不防从背后发问。 “你怎么又跟来了?”秘银骑士更加冷漠的在回答。 伊南娜不缺乏女人该有的众多优点,但是无限量提供的温柔并不在其中。 她细小的双腿不妨碍她灵巧的高跃,化手成刀,在一个动态的视野中,秘银骑士头盔上的眼缝比岩间过路还要宽敞,她真想就这么刺进去。 伊南娜没有,她相比跳跃时的急速,更缓慢的落下,飞扬的黑袍中,能看见曲线优美的腿型。 “哎——”伊南娜深吸了一口气,又在长叹“哎——” 怒气总算被抵消,从怒不可遏,变成了——怒发冲冠。 “你刚才,”秘银骑士说,“是想杀我,真正的抹杀我。” “我想杀你的次数可不止刚才。” “伊南娜。”秘银骑士从铠甲震荡出来的声音一直用一种让人心灵安稳的醇厚。 “又要发表什么议论吗?”伊南娜感觉到,秘银铠甲里专注又炙热的凝视,她不由得用兜帽盖住全脸,以期遮住害羞的潮红。 “谢谢你。” “嗯?” “让我活到了现在。” “我要埋了你这坨大铁块!”伊南娜不在技巧性的发力,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推攘秘银骑士。 嗯? 她惊讶的看着双手,以及倒在地上的铁块,在怀疑自己刚才的感知是不是错觉。 怎么会?伊南娜越想越觉得不对,一定是错觉,这个高大骑士这么轻?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魁梧——在她的推攘刚好接触到诺兰时,诺兰也刚好趴在了地上。 “不要让我猜,你来这是想找什么?” 秘银骑士没有起身,他跪在地上开始了刨土。 “我虽然说要埋你,并不是让你自己就开始挖坑,我要是让你......”伊南娜吧唧着嘴巴,把剩下的话吃掉。 “我没有给自己挖坑,我掉落的一部分,就埋在这,大概,应该,可能吧。” “埋的是什么啊。” 秘银骑士再也没有进行过多的回复,他在挖土时都全神贯注,一声不吭。 “用我帮忙吗?”伊南娜蹲在了坑洞旁。 “伊南娜。” “注意,如果你想把我的肺气炸,就把话说完。” “女士这么蹲着非常不雅观,尤其是男士在场的时候。” “我要把你融化成粪棍!” 第六十九章 秘银骑士:被这把剑给补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要是说伊南娜的蹲姿不太美观,那秘银骑士此时的动作,就可以看成狼狈。 在稍微停顿的间隙,好笑的抹去头盔上不存在的额汗后,他比狗还要勤奋的挖掘的林间的土。 “如果你真的想杀我,伊南娜。”秘银骑士在非战斗的场合,反应能力时不时会半上半拍,“可以试些另外的方法,比如——哈!” 在从土壤中触碰到硬物后,秘银骑士的悬吊到深坑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腔。 他比较相信第一时间的直觉,会把某种感受视为注定会发生的预兆,当来自土壤的引力把他吸得不得动弹的时候,他的那种坚信,比他的固执还要强硬。 “找到了,就是这,你看我埋得多深,我以后一定不会埋这么深,这简直就是自虐的在消耗信心,增加惶恐。” “深到足够把你埋进去。” 秘银骑士盯住深坑看了好久,他沉思良久后用诚挚到近乎愚蠢的天真在回答伊南娜: “这个方法应该也杀不死我,你应该转换一个思维方式,不要去试图毁灭我的肉,我认为,你只要能够用石子在我铠甲上划上一个头发丝这么粗的伤痕,我认为那个时候,我的心就可以死亡大半。” 秘银骑士把自身的死因分析完毕之后,把手探进了深坑,末了还面朝着伊南娜补充:“这是朋友间的衷心建议。” “铁皮脑袋。” “在一定意义上,你的评价没有错。” “我感觉如果有间谍潜入你的阵营,他要是问你,你是不是安排了伏乒,你会毫不犹豫的把埋伏的位置事无巨细的向别人袒露。” “如果我没有分辨出他是间谍的话,我会的。” 诺兰的谜题揭晓了,他从土中找到了他曾经埋葬过的一部分自己。 那是他的蔷薇之剑。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把剑埋在了这,非要说什么——” “难道剑不是骑士的一部分?我没有说错,我埋葬的就是一部分自己。” 谜底揭晓了,伊南娜的气愤并没有减少,“你早点告诉我,我根本不会跟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跟来的原因,但是我可以肯定,就算我告诉我是来找剑的,你也会跟来,你总是跟着我。” 伊南娜在林中静止了好久,看着秘银骑士拔出了红光闪耀的蔷薇之剑,他挥舞着几个剑花,树干上连一道伤痕都没有留下,这个是他恪守的准则: 利刃总会伤人,如无必要,剑不出鞘。 剑身因为必要的检查出鞘后,这颗树木万幸的遇上的是诺兰,因此没有被截成两端。 这个准则因为诺兰的常胜,流传成了多种版本的血腥谣言,其中一个就是,当古斯塔夫秘银骑士拔出了剑,他的剑就必须饮下一个剑下的亡魂。 看完了,伊南娜看完蔷薇之剑的出鞘和剑花,看完了树干微不可见的伤痕,看完了它的入鞘。 她看着诺兰,很安静的看着,她感觉,这个时候的秘银骑士确确实实完整了,之前感觉到的隐隐的残缺感也终于被这把剑给补全。 也有可能,不,是一定,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份残缺,才让伊南娜忍不住的有了这般亲昵的举动——而现在,诺兰又完整了,又成为了坚不可摧的,强大的秘银骑士。 剑柄碰上剑鞘,铿哧的一声,似乎也是她心门关闭的声音。 她在密林中如同死灰,不引人注目的被吹走,当她重新回到刺客的角色,职业化的技能除了让很多人背心发寒,还体现在了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中,她在密林中消失,无声无息。 我埋葬过我,又把我挖掘,但是,我绝对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当蔷薇之剑重新别在了腰间,暗金色的空白思绪填充了大脑,让他恍惚到忘了找到剑之后的下一步行动。 我——我是谁——我——我在哪里—— 秘银骑士感觉自己被柔软的天使羽毛包裹着飞翔,飞翔在时间之上。 是天使的光羽才让他感觉到了温暖和舒适,因为自从意识到了铠甲的存在,感知和情感都被秘银冰冷的隔绝。 诺兰飞翔在了时间中,看见了一个片段。 他为一个村庄拔出了剑。 在战乱中,这样破败的村庄比比皆是,平常到很难在泛滥同情之心。 他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年轻人,只有女人、老女人、老头,还有极有可能活不到老头岁数的小孩。 哦,想起了,这熟悉的气味,这个村庄里散发着绝望中还在努力挣扎的气味,这是诺兰守护过的村庄,因为这一次守护,他被古斯塔夫夺走了万骑长之名。 他从光羽中坠落,羽毛在他身边飞翔,闪着光,像一只只光蛾,光芒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缓解了急坠。 诺兰落地,与那时的自己重合,他重新在当时的场景中行走。 他想要去寻找,自己去守护这个村庄的动因,他还想知道,目前还有没有必要重走旧路——当自己的信条隐隐的和王的理念向背离。 这是——诺兰感觉,他只是走在了一个投影中,他眼前所见的,是那个村庄对他进行的讲述,一个发生在不久之前的故事。 和自己彼时所见的,换了一个视角。 强盗来到了这个村庄,他们的头领脸上,被烫上了驱逐的疤痕。 仅仅是这个疤痕,就可以看到他对世间的愤怒。 这个强盗没有逃跑,目障的黄胡子是在攻城战中最顽固的守护者,他的领主从建城之初就修好的暗道中逃走,浑然不知的黄胡子在没有头领的领地中捍卫着无主之地。 破城者没有杀死他和他的部下,不是因为仁慈,他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让左眼目障的黄胡子经历更大的惨痛。 于是,他们的脸上被焊上了耻辱,捍卫家园时心怀了多大的荣誉之心,脸上的疤痕就给他带来了多大的耻辱之痛,钻心刻骨。 当为之拼命的家园向他永久的关闭了城门,再也祛不掉的羞辱等价成了愤世的仇恨。 他在也分不清什么是错,守卫家园是错?放弃村子是错? 秘银骑士重新看待了那时的场景后,帮助这位黄胡子做出了总结,错误的是战争。 诺兰握紧了剑,重新找到了方向,他仍然会挥剑,用战争去制止战争,为了和平而战争 第七十章 秘银骑士:喊了六次你的名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必须加快行程,他抵御了一次盗贼的进犯,但是他抵御不住盗贼们的贪婪和仇恨。 他重拾佩剑后才真正感觉完整,感觉焕然一新,也总算有了勇气去和其他的万骑长进行正式的见面。 万骑长阿努纳奇的谋略都是从经商中学来,为了弥补海战的短板,他晋升万骑长的轨迹可谓顺畅无比。 据说,他在经商上的无畏,甚至可以与沙特阿卡的战士媲美,他曾经只是商人的身份,就把葡萄酒运送到了沙特阿卡人都望而却步的海峡,他从孤岛的野蛮人手中购买过白熊和海豹的皮,还用这样的货物敲响了魔法之城的大门。 伊南娜曾经问过他,在还不是万骑长,没有战士相伴时,他是怎么通过这些凶险的海路,阿努纳奇那时候的回答和这个时候的一样: 商人到了海上,和海盗的区别也就是一个念头的改变。 秘银骑士诺兰非常敬佩阿努纳奇的胆识和格局,他走过的路比自己的视野还要广阔,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都可以掏出一张神奇的白纸,在上面没有偏差的绘制上地图,如果他兴致颇佳,还会得意洋洋的标注几处心照不宣的游乐场。 目前的事情很紧要,他需要找阿努纳奇借用一艘航船,还需要几位善于驶船的战士,就算对航路烂熟于心,一个人驾驶船支也会有心无力。 阿努纳奇一点都不避讳他的富有,他的住宅比古斯塔夫的宫殿还要华美,他的足迹太广,把遥远又神秘的古都建筑修建在了奥纽斯。 上了红漆的双扇木门上,有两个精装的敲门锁扣——是由瑞兽衔住的圆环。 第一次见到这种野兽的形态时诺兰就被惊异到,它们的面容端庄而凶狠,但是根本感觉不到这些野兽对自己迎面而来的恶意,仿佛盯着的是真正的邪恶,只有心有变异的人,才会对阿努纳奇带回的瑞兽表示惧怕。 秘银骑士敲响了房门,因为久久的没有回应,让他都感觉到心疼——先不管商人的嘴巴中,有多少是真,被门环扣响的,是千年的古木,每敲一下,都能听到它曾经的生长。 还有那个门环,是罕见的能在夜中闪光的夜光晶,这是闪电与萤火虫在魔力充足的地方制造出来的巧合。就算是魔法之城的法师也不会制作这样的晶石,水晶已然难寻,谁还愿意把唤雷的魔法用来制作无用的门环上。 而对于阿努纳奇而言,这就只是门环,就算每敲一次都会使其中不稳定的天然魔法阵溃散,到了以后的某一个夜晚会变成一块普通的水晶,它也只是门环。 在诺兰的痛心都高于了商人万骑长之后,他在门外高喊,“阿努纳奇!” 在持续了很久的喊声和叩门声后,双门突然裂出一道罅隙,阿努纳奇如同艰难的分娩一样探出了头。 “你亲自——”诺兰惊了一下。 “如果你是要进行任何借钱,借人,借物资,就先用秘银铠甲抵债,没有人敢这样扣响我的门。我做这个装饰,只是为了一句,啊,阿努纳奇的头脑真好用,他富裕到能有夜光晶做门环!而不是让你扣,你扣响了六次。” 秘银骑士在镇定之后注意的阿努纳奇的神情,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眼距很开,能放下四指,在最平静的时候,眼珠都会像苍蝇样在眼眶中乱撞,寻找着他人注意不到的商机。 “我回忆了下,我一共喊了六次你的名字,每一次扣响了三次门。” 商人万骑长面如死灰,他打开了门,郑重的把诺兰邀请,两人走在了就连床底都铺上了珍兽毛毯的家。 “我必须邀请你请来,如果你不能做出足够的赔偿,我就帮你为蔷薇之剑进行鉴定估价,然后抵押给我。” 他们来到了宽大的四方房间,一张张矮桌放在墙边,阿努纳奇坐首座,诺兰自然的坐在左侧。 “免费鉴定。”临了,商人万骑长示意仆人端来饮品,热气腾腾。 “这是什么?”秘银的诺兰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味,“不是麦酒。也不是葡萄酒。也不是烫。” “我起初以为是香料,后来知道正确的名字,叫做——茶。” “很香。” “给我五磅白银,给你尝一口。” “我现在只有一身秘银。” 阿努纳奇刚刚吹成温热的茶水悬停在了嘴边,他移动木垫,把茶水放在垫上,据说那个小小的木桌也是昂贵至极,能让经常使用者不惧怕男人最不敢面对的衰老。 只有一身秘银,商人在脑中思考,诺兰现在身无分文?那他找我果然是借钱。 “我会为你的秘银铠甲进行免费的鉴定,免费——”重提免费让商人心中掉肉,可能只是想一想专业技能被免费夺取就足够心痛。 “免费的原因嘛,因为我们是兄弟。 “嗯,鉴定,估价,然后折算成钱,如果赔偿了我的门环后,还有剩余,我会把钱给你,或者给你置办一身新的铠甲,不用感谢,因为我们是,嗯,兄弟。 “我对你非常了解,你不用这么惹眼的铠甲也英勇盖世,因为的战士都不需好剑。好剑能配得上战士,但对于战士,剑不是必要的东西,你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阿努纳奇。”秘银骑士坐正的身子,他脊骨和站立时一样挺得笔直,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双腿的后跟。 “你这样不痛?古斯塔夫来都是把脚放在木桌上。” “阿努纳奇!”秘银的诺兰根本不会被商人岔开话题。 “不借。你提出的任何东西,不借。”商人用碗盖处理了茶梗,总算享受了热茶。 “我需要你的船,一艘,还要能够驾驶船支的战士,四人到八人。” 商人万骑长也放弃了继续那些没有意义的玩笑,他双手盖住了脸,脸在手中上下点头后,出现了另一张镇定的,情绪已死的精明。 “是谁在对我说话。”阿努纳奇不去看诺兰,问着空气。 “诺兰。”秘银骑士回答着他。 “这位诺兰,你是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我......秘银的诺兰一时无语,他看到希望之船在心海中覆舟。 第七十一章 秘银骑士:没有尽快结束战争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是什么身份?秘银的诺兰听到了商人隐晦的拒绝后,在用渺茫的希望去争取。 “我是......是......” “不对等的身份,不谈条件! “我是你兄弟,你随时可以过来,但是在开口前请你想好手牌,能给我什么?香料?消息?或者一个理由,最好——必须是我能够接受的理由。” 阿努纳奇扔掉了茶杯,在一声冰冷的“请回”之后,离开了主位。 “还有,你不能走前门,位微者,无论是进还是出,都只能走后门。”商人万骑长临至门口又补充着,“还有,你不要在我这坐太久。” 秘银骑士碰壁了,他盯着地上破碎的瓷器发愣,如果没有船,那个村庄永远无法抵达,他的蔷薇之剑足够锋利,但是劈不开大海,更不能把剑插进地面后,就能命令大海分割成两块帘幕,从海底展示出直通目的地的大道。 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在我刚拾起信念之后? 诺兰兀自的坐了许久后才不情愿的起身,就算没有感觉到双腿的麻木,他的行走也变得老态龙钟。 没有转机可言了,就像自己所说的,没有了万骑长的头衔,以及头衔带来的【木又】利,目前的自己除了一身秘银铠甲,什么都没有,成为了只有武技厮杀,等待战场的将士。 仆人的态度仍然谦卑有礼,他听从吩咐,无言的把诺兰送到了后门。 来时双手空空,去时也是空空。 没有办法了,既然蔷薇之剑连埋葬都曾经历,那通过向造船匠师的抵押来换船,它也必须去承受——能用的方法,似乎只剩下这一个。 诺兰看着随处可见的高树心中暗起嘲讽——我能做到精准的砍杀,但到这个时候,材料就在眼前都不能做到技术的筑造。 突然的,诺兰发现目前的构想太过于一厢情愿,他只考虑了蔷薇之剑——说是只考虑了自己也不为过——愿不愿意被抵押,但是完全没有考虑船匠愿不愿意收下,敢不敢收下,能明目张胆给诺兰开出价码的,只有阿努纳奇。 不然——秘银的诺兰又想重新走进后门——不然就让他来折算好了,我的剑目前筑不了船,也成不了桨,就以......就以赔偿门环的理由再去拜访他一次,阿努纳奇他是商人,也是万骑长,会给我一个合理的价格。 这些还没有思考完毕的想法只停留在意识层面,还没有成为行动,就转变成了另一场行动——与关于船支的谈判毫无关系的行动。 “我找到你了!”一个眼中满是劳苦的壮汉,拿着石匠专用的铁锤在不远处指着秘银骑士大吼,“我总算找到你了,你这次休想跑掉!” 什么事?诺兰刚向商人的后宅走了几步就被这个暴怒的声音呵止。 苦命的人,诺兰在对眼的一瞬间就观察到了足够多的细节,他的强壮是只存在于局部的强壮,除了手臂和肩膀的维度比常人粗大,其余部分根本算不上健康,是一种对于生存劳命的苦撑。 “我认识你吗?先生。”诺兰问。 壮汉拿着铁锤迟钝的奔跑,想全力冲刺,又在思考着不要浪费肚子中所剩无几的能量。 “我一直没有找到活儿!这么多房子一看就有问题,也没有人愿意出钱修理,就连教堂快成废墟我都不能发挥作用。” “先生,现在任何能筹集到的物资都投进了战争的窟窿,我想我能用些力量,把你送上战场,有你的帮助,战争会很快结束,只有在和平的年代,你的技艺才能得到发展。” 秘银骑士解释完毕,反而对曾经身为万骑长的自己没有尽快结束战争而感到内疚。 壮汉离秘银骑士越近,诺兰就越发现他那双咄咄逼人的怒目并没有盯着自己,而是穿过了他,恶狠狠的盯在他身后。 “我女儿跟踪你很久了!我也打听了!就是你偷走了羊,我家仅剩的那一只!仅剩的!过冬的希望! “我还问到了【贝者】场!他们说一屁股债的你突然又有了钱去玩牌!今天你如果不把羊或者卖羊后赚来的钱全部奉还,你就尝尝我铁锤的滋味!” 秘银骑士顺着壮汉的目光也看到了他怒目而视的对象,那个人消瘦,猥琐,佝偻。 天啊!七神在上!秘银的诺兰感叹,天神是多么明智又残忍,把一个人的外貌装扮得仅从外貌就知道他是天生的小偷! “先生,是他吗?”诺兰问。 “还能是谁!你看他比老鼠还丑的胡子!” 果然是他,诺兰锁定了目标,“先生,放心,骑士之光不会让正义缺席。” 秘银的诺兰把借船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全力去追那个恶劣的小偷。 小偷对于危险的预警非常灵敏,在壮汉对他进行谩骂和追逐时,他甚至会停下来对壮汉嘲讽和辩解,可是当秘银的诺兰向着他的方向奔跑,他第一时间就在抱头鼠窜,可笑的是,他口中还在高呼着:“救命啊,救命啊,有堕落的骑士在欺负最本分,最老实,最可怜,最忠诚的好人!” 秘银骑士就算负铠,他的奔跑速度和耐力都可以算的上是卓越的范畴,可是,那个盗贼,难道是天神专门塑造的盗贼角色,赋予了他超凡的奔跑天赋? 诺兰腹诽着他的速度,一面在荣誉之心的驱使下追赶盗贼,一面在惶恐的不安着——糟糕,糟糕,他速度太快了,可能追不上。 他冲进人群,跑进了闹市,这种熟练的技巧表明着他的偷盗不是第一次,被追逐也不是第一次,这种情况下,多数人都是放弃了,密集的地方不可能还能进行有效的追赶,除非想锻炼耐力。 可是,盗贼的行为出人意料,在诺兰都因为找不到他而焦头烂额之后,他反而站上了大石头,指着人群中一点显眼闪耀的秘银在吼:“你们快看啊,就是他偷走我的秘银铠甲,装成骑士后反而说我是贼!” “对啊,对啊!”秘银骑士急中生智,他也在大喊,“我已经被你的高尚感染,来归还铠甲,你别跑啊,我这就来还你!” 盗贼调头就跑,要自由还是要铠甲,他还是能够分辨的。 第七十二章 秘银骑士:残酷的父系之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很在意他人的评价,在还算巧妙的化解了小偷的那句诽谤之后,重新成为了追逐老鼠的饿猫。 捕捉从热闹的人群转移到了迷宫般的小巷。 在经历了晕头转向的左突右拐之后,诺兰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能感到空气中由于逃命而产生的凌乱气流,同时又感觉进入了盗贼的主场,这位盗贼进入迷宫之后,宛如拥有了魔法,他简直有一万个分身,刚看到他梭进柳巷,就又看到老鼠胡子在麻风街忽闪。 更好气的是,盗贼把被追逐变成了主动,每当诺兰陷入无人可追的境地时,一个尽头的巷角就不经意的飞起盗贼身上的一角破布。 感谢——在情绪平静下来之后,秘银骑士在心中感谢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给自己的帮助——我知道了,那个不是盗贼故意扬起来的衣角,是哈特菲尔德故意重现的回放,让我知道盗贼的去处。 在心理上获得安慰和主动后,秘银骑士继续开始了这一场追逐。 巷道越来越复杂和逼仄。 盗贼被来自后面的压力弄得失去了神智,他犯了最大的错误,没有去利用他熟悉地形的优势,而是忘我的在狂奔。 他的脑袋被因为奔跑而撞到的风后扯,犀利的风把他疲劳紧张的面容强行拉成了笑脸——眼角向上飞,嘴角开裂得丧心病狂。 两个人的追逐快进入最后的阶段了,恶臭的巷道前面有一竖长亮的细光。 盗贼中少有蠢蛋,这一次如果他从细光中躲进大白的天下,只要不去试图继续侮辱骑士的尊严,秘银的诺兰只能茫然的看到车水马龙。 在这个时候,诺兰临时改变了奔跑的姿势,他稍微减慢了速度,用手掌分别拍打了左右肘,这是诺兰的仪式,只要当他面对着的,必须是以命相搏的战斗时,他都会做这个动作。 现在,面甲的眼缝中出现两道锐利的精芒,当面对的是战士,而不是奥纽斯的盗贼后,秘银骑士的仁慈便自然的消失无踪,他的速度更快,姿势更加凶猛,他甚至已经安排好了离开巷道后,在能够拔剑的地方,用来处决敌方的方式。 距离盗贼还剩五步远的距离。 “啊啊啊啊——”盗贼看到逼近的诺兰不禁哇哇的大叫,说了一句无比荒诞的请求,“你慢些!” 还剩三步。 秘银骑士抓空了盗贼飞起的衣服,否则这场劳心劳力的追逐就可以结束。 “你慢些啊!” 慢些——这个时候用呐喊来消费体力不是明智的做法。 慢些?慢些! 就算要喊,不得不喊,为什么不喊“滚开”,不喊“无辜”,要让我“慢些”? 秘银骑士想去思考明白,又不敢去思考。 盗贼快要逃出生天了。 盗贼离进入大白的光明中就差一步了,秘银骑士距离他,也只差一步。 这两个人仿佛是生活在了阴暗的地下社会中,被塞到了残酷的父系之袋里,所有的儿子必须用尽各种方式斗争,保证自己是最先突破父系之袋的那一个,成为最后且正式的后代。 骑士与盗贼同时跳起,伸直的手努力的在抓就在眼前的光芒。 骏马嘶鸣,铁蹄雄壮,两只战马拉着的马车,在一瞬间,遮挡了唯一的道路,盗贼灵巧的掉进了车坐中。 懂了! 当秘银骑士看到盗贼跳进恰到好处出现的马车中后,才彻底发现了事件的关联性: 石匠看到盗贼最正常的做法是溜到近处,直接抓捕,不是在盗贼面前神神叨叨的诉苦; 盗贼看到失主,最该做的,是在失主发现自己之前就溜之大吉,哪有故意站在视线中,还露出嘲讽的笑。 这个时候,圈套就设计好了,石匠的愤怒和悲惨就是说给诺兰听的,这样才能驱动诺兰去追逐;盗贼过目不忘的容貌特点,以及时走时停的原因也差不多,让诺兰在追逐中,永远不迷失。 可是—— 是谁在设计我?为什么要设计我? 他在空中鱼跃的时间似乎被静止了,秘银的诺兰看着自己为了声张正义而伸出去的手,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茫然。 马车探出了手,如同拉扯难产的胎儿样在巷道的黑暗中试探,又不仅于此,这只手准确的就抓住了诺兰,粗鲁又有效的一拉后,诺兰也进入了马车中。 车棚是全封闭式的,唯有的亮光都无法从黑布中穿透,只有一个被限定了范围的光晕。 一阵不断袭来的热气和喘息充盈了马车,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个冒牌的盗贼,幸好是冒牌,以盗贼的标准来评价,他也太过优秀了。 “叫你慢些......你发疯一样的跑......要是......”他吞下了好多口水,也排遣不了喉咙的干涸,“要是真被你捉到......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怎么把你带进来......哈——哈——哈——” 仅仅是听到劳累的声音,秘银的诺兰也能看到他如雨水的汗,还有紧贴胸膛的湿衣服。 “没猜错的话,那个石匠就是现在的马车夫。”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优势让诺兰的气息仍旧平稳,语气依然是能让人沉稳的醇厚。 没有人回答他,诺兰也不知道这个猜测是对是错。 “休息好了?” 是阿努纳奇的声音。 “听你吩咐。”盗贼的扮演者在回答。 钱币的声音在袋子的悦耳的响起。 “休息好了。” “好了。” “滚。” 马车中只剩下了秘银的诺兰,还有商人万骑长。 “我第一次见你付钱这么爽快。” “因为那是用钱就能解决的事。” “你不怕他把事情讲出去?” “石匠的故事就是他的故事。他能重获挨过寒冬的希望,就能敬我如神。” 黑色的沉默,挥响的皮鞭,以及马蹄声的地面在这两人之间形成了隔断。 “我们去哪里?”秘银的诺兰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自己处在危险中,还是无形的帮助下。 “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帮你,诺兰,在我明确古斯塔夫对你的态度之前。” “谢谢——原来你也知道了这件事。” “我有足够的眼睛与耳朵,他们也有。商人,是随波逐流的可怜虫。” 第七十三章 秘银骑士:感受到神性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声音,马蹄声从踩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声变成了踩上草地的“踱踱”。 车夫用他有力的鞭子抽打着马背,令人心悸的肉响之后,是马的嘶鸣,以及更快的奔跑声——误认成石匠的臂围,可能就是从此处锻炼出来的。 现在马蹄的声音,有明显的被缓冲后的迹象,可能已经行驶到了沙地,或者靠近海滩的位置。 “你——”欲言又止之后,秘银骑士诺兰还是继续了对话,“你不用亲自来的,阿努纳奇。” “对啊......我不用亲自来。”阿努纳奇暂停了想拉开帘子的行动,换成了在黑布上画圈,“我什么要亲自来。” 这句话没有问任何人,秘银的诺兰保持着沉默,没有回答。 “你当时——”黑布完全进入了阿努纳奇的双眼,那两颗蝌蚪样永远乌黑,永远不安的眼珠得到了伪装出来的安定,“被革职之前,你当时保护的那个村庄——你知道他们是海民吗?” “我从你这学习的沙特阿卡语,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那是海民的村庄,知道掠夺他们的强盗是被流放的海民,你知道,从宏观意义上,那就是——敌人的内斗,你还是选择了保护村庄——你认为的弱者。” “对。” “为什么。” “骑士信仰。” “因为保护海民你才被革职,你现在找我借船,是还想去那个地方。” “对。” “又是为什么。” “道德驱使。” 沉默是什么?对着这两位而言,沉默是响着马蹄声的黑布。 “还有,阿努纳奇,你那个提问是错误的。” 秘银的诺兰也看向了另一边的黑布,他没有期待商人的反问,如果问,就回答,没有问,这个还没有成熟的思想,也着实没有必要传播。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变得均匀。 “哪句话错了?”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缓慢下来。 “我没有以谁强谁弱,来决定保护哪方。” 哒哒——哒哒——哒哒—— “以什么?” “以那方错误。” “你认为强盗错误。诺兰,我知道一些事,他们成为强盗,是因为——” “我认为战争是错误,发动战争更是最大的错误。” “你让强盗杀光村户,那一场战争自然就结束了。” “阿努纳奇。”秘银的诺兰有些痛苦,“纵容战争也是错误的。” “你本来就在纵容战争,因为你只是抵御了强盗,却没有杀光强盗,这样又展开了另一次战争,你的,和他们的。是你终止了一个悲剧,又展开了接下来的一幕悲剧。” “我——”诺兰感受到稳固的信念即将崩塌。 马车夫拉紧了缰绳,战马的野性未减,扬起前蹄破风,准备踏上无形的阶梯,成为天国的骏马。 “下车。” 阿努纳奇盯着黑幕在说,商人万骑长的眼距太宽,其中一只眼睛似乎正无神的注视着秘银的诺兰,他眼周充斥着的一百道皱纹,压抑着他不能言说的艰难。 秘银骑士郑重的锤了胸口,他很少让秘银发出这样的响声,这是诺兰最高的尊重,在他准备开门前,阿努纳奇癫狂的拉回了秘银骑士。 他跪在了前后两个两排座位之间的空隙,在那一点点歇脚的位置,商人万骑长双手捂住诺兰的秘银,把头贴在了手背。 “诺兰,如果有一天,我的性命由你掌控......” “无论如何,我都会记住今天的帮助。” “哪怕违背你的信条?” “我会把今天的帮助纳入考虑的范畴,我向你保证。” “我要你发誓,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不会成为你剑下的魂。” “阿努纳奇。”秘银的诺兰摁住了商人的双肩,这不是富裕者的肥厚,是锦衣下的骨瘦如柴,“你在向一个不能自保的骑士寻求保护,我们头上都悬挂着圣剑,它是一把,又是无数把,它能随时掉落,又像在高空中永恒。 “这就是天神照着自己的样貌创造出我们后给我们的诅咒,我们一方面能够在某个时间点感受到崇高的神性,又无时无刻的知道自己存在凡人专属的死期。 “然而天神不告诉我们死期是什么时候到来,也不让我们看见未来的场景,让我们就算在最大的欢愉中都不愿意抬头,这就是凡间最大的痛苦。 “在神灵的悬剑还没有带走众生之前,我们以凡人之躯,妄自尊大的成为了神灵的代罚者,拿起了剑,发动了战争,我们命罚终死。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阿努纳奇,如果我看见了你的死期,我会告诉你。” 秘银的诺兰跳下了马车。 他没有回头。 他没有停留。 当又一声扬鞭让马车带着一缕烟尘扬长而去后,秘银骑士也走向了在岸边等候许久的船。 有船,有桨,有船锚,有麦芽酒,有干粮,有辨识方位的航海石头,有遮住秘银铠甲的黑斗篷,还有有点多余,但是细心准备的海图,没有多余的人,阿努纳奇很谨慎,一次暗中的帮忙,不能有太多的嘴巴。 不算出色的航海技巧,并不代表目的地永远的不抵达,只要——拥有足够的信心。 奥多,你不认识我,你在铁踝宫殿之上从来没有听过我的祈祷。 我也不会为你献上虔诚,一点都不,如今,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是,我同样不会向你祈祷,今天,以及以后都不会。 奥多,我是去帮助你的民,我相信,你同样不愿意看到女人、儿童还有老者苟延残喘的战斗,我不需要远方的呼唤,也不要波涛猛浪。 我在和你商量,我去保护你的民,你需要在我疲惫时,为我送来强劲的海风。 如果你和我协议达成,请在我解开船头的绳索时,用海风鼓满我的船帆,让我知道你的同意。 诺兰解开了绳子,披上了黑斗篷后,开始了划桨。 水面向着同一个方向荡起了波纹,斗篷的一角开始了漂浮,随后,强劲的海风吹满的船帆,诺兰的黑斗篷猎猎扯响。 就算从码头远远的看去,没错,船上孤零零站着的,仍然是一骑当千的万骑长,秘银的骑士,诺兰。 第七十四章 秘银骑士:死亡清单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正如害怕黑暗的男孩不会缺少一夜的睡眠,秘银骑士最初担心的航路艰难,没有影响他的顺利抵达。 诺兰的小船靠近了岸边,是一个小男孩率先发现了他的来到。 秘银骑士认出了他,是在第一次帮助他们抵御强盗进攻时,力量还小,被剑挥着走,但是却完全不怕危险的那位男孩。 “嘿!”诺兰上岸的后在向他打招呼,用着不流利的海民语言,“让我看看你肌肉长了多少。” 从男孩的神情上来判断,他也认出了诺兰,但是他没有回答诺兰,充满了灵气的蓝色大眼睛忽闪了几次后,扭头就往屋中跑。 诺兰笑出了声,阿努纳奇为他准备的航海储备一样没有少,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进行这么严苛的克制的,他把麦芽酒提在手中,其余的干粮一并扛在了肩上,一边走,一边向男孩说着玩笑话。 “我可是了解的啊,海民从来不拒绝敲响了房门的客人,你怎么见到我就跑?” 他很开心,村庄和他离开时的样子保持着一致,没有战争的痕迹,最弱小的小孩仍然活泼,这说明那群强盗还没有来到过。 小男孩从屋中撞出来,手里拿着木剑,“奶奶说,格萨尔王在我这么大时候,是用这个锻炼的武技。” 那时候,秘银骑士诺兰还不愿意教导男孩在战斗上的技巧。 一方面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也有如此深刻的战斗渴望,战斗简直就是海民与生俱来的本能。 另一个方面,那个时候,他可是古斯塔夫的万骑长,出于立场考虑,他能帮助村庄,但不可能教导小孩战斗,谁知道他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样的男人,会杀死多少自己的部下。 “好啊,来。”秘银骑士把麦芽酒别在腰间,一只手扛着物资,里面是满满的干粮,他没有仔细看,可能也有风干的肉,另一只手得空后,做出了试着来进攻的指示。 小孩把木剑高高的举过了头顶,奶声奶气的战吼,伴随着嗷嗷叫声冲来。 “哦,这可不行,在没有盾牌的遮挡下,把手腕全部露了出来,在战场,手腕是战士的第二个脖子。”秘银骑士轻巧的躲过了攻击,用手指故意施加了力气,弹在了男孩手腕上。 男孩的木剑落地,他闷闷的“吭”了一声,把剩下的叫痛吃掉,“不痛。”他倔强的在说。 “记住我说的了吗?” “我看见你作战的时候,就没有用盾牌。” “所以你就不用盾牌?小战士,你看我一身铠甲,你认为我需要盾牌吗?” “我从哪里找到这样的铠甲?” “等你成为格萨尔王的十船后,应该有足够的金钱打造一身比我这个差一点的。” 男孩似乎看见了遥远的自己,成长后他皮肤上纹上了十船标志的刺青,拥有了伊利亚专属打造的战船,他的眼睛闪耀起宝石般的光芒,他说,“好!” 秘银的诺兰这个时候才开始了后悔失言——没有哪一个十船——古斯塔夫口中的海盗小头目,不在死亡清单上。 “奶奶!”男孩向着山坡招手,“我有好好守家!你看,他都不敢进来。” 秘银骑士听完大笑起来。 女人被背着一捆枯藤,她的样子根本不是奶奶的模样,除了矍铄的精神,还有一点找不到来源的英气。 “你来了。”当女人走进时,她含着笑起在和秘银骑士说话。 “你挡在外面的可是客人。”奶奶摸着男孩的头发,“海民不拒绝客人。” “嘿嘿嘿。”男孩把脸藏在了奶奶身后,用宝石蓝的眼睛在观察秘银骑士有没有生气。 诺兰跟随着女人走进了家,他把干粮麦芽酒都一并赠送,男孩兴高采烈的打开包裹时,更加亢奋的欢呼起来,听他欢呼的内容,包裹中是真的有肉干。 “这里的牛羊,还有鸡,都比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多了不少。”秘银的诺兰看到女人接受了礼物,并自在喝起了自己带来的麦芽酒时,提出了看到的不同,“我离开的时间还没有那么长,足够它们繁衍。” “确实多了很多——我本来想在这里孤独的过完剩下的生命。” “奶奶!你看!”男孩扯下了诺兰进门后挂在墙上的黑披风,盖在了自己身上,它已经把他完全遮住,对于矮小的他来说,不是披风,是夏日的凉被更加恰当一些。 男孩嘴里没有说过,内心却是崇拜诺兰的,他在黑披风里,做出了击肘的动作后就开始房子中疯跑,和看不见的敌人打斗,他踩住了披风,摔成了一团,滚到了墙角。男孩从披风中探头,明朗的“呵呵呵”的笑。 女人的笑意掩盖不住,她非常温柔的要求男孩离开,男孩没有拒绝。 “你的观察没有错,你离开的时间不长,那些多出来的牲畜不是分娩出来。” 诺兰静静的等待女人把话说完,没有进行关于牲畜的交【酉己】以及分娩的技术讨论。 “盗贼离开后,我思考了一阵子,我们和他们都是海民,我知道他们的想法,我们当时击退的,只是一次他们以为不会有反抗的攻击,而不是他们的贪婪和仇恨,所以,我号召了附近的人,都来加入这个村庄。” 好厉害的女人,绝对不是农民和奶奶这么简单。秘银骑士不再是心平气和的沉默,他在想象她的儿子是怎样的英杰——是正在活跃的战士,还是已经战死,去了奥多的铁踝宫殿,如果仍活跃在战场,如果有朝一日与他在战场上相遇,能不能打败。 “很容易的,村庄就壮大了。因为那些强盗,在被流放前也是战士,懂得控制贪婪,附近所有人都遭受过袭击,但是粮食没有抢完,人也没有杀光,他们把我们当成了下蛋的鸡,在各个村庄中圈养。 “现在我们的村子中,有的人曾经是盾女,有的曾跟随过格萨尔王战斗,虽然年老,但是都懂得战斗。” 太强大,秘银中的灵魂激动起来,就算是现在,这个女人一定都可以在格萨尔王靡下得到地位,如果不是海民,现在他就要册封她为骑士。 “所以,这就是你能看到牲畜多了不少,到处都是人群活动的新鲜踪迹,却没有看见人影的原因——我们在准备战斗。” 第七十五章 秘银骑士:用脚步丈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女人接下来为秘银骑士解释了他看不到人影的具体原因: 这里是地势平坦的村庄,没有自然的屏障作为保护,盗贼如果再一次来,他们骑上马匹后的砍杀,会让村民们的抵抗像蚂蚁一样徒劳无功。 同时,这里这是一个不起眼的村庄,没有丰富的资源,也不是战略要地,这里没有城墙,也没有足够的人和钱财去修建城墙,就算这些条件都满足,同样没有人拥有技术。 因此,她要求了所有能下床的人都去收集藤蔓。 解释到这,她指了指刚从山下背下来的那一捆。 “你们要做藤甲?” 女人沉思了一会,“如果有富余的话,会做一些,我看过强盗们的武器,藤甲可以减缓很大一部分伤害,就算是老人也能承受它的重量,但是,主要的作用不是做藤甲。” “你们要用来做什么?” 女人故意不答,得意使她无声的笑着。 “你要来帮忙吗?” “我来就是为了帮忙。” 女人喝光了麦芽酒,神情肃穆了起来,“我感谢你的帮助,第一次你帮助我们抵抗了盗贼,现在你又来帮助我们抵抗他们的贪婪,但是—— “你认为合适吗?”女人用了大陆通用语提出这个问题。 “你会我们语言?” 门外热闹起来,藤蔓差不多都回来了,女人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的人都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虽然不想提,我啊,不只是奶奶这个简单的女人。”女人说完奶奶这个平凡的称谓,脸上有了些自嘲,“现在我们缺的就是人手,如果不和你们的准则相背,我感谢你又一次的提供帮助。不过不要死了,我不了解你们的死亡仪式,可能只会扒光你的铠甲,随手把你的尸体扔进大海。” “男人!”女人向着村民大喊,“尊重下你们的力气!搬枯藤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给我去侦查所有的地势,今天晚上给我完整的地图!” “女人们!不要忘记你们曾是盾女!麦芽酒是工作完成后的享受,你们现在喝得大醉,也不可能感受到男人的爱情!” 秘银骑士诺兰走到热闹场,站在女人身旁,“你曾经——” “我现在就是个——奶奶。”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晚上,男人们会把地形图给我,那个时候我需要你给我提供些智慧,来自大陆的智慧,帮我想一想,这场防御战,我们该怎么获得最终的胜利。” 女人说完话,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撩在了耳后,忙忙碌碌的加入了工作,这种井然有序的程度,可能是他都办不到的。 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来自哪个阵营,知道后依然没有释放敌意。 知道我对他们的帮助会在一定程度上违背我的规则,说不定都猜测到了我在第一次施与援助之后的遭遇。 好了不起的女人,如果她没有选择回到平静,是真正具有王佐之才的英杰。 秘银骑士诺兰答应了女人的要求,不过他不太愿意只是看看地图,这个地方不大,他认为有足够的时间用脚步丈量村庄,在心中成图。 幕夜。 大海的潮气扑打到了山峦,急降的寒气让树木“藤藤藤”诡异的叫。 秘银骑士的丈量差不多完成,正在往山下走,他听见沉闷的喘气,喘气中是愤怒和羞愧。 天太黑,他无法以足迹来判断发生了什么,于是,向着那声声不愿言明的求助和痛苦声走了过去。 “有人吗!”秘银骑士听见喘气声开始虚弱,不能辨别方位后在森林中大吼,“有人吗?你在哪里!” “有人吗!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在哪里!” “你准备——去哪里?”一个老头在“呼呼”的喘气声中回答了秘银骑士。 “你在哪里?” “你完成地图了?” “完成了。你在哪里?”诺兰向着声音的方向发问,却看不见人影。 “我哪里知道,我眼前全是一阵一阵的黑半点,看不了方位了。你过来,我把地图交给你。 “哦,该死——我快死了,我看见了我的灵魂,该死该死,你打算去哪里?你回来,回到我的身体中,如果你被野猪撞死,可到不了奥多的铁踝宫殿。” 老人渐渐的不在咒骂灵魂,在他的眼中,灵魂真的回来了——眼睛昏花的他,把诺兰的秘银铠甲当成了灵魂。 “被野猪撞了?”诺兰想去检查伤口,被老人制止。 “把地图交给她,现在就去。”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让我安静的死在这!我不想这么羞耻的死法被看见。” “只要及时,不会没救,我对医疗也有些经验。” 老人没有听进去,他在哀怨的讲述最后的经历: “我曾经也是勇敢的战士,他们说我在战场上是一个疯子,我一直以为我一定能去奥多的宫殿,没想到我的命运是这样。 “我完成了我那一部分地图,我刚好看见了野猪。野猪——我曾经用钝斧就能轻易的杀十头,怎么回事,怎么我和它对峙时身体这么迟缓,我明明都想到了要跳开躲过攻击,但是身体不听使唤。 “我明明没有老,我被它撞破了肚子,我还踩到了陷进,不然我捂着肠子也能回去,我回去,把肠子放进肚子,用红铁把伤口烫平,再喝两杯麦芽酒就可以痊愈。 “怎么回事,我的结局怎么会这样,我回不去了,我居然踩到了陷进,尖铁咬住了我的骨头。” 诺兰小声的在问,“哪只脚受伤了?” “左脚,该死,该死的左脚。左右两边三根铁刺,该死,是我自己布置的陷阱。” 诺兰用最小的力度摸索到了陷阱,他蹭着老人还在呓语时用力掰开了铁刺。 “啊——啊啊啊——你干了什么!” 秘银的诺兰不可能眼睁睁的看到一条人命在眼前危在旦夕而不救援。他没有顾虑在海民的信仰中这算不算羞耻,抱起他就往山下疾驰。 诺兰撞开了女人的门,大家都在地图前听她的部署。 “你来晚了。” “救他!”诺兰没有对来晚做任何的辩解。 女人比秘银的诺兰还要冷静,她用眼神示意了两个盾女去参加救治后,留下了秘银骑士,“你不用跟去,他有自己的选择。” 第七十六章 秘银骑士:都没有注意眼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的诺兰还是有些担心老人的情况,于是追问了一句: “真的不用去?” 诺兰指了指老人离开的方向,他隐隐的觉得应该对老人的危在旦夕肩负责任——本应该更早的发现他。 “你是想去旁观一个人的生死,还是想用用你的智慧,帮助更多人在强盗下一次的袭击中得以生还?” 女人双手按上了木桌,神情非常强势,是一种习惯于发布命令的样子。 秘银的诺兰走进了木桌,把老人完成的测绘拼在了缺失的那一角,他看了看整张地图的布局和自己的测绘有些差异,但仍然算得上合格。 “我们需要在这些地方安排放哨。”女人点了点森林中的几条强盗最可能的行进方向,“考林,伊休,里安,你们三个负责这件事情。” 村庄就算把所有人全部聚集起来,人力也是少得可怜。 如果把人力全部投入生产,可以保证温饱;如果是投入战斗,每一个人都要精打细算,女人安排的哨乒,是三个小孩,其中一个眼睛如同蓝宝石的就是她的孙子。 三个小孩第一次面对战争,兴奋的在答应。 “考林,你身子最小,可以躲藏在树叶中,当你看见强盗的踪影,就模仿鸟叫。” “是!” “伊休,你在三个小孩中最沉着,但你听见了鸟叫,就点起一把火。” “用狼烟来标识信号。” 女人慈爱的笑了笑,“我的孙子。” 秘银骑士有点点失望,要是女人在这个时候说,“不愧是某某的儿子”该多好,他对这一家的身世,有了极为强烈的兴趣。 “还有你,里安,你最先学会游泳,你的肺是奥多给予的天赋,你的号角一直是洪亮沉稳而持续。” “要是我在山上看见了狼烟,就立马吹响它。” 女人同样满意的拥抱了里安。 “好了,三位小战士,愿奥多给你们勇气,现在去睡觉。” “我呢?”伊休问,他认为作为村长的孙子,应该多肩负着责任。 “你也去睡觉。” 三个小孩认为还会有伟大的任务颁布,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房间。 “好了。”在把最安全的位置布置完成后,女人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把视线全部扯在了地图上。 她把木棍在村庄外围一根根的摆好,这就是把藤甲编得有一人半高,厚度有一掌厚的原因,它们在抵御强盗时,会一排排的紧密连接,担任充满韧性的城墙。 “男人们,你们老得胡子都在从下巴中掉落,但是不要告诉我,你们已经老得忘记了自己是海民,忘记了自己是战士!” “哎!”男人们的战吼与年壮时没有区别。 “女人们,我知道你们和我一样,好多都停止了落红,不要被时光约束,我们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们是最强大的盾女!” “哎!” 女人们的战吼——在诺兰听来,比男人们的还要可怕。 “好了。”女人扣响了桌面,“你呢?愿不愿意提供些智慧?” 房间中,有不少人都见识过了这位神秘人的武技,他在帮助这个村庄时,曾经只用一个人的能力,就轻松斩杀了十个强盗,蔷薇之剑在敌从中宛如舞蹈。 更强大的地方在于,他的攻击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十个人死亡,就是不多一次的十次挥剑,当他击退了强盗,闪耀着红光的剑向下一挥,一线血迹就撞到了地面,而他那身秘银的铠甲仍旧光洁如初,没有鲜血污染,没有利刃划伤。 因此,这一次战斗得到了他们的尊敬,单纯的海民没有用怀疑的眼神,和不友善的动作来冒犯诺兰。 诺兰看了地图,他指着村庄的这一块的地形在说,“所有人派出去测绘地图的人,都没有注意眼前,这个区域,可以利用。” 诺兰拿了两块石头表示群山,放在了村庄前。 “盗贼必然会从这里发起进攻,这两处山势完全可以利用,安排弓手埋伏在两山,可能精准度不高,但是可以打压气焰,让他们的战斗一开始就慌乱阵脚。” 房屋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赞同声,女人也同意这个做法。 她看着两个人,没有发布多余的命令,只说了一句,“你们一人带上十个人,五人一组,轮流射击,让他们以为有很多人在埋伏,不要恋战,他们进入城墙后就加入战斗。” 两个点头同意。 “我认为你还有观点没有说。”女人面向着诺兰说着。 诺兰犹豫了好久,他说,“我见识过你们的战斗,我也认为这样可以胜利,但是,如果要让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保证在战争之后,仍然有足够的人手来保证生产,我建议,不要把强盗们关进墙里战斗。” “怎么做?”女人没有因为计划被外来者反驳而生气,她让出了主位,让秘银骑士站在了中间。 “第一,藤墙太厚了,如果强盗足够聪明,他不会骑着马硬闯,有更便利的方法。” “火。”女人回答了。 “没错。”诺兰在地图上把表示着藤墙的树枝一一拆分。 “第二,弓手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我们的箭矢太少,无法做到大密度的覆盖,所以你们首要的目标,不是射杀人,也不是让人惊慌。” “让马惊慌。”女人对战争一点及透,“他们一共三匹马,目障的首领一匹,两个副手一人一匹。” “同时藤墙的作用,我认为我们需要改变一下,包括它的布局,我们要活用它的优势。”诺兰把树枝折断成更小的几截,他的手在地图上一摆,把断枝全部握在了掌中。 “把藤墙做厚,可以防卫这一次的强盗攻击,但是防不住另外的强盗。” “以后出现的强盗,如果他们踩点时看见这种墙,会在最初的进攻发起前就把火把纳入计划。” “就是这样。”诺兰把木枝重新放上了地图,按照他构想的样子,“但是如果这样,我们随时都可以有墙用。” 女人领略了诺兰的方法,不断的点头,而其余人,在谈话深入到这一步后就陷入了云里雾里的困境中。 “你站在我们这边,是我感到的最大的幸运。” “不过,还是有个麻烦,如何把他们引进墙中。”秘银的诺兰抱着双手在思考。 所有人看着诡异复杂的藤墙构造发蒙,怎么做呢? “有一个办法,”诺兰指着围墙外,“那个时候我站在这里,激怒他们。” 第七十七章 秘银骑士:一个战士的尊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女人拿上木炭,在木板上把秘银骑士对于藤墙的布局复制上图。 “拿着。”木板交给了一个男人,“现在就开始重新动工。” “可是——”男人没有拒绝,但是有些迟疑,“照这样做,不是修改,是重来。” “就是重来。” 男人看着图案,他吃着嘴唇,点着头,“不是在墙内作战,把强盗一网打尽,而是在墙与墙之间作战。” “完成之后,烧毁模板。”女人叮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男人领命后就出去开始了工作。 女人没有过多的鼓舞士气,在激烈的鼓锤得过久过多,就会声嘶力竭,她拍了拍手,朝门口一指,屋中的人们就变成了有序的鱼,一个一个走出了房间。 “比预期的轻松。”女人叉着腰对诺兰说,“我以为交出改造方案后,他们会反对很久。” “我不是为了让你们反对,才提出的这个方案。” 女人用左嘴角微笑,用右眉弓上挑,嘴唇轻微嘟起,整个脸庞看起来竟然有些少女的模样——就算小孩子都在称她为奶奶。 “我感觉你还有话要说。”女人询问着。 “如果我还能对管理提些微词的话......” “你说。”女人的口气更像是命令。 “你把你的村民逼得有点紧,那些强盗,我认为还不会这么快就来。” “他们说不定今晚就会来。”说到这么紧张的情况,女人脸上也没有惊慌。 秘银的铠甲上露不出不解的姿势,在用肢体语言询问这样的判断从什么地方得出的。 “你帮助我们抵御了他们,让一个村庄免遭洗劫——懂了没有?成功抵御了的村庄只有这一个。” “在我之前,有村庄遭到了掠夺,在我之后,掠夺还是存在。”诺兰明悟过来。 “是这样,于是,我很容易的就召集了附近的人都来加入我的村庄——这你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我还询问了他们遭到掠夺的时间,通过这个时间,我差不多判断出了这波强盗的行动规律。就在近期,他们一定会回来。” 找不到严重的漏洞,当秘银骑士听完了女人的思路后,一直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以前——” “我现在是奶奶,是农民,以前——是盾女。很强。” 如果女人不愿意回答,秘银的诺兰也不会去深问——就这样吧,他这么认为——我的秘密比她更多,如果他们连一个不愿意露脸的骑士都能接纳,那我就没有必要挖掘他们曾经的经历。 “我要去看看——那位倔脾气的老头。” “不行。” “我猜他被野猪撞破了内脏,他的脚还被陷进......” “他曾经是战士。”女人冰冷的说着,“骄傲的战士,他不会愿意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也许你家乡,表达关怀的方式是一次探望,而在这,最贴心的探望就是呵护好一个战士的尊严,现在,你也去休息。” “我去监工。在我的家乡,没有哪一个出图的设计师会不去现场看修建情况。” 秘银骑士向女人行了骑士礼,走出了议事厅——不,那就只是她的住房。 诺兰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藤墙的改造情况,他蹲到了老人接受治疗的房间外,隔着门与墙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动静。 两位照顾他的医者走了出来,诺兰在第一时间询问着情况,“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睡着了。”一名医者回答。 “愿他在梦中的战斗能够取悦奥多。”另一名医者回答,他对老人能否还能正常站起保持着悲观。 “已经......”诺兰问。 “还没有......” “但是快了。” 呵护好一个战士的尊严,就是最好的探望。 诺兰谨记着这个条例,没有进去,没有用他学来的医疗方法对老人进行处理——如果一个异邦人来到陌生的地方便傲慢的认为自己的文明,是放在四海都是准确的真理,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他在门外,听了一阵老人沉重的呼吸声后,默默的离开。 “休息!”拿着木板的男人看着藤墙大致的情况后指挥着,“一人三杯麦芽酒,下一次工作安排在窃鼠与储藏之时之时。” 男人和女人结束了现阶段的收尾工作后,来到了酒桶和篝火旁休息。 “我本来是怀疑这种构造的,”男人拿着木板走到了诺兰身旁,“我当时都还在想,这么薄弱的藤墙怎么抵挡强盗的攻击,但是当我看到厚藤墙被拆除,每个人举着藤甲移动着的样子时,我就没有了迷茫,你比我们高明,呃......我记得你叫诺兰?” “诺兰。” “你比我们高明诺兰,我都开始期待战斗了,我真想看见强盗自大的闯进墙中时,会用什么表情看待从肚子中冒出来的剑。” 男人接过了同伴递过来的牛角杯,饱饮了一大口麦芽酒,他们开始了闲聊。 “你真该多喝点。”他的同伴说,“你的嘴巴比我们的手脚还累。” “是啊,我真的比你们累,我需要随时提醒你们不要把力量花在错误的方向。” “我有你一半的头脑也不用在这里搬藤甲。” “你搬的藤甲比盾女还少,你以为我没有看见?” 牛角杯被抢走,那个偷懒被发现的男人猛灌了自己三杯麦酒后就结束了休息,“你听着,我的时间一直是在后半夜,那个时候奥多才会赐予我力量和精力,我给你说,你明天就会看到完成的藤墙,你可别提前睡,要是我放错了地方,我找你决斗。” “要是你完不成呢?” “那我就用我的血来献祭这个墙!” 男人叫骂了几声后,把牛角杯摔进了酒桶,气呼呼的投入了工作。 “你们的玩笑话都是用性命当话题。” “还有什么东西比性命还值得嘲弄?”男人端起麦酒润了润嘴皮,忍住了接下来的大口,“不行,现在最不能醉的就是我。” 月色在海面破碎成了一万个光波,这种静谧的样子让人联想不到强盗的进攻随时就可以发生。 “你——”男人仍然忍不住【言秀】惑,舔了舔被麦芽酒湿润的手指,“在你们那个地方,你被称为骑士吧?” “对。” “你这样的骑士很多吗?” “不多。” “我也认为不多。”男人用衣服擦干净了手指,“否则不会有这么多战争。” 第七十八章 秘银骑士:隐隐约约的联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男人拿着木板走进了藤墙,在和木板上的图案一一的对照。 如果发现了不一致的地方,就撕掉衣服的一角,用布条在藤墙上打结,让盾女以及战士在休息之后,进行调整。 因为我这样的人太少,所以战争才多? 秘银骑士不知道这个男人从什么地方得出了这个判断,他还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看待过战争。 战争的多少与自己相关?怎么可能与自己相关?我只不过是水中的游鱼,战争在哪里,我就去往了哪里。 怎么拥有这么静谧的天空?秘银骑士思考不出答案之后,又看了看这片天,月亮清晰得能看见斑驳的纹路,好像心海中的场景通过眼睛的投射,照在了头顶,触手可及,又触不可及的明亮着。 难道是不同王土上的天空都有着不同的样子? 王与贵族,民众与奴隶,商人与乞丐,小丑与绅士心中的天空不同投射,营造了各不相同的景象? 不知道,永远无法知道,除非一颗星辰的陨落被所有人同时观测到,才能证明这个猜测是否正确——正确又能怎样? 诺兰停止了思考,帮助村民搭建藤墙。 通宵达旦,海面破碎的月光聚合在了一起,在海平面的边缘,变成一个明亮的鱼肚子。 “你一整晚都没有休息。”男人把木板扔进了篝火。 “是这样。”诺兰不动声色的回答。 “要是今早强盗就来,你还有力气拿起剑?” “有。” “我认为你现在该去休息。” “我从海上过来,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 秘银的诺兰想表达自己不需要休息的意思被会错意,男人有些仓促的说,“那你现在快去休息。” “他不需要。”曾经的盾女,现在的农民走出了房间,“可能铠甲和他不是一体的,铠甲在工作的时候,他就在铠甲里面睡了一整晚。” 这是个错误的理解,但确实是一个回答,秘银骑士对着男人说,“完成没错,我在铠甲中睡觉一夜无梦。” “你把我当成小孩。”男人把火堆中烤成碳的木板踩碎,“你一夜无梦的原因是因为你没有睡觉。” “这里面唯一没有休息的是你,”女人指着监工,“你连一刻都没有休息。” 监工道:“我不需要休息。” 女人反驳着:“你也有铠甲?” 监工:“我现在去闭会眼,我不是累了,我是眼睛酸。” 男人没走两步,就软绵的躺在地上,头还刚好枕着一块盾。 藤墙呈现出了一个半圆,把村庄完好的保护着。 女人在墙与墙之间行走,随手试着藤墙的结实度,还试了试隐秘着的很多暗门,检查它们是不是能够顺利的开合。 这就是诺兰设计的防御,他把厚实的藤墙重新拆分,把它组合成难解的迷宫。 所谓的强盗,这海民故意轻蔑的说法,他们都是武技和勇气非常的战士,是真正上过战场,麻木了生死的一群人。 而这个村庄,全部都是老人、盾女,和小孩,如果正面的对抗,就算他们曾经都是十船的部下,也难以胜利。 这个迷宫可以随时改变布局,封锁通路,开启暗门,引导进攻,把强盗化整为散,足够让村民逐个击破。 “要是伊利亚在,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女人在前夜看过蓝图,很轻松的就走出了迷宫。 “伊利亚?”秘银骑士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名字,“你是说筑船者伊利亚?” 女人不去回答,静默的看着藤墙,“还差最后一个步骤。” 能知道伊利亚,诺兰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女人可能和格萨尔王有些隐隐约约的联系。 还有,最后一个步骤?诺兰同样盯着自己的设计陷入了思考,还缺什么? 藤墙的柔韧性和足够的结实度,可以杜绝强盗直接的攻击,不会出现破坏墙的情况——就算有这个想法,当强盗眼前出现了等待许久的村民,他们的注意力也是放在战斗上。 那是改变迷宫布局的可移动藤墙出了问题? 没错,毋庸置疑,每块可以移动的藤墙中间,都在中心处打了两个结,但是在性命相关的激烈战斗中,强盗不会冷静到这种地步,这是战斗,不是舒服的坐在地上下棋。 “还差什么?”诺兰找不到答案,谦逊的发问。 “献祭。”女人抿上了嘴,把嘴唇拉得没有了血色,“我们还需要奥多来祝福这个藤墙。” 对于他处的文明,最好的对待方式是接受或者旁观,而以主观的思想对其宣判对错是愚蠢的行为。 秘银骑士对海民的献祭有些了解,他提出了一个血腥的问题,“谁呢?” 女人冷漠的看着骑士,“对啊,谁呢?” 那个老头,被野猪撞伤的那个...... 秘银的诺兰几乎在诅咒自己在心中念出了这么残忍的答案。 “谁呢?”女人的冷漠中有了些残酷,“你能为我解答吗?谁呢?” “我不知道。” 女人用食指把抿住的下唇微微拨了出来,用手指在嘴唇上打着点。 当血色重新充盈,竟然有些【鬼未】惑。 “对啊,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女人盯着诺兰,让诺兰差点有离开这个村庄的冲动。 女人停止了和秘银骑士的交谈,她进屋提了一壶麦芽酒出来,走进了老人的病房。 果然是他,不是我——七神在上,秘银骑士在向七神哀呼,我愿意接受惩戒,我竟然涌起了窃幸。 秘银骑士跑到了老人门口,而女人此时正好开门,险些和诺兰撞个对面。 “不行。”诺兰说。 “为什么不行?”女人推开秘银骑士,她走了几步,用怀疑的眼神回头看着诺兰,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盯了盯诺兰,“你忙了一整夜,脑子一团乱,快去休息。” 诺兰跟了上去,“你不能用他献祭。” “谁说我要用他献祭,”女人展示了下空荡荡的双手,“我是给他麦芽酒。” “你也不能给他麦芽酒,他受了伤。” “我一直以为你是理解我们海民的人。”女人故意装着愤怒,又一把推攘了诺兰,“难道你是穿上了骑士铠甲的传教士?” “不是。” 女人的双手不断的握拳,“那是什么穿着这身铠甲?” 第七十九章 秘银骑士:遮挡不住年龄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女人的目光咄咄逼人,像是在智者开悟之前就看到了真理。 “算了,”她收回了眼光,“我不在意。” “如果你是想把我献祭,我劝你放弃。”诺兰在跟着解释。 “我不会,我也没有这样想过。” “因为我并不信奉奥多,如果你将我献祭,你只会触怒你们的神灵。” “我说了我不会。”女人迅猛的转身,抽出腰间的小刀对准了诺兰,“不要一直解释唠叨个不停,也不要一直跟着我,我已经是——被称为奶奶的女人了。” 这把话说到哪里去了——诺兰避开了小刀,没头脑的说了一句:“但你依然美丽。” 女人翻着白眼投入了工作。 有四个祭师,绝然世外的站在了藤墙与村庄之间的区域内,眼睛盯着现实的一切,又穿透了一切。 没有办法去分辨他们的性别,厚厚的衣服遮挡了他们的形体和头发,一直涂抹到了脖子根的白颜料一层层厚厚的覆盖,在风干之后开裂成了鱼鳞的形状——像是他们皮肤本来的样子。 四只雄鸡被送到了他们身前,它们最初挣扎着嘶叫,但是落入祭师们手中时就变得安静无比,他们倒提着雄鸡,用奇怪的步伐走向了藤墙。 他们整齐的跨出了一大步,在脚掌还没有碰到地面时,慢慢的收回,最终在超过后脚半掌的距离落地。接着,才开始进行下一次动作极大,但是移动距离极小的行走。 除了四位祭师之外,其余的人同样在参与着献祭,他们唱起了海民的歌谣,可是秘银骑士只找到几个相似的发音,却听不懂其中的含义,可能歌谣来自更久远的时间。 不清楚是歌唱者在配合祭师,还是祭师在配合歌唱者,当歌声停止时,祭师们也刚好走到了藤墙前,他们手中的雄鸡也重新开始躁动,继续着和人类一样的挣扎。 四个祭师抛出了雄鸡,它们飞翔的能力居然没有蜕化,翅膀扑腾,可以越飞越高。 继续飞翔的话,大概可以见到奥多了。秘银骑士看到这个场景,情不自禁的在说。 有两只鸡离离了藤墙,有另外两只在落地后,在墙下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秘银骑士才恍然大悟,海民们——这个村庄的海民,只会去选择愿意献身的生命去献给奥多。 祭师的礼刀划向了鸡脖,鸡血流进了早就备好的小碗,两只小碗里面的血汇聚到一个更大的碗中。 祭师用着石棒碾磨着血,鸡血越碾越浓稠,当把石棒立放在碗心时,它可以安安稳稳的站立。 秘银骑士观察到,所有参加的人脸上都多了几分安心,因为鸡血的浓稠表示着奥多接受了这个祭品,并愿意为此赐福。 女人迈着同样的步伐走进了祭师,祭师拿出了石棍在女人脸庞上轻挥了三下,鸡血落在了女人脸庞。 当她睁开双眼,诺兰发现了奇妙的变化,鲜红的血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在彼此相连后,均匀的涂抹在了女人的脸庞,又浸透了皮肤。 她的眼睛——眼睛可以骗人,可以用呆滞来掩盖智慧,可以用怒目来遮盖喜悦,可以用温和来伪装残暴,但是眼睛最遮挡不住年龄。 诺兰看到的,是一个正处青春的女人,她的眼睛在金光色的血液消失之后,年轻成了最美丽的状态。 这位恢复到青春的女性,接过了石碗,把血液撒到了藤墙。 她对迷宫般的藤墙的熟悉程度,会让人觉得她在人生的迷途中都能找到方向,她碾磨一圈,向藤墙上撒一次血,眼中青春的光芒也就少了一份。 女人走出了藤墙。 石碗中血液空空,只有薄薄的血液为石碗染上新的色彩——待下一次献祭,它们就会成为旧色。 “奶奶!”那个眼睛是蓝宝石颜色的孩子跑了上去,拥抱了神采消失的女人。 秘银骑士简直——除了还没回过神之外,他简直认为这个小孩念出了最毒恶的诅咒——岁月只是从她身边穿行,但是这个女人明明还没有跟随时光行走。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秘银的诺兰仿佛是一个在和小孩争宠的大人,他看见小孩在女人怀中,忍不住走到了距离女人一臂之内的地方,这是诺兰认为能靠近女性距离的极限,如果再近些,哪怕在靠近一掌,都是不雅的行为——对于他的骑士准则而言。 “我就是为了摆脱这个称号才来这,准备以农民的身份过完此身。”女人又白了骑士一眼走开。 男孩被放了下来,另外两个小孩也围在了女人身边。 她蹲了下来和孩子们说话,“小战士们,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任务就正式开始了。还记得你们的责任吗?” 身子最小的考林说:“我躲在树上放哨,发现强盗就学鸟叫。” 蓝宝石眼睛的伊休说:“我只要听到了鸟叫,就点燃篝火,用狼烟做信号。” “你呢?里安?”女人弄干净了里安脸上的鸡毛,“还记得你的任务吗?” “只要我看见了狼烟,就要用最大的力气,吹响号角。” 里安红扑扑的脸蛋会让人感觉他为了这次任务,一直在练习憋气,他拍了拍胸前的号角,脸上的荣誉之心溢于言表,兴头未减的他,迫不及待的炫耀起了锻炼的成果,他拿起号角“呜——呜——呜——”的吹响。 女人捂住了耳朵,好多人都捂住了耳朵。 “记住了——”女人点着里安的号角在提醒,“从现在开始,除非看见强盗,不准吹响。” “呜呜”之声还在女人耳边响彻,“最后一个提醒,你们还没有成为战士,我给你们发布的任务,只能在敌人没有看见你们的时候执行。如果他们发现你们了,或者说,你们认为被发现了,告诉我该怎么做。” “放下任务,躲到强盗看不见的地方。”身材最小的考林抢着回答。 “对,现在你们就出发,都知道自己安排在什么位置了吧?” 三个小孩都在比赛谁跑得更快,女人问题说完后,全部消失在了视野中。 “他们晚上会回来吗?”诺兰关切的问。 “不。” “那他们得待多少个晚上?” “直到强盗出现。” “可是——蚊虫,潮气,食物,睡床,还有危险——” “他们是小孩,是海民,也是未来的战士,这是他们得到脚环前的试炼。之后他们还会经历更残酷的试炼,来自大海和大地,来自背叛和归来。 “他们必须肩负这个任务。” 第八十章 村庄:画上另外的纹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女人讲完这是对孩子们的试炼之后,把口袋中的三个脚环捏了一个出来,在空中抛接了一次。 “我们不用年龄来评判这个人是否成为了合格的战士。” 女人举起了一个脚环,通过那个圆圈去打量诺兰,她突然笑出了声,她说,“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都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话刚出口,她将那枚脚环直接抛向了秘银骑士。 秘银的诺兰如临大敌,惊恐的像看见了不可对抗的灾难,他比大陆贵族的少女看见了青蛙还要慌乱的后退,双手支上了无形的墙。 “你这是!”诺兰失去了骑士的礼貌,质声高问。 “你不要?” “我不是海民,是骑士!” “外来者只要得到认同,都可以佩戴,只不过只能待在手腕上,成为臂环。” “我不能用这个,我有着和你们不同的信仰。” “你可以留着,等你在没有人的时候卸下铠甲,把它戴在手腕,最后用这身看起来就昂贵的铠甲遮住,没有人知道你得到了海民的认可。” 秘银骑士通过这个对话了解到一个海民常识: 如果本就是海民,当他们成为战士后会得到脚环,表示他们得到了神灵奥多的认可; 但是外来者,一样可以得到这种收尾相衔的海蛇铁环,不过只能戴在手上,代表这个人得到了海民的认可,而非神灵。 “我认为你帮助了我们这次之后,你在大陆的地位会大变。” 对于结果,你的判断完全没错,可是你推测错了时间,在上一次,我的地位就变了。秘银骑士在心中说。 “如果你被驱逐,你卸下手臂上的铠甲,到任何一座海岛,晃晃你的手臂,就能被接纳,如果你还愿意在这里一样分享些你的智慧,说不定能成为副船,如果你立下了功劳,成为格萨尔王的十船也有可能,我认识几个十船,你的能力不在他们之下。” 女人捡起了海蛇之环,又在秘银骑士眼前晃了晃,那种眼神中有种别样的自信,她明确的知道诺兰不会接受海洋的信仰,却要故意作弄。 “不要?” “不要。” “即便你涌起了叛逆的想法你也要拒绝?它是能够给你带来海民力量的符号。” “我不会叛逆,我是发誓效忠的骑士。” 女人怀疑的看着诺兰,“我曾经不是没有和骑士打过交道,他们说着这句类似的话时,语句都是,我是发誓效忠谁谁谁的骑士,你没有。” 诺兰不敢报出古斯塔夫的名,就算是他本人,都杀过太多的海民,这会使他为了村庄的安全而进行的保护变得疑点重重。 秘银骑士不擅长诡辩,他无奈的摸了摸头盔,想用另外的话题来终止这个话题——有了——诺兰说出了极度违背骑士信条的话:“如果我真的要叛逆,我不会戴上臂环,我会在头盔后面画上另外的纹章。” 女人重新把海蛇之环放进口袋,气息从牙齿中吱出时明媚的笑了笑。 她走开了,要求着所有的作战人员进入藤墙,熟悉里面迷宫中的布局,熟悉暗门的位置和开合,假想对强盗的引导。 ......... 考林、伊休还有里安三个小孩跑的很快,他们把这个任务当成了游戏,游戏中的小孩永远不知疲惫。 “第一!”考林第一个跑到了约定的山下,小拳头高举在空中。 第二个达到的是蓝眼睛的伊休,里安最后一个来到。 “要不是我一直捂着号角,我一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谁都知道你只是跑的久。”伊休不满的说,“但是短距离的赛跑比赛,你从来没有赢过我。” “不和你们争论,我要开始任务了,等到完成,我想我会得到脚环。”里安说完把塞进衣服里的号角掏出,认真的拍了拍确认完好无损后,把号角又恋恋不舍的放进衣服里,“我要爬上山准备观察了狼烟了,你们快去你们的位置,用你们引以为傲的速度。” 三个小孩很会模仿,他们三个互握手肘,用战士的语气对彼此在说:“吾血之血。” 当里安爬上了山顶,号角就没有离开他的嘴巴,他用明亮的眼睛向下张望,没有发现两个小伙伴。 伊休停在了森林的外围。 “你可别在说上睡着啊。”他提醒着考林,“没听见你的鸟叫,我就会一直在这里准备生火放烟,要是强盗们跑出了森林,看见了我,一斧下去我就没了。” “我在爬树时比松鼠还快,隐藏起来像一只蜗牛,精神比雄鸡还好,你只用听见我的信号就跑,放烟都不用,他们一定能听见我的声音。” “然后一个弓箭就把你穿透,你是傻子?你只用保证声音让我听见,而且声音要自然。”年少的伊休有一些他奶奶的智慧,用一句话就把考林说服。 “好像是这样,被一支箭打败进不了奥多的铁踝宫殿。” “不浪费时间了。”蓝宝石眼睛的伊休又握住了考林手肘。 “吾血之血。”两个小孩又说了一次。 伊休盯着考林跑进了森林后才开始了工作。 他选择了在一块断木后作为生火的地方,这样可以避免风的干扰,在周围抱来了足够多的枯叶和树枝后,他从口袋拿出了一把打火石,这是奶奶给了他这个任务后,伊休就迫不及待收集了好久的石头。 准备工作完成,伊休靠上断木休息,耳朵已经开始了工作,认认真真的倾听随时在风中出现的鸟叫。 他的手捏着打火石不放,眼睛在观察地形,思考着任务完成后,安全离开的路线: 撒腿就跑是盲目的,他们有马,单眼目障的那个头领的马还是一匹十八蹄高的战马,很快就会追上我,我得跑小道,或者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 个子最小的考林跑进森林后,双手就和双腿一样没有空闲,当他灵巧的爬上了树,在坐上树干后,他认真的把在奔跑中扯下了树枝和树叶编织成了头环、手环还有脚环,当这些全部戴在了身上,完全隐蔽在了树中的考林简直是树的一部分。 现在三个小孩,一个在山顶,一个在断木,一个在树上,兴奋的紧张着。 等待着强盗们大马的袭步声。 第八十一章 强盗:狐疑的一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他们把村民都集中起来了。”目障的强盗头子骑着马对身旁的人说。 “是的。”白头发的强盗在空旷的村庄中下马,捏了一把土壤,“有一段时间了。” “一定是集中在那里了。”头子的判断很准确,“集中在有一个雇佣骑士帮忙的那个村子。” “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钱,能够雇佣骑士。”另一个胡子和头等长的人在说。 这两位特征明显的大胡子和白头发就是目障头子的左右手。 “别忘了那个女人是谁,只要她愿意开口,十船会过来,甚至格萨尔王都会过来。”头子说。 “那还真希望她开口。”大胡子的语气带着一种没有见过世面的自傲。 “别想多了,”头子瞪着白头发掉转马头,同时也瞪着大胡子,提醒这两个干将不要胡说,“我们打不过任何一个十船,你们说的人被神灵宠爱。” 快马疾驰起来,“他们让我们扑空这么多次,这一次我要屠光那个村庄。” 听到头领有这样的许诺,强盗们都亢奋了起来——“哎!” 甚至还有几个高呼起了他们的神灵——“奥多!” “该死!”目障的头子感觉到又被羞辱了一次,脸上痊愈的烫伤重新开始了钻心的疼痛,“你们摸摸脸上的疤痕!你们相互看看彼此脸上的疤痕!奥多!自从有这个疤痕起奥多就放弃了我们!” 目障的头领拔出了斧头就想砍人,但又想到这次的进攻是面对所有村庄的群力,暂时留下了高呼神灵“奥多”之名的同伴。 强盗们乌泱泱的跑进了森林,巨大的惊扰声,让白鸟群飞。 一点都不隐蔽行踪的强盗让松鼠躲进了洞穴,小鹿尽可能的避让,只有蜗牛在树叶上伸缩着两个触角。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在杂乱的鸟群飞走之后,森林不舍的在模仿着鸟儿的歌声,回忆着曾经祥和的场面。 “该死!快跟上!”目障的头子训斥着勒上了缰绳的白发。 “等等。”白头发提着缰绳仔细听着林间的歌声,马步越走越慢。 森林中唯一的鸟叫渐渐平息,白头发也停在一颗树下掏耳朵,从耳洞里挖出了一大坨污垢后把它弹飞。 “难道你还想写一首丛林之诗!”大胡子瞪红了眼睛去大骂,“真要写,你也该写亡者之诗!屠杀之诗。” 白头发没有反驳,在疑惑中跟上了队伍,“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大胡子的脾气是火炉中的红铁,只要来自外界的一点点碰撞,就会金星四溅。 白头发没有向大胡子解释,他在马上拉满了弓,转身就对仰望过的树干射出了狐疑的一箭。 “你比我还迫不及待。”大胡子调侃着。 白头发催马,并行到了目障头子身边,“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村民们都积居到了一起,除了我们可以一网打尽,彻底复仇,但是也有了另外的变数。” “他们有准备。”目障者脸上是重刑犯独有的阴狠。 “对。” “老头和老盾女们的准备?哈哈哈。”目障者得意的大笑,“和蚂蚁列阵有什么区别。” 现在任何劝说都没有用了,目前的白头发再也不愿多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言谈都会让他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吃上头领的斧头。 大胡子看到头领和白发的交谈这么热烈,也驱马上来凑热闹,他始终嗜杀的性格和头子被放逐后的心境相合,因此更不愿意看到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和头领走这么近。 “交谈战术必须有我,我要第一个冲锋,我要把那个女人——” “滚!” 头领恶狠狠的瞪着大胡子,大胡子也知趣的慢了半个马身。 他们是知道的,在那次正式被放逐之前,头领的头被恶狠狠的摁上了铁板,一个滚红的烙铁陷进了脸颊。 而那个施刑者,他的残忍总是在无法抵抗的人身上体现,那块巨大的红铁除了在强盗头领脸上留下了屈辱的印记,他还故意弄偏了位置,烧爆了强盗头领的左眼。 目障的头领不去用眼罩遮盖这个伤痕,但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他左边和他说话。 大胡子恶狠狠的瞪着白头发的后背——就是这个人占领了和头领更接近的位置,那个后背他越看越气,这让他握紧了斧柄。 可以在混乱的战斗中给他一斧,不,就是他让我遭到呵斥,我要让他现在就尝到代价,大胡子放慢了马的步伐,换了一只手持斧,准备在拉远距离后使用一个冲锋就砍死这个人。 后方的部下开始了躁动,他们没有马,只有用声音先于脚步赶来。 “怎么回事?”目障的头领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马,只是稍稍放慢了马的脚步。 “我去看看。”白发调转马头。 白发正好看见大胡子提着斧头对自己怒目而视,他的眼睛中泛滥的轻蔑根本控制不住,“哦?胆小到只敢从后背进攻了?你是不是已经把脸上的屈辱当成荣誉?认为被流放后才有了新的机会?从战士变成了副手?懦夫。” “我要杀了你。” “今晚胜利之后,我接受你任何时候发动的偷袭,你的胆量哪敢和我决斗。” 白头发不顾气得颤抖的大胡子,来到了部下围观的地方。 “什么情况——”话没说完,他就知道了情况。 那声鸟叫果然有问题。 这个小孩瘦的像只松鼠,中了一箭后忍住了痛,也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毅力抱住了树干,没有摔下——没有暂时摔下,他现在摔下来了。 “我们看到有小孩摔下来。” “蠢货!”白头发大骂,“我能看不见!” 白头发一斧劈死了小孩,驱赶着快马,“快!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目障的头领提出了斧头,指向了前方,“给我跑起来,不要给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部队乌泱泱的冲出了森林。 “呜——呜呜——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在蜿蜒的狼烟中吹响,那是发现强盗们进攻村庄的信号。 “快快!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准备好!让他们戳手不及!”目障的头领在命令着。 第八十二章 村庄:战士的必修课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呜呜呜——”长鸣的号角声吹开了云朵,它们整齐的散开,让声音如海蛇般在天空中穿行。 声之蛇爬到了村庄上空,盘旋成一个大圆,让整个区域蔚蓝一片,不见云彩,使村民显得像生活在海底的居民,他们抬头一望,就能看见广阔的大海。 “弓手!”秘银骑士听到声音后立即发布了命令,“现在就去两边的山上隐蔽,记住当时的安排,射人最次,主要目标是马,射死最好,惊扰其次。” 弓箭手们早就记得清清楚楚,在秘银骑士命令完毕,就跑向了各自的山头。 “盾女!”女人也在同时发布着命令,“进入藤墙!做好准备!” 盾女们用斧头齐声敲打了盾牌后,在藤墙中隐匿。 “老头们!” “哎!” “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屈辱的病死,就在今天向天神奥多证明,你们仍然有资格进入祂的铁踝宫殿!” “哎!” 秘银骑士站在了藤墙前做好准备,所有的部署已经完成,最后一步由他来执行,他要独自面对一群强盗,激怒他们,让他们的怒气挤走理智,全部冲进藤墙。 无畏,勇猛,多智——女人通过和诺兰的相处对诺兰由衷的赞美,她看见诺兰一个人站在墙外的样子,感觉他有一个人面对千【君】万马的能力。 万骑长,女人猜测着他的身份,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万骑长,我只能祈求格萨尔王永远不要和他对抗。 她走到了诺兰身旁。 “你很了不起。”秘银骑士首先开口。 女人故作怒容,她已经提醒过诺兰,不要用这种词语来评价她。 “有效,你安排的那三个小孩发挥了重大的效果。” “小孩?”女人认真的纠正着秘银骑士,“他们不是小孩,是还没有长高的战士。” “赞成。”秘银骑士握紧了蔷薇之剑,等待着强盗的出现。 如果战争不得不持续下去,秘银的诺兰在心中说,我永远也不想与海民为敌。 “诺兰。”女人拉住秘银骑士的手腕,“你退下吧。” “吸引他们进来,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诺兰反驳。 “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所有海民都会记住你的付出。” “我帮助这个村庄,不是为了让你们铭记,我的信仰要求我来帮忙,于是我来,我不会现在撤出。” “诺兰。”女人指挥着两个医者把被野猪撞伤的老人抬到了藤墙前,他身上已经弥漫了死亡的腐臭,那是大便,尿水,坏血还有汗水的混合,“不要阻止一个海民去见奥多。” 强盗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诺兰看见和死亡的差别只有还没有被埋葬的老人陷入了自责和怀疑。 ——对不起,没有早点发现你。 ——你又用什么来让他们进入圈套? 秘银骑士捂住了老人的手肘,老人微微睁眼,也把手腕移动到了秘银的铠甲上。 “吾血之血。” “吾灵之灵。”诺兰信奉的是骑士之道,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快就入乡随俗,念起同样的誓言。 “我答应你,我不打斗阵。” 女人没有说话,点头之后和诺兰一起走进了藤墙,通过藤甲的漏缝,看着村外的情况——强盗们,已经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 目障的强盗头领驱着马前行,他身后慢半个马身位的是白发和大胡子,最后是他们的部下。 “停!停!停停停!”白头发在接近村庄后不安的命令着。 “如果你现在胆怯,我立马把你杀了!”大胡子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斧头。 “没错,如果你接下来的理由不能说服我,”目障头领也拿出了斧头,“就不用他动手了。” “太安静了。”白头发踢了马肚,走到了强盗头领前面,他环视了群山,看见了村庄前面藤墙,“他们对我们的这次攻击是有防备的。” “除了第一次掠夺,每一次攻击他们都有防备。”头领驱马,走到了白头发面前,之后的部队也跟着压来,“但他们没有那一次的防备击退了我们。” “不是有一次吗!”大胡子骑着马兴冲冲的前来纠正——在头领目障的那一侧——他认为和头领拉近距离是战士的必修课,“那次有一个骑士帮忙把我们击退了,这次我来解决他!” 白头发捂着脸无赖的笑,他不看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头领一声大骂,就把斧头砍进了大胡子脑袋,“结束后你们看看他的脑仁子,我怀疑会比松鼠的还小。” 头领回马,面对着所有的部下: “兄弟们!不要在意脸上的驱逐伤痕!它不代表奥多把我们遗弃! “这只能代表那个狗屎领主瞎了眼,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战士才是伟大!他认为所有的战士只要听到他的名就该跪拜,就该露出锁骨,仍他玩弄,这样的人,不是放逐我们,是我们不再选择他!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奥多接受了我们的献祭!祂很欢愉!祂赐予了我们力量!” “哎——”这是血腥的嘶吼。 “这一下,就没有人会认为战前杀自己人会遭遇不测了。”白头发调皮的在说,“你还信着奥多?” “曾经是。现在我诅咒祂。” “小心。”白头发锐利的目光看见了藤墙外的人影,“这次他们的准备很充分。” ......... 老人睁开了眼,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手上拿着斧与盾。 “不要去搀扶他。”女人看到诺兰的手扣紧了藤墙提醒着。 “强盗们!”老人用战斧敲响了盾牌,“你们是不是想来掠夺我的村庄!” 老人喘着沉重的气息,“对付你们,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们在我眼中就是一群猪猡!我曾经跟随的人,他们的名字你们的嘴巴根本不配提及! “我跟随的人,是孤岛之王格萨尔,是筑船者伊利亚,还有断指的杰洛! “如果你们想战斗,猪猡,那就来吧,别看我这样,我依然可以带走你们的性命,我会进入奥多的铁踝宫殿喝上金色的麦芽酒,用祂的酒来恢复我的伤痕! “你们来吧!我等不及要把你们送进冥河,我等不及去奥多的宫殿!” 利箭破空。 嗡——嗡——嗡嗡—— 第八十三章 村庄:徒手就可以解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看到老者步履蹒跚的走到强盗身前时,就明白了,最初,女人在询问他献祭的事宜之后,她跑到老人的病房,就是告诉了老人诺兰的计划,用激怒来诱敌深入的计划。 她只是讲了计划,老人和她便知道了怎么做,老人不能接受被野猪撞死的死法,女人也认可他知道计划后的选择。 “你们来吧,来和我战斗,我等不及邀去奥多的宫殿!” 诺兰在藤墙后听到这样的呐喊之后,不信仰奥多的骑士在心中向奥多祈祷着: 海民的神灵,我以骑士精神,让你祈祷,请你接受这位战士高傲的灵魂,让他走进你的铁踝宫殿。 “嗡——”一声。白头发强盗的箭矢袭来,正中了老人的腹部。 “被奥多放弃的战士!你们伤不了我!”老人用毅力和对战斗的渴望,在中箭之中不惧疼痛的向敌人跑去。 白头发不太慌乱,他又把弓拉满,一箭击中老人的胸膛。 “奥多!”老人举着斧头跑进了。 在强盗堆中最冷静的白发开始慌乱,这个将死的老人怎么在现在如有神力,不仅感觉不到疼痛,还能这么无畏的冲锋,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力量! 白头发连续射出了两箭。 嗡——嗡—— 一箭射偏,另外一箭正中了老人的咽喉——穿透。 “奥——呜呜呜——” 老人僵住了,变成雕石,雕石立不稳,砰一声撞地,他死了,他没有一点妥协,他在死亡时,仍然保持的最高贵的战斗英姿。 坏了!秘银骑士在这个时候暗叫不妙,本来那个位置该有他来担任,他会在合适的时间点,命令弓手射箭,现在,谁来发布这个信号? “嗡嗡嗡嗡嗡——” 秘银的骑士的不安刚刚升起,两边山头的弓手就以老人的死亡为信号,开始了进攻。 嗡嗡嗡嗡嗡—— 五人一组,左右两座山峰交替着射击,他们完全服从了诺兰的安排,目障的头领和白头发的马都被惊扰,马匹慌乱的嘶鸣是临终的哀嚎,好几只箭正中了目标。 箭矢仿佛有了生命,当头箭找到方位了,另外的箭就算在空中拐弯都会跟随,它们划着弧线,向着大马飞来。 “我们撤退!”白头发从马上跳下向头领建议。 “我要杀光他们!我要夺走他们的粮食和牲畜,我还烧毁他们的村庄,但撤退不在我的计划中!” “我们在山中依然能够活下来!” “那没有荣誉可言,山中苟活远远算不上复仇!” 如果诺兰能够听见这番建议,他会知道计划没有完全成功,在盗贼堆里面,有一个无比冷静,对局势判断无比准备的参谋。 时机已到。万幸的是秘银骑士诺兰没有听到那个冷峻者的建议,他只听到了头领的命令——“给我杀进去!” “开!”诺兰同命令对抗着。 藤墙被盾女拉动,留下一扇只能够容下一人通行的洞。 一个集体中,非领袖人物的冷静不能左右大局,强盗们怒吼着鱼贯而入——白头发逆行,带着一线烟尘逃命。 强盗们冲进藤之迷宫,很快被不断开合、改变着布局和结构的藤墙分割,变成了零散的单位。 一个使用长剑的强盗在和盾女对峙。 长剑愤怒无比,盾女轻松的挑衅微笑。 “你这样的男人我徒手就可以解决。”说完盾女扔下了盾。 长剑更加愤怒了,然而,他的猛挥砍到了狭窄的藤墙,他的胸膛和腹部如同亲昵的狗,完整的露了出来。 盾女的挑衅成功了,她从背后掏出斧头,顺势猛劈,最后把强盗一脚踹下。 “你的头脑,嗯,如果你们是这样的头脑,我能解决十个。” 这位盾女没有着急持盾,她拿着盗贼的剑赞叹的打量,“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好的剑?哦,抱歉,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 有三个强盗在迷宫中迷了路,在半逃亡半战斗中,三个人依次撞了一个满怀: 第一个强盗碰到了第二个强盗的头,第二个撞到第三个,第三个跌跌撞撞和第一个重逢。 他们的左突右撞完全没有多大作用,狭窄的通道不能助跑冲撞,就算去撞击眼前的藤墙,也会被极大的柔韧性弹回,而且,奥多才知道那个墙会不会突然的开启,又冒出两个盾女给自己一顿劈砍。 “该死,追一下就看不到人影!” “见鬼,追一下就看到不知道哪里的人从背后冒出来。” “出来和我战斗!” 一个口哨吹来,三个强盗背靠在了一起,举着武器战战兢兢。 “出来和我战斗!不要躲在墙里面!” 强盗们话音未落,藤墙的左右两侧分别刺出了两把剑,一把长剑闪烁着寒光,一把长剑闪烁着蔷薇的红色,都刚好刺穿了咽喉。 又一扇藤墙开了门,诺兰一直欣赏的女人提着盾斧走出,“是你在呼喊战斗?我不拒绝战斗。” “一起上!”强盗独自冲了上来,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两个同伴在口哨声之后就一剑丧命。 “你们是多久没有训练了。”女人懊恼的看着把斧头举过了头顶的战士心碎的教导。 她半蹲身子,斜举木盾,木盾一声闷响之后,强盗的斧头陷入了盾中,她右手中的战斧一个斜劈就砍断了强盗的肉肠。 “绝命前好好想想错在哪里。错在——” 又一个强盗被不断变化的藤墙引导在女人面前,他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飞斧就劈开了脑袋。 女人拔下盾牌上的斧头,做了总结,“错在与我为敌。” 女人在逼仄的藤墙中高傲的走着,她的余光透过藤墙的缝隙,看见有两个人和她并排,一个秘银,一个长剑。 有用,这样的防御布局,很快就可以把强盗们悉数消灭。 一扇扇大门为这三个人开启,秘银骑士首先走出了迷宫,在藤墙和村庄间的这片空地上等待误打误撞逃出了迷宫的强盗。 拿着长剑的女人走向了迷宫的另一侧,确保不漏掉逃跑的敌人。 “我知道你,我知道你!” 被天命选中的强盗真的走出迷宫,可悲的是,他一走出,就面对了最强大的对手——秘银的诺兰。 第八十四章 盾女:来自背后的劈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我知道你的,我能记住你!”强盗眼睛发红,陷入了疯狂。 “知道我?”秘银骑士的蔷薇之剑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修正下你的说话,在大海和大地之上,有眼睛的都知道我,没眼睛的,都听说过我,又聋又瞎的,都在心里恐惧着我。” “这管你什么事!这根本不是你的战斗!”强盗拿上斧头就冲。 这个时候,秘银骑士反而把利剑入鞘,“杀红了眼,失去了理智。” 他拍了拍双肘,银光一闪,铁肘就钩住了强盗的颈脖。 用力,窒息。 再用力,昏厥。 最后的发力,颈椎爆裂。 “当然不是我的战斗,如果我真要参与,我的做法是独身一人拜访你们的巢穴。” 女人也从迷宫中走出,一个个海民都从迷宫走出,脸上无不带着喜悦——来自战斗的酣畅。 “结束了。”秘银骑士说。 “快了。”女人回答。 秘银骑士:“我没有看见目障的那一个。” “等等吧。我是看到了的。”女人提盾持斧,眼睛里很是期待,“像老鼠在迷宫中乱钻。” “说不定他会打个洞出来。” “你的骑士精神呢?我记得有一条是尊敬对手。” “这样的战斗能力,称不上对手。” 在氛围轻松的闲谈中,目障的头领走了出来,他身上那点血都不是暂时的胜利带来的,是他砍死大胡子献祭之后的馈赠。 “强大的战士。”女人这么称呼这个头领,“你居然不是打洞出来。” “决斗!我要和你决斗!”被大力握住的斧头在目障头领的手中颤抖。 “接受。”诺兰走出了站成半圆的队伍。 “你退下。”女人拉着诺兰,“谢谢你的付出,这不是你的战斗。” “可是——他是——” 女人面朝着盾女和战士们命令,“所有人,都不能插手,就算奥多不会承认被驱逐之人的战斗,但是,海民——” “永不畏惧战斗!” 村庄群呼。 “可是他是男人。”秘银骑士本想这么提醒,好吧,他现在必须这么修正,“这个女人远远比男人还要强大。” “小心!”诺兰在声嘶力竭的提醒,他看见,目障的头领在女人同意决斗之后,就已经冲了过来? “小心?这样的战斗能力,称不上对手。”女人的眉毛又轻松的弓起,好看得像天上的弯月。 她一个虚晃躲过了来自背后的劈砍,用强盾一顶,撞飞了目障的男人。 围观的人立马让出位置,给了男人足够的撞地空间。 “哎——”村庄的人大吼。 “哎——”男人用一人之力给自己壮胆。 他的行为是秘银骑士诺兰所不耻的,而他现在的处境,还有这声怒吼,诺兰认为有些悲凉。 “这么明显的动作不躲开?”女人和目障拉开了距离,双方都审视着对方踏圆,“你的左边看不见?” 目障者使用螃蟹的步伐和女人对峙,这是不得以的动作,要完成的观察到女人的行动,以目前的身体条件只能整个身躯正对着女人。 “你的左眼,也顺带被烧坏了?”她在用早就知道的事情来激怒这个目障。 目障者想到施刑者,就啐了口厌恶的口水。 盾女中,最强大的女人所持有的是开刃之盾,它的面积比普通的盾牌还要小,上下两头有着弧形的开刃刀片。 “就算奥多不在赐福于你,我也要保证这是公平的决斗。” 女人扔出了斧头,平举着盾牌,活动颈部。 斧头滑到了诺兰脚边,他想把它踢回场中,以骑士的战斗准则来说,这个举动,太冒险了,就像诗人在月桂比赛中折断了鹅毛笔,打算用无字之书参与竞赛。 “再说一次,所有人不许插手!” 踢的动作变成了踩,诺兰踩住斧头——太冒险,太冒险,太冒险——他对女人的担心从脚底传到了头顶。 他下了决心,要安静的观察战斗的进程,如果不得以,还是要把斧头踢进场中,然后说是风吹的——啊,风吹的,我真是荒谬。 目障者在眼睛瞎掉之后,在战斗中就盾不离手,他必须用一面大盾来补偿没有视力的左侧,但是,看到女人强势与傲慢,战士的血性让他也扔掉了大盾。 “自从奥多驱逐了我们,我才感受到了战士的尊严,希瑞! “你们,自以为被奥多赐福的海民,只要你们认为你们从奥多那里能够得到哪怕一颗麦芽那么大力量,都可以来插手这场决斗,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 “我都可以撕毁你们的信仰,我要让你们知道,我!目障的麦斯!能把你们的信仰砍得一点不剩!” 希瑞。秘银骑士思考着这个耳熟的名字。 她就是希瑞! 秘银骑士把踩住的斧头滑到了脚后跟处——如果她就是那个希瑞,那么我对她的所有赞美,和真实的她相比都太过寡淡。 持盾的希瑞发动了进攻,她速度不佳,但是弹跳力惊人,在距离目障的麦斯三步远的地方就临空跃起,顺畅的以盾做拳,借助下落的力量向着麦斯猛击。 目障的麦斯双手分别拿着刀与斧,他同时举起这两把武器格挡住了盾上的刀刃。 “嚯——啊啊啊啊——” 麦斯一个发力,双手一推,让希瑞急退。 希瑞步伐不稳,跌倒在地。 围观的海民有几个向进来帮忙,说到底,这不是奥多信徒的战斗,随时可以打破这个决斗的礼仪。 “不许!”希瑞大吼。 麦斯趁着希瑞正在起身,一路奔驰,刀与斧举至头顶,劈天而下。 希瑞刚好半蹲,最强大的盾女在盾技的使用上炉火纯青,如同具有生命一样攀起,稳稳的接住重击。 男人的力量太大,盾牌毁掉了三分之一,希瑞刚好定稳的身子又回到了原位。 “啊啊啊啊——”麦斯看到了胜利,似乎奥多的抛弃反而解封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力量,又一个强击打到了盾上。 希瑞的盾又少了一边,只有一张臂甲大小的盾还在手中,唯一的武器就是上下开刃的刀锋。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秘银骑士的在自发的猛烈颤抖。 第八十五章 秘银骑士:完成使命后还能活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危险的信号在秘银骑士的铠甲上不断的传送。 在决斗中,如果诺兰只去关注决斗本身这件事情,他通常不会去评判决斗者背负的理念,或者身后的立场。 但是这场决斗对他来说是很怪异的。 它不仅无符合大陆的骑士规则——双方没有一方,把白手帕丢在地上,也没有中间人担任两人的联系员,更没有医者在场外待命; 同时,也不符合他所了解的海民的标准,在他们的神灵奥多注视下的战斗中,有一个人已经被烙上了奥多弃儿的伤疤,如果希瑞的决斗是保护村庄,是把伤亡减小,是让村民看到她战斗的英姿获得更多安居下来的自信。 那么这一个孤身一身的被遗弃者,他是为了什么决斗? 诺兰想不明白,因此场中唯有他认为这不是决斗,是——单方面的嘲弄。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他没有顾虑荣誉之心,而带上了主观的判断,在提醒目障的麦斯,你进入了巨大的危险中而不自知! 什么时候你看到过准备夺命要逃的人,是正对着你,一点一点的挪动? 真正知道战死将至要逃走的,都是根本不顾后背,把脚的分叉开到了肚脐,一路狂奔。 目障的麦斯进入了盾女希瑞的圈套。 他的刀斧临空,把天上的太阳割成了三块,就是这片天空中撒下的及时的号角声,才让村民做足了战前的准备。 一次猛劈。 劈空。 盾女希瑞狼狈的滚到了麦斯的左侧。 麦斯移动了身子,重新正对着希瑞,“你输了,你的骨骼没有男人的坚硬,你的体能不如男人充沛,你答应了一个男人的决斗,最厉害的盾女没有了盾。” 第二次猛劈袭来。 劈空。 希瑞大吼的喘着气,仍然从麦斯的左侧狼狈的滚开,她跪着在了地上,因为吸入了沙尘不断的咳嗽。 口水被粘稠的吐出,有半条悬挂在她嘴角。 “我会死,你们也会,但是我死后,我会夺走你的荣光,他们会说,这是被奥多抛弃的战士,麦斯,这是杀死了格萨尔之母的战士,麦斯!” 麦斯迈着胜利的步伐,开始了第三次劈砍——用尽全力的,最后的一次攻击。 希瑞示弱的狼狈面貌突变,她从爬行的状态改为跪立,身体后仰躲过了攻击,目障的麦斯失去了平衡,身体侧倒,目障的左侧一片漆黑,看不到希瑞的动作...... 炽白的光华一闪,刃盾刺进了麦斯的颈子。 用力。 血奔。 再用力。 头断。 所有的村民们大喊,“奥多——奥多——奥多——” 旁观了整场战争,秘银骑士诺兰才真的认为自己的战斗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除了清理战场,一定是一桶桶的麦芽酒连桶带酒的进入海民的肚子。 诺兰的准则中有克制这一条,而对于酒精的克制是最苛刻的,滴酒不沾。 他望向远方的山,“我去接那三个战士回来。” “他们自己能找到路。”希瑞拉着诺兰,“你可以在这喝酒等他们回来,我给他们带上脚环之后,你来和他们碰杯,你还可以留下,教导他们战斗的技巧。技巧和体力,还有勇气同样重要。” 希瑞指了指正在被抬走的麦斯。 “是这样。” “你愿意留下?” “等我完成使命后还能活着,我就回来——他们是去的那个方向吧?” “是。” “让我去迎接那三个小战士的回归。” “你等等。”希瑞从屋中拿出了三枚脚环,扔给了诺兰,“如果遇见了,你给——不!!!” 女人的眼中突然充满了绝望。 诺兰寻声望去,以为又有更大的危险来临,目前,他对村子的守护还没有完成,如果是古斯塔夫来,他也会为了村庄战斗。 没有【君】队过来,是两个突然就成熟的男孩背着一个沉睡的男孩回到了村庄。 眼睛是蓝宝石色伊休背着身材最小的考林,胸前挂着号角的里安衣服邹邹巴巴,可以看出是这两个人轮流把考林背出了森林。 希瑞跑了过去,让沉睡的考林平躺,医治过那位被野猪撞伤的老者的,那两位医者也同时跑了过来。 “我躲在岩石洞中,看见了强盗往村庄的方向跑,我渴望战斗,奶奶,但是我知道我回来是给你们添乱,所以,我找到了号角手里安,让他和我一起躲在岩洞。” 医生检查了伤口,一处不致命的箭伤,一处想象不到多阴狠毒辣的人才会对小孩发动的劈砍,两位医生摇了摇头,在希瑞的大哭中沉默。 “奶奶,这都是我的问题,我以为考林身体最小,最聪明,鸟叫声逼真到可以分别唤来海鸥和渡鸦,我以为他最安全,没有和里安进森林找他,等他出来。” 伊休强压着的成熟还是奔溃了,他大声的哭了出来,眼睛像宝石之海泛起的波浪。 “我昨天还和他一起让里安教我们游泳——” “我不该笑他学得慢的——” 那位夺走了强盗长剑的女人反而是最镇静的,镇静到不可思议。 她走到了考林身边,合上了他的衣服,“考林因为战斗而死,他的出现会让奥多吓一大跳,祂一定想象不到,祂的孩子中,有人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勇气。” 她吹掉了考林脸上的灰尘,几滴泪落到了考林脸上,她还把考林遮挡到眼睛的头发拨正。 “希瑞。”她向着女人张开了手掌,“请你允许。” 希瑞把脚环交给了女人。 “前不久他还问我,他说,妈妈,这个任务完成后,我能不能得到脚环,成为战士。我告诉他,海民天生就是战士。” “他是。”希瑞点头。 “他还问我,”女人看着秘银骑士诺兰,“如果他成为战士之后,能不能不用斧头。” 女人苦笑,笑得让人心疼。 “他见识过你战斗的风采,诺兰,他还问我,我能不能用剑,不要用斧头。” 诺兰说不出话。 女人把长剑放下,抚摸着男孩的手,把剑柄放了进去,重新合上了他的手。 诺兰的守护结束了,也永远没有结束。 骑士在哭泣声中陷入渺茫—— 战争,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 第八十六章 塞万诃德:风与白日的星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无月的星落城升起了明媚的太阳,无风的天空明朗而安静,白云在和人们游戏,只要抬头,它们就会在无声无息之间,变换一个形状。 塞万诃德和梅菲斯特站在了墓碑前,停留了好久好久,就连他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们都已经离开了好久。 墓碑上写着一行话: 此处安眠的,是星落城最好的铁匠,愿他的铁与锤能驱走黑夜,带来宁静的清晨。 塞万诃德变卖了长枪,有一个狂热者在看到了塞万诃德一行人的胜利之后,好像找到了遗忘很久的骑士风貌,他从奥尔罕,从彩虹骑士,从鹅毛骑士那边纷纷碰壁之后,在塞万诃德这里得到了满足,书斋骑士同意交易手中这把不实用,又长又老又锈的长枪。 他现在身上佩戴的,是胜利后得到了那把剑——莫宁的得意之作,被威尔以美德交换之剑,最后留在了塞万诃德身边。 剑柄上还是那样,永远都有一枚刚露出头的太阳,这是铁匠彻夜工作之后,总是错过的清晨。 “我们也该走了。”主动提议的,是塞万诃德,“我看见我的影子撞上了墓碑,留得太久,我担心——” “担心莫宁会大骂,混蛋塞万,挡住了我的阳光。”梅菲斯特说,阳光在今天有些过分强烈,她的星袍也遮盖的更加密实。 “是这样。”塞万诃德浑厚的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了安静的墓园,徒步走向了莫宁的铁匠铺。 “梅菲斯特,你可能都没有经历过命运的巧合。” “经历过。” “对,你经历过。” 在塞万诃德决定走向骑士之道,骑着马将军疾驰时,命运的巧合让他在占星塔下接住了梅菲斯特。 “但是不准确,梅菲斯特,我们的相遇,是神之手的创造,是我们误以为的巧合。” 梅菲斯特的脚步很轻盈,很像是星辰和风在地面及时的垫上了一层薄薄的魔法,让她不沾上凡间的尘土。 “你给我说过,在奥尔罕带你走进剧院时,你首先看了一出不完整的戏剧,一个骑士被万【君】围困,孤立无援,但是他背后的铁匠却对危险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锻造着某种东西。” “好像是这样。”女孩不想谈论戏剧,这个讨论有多大必要,当她已经被塞万诃德的心酸感染,书斋骑士刻意的想调动女孩的心情反而让两个人都会在低沉的情绪中再一次镀上阴霾。 “那个时候,那个场面,那出戏剧之中,那位创作者是真正深入了铁匠的生活才完成的,是一个鲜为人知,但是却在各个地方,各个铁匠身上发生的事情。” 打铁哪里算得上鲜为人知,梅菲斯特在心里反对着,没有说出来,如果塞万诃德在用无关的闲谈排解心中的压抑,她可以扮演懵懂的女孩。 梅菲斯特继续走在了风与白日的星辰之光上,安静的呼吸,安静的跟随。 “那是专属于铁匠的升临与降临。 “部分铁匠会拥有这个时刻,他们不断的在铁砧上的敲打会在某一个时刻连接通往天城的通道。 “锻造之神会通过这个通道给与他们神示与神石,铁匠会通过这个通道得到意想不到的升华,按照神灵的指令打造他终身最为巅峰的杰作。” “你是说,我在剧场看到的这一幕就在讲这个。” “没错。听你口述我就能猜到,你看到的那出戏剧讲述的就是这种时候,那位创作者使用了元主角的创作方法,把真正的主角藏在了主角之后。” “那巧合呢?”梅菲斯特麻木的问。 “巧合啊——”塞万诃德嘴角上有了真正的笑意,“我的猜想是,在你看到了这幕时,几乎就在同时,莫宁也迎来了这个时候。” “就是——”梅菲斯特看见了塞万诃德的佩剑。 “不是这六把剑,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这六把剑说到底,仍然是——嗯,是且只是匠人的杰作,没有神灵的祝福,否则,最初拿到这些武器的威尔就不会失败了。” “是什么呢?莫宁打造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每个铁匠在这个时期都不知道自己会打造什么,除非最后一锤敲定。但是他打造完成之后就直接过来帮我了,连一眼都没有去瞥见,临终时,他告诉我,把这件物品送我。” 受肉塔旁,一条人流如海的街道,一个不起眼的铁匠,在如今没有主人的铁匠铺中完成了终身的杰作。 塞万诃德再一次停留在了笔擎广场,鲜花和丝绸之栏已经撤出,受肉塔大门紧闭,没有了曾经的热闹。 而它顶端的塔尖,塞万诃德的眼睛花了,他看见了被很多人否认存在的场景。 塔尖,那根不存在的黄沙之尖成为了最高的那一根。 还是有不少落魄、饥饿的酒馆诗人把受肉塔当成了信仰,为下一次遥远的“比武大会”做着心理筹备,好多人,把全身贴在了受肉塔,想通过近距离的接触,获得文字之力。 放弃吧——塞万诃德不在去看他连答卷都没有交出的塔——以文字作为能力依据的地方,反而因为标准化离文字艺术最远。 鹅毛骑士的才华在里面违规; 彩虹骑士的先锋探索差点被视为罪证; 就连邓肯都把秘银骑士进入沙特阿卡的历史全部重新编排,以星落城的美德标准扭曲了真实情况,而且就算做到了完全迎合都被刁难,你们还在期望从哪里得到什么?就连我,半生书斋,在里面都根本没有交卷的机会,你们魔怔一般的希望是为了什么? 看见层层叠叠围住受肉塔的诗人们,塞万诃德隐隐的察觉出受肉塔的另一层含义。 这里不仅要榨干所有应试者的心血,还要用希望榨干所有筹备者真实的血肉。 “塞万。”梅菲斯特看见塞万诃德神情恍惚,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唤醒他,“你在这里获得了胜利。” “是啊。”塞万诃德摸了摸脑袋,头上已经没有了给他带来了无尽麻烦的头盔,“那时候莫宁也在。” 第八十七章 塞万诃德:你要进来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收拾了下心情,撑着前台跳进了铁匠铺,梅菲斯特抬起了可以上下活动的隔断,也跟着进来,她重新进入了寡言的角色中,眼睛里带着“你有没有必要一定要跳进来”的神情看着塞万。 “梅菲斯特,”塞万诃德推着放置着铁砧的工作台说,“你把幕帘关一下。” 唰一声,敞亮的铁匠铺变成了暮白的光。 “这你能推动?”梅菲斯特怀疑的问。 “不能推也要推动,莫宁把它嘱托给我,我不能让好友的心血从此在地下面对永夜。” 塞万诃德咬着牙齿,不断的推着工作台,而梅菲斯特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莫宁的细腻。 工作台旁,有一个锤柄一样的手把镶嵌在半圆的铁块中,铁块上有一根滑槽,如果不去细想,谁都会认为这是一把奇形怪状的锤。 “嗯——塞万!”梅菲斯特故意用焦急的声音在说话。 书斋骑士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停止的推动,他的背立马贴在了工作台,手握着莫宁打造的长剑,“是不是威尔把不满迁怒在了铁匠铺?” 他仔细的听着幕外的声音,确实太不小心了,没有想到睚眦必报的威尔依然存在威胁,他能靠文字让自己吃个饱腹,也可以把后继的文字工作者的饭碗砸个粉碎,现在,他要是想要砸毁莫宁的铁匠铺也不是做不到、做不出。 突然的,他觉得自己很像那位为了恪守自己的信条,而拔剑保护海民村庄的秘银骑士诺兰——好吧,威尔,如果你代表的是星落城的美德戒律,如果你的戒律和我的信条相背,我不惜成为星落城的罪人都要和你对抗。 我会活用这张幕墙,像利用脆弱的藤墙一样,只要通过幕布外看到你打算侵犯的影子,我的剑就会直刺出去。 梅菲斯特没有意料到,塞万诃德正常了没有多久,就这么快再一次进入了骑士的妄念,她用脚静悄悄的把手柄推要另一头,工作台震的摇晃了一下,靠着它的塞万诃德也摇晃了一下。 “他们来了?” “没有人来,很安静。” “我感觉他们在拆墙,我感觉到了震动,来自背部的告知告诉我的。” “真的很安静。”梅菲斯特打开了幕帘,光亮又进来了,“你看吧,很安静。除了饿成皮包骨的诗人们在背抱着受肉塔唱歌,没有其他声音,也没有其他人来。” 她原本的打算,是让塞万诃德转移了注意力后,推动这个机关,这样塞万诃德在重新用力时就会感觉到工作台的移动,这样做,不仅可以保证突然活动的工作台不会让塞万摔进不知道会在哪里出现的坑洞,还能保护书斋骑士的尊严——是他发现的莫宁暗阁。 “会不会是莫宁回来了?”梅菲斯特问道,“会不会他想再看一眼铁匠铺?会不会是他看见了你有些吃力,所有把双手放在了工作台上,和你一起发力?” “有可能!”塞万诃德双眼放光,“铁匠的轻而易举,是普通人终身都锻炼不来的重担,他可能看见了我,还在大骂了一句混蛋,哈哈哈——” 塞万诃德重新开始了推动工作台,因为他自以为有莫宁的帮助,推动的力量下意识的没有增加。 工作台沉重,缓慢的轰隆轰隆响起,暗阁真的小心翼翼的出现了。 它是铁匠铺的铁嘴,最开始只开出了嘴缝,在轻蔑的说,“哼!你能找我?” 接着,它又说,“哦?你找到我了。” 最后,它盯着出现的塞万诃德,在说:“啊!我要等的就是你!” 暗阁完全打开了,这大概是每个有追求,且有着最虔诚信仰的铁匠才会有的配置,莫宁是坚信自己会等来这个时刻的手艺人,好多以此谋生的人把这门手艺紧紧限制在了谋生上,根本不会为自己打造一个暗阁。 塞万诃德向里面望了望,“你要进来吗?”他问着梅菲斯特。 好奇心不是每个人都有,铁匠的哄臭女孩早就有所认识,如果是密闭的地下室,还是在地下室密闭的工作,那股味道女孩不敢想象。 梅菲斯特关上了幕布,心里的一大片话变成了果断的回答,“不。” 幕布已经关上,没人看见你,你放心大胆的,去拿莫宁赠送给你的礼物。 没有人会注意这场和偷盗有些类似的场景——虽然这个空荡荡的铁匠铺明显已经被以美德著称的星落城子民偷盗。 我在看你进行七神的审判的时候,当莫宁一被美德官威尔的马撞倒,就有人往这个方向跑。 当然不会有人认为你偷盗,该偷的都偷完了。 就算有人看到你也只会嘲笑你说:蠢货,来这么晚。 看见塞万诃德顺着楼梯而下,渐渐消失的半个头,梅菲斯特不禁自嘲起来: 我怎么对偷盗的关注这么敏锐。 这个不符合骑士精神的想法,似乎被塞万诃德精准的捕捉,刚刚隐匿的头如同土拨鼠样探了出来,“梅菲斯特,我觉得不对。” “嗯......哪里不对?”女孩不认为他真的可以捕捉到在心里飞翔的话语。 “我们的想法。” 真的捕捉到了?和他常常提起的那个秘银骑士诺兰一样?可以不通过口舌传递和接受想法? “我——” “我觉得不是这里。” 梅菲斯特差点说“我们没有偷盗”。 “就是这里。”梅菲斯特笃定的说——否则莫宁设置这个机关干什么? “你听我讲,”塞万诃德从洞口爬出,坐在了沿口,“我就打定莫宁在这里面锻造,而且假设他锻造时保持着这个洞口敞开,就算是这样,在这么憋闷的环境,就算莫宁耐得住——我相信他一定耐得住——这种窒息的感受,他的那堆炉火也耐不住,一定会很快熄灭,或者达不到锻造标准的温度,不是这里。” “你可以下去看看再来判断。” “这不同,梅菲斯特,我要去的地方,是莫宁要求我去的地方,这样我的行为才是正当的,如果这个地方不是莫宁要求我去的,我的行为和偷盗有什么区别——这不是骑士该做的。我就是担心走错地方,才让你关闭幕布。” 见你鬼的骑士精神。梅菲斯特感觉自己骂了出来。 第八十八章 塞万诃德:铁匠的臂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已经从洞口中重新爬出了半身,他口中不断的在否定目前的行为,“不对,不对,这样不对。” 梅菲斯特不愿意再去争辩了,塞万诃德如果不面对重大的事情,脑中的疯病就会让他全身心的癫狂,看多了惹人烦躁。 但是重大的事情——如果都是指时不时就把性命当赌注和人决斗...... 哎,梅菲斯特叹了口气——如果塞万诃德经常所说的骑士时代真的存在过,那这个半老的老头真的生错了时代。 “不是这里,这里不对,从逻辑上就可以判断出来。” 梅菲斯特连听都不愿意继续听下去后,但还是忍不住冷冷的回应:“那你准备去哪里呢?又去哪里找个古老的遗迹,在取张藏宝图去天城的宫殿,找战争之神偷走的莫宁之剑?” “这语气——梅菲斯特,我感觉到被冒犯。” “你也可以用骑士智慧推理出另外的地方,但前提是,那个地方不仅是正确的,还是莫宁和你都认为正确的地方,否则——你做的事情和现在一样——对吧,闯进没有被允许邀请的家,和偷盗没有什么区别。” 书斋骑士脑袋发懵了,他被梅菲斯特的伶牙俐齿冲击的说不出话。 塞万诃德脑袋里面的一百口大钟一齐响彻,震荡着他恍惚的心智,“咚——咚——咚——”那些大小各异的钟悬挂在云中摇摆,声音的浪花在空气中翻腾。 这是——这是——这是! 塞万诃德重新跳进了洞口,他的脑袋隐没之后,又立马离箭般弹出了半个身子,“梅菲斯特!”他说。 女孩看到塞万诃德的眼睛再一次的绽放出了孩子的兴奋神采,就又知道,书斋骑士真的找到了可以自圆其说的骑士理论。 “没错!正如你所说!就是这里!一定这段时间让我太过疲惫,你是知道的,疲惫的人除了依靠本能保证【谷欠】望的满足,是不可能还存在智慧的!你刚才不骂醒我,我差点就因为思维的惯性把自己捆住。” “哦。” “这下面一定就是莫宁的工作台!我知道了理由。” “嗯。”梅菲斯特尽量保证只应答,不提问,以免书斋骑士的语言才华泛滥如溃坝。 “你知道是什么理由让我打消了怀疑吗?梅菲斯特?” “哦,原来如此,这样啊。” “什......什么?”塞万诃德又懵了,“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啊,你都拿到出来了?”梅菲斯特故意问的漫不经心,“让我看看莫宁给你留了一件什么。” “不,你等等。”塞万诃德脸上的纵横里都是尴尬,“我还没有下去。” “哦。不忙的。反正我们的终点还远的很。” 塞万诃德听到了一些催促的意思,他默默转身,不再背站着楼梯,向下爬去。 当梅菲斯特明显有些训斥的声音在他脑中幻化成震荡着塞万诃德脑仁子的大钟后,书斋骑士发现了一个异常。 他好像体验到了莫宁当时迎来最终之作的场景。 不断震响的大钟敲开了云朵,无数的武器从天空中探头,如羽毛般飞翔。 这就是莫宁开始打造时,真实的经历——塞万诃德这么认为的。 不能用人理去推测王理,更不用人理去理解神理。 以上,就是塞万诃德看到了铁器如羽,在天城钟声中飞翔所得到的启示。 我在用骑士的常识去否定走在锻造之道的工匠。 他们的巅峰杰作,是在被神灵赐福后,锻造之神古洛维把机械之心用过手指点向了铁匠的臂膀。 这个时候,他们的臂膀具有一点神灵的力量,以及一点神灵的智慧。 他们会在力大无穷的同时做出能挑出毫毛的精细工作,能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脑中也能有完成的构图,甚至没有火焰,也能把铁器打造成想要的形状。 这是神与人共同的创造物,这哪能由我来事先就给予否定——梅菲斯特的智慧真的堪比天神,她一看到洞口,就发现了这就是莫宁的锻造点,也怪不得她看到我进去又出来,还未出来找了一万个理由时脸上会挂着愤怒,语气会这么生硬。 果然就是这里,塞万诃德看见了另一个铁砧。 他弄不明白,这个铁匠是不是同样有着建筑师的角色,对外开放的店铺外墙上,有很多精巧的设计,铁匠铺墙的窗户,恰好能让光芒撒进这个半地下室中。 一束和莫宁性格一样直的光线射向了莫宁的创造物,塞万诃德看着它,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塞万诃德拿起了它,而在这个时候,吸音石屋突然就开始释放出了曾经的响声。 塞万诃德因为声音突如其来惊了一下,同时,他庞大的知识量使他立马从慌张中镇定下来。 吸音石的材质就是如此,当把声音吸收,总会有一天就会自然释放,如果想让它快些把声音释放出来,处理的办法也很简单,只需要施加些外力。 塞万诃德双手拿着这个武器,认认真真听完了莫宁曾经在这间屋子中留下的声音,有捶打,有唾骂,有气闷声,还有一阵阵来自缥缈处的宏音——书斋骑士判断这就是锻造之神古洛维的声音。 当最后那声铁锤的重击打到了铁砧上时,莫宁厚实的手掌也打在了塞万诃德的肩膀上。 【我都没想到这么巧,你居然完整的听完了锻造声。】莫宁的声音永远都有怒火。 “可惜我不是铁匠,否则我会通过今天的聆听,复刻你的锻造。” 【我一直没舍得走,就是为了这件事。让我看看我打造了什么。】 “我也没有看明白。” 塞万诃德捧着它,向来自各处的声音展示。 【哦,原来打造了它。】 【我一直以为他的铠甲经过一代代的铁匠已经打造完成,没想到我还能接着干这份工作。】 【塞万诃德,这是秘银材质。】 “它是什么?” 【一把......一把传说之剑的剑柄。】 “听起来不属于我啊。”塞万诃德自嘲,同时也毫不介意的说。 【带上它把,让传说和你相遇。】 “吾血之血。” 【吾血之血。】 第八十九章 塞万诃德:刀尖撩动了黑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把这把剑柄别在了身子左侧,他对莫宁说:“对于我来说,与传说相遇的开怀程度会大于自己成为传奇。谢谢你,莫宁。” 【塞万,秘银的材质,会让它在任何时候都显得显眼。】 “我会购买一件灰色的披风,只有它在我腰间因为共鸣而颤动时,才把它拿出。” 【......】 “莫宁,莫宁?” 【啊,你用了我的剑。】 “是啊。” 【......】 “莫宁?” 【趁手吗?】 “简直可以说是为了我量身打造。” 【......】 “莫宁?” 【如果你的儿子继承了你的剑,让他无论如何保留剑柄上的暮日,我在铁砧上还留下了一块吸音石,你带着,留给自己或者你的儿子,用你最高的锻造标准,审视见识的铁匠,如果他能完成你的要求,那他就是我们的一员,如果他不同意为你锻造,就露出这块暮日的徽章,如果他还在怀疑,就敲碎这块吸音石,让我的声音帮你说服。】 “谢谢你,莫宁。” 空荡,而寂静。 “莫宁?莫宁!” 当塞万诃德听到自己的声音无论通过多大的力量呐喊,都立即变成清脆的短音消失,他就知道,莫宁真的去了天城,而塞万他的声音也统统进入吸音石。 结束了——塞万诃德心想——离开星落城的计划,需要快些执行了。 塞万诃德把铁砧上一块圆润的吸音石揣进了内衣口袋,顺着梯子上往上爬。 ......... “为什么要约在这个地方集合?”奥尔罕的蔷薇侍卫问。 奥尔罕说:“因为我猜测塞万诃德一定会来这个地方。” 蔷薇侍卫:“应该是,他在莫宁的墓碑前站了好久。” 奥尔罕:“我见识了这么多人,第一次在这个老头身上看见了骑士风貌。” 蔷薇侍卫:“我注意了他的穿着,有些落魄,而且也没有骑士腰带。” 奥尔罕:“对啊。但是如果说他不是骑士,那星落城就真的没有骑士了。” “可能就是因为太老?”蔷薇侍卫补充说,“所以思想停留在他的年代?” “不对,他是个独立的意志,我想他生活在任何年代都会把自己的骑士之道一以贯彻。这就是我把鹅毛笔交给他的原因,在初遇时,我就在塞万诃德身上看到了一种能量和某种可能。” 蔷薇侍卫不再补充,他和塞万诃德的相处也就只限于那次决斗,他的观点是,塞万诃德除了战斗的起手式无懈可击,其余的部分都是乱打一气,完全看不出接受过任何武技的训练——令人费解的地方就来了,在骑马战上完全胡来的塞万诃德,在徒步作战的时候,厉害到像一个铁踝角斗场中的战神,武技的发挥简直不可思议。 “是一个精彩又神秘的骑士。”蔷薇侍卫赞同着奥尔罕的观点,“你打算拿莫宁的店铺怎么办?” “还没有想好,但我会买下来,我的第一把剑,就是他打造的。我都还记得,当时只有这么长。”奥尔罕用两根食指比划出一个长度,“现在只有留给大高个当匕首用。” “这么长的匕首?你除非留给邓肯。” 奥尔罕望了一眼受肉塔,“邓肯的性格不会选择背刺,我倒是担心哥哥从受肉塔出来之后成为另一个侏儒。” 说完,奥尔罕随手从路边的小摊上拿了两个苹果,一个递给了蔷薇侍卫,另一个送入了口中。 侍卫转过身去付钱,重新跟上了奥尔罕。 “这就是私生子的自由啊,不用学习礼法,不用继承地位,连家族的姓氏都不用背负。”奥尔罕自叹着。 “塞万诃德发现你的身份了吗?”蔷薇侍卫忍不住发问。 “不太清楚,他有时候聪明如圣者,有时候疯狂如小孩,我现在反而有个猜测,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不是在表演,他是真的,把麻雀当成了狮鹫。” “他是,笨——笨蛋?” 奥尔罕大笑,“也有可能脑袋里真的有魔法纪元的记忆。不过那个女孩,我估计是猜到了我的身份,而且她隐瞒身份的手段,可比我要高明。” “到了。”奥尔罕在莫宁的铁匠铺前站定,吃完了那个苹果,“我还没有发现铁匠有这么细心的时候,他那天飞奔过来帮忙的时候,还记住关店了?” “在无主之地——”蔷薇侍从把身子侧靠在墙边,用剑轻轻拨开了黑布,“可不要去奢求还有美德存在。” 奥尔罕也把身子靠在了另一侧的墙面,同样也拔出了剑,“居然偷到了我的店铺。” ......... 梅菲斯特看见了黑布外的两个人影分工明确的躲到了两边,让她分外不安的是,她看见刀尖撩动了黑布。 “塞万!”女孩向着洞口轻声又急促的喊着,“塞万,别着急出来!你等等我。” 梅菲斯特把工作台边那个造型怪异的锤子手柄掰回原位,准备自己逃进暗阁后让塞万复位。 “什么?你也想看看铁匠的神示之地?可以,我带你下去,不过你得准备好忍受那股臭味,霉臭,潮气,还有莫宁的哄臭。” 塞万诃德刚和洞口平齐的脑袋重新一步一步的往下降。 梅菲斯特的星袍突然爆裂出强烈的光芒,莫宁的铁匠铺轰然大亮。 “你回忆起来了!”塞万诃德忍不住抬头去问。他一直认为,这个在占星台出现的女孩,一直掌握着关于星空的魔法。 “我听见你们的声音了。”铁匠铺外的声音在说。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白天就来偷盗我的店铺。”另一个声音在附和。 塞万诃德看见了梅菲斯特惊恐的转身,坐在了地上,一角星袍飘在了洞口。 书斋骑士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脚用力一蹬,飞出了洞口。 “梅菲斯特,不要怕,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他悄悄丢出了秘银剑柄,用唇形在说,“藏在星袍里。” 塞万诃德背对着大亮的门店,缓缓拔出了剑。 “入侵者,这不是莫宁的声音,显而易见这不是你的店,以你的手艺,连给莫宁生火都不配。 “将死之人,你是准备来偷盗?偷走我好友的杰作? “可悲之人,这已经是不能原谅的错误,然而,你又在错上加错。 “你吓坏了我的星辰。” 塞万诃德持剑缓缓转身,“我在不久前刚获得了决斗的胜利,现在我不介意多一场胜利。” 第九十章 塞万诃德:看不见的狭缝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的心情无比糟糕,他暗自决定了,这把剑既然出鞘,就一定会有剑下的亡魂。 门店外的两个“盗贼”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单手支撑这前台的长木,先后麻利的跳了进来。 “哈哈哈,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奥尔罕的语气有些过分热情,不像是刚刚经历了老友的去世。 “是你们啊。”塞万诃德看见了逆光中的蔷薇侍卫与奥尔罕,“奥尔罕,注意下情绪,我们刚失去好友。” “骑士不是该向前看吗?这是你教我的。” “要怀着悲悯的心情向前看。”塞万诃德纠正着。 梅菲斯特把兜帽拉得更低,只露出了丝微的嘴唇和小巧的下巴,躲在塞万诃德身旁。 “你们两位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塞万诃德仍然没有把剑入鞘,在决斗结束后,他隐约的对很多人都有了防备。 “来找你啊。”奥尔罕说,“我认为你一定会来这里怀念莫宁,但是当我们来这里时,看见黑布里面人影晃动,又听见了声音,还以为有人在偷盗——梅菲斯特,”当奥尔罕看见了小巧的女孩躲在塞万诃德的影子中时,补充了歉意,“刚刚一定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我在里面看见了和你从外面看时,一样的场景,并且涌起了一样的想法。”塞万诃德收起了长剑,“我险些对着有人影的地方刺过去。” “那真是死里逃生啊。”蔷薇侍卫揶揄着说。 “那你们找我又有什么事?奥尔罕,在一切都结束之后。” “我也认为一切都结束了,我还猜测你对星落城的风貌已经彻底失望,我找你,就是想邀请你,请在你离开之前,去我哪里做客。” “如果你能端出艾莉岛的葡萄酒,你家中有重乒我也愿意去。” “没有重乒,只有朋友。如果你愿意光临,葡萄酒骑士罗伯特的遗作我愿意送上。” 梅菲斯特没有多余的话,默默的听完,默默的跟随。 “塞万。”女孩在石头铺成的道路上故意提高了音量,她发现了奥尔罕的小动作,“我们的马呢?” “嗯——这个——马呢,马将军是一匹天国的骏马,在通识人性的同时也具有个性,我想,在我需要的时候它就会过来,比如当我猛吹一个口哨时。”书斋骑士说得结结巴巴,没有在话毕之后吹一个口哨去尝试唤吗,在决斗之后他就一直忙于料理莫宁的后事,把这个事情完全遗忘了——糟了,糟了,我们的马呢? “不用担心。”蔷薇侍卫说,“处理好莫宁的事情后,我就把你们的马带到了奥尔罕的马厩。”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没有在铁匠铺碰到我,我也会因为找马再一次把路线偏移到你们的方向。”塞万诃德有一些被摆弄的恼怒。 “谢谢你们帮忙照料。”梅菲斯特打断了塞万诃德即将爆发的抱怨。 四人在一辆双骑马车前停下,蔷薇侍卫驾驭马匹,另外三人坐在马车中。 “你家不在城里?” “在郊外。”奥尔罕回答着梅菲斯特,“城里太吵,眼睛和耳朵也太多。” 塞万诃德看厌了快速变化的街景,于是拉上了窗帘,全程都不发一语,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从和奥尔罕建立联系后,怎么就从亲密无间的朋友,变成现在有了不看不见的狭缝。 郊外。在被榛树稠密环绕着的地方,蔷薇侍卫驾驭的马车停了下来。 塞万诃德被奥尔罕邀请下车后,一踏上土壤,就听见马将军的响鼻,塞万诃德寻声望去,他有些紧张了,会不会是马将军在向他发出危险的信号? 当然不是,他看见马将军换上了新的马具,鬃毛被修剪成了强势的流线形状,看起来神采奕奕,就像随时都在奔跑。 它打响鼻的原因是因为兴奋,不是看见了书斋骑士,是闻到了它身旁那匹母马的尿。 马将军没有看到塞万诃德的来到,一声快乐又野蛮的响鼻之后,它的前蹄焦急的刨着土,后腿的肌肉飞快的膨胀,随时准备要靠近母马的背。 塞万诃德气得握紧了双拳,他大声的吼,“老马!你这个老马!你想干什么!” “有了新的武器谁都想砍几刀。”蔷薇侍卫劝解着塞万诃德,“可能你的骏马也一样,有了新的马具,觉得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年轻的时候?”塞万诃德义愤填膺的说,“它年轻的时候我父亲都还是小孩,它是天国的骏马!” 蔷薇侍卫惊讶的看着奥尔罕——这个人到底是骑士,还是笨蛋? “我一会而安排仆人把你的马牵到单独的地方,我理解你的愤怒,星落城常常在向外界借马时,他们为了保证皇室血统的不外流,我们借来的马都被割了一部分,更何况天国的马血,它必须保持纯净,不能把神力随意分配。” 蔷薇侍卫再一次惊讶的看着奥尔罕——怎么?你也患上了疯病? “不用,奥尔罕,就让它在那里。”塞万诃德看到这样的台阶与恭维有些害羞,他因此一不小心说出了句大实话,“它就是一匹老马。” 仆人已经过来,奥尔罕的第一个命令不是要求他们迎接客人进入郊外的别墅,而是让他们立马从地窖中准备罗伯特的葡萄酒。 “你还真有?”塞万诃德一面跟随着奥尔罕的脚步一面询问。 “越被禁止的东西,就越该拥有,不是吗?” 当房门被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富丽堂皇,而是—— “我怀疑你们是盆林人,怎么任何时候都在打混沌牌?”塞万诃德忍不住批评了在柳巷的红楼中初遇时也同样牌不离手的三人。 推钱者看到手牌不佳又准备混淆牌桌,专注者正在准备大骂,出千者背对着塞万,刚好可以看到他用熟练的手法置换了一手好牌。 “我们不靠玩着牌等你,消磨时间,还要我们去考察你的老马呼唤春天的方式么?” 推钱者从牌桌起身,比奥尔罕还要有主人模样的邀请塞万诃德进屋。 奥尔罕最后进来,关上了门——并且用身体紧紧的挡住,待房间安静,奥尔罕终于发话: “人都齐了,谈正事吧。” 第九十一章 塞万诃德:在皮下形成胎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可能对奥尔罕产生的狭缝就来自于此,塞万诃德经过梅菲斯特提醒后渐渐就察觉过来,这个英俊,财力颇丰,甚至有些地位的年轻人对自己这么全力相助,存在着一些隐情。 塞万诃德不是不愿意帮助他们,而是觉得如果求助者迟迟不提自己的困难,那这件事情的施行,绝对是违背着各种各样的戒律。 奥尔罕和他的蔷薇侍从挡住了门,另外三个人也全部从牌桌上起身——除了推钱者,另外两个人对牌局都是恋恋不舍的模样。 五个人把塞万诃德围在了中间,书斋骑士下意识把梅菲斯特护在了身侧。 在有些让人窒息的沉默中,塞万诃德长剑的破空声在郊外的别墅响起。 这个别墅的采光有些不佳,除了太稠密的榛树遮挡着光线,这里的窗户是用牛膀胱制作的,让为数不多射过来的光线更加朦胧。 “这是为了什么?”专注者不解的在问塞万诃德拔剑的原因。 “目前的气氛让我感觉到危险。”塞万诃德持剑转了一圈,和每个围困住他的人一一对视。 “那这个做法也是错误的,”蔷薇侍卫用后背把门用力一顶,冷淡的在说,“我们有五个人。” “对,这个做法是错误,对付我你们需要再召集五十个人。” “收起你的剑。”推钱者向前走了一步。 而塞万诃德立马转身,用剑把他逼退,“啊!”书斋骑士的语气没有这么随和了,“你们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如果这样能使你的心里感到安全,你就这么做吧。”奥尔罕向每个人点头,示意他们听从塞万诃德的要求,不做多余的动作。 “最好,我的建议是,你们五个人最好抱着恐惧的心态,把你们的——正事,小心翼翼的说出来。” “我理解你的误解,我也不会为了你的误解置气。”奥尔罕开始了动作,三个牌友也开始了一样的动作。 “喂!”蔷薇侍从呵斥着,“随你们吧,我不可能这样做。” 塞万诃德手中紧握的长剑落了地,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梅菲斯特羞红的脸颊快要滴出了血。 “你们!这是!干什么!”塞万诃德置疑的双手都僵硬在了空中。 “所以我才让他们别这么做,”蔷薇侍卫脱下了头盔,棕色的长发爆瀑一样泻到了双肩,“这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女人。” 当头盔不让蔷薇侍卫的声音闷声闷气之后,这个女人的声音意外的好听。 在决斗前,奥尔罕为每个人的臂膀上都佩戴了银色的金属袖环,每个臂膀都被勒的很紧,理由是混战的时候太容易把自己人伤着,如果注意力已经涣散到分不清敌我,就以袖环为标识。 现在,当他们都脱去上衣之后,袖环才体现了它真正的作用,每个人臂膀上都有了刺青。 塞万诃德在战斗结束后才发觉了臂膀的疼痛,当时就毫不在意,也没有多加注意的就把袖环扔掉。 这时,当衣袖挽到肩头,他也看见了臂膀上的刺青。 他拍了拍臂膀,原本连臂膀都有些下垂的老态的手臂,在这段不长的旅行中增添了些健壮。 “石银墨。”书斋骑士挤了挤结痂后判断着。 “对,”奥尔罕拍了拍纹身,“一种只要流进了伤口,就会在皮下形成胎记一样的图案。” “这个图案不太安分啊。”塞万诃德放下了衣袖,“你呢,我记得你当时以全身铠甲,足够显眼,拒绝了袖环。” 女侍卫把夹在臂弯的头盔翻转,拿给了塞万诃德看,在头盔内侧,也是这个图案,“都一样,除了特定的时候,我不会卸下这身铠甲。” “你取下头盔的时候,差点吓我一跳,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我立马就会看到——” “塞万——”奥尔罕打断了书斋骑士,“我给你的那支鹅毛笔,原本是计划给她的。” “哦?” “她的想法和你类似,为了更好的书写骑士小说,把自己装扮成想要书写的那位骑士。” “除了买不起秘银。”女侍卫自嘲着,“后来奥尔罕告诉我没有必要去受肉塔冒险,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更会扮演骑士的诗人,要用你来试试。” “我不是扮演。” “后来奥尔罕也这么给我纠正,他说你不是扮演骑士,你就是骑士,还有可能是唯一的,仅剩的骑士。” “我接受这个恭维——不过,”塞万诃德重新向奥尔罕发问,“你为什么要把来之不易的入场劵随意送人?我在受肉塔外看到了一些悲惨的场景,不少诗人快要饿死都没有得到能够入场的鹅毛笔。” “这个嘛——”奥尔罕顽皮的笑着,“私生子的攀比心吧,我表面上是向哥哥邓肯输入更多必将失败的诗人,提高他的晋升的可能,又暗中,嘿嘿嘿——” “又暗中在找那么一个两个有赢面的诗人进入受肉塔,把哥哥击败。总之,两种结果都是他皆大欢喜。”女蔷薇用力锤了下奥尔罕的头。 “玩世不恭。”塞万诃德总结。 “对!”所有人一起在说。 女蔷薇补充:“还蠢。” 推钱者补充:“还自以为是。” 专注者说:“也没有他哥哥慷慨。” 出千者说:“对外貌也有着没有根据的自信。” “同时,”奥尔罕展开双手,微笑着接受了所有的批评,“也有着难以置信的胸怀与包容心,以及出众的魅力。 “我几乎只有一个女性不能征服——我的母亲。当她看见这么多亲生的儿子中,只有作为私生子的我越来越像城主就火冒三丈,无论是样貌,神情,举止,还是思维,我都是离城主最近的那一个。 “不过她越生气我就越开心。啊,悲哀的私生子,就算像摇尾狗一般的取悦他人,也会因为尾巴的频率太快得来蔑视。” 塞万诃德安安静静的听完了自嘲,他觉得现在的反差太大了,轻松的氛围下,每一个人都刻下了沉重的纹章,这是秘银骑士叛逆古斯塔夫后,在头盔上绘制的图案——灭世的巨龙正在翱翔。 第九十二章 塞万诃德:单独的章节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着暗示着叛逆的巨龙纹章,塞万诃德心里有一些无奈,结果到了现在,威尔对我的诽谤反而在事后应验了。 “各位,你们的见识和经历全部加在一起都没有我童年的时候多,”塞万诃德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我必须要问你们一句,你们真的知道这个图案的意义吗?” “秘银的诺兰,这是他的纹章。”奥尔罕毫不迟疑的回答后,穿上了衣服,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女蔷薇重新戴上了头盔。 “诺兰和他的名字一样,在格兰特大陆快要销声匿迹。 “你们认为崇拜一个叛逆了征服者古斯塔夫的骑士就代表了你们以为的反抗和自由? “你们认为有了相似的刺青,就有了他的精神? “还是说,你们认为仅仅是叛逆这件事情,就足够标榜自己的了不起?” 奥尔罕抵住房门的背感觉到一阵阵震动,仆人拿着艾莉岛的葡萄酒敲响了门。奥尔罕询问着塞万诃德,“我们能坐下来谈吗?我感觉你一路都太紧张了,完全是准备随时找一个理由和我们打一架。” “不是我找理由和你们打一架,是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创造打架的理由。” “好好好——”推钱者接话,“我们确实不能向你这样如此透彻的了解骑士的规则,你是天生的骑士,规则自出生时,不出生前就刻在了脑中,我们不同,我们需要通过和你相处,才能从你身上学习到一星半点,你说,对不对?空卷骑士?” 塞万诃德本来都接受了推钱者的恭维,坐上了椅子,然而听到最后一句“空卷骑士”,他气得腾的一下站起,他怒气冲冲的提醒着: “阁下,我愿意相信你们的高尚,你们在我接受七神审判的时候,接受我的点拨,在那一瞬间脑中有了明慧的光忙,我必须承认,在响应我的号召时,在一起并肩作战的过程中,你们都是不折不扣的骑士。 “然而,我不愿意看到这个光芒是夜间的萤火虫那般短暂,空卷骑士?我想你这句话是想嘲讽我的‘空卷’,我要告诉你,并且提醒你,在受肉塔,我完成了试卷,写得满满当当,只不过最后它成为了替代决斗仪式的白手套。 “最后,最后的最后,我不惜以心血毁灭为代价也要捍卫的公道,起因,是为了邓肯辩护。也就是你的哥哥。” 塞万诃德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奥尔罕。 奥尔罕全盘接受了塞万诃德的指责,他没有做出一点反驳和愤怒,把葡萄酒从壶中倒进一个又一个的高脚杯。 “不会有哪种愤怒配得上与美酒搭配。”女蔷薇巧妙的化解了专属于塞万诃德的剑拔弩张。 书斋骑士不仅醒悟,把心情陶醉在了酒中,还不得不佩服女蔷薇的这句妙语,他暗中决定,要在《骑士回忆录》中,为这句话写一个单独的章节,从女蔷薇的秀发开始写——不,从女蔷薇的战斗开始写,直到最后才点明她是个女人,这会让回忆闪光。 直到喝到了第三杯葡萄酒,塞万诃德的紧张才放松下来,他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个房间。 房间的中央没有火炉,可能是森林中的潮气太大,烟囱砌在了房屋的四角,地板是用松木铺成,墙上挂着一排排甲胄和闪亮的武器,墙面最下面一排,还挂着各种闪着精光的碟子和勺子,奢侈的地方在于,银勺子比木勺子多。 四角烟囱的顶部天花板,都被熏得黑漆漆,天花板的挂钩中,刮着的尽是些猪肉,鹿肉,火腿,牛里脊,还有各种各样的肉肠。 林间别墅? 好像不对,这个称谓完全低估了这个住房。 “嗯——”出千者看到了塞万诃德在醉酒中不加遮掩的疑惑,他用眼神问了问奥尔罕,在准备开口时,女蔷薇认为她更适合解释。 “这个不是奥尔罕的住房。” “如果妈妈知道私生子有这么大的住房,会把我的皮给剥了。”奥尔罕在嬉笑了吞了一大口酒。 “是为了打猎方便,在森林里修建的行宫。”女蔷薇做完了最后的解释。 “你的姐姐是个优秀的女人。”塞万诃德感慨。 “是妹妹。”女蔷薇纠正。 “你轻浮如此,居然有个这么稳重的妹妹,果然,世间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 女蔷薇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奥尔罕不停的指责,“这是艾莉岛的酒,这是罗伯特酿造的,罗伯特,在地狱酿酒的那个!现在喝一口少一口,你居然喷了出来。” “自从听说了新城塔希提发生了这件事,我第一时间就是否认这个结果。”塞万诃德推开了酒杯,突然而来的负罪感让他觉得自己在喝罗伯特的血。 “他在天堂酿酒?”奥尔罕问。 “他不可能毒杀威廉的父亲,他的被定罪,就好比——”塞万诃德喝酒之后脑袋就忍不住的疼痛,他扶着额角在解释,“就好比,真正的行凶者逍遥自在,把制作武器的工匠推上绞刑台。” “因为塔希提是座新城,”女蔷薇说,“危机与机遇,上升与野心,荣誉与手段并存的新城。就这件事情来说,如果把戒律之鞭向哪里鞭打,把真正的凶手惩戒—— “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又会变成一片混沌。没有不会被驯化的野性,也没有永远蓬勃的野心,等到那里的上位者把牢笼修筑牢固,后账才会慢慢的算清。” 塞万诃德听到女蔷薇的冷峻分析,听得头皮发麻,他在胸口画了无数次的圆,手指在空中点了无数次,“令人佩服的智慧,令人惊讶的智慧,令人毛骨悚然的智慧。” 专注者打了响指,用双手打,在每个人面前都提醒了好几次,他做事情几乎都是以目标为导向,总是紧盯着目的地,因此眼睛都有些往斗鸡眼发展的趋势。 “各位,各位,各位!”专注者的怒气比即将胜利的牌局被打乱要轻些,“我们把他叫来,不是要讨论那件事情么?怎么话题越说越远?连葡萄酒都喝空了,都没人提?你们是在和老友践行?” “不不不——”奥尔罕舒适的翘起了腿,“我们正在做这样的事。” 第九十三章 塞万诃德:十年的十八个模板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专注者满脸疑惑,他感觉现在的谈话就像是在定向的射靶,不过所有的人都在刻意忽略了靶心,对着标靶后面的墙【身寸】的不亦乐乎——难道你们是在等这个靶心自己跳进你们的【身寸】出的箭矢中?专注者差点吼了出来。 “你想一想,你的性格让你吃了多少亏?哥哥进入受肉塔时,让他们这两个混蛋扮演骑士,让你这个正直而憨厚的好人扮演侍从,你知道原因吗?因为邓肯一直就认为你是侍从,可能还是奴隶,你的脑筋简直,统统,无一例外都是直线和直角。” 斗鸡眼的专注者被吼得只敢腹诽,完全忘记了品鉴,直接吞了一大口酒。 “你看,”奥尔罕还在不满的指责,“你看你脸上满脸不爽的表情,要是我这么说这两个混蛋,他们一定会立马给我倒酒,叮嘱我要保护嗓子——当然,就因为这点,你的收入比他们两个高。” 塞万诃德感觉这一幕是一个生硬的演出,他用了一种最舒服的状态说道,“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奥尔罕,如果你要我帮忙,你最好先把事情说出来。一块刺青?根本没法约束我,我可以把这整张皮给破坏。” “是这样的——”女蔷薇发现了塞万诃德在舒适中的不悦,“奥尔罕的成长环境让他养成了这样的行事习惯,他更想让你认同他之后,在和他一起做这件事,而不是先把事情说出来,再用些另外的方法,让你不得不协助。” “这真是巧妙的解释与威胁——另外的方法?”塞万诃德把双腿放在了桌上,“我还有些好奇另外的方法——具体是什么方法。” “都别说话了。让我来向他解释。”奥尔罕挪了挪椅子,揉了揉脸,把头发撩到了耳后,他如同换了一张脸一样,充满痞气的神情当然无存,现在的奥尔罕像是走上了邻囯也不失高气的贵公子。 “塞万诃德,你肯定不知道,你在受肉塔的表现,已经被里面的骑士记录,你一定没有去酒馆,现在的酒馆在威尔决斗失败后恢复了以前的热闹,好多好多从受肉塔跟随着你出来的诗人,记录了你在当时的高尚,不过他们的记录——我认为比你说的精准,你身上散发的不是骑士之光,塞万诃德,他们说,你身上散发的,是高亮的人性之光。 “现在任何一家酒馆都在谈论你的事情,当你真实的踏在了星落城,就使这低迷,僵硬的精神风貌撕开了一个口子。” 塞万诃德想起来了,在受肉塔和威尔对峙时,他确实要求过在场的骑士把威尔过分的言行记录——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记录了。 其实塞万诃德更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决斗的正式性由主考官批准之后,不少应试者也放弃了交卷,跟着他离开了受肉塔,在心理上站到了塞万诃德这一边。 “然后呢?”听到碰巧完成的事迹,塞万诃德来了兴致,他把冒犯的双腿放下,听得聚精会神,他此刻心中止不住的窃喜,他出发时,塞万诃德在与老乔治讨论他的著作时,他的预想是,一定会有人会去记录他的事迹,没有想到,这么快这个目标就初步达成。 “所以你是说,现在的酒馆在吟唱着的,是我在受肉塔的事迹,还有笔擎广场的决斗,没有人在谈论威尔使用了十年的十八个模板。” “诗人吟唱的仍然是威尔的模板故事,因为思维没有这么快就转变,还是有不少人认为威尔的故事是最好的故事,因为他们早就被劣质障目,你的事迹也不会这么快就被谱曲,只是被很多人谈论。 “但是我相信的事,你的事迹会逐渐的被传唱。很简单的推理,诗人只歌唱酒客喜欢的故事,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打赏。” “归根结底,星落城的意识改变时因为酒馆经济。”塞外诃德总结 “不,要我说,你是改变了酒馆经济规则。” 这样的恭维真的很难拒绝,骑士本该就得了解,甚至精通经济学,这是书斋骑士一直的主张。塞万诃德得意的扬起了双眉,兴致勃勃的品酒——艾莉岛的土壤总是更给葡萄酒以浓郁的风味。 “所以和郊外看到的你相比,在受肉塔事件之后的你更加光彩夺目。 “我认为你就是我要跟随的光芒,你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星落城的齿轮。 “塞万诃德,一窝幼狼,只要有一只先离开了巢穴,另外两只就不想在窝里呆着。我们一家人也是这样的心态,哥哥邓肯,他必然会成为下一任星落与隐月之主,他当之无愧,我向七神发誓,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而妹妹——她的武技让她成为继伊南娜之后,第二位女骑士,所以我也要以某种方式,成就我的作为。” “我几乎快要答应你还没有提出的要求了。”塞万诃德用手掌隔空堵住了奥尔罕的嘴巴,“但是有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我与这三位聊过天,知道了邓肯是私酒商人,我听你们两兄妹聊天,知道你们的父亲是星落城的领主。 “那为什么威尔可以在这里飞扬跋扈?” “你的问题就是答案,塞万诃德。”女蔷薇不胜酒力,已经不敢续杯,“这里没有边境,所以很多人都没有明确的感觉。在星落城,唯一能看见月亮的地方,就是银月湖的倒影中,贤王马奥琉斯喜欢这个景色,把它化为了私有。” 一瞬间,不太顽固的淤泥在塞万诃德脑中疏通,他的知识在走到真正的场景后联系了起来——由于这个景色的美丽,第五任贤王马奥琉斯把这个地方化为了私有范围,直接从星落城独立,隶属遥远的圣都奥纽斯。 虽然领主同时代理着隐月城并实际管理着星落城,但是,隐月城的下级行【正】官员都是直接接受圣都的管辖——一个被架空的代理领主,身边全是眼睛和耳朵——其中一对眼睛而耳朵,就属于美德委员会副席威尔。 女蔷薇看到塞万诃德通达的表情后便没有说话,一直等着塞万诃德开口。 “好吧,奥尔罕,我有什么地方能帮上你。” 第九十四章 圣都与星落:不会打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一天,在妻子被割去耳朵后的每一天,贤王马奥琉斯又一次疲惫的起床。 好似困倦之后连接着的依然是困倦,在黑夜之中也同样是奔命的白日一样。 他从睡床中孤独的爬起,大汗淋漓。 是疾驰中被烤灼的热汗,是由于惊骇,从夜晚流到现在的汗水。 孤独的王,更加怪癖了,如果说以前的难以捉摸是刻意为之,现在,他本人都发现对自己的行为和想法逐渐琢磨不透。 我可能快疯了。贤王马奥琉斯对自己说。 他照着镜子,镜子中的他没有那么孤独,一方等身高的世界紧紧的将他拥抱,马奥琉斯看见痛苦刻进了他的嘴角,而他的容貌又是石雕般锻炼出来的不可一世——你快疯了! 马奥琉斯一拳砸碎了镜子,他对着破碎成无数片的镜子,对着每一片破镜中完整的,小巧的,震怒的自己,歇斯底里的说——你快疯了! 那无数个自己,也一齐伸出了手,如同定罪的利剑傲慢且轻蔑的指向了马奥琉斯——你快疯了! 马奥琉斯踏碎了一个个自己,如果只是走出房门,他完全没有必要踏碎这么多镜片,每踩到一片,他还要用力的碾压很久,可能对自己早就深恶痛绝,直到他在一阵阵表示着毁灭的咯吱声中走出,贤王马奥琉斯嘴角的痛苦和眼中的孤傲才融合在了一起,这是贤王才能承受的复杂组合: 痛苦与孤傲,混淆在一起,成为了不易察觉的疯狂。 ......... 在森林的行宫中,塞万诃德还在安静的等待奥尔罕开口。 这位私生子可能需要跟多的酒才能让勇气战胜怯懦,于是大声的要求着仆人送来更多的酒。 以前温和的强调变成了现在的粗鲁,塞万诃德猜测,奥尔罕的勇气和野蛮已经开始有了复苏的倾向。 梅菲斯特坐在塞万诃德身旁,平静又安详,她在柳巷照搬了塞万诃德的说辞,向老母亲提出了葡萄酒,当现在这种非常珍贵的酒真的出现时,她在所有人沉默的间隙,偷喝了一口。 怎么你们会喜欢这东西。梅菲斯特在心中疑惑着。 糟糕了,书斋骑士想到了一种最难办的情况: 当他看见梅菲斯特对这杯酒可爱的不满时,书斋骑士很容易的就联想到,在这个私生子和梅菲斯特相处了这么久之后,他现在一直欲言又止的原因,是不是——想娶梅菲斯特? “我理解你私生子的困局,”塞万诃德率先发话,“尤其是你还在声名显赫的世家中排行老二,哥哥出人头地,妹妹成为骑士,而你就算聪明绝顶,也是游手好闲的模样,我知道你想用一些事情证明你的意义。 “家族中每个老二都是这样,被哥哥的光环压着,被弟弟或者妹妹追赶,一不努力,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家族中最可有可无的人。 “每个父母,都对第一个小孩小心呵护,对最小的孩子万般疼爱,因为能陪伴的时光,可能最少。而对老二可能是最不上心的,陪伴的事情哥哥来做,照顾幼小的事情,需要老二来协助。尤其是你,还是个私生子。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的心比酒还要浓烈。” “对。”奥尔罕默默点头,“我的困局通过你得到了很好的分析。” 奥尔罕红扑扑的脸颊像一个不会隐瞒的直性子。 “但是我不认为,一次婚配和结合,就能证明你的价值,尤其是一个女孩子远远高于你的层次的时候。” 几个男人完全没有听懂塞万诃德在讲什么,只有女蔷薇笑出了嗤声。 “婚姻?婚姻我还没有去思考。”奥尔罕推开了酒,舒展了四肢,有一种野蛮和勇气占据了主导位置的样貌,“我还没有绝望到需要用痛苦去遮盖痛苦。” “好吧。”塞万诃德悬在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在你说完话之前,我都不会打断。” ......... 白塔的首席大学士泰穆亲自来到了贤王的宫殿。 他满头发辫,小指上还有一枚和皮肉紧紧相连的黑铁指环。 他头发上,那一根由白环圈住的发辫表明着他对医学的精通,王后伊丽莎白在泰穆面前放下了头发,端庄的发饰一旦撒下,那没有了耳朵的侧脸在俊美中多了些毛骨悚然。 她本人对这个事情都不太在意了,如同询问着他人的伤势一样在虚伪的关怀,“情况怎么样?” “痊愈了。” “痊愈了?你是指耳朵长出来了?” “治疗的很好,还有一点点炎症,但是没有感染,也没有化脓,不会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泰穆平静的在回答。 王后的门没有被敲响,强大的贤王马奥琉斯闯了进来。 “今天的你,”在金色的余辉下,贤王和王后都新增了层金色的光边,“今天的你,比昨天更加动人。” 泰穆走到了角落,不发一语。 贤王在王后对面坐了下来,他粗大的手滑过王后的脸颊,把她的头发向后拨弄,手掌虚握着那只不存在的耳朵,“美貌如斯,我可能比昨天更爱你了。” 王后伊丽莎白也被疯病传染一般,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眼珠成了白仁中的一点,她挂着阴翳的笑容,捂住了贤王的手,让大手紧贴住了缺耳的位置。 “我也感觉,你的恩赐,让我终于得到了久违的亲近。” 泰穆准备离开,这种窒息的氛围让他不能适应,这两个人都是通过对方,和看见的自己说话。 而且都是缺失的那一部分自己。 对失去的那一部分,他们都是采用着同样的态度,就连整个转变的过程都一样,从拒绝,仇恨,发展成接受,再到现在,每个主体都想把对方吃掉,要征服对方,让对方来完整自己。 “我把配制好的药物都已经带来,只要每天都涂抹,待炎症褪去就能痊愈。” 泰穆低着头,退到了门口。 “大学士。”贤王喊着了泰穆。 “贤王。” “不要着急走,我需要你的智慧,一夜无梦的药水,我可能需要一片海洋那么多。” 第九十五章 塞万诃德:大学士的病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林间的行宫不适合长期的居住,只适合在狩猎成功后,让一群血脉沸腾的男人在里面撒欢。 因为但凡是清醒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糟糕的选址,这里总有一阵又一阵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空虚。 “贤王摆脱不了他的梦境......” 奥尔罕刚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受不了行宫的压抑,他停止了诉说,离开了圆桌,随手在挂满了武器的墙上拿了一把短刀,把牛膀胱做的窗户全部捅破。 “我们收集到的消息是,贤王在割掉了伊丽莎白的耳朵后便一直噩梦不断,把现实中看到的很多东西都当成了噩梦中的隐喻。”专注者在奥尔罕捅破窗子的时候继续向塞万诃德解释。 “不。让我说完。”在最后一次砰砰声结束,牛膀胱窗全部被捅坏后,阴沉的光芒总算进来了些,对无端端的压抑没有起到任何缓解的气氛。 “这样好些没?”奥尔罕皱着眉在问,“我感觉需要把房子掀个顶才能行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女蔷薇向塞万诃德无奈的耸了耸肩。 奥尔罕回到了座位,把椅子向前挪了挪,“我觉得可能把天花捅个洞也没有多少用处,狩猎行宫只有在大围猎的时候才让人舒适,以前大围猎的时候真是热闹,你还杀死了一只牛。” 女蔷薇没有修正奥尔罕的记忆,说明这件事情差不多是真实的。 “我虽然承诺过不会打断你,奥尔罕。”塞万诃德也察觉在行宫中坐着背脊发凉——来自心灵的冷颤,“但是我还是要劝说你一样,你最好在动物的怨灵发现你就是生命收割者之前把话讲完,然后我们好离开。我敢保证,如今已经没有人在狩猎之后还会对动物进行镇魂仪式,现在的森林没有哪一处是生机盎然的就是最好的证明。” 奥尔罕清了清喉咙,摩擦了下双臂继续: “贤王摆脱不了噩梦,大学士泰穆的安神香,安神露都起不了任何作用。有一段时间他在宫殿行走,很多人闻到他呼出的香气也会马上昏昏欲睡。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一件事,马奥琉斯走在了疯狂的边缘,他中了邪,却不愿意驱邪,因为大主教康茂德的那件事,神灵离开了贤王,贤王也不在信奉神灵。 “泰穆在某种意义上和贤王马奥琉斯是一个阵营的,尽管他的白塔中,有不少神学学士,但是他们多数是考古与历史学士,去追求世界的本源。 “因此,泰穆不在给贤王服用安神露,而是让贤王在黑夜经历了噩梦的困扰后,在白天把噩梦复述。 “他要求贤王把每天做的梦统统复述给他,他拿着羊皮卷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记录,如果梦境有了遗忘,他就会用强制催眠的办法,让贤王又一次进入梦中,把痛苦重新经历,在醒来后把缺失的部分补全。 “泰穆的想法是,通过对贤王梦境的记录,对里面的场景进行分析,找到贤王的疑惑并进行解读,补全贤王丢失的,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那一部分。他的说法是,只要踮脚的石头能够找到,整个雕塑就不会这么摇摇欲坠。” “哦——”塞万诃德感叹起来。 书斋骑士想起来了,在去柳巷寻找被骑士之光影响的兄弟时,这三个人和自己在牌局上闲聊的,就是在提这件事。 当天晚上,推钱者打出了顺位的囯王牌后问着:“他的事情,你们解读得怎么样了?” 接着出千者也从手牌中打出逆位的囯王牌后回答:“他完整的口述已经找到,就剩出行了。” 塞万诃德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这三个人,唯有出千者解读出了塞万诃德的疑问,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的猜测是,你拥有了大学士的病例,正在解读它?同时需要我的智慧参考?” “没错,塞万诃德,我们拥有完整的病例,很多人都拥有了。拥有者们最初遮遮掩掩不愿意承认,后来因为担心某件事情,所有人都贡献出了其中几页,我们交叉对比了下,没有篡改。” “担心什么事情?” “泰穆,泰穆从上一任贤王,开拓者迈特时期就以黑铁学士闻名,他太知道和王的相处之道。那就是不用人理去揣测王理。他把病例分门别类,分成了白梦,绿梦,红梦,黑梦,蓝梦还有【簧】梦,把自己关在白塔彻夜解读。” “他的答案呢?”塞万诃德仅仅听到复述就感到亢奋,他感觉自己坐在了泰穆对面,和他进行智力上的角斗。 他虽然从来没有进入过白塔学习,就连白塔的样子也是从文字中的记录中想象出来的。 可是,因为阅读了很多泰穆,或者署名“泰穆”的著作,他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资格自称泰穆的知识门徒。 “他没有给出任何答案,这就是这么多人能拿到拓本的原因。”奥尔罕说完也情绪激动,一口气喝了三个满杯,发凉的背脊也终于被驱散了。 “我猜测......”塞万诃德捻着稀少的胡须思索,又把为数不多的男性面部象征拔出,用疼痛不让自己陷入思维的狂流中说,“泰穆可能知道了贤王在想什么。” “他知道,他不敢说。” “智者泰穆。”塞万诃德赞叹。 “老狐狸泰穆。”专注者不屑的抢话。 “所以泰穆需要你们各方的智慧去向贤王解答,以求的晋升?”塞万的眼神似乎看穿了一切。 “不,贤王的掌控【谷欠】极其强大,他控制思想的技巧,比威尔还要高明,他巧用了泰穆的想法,举行了一个活动——” 贤者释梦: 所有能来圣都奥纽斯为贤王解读梦境的贤者,只要这个梦境得到了贤王的认可,他发誓,让全格兰特大陆的移信,信奉这位贤者的【粽胶】。 补充条件: 但凡解析不被贤王接受,解读者立即断头。 Ps:贤王马奥琉斯的梦境就是前文中,梅菲斯特看到的戏剧,如果还有读者,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各自解读,这本书成绩太差,已经进入尾声,我本人的生活目前也因疫情和失业陷入了困境,不会、也没有精力去填坑了。 第九十六章 塞万诃德:吹刮了万世的哀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一听到贤王马奥琉斯的梦境具有不同的色彩,塞万诃德就立即反应过来,在剧院,梅菲斯特看到的那出戏剧,就是出自贤王的梦。 他看了看梅菲斯特,梅菲斯特用星袍把自己紧紧包裹,安静得像睡着,又像时时在洞悉,不放过任何细节。 “对的,梅菲斯特看到了贤王梦境的戏剧化表达。”奥尔罕体会到塞万诃德眼神的意思,他猜到梅菲斯特一定会向这位骑士转述了这个戏剧,“这就是这个剧场没有收费的原因,我的生活没有太多困扰,因此我无法看透不属于我视野范围内的深意。 “所以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我都允许他们进来,从他们的角度、生活,还有阶级,解读出种种不同的答案,我就是那个答案收集者。” 书斋骑士比较赞许这种做事方式,在财力足够的情况下,也能知道金钱不能解决的自身阅历。 “你的结果呢?你准备如何向贤王释梦?”塞万诃德问着。 “没有结果,就算是同一个阶层,他们的解释都不一样,还有,即便是同一个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兄弟姐妹,一起生活的夫妇,他们的解释都不一样。” “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你的戏剧,只能演绎具体的部分,然而属于贤王意识的部分,无法通过演绎表达。 “如果王的意识能够体现,群众的解读就会从支流变成河川,你跟随河川行走,会发现河川的汇总处,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才是贤王真正的意识。” “这样做的体量太大了,塞万诃德,我曾经有两个想法,把免费的戏院修建了大陆各处,听取所有的人解读。不行,我立马就否定了这个计划,一个戏院的建立,再到演员挑选,不懂声色的避开美德官的盘查,把贤王的梦境表现在戏台,再到观众的从无到有,直到最后的解读收集——整个耗时太长了,可能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得不改变我的信仰。 “另外,就是把拓本消无声息的分发出去,在从中获得大体量的解读,但是这个想法又被我否定了,识字这样能力,本身就带有阶级划分,从中的解读只能来自特定的群体,所以更容易障目。 “于是,我把这个方法改成了让吟游诗人传唱,根本传播不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在你出现之前,星落城的诗人都放弃了文学上的追求,唱威尔的模板故事来谋生。 “所以,塞万,你的这个建议非常高明,但是真的无法实施。” 塞万诃德又看了一眼梅菲斯特,她掉到鼻尖的兜帽均匀的起伏着,看来是真的睡着了,他此刻很好奇,梅菲斯特在看完贤王浅意识的演绎之后,做出了什么样的解释。 “梅菲斯特当时的解释,和所有梦境的结尾吻合,但是那一部分无法演绎。” 塞万诃德惊讶得有些讨厌起奥尔罕,思想被锋利的参透,好比自己的隐私瞬间一览无余,好讨厌啊,这个看起来明明轻浮无比的私生子,怎么也拥有这样敏锐的心。 “梅菲斯特当时叹了口气,而贤王梦境的记录中,所有的结尾处都是这样记录的—— “吹刮了万世的哀叹,变成了悬崖之风——哎。” 塞万诃德瞪大眼睛等待奥尔罕说完——这明显是一个还没有完成的记录,而奥尔罕也瞪大了眼睛,等待塞万诃德说话,他的转述已经完成。 “没有了?” “没有了,泰穆的病例每到一声‘哎’之后就结束了,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记录是泰穆顺手记录的自己的心情,还是贤王每次讲述后,泰穆发现的王者的脆弱。” “是贤王的梦境。”不等奥尔罕提出“为什么”,塞万诃德立马解释了理由,“医者不会在每一次进行心理分析时,都恰好记录自己的心情,而且还一致。” “是这样。”奥尔罕忍不住点头,“你看吧,万世的哀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戏剧中演绎出来,但是,你们是智慧的两人,在常人的智慧以上,不需要逻辑分析,就能直接看到最后的、最深沉的因果,你的梅菲斯特在看完每一个梦境后,都是一声——哎。” 我的梅菲斯特——塞万诃德听到这个句子心中暗喜。 这个时候,女孩偏过了头,吓得塞万诃德差点跳起,他担心女孩反驳这句话。 梅菲斯特只是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是不是那杯葡萄酒啊,塞万诃德似乎找到了梅菲斯特突然就酣睡的原因。 “塞万诃德,你说过,你要追逐光芒去圣都奥纽斯,这和我们的路线一样。” “你要去参加释梦?”塞万诃德的眉头走到一起,把额头上的皱纹都拉得和年轻时一样平整,“你明明知道一旦解读错误要被杀头。” “有些事情只有私生子能做,塞万。”奥尔罕眼睛发光,“我无法继承爵位,我没有能力管理居民,我也没有武技像妹妹这样成为圣殿骑士,现在轮到我了。 “私生子在这件事情上,有极大的优势,如果我失败了,我只是连生母都没见过的奥尔罕,如果我成功了,我就是星落城的奥尔罕.帕慕克。” 塞万诃德思索了很久后才说道,“我必须要问的是,你通过戏剧范围内对解读的收集,以及自己的理解,你准备向贤王马奥琉斯的梦境做什么样的解释。” 奥尔罕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而急促,仿佛脑中疯狂的想法比决斗之后还要大汗淋漓,“我没有你的智慧,塞万诃德,但是我不笨,我知道马奥琉斯想的,是通过某位贤者之思,念出他心中的想法,毕竟他这样的贤王被康茂德移除了教籍,在思想的王囯里,现在的格兰特大陆,是一片无王的空地。塞万诃德,我要去和思想搏斗,我要说服贤王,让他既定的解读改变,认可我的解读。” “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野心,你要进入思想的空地,在上面挥舞你的旗枪?” “我要在那片空地上——” 奥尔罕捏紧了拳头,重重的锤着桌子。 第九十七章 塞万诃德:只会挥霍的私生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梅菲斯特的睡眠被奥尔罕的捶打惊醒,她从惊吓中醒来,睡眼朦胧,嘴角还挂着一条口水。 “这不是绅士的举止。”女蔷薇责备着哥哥。 梅菲斯特眼光扫视了一眼众人,用星袍在桌面一抹,把桌子上的那一滩口水擦去,继续回到了置身事外的安静中。 “男人在谈及梦想的时候,都还在被野性驱使,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塞万诃德一把摁住了奥尔罕的手后,强势的发问,“告诉我,高贵的人,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要挤走在思想的头脑上,原本预设好的王冠。”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你不是要用解读去迎合贤王,你是要用更加的宏大的思想和思辨去征服贤王。” “对。”奥尔罕如同砸铁一样用力的点头。 “我给你个提醒,达到圣都奥纽斯之后,你要面对的是第五任贤王,他叫做马奥琉斯,最偏执,最暴躁,最捉摸不透的贤王,不同于上一任,有些软弱的开拓者迈特,更不同于包容的兰德,我要明确的指出,你生活在第五位贤王的统治下。” “所以我才要这么做。私生子的偏执和暴躁。” “我肯定你的智力,奥尔罕,我甚至认为你已经知道贤王想要的答案,即便如此,你也要表达另外的思想?” “对。”奥尔罕再一次砸铁般用力的点头。 塞万诃德放开了奥尔罕的手,躺在椅子上向后滑行了好远,再一次把双脚放在了桌上。 “我还以为生不逢时的只有我。” 梅菲斯特挪了挪椅子,远离眼前的脚。 “你可以这么理解,你并不孤单,塞万诃德。” “不,我孤单。”书斋骑士立马反驳,他目前还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唯一有冒险精神的骑士。 “那么——”塞万诃德十指叠在了一起,变成了尖塔,“你想用什么思想去取代贤王预定的想法。” 奥尔罕拍了肩膀。 在衣袖里面,是如今评价分化严重的秘银骑士诺兰的纹章。 塞万诃德故意会错意,“你要解读叛逆的思想?” “我要让骑士精神成为王冠,塞万。”奥尔罕的语气凶狠起来,他的皮肤突然苍白,嘴唇猩红,仿佛嗜血,就连整齐洁白的牙齿都开始崎岖错乱的生长,在塞万诃德眼中,奥尔罕有了几分血族失控的样貌。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你要让我也去参加圣都的贤者释梦。” “我起初是这个想法,后来我改变了。” 塞万诃德漫不经心的扭头,嘴角有了几分奥尔罕的玩世不恭。 “我看见了受肉塔的记录,塞万诃德,在威尔诽谤邓肯参加了叛逆,还把怒火顺便发泄到了铁匠莫宁身上,说莫宁也是叛逆者时,你没有顾忌自身也牵扯其中。 “你在和威尔的所有的对峙中,没有一句话在为自己辩解。所以我看到这个记录后,也有了新的决定,我不会把你的性命放在危亡之间,我去向贤王释梦。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路同行,在这一路上,告诉我骑士的智慧。” “骑士精神,在一场旅行中可学不来。” “得来的荣誉一起分享,如果贤王大怒,断头的只是我,对于星落城而言,只是少一个只会挥霍的私生子。” “奥尔罕。”女蔷薇面有怒色,像一朵开放到极致的花,“你还没有老到可以谈论死亡,你要知道你不是为你一个人而活,你要知道如果你就这样死去,会有爱你的人痛苦。” 塞万诃德有些敬佩奥尔罕的魄力了,他的性格在强势和无畏这方便和早期的马奥琉斯很像,青年时期的马奥琉斯,敢在一场必败的演讲中登场,就算负债累累,也要打通所有的环节,在最能影响大陆格局的众议院,以最新鲜的面目,发表必然会被否定,但必然会被所有人了解的演说。 那时候的马奥琉斯和现在的奥尔罕都有一个共同点——认为表达立场,比赢得胜利更加重要。 “我们先离开吧。”塞万诃德没有正面答应奥尔罕的请求。“大围猎时,动物的怨灵已经认出我们了,鹿角抵住了门,野猪在房顶叫,松鼠成群,把窗户封堵,继续呆下去,我们会成为怨灵的困兽。” “塞万。”奥尔罕焦急的叫着书斋骑士。 “先离开这个森林。” “塞万诃德,告诉我你的想法。” “我目前唯一可以回答你的是,你在谈论贤王的梦境时,又提及了你的剧场,这让我又怀念起了老友。我会去再看看他,然后上路,离开星落城。” “一起吗?” “我还没有决定。” “我等你决定后出发。” “要是我拒绝和你们一起出行呢?” “那我也会出发。得到你拒绝的答复,同样能方便我的出行,我不用在任何一条道路上回头,确认背后的马蹄声是不是来自你的马将军。” “很好。” 塞万诃德走出了狩猎行宫,带着梅菲斯特来到马厩,马将军看到书斋骑士后仰着头打了一个响鼻,恶臭的马唾沫喷了塞万一脸。 “可恶!”书斋骑士刚刚骂完老马,马将军就一跃而起,跳出了栅栏。 梅菲斯特跟在后面,牵出了她的马,她和马都很温和,像一个慵懒的午后。 女蔷薇给了女孩一包包裹,挂在了梅菲斯特的马上,“无论你们是要一起前往奥纽斯,还是按照各自的方向开始行程——女孩子可不能总是一件星袍啊。” 梅菲斯特脸上绽放出比灵鸟还要轻盈的笑容,她很开心有了新衣服,“谢谢”还没有出口,女蔷薇就骑着一匹十八蹄高的大马先行离开。 “妹妹不会去参加释梦,她要去向大团长报到,然后前往驻守的圣殿。”奥尔罕不舍的看着妹妹流光般消失的背影,“她过来是来看你,塞万。” “看我?” “妹妹告诉我,你们在我之前就见过面。” “相信我,我第一次见她,以为她是秘银骑士。” “在甜水镇?记不清了,在一家酒馆?不,我记得她告诉我,你们的初遇是在旅店,你让她去看巨神乒的遗骸,去看隐月城的湖泊——” “哦!” 塞万诃德恍然大悟,命运的安排真是有趣。 第九十八章 塞万诃德:从指缝中跑过的白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尔罕看见塞万诃德坚毅的表情,知道了这位书斋骑士的决定,便不再提出同行的邀约。 “一起走出森林?”奥尔罕试探的问。 “好吧。” 两人并着马前进,梅菲斯特跟在后面,她不发一语,又变成了在平静的岁月中,平凡的女孩。 “你打算参加贤者释梦,有没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的妹妹?” 奥尔罕叹了口气后说:“有一部分。” “毕竟贤王马奥琉斯被免除了教籍,还和大主教康茂德决裂,圣都的圣殿骑士团和王【木又】成为了对峙的状态。” “是啊,一个是在众神之下康茂德,一个在万民之上的贤王,我不可能知道这两个人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我是个私生子,可是——好奇怪,我反而很爱家人。” “所以,这是你的战斗,奥尔罕。”塞万诃德在马上伸出了手臂。 奥尔罕握住了塞万的手肘,“我明白了。” “吾血之血。” “吾血之血。” “你的那三个同伴呢?你是怎么把他们拉入释梦团的。”塞万诃德勒了勒缰绳,放慢了马将军的步伐。 “他们是哥哥邓肯的手下,但是哥哥一直很正直?以我的看法来说,哥哥太死板了。他们工作完成后都喜欢找我玩,邓肯进入了受肉塔后,他们就很自然的和我组队了。” 塞万诃德:“最好让他们也快点离开森林。” 奥尔罕笑了出来,嘴角有些讽刺的味道,“他们在瓶空之后才会断酒,在酒醒之前不会挪动。” 塞万诃德:“我是真的感受到动物们复杂的怨灵了,还看到了不详的飞鸟,死歌。你现在就掉头,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奥尔罕无奈的苦笑,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直白的支人话术,他掉转了马头,往行宫跑去。 “塞万诃德,愿我到达奥纽斯,能在酒馆听到人们传颂着你新的事迹。” 本来即将飞奔的骏马被奥尔罕突然牵住,马蹄哒哒的缓慢有节奏的响起,他对着梅菲斯特低语了几句,立即策马奔驰。 梅菲斯特从震惊中抬头,她呵停了马,把奥尔罕瞪到了视野之外。 “什么事情?”塞万诃德关怀的问着。 梅菲斯特捏着鼻子,做着厌恶的表情,“他放屁。” 我早晚要锻造一把大铁锤,把这个私生子锤成乌龟。书斋骑士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 塞万诃德重新来到了莫宁的墓碑前,他本来是没有回来的打算的,可是当奥尔罕又一次的谈论起了剧院,温柔的书斋骑士心中再一次悲悯起来: 他的这位老友,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梅菲斯特,你把剑柄拿给我。” 女孩递过了剑柄,上面有女孩温热的体温。 “这个很轻啊。是什么材料?” “秘银。”塞万诃德的回答不同声色,以他的性格,看到仅在文字中存在的材料应该兴奋到讲述它所有的来历,把它的使用者全部数个遍才对。 “你常挂在嘴边的那个骑士,他的铠甲也是这个材质?” “对。秘银骑士,诺兰。” 塞万诃德太沉重,肃穆麻木了他的舌头,好多本该他讲述的历史故事短暂成了从指缝中跑过的白马。 他双手捧起了秘银剑柄,仿佛莫宁正站在他面前, “老友,我知道沙特阿卡和秘银骑士颇有渊源,他守卫过你们的村庄,教导过海民小孩剑术,还对孤岛的女人产生了对他来说极度危险的情感——爱慕。 “老友,你说你是沙特阿卡人,那你一定知道秘银骑士诺兰的那场漫长的告别,你一定知道,那时诺兰对格萨尔王说的话,我告诉你,那句话即将应验。 “我发誓,这个剑柄会开出血色的蔷薇之花,我发誓,秘银会和骑士之光一起,闪耀在整个大陆。” 塞万诃德放下了剑柄,从怀中掏出了半张纸。 这是哪位侏儒骑士在塞万诃德陷入绝境中时,递过来的希望,如果没有以答卷作为决斗的起手式,这场决斗根本就会不成立。 “我的试卷只剩半张了,另外一半在威尔那里,他可能现在正在研读我的著作,寻找字句中任何一个不符合美德规范的用词,或者在字里行间寻找我叛逆的切实证据,寻找着下一个把我毁灭的机会。 “也有可能,他在看到我的文章后会痛哭流涕,知道文章的真谛后,抛弃了他的头衔,换下了他紧绷的美德裤,重新开始了创作——虽然这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是,他应该不会再强制要求酒馆诗人只能使用他的故事模板吟唱。 “这都不是重点,莫宁,我这里有一半故事,准确无误,还有另外的一半,在我的脑海,我只能依靠记忆来复述。我将为你念诵,你要在脑中构想出画面,我相信,我的故事足够弥补你从没看过剧场的遗憾。” 塞万诃德把半张羊皮卷抚平,清了清嗓子,在莫宁的墓碑前,开始了他在受肉塔没有在灰雾上演绎的传奇。 ......... 塞万的试卷: 点点的马蹄,塌落了星辰和山河。 铁腥的血月之光,拉近了天空和大地的距离。 我要和你一同乘上不沉的船,向着世界的尽头,一往无前。 幻境破损,没有终点,血月高挂,世界斗转。 没有乐园,没有乐园,生灵走向了死亡的循环。 我用老旧的方法开始挣扎,我老朽的双手抓住了命运的绳。 你说,我是天上最美的星辰。 你说,我是山峦上最轻的歌唱。 你听得见吧,你听得见,你听得见我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向着你奔跑而来的脚步声。 我在山峦上唱起的歌谣,你同样能够听清吗? 我希望这个歌声能在黑暗中流传。 我的眼泪成为星光。 我希望它能够成为光芒,在我和你成为黑暗的陌路人时,能够照亮我和你擦肩而过的脸庞。 我会和你踏上不沉的船,流进宁静的河,我要和你一起,在河水被时间停止后—— 唱起关于生命的歌。 你说,你在来世仍要与我相遇。 你说,你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时代的,这个时候的我。 而你,也要远航。 而我,早就不知去向。 第九十九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裂世之战的考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裂世之战的考证》 在那天的夜晚,所有人都听到了魔法的旋律在空中唱响。 在黑暗中潜行着的,是偷取星月的密谋。 你看,你听,你体会,诸神已经离开。 你祈祷,你诅咒,你逃亡,然而,万王已成草没坟冢。 看啊,肩上无头,四肢散,妻子杀死丈夫,骗取儿子的财产。 看啊,无王的高墙,血迹斑斑,留守孤城的孤人,在和亡魂一起,唱起生命的礼赞。 亡魂中有她的恋人,恋人在对她说: 停止吧,这美好的时间。 歌唱吧,有幸看到这个篇章的读者,这是不会重来的灾难。 序曲已结束,诸神拔根起,乘上因果卵。 接下来是跃马镇的骑士,塞万.亚瑟.诃德,给你带来的—— 生命的颂歌。 在古老的文献中,裂世之战的原因是因为那只邪恶的巨龙,阿兹蒙迪亚斯。 然而,读者若能在书斋中花上半生时间研读,就能从冠冕的词汇中找到历史的真相。 实际上,单以人类的团结程度而言,巨龙,这只天之灾厄降临时,是人类的共情之心维系得最为紧密的时期。 通过笔者对每位君王的考证与思索,在下有句大不敬的话不得不提: 裂世之战真正开始的时期,实际发生在巨龙陨落之后。 巨龙的陨落把大地裂变,然而世界的动乱,是偶得神性后又复归人性的自私之心。 和巨龙战斗时,大地虽然裂变,人类团结空前,巨龙消失后,群雄对大地的占领,才是真正的裂世之战。 笔分两头。 那首裂世之歌,笔者通过仔细考证,去伪存真。 对矛盾之处,选取了最合理的解释,对不解与封闭之处,笔者由于智力有限,在部分章节,选择将证据一齐罗列,待智慧之神开悟,或留给后世研究者以便利。 如诸位读者发现不符合逻辑之处,不要急于指出,待诸君与我一样,随着智慧渐长,自会明白其中深意与道理。 同时诸君也许明白,真实的历史,无需考虑合理之处。 对于晦涩难懂之字眼,笔者也化身为书斋骑士与之搏斗,通过大量的对古代语言的研究,已将裂世之歌翻译成诗。 由于水平有限,在加上翻译本就是缺失的艺术,笔者尽量在保持古韵味的同时,做到信息的准确。 同时,由于词根与语法习惯的改变,笔者放弃了诗歌的结构性,不追求新译的诗歌在每行的词汇数量上与原诗保持一致——同时,由于发音上的部分词汇的彻底改变,在某些行段中,笔者也没有追求韵脚。 在笔者最初看到这首古诗时,心中大骇。 而后的岁月中,随着诗性和智慧的拔高,每每回想,大骇只增不减。 由此,笔者常常思索,我们的语言滥觞,是否源自龙语? 因为,当古诗歌第一次呈现眼前的时候,笔者分明看到的,就是翱翔苍穹的巨龙,直到耐住恐惧逐字逐句研读,才知道那是诗歌之词。 当从巨龙身上得到诗性,笔者的困惑好比深入了无底的沼泽,以此而深入的思考简直让笔者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不敢多提。 为了减少读者的困惑——毕竟读者并不是我这样精神与肉体等量强大的骑士——不在古诗中迷失,消失在笔墨,在封尘的岁月中哀鸣而无声,在苦卷中求援而无助。 笔者以羊皮卷为战场,鹅毛笔为龙枪,墨水为甲,饥饿为马,困顿为万夫不当之勇,迷惘为黑夜的明灯,呕心沥血的翻译,当大功告成之时,笔者吹灭烛火,发现一身是月,不禁百感交集,泪眼婆娑,叹世人之不解,哀吾生之孤独。 此新译诗歌,如今能够呈现,是读者,更是笔者本人之荣幸。 最重要的提醒是,此文就算读者摘抄,朗诵,传阅都无需在经过笔者允许,正如小孩长大必将远行,每次回头的牵挂,都会抑制小孩的成长。 铭记可常日思,而不可一日念的教导,笔者也不愿对诗歌去向多问,唯愿当黄土盖上了我的眼睛,还能在风中听见这样的歌谣。 此诗已经过加工,改造,驯服,因此任何听者,思者,默诵者不会出现任何失忆,失智,失眠,疯狂,疯癫,兽化,魔化等一切非常正常情况,大可放心倾听。 任何不协调之处,都是骑士的战场,而骑士,当他说当放心之后,一切危险都化成了柔软的云朵。 吾人,星落城之骑士,星辰之统御,观万因之果的贤者,被前世歌颂,被后世赞美的塞万.亚瑟.诃德,在星落之城,于隐月之畔,立受肉之塔,为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而听: 踏上巨龙之背,剥下它的龙鳞,我会拥有勇敢的心,所向披靡。 乘上七世的哀风,直视巨龙的竖眸,我会拿着虔诚者之骨,披荆斩棘。 我身后是寒铁的强盾,破城的弓,当世界之船升空,明月变红。 千万个英灵舞空,奔向世界的尽头,他们锐不可当,足迹不相回首。 在那片雪国中,脚印牵挂着我。 我走上冰封千年的高山,和你歃血为盟。 鹿血与人血与酒,寒风与破冰与战吼。 我以松针为袍,以雪为冠,我屹立世界之脊,却有了壮士赴死的哀愁。 我听见了恋人所有的思念,还有母亲所有的呼唤。 我听见战士的用高歌掩饰着恐惧,还有分崩离析的疮痍。 不要憎恨我,我只是戴上了王冠。 快来憎恨我,因为我应当承受。 今天,我们就将爬上巨龙的背。 炙热的空气会干涸我们的嘴唇,龙翼会把我们的血肉吹成粉尘。 我知道你们和我一样无力,在被巨龙排挤出的天空中,很难看到蓝天和流云。 但是我们也仍要—— 爬上巨龙的背。 世界的尽头,就在前方,我们在绝望中锐不可当。 我们身后的家园啊,仍有人在痛苦。 稚嫩的战士们啊,快展开你们还没有丰满的双翼,吹拂了七世的哀风,已经来临。 无力成为羽翼,绝望成为獠牙,悲戚成为利爪,我会在你们的痛苦间翱翔,飞过沙漠和焦岛,飞过空城和火林—— 化身成,比春风抚过的嫩芽还小弱小的龙。 第一百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沙特阿卡的考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沙特阿卡的考证》 在长久的岁月中,人们对于沙特阿卡人的印象越来越成为了一个定性的思维标签,那便是他们野蛮而粗俗,暴戾而内心荒芜,贫穷且引以为傲。 这无可厚非,尤其以一个陈年劳累的居民来说,很难在有精力去细分一个与生存无关的概念,也因此标签化一类人群,一类事物,才是在生活这个信息量庞杂的世界中分辨事情的最佳方式。 然而,笔者经过大量的考证,可以在此处以骑士之荣誉与尊严向各位保证,这层既有的标签是从形成之初,就错误的存在。 沙特阿卡人的野蛮与攻击性,只是一层最肤浅的表象,正如当你看到一个人拥有红鼻子,就把他认定成终日饮酒的酒鬼一样有失偏颇。 笔者曾拜访过沙特阿卡人的足迹,他们的经历遍布了大海和大地。 他们的精神属性在被大陆同化时,也在改变着大陆。 诸如现在的骑士决斗规则,其实是以沙特阿卡人的决斗规则做为蓝本。 这门高雅,公正,正义的战争艺术,很难说是从一个野蛮的区域产生的,不得不承认,在此方面,沙特阿卡人拥有令人难忘脊背的文明高度。 同样的道理,可以引申在麦芽酒的酿造手艺上,这同样是一门高贵的手艺,就连圣徒都曾说过,如果能够搬运,我要沙特阿卡的土壤。 他们在酿酒上的技术,至今影响着大陆文明的品酒体系,如果一款酒不能充分展现出土壤的风味,这款酒便只能在贫穷的乡野供人解乏。 笔者可以证实,刻意在酿酒中强调风土,并在品酒中尝出土壤的条件,这一起源就来自于沙特阿卡。 因为固有便签,大多人不认为豪饮能够换来等价的细心品鉴,然而事实正好相反——酒中所有的信息,包含且不限于土壤,天气,人工等等体量庞杂的因素,在沙特阿卡人把酒入口时便下意识的完成了分析,因此才无需小酌。 反之,对于大陆而言,因为对这一技能的匮乏,以及习得的艰难,这项技能才只在贵族中流传,只有他们拥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把品鉴放在生活的首位。品鉴生活的甘甜,而不是咀嚼生活的苦难。 又基于贵族既高雅的标签,品酒才逐渐成为一门高雅的学问。 因此,笔者的结论为: 酒水的品鉴,实则是沙特阿卡人的本能。大陆贵族在品鉴方面,是最愚笨的学徒。 这一技能,在格萨尔时期发挥到了巅峰。 那时,海盗已经拥有了成本思考的经济学模型,而由于海民文字形似大海,发音困难,许多智慧学者根本无法解读,于是没有发现所谓海盗者,难以想象的文明进程。 战争会带来伤亡,而伤亡的代价若不能带来等量的财富,那战争就毫无意义,因此,沙特阿卡人研发了以最小的成本获得信息的方法,那便是饮用各个领地的酒。 酒中能喝出土壤环境肥沃,那便是有价值的战争,如果酒中能尝出不可改变的贫瘠,那无论对方的挑衅多么冒犯,沙特阿卡人所谓的野蛮也不会延伸至此,因为代价与收获不成正比。 如果要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孤岛之王要不顾一切的进攻大陆的古斯塔夫,笔者有个未经充分考证,但必然会纳入参考的猜想—— 格萨尔涌起不可抑制的侵略之心,原因是从尝到的第一口葡萄酒开始。 彼时,孤岛之王格萨尔用英明的领导,将海盗推到了历史的舞台,在舞台上担任着无法忽略的角色。 可以这样说,格萨尔王的时代,就是海盗的全盛时代,海盗的其中一个习俗影响至今,那就是在战士被认可后,会被授予海蛇之环。 原生的海民在成为战士后,会由领主赐予海蛇之环,佩戴于脚踝,而外来定居者,海蛇之环会佩戴在手腕。 根据历史记载,第一个把海蛇之环佩戴在脚踝的外来者,是伊利亚。 第一个佩戴手环的外来者是谁不可考,因为岛屿即便效忠格萨尔王,也分散而独立,不同的记载中均有相似记录,内容庞杂,时间难理,人物难分,但笔者更倾向于此人就是后来的圣徒阿斯灵。 不知读者是否从中找到关于维系,关于羁绊的启示? 大陆之婚姻信物,予外来且闯入生活者,在手指上戴上指环的习俗,其实就是沙特阿卡人与外来同甘共苦的信念一致。 只不过稍微变种,从战友信物,改变为婚姻信物,实则殊途同归,毕竟对抗的都是生活。 同样,婚姻誓言也与战士誓言一致,大陆的“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与大海的“吾血之血”,是少数在尾音上都几乎一致的语言。 由此可见,沙特阿卡人的侵略性不止限于武力,他们的侵略如同春雨,在无声无息间已经改变大陆。 随处可见,在包容的大陆,不少从未见过大海的居民有着蓝色的眼眸,不少初次远航的人,不惧怕大海,就算没有刻意训练,也能在还没学习游泳时,就有可怕的憋气时长。 读者或听者,既然话已至此,笔者有个请求,若听者或读者,能在生活中认识天生能够识波别澜者,一个脚杆上生有两膝者,无孕而娩者,不妨告知笔者,我要跟此类人彻夜长谈,追根溯源,此类人极有可能拥有格萨尔王一系的血脉,以此来论证更多已无文字记录的猜测。 同时,沙特阿卡人可能也是最早对神灵崇拜提出质疑的群体。 首先产生此念头的,是群岛之主,卡兰。 卡兰他的个人成就以海民标准不值一提,然而他的儿子,同时也是格萨尔的养子文兰,反而可能是在航海成就上远大于格萨尔的贤者。 他沿着瓷器之海,打通了东方古城与沙特阿卡的来往,即便父亲懦弱而无能,但卡兰的思想却处处影响着文兰的行为。 文兰拥有格萨尔王的胆魄和偏执,同时他也具有卡兰的思辨,正因为对海民主神奥多不那么顽固的信仰,文兰才有足够的道德基础,不被信仰束缚的前往更深的海域。 笔者可以再次断定,目前格兰特大陆的繁华,文兰打通的商路功不可没。 第一百零一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神灵崇拜的考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神灵崇拜的考证》 笔者以浩瀚的人生经验曾有个一个错误的判断:在越富足的生活环境内,人类对神灵的崇拜性就越低。 相反,在贫困的土地上,神灵是贫困者唯一的希望,且是唯一能够把握住,甚至是看得见,也是敢于去想象的希望,因此这种人群对神灵更加虔诚。 此为笔者犯下的唯心主义的错误,因此笔者建议各位读者或听者,若你能在生活有足够的时间求证时——不带任何主观思维,不为佐证而求证,不找只对自己有力的证据——在得到证实之前,不要急于发表评论,对不知者,对不可言者,保持沉默。 与神灵的态度,实则与生活区域的贫贱与否并无关系,而只在于人的心性。 相反,现如今不少君王仍然为了统治意识流向,把神【木又】作为了王【木又】的工具,以此稳固民众,以此发动战争,这类高高在上者,这类视神灵为信仰者,其实早以把神灵信仰当做了外饰,类似贵妇帽子上的孔雀羽毛,多余而华美。 而对于神灵本身是否敬重或虔诚,仅是谈论就足够让人汗颜——仅是笔者半生考察得来的数据,此半生得来的数据并非孤例,也非范围渺小,笔者可以自信的说,此考察具备足够的参考性,因为笔者的考察者,询问者都均渡过了半生。 以笔者半生,以及有效答复者的半生经验的总结,笔者可下一个结论: 现在很多小孩根本不知道天城的存在,根本背不完整神灵的名字和地位,更不用说每个神灵所掌握的领域。 原因皆因如此: 每个统治者,为君者,称王者,甚至普罗大众都只去信仰与自己某个阶段的信念暗和的神灵。 所有的情况,让笔者心生惶恐,因为在意识到神灵的崇拜渐渐消退时,笔者有时也在思考神灵的正统性,以及有了神灵是否存在过的置疑。 于是笔者尽可能的追溯到了神灵崇拜的源头,对第一次出现对神灵提出置疑的记录进行研究。 不幸的是,当笔者以海民为蓝本,稍微发现了些易信的蓝本,记录就因此中断: 第一个背离天神奥多,并易信至大陆七位主神的海民,竟然是卡兰,此人在海民的记录中少之又少,唯有的记录只有他易信,以及他错误的使用只能在浅海发挥作用的船锚远航到了深海而被风暴吞没,他的思想逻辑无处查证。 但是由此可见,在贫瘠的大地上,也有人不会只抓住根深蒂固的主神思想求救,卡兰可以说首位泛神论者,他的神堂中有沙特阿卡人崇拜的奥多,也有格兰特人崇拜的主神埃拉,以及其余的上神和下神,他甚至崇拜着神侍,笔者的猜测是,除了以上对神灵的多变且泛性的崇拜,他甚至同样崇拜着灭世的巨龙阿兹蒙迪亚斯。 更离奇的是,卡兰在精神上的强大可能大于格萨尔王,他的心灵可以包容下众多神灵,且不让神灵在内心中发生搏斗,他能把众神灵放在同一个坐次,而部分主位,次位,仿佛以一个凡人之躯,打造了能供众神能够相安无事的圆桌。 这就是海洋智慧带来的行为方法,在海上远航的人,他们在各处,就算在面对上位者,也无所畏惧,因为大海宽广,一望无际,任何一个人在海洋,都会有自己是大洋中心的错觉——这类方法后被古斯塔夫理解并合理开发,性格迥异,能力强大的十三位万骑长总是在开会时坐上圆桌。 而格萨尔王思维的转变也通过和卡兰的长谈作为契机: 在卡兰之前,格萨尔王对战斗和渴望死亡的宗旨毫不置疑,然而见识到卡兰的强大内心后,格萨尔王才对侵略,才对占领足够富饶的土地改变沙特阿卡人行为习惯打下了足够的理论、道德以及伦理基础。 如果不是彼时的海民野性难驯,孤高的格萨尔王一定还会多一名挚友——这大概是王的诅咒。 格萨尔王之后的行为,在短期来看,并且以大陆视角来看——各位读者以及听者,你们首先要知道,我们看待事物只拥有视角,而不是真相,此理论笔者会在神性和人性的大融合时讲解——不具备任何正面意义。 我们看详实的历史记载可以得知,侵略的是沙特阿卡人,亵渎神像的是沙特阿卡人,屠杀我们的是沙特阿卡人,我看过冰冷的数字,赎人的赎金,死亡的统计,掠走的人民,看到这些数字时,笔者也无不怅然与愤怒,因为这些数字后,都是一个个破损的家庭以及元气大伤的囯力。 然而,以长远的视野来看,格萨尔王的侵略具有卓越的远见,王不比神灵,为王者寿命极短,在极短的生命中,没有哪一位王不会急于做出事迹和改变,格萨尔王虽被称为圣子,其实寿命也有尽头。 他以极为短暂的生命周期,消耗了沙特阿卡人的野蛮能量,拥有了足够的田地,各位观者以及听者可以从周边来判断,是不是沿海城市还在因为看到桅杆而惧怕?是不是教堂仍不敢布置神像?是不是依然认为麦芽酒是兽化人类的毒药? 答案是否定的,现在大海和大地的和平,就是来自于格萨尔王时期,这位孤岛之王对海盗的充分理解,他把后世的海盗能量全部支付在他所在的时期,战争耗尽能量,田地驯化野蛮,才有如今的平静,而他背负起来永世的骂名。 笔者都不敢想象,在如今男性以纤细和红唇为俊美的时代,如果仍有海盗侵犯,大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经过所有的文字考证,笔者有了新的认知,神性和道德标准一样是流动的,而人类的易信,具备足够的正面意义,由信念不和而发动的战争,内斗与迫害,都是愚昧的自私者,目障的短视者,肤浅的统一者。 目前的格兰特需要同意民众有多种信仰,各自成为自有的信仰生态圈,否则,由民众发起的诸神之战,有再次爆发的可能。 第一百零二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孤岛之船的考证与故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孤岛之船的考证与故事》 笔者曾经看到过几处沙特阿卡人的遗迹: 有用石子堆砌的石船,这一般属于沙特阿卡相对贫困的哪一类人,他们无法在死亡后购买船支,流向宁静的河,只能用最廉价的方式就地掩埋,并用石头摆成船的图案,船头指向河流的方向。 当然,要补充的是,这种安葬方式并不绝对只属于贫困者,同样存在于在异地战争的阵亡者,战士若无法做到用多余的精力举行葬礼,也常常会就地掩埋后,用多个石块在大地上摆成巨船的模型。 将死者埋土后立碑,这一行为,笔者认为随和大陆安葬行为相似,但并不存在某一个文明向另一个文明学习、效仿的情况。 因为埋土与立碑这两个简单的举动,这不需要多大的文明属性,笔者坚信这是各自的文明在各自的环境中,独立自发产生出的成果。 同时,笔者也看到过冰层以下的战船,它至今仍在冰下被完好的保存——感谢大陆的包容性,还没有人因为古老的愤怒把这个战船打捞,并且销毁。 在这样冰封住的历史中,这里发生的故事无不让人猜想与动容。 当笔者抚过冰面时,看见冰层下格萨尔王时期的船头,就立马热泪盈眶。 笔者在此处居住了数月之久,天气大寒,严冰尖锐,在众多博物学家,通识学家,战术家,航海家都满足了各自目的离去后,我仍不愿离去,这里的冰川似乎在呼唤着我,我也明确的感觉到,我察觉出了这里的深意,只不过我还没有把它抽丝剥茧。 我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笔者必须用丝毫不严谨的结论,来解答各位听者或观者可能产生的疑问——我能在严酷的四季寒冬生存下去,完全是因为命运。 那时,一位不知外界春秋的土著邀请我和他一起共渡寒冬。 他会说大陆通用语,也会沙特阿卡的语言,他湛蓝的眼睛比小孩明亮,脚上还保持着佩戴海蛇之环的习惯。 在我给他金钱以表示感谢时,他拒绝了我的钱,他让我亲耳听到了一句只在历史记录中存在的记载,他说: “沙特阿卡人从来不拒绝客人。 “我早就备好了足够的食物,还麦芽酒和寒冬搏斗,我还要寒冬明白,它打不败我,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寒冬惭愧,它不仅无法打败我,我还能在寒冬中拯救另一个人。” 这位老友笔者以多年未见,不知其生死,他极有可能是当下血统最纯正的沙特阿卡人。 他仍然相信着奥多,他问我现在的海王是谁,他说自己与孤独的搏斗同样能够得到进入铁踝宫殿的许可,他在长夜漫长的木屋中独自跳起了关于远航和归来的舞。 我在他的家中,看到了好几个神像,在交谈中我了解沙特阿卡人对神灵崇拜的改变。 笔者将最大程度保证原来的交谈内容,让各位听者与观者感受我当时的震惊: “祂就是奥多吧。” “是,祂在铁踝广场训练着我们的英灵。” “这几位奥多的容貌,变化很大,连战斧都没有拿。” “祂们不是奥多。” “你同时信奉着除奥多之外的神灵?” “也不算是奥多之外。祂们都与奥多相关。” “你能为我介绍下吗?” “这位是战神,格萨尔。” 我忍住诧异,没敢打断,听着他说完。 “这位是丰收与暖冬之神,安蒂缇娜。这位是远航之神,文兰。这位是治疗之神,杰洛。” “这位——” 我看到木雕,那张大陆面孔太容易判断,“这位是筑船之神,伊利亚。” “不,祂是筑船与筑城之神,黑蛇与冥河之主,伊利亚。” 笔者在当时也无法得知,伊利亚在沙特阿卡人的历史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黑蛇与冥河相关,于是进行了细致的探讨。 随后,通过更多的交流,我知道在一代代沙特阿卡人的口述历史中,全盛时期的海民,已经成为了如今为数不多的土著心中和奥多并肩的神灵。 此类讨论将在神性与人性的考证论述,此处暂且不表。 随后笔者继续深入,“你不知道外界变化很大吗?” “哪有什么不变的外界。” 笔者当时就被折服,难以想象本该是最神秘的古都人才说的禅语,由一个隔离世外的沙特阿卡人说了。 “你不去看看吗?” “我太孤独了,哈哈哈,孤独太久了,就只能抓住不变的东西来生活。” 笔者当时差点决定就常住于此。 “不过,降临节的时候,我还是会开心。” 降临节,就是曾经沙特阿卡人对生命之树献祭的节日,生命之树被摧毁后,这个献祭逐渐演变,最终成为了降临节。 “你这天会献祭吗?” “不会,我会吃蘑菇,祂们都会来陪我。” “格萨尔回来吗?” “当然会,祂母亲就在这。” 笔者当时就被这句话震惊,格萨尔的母亲,被秘银骑士诺兰认同的盾女希瑞,她在这? 于是笔者被老友带领,再一次看见了冰层之下的航船。 通过讲述,我才知道这不是战船,是一艘祭船,盾女希瑞就被冰封在严冰之下。 在阳光强烈的白天,更看到祭船上的花环,盾牌,战斧——就连希瑞美丽的容貌都在冰层之中。 在老友的信仰中,希瑞就是强盾与家宅的保护神,他用来对抗孤独的信仰,就来自于此——他正守护着一位神灵。 在沙特阿卡人的神学知识体系中,盾女希瑞必然进入了奥多的铁踝宫殿,以她的身份,也至少有八位盾女自愿献祭,陪同希瑞。 笔者也深感疑惑,为什么老友要在这里守护这么长的时间,于是询问了姓氏,遗憾的是,不是什么伟大的传人,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物。 “这是唯一一个升临之后,凡身还完好的神灵。如果希瑞想要降临,她不用通过漫长又痛苦的受肉。” “这就是你守护的原因?” “是祂守护着我。” 我看见,一个海民,把全身都臣服在了严冰之上。 一日又一日,一生又一生。 第一百零三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降临与升临的亲身经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降临与升临的亲身经历》 关于神性与人性,降临与升临不得不谈,笔者与那位老友的长久相处,笔者也亲眼见证了一次神灵的降世,以及凡人的升空。 此地,笔者绝不会提及。 这是笔者与一同前往的通识学者,博物学者等等约定的契约。 可以这样说,此地是唯一还没有被污染的圣地,笔者不会让还没有受到神灵感召者以任何目的来到——即便是为了朝圣。 然而需要着重强调的是,各位听者与读者,大可以对记录中的真实性不加怀疑,此为笔者终身所学,终身寻觅后为数不多的尊严。 关于此位老友,笔者也决定按下不表,其中原因,是没有多大意义,因为—— 请君稍加耐心,听我讲述。 在一个满月的日子,笔者在当时进行了推算,那天正好是以沙特阿卡人纪年的方法中,献祭生命之树的时候。 这天,我的考察已经结束,本来原计划中清晨的告别被老友打断,在海民的理念里,在神灵降临的时候,不能远行,当天地颠覆,会一脚踏进永恒的虚无。 老友与笔者留至了深夜,当晚,笔者见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月亮。 它膨胀得毫无诗意,甚至让人害怕,如果这天是红月,我想能够找到巨龙之卵的原形。 我通过窗户举目望空,只看见无边无际的月亮与黄芒,根本见不到天黑的踪迹,我恐慌的认为,这是月亮距离我们最近的时候。 沙特阿卡人古老且原始的智慧就在这个地方体现,它不会告诉你们完整的起因——诸如星象学中月亮离人近时,潮汐会改变,心理会恐慌,小孩易难产种种复杂的理论,它只告诉沙特阿卡人最收敛的答案。 以一个节日来排遣海民内心的恐慌。 老友从地窖中挖出了木盒和木桶与我分享。 木盒中是蘑菇,木桶中是麦芽酒。 老友在酒精的作用下,再一次开始了他的舞蹈,在我看来他是这样孤独,我甚至不敢想象他是如何在这里独居了这么多春秋。 但是,他的神情并不孤独,似乎只要流露出难以派遣的孤单和绝望,他就会因为和心灵战败而不能进入奥多的铁踝宫殿。 他的眼神亢奋而热烈,他的舞蹈热情而张扬,他的嘴中在说出些疯狂的语句。 “格萨尔王,你来了。” “杰洛,你也来了。” “诺兰,你怎么也来了,我没有准备足够的酒啊。” “哦,诺兰,你是来看盾女希瑞的吧。” “伊利亚你看,这里有一个和你一个故乡的人。” “吾血之血,你感受到了吗?都来了。” 笔者秉着入乡随俗的考古精神,没有对老友的行为以大陆思维为模板进行评价,而是在清醒的范围内吃下了些许蘑菇,喝了半杯麦芽酒,不久之后便感觉到了双腿的麻木,和身体的腾空。 笔者在此期间并没有看见多余的人影,只看到已经发狂的老友。 他将井井有条的住房弄的狼狈不堪,他撞破了所有的窗户,还撞击着房柱,他把所有能打碎的东西全部打碎,模拟着战争的声音。 但是笔者相信,那些神灵是真正的降临了,并且在老友的住房中狂欢。 老友的舞蹈不是胡乱的跳动,笔者亲眼看到他在舞蹈中不断的做出很多躲让的动作。 同时,当老友虔诚而恭敬的递过牛角杯时,笔者也同样看到牛角杯的悬空,与倾斜,以及曾经杯满,但是放回后的空杯。 这天,这个住房几乎被老友拆毁,在我都在担心他还能不能在破烂的住房中继续支撑他日复一日的虔诚,并决定再多留一段时日,帮他修复住房时,唯独还清醒的我听到了敲门声。 我起身开门,看到了一个女性的访客。 “我来晚了?”女人对我说。 “来得正是时候。”我临时做出了主人的模样,即便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我还是在说,“你看,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都来了。” 女人宽容的识破了我的谎言,她毫不介意的笑了笑。 直到她走进了住房,我才发现她背了一面木盾。 笔者在那时心中暗笑,认为老友的孤独不会是我想象的那么浓烈。 女人没有跳舞,也没有喝我递过来的麦芽酒,因此我也识趣的不再赠送蘑菇。 她站在房屋的正中间,双手高举,十指在诡异而不自然的弯曲,我的老友在围着她跳舞。 后来,女人的身体开始散发着光芒,窗外的月亮也慢慢的变小。 月亮很像滴进水中的油,一块块的小圆点脱离了月亮,被女人的光芒吞噬。 而我的老友,他的舞蹈越来越急速,我看到一圈灰蒙蒙的光影,在光影中,有不少影子不属于他的身材。 这个时候,我明白了,这个女人在用身体模仿生命之树,而老友在用忘命且忘情的舞蹈复刻曾经的盛壮。 “抓住我。”女人说。 老友一个急停,抓住了女人的手。 而他身后的影子并没有立刻消失,它们一个个撞进了老友的身躯。 女人抓住老友,光芒也传递到了他身上,在伟大的光芒中,两人的身体慢慢透明,渐渐高升,透过屋中的天花板,毫无阻碍的消失。 直到所有的事情停止,寒风重新从破损的窗户中吹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格萨尔王的母亲盾女希瑞,她带着着我的老友进入了奥多的宫殿。 这是笔者第一次亲眼见证的凡人升临与神灵降世。 那个时候,月光全部被希瑞和我的老友吸收,当我回过头再一次看窗外时,天空大白。 房间空空荡荡,杯盘狼藉,破损的酒罐和牛角杯碎片洒落一地,寂静无声,让笔者如梦醒般恍惚迷离。 我急冲冲跑出这个房屋,来到那个冰川下的祭船中,圆月之后很幸运的迎来了高升明朗的太阳,我贴在冰面往下往,那个在祭船中安安静静平躺的女人真的不再了,一同不在的还有她的木盾。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此刻才完成失肉而升临,但是我要在这里借此提醒最近新出现的无神论【胶】派: 神灵在任何时候都存在,你们无休止的诋毁神灵,迟早有一天会引来诸神的愤怒。 第一百零四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人性与神性的无稽之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人性与神性的无稽之谈》 笔者敢斗胆做个猜测,所有有幸看到或听到我论述的读者或听者,一定都有一个从童年延续至今的想法: 在我终日向神灵献上虔诚之后,我能否拥有一些天神赐予的神力——哪怕一星半点,哪怕仅在特定的时刻拥有,哪怕只拥有这么一下。 不要急于否认,答案就在每个人心中。 在凡人能否获得神力的讨论中,我们必须首先要明确一个定义,那就是什么是凡人,什么是神灵? 同时,我们要思考,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一条通行的神力场?这两者对彼此是什么态度? 如果这些疑问梳理不清,整个讨论其实更多的像是被酒精作用后的胡言乱语。 首先,我们来定义凡人,这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义—— 凡人,即通过父母的意愿,从母亲处受肉,从父亲处受骨,从天地与环境中受灵,而出生的人。 但凡凡人者,他的出生,并不是由自己的意向作为参考依据,无可奈可是主要情绪,这也是我们初生之时,便痛哭的原因。 而凡人中,经后天努力,经各种奇遇,经家族血脉,成为贤人,先知,国王,骑士,战士,贵族者,即便常有人以半神,以神灵自居,其实本质都是凡人,这是出生就决定的,连出生都无法选择者,皆为凡人。 此类人种并不普通,笔者定义为人瑞。 凡人中存在特例,他的出生不是出自自身意愿,然而同样不是来自父母,而是来自天神的意愿,或者天神的无心之举。 因为不经过父母结合受肉,常以奇异的方式出生: 比如格萨尔王的无孕而娩; 比如古斯塔夫在亡母中以杯酒复活; 比如——此人的出生方式至今存疑,为笔者猜测——诺兰从暗金色的光芒中复苏。 此类人种变超出了凡人的定义,成为圣子。 若人瑞是顺势而生,由时代所造就,能在时代中力挽狂澜,那么圣子,就是时代的开创者。 圣子以及人瑞均有获得神灵青睐的可能性,多数时候并不是父母偏爱般的垂青,常有圣子或人瑞彼此对立,然而神灵对此对立的两者均施加帮助的情况。 接下来,笔者需要用不敬的笔墨讨论天神,因为天神皆为不可直视,不可揣测,对于邪神,更是凡人不能书写,不能谈及,不能思索的存在,持笔者,塞万.亚瑟.诃德,必须说,如下判断满纸荒唐,均为无稽之谈,愿各位读者与听众做到视之,读之后便忘之,了之。在看完了笔者的记录后,就算内心澎湃,颠覆常识,智慧开悟,也要做到对笔者的内容不谈,不思,不念。 笔者曾在荒芜的教堂中,获得一本书籍,作者并未署名,生年不详,书中扉页用烫金文字发出了警告——在金光四溢后,文字变成了笔者能够解读的寓意,很明显,这本书中存在魔法与生命。 书中如此书写: 翻开此书者,当受命运诅咒; 解读此书者,享受灵肉崩溃。 因笔者肉体健全,心智成熟,因此,笔者相信,本人的解读未触及真正的神性与真谛,所以诸君大可放心一看或者一听。 又因笔者生活常年贫困狼藉,入不敷出,在饥肠辘辘中的解读弄拙成巧,成为了简明扼要的文本,也不会浪费诸君在饱食饕餮后的好兴致。 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单以神灵的名字来判断,各类人种信奉的神灵均不一样: 埃拉,奥多,奥犹朵拉,默多克,奥西里斯,伊西斯,埃列什吉伽尔,古洛维......不胜枚举。 可是,笔者有一个惊人的发现,所有的文明在终结之处,对于死亡的理解都来自于同一位神灵,似乎万川般的生命都会到此停止,那便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他们信奉着不同的主神,不同的锻造之神,不同的丰收与富饶之神,但是对于死亡,都不约而同的纷纷指向了奥犹朵拉,就连祂的冥河都成为了一句街头巷尾的骂人话,笔者也常常听到诸如:“你身上的臭味像刚在冥河里洗完澡”,“你酿的酒好比奥犹朵拉的冥河,里面还有黑蛇默多克的屎”,也有高雅的说法,“我们从乳白的河流中拼尽全力上岸,却最终还是要躺进黑色的冥河”。 笔者在对此震惊的同时,也不断的思索,会不会不同神灵,都指向着同一个天神? 用一个并行的逻辑来举例:塞万,塞万诃德,塞万.亚瑟.诃德,塞万.凯撒.诃德......其实都意指着笔者本人? 如果假设成立,各个文明,各个囯家,各个【孝夂】派,以自己的神明才是正神而向邻囯,远囯发动的战争和远征真是比笔者的人生还要荒唐。就像小孩为了一颗麦芽糖究竟应该叫麦糖还是芽糖而打架一样好笑。 然而,对于各个人种间,为什么都对死亡有着一致的认同,笔者虽然已找出足够的证据,但是却不敢示人。 那本书中已给笔者以详尽的解释,然而对生命的诅咒,还是笔者一人承担就行。 笔者只能给读到,听到这里的诸君一个晦涩的解答方法——如果各位对着月亮凝视半生,你会找到答案。 那时你会奔溃,或者成长。 同时,笔者也可以用春秋笔法告诉稍有智力的各位读者和听众,我不愿意过多解释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谜题的答案: 我们生活在最好和最坏的时代,因为一切不可重来。 伏笔般的悲剧一定会发生,满弓的箭矢不会在空中转向,哀凄的痛苦只能淡忘,不能挽回。 笔者不知道,读到这里,有没有智慧的读者了解到了神灵留给我们的是怎样的世界,无论如何,请所有通透了的读者一起与我欢歌与赞美,一起与我痛苦并痛哭: 赞美吧,这是最好的时代。 痛苦吧,这是注定荒凉的幻灭。 停止吧,这美好的时间。 愚昧起来,顺应这万世的因果。 智慧起来,忘记终极的答案。 第一百零五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海民获得神力的猜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海民获得神力的猜测》 若笔者要写尽终身所学,此处需给笔者准备一车羊皮卷,并给予足够的温饱条件,无奈手中羊皮卷已穷时写意正浓,笔者只得收敛心神,按住澎湃,驱赶走宠爱着我的文艺与知识之神。 于此同时,为了迎合本次考试主题,笔者将获得神力的可能性推导仅局限在海民以及与海民有着深刻的交集的人物中,主旨在于探讨沙特阿卡的海民中,谁获得了或者获得过神力,获得那位神灵或者神侍的能力,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获得。 如下,便是作者的思考: 通过对沙特阿卡人仪式的考证,笔者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一致性: 先知只在深夜进行预言,最远视的先知承受着永远的目障。 对于丰收和暖冬的祈祷,必须在日出前完成绿种的播撒。 在战前的献祭,需要晚上以夜枭的长鸣来唤来天神。 当人瑞去世,在自愿献祭一起陪同人瑞前去奥多宫殿的人群中,所有人都需要蒙上黑布,让黑鸦腾空、降落,黑鸦落在谁的肩头,谁就会被选上。 ...... 在通过阅读这一系列的记录后,笔者认为沙特阿卡人对于黑夜的选择和偏执不能用巧合来敷衍,这都可以归结为沙特阿卡人对于月亮的原始崇拜。 海民在潜意识中,就认为月亮是奥多的铁踝宫殿。也因此,在夜晚的祈祷,献祭活动,更容易通过生命之树传递给神灵。 在讨论凡人获得神力的可能性之前,必须要了解沙特阿卡人的神学观念——通天白塔卵石起——诸君不要急于听取并模仿受神式的方法,这均为神灵刻意选择时,凡人的随意作为。 我们无法得知神灵的思想,但同时不要过分研究凡人的举止,好比格萨尔王在挠头时获得了神力,你便终身挠头,把头弄秃顶也没有神光垂青,反而头皮光彩熠熠。 在沙特阿卡人的观察中,孤岛上,存在两个参考点。 一个是生命之树,另一个是月亮。 一代又一代的沙特阿卡人望着看不到树冠的生命之树,直到暮年或死亡,他们不知道这颗树的来历,只认为它亘古存在,在用一种永恒的姿态,看着一位又一位孤岛之王的更替。 月亮也是如此,永恒的高挂,由一代又一代的海民仰望。 在这种永恒与流逝的对立中,海民产生了一套奇特的时空观念: 月亮是神灵的永恒不动的住所,生命之树是神灵的降临通道,而祂们可以通过这个通道任意的来到过去,当下,和未来。 他们认为奥多会通过神力拨动人间的卷轴,来到任意一副画卷上,而这副画卷是沙特阿卡人永远向前,不能倒回的生活长卷。所有人做出的因都必将导致未来的果,然而奥多可以在各个时空观察,改变或者删除某一因果。 也因此,长居生命之树旁的骨屋先知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他们通常都会在神灵的指示下选择居住在生命之树在深土中的根脉中,以此来感受些许的神力,做出未来的预言。 沙特阿卡人神学观念与大陆文明完全不同,但结合他们的时空观念,不得不说,存在着专属于他们的逻辑自洽。 这条升临与降临的通道,在沙特阿卡人未知的情况下改变了人、神的二向性,让他们一代又一代人口中的“天神奥多”成功的在因果之卵上,在受灵后,成功受肉。人神两者的划分由此模糊不清。对于谁创造了谁,更无明确的说法。 在权威的《众神辞典》的《黑卷》中有过记录,奥多的受肉,是来自于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应许,祂剥下了神侍沃尔西的一枚蛇鳞,完善了这位从凡人意识中脱胎而出的天神。 笔者认为,此说法的可信度极高,以沙特阿卡人对船头的雕饰,手臂脚踝上的铁环,刀柄上的装饰都可以看出,黑蛇是沙特阿卡人认为能带来好运的生物,同时,奥多的降临也比同期的大陆文明中的神灵更加频繁,因为祂来自民间,因此对民间的呼唤更加容易动容。 对于格萨尔王,笔者认为他本人并没有接受过后期神力的授予,这与他本人成为正相关的关系,因为他以圣子身份降临人间,身上的能力——能听到岛屿的呼唤,能识别海面的波澜,永远的领导力,强大的战斗技巧......都是自出身时就自带的能力,不属于授予的范畴,此种能力,笔者定义为天赋。 而人瑞之中,筑船与筑城者,一箭灭城者伊利亚获得神力的方式,值得进行探索。 笔者认为,伊利亚常说能与树木对话其实是夸张成分居多,哪种树木适合筑船,适合放置在船的什么位置,这都源自于对筑船手艺的熟悉,正如铁匠谙熟铁的材质后,能打造最合适的武器和护甲。伊利亚之所以这样说,是由于他本人的身份问题,如果一个异乡人要在沙特阿卡站稳脚跟,必要的做法,只有不断的暗示他人自己被神灵眷顾。 而对于伊利亚在筑城时就已获得神力的说法,笔者同样保持怀疑态度,诸如哪些树的树枝如蛇,哪些树干上有标记,其实均来自伊利亚对树木的熟悉,以神力作为说辞,是为了让笃信神灵存在的沙特阿卡人更好的投入筑城工作。 那么,伊利亚有没有获得过神灵的恩赐?笔者可以先下结论,有,一定有——不过不是来自于主神,来自他的父亲以及神侍沃尔西。 我们万万不可做的事情,便是用人理去揣摩神理。 当看到伊利亚的父亲对子民的付出,就想当然的认为他会进入天城,其实不然,我们通过《众神辞典》中的《附录与修订》——很少人能看到这里,没有太多的人愿意对神侍多加留意,而忽略了神灵中最下位的神侍,才真正在改变人世的格局——便可以知道,伊利亚在冥河中,以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父亲相认;在罗德城的毒河中,与黑蛇沃尔西相识。 至于方法,笔者不能书写,因担心此文本传播太广,导致诸位效仿,把自己投入到危险的死亡中。 如果笔者有幸,能够在受肉塔中晋升,将在《罗德城之战》中为各位详细解读。 第一百零六章 塞万诃德:在天城响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塞万诃德在莫宁的墓碑前收起了羊皮卷,他咂摸咂摸嘴巴,好像对自己清晰的逻辑,简明扼要的表达非常满意。 “要是那天主考官真的看到了我的试卷,晋升成准圣杯骑士的,肯定是我,不是邓肯。” 塞万诃德嘴上说着遗憾,但是表情却很满意,似乎被自己的写作折服,他心满意足的把羊皮卷揣进了内兜,拍了拍文字覆盖着的胸口,阳光洒在他的前额,让塞万诃德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扬起了头,短暂的回到了年轻时不可一世的样貌。 “老友,我了解你的性格,你要是在我对面,听到我讲解这么具有学术性的文字,你不仅会破口大骂,还会拿着铁锤追着我打。 “这也是我的无奈啊,任何存在着些许知识属性的文字,都必须属于少数人,你听到这些,不仅会觉得枯燥无趣,还会认为现在的时代考证这些有什么用,说实话,我也不考证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就是觉得那个时代我无比熟悉,我可以轻易的就辩证任何一个历史记录的真伪,找到记录之中真相想透露出的信息,仿佛,我曾在那些时代生活过,仿佛,我就是那年的明月,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我还相信,当我来到了奥纽斯,让贤王把以前将星落城交给我管理的许诺应验之后,要把这些文集送给白塔,挂名一个荣誉学士的头衔,哈哈,那时候我会在笔擎广场,命令最出色的工匠,雕塑一个巨大的交叉的铁锤和巨笔,用来纪念你和我这次并肩作战的战斗。 “好了,我也要启程了,我还是有些遗憾,当时在受肉塔,我把羊皮卷一分为二,写了两份试卷,一份就是你听到的基于理性和逻辑的精密的历史考证,另一份,就是我书写的罗德城之战,是一份可以以小见大的史诗之战的一角,遗憾啊,我的那份试卷是你一定能够喜欢的故事,可能是全星落城,隐月城,全格兰特大陆都喜欢的故事,他们吃了太多精神燕麦,量大管饱,毫无营养,可是如果我的那份试卷如果能够得到传播,相信我,莫宁,任何有人的酒馆中,只要那位吟游诗人学得了一星半点,都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因为我的文字,毫不夸张的说,是精神牛排。 “我都只能祈求,他们不要把我的故事当做模板,否则我就成了另一个束缚思想的威尔。好了,我需要上路了,那份手稿被当成手套落到了威尔的手中,他可能会把手稿的署名改成他的名字,重操旧业,也可能会挑字眼,用高超的断章取义的技巧,让我陷入牢狱之灾。 “然而我相信的是,我总有一天能和自己的故事相遇,如果在路途中,我心情大好,我会向梅菲斯特讲述罗德城的故事,那个时候,如果你要听,就可以过来,如果我在夜间的篝火中讲故事,你就动动火把,让火焰藤藤的叫,这时,我就知道你来了。 “如果我在长久的行程中讲故事派遣路途的无聊,你就换成铁风,在坚定我的意志时,让我清亮,这个时候,如果我感觉到风的袭来,我也知道你来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不要吹掉梅菲斯特的兜帽,她是个美好的女孩,也是我发誓效忠的主人,但是她怕强烈的光——莫宁,我说了太多,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有人为我而死,我自责得没有奈何,但是啊,骑士得向前看,我要走了,莫宁。愿你的铁锤和砧板能永远在天城响彻。” 塞万诃德本来是站在莫宁的墓碑前,肃穆的在朗读自己的手稿,可是当他念到《关于神灵崇拜》的篇章时,他心理的年轻不足以承受烈日和劳累,因此盘坐了下来念诵了之后的论文——在他准备继续自己的骑士远征时,他刚一站起,就重重的摔到了地面。 书斋骑士感觉不到对双腿的控制,像是坏血填满了脚,在被土地中看不见的恶灵拉扯。 糟了,糟了,糟了! 森林中的狩猎一直没有进行的安魂仪式最终还是反噬了星落城,它们从森林中跑出,来到了灵性最大的墓园中,它们在抓住我的腿,要分享我的肉。 完了,完了,完了! 塞万诃德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艰难的爬着,想要挪到最炙热的阳光下——这是多么强大的恶灵!不仅在白天出现,还!还不怕阳光,我已经感觉到了,密集的嘴在啃咬我的双腿,一点都不疼痛,是无力抗争的麻刺! 我知道了,它们不是在吞噬我的血肉,是在分享我的生机,当它们进食完毕,我的双腿将会安然无恙,毫发不伤,但是会迎来更大的灾难!我的双腿将会慢慢发黑!会逐渐枯萎!会变成朽木的树枝,终身坐在粪桶,排泄失控! “梅菲斯特!”塞万诃德的脑袋也被恶灵从墓园之地攀出来的双手抓扯一般,半个脑袋陷入了地面,“你快逃!逃!” 抱歉,我无法被你走到圣都奥纽斯了......塞万诃德在心中说完了他认为的最后一句话。 “塞万?”梅菲斯特的神情充满了尴尬,“你——又在干什么?” “快逃。我无法保证我能把恶灵喂饱!” 梅菲斯特蹲了下来,按摩着塞万诃德的小腿。 “啊!”塞万诃德感觉激烈的麻刺被挤压到了腹股沟,他的身体自发的运动,回到了本能中认为最安全的状态——重回还在母胎中时,蜷缩成一团的样子。 当小腿迅速的从梅菲斯特眼前收起,女孩就又走了几步,她的小手握成了拳,继续在捶打塞万诃德的腿。 “你坐太久,腿坐麻了。”女孩冷漠的在说。 哦——塞万也确实感觉到双腿重新得到了控制。 “你啊啊啊的叫我明白,腿麻确实不舒服。可是——”梅菲斯特看到塞万诃德站起,满脸困惑的在问,“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又是逃,又是恶灵的,就像在说遗言——” “我——”塞万故作坚强的理顺了头发,“我在——我在给莫宁讲故事。” 墓园中,女孩开怀的大笑了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塞万诃德:有些羡慕和向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女孩的笑声比城市的阳光还要明媚。 塞万诃德在心里也同样开心——如果我对命运的误解能够让梅菲斯特微笑,那我愿意把此生将错就错。 在女孩有些喘不上气之后,塞万诃德认为这个笑声中有温暖的力量,他感觉整个墓园都没有那么凄凉了,不仅干净整洁,还让人觉得这里能给人带来别样的安详。 “梅菲斯特。”塞万诃德和蔼的问候着。 “嗯?” “我感觉经过这次决斗,我们都所有成长。” “决斗不是骑士经常做的事情吗?” “是......是吧?”塞万诃德又感觉墓园的风有些凄冷。太阳光芒强烈却不带暖意,“总之,我是觉得,你在经历了这场有惊无险的突发情况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就连样子都有些改变。” 梅菲斯特翻了一个白眼——你现在才发现? “不对!你的样子真的改变了!”塞万诃德比发现的圣骑士的笔记还要惊讶,“我刚才还以为是幻觉,你怎么变了个样子,梅菲斯特!” “我只是把兜帽放了下来。” “不可能,你不可能放下兜帽,你——”塞万诃德吞掉了“你有白化病”,疾病对于女孩子是和衰老等同的魔鬼,“你不太习惯阳光!” 梅菲斯特伸开了双手,阳光在她白洁的皮肤上闪耀出湖水般的粼粼波光。 “习惯了。” 塞万诃德终于发现了梅菲斯特面容改变的根源,她放下了兜帽,戴上了一个精致的头饰。 “那个蔷薇骑士临走前送我的包裹中,有这么一个配饰。你在跟莫宁滔滔不绝的时候,我试戴了一下,一戴上去我就知道,没有原因与因果的知道,有它我就不会害怕太阳。” 哦,对的,哪有女孩子不对新衣服动心,我怎么没有想到在旅途中要给她买当地的布料?塞万诃德有些自责。 “太阳石。”塞万诃德看了梅菲斯特好久后确实了这个配饰的材料。 它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通常由陨石灰熔铸在一起,据说这类陨石灰无比想要回到在天空高挂时的状态,因此只要看到太阳变回吸收它的光芒,但是因为没有时空力场的支撑,它永远摆脱不了大地的力量,除了还能从太阳哪里得到光芒和热量之外,它已经无法重新作为星辰挂在天空。 很多受不了寒冷的远征之人常常会佩戴一个吸收了数年阳光的太阳石,通常一个拳头大小的太阳石在针破一个破口后,可以在冰雪中给佩戴者一个如春天般的温暖。 现在太阳石的价格不菲,其中原因都并不是陨石难寻,也不是把陨石碾磨成粉,重新造型的匠师稀少——是一种效仿行为—— 天下的心思只有思考者才会认为密不透风,圣都的贤王马奥琉斯在暗中寻找圣物的想法早就在大陆上流传,伴随着这个传言的,还有圣殿骑士团,暗之佣兵团这两个与圣物颇有渊源的团体在不断的购买太阳石——除了太阳石的价格水涨船高,在塞万诃德在分析这两个同时发生的事件之后,其实心中已有一个结论: 他们在寻找的圣物,可能在寒冷的地方,存在圣物的寒冷之地,答案呼之欲出,在雪国弗雷姆。 一个女性能被提升为圣殿骑士,又恰好拥有至少两块可以让贵族知道什么叫囊中羞涩的太阳石,塞万诃德差不多可以知道女蔷薇的去处了,她到大团长那里报到后就可以开始这段荣耀无比的远征。 塞万诃德推理至此,有些羡慕和向往,圣殿骑士,征服者古斯塔夫的故乡,贤王的遗物,仅仅是一件事情就足够他内心激动,这次,他看到了一位幸运儿同时占有了三样他心中的渴望。 啊——塞万诃德在心中感叹——每个人都有使命,我也背负了一个,我不能再背负另外一个,众所周知,对于使命的背负,一个是享受,两个是罪孽,因为常常在执行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这两个使命彼此对立和矛盾。我只能祈祷,愿我在旅途中能够和你的故事相遇,星落与隐月城最坚强的蔷薇。 “你要看多久啊?”梅菲斯特被塞万诃德就算思绪游离也永远聚精会神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啊,啊啊,我——”塞万诃德在这个时候语无伦次的结巴起来,“我想是因为今天的你比昨天又漂亮了许多,我只能目不转睛。” 梅菲斯特又翻了一个白眼。 而在这个时候,塞万诃德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梅菲斯特,这匹马你什么时候带来的?” “你拒绝赠送的时候,我就要了,我的那匹‘淑女’马一路垫着脚尖跑,虽然我坐着很稳,但是我们的路途很长啊,那种马根本走不了远路,我也不像一直这么侧坐。”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赞同,可以这匹马的肩高有十八蹄,很多骑士用的马都只有十四蹄,它还没有马将军这么通人性,你甚至都没法上去,那用什么办法驾驭它。” “你——你难道在森林里呆糊涂了?我就是骑着它跟你来到的这。” “这怎么可能,它比你还要高。” 梅菲斯特不再去争论,她要用上马把塞万诃德的嘴巴封住。 塞万诃德看到的是,梅菲斯特稳稳的踏在了空气中,就像驾驭风的精灵一样,一圈圈可见的风螺旋着垫稳了她的脚,一阶,两阶,三阶,梅菲斯特像上台阶一样轻松骑上了马。 “你是怎么做到的?”书斋骑士瞪大了眼睛。 “骑马而已,塞万,快上马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塞万诃德的眼睛没有离开梅菲斯特的脚,他就这么让头呆住,身体自发移动着骑上了马将军。 “我还是不理解。” “嗯——”梅菲斯特看着蓝天,她的鼻形非常好看,像湖水中露尖的嫩叶,她想到了塞万诃德最近常说的一句话,“可能因为我是吹刮了七世的哀风吧。” 塞万诃德也笑了起来,自己的文章被梅菲斯特第一个传播,足够让自己满意,“我们走了,梅菲斯特。” “这次去哪里呢?” “骑士,一直都是向前。” 本卷终。 第一章 格萨尔:计算战胜的胜率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孤岛沙特阿卡。 在一间小木屋内,格萨尔王和他的养子文兰正在讨论着爱情。 他们不太在意这次的讨论能不能探索到爱情的本质,只是用这个漫长的又毫无意义的讨论,来消磨等待的时间。 而那位根本无法从面容中判断喜怒的骑士确实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这对父子刚开始进行关于秘银骑士在面对爱情后会不会卸下铠甲的猜测时,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 克制,有礼,具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后,格萨尔王立即知道了是谁。 “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我们吗。”文兰有些不耐烦。 “把你从伊利亚哪里学来的大陆礼仪用出来,是他来了。” “你怎么知道。异色的双眸还可以透视?” “你开门就知道。”格萨尔王清空了手边的麦芽酒。 果然,是那位让好多沙特阿卡人都不愿意正面交战的秘银骑士诺兰来了,格萨尔都曾对十船说,如果遇到这个人,可以暂时撤退。 格萨尔王把大多数交谈的主动权交给了文兰,自己在一旁进行着观察。 如果说战斧是沙特阿卡人双手的延伸,格萨尔王可以这么判断,这身秘银铠甲就是诺兰精神的具现化,坚不可摧,熠熠生光。 这位孤岛之王很少见识到,一个人能和铠甲这么契合,能和蝴蝶翅膀上的粉末一样,轻盈又自然。 这得是多么强大的自律——格萨尔王除了倾听文兰和秘银骑士的交谈之外,不由得赞叹,同时,他也有了一个判断——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和秘银的诺兰交战,他绝对不会采用排乒布阵的阵地战,除了在这个堪称完美的骑士身上找到微不可寻的弱点发动奇袭,根本不可能有战胜的可能。 在不断的讨论,和自己时不时的参与之后,格萨尔王从阴影中放大了笑容,是标志性的歪着一边的嘴角,因为这位孤岛之王,总算发现了秘银骑士失态的一面,也就是贴近人性的那一面: 古斯塔夫的第十三位圆桌万骑长,秘银的诺兰,在面对我时,在不卑不亢中甚至还有些强势,但是在面对桌子下的女性朗读者时,会有慌乱的时候,比看见虫子的大陆女贵族还要慌张。 就在秘银骑士在精神上的这一瞬间破绽,格萨尔王找到诺兰的精神脉络。 作为使节,让秘银万骑长过来太过隆重,隆重到不符合常理,所以,格萨尔王认为,诺兰这次来到孤岛,是在审视两方的势力。 第一个势力,就是我。诺兰在观察孤岛,他在到达孤岛之前就学会了我们的语言,了解了我们的习俗,知道了以前和现在的一部分历史,对于我的绅士,他在计算战胜的胜率。 另外的,他是在寻找那另外两位万骑长迟迟未归的原因。 诺兰明显发现了这里没有战争的痕迹,那么这两位万骑长对他而言就有叛逆古斯塔夫的可能,以诺兰这么崇高的道德标准来说,如果能够加强他对其他位两位万骑长的猜疑,这位秘银骑士是存在着帮助自己削弱古斯塔夫可能性的。 于是,在木屋中,格萨尔王故意漫不经心的抛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以孤岛的战斗标准,我和古斯塔夫之间,只有生意,没有战争。” 秘银骑士诺兰对格萨尔有过侧写,他认为,格萨尔是强大的战士,伟大的航海士,天生的君王,但是——生意?他永远没有做生意的头脑,除非勒索赎金也在生意的范畴中,那就必须承认格萨尔王是最伟大的生意人。 看到诺兰的思索,格萨尔吃着鱼肉继续在说: “我们的岛屿太小,海洋又太大,彼此之间虽然独立,但是如果遇到巨大的灾难,我们最需要的,依然是一位可以提供帮助的王,大海之上,也只需要一个王。” “大海的广阔,可能比你的想象中的大。”诺兰说。 “大【路】人不要和我谈论大海,我当然知道存在更大的海域,我更知道,海域中只有一位王。”格萨尔王把鱼的主骨恨命的啃咬,命令死去的鱼也要用它唯一的方式来赞同他的观点。 “我还没有认识你时,格萨尔王,你的名字就远扬,说大海上有一位王,他的野心和他头上的天空一样大。” “你赞同嘛?” “听到你的话,我不得不赞同。” “因为大海上只有一个王,”格萨尔王盯了一眼养子文兰,文兰出门,担任了护卫,“所以岛上的领主都臣服我。但是你们的做法不同,我的妻子告诉过我,你们有一个王,古斯塔夫,但是你们不同的领土上,不同的领主也可以称王。用一群王去管理领土,自己再去管理这一群王。” “是这样。”秘银的诺兰没有加入判断对错的情绪,“这里面也有区别,不过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所以古斯塔夫给了每个领主自己是王的幻觉。” “实际是,古斯塔夫让每个领主都知道他们背负了更大的责任。” “那为什么会有万骑长?我认为古斯塔夫意识到了每一个领土上的王都有叛逆的可能,所以才继续把区域分化,让十三位骑士来管理,让你们来扼杀每个王想要叛逆的心。” “我认为古斯塔夫设立万骑长,有这方面的考量,正如你有十船。” “不!”格萨尔满嘴血腥与鱼腥的否定,“我设立十船,是因为他们强大,如果强大的人更多,就会有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格萨尔王说完,还点了一下秘银的诺兰,仿佛已经暗定,将给他一艘伊利亚的船支。 “所以我有个猜测,”格萨尔王知道秘银骑士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提议,“你们万骑长最忠诚于古斯塔夫,也最深受古斯塔夫信任,对于古斯塔夫的命令,也是不带任何私心,更不用说叛逆古斯塔夫。” 诺兰听到这样的评价心有澎湃,没错,现在古斯塔夫的强大,城市这么繁荣,就是因为正如格萨尔王所说的忠诚。 “所以——”格萨尔王头皮瘙痒,他顺手就用斧背刮起了头皮,“所以我也感谢你们的执行,用贸易来取代了战争。” 果然,秘银骑士听到自己有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们中有人叛逆了,古斯塔夫没有命令哪位万骑长和孤岛进行贸易往来。 第二章 格萨尔:不比我少的野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的诺兰知道古斯塔夫对不同的万骑长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 那个两个眼睛距离间距很大的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定位孤岛的位置; 勇猛的双斧奥西里斯找到破开狂暴之海的办法; 心思缜密的智将札维克从孤岛后方,找到扭曲之森的潜入方法——最终的目标都一样,尽可能的制止格萨尔王毫无节制的掠夺。 其中阿努纳奇的工作早早的就完成了,秘银的诺兰曾经猜测,在古斯塔夫还没有和格萨尔王交战的时候,在他还不是万骑长的时候,他就以商人的姿态,来到过这片海域。 在圆桌会议上,众人盯着地图一筹莫展时,几个不怀好意,认为商人不该得到这样的晋升的人在怂恿阿努纳奇先去确定方向,因为只有他拥有能远航的船,也只有他本人能识别海图,绘制海图,且过目不忘。 把阿努纳奇推向狂暴之海,无异于说:阿努纳奇,你就死在那里吧。 当时,秘银的诺兰即将反驳,并且提议自己也要同去时,阿努纳奇用胖乎乎的手指在地图上就是一点——“这里。”他说。 就在地图上有了一个黏糊糊的油印之后,阿努纳奇醉醺醺的,快速的绘制了一份详细的海图,他把这份海图拍上了桌子,海图上是一个油乎乎的五指印。 “你们以为我是靠钱当上万骑长的?” “没有比你还要伟大的航海家。”秘银的诺兰郑重的说,在为阿努纳奇的能力做保证人,以免之后在航海时,大家又无端端的对地图和海图的真实性产生没有必要的讨论。 “这里面唯一不想要我的命的就是你,诺兰,不过——”阿努纳奇又把五指印盖上海图,“我的工作完成了,能不能看懂海图,是你们智力的问题,别来问我。” 随后,这位商人万骑长就气呼呼的走出了会议——在圆桌上议论,没有那个人不会有自己不是中心的假象,阿努纳奇毫不避讳的表达了不满了之后也拒绝了后续的出海任务。 “我不怕沙特阿卡人的野蛮,我怕背后的文明之刀比野蛮更毒。” 秘银的诺兰在和格萨尔王的对话中想起了阿努纳奇一直在念叨着的拒绝理由,是不是阿努纳奇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万骑长中发生在彼此间的暗中缠斗?诺兰不得不怀疑起来。 本来,诺兰在听到格萨尔王说起了“贸易”这个词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阿努纳奇,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要去守卫海民的村庄,而向他借船时,阿努纳奇在马车上请求自己,如果在有一天性命悬挂在了自己手上时,请放过他一次。 秘银的诺兰在格萨尔王的威压中沉静的思考着: 在交给万骑长们海图之后,阿努纳奇便疑神疑鬼,在颇有神秘古都风格的建筑中足不出户,那么,存在叛逆可能的两个万骑长,就只剩札维克和奥西里斯了。 “我非常感谢你们彻底的执行了古斯塔夫的命令,放下了对我们的偏见,用贸易来取代战争。”格萨尔王的目光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异色的双眸像准备一口独吞掉骑士的海蛇之眼。 他接着说,“但是我认为,所有的万骑长中,最有叛逆可能的就是你,秘银的诺兰,你比谁都知道如果自己获得了领土,获得了税收,用自己的税收来训练自己战士,你会滋生不比我少的野心。” “没有决斗不能解决的诋毁。” “决斗随时都可以,我随时都接受你决斗的邀请,无论是在我受伤后,还是中毒后。 “但是在此之前,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弃对领土的管辖,成为唯一一个没有领土的万骑长,你为什么要只接受古斯塔夫的【君】饷,刻意的让自己孤立,让自己受到牵制,你不可能不知道,古斯塔夫准备交给你的,可是星月城。” 沉默如同拷问,但是这个可怕的沉默却是在同时鞭打着木屋中的王和骑士。 “星月城?你还知道星月城?”秘银的诺兰抓住了比诽谤自己叛逆还要值得关注的重点。 格萨尔王双眼中外放的光芒变成了迷幻的散光,他在神游着这个城市: “星月城,一个在月亮最明朗的时候,都能看见繁星的城市,她连街道上,都散发着松香和薄荷香。 “那里的教堂富有,供奉着圣者一部分的遗骸,据说是指骨。 “那里装满了珠宝,豪华壮丽。 “不仅是修道院,整个地区都非常富有,站在占星高塔,还能看见别样的优美景致,还能看见巨神乒托起城市的手指。 “那里有专供异邦人贸易的大商场,有绒布市场,有出售麦芽酒的酒窖,那里的酒桶堆积的如同小山。有平衡货物是否足量的秤,有浴室,有金银作坊。 “那里的森林,异常的茂盛,充满了野兽与挑战,机遇和危险,安静和沼泽,我可以把年老的沙特阿卡人都安排进去,他们可以通过和野兽战斗,获得去往奥多的铁踝广场的资格,也可以就这么在蛇麻草和榛树中终老。 “而我,我会在里面修建一个狩猎行宫,用满墙的金汤勺来做装饰,天花上开个打洞,让女武神能够更快的迎接我,如果我老后还想战斗,我就唱起沙特阿卡的灵魂序曲,让野兽的亡灵进入我的行宫,寄宿到堆满了行宫的武器和铠甲中,我会在战斗的声音中离世。” 格萨尔王从神游中回到了沙特阿卡,他的眼睛变成了两根光刺,在诺兰的秘银铠甲上留下了一黄一蓝的针眼。 “你很了解星月城嘛。”秘银的诺兰感觉比看透了内心还要不自在。 格萨尔王得意的微笑。 “你对星月城进行过研究?”诺兰询问。 “和你对沙特阿卡进行的研究相比,我的研究一点都算不上仔细。” “你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知识的?” 孤岛之王的笑更加得意。 “你了解这些做什么?”诺兰进一步发问。 “你的语气在告诉我,你反对我的研究,可是我想问,我了解星月城有问题吗?” “你要攻打星月城!” 格萨尔王不置可否的笑。 第三章 格萨尔:所有大海上的勇士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没有过多的理会秘银骑士诺兰的激动,他直接踹开了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文兰急切的来到孤岛之王身旁,看到王的这番举动,他不得不询问:“需要我解决吗?” “没事。”格萨尔王摸着文兰的头发,“去田地,看好我们的绿种。” 文兰不急不缓的向田地的方向走去,只要是孤岛的人,就不会有人动盗走绿心的打算,所以——文兰的缜密心思不会猜错,格萨尔王另有目的。 秘银的诺兰站在了格萨尔王面前,因为他从来不在敌人的背后拔剑。 “你不能攻打星月城,格萨尔王。”那把蔷薇之剑已经拔出了一半。 格萨尔王迅速抬起一只脚,踩住了诺兰的右手,硬生生把蔷薇之剑踩回了剑鞘。 “我接受所有决斗的邀请,但我不接受由猜疑引发的战斗。” “你是不是有准备进攻星月城的打算。” “使者的语气这么强势?如果你都忘记了礼节,那战争真的就不可避免了。”格萨尔王双手交叉抱胸,故意挑衅的问,“怎么了,星月城对你而言这么重要?” 秘银的诺兰又打算拔剑,格萨尔王又一脚把剑踹回了刀鞘。 “没有哪个万骑长有你这么强的荣誉之心,但是我们的行为,如果安蒂缇娜被看到,她又得骂我们两个是小孩,把你拔剑的心收回去。” “你要攻打星月城。” 格萨尔王神似一个疲惫的老师,“我对你的好感一下子就降到了木船的吃水线以下,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蠢?简直就像一个固执的戒律师把一个罪名重复一万遍,直到那个无罪的人承认罪过!” 秘银的诺兰真的放下了准备战斗的姿势,“你确实没有说有这个打算。” “整个推理都是你自发的在进行,然后确信。相信你的猜测之后,又重新相信我的解释,好像你之前的怀疑根本不存在。” “不,怀疑依然存在,只不过找到了一个平衡点。让我足够相信这只是一个想法,而且难以付之行动。” “难以付之行动?”格萨尔王本来认为和诺兰无聊的争论已经结束,却又被激起怒火,他凑拢到了诺兰的面甲,瞪着眼缝中空空的黑洞说,“没有沙特阿卡人到不了的地方。” “沙特阿卡人的勇气足够让他们走向世界,但是,除了星月城。”秘银骑士诺兰的补充像雄辩家的反驳。 “你说什么?铁皮?” “格萨尔王,我愿意相信你的战船可以飞翔,我愿意相信你可以合拢双崖,我甚至相信你可以爬上这颗生命之树,去和神灵奥多战斗,但是我不相信你有攻破星月城的能力。” “我告诉你一个情报,你可以把这个情报送给古斯塔夫,这个情报足够让他给你可以扩张万【君】的赏金。 “你要原封不动的把我的话告诉古斯塔夫,你对他说,孤岛上的格萨尔王,将会带领所有大海上的勇士,进攻星月城。” “我不会说,因为我已经看见了结果。” “那时,我仍会邀请你参加在星月城进行的暖冬与丰收的仪式。” “不,我看到的结果是,你的海民勇猛无敌,发动了让神灵都只敢从手缝中观看的攻城,我看见古斯塔夫的战士们被你们的战吼吓得胆破,我看见你们轻易的登上了城墙,我最后看见,你们的尸体像末世的景象一样,成为破碎的肉糜,在天上下着血腥。” 格萨尔王拿起腰间的斧头,逼到了诺兰的颈甲。 “不要弄伤我的铠甲。” “我希望我在攻打星月城时,你会是驻守的万骑长。” “那我们决斗的时间和地点就已定下。” “我会让大海和大地都见到你的头颅。” “我会尽量不造成过多的伤亡,只把十船,副船,还有王,放进阵亡清单。” 格萨尔王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他好久没有这么激烈过了,“为了和平而来的人,居然在和我约定战争。” “如果这能换来和平,秘银的诺兰不惧怕战争。” 善攻者和善守者的对决,格萨尔双手发抖,这样的战斗让他心驰神往,体内的血液如同咆哮的大海一样在奔腾,他不断的吸着冷气,也无法冷却脑门中被血腥冲昏的亢奋。 “格萨尔王。”诺兰的声音虽然冷峻,但同样能感受到他对这场战斗的期待,“这句话虽然有悖我的立场,在我们在星月城交战之前,你可别死。” “你也不要把这身昂贵的秘银铠甲在我们战斗之前就交付给他人。只有你的精神能够配的上秘银的闪光。” 格萨尔王安奈不住战斗的激动,他把斧头用力的向空中抛去。 斧头在空中旋转,又带动起了新生的风,就在格萨尔王在战斧上施加的力量消失后,它们也强烈的吹刮着战斧,让它往最高处的山脉有力的飞翔。 可能孤岛上的一切都在听从这位王的意志,这里粗糙的空气和野蛮的风不断的摩擦着战斧,让它在空中披荆斩棘,摩擦出了一长串闪耀的火光。 “你掷出了一道流星,格萨尔王。”秘银的诺兰惊讶的看着夜空。 “不,你身旁的这位孤岛之王斩开了天际。” 大海在夜间开始了黑色的愤怒,怒涛中还有绝望之人的呼天抢命。 “秘银的诺兰,那个战斧之星在往孤岛中最高的山的方向下落。” 秘银的诺兰都在思索着,会有怎样强大的精神力量才会让风都听从命令。 “而你在孤岛上进行的比赛都还没有一个结果。” “比赛?” “你和捷足的卡特,在麦酒大厅中的竞速比赛,被我中断了,我不能让孤岛的战士在这么短的相处中,通过一次比赛,就对一个强大的人做出有失偏颇的判断。” “你要和我比赛?” “对,只要是比赛就不能没有结果,比赛,打架,决斗,战争,都需要一个结果,否则纷争会和大海的浪涛一样永远不息。” “比什么?” “一样的事情,赛跑。”格萨尔王指向高山,“谁能最快的跑到终点,拿到这把斧头的就是胜利者。” 第四章 格萨尔:唯一的避风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开始比赛吗?”格萨尔歪着一边的嘴角在问。 “我也同样的不喜欢一个进程没有结果,来吧。我让你先跑。”秘银的诺兰高傲的谦让着。 “不,不不不,你全身负铠,我让你先到山脚。” “如果把这个比拼速度的竞赛类比成战争,”秘银的诺兰开始活动起了四肢,“我还从没见过两方的将领要让对方都准备完毕后才开始作战。这不是大陆的风格。” “也不是孤岛的风格。”格萨尔王在原地弹跳,“好吧,我们开始。在乌鸦泣鸣三声之后。” 嘎—— 格萨尔王放松着双肩的肌肉,诺兰把蔷薇之剑放在了秘银铠甲背部的那个凹槽,稳固的贴合,如同人的脊梁。 嘎—— “我不会让远道而来的使者输的太难看。” “基于尊重和礼节,我就算负铠,就算地形不熟,也会保证孤岛之王在筋疲力竭之后和我战成平手。” 嘎—— 两道急速的残影向山顶跑去。 燃烧的战斧在下落的最后一个过程中熄灭的火星,通过位置来判断,确确实实投掷在了山顶。 这就是格萨尔王常在心绪不宁时登上的高山。 一位王,不能让除了自己的更多人看见自己的迷茫,岛民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需要一个坚定又坚毅的王毫不怀疑的告诉他们方向,让他们在这个方向上去死或者求生。 格萨尔王曾经还是战士时,就常常裹住父亲留下的被单,把上面的霉臭当成父亲的味道,在山巅安安静静的空想。 也是在这座山巅,他看着前任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的战士驾驶着战利品越来越少的战船回来后产生了要成为下一任孤岛之王的念头。 同样是山巅,认为万世都该臣服于他的孤岛之王,用一个微小的计谋,证实了群岛之主卡兰对自己的叛逆。 山巅上咆哮着最野蛮的风和云,但这是却是这位孤岛之王唯一的避风港。 两人同时达到了山脚,格萨尔赞叹着问,“你杀不杀逃乒?” “从不,杀戮只应该发生在战场,对于已经没有战斗意志的战士,他们是比农夫更脆弱的人。” “强悍的仁慈。”格萨尔评估了诺兰的跑步速度后说,“我想,也没有什么逃乒你追不上。” “这一个赛段,我用尽全力的克制,让你赢得了艰难的平局,但是最后这个赛段。”秘银的诺兰指了指山顶,“在这个没有多余的人看到胜负的赛段,格萨尔王,我要让你看到当一个骑士不再克制,而是释放他压抑了好久的求胜心之后,这个骑士是有多么强大和好胜。” 秘银的诺兰说完就攀岩而上,脚下踩落的土壤迷了格萨尔王一眼。 格萨尔王没有着急跟随,他首先活动的肩颈,又把放置在背后的短刀挪到了腰间——诺兰选择的攀山路线是最快捷,也是最陡峭的地方,格萨尔王平时在山顶冥想时,从来不会选择这样的险阻,所以把短刀放在更蹭手的位置,是登山的第一个准备工作: 如果一不小心滑下了山,短刀可以在最快的时间插进山间的狭缝中。 这个时候他也有点后悔,第一,激动起了这位骑士的战争【谷欠】望,格萨尔王还没有这么快就交战的想法——无论是什么形式,第二,他后悔随手投掷出的是战斧,如果是战斧在手上,不仅遇到意外可以更顺手的找到支撑点,在遇到没有攀登点的地方,还可以用斧头直接开辟一个。 格萨尔王又歪着嘴巴,没有笑,他啧啧的摇着头,再一次想起了妻子安蒂缇娜的怒火——一个万骑长,一个孤岛之王,又开始像小孩一样幼稚的比赛起速度。 少年成长的标志,是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幼稚的,而当这个少年已经开始不做幼稚的事情,无论年纪,这个少年就直接跨进了垂暮之年。 男人的成长方式就是这样,他们比女人有更加漫长的童年,但是年老的来到,比一觉醒来后就面对末日还要残忍和突兀。 这个已经成长的“少年”,孤岛上的格萨尔王看到诺兰的身影被横长的树枝和夜色淹没后,也兴致冲冲的开始了爬山。 王和骑士在半山相遇。 “我从没见过——”格萨尔王喘着大气,“穿着铠甲也能这么准确的感受到山崖带来的触感,在孤岛手上全是老茧的船匠都因为触感的消失,不能做精细的工作。” “相信我,格萨尔王。”秘银的诺兰用脚证实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足够稳固后,他用力一弹,一个纵跃抓住了另一个攀登点,比一只岩羊还要灵巧,“我穿上铠甲也比大陆的很多女人还要敏感。” 格萨尔王本想节省力气,控制住大喘的呼吸,可以——一个大陆的万骑长诺兰,说出了这么轻浮的话,让他不得不放声大笑。 “我听见了,格萨尔王,现在你知道我保持克制不是没有原因了吧。” 格萨尔王仍然在笑。 “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孤高的王,我要在十个纵跃之内登顶了。” 格萨尔王不服气的用手臂抹去了笑容,重新卖力的攀登。 胜负好像分晓出来了,格萨尔王把力气用在了大笑上,他越来越吃力,而说要释放自己的克制的诺兰,反而在均匀的调节力度,只把放肆用在了语言上。 格萨尔王再一次看见诺兰,这位来自大陆的骑士已经半个身子放在了山顶。 输了。格萨尔王开心的笑。 但这个时候,秘银骑士却在缓缓的下降。 “对于孤岛之王,任何不认真的对决,都是冒犯!”格萨尔误以为秘银的诺兰在想办法输给自己。 不是,诺兰抓住的断木开始了松动,这是一根早就因缺水而根朽断木,它虽然看似顽固的扎根在山顶,但是里面的根根本受不得外力。 诺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坠落,随着手中那根还牢牢紧握住的断木。 终结了? 在这里? 在一场约定刚好达成之后? 我,秘银的诺兰,古斯塔夫的第十三位万骑长,暗金龙的碎尸者,是通过坠崖的方式终结? 好可笑啊—— 唰——他如海鸟捕鱼一样急坠,从格萨尔王身旁掠过。 第五章 格萨尔:我不接受平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终结之时措不及防的来临后,诺兰徒劳的抓住朽木,以为就抓住了生机。 他嘲笑着这番徒劳,也嘲笑着自己的终点如此荒谬。 突然间,他看到了沙特阿卡的神灵,不,更准确点说,是看见了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神侍,那条可恶的黑蛇沃尔西。 黑蛇张开嘴巴,飞瀑布般急速的下降,比风还要灵巧的躲过了岩石和树枝——看到蛇口时,诺兰平静了下来,你来了,秘银骑士说。 黑蛇没有吞噬他,而是用身体缠绕住了诺兰的手臂,让诺兰成为荡漾在高山上的钟摆。 “我一身铠甲,你难以下咽?”诺兰在死亡的幻觉中,嘲弄着自己和死亡。 “该死!”黑蛇在诺兰的耳边说话,声音居然和格萨尔王如此相似。 “该死!你在说什么蠢话!”格萨尔王一手抓住了一块稳固的岩石,一手抓住了诺兰。 哦,没有死,是格萨尔王抓住了我。 “诺兰!”格萨尔王的声音在强势中流露出了吃力,“诺兰!你顺着我的身子爬!我的腰间有一把刀,你用这把刀——啊——” 格萨尔王做不了多余的解释了,登山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现在又附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后,对于求生的解释也只能做到目前的程度。 诺兰懂得格萨尔王的意思,他双腿稍稍登向了山体,借着这一点力向上跃起抱住了孤岛之王的腰间,找到了那把小刀。 “顺着我的身体往上爬,上面的土壤可能大部分都沙化了,你用刀找到稳固的攀登点。” 诺兰以格萨尔王的身子作为了着力点,继续往上攀登,他握着小刀的那只手,停留在了格萨尔王的脖子上。 格萨尔王在筋疲力竭中,歪着嘴巴在笑,小刀在脖子处一瞬间的停滞让他感觉这次下意识的拯救不是那么值当。 “格萨尔王。”秘银的诺兰在小刀的寒芒中低语,和武器自带的凛冽杀气相比,他的呼唤更多的是敬意。 秘银骑士诺兰踩着格萨尔王的双肩,用小刀捅着山体,找到了新的,且稳固的攀登点。 “格萨尔王!”诺兰在上方高喊,“记住我踩过的地方,要像相信我一样,相信这几个点位。” 秘银的诺兰艰难的上爬,用踩住小刀后的最后一个纵跃,来到了山顶。 诺兰已经放下了对胜负的追求,准备把仍在攀爬的格萨尔王拉上来,然而他看见的是,从山崖上露出来的两点寒芒,湛蓝如大海,深黄如大陆。 格萨尔王也达到了山顶,秘银的诺兰看到这位后来者,心中没有一点作为先到者的喜悦,他从他的王——古斯塔夫身上,只感到孤独,但是没有感到过王威,然而这位在野蛮的孤岛上诞生的王,当他异色的双眸在在山顶闪耀时,他的王威和他此时头顶上那颗最耀眼的星辰一样,让人自然的认为,这样的人就该君临天下。 格萨尔王与诺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断的绕圈,像一只雄鹰正在高空俯视着一只猛牛,随时警备,随时攻击。 诺兰感觉到了危险,这是战场上接连不断的生死锻炼得来的直觉,“孤岛之王?”诺兰试探的问。 格萨尔王停止了盘旋,黑夜中,能听到他用指节抵住鼻孔后,几声冰冷的呼吸。 “孤岛之王。”诺兰又重复了一次,但是,如果这真的是雄鹰和猛牛的对峙,这只牛不愿意抬高锋利的牛角——秘银的诺兰没有拔剑的打算,他的手都没有放在剑柄。 “好奇怪。”格萨尔王不断的握实着拳头,“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 “平局?” “不,平局唯一能代表的,就是我没有赢,我不接受平局。” “是你赢了。”秘银的诺兰谦让着胜利。 “不不不,胜利不是你我定夺的,是规则。” 规则,在战斧掷向山顶的时候,格萨尔王解释了规则,第一个到达山顶,且拿到这把战斧的人,才是胜利者。 “而规则告诉我,”格萨尔王拿出了找到的战斧,“是我赢了。” 诺兰行了一个标准而隆重的骑士礼,“毫无争议。”他这么回答。 “你为什么不在我脖子上抹一刀?” “你为什么要在我坠落时伸出援手?” 格萨尔王在笑,秘银骑士看不见表情,但是两人都没有回答。 夜空中,站在高处,能看到白天时发现不了的景象。 这里看不到愤怒的风,但是如果往大海的方向眺望,能看见漩涡一样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的雷鸣和电闪。 格萨尔王向诺兰指引着大海的方向,他对诺兰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神灵奥多给予我们的恩赐和惩罚。 “这片大海中从没平息的黑色风暴,是天然的防线,隔绝任何想来侵犯的敌人。我必须告诉你,你们从海路来攻击我们的那位万骑长,如果以乐观的角度来判断,一定是被困其中,那是让我们都害怕的狂暴之海。 “很长一段时间,岛民被这个风暴困住,被困住的不止是航路,还有思想,太多太多的恐惧让我们以为世界就这么大,风暴之外,就是世界的边缘,一旦驶离这个风暴,就会在虚无中渡过生命,不断的陨落,最后老朽的骨头掉进奥犹朵拉的冥河。” 秘银骑士不否认格萨尔王的出现对沙特阿卡人的意义,他是真正带领着沙特阿卡的勇士驶离了这片风暴的王,他为岛民带来了新的财产,也让世界看到了沙特阿卡人的恐怖。 但是,诺兰此刻主要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在格萨尔王的谈论中秘银的诺兰得知,有位万骑长永远被困在了黑色的风暴中——那这一定就是双斧的奥西里斯,这位英勇无敌的万骑长迟迟未归的原因。 “候鸟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迁徙,但是沙特阿卡人的远航,好像是一种原罪,被你们的王定下了罪过。” 诺兰回答不了,如果他是沙特阿卡人,他同样会佩服格萨尔王的伟大,但是,就算理解,他也仍然是大陆的骑士。 “诺兰,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你们的王,告诉古斯塔夫,孤岛上的海盗头子,愿意停止战争,和他当面谈谈。” 第六章 格萨尔:被他击败五百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诺兰站在山巅,看着那片狂暴的海域,他不得不承认,无论一个骑士的信念多么强大,他都无法凭借一己之力离开这片海。 “行吗?”格萨尔王的询问打断了诺兰的思索,“作为如此隆重的使者,秘银的诺兰,古斯塔夫的第十三位万骑长,你见到古斯塔夫的机会应该非常多,你能向他转达我的诉求吗?我希望和他谈谈。” “可以。”诺兰坚定的说。“但是回航时,我需要借一艘伊利亚的战船,我用骑士的信誉来发誓,如果你不愿意你们造船的技术被偷盗,我会在上岸之后第一时间毁掉你的船。” “你是说借我们的船支,如果你毁掉了我们的船,你用什么来偿还。” “我发誓,你能够见到古斯塔夫,我发誓你们能和平长谈,那时我会担任你的护卫,如果大陆的战士对你的敌意发酵成了行动,我那时的选择是保护你。” 格萨尔王用斧头摩擦着下巴,割掉了几根胡子渣,也割破了几层表皮,他目光如炬的盯着那片黑海,“我忘了一个事情,你可能根本没有办法离开狂暴之海,你信奉的主神是埃拉,而那片海域是由我们的主神奥多掌管,祂降临在海民头上的风暴,对你会变本加厉。” “我会你们的歌谣。”秘银骑士说。 “雄狮学会了蛇鸣,也不可能和毒蛇友善的相处。” “我来孤岛的时候,在航行之前就开始吟唱你们的歌谣,我没有经历那样残忍的风浪,经历的最大的困境,也只是陷入了无风的海面。” 格萨尔王温柔的凝视着诺兰,“你以为是那首歌谣起了作用?” 秘银的诺兰看着格萨尔王,诺兰身上的银光也所有收敛,像星辰躲进云朵后散发出的光晕,“难道不是?我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在歌唱你们的歌,我命令阿斯灵和我一起,在大海上对奥多献上虔诚。” “不是这样。”格萨尔王的声音有些落寞,“你肯定都不知道,直到你登上山顶之前,你身上都背负了一个灵魂。” “我们都背负着一个灵魂。” “你背负了两个,诺兰。”格萨尔王搭着秘银骑士的肩膀,“我都看见了,除了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的自己的灵魂,你还背负了一个小孩的灵魂。” “小孩?” “一个海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在你落下悬崖时,我没有第一时间握住你,我没有这么快的反应,是一个勇敢的海民之灵幻化成蛇,他一头缠绕住了我的手臂,一头缠绕住了你,最后才让我握住了你。” “我当时,有这个感觉。” “你爬上山顶之后,”格萨尔王仰望着天空,“我的担心就放下了,我看见那个男孩被女武神带走,去了奥多的铁踝宫殿,这么小的男孩,他经历了什么......” “他守卫了村庄。”诺兰知道了他背负的男孩灵魂是谁。 格萨尔王盯着诺兰看了好久,“我是听说过一些事情,说的是一位大陆的骑士帮助海民修筑了一面幻影之墙,任何闯进去的敌人都会走进迷宫,在寻路中就得来死亡,那个骑士就是你?” “是我。” “幻影之墙?” “其实就是藤墙。” “那这件事情是真的?” “是真的,当时我就在那,我还看见了你的——” “我还以为是古斯塔夫编撰出的谣言,但是如果哪位骑士是你,我愿意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给我讲讲那个小孩。” “他很矮小,但是爬树的速度极快,灵巧得像一只松鼠,他妈妈告诉我,他一直想在得到脚环之后拿起真正的剑,找我学习剑术——” “没有关系,不要遗憾,”格萨尔王望着天空,“神灵奥多会教他,可能当我去往奥多的铁踝宫殿时,我会在被他击败五百次后才能和他势均力敌。” “你们的那位女武神,”秘银的诺兰认真的揣摩着用词,“为什么不在当时就把他接走。” “可能是那个男孩想帮助你,你得到了他的认同。 “孤岛的战士,在成为英灵之后,他们的思维方式就不会紧紧的被人理禁锢,他能够看到你会远航,也能看到信仰和我们相异的你体验到奥多的震怒。” “我来起初能够平安的渡过无浪的海面,是因为奥多想让那位小孩来到沙特阿卡。”诺兰明悟过来 “对,而且那个小孩希望着你的希望,他想让你来到沙特阿卡。” 秘银骑士在胸口画圆,用手腕把这个圆顶在了额头,用手指把这圈骑士之光点向了夜空。 “等你决定回去的时候,我会和你一同上船,那片狂暴的海域,在我面前会释放善意。” “我不赞同,在明确古斯塔夫的态度之前,我反对你去和他谈判,就算我能肯定古斯塔夫会确保你的安全,他还有各怀心思的万骑长们。” “那你怎么回去?我不会仅仅是为了你的返航就献祭几个战士,把他们的血撒向你秘银的铠甲上,让他们的灵和你一起渡船。” “我同样反对这样的方法。” 格萨尔【月兑】下了兽袍,把兽袍紧紧的裹紧了身体,他坐在了常坐的地方,看着整个沙特阿卡思索——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秘银的诺兰渡过残暴之海,但是这个办法他还不想告诉来自大陆的骑士。 现在的孤岛沙特阿卡,因为有了伊利亚的手艺,有了坚固的城墙,不知道是地形环境就是如此,还是伊利亚的有意建造,这个城墙把孤岛围成了巨船的模样,这让岛民对大海的向往更加强烈。 有时候格萨尔王也有不切实际的狂想,他认为如果有足够多的船桨,他的孤岛可以成为世界之船,他的战士可以去征服所有抵达的地方。能够登天不坠,能够远航至冥河不沉。 “诺兰,”格萨尔王看着他的孤岛低语,“你知道在这么一个贫瘠到残酷的地方,我们的战士为什么如此坚信神灵的存在吗?” “因为沙特阿卡人的无畏和坚定?” “不,我们真实的听见过神灵的声音。” 第七章 格萨尔:你肯定做不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就在这座高山之巅,不止是格萨尔王,很多人都听到过神灵的圣言。 铁踝宫殿的建筑,有些地方能够记住奥多的战吼和对武技的指导,当英灵们在战斗的酣畅中进入忘我的状态,他们会摧毁宫殿的建筑。 这些建筑和英灵们的战斗后受伤的身体不同,在战斗结束后,不会自动的恢复。 而那些宫殿的建筑材料有些就会因此而下落到凡间。 不同位置的建筑材料能吸纳的声音效果都不一样。 有些在下落的途中,英灵和神灵的话语就在空中成为了尖啸; 有些即便落下后也沉默寡言; 有些很奇妙能听见武器的摩擦声; 而最神奇的那一类,能清晰的保存声音,在沙特阿卡人用战斧碰撞后,爆发出来自宫殿的语言。 筑船者伊利亚曾经收集过这样的材料,他通过断面来分析它原本的样貌,分析它原来处在什么位置,简单的复原了铁踝广场的形状,而这个形状就是如今孤岛上的麦酒大厅。 格萨尔王也从中发现了用处: 他发现神灵以及英灵的语言从宫殿的材料中发泄之后,它们仍然具有吸收声音的作用。他曾经对着石子大吼:“沙特阿卡!”,然后把石子扔进了敌众,用弓箭射击石子,于是敌方的阵营在海民还没有进攻的时候,就听见了孤岛之王如临在侧的战吼。 格萨尔王称它们为吸音石,他曾经把这些都侵染着红血的石头全部收集,逐个敲打,分辨里面的声音有没有一个来自父亲——应该有,只不过他没有听到,他的父亲,不可能不在铁踝宫殿。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感知神灵的存在,”格萨尔王对秘银的诺兰说,“沙特阿卡人其中的一个办法,就是听吸音石中的声音,这不仅能让我们感受到神灵的存在,也能坚定我们一定能进入宫殿的信心。有时候,我们能听到战士的声音,能分辨出他是谁。” “在大陆,当神灵给予我们荣光时,我们能够感受到光洁无比的正义和美德。”诺兰这么解释大陆感受神灵的方式。 格萨尔王从山巅站起,他从艰难的思考中获得了答案: “我试验过吸音石,它对我们的声音也乐于接纳,在你离开时,诺兰,我会给你两块石头,里面会有我的声音,没有哪片大海不听从格萨尔王的命令,当你进入了狂暴之海,当你感觉命悬一线时,你碰撞,或者摧毁这块石头,我的声音会从石头中爆发,大海听到我的声音,便会停息风浪。我更希望你摧毁它,孤岛的筑船技术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模仿,我不愿意更多的东西为人所知,你能做到吗?诺兰?” “谢谢你的慷慨,我能。” 格萨尔王重新开始了思索,许久之后他才说,“先知曾经告诉我,有双斧在风暴中迷失,根木中长出细剑,我想双斧就是你们准备走海路攻击我们的万骑长,先知的话从来没有失误,也许你能在风暴中找到那位万骑长。” “是,他是勇猛的奥西里斯,使用双斧。” “你告诉他,是格萨尔王救了他。也要告诉他,任何一位万骑长,都不要以为能在海洋上战胜格萨尔王。” “我承认在大海上没有人能够战胜你,格萨尔王。但是当我离开孤岛,”秘银的诺兰语气中有些笑意,“我做不到对自己阵营的战士说出这样的话。” 格萨尔王用鼻孔吭笑了一声,“对啊,你肯定做不到。你是古斯塔夫的诺兰,不是格萨尔王的诺兰。” “如果没有战争,格萨尔王,我想我是和你肝胆相照的兄弟。” “如果没有战争。”格萨尔王的重复有些悲凉。 孤岛之王转过了身,背对着大海,面朝着密林。 “你看到城墙外的那条河了吗?” “看到了。”秘银的诺兰走到了格萨尔王的身旁,如同在讨论天下一样亲密无间。 “那就是伊利亚的住处。” “他把自己孤零零的排斥在了城墙之外?” “对。他孤独得让我感觉到和他的距离感,我成为孤岛之王时,他最后一个找我喝酒,我们攻破罗德城之后他最先离开,我现在都隐隐的有个感觉,他不属于大海——也不属于大地。” 秘银的诺兰永远是大陆的骑士,站在高处,他在心中绘制着沙特阿卡的城墙布局,在这位善守的诺兰眼中,这个城墙的弱点太容易找到,而格萨尔王此时,也指出了那个弱点。 “在伊利亚为我筑城后,他把自己隔绝在城墙之外的原因告诉过我。他说,这次筑城砍伐了太多的树木,如果战争和岁月把城墙摧毁,他需要新的,合格的木材。所以,伊利亚独自住在了河边,守望着那片森林,他说,他要当沙特阿卡的护林人,让城墙永远屹立。” 这就是最薄弱的一个防御点,这个英明的格萨尔王,怎么只能让一个人护林? 秘银的诺兰定下了战略,如果古斯塔夫命令自己来进攻沙特阿卡,那么他的攻击路线会绕过残暴的大海,从密林处进攻。 他挺希望格萨尔王询问自己对孤岛防御工事的看法,这样他才理由告诉格萨尔王这位王的疏漏。 然而孤岛之王没有提及这件事,他聚精会神的盯着田间的土壤,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愤怒也越来越不可抑制。 格萨尔王右手重新握住了斧头,把左手对准了田间,用手来作为瞄准的参照物,他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右臂,能看见兽袍以钢铁的模样膨胀。 格萨尔王向前助跑了几步,再一次迅猛的投掷出了战斧,破空声剧烈的高鸣,一阵风压吹散了王的头发。 斧头在空中的轨迹,是一条倾斜的直线,和格萨尔王的性格一样,在盯住的目标有八分把握之后,用勇往直前,不会再有多余的、无效的动作和思考。 他瞪着黑夜,收听着里面的反馈—— “好了。”他对来自大陆的秘银骑士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又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解决了,看来是有老鼠在偷吃田野里的希望。” 第八章 伊利亚:如实的记录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居住的河边时常都泛着冷雾。 当他用冰凉的身体,长久的吸入了这里的空气,总会让人对他产生距离感,因为他和热情的沙特阿卡人相比,差不多是没有感情的哪一类。 就算是同样冷峻的先知,当他在看到未来的盛壮时,他肉膜般的喉咙中,也会吐露中开心的笑,而伊利亚,却逐渐变成了被沙特阿卡人需要,又被沙特阿卡人冷漠的这一类人。 伊利亚披上了他的织布,坐在了河边,隔着河岸,守望着他的森林,火把支在了他的身旁,才为他惨白的脸终于画上了活人才有的血色。 阿斯灵弯曲了身子,在伊利亚的木屋中看着屋外,眼神中是一种情侣之间才会拥有的喜爱。 他看着伊利亚的脚掌,还有里面的污垢,阿斯灵在想象着,如果伊利亚一直生活在大陆,那他的脚会一直受到鹿皮靴的保护,不会有这么多的老茧和皲裂,说不定会和女性的双手一样细腻。 史官隔着火把,走出了木屋,坐到了伊利亚身旁,他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轻浮的心重新回到了文字工作者该有的敏感上,他听着流水声,看着火把在流水中的落日一样倒影,最后把注意力放了眼前张牙舞爪的密林中。 阿斯灵突然就觉得,自己和伊利亚是两个没有被施加咒语的稻草人,吓不走飞鸟,赶不走虫害,制止不了砍伐,杜绝不了火灾,但是就用最脆弱的样子,扛起了塑造者对其的希望。 “你像是一个守望者。”阿斯灵诗意的说。 伊利亚阴翳的脸庞看了看阿斯灵,“我也希望有一个东西能够让我守望。” “你的话语让我感觉,你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伊利亚重新望向了静谧到诡异的树林,没有回答——我的世界崩塌了?我都还没有见过我的世界。 阿斯灵的目光有游离起来,他在注意着伊利亚眼神的同时,不断把视野限定在伊利亚的脚踝上,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脚踝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阿斯灵。”伊利亚的声音如同眼前的流水一样温柔。 “嗯?” “为什么你在醉酒之后,对于历史的考证反而能加严谨。” “因为清醒的状态下,作为史官的我必须控制盘根问底的心。” “为什么?”伊利亚问。 “史官的记载,最有说服力,所以我们必须歪曲历史,只记载民众认为的真实,真正的历史没有这么干净,而且和真实的事情相比,民众更在意的是土地和地位。但这一切需要建立在他们认为的正义上。” “你虽然不上战场,但你比战士还要危险,”伊利亚把身上的布撕成两半,把另一半扔给了阿斯灵,“知道真相后编撰谎言,一不小心就会说漏嘴。” 阿斯灵裹紧了布,它被火把烤得很温暖,史官美妙的认为这是伊利亚的温度,“我不是已经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了吗?” “你为什么要指出安蒂缇娜的父亲没有参与屠龙?” “因为她的话是集齐一百个史官都圆满不了的谎言,时间线根本对不上,而且当时——”阿斯灵把布凑拢了鼻尖,深吸了一口,“我不是醉了么?如果醉了都还保持着理智,这是多么艰难的人生。” “你无法活着走出沙特阿卡了——”伊利亚哈出一口热气,躺在了河岸,“你否认古斯塔夫踏上了艾塞斯坦的强盾,也同时在否认古斯塔夫的屠龙。” “对啊,”阿斯灵看着粗布在伊利亚身上勾勒出的体型,忍住了拥抱上去的冲动,“毕竟她的故事本身就是在古斯塔夫故事上的完善。” 阿斯灵也躺在了河岸前,用粗布非常丑陋的盖住了自己,像一块裹着活人的尸布,“你看,伊利亚,就算我能活着离开孤岛沙特阿卡,我也无法在不曲解历史的情况下,在古斯塔夫的治理下活着。” “你打算怎么记录这段故事?” “肯定又会扭曲它吧,至少要把我的醉后的话给忽略,只要那个铁皮不为难我,我就还可以多活一会儿。” “听起来你不是第一次编撰历史了。” “不然你以为史官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你在大陆,有没有什么事情你在如实的记录。” “诺兰。以及所有没有深入了解的万骑长,如果只看表面呈现的状态,我都会如实记录,这些都是他们想让我记录的。不管是不是伪装,但是装出了真实。” “秘银的诺兰你相处的最久。” “最久。他是我的万骑长。” “深入理解他后,你也是对他如实的记录。” “对,他无懈可击,无可挑剔,我在记录他时,能够认清一点,就是我对他的抱怨,完全是因为我的卑劣和不堪。秘银的诺兰,他对自身荣誉和美德的底线,都是好多人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制高点。” “你见过他卸下铠甲的样子吗?”伊利亚的兴趣像是木炭中偶然迸发出的火星,笑脸转瞬即逝之后,他侧躺过来,看着阿斯灵。 史官被惊得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侧卧的美神。 “看见过吗?” “没有,我甚至没有看见过他进餐。” “有没有人看到过?” “据说万骑长伊南娜看到过。” “伊南娜......那位唯一的女性万骑长?” “是的。个头很矮小,时常穿着长袍,兜帽把脸遮得像不敢开放的花蕾。”阿斯灵说到伊南娜的长袍时,下意识的捏了捏伊利亚的分给他的粗布,他觉得这张布在外观上有些相似,但和伊南娜的相比,又少了些什么。 “你是史官,你记录过伊南娜对诺兰外貌的讲述吗?” “当然记录过。” “你讲讲。” “有记录成书的,有我脑中记录,以后准备在战争结束后当吟游诗人歌唱的,你要听哪个?” “听真实的那一个。” “我觉得我可以把两个故事都告诉你,你来分辨哪一个故事是真的。史官啊,可没有办法告诉听众,哪一个故事是假。” 伊利亚坐了起来,等着阿斯灵的开口。 第九章 伊利亚:以后还会有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关于秘银骑士诺兰的长相,阿斯灵向伊利亚讲了两个版本: 在草长莺飞的大地上,从拔地而起的神庙中,秘银的诺兰第一次展示了狼狈的模样,他的铠甲破损,肩膀抗着蔷薇之剑,剑端挂着秘银头盔,像标致着另一个自己的死亡。 发生了什么?伊南娜在问。 发生了什么,秘银的诺兰在回答,发生了让我觉得死亡是恩赐的事。 伊南娜抚摸着诺兰的脸颊,从骑士的眼睛中,看到了脆弱。 伊利亚听到这个讲述,便问着阿斯灵,“这段故事是假的,是你为以后当吟游诗人做的腹稿。” “等我讲完另一个版本你在判断吧,”阿斯灵说,“注意了,这个版本非常的长,又非常的耐人寻味。” 史官从河边站起,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伸向对岸的密林,像在邀请森林中的精灵,在郑重中充满了渴望。 阿斯灵闭上了眼睛,清了清嗓子,似乎接下来的不是故事,而是一首三千行双韵脚的英雄礼赞。 “啊——”史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为一个故事定下了沉重的基调,故事继续在进行—— “他的头盔下,依然是头盔。” 阿斯灵念诵完毕,重新用毛毯把自己裹紧。 “结束了?”伊利亚笑得无可奈何。 “结束了。”阿斯灵认真的在回答,“而且我要告诉你,这句话才是伊南娜的原句,哈哈哈。” 两人的笑容惊动了河水中睡眠的鱼,有一只跃出了水面,有一只迅速的穿过光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伊利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无波的死水。 而阿斯灵对着密林的放声大笑,在持续了几声后也成为了号手的坏号角,笑声在振奋之中突然中断,成为了干涸的咳嗽。 两个人又静默的看着河岸的森林,好像彼此心里的秘密都在林中,都在试图找到。 “阿斯灵。”伊利亚的神色再一次回到了苍白和心死般的平静后,他提醒着呆滞着像个小孩的史官。 “嘘——”阿斯灵居然在让伊利亚禁声,“对面好像不只是森林?” “阿斯灵!” “啊!” 伊利亚靠上劈柴时用的木桩,指着森林说:“你从那里逃跑。” “难的不是躲进森林,伊利亚,是逃出森林之后,我根本不会航船,也辨别不了方位,同时,没有船。” “你会在森林里看见你的同伴,我们知道的,古斯塔夫用了两支队伍来进攻沙特阿卡。 “有一支队伍从航路发动了正面的攻击,有一支队伍绕到了后面,想在上岸后以森林作为掩饰发动奇袭,我弄不清楚是谁提供了这么仔细的地图,但是幸好,狂暴之海和扭曲之森都帮我们抵御住了进攻。” 这是智将札维克和双斧的奥西里斯,史官在心里暗暗的对伊利亚的讲述对上了号。 如果自己在凝视着森林时看见的人影,真的就是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带来的人——阿斯灵在心中想到了自救的办法,那么逃出去根本不是一件难事,他想多拯救一个人,把伊利亚带出即将血腥的战场。 “伊利亚。”阿斯灵感觉到整个森林都是他的后盾,“一起走吧。” “一起走?” “离开,离开沙特阿卡。”阿斯灵指着森林,“智将札维克就在林中埋伏,我在记录圆桌会议时听到过这个谈论,有他在,回家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里不久之后就会有战斗,我们一起离开。” “我感觉很奇怪啊——”伊利亚把头靠在手掌上假寐,“为什么每一个来到我家的大陆人都在邀请我离开,传教的奥威尔,写史的阿斯灵,以后还会有谁?” “不会有以后了,我这次就可以把你带走,伊利亚,你和我不同,我只会写字,识字,然后有那么一点聪明,随时在一个命令后,或者贤王一个愤怒后,我就会死。 “你不一样,你的名字连古斯塔夫都提过,他遗憾过你不是他的骑士,他抱怨过阿努纳奇的商船无法和你的船媲美,他曾经面对海洋时说过,我距离征服大海,就差一个伊利亚。 “伊利亚,你有无可取代的造船能力,你效忠古斯塔夫后得到的待遇不会比现在差,也不会比任何一位万骑长差,伊利亚,你看你现在得到了什么,一间被拒绝到城墙外的小屋。” 伊利亚没有多说,他把身上的粗布又撕成条,一圈圈的搅在了火把上,在火把得到更多的助燃物,燃烧得更旺盛后,他拿着这个火光强烈的火把指着史官,“阿斯灵,你仔细看这个火把。” 伊利亚把火把扔进了对岸的密林中。 火焰照耀进了森林,在照耀的一瞬间,阿斯灵觉得世界在缓慢的崩塌。 他看见了智将札维克的队伍——统统僵死在了树上。 有的战士,眼睛突兀的像两颗鸡蛋,他死死的抓住缠在脖子上比手臂还要粗的藤蔓,就这样窒息。 还有的战士,他的四肢被扭曲着的树枝环绕,左右手,左右腿,都来自四颗不同的树,所有的血应该都挤向了头,眼球因为高压而悬吊,面孔中所有有孔的地方,都生长出了根须。 还有的,就在火把落地后看到的,更加诡异,战士们一只手安抚着树,一只手舒适的叉腰,和阿斯灵一样,隔着河岸观望着对望。 可是他们那头,永远没有感情存在,他们是那一刻的状态被定格——几个聪明的斥候在勘察地形时,被老藤吸干了血肉,他们的眼睛没有光华,血丝像是别致的年轮。 更可怕的是,这些树木似乎具有人类的意识,它们在食用这些侵犯者时,居然还解除了战士们身上的利剑和铠甲。 火把没有引燃一点枯叶,当火把落到对面的森林后,阿斯灵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幕: 在火焰周围,拔地而起了三个根瘤,它们弯弯曲曲的瞄准了火焰,从树皮中吐出根心,根心受到烧灼,一阵阵的抽搐,而这种抽搐调动了大地之中的汁液,一滩滩的汁液把火把弄灭。 阿斯灵最真实的感觉是,他看见了来自地狱的生命,于是在河岸疯狂的呕吐起来。 第十章 伊利亚:差些风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拍打着阿斯灵的背,阿斯灵把酸败的麦芽酒全部吐进了河水中,却还是感觉到森林中那些枯尸的身体在他的胃中留下了腐肉。 他终于知道这两位万骑长还没有回去的原因,当初阿斯灵在一块岩石背后,垫着古斯塔夫的披风时记录下了这件事,当时,在场的万骑长们是认定他们留恋战场,不愿撤退,因此秘银的诺兰才来到孤岛,同时做好了并肩作战和劝回他们的打算。 原来,不止是这样,真相更加残忍,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被困在了森林中,而那位勇敢的奥西里斯,肯定被困在了大海。 他们不是恋战,不是荣誉,是所有的撤退都成了绝望的泡影,他们无法撤退。 这和沙特阿卡人有多么残暴都没有关系,对抗海民,首先就要战胜他们身处的严苛的自然环境。 “你还好吗?阿斯灵?” 阿斯灵用河水把自己拍醒,“好得不能在好。” 他又猛灌了自己好多水,来缓解喉咙的烧灼感,“我好庆幸我没有什么荣誉之心,只是想在乱世中活下来,我好庆幸我和秘银的诺兰遭遇的最大海上危机也只是经历了无风的海面。” 伊利亚用阿斯灵身上的半块干布为他擦干了身子,他看见了史官的发抖和苍白,又把他邀请进了木屋中,在里面升起了暖火。 阿斯灵捧着牛角杯,里面是伊利亚自己用橡木陈酿的葡萄酒,史官呆滞的喝着,血色的酒从他破损的喉咙中直接进入了血液,让他感到大陆的泥土味在体内散发,像在异乡找到了家乡——前所未有的,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数苦难的大陆开始温柔的呼唤着阿斯灵的名字。 “你现在知道了吧。”伊利亚重新倒弄着纺车开始了织布,“我出不去。” 直到这个时候,阿斯灵才感觉到身体的回暖和思维的回神。 在不断反复的唧唧声中,伊利亚继续在说话,他的灰眸没有生气,仿佛是先去了生命的色彩,“我不断的为沙特阿卡人筑造远航的船,却没有一艘船可以把我送回家乡,我为沙特阿卡人修建城墙,但是心的壁垒把我隔绝在外,我为沙特阿卡人守望森林,无论身前还是身后都没有回家的路。” 阿斯灵感觉到了地震,他看到伊利亚的世界在眼前崩塌,他扔掉了酒杯,双手拼死的握住床沿,他担忧的看着伊利亚,这个心和眼睛的瞳色一样成为死灰的人,还在专心的织布。他好想大声的提醒这位筑船者注意安全,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自私,让他看到了,并诅咒自己的心障——史官开不了口,他好久好久都没有为了除自己之外的人担忧过了。 伊利亚被牛角杯的落地声暂停,他回过身,缓缓拿起牛角杯,他看着一地的红色,细雨一般的在问阿斯灵,“和大陆相比,还是差些风味?” “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说到此处,史官的唇齿中又回荡起古斯塔夫充满血与腥的鹿血酒,这让他知道,对于大陆的思念,最好只进行一个模糊的框架,如果要用这个细节来填充,大陆同样也会让他厌恶。 伊利亚把牛角杯重新塞到阿斯灵弯曲的十指中,重新倒满了酒,伊利亚冰凉的手碰到阿斯灵之后,史官才从遥远的思愁中醒来。 这个时候,阿斯灵才发现大地根本没有晃动,是他的心脏在没有情绪影响的情况下,猛烈的跳。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阿斯灵端着酒杯,都忘记了里面有酒。 “你也看到了那片扭曲之森。巨龙渐渐苏醒,它们也有了生命。” “我曾经害怕结束,所以放弃了很多开始,害怕红花枯萎,宁愿看面包也不看花,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隔着一条街为她写了好多只有我才能看的诗。 “所有美好的东西,珍视的东西,我都用这是乱世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说,它不久就会消失,我变得逃避又冷漠,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是这次我想抓住你,我要抓住你的手,卖命的奔跑,只要我跑得够快,森林扭曲的树叶和根系就追不上我,我们会跳上你的船,你背叛了大海,我背叛了大陆,我们在船上渡过一生,这一次,我不想逃避了,我想抓住。” 伊利亚微笑着听完了阿斯灵的承诺,又转过身重新开始了织布。 吱吱吱的声音往复循环,听不见什么情绪的流露。 “伊利亚?” “嗯。” “我要你的回答。” 还未成型的布,叹了一口气。 “伊利亚。” “嗯......” “从你那该死的布中施舍点注意力给我,你就不怕你那双和死鱼一样的眼睛瞎掉!” “瞎掉?”伊利亚停止了手中的活儿,木屋中重新安静下来,似乎一切都停止了下来,包括日月都在此刻静止。 “我还真希望瞎掉。”伊利亚在疯狂而可怕的毁掉半成品后,仍然保持着淡漠的表情和口吻,“我可能是唯一希望瞎掉的伊利亚。” 就在这个时候,伊利亚发现自己找到了那位严于律己的秘银骑士,随时都让史官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原因,这位看起来连阳光都可以穿透他的洁白的骑士之灵,可能比谁都需要眼前这个随时有些轻浮,总是在及时行乐的史官。 因为这两个人,实际上是一个人。 这个一直靠着【谷欠】望和本能行动的史官,就是秘银骑士克制下来的人性的一面,他总是教育着史官,也总是放任着史官,其中原因,大概是因为诺兰能从阿斯灵身上看到自己。 正如年迈的沙特阿卡战士喜欢看年轻的战士决斗一样,不是想观赏莽撞又充沛的勇气,是因为这里面能看到自己过去的样貌。 “阿斯灵。来自大陆的史官。”伊利亚的微笑给人一种暮沉的感觉,是一种腐烂的棺材在他身上散发着的木香,“我对大陆没有多少好感,但是现在,我必须要说我有些喜欢你。” “喜欢我......” “对,因为你还有颗能流血的心。” 第十一章 伊利亚:酸涩的泪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伊利亚的胸口开裂出一道裂缝,用这道裂缝说出:“阿斯灵,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颗还能流血、流泪的心”之后,不善于战斗的史官看到自己的悲哀。 在以战斗闻名于世的孤岛沙特阿卡中,阿斯灵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带走伊利亚,他又一次的,发觉到了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无力感。 “我也喜欢你,伊利亚。”阿斯灵的心已经血肉模糊,“你比谁都孤独,你比谁都缺少关爱,而且,没有谁的爱配的上由你来拥有。” “永远孤独么?” “你可能只能永远孤独。” “原来如此。”伊利亚得到答案后,在一个足够小的木屋内把自己孤立。 “伊利亚。”阿斯灵感觉伊利亚即将消失在黑暗中后不得不把声音变成套绳,要把筑船者拉回来。 “什么?” “在河岸时,你告诉我,我从森林的方向逃跑......” “你要走了?” “我——”阿斯灵一时语塞,他认为出于对伊利亚的了解,他听出了这句询问中的责备,“我带着你一起逃走。” “我怎么逃走,我是被大海和大地熟知的筑船与筑城者,我走进那片农田,立马就会被目光做成的箭矢刺成刺猬。” “农田中有逃走的办法?”阿斯灵听出了语言中机会。 伊利亚没有回答,虽然他体内流着大陆的血,却佩戴着孤岛的脚环,沙特阿卡的秘密就算被传播成公开的信息,他也无法成为第一个泄密者。 “伊利亚,你告诉我,我去做。” “你做,你怎么做?大陆的来客比我更加显眼。” “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能想办法去完成。” 伊利亚的沉默在对谈中断后前仆后继,他面对着纺织车作哑。 “我很聪明的,伊利亚。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伊利亚,史官的尊严就是把刚正的性格用在记录历史上,我是一个和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我知道如果我记录真正的历史会早早的丧命,但是我活了下来,还保证了真实的流传。 “我的想法是,丝绸无论穿在富豪身上,还是穿在自由民身上,它都是丝绸,唯一的区别在于,富豪穿了假丝绸不会有人怀疑他穿的是假的,自由民穿了真丝绸反而会被嘲笑说他穿的是假的。 “但不能怀疑的是,丝绸它永远是丝绸。 “我不在意历史的卷轴是应该镀上金边之后放在藏书楼,还是应该被吟游诗人朗诵,自从我之后,史官虽然没有了外界认为的该有的笔墨刚烈,但是最真实的永远的流传,并且是在和我共生。 “伊利亚,你看,我很聪明,我没有史官固定的呆板思维,你告诉我该如何逃生,我去办。” 伊利亚的纺车不停的工作,他的眼睛因为在不明亮的木屋中太过于专注,流出了酸涩的泪水。 “绿种。” 阿斯灵没有想到伊利亚会开口,因此当伊利亚回答他后,他第一反应是纺车响起了别样的声音。 “什么?”他问。 “绿种。那个藏在最后一勺酒中的祝福,那颗烫如滚铁,但是入土后立即变绿的种子。” “我知道,暖冬与丰收的祝福,我参与的那场仪式。” “不,你不知道,就算你亲手触碰了好多原著岛民终身都没有碰过的绿种,你对它的理解也是最外向,最片面的。” 伊利亚坐到阿斯灵身旁,取回了那半块粗布,用它遮住了头,因为接下来他将要告诉来自大陆的史官一个关于孤岛的秘密,伊利亚也在担心,如果被天神奥多知道这个秘密的泄密者是自己,他会遭受到怎么样的天罚。 ——“你听好了,阿斯灵,”伊利亚柔声的说到,“这是一个关于绿种的秘密,也是一个关于孤岛,神性,还有格萨尔王的秘密......” 时间的流动,在沙特阿卡的生命之树上更加缓慢,生命之树的四季更加漫长,有时候岛民迎来了皑皑的冬季,它却郁郁垂青,有时候岛民酷暑难耐,它却迎来了它深黄的秋天,同样的,有时候它的时间恰好和沙特阿卡人重合。 在这个时候,它能够和沙特阿卡人处在了同样的时间点,沙特阿卡人的祈祷能够没有延迟的送达给这颗望不到顶的大树。 于是,这隐隐约约的契合感,让暖冬与丰收的仪式以最隆重的方式开展。 他们使用的木勺不是这么简单的日常用品,是生命之树距离奥多的宫殿更近一步后,淘汰下来的神木枝,最后一根脱落的神木枝拥有强大的神性,沙特阿卡人辨别神木枝的方法就是投掷。 那种狭窄到就算走到酒桶旁,隔着一臂的距离,竖直扔下都可能偏移的洞口,如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去投掷都能进去,那就和投掷者的技巧和运气都毫无关系了——是这根具有神性的树枝自己在空中找到了方向。 准确的说,是响应了所有岛民的——进入酒桶——的希望后,钻进了酒桶。 所以说,它本身是一个被阉割了思想的神性,是一个强大而肤浅的许愿机,是神性中的【表】子,当它听到越大的祈求就越会反应出力所能及的神迹。 它并不是具备暖冬和丰收的属性,是沙特阿卡人从它混沌一片的神性中抽离出来了一个明确的功能——或者,是格萨尔王命令它给孤岛这样的祝福,因为格萨尔王命令着岛民的意识。 “所以我需要偷取那块绿种。” “对。” “我要用个人的意识与对抗整个沙特阿卡的意识,让绿种的功能从暖冬与丰收,转化成平息那片扭曲的森林。” “对,也不对。”伊利亚的眼神悲戚。 “哪里出了错?” “阿斯灵,你真正要去对抗的,是格萨尔王的意识。” “我会对抗的,而且我会成功,为了你,伊利亚。” “阿斯灵。”伊利亚捏着史官那张和自己有些类似的阴沉的脸颊,他接下来的每一次吐字,都让唇和齿美好的细微,“我感觉很抱歉,我把你带向了死路。” “为了你,我去偷绿种。”阿斯灵说完就准备跨出木门。 第十二章 伊利亚:在狂欢中的警惕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斯灵的表情像是陷入绝境的人在强行命令着自己去看见希望,他的动作被伊利亚制止。 那只可能一直这么冰冷的手冷却了阿斯灵的冲动,伊利亚抬起了阿斯灵指头上有一个小小手茧的指节,筑船者眼中是温柔的残忍,仿佛即将捏破一个有生命的禽蛋。 “多么干净的手。”伊利亚柔情的说,“你要用这双手去刨土?” “我去。” “你用什么去对抗孤岛人的意识,用一个人的力量?” “秘银的诺兰曾经告诉过我,信念的力量,能够力敌万千。”说到这句话后,阿斯灵才稍微了解到秘银的诺兰以前战胜过怎样的绝望,可能那个时候,这位不可战胜的万骑长唯一能够拥有的就是薄如蝉翼的信心。 “然后呢?阿斯灵?你可能都冲不破农田外围的围栏。”伊利亚放下了阿斯灵的手,“在白牛的鲜血撒向田地之后,沙特阿卡的战士会戴上牛角头盔,担任白牛侍卫,守护着这片土地。直到在铁踝宫殿的奥多收到献祭的白牛,并用一声雷鸣,或者三声鸦叫表示收到之后,他们才会离开,你用什么去避开他们的守卫?你可能连一个孤岛的小孩都打不过。” “我会躲到他们离开。” “他们可能在霜狼与呜咽之时就离开,也可能要等到春天。” “那我就躲到春天。” “那春天来到后,阳光让孤岛大白到容不下罪恶呢?” “每个春天都有晚上。” “那个时候已经有人耕地了,无法战斗的人无一例外的把战场放在了土地上,沙特阿卡人会想战斗一样耕耘,你要进去田地同样艰难。” “总会有一个时候。”阿斯灵的声音中有脆弱的哭腔。 “可是你活不到那个时候,因为啊——安蒂缇娜不会让在大众面前道出了屠龙秘密的你活太长。” “那我该怎么办!”阿斯灵跪在了地上嘶吼,他用自己的生存之道在乱世苟活后已经对生死麻木,他的悲怆,不只是因为看到了死亡的逼近。 “你愿意听我的吗?” “听。” “现在就去偷。只有现在是最合适的时间。安蒂缇娜还没有想出治理你的办法,格萨尔王的心思都消耗在和秘银的诺兰谈判,而孤岛上的人,因为这个祭祀,他们在狂欢中的警惕心比教堂中的神像带来的庇护还要形同虚设,现在是最佳的时候。” 阿斯灵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他认为伊利亚的分析无懈可击,于是再一次的振奋起来,他把宽松的衣服重新紧扎,以免在之后的行动中出现多余的声音。 他想起了那位从天城中盗取火焰的半神,阿斯灵相信,那不是一个人的意志在和神性对抗,是所有凡人对于火种的愿望凝聚到了他一人之中,只要走到巨大的希望中,所有阻碍都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坦阔的大道。 就像那位半神,他在路途中那条掉进了沥青和沙的马裤虽然失去了美观,却在重新穿戴后反而帮助他毫发无伤的走出了荆棘谷。 他在埋尸湖泊中满身肮脏的泥泞摧毁了他充满神威的美貌,但是在靠近火种之台时,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灼烧。 他把自己柳絮一样美丽而蓬松的头发缠上手臂之后,他那匹步伐迟缓的老马突然长出了尖角和双翼,变成了天国的骏马。 他乘着飞翔的骏马,高举着手臂做成的火把,偷得了火种,在所有凡人误以为天上划过了流星时,燃烧着的头发把火种带到每家每户。 他失去了手臂,最后又得到了完美的战甲,那把骨剑的强大甚至能够斩断因果。 阿斯灵想到这个故事,觉得自己和这位半神站在了相同的.asxs.,史官所得到的希望之力甚至比这位半神还要强大,因为阿斯灵的希望不仅来自于大陆,还多了一位孤岛上的力量。 “我觉得我一定可以成功。”阿斯灵轮换着半跪着的双脚,把鞋子调整得更紧,“所有的困难和意外都会变成助力,就算是沙特阿卡人的斧头从天上飞下来,都会从我身旁飞过,砍到准备制伏我的白牛侍卫。” 说完,阿斯灵做出了大陆战士的标准手势——用拳头锤击两次心脏,在化拳成掌,平举向前。 伊利亚看着阿斯灵的举动后柔和的笑,他觉得阿斯灵的豪言壮语就像农夫的儿子在看到贵族的吃穿用度后对父母说,自己将来要成为公爵。 “之后呢?阿斯灵。” “之后?” “你偷到绿种之后。” “和你一起。”阿斯灵空握着还不存在的绿种指着森林,“走出那片森林。” “不行,阿斯灵,我不能走。” “那你告诉我偷走它做什么!如果我不能拯救你!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找安蒂缇娜。” “你听我说,阿斯灵。”伊利亚悠闲的走出了木屋,来到了河边,他指着扭曲之森说,“这里,这片森林,古斯塔夫的万骑长连一支箭矢都没有突破,我们进去,我们找到万骑长,我们回到大陆,你认为那个时候我是万骑长邀功的头颅,还是平安渡海,回到圣都,成为一个为大陆筑船的伊利亚? “显而易见,我是邀功的头,我要你一个人逃走,你要告诉古斯塔夫,你找到了平息森林的方法,你只能告诉古斯塔夫,就算万骑长要以断舌作为威胁,就算他施行了,你也只能把方法告诉古斯塔夫。 “你还要亲自让古斯塔夫知道,沙特阿卡不是不可攻破,攻破它简直易如反掌,在沙特阿卡坚不可摧的城墙中,有一处地方几乎不设防,正如无敌的战神也有不能伤害的脚踝。 “你要告诉他,因为孤岛上的海盗头子因为信任他的十船,在那个地方只安排了一个人驻防。” 阿斯灵懂得了伊利亚的意思,在大陆生活过的筑船者了解上位者的【木又】斗,只有古斯塔夫亲自前来,战胜格萨尔王,伊利亚才能经历战败——被俘虏——为古斯塔夫献上技术这个流程,否则他的血肉就是万骑长们用来稳固地位的基石。 “我懂了。”阿斯灵说,“我会回来的。” 不太迅捷的黑影在伊利亚眼前消失,伊利亚跳进了河水,他在刺骨的冰冷中,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第十三章 伊利亚:有关的意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斯灵离开后,伊利亚慢慢的潜入了落日河中,他面无表情,水线过眼也不眨,直到淹没过了发梢。 冰冷的河流带走了他的体温,伊利亚都能感觉到皮肤正在向骨骼靠拢,而他的骨骼已经被流水软化,使他全身都如水草一样的随着水波摇曳。 伊利亚的眼睛始终的睁开的,盯着河床,夜里的河床是漆黑,如果在白天能看见鱼儿的游动,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石头的熠熠光彩。 水流灌进耳朵,像是被暮照封尘在水中的呓语,伊利亚一族,永不背叛自己的王,但是却和任何一位王的信仰相背,他们有自己专属的神灵——当河水向着落日的方向万古流动,所有的灵魂也会送向落日,送向暮照之神。 这几乎是他们头脑中刻下来的本能,永远在流向落日的河水边居住,永远把这条河取名为落日河,也永远把无数个灵魂送到河水尽头。 伊利亚的眼睛在河水的冲刷与浸泡下,泛起了红色的酸涩,酸涩的泪水流进河水,比卑微的爱放入尘世一样不被察觉。 他又想起了好多事情,在阿斯灵本人都不经意提起的一些事情中,他想起了自己毁灭的罗德城。 在大陆人眼中,这是必须遭受鹰刑和蛇刑的背叛,在沙特阿卡人眼中,尤其是他臆想出的格萨尔王的心态中,这是必须留意的隐患,如果一个人能如此无情的摧毁自己的故乡,那也必须防备他比谁都要残暴的心。 尽管伊利亚自己也知道,他是把自己的思考塞进了臆想出来的王身上,然后让自己和这位孤岛上的王保持距离。 他比谁都要知道,是沙特阿卡的伊利亚在提防着暮照之神的伊利亚的那颗永恒的杀戮之心,他知道是自己在排斥和提防着的是自己,因为格萨尔王本人永远都愿意和他互握手肘,大喊着“吾血之血”。 伊利亚慢慢浮出了水面,如同死亡的白鱼,在绝望与自然中上翻了肚皮,他还是瞪着眼睛,在黑夜的庇佑下,谁都不知道这双早已通红的灰眸,像是森林大火中,唯一的避火圈。 他游离在了生死之外,不知道他在水中怎么换的气,也不知道他仰面而出时还有没有呼吸,他进入了无法用是否呼吸来判断生死的状态。 他把自己变成了船,随着水竭才迎来死亡。 到底——到底阿斯灵说了什么才让伊利亚又想起了罗德城,这个史官的敏锐度超过他自身的认知,他说了什么?他好像把罗德城应该毁灭的一切都说了。 他提起了那个女性的万骑长,他还提起了伊利亚在夜晚的织布会弄瞎眼睛,他还提起他以后担任吟游诗人之后,会吟唱起的关于诺兰外貌的两个版本。 这个才是催马的鞭,和离箭的弦,就是阿斯灵提及了目盲,才让伊利亚想起了好多事情。 在大陆,吟游诗人间有个约定的习惯,当一个吟游诗人的故事在此地唱烂需要到达彼地谋生时,彼地的诗人会和他在一颗桂树下汇合。 他们会相互交流城市的情况,知晓那些酒馆能够赚钱,听众的习惯是什么样,喜欢的韵诗,抒情诗歌,还是叙事诗,当情况差不多了解后,他们会把自己的故事歌唱,为彼此践行,用一个故事去交换另一个故事,这样自己死后,有着个人烙印的故事同样能够得到传播。 在那个时候,几个和罗德城有关的意象全部冲进了伊利亚的脑海,而阿斯灵在讲述他的故事时,神采飞扬的眼神也真活脱脱的是一个诗人。 伊利亚险些就说出口了,说出一个故事去回报阿斯灵的讲述,一个鲜为人知的,关于罪恶之城的故事,关于罗德城的故事: 罗德城那是虚伪的城市,尤其是在伊利亚的领土上。 他们都说,那是匠人之城,那是远离战争的花园,只要一个学徒学会了在勺子上雕刻栩栩如生的狮鹫,都可以终日饱腹,但是,伊利亚从小就知道,伊利亚一族的手艺只是邪恶穿上了圣人的衣服。 不可否认,伊利亚一族对于技术有天生的敏感度,他们在一件物品还只是在理念中成形时,就已经知道实际操作中该使用怎样的方法。 可是太粗糙的手常常都做不了细致的活,比如织布,伊利亚知道该如何把布料纺织成天上的轻云,但是一直没有办法用双手去和针眼战斗。 于是,大批奴隶的小孩在还没有接受苦难的时候,就被伊利亚挑中,他要教他们织布的方法——因为只有他们还拥有灵巧的手,以及能够承受织布为他们带来的灾难。 这是被写入美德册的善举,伊利亚用技术加速了整个区域的文明,让奴隶都能通过手艺,摆脱重负,得到尊严。 然而,不少小孩在暗无天日的工作中瞎掉了双眼,那时候,才是伊利亚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上位者对世间珍奇开始麻木之后,喜欢购买的是物品中的故事,这些做功精良的布成为了他们哄抢的对象。 “八个。”出价者会说。 “我看最多消耗了六个。”压价者如果懂行,会在仔细审视布艺之后这么还价。 “一百个。”如果订单量大,出价者会骄傲的这么出价。 “我怀疑你没有这么多人。”能购买这种布的人不会是白痴。 这是只出自于上层者的议价方式,外人都不可能知晓意指什么,他们谈论的不是明确的价钱,而是为了完成这个订单,瞎掉了多少个小孩。 每个小孩锚定着一个价格,因为直接谈论价钱会太过麻烦,太长的数字很多人念不清楚,于是把小孩当做了报价的指标。 十个小孩为了一张布瞎掉,二十个小孩为了一张布瞎掉,一百个小孩为了一张布瞎掉......伊利亚那个时候就知道了父亲发迹的方法,他不断购买奴隶的原因,不是为了救赎小孩,是把他们更进一步推向深渊,瞎眼之后,还有深渊。 伊利亚在看到能变成黑鸦的奥尔罕首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看到他的布衣上散发着灵魂的光芒时就知道,这是父亲的杰作,这是来自小孩的清明目光。 没有恶意的光芒,把伊利亚的良心割得生疼。 第十四章 水下与阴影:救赎他的女神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一个东西被金钱来量化,无论它本身存在着多少生命的能量,在它们被人们思考时,人类的思维总是理性的。 罗德城向外输送的布太过美好,这个不得不用来炫耀的谈资让更多的人趋之若鹜,也因此,“伊利亚之布”的价格上涨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价格。 于是,产生出了新的销售形势,【谷欠】望比钱包旺盛的贵族们会主动赠送奴隶给伊利亚,比如十个小孩,男男女女,他们支付罗德城的伊利亚教育、材料以及奴隶吃喝的费用,让这波奴隶纺织需要的样式。 伊利亚的名声太好,所有人都知道他无论对自己的奴隶还是他人的奴隶,对纺织的手艺都是倾囊相授,而且会保证每个参与纺织的奴隶都会目盲。 贵族们毫不担心一条围巾或者一张披风会让同样的贵族看出做工差别,并以此来讽刺自身有些狼狈的财政情况。 而伊利亚也根本就不担心技艺会被除他之外的人掌握——这群小孩都是向着目盲而生活,目盲之后,他们的手艺也再也无法传播。 这些布饰太好,在黑夜中穿上它,能像闭上双眸一样,包含世界并让自己躲藏其中; 在舞会中穿上它,会比百花女神还要曼妙,仿佛四季的花朵在此时统统绽放在了衣着者身上; 在星辰下穿上,你就是降临的繁星,在飞瀑边穿上,你就是灵动的水浪,总之,伊利亚的布艺中展示的,统统都是小孩目所能及的美好。 可是目盲之后,才是奴隶们的深渊,没有一个小孩在工作强度极大的纺织中能让眼睛明亮三年,他们早早的就成为了废人,而这个时候,罗德城才开始了对奴隶们真正的压榨。 伊利亚会把他们统统卖到烟巷和柳巷,如果有队伍停驻,他也会极力推销这样的商品。 目盲的孩子们因为曾经的工作,获得了精湛的手法,他们为顾客的按摩能带来强烈的欢愉,以及疏骨般的放松,又因为目盲带来的特殊性和稀缺性,他们的顾客总是络绎不绝。 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奴隶生来就没有选择。 在因为目盲而只能等待死亡之后,是伊利亚给了他们另外的道路去生存。 在他们眼中,在一出生就注定要被苦难压榨尽最后一点骨髓后,是罗德城给了他们安稳——感谢罗德城的伊利亚,让我拥有了技术,用技术换来了稳定的面包; 感谢罗德城的伊利亚,让我在无法纺织之后,还能继续靠着技艺为生,而不是等待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凌辱。 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奴隶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还有选择。 这就是一座罪恶之城,它的繁荣,统统建立在小孩们的双手和目盲后的身体,于是,伊利亚才选择了用一场大火来净化这里的罪恶。 伊利亚从见到眉目低垂的奥威尔之后,就不断的开始织布,他起初以为是自己找到了让人放弃战斗的方法,现在经过阿斯灵开启了思想的暗盒后他才了解了自己,他在赎罪,他想为曾经看到父亲的做法而不制止的行为赎罪,至少要让这双灰眸真正的失去生机。 筑船者的双眼被冲得发肿,他向着岸边游去,当他湿淋淋的站上河岸时,伊利亚苍白的说了一个名字:“伊南娜。”好像这才是能救赎他的女神。 伊南娜,这个和罗德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沙特阿卡。 ...... 阿斯灵躲在了阴影之中。 三个身材挺拔的白牛侍卫在绿种播下的地方站成了锲形,他们的头盔上都装饰着一对牛角,牛角上雕刻着精美的符文。 据说,当奥多受到白牛之后,祂满意眼神会在符文牛角之间滋生出闪电,白牛侍卫所守卫的区域会成为一个降雷区,祂吃饱白牛的里脊肉后的响嗝会成为一个无害的雷鸣。 这个神灵的雷鸣会让绿种冬眠的时间缩短,更快的释放出海民所祈祷的丰收和暖冬。 阿斯灵怀疑这种雷鸣的存在,这一定是曾经的某一次巧合。 只不过狂信奥多的沙特阿卡人把这个巧合给逐渐强化,变成了仪式。 当时一定是恰好有三个戴着牛角的战士站在田地中迎来了雷劈且万幸的留住了性命,可能就算之后痴痴呆呆也被视为神迹。 而且——阿斯灵作为史官的分析能力在大陆中属于默默无闻的顶尖位置——同时,他在深挖这段历史之后对牛角上的符文也有了合理的猜测,沙特阿卡人把因果和相关弄混淆了: 是雷劈到了牛角帽子,在牛角上留下了纹路,而不是这个后天得来的符文通灵了奥多的响雷。 不过,躲在阴暗中的阿斯灵也在赞同这种做法,如此久远的雷鸣痕迹居然可以通过完全没有接受思维训练的野蛮人传承,不得不说是一个好事——对史官而言。 嗯,阿斯灵思考至此,越来越坚信这个雷鸣不可能出现,也不可能等来,否则不会有一个新的故事补全这个传说: 有时候奥多会醉心于沙特阿卡人的献祭,忘记了给与凡人回应,于是祂肩膀上的渡鸦奥威尔会伸长脖子,代替奥多进行祂忘记的事宜,渡鸦会对着凡人嘶鸣三声,第一声为收到祭品,第二声为答应祈求,第三声为不要打扰。 这一定是白牛侍卫站到春耕时节都没有等来雷鸣时强行杜撰的故事——阿斯灵在想,要不要利用下沙特阿卡人不太开明的智慧。 他躲在阴影中,在脑海里演练乌鸦的叫声,该死,该怎么模仿? 史官决定赌一把,在大陆,通过外表的装饰以展示自己获得神灵偏爱的人,往往拥有着最世俗的心灵,如果环境的不同不妨碍人性的一致,这三个装扮得如同神侍的侍卫不会没有加入狂欢的心,说不定心里正激烈的爆发着要用这身装扮去争夺更多的爱情。 阿斯灵在向主神埃拉祈祷之后,捏了捏喉咙,“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感觉滑稽。 这哪是乌鸦叫,是被鱼刺鲠喉的荒唐。 “嘎——嘎——” 阿斯灵在第一声之后,又接连叫了两声。 第十五章 白牛侍卫:背后的强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三声拙劣的乌鸦叫之后,阿斯灵把手指伸进了嘴巴,把嘴撑成了方形,用来制止忍不住的狂笑。 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阿斯灵在想,好比嘴巴里吐出了几个“哗哗哗”,就说自己在模仿大海。 他听到了脚步移动的声音,还有些急促,阿斯灵以为暴露了,这三个白牛侍卫在怎么蠢,也不会以为这就是乌鸦叫。 史官更加放松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阴影中的阿斯灵,史官打算装成大醉后的响鼾,还要在他们面前故意发出“嘎嘎嘎”的鼾声。 然而,最糟糕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阿斯灵通过被心跳声灌满的耳朵中发现,那些急促的脚步呈现着飞快远去的声音。频率快得出奇,似乎是在你追我赶。 他们真的上当了?阿斯灵有些难以相信,要是我模仿结冰的声音,然后再告诉沙特阿卡人,大海已经结冰,你们可以在上面行走了,他们会不会像这三个白牛侍卫一样放心大胆的走上去?不可能!史官察觉到不安,要是这一切发生的太顺利,那就是自己中了圈套,白牛侍卫可能是想抓住一个不可抗辩的现行。 阴影中,阿斯灵的左眼飞速的看向田地,又飞速的回到了身体——刚才那是幻听,没有人跑开,白牛侍卫还是肃穆而肃杀的守卫在田地中。 不过,这三声乌鸦叫,不是没有发挥作用,它成为了扣响坚守之门的石子。史官听到了白牛侍卫们的对话。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额头上纹着大树的侍卫问。 “沙特阿卡随时都被浪涛和呼啸声包围。”手臂上纹着星空的侍卫回答。 “刚才奔跑过去的是不是格萨尔王和那个铁皮?”脖子上纹着大片黑夜的侍卫漫不经心的岔开了话题。 “应该是吧,夜晚中还能发出强光的只有这几样,月亮,星辰,格萨尔王。”大树侍卫说。 “还有铁皮。”星空侍卫补充。 “不,我觉得他的铁皮光是来自格萨尔王的反射。”黑夜侍卫纠正。 阿斯灵听到侍卫们的闲聊,对自己的准备多了些信心。 他们纯粹是战士的闲聊,没有因为衣服,和工作的神圣性就提升思维的警戒,只要还是凡人,就会有懒惰,史官志在必得起来,他坚信那三声乌鸦叫,能够让他们懈怠。 “他们两个人跑得真快,我现在看他们的光芒感觉是在看星星。”大树侍卫说。 “那可是格萨尔王,他的速度当然快,他的双腿堪比天国的骏马。”星空侍卫骄傲的说。 “可是,那个铁皮的速度也不差啊。”黑夜侍卫补充着。 “那不一样,”星空侍卫改变了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姿,他转了身,把面孔放在了黑夜侍卫的余光之中,“你也不是没有看到过,强风吹过森林后,树叶也可以飞翔,我认为,那块铁皮之所以能够更上格萨尔王的速度,是因为借助了格萨尔王背后的强风。” 黑夜侍卫渐渐的把余光中的兄弟放在主视野中,把该监视的区域推挤到了眼角,他也改变了站姿,郑重的看着星空侍卫,无限崇拜的在说,“没错,跟随着格萨尔王永远都会更强的助力。” “你们听见没有......”大树侍卫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格萨尔王是在三声鸦叫之后才开始奔跑的。” “什么!”两位的两个人都转身面朝着他,“乌鸦已经叫了?” “叫了——我认为乌鸦是叫了。” “不要听一个第一次当白牛侍卫的话。”黑夜侍卫是三个人中最年长的那个,因此少了些玩心,“他可能都还没有和渡鸦一起出过海。” “我出过海!”大树侍卫猛的收回了出拳,“那个时候,我还抢到了大陆的宝石。” “大陆的石头差不多。”星辰侍卫很不屑,“你要知道哦,曾经有人出海只是踢翻了一个独眼的乞丐,就在孤岛上炫耀说打败了大陆上的独眼巨人,让好多战士以为大陆是魔兽之地不敢出海,所以,戒岩上的维塞克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滚铁在脸上烙上驱逐的伤疤后,故意挪动了滚铁的位置,然后——砰。” 星辰侍卫用手掌做了一个爆炸的姿势。 “总之我是听见了乌鸦叫的。”大树侍卫重新站到了他该守护的位置,“格萨尔王也是在乌鸦叫之后才开始的奔跑,我发誓这句话有一句作假就让维塞克割我舌头。” 大树侍卫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了原地踏了两步之后,把话埋在了土壤中。 “如果我们之中有人听见了乌鸦叫,”星辰侍卫有些躁动,“是不是任务已经完成了。” 黑夜侍卫说:“最好等待雷鸣,奥多的回应对沙特阿卡更有作用。” “你听见过几次奥多的雷鸣?这个头盔重的让我感觉自己是被压进田地的木桩。”最年轻的大树侍卫做不到让心思沉腹。 “只要你感受到神力的降临,就不可能还会感受到凡铁的沉重!安静!”最资深的黑夜侍卫气急败坏的反驳,他本想把头高扬来训斥这个年轻人,可是他也不敢——这个头盔真的很重,如果仰头,自己一定会倒栽在土中,“我们等等,如果奥多的渡鸦在嘶鸣之后看见我们没有离开,会重新嘶鸣,有两个人听见我们就圆满的完成了护卫的职责。听仔细了!” 三个侍卫从懒散中重新庄严而肃穆的站定,他们可怖的双眼其实都没有了聚焦,盯着模糊的黑夜,收集着所有飞禽可能的鸣叫。 而听到这一系列谈话的阿斯灵比身负重伤时还要蜷缩着抱紧自己,他恨命的咬着舌头,在用疼痛对抗这副狂笑之躯,这三个看起来这么强大的侍卫,居然被自己模仿的乌鸦叫给骗了。 史官饱饮了舌血,他吞掉了舌尖,他还用断舌在牙齿之间打转,用持续不断的触痛来平息笑意。 “嘎——哈哈哈。”他在对乌鸦的模仿中被狂笑之躯打败。 “我听见了!”大树侍卫兴奋的说。 “需要三声!”黑夜侍卫愤怒的纠正。 “哈哈哈——嘎!” “我也听见了!”星辰侍卫已经做出了离开的姿势。 “你们等等。”黑夜侍卫摁住了两人,把视线放在了阿斯灵所在的阴影中。 第十六章 白牛侍卫:湖泊中的大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最资深的那个白牛侍卫,他的冷峻成为了六百个牛角盾,它们强势的推来,要把阿斯灵逼到绝境。 “这是乌鸦叫?”黑夜侍卫鄙夷的瞪着两个,“我怎么感觉这是人在模仿。” 说完,他拿起了战斧,距离阿斯灵近了一步。 “我觉得,这就是乌鸦叫。”玩心明显的侍卫迫不及待的等待第三声乌鸦嘶鸣。 “狗屎。” “对的,你想想——”星辰侍卫明明已经守卫过绿种多次,但今天被散漫的年轻人挑动起了玩耍的心思,“那是埃拉的渡鸦,奥威尔的嘶鸣肯定和我们不同。” “不同到还要哈哈大笑几声后才——嘎!”黑夜侍卫听到自己的模仿后更震惊了,他才发现刚才耳畔的嘶鸣和自己的模仿一模一样。 另外两个人也发现了异常,他们停止了交流,每个人都仔细的监视着不远处的阴影。 “都注意了,”进入了战斗的状态中之后,黑夜侍卫的话语权突然的拔高,不再听见反驳,“我们不知道他们准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个乌鸦叫都不是人大醉后无意识的模仿,是有意的引开我们。” “有人要偷绿种?”大树侍卫问。 “还能有其他的答案?”黑夜侍卫反问着。 “确实可疑——”星辰侍卫与黑夜侍卫的动作保持着一致,他也向着阿斯灵所在的阴影处靠近了一步。 “小孩。”黑夜侍卫提醒,“看好我们的后背,他们可能至少有三人。” 大树侍卫转身,远离了阿斯灵一步。 阿斯灵的狂笑之躯开始颤抖,他抱住自己,故作镇定的对自己施加关爱,舌尖的血比唾液还要激烈的分泌,填满了他的口腔,人血与战栗与严寒,阿斯灵又一次感觉接受了古斯塔夫的赏赐。 但是他的王,没有在史官感受到通感时给予他力量。 他越来越胆小,想起身逃跑——他已经这么做了,懦弱的战栗让他的双腿除了感到失【林示】禁的暖流之外,没有了其他作用。 沙特阿卡人在进攻大陆时,仅仅是上岸之后的【槐】哭狼嚎就让大陆的警钟惊慌,而现在,阿斯灵是在独自面对三个强烈的杀意,以及还未触及身体的战斧,怯战的那一刹那,就隔断了他的脚筋。 “更明显了,不是吗?”最资深的侍卫得意的在向同伴们炫耀,“他们知道企图被我们发现后,完全就不敢出声了——小孩!” 纹着黑夜的白牛侍卫大声的向大树侍卫发出命令,“不用保护我们两的后背的,来进行你的第一场守卫战。” 这位年轻的沙特阿卡战士喜欢玩耍,但是在他看来没有比战斗还要令人愉悦的事情。 “放心的攻击,只有一个人,而且没有充分准备,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偷盗,否则——” “他们会带上渡鸦。”年轻的战士抢先快速回答了长官的话,“我要砍断他的四肢,然后用牛角头盔砸扁他的头。” 战士扔掉了白牛侍卫的长盾,这种盾牌没有多大的实用性,在立盾时高度可以达到一个标准沙特阿卡人的胸口,上面还有神圣的白牛纹章,它的作用仅仅在于让沙特阿卡人明白这次的守卫工作无懈可击,但如果真的用来作战,这种笨重的盾牌,对于精于进攻和突破的海民,这简直是比扛着牛战斗还要麻烦的累赘。 “喂!”战士握着斧头,走进了阴影,距离阿斯灵只有一步之遥了,“你是打算站出来和我战斗而死,还是希望我在追逐你时给你一个飞斧?” 阿斯灵的后槽牙碰撞得比湖泊中的大雨还要密集而紧促。他听不懂孤岛的语言,可是噬命的吼叫让他连惧怕的心情都不敢产生了。 “让我猜猜,一个这么害羞,不敢出来的小家伙,是不是一个女人?”因为胜券在握,这位侍卫迈着最小的碎步开始了奔放的舞蹈,似乎空气中存在的一切,他都愿意与之【吉】合。 年长的守卫不想去看这种丑陋的舞蹈,他捂着眼睛,不在去看年轻人的扭曲的身姿——刚才都还在抱怨头盔太重,现在就这么灵巧,沙特阿卡人一代不如一代,如果格萨尔王保持了前任泰格维森们的传统,不能战斗的海民,会变成献给奥多的祭品,新一代资质平平的战士中,也不会产生这样的示弱和抱怨。 “如果你是女孩,就在学一声乌鸦叫?我会收回原来的话,不杀了你哦,你当我最宠爱的奴隶怎么样?” 阿斯灵闻到了白牛侍卫的口臭,那里面释放着嚼肉的血腥味。 年轻的战士故意放慢了杀戮的速度,他要用尽所有的办法先把阴影中的偷盗者在迎来战斧之前,用恐惧折磨一次。 “你是小女孩,还是小白兔?”战士宠爱的问。 “等一会儿——”两个重新开始的白牛护卫重新面对着各自守护的区域,手臂上纹着星辰的护卫在说,“等一会儿,他解决了那一个人之后,我们就把那声绝命的呜咽当成最后一声乌鸦嘶鸣怎么样?” 黑夜侍卫思考了一会,“可以。用偷盗者的头去找维塞克换取麦芽酒。” 听到了同意,星辰侍卫在催促起年轻的战士,“你能不能快点!你难道是大陆人!去过一次大陆,捡了一颗石子,还把情话学会了!” “你着急也没有你的一份。”年轻人停止了繁衍之舞,把战斧架在了肩膀上,“这是我的猎物。” “好,你的猎物,真抱歉想分享你的猎物,那么,这位未来的十船,能请伟大的你快点吗?我的脖子可没有你那么年轻。” “很快,很快,不要急。我还差最后一支舞。”战士又开始了舞蹈,他距离阿斯灵的距离只剩一层稀薄的黑夜,“我听见你发抖的声音了哦,不要害怕,等我割开你的喉咙,在把血液灌进你的小嘴巴,你会感到炎夏一样的温暖......” 在黑夜侍卫监视的那片天空中,沙特阿卡上方划过了红色的灾星。 这位经验丰富的侍卫准确了判断出了灾星的轨迹,他不安的大吼: “跑跑跑跑——” 第十七章 阿斯灵:思维和步伐迟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年轻的侍卫还沉浸在对弱者的嘲弄中,他听不见黑夜侍卫对大难临头的提醒。 “快跑!”黑夜侍卫如今真的感受到了沉重的牛角头盔变得轻盈,“奥多的神罚降临了!蠢货!” “小可爱。”年轻的,额头上纹着大树的侍卫,他把整张脸都塞进了阿斯灵的余光,“原来是你啊,来自大陆的小可爱。是你想偷绿种。” 战士伸出了舌头,舔舐了阿斯灵脸庞上的冷汗。 “嗯——”他闭上眼睛,享受的在说,“鲜嫩的,有充沛泥土气息的恐惧,生吃应该会很甜美。” 而在阿斯灵的感知中,他身旁的,哪里还是一个人类,史官觉得是一只黑蛇在他身边盘旋,还用蛇信子不断的挑衅着阿斯灵的恐怖。 “捷足的卡特把你当成女人,想要让你当他的奴隶时,我本想买下你的,因为我听说啊,大陆人的耳朵,在吃下后身体中会回荡起缭绕的琴音。” “哈!”一张大嘴含住了阿斯灵小巧的耳朵,阿斯灵感觉到,黑蛇的牙齿已经刺破了皮肤。 “呜!”黑蛇突然咬紧,但这个力道完全不足以咬下耳朵。 “啊......”比咬紧还要突然的,是黑蛇放弃了狩猎,它在一声憋闷的苦吟之后,放弃了咬合的力气。 一个影子直直的倒在了阿斯灵身边。 他穿着古朴野蛮的兽袍,头上戴着沉重的牛角头盔,一把斧头深深的劈砍进了头盔,血液和灰浆潺潺的往外冒。 阿斯灵还是没有敢做过多的动作,他恢复了一下神志,在仔细的打听着另外两个白牛侍卫的动向。 “斧头?” “什么斧头!这是奥多的天罚!” “为什么要对我们进行天罚?我们这么虔诚!”手臂上纹着星辰的侍卫把对神灵的不满发泄到了黑夜侍卫身上。 “还能为什么!一定是——是我的问题?” “什么?”仅仅是听到这个疑问,就可以猜测到纹着星辰的白牛侍卫惊异得瞪大了眼睛。 “奥多早早的就收到了白牛,在祂的铁踝宫殿大快朵颐,祂的渡鸦为了主神的进餐不被打扰,于是用嘶鸣告知了我们,示意我们可以离开。” “我懂了。”星辰侍卫的惊恐中醒悟,“我们没有离开,还在等待另外的嘶鸣,于是奥多愤怒,扔下了祂的战斧。” 黑夜侍卫说:“一定是这样。” “我们听到了渡鸦的嘶鸣,对吧!” “对!” “那我们的守卫工作结束了。” 阴影里,阿斯灵听到沙特阿卡的战士声调中居然有了恐怖的颤音,他觉得好讽刺,语言和文化的不同,根本不会妨碍情绪的感知,恐惧像是一个填满了沥青的猪膀胱,从大陆抛到了海岛,又在这两个战士心中炸裂,让他们思维和步伐迟缓。 好好笑——没有原因的,阿斯灵觉得一切都好可笑,他起初咬断了舌尖不让自己因为成功捉弄了海民而发笑,后来又捂住了嘴巴,不让黑蛇听见自己的声音,现在满口腔舌血的阿斯灵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嘎——” 在阿斯灵发出如同乌鸦一般的叫声时,一只血鸦从他舌尖中飞出,史官满口未吞的血在一声狂笑后并未落地,在夜空中组成了一只血色的乌鸦,它浴血而飞,振翅高翔。 阿斯灵舌尖的丝丝猩红如同风筝的线,紧紧的联系着血鸦。口腔中比分泌唾液还要持久的透出鲜血,如同一只长虫被血鸦抓走。 史官感觉身体的温度骤降,认为血液被带走了大半。 “警告,警告警告!”黑夜侍卫惊慌失措,“这是渡鸦奥威尔最后的警告!” “一定是!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嘶鸣!快跑!” “跑!我们的任务早就结束了!” “对!跑!我已经感觉到了,奥多的神斧瞄准了我的头。” 两个沉重的头盔被扔到田地,急切如盗鼠的脚步声和喘气声远去。 当阿斯灵朝着田地看去,真的,另外两个侍卫荒唐的逃命,田地上还有着一个象征着他们悲剧的牛角头盔。 太可怕了,史官突然开始敬畏起命运——他仍然记得在伊利亚的木屋中时,他对伊利亚的说的那段话: “我只要有希望之力......我觉得我一定可以成功......所有的困难和意外都会变成助力,就算是沙特阿卡人的斧头从天上飞下来,都会从我身旁飞过,砍到准备制伏我的白牛侍卫。” 一个随口的胡说,通过最诡异的方式发生了,就发生在眼前,哪会有这么精准的事情发生,我说出的话,根本不在预言的范围之中,是改变未来概率的圣言。 一个双手书写过去的人,现在用口舌能命令未来,阿斯灵不相信自己成为了什么人,几乎没有信仰的他发现了可以把崇敬放置在什么地方——是盗窃了天城火种的那位半神给了他力量,可能就这一次,但是足够了。 他拔出了那位死在他身旁的侍卫头上的战斧,还随后捡起了断角的牛角,在一手战斧,一手牛角给与的勇气之中,史官又向田地中望了望,没有人了! 伊利亚的猜测没有错,在最热闹的这段时间,沙特阿卡人的注意力都变成了等量的疯狂,不会还有谁盯着田地看。 阿斯灵把战斧别在腰间,感觉勇气又增加了几分,他在双手都握着半断的牛角挖土时,脑中充斥了勇武的画面: 无论是谁,无论是来阻止来自己进行绿种的偷盗,他都会拿起战斧和他们搏斗,砍到一个,二个......六个,还要让这六个人距离相等的排列在这个绿种之外,组成天城最初的模样。 史官的记忆力出类拔萃,同时,又是因为这个绿种是他播种的,他没有花更多的犹豫和不安去寻找绿种所在的位置。 同样的,在挖掘途中,因为迟迟未见的怀疑也相应的减少,这种怀疑才是真正致命的东西,会让田地出现六个洞,也挖不出绿种,还会被路过的人发现。 阿斯灵对田地所藏的位置坚定不移,他放弃了半断牛角,用手刨土,明显在这,因为越靠近绿种的土壤,越具有肥沃的姿态。 第十八章 伊利亚:某种巧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从河岸走进了木屋,手里拿着从河里捕捉来的蟾蜍,还有来自对岸扭曲之森的藤蔓与蘑菇。 他用小刀斩断了蟾蜍的头,把皮肤上的毒液挤进了木碗中,之后,木碗中还放入了三朵碾磨后的蘑菇粉,一根藤蔓的汁液,伊利亚割破了手腕,在木碗中放入了能淹没两个指节的血液。 筑船者用手指在木碗里搅拌,轻巧得像在另一个世界的血海中行驶的皮船。 他的神情越来越恍惚,在模糊不清的意识中,两根血指从额头滑下,在锁骨间停止。 血液在肌肤上发热,然后干涸,绷紧了皮肤,这个时候的伊利亚看起来,像是正在被一分为二。 伊利亚把木碗里面的血放进了酒囊,在酒囊中装满了葡萄酒后,他重新走进沙特阿卡的城墙。 筑船者的脸总是阴沉,他不引人注目,因此一直无法成为热闹的一部分,可是只要他出现的场合,人们总会停下彼此的交谈和邀杯,用眼球相互示意,眼球飘向伊利亚,又飘向对方,告诉彼此:“伊利亚来了”。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他比格萨尔王还要显眼。 他来到了田地,看到了脑袋开裂的白牛侍卫,伊利亚踢了他一下,确认了这个人已经死透。伊利亚在侍卫身边蹲下,用手抚摸过伤口,这个伤口极深,甚至劈开了沉重的头盔。 阿斯灵干的? 伊利亚在思考这个伤口的来源,不太可能,这样猛烈的力道说是神力都不为过,而那个大陆的史官,他能在一夜之间写出三千行史诗,但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获得强壮的力量。 是谁做的? 伊利亚想不明白,他把这个侍卫翻了个身,看到他额头上的大树纹身之后,明白是最年轻的那个绿种守护者,一直想把自己献祭给生命之树的那一个。 伊利亚不在去思考年轻侍卫的死因,他走向了田地,没有跨进围栏,他看见田地上放置着另外两个头盔,田地中出现的深坑表示着阿斯灵确实盗走了绿种。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阿斯灵用言语让这三个侍卫为了他而发生了斗争?这位大陆的史官还真是有些计谋。伊利亚扯着嘴角在笑。 围栏的另一边已经被撞坏,在明明设计的出口就在不远的位置出现了围栏损坏的情况,这说明这两个人看到了危险的情况,足够让忠诚的白牛侍卫,守护着孤岛丰收和暖冬的战士夺慌而逃,那是不是意味着,真的出现了阿斯灵说的某种巧合助力了史官的偷盗? 命运还从来没有这样宠爱过我,伊利亚挂着自嘲的笑容,走到了围栏被破坏的那头。 慌乱的足迹很明显,这也证实了伊利亚的猜测,孤岛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严重且可怕到让相信神灵和亡魂切实存在的沙特阿卡人惧怕。 筑船的伊利亚拿起了还在围栏边燃烧的火把,顺着足迹的痕迹开始寻找,他要去找到这两个侍卫,询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事情只有伊利亚会去进行思考,因为沙特阿卡的战士在看到白牛侍卫在田地里时,他们会想,这三个人会守护绿种,而当田地空旷时,他们会自然的认为,侍卫们要么听见了奥多的响雷,要么听见了黑鸦的嘶鸣,根本不会在意在田地空旷无人的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利亚知道侍卫们的住所,他们的脚印也在向着家的方向延伸,在远离热闹的地方,伊利亚举着火把,他把耳朵贴上战士的房门,听着里面神经错乱的交谈。 “不能出去,一定不能出去。” “不能不能不能——” “我们都看到了,奥多的战斧从天而降,降下了神罚,祂说不定已经瞄准了我们的头。” “对对,对。千万不能出去。” “刚才我都看见了,奥多的战斧在窗前划过了红光,祂来惩罚我们了。” 伊利亚听着交谈的内容,差不多猜到一个模糊的答案,有人用斧头砍死了侍卫,而这两个人把这个袭击认为成天罚。 伊利亚砰的一声踢开了门。 两个战士惊恐的抱在了一起,惧怕让他们迷失,他们神志不清的在吼叫着:“奥多!奥多!奥多降临了!” “我们无意打扰你的用餐!” “我们是真的没有听见渡鸦奥威尔的嘶鸣!” “不不不,不要用战斧惩罚我们!” “你们看清楚我是谁。” 伊利亚把火把举在了两人之间。 “伊利亚。” “不是灾厄样的红色战斧。” “是火把。” “发生了什么事?”伊利亚仔细的在问。 “奥多,用斧头砍死了——”侍卫没有把话说完,就继续团抱在一起。 大概是一击飞斧,伊利亚判断着,那又会是谁?诺兰?不可能,他的骑士精神不会让允许他进行这样的偷袭。 伊利亚把酒囊扔给了这两个人,“你们两个被自己吓疯,快喝些酒镇定下来。” 筑船者的打算原本不是这样,他以为阿斯灵会在看到侍卫驻守着田地之后只会等待到他们离开才开始行动,所以伊利亚才准备了这样的毒酒,它不会让人死亡,只会让饮者在长时间内看到清晰而强烈的幻象,还有巨大的睡意与疯狂。 他的打算是,如果白牛侍卫的迟迟不走因而耽误到了阿斯灵的偷盗,他就会走向田地,把酒远远的给侍卫,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如果一件事情做了而没有被人看到,那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 “你们两个闯祸了。” “对,我们触怒了奥多。” “我路过田地,看到那个年轻人脑袋被劈开。” “是这样,飞斧从天而降,刚好落到他头上。” “然后你们就逃跑了?因为担心奥多给你们带来死亡?” 两人轮流喝了一大酒,伊利亚感觉很奇怪,这两人怎么还没有疯? 难道已经陷入疯狂的人在喝下让人疯狂的毒酒之后就不会被影响。 “怕。”侍卫肯定的在说。 “你们惹祸了。”伊利亚冷静在说。 “我们知道。奥多——” “我在田地里看到。绿种被偷了。” “什么!”这两个人的恐慌让屋里泛起了排泄物的恶臭。 第十九章 伊利亚:蓝色的海王绿种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忍住了房间中的恶臭,他心平气和的在说: “田地里,绿种被偷了,你们闯了大祸。” 两个人彼此对视——有人偷走了绿种! 那一丝丝理智从迷幻的思维中挣扎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发现有人偷盗后,那一个飞斧不是奥多砍来的,而是盗贼的同伙! 所以,白牛侍卫很容易的就联想到,那些盗贼看到了他们因为同伴的死亡而仓皇逃跑,然后就入侵了无人驻守的田地! “我路过田地,看到死亡的白牛侍卫,还看见了挖坑。顺着凌乱的脚印找到了你们。”伊利亚半蹲了下来,和白牛侍卫对视,“还来的及,如果是你们一时之间脑子发疯,杀了同伴,偷了绿种,现在交换给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白牛侍卫们急忙的起身,想去拥抱伊利亚的仁慈,但是立马如同被绊脚一样撞到了地面,通过观察,伊利亚发现,这两个人的左手和右手,左脚和右脚被捆绑在了一起,成了一个连体的人。 这样的做事风格——伊利亚想了想,认为是文兰才会这样果断。 “我会把绿种偷偷埋进田地,”伊利亚明知绿种已经没有,但还是在刺激这两个人,“不会让格萨尔王知道。你们是知道的,绿种才是沙特阿卡丰收的希望,如果你们不交回来,等着你们的是笼刑和蛇刑。” “我们没有偷!”白牛侍卫呼天抢地。 “那绿种怎么没有了?” “被偷了,我们错误的把盗贼的袭击当成了——” “也就是说,”伊利亚打断了白牛侍卫的话,他们总是把每件事情都向奥多靠拢,“守护绿种的白牛侍卫,让绿种被偷了。” 两个人不再敢说话。 “如果格萨尔王知道,他会给你们以诅咒,你们会在冥火被黑蛇沃尔西折磨到永恒终结之时。” “绿色的格萨尔王,黑色的奥犹朵拉,腐臭的冥河,人脸的蘑菇,藤蔓形状的沃尔西......”葡萄酒起了作用,疯病重新占据了两人的思维,在他们的胡言乱语中,已经把格萨尔王等同于了死神。 “也不是必须一死。”伊利亚把酒囊拿起,在两个侍卫嘴里一人灌了一半,“你们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寻找绿种,偷偷埋葬,然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懂了没有?” “血色的乌鸦,苍白的牙,蓝色的海王绿种上,黑色的死神,琥珀色的蝇王,白卵中的人类,在流浪......” 两个白牛侍卫的疯语已经没有了逻辑,伊利亚相信不久之后这两个人就会昏迷,他在捆住这两个人长绳中割掉了一截,把他们的嘴巴捆住,以免过多的疯话被听见,同时也确保他们不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一切做完,他走出房门,和文兰撞个正着,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大酒桶。 “伊利亚。”文兰扔掉了木桶,木桶撞击地面时是清脆的响声,里面没有酒,腾出了双手的文兰向伊利亚做出了恭敬的礼仪,这个举动让两者看起来并不熟识。 “那两个人是你绑住的?”伊利亚问。 “是我。” “扛着酒桶干什么?”伊利亚接连发问。 “他们的作用还没有全部发挥,不是吗?”文兰的笑容很像格萨尔王,但是他的思维方式却更像伊利亚,“格萨尔王让我看着田地。” “那你的看守真不用心。” “有白牛侍卫的情况下,还在让我看守田地,我很自然的就会想到,一定是有意外发生,而且我要确保那意外发生。” 伊利亚会心一笑,拍了拍文兰的肩膀。 “这都是你教我的。”文兰的牙齿洁白,不是孤岛人的特征。 文兰把酒桶滚进了房间,看见了昏迷的两人,在他重新关门后,他快步追上了远去的伊利亚。 “你要去找维塞克?”文兰问着。 “你学东西很快嘛。” “毕竟是你的副船。” “你在田地里看见了什么?”伊利亚询问着文兰。 “意外。” “不,不是意外。”伊利亚暗示着。 文兰沉默的跟随了一阵后拉住了伊利亚的手,“我去找维塞克,伊利亚,那个被砍死的白牛侍卫,你必须去处理一下,只有你能处理,我看见了整个过程——” 文兰向着伊利亚挥了挥手,伊利亚放低了耳朵,他听见这样的话:“砍死白牛侍卫的斧头,是从天而降的战斧。” 伊利亚心领神会,在光影照耀不到的黑暗中,重新来到田地。 额头上纹着大树的年轻侍卫,脸上凝固着嘲弄的笑容,可以猜到,他生前狠狠的捉弄了一把阿斯灵。 伊利亚折断了一根树枝,闭上眼睛静思,感受着来自冥河的腐尸中那些腐臭又充沛的养分,黑色的养分给树枝带来了绿色的光芒,那些蓬勃的生机给人一种美人拉臭屎的反差。 他把泛着绿光的树枝塞进了侍卫的口腔,短暂的绿色生命让侍卫回神,他重新轻浮的在说:“出来吧,我会好好爱你的。” 伊利亚点住侍卫的额头,树枝的他的口腔中成为了瞬间生长的绿种,微小而密集的根如同蜘蛛网撑裂了他的嘴,树木开始在侍卫的身体中伸展,额头上的纹身根根凸起,在后脑开裂的位置羽扇一样的展开。 侍卫的后脑生长出了一顶树冠,开展的模样和额头上的纹身一致,一颗微缩版本的生命之树。 事情他差不多猜到了,在阿斯灵躲在暗处找机会偷盗绿种时,格萨尔王的战斧从天而降,正好砍中了白牛侍卫的头,另外两个侍卫认为惹怒了奥多,就立即逃跑。 由此还可以推断,这三个侍卫在守护绿种时,说了很多亵职的话,否则不会被一个死亡吓怕。 不过那个斧头怎么也找不到了,大概是阿斯灵顺便偷走,用来护身,从死人脑壳上拔出斧头,这可能是史官做过的最有血性的事情。 伊利亚看着成品,心里颇为满意,这样一来不仅完全遮盖住了格萨尔王造成的斧伤,还完成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第二十章 王与养子:它们全部沸沸扬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从高山上扔下来的战斧如同推动了因果的齿轮,它慢慢的推动,一个齿轮带动着另一个齿轮,当格萨尔王和诺兰在山顶站了很久之后,他们才听见山下的不安和愤怒。仿佛是今夜在田间扔下了石子,在第七夜才听到惊扰起的蛙声一片。 “发生了什么事情?”诺兰关心的询问。 格萨尔王扣着嘴角上的薄皮,把它放在嘴里咀嚼了半天后说,“听声音是在咒骂,能让在狂欢中的沙特阿卡人愤怒,那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是小事。 “走吧,跟我下去看看。走平坦的坡道,这次不是比赛。” 诺兰跟着格萨尔王,沙特阿卡的全幅地图已在他的脑中完整的绘制出。 “我还以为你会为了骑士之心从这里跳下去。”格萨尔王没有来由的补充了一句。 “比赛已经结束。”诺兰沉着的回复。 “但是你输了。” “坦然面对失败,才是骑士。” “不为了胜利重新找些方法?” “就算要这样,我也不会从这里跳下去以证明比你速度快。” 格萨尔王下意识的摸了下后腰,才想起那柄战斧已经扔了出去。 ......... 戒岩上的维塞克此刻在一张长桌上,他把麦芽酒倒进了肚脐,让其他人把这个深坑当成酒杯喝酒。能做到忍住恶心的饮客可以从他肥肉的夹层中拿到金钱的奖赏。 文兰挤进了人堆,他提着挂着酒囊的绳索,推开——或者打退了所有想要进行这个游戏的沙特阿卡人。 “戒岩上的维塞克。”文兰故意提及他的职责,“这个游戏设计的很好玩嘛。” “那是当然。”维塞克在迷离的醉眼中根本看不出是谁在和他说话,“作为戒律的设计者,设计一个游戏比掠夺大陆还要简单。” 狂欢中的沙特阿卡人一齐大笑。 “我能参与嘛?” “所有人都可以参与,如果你是女人,我还会告诉你哪一坨肉里面夹的钱最多。” 又是一阵大笑。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看来你经常找我哦——”维塞克的声音轻佻。 而他在这句话说出来后,还稍有清醒的人都不敢大笑了,这是伊利亚的副船,格萨尔王的养子,文兰,因此在维塞克这句话说完后,这里窸窣的笑声像之前大笑的回音。 “那我直接把酒倒在你藏钱最多的肉里怎么样?” “那最好不过——哈哈哈——啊!啊啊啊!” 文兰的酒囊中装的是滚烫的沸水,它们全部沸沸扬扬的向维塞克进攻。 如今的维塞克在登上戒岩时,需要两个人搀扶,他并没有年老,而是太过肥胖,但是,在被沸水攻击之后,他比跃出海面的飞鱼还要灵巧的蹦离了长桌,猛烈的大跳,肥肉中藏着的金钱哗啦啦的掉。 “啊!啊啊啊!啊啊!”维塞克的大叫持续不断,金钱的落地激动起了沙特阿卡人掠夺的本性,他们乱成一团,在维塞克周围抢夺,斗殴。 趁着混乱,没人去注意维塞克,文兰用手臂一把勒住了维塞克的喉咙,把他拖出了热闹的中心。 “文兰,文兰文兰。”维塞克比在以神灵为对象的祈祷还要急切的呼唤着文兰的名字,“我刚才不知道是你,一点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是你......” “酒醒了?” “醒了,醒了!” “今晚你会很忙。” “应该的,应该的,为了沙特阿卡。” 文兰把肥胖的维塞克带到了戒律指定者的家中,“看清楚了,你的家是这?” “是这。” 维塞克被踢进了房门,门外的文兰用王者一样的姿态在命令着:“把你那身戏服穿好。” “什么?现在?谁还需要解决?” “穿——好——”文兰的每个音节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斧头劈进了维塞克的家。 维塞克跌跌撞撞的服从了命令,一衣相传的戒服越来越不符合维塞克的身形,如果不是胸口那一个象征着圣子,神灵和凡人的三圈铁环,根本看不出这就是在戒岩上比孤岛之王还要权威的戒律者。 他拄着戒杖,艰难的走了出来,紧憋的衣服把肥肉全部堆积到了下巴,让维塞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在肥肉上画了一张脸。 “要我怎么做?”在没有登上戒岩之前,维塞克已经完全属于王的工具。 “根据你看到的来判断。” “我需要看到些什么,我能看到些什么。”维塞克郑重的在问。 文兰完全想不到,孤岛之王对于戒律的控住已经到了这么强悍的地步,曾经能在戒岩上听取神灵的指示,罢免一个孤岛之王的存在,现在在戒岩上只说王想听的话。 “我带你去看。” “好的,我会保证戒律的公正,不过——” “不过?” 维塞克谈论到这里改变了唯唯诺诺的状态,他向着维塞克伸出了肥厚的手掌,“任何事情都有价码。” 原来如此,文兰歪着嘴角思索,这就是王不能亲自教导的心术。 “我会以你的判定来给你报酬,你要想我之所想,越贴近我的想法,报酬就越多。” 文兰认为这句不加思索的话,比格萨尔王的心术还要高明。 ......... 当格萨尔王和秘银的诺兰从山上走下,孤岛之王看见维塞克已经登上了戒岩,他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维塞克独自一人上了戒岩,他的狼狈完全不敢去细想。 “格萨尔王。”文兰走到两人面前。 格萨尔王在用眼神询问这一切文兰是否知情。 文兰点头后就站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即便戒律已经被孤岛之王完全控制,对于大多数沙特阿卡人而言,当维塞克站上了戒岩,他的权威就远远大于了格萨尔,因为此时的他近乎等同于神灵的代言人。所以是否在戒岩下就把维塞克控制,是格萨尔王每次必须过问的事情。 “你没有见过吧,”格萨尔王对秘银的诺兰说,“这是孤岛审判犯人的方法。” “从来没有见过。” “你看戒岩之上,那个是戒律的制定者,维塞克,这个时候他的权威比我还要大。” 格萨尔王没有理会诺兰的震惊,他在期待着维塞克的审判,以此来确定文兰的成长。 第二十一章 维塞克:被一个无能者吞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戒岩上,维塞克开始了他的审判: “自从神灵奥多回应了沙特阿卡的祈求,我们在贫瘠的土地上终于收获了绿色的希望,我们的白牛侍卫每一个人无不是忠诚的守护在田地中,守护着沙特阿卡即将来到的繁荣。 “但是,我很愤怒,很震惊的看到了今天发生的一幕,就在绿种刚刚播下的今天,我们三位神圣的白牛侍卫玩忽职守,离开了他们神圣的位置,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一个事情,我们的绿种被盗走了!” 广场下的沙特阿卡人一阵惊呼。 “是谁!” “杀了他!” “抓住他,让他交还我们的绿种!” “而绿种的偷盗者!”戒岩上的维塞克如今就算是大腹便便,仅有一线尚存的尊严也让他在这个时候充满了权威感,“这位偷盗者就是白牛侍卫中的一员! “各位不用再去寻找他了!在绿种被偷盗时,绿种的下落就已经被知晓!” 维塞克在说完这句话后,文兰的两个部下,就拖着脑后崩开,生长出一颗小树的白牛侍卫来到了人群中。 他们把白牛侍卫扔到了人群之中,而文兰正虔诚的望着戒岩,认真的听着维塞克接下来还要说的话。 “这个人!”维塞克本来想用曾经惯用的办法,居高临下的用戒杖直指着侍卫,可是在他刚想抬起戒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倾斜,于是改成用胖乎乎的手指愤怒的指着脑袋上开出了树木的侍卫,乱颤的肥肉因为情绪太过用力,遮挡了眼睛与容貌,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个人就因为出过一次海,进行过一次微不足道的掠夺,就见异思迁,看到过大陆的建筑,吃过大陆的美酒,就把对奥多的崇拜抛在了脑后,开始信仰着大陆的神灵! “他开始不追求通过最勇敢的阵亡,来进入神灵奥多的宫殿,他追求起了在凡尘的永生,他额头上纹上的生命之树,不是对沙特阿卡的崇拜,是对自己生命的追求,他一心一意的逃避战斗,只追求这副身体可以无止境苟活! “也因此!” 维塞克在戒岩上威风八遍,下面有十船,有格萨尔王,有来自大陆的秘银万骑长,在文兰没有给他规定的说辞之后,他感觉重新回到了曾经君临一切的姿态。 “也因此,这个不愿意战斗的沙特阿卡人,他把对永生的追求寄托在了绿种身上,他吞掉了这颗能给整个孤岛希望的种子,以为能够给肉体带来和大树同等的寿命。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这颗种子的能量是来自于神灵奥多,他一个卑微的肉身怎么可以消化,就这样,这颗种子的能量被一个无能者吞噬,你们看!” 戒岩上的维塞克打落了一侧的火把,文兰的两个部下一人高举着脑袋长树的侍卫,一人在侍卫身边支着火把,两个人在人群中悠悠荡荡,保证每个人都能看到吞噬绿种者的下场。 沙特阿卡的战士在愤怒的大吼中,没有一个人敢对这样的生命做出多余的打扰,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头上能有着这么清晰的四季。 这个人还在秘银的诺兰身前停留了一会儿。 “等等。”正当文兰的部下想要离去时,诺兰叫住了这两个人。 他对维塞克在戒岩上的话很是在意,秘银的万骑长甚至认为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他通过骨骼的形态确定这个侍卫的年纪不大,一个年轻人在见识过大陆的文明后,开始了向往大陆?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 秘银的诺兰,他的思索被打断,因为这个时候年轻人的头顶迎来了葱葱郁郁的夏天,他的身躯飞快的消瘦下来,让起初扛着他行走的战士此时能够但只手托着他走。 白牛侍卫的死状越来越难看,他的嘴唇萎缩成了鼻子下面的一层皮,牙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变黑,萎缩,然后他口腔中的牙齿就像成熟的苹果一样丰收般的落地。 可是与之相反的,他头上的小树,墨绿淋漓,任何一个没有望到过生命之树顶端的人,此刻只要认真看着这个诡异的景象,都会知道这颗真实的树木的全貌。 单手拖着白牛侍卫的战士通过手感发现他的骨骼正在老化,有一种隐隐的脆响,于是重新改成了双手承托。 “好了。”在一旁的文兰叮嘱着,“差不多都看见了,放到戒岩下。” 一路秋叶散落一地,如果之前的盛夏之树可以爆发出夏天的烈日,这个时候他头上的秋叶就已经结霜,而且先行下落的秋叶,也在空中飘荡着悲寂和寥落。 最后,这两个战士把已经分不出是人还是树的白牛侍卫放在了岩石下,他的十指已经奇长无比,是十根达到了膝盖的根须,眼睛中突出的树瘤暴凸得像蜗牛巨大的触角,上面还讽刺一般,生动的刻画着讽刺他人的表情。 他头上的树木在一阵强风之后,“崩”的一声和脑袋分离,一人一树都一起迎来了过不去的严冬。 “绿种的力量全部耗尽了。”格萨尔王在人群中压低声音说。 战士的猛吼永远敌不过王者的轻语,因为任何一个王,都可以让声音改变风的方向,传播到每个人的耳朵中。 “绿种的力量消失,绿种的力量消失了......”在无数这样的重复传播之后,最终这句话改变成了“贫瘠和严冬会降临在沙特阿卡。” “无尽的贫瘠和严冬会降临在沙特阿卡。” 维塞克听见了战士们的议论,他认为需要稳定孤岛人的心神,“我们从来不怕严冬,我们现在的掠夺,和曾经的储备都足够我们度过严冬,但是,对于这场玷污了神圣仪式的偷盗,我们必须给予惩罚!” “惩罚!惩罚!惩罚!” “必须要惩罚,因为这次的损失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维塞克奋力的一挥,他都万分诧异,自己臃肿的身躯和就快柔软的骨骼居然还能做出这么威武的动作——一定是神灵再一次的给予了我能量,于是维塞克更加神武的在大吼: “因为这次的偷盗完全可以避免,他能完成偷盗,全是由于另外两个人竟然在守卫绿种的途中,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十二章 孤岛:变成高掀的巨浪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维塞克语落之后,脖子上是纹着黑夜,手臂纹着星辰的那两位白牛侍卫被压上了戒岩。 “心思缜密的文兰,他率先发现了田地无人驻守后,田间凌乱的脚印。 “奥多的智慧轻轻点了他的额头,这让文兰来到了亵职者的家,他看到这两个人醉成了死人,家中都还有喝空的酒囊以及一大个空空的酒桶。” “文兰!”戒岩上,维塞克庄严的高呼文兰的名字,“你能否以你的脚环起誓,你所言的,都是你亲眼所见的。” “我以脚环起誓!以战士的荣耀起誓!以在宫殿的奥多起誓!如果我的所言对所见的部分有丝毫的改动,我永世滞留在奥犹朵拉的冥河。” “哎!”沙特阿卡人们听到这样雄壮的起誓不禁振奋,他们很认同这个诚实果敢的年轻人。 “我也可以向各位保证,文兰的话语没有一句话作假,因为是我和他一同去往了白牛侍卫的住处——” 维塞克向文兰投过炙热的眼神,仿佛这句话就是事后用来索取报酬的价码,这句话不太正式,也不符合维塞克的身份,因为在沙特阿卡人的认知里,维塞克只需要听从戒岩下的人们各自的叙述就好,奥多会直接把祂的判断告诉戒律者,戒律者只需要直接定义“真实”或者“谎言”,他本人没有必要为任何一个人做信誉上的担保。 “哎!”战士们愤怒的群呼,这些还在工作中的白牛侍卫,居然会离开田地,把自己喝的大醉,必然的,他们的脑袋很容易的就产生了联想,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玩忽职守,才导致了那个年轻的偷盗和吞噬。 “他们的罪恶,让整个沙特阿卡人来承受了恶果!即便是我,戒岩上的维塞克也没有能力去给他们定罪了,因为——” 文兰眉头一蹙,格萨尔王也在暗中摇头,还是出错了,维塞克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权威,他居然不独立的定罪,把在台下的操作放在了台上。 “因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过直接影响了所有的沙特阿卡人,需要整个沙特阿卡来判定他们的生死。” “哎!”孤岛战士们的大吼让嘴角都开裂出了血。 维塞克自己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在战士的狂吠之后,他补充道:“这是奥多刚才给我的旨意!” “哎!哎!哎!”战士们配合着踏足锤胸,吼出了有力的节拍。 格萨尔王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发现了新一代的战士和他那一代的不同: 就以控制维塞克而言,他们的做法是把每一件事情都归化好,逐字逐句的让维塞克背诵,在鞭子和金钱的威胁和犒劳之下,确保他不会出错; 而文兰只给维塞克一个大方向,只要方向正确,中间的过程让维塞克自由发挥。 好像文兰更高明一点,格萨尔王抱着双手,用手指拍打着肩膀,文兰在控制维塞克的同时还让维塞克自以为自己有参与其中的错觉。 “现在,我要你们告诉我,他们两个罪人该承受怎样的刑罚!” “鹰刑!” “蛇刑!” “船刑!” “流放!” ...... 所有的刑罚都被孤岛的战士们念了个遍,让戒岩上跪地的罪人此时比弑杀了奥多还要可恨,而且有些讽刺的是,在黑夜中去看最资深的那位白牛侍卫,由于他颈脖上纹着一片黑漆漆的深夜,这让他看起来已经人头脱离。 文兰没有开口,他还是高昂着看着维塞克,耳朵在搜索格萨尔王的声音。 “关进地牢,在合适的时间,把他们献给奥多,让他们进入奥多的宫殿,变成战士们脚下的蟑螂,在不断的踩踏中从滴落的麦芽酒中重生。” 文兰收集到了这个声音,他开始大吼:“关进地牢!” 所有杂乱的声音好似从狂乱的涡流变成高掀的巨浪,岛民们同时放弃了酷刑和自我意志,一起在吼:“关进地牢!关进地牢!关进地牢!”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维塞克真的不在需要戒杖的支撑了,他的双手在拥抱戒岩下的战士,“你们要记住这一刻,在你们商讨出了这个结果后,奥多,祂没有赐予我多余的声音,祂认可了你们的判断,在今天的这一刻,我们因为一场灾难,短暂的获得了被奥多认可的智慧! “地牢!” 在维塞克完成了判定后,文兰的部下接管了接下来的工作,把两位白牛侍卫押送。 胖乎乎的维塞克在没有戒杖之后,走路像是一只螃蟹,他的双腿因为很久不参加战斗,已经严重的变形,肥肉把膝盖挤到了左右两侧,他只能靠跨部向前扭动,他走下戒岩后神情上的傲慢不减,在格萨尔王,文兰,以及秘银的诺兰身前停下。 文兰不想让大陆的使者看到给钱的场景,他说着:“至于是什么时间把他们献祭给奥多,在白牛与酣眠之时,我来你家和你商讨。” 维塞克可能听懂了,也可能在戒岩之后脱胎换骨,他一点都不在意报酬,他的正义之心在驱使他为了孤岛的繁荣而向诺兰对峙。 诺兰被胖乎乎的手指指着,他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在说,“这位戒律者,你有话要说?” “离开我们的孤岛,就是因为你们永生的思想,才毒害了这些单纯的战士。 “我在戒岩上几乎强忍着眼泪才颁布了惩罚,那个孩子他根本没有犯错,他只是生病了,患上了你们大陆的心病,被你们大陆的思想污染。 “我不能让你们继续用文弱的思想污染孤岛,离开我们的孤岛!”愤怒中,维塞克的脖子像鸽子的下颌一样乱颤。 文兰笑呵呵的搀扶着维塞克,把他带走,真是可笑,文兰在背过大陆的骑士之后,脸上的笑容全是轻蔑—— 一点点形式上的自由,就让你以为是自由之民,你就是一只习惯了笼子的渡鸦,就算把你放飞,你也会自己飞回来。 四下无人,文兰把维塞克送进了他的家,文兰掏出了钱。 “我不要。”维塞克正义的说,“这次的审判让我回到了从前,这里面没有一句话不是我的内心。” “好吧。”文兰也成为了狂笑之躯,口水接连不断的滴落。 第二十三章 格萨尔:不断变迁的岁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冷静的注意着秘银诺兰的举动,他不仅从妻子安蒂缇娜那里了解了大陆的风俗和习惯,自己也从不断的远航中,对大陆人有了自己的理解。 在发现了众多的不同与可取之处的同时,格萨尔王也发现了大陆文明中令他不屑的地方,但是他明白,戒岩上的维塞克针对大陆的话充满了臆想出的偏见,在维塞克的时代,沙特阿卡人的掠夺都还局限在各个岛屿之间的争斗。 格萨尔王在观察着,秘银的诺兰在面对误解时,有没有哪个行为可以被捕捉到——答案是没有,秘银骑士的品格真的和他的秘银铠甲一样崇高而圣洁。 诺兰在维塞克离开戒岩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观察很多人都避之不及的绿种吞噬者。 那个青年的战士已然没有了战士的神采,他变成了一分为二的树木,诺兰没有因为与孤岛的战士本质上是站在自己对立的一面就心生欢乐,他很凝重的打量着这个过早逝去的生命。 “格萨尔王。”诺兰看了看在身侧的格萨尔说,“以孤岛的观念来看,他现在是人还是树?” “孤岛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第一次有人偷盗绿种,第一次有人吞噬绿种,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变成枯树。” “我听说,你们在孤岛,如果一艘船不能航行后,它的木材会被取下,可用的部分用来筑造其他的船,彻底损坏不可用的部分,会被用来打造一艘小船,安放逝去的战士。” “是这样。”格萨尔王耐心的在解释,“这样的小船必然会在我们的世界沉没,很快的沉没,又在另一个世界,流入宁静之河。” “我在想,你能不能把他的身躯用来做木船,上面承载这颗从头上长出的树。” 这人是个盗贼,他的终点本该到此结束,他变成树木的诡异状态,以及给岛民带来的恐怖很快就会结束,他会在之后有意和无意的踢踹中变成断截,身体的各个部分分散到孤岛。 然而,格萨尔王被诺兰的温柔触动,他答应了诺兰,“我在你出发的时候,把他放上你的船,你来处理。孤岛之王不能在所有人的眼睛下为一个盗贼施展这么强大的仁慈。” 也只能这样了。诺兰在心里思索。 格萨尔王命令一个战士取来黑布,随后他用黑布裹住了变成木头的战士,一路肩抗。 “我来吧。”秘银的诺兰伸出了手,而格萨尔王拒绝了这个请求。 “我没有看见伊利亚。”格萨尔王说。 “我也没看见阿斯灵。” “他们大概在一起。” “应该是这样,阿斯灵受伤后,我看见伊利亚把他带走。”诺兰请求着格萨尔王,“孤岛之王,你能告诉我伊利亚通常在哪里吗?” “在城墙外的河边吧,我的伊利亚总是会回避太过热闹的地方,我带你去找他。” 城外的小河,永远都是伊利亚的一方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一个沉默与孤独王,没有子民,也没有力量,仅仅是以那双凄冷的灰眸去对抗不断变迁的岁月。 没有人知道他想在狭小的世界构造着什么,他把一艘艘大船送进大海,有把一艘艘小船送进小河,他会参加伟大的征途,唱起雄壮的战歌,也总会在这种四下无人的世界,独自享受凄苦。 “伊利亚!”格萨尔王在看到木屋后就放肆的大喊,孤岛上也只有格萨尔王才敢大声的呼喊这位筑船者,就算是十船,也受不了伊利亚的孤僻。 “你们来了。”伊利亚的眼睛一眨不眨,毫无生气的灰眸在王与骑士靠近后看向了两人。 诺兰行了一个骑士礼后在直视着伊利亚,直接在询问,“你看见阿斯灵了吗?” “寻找一个人,也需要王来陪同。”从伊利亚的语气中,听不出这是在询问,还是在不满。 格萨尔王笑嘻嘻的放下了黑布,直径走进了伊利亚的木屋,“我是来找你要酒喝。” “那你也要酒喝吗?”伊利亚的灰眸里看不见阴晴。 “不,我来找阿斯灵。”诺兰回答,他也感觉到了伊利亚从骨子中散发出来的清冷,他甚至感觉到伊利亚冷漠的目光比自己的铠甲还要具有防御力,秘银的铠甲只是能抵抗武器,他的眼神可以拒绝所有人的走进。 “阿斯灵。”伊利亚如冰霜般的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走进了木屋,他对木屋中的格萨尔说,“你是来喝酒还是来用我的酒泡澡。” 木屋中响起头从酒桶中拔出的水响,还有孤岛之王豪迈的笑。 诺兰没有被邀请,正经而礼貌的站在门口,格萨尔王湿淋淋的喊着,“你进来呀。” 而伊利亚却用身体堵住了门,他再一次走了出去,回答了诺兰的话,“阿斯灵,那个史官?” “是他,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伊利亚用手指搅着长发,当头发搅成一团,扯动了头皮,伊利亚的手指从长发中滑落,指了指眼前的森林,“逃了。” “逃了?”格萨尔王代替了诺兰发问。 “他逃了,格萨尔王。他很聪明,因此逃了。” 诺兰没有发言,他能猜到阿斯灵因为什么事情而逃,他也在担心如果伊利亚说出答案,这位孤岛之王会不会愤怒。 “为什么要逃?”孤岛之王也走出了木屋,在伊利亚面前,格萨尔没有什么王威,“他的万骑长都没有走。” “需要我来讲吗?”伊利亚问着诺兰。 “我来讲吧。”诺兰看了看森林,又发现一河之隔的此地好像只有伊利亚一人在防卫,忠诚于大陆的骑士突然涌起了其他的心思——如果从这里进攻,没有理由攻不进来。 “格萨尔王,如果我说出阿斯灵逃跑的原因之后,引起了你的愤怒,你可以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格萨尔歪着嘴巴嬉笑,挠着痒看了一眼伊利亚,“我也不怕你生气,”格萨尔王有些轻蔑的在说,“一个史官能让我愤怒?” 第二十四章 格萨尔:不可观测的黑洞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你当时不在场,格萨尔王。”秘银的诺兰不卑不亢的说,“我的史官说了些很冒犯的话,向你的妻子。” “他说了些什么。”格萨尔王来了兴趣。 “他说,艾塞斯坦撑起强盾和古斯塔夫踏上强盾的时间线不对。” “公开的说?”格萨尔王问。 “公开的,大声的,在醉酒之后,指着安蒂缇娜说。”秘银骑士对所见之事毫不隐瞒的说出。 “那可是安蒂缇娜在猫爪岛生活时,用来防身的唯一护甲,你的史官就给她戳破了。” “我可以补偿他犯下了罪过。” 格萨尔王看了看河对岸的密林,又看了看伊利亚,伊利亚颇有深意的点头后,格萨尔王说:“我能把这句话当成谣言忽略,可是我没有办法抵挡得了女人在我枕边的话风,要是他不跑,我可能只有把他杀了,可是他跑了,诺兰,你的史官跑了,这件事情就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诺兰惊讶的重复着,他看得出在当阿斯灵说出这么无礼的话后,伊利亚对其的殴打没有完全平息安蒂缇娜的怒火。 “当然不用在意,我只用告诉安蒂缇娜,你的史官愚蠢的逃进了扭曲之森,她的怒火就会消失。”格萨尔王撑大了眼睛回答,在等待诺兰对扭曲之森做出些反应。 “你们的战士,”伊利亚病态的走到了岸边,瘦弱的样子让人感觉就算他踏入河中也能被河水浮起,踏步水面,“你们的战士有些从这个地方进攻我们的孤岛,而他们总是在森林里面迷路,我们总是在里面找到你们的人,困死在里面的人,夺走他们的铠甲和武器。” 格萨尔王无奈的笑,诺兰也醒悟过来,这就是孤岛之王口中所说的贸易。 “因为他确实在孤岛犯了错误,”诺兰郑重的在说,“我恳请格萨尔王,以他在森林中的迷路、饥饿还有惶恐作为惩罚,我将不去寻找,如果他能走出,那边代表沙特阿卡的神灵认为他的遭遇足够平息安蒂缇娜的怒火,即便他的痛苦不被人见。” “如果他走不出,则是奥多认为他必须以死亡来偿还这个过错,而这是神灵的决策,任何反对的人都是与神灵作战。”伊利亚冷清的补充。 秘银的诺兰沉默了好久,“可以。”他同意着。 “伊利亚。”格萨尔王认为这件事情终止之后,开始嘱咐起另外的事情,“我得麻烦你进行一次筑船了。” “为你?还是为他?” “这位来自大陆的骑士只有乘着你的船才能渡过那片风浪。” “你需要他能渡过那片风浪?” “我需要。” “为你,我会筑船多更多。”伊利亚不动声色的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把这个东西。”格萨尔踢了踢黑布,“扔到新船上。” 伊利亚没有问里面是什么,好比战士之间只要相互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习惯使用怎样的武器,他看一眼轮廓就猜到,这里面就是那个白牛侍卫的——木骸。 “好。但是——”伊利亚同意了格萨尔王嘱托后提出了条件,“那不会是一艘经久耐用的船,我只能保证他能到达大陆。” “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担心技术被大陆偷窃,我在上岸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沉船。” 伊利亚苍凉的目光看着秘银骑士,他的两颗灰眸像是一个不可观测的黑洞,把诺兰铠甲上的光芒全部吸了进去。 “还有一个条件。”伊利亚说。 “你说。如果是酬劳,我会向古斯塔夫——” “当我筑船完成,你第一时间就远航,离开孤岛。”伊利亚转向了格萨尔王,“这个大陆人才来孤岛没有多久,就滋生出了太多意外,我不想在看到他们。” 格萨尔王看了眼诺兰,诺兰果断的回答,“我会的,如果你需要搬运以及砍伐木材,我都可以效劳。” 伊利亚深吸了一口河边的凉气,像是吐出了另一个自己,他的眼睛中多了些神采,他说着:“在筑船上我不需要外人帮忙。” 说完话,他重新回到了木屋中,把木门关上,连格萨尔王都被拒绝在外。 “喂!伊利亚!”孤岛之王大声叫嚷起来。 木屋的窗户被打开,里面扔出来一个酒囊,格萨尔王从地上捡起酒囊,闻了闻瓶口,是他喜欢的葡萄酒,于是大口的饮用起来。 “他对待王的方式,有些微妙。”诺兰跟着格萨尔王远去时说。 “你是说伊利亚?”格萨尔王并没有醉,但是对于酒的喜好让他情不自禁的歪歪倒倒,认为只有醉态才是最好的饮酒方式,“我和他没有王和部下的区别。一个王披荆斩棘,也总需要一个人为他的王指明道路,对我而言,为我指路的人就是伊利亚。” 诺兰拒绝了递过来的酒,“没必要一直试探。”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还有人拒绝酒,我在掠夺时,在你们的教堂中都发现过好多的酒,那些人是最克制【谷欠】望的了吧,他们都喝,你为什么不。” “他们认为喝酒能够感受到神灵的亲吻。” “你呢?我觉得你连人都没有轻吻过。”格萨尔王夸张的笑,用力的摸了摸锁骨窝。 诺兰此时就算不说话,也能从秘银暗淡的光芒中看到他的不满。 “你来到沙特阿卡的原因,我猜有两个,第一,如果那两个万骑长仍在和沙特阿卡战斗,你是过来帮助他们的,而且以你的顽固,是来帮助他们胜利的。对吗?” “对,但是想要胜利不是因为我的顽固。” “第二,对古斯塔夫而言,这仅仅是一座小岛,虽然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目的把征服的目标放在了沙特阿卡,但是你来到这里还有另外的理由,就是评估,如果损耗配不上战斗预期的收获,你是来劝回这两位执著的万骑长。” “是这样。”诺兰不否认。 “那你回去后怎么向你的王回报亲眼所见的场景?他们连我们的土地都没有踏上,一个被困风暴中,另一个正源源不断的为我们赠送武器。” “如实回报。” “如实?你不怕这两位万骑长对你不满?” “我是诺兰,秘银的万骑长,诺兰。” 第二十五章 格萨尔:最佳的远航策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格萨尔王为诺兰分析了如果重返大陆,其他两位万骑长可能对诺兰的刁难之后,诺兰再一次的拒绝了孤岛之王的邀请: 他不会留在沙特阿卡,更不会把蔷薇之剑的利刃对准大陆,而格萨尔王也听出了诺兰拒绝的决绝,也决定不再提及这件事。 “来吧,去我家,我对你的承诺都还没有完全兑现。”格萨尔王走在前面,步态中能看出怒火,他没有顾忌诺兰是否能跟上,是否熟悉城墙外的路线,迈大了步伐,把诺兰留在了身后。 因为格萨尔王的存在,沙特阿卡人对诺兰的态度不敢有明确无礼,可是诺兰能够观察到,孤岛上战士们对他的态度在维塞克颁布了戒律之后,和他最初和这里的人相处时,有了极大的反差。 大陆的文明,是思想的【温役】。 诺兰记得维塞克说过这句类似的话,现在他目之所及的战士们,无不是对他怒目而视,又避之不及,仿佛他是能控制人心的传【孝又】士,但凡行之的所到之处,都会让他人信奉自己的信仰。 诺兰成了孤岛的【温役】源头,看岛民的样子,是把这位骑士当成了杀害白牛侍卫的凶手——伟大的孤岛,就算戒律者的对大陆文明的理解全盘皆错,大陆人根本就不向往肉身在凡间的永生,但是这个人登上戒岩后的言语,真的大于王的分量。想到这里诺兰不由得在心中赞叹,这是多么伟大的王才愿意交出如此重要的话语权。 “你发现了吗?”格萨尔王故意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兜圈,战士们纷纷避让,为孤岛之王让路,在向格萨尔王投来尊重的眼光的同时,用另一只眼睛死死的瞪着诺兰,“他们对你的态度变了。” “我认为是误解让他们对我的态度有转变。格萨尔王,我有个请求。” “还有请求?” “我听到了白牛侍卫的偷盗绿种的原因,是他来过大陆,因此受到了大陆文明影响。” “然后呢?” “我在想,如果我们加强的彼此的交流,而不是战斗,我们之间对立的想法会不会融合?偏见会不会因为交流而消失?如果我带更多的人来孤岛,来熟悉孤岛的世俗,会不会在大海与大地之间多几分理解?” “我懂了。”格萨尔王故意用醉态的步伐在走路,他夸张的转过身子,指着诺兰在说,“你还在试图寻找和平的希望。” “是那个侍卫的死让我得到的启发,你们的战士会认同我们的文明,即便那是他错误的理解,那么我们的战士也会有认同你们的可能。” “没有用的诺兰。”格萨尔王的神情有些惆怅,“在我还是战士的时候,我只有资格乘上一艘战船,它不精良,最多容纳十个人。可是那个时候,我只需要用我的武力就可以控制一整艘船的人,不听命我的,我会直接把他扔进大海,那样的船,不仅航线又我定夺,我还可以凭着心情,让战船去追逐风浪。 “那是战士格萨尔的驾驭船支的做法,现在孤岛之王格萨尔没有办法进入每一艘船,于是我发现,这个时候的远航,是用王的语言和意志去控制一万艘船,不是每一艘船都能读懂我的想法,最佳的远航策略,是把命令精简到极致,远航,掠夺,财富,征服。 “知道了吗?战士的格萨尔,可以随时让所乘坐的船掉头,但是孤岛之王的格萨尔,必须顺从战士们意识之海中的惯性。 “我改变不了他们对你们的偏见,正如你们的王,古斯塔夫,我听说他说我是海盗头子。” 秘银的诺兰用沉默来表示肯定。 在诺兰的沉默中,已经有大胆的战士故意来撞击他的肩膀,也有不该飞翔的蔬菜落在了诺兰周围。 格萨尔王没有制止,他“哼”一声的笑了出来,他说着,“你看,这就是孤岛人的惯性。我们走快些,你在这个地方停留的越久,说不定越有攻击事件的爆发。” 麦酒大厅和格萨尔王的住房时一个连同的建筑,据说伊利亚在为格萨尔王修建麦酒大厅时说了一些无比亵渎神灵的话,他说用十年的树木作为木材,可以保证建筑物的十年不倒,而用百年的木材,可以保证麦酒大厅的百年屹立,说完之后,他沉默的暗示着要让麦酒大厅永世不到的方法。 那个时候格萨尔王拍打了伊利亚的脸,“你还想去地牢?”他还记得被放逐时和伊利亚的初识,那个时候伊利亚告诉他,自己被泰格维森关进地牢的原因,是想把生命之树作为筑船的材料。 格萨尔王进入麦酒大厅后没有直接进入他的住房,他坐上了那个孤岛的王椅,在享受诺兰还在臣服于他的时间。 “诺兰,按照目前沙特阿卡人的情绪,你在伊利亚的战船筑好之前都不要出现在人群中,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这里,否则我不好办,一面是我必须要保护的岛民,一面是我不愿意这么早就去对抗的大陆。” “同意。” “其实听了你的观点,我也很有启发,如果要摒除我们之间的偏见,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可行——”格萨尔一只脚靠上王座,身体侧靠,像一个不可一世的天神。 “洗耳恭听。” “让你们的王,信奉奥多。” “不可能,古斯塔夫是从主神埃拉的诗之蜜酒中诞生的圣子,他还未分娩就迎来了死亡,又在杯酒中重获了生命,他比谁都要虔诚的侍奉的主神。” 格萨尔王听见古斯塔夫这样的出生方式,心里有了激烈的震动——古斯塔夫,大概在大海和大地之间的战争,会永远围绕在你我两人之间了。 “不过你,格萨尔王,如果你真的要进攻星月城,信奉埃拉是——” “嘶——”格萨尔王异色的双眸在麦芽大厅闪烁着垂直狠毒的明光,繁重的黑夜是他的躯体,盘踞成了一条暗影的黑蛇,黑蛇的巨口在吞噬诺兰之前,说着撼人心魄的话:“信仰可不是换衣服。” 第二十六章 安蒂缇娜:调整了下面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眼中的精芒变成了流光,他转身离开了麦酒大厅,走进了屋中,这个时候,安蒂缇娜并没有睡去。 她看着窗外,小酌着一杯葡萄酒,当格萨尔王进来,她不动声色的发问:“好像出事了?” “不大不小的事情。”格萨尔王脱去了汗淋淋的上衣,他的肌肉不算虬结,有一种流畅而清晰的美感。 “比在为绿种祈福时还要热闹,吵得我没法睡觉,出了什么事。” “嘿嘿嘿——”格萨尔王在屋中翻腾起来,“绿种被偷了。” 安蒂缇娜似乎早就看透了一个骗局一般,她没有一点震惊和慌张,又给自己参上了一杯酒,在闻了许久的香气之后说,“那找到了吗?” “被吞了。吞噬绿种的人,变成了树,转眼之间过完了四季。” “哦——”安蒂缇娜的声音变成了颤音,她放下了酒杯,思索了一会儿说,“以现在沙特阿卡的情况,这个冬季完全可以度过,不过会人心惶惶。” 格萨尔王仍在翻找吸引石,“下一次进行暖冬与丰收的仪式时,不用头盔了,直接带上牛头,把嘴巴完全封住。” “想偷绿种的人,你就算把他们的嘴巴用融铁封死,他们都会把肚子剖开,把绿种放进去——你小声点,你要把家拆了?” “不会有人想偷绿种了,强大的力量是对凡人的诅咒,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白牛侍卫头上长树最后变成一截枯木的场景。” “你到底在找什么!你要把这变成战场?”安蒂缇娜没有因为劳心劳力的仪式白费而生气,反而因为格萨尔在家弄出太大的动静而怒不可遏。 格萨尔王张开了十指,睁大了无辜的双眼表示着求饶,手腕上挂着一串石链。 安蒂缇娜撇见了那串手链,“你拿这串没有用的石头做什么?” “有没有用,需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你要用在什么地方。” “送给古斯塔夫的使者。” “我不想他们留在孤岛太久。”安蒂缇娜又想起阿斯灵对她的冒犯,直接向格萨尔王扔去了酒杯。 在格萨尔王夸张的躲过的袭击后,他明知故问的说“这么生气,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不管你的事——你,你把这个东西送给他们之后,就让他们离开。” “可以。”格萨尔王解开了绳结,只保留了两颗石头在手链上,“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等等!”安蒂缇娜起身,走到了格萨尔面前,她抓住了格萨尔的手腕,滑下了手链,“我来交给他们。我可不想让你留他们太久,尤其不能容忍你把他们留下来过冬。我看得出来,你对那个骑士,是有留下的想法的。” 女人留意到了格萨尔王躲闪的眼神,“他们在这?” “现在赶他们出去还太早。” 女人握紧了吸音石,“那就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不能让他们在孤岛待得太舒服。” “交给使者时,注意提醒下,离开时使用较大的石头,回来时使用小的那块。” 安蒂缇娜瞪了一眼格萨尔王,就往麦酒大厅的方向走,而格萨尔王却把脸酸皱在了一起,他发觉,这个来自大陆的女人,如今和孤岛人是一个心肠。 女人都存在这个奇特的能力,她们的心灵可以成为镜子,直接映照外部的容貌,安蒂缇娜在往麦酒大厅走去时,只是随意的改变了下发饰,调整了下面容,就从刚在还在和孤岛之王吵架的妻子,变成了孤岛上的女王。 她看见麦酒大厅中的秘银闪光,端庄的走到了诺兰身前,美丽的手伸到了诺兰眼前,秘银骑士没有亲吻上面的戒指,而是进行了隆重而标准的骑士礼。 “早就听说过你的威名,古斯塔夫左侧的万骑长,暗金龙的碎尸者,秘银的骑士,诺兰大人。” “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只存在在壁画中,堪比女神的美貌,很荣幸与你见面,古斯塔夫的强盾,艾塞斯坦之女,安蒂缇娜。” 孤岛上的女王用余光在浑黑的麦酒大厅留意了下使者的人数,她有些怀疑的在问,“只有你?” “只有我。” “那正好。”安蒂缇娜踮起了脚尖,对着诺兰的耳边在说话,“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被历史记录。” 夜色已深,疯狂的沙特阿卡人在接连不断的沸腾中消耗完了之后七天的精力,此刻的孤岛静谧得只能听见野蛮的海浪和呼啸的风。 安蒂缇娜摇晃了下手链,往大厅外走去,这个举动也让秘银骑士不得不跟随。 “格萨尔王居然承诺了要给你吸音石?” “他是这么说的。” 安蒂缇娜柔软的手承托着这只有两块石头的手链,“那看来他是同意让你回去。” “失礼了。”诺兰在去拿吸音石时,安蒂缇娜突然收手,把手链背在了背后。 “这是?” “告诉我一些家乡好消息。” 家乡。诺兰了解安蒂缇娜的身世,那三块海上的猫爪岛是她的屈辱,所以安蒂缇娜一定是在问罗德城。 那么,在罗德城经历了格萨尔王的掠夺,且领主奥诺玛默被杀死之后,这个城市和安蒂缇娜还有多大的关系? “能告诉我吗?就算我现在是这座岛上的女王,但是我来到这里的方式,更像一个用来炫耀的战利品,我想知道一些家乡的消息。” 秘银的诺兰沉思了一会,发现在乱世中想要找到好消息,必须把视野局限在极致,只要见到红色,就要说成是鲜花,见到武器的寒光,就要定义成夜空中的星星,要在一连串残酷的长卷中故意定格一个笑容,哪怕这个笑容是被长刀追赶时,脸上扭曲的模样。 “没有吗?” “如果你要问好消息的话,我需要想想。”秘银的骑士不愿意做曲解的事情,他仔细回忆了很久后说,“确实是有些消息可以告诉你,但我不知道它对现在你的而言算好还是算坏,我只能站在大陆的立场来说—— “在格萨尔攻击了罗德城之后,现在的罗德城由万骑长伊南娜直接管辖,那个一度险些毁灭的城市正在逐步恢复生机。” “这当然是好消息。”安蒂缇娜崩断了手链,只交给了诺兰一个吸音石。 第二十七章 秘银骑士:最大的罪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诺兰接下了这枚吸引石,在他看来,这个时候不太需要注重礼仪了,因为是格萨尔王答应过会给他用于渡过狂暴之海的工具。 不过现在也拥有了一些困境,孤岛上的女王控制了这仅有的这两颗石头,且仅交给了诺兰一枚,这让秘银的骑士只能在凶海上经历一个安全的单程。 “我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你们男人间的友谊。”女王安蒂缇娜把剩下的那颗吸音石背在了身后,“无论格萨尔在孤岛上多么认同你,也不该给你两块吸引石。” “我赞同你的观点,如果你认为另一颗吸音石会造成我对孤岛发动进攻的威胁,你大可以收下。因为,我来自大陆,如果我独自度过狂暴之海,那么肯定会被询问,我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同时,我又是忠于古斯塔夫的骑士,如果被问及,我只有如数告知,我能平安渡过凶海的原因,是因为这颗蕴含了孤岛之王声音的石头。但是我仍然可以向你发誓,基于我对孤岛,和孤岛之王的尊重和好感,如果大陆上的人不问及这个问题,我绝对不主动提。” 安蒂缇娜话听至此,伸出了拳头,“听到你说这样的话,那我差不多猜到格萨尔王给你两块石头的原因了,他要让你回去时能渡过凶海,无路可走时也有归处,他在邀请你成为沙特阿卡的一员。” 而诺兰没有接受另一块吸音石,“对不起。”诺兰在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之后,“无论何时,我仍然是大陆的骑士。” 在维塞克宣布侍卫偷盗的行为是受到了大陆思维的影响之后,诺兰就算有铠甲的保护,也感觉到了岛上咄咄逼人的目光刺得他很不自在。 王和民众对他的不同态度让诺兰产生了很大的拉扯感,孤岛上的战士们在排斥着他,而格萨尔王却极力的在收拢他,而且以孤岛之王的方式,一定是要自己去信奉奥多。 当处在人理和神理的夹缝中时,秘银的诺兰首次的羡慕起了那个总是以自己的生存和舒适为行事优先级的史官——他早就发现了这种分割感,于是早早的逃走,而我,大陆的万骑长,根本无法做到毫无礼貌的不辞而别。 “格萨尔要求你暂时住在我的家。” “不,我另有住处。” 安蒂缇娜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见过太多獐头鼠脑的人,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我可以这样说,那些把脑子削尖随时寻找上升的可能,那些把眼睛凸出随时观察金钱流向的人,还有那些无时无刻在背诵《谄媚五十行》的油嘴,他们都会在经历一段富贵逼人的生活之后,在一个突然的时间点被天神要求偿还所有的债务,他们所有的东西都会在一瞬间崩塌。 “而你不同,你的信条和准则,你的忠诚和高尚,会让你一生都享受不到丝毫的富贵和荣誉,而且你的忠诚会成为最大的罪孽。” “这么悲观?”诺兰向来相信女人的直觉。 “这个世界糟透的原因不是战乱,是你这样高尚之人的世界永远不会来到,而且这个世界无时无刻的在拒绝并痛恨着你。” “我还是认为你太悲观。” 安蒂缇娜把最后一颗吸音石扔给了秘银的诺兰,“你有住处?” “我有。” “现在你有了两块吸引石,你有了选择,我也相信格萨尔的决定,如果你再一次前来是独自一人,我会为你亲自端上麦芽酒,如果是古斯塔夫的船队,你会见证格萨尔王的十船不会比你们万骑长差。” 安蒂缇娜独自走回,而诺兰也有点诧异,仅仅是询问罗德城的现状,为什么这个女人要避开格萨尔的耳朵。 没有必要进行过多的思考了,诺兰现在离开的心情比常年在外征战时还要激烈,他想去那条河流边,和那位筑船者合作。 诺兰的构想是,如果伊利亚没有睡觉,那么他只用把需要的木材给标记出来,比如在上面打上绳结,而自己可以彻夜工作,帮助伊利亚砍伐木材,让他只需要做最细致的手工活。 同时,到伊利亚的住所附近栖息是目前的处境下,最好的回避方式,伊利亚的双眼看不出什么情感,他的情绪全部都沉积在行为中,而且他的行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因为靠近他,除了不会感到他的排次,也不会感受到他的拉拢,伊利亚有自己的一方世界,而且在那个世界里是绝对的君王。 秘银的诺兰奔跑了起来,叫住了刚跨入麦酒大厅的安蒂缇娜,他向安蒂缇娜请求一张不用的兽布。 “打算露宿?”女王这么询问。 “差不多是这样。” “你首先是苦修士,其实才是骑士?” “不是这样。” “你等等,我找找。” 不过一会儿,格萨尔王的衣服被扔了出来,女王告诉诺兰,孤岛之王已经睡着她不想去翻找,以免弄出声音,诺兰说,他借兽布的原因同样是不愿意弄出过分的声响。 他走到城外的密林中,把兽布一分为二,缠绕在腿上,如果伊利亚睡着,诺兰不愿意照成任何野蛮的打扰。 他看见了密林中的悬浮的火光,还有一个人在卖力的挥砍树木,这个砍树人身姿矫健,挥砍的动作突显着绝非蛮力的技巧性,像充分学习过格萨尔与伊利亚的优点,诺兰又走进了些,是文兰。 “你没有睡觉?”诺兰不禁发问。 “我正在猜测这是给谁筑船,是你吧。” “是我。” “不然伊利亚也不会要求我这个时候还要工作。” “还有斧头吗?我来帮你。” “你当然可以帮我。”文兰直接交过了斧头,坐在光晕外喝上了麦芽酒。“你追随古斯塔夫走过很多地方?” “是这样。”诺兰不太会伐木的技巧,一股蛮力让木屑四溅。 “你到过古都吗?”文兰的双眸照应着摇曳的火光。 “那里盛产茶,丝绸,还有瓷器。”诺兰砍掉了这棵树。 “你到过!”文兰跳了起来,亢奋的心情掩饰不住。 “从来没有。”诺兰拍了拍手,“下一颗树在哪里?” 第二十八章 文兰:尽量选择谈判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重新举起了火把,在树林之间寻找需要被使用的木材,他心情有些低落,“听到你对古都这么了解,我还以为你到过那里。” 秘银骑士也在树林中审视着能看见的树木,他以为能从木材的挑选中找出些筑船的头绪,可是他越看头脑就越迷糊,伊利亚是有怎样细腻的精神才从这么多树里面挑出需要的部分,他看着这些树的样子,感觉比在头发中找到最有个性的一根头发一样困难。 “太远了。”秘银骑士镇静的说,听起来他没有去过古都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路途。 “但是你还是对那个地方有所了解。” “你对那个地方很好奇?”秘银骑士问着文兰。 “偶然听说过那个地方的神灵和人群,听说慈悲而温厚。” 秘银骑士感觉到这个战士柔软的心,这是他首次发现的情况——在孤岛上有原生的战士在寻找能够平衡杀戮之心的道德救赎。 “如果以后还能有机会以和平的姿态见面。”秘银骑士向着文兰许诺,“我会让你认识古斯塔夫的另一位万骑长,他的足迹遍布世界,他在奥纽斯的家都是完全照搬古都的建筑样子,我对古都的了解也是来自于他的讲述。” “真的?”和刚认识时,年少老成,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担当的文兰相比,在谈论到古都时候的文兰看起来比他实际的年纪还要小了很多。 “向你保证。” 文兰找到了另一颗树,他跟随伊利亚的时间不算短了,可是对于树木他仍然是一无所知,文兰看到树干上的一圈树枝做成的标记后,向秘银骑士指了指,“这棵。” “这棵是什么树?”秘银骑士在挥砍时询问着文兰,这让文兰吃惊,在他的接触和这位骑士的接触中,他觉得大陆的骑士近乎是博物家,结果也有普通人的一面。 “我不知道。”文兰承认。 “那这颗树是用来做船的什么部位?” 哦——文兰猜测着,这个骑士来帮忙砍树的真实原因,是想偷来筑船的方法——“我也不知道。” 文兰挺得意的,他发现无知是保密的最好方式。 “不知道是什么树,也不知道用在船的什么位置,那你怎么知道伊利亚需要的是这棵树?” 秘银骑士在挥动了几斧后停了下来。 文兰指了指树干上的一环树枝,“这就是伊利亚的标识,因为在筑船技术上我一直学不会,所以一直担任这个出体力角色。” 秘银骑士在指引中果真看到了那一圈树枝,他甚至在怀疑这里伊利亚随口的胡说,目的就是让文兰在树林中找到这样的巧合,以此来误导文兰对筑船的理解,这样随机的事情对船支的材质起得到什么作用?他在腹诽着。 文兰也发现自己说的过多,对于伊利亚具有神灵一般的力量能够控制树木这件事情,他认为不该让秘银骑士知道,担心秘银的诺兰一次来推测出森林中的现象。 于是他迅速的转移话题,抢过了斧头,开始了未完成的伐木,“我可不能停下啊,伊利亚是叮嘱了我,他一早起来就要开始筑船的。” 在“嗡——嗡——嗡——”的砍树声中,文兰询问了那位到过古都的万骑长相貌,他说现在大海和大地的交流就像水和火一样不相容,等到秘银骑士的介绍,可能他都在奥多的宫殿喝酒了,他需要早点掌握这位万骑长的情况,如果在战场上认识,尽量选择谈判而不是战斗。 在秘银骑士的描述中,这位叫做阿努纳奇的万骑长是人群中只需要看一眼就会记忆深刻的那一类人,他有着罕见的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眸,秘银骑士还通过他从古都带来的人物画册,有个没有切实根据的猜测,可能阿努纳奇就是来自古都。 “眼睛会有黑色的?”文兰怀疑的问,“我以为格萨尔王的异眸,还有伊利亚的灰眸已经很少见了。” “是黑色的,而且如果你细看他的眼睛,还会发现黑色是假象,实际的瞳色是深棕色。” 这颗树木倒下,文兰再一次拿起火把,在林间寻找有标记的树木。 “你不把它们砍成段?” “不敢,会被伊利亚训斥,在他的筑船理念里,船支的每个部分是藏在树干中,如果看不出来,我不被允许在树木上留下除了砍伐以外的痕迹,非筑造不伐,非造型不雕,伊利亚的筑船准则。” 秘银骑士一听,认为能说出这么精妙而敬畏的话的人一定是精于筑船之道,对圆环状树枝的怀疑了打消了。 在又一棵树被发现之后,文兰在问秘银骑士,“如果维塞克不把白牛侍卫偷盗绿种的原因归罪于受到大陆思想的毒害,你原本的打算是在孤岛待多久?”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我就必须尽快的离开。” “那你为什么不——”文兰指了指河对岸的密林,“像你的史官一样,从这里走,说不定他现在都和你们的万骑长汇合了。” 秘银骑士看了看对岸,“不行,他的那个路线是冒犯了安蒂缇娜之后所选择的逃跑路线,是做错事情之后的逃避,骑士可以因为战败而撤退,不会因为逃避一个错误,避免承担它的责任而选择逃跑,我回去的路线依然是大海,通过航路,回到古斯塔夫身旁。” “你真是为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骑士之道的艰辛远在生活之上。” “那你为什么还要刻意选择艰难的道路?” “艰难和痛苦,很多人会去拒绝,我也理解很多人对此的拒绝,比如我的史官,我不厌恶他的享乐与个人主义。 “可是对于我而言,艰难,痛苦,悔恨,懊恼,是独属于我的救赎,因为这个能让我知道自己并非麻木,能让我知道,自己作为人类的部分依然存活。” 文兰听得发愣,他认为只有伊利亚才能为自己解释秘银骑士在讲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斧头与火把的归属权全盘交给骑士,“那你能帮我把树木全部砍下来吗?我早就困得要死了。” 秘银骑士接受了这个体力上的苦难。 第二十九章 王与骑士:表面上的征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怎么都不习惯柔软的枕头,他的头垫着手臂,在睡床上瞪大了眼睛。 当房门滋呀一声推向,他从这样的声音中很轻易的就判断出是安蒂缇娜的声音,“你的判断呢?”孤岛之王问着。 安蒂缇娜坐在床侧,没有着急回答,她把热气吐在双手上,在双手暖和后用它们来搓红发冷的脸。 “你不觉得那个人很阴森吗?”王后诧异的在问,“你的杰洛是个疯子,你的文兰是个偷【亏】狂,你的伊利亚死气沉沉,你的岛民都不用仔细看,只要闻到他们各自的味道,我都能像打渔一样捞上满满一网缺点,正因为他们浑身是缺点,我反而能容忍,相处久了我还觉得他们可爱。 “但是那个大陆来的诺兰,这样的人我根本不敢和他对视,你是怎么做到和他相处这么久的?” “你难以相信一个人不会有缺点,所以感觉毛骨悚然?”格萨尔王重新换了一个手臂去枕脑袋。 “我感觉背脊发凉。” 安蒂缇娜把手不断的搓揉,认为在和诺兰单独说话时,是在和一具阴森的白骨交流。 “说不定他那身闪亮的秘银铠甲下面,就是他的滔天罪恶。” “罪恶的版块相互挤压,还能挤出一块美德之巅?”安蒂缇娜不同意这样的说法。 “告诉我。”格萨尔王把双手高高举起,放在了眼前,他粗大的手虚握着天花板上的木梁,仿佛是紧握着他的目标,“你们两个来自大陆人的交谈之后,你对他的判断是什么。” “无懈可击的忠臣和智慧。”安蒂缇娜把被子裹紧了身体,用孤岛的戒律之书在床上分界,让王的触碰仅限于脖子以上,以免不净的接触触怒天神的怒火,将障目之布附着在自己肩膀,让自己此生变成和这个世界平行的透明之物。 当她把这一系列工作完成,才继续的在评价,“他可以不带偏见的去认可每一个不同类型的文明,但是他可以在身处其中的同时不忘记自己的立场。” “也就是说,无论他现在对孤岛人的行为有多么深刻的认同和理解,当他回到大陆,哪怕能平安回去是因为我的许可,他也会把孤岛的情况告诉古斯塔夫,只要他们的王下令,这个秘银骑士会带着队伍漂洋过海的来攻击孤岛。” “是这样,他就是那种悲剧式的人物,他能在群体中保留自我的意识,但是这个意识并不妨碍他含着悔恨的眼泪砍下你的头。” “也就是说,你认为他回去之后,会因为他的职责和地位,必然会向古斯塔夫请命来攻击我们。” “对,而且他从内部见识了沙特阿卡。你不能让他离开,如果这样的人不能为你所用,你要让他的尸体漂浮在大海之上。” 格萨尔扔掉了床上的戒律之书,嘴角不经意的翘起,“不不不,我必须让他离开。” 房间中最后一点烛火,被格萨尔王吹灭。 安蒂缇娜不让格萨尔王抚摸她的秀发,格萨尔发觉今天女人的不同之处,他问着:“诺兰是不是还告诉了你一些消息?” “罗德城。”安蒂缇娜喃喃自语。 “想家了?” “不是。我问你,格萨尔王,你当初打败奥诺玛默之后,选择掠夺而不是占领的原因是什么?哪里是你一直想要的土地。” “信仰。” 女人不解。 “那时候,我是一个刚刚显露出威望的——海盗。我们信仰的奥多和他们的埃拉是两个神灵,我能够明显的感到,大陆人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软弱,如果我们在那个时候就做出表面上的征服,那些田地根本起不到耕种的作用,罗德城的居民就算把田地荒芜也要永世的和我们战斗。那个时候,他们不会臣服信奉奥多的格萨尔王。” 安蒂缇娜在裹紧被子后也感觉寒冷,她抱紧了自己,“诺兰对我说,现在罗德城由另一个万骑长直接管辖,我猜测,她会在哪里驻守一段时间。” “她?”格萨尔王不理解女人中会有万骑长。 嗯......她......安蒂缇娜的颤抖越来越明显,这个复仇女神一般的人物重新回到了罗德城,那么—— “格萨尔王,罗德城有驯服了希望了。”这个时候,孤岛上的王后才真正的了解自己,她不是因为伊南娜的名字而害怕才颤抖,是看到的征服的可能而兴奋。 ......... 秘银骑士的精力和体力都远超于常人,在文兰离开密林回去睡觉之后,他的劳动一直没有平息,就在他寻找环绕着树枝的树木的过程中,骑士有个疑惑,这些树枝的形状在通过不断的寻觅与观察之后,他认为不是人为编织的,但是它们的生长姿态又绝对不能用自然之力来形容,没有哪一种自然之力,可以让事物都如此的整齐划一,在统一向下环绕的同时,还在树干前盘结成了一个苍蝇翅膀的结。 这个萦绕在心里的疑问没有阻碍他的工作进度,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走遍了这里的密林,把有标识的树木全部砍下,秘银骑士的体力是永远在奔流的浪,找不到能量的源头,但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取下了裹在腿上的兽布,包裹住了树木,把它们逐一抬到了伊利亚的木屋前,整个过程都保证着不发出过多的声音。 直到这一切工作都进行完毕,他寻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在地面铺上兽布,坐在兽布之上,静静的等待着出发的日子到来。 一方兽皮制作成了小袋子,里面是两颗吸音石,据格萨尔王所说,里面有能够平息海浪的王之命令,秘银骑士隔着口袋,感受着这两颗石头的存在,他不由得感慨,这位王的胸怀,真的堪比大海。因为这位孤岛之王肯定已经知道,如果古斯塔夫问及了攻略沙特阿卡的方法,自己会一五一十的详细的指出孤岛的弱点。 秘银骑士在密林中,磨蹭着终将结束的时间。 第三十章 文兰:驶向它的搁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踏着晨露重新来到了密林中,他看到一只小鸟停留在了骑士的指尖,他走到骑士面前,小鸟惊飞,“你怎么做到的?”他好奇的在问。 “也许它认为我无害?” “不可能。”文兰瞪大了眼睛,“世界对人类的敌意,就是因为人类是最大的灾厄。” 秘银骑士把头靠上了树干,几乎不对外界展示弱点的他显露了疲惫,“谁告诉你的这样的话?” 文兰支支吾吾了一会而,“伊利亚。” “我猜也是他,这个悲观的前进者,他就像看见了人生的终局,又在每一个节点试图力挽狂澜。” 文兰不清楚秘银骑士为什么要突如其来的对自己述说关于伊利亚的评价,他更在意没有做完的事情,“斧头呢?” “我放在木材堆那一旁。” “木材堆?你砍完了?” “应该是吧,如果没有遗漏的话。” “那木材堆呢?” “伊利亚的木屋旁。” 文兰向被河水中的雾气氤氲着的木屋处望去,确实木材成堆,“大陆的人,都有你这么可怕?” “我并不可怕。” “你就是个恶魔。” 文兰往伊利亚的住房处走去,他心里真的有些害怕,他在猜想,这个骑士的宽恕都是罪人不敢直视的神光,他越大的宽恕就会给罪人带来越大的不安,和他说话仿佛就是一个撒谎者在一双洞察若火的双眼下做着无畏的狡辩。 尤其对于看到了整个绿种偷盗过程的文兰,他在和秘银骑士说话时,总感觉作为已习以为常的欺瞒是恶极的罪孽。 文兰走到了木材堆附近,伊利亚在弥漫的雾气中仿佛离开了人世。 “需要的,不需要的,你都砍来了。”伊利亚冰冷的诉说。 “不是我一个人砍的。”文兰不安的内心驱使着自己不要去独占这个没有奖励的功劳。 “我知道。”伊利亚用细长且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触及木材后说,“从断面就知道是两个人。一个人沉静的在伐木,另一个人急于完成的伐木。” 文兰感觉在被责备,可又不敢确定,于是他说,“是那个来自大陆——” “好了,我知道了。”伊利亚打断,“我要开始筑船,你要看着吗?” “看着吧。”文兰回答。 “我以为你是不愿意学习筑船的。” “以前是。” “你也终于有了远航的渴望?” “可能——”文兰把捆绳砍断,木材滚滚的落,“可能我远航的目标比格萨尔王还要远。” 伊利亚把手掌盖上了木材,温柔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筑船术就算让人把每个细节画下都模仿不来,无论多么亲近的人,就算亲近到能和伊利亚独处,也只能学习到最肤浅的筑船动作,然而对于树胎中能够出现船支的哪个部位,可能是伊利亚一族在血液中流动的技能。 “如果你是因为远航的心而想学习筑船,文兰,你就必须知道一点。”伊利亚从一根木材中抬头,两眼的灰眸像是看见了世界的沧桑,“每一艘战胜了风暴的船,都在驶向它的搁浅。” 伊利亚的难以接触,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他的思想,他的话很多时候让人无法理解,但又能感受到隐约的悲悯文兰听得痴痴呆呆,感觉被船撞了头。 “有些船,哪怕粉身碎骨都想终身漂浮在海上,而有有些船,宁愿搁浅,也想要渡人。你只有弄清楚了这点,才能真正做到远航。” 文兰一直精明的双眼变得呆滞,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对伊利亚说,“我去捉些鱼,你还没吃吧。” 伊利亚拍着木材,眼睛一眨不眨,目送着文兰挽起裤腿,【月兑】掉上衣走进河中,“格萨尔王不是没有发现你的远航之心,否则他不会让你做我的副船。” 孤岛之王的养子正在水中扑腾,没有听见伊利亚最后的这句话。 被刺刀穿透的鱼在空气中摆动身姿,陆陆续续的在地面上拍打,愚蠢的以为只要拍打,就会拥有水花。 文兰害怕随意使用伊利亚的筑船木材会被责骂,于是重新折返,进入了密林,抱了一些木柴出来,在把游鱼用树枝穿透之后,在游鱼之间生起了火,这是文兰了解伊利亚的生活后特意为他做的,因为文兰他更在进食上更愿意模仿格萨尔王的举止,直接大嚼生鱼。 “帮你砍树的那个人,”伊利亚在工作中闲聊,“他看完树后在干嘛?” “逗鸟。”文兰把烤鱼翻面。 “你猜,文兰,是什么样的自信才让他认为可以通过渡船来回到大陆。” “是因为你的船?” “即便是我的船,格萨尔王在离开残暴之海时都会通过献祭来祈求奥多平静大海。” 文兰心中一惊,他跑到伊利亚身旁,在筑船者耳边轻语,“格萨尔王要他死在海上?” “不,格萨尔王需要他离开,非常平安的离开,因为帮他筑船是格萨尔王亲自来嘱托我的。” “这不可能,就算我们是大海之子,也因为太过弱小而无法享受大海的恩赐,那片善意的波涛是卷走性命的——” “陷阱?”伊利亚暂停了工作,对着文兰一笑。 文兰躲开了这个笑容,这个笑容太美,让他感到害羞。 伊利亚停止了工作,他靠上了那一堆还没有雕琢的木材,“文兰,你想一想,格萨尔王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让他离开?” “强迫他在极端的环境中改变信仰,在大海上祈祷奥多?然后慢慢的效忠大海,效忠格萨尔王?” “你和他相处之后,难道没有看出来他把信仰和荣誉看得比性命重要?” “我不认为格萨尔王会为了必然会和我们为敌的人举行一次献祭。” “你不认为。”伊利亚的灰眸收缩,四白的眼白把瞳仁包围,看起来有些残酷和暴虐,“如果格萨尔王就是这么打算的呢?” 文兰感觉到时间的倒流,眼神也慢慢阴狠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控制了戒岩上的维塞克,那是谁的意志在控制自己对白牛侍卫们做了那样的事? 在不断加快的心跳中,伊利亚补充了一句: “如果是你来执行王的想法,你打算用谁来献祭?” 第三十一章 文兰:被寒鸦直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骑士能够从伊利亚身上感到比海岛上所有人加起来都还要强烈的排斥,因此直到木船完成后才重新露面。 这一天,文兰的部下也来到了河边,他们尊敬且害怕的与伊利亚保持着距离。 “它可以出海了。”在伊利亚把木船拍遍之后,他对文兰说着,对那两个战士视而不见。 三个人中,文兰抬起了船头,他的部下在船尾处一左一右的出力,抬着木船往城中走去。 “等等。”伊利亚从木屋中走出,把一块包裹着的黑布扔进了船中,“走吧。” 文兰在感受到物体的碰撞之后机械式的前进,没有一点完成使命之后的满足与荣誉感。 在伊利亚筑船的这段时间,他都在那片田地里凝视着已经被填平的土坑,文兰不断的在思索,是什么原因让他纵容了史官的偷盗,又是什么在驱使着他帮着掩盖真相,想来想去,他都觉得自己成为了王的工具,所有的罪孽都最终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秘银骑士看见了在森林中航行的船,他默不作声的走过来,分担了一些在船头文兰抗住的一部分重量。 “由衷的感谢你们,高尚的战士们,这让我无论在格萨尔王,还是在孤岛年轻一代的战士身上,都看见了和平的希望。” 这个时候对待大陆的骑士,文兰没有了柔和,他生硬的在说,“这短暂的和平,来自于格萨尔王的胸怀,不来自于我。” 说完,文兰猛的弯腰,脱离的抗船的队伍,秘银骑士的力量完全足够应对突然加重的重量,他没有让船支颠簸,用更加感谢的话语在对孤岛的战士们说,“感谢你们的付出,无以为报,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平和的坐在一张圆桌上,我会为你们一一参酒。” 文兰没有回答,他拍了拍手掌上的污垢,挂着死沉着的脸离开了这个抗船的小分队。 如果一个罪孽清洗不掉,那就没有必要在意他的大小,文兰首先找到了格萨尔王,告诉他秘银骑士的船支已经筑造完成,随后又去往了先知的住处。 这是文兰第一次寻求先知的智慧,因为被格萨尔王影响太久,文兰长久以来也认为先知只是在用模糊的话语在概括未来的可能,并且总是在事情不可避免的发生之后才能通过回首发现悲剧或者喜剧已经降临。 可是如今,文兰反而需要这种模糊的语言来抓住这种惶恐不安的未来。 骨屋前,先知从喉咙的肉膜中碰撞而出的笑声变成了一阵自下而上旋转的风,这阵风把打算直接闯进骨屋的文兰冻结在了五步远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哈,哈——”仅仅从声音来判断,先知像从腐烂的棺材中在说话。 “我能进来吗,先知。” 噬骨的笑声一后,如同万鸦归巢一样,先知的声音回到了当下,“我只以进入者付出的代价来帮助这个人远视。” 文兰走进去,骨屋中弥漫着覆罂草的香味,文兰一瞬间就头昏脑涨,眼前的先知变成了被湖面的涟漪拨乱的倒影。 “问吧,我所言及所见,但会有所保留,如果你的命运与神灵有所交集,我会选择闭口不言,因为神灵不会允许被寒鸦直视。” 在认为是自己违背了“不能向海民拔刀”的准则后,文兰无比的担忧自己的命运,他用比先知的回答还要模糊的方式提出了问题—— “我的命运。” “啊——啊——啊——啊啊啊。”先知听完后就重新开始了大笑,这个笑声比黑夜永降还要凄惨。 文兰通过骨帘观察,半坐的先知已经笑躺在了床上,如果不是笑声的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他都以为见证了先知的终结。 “哈——哈哈,哈......”在气绝的笑声之后,一万个无形的吸音石填满了骨屋,除了缭绕的烟雾,万籁俱静。 “这个代价太大,太大。啊啊——啊。”先知蹒跚的从床上爬起,用骨杖支撑住了身体,“骨帘外的王,你想了解要多久之后的命运,你又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来知晓?” 骨帘外的王——听到这里,文兰急忙的回头看着门前,他以为格萨尔王也在这个时候寻访先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像从冰面刚被解救出来的小狗,骨帘外的王,先知在指我? 颤抖中的文兰看到先知从时空中走出来一样,走出了骨帘,站在了他身旁,先知在他身后,用被死亡填满了的手抚摸着文兰的脸颊。 “你不用向我询问你的命运,我的预言只能看到海岛上的人,你不属于孤岛和大地,你是迷失自我的复仇之剑,也是永远赎罪的远航之船,我看见的,仅仅是海上的你,你远航到了大海的边缘,消失不见。” 先知把脸贴向了文兰,他身上全是覆罂草带来的希冀与幻灭,他口中的气味,全是绝命的腐臭,“我只能从岛上的歌声来判断你的命运,那首沙特阿卡古老的歌谣,将会被你重新定义。” 文兰回过神来,看见重回平静的湖面,好像曾经看见的破碎和波乱,只是阳光的造成的幻觉,先知还是半坐在床上,他身边凌乱的烟雾,证明着可能存在过的狂笑。 “代价。”文兰如履薄冰的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骨屋,但这不妨碍他知道骨屋中的规则,当先知完成了语言之后,所有的询问者,哪怕是孤岛之王,都要亲吻先知的脚,以生命作为酬劳来支付报酬。 “不用,不用,哈哈——啊,哈,哈......”先知从骨帘中探头,“让我看看,看看这个有趣且悲惨的生命。” 先知的双眼被烧焦的肉层覆盖,可是文兰仍然感觉到了被解剖般的精细检查,“你永远不用支付我报酬,因为你走完命运后所支付的代价,啊啊啊啊啊——” 听得出来,先知虽然使用的是相同的发音,但是没有笑,是寄宿在他心灵之枝上,所有寒鸦的痛哭。 “会怎样?”文兰焦急的问。 一万只寒鸦钻进了文兰的眼睛,它们对文兰说,“出去!” 第三十二章 文兰:是否彻底离开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跌跌撞撞走出了先知的骨屋,他的身体被寒鸦啄空,又在孤岛的阳光下慢慢的愈合,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筋肉的生长与拉结,这样的感受使他觉得自己在痛苦中新生。 他在土地上趴了好久,仿佛被土壤重新组合之后经历到了复活——在此之前,他被先知释放的寒鸦吃得空空荡荡,文兰的精神力还没有办法控制这些乌鸦,它们在他的脑海中飞扬,又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化为实体,漫天的黑羽在他的眼球前飘过,甚至有一天乌鸦叼着他的血肠企图向体外飞去,在肚子上突显出一个在破茧而出的鸟喙和翅膀。 当寒鸦听到血染的日月中传来了“哈哈,啊啊啊”这样噬骨的笑声后,它们才知道自己栖息在了错误的地方,从日与月中成群的飞离,像一个丝绸般的黑暗。 文兰被格萨尔王认定为养子,是因为他确实存在着诸多的优点,其中有一点,就是可以做到用理性去分析被真神崇拜控制的沙特阿卡,他没有以为奥多肩上的乌鸦真的可以通过某种人类思考不到的方式来和他接触,也没有认为这就是他命运的终局,他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成为乌鸦的食物。 在阳光下的文兰,当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过后,他很正确的就做出了一个判断——我被覆罂草的烟雾熏晕了。 他看见秘银骑士的船已经被抬进了城中,沙特阿卡无时无刻的热闹这一次让文兰感到厌烦,一艘为大陆人筑造的船,值得这样围观?这艘船的工艺可能是伊利亚不会承认是出自己手的作品。 格萨尔王在听到文兰的回报后就在麦酒大厅前等待着这艘船的来到,他以为文兰的安排足够贴心,会有足够的人手来帮助秘银骑士来扛着,然而他所见的是,骑士在船头的位置,肩膀上有一张兽皮,在陆运船支的角色中担任了出力最大的那一个。 在往后看,文兰的那两个部下,他们的体力在孤岛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他们竟然有些跟不上秘银骑士的步伐,如果诺兰的速度在快一些,可能会出现他自以为扛着船,而实际却是拖着船,并且船尾还有两个战士被托着走的场景。 格萨尔王无奈的笑了笑,秘银骑士全神贯注,往海岸走去,完全没有注意有一个王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孤岛之王走到了他身旁,把秘银骑士挤到了一侧,两个人共同扛着船头的重量,格萨尔王故意把步伐放慢,秘银骑士在注意到身旁有人后也下意识的配合着格萨尔王的速度,这样一来,后面的两位战士总算没有那么狼狈了。 “你的力量太大了。”格萨尔王在秘银骑士身旁说着,“没有顾及到身后那两位。” “对不起,我想我是急于回去吧。” “以你的力量,诺兰,要是你的船在岸边搁浅,而那个地方的海被连绵的大地决断,但是一山之隔的地方,就是地图中表明了的海域,要是你竭尽全力,能不能把船扔到山的那头?” 秘银骑士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突然停步,后面的两个战士还在往前走,船头从王和骑士的肩头划过,格萨尔疼得面部抽搐,他一手掌住了船,又发力把船往回推,孤岛之王的脸又因为疼痛而抽搐了一下。 “看来我也得弄一身铠甲。”孤岛之王的表情难得一见的幼稚起来。 诺兰还在格萨尔王的问题中思考,“我想了一下,这可能发生。” 格萨尔王不想去虐待肩上的肉,“准备好,我要卸力了。” “谢谢你的付出,格萨尔王。”在感谢的言语之后,秘银骑士腾出了一只手,悬停在了空中。 格萨尔跟着船队前进,还弄不清楚诺兰要做什么,“吸音石的话,我已经给你了。” “我当然记得你的礼物,在收到这个礼物时,我就决定,如果有一天你来到了大陆,我会送你一匹骏马。” 秘银骑士并没有收回那只手,他在前行中虚握了几下手掌。 格萨尔王明白了他的意思,握紧了诺兰的手肘。 “吾血之血。”诺兰如此说。 “吾血之血。”在感受到了秘银铠甲的凉意和铠甲中亢奋的情谊后,格萨尔王这么回答。 在陆地上的船队渐渐离开了格萨尔王的视野之后,文兰悄悄的跟上了格萨尔王,“需要我去监视他是否彻底离开吗?” “不用,文兰,这一次你做的很好,他一定会离开。” “那用不用让我也驾驶一艘船,在海上把他......” “文兰。”格萨尔王摁紧了养子的肩膀,故意的揉捏,把疼痛的范围控制在自己的肩膀被船划过时的感觉,“十个你都打不过他,同时我需要他平安的回去。” “格萨尔王。”文兰吞了几口唾沫,鼓足了足够的勇气后才说,“我能问问吗?他没有足够优良的船,凭借我跟随伊利亚这么久的经验来判断,这艘船的极限,就只能在没有风险的海面上以搏运气的姿态上岸,还有,孤岛外的狂暴之海,他拿什么渡过。” “你提及这个问题。”格萨尔王歪着嘴巴笑起,“我想是因为你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临的答案只有这么血腥的一个。” “对。”文兰在支支吾吾了好久后才回答。 格萨尔王把一刀交给了文兰,文兰打开刀鞘后知道,这是一把骨刀,又从骨刀上的符文知道,这是一把祭祀之刃。 文兰的手在颤抖。 “握紧。”格萨尔王命令。 文兰紧握着刀的手臂都在颤抖。 “如此狼狈。”格萨尔王扇了文兰一个耳光。 “格萨尔王。”文兰的个头每年都在长高,完全不像他的生父卡兰那般弱小,不过面对格萨尔王,目前他还是只有仰着头说话。 “你说。” “我可以去做这件事情,只要你下令的事情,我都会去尽全力完成,不过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你还是战士时,有没有为你的王,泰格维森做过这样的事情?” 格萨尔王仰着脖子,双眼下斜,默默的盯着文兰—— “有过,而且不止一件。” 第三十三章 文兰:奥多的身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收好了骨刀,他稍微平静了下来,“格萨尔王。”他称呼着这位王。 格萨尔王看着大海的方向,没有回答,站在他身后的文兰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王威。 这位王虽然没有直视着文兰,但是无时无刻在留意这个养子的动向。 “你说。”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同样你也要记住你和我的约定,每当——” “我从不拒绝。”格萨尔王打断了文兰。 “好。”文兰离开,当远离了格萨尔王,他才感觉到从王威的重压中解脱。 然而,这种解脱只是相对而言,是从在格萨尔王身旁几乎窒息的压力中,变成夜间行路的小孩,总感觉有危险潜伏在背后。 这就是文兰成为养子后第一次怀疑孤岛之王时,格萨尔仅仅用态度的转变,就给他带来的威慑。 在地牢中,文兰找到了关押那两位白牛侍卫的牢房,他们还是穿着守护绿种时穿着的衣服,不过此时威严和神圣感都荡然无存,肮脏的衣服和肮脏的脸和他们被击垮的精神相得益彰。 “你们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文兰故意发问,而没有急于拔出骨刀。 “任何结果我都接受。”脖子上纹着一片漆黑的夜的囚徒在这两人中还稍微有一些精神,“我回想了一下,我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因为是我看到飞斧之后逃离了田地。” 在孤岛,戒岩上的维塞克只要判定了犯人的罪行之后,这个人就重新属于孤岛之王,如今的维塞克更不会过问某个人的终结方式。 白牛侍卫也是知道这一点,因而在看到文兰后立刻就明白,在地牢中腐烂不是他的终局。 “不过文兰,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你看到神灵向你扔下了战斧,而且从天而降战斧准确的砍死了你的兄弟,当你感受到另外的一把斧头已经瞄准了你的头颅,那个时候你会不会逃跑。” “会。”文兰果断的回答。 “你看,我也并不是全盘皆错,包括从小就被当做孤岛之王的候选者来培养的文兰,也在面对神灵时会丧失对峙的勇气。” 脖子上是黑夜的白牛侍卫接着说:“那天的那片田地,是一个人生终局的区域,只不过我们不幸的站在了那里。” “是啊,你不信的站在了那里。” 两个侍卫笑了起来,手臂上是星辰纹身的侍卫发狂的笑,还有理智的侍卫是意图明显的自嘲。 “文兰,如果当时是你在守护绿种时逃跑,你的结局是否会和我们一样?” “会。” “是什么。”白牛侍卫没有恐惧与不舍,他知道从文兰的回答中可以得到自己终局的答案。 “献祭。” “听起来不是那么屈辱。”白牛侍卫镇定的回应着,他以最无防备的姿态张开了双臂,“一个请求,我想以文兰的胸怀是会答应这个卑微的请求的。” “你说。” “掐死我,不要用血弄脏我的衣服。我永远不后悔守护整个孤岛的希望。” “同意。”文兰转而看向在墙角精神失常的那个侍卫,“你呢?” “奥多。”手臂上是星辰的侍卫回答。 “奥多?” “他的意思是,”被预定了死亡方式的侍卫帮忙着解释,“自己还能不能去往奥多的宫殿。” “你想战死?”文兰审视了下在墙角连睁眼都吃力的白牛侍卫,“如果你还能站起,我接受你的决斗,只要你提出邀请,因为我不向弱者主动挥刀。” “不,只要能去奥多那里,我们不在意身份了。文兰,如果格萨尔王必须以骨刀的血迹来判断你是否进行了献祭,虽然有点自私,但是请你用他的血,也请你不要用他的血流到我的衣服上。” 文兰把背露给了两位侍卫,他抓住牢房上的木栏在急速的低语,在一顿停息与沉默之后,他重新对两位侍卫说,“我和奥多达成了约定,奥多也同意了我的提议,只要在你们被献祭时不要发出软弱的痛苦声,你们都可以去神灵奥多的身旁。” “那开始吧。”最资深的白牛侍卫回答。 他伸出手,向文兰借来刀鞘,把刀鞘塞进了星辰侍卫的嘴中,“这个孩子现在一旦想起那天奥多的愤怒,就会大叫,只有这样他才能见到奥多。” 文兰点头,解开侍卫的衣服,把骨刀的刀尖对准了他的锁骨窝,“准备。” “开始吧。” 在抽搐中,痛苦的声音果真被制止了。 文兰接回刀鞘,把被染红的骨刀入鞘。 “我的作用微小,看来他在命终之前,孤岛人的血性还是刻在意识之中。” “是这样。”文兰伸出了手臂。 白牛侍卫握住了文兰的手肘。 “吾血之血。”两人同时在说。 文兰的双手如同两只迅捷的大蛇,一只大蛇快速的从侍卫的手肘处开始缠绕,另一只深深的嵌住侍卫的脖子。 侍卫的脸色慢慢变红,变紫,脸上暴凸起了血筋,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即将坚持不住,要发出痛苦的声音。 “坚持,很快了。”文兰冷静的在助力。 文兰感觉到侍卫喉头的运动,知道这口气的吐出会打破和奥多的契约,这会导致这位白牛侍卫的去处从奥多身旁变成奥犹朵拉的冥河,于是他使用了绝大的力气,猛的扭断了侍卫的颈脖。 “咔嚓”一声脆响之后,侍卫向着侧下方急倒,文兰用力抱住了侍卫,把他挪到了另一位侍卫的上方平躺,这是事先就说好的约定,不要让血污染了他引以为傲的套装。 文兰从地牢中走出,讽刺的感受到在终结了两个人的性命之后,自己的舒畅感几乎让自己容光焕发,他摸了摸锁骨窝,那里立起了小小的肉瘤。 你们想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事情献祭吗?文兰大步流星的走着,那就向大海的方向去看看。 “愿大海——”文兰在前进中突然止步,向着大海的方向祈祷。 格萨尔王也同样凝视着秘银骑士远去的方向,孤岛之王看见两个因无罪而获罪的灵魂飞向了海洋,他也开始了祈祷: “愿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愿呼唤给船帆带来强劲的海风。” 第三十四章 秘银骑士:全部拍打入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大海上秘银骑士划动了他的船桨,开始了远行。 被兽皮袋包裹着的吸音石挂在了腰间,给了他几分沉甸甸的安稳感。 前方的狂暴之海,他曾经平安的渡过,那时候的原因,是一座小村庄的幼小战士的灵魂想要来到沙特阿卡,因此用双手拉住了他的肩膀,成为了诺兰无形的披风,在秘银骑士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奥多就为他放行。 而这次,他能平安渡过的原因,则是因为孤岛之王的许可,这让诺兰认为,自己和沙特阿卡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紧密,简直就是命运制造的相遇。 在前方,就是狂暴之海,哪里的龙卷将海洋变成连接天空的巨屏,它们凶恶的旋转,里面有把人切割成片的飓风,也有日夜不停的电闪雷鸣。 在这样的海洋上,一艘小船想要通行,会给人一种一只蚂蚁企图和列阵在前的百万雄乒对抗。 诺兰摸了摸腰间的吸音石,认为还不是时候,目前他所在的位置还根本没有达到狂暴之海的海域,如果只是听见从无底深渊中咆哮而出的震怒就使用这样珍贵的石头,可能真正到达这片海的时候,大海根本已经忘记格萨尔王的声音。 秘银骑士回头望了望,还能够看见沙特阿卡永生茁壮的生命之树,这也同样表示着,那片由沧海之灵庇佑的区域还没有达到。 渐渐的,由风暴卷起的狂风让船头不受控制,风帆胡乱的扯动,诺兰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和暴怒的自然抗衡。 他收起风帆,放下了船桨,一只手拿出了一颗吸音石,是格萨尔嘱咐过,要用大的那一个,另一只手抓紧了船头,让自己卷入风暴之中。 他必须这么做,因为来到沙特阿卡最初的目的本来就是“劝回”还在奋战的万骑长——虽然在亲历孤岛之后,诺兰知道劝回这个词并不妥当,使用救回才更加确切,因为战胜孤岛战士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诺兰已经被卷进了风暴的边缘,他感觉甚至都听见了风暴中战士们的呼救声,残酷的风暴几乎就是以绝望作为驱动的能量,外人越源源不断的把征服之剑指向了孤岛,就会有越多绝望的力量来守护这座岛。 一声撞击声响起,一顶头盔恰好掉落在了诺兰的臂弯中,上面的纹章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直直的看着诺兰,这正是双斧的万骑长奥西里斯的纹章——一条坠落的巨龙表示着古斯塔夫的征服,巨龙下交叉的双斧表示着奥西里斯对于古斯塔夫的效忠。 秘银骑士认为,一定还有战士活着被困在风暴中,他要让自己卷进最狂暴的区域,在船头被龙卷上抬的那一刻再使用这块石头。 因为最恐怖的海洋中,一定囚困着最多的战士,而以他对奥西里斯的了解,这位刚猛的万骑长一定是选择了最难的选项,而且是第一个闯进。 诺兰进入了。 在狂暴的海域中,诺兰感觉自己进入的是一个疯子的思潮中,是自下而上的爆瀑把他撞击,会让他粉碎在支撑天城的神石上,随后海洋的恶灵还恶狠狠的翻起巨浪样的手把粉碎的诺兰全部握在手中,让他每一个破碎的部分都体会到飞流直坠,在狂野中精细的全部拍打入船。 这就是诺兰刚进入狂暴之海时的感受。 他几乎认为自己早就在听见第一声咆哮后就粉碎,凶海从头盔中的眼缝中灌入,把血与肉冲刷入海,灵魂附着在了铠甲上,最后一点点意识仅仅是在服从最单纯的指令—— 抓紧船头!抓紧船头!抓——紧——船——头—— 船头上扬,时机已到,心理上认为的毁灭并没有让秘银骑士承认失败,稍稍用力,那块吸音石在狂暴之海中破裂。 【大海!】 这真是格萨尔王的声音,秘银的诺兰听到了,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让天下缟素的王之一怒,一定就是这个声音! 在这个声音之后,风暴和怒海有了短暂的停滞。 【在这艘船上的,是四海之中的王者,是大海和大地的征服者,是无孕而娩的圣子!格萨尔王!】 狂暴的海洋变成了被痛殴后的猎犬,蜷缩着身子,在轻声呜咽求饶的同时,还用双眼机敏的打量四周,看着那位强者是否余怒未消。 【我锋利的战斧能够劈开大海,我异色的双眸能够蒸发潮汐,我的世界之船能把你的海面上扬到天际!】 海洋听到这,变成了稍有起伏的浪潮。 【我命令你,大海,如果你不愿意承受格萨尔王的愤怒,我命令你,平息!】 吸音石变成了粉末,随着海风消散,而这个时候大海给船支带来平静的浪潮,阵阵柔和的海风吹动着诺兰重新撑开的船帆。 好可怕的王。 诺兰在小船上颤抖起来。 秘银骑士所在的海域开始了下雨,一点,两点,三点,一片,稠密而温和。 接下来,海面波动着更大的波纹,那是被卷起的海鱼,在纷纷扬扬的下落。 有一条海蛇落到了诺兰的船上,在短暂的僵硬之后,盘卷着身子。 诺兰把海蛇放入了大海,弯曲的黑影消失之后,漫海的鱼肚翻白,似乎日出本身就是残酷的海面。 平静的海风吹动着船帆,船头破开了一片片的死鱼,接下来掉落的是木屑与木块,没有哪一块有完整的形状,诺兰重新看着镀上新色的海面。 在陈旧的颜色中翻白的鱼肚在其中闪烁,这是突然经历了夕阳下被揉碎的黄昏。 最后下落的,是血,肉,铠甲,还有武器。 浓稠的血重新覆盖了大海,断肢和污秽肮脏了诺兰的秘银铠甲,血海上头颅们张着大嘴,里面吐出黏腻的血泡,缓慢的扩大,迟迟不破,爆破之处,是海啸和生命的绝望。 所望之处都成了血色,血泡“波波波”的爆裂,仔细听听,那些绝望中还有着终于不用再去面对的救赎。 这又是什么啊。 诺兰在问着自己看到了什么。 诺兰感觉自己没有离开狂暴之海,而是到了冥殿,进入了奥犹朵拉熬制浓汤的铁锅。 第三十五章 秘银骑士:棱角强势如陡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伴随着每个冒泡,一些肉块就会浮出到最上层,层层叠叠之后像尸龙背上的鳞片。 海风在这个时候平息了,他想在确认了还有没有人在狂暴海中生还之后,再离开这片海域。 诺兰原本有一个理想主义的想法,他认为在使用吸音石平息了大海之后,他能在破浪而出之后看到被困在海洋中的万骑长奥西里斯。 这里没有,这里只有漫天的血海,以及连绝望都来不及的呼喊。 诺兰在血海中划动船桨,他讽刺的认为自己很像奥犹朵拉的木勺,在沸腾的铁锅中打捞着可以食用的肢体。 鱼与血与破船组成的血腥之海让诺兰的划桨越来越沉重,仿佛这个被无焰之火烧煮的大海已经逐步烹饪成了血肉浓汤的雏形。 诺兰已经无法划桨了,他并没有在看到这一切之后意志崩塌,他的体力和精神都还是健全的状态,曾经,在和暗金龙的碎尸上苏醒过来时,那种比这里还要万倍的绝望也没有摧毁秘银骑士。 他非常单纯而直接感受到了阻力,而且只是来自于左手边的船桨。 诺兰用力的搬扯,那股力量就沉甸甸抓扯在船桨上,诺兰在麻痹着自己,是不是下面有个生命正在抓住希望。 由于见识了漫天的死亡,他毫不在意船桨下那个生命的形态。 可能是之前看到的海蛇,说不定在重新打捞上来之后还会无耻的向自己发动攻击;也可能结果会很悲观,是由血肠缠绕在一堆的肉块,它们的血腥味然后让周围的鱼群争相赶来,在船桨下形成了厚厚的阴影;也有可能只是船桨不小心捅进了一个铠甲,才让划桨的动作显得这么吃力。 诺兰以骑士的人道精神,用着可能比在海里还要绝望的口吻在向着海面喊话: “无论你对我的态度是友善还是邪恶,无论你是奢望出海还是想在海底潜游,现在我要拉上这个船桨,如果你期望着被救,一定要抓稳!” 秘银骑士半跪在船上,双手握住了那支沉重的船桨,他沉重而吃力的上提,慢慢看见了紧握住船桨的双手,诺兰重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程度的肿胀,手指被冲荡得几乎透明,几乎能看见里面的骨头和血管,而皮肤和骨头之间全部充盈着海水,里面都能看见微缩之后的风浪。 “还能听见的话,抓住我的手。” 秘银骑士突然放开了船桨,双手更加迅速的与之相握。 噗—— 手指中的海水像一个被捏爆的猪膀胱从每个毛孔中滋出。 诺兰用力向上抬,看见一个秃顶的铁头,随着这个人从海面上升起,诺兰还看见了他更加明显的五官特征,如山样隆起的眉骨,巨大又骨感分明,棱角强势如陡峰的鼻子,还有就算体胖,都遮盖不住的颧骨。 这就是双斧的奥西里斯。 诺兰的拯救的动作没有暂停,但是在内心里,他的意识已经命令着他不要去看着这样的海面。 他本人也在害怕,万一这个自以为能够拯救的生命,在全部拉起后只是一个半截的尸体,到那个时候诺兰宁愿选择在大海上漂泊至死,也不要参与任何的战争和反战。 秘银骑士再一次发力,双手箍住了奥西里斯的臂窝,猛的上提——是个完整的人。 奥西里斯双眼被泡得肿胀,分不清楚上下的眼皮,曾经浓密杂乱的胡须全部贴在了脖子上。 诺兰没有太过乐观的想法了,他把奥西里斯抱上了船,让他平躺,没有做任何救援的措施,除了尸龙沉睡的山谷上生长的死生草,没有什么还能拯救这个生命了。 船桨继续开始了工作,船头没有以直线的方向前行,诺兰还是有个私心,他在血海中盘旋,因为他在想,奥西里斯那双精金的双斧会不会有找到的可能,没准就正好被一块巨大的木头浮起。 根本找不到,这里的场景是让任何还有一丝良心的人都不敢触目的惨痛。 对于战争的思考,诺兰早已放下,他要把奥西里斯带上大陆,还要把他埋葬在他的家乡,同时,这片污浊的海也让诺兰还不愿过早的放任变成木头的白牛侍卫自流,他在经历的风暴之后,居然奇迹般的还在船中,可能这就是沙特阿卡人熟识海洋的本性,在成为另一种生命的形式之后,也能在大海上驾轻就熟。 “咳,咳咳,咳咳咳咳——” 在咳嗽声中,诺兰的木船轻微的震动。 “咳咳咳——呕——” 在船上的奥西里斯侧躺着身子呕吐了起来,诺兰在震惊中,还看到他呕出的肉块与海水,最后是深黄色的胃汁。 “活着。”诺兰冷漠的在问。他觉得现在任何一个热情的问候都是残忍的,尤其在底色悲凉的红海之上,不能去庆祝一个人的生还。 奥西里斯吐光之后,那个铁肚的特征依然活跃在他的身型中,“活——着——” 双斧的万骑长奥西里斯木讷的重复,他的双眼艰难的睁开,巨浪在眼睑之间形成了他终身都无法消除的水帘,他原本热情炙热且总是冲动的眼神,如今永远都存在着巨浪的阴影。 “活着。”奥西里斯念着这个词语时,像一个异乡人在学习大陆通用语时,以准确的发音念出了不解其意的音节。 “活着。”诺兰肯定着。 “万一我们都死了——”奥西里斯抬头,“诺兰?” “是我,秘银的诺兰。” “没有想到是你来救我——不,如果万骑长中有人愿意来救援,也只有你会来,就算我往你的秘银铠甲上吐过痰你也会来。” 奥西里斯继续在说,“诺兰,你也死了吧。” “没有,双斧的万骑长,在这片海域,可能只有我们活下来。” 奥西里斯看了看血红的海,他没有什么力气来发笑了,可他还是想笑,用竭力的咳嗽来代替了笑容。 “诺兰,把我重新扔进这片海会不会不符合你的骑士信条。” “拒绝。”诺兰坚定的说,“奥西里斯,是你选择了求生。” “我选择了求生?”奥西里斯又在船上咳嗽,“不,我选择了永生永世听寡妇和孤儿的哀鸣。” 第三十六章 秘银骑士:回到了起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到奥西里斯落魄的声音,秘银的诺兰加快了划桨的速度,他要快些驶离这片血腥的海。 可能今后,奥西里斯都会阴沉不堪,性情大变,但是现在诺兰能做且仅能做的,只剩下不让这位万骑长不断的触景绝望。 “奥西里斯,在我们在成为万骑长的那一刻起,我们承担的责任就不只是统领将士,享受一方税收,和行走在大道时,得到行人多余的赞美和尊重的目光。我们—— “也承担着他们的生死,每一次抉择,哪怕这个抉择带来了胜利,你听情报官的汇报,都会有伤亡的数字,这个数字背后,也许你认为能够用赏金,免税来补偿,但是永远有一个伤心的父母,无助的小孩,绝望的妻子在没日没夜的痛苦。” “这个时候了,你不要来教育我。”奥西里斯坐在了诺兰身旁,和诺兰一起划桨,他还是很虚弱,是万骑长的尊严让他这么干的。 “不是教育你。” “那是什么!”奥西里斯震怒起来,难以相信他都还有力量在绝境中具有生气。 “只是一个定理,万骑长在失败之后必须存活的定理,因为我们在经历了失败或成功的同时,都必须为逝去的亡灵赎罪。” “在每个深夜和亡灵谈话。一次或者一万次,直到他们谅解。”奥西里斯重复着古斯塔夫的这句话时,总算知道了古斯塔夫的意思。 双斧的万骑长不敢去思考余生了,豪言壮志没有被风暴击毁,但是在血海之中变成了死寂。 两人的每一次划桨,都会有哀痛从海洋中呐喊而出,船桨的阻力越来越小,从浓稠变为了流畅,快了,在两人都看见海面的血色被蔚蓝稀释之后,都认为,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悲伤的地方。 血海之上,没有海风,船帆没有多大作用;在差不多只有细心观察,才能看到湛蓝中的血丝之后,船帆再一次被咸味的风鼓满。 两人的划船成为了多余的举动,好比在飞快的骏马背上同时做着跑步的姿势,诺兰放下了船桨,控制起风帆,在调整航行的方向。 “诺兰,”奥西里斯主动攀谈,“你会不会觉得好笑,我活下来是因为我的莽撞,而我战士们的死去,反而是因为谨慎。” 秘银的诺兰没有回答,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正在倾听,但是手中没有停止控制风帆的动作。 “他们看见这个宛如海兽的风暴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划船了,我砍死了我的航海士,自己驾船一股脑的就冲进了狂暴之海。 “我被卷进风暴中,又像获得了强运一样,重新被拍进了海面,我的船一瞬间就被拍成碎片,我感觉从悬崖上掉进了坚石中,粉身碎骨的疼痛,最后的我,抱着一块断木漂浮了起来,那个风暴的中心一点风都没有。 “我亲眼所见,风暴根本没有移动,它是个不断扩大的身躯,我在平静的涡心看到我的战士,我的船被风暴撕裂,他们像恶灵一样,破碎的头颅下胡乱连接着血肉和海,在我眼前长大了嘴巴,发出海啸的声音,” “不要在说。”诺兰强硬的命令着,他非常了解情同手足的战士们在纷纷死亡时,自己无力救助的痛苦。“不要,在说,任何一句,关于风暴的话。” 奥西里斯对自己发出轻蔑的“哼”声后,再次划动了船——这个时候风力再次变小,两个人都开始了划船。 大海又成为会让巨大的悲痛变得渺小的广阔湛蓝。 诺兰解开了黑布,准备让那位因为错误的理解了大陆信仰的白牛侍卫入海,格萨尔王嘱托过伊利亚,要把他变成能承载自己灵魂的小船。 没有,诺兰看了看,他还是没有改变模样,断掉的头上,长着一颗小树,身体上生长着过长的根。 “这是什么?”奥西里斯问。 “一个因为信仰着我们的神而遭到惩罚的孤岛战士。” “是海盗?”提到这个敌对的势力,奥西里斯没有多大的敌意,他可能再也无法对任何人产生喜怒了,当对自己的痛恨达到了极点之后,原谅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沙特阿卡的战士。” 诺兰举起了那颗头,把它放向了海面。 【等等。】 诺兰停止了动作。 【我知道你,来自大陆的骑士,你等等。】 你还有意识。 【我有。】 白牛侍卫接着在说,【请你,不要把我放置在这样污浊又无风的海中。】 诺兰的眼前又是一片血海,铁器沉底,血与浮尸与鱼。 “怎么回事!”奥西里斯大惊失色,“我们又回到了.asxs.!” 诺兰仔细辨认了一下,同样是如同在铁锅中沸腾的血泡,血泡中同样在爆裂后呼喊着哀鸣,“对,我们又回来了。” “这就是我们的赎罪?”奥西里斯平静下来,接受了这个结果。 【这里的船灵和人灵,充满了仇恨,我能感觉到它们的仇恨,它们让你们进入了红蓝之海。】 红蓝之海,诺兰默念着这个名字,这是环形之海。 【对,环形。大陆的骑士,我可以带你走出这片海域,但你能不能帮助我一件事情。】 谢谢你的帮助,请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我听到了关于我的审判,我没有偷吃绿种,临终前,我感受到了来自后脑的猛烈撞击。】 那是谁偷走了绿种?诺兰完全相信一个树灵的话,如果绿种被偷盗是事实,白牛侍卫没有偷也是事实,那——阿斯灵——逃走的阿斯灵?他不敢多想,没有根据的猜测不符合骑士的信条。 【你能不能检查我的后脑,拔掉这颗树,看看伤口。】 诺兰照做。 【是什么?】 来自利刃的劈砍。 【你能分辨是什么武器造成的吗?】 斧头。 【原来是沙特阿卡人杀了我......】 【大陆的骑士,我不能因为谎言而死亡,你能不能为我正名。】 你需要我怎么做。 【如果你能遇见沙特阿卡人,告诉他们,白牛侍卫没有偷盗绿种,就这样。】 我答应。 【你能发誓吗?】 以圣子,神灵与凡人,以永生闪耀的骑士之光发誓,我会为你伸张正义。 【好,我带你走出这片海。】 第三十七章 秘银骑士:两只鲨鱼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死于战斧的白牛侍卫让秘银的诺兰把自己放在船头。 那块断裂之后的脑袋盘绕出树根,在船上生长,变成了沙特阿卡典型战船的模样,一只挺拔的蛇。 【你们不要调整风帆,也不要主动偏移方向,用你们的桨来配合我的指引,紧盯着我的船头。】 “奥西里斯。”诺兰大吼,“不要因为回到了.asxs.就放弃,划船!” 万骑长中,除了精明的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之外,彼此之间都有些或浓或淡的蔑视,他们都认为自己比另外的人强大。 不过这次,双斧的奥西里斯配合了秘银的诺兰的命令,这个秘银骑士身上坚定的信念是血海上唯一可以信任与依靠的曙光。 白牛侍卫剩下的那一具无头之骸,如同把水撒向土瓶一样,它浸透了木船,连接了彼此的缝隙,补全了掉落的木块。 【你的船很有可能无法到达终点,我为此加固了船身。】 谢谢。 【不要忘记承诺。】 我不会。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因为偷盗而进入奥犹朵拉的冥河,我可能会去往奥多的宫殿,成为奥多脚踝上的海蛇。】 我不认同你的信仰,但是我会履行我的承诺。 【接下来,我会变成最纯粹的意识,只能记住渡船,不能和你沟通,我要最后重复一次你需要注意的事情,紧盯我的船头,不要以你的意志改变方向。】 “好。”诺兰说出了声。 “你知道出去的方法?” “船知道。”诺兰盯着船头,发现奥西里斯使用了过大的力气,船身和船头已经有了偏移,“奥西里斯,配合我的动作。” 奥西里斯又对自己轻蔑的笑,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全盘接受了诺兰的指令,也承让了诺兰在大海上的权威。 血红的大海又一次变成了湛蓝,两个人在最后一次划桨时都闭上了眼睛,他们都有些担忧,害怕再一次走进血海。 海风再一次吹拂,吹皱了海面,像恋人的哀愁,不断的变幻着喜怒。 海风时紧时疏,海盐的味道时浓时淡。 当飞鱼破开了海面,发出了生机的噗通声,两人才彻底确认,那片死亡的血海真的离开了。 他们不敢向后望,甚至还有着期盼,希望洋流尽快带走这样残酷的景象,来自大陆的战士被永远困在了大海,这让诺兰越想越难过。 “我们会到古斯塔夫身边时,不要马上汇报情况,要把战士们的招魂仪式放在首位,尽快举行,古斯塔夫知道了仪式的隆重情况后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意,我来给他讲。”奥西里斯认同这个观点 飞鱼和船支同行,不断的破海而出,飞溅起的浪花洗清了诺兰的铠甲,也涤荡了奥西里斯落魄的面庞。 “现在呢?还需不需要配合你的动作?”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面前,奥西里斯心中重燃了希望的火种。 “你想加速?”诺兰感受不到了白牛侍卫的对话,猜测在渡过了环形的海洋后,他的灵魂在海洋上等待着清白的那一刻,于是他回答着奥西里斯,“那你得跟上我的速度。” 两人在风帆的配合下奋力划船,诺兰收敛了力度,奥西里斯在虚弱中的逞强让他的力量不比以前。 飞鱼一群群的飞跃,成为了海浪的一部分,水花之中还有短暂成形的彩虹,彩虹一环接一环的向前延伸,船支航行在彩虹大道之上,看起来分明是得到胜利后的凯旋。 “你看这些鱼。”奥西里斯终于扬起了嘴角,“像撒下了漫天的饲料一样,你看它们好欢脱!” 欢脱。 听到一个活泼的词语,诺兰知道这位万骑长的心情有了一些恢复,可是他却感觉到了与这个词相反的情绪。 欢脱,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它们在逃命。 秘银的诺兰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回头去看血海,那里已经重新卷起了风暴,同样的还是那么滔天和狂暴。 不同的是,他看见两个鱼鳍在海面上急行。 “奥西里斯!用力划桨!” “什么情况?”奥西里斯加快了速度却不明所以。 “嗷!七神在上!”当两个鱼鳍与船支并驾齐驱时,双斧的万骑长明白发生了什么,两只鲨鱼在追赶他们。 “怎么回事!”奥西里斯大吼着,“被血腥吸引之后,它们的目标也不该是我们!” “这不是普通的鲨鱼。”诺兰在飞快的划桨中也没有忘记镇静,“是他们组成了这两只鲨鱼。” 奥西里斯下意识的摸了下腰间,那里哪里还会存在双斧? 是尸鲨。 在大海中极其少见的魔兽,它们对鲨鱼的原形还原度极高,也因此需要更多的尸肉来组合。 在大陆上常常有这个说法,如果发现一片大海干净得没有一丝罪恶,如果它静谧安详到让你觉得岁月宁静,那么大海中一定有一只尸鲨。 大海的干净是因为所有的死亡都为它受肉,随着它的强大,它还会创造更多的死亡。 同样,没有罪恶,是没有了因为利益和生存而出海的商船和渔船,如果东海出现了尸鲨,那么,东海就只有尸鲨。 肋骨做鳍,人皮覆骨,在通过几次跃面的观察后,还能得知一点更可怕的事情是,铠甲护体,武器成齿。 尸鲨是具有智慧的魔兽,它们能够感受到这两位的强大,没有冒然的进攻,它们一前一后的在船支周围绕来绕去,它们溅起的浪花遏制了船支的航行的速度,让船慢慢的停了下来。 它们还是在环绕着,不断的做出攻击的试探,却没有实际的攻击行为,是在等待万骑长们的松懈。 拥有智慧的魔兽和普通魔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在保证性命能够延续的情况下,才会满足贪婪。 “诺兰!”奥西里斯大吼,他重回了武勇。 “告诉我你的建议,万骑长。”诺兰非常高兴奥西里斯恢复了神志。 “逃不过了。” “双斧的奥西里斯!”诺兰大吼。 “秘银的诺兰!”奥西里斯回应。 两人在船上互撞手肘,一人面对一只尸鲨。 “战斗!” 两个没有部下的孤独的万骑长们同时发出震天的战吼。 第三十八章 秘银骑士:华丽到极致的简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两只尸鲨在船支周围划着圆形的海浪。 海面的波纹时近时远,就在两位万骑长战意沸腾时,这两只大海中的魔兽挺立着鱼鳍游得老远。 “很聪明。”诺兰肯定着它们的战略。 “它们以为能够把我们困死在海上。” “我认为它们能够做到,尤其是对我这个不会游泳的人。”诺兰很少回避自身的弱点。 “小心。”奥西里斯具有非同一般的战斗智商,他看到远处的鱼鳍突然消失不见时没有想当然的认为这两只尸鲨把目标放在了别处,他把自己和尸鲨的身份交换之后,有了另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两只魔兽在尝试放松他们的警惕心,采用了一路深潜的方式来迂回,在分别从左右两侧发动一击毙命的攻击。 “诺兰!”奥西里斯命令着,“快划船,它们掉头的速度没有真正的鱼类那么快!” 两位万骑长重新坐在船中,在船桨又一次破水之后,诺兰完全能够感受到,这次船支笔直的急行,和这两个船员的划桨没有一点关系。 是那个和木船融为了一体的白牛侍卫在帮忙诺兰脱险,他需要诺兰为他声张正义,在此的前提是,他需要诺兰能够活着离开大海。 这是船支最单纯的意识了。 谢谢你。诺兰在心中感谢着。 【......】 这个船支和他在失去人类的思辨之前解释的一样,他无法进行任何思想上的沟通了。 果然,船支疾驰,和在海洋中急速前行而又慢慢上浮的尸鲨擦身而过。 它们意识到了猎物脱离了预期的航线,立马在海中掉转方位。 这简直比肥猪翻身还要滑稽,海中的魔兽没有了灵动可言,在海中横身,螺旋状的翻转,海面巨大的浪花是魔兽丢失的尊严。 “躲过一次攻击。”诺兰在提醒着,他准确的判断了尸鲨的游速,这艘船就算承载了孤岛战士的希望,也在速度上落在下风,“下一次攻击会在十次心跳之后。” 因为船在自发的向前行驶,万骑长们一前一后,背对背的又站立在了船上。 “这就是沙特阿卡人造的船?简直是神迹。” “来了!”诺兰大喊。 一只尸鲨从左侧跃出的水面,一张腐败的嘴中长着密密麻麻的“牙齿”,有匕首的尖,有斧头的刃,有长枪的刺,这些冷冰冰的东西居然组合成了一个生命的组织。 它大张的嘴巴中居然有一个人类的构造,口腔的深处有一个扁桃,残忍且恶心的,那个扁桃体是完好保存的人头,它倒掉在尸鲨的上颚,表情是丰富多彩的狰狞。 秘银的诺兰和双斧的奥西里斯在战斗上有一个最明显的区别。 奥西里斯习惯冲锋在前,用最刚猛,最用直接的强袭给敌人带来混乱。 而诺兰的习惯是在把对手进行了细致的分析之后,减小一切己方的变量再去进行攻击,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被尸鲨攻击的那么短暂的时间中——连半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里,都还是能够对对手进行冷峻观察的原因,这已经成为了他下意识的动作。 秘银的诺兰矮下了身子,用华丽到极致的简洁姿势挥出了蔷薇之剑,尸鲨的肚子破开大口,重新落入了海中。 这就是尸鲨的智慧之处,它们没有全部舍命一搏,是其中的一只先行试探了猎物的能力。 这场双方都把对方视为猎物的对决,本质上是猎手的对决,在双方同样都具有智慧的和力量的前提下,都在拼搏那一点可怜的经验和运气。 从破肚中涌出的,是腐败的器脏,诺兰最初以为是因为受肉得来的,还没有组成合理生命系统的大肠,但认真一看后发现不对,是那个狰狞的人头颈后连接着的长长的蛇身。 蛇身黏糊而细嫩,要不是上面还有蛇鳞,更像一根过分粗大的蛔虫,蛇鳞很奇怪,星星点点的,像罗列着的星空。 被剖肚的尸鲨没有死亡,连血液都没有流出,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了一圈之后,再一次搅翻了海洋,两只尸鲨有条不紊的跟随。 “诺兰!”奥西里斯愤怒的大吼。 “怎么?” 奥西里斯不顾船支的载重,在船上跳起,一个壮烈的膝击压爆了海蛇的人头。 “要是他还有人类的意识......”诺兰有些指责。 “你的仁慈早晚会把你送进地狱。”奥西里斯一寸寸的踩踏着蛇身,在保证了它的抽动反射都不存在后才重新回到了船尾观察动向。 那只小了一圈的尸鲨翻起了鱼肚,看样子是彻底死亡——因为另一只尸鲨正在把它生吞。 “沙特阿卡的船能不能调转船头?”奥西里斯在询问诺兰时把蛇尸绑在了腿上。 诺兰记得伊利亚的话,他只会为自己打造一艘不能返程的船。 “不能。”诺兰回答。 “只能一路前行?” “对。” “太好了。”奥西里斯的声音中是野蛮的热情。 诺兰听不明白这个人语言中的意思,但是看到现在的场景有些万幸他没有达到沙特阿卡,否则这样的性格,会在麦酒大厅和格萨尔王进行了一个牛角杯的碰撞后,就孤岛之王献上双斧。 船后,尸鲨把同伴吞噬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残余,在经历了再一次次受肉之后,它的身形没有成为想象中那样扩大一倍或者几倍,而是——变得更小,更小,变成了脸颊上有腮的人类。 魔兽的人类化,诺兰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但这次尸鲨的晋升是他见过最快的一次,就算知道这样的不稳定的魔力会很快让尸鲨奔溃,可是,不妨碍让诺兰感到危机。 “诺兰,驱使你的船,前进!”奥西里斯说完,在船上助跑之后向海中跳去。 入海的过程不是一跃一落,而是奥西里斯刚好悬空,鲨人就潜到了船尾,它飞了起来,用海蓝的双手抓住了万骑长,摁进了大海,诺兰看见了,它的双肘长着鳍。 刚才那个鲨人身体变小,正在人类化的场景,是它的魔法,它用蜃雾模拟了幻象,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本体早就在船尾埋伏。 诺兰在懊恼,觉得自己的醒悟得太晚太晚。 第三十九章 奥西里斯:水光鳞磷的夺目而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船支匀速的前进着,风帆的拉扯也有条不紊,船头破开的浪花,就像冰酒在酒杯周围结霜的露珠。 可是在船后,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 没有了双斧的奥西里斯在大海中和鲨人缠斗在一起。 鲨人的双腿间布满了密集的吸盘,在合并双腿之后,它能把腿当做尾巴来使用,像海鱼一样自在的游泳,而当双腿分开,它可以在海面飞奔近百步。 鲨人正在海面奔跑,海上被踩踏的位置,荡漾着比蜻蜓点过还要微小的波纹,而这两人的打斗,就不是那么温和了。 奥西里斯的领口被鲨人提起,重拳接连不断的捶打到万骑长的脸庞,万骑长满脸的血,肿胀得像被一万只狂蜂叮咬。 鲨人在海面奔跑的体力快到达了极限,它把奥西里斯向正前方高抛,自己则在海面做出了助跑的动作,在积聚最后的力量。 突然,海面巨响,它的脚后跟喷射出两道激浪,在激浪的反冲击下,它飞速的前进。 海面出现了一道笔直的凹槽,凹槽之中是如同飞行的鲨人,它有一对蓝色的眼睛,眼中是最纯粹的邪恶,脖子上的皮肤和全身都不相同,是突兀的漆黑一片。 鲨人霎时间就逼近了还在坠落之中的奥西里斯,它的右脚停止了喷射激浪,用被喷射的左脚在奥西里斯肚子上施加了可怕的膝击。 相撞的那一刻,海面都因为这个攻击的声音爆裂开来。 这是它复仇的一击,它看见了这个钢铁一样强悍的人是膝盖终结了另一只尸鲨的场景。 “奥西里斯!”诺兰在船上大声的吼起,他握住了蔷薇之剑的剑身,准备把剑扔给手无寸铁的万骑长,“你一定要拿好!” 奥西里斯在剧痛中向船上的诺兰投来轻蔑又得意的眼神,他把双手插进了鲨人脸颊上的腮中,向诺兰命令,“前进!” 鲨人在离开海面后的呼吸全部都靠脸颊,奥西里斯直接深入体内的攻击,让它窒息与剧痛,它合并了双腿,重新入海。 奥西里斯也再一次落入了海中,他的双肺必然超出常人的体量,他对于肉体的锻炼,让旁观的人都认为他是把自己活在人间的炼狱中,除了强硬的肌肉铠甲,他曾经病态的在严冬用寒冰沐浴,在热日下嚼火吞碳。 可是刻意的训练怎么也不可能敌过出生就有的本能——好比速度最快的乌龟无论如何都无法跑过初生的牛犊。 很快的,他在海下吐完所有的泡沫。 海中的鲨人,他的双肋分别裂开了三条缝,这是它在大海中的呼吸方式。 具有智慧的邪恶魔兽,它们最残暴的一点就在于它们的【谷欠】望和人类一样无边无际,如果面临的仅仅是鲨鱼,它会把人吃掉,如果是尸鲨,它会想方设法的把人吃掉,而目前的对手,它要享受完足够的哀鸣和绝望,把猎物玩弄致死后,才会把他吃掉。 鲨人不愿意让奥西里斯这么容易的就因为窒息而死,在万骑长力竭,松开了双手之后,他开始无助的下沉,这时鲨人游速突进,它同样也向下潜行,用长着鳍的手肘对万骑长的发动了肘击,坚硬的鱼鳍穿透了奥西里斯的腹部。 这还没有结束,鲨人发动肘击的左手握成了拳,右手成掌包裹住了拳头,在动作成形的同时,右手肘也喷射出激烈的海流,把自己和被穿透的万骑长顶出大海。 海下的一线激流都还没有消失,海上,在水光鳞磷的夺海而出中,诺兰感觉看到了一角尸鲨在玩弄角上的猎物。 这个鲨人无比残暴,它不仅想要虐待奥西里斯,它还在虐待诺兰,它总是把单方面的攻击放在诺兰能够看到的地方,让诺兰也感受到胸有激雷,却爱莫能助的痛苦。 “嘿嘿——”奥西里斯得意的笑了出来,口中呛出了血落在了鲨人的脸上,这让它更加狂暴起来,从哪个湛蓝的眼睛中,都能看见它对猎物已经安排了一百中折磨的方法。 “我看你怎么逃。”在鲨人短暂的沉浸在了血液的享受之中时,奥西里斯稳稳的握住了鱼鳍,硬生生的把它折断,他双手抱住鲨人的头,头槌不断的攻击着它的鼻梁,这个时候去看他们的战斗,会感觉是万骑长把鲨人锤入了大海。 果然具有鲨鱼的特性,奥西里斯在战斗中的心思细腻的程度,会让在宫廷中的女人都汗颜。 他看见了在鲨人的鼻子被攻击之后,它仅在水下用来呼吸的双肋处的腮都在因疼痛而抽搐的颤抖,而脸上的腮不仅紧闭,还在通过口腔的大呼大吸来求得空气。 在海面,由尾巴分化为双腿的跑海的行为也没有了,它在天空中徒劳的摆动着尾巴。 没错,在痛击鼻子之后,这个刚成形不久的鲨人认知失调了,它在这段时间内分不清自己鲨鱼还是尸鲨,在自己是人类还是鲨人之间摇摆不定。 奥西里斯抱住了鲨人,再一次入海。 在大海中,鲨人回归了原初的意识,它本能的翻转身体,把鼻子躲在身背之下,把头部也调到了背对船支前进的方向,奥西里斯拿住鲨人的背紧紧不放,他腹部中流出的红血长长的延伸,像是能够牵挂住上岸的红绳。 鲨人都还能记住鼻子被轰击的疼痛,它知道攻击者还在它的背上,于是它不仅摇摆着尾巴,双肘也喷射着激浪,企图逃离。 这一喷射,让它失去了方位感,有一边的鱼鳍已被奥西里斯折断,成为了他的武器。 奥西里斯双腿夹住了鲨人,把手中的鱼鳍再一次折断,一分为二后把鱼鳍狠狠的插进了鲨人的背中。 鲨人疼痛无比,开始了急速的逃亡,而对于奥斯利斯来说,就算存在的大海的助力,也根本妨碍不了他用更大的力气把双鳍插得更深。 逃吧,逃吧,奥西里斯适应了在大海中睁眼,他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在挣扎着的鲨人,在心中为它祝福—— 你一定要逃,用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逃。 第四十章 秘银骑士:胜利的必须条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见奥西里斯和鲨人在海上的搏斗,秘银的诺兰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谁占了上风,当他看见鲨人重新潜入海中,在与自己相背的方向疾驰时,他又一次握住了剑身。 他觉得必须发动奋力的一击,并且这个攻击必须一击毙命,因为奥西里斯在经历了这番磨难之后,他不可能在他本就不熟悉的大海上进行太持久的战斗。 诺兰握紧了剑,他不去思考怎么去回收这把神器,就算从此这把蔷薇之剑随着洋流再也不为他所寻见也无关紧要,因为大海上,他的朋友正在艰难的战斗着。 诺兰跨出一步,即将在助跑中投掷,突然的,他感觉有人死死的握紧了他的脚踝,在把他向大海拉扯! 秘银骑士低头一看,是那根从尸鲨状态下斩下的那条远比肉眼所见还要长的海蛇。 他回忆起了奥西里斯在投入战斗时的动作——把海蛇的一端缠绕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如此,诺兰知道了奥西里斯在手无寸铁时也要投入战斗的原因,这个勇武的万骑长,抓住了胜利的可能性——就算胜利的条件微乎其微。 海蛇的身体被拉直,船头是海蛇造型的木船仍然在匀速的前进着,在被后方的鲨人死死的拉拽中还能保持匀速,这不得不说是一样可怕的能力。 诺兰双手抓住了海蛇的身子,把它缠绕在木船的海蛇之尾上,秘银的骑士担心这样仍不牢固,强迫似的又多缠绕了几圈,接下来,在右手臂上也多了几圈海蛇的缠绕,就算是多此一举,诺兰也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鲨人绝命的逃亡着,丧失了理智,只是奋劲的往前冲,它试图急速的潜游,可是这个差不是生长在它背上的奥西里斯怎么也甩不掉,更令它困惑的事,为什么它越是逃离,却越感觉被牵制,更违背它生物直觉的是,它居然因为不断的下潜,速游,反而被拉扯出了海面,速度还不断的被限制。 大海的魔兽都具有另类的感知能力,在一望无际的海上,它们能通过身体的运动量来判断行程,现在的感觉给了它极大的不安感,它用尽全力的在逃亡,可是游动的距离却越来越短,如今——在倒退! 木船上的诺兰看到奥西里斯把鲨人逼出了海面,虽然不明白他具体使用了什么方法,但是保持着全神贯注,去执行奥西里斯发出的或者将要发出的命令,是胜利的必须条件。 “诺兰!”奥西里斯在鲨人的背上大吼。 “收到!” “拉!” 收到这个信号,秘银骑士知道奥西里斯要转守为攻了,他放松了身上的力气,一股鲨人的怪力立刻把他拉到了船尾,而诺兰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位移。 秘银骑士一脚踏住了船尾,双手握住了被绷直的蛇身。 “不要等了,拉!”在执行者是诺兰的情况下,奥西里斯也大大的感到不耐烦。 诺兰握住蛇绳,在一个转身中把“绳子”挂在了肩膀上,他和船支向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在鲨人背上的奥西里斯拼尽所有力气,抓住了两块深刺入了鲨人的鱼鳍,仿佛他握住的,是正在书写他悲惨命运的神之笔,他要用最无畏的方式,中断既定的命运。 诺兰带来的助力起了作用,万骑长们的船支在乘风破浪,无桨自行,而鲨人已经丧失理智的在向着相反的方向逃亡,深陷其中的鱼鳍不可能有脱离的可能。 会迎来多大的成功,全部取决于诺兰的力量了。 如果诺兰只是使用温吞的恒力,结局是鲨人逃走,奥西里斯被拉上木船。 如果诺兰的力气用大些——该死,诺兰这是用了多大的力! 奥西里斯在心里开心的暗骂了一声,双鳍成为了削铁如泥的刀,在鲨人的背上急速的划动,鲨人背脊上的肉被均匀的割开两个深口,里面苍白细腻,极具绵实感的肉像用热刀切开的冷奶油。 鲨人啊啊啊的大叫,声音和人类类似,但没有人类在呼救时的尖锐和急促,它的大部分声音都通过脸颊上的两腮漏了出去。 双鳍划行到了鲨人尾椎处,奥西里斯抓住双鳍猛的向前发力,他猜测诺兰此时一定因为这个力度而踉跄了几步,武勇的万骑长,奥西里斯重新和鲨人的脊骨对视,他粗大的双手报复似的抓住了鲨人的脊梁骨,他本打算捏爆,捏暴它的骨和髓。 然而这时,船上的秘银骑士诺兰以为鲨人用了更大的力气在逃脱,于是在一个让大海禁声的振奋之声中把奥西里斯拉上了——天空。 奥西里斯手中是一整段鲨人的脊梁骨,他在空中坠落时还仔细一瞧,这不是骨头,同样的,是一条海蛇的身躯。 诺兰仰望着天空,握紧了双桨,他不断的回桨,来减慢木船的前进速度。 回桨,则木船倒行,再也没有了前进的知觉。 在奥西里斯在木船的正上方“啊啊啊,嗷嗷嗷”的大叫时,诺兰知道,现在木船成为了最单纯的木船,它是伊利亚的筑船,是白牛侍卫加固后的木船,仅此而已了,之后的归家之路,要靠自己了。 奥西里斯重重的砸向了木船,海蛇也在这个时候被捏爆,它的身躯上的花纹也很奇怪,有着一节一节错落的黑色鳞片, 奥西里斯砸在船上不敢动弹,他正经的在问诺兰说,“诺兰,你仔细检查一下,我有没有把船砸烂。” “没有。”诺兰没有检查,他对白牛侍卫的承诺保持着绝对的信任。 “那我起来了。” 诺兰一脚踏上了奥西里斯的胸口,把他踩在船上。 “该死!你干什么!”奥西里斯抱住诺兰的铠甲,在用蛮力对抗。 “莽夫。”诺兰的声音冰冷。“要是没有蛇绳断了怎么办。” “不是没断么。” “莽夫,蠢货。你武器都没有,你就往海里跳。” “没武器?”奥西里斯松开了诺兰的铠甲,双手弯曲,炫耀着肌肉,“这不是武器?” “莽夫。”诺兰不厌其烦的评价着,不再踩踏,“划船。” 奥西里斯划着船,时不时的在做着辩解,“可是我赢了。” “莽夫。”诺兰也时不时的批评着。 第四十一章 秘银骑士:认知错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两个万骑长在没有风险的海面上行驶着,没有多大的力气去谈话,虽然不合理,却非常像共处一室达到了七年以上的夫妻,连对话都显得有心无力。在刻意中开始,又在敷衍中结束。 “莽夫。”诺兰开口询问着。 奥西里斯不去理会。 “莽夫,你把这两条蛇扔下去。”秘银的诺兰不愿意去触碰这两条肮脏的海蛇,它们的样子太诡异——一种似成相识的诡异,好比在餐桌的猪头脸庞上上看到了前段时间爱得你侬我侬的恋人面孔。 “不。”奥西里斯空出了一只手,把自己从鲨人体内拔出来的海蛇狠咬了一口,“我饿。” 诺兰震惊的看着奥西里斯进行了完整的吞咽动作,“你知不知道,曾经我要求我的【君】队,连一朵蘑菇都必须仔细分辨。” “哪又怎样。”奥西里斯又大嚼了一口,“你现在又没有【君】队。”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是......”奥西里斯瞪大了双眼指着海蛇在问,“难道你是想说我填饱肚子的行为,太不谨慎?” “对。” “那又怎样。”奥西里斯嚼得津津有味,“反正我是莽夫。” 秘银的铠甲中哀出了一声轻声的叹气。 诺兰把属于奥西里斯负责的船桨抓在他的眼前,“你要做清理鱼不管我的事,可是一旦我发现了你的异变,我会立即把你斩杀。” “无论是在大海还是在大地上。” “什么。”诺兰的动作都停滞了,这句话刚脱口后,他就立即后悔了,以他对奥西里斯的了解,一个人在声称要夺取他的性命时,勇武的万骑长奥西里斯,通常都会让多语者看到狂暴本身的样子。可是这次,奥西里斯却在为诺兰补充斩杀的地点。 “我是说,”奥西里斯拿住了船桨,配合着诺兰的动作停滞下来,他不自在的用衣袖擦了擦鼻子,“无论是在大海还是在大地上,无论什么理由,你都可以把我斩杀,我也接受你的杀伐。” “奥西里斯......”诺兰的语气温柔了起来,他认为这个强大的万骑长还没有从全军覆灭的哀痛中走出,“振作,胜败太过寻常,我们只要赢得的是最后一场。” “万骑长诺兰,”奥西里斯在诺兰催促之前,主动划起船来,“你也有理解错重点的时候,我的说,你拯救了我的命,现在开始,我的命就是你的,当我们回到奥纽斯,我会如实的回报这次的战败,如果他要我死,我希望你来做拿刀人,如果他要罢免我,我会来到你的靡下。” “他不罢免你呢?”诺兰问。 “我主动请辞,来到你的靡下。” 诺兰的信条中不允许撒谎,但是允许对未提及的事情保持沉默,他没有告诉奥西里斯自己已经不是万骑长,并且还拒绝了古斯塔夫要求的复职。 “莽夫。” “我很讨厌这个称呼,想为此和你决斗。” “我看见了你和鲨人战斗的整个过程,在战斗中,我发现你的战斗直觉超过了所有万骑长,不是说你比某一位万骑长,是所有万骑长的战斗直觉加在了一起都不如你。” “我也这么认为。” 诺兰被奥西里斯的回答硬噎了回去,“你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你在把蛇绳绑在脚上的时候,整个战斗计划就在你的脑中以你自己主观意识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构思完成了。” “我们说的都是大陆通用语吗?” “你在战斗上是个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你知道最令我佩服的是那点吗?” “我很帅气。” “你什么时候有异变,我要杀了你。” “你佩服我哪点?” “这场鲨人的战斗中,你在战斗还未开始的情况下,就完成了结束的布置——在我脚上绑住的蛇绳。” “这不是战斗直觉,诺兰。”奥西里斯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你有很严重的认知错误,这就是战斗直觉。”诺兰冰冷的回答。 “任何一个打过架的人,街头械斗那种,不是你们骑士这种必须有一方死去的决斗,我们小混混在投入打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脱身的方法,你告诉我,会有哪个人在跳海战斗时,不事先准备好安全绳?” “有道理,看来你不是莽夫。” “本来就不是莽夫。” “你不是莽夫?你有很严重的认知错误。” 奥西里斯对诺兰叫嚷着最【吓】流的痛骂,他逆桨划船,在海面上拍打出一片水花。 诺兰用命令也制止不了奥西里斯的发狂,他把手按上了蔷薇之剑的剑柄,冷冰冰,毫无感情的说:“发现异常,目标,无斧的奥西里斯。任务,清除目标。” 奥西里斯立马乖巧的坐着,温顺的划船。 “到岸之前,不要浪费体力,一丝一毫都不行。” “收到。” 没有过去多久,奥西里斯主动找出话题,“如果我真的成为了你的部下,你会不会让我划船?” “会。” “求求你不要。” “太无聊?” “七层地狱般的无聊,我简直都在想,再来两只鲨鱼来攻击我就好。我要把它们困在船头,用这个海蛇抽打它们的背,让它们成为海上的马。” “这样的事情万兽长都做不到。”诺兰的冰冷的否认。 “万兽长能够拿起双斧,我为什么做不到。” “我是说万兽长做不到。” 奥西里斯仰着头大笑了起来,铁肚嗡嗡的共鸣,“诺兰,我觉得你从沙特阿卡归来之后,性格变了很多。” “骑士信条永不违背。” “性格,我是说性格,你的言语以前无比冰冷,现在有了温度。” 温度?诺兰重复这个陌生的词语,永远的负铠都让诺兰忘记了自己最初穿戴秘银铠甲时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什么场景下穿戴的,更不知道当时在穿戴时有没有人帮助,他听从了奥西里斯的话,摸了摸胸口,秘银隔着秘银,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度。 “对,就是这个意思。”奥西里斯看见诺兰摸了摸胸口后说,“感觉你有了一颗和我们一样的心脏。” “心?” “对,干嘛怀疑这个,你没有心?”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找,找我的心。” 第四十二章 阿斯灵:把它当做了光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斯灵在白牛侍卫离开后,急忙的挖出了绿种。 这个时候,大地已经从绿种中摄取了一部分养分,曾经需要用双手捧住,有一根木勺那么大的种子,现在小到可以被一只手掌稳稳的握住。阿斯灵紧握住了这块绿种,头也不回的向森林的方向跑去。 沙特阿卡一直都是在沸腾的状态,阿斯灵在进行了偷盗之后,内心很不安宁,耳边听来的所有的热闹,他都翻译成了对他偷盗行为发现之后的叫骂和追赶。 这让他更加不敢回头,也不敢减慢速度,他急匆匆的就跑出了伊利亚修筑的城墙,来到了河岸边。 这个时候,阿斯灵才明白伊利亚选择在此居住的原因,在这个地方,静静地流水可以覆盖总是在沸腾的喧闹,就连在耳边让阿斯灵心慌的叫声都杳不可闻。 阿斯灵还是有点期许,他再一次的闯入了伊利亚的木屋,“伊利亚!”他吼着。 木屋里没有人,物品也很整齐的罗列,看不出多了些什么,或者少了些什么,只有一些让人迷醉的香气,但这个香气很新鲜,和伊利亚身上沉木般的味道很不相符。 “我拿到绿种了。”阿斯灵对着空旷的屋子在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阿斯灵感觉到自己尝到了海盐,他正热泪盈眶,感情在他感知到之前,就盆满自溢。 大陆的史官跳进了河,河水的深度抵达他的胸口,河床不太磕脚,应该是圆润的鹅卵石在起作用。 走进了扭曲的森林,阿斯灵才发现了自己居然存在着勇气。 要是放在以前,在被孤岛的战士用言语这番折磨之后,他可能会永生的瘫痪,结果,他不仅躲过了这场生死一劫,还真的偷盗了绿种,向着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的营地靠近。 他穿着沙特阿卡人的兽皮衣服,手上握着劈开了白牛侍卫脑袋的战斧,感觉自己有了不输沙特阿卡人的力量,同时他也知道,使自己充满了力量,完成了这种壮举的原因不是这身衣服,至少不只是这身衣服。 阿斯灵在森林中寻路,这里面有很浓烈的绿色气味,像进入了能在盛夏纳凉的树荫中,这让史官又有了错位的感觉,这片森林明明用扭曲的藤蔓绞死了这么多大陆的战士,可是它的味道在夜间也不让人感觉沉闷,是如此清晰。 在河边和伊利亚谈话时,伊利亚把火把扔进了森林之中,那个时候阿斯灵看到的是,藤蔓如蛇般的扭曲起来,无数的蛇头围观着火种,用着极度可怕的姿态,抽搐着熄灭了火焰。 这让阿斯灵明白了伊利亚无声的提示,只要举着火把,就会迎来藤蔓们的攻击,在窒息与屈辱中死亡。 因此在这样的夜间,独属于森林的夜间——明亮的星光都被树叶遮挡的夜晚,阿斯灵高高的举着发光的绿种,把它当做了光源。 绿种真的起到了效果,虽然不知道它的作用机理,阿斯灵在扭曲之森前进时,没有一根藤蔓来将他死命的缠绕。 手上发出了一圆绿色的光芒,好像童年时候捕捉的萤火虫。 阿斯灵认认真真的欣赏了下这样的绿种,回忆起自己为数不多的无忧时光,那个时候的阿斯灵就发现,这类美好的事物都活不长久,越美丽就越活不久,只有人类永存。 无论有多大的灾难的出现,只要还有人类这个群体生存下来,人类就能把生存的狭缝撕裂成巨口,用粪便填满巨口下的深渊,在污浊中长出更多更多的,无边无际的人类。 阿斯灵感觉到有东西在拍打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一张惨痛的绿色的人脸,那张人脸粗糙如树皮,在绿种的照耀下,他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是一圈圈的年轮,可是这不妨碍从他的眼睛中读出贪婪。 人脸的上方,才是他绝望的双手,双手越长越长,藤藤藤的叫,在靠近阿斯灵的手腕。 这是什么东西?阿斯灵在发出疑问的同时立马挥斧,劈砍向了这张人脸,嘭,是声闷响,一种实心的闷响,像砍到了饱熟的瓜果。 双手停止了生长,成了一个怪异的拦路树枝,人脸变成了扭曲的痛苦凝固,阿斯灵战战兢兢的用绿种快速的扫过这个人脸,发现他没有动静之后才用绿光把他完全的照耀。 这是——阿斯灵感觉自己快要把急速的心跳呕吐而出——这是大陆的战士。 他的状态,是在从树木中用力脱身的样子。 绿种可以平息彻底成为了树木的扭曲,但是无法抑制还有一点点求生意识的人,当扭曲的树木把大陆的战士作为养分疯狂的吸食时,他们作为人的意志也在逐渐的丢失。 可是,当绿种平息了森林的疯狂,人的那一部分弱小的力量就可以从树木中稍微挣脱,阿斯灵不太明白自己杀死了人,还是仅仅是砍了一下疯狂的树木,他在不安中,用不断的完善的道德基础宽慰着自己—— 这就是人类,就算处在了这样的状态,也要生存下来,哪怕是夺走他人的性命,也要让自己生存下来,连绵不断的永远是生命,其中最臭恶的生命,就是人类。 你为了活下来,要抢走我的绿种,这样我就会被树木缠绕,变成你的样子,而且,而且你根本不能确认在你已经被树木大面积的同化后,一部分急速生长的怪木已经把你双手错位长到了头顶的情况下,你存活下来后还是不是人,就算这样,你也要夺走我生存下来的可能,你看,人类,你是多么丑恶和恶臭。 阿斯灵在森林中重建了能逃出扭曲之森,且不用解救大陆战士的道德标准后,又在那张人脸上劈砍了一斧。 第一击劈开了人脸的额头,第二击斜断了树轮般的,没有感情的眼睛。 战士为数不多的人性彻底消失了,树木把他完全的吸收,拍打过阿斯灵肩膀的手迅速的长高,而那两道伤口,像横突的泉水口,绿红的树汁喷了阿斯灵一身。 第四十三章 阿斯灵:被历史记录的勇士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树汁的沐浴下,阿斯灵弄不太清楚这个究竟是不是战士的血液。 以常理来看不太可能,但是气味又无比血腥,在颜色被绿种照耀得红绿难分后,更加无从辨别——也没有必要辨别了,在阿斯灵新的道德观念下,他所劈砍的,是一个代代不绝的永生事物,多得少一个也无关紧要。 在随后的探路中,仍然有太多还有些许人类意识的树木在去抢夺绿种。 这个时候的阿斯灵对生命再也没有了敬畏之情,他随手就是一击猛斧的劈砍。 因为当了太久的持笔者,这种攻击给了他别样的快感,每次劈砍的闷响和暴溅而出的绿红之液让阿斯灵感到欢愉。 不是我终结了你们,你们还应该感谢我,是我,阿斯灵,秘银骑士的史官,帮助你们终止了意识的分割,更何况,你们只是一支以集体作为单位的【君】队,描述你们的词语仅仅是,【君】队失败,【君】队胜利。 重伤多少人,死亡多少人,轻伤多少人,你们的人格在成为群体之后只是一个笼统的描述,是一个工具,成为群体的那一刻,你们个人的遭遇、想法和曾经的经历就成为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对你们仁慈点的记录,是在沙特阿卡的作战中把伤亡人数变成了失踪人数统计,大陆上还有仁慈和温柔的人会对你们的回归抱着明知不可能出现的希望。 而更加专业的史官,会直接把你们记录在死亡人数这个冰冷的条目中。 你们,被我见证了死亡,我是你们的史官,我不会记录你们的遭遇,但是只要我所见的,都是独属于你的经历。 你在树上变成了什么形状,你的双眼上下拉离,你的脚长在树背后变成树瘤,你的手在脑袋上变成了岩羊的角...... 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清晰的记录——在脑海中,以后会出现在深夜的酒馆中,死后能被记忆,这是死者最大的荣誉,你们,任何一个试图抢夺我的绿种,成为似人非人的你们,我都会让你们尝试沙特阿卡的利斧,这是因为我的仁慈,不要说我杀害同胞,是我终结了你们绵长的哀凄。 感谢我,发自内心的感谢,是我,且只有我,把你们作为独立的个体记录在案,来吧,所有想被历史记录的勇士,如果你们还有胆量,来抢夺我的绿种。 阿斯灵不知疲倦,比饮下了白牛之血的战士还要发狂,无论眼前的树还有没有人类意识的残留,他都会猛砍,直到背后呼卷而来的藤藤声才让他停止了动作。 一面藤壁在阿斯灵转身后凝固,像用蜡塑的海啸,它有阿斯灵两倍高,最凶恶的铺盖之姿被时间停止。 而在藤壁背后,还有无数的藤蔓从土中拔地而出,它们在地表穿行的声音像在用肚子行【君】,在靠近了阿斯灵所在区域的后,它们才被绿种的效果遏制,一层层的覆盖在了最初的藤墙上,像召唤巨神乒时,一个浩瀚的魔法仪式被打断后,巨神乒刚刚破土而出的臂甲。 阿斯灵冷漠的看着这面藤壁,又垂头看了看手中的绿种。 他了解了,绿种的效果不是扩散在整片森林中,现在在距离他稍远的地方,扭曲之森仍然在调动着藤蔓和树枝,腐菌和树根在向他发动攻击。 真是讽刺,阿斯灵冷漠的脸上挂起了比冷漠更加绝情的笑容,大陆的战士在死后也要夺走我生存的可能,而扭曲之森,从来没有放弃攻击我的念头。 如果以后还有人问我孤独是什么,我会告诉他,孤独就是在森林中看见一个个自己后的绝望。 阿斯灵挥舞着绿种,让它在身体周围形成环绕着的绿光,准备攻击他的树木纷纷退下,又从另一个方位袭来。 史官在森林中大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一切太有趣了,森林仿佛是成群的多足虫,以一万个根作为了手脚,成了可移动的一片,自己站在森林中,控制着树木的移动,宛如木中的孤王,他简直想编织一条木枝,把它当做王冠戴在头上。 在史官的正前方,就在阿斯灵涌起在林间称王的念头之后,一大坨淤泥一样的树瘤直冲冲的向他袭来,似乎这是一位不被认可的伪王,森林中的木之贤者召集了所有的能量要让自己成为被人唾骂万世的弑君者。 它移动的姿态没有那么笨拙,不需要配合树木的生长,它更像是一个在森林中独立的生命,通体上下没有棱角,全是弧线形状的肉瘤,没有致命的武器,但是又气势汹汹的冲击着。 这坨树瘤在地面上的声响都与众不同,不是破土而出的“藤藤”声,是披坚执锐的战士正在作战的战场。 里面武器的拼杀声乱成一团,分不清有哪些武器——可能只有秘银的诺兰能够分辨,可是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说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逃走,说不定——说不定这个美德之王正在极度的推行着我死刑的进程,就因为我对女王故事的戳穿,会对大海和大地都带来不利的影响。 阿斯灵不知道它吞下了多少个战士的生命,不过他猜测这样杀气腾腾的意识,至少吞下了三个百夫长。 他没有急于亮出绿种来制止巨大树瘤的攻击,而是握紧了斧头,把它奋力的扔出,当斧头在空中转圈时,阿斯灵幻想着劈中后的画面,一定会和那个一命呜呼的白牛侍卫一样崩裂,说不定里面还会爆出一个浑身湿透,正在融化,宛如从羊水中早产的百夫长。 没有,一切构想都没有发生,正如阿斯灵的人生一样——对未来的规划就算妥协让步到了只求安稳的死去,也会被动荡幻灭。 阿斯灵看到的是,斧头飞进了形似淤泥的树瘤,两者相接处的位置被树瘤包容的吸收,斧头瞬间失去了力度,如同扔进沼泽的石头一样,有气无力的遁于无形。 树瘤继续向前猛进,体内仍然是铁器的拼打声。 不过这次阿斯灵知道了,这样交响的战争之歌中,有一个声音来自斧头。 第四十四章 阿斯灵:滚烫又沉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看到树瘤的逼近,这个时候阿斯灵才慌张的举起了绿种,那种神态比把确凿的证据砸到嫌疑犯的脸上还要昂扬。 在阿斯灵的判断中,他认为这种树瘤的攻击方式一定是和藤壁相反的姿态。 藤壁是用最猛烈的方式袭击,无数的藤矛像尖锐的浪,是要把猎物穿透,刺死后慢慢的吸取猎物的生物; 而树瘤一定相反,它是用最温和——甚至是最温柔的方式把人囊括在体内,让猎物的挣扎和呐喊都在生命的消逝中停止,并且,这种挣扎和呐喊是除了自己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的。 绿光照耀到了树瘤,巨大如淤泥的树瘤顿了顿,在阿斯灵身前停止了挪动,在绿种的光晕照耀的地方,还把身体不断的向内凹陷,去回避这个耀眼的光芒。 阿斯灵猜测,它应该会在不久之后就停止行动,可是,就在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时就被否定了,树瘤适应了这个光芒,它又变成了一堆又一堆的淤泥形状,绕过了阿斯灵继续着它的滚动。 阿斯灵还拿着绿种继续向它挥动了几下,在发现它无害之后甚至跟上前去,把绿种凑拢在了极限的位置,它还是兀自的行走着,仿佛和阿斯灵一样,有一个迫在眉睫的目标。 可能这是扭曲之森中独有的生物,也可能这是——魔兽? 他的万骑长曾经有幸翻阅过古斯塔夫的魔兽图鉴,上面记载了种种魔兽的外貌,习性,栖息地点,还以人类的标准为它们取了名字,打上了善和恶的标签,可是在秘银的万骑长诺兰时常耐心的讲解中,阿斯灵没有见识过任何一个和这类东西挂钩的魔兽。 在史官跟着树瘤走了几步后,阿斯灵听见周围都响起了时近时远的“哐当”声,都是很明显的铁器在碰撞,于是阿斯灵猜测,在森林中这类的生物非常的多,对人类无害,但是以金属为食。 这就产生了很大的问题,在孤岛虽然停留的时间不够久,他仍然能够判断出沙特阿卡没有这么多的金属资源给这样的生物食用,而且这样的生物也不可能刻意的去养殖,就看看孤岛的战士他们手中用的武器就知道了,除了锻造的手艺明显不如大陆的铁匠,就连锻造的材质都输了物产丰富的大陆一大截。 那么这个问题就呼之欲出了,这里出现了矛盾,在资源这么匮乏的地方,这类生物是从哪里来的铁器吃得这么饱,而且还这么多。 阿斯灵眼前所看见的,是越来越多,或大或小的树瘤如同雪地中的滚球,走过他的身旁。 它们的移动的方向都是一致的,能看得出真的存在着一个指定的目的地,速度稍慢的树瘤如果被后面的大树瘤追上,会不经过战斗的就融为一体,而速度快的小树瘤,如果撞上了慢吞吞的大树瘤,则会在大树瘤体内消失无形。 阿斯灵看着这样的场景,认为树瘤应该是一个较为单一的生命体,和水中的红线虫除了摆动便在几天之后消失一样,还没有形成个体意识,一直在执行着最单一的本能命令,吞噬铁器,成长,融合。 在阿斯灵更进一步观察之后,他又有些新奇,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小树瘤都是在往大体积的树瘤上撞,它们中也存在会绕过大的树瘤,踽踽前行。 猛然间,阿斯灵在认识到树瘤们在森林中都畅通无阻,没有任何迷路的可能性后,他发现自己闯进迷宫中的行为太过莽撞,他根本不会通过星辰辨识方位,就算在明朗的白天,他的视线也不能绕过层层的树林,看到万骑长札维克的营地。 扭曲之森中,树瘤们有条不紊的前进着,而阿斯灵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在森林中发呆的阿斯灵垂着双手,他的背因为长期的伏案记录历史而变得有些佝偻,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时,他才会提起一口气逼着背部呈现一个挺拔的状态,在森林中乱砍的疲惫也直到这个时候才袭来,他曾握斧的手指时不时就抽搐,那个臂膀已抬不起来,而且前臂堪比灌满了热铅,及滚烫又沉重。 迷路中的阿斯灵感受到了难得一见的轻松,他感觉这是有生以来最轻松的时候,他自由自在的迷失,不受约束。 不像童年在贫民窟时,总是想着如何在偷半个苹果的情况下不被打,不用思考着怎么把天降大运时乞讨来的钱币好好藏住,以免恶童小团体找到,好多事情阿斯灵不愿意去回忆了,他深吸入了扭曲之森中绿红色的空气,舒心且怀疑的发现,自己可以把心累给呼出。 这片森林对于沙特阿卡而言,是护城林,而对于万骑长札维克来说,则是无懈可击的森林堡垒,一瞬间,这两个立场对阿斯灵来说都不重要了,就在今天,他才了解了自由的滋味。 阿斯灵跟随着有目标的树瘤慢慢的前行着,它们的移动速度不快,就算是体积较小的那一类,用比平时稍快半步的脚力就能跟上,史官想去看看,它们的终点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行走中树木的密集程度有着明显的改变,它们越来越悉数而错落,最后,阿斯灵止步了,在一圈无树的领地中,他的眼前出现了泛着金属光泽的矮山。 在周围的树木中,都蠕动出了这样的树瘤,它们在靠近铁山时纷纷加快了速度,宛如集体归洞的老鼠。 由于滚的过快,许多铁器都从它们体内脱离。 树瘤们停在了铁山边,体积由小至大的分布在了山上和山下。 金属的碰撞声更加强烈的响起,仿佛铁山唱起了战争之歌,要和入侵者战斗。 树瘤们吐出了金属,一件件铁器从它们身体中冒出,头盔,盾牌,匕首,长剑...... 阿斯灵捡起一块最小的树瘤,它小如面团,用力一挤,他看见了里面的东西,是一截断指,上面有一枚戒指。 史官把戒指扔向了铁山,自己也向铁山走去。 第四十五章 阿斯灵:移动的留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树瘤吐出的铁器在不断的响彻时,阿斯灵举着绿种,在铁山外绕走了一圈,这里的武器和防具给了他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像在异乡听到了乡音。 他想取出一件铁器仔细观看,可是阿斯灵仍然有着担心,这些树瘤完全不受绿种控制,它们在路途中表现出的和善,并不代表在“家中”后,阿斯灵的随意拿取不会引起它们的震怒。 大块的树瘤在吐出了铁器之后并没有缩小体型,而是在几次蠕动之后,变成了很多块拳头大小的树瘤,从它们的外观来判断,应该和最初手捏过的触感一样,充满了不黏稠的弹性。 阿斯灵半跪了下来,他看到了盾牌,而盾牌最容易暴露立场,没有人不会在显眼的盾牌上添上光辉的一笔,就算是欺骗,在骗局被揭露之前,持盾者都会把自己属于的家族信以为真。 绿种的绿光恒定的照耀在盾牌上。 盾面的纹章是古斯塔夫屠龙的标志占据了主位——一只被屠杀而下坠的龙,巨龙的下方,是一双交叉的迅捷剑,迅捷剑的剑柄,包裹着贤者才会穿着的白袍。 不会错,因为阿斯灵是史官,他了解每个家族,了解每个万骑长的纹章,这是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的纹章。 这些铁器都是来自于他的战士们! 阿斯灵没有急于下定论,他无论多么轻浮,在对历史的考证中,都充满了严谨,学会了多思多看而少断。 大陆的史官重新跟随着体积稍大的树瘤,观察它的吐露,他要确认一个事情——这些树瘤是无差别的收集所有的铁制品,还是仅仅收集大陆战士的装备,如果是后者,那么它们在没有进化出双眼的情况下,是如何判断纹章的。 大树瘤又呼啦啦的吐出了很多装备,这次的装备做工就相对粗糙了些,有些明显是大陆的工艺可是没有纹章,而有些又只有古斯塔夫的纹章。 阿斯灵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跟随了好几个大树瘤,观察它们的吐露出的装备——没错,在新来的树瘤中,它们吐出的装备里,很少有札维克的纹章了,这是不是预示着——札维克前期所带领的队伍遭受了全灭? 还好你们没有铁船,阿斯灵对于生命的逝去不是那么敏感了,他立即就从札维克遭到全灭的惨剧中找到了利己的答案——走出森林时,至少他还能在空荡荡的营地中,找到木船,至于如何回去那是后话,无论如何,拥有重回大陆的希望比在森林中绝望好上百倍。 营地?阿斯灵念到这个词后猛拍了下脑袋,我怎么去营地?我都在森林中迷失了好久了! 大树瘤分裂开来,变成密密麻麻的小树瘤,阿斯灵在焦急中故意踩扁了它们,一个接一个的踩,它们被踩踏后会发出吧唧吧唧的泄气声,不久之后又会像一个被逐渐吹胀的膀胱恢复原样。 在一串变成脚印的小树瘤复原后,它们脱离了队伍很远的距离,可是没有偏离方向,像箭群之后跟随着的箭群,中间有一段移动的留白。 阿斯灵回忆起它们吞噬斧头的样子,没有拒绝,那是沙特阿卡的战斧,据他所知,沙特阿卡人很少走进这片扭曲之森,那这就说明了地点,就算树瘤们吞噬铁器是无差别行为,它们也会集群在铁器分布最多的地方,只要跟着它们走,就能够找到进入森林战斗的战士们的行踪,这样一来,找到营地就不是难事。 阿斯灵跟着树瘤们行走,他非常清楚它们不是树瘤,只是真的找不到用什么词来对标这类分不清是动物还是植物的东西。 史官跟随着树瘤们行走,闻到的森林气息渐渐的从绿红的气味,变成了红绿,空气中弥漫着被强迫的死亡。 阿斯灵的分析没有错,绿光所至处,都能看见死去不久的战士,他们被藤蔓缠绕,或者被树枝刺穿,都纷纷变成了树林中怪异的标本,但是还没有完全被树木吞噬,变成树的一部分,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人和树的意识还没有在混沌中搏斗,所以这些死去的战士并没有来徒手抢夺绿种。 如果战士的手臂上举着铁盾牌,树瘤会爬到他们的手臂上,如果一个树瘤不能完整包裹,会有更多的树瘤融合在一起,大小会恰好控制在能把手臂完整覆盖的范围,它们会溶解掉这个手臂,盾牌落地之后会有一个咣当的撞击声,接着会有更多的树瘤汇聚在一起,覆盖住这个盾牌,重新往铁山的方向挪动。 而对于持剑的战士,树瘤的作用方式则有些许的变动,它们仅仅是溶解掉手腕,而不是整个手臂,同样的会在长剑落地后,会有更多的树瘤把它包裹。 那个断面,阿斯灵看着战士断肢的截面,是一个圆润的断面,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想去弹一下的胶状物,阿斯灵真的去弹了几下,确实富有弹性。 这就是树瘤和树的彼此协同,树瘤帮助树木取走战士身上难以消化的铁器,而树木则用一切树能做的方式杀死战士,为树瘤提供吞噬铁器的机会。 当战士们的装备全部都被树瘤包裹完毕,再一次纷纷离开后,那些扭曲的树却没有什么动作。 在阿斯灵的理解中,它们应该把战士拖进体内,慢慢同化并吞噬才对,为什么又没有动静了,这是史官从没有见过,且有些期待的画面——绿种,阿斯灵明悟过来,就是这个种子遏制了树木的动作,也是这个种子才让他站在树木的残酷中毫发无伤。 看来没法观察了,阿斯灵还没有为了一个不太重要的真相就献身的信念。 这一波树瘤基本上都分解了肢体,带走了装备之后,战士们剩下的身体奇形怪状的挂在森林中,这块区域好像是森林与肉林的过渡区域,森林的扭曲之树与肉林中战士们的扭曲之躯在这里重合。有些类似富贵人家家中墙壁上挂满了肉肠。 有些恶心,阿斯灵不想停留了,因为他看了森林前方的营火。 第四十六章 阿斯灵:伪装的解剖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森林外,可见的营火不是那么孤独。 和阿斯灵想象中那种只剩万骑长札维克和他的副将的那种寂寥和不甘不同,仅从林的缝隙中窥探,都可以猜到外面有充足的乒力和严密且有条不紊的布阵。 阿斯灵知道多智的札维克和秘银的诺兰的不合,以诺兰的性格,他和所有的万骑长都不合——包括伊南娜。 史官的希望总是破灭,然而但凡他担心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哪一次不会发生,他知道,在走出了森林,和札维克的队伍汇合后,这个万骑长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刁难他,说不定——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就是一定了,一定还会在搜身之后占有他的绿种。 阿斯灵很不甘,一直以来他以为逆来顺受就能生存下去的宗旨让他感到耻辱,如今一切让他得以苟活的方式都是耻辱,他在不甘中愤愤的盯着绿种,它在经过肉林与森林的过渡区域后,来到了几乎就是人类干枯之后变成的森林,阿斯灵在脑中的史书中给它取名尸林。 当走过了尸林,绿种此时的光芒和在任何区域相比都暗淡了很多,淡得会让人误以为它丢失了遏制森林扭曲的功能。 这片森林非常安全,树木高大而挺拔的生长着,有着吸引人在两颗树之间挂上吊床的悠闲感,完全是一个美丽的陷进——又有那一个陷进在外表上是不美丽的呢? 手中的绿种快要被捏进了掌中,阿斯灵在构想出中的虚幻的折磨中越想越愤怒,我不会让你们总是剥夺我的东西,在史官发出这样的誓言后,他不顾后果的吞下了绿种。 与预期的完全相反,入喉后它没有产生一点难哽的感觉,如美玉滑冰一般,毫无阻拦的进入了胃袋。 阿斯灵解开衣服,仔细凝视着肚子,没有发出萤萤的绿光,又看了看手,同样没有变得更加纤长,虽然他的手指一直因为病态的长度而成为诟病。 好吧,阿斯灵在自我解释,也许是因为身上没有木性,所以不被影响,不过这段时间可能得需要注意饮食了,尤其要注意观察排便。 即将走出扭曲之森的阿斯灵摸了一把脸,换上了在大陆上懦弱又无赖的史官脸庞,他在原地跳了两跳,狠下心来崴了左脚,然后才一面大吼,一面坡脚的跑了出去。 “啊啊啊啊,救命啊,札维克,救命啊!”阿斯灵在冲出森林的那一刻把自己摔了出去,险些撞掉正在烹饪晚餐的锅。 “救命,救命,救命啊!”格萨尔王赠给阿斯灵的那件兽袍被篝火引燃,他拼命的拍打火焰,在地上滚动。 火势在衣服上燃烧得并不强烈,阿斯灵很快就把火焰扑灭了,他发现在回到大陆史官的这一角色时,一切行为都变得自然,另一个在沙特阿卡被染上了血性的阿斯灵则在史官的心灵之后,在胸前抱着双手,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像一个创作者在审视创作出的角色。 “沙特阿卡人!” “快来!沙特阿卡人来了!” “拿出武器!沙特阿卡人进攻了!” “呜——呜呜——”号角长鸣。 大陆的战士在阿斯灵跑出森林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警备,这一身兽袍,满身污浊和臭气的男人,太明显了,是沙特阿卡的海盗! 一群人把阿斯灵团团围住,一面盾牌,一排长矛,几个木桶上,弓手已经把箭矢对准了阿斯灵。 看来准备的示弱根本不管作用,沙特阿卡人的恐惧让大陆的战士非常谨慎,对于一个穿了岛民衣服的我,他们准备了......十,二十,二十三个人! 阿斯灵高高的举着双手,跪在的地上,痛哭着泪涕的说:“是我,我是阿斯灵,第十三位万骑长,秘银的诺兰的史官,我要见札维克。” 前排举盾的战士们顽固的不动,盾间挺举着的长矛有一两个缩回又伸出,只有站在木桶上的三个弓手首先把弓弦放松,弓箭入袋。 “是我啊,阿斯灵,史官。历史的记录者,伪装的解剖者,真相与知识的信徒,传递与思辨的笔墨战士。史官,阿斯灵!” 木桶上的弓手嫌弃的看着眼前的队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见过海民会说这么流畅的大陆通用语?你们没听见他最后的那串话?沙特阿卡的海盗会说这么高级的词汇?” 战士们将信将疑的解散了队伍。 果然,阿斯灵算是了解了为什么弓手可以不够强壮也能入伍的原因,弓手永远都是战场上最机敏,最识大局的乒种。这也是在扭曲之森的铁山中,没有看见箭头的原因。 活该你们死得早,活该你们死得快,活该你们死无完尸还无处安葬,阿斯灵看着还在对他防备不已的眼神在心中暗骂。 阿斯灵看见,一个弓手在队伍解除了戒备之后就进入了帐篷,他和副官一前一后走出来时,就知道副官一定会找他询问事宜,果然的,副官的眼神随着弓手的手指寻觅到了阿斯灵,不得不说,这个副官的眼睛比夜猫还要敏锐,随时透露着机灵。 弓手走向了阿斯灵,一把把史官从地上搀扶起来,“幕僚长勒庞要见你。” 阿斯灵点走,一瘸一拐向帐篷走去。 “一路辛苦。”进入帐篷后,幕僚长勒庞自然的闭上了帐布,他为阿斯灵参上了一杯葡萄酒,“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史官。” “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你,”阿斯灵唯唯诺诺的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我还以为必死无疑。” “既然你在这,那——诺兰是不是也在?”勒庞的动作敏捷且静悄悄的,鬼魅一样的从桌上离开,在帐篷中的武器架上逐一打量。 “应该是吧。”阿斯灵为自己又续上了一杯,他真的非常口渴,“我和他走散了。” “秘银的诺兰会和自己的部下走散。”勒庞真如夜猫,悄无声息之间就坐到了阿斯灵身旁,“他会来找你吗?” “我不知道。” “诺兰为什么会来孤岛?”这个时候勒庞已在帐篷一角点燃了烟斗。 “最初的目标是来协助你们的胜利,后来古斯塔夫的指令是把你们带回大陆。” 一柄短刀插透了阿斯灵的手掌,勒庞摁着刀柄在问,“那为什么是你来见我们,而不是他?” 第四十七章 阿斯灵:大海上没有发生战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阿斯灵的手掌被短刀刺穿之后,他惊异的看了看这只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让他感受到疼痛。 幕僚长勒庞把短刀拔出,随手就从腰间拿出一块止血布把阿斯灵的手掌缠紧,这般举动让阿斯灵了解到,这个人一定是经常这么拷问人,哪会有什么幕僚会把止血布随身携带的。 勒庞拍了拍阿斯灵的脑袋之后,又把一摞钱放在了桌子上,“抱歉,”他说着,“看到你这身衣服我就下意识的认为你是沙特阿卡人。” “那你的敏锐度还不如你的弓兵,他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我是大陆的史官。”阿斯灵用没有受伤的手迅速的把桌上的钱收入了囊中,这是他还在贫民窟生存时练就的基本功,童年时期的技能和阴影是一样的,只要习得了直到入土时都还会记得。 短刀又插进了木桌,阿斯灵得意的对着幕僚长勒庞发笑,“我就猜到你还会这样做。” 勒庞哼一声收好了短刀。这一次的攻击因为阿斯灵麻利的手速,没有对史官造成伤害。 虽然这一回合打了个平手之后,阿斯灵脸上的表情比勒庞更加张扬,但真正背脊发冷的那一个也是史官,因为史官知道,自己来到了狼窝中。 “诺兰带了几个人来。”勒庞换了一张端正而关切阿斯灵脸问着,“沙特阿卡人还弄伤了你的手?” “只带了我一个。”阿斯灵在心中为古斯塔夫叹了一口气,这个幕僚长在转眼之间就把对自己的伤害嫁接给了沙特阿卡人,那他们对古斯塔夫的欺骗进行到了那种程度?怪不得他们憎恨秘银的诺兰,至于他们对总是书写真相的我的憎恨,我也差不多能理解了。 “只带了你一个,你们是走的海路?” “对。” “穿过了狂暴之海?” “嗯。” “那有没有看见奥西里斯?” “没有。” “没有?你是说没有在海上看见?” “狂暴之海中,孤岛沙特阿卡中,都没有见到奥西里斯。” 幕僚长勒庞的双眼如夜猫般的精芒一闪,用食指和中指在摩擦着脸颊沉思。 “我记得在万骑长之中,只有两个人会说沙特阿卡语,一个是富得流油的黑心商人阿努纳奇,另一个是就是阿努纳奇的语言学生,秘银的诺兰。” “根据我的了解,能熟练运用这个语言也确实是他们两个。” “所以——”勒庞比贵妇还要仔细的打理着手指甲,“你根本就不知道诺兰在岛上和海盗们谈了什么。” 阿斯灵不想告诉勒庞其实他在孤岛能猜到他们交流时的大部分意思,因为除了诺兰之外,还有伊利亚,以及安蒂缇娜这两个人都会说大陆通用语。 可是,史官在经历了孤岛之后认为,这个幕僚长所谓的机敏,所谓的智慧,其实全部都建立在残忍和多疑之上,这些人瑞的名字根本不该让他听到,对,伊利亚的名字他的耳朵连听到都不配。 “是这样,完全听不懂,除了诺兰对我进行的零零星星的解释。” “诺兰是怎么判断奥西里斯的?” “没有什么判断,他只是说这里不像是发生了战争。” 勒庞黑影一般的起身,抓住阿斯灵的头发,一把就往桌子上叩,砰砰砰的撞击声连续不断,后来那把短刀又插在了阿斯灵眼前,阿斯灵通过刀面的反光,看见流血的额头,和比兔子发【青】还要通红的双眼。 “没有战斗?”勒庞的后槽牙碰撞着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史官,我不懂战争,我所说的只是诺兰的判断。” “那你会把诺兰的判断写进史书吗?” “我应该写吗?” 勒庞如同揉面团一样揉按了一下阿斯灵的脑袋,在帐篷中焦急的转圈。 “我认为你应该记录,因为古斯塔夫总是查看接受过专门思维训练的能人记录的文字,并且诺兰的判断大体上都没有错,你们从海上走到孤岛,海上和孤岛上都没有看见奥西里斯,那确实可以说明,大海上没有发生战斗。对吧,史官?” 阿斯灵迟疑的张口,用舌头在嘴唇边迟疑的打转,因为紧张,他越来越口渴,“是的,”稍微想了一会儿后阿斯灵说,“大海上没有战斗。” 幕僚长半身走出帐篷,他大喊着医疗乒进帐。 “这位是从孤岛中逃脱的英雄,他的手被海盗捅穿,头被海盗捶打,我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但是我担心这片森林的毒气会随着这些伤口把他感染,你叫阿斯灵对吧?”幕僚长看着史官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医疗乒,“你要把阿斯灵认真治疗。” 医疗乒和所有的战士一样,在听到并要去执行命令之前都会挺立起身体,用拳头捶打胸膛两下,接着在变拳成掌,把手臂平举在胸前。 “跟我出来。”医疗乒简单看了下新鲜的伤口后说。 “不,就在这。”勒庞留住了阿斯灵,“现在是攻略沙特阿卡的关键节点,我要抓紧时间了解更多的情况。” 阿斯灵不断的腹诽,这个人的虚伪简直登峰造极。 除了把我的伤势全部编造成是沙特阿卡人造成的之外,你刚才询问我的每一件事情,有哪一件是关于孤岛的? 全是都是各位万骑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考的全是奥西里斯有没有可能抢在你前面邀功,是知道了诺兰对于没有发生战斗的判断一旦被我记录之后,古斯塔夫会不会同时向进攻大海,以及进攻森林路线的奥西里斯,和札维克问责,还偷换概念,不断的暗示我,让我把没有战争的记录曲解成只有大海上没有战争。 哼,阿斯灵在头上的伤口涂上药水后轻蔑的出声。 “怎么了?”幕僚长勒庞的汗毛比夜猫脸上的胡须还要敏锐,他傲慢又轻蔑的问着阿斯灵,“痛吗?” “有点痛。”阿斯灵做出了懦弱的一笑。 “处理好没有?”勒庞对医疗乒的语气很不耐烦,“史官,新鲜的伤口总是很痛,这也表示着治疗的及时。” “还需要些时候,”能够看得出来,医疗乒在故意磨蹭时间,“尤其是手掌上的伤口,不管是新伤还是旧伤,这样的开裂太严重了,需要仔细处理。” “不,你已经准备好了。” 医疗乒惊恐的抬头,瞪着勒庞,“准备?” 阿斯灵能够听出来,勒庞的这句“你已经准备好了”是同时对医疗乒和他说的。 通过医疗乒的反应,史官还能猜到,这个“准备”,是无形的旗枪在发布另外的命令。 第四十八章 阿斯灵:随时铭记着仁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幕僚长勒庞在沉静中井井有条的收拾着武器架。 而阿斯灵也在武器的哐哐铛铛中感觉身体软绵,使不上力,冷汗如霜一样不断的从体内往外结。 那些酒有问题。阿斯灵怀疑着。 “幕僚长,”医疗乒战战兢兢的提醒着勒庞,“我给他检查时摸了他的骨骼,这是实实在在的大陆战士。” “不,他是沙特阿卡的间谍。”勒庞肯定的说。 “间谍......”医疗乒遗憾的在重复,自此,他已经没有权限去置疑勒庞了。 阿斯灵也重复了“间谍”这个词,可是在毒酒之后,他已然语无伦次且虚脱,说不出话。 “你不相信可以解开他的衣服,你会发现这个间谍身上必然有沙特阿卡的纹身。” 医疗乒只有照做,因为这句话不是一句闲聊。 阿斯灵身上只有旧伤,以及因为行【君】而锻炼出来的隐隐若现的肌肉,不像战士那么饱满,但也能看出没有过上什么安逸的日子。 “没——有——”医疗乒声音微弱,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勒庞亲眼所见,总所周知的是,这个幕僚长的阴晴不定和喜怒无常和札维克不相上下。 “有的,医疗乒,这是种暗纹身,只有当身体发热时,还有血液镀上皮肤时,沙特阿卡人专属的间谍纹身才会显形。” 医疗乒闻所未闻的点头,而阿斯灵咕哝了几句谁都听不懂的话,他的舌头上堆满了巨钳蚂蚁在上面啃咬。 勒庞听到阿斯灵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一脚把他踢飞,“否认都有用,【君】队中哪里还需要幕僚。” 史官又被绑在了武器架上,双臂展开,像在空中翱翔时静止的雄鹰。 一个皮鞭抽打在了阿斯灵身上,这个药虽然让误饮者浑身无力,但却让感知提升到了平日难以到达的专注高度,能听见森林中昆虫的振翅,还能闻到营地里的烤肉,能感受到汗水从毛孔中的探头,还能闻到海鱼从海面跃出时的鱼腥味。 阿斯灵在看到皮鞭挥舞在空中时,因为越来越灵敏的感知,他看见勒庞的动作非常缓慢,像一个笨拙的技师在控制僵硬的木偶,在这个间隙,他不想再示弱了,又一次紧紧咬住了本就断了一小截的舌头,决定绝对不要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 “啪!” 踏实的鞭肉声之后,阿斯灵的胸膛立即血肉模糊。 “你看,医疗乒,这就是海盗的纹身,这条斜线就是他们崇尚的死亡,代表无头的颈脖,确认无误了吧。” “确,确认无误。” “啪!啪!啪!”勒庞连续抽打了三遍,力度比抽打着在被追逐时身下的笨马还要大。 这精湛的鞭法仅通过四鞭,就在阿斯灵身体上勾画了一个斧头的形状。 “医疗乒你看,确认无误,这就是间谍,没有那个大陆的战士会崇拜野蛮的斧头。” 医疗乒低头不语,多么残忍的情况他都见过,他甚至在见识了战士身首异处后,断头因为外界的呼喊而转动眼睛的场景,可是这次他没有勇气去看了,这个战士,根本就不是沙特阿卡人,却在遭受沙特阿卡人的惩罚。 “你可要认真待命啊,医疗乒,要是发现了他即将自行了断一定要及时制止,好多情报需要从他嘴巴中抽打出来,如果我因为对大陆的热爱和忠诚而导致被憎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了危机他生命的事情,你也要及时制止,听明白了?” “明白。” “毕竟大陆是文明的囯度,我随时铭记着仁慈。” 说完后勒庞疯狂的抽打着阿斯灵,血液溅上了帐篷,也飞溅到了勒庞的扭曲的脸,有些皮肉飞到了地上,晃晃悠悠的抖动着。 “你看,我们找到宝藏了,这一定是最优秀的间谍,这样的严刑拷打都能做到一声不吭。” “他晕过去了。”医疗乒冷峻的分析着。 “晕了?晕了可问不出什么话,来治好他。” 勒庞扔下了鞭子,不断的活动着手臂,脸上疲惫的神情好像承受了比阿斯灵还要严酷的折磨,他在武器架上逐一打量,看起来是在准备下一次拷问时的工具,他嘟起了嘴,可爱得像在花田没有发现心爱花朵的姑娘,于是悻悻的走出了帐篷。 医疗乒抓住了医疗箱就跪倒了阿斯灵身前,他确认了下阿斯灵呼吸,活着,检查了下伤口,皮开肉绽,万幸都是外伤,于是立即开始了救治。 “抱歉啊,我只是医者,不是神父,对于你的伤口,我能救治,但是你内心的伤口,我救不了,刚从沙特阿卡逃出,就被幕僚长当成了沙特阿特人,这个创伤可能会使你患上一辈子心病了。” 在阿斯灵昏迷时,医者不断的这样喃喃自语,纵容事情发生之后,才开始治疗,哪里算医者啊......他不断的无可奈何的自责着。 毒酒的药效很快就过去了,阿斯灵半抬着眼睛看着医者。 “快继续装晕。”医者压着嗓子说,“他给你的药酒是逼问专用的,能让你感知变得灵敏,一个鞭打比通常情况在痛十倍。” “没那么痛。”阿斯灵笑嘻嘻的说,嘴角又流出一滩舌血。 “还逞强,装晕!” “真的没有那么痛,而且,你又能做什么,我又能装多久,你不过在我昏过去时给我医疗,然后促进他又进行一次鞭打。” “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你们,”在看到医者的善意后,阿斯灵也想从他身上套出些信息,很简单的道理,对于有良心的医者而言,对阿斯灵的鞭刑也同样抽打着他,“你们连森林尽头的河岸都没有越过去,怎么还在这里驻乒这么久。” “因为——”医者面有难色,“因为札维克在做贸易。” “啊,你醒来了!”幕僚长闯进帐篷后兴奋且心痛的在说,“大陆的英雄,你醒来了!” 万骑长札维克和勒庞一起走进了帐篷,在感谢了医疗乒的付出后,向医疗乒命令解散。 “万骑长,这就是我告诉你的那位大陆的英雄,我发现他时,他都被海盗折磨得不成人形。” 第四十九章 阿斯灵:配合着他的嘴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多智的札维克头发油腻成一团,他的迅捷剑别在腰间像是从来没有使用过,只是一个符合战士的装束。 当他和他的幕僚长勒庞走在一起时,如果有人对札维克的理解仅仅是“多智”,那他们一定会把这两个人搞混淆,因为无论如何,双眼随时有种穿刺的力量的幕僚长勒庞,都比双眼呆滞,毫无光彩的札维克看起来很智慧些。 “这个就是从沙特阿卡逃出来的战士?” “是的,万骑长。他在我这里都疗养了好几天了,一直都昏迷不醒,今天才醒来。” 札维克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地上的皮鞭,上面都还有——这间帐篷里随处都有,新鲜的血迹。 “所以我眼前的是逃乒?”札维克木讷的表情中,语气充满了戏谑,他拔出了迅捷剑就优雅的挥剑,两声破风之声结束后,捆住阿斯灵的绳索被斩开。 史官赖皮一样的活动了手腕,札维克同样是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勒痕,同样是新的痕迹。 “好了,逃乒,告诉我,在这么多战士都为了击败海盗而前仆后继的死亡在这片森林中之后,我有什么理由不处决你。” 在看到阿斯灵身上的包扎中还砸继续渗出新鲜的血迹后,札维克缓步走到了桌子前,端起了空空的酒杯审视的杯底,“看来你遇到了夜猫勒庞仁慈的时候,对于逃乒,他不仅为你浪费了我们有限的医疗资源,还把酒也给你喝了。” 在札维克用力且短促的吸了酒杯中的气味之后,他比摸到了火焰还要快速的扔掉了酒杯,这个时候,札维克总是漫不经心的余光变得有力,这位万骑长用眼神狠狠的挖了一次勒庞的肉。 “我不是逃乒,秘银的诺兰带着我来沙特阿卡,是来把你们带回去,古斯塔夫也说了,这只是一座岛,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帐篷外响起了乌泱泱的行【君】声,听声音不是倦怠后的疲惫声,是急于建功立业,渴望战场的新乒们,札维克把脑袋向帐篷外一撇,对勒庞命令着,“去看看。” 勒庞挺直腰背,用右拳捶打了左胸两次,在空中平举了手掌后离开。 “好了,”札维克再一次拔出了迅捷剑,用剑尖轻轻点住阿斯灵的下巴,稍稍用了一些力,就让史官抬起了头,“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 阿斯灵不敢把声音放大,在被剑顶住了下巴之后,他感觉自己是在火刑柱子上的异【胶】徒,为了不让邪恶的思想传播,他一开口就会被捅穿。 在这样的状态下,史官保持着缄默。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札维克怀疑的问着。 阿斯灵脸上露出了笑容,指了指剑,轻微晃了晃头。 札维克收好了迅捷剑之后,又重复了一次这个问题,阿斯灵的回答是,“逃跑还有特定的方法?” “我们尝试过多种办法进攻,根本就无法战胜这个森林。” 我当然知道,阿斯灵在心里说着,我看见森林里的铁山就知道你们一败涂地。 “所以勒庞怀疑你是间谍的原因我也能够理解,你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走出这片森林的,而且还穿着海盗的衣服。” 札维克的声音和他的面部表情截然相反,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不加掩盖的情绪,他在怀疑,他在试探,他在愤怒,他在震惊。 可是,他的眼睛却又总是木然无神,表情僵硬死板,给人一种他是一具提线的木偶,有一个精通口技者在配合着他的嘴型配音。 “你是问这身衣服的由来?” “比起怎么战胜这个森林,我不在意这个问题,不过也许可以听听。” “沙特阿卡人送的。” “看来你们和海盗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解。” “岂止是和解,简直肝胆相照。”阿斯灵故意去激怒札维克,想看看他的面容到底会不会有表情。 “哦?”同样的,是木讷的脸上飘来了疑问的声音,“也送诺兰了?” “诺兰?我怀疑他拉屎也不脱秘银铠甲,外表光鲜圣洁,里面全是恶臭。不,他当然没有穿,他连沙特阿卡的麦芽酒都拒绝了。” “哈,哈。”开怀的声音从木讷的脸上飘来。 “勒庞告诉我了,你们在海上,在孤岛,都没有发现奥西里斯的痕迹,通过对海盗的观察,还判定战争没有发生,那么奥西里斯现在在哪里?”札维克用极快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由于阿斯灵有了他是木偶的误解,还发现最后一个问题是在札维克闭嘴后从身体里飘出来的声音。 阿斯灵沉默着没有说话,他非常明确一件事情,就是进攻森林线的这支【君】队有不得见人的事情隐藏着,而且这个事情就是医者偷偷告诉他的“贸易”,又通过他们对自己的待遇,阿斯灵知道札维克的部下不是什么爱护同胞的角色,那么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双斧的万骑长奥西里斯的遭遇?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诺兰的史官。” “那你记录了孤岛中的所见所闻吧,海盗中有没有提到奥西里斯。” 阿斯灵猜到了,札维克在确认奥西里斯的死因,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们默认音信全无的奥西里斯已经死了,但是他们要确认奥西里斯是死于海盗,还是——诺兰! 一切通透了,札维克认为诺兰这次的来到孤岛,不是救援,那把蔷薇之剑,是古斯塔夫赠与诺兰的戒错刀,可以凭借这位骑士的个人判断就可以斩杀任何一个万骑长的戒错刀,他们不是认为我是沙特阿卡人的间谍,是担心我是诺兰的另一只眼睛和耳朵。 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这样谨慎。 “我真的不知道,我和诺兰同船没有见到他,孤岛上也没有听说过他。 “诺兰告诉我,奥西里斯有可能看到狂暴之海就带领着他的战士逃跑了,他还说这样的人物如果自立为王,会给古斯塔夫带来极大的危险。 “同时还把你们赞美,认可你们的勇敢和无畏,无时无刻都闪耀着正义的光芒。” 因为在札维克不说话时,真的无法看透他的内心想法,阿斯灵还附加了一句: “我把他的这些话全部都记录在了史书中。” 第五十章 阿斯灵:总是要交接的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阿斯灵说完了已经将诺兰对札维克的正面评价记录在了史书中后,这个多智的万骑长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是生拉活扯之后,强制展现出了丑陋笑容,比刽子手的微笑还要噬魂。 “我想你逃出来之前经历的苦难是你不愿意提及的痛苦,那么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札维克把阿斯灵带出了帐篷,叫来了那个最先就认出他弓手,让这位百夫长来安排阿斯灵的饮食起居,临走时,札维克叮嘱着,“我的史官体格没有你这么强壮,他在营地中吸入了森林的空气后就死在了大海中,我们这里也同样需要史官,需要你诚实的记录。” 札维克在离开前着重强调了“诚实”,在每个音节后用力拍了拍阿斯灵的颈脖。 “谢谢你的仁慈。”阿斯灵在道谢之后,同样挺直了背,用部下必行的礼节面向着札维克捶胸,举手。 “吃没有?”百夫长的眉骨突出,过分突出眉骨导致双眉总有紧皱的样貌,下面的眼睛——就算阿斯灵从不愿意从外貌就去信任一个人,他的眼睛有种偏执一般的正直。 “没有。” 在营地,百夫长把阿斯灵带到他的部下周围,他们都坐在了篝火前。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穿兽袍的缘故,阿斯灵不在感觉自己是男人中的异类,当他站在这群战士之中后,他们没有故意去挑衅他,而是给予了同伴间的点头,而阿斯灵更是认为,自己目前的高亢,能够压住这些战士。 百夫长坐在阿斯灵身旁,分了一大半面包给他,他粗大的手向另外的战士比划了下,战士递过来了水袋。 阿斯灵狠咬一口,是白面包。 他诧异的看着百夫长,行【君】途中,【君】粮的配给这么好? 百夫长也吃了一大口说,“正统的奥纽斯人,吃最正统的面包。” 随后,百夫长向阿斯灵介绍,“百夫长艾尔兰。” “第十三【君】团,史官阿斯灵。” 百夫长艾尔兰在篝火前站了起来,左手用力拍打了右手肘,他的咀嚼肌粗大有力,看起来是随时都咬紧的下巴,准备怒吼的样子。 “这位是秘银的万骑长,诺兰的史官,如果不想让古斯塔夫看到你们的恶劣,我忠心的劝告就是,不要去招惹这个人。” 百夫长和他的部下一起大笑起来。 阿斯灵盯着篝火,警惕的笑着,他回味着札维克对他说的话,上一任史官,身体虚弱,吸入森林中的毒气,死在了大海,这句话分明是对阿斯灵的威胁。 他对这位百夫长有些好感,于是问他,“上一任史官他留下的记录的?史官之间总是要交接的。” 这个时候在篝火周围的战士又因为另一个笑话笑成了一圈,百夫长脸上挂满了笑容,无意的凑到了阿斯灵耳边,“如果你要活命,最好不要在这里记录任何东西——哈哈哈,波罗,你这个老混蛋!” 果然是威胁,阿斯灵也大笑了起来,上一任笔墨战士一定是为了维护史官的尊严,据不妥协书写假象,所以被札维克杀了。 那——阿斯灵环顾了四周——他要记录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我去撒尿。”阿斯灵告诉艾尔兰去向后,在营地间刻意的随意走动着。 史官对于找到真相分外的执著起来,他能理解在初入孤岛时,沙特阿卡人对他的不满和从双眼中流出的杀意,而当他逃到这里后,这里大陆的幕僚长,这个大陆的万骑长,直接就开始一阵酷刑和威胁,这让他想要报复,想要用一己之力摧毁这个【君】团。 他记得在被拷问时,听到了来自帐篷外之外的,新的行【君】声,他甚至从脚步声中听见期待,还有活力,这差不多就是古斯塔夫派来的援助。他看着地面上新的痕迹,低着头寻找,在听见幕僚长的喊话后立马躲进了一顶帐篷之后。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眼睛,看着幕僚长在队伍前喊话,战士们手中都拿着雄雄燃烧的火把。 “我们的战士,在进入森林后全部遭遇了不测,但是因为他们的付出,我们成功的找到能够战胜这片森林的方法,他们为了胜利蹚平了征服扭曲之森的道路。 “今天就是我们初尝成果的时候,你们会成为第一批成功攻略扭曲之森的战士,你们会是攻入沙特阿卡第一人,你们的战功会史册上闪耀! “我们现在知道了通行的秘诀,只要战士具有沙特阿卡人的面部特征,只要在有雾的夜间举着火把,那么里面的藤蔓会对你们放行! “战士们,你们是被天命选上的战士,你们注定是要成功战胜沙特阿卡的战士!” 战士们的脸庞有些都还稚气未脱,他们举着火把高呼之后,闯进了森林。 不死才怪。阿斯灵偷看之后转身回营,札维克的木讷面庞正好和他相撞。 “你是我见过最敬业的史官,这么快就从伤痛中恢复,是准备开始记录了吗?我能为你提供些什么帮助吗?” “你可以光辉伟大,也可以龌蹉非常,这取决去我活着回到大陆之后,生活水平会变成什么样。” “怪不得是能记录圆桌会议的史官,怪不得古斯塔夫只看你的记录,我通过你的聊天就能体会到你笔力的刚劲,如实记录就好。”札维克木讷的神情中发出和蔼的笑声,他把钱袋塞进阿斯灵手中后,还故意撞击了下史官的伤口。 活着回到大陆,阿斯灵捏了捏钱袋,这好像是奢侈的想法了。 他偷摸摸走到海岸边,把自己不会航海的事实抛在了一边,以为可以偷一艘船远航,可是阿斯灵看见的,是被严格管制的船支,有人一直在此处巡逻,不让战士逃亡,要让战士随时都有种背水一战的准备。 简直就是一个宽阔的密室,阿斯灵踢起泥土大笑了起来—— 相较而言,孤岛上,森林中,格萨尔王的麦酒大厅里,都比札维克的营地安全百倍。 阿斯灵回望森林,有点想念逃出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阿斯灵:巨人的弱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这里撒尿,你不怕海妖把你咬掉?”百夫长艾尔兰看到在海边徘徊的阿斯灵后说道。 “你们还真是——”阿斯灵停顿了一下,“真是体贴。” 艾尔兰的笑容中没有一点邪性,有种农夫从劳作中暂时摆脱,在树荫下小憩时脸上露出来的那种淳朴。 他拉住阿斯灵的肩膀,把他带向营地,从这种力度来判断,艾尔兰是接受到了命令,不能让阿斯灵乱跑了,史官的责任是所见及所记,而艾尔兰的任务可能就是,只把能被看见的,拿给阿斯灵看。 这群人还真是,阿斯灵把没有说出口的话在心中吐露,他不吐不快:这群人真是都和夜猫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又无声无息的静伴左右。 如果说下属都会下意识的模仿长官的举止行为,那我真是连一星半点都没有学到啊,阿斯灵在这样的困境中怀念起了自己的万骑长秘银的诺兰,他觉得诺兰如果在此地,一定会据理力争,仔细来盘问下属口中无意提到的“贸易”是怎么回事。 “艾尔兰,刚才幕僚长动员的战士们,不像是一直跟随札维克的老乒。” 艾尔兰停顿了一会儿,在思考能不能回答这个这个问题,“不是老乒。”百夫长简洁的回答。 “老乒都死了在扭曲之森中?” 艾尔兰的咀嚼肌一阵阵有力的跳起,“一部分。”这个百夫长的回答有个特点,每句话都像用利剑敲打起盾牌一样铿锵有力。 “新乒是从古斯塔夫那里请来的救援。” 艾尔兰的手指扣进了阿斯灵的肩膀,直到走到营地都没有回答这句话,他把披风扔给了阿斯灵,这可以在无顶的夜晚充当被子,“很晚了,休息。”百夫长用着命令的口吻说。 阿斯灵躺下,看见不远处还有个战士半睡半醒,是艾尔兰时常痛骂却又亲密无间的战士波罗,看来是这两个人担任监视自己的工作,就算是在睡觉时都要交班轮守。阿斯灵把披风盖到了鼻尖,上面战士的各种臭气都在上面,艾尔兰专注的看着篝火,时不时的添柴,时不时的用木棍调整堆放的方式。 “你有妻子吗?”阿斯灵隔着披风,闷声闷气的问。 “有。”艾尔兰的神情从严肃变成了温和。 “小孩呢?” “大女儿快要到出嫁的年龄,小儿子......”艾尔兰从怀中掏出木板,上面是妻子的画像,有双墨绿色的眼睛,“小儿子可能再见到我时,会以为我是外人而被吓的大哭。” “你妻子很美吧?” 艾尔兰把木板拿给阿斯灵看,在审美上颇为严格的阿斯灵在看了第一眼就发自内心的说,“很美。” 艾尔兰抢回木板,他太过严肃,认为妻子被阿斯灵赞美后,这个史官马上就会有不高尚的想法。 “你多久没回去了?”阿斯灵问。 艾尔兰不回答。 “你能回去吗?” 艾尔兰回头看了看从半醒半睡变成四仰八叉的波罗,他用非常快的语速说,“直到札维克连接深渊的口袋被填满,我才能回去。” 阿斯灵把披风盖住了脸,披风下是笑到扭曲的笑容——确定无疑了,阿斯灵无声的狂笑起来,这个【君】队有问题。 史官因为找到了巨人的弱点而激烈的亢奋着。 阿斯灵一直保持着轻度的浅睡眠,等待着百夫长和波罗换班的时候,以他从书写历史中记录的一个个人物来看,地位越低者,口风越不严密,甚至因为为了展示自己更够获得高层的信息,会急于把偷听来的事情到处宣扬。 就在无尽的长夜中,在深夜都要保持注意力的装睡让阿斯灵感到无比困倦的时候,史官听到了百夫长艾尔兰和战士换班后,大骂波罗的声音。 大意是睡姿不符合战士的规范,没有把剑放在随时都能拿起的位置,还有就是睡眠太过深沉,踢了两脚都没有踢醒,大陆的战士应该在听到地面的震动后,就要有准备和骑乒作战的觉悟。 “呵。”阿斯灵在披风下笑了起来,这个百夫长真是跟错了长官,如果他在诺兰的麾下,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副官。 滔天的恶臭靠近了阿斯灵,天啊,如果会有人形的粪便,那就是这个人了。 阿斯灵忍住了恶臭,故意装成刚睡醒的样子,“波罗?” 波罗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莽夫,他极不耐烦的看了阿斯灵一眼,“你最好快些睡着,后半夜的梦中最容易看到女人。” “我都清醒了。”阿斯灵坐了起来。 波罗万分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双脚在地上狂躁的蹬脚,铁拳锤在了膝盖,“我本想确认你熟睡了接着睡,你醒来干什么?你醒来这里也没有女人!” 这声音的洪亮程度,几乎要把黑天唱白。 “啊!”波罗捂住后脑,向后怒视,随后马上换上憨厚的笑容,他用手掌在嘴唇前回荡,闭上了嘴巴——在后面刚入睡的百夫长扔来了石头,嗔着下唇在用眼神审判审判波罗。 “你不睡了?”波罗换了个态度问阿斯灵。 “不了。” 阿斯灵话音未落,波罗就抢走了阿斯灵的披风,“那你就没有必要用这个了。” 战士波罗把披风裹住的身子,百无聊赖的把石子往篝火中扔。 阿斯灵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下子涌起了记录的渴望,曾经他只记录圆桌会议,以及万骑长秘银的诺兰的经历,在看到这样反差极大的鲜活小人物时,他倍感兴趣。 在同时效忠古斯塔夫的万骑长中,有诺兰一般的忠心耿耿,有札维克一般的包藏祸心,同时是札维克的战士,有随时克己,捍卫大陆荣誉的百夫长,还有这个,虽然来自大陆却和沙特阿卡人非常相似的波罗。 真是,阿斯灵在被掠夺之后感叹,直到这个时候他在了解到文字的真谛,从书卷上阅读一万个人,也抵不上观察活生生的人。 “笑什么。”波罗烦躁的盯着阿斯灵。 “没什么,我想到在逃亡中碰巧找到了万骑长,感觉到主神奥——埃拉的赐福。” “赐福?这里是地狱。” 第五十二章 阿斯灵:在空中零零星星飞翔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从这个莽夫口中,可以套出话! 阿斯灵暗喜起来,“怎么会呢?札维克是智慧的万骑长,他一定能找到智取沙特阿卡的办法,而且我也看见了新的救乒也在源源不断的过来帮忙。” “过来送钱。”波罗重新躺在地上,比酗酒之后还要贪睡,“你不睡就守夜,把自己死死盯住,不要让史官的眼睛乱看,也不要让史官的双腿乱走,必要的情况下打断他的脚。” 波罗踏实的躺倒地面之后找到了舒适的睡眠姿势,之后就是鼾声。 有趣,太有趣,这个人就是活脱脱的沙特阿卡人,除了掠夺走我的披风,还接着把我的睡眠时间给掠夺了,而且,阿斯灵重复了一下波罗对史官的要求,这大概就是他从百夫长艾尔兰那里得到的命令,而对艾尔兰发出这样命令的,不是夜猫样的幕僚长勒庞,就是万骑长札维克。 要不要溜走在观察一会儿?阿斯灵认为可以执行的想法被波罗的行为终止,他在睡梦中也抱紧了阿斯灵的脚——好吧,再留一会儿。 阿斯灵面对着篝火,把它当成了暗示自己生命的象征,他也时不时的往里面添加木柴,比护火贞女还要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火焰,不让它在夜间熄灭。 当他盯住火焰时,回想起了秘银的诺兰教过的冥想方法,当发现一件事情的信息量足够却混沌成一片时,最好的思考方式就是盯住这团火焰,把这团火焰放进想象中的圣杯中,让火焰的能量去燃烧思想中多余的杂乱,最后剩下来的,就是你在寻找的答案。诺兰在谈论到这个火焰冥想法,还延伸了讲解了从火焰中获得力量的方法,不过那时候的阿斯灵根本不愿意去听。 火焰在他眼前燃烧成灼灼的光影,在夜幕勾勒的场景中,仿佛是金色废墟的尽头,阿斯灵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燃烧,那个用史书组成的圣杯越烧越旺,在阿斯灵闭上双眼之后,都能在眼皮下辉煌的闪耀着。 他看见了历史脆弱的崩溃,在废墟之中,燃烧的纸卷飘飘荡荡如同鹅毛的飞扬,像近在咫尺之间的星辰。 美丽又残酷的景观让阿斯灵心痛,如果自己书写的历史构成了眼前的场景,无用的记录就成为了飞舞的红纸屑。 阿斯灵在金色的废墟之间行走,双手用迎接鹅毛大雪的姿势在迎接火纸,如果最后能够接住洗练的历史,那还算能聊以自【畏】,要是金色燃尽之后,只能在废墟上多些灰烬,他终身的付出就成为了堪比人生的徒劳。 史官在他的历史中散步,火焰已经疏疏落落,大部分在落地的纸张上憋出暗红色的流光。 果然是徒劳啊,阿斯灵在废墟中眉开眼笑。 他在自己的废墟中念念不舍,不忍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回去,这里是他迄今为止真正属于他的角落,他想死在这,抛弃外界的一切,躺在这里,让灰烬覆盖住他灰烬般的心,身与灵都彻底的死在这,待下一个人走进了这片废墟时,飞舞起灰烬,为他表示欢迎。 阿斯灵真的躺了下来,他伸出手去抓住在空中零零星星飞翔的火花,他还在思考,高尚的诺兰在进行火焰冥想时,一定和他不同,万骑长一定是漫步在神灵的天城,尤其是真正的和其他的万骑长相处之后,阿斯灵才发现,自己对诺兰的厌烦是一种罪恶。 落在阿斯灵手中的火花停止了燃烧,也没有成为灰烬。 在阿斯灵满身灰烬的坐起,看到阅读上面的文字时,它突然又燃烧起巨大的红花,纸张的部分连同阿斯灵的灵性一起烧毁,照亮了天空,文字的部分却丝毫不受影响,像一个被刻上的老疤,显露在皮肤上。 这!阿斯灵在火焰的白天中颤抖着看着手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这就是洗练的历史! 当阿斯灵准备开始阅读时,他的头再一次的抬了起来,是一个外力抓扯他的头发,一只野猫在他鼻前喵叫着不祥。 是幕僚长勒庞,阿斯灵急速的转动眼球,是白天了,真正的白天。 “休息好了吗?”勒庞的精芒中显示出接纳和防备。 “暂时的休息?我想是好了。不过永远的休息,决定权不在我这里。” 阿斯灵不易察觉的使劲搓着双手,故意用揉脸的姿势来查看上面有没有文字——没有,和童年的梦想一样荡然无存。 “万骑长札维克想要进行一次总攻,需要你的见识,能请你去他的帐篷吗?” “我有拒绝的理由吗?”阿斯灵起身,用沙特阿卡人的兽性观察了四周,营地一夜之间就四下无人,“他们呢?” “他们?”幕僚长勒庞诧异的问,“我想你是没有休息够,你整晚都是一个人,我必须确保你的睡眠无人打扰。” 百夫长和波罗没有了踪影,以最悲观的判断来说是,进入了扭曲之森,这是阿斯灵唯一关心的两个人,看来又是有去无反。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们还是避免寒暄,尽快让我把所知的事情全部回忆到,让札维克思考出方案。” 幕僚长勒庞的微笑与点头无时无刻都会显示出位居上位者的食肉属性,阿斯灵被这个目光盯得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就是餐盘上的一块肉。 阿斯灵走进札维克的帐中,比主人还要放肆的坐了下来,他扒拉着札维克的早餐,“你居然有葡萄酒,白面包,还有烤肉。”阿斯灵满嘴的说。 “为你准备的。”札维克木讷的面孔中有着克制着愤怒的声音。 阿斯灵急中生智,他向札维克建议着:“你需要为我准备一艘船,我要尽快回到古斯塔夫哪里汇报你的战况,古斯塔夫可能不相信新闻官,但是无比相信史官的口述。” “汇报?” “嗯,”阿斯灵没有咀嚼的就吞下了好多肉,“我要告诉古斯塔夫,战斗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只要他再支援一次物资,要战士,要粮食,尤其是要金钱,虽然金钱在这里没有用,但只要送来金钱,战士们看到沉甸甸的光芒,就会变成以一敌十的勇者,我要这么汇报。” 阿斯灵说完,把酒杯扔到了札维克身上。 第五十三章 阿斯灵:牛羊丝绸与黄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船,船,船。”札维克木讷的重复着阿斯灵的话,他把史官扔掉的酒杯扶正,给自己参上了满杯,“你想回去了?” “不是想回去。”阿斯灵在一声“谢谢”之后抢夺了札维克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后说,“我是想帮助你取得胜利。” “哦,好——谢谢。”万骑长札维克抬起了头,眼珠从下方斜视着阿斯灵,“船是吧?” “对。” “几艘?” “一艘船,一个航海士,一个操船使。” “好好。”札维克用僵硬的手指拍打着木桌,“还需要什么吗?食物?水?海图?” “你是多智的万骑长,我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你都可以帮我想到,你说的我都要。” “我会给你,不过要等等。”札维克站起,拍打着阿斯灵的肩膀,如同战友一样把他亲昵的带出了帐篷,“你看吧,昨晚进入去了两支队伍,一支是古斯塔夫的增援,另一支是我的老乒,他们都还没有回来,等他们回来了,我亲自安排几个优秀的人和你一起回去。” 札维克手指着扭曲之森,指点着几处战士们的进【君】路线说,“你看,你看,还有那里,你看,明明勇士们都把道路蹚平,可是还是有去无回。” “他们进去连半天都没有吧。” 札维克没有回答阿斯灵的提问,他的眼睛木讷中有很强大的邪性,“不如这样吧,阿斯灵,你进去森林,去挑选你要的战士,我们的木船本就不够,你们就在森林中选择木材,带出来,我们营地上有人给你筑船,你看这样做怎么样? “你能从扭曲之森中逃了出来,那你一定知道怎么去躲避被森林吞噬的办法,你进去,告诉我们的战士,怎样?” 阿斯灵冷笑着看着札维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怎么穿过这片森林。” “哦?”札维克的脑袋转成了直角,诡异的样子分不清他是期待着答案还是不想要这个方法,“请你告诉我,为了战士们的生命。” “你看我这身兽袍,这不是沙特阿卡人的日常穿戴。” “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猜到了,它显得很隆重。” “对,非常隆重,不到特定的时候,沙特阿卡人不会去穿。” “祭祀?” “婚礼。” “婚礼!”木讷的面孔中奋力的惊恐了一阵,“你在岛上结婚了?” “差不多,我逃了出来。” 阿斯灵讲起了一个虚构的故事,结合着幕僚长在他肚子上制造的伤疤,有声有色的讲述这段不存在的故事。 沙特阿卡的女人迷上的史官的俊美,她向史官发出结婚的请求后,史官本来是一心拒绝,但是在诺兰看来,这是一个好事,因为秘银的诺兰他更深刻的想法是,如果能以使者的身份来到沙特阿卡,来传播和平的理念,那么这场战斗可以在不流血的情况下就结束。 而这个爱上了阿斯灵的女孩,就是格萨尔王的女儿,所以诺兰非常的赞同。 孤岛之王不太同意这样的婚礼,他认为这个大陆的史官地位卑微,而诺兰却有另外的答应,他说,如果把史官留在孤岛呢? 他许诺着,如果大海和大地之间能够达成这样一门联姻,古斯塔夫会从大海上送来昂贵的彩礼,有牛羊丝绸与黄金,可能为了展示大海和大地之间的和平,格萨尔王以及他的子女还有拥有封地。 只要大陆人在这,古斯塔夫还会每年都送来物资,每年。阿斯灵在讲述中,故意在强调这句话。 于是格萨尔王答应了这门联营,如果把女儿嫁给十船中的一个,其目的不过是把现有的上下属关系维系的更加牢固,但是嫁给大陆的史官,这会是从无到有的新机会,而且,诺兰承诺了,格萨尔王会拥有田地。 但是,在婚礼的进行中,阿斯灵逃跑了。 在海盗的习俗中,婴孩是在确认婚姻关系之后,在这个瞬间就会通过父亲的生宫受灵,再在另一个夜晚,将灵传递给母亲来完成受肉仪式,因此,阿斯灵必须接受在沙特阿卡的战士、祭师、妻子、戒律者、十船——所有人的共同见证下,证明他男性的生宫确实可用,足够给小孩健康的灵魂。 方法非常简单,阿斯灵需要在有雾气的早上迎接朝露,用礼刀剖开小腹,把一截小肠献祭给生育之神,如果这个小肠在落地后是粉红色,那就预示着这是一个女孩的灵,是黑色,则是男孩的灵,如果都有,会有不止一个子女。 阿斯灵不愿意这样做,而诺兰的劝慰也仅仅是告诉阿斯灵他精通医疗。 在雾气弥漫的早上,阿斯灵在众目睽睽中解开了衣裳,他拿着那把礼刀瑟瑟发抖,这是一把迟钝的骨刀,如果是用来对自己开肠破肚的话,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切割的技巧,是勇气和力量。 阿斯灵除了感觉到被绑架般的期待之外,还感觉自己身负重任,为了大海和大地之间的和平,这真是荒谬,一介史官,居然被冠上了这样无奈的任务。 史官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前一个夜晚,就偷偷准备了覆罂草,如果必须这么做,那也要在欢愉中做。 在【米】幻中,阿斯灵用礼刀捅向了自己,但是他也发现了,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根本无法准确的用刀捅向正确的位置,而是在胸口刻了一个战斧的伤痕。 接着,覆罂草的药效过了,大雾也散去,正常情况下,阿斯灵需要拿上献祭的小肠给大家看,让众人知道岛上即将诞生的新生命是男是女,是否健康。 史官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仅破坏了他们的仪式,还导致了一个婴灵没有进入父亲的生宫,就这样,一个生命在受灵之前就死了。 孤岛之王的女儿也从此成为了被诅咒的弑婴者,史官担心格萨尔王的大怒—— “于是我就这样跑了出来。我想就是因为这身兽袍,让森林把我当成了沙特阿卡人。” 说完,阿斯灵又把勒庞在自己身上的创作露出来,“你看,这就是我当时刻下了,像不像斧头?” 札维克说,“像,很像,像斧头。” 第五十四章 艾尔兰:不卑不亢的反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百夫长艾尔兰在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清晨醒来,这时的天空非常奇妙,有一种含苞待放的光明,还能看见异常白净的月亮。 他看在波罗竟然没有在守夜,而是呼呼大睡,艾尔兰的愤怒使他的眉毛挤到了头顶,百夫长迈着大步走到了波罗面前,在准备大力开踢时,看见波罗紧紧的抱着阿斯灵的大腿,他的愤怒稍微缓解了一下,波罗就是这个样子的人,他没有头脑在战场上做出更精细的判断,但是他的莽撞总是可以兼得自己的【谷欠】望。 这应该就是能够同时做到监视阿斯灵,并且让自己的到睡眠的方法。 不过,百夫长还是愤怒非常,归根结底,这个波罗再一次,一次次的忽略长官的命令。 他在原地狠狠的踏了几步,因为百夫长依然把史官当成客人的角色,只能用这样不太粗暴的方式打断波罗的睡眠,以他对波罗的了解,如果是打醒这个战士,波罗大幅度的惊动和叫嚷一定会吵醒史官。 于是,百夫长艾尔兰走到篝火堆,拿起一根木棍就往波罗脸上戳——说是捅,会更加准确。 波罗在睡梦中扫荡,终于这个挥之不去的攻击让他抓紧了木棍,他在拉扯时感到了更大的力道,糟糕!基于对彼此间的熟悉,波罗一下子就知道偷懒被发现了。他立马站起,挺直身子,向百夫长行【君】礼,右拳锤左胸。 动作还没有做完,百夫长就厉声质问,“这就是你的守夜。” “我刚刚在检查他有没有携带武器。” “抱着腿检查。” “很多间谍都是把武器放在手臂和腿杆上。” “他是史官。” “我觉得,嗯,啊,我觉得,对,小心为上,对的对的,小心为上。” 波罗终于在吞吞吐吐的支吾中找到了理由,他恨命的挤住这个理由,让它不断的从喉咙中冒出,“小心,小心,小心总是不会失误。” “这个词语从你嘴巴里说出,简直是一条老狗突然开始了学猫叫。” “不管怎么样,”波罗挠着头,“一夜无事,不是吗?” “一夜无事。”百夫长用力的啃咬着这句无法反驳的话,这一夜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以你这样的守夜态度,永远会一夜无事,还能出什么事,死了更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是!长官!”波罗好比听到了命令,再一次的行【君】礼,捶胸两次,平举手臂。 “你什么时候这么具有服从性了?”百夫长顶着波罗的额头在吼,而波罗则急忙的给艾尔兰递眼色。 艾尔兰转身,看见了正在向他们走来的幕僚长勒庞,他在白天中行走很让人感到不适,因为夜猫不是都在晚上行动么? 百夫长艾尔兰也立即把永远挺直的身体挺的更直,有一种在一个坚毅的木偶中注入了“执行”和“忠诚”的灵魂的感觉。 “幕僚长。” “昨晚进入森林的战士都还是没有动静。”勒庞眼中的悲悯演绎得炉火纯青,“我怀疑我们总结的方法有错误,但是也有可能新来的队伍在怠慢万骑长的命令。” 艾尔兰没有回答,波罗僵硬成了背景。 “我在想,是不是需要最有经验的战士去里面看看情况。如果他们被困在了森林中,把幸存的救出,如果他们在森林深处和海盗激战,那也许就是发动总攻的时候,百夫长,你能给我些建议吗?” “听从幕僚长的指示。”艾尔兰高昂着头,根本没有去看勒庞凌厉的眼睛。 “你现在就带领你的部下,去森林中。” “幕僚长。”艾尔兰的声音是不卑不亢的反抗。 “你有什么意见吗?” “如果战斗已经无声的开始,我的队伍进入森林也不会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同样,如果是对森林杀人的机制有了错误的判断,我带领全部部下闯入也只是送死,所以——”艾尔兰停顿下来,腮边的两坨咀嚼肌有力的震动着。 勒庞抓住了艾尔兰这个细微的表情,明白他即将有冒犯的长官的话说出,他抬起头,迎接艾尔兰无视他的眼神,“你有什么建议?” “我认为带领整个队伍进入森林错误的,留下我的战士,让我和波罗两个人进入森林,如果战斗已经开始,我会冷静的用一发燃烧的箭矢对空发射,让你们看见增援的信号,如果扭曲之森仍在攻击我们,我在不用指挥队伍时,也能更冷静的分析情况。” “好,好。”勒庞思索了一会儿就说,“就这么办,你们现在就准备,立马动身。” “是!”百夫长艾尔兰,和士乒一同行着【君】礼,目视着勒庞离开。 “这一天还是来了。”波罗松懈下来后说。 “执行命令,战士。”艾尔兰收拾起装备。 “札维克不断的要求古斯塔夫资源,资源一到就扣下物资,把战士往森林里送,然后又向古斯塔夫寻求资源。”波罗喃喃自语。 “战士!”艾尔兰大吼。 “是!” “执行命令!” “是!”波罗没有过多的抱怨,穿好了甲胄,拿起了他惯用的长剑,为百夫长背上了三个箭囊,因此不用盾牌。他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也在敬佩艾尔兰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的换来整个部队的生存,不过,他装备完毕后还是在问,“你为什么非要让我陪你进去?” “因为你最该死。” 波罗变成委屈的猫,瞪大了双眼。清晨微凉,他想拿走阿斯灵的披风。 “留给他。”艾尔兰命令着。 波罗吃着嘴皮,“我只是在帮他盖好,你看,他把披风盖在胸口,这样不好。” 波罗仔仔细细的把披风盖满了阿斯灵的头,像一片裹尸布,“你看,这样就漂亮些。” 艾尔兰试了试弓,斜背好箭囊,腰间准备了一把短刀,“准备进去了。” “准备送死。”波罗兴高采烈。 艾尔兰有些铁汉柔情的看了波罗一眼,合格的长官绝对不会让部下无故送死,这是他心里的低语。 “听着,”艾尔兰嘱咐,“在森林里不要像在战场那样发疯。” 第五十五章 艾尔兰:我宣誓的忠臣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森林中,艾尔兰拿着一把箭矢,紧紧握在了木弓上。 这个敏锐的弓手早就观察过森林的动向,他的判断是,如果真的遇到了森林的攻击,点射根本不起作用,树木和人不同,它们不会在中箭之后就立即行动受阻,也不会存在一击制胜的致命伤,如果真的要在森林找到一条生路,速射是最基本的条件。 波罗受到了艾尔兰的影响,也在下意识的观察过进入森林时,其他战士的行为,他偷听过勒庞的动员,还有札维克的密谈,他得来的消息是,无论森林中具有怎样的诡异,树木怕火的特性是不变的定理,他也看到过,很多战士在闯进森林时都拿着火把,于是他也有这样的准备。 当波罗在潮湿的森林中掏出了打火石时,艾尔兰立马怒踢向他,并抢过了石头。 “你在干什么?”百夫长的咀嚼肌完全就是他情绪的外放。 “树木怕火啊。”波罗因为好意被打断而有些不满。 “我们现在更应该怕死才对。” “什么意思?” “我不怕战死,战死是战士的宿命,但是我不能让我的战士用毫无意义的方式去拥抱死亡,不许点火,在森林里不允许任何人为的明火,听见了?” 波罗摇晃着脑袋,“听见了。” 对于用火烧林的做法,艾尔兰在初期是赞成这个做法的,初期,这是百夫长怀念的词汇。 因为在战争的初期,他们的万骑长札维克还是真的想要取得胜利,也不知道是不是战士的有去无回唤醒了万骑长的堕落之心,在看到请求增援后大批大批来到的物资,札维克逐渐的不把战士当成生命,而当成了作战的理由。 艾尔兰在看到战士们的烧林没有作用后,曾经在一个夜晚偷偷验证过这个方法到底错在了哪里。 他用一支火箭【身寸】入了森林,燃烧的箭矢在入木后,经过几个光影的遮挡,就全然熄灭。 随后,这位百夫长采用了他独创的艾尔兰速射法,一连串燃烧的箭矢飞进了森林后,他看见树根会具有趋光性一样靠近光源,它们会从根芯中吐出树汁把火悉数熄灭。 这个时候他就知道,火焰绝对不能在森林中使用,它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告诉森林入侵者具体的方位——然而这个进言,完全就没有对万骑长和他的幕僚起到一点点作用。 “把火绒一起交给我。” “艾尔兰,你刚进入了森林,就变成了沙特阿卡人,什么都要掠夺?” “给,我。”艾尔兰收到了火绒,“听着,波罗,这一次我不会选择忠臣,如果万骑长不背负起他的责任,那么我宣誓的忠臣就因为他的失职而终止,整个过程我都把百夫长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我现在的任何做法都没有错。现在我执行最后一个命令,当我看到了晚上那一波进入森林的战士的状态,我们的任务就结束。” “结束?” “结束。我们逃。回到古斯塔夫身边,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百夫长把木弓也背在身在,在强调了不允许深入后,把火绒有条不紊的缠上了箭矢,火绒有富余,于是他随便在几枚打火石上也缠了几圈火绒。 “你刚才还告诉我不准点火。” 百夫长鹰一样锐利的锐利的眼睛盯了一眼波罗,“我让你看看为什么不能。” 燃烧的箭矢飞向了树木,不久之后蛇样的树根就蜿蜒而来扑灭了火。 “那些举着火把的战士。”波罗震惊的在说。 “毫无疑问的死了,你注意到生长在深处的树木中,那些树的样子了吗?” “没有。” “蠢货!”艾尔兰发泄完毕了怒气后,时不时的就往森林深处【身寸】几支燃烧的箭,“接来下,我们在深入一点,确认有没有幸存的战士在和埋伏着的海盗战斗,你只要看到我向天空【身寸】出的的火箭就往森林外逃,在放置木船的位置等待我的汇合,不要发疯的参加战斗,火箭是给勒庞的信号,也是我们任务结束的信号。” “火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波罗提醒。 “我们在火的位置吗?” 波罗总算理解在森林中行走到现在都平安无事的原因,那些可以杀人的树木都去应付火焰了,对于两个战士无暇他顾。 “古斯塔夫见过你吗?”波罗技痒,拿着长剑胡乱砍。 “没有。”第一个箭囊中,最后一支火箭离弦而出。 “如果他见过你,艾尔兰你绝对不会只是百夫长。” “我从羊倌成为了百夫长。”艾尔兰纠正了这句毫无感恩的抱怨。 艾尔兰在前进中时不时回头看波罗有没有跟上。 对于没有对手让波罗战斗,因而导致波罗在森林中百无聊奈的胡乱挥剑发**力的行为也没有多加制止,但是当波罗把剑砍进了树木,且砍得极深,在与自己落下很了长的距离后艾尔兰终于愤怒了。 “如果你继续像小孩一样炫耀武技,我就砍掉你一根手指头,看你怎么继续挥剑。” “不是的!艾尔兰,我是拔不出来了!快过来帮忙。” “你当然拔不出来,你砍太深。” “我没有砍,我的剑被吃了!” 艾尔兰箭在弦上,拉满了弓,观察着四周向回走,直觉告诉了百夫长,艾尔兰此时面对的是超出了经验判断之外的物种。 “树瘤?”艾尔兰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后,就没有继续走进,随之就是一箭。 “不是。”在这一箭被弹跳着的树瘤吸收后,艾尔兰否认了这个判断,“放弃这把剑,这个物种我没有见过。” “这是一把天杀的好剑。” “放弃!”艾尔兰看到了,这把剑在弹性十足的树瘤中越来越短,是在吞噬这把剑,“放弃!它可能也会把你吞了!” “那就吞吧!这是一把该死的好剑啊!” 没有办法了,艾尔兰把满弓的箭矢从树瘤身上转移到了波罗身上,他松弦,利箭擦过了波罗的手指,波罗松手叫痛,从对战士的偏执中解脱。 百夫长拖着波罗就跑,可没有跑几步,他鹰般锐利的眼睛看到越来越多的树瘤从远处蠕动过来。 第五十六章 艾尔兰:沿着抛物线飞翔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些蠕动的树瘤是艾尔兰在行【君】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魔兽,他没有把这些魔兽仔细考证以方便之后汇报的想法,他唯一想做的只剩下活着逃离它们。 虽然仅仅是从外观来判断,它们的危害程度没有对抗过的魔兽那么强大,可是,通过一批批训练有素的战士有去无回就知道,它们的能力一定超乎想象。 艾尔兰把一把弓箭快速的【身寸】了出去,一击一支,一击两支,一击三支......在手熟弓热之后,他每一次出手都有三支弓箭飞速的飞向目标。 这样的速射法对准确性是有所损耗的,很多箭矢都偏离了目标,但是击中的部分都无一例外,让树瘤停止了活动。 它们像在咀嚼着一根麦秆一样把弓箭摇摇晃晃的吞噬,在箭杆脱离了箭头后,一根树瘤会从圆形的树瘤中凸起,四下的伸缩,好事在用没有眼睛的触角在探路。 “波罗!”艾尔兰在射击完了手中的箭矢之后向他大喊。 波罗和艾尔兰相处的很久,在战士之间的默契中,波罗除了听从了艾尔兰的命令放弃了对这把“天杀的好剑”的执念后开始了逃跑,他在艾尔兰扔出空箭囊的同时,就把另一个满袋箭矢的箭囊扔给了艾尔兰。 树瘤越来越多,虽然艾尔兰找到了暂定它们移动的方法,可是它们停止的时间太过短暂,不一会儿又是乌泱泱的一大片向这两个人袭来。 艾尔兰在一轮速射结束后把背后的短刀扔给了波罗,“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在多一分求生的希望上,是有用的。” 波罗握着刀,在空中有挥砍了几下,立马就往树上爬。 “下来!”艾尔兰命令着。 “它们连铁都能吃,要是被它们吞一下,绝对直接残疾。” “我们是准备逃走,不是在这里成为树妖!” 波罗借助短刀的力量,爬的很快。 “波罗,下来,你怎么知道它们能不能上树?如果它们不能上树,在树下把你围住,你能像飞鼠一样来回跳?如果它们会上树,你又能往哪里逃?” 波罗一听,愤怒起自己脑袋的愚笨,在拔出了短刀之后,还恨命的用头撞了一下树干表示了对树干的惩罚后才跳下地面。 艾尔兰在了解了树瘤不能用弓箭毙命之后,从一连三发的速射,变成了一连二发,在第二个箭囊再次【身寸】空之后,那些即将靠近的波罗的树瘤也被弓箭终止了行动,像在脱毛的刺猬一样颤抖着摆脱身上的刺。 艾尔兰猜测到,它们在吃铁的时候,会短暂的停止移动。 “都给我!”艾尔兰命令着所有的箭囊,他把箭囊一左一右斜背在了腰间,“再深入一下,亲眼见证了战士的死活之后,我们掉头就撤,能坚持住吗?如果不能,你先在放置船支的地方等着我,如果你有足够的条件远航,就不要在乎我,把我们见到的告诉古斯塔夫,懂了?” 波罗仓皇的四处观察,大汗淋漓,身上强壮的肌肉不断在甲胄下起伏,他确实不太聪明,可是还没有笨到认为自己聪明的程度,这个时候如果有个聪明的长官愿意带着自己脱险,那要做的就是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不,我们一起见证,然后一起回去。” 在四面八方的树瘤都包围过来之后,艾尔兰对于即将斩断的忠诚之心开始了动摇,继续深入之后,肯定不会存在逃脱的奇迹发生了,于是他将一轮速【身寸】向逃离的反方向【身寸】去,在树瘤们开始吞噬弓箭时,拉着波罗命令着撤退。 “波罗!”艾尔兰在撤退时把缠绕着火绒的打火石扔给了部下,“用你最大的力气把这些石头全部扔到森林中,向斜上方抛,有多大力气扔多大力气。” 打火石在空中沿着抛物线飞翔,在波罗开始了逃亡时,艾尔兰站定,一个呼吸之后,他的心灵和身子一样的镇定了下来,他能看见风在森林间环绕的轨迹,他捏住了六支弓箭,一击,两击,三击,六发弓箭全部击中了刚好上升到最高点的打火石,火绒被引燃,它们缓慢的飞舞,有气无力的下落。 艾尔兰异常凸出的眉骨让他的眼睛同样显得异常深邃,它们照亮了森林的深处,看到了深林中场景的艾尔兰双眼中全是火与泪。 不能深入了,艾尔兰通过零星的火焰以及如鹰般的眼睛亲眼确认了战士们的情况,也不可能在要求仅有的两人深入到这样的绝境中,如何的精英队伍也不行。 “撤退!波罗!任务完成!” 艾尔兰在往波罗的方向跑,而波罗好像并没有行动,“你聋了?” “百夫长......”波罗在战斗中从来不畏惧死亡的眼睛透露出恐怖,“我们往哪里逃?” 树瘤已经层层叠叠的阻断了他们的逃亡路线。 “没有办法了啊。”百夫长总是命令的口吻温和下来,“士乒,波罗。” “是!” “活下来!” “是!” 波罗高大的身材握住了反差极大的短刀,而艾尔兰在箭囊中取箭时也无赖的一笑——弓箭和生命一样,都所剩无几了。 但是,艾尔兰并不是没有看到生机,他通过速【身寸】观察到了,当有些箭矢没有击中目标后,那些树瘤不会立马把攻击的方向转向人类,而是,蠕动着身躯去寻找【身寸】出的箭,将它们吞噬。 可能是在和人类的战斗中,艾尔兰判断到,它们知道了人类的力量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能大于牛马,所以只要吞掉人类的铁器,战胜人类就易如反掌。 “波罗,你注意到了最大的那一坨屎了吗?” “看到了。” “我数到三,短刀和弓箭往它的身前招呼,不要击中,赌它们会争抢。蹭着它们乱成一团逃走。” “仁慈的要求,你知道我从来没有通过远程的武器击中过目标。” “一。” “二。” “三!” 箭与短刀在森林中变成忠诚的卫士,它们没有一个击中了树瘤,稳稳的插住了空地。 树瘤们没有争抢,最大的那一个身躯都没有移动,用一根突出的瘤霸占了战利品。 第五十七章 艾尔兰:纷纷掉转了方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你也有失误的时候?” 与自从进入森林中就高度紧绷的艾尔兰相比,现在的波罗反而放松起来。 “嘿。”艾尔兰短促的笑声之后,眉骨下深邃的双眼也不是那么正直了,“是啊,在最关键的时候就失误了。” “怎么办,艾尔兰。”波罗抱着双手,把长官称呼为了同级,“不如我们现在打一架,在这些怪物把我们吃掉之前,让我好好发泄下你对我的种种苛刻和惩罚。” “同意。”艾尔兰握好了双拳,“这也能发泄我始终不能对你动用死刑的遗憾。” 树瘤们开始了挪动,但打架还没有正式开始,双方都只是在试探性的出拳时,他们的场地就变得狭小起来。 “不要分心!”艾尔兰看到波罗已经开始留意站位,以免踩到树瘤时,一个摆拳就打到了波罗下巴。 波罗重心不稳,一个趔趄之后被自己的脚绊倒,即将掉进树瘤中,而在这时,艾尔兰抓住了波罗的手,百夫长在用力的回拉的同时,半蹲下了身子,把波罗扛在了肩膀上。 百夫长艾尔兰永远敏锐,是下意识的敏锐,他看见了,在树瘤们把这两个人团团包围,并且在逐步逼近之后,后面逃亡的路线因为树瘤的前进而空了出来。 他把波罗扛在了身上,这头巨大的蠢牛真的好重,只不过和百夫长该履行的责任相比,蠢牛波罗的体重算不上难以负荷。 艾尔兰在原地转了几圈助力,波罗在空中惨叫,他怕高,在惨叫时,身体壮魄如牛的男人叫声像被【掩】割的驴。 “啊!”艾尔兰一个发力,把波罗扔到外面。 “跑!”百夫长喘着大气,心满意足的坐在了原地,已经有不少树瘤凸起了突触,在不断的试探艾尔兰。 “跑!波罗!回到古斯塔夫身旁,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波罗没有回头的就往森林外跑去,这让艾尔兰看到后有些在满足的同时又有着痛心。 波罗停住了,他掉过头,做好了助跑的动作。 “蠢货!你是要干什么!离开森林!这是命令!” “我违抗你命令又不是这一次。” 波罗刚开始助跑,就被巨大的力量绊住,沉重的摔下,他以为是被藤蔓缠住,回头一看,是沙特阿卡人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脚。 气急败坏的波罗立刻用壮腿狠踹这个埋伏了许久的海盗,“该死,该死,该死!你们这些杀不尽的海盗都该死!” “脱掉你们的甲胄!”海盗从攻城锤一样的腿击中鲜血淋淋的抬头,他的面部又遭受了正面的腿击,海盗吐出了一颗门牙,露着风的大喊,“要来不及了!快脱掉你们的甲胄!” 波罗心思粗大,只觉得这个海盗面熟,而后又在诧异自己为什么能听懂海盗的语言,最后才发现是海盗在说他们的语言,直到这一系列思考终于连接在了一起,波罗通透的打了个响指,他指着“海盗”微笑说:“我认识你,史官,阿......阿......” “脱掉甲胄!”阿斯灵比收钱的女人还要主动的爬到波罗身上,连扯带拉的取掉了波罗的护具。 “你也是!”史官向着被围困的百夫长大喊。 阿斯灵双手拿着铠甲疾跑,不断的用它们碰撞出声音,树瘤们听到这个声音,慢慢的改变了挪动的方向。 树瘤们嗜铁,这是阿斯灵在扭曲之森中重获新生时的发现。 在外面几层的树瘤不再围困百夫长艾尔兰,纷纷掉转了方向,跟着阿斯灵跑,而波罗在战场的锻炼除了让他有虬结的肌肉外,他的脑子也是无比健美。 阿斯灵在前敲击着护具,树瘤在后面跟随,而波罗——追击着被树瘤追击的阿斯灵。 “混蛋史官,你穿上了海盗的衣服就变成了海盗,你在这个时候都不忘抢我的护具!” 在此起彼伏的叫骂中,有一只手搭在了波罗肩膀上,这个手异常有力,如同雄鹰从高空急降之后生擒了白兔。 “没有我,我想你在初次上战场的时候就死了,波罗。” 波罗转身,“艾尔兰?” “是百夫长!” “灵魂的力量这么踏实!” “你的爸爸没有死!”艾尔兰说完就用一个克制的肘击打在波罗的胸膛。 “怎么会?”波罗诧异的看着艾尔兰,他所见的情况,是无论如何艾尔兰不可避免的一死。“你一定被战争之神伊西斯宠爱,我们回去后你一定可以晋升万骑长,而我——” 波罗换了一个骄傲的身姿继续在说,“我肯定会成为最智慧的幕僚。” 从畅想中回过神来,波罗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的站在了森林中。 百夫长冲着阿斯灵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阿斯灵将护具扔给了百夫长——史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拥有这么大的力量。 百夫长接到阿斯灵的护具,用了一个投掷标枪的标准化动作,把最后的护具扔入了森林深处,树瘤们乌泱泱的离开。 扭曲之森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此时,波罗还在森林中发呆,全神贯注的发呆,很像一个最蠢的小孩在计算一道最简单的数学题。 百夫长没有理会那个蠢货,波罗能够活到现在,反而能够说明一个问题,说不定战争之神伊西斯真正在宠爱的凡人只有他。艾尔兰走向阿斯灵,阿斯灵在大汗淋漓中气喘吁吁,史官和战士互撞手肘。 “万分感谢,智慧的史官。如果不是你,我完全察觉不到最大的铁块在我身上。” “这也是——”阿斯灵力量透支,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不过气,和劳累相比,他异常的口渴,“这也是我从森林中逃出时,用命换来的知识。” “以前我对史官有偏见,认为你们对于胜利毫无作用,我向你道歉,阿斯灵,这次的见闻如果能够记录,之后会有无数的战士免于遇难。” 两个正在交谈间,波罗的思考总算通畅,他对艾尔兰说:“我想了想,最后扔出我护具的是你,所以你要赔偿了护甲,艾尔兰。”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智力分你一半。” 第五十八章 阿斯灵:多智是因为多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营帐前,阿斯灵把刺眼的伤口露给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看。 这完全就是故意挑衅的斧头,札维克在不说话无法看到他的心绪,可是与文字作伴的阿斯灵很明确的知道,这个举动足够惹怒札维克。 史官从森林出来后便性情大变,如果是曾经的他,除了用他从文字中锻炼出的出色口才对万骑长的队伍大献殷勤之外,可能还会极力的观察出札维克和勒庞是否在长久的行【君】中产生了焦虑的情绪,史官在贫民窟能够生存的原因就是在于他的敏锐,他能看到每个人是否焦虑,而且,碰巧他真的很好看,能够化解焦虑。 可是如今,史官的行为举止,甚至是眼神,都和传闻中的大相径庭,这让札维克的怀疑之心越来越严重,这个叫做阿斯灵的史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孤岛的间谍?诺兰的耳目?还是新进的一方势力? 在阿斯灵把衣服重新裹紧之后,札维克的语气和蔼起来,“感谢主神埃拉的庇佑,是祂的恩赐让古斯塔夫的史官免遭开肠破肚的惩罚。” 说完,札维克用手指在胸口画圆,用手腕把圆顶到额头,在用食指轻点了天空,在向主神埃拉献上了感谢之后,也希望着埃拉能够通过这根食指恩赐一些祂的智慧。 通常情况,在一方首先向埃拉献上赞美之后,其余的所有人都该重复此类的动作,就算是以性命为赌注的地下打斗中,如果一方做了这样的举动,另一个亡命徒也必须这样。 而阿斯灵没有,他戏谑的看着札维克滑稽的行为后说,“我不认为我的逃脱是主神埃拉的意志,祂顾及不到一个渺小的史官,如果祂能听见我的声音,我也只会被天雷惩罚,因为我在无数次的艰难中,无数次的诅咒过这个神灵。 “埃拉是个伪善的神灵,祂对凡人同等的宠爱,却让一部分人永远遭受苦难,让另一部分人终身锦衣玉食,让一部分人愚蠢的无法呼喊自己的母亲,又让另一部分人能都当人多智的骑士。” 札维克木讷的看着阿斯灵,面容像是从大树中爬出了无数的肉虫一样失控,他具有的表情,他愤怒且扭曲的大喊着: “战士!拿下这个外来的势力!他不属于孤岛,不来自大陆!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幕僚长勒庞先于战士赶来,一个鞭子就把阿斯灵像套马一样的缠上了好几圈,幕僚长使劲一抽鞭,阿斯灵螺旋着飞了出去。 “我来处理。”勒庞向赶来的战士,也同时向札维克说明,“我来处理这个混蛋。” 幕僚长脚步轻盈的走到了阿斯灵身前,这支【君】队总是给阿斯灵一种错位的感觉。 比如那位百夫长,他正确的位置分明该追随另一位万骑长,秘银的诺兰; 那个波罗,他莽撞的行为应该和双斧的万骑长奥西里斯打成一片; 而这个比夜猫还要轻盈的人,他如果从属伊南娜,可能他的地位还会进一步高升。 阿斯灵被勒庞抓起,幕僚长在史官耳边低声的在说,“我还真的想象不到,你们史官的嘴巴比刀剑还有杀伤力。” “你也是第一次见到札维克愤怒?”阿斯灵没有多大的恐惧。 “我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制止愤怒的发生,以及,为愤怒善后。” “啪!啪!啪!”皮鞭不断的抽响。 勒庞的鞭技精湛,每一次都是手臂向外发力的挥鞭,而不是手臂向内侧发力的抽打。 阿斯灵自以为是的明白,这是疼痛中的救赎。 每一次被鞭打,阿斯灵就过分的大嚷起来,与真正感受到的痛苦相比,这个叫声让他自己都知道太过夸张。 阿斯灵借助着抽打的力量,不断的往森林的方向滚,而勒庞在跟上了阿斯灵之后,也继续向着同一个方向鞭打。 “啪!啪啪!”在鞭打声中,勒庞在向阿斯灵低语,“这个万骑长多智的原因......” “啪!啪啪!” “是因为他的多疑。” “啪!啪啪!” “他的宗旨是,多一个可疑的盟友,不如杀掉一个敌人,并且可疑的盟友就是敌人。” 在持续不断的抽打声和叫喊声中,阿斯灵滚进了森林。 不得不提,札维克在见到阿斯灵之后,就怀疑史官是间谍的原因不是空穴来风,一定,他一定早就感觉到【君】队中的微妙。 这个时候,逃进森林中的阿斯灵与自己的过去释怀起来。 起初他认命的承认卑微的出身是他终身背负的原罪,就算世界不会围绕着每一个人运转,他的世界也在刻意的处处与他为难。 从来到孤岛开始,史官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它仍然没有围绕着史官旋转,可是阿斯灵能够明确的感受到,他和命运的齿轮在向同一个方向运行,一切都还是那么艰难,可是一切都有了助力,他摸了摸胃袋,可能能够感到的这点幸运,都是因为遇见了伊利亚。 在森林里寻觅时,阿斯灵看见了好多没有箭头的箭矢,这让史官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些木头杆子对阿斯灵而言就是反向的路标箭头,他在猜测,只要他们不莽撞的执行忠诚,去进入到森林的深处,活下来的可能不是没有——而且,那位百夫长,不像是没有智慧的那一类人,虽然有可能智慧会因为正直而蒙灰。 他们的行动一定很迅速,阿斯灵在久久寻不到人迹后有些焦急。 这些密度极大的半成品箭矢像是在逃亡时失去理智的胡乱射击,于是阿斯灵又猜测,这两个人的处境可能没有那么乐观了。 真正让阿斯灵准确找到百夫长两人的,是百夫长射击到打火石后,在飞扬中燃烧的火绒。 当史官向那个方向跑去时,他不由得对艾尔兰暗赞,这样冷静沉着,且有极强分析能力的战士,跟随札维克真的是浪费,如果能够回去,我要把他介绍给秘银的诺兰。 在解救了被树瘤围困的百夫长两人后,波罗还在他们背后喋喋不休,他坚持认为多一份智力并不能弥补丢失的铠甲。 阿斯灵看到,艾尔兰对波罗充满了杀意。 第五十九章 阿斯灵:所记即是所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着,”在森林之中,阿斯灵成为了这脱险三人组的主角,“你们两个一定要跟紧我,这样,森林就不会——森林攻击你们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 史官不敢具体谈论自己不会被森林攻击的原因,还好在这种稍显紧急的情况下,百夫长也没有注意到阿斯灵一时之间的停顿。 “因为我在森林里摸索的时间更长,在历史记录中,这样诡异的森林也不是孤例,我可以预判和预测它的特性,但是来不及现在一次性和你们讲清楚,所以,跟着我就行,行吗?” “我们跟着你,阿斯灵。”艾尔兰同意了史官的提议,接着他发问说,“但是你的目标是哪里?你为什么又要回到森林中?” “我又回到森林中?”阿斯灵带着两人往前走,只不过史官只能凭借记忆寻找方向,“我不是回到了森林中,是你们的万骑长要我的命,所以我又逃到了森林中。” “万骑长要你的命?在札维克眼中你的命可换不来钱。” “不谈这个了。”阿斯灵感觉双眼绿障成一片,怎么也无法分辨道路了,“你们是不是也要偷船出海?我要偷船出海。” “一样,阿斯灵,我们也是要离开。”艾尔兰按住了阿斯灵的肩膀,“阿斯灵,我必须提醒你,我们已经绕了一个小圈回到原处了,如果你是要找一艘船,那我的建议是,让我来领路,我知道船的位置。” 三人的队伍发生了变化,最前面的百夫长,中间的史官,最后收尾的波罗。 “战士波罗!”艾尔兰还是不忘发号命令。 “是!” “注意后方是否有异常的同时,注意史官的安全,没有他,那些树瘤和树根又会来袭击我们。” “是!” 阿斯灵跟在百夫长身后,感觉到久违的踏实,而且艾尔兰对他人的解释全盘皆信的性格,简直让阿斯灵怀疑这会不会就是脱去了秘银铠甲的诺兰。 海风吹皱大海的皮肤,木船在驻守的战士身后摇摇晃晃,当海风从森林的树木间吹拂到了三人组的脸庞,他们微笑着看着树林之外闪烁的木船时,感觉眼前的光芒都是由海风吹进来的。 “在白天,守护船支的人很少。”艾尔兰躲在一颗树背后在呼吸稳定之后平静的分析,“晚上最严密,是札维克的禁卫,每三艘船的距离就会安排一个战士,而是白天最懒散,不会有人蠢到白天偷船逃出,包括在我安排时,我都只安排波罗一人巡逻。” “我说过很多次,这种无聊的工作不要找我。”波罗愤怒的说,“还有我的铠甲。” “只要我们能够回去,我给你买一身秘银铠甲。”幸好艾尔兰只是战士,随时都可以反悔这个承诺,如果是骑士的话简直把自己推到了深渊,因为这个承诺去找秘银,就算能够深入到巨龙的巢穴,都不一定能够找到一个指环那么大的秘银材料了。 “真的?” “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父亲。”艾尔兰咬着牙齿,圆睁着眼睛压制的波罗的愚蠢。 “我看了看,他的巡逻很松散。”阿斯灵在提醒着准备打架的两个战士,“等他背离我们的时候,我们就直线往这颗树对齐的那艘船跑去。” “不能这样。”艾尔兰否决了史官的浪漫,“就算他的步伐跟不上我们的抢船,但是他的声音可以,他的声音可以让所有人知道有人偷船。” “这件事情哪里算得上难事。”波罗变成发狂的战士,在树下活动起了筋骨。 “这就是我的想法。”艾尔兰强硬的与波罗点头,有一种万劫不复的决心,“同时,史官,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处境,我们是看到了札维克的不忠之后,才把背叛交给他,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乘上那艘船,因为我的智慧只来自于战场,但是——” “我向文艺之神发过誓,所记即是所见。” 艾尔兰面有难色。 “当风沙蒙住了我的眼睛,因为我的誓言,我就不会进行任何记录。”阿斯灵说完就闭上了眼,“风与沙中,海鸥是最佳的歌鸣。” 艾尔兰听得似懂非懂,自认为是和阿斯灵达成了一致。 “我去。”波罗一只脚都迈出了森林和沙地的分界线。 “不。”艾尔兰把波罗拉回,“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受到主神埃拉的诅咒,让我来。” 艾尔兰默默的祈祷之后,向那个巡逻的战士靠近。 “嗨!”百夫长尽可能的做出友善的样子,招呼着巡逻乒,“你辛苦了。” 巡逻乒认识艾尔兰,他笑嘻嘻的在回答,“这可是最轻松的工作,只要不走进森林,我什么都可以做。” “出海呢?”艾尔兰正直的脸如果露出微笑,真的可以在不用面具的情况下就扮演恶魔。 “出海?要等到胜利后才能回家啊,我也想家了。” “谁又不想呢。” 艾尔兰配合着巡逻兵一起大笑,在树后的波罗焦怒非常,如果不是阿斯灵及时抱住了他的后腰,这位莽撞的战士肯定会因为冲的太快一头撞到木船。 “冷静!百夫长在寻找让自己安心的办法!” “什么办法!让我来想办法!” “你的脑袋能想到办法,我就有办法当贤王。”阿斯灵的双臂是彼此吞噬的海蛇,坚决不放手。 海岸边,笑声在百夫长艾尔兰尴尬的表情中停止,巡逻兵看见了这个奇妙的变化,他围着百夫长绕了一圈问,“还有事吗?” “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你想家了。” “是啊。” “我们一起回去吧。”为了节省时间,艾尔兰立马继续说着,“现在。” “一个百夫长在劝我当逃乒?” “回,生;留下,死亡。” 巡逻乒按住了剑柄,“百夫长,我希望我理解错了。” “如果你拒绝了上船,你能借我一艘船吗?或者,你能——装着看不见?” 巡逻乒拔出了剑。 艾尔兰盯着巡逻乒的双脚,观察他的站姿——这是一种疏于锻炼的战斗方式。 “哎,对不起。”艾尔兰绝望的看着巡逻乒,宛如是在杀戮年轻时的自己。 第六十章 阿斯灵:擦伤史官的皮肤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斯灵无法回避眼前所见的情况。 他的承诺是不在纸页书写这个事件,可是史官的职业性让他分外的明白的,许多就算是他本人极力想要逃避的事情,都会因为这个该死的文字天赋,因而全部在脑海中潜意识的铭记在心,根本无法忘却。 艾尔兰在近乎屈膝的卑微中,哀求着巡逻乒和他一起上船。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符合这位正直的百夫长的道德情怀,他无法做到因为某个人恪守指责,而自己的做法又和这个职责相背后,需要敬业者为此付出代价。 直到最后借船的交涉终止后,阿斯灵看到了艾尔兰的战斗。 百夫长在电光火石之间,用一个前跃,就用铁样的钩臂紧锢住了巡逻乒的脖子。 他的技巧在刚猛中不失精准度,他紧锢住巡逻乒,把他按在地上,巡逻乒在挣扎了三下了立马就因为缺氧而昏迷。 看到这样的场景,阿斯灵不得不承认: 就算大陆同样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弊病,就算万骑长之间和沙特阿卡的十船相比根本就没有团结这个说法,但是就是因为这些精壮的战士的存在,才让强大如格萨尔这样的孤岛之王,也与古斯塔夫仅仅是不断的试探,从来没有正面的攻击。 本来,按照百夫长的正直的性格,把巡逻乒击昏之后就足够完成偷船远渡的事情,该死的战斗记忆让他的肌肉接着完成了行云流水的动作—— 他在锢住巡逻乒脖子的同时,还立即身子一侧,在咔嚓一声脆响之后,巡逻乒守护的船支便没有一艘还能把他活着载回家乡。 阿斯灵隔着海风都还能听见百夫长艾尔兰憋住了哭泣和愤怒的喘气声,史官视力不佳,他还是能够猜到,此刻百夫长紧锁的眉头可以制止住汗水的流逝,他把嘴唇全部吃进了口腔,一切的情绪都从鼻孔中粗糙的喘气中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这根本不是模仿海鸥的叫声,是正直的人在亲手摧毁了信仰之后的撕心裂肺。 听到这个叫声的阿斯灵同样绝望,书写历史的人必须学会感同身受,否则一切的记录都会有失偏颇,他瘫软下来,浑身无力的靠在了树上,这个时候,大大咧咧的波罗比尾巴被点着火焰的水牛还要快速而有力的往船边跑去。 这种身体的行动全是依靠【谷欠】望的人曾经也是阿斯灵厌恶的对象,虽然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是装出来的表象,和本性如此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阿斯灵始终都是认为,这种人,无论男女,和野兽的区别只是在于双足行走,手指能做更细腻的事情。就算在临终时都不会去思考身而为人的意义,只会去遗憾昨夜的葡萄酒没有喝光。 然而,看到波罗的状态之后,阿斯灵羡慕起这样的人性,不会陷入道德困境的人,活得真是简单而快乐,未来多么大的烦恼都不如眼前有限的酒杯。 精通于战争的人,向来经历过丰富多彩的逃亡和撤退。 艾尔兰在绝望的大喊之后,就直接跳上了船,他一面在自责杀死了战友,同时也在熟练的划船,远离海岸,他是明白的,如果是等到所有人到齐才开始划桨,寻着绝望之声而赶来的战士会很快把这三个人拿下,这样会导致承受的痛苦成了一场徒劳。 “拿笔的!”波罗在跑过了半程之后才头也不回的提醒着。 阿斯灵也开始了逃亡,他本来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困境的,他隶属于秘银的诺兰,而且他也明确的分析出了这个多智的札维克其实是个包藏祸心的万骑长,但是艾尔兰的这个惨叫,简直让史官看到了小人物在大历史中奋力又渺小的缩影。 艾尔兰的惨叫引起了其他战士的注意,落在最后的史官已经看到了至少有五个人往这个方向走来,而其中有三个人的速度极快,一定是发现了这里的情况,看他们的动作,是在做拉弓射箭的准备。 百夫长已经在船上划行了一段距离,波罗在下一步即将落水时一个大跳才拉住了船头,而阿斯灵在这个时候刚刚跑到海岸,他的速度慢,力量小,耐力差,只有以史官的标准来看,他才是合格的战士。 阿斯灵落在了弓手的射程之内,百夫长担忧的看着阿斯灵,没有改变划桨的速度,他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功亏一篑,同样,他也不会放过能拯救史官的机会。 战士们隔着一段距离的立射为阿斯灵带来的逃脱的时间,万幸的是密密麻麻的射击中没有一个箭头擦伤史官的皮肤。 “拿笔的!”波罗和艾尔兰一前一后划着双桨,波罗看见阿斯灵的来到后蹦到了船尾,把手臂以不脱臼不罢休的姿态伸了出去。 阿斯灵一跃而出后暗骂该死——他不会游泳! 阿斯灵没有沉底,甚至没有挣扎,噗通落水之后耳边灌入的海水声,让他想起刚加入行列之间时,因为溺水而遭受的哄堂大笑,那个时候,所有伸过来的手没有一只是援助之手,都是死死的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换气,或者让他在终于可以换气之后在把他按进海里。 看见波罗伸出的援助之后,饱受排挤的史官总算是体会到了世界的温柔。 可是,他怎么游泳呢?奇迹的是,他没有曾经溺水时的沉重感,没有感受到海水在把他往大肚中用力吞咽,他发现自己轻盈得如同漂浮在水面。 阿斯灵快要抓住波罗的手时,波罗立即撤回了援助,埋进了船身中。 史官明白原因,这不是波罗的戏弄,他看见木船上钉住了箭矢,不仅如此,他的腿也感受到了火辣的啃咬感。 “拿笔的!”波罗大喊的意义很明显,这是最后一次援助,如果阿斯灵不能抓住,他们将随船远行。 百夫长停止了划船,架住波罗的双腿,波罗半身探出了船后,伸出的手还是距阿斯灵一掌的距离,时不时碰到的指尖像颇有城府的女人时不时释放的希望。 阿斯灵感觉手臂能够生长,这个感觉类似一个故事飞进脑海让他知道能够书写一样自然,他的手,终于抓住了波罗。 第六十一章 阿斯灵:一点点安心的效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斯灵浑身湿漉漉的爬上了船,一直困扰着他的干渴在这个时候也总算缓解了,“谢谢,谢谢,谢谢。”被拯救后的阿斯灵在船上不断的感谢着。 “不用道谢,”艾尔兰还是一脸坚毅的划着船桨,“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在扭曲之森中就已经死亡。” “而且,如果是我落进水里,你同样也会这么做。”波罗开心的划船,动作和艾尔兰并不协调,然而此时的百夫长不想去纠正。 “当然。”阿斯灵嘴巴上确实是这么回答的,很可惜,史官之间的礼仪唯有交换鹅毛笔,互赠羊皮卷,这两个礼节对这两位战士都不适用。 百夫长还是在一脸坚毅的看着岸边的情况,这会【言秀】人猜想——这个人会不会在挠痒时也会注意自身的动作是否标准。 海面上仍然回荡着波纹,一点一点,软绵无力的远离的船支,这是海岸上战士们的射击。 “可悲的弓箭技术。”百夫长看到岸边的战士无端端的浪费着箭矢,手臂上的青筋因为震怒而奋起,“连在射程之外了都还没有意识到——可恶!”百夫长对着岸边大吼。 “省省力气。”波罗劝阻着艾尔兰。 艾尔兰没有理会波罗,恋人离别般的凝视着海岸许久之后才终于神情释怀,他放慢了划船的动作,同时也命令着波罗学会配合,“看来【君】纪还没有松散,他们还不敢在没有接到长官许可的情况下就私自借船追击。” 听到艾尔兰的这番话,阿斯灵从百夫长身上看到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撕裂,最恪守【君】纪的人成了最叛逆的战士。 “波罗!”艾尔兰停止了划桨,但并没有命令波罗休息。 “是!” “在船上我们是相互照顾的弟兄,如果我还在以长官的口吻命令你,及时纠正!” “是!” 这里的每句话都是在命令啊,阿斯灵暗笑起来。 “好了,史官,让我看看你的腿。” 阿斯灵手中的船桨也慢了下来?看我腿? “我看见你被击中了。那个时候我看见弓箭【身寸】向了你,从弓箭的轨迹来判断,应该是腿部中箭了。” 阿斯灵这个时候才回忆起,在水中扑腾时,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个火辣的叮咬,他回忆了下叮咬的位置,双手从船桨中解脱,摸索着腿部,一处一处的寻找,找不到疼痛的地方,“没事,”他对百夫长说,“是擦伤。” “擦伤?那就好。注意了史官,因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战场上的经验,所以我必须叮嘱你,在大海上,无论多口渴,都不要饮用海水,我们的逃亡太过仓促,没有补给物资,但是我背下了海图,我有办法在绝望来到之前带你们去往附近的岛屿,听见了?” “是!”阿斯灵承认,这个百夫长就算是能力有限,但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足够让人安心的把生命托付给他,“但是......” “但是什么?”百夫长询问着。 “艾尔兰,你刚才是命令的语气。” “适应,史官,你要适应战士粗鄙的语气,我刚才分明是关心,没有命令。” 阿斯灵尴尬的笑了笑,重新开始了划船,在摸到船桨的那一刻,他又感觉到了一个不妙的地方,因为经由百夫长的提醒,他从这艘船没有物资的现状中进一步发现,这艘船上没有一位能够识别波澜的格萨尔王。 这让在船尾机械式的划船中的史官忍不住的焦躁起来,他不知道百夫长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不知道这句话在提出之后会不会给仅有的三人带来绝望。 要知道,一张在心中背下的海图,在辽阔的大海上起到的作用几乎就是凡人在和神灵作战时,手中拿着的匕首——只能给自己一点点安心的效果。 几个碰撞声结束之后,百夫长在为波罗仔细的讲解疲惫的等级: “这是我从战场上总结出的经验,波罗你要给背下来。 “在大海上航行,了解自己比了解大海更能够获得生存的机会,初级疲惫,是带上武器急行半天,只需要路途中的短暂休整就能缓解的疲惫......” 阿斯灵无心去倾听了,他心烦意乱,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目前的船是在胡乱航行,该不该提出这件事? “中等疲惫......”艾尔兰的气息平稳的背景声,使史官重新侧写了一张死板的老脸。 为什么要给疲惫分级?阿斯灵都在心中骂了出来,我回去给你打造一身精金铠甲,让你和诺兰成为美德双子星。 “而最高级的疲惫,如果你有这样的感觉,你能看见白天中冒出黑烟,在夜晚看见倩影,遥远的乡音开始清晰可闻,沉重的身体一边如同钢铁般的下沉,一边在轻盈的上天,你的鼻子能够闻到没有实物但是分外明确的花香和烤肉,那你就陷入了终极疲惫。 “这是身体机能衰退后给你的幻象,如果你经历了这些,就会面临救也救不活的死亡,所以,我要你在熬过了中等疲惫的中间过程之后,就不能逞强,立马向我汇报,进行休整。中等疲惫的中间过程的生理状况是......” “状况是听到死鬼啰里吧嗦!”波罗不耐烦的大吼。 “你怎么知道的?”艾尔兰诧异的问。 “因为我的耳朵就正在经历中等疲惫!” 这个时候艾尔兰才理解了波罗的抱怨,他面色难堪,“我告诉你,如果我们迟迟没有发现新的岛屿进行休整和补给,我会首先选择把你吃掉。” “你可是说过,喝海水和喝人血一样,都会更渴。”波罗漫不经心的划着桨,目光是一种你拿我没有办法的市井感。 阿斯灵在船尾大笑起来,值了,艰难的生存了这么久,还能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他觉得很值了。 “我建议你要吃也吃史官,他的肉肯定比我的嫩。” “呸。”阿斯灵向海面唾痰。 “不和你浪费口舌了,我要专注航海针,不能偏移。” “你有航海针?”阿斯灵转过头惊喜的问。 “在我的进言一直被札维克忽视的时候,我就一直把这个戴在身上。” 阿斯灵现在觉得每一次划桨都离大陆更近了些,和诺兰的正直相比,百夫长更懂得变通。 第六十二章 阿斯灵:被主神埃拉注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大陆上,很多高雅的贵族能在闻到葡萄酒的第一口香气后,就知道葡萄的品种以及它们的出生环境,而且还有少部分人能够在入口之后发现酿酒师的在酿造手艺的出现的错误操作。 可是,如果把他们下放到葡萄庄园,这群贵族可能会惊讶的发现,原来葡萄是长在藤上,而不是在银盘上结果,对他们而言,和采集葡萄相比,鞭死一个奴隶反而更费力气。 阿斯灵对航船的理解和贵族也就差不多。 因为他记录过,听说过许多航海士远行的方法,于是就算在自己不会操作的情况下,也开始了向百夫长提出建议,“艾尔兰,”阿斯灵转过身子,看到百夫长紧绷着的背,“其实你不需要一直盯着它,大海非常宽阔,只要保证一个大体的方向没有错,中间的航线没有必要时时纠正。” 艾尔兰利落的转身,和阿斯灵对视了一下,史官受不了这种时时刻刻的隆重,闭上了眼睛。 “我非常荣幸船上有一位史官。”在艾尔兰朝着阿斯灵冰冷的脸庞表示了感谢之后,他也回到了划船的位置,把航海针放在眼前,不去时时盯住,“我一直抱着骑马时看地图那样的态度在看海图,因为骑马时,如果身旁没有时时看图确认方向的战士提醒,通常队伍都是在深夜才发现偏离了方向。” 在航行了一段时间后,阿斯灵感觉到了咸湿的海风。 他正要提醒这位显然是初次操船的百夫长扬起风帆时,手中就没有感受到更大的阻力了,木船已经在海风的帮助下滑行,而正站在船中调整风帆细节的艾尔兰,像举着能命令千军万马的旗枪。 “休息。”艾尔兰就算已经在以最平和的方式说话,可是他口中语气总是习惯于命令,“这次的远航遥遥无期,前途艰难。” “大概要多久呢?”阿斯灵问着。 “很久。”艾尔兰解释着,“我们当时跟随着札维克准备从森林突破沙特阿卡时,内心有过激动,谁都听说过那片狂暴之海只接受奥多的信徒,外来者如果闯入,十个人里面会死十三个,死亡的十个战士中,有三个战士的灵魂会留在狂暴之海中变成永不归乡的恶灵。 “所以当我们得知我们是绕一个的路程,在沙特阿卡的后方发动奇袭时,无一例外的都在感谢札维克在【正】治上的多智。 “因为和直接与沙特阿卡人正面冲突的路线相比,走这条路线无比安全,像在家中的走动。同时也是最容易获得战功的方式,奇袭不是每个将领都能及时挽回局面的,海盗头子也不能。” 阿斯灵猜测,百夫长的心神可能是这三个人中最劳累的,他的责任感让他主动肩抗起了保护船上所有人性命的重任,同时,他为了这次的逃跑,杀死了一位同是战友的巡逻乒,现在他从总是简洁精准的指令中,变得反常的多话,想必是在想方设法的释放心中的不安。 不过总而言之,阿斯灵还是能从这里面找到关键的信息——和直接渡过狂暴之海相比,这条绕海的行程,虽然相对安全,但在完全不出错的情况下,也会进行一段漫长的时间,而且,除非一路被主神埃拉注视,否则这艘一定会出事。 在海风的加持下,目前的航行不算艰难,就在艾尔兰都要求过休息了之后,波罗也开始了反常的行为,最重视享受的人,却一直紧握着双桨,配合着海风的速度划行。 而阿斯灵发现的异常是,波罗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中都没有说话了。 “波罗?” “艾尔兰。”这一次,波罗冷漠又及时的在回答着百夫长。 艾尔兰:“中等疲惫了?” 波罗:“没有。” “你建议你休息。”艾尔兰拍着波罗的肩膀。 “艾尔兰,我的脑子不灵光,这我是知道的,在我见识到了史官的智慧之后,我更进一步的了解到,我的脑子比我所知道的还要笨。所以我刚才思考了很久,对于一个问题。”波罗终于放下了桨,神情有些无奈的看着艾尔兰。 “你说说看你的问题。就算我不能解答,我们这次也有活了几辈子的史官。” “为什么几辈子?”阿斯灵不解。 “你们记录历史的,不是看了很多人的一生吗?”艾尔兰回答。 阿斯灵觉得有些道理。 “那我问了,艾尔兰,拿笔的,我们现在还算不算大陆的战士?” 艾尔兰沉默。 阿斯灵说,“算。” 艾尔兰现在也是需要得到答案的人了,他继续在用沉默等待史官的解释。 “首先我们要知道,万骑长的判断,就算是正确的,战士在执行他的命令时,都会出现伤亡。”阿斯灵开始解释,“所以,如果战士因为害怕伤亡而逃避了战斗,他不仅算不上战士,他也会因此成为怯战的犯人被绞死。” 阿斯灵把话讲在这里,能够感觉到两个战士和他之间已经形成无形的隔墙。 “但是,是否要执行万骑长的判断,需要取决于万骑长是不是在执行古斯塔夫的命令,如果万骑长只是在借助一个命令在为自己敛财,那我们就依然是战士,可是万骑长就再也不是古斯塔夫的万骑长。” 艾尔兰释怀,他认为史官能够这样回答,是因为他在历史中找到过先例。 而波罗还是面色冷峻,“所以说,我们都还是战士,和札维克对立,但是被大陆戒律认可的那一种战士?” “没错!”艾尔兰在回答加强自己的信念。 “那就好。”波罗舒畅的大笑起来,他夸张的抖动着全身,只求能够缓解手臂的疲劳。 阿斯灵觉得这种人就算当了父亲,他的小孩也会一直把他当做身体很强壮玩伴。 “这样一来,”波罗缓解了疲惫之后说,“我们可以回去要点补给吧?艾尔兰,我对你的乐观有很大的怀疑,到海岛上去收集食物和水?你没法保证海岛中有没有海盗,我们还是战士,古斯塔夫送来的补给,我们可以偷——拿,拿够了在远行。” 这人之前是在装笨?阿斯灵突然对全身肌肉的波罗另眼相看。 第六十三章 格萨尔:意义非凡的断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大海,格萨尔王为远行的诺兰祈祷,把熟悉的句式念到陌生后才停止了念诵。 岛屿的土壤以一种自下而上的撞击让格萨尔回神,他从奥多的信徒,重新变回了孤岛上的王者。 “他离开了?”文兰看着迎面而来的格萨尔王问。 “离开了。” “我有帮助那个骑士祈祷。”文兰说着。 “那足以说明你在这件事情上具有和王一样的思维。” 是吗? 文兰盯着地面,不愿意去承认。 他认为自己没有理解王的思维,只是在照做王没有说出口的命令。 文兰知道格萨尔王献祭这两个“罪人”是为了让诺兰在到达狂暴之海时,天神奥多能够在接受到献祭后,短暂的平息这片海域。 可是格萨尔王为什么要对诺兰的帮助做到这个地步?他想不明白。 “人呢?”格萨尔王问。 “在地牢。”说到这,文兰交还了骨刀,刻意的展示了下上面的血迹,鲜血已经侵入了骨头,骨刀上新增加的血丝纹路,似乎是他们两个的名字。 “准备好两件全新的白牛侍卫的衣服,我在地牢等你。” “只用准备一件。”文兰提醒了一下。 “为什么?” “你下去就知道。” 格萨尔王向地牢的位置走去,在摸到地牢的大铁门时,他怀念的笑了笑,那时,战士的格萨尔他只管所向披靡,自从从地牢出来之后,他头上的王冠就开始不断的向他私语,让他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东西。 地牢中的恶臭和曾经一样,会让人误以为这里的粪便还可能排便,新臭旧臭浓郁不化,时不时就传来的老鼠叽喳声,让格萨尔也想起了老鼠肉的滋味。 收拾怀旧的情绪,像是把偶然发现的旧物扔进储纳间,格萨尔王必须收敛住思维的漫延,于是把回忆之门迅速的打开一道缝隙,把那段记忆变成一把废弃又意义非凡的断剑,立马扔进去,又立马的关上门。 这个时候,格萨尔也懂得了文兰的意思,资历最深的那个白牛侍卫,十分珍惜守护绿种的这份荣誉,观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是死于窒息,地牢中也没有搏斗的痕迹,那么——是他选择了这样的死亡方式,和每个沙特阿特心驰神往的荣誉的战死相比,他更想守护住白牛侍卫的衣服。 而另一个人,格萨尔王看了看他失去光泽后也依然疯狂的眼睛知道,他在死亡之前就丧失了理智,这不由得让格萨尔王思索,守护绿种这样的工作中,会有什么事物的发生可以让孤岛上勇敢的战士们吓成这样?他想不清楚,也不会把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想清楚。 文兰抱着一件备用的衣服和两张白布回到了地牢,格萨尔王在把脖子上纹着黑夜的侍卫用白布包裹好之后,和文兰一起为手臂上是星空的侍卫换上了新的衣服,最后也用白布把他捂得严严实实。 “跟我走。”格萨尔平淡的说。 到门口时,文兰叫住了格萨尔,“格萨尔王,没有必要让岛民猜测你为什么要为地牢中的人抬尸。晚些时候吧,我帮你处理掉这两个人。” “不,这两个人是为孤岛付出了生命的战士,”说到这,格萨尔干脆扒开裹尸布,露出了这两个侍卫的脑袋,“他们理应由我来送葬。” 格萨尔王要给他们送葬,不是毁尸灭迹,文兰此时了解到自己理解错了王的意思。 “我们去伊利亚那里。” 去伊利亚那里?格萨尔王要为这两位白牛侍卫进行船葬?如果是的话——文兰在跟随着格萨尔王的路程中,感觉到,如果为这两位白牛侍卫举行隆重的船葬,那他杀了同伴的负罪感会降低很多。 “文兰。”格萨尔王提醒着,“我发现你有些没精神?” “没有,格萨尔王。”文兰没有没精神,他在杀戮海民的负罪感减弱之后,连尸体都变轻巧了很多。 “我看见你的犹豫,我不是让你帮我出力的,我完全可以让奴隶做这种事情,你现在好好观察岛民的反应。” 文兰担忧的去看了看,他非常担心有人过问白牛侍卫的整个来龙去脉。 没有。 他们的目光都是尊敬的看着格萨尔王,然后把次一级的尊敬盯向了我,没有人再去关心这两位死者,就算是格萨尔王刻意把他们的脑袋露出来。 “这就是人理,文兰,无论是大海还是大地,无论是战士还是农夫,都遵循一样的人理。”格萨尔王走出了城墙。“在他们还是健全时,岛民需要他们守护绿种,在绿种被偷盗时,岛民需要一个发泄的目标,在他们被定罪时,岛民需要一个结果,而当他们死去,他们对岛民就毫无价值,你看,我们这么招摇的走来,有哪怕一个人把目光看向了死去的白牛侍卫?” “没有一个。”文兰的观察很仔细。 格萨尔不认为文兰可以在这么短一段时间里面就理解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然而这个时候在文兰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不是什么坏事情,总有一天,在文兰的心理足够强韧之后,他可以呵护住这颗种子的发芽,以及敬候猛烈的生长。 在流水的声音愈加明显之后,只需要多走五步,就能看见伊利亚的住所。 格萨尔有些顽皮的问着文兰,“现在你和伊利亚相处的时间比我更多,你说,我们直接把尸体抬到他的家,我会不会被骂?” “被伊利亚骂?”文兰在惊异格萨尔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你知道伊利亚几乎不骂人,最多就是用那个冰冷的眼神用余光蔑视一下。” “你被那种目光瞪过。” “当然。” “什么感觉?”格萨尔王故意捉弄文兰。 文兰走到格萨尔王身旁,悄悄的在说,“我宁愿被伊利亚砍一刀,都不想再看那种眼神。” “对,”走出城墙之后,格萨尔没有多大王威了,“我也怕那种眼神。” “我就说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喷嚏不断,你们两个,在谈什么?” 伊利亚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们身后。 第六十四章 格萨尔:大海上唯一的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孤岛之王和文兰,仿佛都同时被寒冰替代了脊梁。 他们甩下了各自肩头的白牛侍卫,在伊利亚两侧乱颤。 “蠢货。”伊利亚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看了看从白布中探头的死亡后说,“要我筑船?” “嗯,对。”格萨尔王把死尸抬起。 在伊利亚也抬起了另一个后,文兰见到事情进行的顺利,便主动离开。 “现在你只有在需要船的时候才来找我了,格萨尔王。” “只有你我两人的时候,叫我格萨尔——在所有人面前也行。” “格萨尔王。”伊利亚轻声的抗议着。 当这两个尸体被放在了岸边,伊利亚对是否会为格萨尔筑船的事情只字不提,他只是望着对面的森林沉思,“格萨尔王,森林那头的隐患是解决的时候了。” “我知道,的确是时候了。” “你最好尽快准备,格萨尔王,无论森林那头的万骑长是智力超群,还是畏缩怕战,他所使用的方法确实让扭曲之森平息了很多。” “那不是你控制的森林吗?”格萨尔疑惑着。 “最豪迈的酒量,也有一个胃袋的限制。” “嗷,这样,就是说,森林即将不会攻击闯进来的人了?” “不会了。” “那收集他们的护具和武器这类事情呢?” “也不会了,不是杀人木,也不是嗜铁瘤,也不会灭火,更不会扭曲,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一片森林了。它们到极限了,需要时间休整和消化。” “所以我要在他们发现这件事情之前,把另外一位万骑长给解决了。” “是,我们把他解决了。”伊利亚纠正着。 “还有,”格萨尔想着收集来的装备已经堆成铁山,有点抑制不住的骄傲,“伊利亚,以你的头脑来判断下,如果我要进攻星月城,那座铁山的装备够不够给所有的战士武装起来。” 伊利亚看了一眼格萨尔王,“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看得近一点,森林之外就是随时都可能进攻沙特阿卡的万骑长。” “我知道他们要进攻,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快,伊利亚,你说那座铁山够不够让战士都全副武装。” “哼。”伊利亚在轻笑之后,用脚掌在丈量两个白牛侍卫的身高。王啊,伊利亚看着白色的死亡在说,你确实没有必要知道每一种详实的死亡。 “能不能?”格萨尔王追问。 “能。”伊利亚把两个白牛侍卫的身高都熟记之后回答,“我可以为他们两筑船。” “不是,我是问你筑船的事——” “那取决于你所说的战士,格萨尔王,你刚才说能不能装备好你所有的战士,所有。” 格萨尔嘿嘿的笑了起来,他知道没有什么心思不会被伊利亚捕捉。 “你想把海上所有的力量都汇集起来,去攻打星月城,而且我知道你的想法,格萨尔王,在大海上所有的力量都为你所用的时候,当进攻的号角才刚刚吹响,你就已经成为了大海上唯一的王,红海的花脸维林,蓝牙的吉尔玛,流泪的查理曼,大海另外三个不安分的王,你就不在需要去逐个征服。” 格萨尔孩子一样的笑着,仿佛以神灵的视角,看见了未来大海上逼近星月城的万千船帆。 “无论怎么,格萨尔王,”伊利亚伸出手肘,“只要你开口,我都会为你筑船,多更多。” 格萨尔王握住了筑船者的肘部——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凉。 “但是前提是,我们需要在这场近在咫尺的战役中活下来。”伊利亚也握住了格萨尔,继续在说,“无论怎么说,对面的万骑长能用战士喂饱了扭曲之森,这就不得不佩服古斯塔夫的后备力量,你和诺兰的交流中,有没有得到关于驻守森林对面的这一位万骑长的情报?” 格萨尔王挠头,是一种明知回想之后能想到,但是又懒得回想的状态——沉浸在未来的畅想中的人,都不愿意立马回到现实,更不用说往发霉的过去去寻找记忆。 伊利亚太了解格萨尔,通过神态就知道格萨尔王想要敷衍过去说不知道,他改变了握肘的姿势,把手指甲嵌进了格萨尔的皮肉中,“你仔细想想。” “嗷嗷嗷!”格萨尔王跳着脚步叫痛,手臂甩起的速度可以充当盾牌用,“据说很聪明。” “聪明?”伊利亚很少听说在战场上有人会以聪明自居。 “我觉得你还是认可别人聪明比较好,虽然你也很聪明,不过战场上高估敌人不是错误的事情。 “我们就说诺兰,秘银的诺兰,我听这个名字时就以为他有一把秘银剑之类的东西,结果一看到真人,全身秘银。”格萨尔眼睛闪闪发光。 “那你怎么不把他的秘银铠甲抢了?” “抢他铠甲,那我们精心准备的——那个——” “伏笔。” “对,精心准备的伏笔就白打了。” 两个人都会心一笑。 “说吧,格萨尔王,对于眼前的敌人,你打算怎么做?” “伊利亚,对面的万骑长一直在用下属的生命去填饱森林,他的战士是看见了的,战友们一批批的进去,但是有去无回,所以就算他们的物资充沛,他们的乒力充足,他们的战士一定低迷,谁都无法知道下一个命令是不是自己就要走进森林。 “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战士都该想到,在一个方法无法进攻森林之后,就不应该把这个方法重复一万次,所以我猜想,他的战士们应该有不少也开始怀疑他们的万骑长不是来战斗的,猜疑已经在他的营地之中变成归乡之雁,没有人不想回家。” “这就是当你发现对面有动静后也不及时攻打的原因?”伊利亚问。 “对,为什么要在他们气势正盛的时候攻击?” “然后呢?我不听你的分析了,你只用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十艘快船。” “十艘?没有了?”伊利亚还以为会有一个巨大的工程量。 “十艘,轻便的船,能搭乘两人就足够,不需要太长的寿命,还有——” “你说。” “这次战斗你要参加。” 伊利亚点头。 “白牛侍卫的船支优先筑造,完成后通知我,我要为他们送葬。” 伊利亚又点了点头。 第六十五章 格萨尔:模棱两可的应付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听到伊利亚同意参战之后,格萨尔王没有马上离开,他闯进伊利亚的木屋胡乱翻腾,动静大到让小屋摇摇欲坠。 “找酒?没有酒了!”伊利亚冲着屋内大吼。 “怎么可能。”在声音飞出之后,木屋中才探了一个头出来,“你总是有酒的。” “是啊,我有。” “拿出来。” “不行,我把它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 “那你把它找出来。” “不行,我要在你攻下星月城之后,用它来犒劳你的战士。” “我一口都没有?” “一口都没有。” 格萨尔王笑嘻嘻的离开了,伊利亚的话比葡萄酒香醇,本来也是这样,星月城对格萨尔王的吸引力远远比骏马,战船还有美酒都要强烈许多,那种冥冥之中的牵引感,让格萨尔王在仅仅听说了对这座城市的描述时就感觉那是自己的领土。 不过,这一切都还要在以后的日子中慢慢安排,秘银的诺兰是一位强大的骑士,如果真的是他驻防星月城,除非把沙特阿卡变成世界之船去撞击,否则真的很难看见破城的曙光。 而且,格萨尔王知道,当前首先要准备的战斗,甚至不是森林外的那位万骑长,而是和伊利亚共同埋设的伏笔揭露之后,一场必然将要面对的,更加宏大的战争,只有这场战争能够胜利,他,孤岛上的王者,才能号召起四海的力量。 在大陆的史官逃走,秘银骑士出海之后,沙特阿卡回归了以往的面貌。 绿种的偷盗所带来的不详暗示仿佛没有被海民放在心上,反而将它化为了一种动力——没有一种自然条件下的贫瘠可以战胜沙特阿卡人,而沙特阿卡人正在证明着这一点。 格萨尔王也能感受到海民的期望,想要在冬天就开始掠夺的狂野之心在海民心中发酵,他们想要出海,把他人的过冬物资全部掠夺一空——在自己有储备的情况下。 因为那首总是以“多更多”结束的歌谣早就根深蒂固的改变了沙特阿卡的思考方式,只要被拥有的被夺走,那他就会要多更多的补偿。 最令格萨尔王吃惊的是,就连在大陆渡过了大部分岁月的妻子安蒂缇娜也有了杀伐的心。 他在猜想是因为见到了大陆的使者,所以才刺激了她对家乡的想念,但是孤岛环境对这位女人的改变就是,安蒂缇娜已经把“思乡”和“战争”混为一谈,因为这几天她总是在耳边吹风,“格萨尔王,我们可以考虑把占领罗德城纳入计划了。” 在格萨尔王总是模棱两可的应付之后,在这天夜晚,孤岛之王很想知道这个建议的原因。 “为什么还要去进攻罗德城,我们那一次的进攻已经让罗德痛苦,我们杀死了奥诺玛默,为你报了仇,为伊利亚报了仇,就连那个更不得把眼睛染成海蓝色的松鼠,都想跟着我的船成为我的战士,你为什么还想把被打翻在地的事物再打一次?” “诺兰告诉我了,现在的罗德城是伊南娜亲自驻防。” “然后呢?” “你那一次战胜之后的掠夺,只能说是带走了田地里面的庄家,但是这一次,你可以得到耕耘庄家的牛。” “你以女人的直觉认为古斯塔夫的万骑长伊南娜会把土地给我?我告诉你,一个女人能在男人的世界上升到这样的位置,一定付出男人都承受不了的代价,她一定不会轻易的背叛。” “你可以让伊利亚迎娶伊南娜。” 格萨尔宠溺的看着安蒂缇娜,他说,“伊利亚?伊利亚唯一喜欢的只有树洞合适的树。” 安蒂缇娜不敢讲罗德城中真正的,毫无人性的贸易,她把被子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脸,想用憋闷带来的沉睡尽快的赶走总是挥之不去的念想。 ......... 在森林的另一头,营地的篝火还是明亮而繁多,这种火焰的魅力好像就是战士们想要进攻的渴望。 老乒和新乒没有很好的融入,这里的“老乒”和“新乒”没有资历上的区别,疲惫与否只区别于谁看见了次数更多的在扭曲之森中有去无回的探索,以及谁对这个行【君】方式产生了多大的怀疑。 这一个深夜,又是幕僚长勒庞的动员之下,新乒中夹杂着老乒的队伍再一次举起了火把进入森林。 “你们怎么摸索出在夜幕中的繁星里,只要在有五颗星辰在森林之上,明明暗的闪烁时,森林就不会夺走人命这个规律的?”提问的人显然是“新乒”。 “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这样。”疲惫的“老乒”回答,“老乒”们都纷纷感觉自己是在船上被桶装的鱼,为了不让它们在路途中死亡,因此在桶中放了几只电鳗,让它们在死水中游且发电,强迫将死之鱼在被交易后在死。 “我一来到这,就发现你们有气无力,你们是刚上战场没见过败仗?败仗多正常。”这位提问的“新乒”在轻蔑之后立即加快了脚步,走在了最前方,不想和死气沉沉的战士为伍。 “老乒”们在队伍后面,同时用轻蔑回应着轻蔑,他们的心灵连成了一片,此刻衰老而疲惫的战士们同时在说,“如果你们能活着出来,就会和我们是一样的心情了。” 前方响起了“新乒”们的惊叫声,从声音来判断,他们是在第一时间就放弃的抵抗,在掉头逃亡。 还能逃得出去?在这里呆了许久的战士们在听到声音后连逃都没有逃,呆滞的站立着,用眼神望向彼此,以此作别。 “新乒”呼啦啦如同滚木般的跑过来,完成了告别礼的战士还以为看见了亡灵,让人断气的碰撞之后,他们了解这些新来的高傲战士并没有死。 “怎么了!”被撞翻的战士们在高声询问着。 “龙!龙!森林中有龙!” 龙?龙!“老乒”们这才了解去世的战友们在森林中面对的是什么。 在看到新来的战士都纷纷逃出了森林之后,长期驻留以至于有些心死的战士,才感觉到看见了生命的流光。 第六十六章 札维克:一只暴食的魔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夜猫般的勒庞在营地中敏锐的就听到了战士们的呼救声。 他的敏锐常常不仅限于对于人类面部表情的观察,就算是用鲁特琴同时拨动三根琴弦,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听出拨动的是那几个音。 所以,当森林中的声音在一次响起时,勒庞听到的是除了表面意义的救命,还听见了希望。 他的耳朵把混杂在一起的声音逐一提纯成,分解成单独的个体之后,幕僚长知道了,这次的探路结果,不是全军覆没。 战士们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森林,有些是在最后一步时直接飞跃而出,自以为是的认为所见到的龙只能在森林中行动。 最后从森林中走出的是那波士气低迷了很久的老乒,他们都还是高举着火把,悠哉悠哉的走出。 “看到沙特阿卡人了?”寻声而来的幕僚长早就站在了森林外等候,他向着第一个和他对视的人询问着。 被询问的战士吓了一大跳,勒庞敏捷的移动能力可以说是能够在任何有阴影的地方传送。 “没有看到沙特阿卡人。”战士焦急的说完之后,才惊魂未定的发现没有做到部下还有的礼节,他立马挺了起来,用右拳猛烈的捶打着左胸,在右臂还没有在空中还没有伸直的时候,勒庞终止了他的行礼,抓住了战士的手臂,把他带回了帐篷中。 勒庞用着规范化的动作一丝不苟的为战士倒满了一杯酒,这位战士所在的位置,就是阿斯灵所坐过的那张板凳。 “能逃脱就好。”勒庞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强迫着这位不喝酒的战士喝酒。 “森林的探寻进行到哪一步了?”勒庞在战士喝空了酒杯后问。 这个战士是万骑长札维克从古斯塔夫那里调来的增援,他的荣誉之心还很粉嫩——能在被鞭策之后感到疼痛,“没有完成探索。” 勒庞听到这话时非常开心,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完成探索和全【君】覆灭是一件事情,他继续用着生硬的语气在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没有完成探索?” “森林中有龙。” “龙?”勒庞听到后差点笑出声,他还没有听说过在根木环绕的地方会有龙。 “是的,我们看见了龙,很多龙。” “你们从森林中回来了多少人?”勒庞话锋斗转,他基于一个幕僚长该有的常识就明白,一个区域能够同时出现很多条龙,而且能够彼此之间能够如此友善的在森林中相处,这是不可能的。 “都出来了。”战士在勒庞沉思时回答。 都出来了——勒庞重复了战士的话后,他把帐篷中所有的葡萄酒都交给了战士,让他和逃出来的战士们一起分享。 勒庞在做完了这一系列工作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万骑长的帐篷中,要把这个等待了许久的消息告诉札维克。 万骑长札维克此时正在对着插满了木枝的地图前静静的低诵,在幕僚勒庞因为激动而短暂的忘记了静音行走时,他的脚步声异常刺耳,让札维克在幕僚长还没有走进帐篷时就及时的把地图上的木枝打落了一地。 “万骑长。”勒庞的眼睛中终于没有了那么多的阴沉和算计,“森林平息了。” “森林平息了。”万骑长札维克没有波澜的重复了一次,“森林才不会平息,那是一只暴食的魔兽。” “是真的,这次战士们全部平安归来了,而且,他们都在说在森林中看到了龙。” “龙是不可能看见的,他们是因为看到了沙特阿卡人的活动踪迹,有了误判。” “我也是这个想法。”幕僚长勒庞的声音都是被暖酒泡过之后的音色,明亮中还有期待,“所以是时候发动总攻了。” “还是晚了一步。”札维克盯着地图,“还是晚了一步啊,如果森林中已经能够看见海盗们的踪迹。” “不,万骑长,我们之前不是有个判断吗? “森林没有保护,只是因为海盗的住所在森林之后。 “森林对闯入这都是无差别的进攻,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看到海盗从这个地方攻击过来,现在,我们的战士在森林中看见了海盗的行踪,那就是说明,现在是我们进【君】的时候了。” “所以我才说晚了啊,勒庞,我亲爱的幕僚长。”札维克叹了口气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地图中森林的位置,“你看着它,你觉得它是森林,而我更愿意将这片有类似人类意识的森林定义成暴食之森。 “它拥有母树一样的行为特征,在怀孕时会暴食,为了胎儿的营养;在即将分娩时,会筑巢,这片森林就是暴食的巢穴,所以,当我们看到森林中的海盗的动态之后,那就只说明了一点,暴食之森完成了分娩,不久之后就会更多的暴食之子。” “万骑长,你的意思是,海盗即将对我们发起总攻?” “是这样,我们错过了总攻的时机,就算是频繁的观察森林的动态还是错过了,不过还好,我们捕获了海盗即将总攻的信号,这次我们防守。” 札维克佩戴好了迅捷剑,为自己打气一般的拍了拍剑身,“勒庞,陪我看看营地。” “在白天巡逻船支的战士被逃乒杀了?” “是这样。” 札维克看了看海岸线,“下令把所有的船支用铁链捆绑。” “可是,”勒庞犹豫了片刻,“如果海盗进攻的强度很大......我们解开铁链子会花很长的时间。” “胜利之后你打算用头发丝解开铁链我都不阻止,你想花多长时间解锁就花多长时间,但是在作战的时候,必须让战士们看到被封锁的后路。” “你还是比较仁慈。”勒庞打趣着说,“换成是奥西里斯遭遇这种情况,他会把船烧——” “不要拿莽夫和我类比。” 札维克非常相信战士们得来的情报,他在安排了船支的事情之后,直径就走向森林,在勒庞都还在森林外犹豫时,他已经舞动着迅捷剑在招呼着勒庞——“快过来。” 札维克一点也不痛心他的迅捷剑,在好几颗树木上都划上了叉,“看到我们都进来后,战士们就不会害怕森林了,让他们砍伐这里的树木,现在开始修建防御工事。” 勒庞锤了锤左胸,而札维克神情有些无奈。 第六十七章 札维克:混沌万世的荒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札维克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错过了总攻的时机,且在海盗熟悉的地形中战斗,所以他不愿意短乒相接的应敌,对于海盗的野蛮善战,他不是没有耳闻。 他把总攻的计划悄无声息的改变成了迎接海盗的总攻。 面对看不见的敌人,总是会让士气日渐低迷,在森林中有龙的谣言甚嚣尘上之后,大陆的战士终于在心中构想出了实体的敌人,就算是龙,他们也重回了勇气,在惧怕和期待中热火朝人的修筑着防御工事。 这些战士中,部分拥有很强的理智思维,他们大多数参与过和海盗的战斗,明白所有的海盗身上都纹着怪异的刺青,于是另一种更合理的猜测也在【君】队中漫延开来,那就是他们看见的并不是龙,而是有着龙纹身的海盗,那也证明着,一场大海和大地之间的较量将要正式展开,和对抗龙相比,对抗海盗的事实让他们的信心又一次增加。 在被压抑了很久的热情突然爆发之后,防御工事的修建进度非常的迅速,不多日就见了雏形,而当多智的万骑长在巡视时,勒庞再一次夜猫一样靠近了札维克。 “万骑长。” 札维克一惊,立马握住了迅捷剑,他太过专注战士们的动态,忽略了勒庞的行动。 “幸好我熟识这张脸。”札维克从拔剑的心绪中缓和过来,含蓄的警告着。 “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札维克主动让出了道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你发现了?”札维克温和的问。 “我想知道,如果我们没有错过总攻的时间,你会不会向海盗发起总攻。” “不会。”札维克果断的回答让勒庞吃惊,他预料到了这个回答,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从万骑长的口中得到证实。 “从这么多的战争中,我所有知道的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城池的攻略战斗里,攻城的一方总是会被诅咒,伤亡的代价惨不忍睹。 “如果强攻沙特阿卡,我计算过,我们死去的战士会是喂饱森林战士的好几倍。” 勒庞听完后向札维克行了一个完整的【君】礼,站直,捶胸,挥手,接着走向了热火朝天的战士们之中。 “等等。”札维克叫住了勒庞。 勒庞知道万骑长对事事洞察入微,又不会时时点破的习惯,然而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札维克用他的迅捷剑在后心窝点了突刺。 勒庞在原地踏了两步后才站定,他转身直面着万骑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没有把事情说完,刚才那个不是问题,你只是像证实你的想法有没有和万骑长保持高度的一致,把真正想说的事情告诉我。” 幕僚长深深的吸了口气,“逃走的那三个人,艾尔兰,波罗,阿斯灵,是我默许的。” “我知道。”札维克木讷的脸出现了赞许的表情,“虽然你肯定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认同你做这件事情,但是你做的很好,勒庞。 “如果你能把消无声息走到别人身旁偷听和说话的习惯改一下,你一定会是一位最出色的幕僚。” 勒庞走进了战士,札维克看着战士们心中有些悲悯,因为他通过古斯塔夫对于孤岛沙特阿卡的态度,几乎触碰到了这位不愿意称王的贤王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且,如果对于这件事情的猜测没有出错,那就可以很顺利的推到出这场战争的结果: 古斯塔夫根本就没有想让札维克胜利的打算。 当这个结论在札维克心中越来越被证实之后,多智的万骑长滋生出了另一个信念,如果古斯塔夫不想让札维克胜利,那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来面对失败。 但是在失败之前,他还是很痛心手下几个最优秀的战士。 札维克在和他们相处时,发现了这几个战士的潜质,他们不是当今战场上的战士,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未来。 札维克和古斯塔夫促膝长谈过,这两位因为彼此之间的智力博弈总是不相上下,所以都认为对方的智力高深莫测,总能恰到好处的抬高自己的智力阈值,与对方刚好战成温和的平手,于是,在那一夜的对谈中,双方都倾诉了心肠。 他们有一个共识,这个世界终将崩塌,崩塌并不可怕,因为只要还有人类的存在,未来和文明总是能够建立,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推导出了一个相同的结果,从世界崩塌到文明复兴之间,这两个高光时刻之间存在一个混沌万世的荒年。 荒年不可避免,但是王和骑士两个人都有一个一致的认知: 那就是荒年的时间可以缩短。 为了让文明尽快的萌芽,札维克许下了承诺——如果某种做法可以达到缩短荒年的效果,他愿意向古斯塔夫献上自己的剑。 就算实施的做法在当今完全不能够得到认同,就算被辱骂他执行的是一个暴君的命令,他也要去做,一往无前。 他当时傲慢的对古斯塔夫说,无论之后古斯塔夫还会拥有多少位万骑长,对世界运行的机制有这样通透了解的,只有他,札维克。 也因此,札维克比勒庞更明白那三位战士对未来的意义,他们是绝对不能战死在沙特阿卡的存在,他们无法活到未来,但是是未来的种子,他们甚至不是改变历史的人,但是命运的牵引,可以让他们去辅佐能够改变历史的人。 札维克又看了看战线,惨烈的将来和现在的亢奋完美的重合,仿佛是通过一双先知之眼,一看就从新生儿身上看到了注定破灭的幻境,于是,整个过程都显得悲凉。 万骑长明白古斯塔夫在培养一个海盗。 可是他不太明白一个海盗为什么会让古斯塔夫上心,贤王对这位海盗的喜爱近乎病态,宛如在狂热的追求一个就算左右手分别有一百根手指,都还在嫌弃宝石太少的【谷欠】望之妇。 海盗头子,格萨尔,他对未来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札维克要用这场战斗来亲自找到答案。 第六十八章 格萨尔:悬梁的渡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一个大白的清晨,格萨尔王面朝着沙特阿卡的土壤,他把一小捧泥土放在手中稍微揉捏了片刻后,尝了尝土壤的变化。 就算在所有沙特阿卡人面前宣布了这次绿种的被盗不会对土地有多大的影响,同时格萨尔也在当时看见了岛民对孤岛之王的信任,可是格萨尔王还是比所有人都要焦虑: 如今这片土地如果稍微出现了一些农作物长势不良的问题,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这次绿种被盗的不详场景。 而且,如果不可控的环境开始了恶化,海民的愤怒一旦控制不住,他们需要的就不是充足的粮食,而是一个可以发泄的靶子。 那个时候,孤岛之王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 格萨尔王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捏起了一把泥土放在口中啃骨般的咀嚼。 这时,有些心烦意乱的他尝不出土壤的特质了,现在他的口舌之间,如同错误的把蚂蚁窝放进了嘴巴,导致蚂蚁全部在他的舌头上复仇。 格萨尔王把泥土全部吐向了田地,通过尝试土质,他认为目前土壤的肥力并没有因为绿种的偷盗而降低,这让他稍微感到安心,毕竟没有哪位王可以傲慢到认为头上的王冠真的可以命令大海和大地按照人的意志去运动,连和它们达成和解都不可能。 “格萨尔王。”伊利亚的部下在隔着孤岛之王一步远的地方停住,这是伊利亚的要求,所有的属下都必须和王保持距离,以及礼仪上绝对的尊敬。 伊利亚的部下是十船之中唯一具有符号性的群体,他们有着统一的刺青,左右两只手臂上都纹上了半只船,和一排船桨,当把两只手臂靠拢,就可以组成一艘完成的船。 “每当只听见声音,而看不见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伊利亚的人来了,你们和王相处的方式最让人感觉舒服,不用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和眼前又叫又绕,自以为是的以为只要把话重复了一百次,就能成为十船。” “格萨尔王,所需要的小船造好了。”伊利亚的部下说完之后就直接离开,宛如只是一阵有声音飘过来的风。 哦——格萨尔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要惊叹伊利亚的速度,伊利亚做事情,通常都在完成了十分之后说勉强能用; 当他说造好了,完成了,这类词汇时,常常都意味着伊利亚除了完成了拜托他做的事情,还把格萨尔王没有想到,但是必然会用上的事情也做了。 格萨尔王回到家中拿出了弓与箭,安蒂缇娜如影随形的跑了出来,仍在建议攻打罗德城,格萨尔试了试弓之后说,“好的,我已经在考虑这件事情。” 安蒂缇娜认为格萨尔王在敷衍,震出了怒容,格萨尔王震响了无矢之弓,安蒂缇娜在惊吓之后,愤怒变成了嗔怒,每当她看见格萨尔王有些纯真的歪嘴微笑,就会控制不住的释怀愤怒。 格萨尔在又一次比划了木弓,示意着你只要继续说话我就继续拉弓的威胁后,对于罗德城说出了他临时想到的判断: “你明显看得出来你的王还有一个森林外的隐患没有解决,而这个隐患正式解决之后,顺利的话,我们会迎接大海和大地的第一次冲击,我会把你的想法考虑进去,但是能不能缓和点?天天念?你是悬梁的渡鸦?” 安蒂缇娜扇了格萨尔王一个耳光,把格萨尔王打笑,同时她说了“让你看看渡鸦是怎么啄人的”之后,为格萨尔王献上了吻。 “去吧。”女王说着,“如果罗德城不在你的战略规划内,你放弃就好,我这个只是个女人的建议。” “我就是缺女人的建议才把你抢到孤岛的。” 格萨尔王整理好箭囊之后往河边走,准备给那两位白牛侍卫送行。 他准备了很多箭,这一点格萨尔王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在投掷斧头、长枪这类重物时,他总能击中目标,在瞄准了对手的那一刻就可以看到他倒地的样子,可是当用上精准度更高的弓箭时,他的力量就根本无法发挥。 在河边,伊利亚静静的站在岸上等待着,他身上都还飞扬着筑船之后的木屑。 在升起的一团篝火之上,总是有一团密集飞翔着的点,是从树木中解剖出的精灵。 白牛侍卫的身体在现在看来缩小了很多,曾经戴上了牛角头盔,站在田地之间仿佛神灵的战士在木船中变成了巨人的婴儿,安详而脆弱的睡着。 格萨尔王把弓箭放在在篝火上点燃,伊利亚配合的砍断了牵引船支的绳索,今天的河流很平缓,木船懒散的样子似乎是因为白牛侍卫们还有夙愿没有完成。 伊利亚注意着河流的速度,也拿着一张弓在预备着——因为格萨尔王的弓箭技术让人不敢嘲笑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格萨尔王,所以伊利亚必须保证在小船进入落日河之前能够燃烧起来——而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这一箭通常都是他来帮忙。 这一个满弓格萨尔王蓄力了很久,因为河水的流速太慢了,在他的预判中,船支还没有流进射程。 “格萨尔王。”伊利亚轻轻的拍了拍格萨尔拉弓的手臂,握住了他放在木弓上的手,“弓箭不需要把力蓄满。” 伊利亚感受到了格萨尔王的鼻息,把格萨尔用五指开弓的手改变成三指,松弦,箭矢如火蛇在空中穿行,用一道优雅的弧线击中了白牛侍卫。 “下一个我自己来。”格萨尔王信心满满,“我感觉我找到了窍门,所有技术上的动作只要你来指点,我都能立马学会。” 可是你不会的东西太多都是我不能教的。 伊利亚砍断另一根牵引绳之后,看见箭矢准确的落在白牛侍卫身上,有些无奈的在心里说,看吧,现在你不会的,只有你不可能学习的筑船了。 “好了,伊利亚,你准备好了吗?平息森林那头的隐患。” “好了。你呢?” “我?只要有你的船,我就所向披靡。” 第六十九章 格萨尔:在夜色的掩护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孤岛之王强大的自信让伊利亚感到极大的压力,格萨尔的这句话似乎把这场战斗是否能够得胜,全部压在了伊利亚的船支之上。 伊利亚在王威面前还是冷峻的提醒着:“格萨尔王,我们从森林外源源不断的援助中就应该知道,古斯塔夫力量的强大,财力、乒力的充足,不要把胜利压在几艘船上。” “我同样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伊利亚,当我进入森林看到大陆的战士的武器和护具都累积成铁山之后,我就知道,两个王在后勤力量上,我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所以我才认为我们能拥有这样的准备就足够了,我们的孤岛太贫瘠,没有办法和大陆的战士进行资源的博弈,就算让我以现有的资源再准备一年,我都无法用他的方法把他打败。” “所以要我造十艘快船就是你的办法?”伊利亚怀疑的问。 “当然。” “还有一件事情,格萨尔王,我认为你必须知道,在我为自己的部队进行战争的筹备时,我使用了铁山的护具来加固船支,用得不多,大多数都使用在船头——” “这个你以后要用就尽管拿去,不用告诉我,就算你要把你的战士全副武装,我也会首先满足你的需求。” “不,格萨尔王,我没有说完,你知道的,在我的命令下,森林中的淤泥和树瘤变成了一个整体,它们可以把铁器全部收集到铁山。 “而我,在从铁山挑选需要的加固铁器时,发现了这个。” 伊利亚从腰后掏出了斧头。 斧头上雕刻的文字,正是格萨尔名字的缩写。 “它怎么会跑到哪里?”格萨尔把斧头系在腰间之后,“那些嗜铁兽是无法离开森林的吧?” “无法。” “那是有人带进去了。” “史官。”伊利亚的回答斩钉截铁。 “史官杀了那个白牛侍卫?” “是你,格萨尔王。我犹豫过,但是我还是认为,你需要知道这件事。” 格萨尔王望着森林,思考着那个史官的逃亡方向,良久之后,他颓唐的说:“伊利亚,这个是不是为了那个伏笔必须的代价。” “不知道。我只明白我们完成了伏笔,而白牛侍卫用着他们才有的方式为你战斗。” “伊利亚,今晚我就要进攻,你和你的战士在这里待命观察,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过来帮我。” “你总是对我说些模糊的指令,什么时候是合适的。” “就是因为我都不知道我才要求你来观察,十船中只有你能和我完美无间的配合。” 十船中,多数人都是格萨尔手足的延伸,不是能力的补足。 他们代替格萨尔王进行远航,战斗,掠夺,征服,然而很少有人具有补足格萨尔王技能短板或者智慧的盲区。 唯独伊利亚,这位以沙特阿卡的标准与格萨尔王最疏远的十船,只有他能够想王之不能想,能王之不所能。 伊利亚也知道这一点,虽然对文兰的培养初见效果,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可是格萨尔王的期待已经压得他有些劳累了。 “那......”伊利亚在默认了自己会在找到合适的时机帮助格萨尔王后说,“在正式行动之前需要献祭吗?” “不用,我要在尽快绕到森林那头,他们对孤岛地形的了解超过了我的想象,唯一的庆幸就是他们对于细节的了解知之甚少,这条你命名的——”格萨尔偏过脑袋,忘记了名字。 “落日河。” “对,他们还不知道孤岛中还有条落日河可以奔流到海,我要在夜色的掩护下用快船奇袭,不去浪费珍贵的夜晚时间。” “吾血之血。”两个人互握手肘的说到。 这次奇袭的参与者,是捷足的卡特,他自称是十船,但是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还远远不够资格。 格萨尔王找到他时,他正在把海鱼锋利的牙齿重新打磨成怪异的形状,有些组合在一起的牙齿还放在烟熏堆中,看来是要熏染上一个残酷的颜色。 “都说你的人航海极快?”格萨尔王把一个怪异张狂的牙齿工艺品含在嘴中问。 “他们确实很很快,不过都比不过我,我在大海上跑得比船支都快!”捷足的卡特很难得才能和格萨尔王沟通一次,这次抓紧了机会卖力的炫耀。 “我驾驶的船支永远能把他们超越。”卡特接着在说,“而我在船上奔跑时,从船尾跑到船头——” 看着卡特用两个手指代替着腿做着奔跑的姿势,格萨尔猜到捷足的卡特想说什么: 他的船支速度超越了其他的船,而当他从船尾跑到船头,他就以脚力超过了其他的船——奥多在上,分享点智慧的酒给我的战士吧! “你手下中能打且善水的战士有多少个?” 格萨尔把假牙取下后,认为卡特在这个工艺制作上有奇怪的审美,看久之后有一种充满力量的邪性的感觉。 “多更多,格萨尔王,随时为你待命。” “除了你之外,我要十八个,你跟着我上船,每个人都备好火种,麋鹿与狩猎之时从落日河出发。” 捷足的卡特想要握肘,而格萨尔王更注意这个凌乱和又密集可怖的假牙,因为越看越觉得有吸引力,索性带走了卡特的得意之作。 麋鹿与狩猎之时,落日河边。 战士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新造的快船。 伊利亚把船筑造成了轻盈的流线形状,就算在静态的情况下观赏,都感觉它速度逼人,似乎大海还只要还存在着一丝风,它就能够飞速的前进。 “这就是你的准备?”伊利亚看着格萨尔在内的二十个人,有些不安。 “够了。”格萨尔王歪着嘴巴一笑,“沙特阿卡的战士,以一当十,如果是奇袭,以一敌百,而如果有格萨尔王——” 伊利亚不想多听,把格萨尔王推到了首船中,捷足的卡特一同上船。 其余的战士陆续把火把挂在船头,跟着首船缓缓的远离落日河。 十艘船支长长的列成一排,火与影明暗交错,像一直火蛇从大海中浮现。 “在大海上,唯一能够识别波澜的,就是格萨尔王。”伊利亚在岸边命令着卡特与卡特的部下,“所以你们胜利的办法非常简单,跟随他,效忠他,为他战斗,迎接胜利!” “呜——呜——呜!”十艘船一起震呼。 第七十章 札维克:我们将在此抵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森林的这边,大陆的万骑长札维克所要求的防御工事都准备完毕,与此同时发生的巧合是,在砍伐了森林之后,他们悄无声息的向沙特阿卡推进了一些距离。 札维克成为万骑长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推理演算的能力。 他能够将人类的心理进行逻辑上的推导,并且为之提炼出了一个公式,只要把当下的变量,换算成数理,填入到公式的空缺中之后,他就能看到事情在未来发展的可能性。 这不是先知以某种事物为代价来获得的远视,是纯粹通过智力进行的心理与数理模型的推导。 也因为当时他推导出了古斯塔夫的帝国终将建立之后,他选择了古斯塔夫。 而当他进一步推导出古斯塔夫的帝国终将破灭之后,他看见了帝国与下一个文明之间的荒年,而这个时候,古斯塔夫选择了他担任万骑长。 今天的这个夜晚,始终阴森寂静的森林似乎听见了麋鹿的声音,如果不是专注防守,会有不少战士会进入森林中狩猎。 而就在麋鹿的踏路声和战士对狩猎的渴望中,札维克在帐篷中再一次的为逝去的战士们默默的哀悼着。 他的桌子之上是沙特阿卡的地图,地图上的每一个站立的木枝都代表着一个为了平息森林而付出生命的战士。 哀悼完毕,他重新使用他总结出的心理与数理模型,来预测沙特阿卡的动态。 因为对海盗的了解太少,能放进公式的变量不够多,也不够深刻: 多智的万骑长仅把—— 森林扭曲,战士失踪,己方士气低迷,存在有避免被森林吞噬的方法,存在间谍的可能,存在逃叛的可能,森林平息,战士归来,林间见龙。 这几样所能看到的事情放进公式,在把沙特阿卡人的性格侧写换算成变量之后,札维克所推演出的结果非常笼统——今晚沙特阿卡人会发动攻击。 札维克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把桌面上的木枝吹得摇摇欲坠,看来沙特阿卡人进攻的方式和方法,需要用战斗来见证了。 不过这次战斗之后,札维克很有信心——在参与了这次战斗之后,我差不多可以为沙特阿卡人进行一次完美的心理侧写,从此之后他们的心理变量会成为我公式中的定量,以后的战斗我就可以更准确的来预测海盗的行动。 札维克走出帐篷,木讷的脸在夜晚的火光中显得非常凝重。 夜猫勒庞几乎不能从札维克的表情读出信息,但是今晚在和札维克对视之后,他就感受到了激奋的情绪。 勒庞知道,札维克变化这么大原因,一定这次的推导是有了结果,而且是以行动就可以推进的结果。 勒庞把皮鞭挥得“啪——啪——啪”作响,战士们的注意力很快就击中在了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身上。 “今天!大陆的战士们!今天,沙特阿卡人将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将在此抵抗!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遭受了太久海盗的困扰,我们的教堂被他们摧毁,我们的神像被他们掠夺,他们把我们的神灵放进熔炉,以看着我们的主神融化取乐。 “他们毫无怜悯之心的打家劫舍,从掠夺村庄开始,到如今愈演愈烈,他们闯进伯爵的领土,俘虏他们的儿子,勒索惊动国本的赎金。 “他们常常在拿到赎金之后根本不会撤离,只是保证放人,或者保证不进攻,可是这群海盗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候着下一次的掠夺。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因为海盗失去了母亲?” 一部分战士用长剑锤击盾牌。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因为海盗失去了兄弟?” 又一部分战士用长枪杵地。 “还有多少战士,因为海盗,在回家后再也看不到妻子和小孩的身影!” 这一下,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大吼了起来,一部分是真的经历了海盗的对妻子和小孩的伤害,另一部分是想到海盗可能对自己恋人的伤害。 “到了现在,这群海盗终于有了点文明的头脑,他们开始了贸易,他们把高贵的埃拉之子,大陆的子民,当成了商品,卖到了他们的罪恶之船能够远航到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们见钱眼开,把埃拉之子们卖给了瞎眼又断腿的农夫,卖给了喜欢吃幼童头发的恶魔,还卖给了一直醉心黑魔法却却缺少材料的巫师。 “我们的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一直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他的船队中有一支队伍在四处云游,只要找到被海盗贩卖的大陆人,就全部赎回,你们知道吗?高贵埃拉之子们一群群的回来大陆之后,他们回到家中,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跑! “海盗们为了保证贸易能够持续长久的进行下去,他们在抓住我们的人后会进行一长段时间的折磨和奴化,这个折磨,会他们忘记自己的高贵的血液,要折磨到他们会因为一口燕麦而感恩。 “被奴化后的大陆人根本就无法适应大陆的友善,我所知道的是,当儿子去迎接父亲的回归,儿子做出了拥抱的动作之后,那位被奴化的为人父者,他根本不认识骨肉至亲,把儿子送来的拥抱当做了要掐断他脖子的手,仰着头等待死亡。 “而那头,第一波海盗即将不请自来,你们做好准备,你们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因为森林的那头,就是他们的栖息的孤岛,孤岛的地牢中,我们的同胞正在饱受煎熬!” 战士们情绪被调动到了极点,已经有人冲出了防御工事,要依靠一己之力战胜海盗。 札维克拔出了他的迅捷剑,优雅的剑花之后,指准了森林深处,那是被谣传说存在巨龙的地方。 “听着,战士们,我们会承受一波接一波攻击,我们在此抵抗,我们在此身亡,我们终将成灰,我们将仰头看见最明亮的月亮,我们伸手就会触及到星空,我们,终将成为时间的一部分,在这场战斗之后,我们将用血肉—— “来铭记时间!” 战士们唱起了振奋的战歌,而大海上,响起来鬼哭狼嚎。 第七十一章 格萨尔:多么荒唐和失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条横贯了孤岛,被伊利亚命名为落日河的流水,承载了起了十艘快船,格萨尔王即将用它们来完成他的战争计划。 而这条“河流”,因为曾经被叛逆的卡兰长驱直入,因此格萨尔从那之后,就对出入的两头做上了以假乱真的伪装。 后来,伊利亚归来后更是在这里种上了怪木,它们弯弯绕绕的树枝严严实实的遮住出入口,使好多熟知地形的沙特阿卡人都一时无法分辨,以为森林在一夜之间又野蛮的生长了起来。 当船支航行到这个位置,格萨尔王毫不吝啬力量的用斧头砍断这些蜘蛛网般忠实奉献的怪枝和乱藤,让后续的船支能够在保证能顺利通过的同时,不让他们滋生出要用火焰烧掉这些是障碍也是伪装的装置,因为只要它们还有一部分残留,那就可以凭借植物记忆,在一夜之间恢复原貌。 “格萨尔王。”捷足的卡特在看到十艘船支全部透过了木帘之后,主动提出,“你找我们,一定是在这场战斗中,速度比阵型还要重要,如果你允许,请让我站在船头的位置。” 格萨尔王让开了位置,卡特招呼着他的部下,要求他们使用所有的技能,保证格萨尔王想要的迅速。 “卡特。”格萨尔王异色的双眸在夜色中不太那么锐利,叮嘱着卡特要注意的两点: 第一,不允许战士漫无目的的发疯; 第二,这里虽然没有狂暴之海万分之一的凶猛,可是也会有无数会把巨船也拉近深渊的漩涡,因此不能以为的醉心自己的速度,要在绝对听从王的命令的前提下,保持速度。 卡特在驾驶快船的手艺上确实是一把好手,经他操作的船可以和破浪遨游的飞梭鱼媲美。 很快,在首船位置的格萨尔来到了他想要到达的位置,对于所有人而言这就是一片和任何一片海都没有明确区别海面,可是对天生就能识别波澜的格萨尔王来说,这片海的样子,就是明确又清晰的路标。 这是格萨尔王的父亲交给他的航海小技巧,运用这种高超的技巧,格萨尔可以把船支全部隐藏在海面以下,且对岸上的情况一览无余,那个时候,格萨尔的父亲告诉了格萨尔这个技巧的远离: 弧形的海洋撑起了大地的重量。 “散开!”格萨尔重新回到了船头,命令着其余的九艘船。 很快,船支四散开来,从远处看,是比星光落入海中还要渺茫的星星点点。 这种反应速度格萨尔王很是满意,也证实了他只带一支小队伍的做法没有出错。 因为人物一多,要做到这样快速的执行命令,就要准备足够的传令官。 而传令官对自己命令的下达有多少曲解完全不可控制,而战士对于已经被传令官曲解的命令,无论有多少理解,无论执行的程度,场面都是一次还未战斗就已自乱的阵仗。 他在海面上观察了一会而森林前营地中阵地上的情况。 果然,大陆的万骑长不是徒有其名,所有的防御工事准备得近乎完美,可是,他们却暴露了致命的弱点: 由于伊利亚前期的阻扰和布局,这样大陆的万骑长一直误以为沙特阿卡的战士会从森林直接进攻,他们的后背完全没有设防,而最致命的是,在他们后背的,是格萨尔王。 格萨尔王缓慢的握实了拳头,迅猛的把拳头对准了海岸,他的挥臂不仅命令了十艘船支的疾驰,还命令了海风和海浪的方向。 “沙特阿卡!”格萨尔王的船支冲在了最前方。 “呜——”十艘船,也可以惊天动地。 “这是大海和大地第一次正式的较量!” “呜——” “让他们知道,就算面对了万骑长,我们的战士,就算是刚拿到臂环的战士,都可以把他们抹杀!” “呜——” “为了家园!” “呜——” 格萨尔王离海岸越近,就越清晰的听见了海岸上万骑长对战士们的动员,还有——好像还有对自己罪状的数落。 孤岛之王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评价是多么荒唐和失真,因为他相信,任何一个王和他交换了王冠之后,做的事情都会他一样,可能还会比他更甚。 他唯一的关注点是,这位万骑长,叫多智的札维克,他是通过什么办法知道我今晚会发送攻击的? “沙特阿卡!” 在格萨尔王的命令之下,沙特阿卡的战士们神经紧绷,随时待命。 “进攻!” 一声令下,二十个战士都戴上诡异的假牙,他们在船上乱嚎起来,如同从深海中上岸的鬼魅,声音中兼具着尖啸而明确的杀意,还有压抑许久的发泄。 格萨尔王按照最初的安排,首先点燃了自己船,随后十艘快船一起燃烧,二十个战士跳进了水中,十艘快船扯着火焰撞向了海岸。 那些大陆的战士指望着胜利后承载他们回家的船支迅速的燃烧起来,由于它们全部被铁链拴住,没有一艘船免遭火舌的舔舐,一艘艘的船支在以大合唱的方式用“嗡嗡嗡”的火腾声开放。 沙特阿卡人泅水登陆,湿漉漉的他们面无惧色,从容不迫的走出了火墙,在格萨尔王一声“为了沙特阿卡!”之后,大陆的战士才从对森林的严阵以待中彻底回过神来——被偷袭了! 他们看到满嘴乱齿的海盗,以为即将对抗的是从地狱火焰中跑出的恶魔。 弓手还没有把弓拉满,就用锐利的眼睛看到了夺目的飞斧,在弓箭软绵绵的飞出之后,他僵直的倒地。 长枪手刚摆正了作战的站姿,他的长枪就被沙特阿卡的战士按住,用鼻子迎接了头捶,长矛在这时也成为了大海之子的武器,沙特阿卡人不太会用,把长枪奋力一掷后,穿透了正在改变阵型的盾乒。 二十个人把严阵以待的大陆战士阵型全部搅乱。 被掀飞的营火飞向了那些顽固的防御工事,而那些防御措施,似乎因为涂满了粪便,并没有燃烧。 而捷足的卡特,充分发挥了他速度的特长,他的两把飞斧在砍中目标之后,就以一个干练灵巧的跟斗就上了斧头的速度,他在战士倒地前就可以拿回这两把斧头,开始下一次砍杀。 无论用公式来分析,都可以看到一点: 札维克的颓势明显。 第七十二章 格萨尔:他统御着的孤岛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本就野蛮与嗜血的沙特阿卡人带上了更加怪异的假牙套之后,大陆的战士很多以为自己在对抗的是岛上的魔兽。 在他们短暂的怯懦和犹豫之中,二十个精通战斗的战士立马抓住这个机会,不仅撕破了阵地的防线,还把他们内心的骄傲和激动撕成粉碎。 在捷足的卡特与他的部下快节奏的杀戮中,格萨尔王在阵阵“呜啰啰啰啰”的怪叫里气定神闲的行走着,战斗中的惨叫似乎来自于鲁特琴的伴奏,身躯中爆裂出的血雾就是他在花田看到了死亡之花。 格萨尔王随手而起的战斧挥砍,就会有断手和断肢飞舞,轻松到像在和木桩战斗,那些断手,有一些非常忠诚,在空中奋力时,都还是紧紧的握住了万骑长札维克的旗枪,上面的图案是巨龙与一双交叉的迅捷剑。 这面旗帜优美的落下,在海风中整面的舒展开来,流畅浮动的样貌显示了它材料的高贵,上面有血迹和呐喊,还有最有一丝战士的尊严。 格萨尔王在闲庭信步中靠着敏锐的战斗直觉察觉了旗帜后面的危机,他向前突击,像一只无畏的野猪,强壮的小腿发力,让他跃到了一人高的位置,格萨尔王的双腿踢到了旗帜,以及背后的隐患。 有一个战士巧妙的运用的旗帜在飘落过程中造成的视觉盲区,平举了利剑,准备着前刺,然而绝妙的准备与经验根本不能和野兽般的直觉相媲美,他的双肋感受到了巨船的撞击,一团血雾伴随着肋骨断裂的憋闷之声吐出,战士躺在地上不得动弹,肋骨扎进了肺部,恶魔正在夺走他的呼吸。 格萨尔掷出斧头后,又一个疾驰,在战士身上原地跳起,重重的踩踏在战士心窝的位置,他拔出了砍进脸庞的战斧,头也不回的进行着接下来的战斗。 而背后的战士,死得很好,他的裹尸布是札维克的旗帜,脸上居然是一种解脱般的安详。 情况不是很顺利,格萨尔王在看了一圈战势之后迅速做出了判断,奇袭带来的优势正在被杀不尽的敌人吞噬。 大陆的战士从最初的措手不及,再到对沙特阿卡人的惧怕而犹豫不前,最后在现在,他们熟悉了沙特阿卡人,当他们知道了,来进攻的不是不死的恶魔,同样会负伤,同样会惨痛,同样可以被杀死后,渐渐的开始了更有配合,也更有序的攻击。 而他为了完成突袭,所带领的战士无一例外的具有完美的爆发力,可是同时也相应的缺少耐力,他看见灵巧的卡特不在战场中炫技一般的使用迅捷之力,花俏的杀人,而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抢来的盾防御,用猛烈的战斧劈砍,容貌上甚至有点狼狈。 格萨尔王还踩到了至少五个假牙,卡特的部下都把海鱼当成了图腾,认为捕捞上的鱼,如果把它们的牙齿做成守护物,自己也能和它们一样迅捷而猛烈,而这些掉落的假牙无一例外的证明着,这支奇袭队伍出现了伤亡。 而沙特阿卡人的伤亡,对大陆的而言,却是一种信念的加强——令大陆闻风丧胆的海盗,并不是不可战胜,他们不是战神,也不是天神派遣的惩罚,他们也是人,是会流血,会疲惫,也并不像流言中所说的那样,会崇拜与追求死亡,当刀剑临近,他们也会躲闪。 能看清楚战势的不只是格萨尔王,一直冷眼旁观的将领清晰的看完了海盗的战斗,他更是清楚,这场奇袭带来的微弱优势已经被及时遏制了。 在所有存在阴影的地方,都是夜猫勒庞乐土,他能够在黑暗中出其不意的跳跃,不过他没有选择加入战斗。 皮鞭抽打空气的声音,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向起,一直被暴【正】压榨的战士一下子就开始了刻在肌肉中的训练。 格萨尔王听见,也看见了,一个仅从眼睛就能看出聪明的人,在战士之间发出了抵抗的信号,他的速度极快,皮鞭的技巧也相当了得,没有一击误伤,却每一鞭都抽打在了战士的神经上,他们胡乱的阵型立即开始有组织起来,散沙一般攻击凝聚成了一个个强大的整体——大陆的战士们从自由战斗演变成了以十四个人为一组的移动阵型。 一圈花瓣般的盾牌中心,都有一个长矛手或者弓手,近战时,举盾的战士会挥砍出利剑,距离稍远时,沙特阿卡的战士会有长矛和弓箭的威胁。 这些小巧又精密的组织,完全就是一个移动的微型堡垒,兼具了攻击和防御的同时,还具有不差的机动性。 “沙特阿卡!”格萨尔王举起一把战斧高呼着他统御着的孤岛。 而幸存的战士们也在移动堡垒之间响应高呼,他们照着格萨尔王的指令汇合到了一起,把后背交给兄弟,围成了一圈,格萨尔王站在圆圈中央。 移动的堡垒们没有攻击,像扭曲之森的树瘤一样,一个吞噬着一个,更大的阵型吞噬着更小的阵型,直到最后密密麻麻的盾墙围住了格萨尔王,盾后的长矛也密密麻麻的指着格萨尔王,而孤岛天空的繁星,也同样密密麻麻的俯视着王身处的绝境。 “格萨尔王,”卡特在不断的格挡着大陆阵型中试探的攻击时抱歉的说,“我们很快就累了,没想到他们派遣了这么多战士在我们的孤岛,要是我在多带五个人,就不会有这样的境地。” 格萨尔王不动声色,刻意的压制着自己正在膨胀的情绪,嘴角又有了忍不住的抽动。 “格萨尔王,下令吧。”卡特怒视着阴森的铁器,“我观察了,他们的船用铁链捆绑,而且我们奇袭时把他们的,和我们的船都点燃了,突破阵型简单,可是没有船来供给我们抢,往森林的方向逃也不可能,那个方向被他们的防御工事封死了,我尝试过好多次烧毁他们的防御,但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那些该死的木头怎么也不会燃烧,我可能要终结在这了—— “下令吧,格萨尔王,说出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方法,我会为了你的命令拼劲所有。” 第七十三章 格萨尔:没有足够强大的对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沙特阿卡!”卡特在呼唤着保护着格萨尔王的战士们。 “呜——”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战士一齐振奋。 “我们即将前往天神奥多的宫殿,拿出全部的本事,听从格萨尔王的命令,让奥多知道我们的来到,值得祂用上最好的礼遇来接待我们!” “呜——” “格萨尔王,”捷足的卡特就在格萨尔往的前方,他不断的活动着肩膀,左脚在不断的颤抖,“我的能力已经找不到可以突破的方法了,你直接告诉我往哪里战斗,哪里是弱点,我带着我的战士为你铺出一张大道。 “我知道沙特阿卡人都不怕死亡,我和格萨尔王并肩作战过,我已经得到了在人间的最大满足,但是,格萨尔王,你还不能死,我已经命已至此,可你拥有无比强大的可能性,你是天神的圣子,你必须活下来,我——” “卡特。”格萨尔把粗大强壮的手放在卡特的双肩,“冷静下来,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话此,格萨尔王把卡特撤回了阵型,把他放进了盾阵的中心,自己从圆形的肉盾中走出,他异色的双眸闪耀着胜利的光彩,逼视着从盾墙中刺出的长矛。 孤岛之王的跨步,比在胜利后巡视战俘还要骄傲,被他直视的长矛慢慢的缩回,被靠近的盾墙让出了道路,持盾的战士中,没有一个敢挥出利剑。 格萨尔王站定了,他眼神中的王威逼迫着所见的战士纷纷退散,在层层围困中,出现了一道能通一人的小道。 一个面容僵硬,如同死木的人走了出来,而在他身后跟随的,则是那个在战场上持鞭的的指挥者,这样木讷又死气沉沉的面孔,在面临着格萨尔王浑身浴血之后的神采奕奕,让大陆的战士都在怀疑战争的结果是不是又因为某种方式逆转了。 在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迎面看到了格萨尔王之后,他对沙特阿卡人的印象就全然改变,曾经他总是把“海盗”纳入了心理与数理的推演公式中,在今天,真实的看到了剥离了偏见和傲慢之后的沙特阿卡人,他瞬间就意识到眼前这位眼睛一蓝一黄的男人,他不仅是王,他将来的领土会有多大,完全取决于他目之所及处能包含多大的土壤。 “格萨尔王。”万骑长札维克向孤岛上的王者行了优雅的骑士礼。 “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格萨尔王也认出了这位万骑长,而他身旁那位挥鞭者,格萨尔猜测类似文兰的地位。 札维克内心稍微震撼了一下,他是没有想到的,这位独立的王居然会大陆的语言。 “有幸和格萨尔王一战,此生无憾。” “如果这是你的最后一战,对于战士而言,的确是你的荣幸,包括我本人,格萨尔王,都常常在遗憾,这个世间没有足够强大的对手值得和我一战,让我体面的死亡。” 札维克觉得格萨尔这种强大的自信有着强大的荒谬,战局不是很明显了么?还是孤岛的居民在认知中并没有失败,只有战死和升临到天神的住所? “由于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位沙特阿卡的王,基于礼节以及古斯塔夫的命令,我现在向你复述归降后你能得到的地位。 “你会成为古斯塔夫的第十四位万骑长,也是唯一一个独立的万骑长,你除了依旧保有你的孤岛以及你占领的海域,同时会拥有大陆的土地,你在岛上可以保留格萨尔王的称号,而在大陆,你是鲸骑的万骑长,格萨尔王,古斯塔夫会把——” 格萨尔王伸出有力的手制止了札维克的复述,札维克看见格萨尔王满手的老茧,知道这位王没有过过一天舒适的日子,他在等待这位王还要说什么,或者提出什么附加的要求,因为他并没有把古斯塔夫的承诺全部说完,这样才能保证如果格萨尔王还要交涉,仍然后回旋的余地。 “拒绝。”格萨尔王的嘴角终于张狂的笑起,“我不和败者谈判。” “这位孤岛上的王者,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夜猫般的勒庞在札维克身后提醒,他口吻很有礼数,但是表情恨不得把格萨尔王碎尸万段,他怎么想也不甘心,为什么仅仅是二十人就可以把严阵以待的营地弄得方寸大乱,“被低估了。”勒庞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嘶——”格萨尔王怒目一瞪,异色双眸中的瞳孔变成了毒蛇一样的竖眸,以致勒庞被一毒封喉,胆怯得如同小孩。 “拒绝?”札维克重复起了格萨尔王这句话,他有些怀疑格萨尔对大陆语的不熟练,于是,“容我为你解释一下,当拒绝一词说出口,一方面表示着你没有了古斯塔夫能够提供给你的优越条件,另一方面,意味着这场我和你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拒绝。”格萨尔斩钉截铁的说。 “那真遗憾。”札维克扯掉了披风,“虽然你的这个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 札维克拔出了他的迅捷剑,把它竖直的比在了眼前,“以战争之神伊西斯的名义,我将接受任何一位来自孤岛的勇者的决斗,我将把此次决斗奉献给战神,愿祂能在观赏中得到喜悦,愿在剑下丧命的亡魂得到宁静,愿大陆从此听不到大海上敌意的战吼。” 祈祷完毕,迅捷剑如同寒光直刺格萨尔王,格萨尔王毫不躲避,仍它擦过脸颊,他故意紧贴住冰冷的剑,用力甩脸,拨开了剑锋,脸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灼热。 “你在向我发起决斗?”格萨尔王轻蔑的看着札维克。 “我敬佩你对文明包容,你居然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大陆通用语,可是我想你对大陆的语言还没有学透,我所表达的,是面对一个为王者最后的礼仪,格萨尔王,虽然你被团团包围,虽然你的败局已定,可是,我依然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亡,提出来,提出来吧,我接受你,或者任何一个能代理你的战士,所提出的决斗邀请。懦夫。” 格萨尔王丝毫不被动摇,也不为这种骑士之间最大的挑衅动摇,他紧紧的握住了札维克的迅捷剑,直到鲜血染上寒光。 “我,格萨尔王,拒绝你提出的决斗!” 第七十四章 格萨尔:我会拥有战船,多更多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紧紧握住札维克的迅捷剑,强势的对抗着万骑长想要抽出的力道。 “战争还没有结局,战争刚刚开始,”格萨尔王的笑容越来越猛烈,“札维克,我要向你的战士纠正一点,我和你们的另一位万骑长,秘银的诺兰,有过短暂的相处,也因此,我知道任何一个能和诺兰比肩的万骑长我都不能低估和轻视,我对你们有着最高规格的重视。” “放下万骑长的剑。”幕僚长勒庞看到札维克暗暗的发力始终没有作用后,不得不这么一提,“如果你们没有这样的锻造手艺,我本人可以送你一把,不,我送你十一把,你和你的十船都会有来自大陆工匠打造的迅捷剑。” 格萨尔王不惧疼痛,握住了剑身紧紧的拽,札维克也不愿意在胜利已定的情况下一直和格萨尔王角力,他松了手,把迅捷剑留给了格萨尔王。 孤岛之王把血淋淋的手盖上了脸颊,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刚从食物中抬头的猛兽,格萨尔王在掂了掂迅捷剑的重量之后,立马就熟练的向着左右的虚空中突刺——使用这种武器的人,格萨尔王有了判断——不是上前线的将才,他真正的位置应该是反向的王座,在真王背后找到攻破每个人的方法。 这把迅捷剑刺向了夜猫勒庞的喉头,“你错了,年轻人。”格萨尔纠正,“这不是赠送,这把剑本就是我的东西。” 勒庞准备挥鞭缠绕迅捷剑,但是把它过来的举动被札维克及时的制止,“格萨尔王,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拒绝投降?” “战争刚刚开始,我为什么就要投降?” “交涉失败。”札维克气定神闲的说,“说出你的遗言,格萨尔王。” 格萨尔王在札维克命令的语气下反而配合起来,“一位孤岛之王,不需要另一位王的册封,也不可能向一个不敢露面的王献上利剑;你所说的领土,本就是我的,它们无时无刻不是展开双臂迎接我的来到,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怎么又存在赠予的说法......” 格萨尔王拿着札维克的迅捷剑,慢慢的退到了自己的战士身边,札维克看得出,这个孤岛上的王者还要进行一次攻击——不是为了求生,是为了赴死的攻击。他对沙特阿卡有一些了解,承认失败在普通的战士之间都是无法做到的,更不说眼前的这位王。 札维克默认了他的组织和最无力的抵抗——如果你在追求荣耀的战死,那我,就在今晚给你这个机会。 “最后我要说的是,札维克,你被称为多智,为什么没有发现,被团团包围的是你,败局已定的是你,即将在绝境中让我给你体面一死的也是你?”格萨尔王环视一圈战士之后大吼,“沙特阿卡!” “呜——” 沙特阿卡的战士心中,永远燃烧着旺盛的战斗之意,而格萨尔王的战吼让火焰燃烧在了一起。 多智的札维克认为目前的场景已经无法实现古斯塔夫命令中的命令——击败格萨尔王,招降格萨尔王——谈判终止,准备战斗。 海岸上,连成一片的船支仍在熊熊的烈焰中燃烧,在森林的边界上,札维克从诺兰那里学来的防御工事固若金汤。 格萨尔王,札维克冷静的判断着,你现在是在角斗场令角斗士恐怖的猛兽,但悲哀的是,你现在是一只困兽,而你面对的,不是角斗士,是伟大又骄傲的,是被神灵祝福过的战士,虽然很可惜,虽然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你悲哀的活在了和古斯塔夫身处的同一个时代,而这个时代,只能容下一位王。 “大陆的战士们!” 大陆的战士一起击响了武器。 格萨尔王:“沙特阿卡的勇士们,战斗刚刚开始,唱响我们的战歌!” 札维克:“战士们!为了圣都奥纽斯!为了古斯塔夫!进攻!” 在重压过来的乒器冷光中,格萨尔王的眼中没有绝望,他没有临危不乱,他亢奋至极,沙特阿卡的战士也是面无惧色,他们在大声的歌唱——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战船,多更多——” “船来!”在这句战歌结束后,格萨尔王振臂高呼。 在格萨尔王的命令之后,大陆的战士刚刚拥有的必胜的信念,被冲散得比浪花还要粉粹和虚幻,他们在崩溃之中不断的重复这样的诳语: “龙!龙!龙——” 十艘船头由金属筑造成龙头的巨船在地面航行,冲破了顽固的防御工事,手臂上纹着船桨与半船的战士推着巨船撞出了森林。 大陆的战士早就被伊利亚暗示。 他用铁山上的金属把沙特阿卡的蛇形船头重新改造成了龙的模样,谣言与恐怖永远和理性与判断同时存在,越强大的理性中就有越有同等强大的对谣言的信任。 当森林中的巨船轻而易举的就攻破了防御战线,大陆的战士在第一时间看到的,是十只巨龙的呼啸。 巨龙上的幼龙纷纷跳下,加入到战场,挥舞着利爪与利齿,开始了对大陆人的屠杀,而巨龙的冲势未尽,它们撞击着海岸上的火线,把燃烧的船还有捆绑船支的铁链全部撞进了大海。 当恐惧占据了头脑,一切高明的指挥都无济于事,对于精通心理和数理的札维克而言,他更加知道,当群体被同一种情绪控制,那任何一种高明的推导都只有一个结果,失败,最惨烈的失败。 他看见沙特阿卡的战士从巨船上不断的分【女免】,每个人都如新生一般亢奋的屠宰着自己的战士,他该怎么办?札维克什么都没有做,他钻研了半生的公式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善,他知道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前置条件。 札维克把所有的力量用在了指尖,他坐在了地面,比参加屠杀还要亢奋的完善着这个公式,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与他无关,叫杀声和丧命声反而让他的内心更加平静,就这样,在巨大的失败中,札维克在地面上完成了无比完美、对称,和【皆】的心理与数理的公式。 第七十五章 格萨尔:关进孤岛的地牢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从巨龙的恐惧中清醒过来的战士,他们发现了那让自己骇怕的东西只是沙特阿卡人的船支,但是这个醒悟为时太晚。 他们手脚被缚,被绑在了一起,没错,这场战争的走向没有和格萨尔王的预期出现偏差。 零星还在抵抗的战士们也很快就被制伏,现在的战斗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大陆的战士不具备任何威胁性,他们单独作战的能力极其弱小,只有在聚在一起,各司其职的时候才有极大的战斗能力。 现在,他们经受过严格训练后的攻击定势已经被沙特阿卡人熟记,孤岛的战士有的已经开始了不用武器,徒手和大陆的战士们战斗,只要记住了他们的攻击方式,动作最迟钝札的沙特阿卡人都可以躲闪过他们的抵抗。 札维克的队伍溃不成【君】,格萨尔王在阵阵高呼的呐喊声中悠闲的走向了对方的将领。 一战之后,札维克有了可以外漏的表情,他盯着地面的亢奋而疯狂,战败的他一夜落魄。 “你在干什么?”格萨尔王问。 “我在承认我的失败,和你的强大。” 格萨尔王把迅捷剑扔给了万骑长,札维克立即变成最护食的狗,他离开俯身,保护住地面,“你做什么都行,不要破坏我的公式。” “现在我也给你机会。”格萨尔王不在意这个万骑长另类的疯狂,他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格萨尔王”的呼喊中平静的和札维克说话,“你可以拿起这把剑向我发起决斗的邀请,另外,我知道你是受封的骑士,你也可以用这把剑自裁。” “还有什么意义呢?格萨尔王。”札维克从公式中抬头,“当我把准确的你加入变量之后,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样的答案吗?格萨尔王。” 格萨尔王知道眼前的骑士已经疯狂,他心灵的支柱已然崩塌。 “格萨尔王,我知道原因,我知道古斯塔夫对你如此重视的原因了,你快停止吧,这是对你的认同才告诉你的建议,你将会走向灭亡。” “谁从出生起不是走向灭亡。”格萨尔王歪着嘴巴笑起,“我要清理战场,接着我还会回来,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回来时,你拿起了迅捷剑要和我决斗,第二,我看见迅捷剑在你的主导下夺走了你的生命。你要感谢我,这是孤岛之王给你的恩赐,因为我不会让我的战士夺走你的性命。” “格萨尔王。”伊利亚仍然没有加入震天的欢呼中,他轻柔的走进了格萨尔,“我来晚了?” “没有比你还要及时的掌控,伊利亚,你在他们最密集的时候冲散了他们的阵型。” “受伤了?”伊利亚用细长的手指隔空划过格萨尔王脸上的伤痕,这伤口对沙特阿卡人而言,是小孩的母亲都会忽略的皮外伤,可是伊利亚非常关切,“让我看看伤口。” “不用,”格萨尔王挡开了伊利亚的问候,“清点战场,蒙上的战俘的眼睛,全部关进孤岛的地牢。” “你的手。”伊利亚似乎没有听见格萨尔王安排,他又发现格萨尔在和札维克对峙时照成的伤口,“格萨尔王,你是不是又在乱来。” “伊利亚,”格萨尔王握紧了拳头,“这仍然是战场。” 战俘们如同肉肠一样,一节节的被捆绑起来,成为了被蒙眼的牲口,在一阵阵的鞭打中,走上了伊利亚的龙船。 夜猫勒庞也是如此,孤岛的战士抢走了他的鞭子,在鞭打中,幕僚长也被赶上了船,由于眼睛都被蒙住,他在战士之中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那个在地上的札维克,仍然在忘情且忘我的推演着,他能记住以前所有的算式,能记住公式中所有的发散、收敛,以及变形,他在狂笑中落泪,落泪摧毁了他的公式。 札维克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笑起来,他正在粉粹的理智每一刻都在提醒着他——你正在疯狂。 可是,札维克不得不疯狂,他的心数结构已经崩塌了,当把海盗头子这个条件替代成沙特阿卡的格萨尔王,他意识到所有的事情必须推倒重新归纳。 “错了,错了,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错了。”札维克的鼻涕糊住了嘴,像是土壤向他发动了肘击一样,他从地面弹起,“这个世界在往另外的轨迹上行走,格萨尔王,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 “你怎么处理他?”伊利亚悄声的询问着。 “他疯了。”格萨尔王有些遗憾,他在靠近札维克时,看见了他绘制的符文,关于为什么札维克能准确预判到今天的攻击,格萨尔王隐隐的觉得和这个符文有些关系,没有人能从疯子口中问出实话,因为疯子不会知道什么是假。 又看了一眼札维克之后,格萨尔无奈的叹了口起,这次大海和大地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作战,除了胜利,并没有得到他们的智慧与技术,反而还将孤岛正式且完整的画入了古斯塔夫的地图。 “格萨尔王!”札维克举着颤抖的迅捷剑以盛装舞步的步伐走向了格萨尔,“你必须停止,如果你拒绝,你必须接受我决斗的邀请,我要用我的力量制止你的疯狂。” “现在我和你之间,疯的是你吧。”格萨尔王把手探向腰间,握住的斧柄。 伊利亚按住了格萨尔王的手,“已经胜利了,没有必要犯险。” 说完,伊利亚拉满了弓,箭矢瞄准了札维克的眉心。 黑影一闪,格萨尔王用背遮挡住了伊利亚的强弓,“伊利亚,放下弓,你什么时候见过拒绝决斗的沙特阿卡人。” 押送战俘的船支陆续离航,上面承载着战士与战俘,欢歌和沉默,岸上札维克的迅捷剑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宛若被强风吹弯的弱柳。 “你错了,格萨尔王,我没有疯,我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明智,如果你能看见我所见的,你会比我还要绝望,因为我看见的,是你的结果—— “地狱已空,恶魔倾巢,地狱已空,恶魔倾巢!” 第七十六章 格萨尔:享受神灵的一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当伊利亚看见这位万骑长陷入了疯狂,他不得不再一次的提醒格萨尔,“没有必要和失去心智的人战斗。” 而格萨尔王在这个时候更加迫不及待的握紧了战斧,他和不少陷入疯狂的人战斗过,这类人的力量深不可测,原本会被一只雄鸡吓哭的人,在疯狂之后五个人也控制不住。 格萨尔王的经验告诉了他,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疯了,而是不可能再被凡人理解了,他的思想通过战斗得到了空前的拔高,他失去了人智,但是却是在这几个人与神灵靠得最近的一个。 “伊利亚,”格萨尔王说,“不要制止了,你没有看见他身上的光芒?现在向我邀战的不是战士,不是骑士,不是万骑之长,是借用了他身躯的神灵。” “至少拿上盾牌。”这里伊利亚最后的劝说。 札维克背朝着大海,面向这个格萨尔王,曾经毫无偏爱的,同时照向大海和大地的星光此时朝着大陆的万骑长倾斜,这就是被祝福后的光芒。 光芒中的意义不好分析,但足够说明他的死期不在孤岛。 格萨尔王提着战斧往札维克的方向冲刺,而伊利亚则在射程之内拉满了弓,随时要中断这次没有必要的决斗。 札维克脚成弓步,左手背在身后,迅捷剑斜指,这是标准的宫廷剑术。 格萨尔王对于战斗的渴望在奔跑中发展到了病态的程度。 他一边跑一边扔掉了盾牌,还在临近敌人时把战斧也扔在了远处,他血腥的想要尝试,如果神灵在驱使一个凡人在战斗时,他想用血肉之躯来尝试这种力量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 夜晚的海浪之声以一种静谧的力量在残暴着,它沉重的吐息淹没了格萨尔王的战吼,也盖住了札维克在专注战斗时,嘴里持续不断的念叨。 潮汐卷起的海浪,让大海晕眩,一阵阵白沫涌到了岸边,一层层堆积,仿佛是突兀的雪。 在格萨尔准备用胸膛去享受神灵的一击时,札维克跌倒了。 他的跌倒很奇怪,因为这位万骑长不是弱不禁风的人,但是他确实被海浪中的白沫推翻,他两脚悬空——悬空,一直悬空,并没有落地,然后远离了格萨尔王。 格萨尔盯着大海看,大海中伸出的两只手牢牢的抱住了札维克,把万骑长带走,而且——札维克并没有被大海的手卷入海中,他能舞空一般,悬浮在了大海之上。 “伊利亚!”格萨尔回头大喊着筑船者的名字。 伊利亚也对眼前的场景满怀疑惑,在神灵之中,祂们的赐福都仅限于自己的领地,当祂的子民从圣光中得到祝福或力量,子民便带着此能力远征或者远行,从来没有存在过此神走向彼神的领地后,这么直接的干涉凡人的事物。 在绝大多数的事情上,伊利亚和格萨尔都在向同一处思考,筑船者拉满了弓,调整了射击的路线,燃烧的箭矢以一条优美的弧线划过了夜空。 根本没有神灵在帮助札维克,札维克是掉进了一艘小船中,小船上很有几个人,看不清容貌,唯独有一个人穿着沙特阿卡人的兽袍。 伊利亚把劲弓背在了身后,找到了格萨尔王丢掉的战斧与盾牌,“战斗结束了,格萨尔王。” 格萨尔刚刚穿戴好了装备后,伊利亚立即对着格萨尔的下巴就是一拳。 在卡兹的脆响之后,格萨尔王笑嘻嘻的吐血,这口血怎么也吐不尽,“该死,我咬到了舌头。” 格萨尔王的抱怨刚刚停止,伊利亚一个踢踹击中了格萨尔王的小腹。 “你也在发疯!” “发疯的是你,疯子格萨尔。”伊利亚提起格萨尔王的衣襟,把他按倒在地上,面对面恶狠狠的说,“你明明知道我们胜利了,你明明知道札维克疯了,你明明知道就算把他放任不管也不会对沙特阿卡产生什么威胁,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把武器全部扔掉?我看见你在疯跑时,根本就没有作战的打算,你在准备承受攻击,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说了多少次,不准你乱来。” “嘿嘿。”格萨尔王静静的听完了伊利亚愤怒的关心,“我哪一次战斗没有乱来,我敢乱来的原因全部都是因为你,沙特阿卡有你,所以我才敢乱来。” “你知道你在乱来。” “我知道。” 伊利亚从地上爬起,无论多么尊敬格萨尔王,他口中的恶臭也无法让伊利亚承受太久。 “胜利了,格萨尔王。”伊利亚伸出手肘,“不要在我在的时候像顽童一样任性,这样我会很累。” 格萨尔王握住了伊利亚的手肘——“吾血之血。” 伊利亚没有直接放开格萨尔王的手肘,他的手滑到了格萨尔王的手腕,然后快速的捏住了格萨尔的手指,在看了一眼粗糙的手掌中深刻的剑伤之后,伊利亚很容易的就知道了原因——“你徒手夺剑了?” “我没有。” 落日河的水浅,无法承载伊利亚新筑的龙船,它们绕着海,向着家园的方向航行,而仅有的两人则没有必要担心这个,他们直径的跨过森林,这里已经被龙头战船压出了道路。 “安蒂缇娜会调制刀伤药膏了?” “会,”格萨尔王说,“这不是你亲自教给她的吗?她最开始连碾磨棍都不会用。” “回去让她给你调配,伤口很深,要绑绷带,绷带要干净,药和绷带要每天换。”说完,伊利亚把自己关进了落日河边的木门。 在高大的城墙外,格萨尔王意料到了城内会有亘古不变的狂欢,把自己隔绝在热闹之外时,他才认为自己是真正的王。 这里的墙,没有一点遭受到战争的损害,百年的古木建造百年的墙,这是伊利亚在修筑时告诉格萨尔王的思考。 百年之后呢?格萨尔王手掌按住的城墙,城墙因为胜利在轻微的震动着,他的额头贴在了手背。 在今天,格萨尔胜利后看见了孤岛的渺小,他的双肩抽搐着,分不清是喜极而泣,还是在痛苦的哭。 第七十七章 格萨尔:把懦弱当成了谨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孤岛的王座上,格萨尔王看着在座下狂欢的人群。 这次他没有太投入其中,格萨尔不断的握紧受伤的手掌,以他独有的伤口判断,这个在战争中照成的剑伤基本上都痊愈了。 所有的伏笔都埋设完毕,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在充分的准备中静静的等待古斯塔夫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回应自己。 王渐渐的和伊利亚一样了。 每当他做出最热烈的表情去迎合战士的疯病,就越了解自己的真实情况,格萨尔总是在大笑时发现被分割的自我,一个冷峻的自己在审视着大笑的自己,冷峻的格萨尔王还可以在幕后调整笑容的细节,以及合适的音量。 他越来越感觉不到开怀。 在格萨尔王的功绩越加显赫,在他把岛民们的眼界不断的拓宽之后,他和岛民的亲热程度达到了空前的高点,可是这个时候的格萨尔王有点都感觉不到和孤岛的维系之感了。 孤岛之王,还是和从前一样,在走下王位后用最大的牛角杯与每一个能挤进的战士碰杯,开怀畅饮,他的行酒路线却不是在麦酒大厅中逗留,而是朝着大门直径的走。 好不容易,王走出了麦酒大厅,留下了安蒂缇娜在其中和战士们的疯病周旋,只要让沙特阿卡人在胜利之后,能够把精力都发泄的饮酒和睡眠上,孤岛的动乱就只会来自于外界。 “格萨尔王。”在格萨尔刚出走麦酒大厅的第一步时,文兰就靠着木柱叫住了醉醺醺的王者,他安静的靠着立柱,吸着悠闲的凉风。 “文兰,我就说没有在麦酒大厅看见你,你真是越来越像伊利亚——你现在是不是改喝葡萄酒了?”格萨尔王装着酣醉,把另外的话语也一并吐出,“也越来越像当时为了抗拒出海而拒绝参加集会的我。” 文兰没有理会格萨尔王的半笑话式的吐露想法,就算他会成为下一个可能要对抗权威的格萨尔,文兰的聪明也足够使自己知道目前还不是时候。 “格萨尔王,我思考了一段时间了,你没有杀了他们,冬天的航路不久就会被寒冬封锁,你打算拿那些战俘怎么办?” “关在地牢,等待赎金。他们每一个人的体重,都是等量的黄金。” “他们的王,古斯塔夫,不可能给这么多。” “你不是把答案都说出来吗?文兰,他们不可能给这么多,然而不影响他们会给。” “我建议把他们都杀掉。”文兰追了几步,站在格萨尔身边,一起向着冰冷的空气中哈着热气,在地面激出一滩热水。 “为什么?”格萨尔更多时候是想了解文兰的思维模式。 “环境条件无法预期,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会吃掉我们岛上的粮食。” “这一次和札维克的战斗,我们不仅获得了大量的装备,还顺手抢走了他们的物资,现在的孤岛能够负担起他们的口粮。” “格萨尔王,除了粮食我还有个更大的担心,诺兰离开了,他几乎观测到了整个沙特阿卡的情况,那个在森林外的札维克,我虽然推着战船投入了战斗之后没有注意他,后来我也知道了,他也逃走了,还是一个穿着我们服装的人救走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这里有了间谍,这个间谍让我时时都在观察岛屿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所以我认为,格萨尔王,我们需要把战俘们全部杀死,古斯塔夫对孤岛的渗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我们要让古斯塔夫害怕,知道这个地方不要再来,或者,就算古斯塔夫要来复仇,没有了地牢中的大陆人,我们也只用面对外面的隐患,地牢中装的战俘,我怕他们不安分。” “不能杀死他们,文兰。”格萨尔王在放水之后一个不由自主的冷颤之后恼怒的抱怨着,“你说话真的说的太久了,我都忘记放回去。” “不能杀死他们,所有的战俘,文兰,现在所有的战俘一个都不能死亡,你来监督并负责这一件事情,我和你的想法相反,他们在下一次战斗中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下一次战争?”文兰在此之前还一直没有听到格萨尔王还有战争的计划,“我们才刚刚进行了一次战争,格萨尔王,在冬天不要急于行【君】了。” “文兰。”格萨尔王的表情有些失望,“我知道你跟着伊利亚学习了很长的时间,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伊利亚从来没有制止我,而你却在不断的劝诫我,你知道原因吗?你把懦弱当成了谨慎。” “我是沙特阿卡的战士,我不懦弱。” “你当然不,”格萨尔王摸着文兰的头,“只是你有时候分不清楚这两者的区别,去,在下一次战斗开始之前,保证这些战俘完好无损。” 格萨尔王看着文兰向地牢走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矛盾,他有些满意,在自己和伊利亚为大陆埋设下这个伏笔后,很多参与了这件事情的沙特阿卡人并没有看出这些事情的真正用意,这让格萨尔王多了几分信心,认为大陆的将领也同样不会看到这个暗中铺设的陷阱。 另外让格萨尔遗憾的是,文兰这个作为在孤岛为数不多具有头脑的男人,居然没有看透这个差不多快要揭晓的谜底。 格萨尔王把双手猛拍了拍了双脸,把它拍打成醉酒后通红的模样后重新走进麦酒大厅。 还要承认的一点是,文兰的谨慎让格萨尔王不得不考虑另一个结果,如果古斯塔夫知道孤岛的情况之后,大陆的王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怎么办? 重新回到麦酒大厅中央的格萨尔王端起了角落的战斧与盾牌,把这两者击打得砰砰作响: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狂欢到今天就结束了如果你们想要有足够多的生命来享受未来更多的狂欢,解放你们的十船,我看到杰洛已经快被你们灌破肚皮,快快快,我要和十船们商量如何让你们能够得到持久的欢愉。” 十船们除了伊利亚都积聚在了格萨尔王身旁,在麦酒大厅空荡之后,为数不多的人围在盾牌旁看世界的地图时,有一种世界触手可及的豪迈。 “十船们,现在我需要你们为我做一些事情,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去大陆上作乱,用快船骚扰,保证不要被抓,保证每个人去的区域不同,要尽可能的带来俘虏,战俘,活的,多更多。” 格萨尔王在地图上分配了每个十船去的位置后,做出了最后的命令: “你们都要记住,这次的骚扰,你们每个人都要忘却自己,用我的名,来负责你们的行为。” 第七十八章 古斯塔夫:故意体验寒冷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红墙内,古斯塔夫坐在孤高的王椅上,等待着他的万骑长归来。 这位不愿意称王的贤王,前些时间收到了信件,来自秘银的诺兰。 信中称,他已经带回了武勇的万骑长,双斧的奥西里斯,如今正在往圣都奥纽斯的方向全力赶路。 古斯塔夫看着信中的字眼:“带回了”,又看见落款上写信的人是诺兰,而不是真正参与了战斗的奥西里斯,立即明白在大海上的战斗迎来了失败。 这样一来,古斯塔夫在心里叹息着,是不能举行凯旋式给众议院看了。 根据诺兰在信中特意标注强调的出发日期,以及诺兰自身对赶来时间的判断,古斯塔夫认为诺兰回来的时间就在今天。 他推掉了所有的【正】务,但是同时也不愿意让诺兰与奥西里斯两人认为自己的刻意迎接,于是,写满了【正】事的泥板高高的堆砌在了他王椅的两旁,像一个摇摇欲坠的房柱,他故意扔下了好几个泥板,随意的躺在地面,用最不在意的姿态,在等待最在意的骑士们。 一路风尘,诺兰为了秘银的铠甲不要在旅途中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而强壮的奥西里斯,他几乎把坐下可怜的牲畜压成了另外的物种。 诺兰走过层层的护卫,半跪在了古斯塔夫的王座下。 王没有睁眼,在困顿中休眠,这种安静更像是王无声的愤怒,在责备这场战斗的失力,同时的,这样冰冷的暴力如同从雪国弗雷姆飞来的冰锥,让铠甲下的诺兰都感觉到无法对抗的僵死。 “哦。”古斯塔夫在王座上威严的招呼着诺兰,又把懒散的头靠向了左手,“诺兰,不必如此。” 得到许可,诺兰重新站立,高昂着头,凝视王座上的王,但他看不透古斯塔夫的想法,在从沙特阿卡归来之后,诺兰有些习惯海岛上的王对一切都直来直往的情绪,如今回到圣都奥纽斯,他看见被一团云朦胧住了面孔的古斯塔夫,不知道应该以什么话来向贤王请示。 “一路劳顿,诺兰,先休息吧,精神恢复之后,把考察写入泥板,第一时间送来。” 明白了贤王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诺兰还是没有离开,端正的站立,像一个王在宫殿中修筑的守护神像。 “还有事情吗?”古斯塔夫问着,随意拿起了累积起的泥板,漫不经心的阅读着。 “关于奥西里斯,古斯塔夫你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古斯塔夫从看着泥板的状态中解脱,勾了勾手指后,侍从送来的一杯鹿血酒,“有时候我会为了一杯暖身的鹿血酒而去故意体验寒冷。” 当杯酒下肚,鹿血酒特有的溶解特性把古斯塔夫的疲惫和散漫赶走,他接着在说,“我赐予你蔷薇之剑,就是让你拥有戒错的权利,你通过和奥西里斯的接触,如果认为他该死,你大可以杀了他,我不会过问。” 古斯塔夫看见奥西里斯没有同诺兰一起进入宫殿时,就认为这件事情已经发生。 “奥西里斯不认可我的判断,他回到奥纽斯后,就让他的战士把自己捆住,同时还把自己关进了地牢,古斯塔夫,奥西里斯的情况需要你来解决。” “告诉我你的判断。” “奥西里斯忠贞无二,无罪。” “好,让战败的他现在背着铁链,从地牢走到宫殿,让我再来进行一次判断。”说完,古斯塔夫向诺兰挥了挥手,万骑长们在他眼中仿佛是风中的柳絮,可以挥之即去。 诺兰没有离开。 “诺兰?退下,再紧急的事情都放在明天你休整好了之后。” “古斯塔夫。”诺兰的声音无比郑重,“奥西里斯是我们十三个中最无畏的万骑长,他用胸膛为你抵挡过箭矢,用手臂中断过偷袭伊南娜的雄狮,万兽长的骏马发狂,他用一己之力终止飞驰向悬崖的奔腾,那个时候,他的一只脚都悬在了坠崖,我们每个人都被他救过,现在你要一个万骑长背着镣铐来见你?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是骑士,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要重要的骑士。” “对。”古斯塔夫是一个屠光了情感的暴君,“让他这么来见我。” “不能这样。” “那就让他听从自己的判断。” “不能这样,奥西里斯已经被自责压垮。” “那——”古斯塔夫站起,用手指点了点下巴,“让戒错之剑带着他来见我。” 秘银的诺兰明白了古斯塔夫的意思,走出了宫殿后,疾跑着往奥西里斯的地牢跑去,必须争分夺秒,这位莽撞的万骑长可能会做出冲动的事情。 在地牢,诺兰看到完好的奥西里斯时心中踏实,正好一路风尘仆仆,诺兰还来不及换下黑披风,他用披风遮住了奥西里斯,“跟着我去见古斯塔夫。” “在只有我生还的战斗之后,他还要见我?” “要见。”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向他解释的了,死前在见见古斯塔夫吧。” 诺兰命令着典狱长,要求他解开奥西里斯的镣铐,奥西里斯拒绝了,他要求就这样,以罪人的姿态去见古斯塔夫,什么样的惩罚都由古斯塔夫定夺。 诺兰把奥西里斯裹住,结结实实的遮住了镣铐,确保能够保护住他的骑士尊严,可是诺兰拖不动奥西里斯,他比水牛还要顽固的僵直的站在牢房中。 “万骑长?”诺兰在试探的询问着。 “不要叫我万骑长了。” “目前为止古斯塔夫并没有罢免你的职位,你仍然是万骑长。” “我的万骑死在了大海。” “你要活下来,亲自为他们进行招魂与镇魂。” 奥西里斯想起了在大海上和诺兰航行时谈论过的事情,没错,在为战士们做到了这一切之前,还不能以这样懦弱的死亡来活下去。 “诺兰。”奥西里斯郑重的看着古斯塔夫,“如果古斯塔夫判定我有罪,必须一死的罪过,我希望是你用蔷薇之剑终结我的性命,我的战士,你来代替我为他们招魂。” “我们先去见古斯塔夫。”诺兰没有告诉奥西里斯,他其实还存在着生机。 “不,诺兰,你先答应我。” 第七十九章 古斯塔夫:斩断他的枷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谁都不知道,也没有谁可以从古斯塔夫的言行举止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任何人都不明白,古斯塔夫对这片废墟为什么有如此深沉的热爱。 断臂残痕中,顽固挺立的红墙像是勇猛角斗士的骨骸,能从巨大的骨骼中推断他身前的强大,这个废墟也是这样,它表明着在过去的岁月中,它就是一切文明的巅峰,而且毋庸置疑的是,过去的文明程度远远高于现在。 红墙内没有完整成形的建筑,古斯塔夫刻意的保持了废墟的原貌。 半截的立柱,风华后无法辨认面孔的雕像,也许在封尘的深土之下,还有完整的棺木,未被空气腐蚀的壁画。 总之,看到古斯塔夫选择的废墟,就能看出他对于文明的敏锐程度,这里很像就是天城坠落之后的遗迹。 而在这里驻过足的人,无不例外的不会感觉到残酷和虚无,而会产生一种这是由于创造而造成的毁灭的宏伟感,以及——不合时宜的自豪感。 古斯塔夫在红墙之内,哪里早就没有了穹顶,这位在废墟之上的王者,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想象力为自己修造了一个囯。 在他的囯中,两个骑士向他俯首称臣。 秘银的诺兰身旁,是无斧的奥西里斯,落魄的样子像一个高傲的魔兽在骑士面前自惭形秽。 “这就是奥西里斯?”从古斯塔夫陌生的口吻中听出来的,似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无足轻重的部下。 “这位就是双斧的奥西里斯。”诺兰回答。 “黑布下是什么?乞丐?”古斯塔夫在王座上傲慢的问着。 诺兰扯开了奥西里斯的披风,这位武勇的万骑长似乎被扯走了遮羞布,雨点一样大的汗水从面门上落地,羞愧与难堪让铁链叮当作响。 “抬头。”古斯塔夫权威的命令着。 奥西里斯眼睛躲闪,最终停在了古斯塔夫的脚背上。 “诺兰,你带错了人,这个不是奥西里斯,是一只承受不起失败的丧家犬。” “这就是双斧的奥西里斯。” “他不仅没有了双斧,脸上也看不见奥纽斯人该有自信和骄傲。” 古斯塔夫说得没错,诺兰没有否认这个评价。 自从登陆之后,奥西里斯就唯唯诺诺,失去了万骑长的风范,在整个路途之中,就算诺兰百般阻扰和拒绝,他都担任着诺兰的侍从这个角色。 “秘银的万骑长,诺兰!”古斯塔夫在命令中又一次递出了要诺兰复职的橄榄枝。 诺兰接受了这个意义不止两重的命令,他从跪拜中站立起来,用这个俯视角度,奥西里斯真的像一只从冷水中打捞起来的野狗,还在寒冷和恐惧中瑟瑟发抖。 “拔出你的蔷薇之剑。”古斯塔夫发出了另一个命令。 “古斯塔夫。”诺兰不愿意担当刽子手的角色。 “诺兰。”奥西里斯在听到这个命令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低声的在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也是古斯塔夫给我的最大的尊重,拔出你的剑。” 无穹的宫殿中,闪耀起红光,红光强烈,但对外面的红墙没有起到增色的作用。 “斩断他的枷锁。” 在仁慈的命令中,奥西里斯的束缚被解开,像是他身体一部分的镣铐,冰冷的躺在地上,镣铐上的切口无比平滑,这归功于诺兰精湛的剑术。 “站起来,看着我。”古斯塔夫又勾了勾手指,侍从端上两杯鹿血酒之后,与侍卫一道全部离开了宫殿。 “喝。”古斯塔夫和奥西里斯隔空邀杯,“虽然没有什么酒比鹿血酒还要难喝。” 奥西里斯不在意酒中是否有毒,一饮而尽,在他随手就把酒杯给扔出时,诺兰看见这位万骑长短暂的回归了曾经的豪迈——双斧的奥西里斯,正在回来,另一个部分的他,正在马不停蹄赶往奥纽斯,归本他的本体——这是诺兰的判断。 “你们之中,都不知道一个故事。 “我在弗雷姆的岁月,是在一个循环中渡过,无休无止,在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循环中,我在那片冰天雪地中生活了——”古斯塔夫捏着手指计算,然后放弃的一笑,“我都忘记了多少年。” “直到,拉满了开弦的弓把我【身寸】中,我的命运才真正的走出了那个轮回。 “如果你们认为那一支推动了命运的箭是正确的,我告诉你,我当时也以为这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你们要是知道,我被挂在命运之箭上自以为走上了正道,实则是被箭矢的轨道牵着走,又走进了下一个循环时,你们就会有另外的看法了。 “我为了走出雪国弗雷姆,我做了什么,我付出了什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 古斯塔夫忍住了对话,他眼前又一次出现了一张张饥饿的嘴巴,就算现在他强大无比,就算十三位万骑长和他一道统御了辽阔的领土,童年的噩梦他还是无法释怀。 “从雪国之后,我又开始了下一个循环......所以,直到如今我都知道,我们正在经历的,我带领你们经历的,是一个还没有走完的圆环,这可能是循环的终止,也可能又是下一个灾难,但是,我仍然带你们前行,因为凡人之眼根本无法判断千年之后的对错。 “我,古斯塔夫,白鲸之子,大海与大地中唯一的贤王,神之酒杯的诞生者,神灵思绪的继承者,打破循环的命运之手,我都无法判断当下的任何一件事是否存在绝对的是非,奥西里斯,你为什么要为一次战败就丢掉奥纽斯人的骄傲和荣誉。” 诺兰还有奥西里斯根本就没有听明白古斯塔夫讲述的循环是什么意思,但是都从语末听见了原谅,同时让诺兰欣慰的是,古斯塔夫承认了自己是王,他的剑正式拥有了为之挥砍的主人。 “不过,”贤王古斯塔夫又傲慢的用拳头撑起了下巴,“在原谅你此时此刻的错误之前,我仍然需要知道战况,我只有一个问题,双斧的奥西里斯,你带回了多少战士。” 第八十章 古斯塔夫:全部离开宫殿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带回了多少战士回来?这个漫不经心的问题把弗雷姆的寒风全部搬到了奥纽斯。 奥西里斯的沉默让古斯塔夫久违了的愤怒了起来,古斯塔夫摔破了酒杯,他说,“你不知道你是多么幸运,奥西里斯你把自己活在了能够明确判断对错的世界,而我,我甚至不知道我把你们带领的方向是对还是错,不要犹豫了,像我一样,在未知中抓住少得可怜的已知的东西,告诉我,你带回了多少战士。” “一个都没有。”奥西里斯沉着的回答,“都死了,死在大海上,不仅没有活着的战士回来,一个战士的尸体都没有带回。” 古斯塔夫沉默。 他在把思绪放在更长远的地方去思考,他明白的一点就是,任何当下看起来是绝对错误的事情,在更长远的时间线上来看是,可能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是让神灵都意想不到的高瞻远瞩。 但是此时,他想象不到,无论用多么长远的眼光来看,当宽阔得能为大海遮羞的船队有去无回,不能说奥西里斯没有错误。 “孤岛的战士在大海上如此所向披靡?”古斯塔夫置疑着这场战斗。 “不,我们还没有交战,就彻彻底底的输掉了战争。” 古斯塔夫扬了扬眉,要让奥西里斯继续说下去。 “和沙特阿卡的海盗战斗,本质上不是和野蛮人的战争,是和自然战斗。” “狂暴之海。”古斯塔夫明白奥西里斯所说的情况,他从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交出的地形图中就看到,要从大海线正面进攻沙特阿卡,狂暴之海是自然的屏障。 “没错,狂暴之海拦住了我们的路。” 古斯塔夫又下意识的挥了挥手,他又想喝几杯难喝到了极点的鹿血酒了。 怎么回事呢? 让双斧的奥西里斯带领这只船队的原因,就是因为古斯塔夫知道这个武勇的万骑长有一个诺兰也难以超越的能力。 王座上的贤王悻悻的捏了捏手指,他想起为了单独和两位万骑长说话,他已经在上一杯要酒的手势中告诉了所有的侍从与侍卫全部离开宫殿。 “奥西里斯,我让你去战斗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我佩服你的战斗直觉,你的头脑发热又发昏,可以说是不灵活,无法在战前做到冷静的分析,也根本不能做到对着一张地图,几个模型做到准确的排【乒】布阵。 “但是你在战斗之中,就是活生生的战争与智慧之神,你能热烈的投入到任何一场战斗,同时,你还可以在战斗中到找制胜的关键点,这基本上就是你的本能。所以我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在和大海搏斗时,找错了关键点。” 奥西里斯回忆起在大海上时,诺兰似乎也想提出这个问题,但是当时秘银的骑士立即住了口,想必当时的诺兰了解自己刚处在将士的离去中悲哀,于是顾及到情绪没有继续问下去,然而这个问题,在诺兰微微的试探之后,他在心中是有答案的,也正巧这个腹稿,他可以在贤王面前对答如流。 “贤王,在这场战斗中,我的船一直在队伍的最前方,我是第一个看见那片滔天的大海,它们简直是狂卷的天地之墙,我在看到这个自然环境时,第一时间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还能找到任何制胜的方法,一丝一毫都找不到。” “然后因为我的命令,你继续命令着战士们冲进狂暴之海?” “不,那个时候我的想法,是用最小的代价完成你的命令,如果要准确的讲述我当时的心境,在大海上的奥西里斯对你的忠臣远远弱小于我对战士们的维护,我当时的唯一的想法是,我们要失败,我们必须失败,但是我要用最小的代价来给贤王一个失败。 “于是我独自驶进了风暴之海,我在那个时候改变了战争的方向,我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下进攻沙特阿卡是痴心妄想,于是,我认可的战果是,让更多的战士回航就是双斧的万骑长,奥西里斯的胜利。 “所以我的打算是在正式进攻之前,用我的生命来终止这场战斗,我要死在大海之中,要第一个死,我要让战士们看到万骑长死后成为无头的野马,往回航的路上乱撞。就算心灰意冷也好,就算诅咒我没有带领他们建功立业也好,总之,我最初的想法就是用我的死来挽回这些战士。” “那为什么结果恰恰相反了?” “我也不知道,我琢磨不透自然,它不能征服,也寻找不出规律,我回过神来时就是趴在一块木板上,呆在宁静的海面之中,周围就是被龙卷翻起来的战士。这就是整个过程,贤王。” 古斯塔夫侧着头听完了奥西里斯的整个经历,贤王没有去揣测其中是否有逻辑上的漏洞,这个脾气和奔驰的飞马一样,笔直又不回头的骑士不会撒谎,从多智的札维克交给古斯塔夫的每位万骑长的心理图形中有过显示,奥西里斯他的思维是容不下一环接一环的谎言模样。 贤王更多的怀疑都在诺兰身上,奥西里斯都是真话,那诺兰的存在就是一个悖论,他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把奥西里斯平安的带回?这两个人在进入宫殿时,身上就隐隐散发的狂野的邪魔之气又是怎么回事? 诺兰注意到了古斯塔夫的眼神,“我曾经获得过海民的友谊,”诺兰解释着,“一个在战斗中死去的小孩想要回到沙特阿卡,孤岛上的人告诉,他的灵魂一直在整片大洋之上都由我在背负,所以我轻松的渡过了狂暴之海,因为他们的奥多把我误认为了海民。” 古斯塔夫认可这个解释,越荒芜的地方就越有充沛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是神灵居住的绝佳场合。 可是这个理由不能解释他是通过什么方法带回了风暴之中的奥西里斯,难道——诺兰的铠甲之下,就算是古斯塔夫也只有一个不敢深入的猜测,他有了一个不安的想法,现在的铠甲里面,是不是也住了一个沙特阿卡人? “诺兰。”古斯塔夫走到了秘银骑士的对面,“取下你的头盔。” 第八十一章 古斯塔夫:还要轻盈的形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面对突如其来的命令,秘银的诺兰并没有慌张。 他很沉着,沉着到知道古斯塔夫这么做的原因,可是他并不想拿出吸音石接触古斯塔夫的困惑,他觉得,能在这个时候把秘密说开,也不是一个坏事情。 “我当然可以执行你的命令,贤王,但是,在我这么做之前,你是否真的准备好了要看这个头盔下的面目。” “我准备好了。” “无论如何你都要看?” “此时此刻,我一定要看。” “无论看见了我的面目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你都要看,是不是?” “可以这么理解。” “贤王,不是我不愿意拿下这个头盔,而是我有个希望,当大地覆盖住了我的双眼时,我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取下我的头盔。 “因为我相信,在那个时候,无论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待你看见我之后,你的愤怒都会到达鼎盛的地步,同时这个燃烧到顶端的怒火会在你看我真面目的同一时间骤然消失,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彻彻底底。” 贤王盯着诺兰深邃的眼缝,仿佛这就是他眼睛的模样,因为里面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和这段言论匹配的表情。 “我不是沙特阿卡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不是,甚至不是大陆的子民,包括我本人都常在乡愁中迷思,因为我根本就找不到一个称得上故乡的地方。”直到把话说到这里,诺兰才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装着格萨尔王赠送给他的吸音石,“这就是我能成功离开狂暴之海的原因。” 古斯塔夫在多数万骑长眼中,只是坐在王椅上沉思和沉睡,在思维中构建万物,而万物似乎又是真的按照他的思维在发生改变。 “吸音石。”古斯塔夫把石头接在手掌上后辨认出了石头——古斯塔夫的王威,给人以这块石头是从今天才得到了正式的名字,并且也因为这个名字而拥有了这个功能的感觉。“可以储存并释放声音,可以通过岁月让它自然发声,也可以通过敲打让储存的声音流出。” “对,里面有格萨尔王的声音,沙特阿卡的海域听从王的声音。” 古斯塔夫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这颗石头,谨慎得如同抓住了世界的心脏,他用不设防备的动作回到了王椅,重新回到了最舒适的坐姿,“诺兰,如果一颗石子就能让你渡海,你有没有想过这太不公平了?你能回来的原因,和你能够顺利达到沙特阿卡的原因是一样的,是孤岛的灵魂为你平息了大海。”说完,古斯塔夫捏爆这颗石头。 一个坚固的石子,在这一瞬间化为了灰烬,用比蝴蝶翅膀上的粉末都还要轻盈的形状飞翔。 古斯塔夫王座后的废墟上,阳光从这里照耀,一束阳光通过他虚捏的手指照射到诺兰的秘银铠甲中,居然能够从没有生命的铠甲中看到惶恐。 “看吧,诺兰,你被骗了。” “古斯塔夫。” 在大地之上空旷的宫殿中响起大海上的汹涌,贤王与骑士这三个人里,只有诺兰真正的到过孤岛,见识过孤岛上的王者,格萨尔王。 因此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由得回头张望,诺兰感觉格萨尔王近在咫尺,完全就是站在船头,他把整个沙特阿卡都搬到了大陆,在大陆上猛烈的航行,直接撞击着奥纽斯的废墟。 “古斯塔夫,我就是大海上的格萨尔王,我是正在征服大地的格萨尔王,我有大厅中麦酒与鲸肉,我的海洋上有战士和战船,我可以与你分享酒肉,我也可以......” 吸音石的声音在奥纽斯的阳光下遁音。 “他递过来一份战书。”古斯塔夫冷漠的听完了格萨尔王带来的信息,“我想为了让这个战书能够顺利的送达,他还一定告诉过你,离开和归来该用什么颜色的石子。” “是这样。确实叮嘱过我吸音石的大小和颜色。”诺兰这个时候才知道被格萨尔王骗了。 他在奥纽斯的大地上胆战心惊,诺兰最初的计划,就是如果古斯塔夫要打算进攻孤岛,作为万骑长不会隐瞒吸音石的作用,同样会把吸音石交给贤王。 之后的事情不敢在细想,如果古斯塔夫没有识破这个计谋,又将战士们带上大海,在面对狂暴之海时,荒谬可笑的捏爆这个吸音石,那之后的后果不敢想象——被大海囚困的战士,听着格萨尔王的宣言,无能为力。 诺兰立即跪了下来,他感激着王座上的贤王,是贤王把格萨尔王的计谋识破,同样的,他跪下也是在等着承受王的震怒。 “诺兰,你不必这样,你很好的完成了使命,奥西里斯从大海中平安的解脱,还有你即将告诉我的情报,和这些比起,一块石头带来的挑衅简直微不足道。 “你现在退下,休息,我会把我的侍从安排在你的住所,当你把所有沙特阿卡的事情全部书写整理后,交给我的侍从,这一切完成,你就立马动身去星月城。” “星月城。”诺兰重复着起这个重要的城市。 “星月城,城墙之外的联合疆囯,最近不太安分。”古斯塔夫隐晦的说起了囯与囯之间的危机,相比起大海上持续但又完全能够地方自愈的轻伤,贤王更加担心的是大囯的崩塌。 “有你驻防,我完全可以放心到让你成为那个地方的王。” 诺兰又立马跪下,不发一语。 “你攻城时,可以让千【君】万马势如破竹,你在防御时,可以让圣光临城。诺兰,你的能力让神灵汗颜,但是我不能在让你进行人心之间的攻防战了,这一次,你在沙特阿卡,输得彻彻底底。” “是!”诺兰全盘的接受了贤王的责备。 “所以,这一次,我会为你安排一个幕僚,你们不一定要一路同行,但是在【正】事上多听听他的意见。” “我能知道是谁吗?” “我会为你挑选。” “我想——”诺兰想把史官带在身边,如果褪去他的利己主义,史官的智慧大于百人的集智。 “退下。” 在无穹的宫殿,古斯塔夫静静的看着奥西里斯的空荡的双手,还有无防的颈脖。 第八十二章 王座与木船:稍微好点的消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无穹的宫殿中,吹刮起了微风,它很具有冲击力,让奥西里斯感受到了撞击感,这个风是香的,味道大概来自古斯塔夫的发梢。 “奥西里斯。”古斯塔夫继续盯着万骑长的脖子,仿佛位置可以把失去的战士们分娩出来,“如果我们还会和沙特阿卡人发生战斗,你还有没有勇气面对他们。” “贤王。”奥西里斯捶打着胸口,“只要有办法渡过那片狂暴之海,我随时都可以和他们战斗,我知道他们也是用斧,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战斧。” “我会要求工匠为你打造一对战斧,要有勇气的符文,要有幸运的加持,要从锻造之神古洛维的炉火中锻造,要用战争之神伊西斯的钢铁,总之,你还会有一对双斧,但是你不再是万骑长。” 奥西里斯接受这个判决。 “我能有预感。”古斯塔夫看着天空,“那些海盗的骚扰会越来越频繁,我也一直没有对他们多加注意,除了小打小闹的掠夺,海盗还能做些什么事情?不是吗?” 奥西里斯用“哼”笑来回应古斯塔夫的笑容,他没有和海盗真正的战斗过,对于战斗能力还存在着自傲,认为海盗确实不能在有作为。 但是又因为他设身处地的来到过狂暴之海,奥西里斯同样对大海上的岛民抱着敬佩——是怎么顽强的生命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下来。 “你认为呢?奥西里斯,仅仅是对付海盗,而不是去夺取生命之树的绿心,一个百夫长率领的队伍够不够用?” “够用。”奥西里斯了解到,目前万骑长奥西里斯成为了百夫长奥西里斯,“如果海盗在大陆的话。” 古斯塔夫听出来奥西里斯有其他意思,“一路上还出现了事情?” “在沙特阿卡周边的海域,也出现了魔兽。我和诺兰在海上,看见了尸鲨,和进化之后的鲨人。所以现在的大海也不安宁了,贤王。” 古斯塔夫双手交叉的抱胸,在空旷的宫殿中随意的走动,大笑,笑声让星辰颤抖。 “所以在以后,如果我们把平息魔兽的战场放在了海上,就反而帮助了一直骚扰我们的沙特阿卡人? “哈哈哈哈——我一直不愿意理睬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完全就是一群没有见过世界的叛逆小孩,完全不知道我们为了整个世界付出了多少代价,就单纯因为自己生存的那个小小世界的恶劣,就把不满发泄到我身上。 “大海上的魔兽,我暂时不会理睬,让魔兽们来教育海盗成熟,反倒是你,百夫长,你有推荐的人物来管理你曾经的队伍吗?” 奥西里斯想都没有想,立马回答,“秘银的诺兰。” “你要成为他的部下?” “对。” 古斯塔夫挥手,默许了这个请求后,让奥西里斯离去。 贤王还是有点惊喜,双斧的奥西里斯曾经一度听见诺兰的名字就吐痰,并且在看见诺兰时,当着面做出的无礼举动层出不穷,古斯塔夫本以为这是万骑长之间不可协调的矛盾,结果,一次归来就完全化解了。 唯一的惊喜,不足以分担忧虑。 古斯塔夫在王座上休息,思考着还在沙特阿卡森林中的札维克,是否能够带来些稍微好点的消息——札维克的队伍好久没有音信了,简直比整个队伍蒸发还要可怕。 ......... 从森林中逃离出海的三人,史官阿斯灵,百夫长艾尔兰,还有不知道算不算聪明的战士波罗,在海面上停止了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远航——逃亡。 经由波罗的提议,三人一致的决定没有必要犯险,没有必要用概率去猜测路途中是否存在某个安全的岛屿,且这个安全的岛屿还恰好可以提供充足的食物。 这个【贝者】博不是桌子上立马能看见结果的牌局,大海上的结果,只要是错误,那就没有下一把。 男人之间除非利益一致,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对彼此发出赞美,会想法设法的找到自己的优点,并且要极力的证明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优点,其他男性都没有。 大洋上的三人组出现了反差,他们都在称赞阿斯灵的智慧。 阿斯灵的历史观让他们找到了归属,让他们还能够保持着尊严航行——这三个人都心知肚明一点,他们要去偷札维克的辎重,但是就算是逃乒,他们也还是大陆的战士,因此,他们不是去偷,是去拿回他们的物资。 “现在森林旁的队伍知道了有人逃离,还死了一个巡逻,那里的巡逻会更严密,警戒心会更强,不要立即回去。”百夫长艾尔兰的分析不能让波罗放慢划桨的速度,“我们快回到营地了,你怎么不早点想到这个天才的点子呢?等到夜深的时候,我们拿了物资就跑,那个时候才是需要你力量的时候,波罗!” “我知道,但是在白天这么飘荡着不是办法,我们到底漂流了好久了?在大海上我不会计算时间,总是我们航行了很久。 “我还没有和海盗战斗过,但是我知道绝对不要和马比赛赛跑,所以我不能在这个没有遮拦的大海上遇到海盗。 “艾尔兰,你和我一起划,我们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在沙特阿卡的这个方向,有好多突出了海面的大石头,足够遮蔽我们的船和我们三人,我们在那里等待黑夜,还可以看到札维克营地的动向。” 这人一直是在装傻,阿斯灵确定无疑了,他也拿起了船桨,波罗说的没错,要拿回自己的那一份口粮,在天黑之前找到既能保护自己不被发现,又能观察到营地动态的地方,比为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未来而节省力气重要的多。 三个人在大海上航行,同样是艾尔兰在主导方位,“波罗,你没有和海盗战斗过?不可思议。” “打过,但是没有在海上和他们打过架。” “打赢没有?” “差点死。哈哈哈。”战士波罗对于死亡的理解很单纯,只要某个战斗没有让他绝命,那这场战斗就足够让他嘲笑经历过的对手。 “这场战斗,我们无法胜利。”艾尔兰在船上冷静的判断着,目光如鹰。 第八十三章 阿斯灵:他们身上的气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斯灵预想过很多种大陆战败的方式,但是没有哪一次对战败的思考会比听到艾尔兰说出来更加震撼。 这位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的百夫长,主动说出了,我们不会胜利这样的话。 艾尔兰迎接着阿斯灵震惊的目光,海风把百夫长的发际线又往后吹退了一点点。 “没错,我们打不赢这场战斗,而且是你告诉我的。” 我?阿斯灵完全不能理解艾尔兰的判断来自何处,史官从森林中走出来开始,就对沙特阿卡的事情有所保留。 这个时候,夜幕已降,艾尔兰从礁石缝隙中去观察阵地的情况,他看见了极佳的防御工事,果然包括札维克都认为选择进攻是一条不可取的战术。 艾尔兰从石缝中回到船上,他继续着和阿斯灵开始的谈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在你第一次冲出森林的时候,我立即组织了队伍来迎击你,我站在木桶上,准备把三支箭全部往你眉心上【身寸】。” “我当然记得,我那个时候以为必死无疑了,可是也是你第一个认出了我是大陆人。” “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这场战斗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只是看见了一个误会,一个穿兽袍的史官。” “没有误会,那都是在战场上锻炼出的直觉。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看见的就是沙特阿卡人,我看到他猛烈的杀气,看到他压抑了不甘,还有不久之后让古斯塔夫也会害怕的爆发。 “我看到一身兽袍的你,内心的第一个反应是害怕,怕的要死,所以仅仅是你一个人跑出来,我就立马组织了一整支队伍。 “要是是真正的沙特阿卡人呢?我担心来二十个沙特阿卡人的奇袭就可以把这个阵地打乱——” 艾尔兰在石头气息浓厚的礁石间深吸了口气,看来是还想对战争做些讨论,然后,他倒下了船,无比僵硬和挺直的倒在船中,波罗第一时间去检查艾尔兰的胸口和动脉,没有伤痕,那这个攻击来自什么地方?波罗抬头张望——被艾尔兰稳稳的按下,按倒胸口处,波罗能听见艾尔兰心跳,感受到鼻息。 “混——”波罗的谩骂艾尔兰及时的阻止。 阿斯灵在艾尔兰倒在船中的那一刻也被他拉着,平躺在了木船。 “阿斯灵,沙特阿卡的战船,是不是都有个海蛇的船头?” “是。” “而且那些沙特阿卡人,他们是不是面容恐怖?奇怪的刺青和错乱的牙齿和海上的【槐】魅一般?” “是。”对于没有和沙特阿卡人相处过的人而言,阿斯灵觉得没有必要纠正,在他第一次走进麦酒大厅的时候,如果不是诺兰在身旁,他也会被这群野蛮人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两个,都听好了,不要动,我看见了海盗的战船,十艘,每艘两人。是沙特阿卡人,不会出错,是沙特阿卡人。他们身上的气息和你刚走出森林时携带的气息一模一样,不过比你更甚,一个人身上的杀戮之气,是你那时的十倍。” 这三位战士在船上时就商讨出了一致的行为逻辑,在大海上必须要有相同的信念和敌人,才能把团队紧紧的维系,因此他们都坚定的认为札维克是不合格的万骑长,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大陆的战士,是古斯塔夫的三位船员,因此,专注于保命之中的三人,没有在看到沙特阿卡人船支的第一时间向森林中的战士发送信号。 海面上,在几声“沙特阿卡!”之后,船上大陆的三位战士们感觉到炽烈的热浪,他们都没有再敢抬头,因此不知道那是札维克下令连在一起的战船燃烧了起来,他们只感觉,这阵热浪是来自于内心的报复的快慰和自责的羞耻。 艾尔兰在木船中忍不住泪,他通过不同的战吼听出了胜败的逆转,而阿斯灵,他听到海岸上有熟悉的声音——那是格萨尔王。 史官也察觉战斗进入了尾声,于是站起扶上了礁石,抬头望。 他没有看见格萨尔王,阿斯灵看见的是一条盘踞的巨蛇占领了孤岛,它的眼睛一黄一蓝,仿佛是吞噬过大海和大地,它的眼睛中无悲无喜,但是嘴角嘲弄,这只有整座岛一样巨大的蛇静静的看着岸边那个幼小的生灵,他的个头太小,蛇信子的分叉都可以让他从中畅通无碍。 而那个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无畏,在和大蛇决斗的凡人,就是多智的札维克。 决斗?发生了什么让智将做这样的事情? 阿斯灵狠狠的骂着还在船上哭泣的两人,“蠢货!起来!救人!” 战士最需要的仍然是命令,在这种手足无措的情况下,阿斯灵的命令和万骑长大严厉的号令起到了一样的作用。 被龙头巨船驶过的海面上,有着久久不退的波纹,这让三个人只有不要命的划船才能从逆向的波浪中抢些速度。 海岸上,那只双眼是异瞳的巨蛇张大了嘴巴,要把札维克连同他脚下的土一起吞噬。 逃啊,逃啊,快逃啊,蠢货快逃啊! 阿斯灵在越来越靠近岸边的船上焦急的在心里大喊,你以多智著称,为什么要用体力与对抗大海上的庞然巨物! 阿斯灵在面对着恐惧说不出话的情况和札维克无法逃亡一样,在这个时候,人类的肢体和感官根本就不受思维的控制,有时候,本能会驱使一个人求得生机,但是在绝大的恐怖面前,更深层次的本能会让人安静的迎接死亡。 船撞上了岸,艾尔兰和波罗留在船中,准备随时逃命,阿斯灵抱住札维克就往后拖拽,和诺兰的体重相反,搬运干练的札维克比想象中吃力,也许是在急速的思考中,札维克的脑袋重量,增加到了一个成年人身体的重量。 而史官的表现也超出了自身的预期,他都没有想到,能够拥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不仅带札维克上了船,还在急速的划船中,躲过了来自岸上的火箭。 札维克在船上看着这三个人,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命运的玩笑。 第八十四章 王座与木船:万世的变量和动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古斯塔夫都没有在意过关于海盗袭击的报告。 他认为把海盗的行迹纳入到思考之中是一种可笑且毫无意义的事情,好比一只猴子在通过模仿学会了人类的举动之后,在人类面前装模作样的穿衣服,把人类逗乐。 而后一部分聪明的猴子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它们会对人类说,把你的苹果给我,这个时候有些人类会觉得新奇,给猴子几个——就像尾巴摇得凶猛的野狗总不会缺少残羹剩饭一样。 而海盗就是最独特的猴子,也仅此而已,它们在不断的向人类所要苹果之后,培养起了贪欲,而本身的残暴,让猴子们学会了拿起武器向不给它们苹果的人类发起攻击。 人类起初的不还击只不过是因为陌生而产生的恐惧,这样和蚊子吸血一样微小的攻击和骚扰,会在很快的时间内被大陆的子民自行消化,根本就不用调用万骑长们的武装,领主自己的家臣就可以把海盗们制伏。 这次派两个万骑长去沙特阿卡,原因都是为了生命之树中的绿心,它无穷的生长力量并非普通人可以控制,而且当绿心从生命之树的树宫之中离开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到此为止都还是未知的状态,唯一的信息就是,如果这次的行动成功,那将是人类和神灵之间第一次真正的接触。 古斯塔夫最初在这次远征中,首先担心的并不是海盗的抵抗,而是神灵和凡人接触之后,会产生的一切后果。 就拿真实的历史来说,曾经为了世间的光明而去天城盗取火种的半神,他把天城的火焰撒下人间之后,换来的是一场灾难。 当时所有直视的火种的凡人都因为承受不住神火的光亮,纷纷目盲,这种就算是善意的行为,依然因为神灵的强大而使局面崩溃,所以他才派遣的两位万骑长,最后追加到三位尽量把可能照成的影响控制在最低的代价上。 然而这次奥西里斯带回的信息不能忽略,也让古斯塔夫对海盗们有些了重视,能在那样的风暴中生存并繁衍的猴子们,在某些方面,一定是超过了大陆的子民。 接下来,古斯塔夫在思考要不要回应海盗头子的挑衅,他个人仍然觉得没有必要,不过这次贤王准备多听听不同角度的意见。 比如诺兰的记录,还有札维克回归之后的讲述。 贤王最能揣测诺兰的行为,他一定会为了及时呈上这份文本忙到通宵达旦——而且现在就一定为这件事情开始了忙碌。 而札维克,贤王古斯塔夫更加关注札维克的记录,作为一个对万世的变量和动因都非常关注的智者,他一定整理了沙特阿卡人的群体心理,以及由心理推测而出的行为预测,如果他愿意把沙特阿卡人放进公式,说不定可以开发出海盗在未来能够起到的作用。 贤王在王座之上,在对未来海盗能为己所有的各种想法中,陷入了沉睡。 ......... 在无名的海域,艾尔兰仍然保持着百夫长的尊严,他看着半疯半清醒的札维克还是不卑不亢,时不时从鼻孔喷出的愤怒还异常的有针对性。 而波罗当了太久不服管教的战士,可是他的倔强都只敢针对艾尔兰一个人,看到位高的万骑长和自己待到同一艘船上,他的无礼一点都不敢展现,还把头拘谨的偏向一侧,如果肩颈累了,他就立马偏向另一侧,总之要保证没有视线的接触。 阿斯灵放下了右手边的船桨,他用这只手捶了捶左胸,向万骑长札维克重新自我介绍,“船长,阿斯灵;航海士,艾尔兰;小丑,波罗。” 札维克的面部表情在经过了和格萨尔王的对峙与公式的透彻之后丰富起来,他向每个人都点了头,显示出了生疏的亲近和微笑。他明白,以这三个战士的角度来看待整件事情,他们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他们最初的逃走是在他的默认下发生的。 在这艘船上,大陆的万骑长成为了最没有地位的存在,他的生还,以及能够在船上拥有一席之地,更像是这三位战士的施舍。 “船长。”多智的札维克在主动的和阿斯灵攀谈,他也了解一些沙特阿卡人的情况,任何一个人都是自己船上的王,就算是格萨尔,当他踏上了别人的船,他可以不在口头上臣服,但是所有的规矩都需要按照这一位船主的话来执行。他看到的史官身穿着沙特阿卡人的装束,身上还有掺杂着和沙特阿卡人一样的野性,在札维克看来,在孤岛走了一遭了史官,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沙特阿卡人。 在阿斯灵的沉默中,札维克把音量加大了一次,“船长,船长阿斯灵!” “哦。”船长眼睛中是会把一切都记录的威胁。 “你的记录中,需不需要我的视角?” 阿斯灵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不需要。因为古斯塔夫不会在意我的记录,说到底,一个史官的记录对他而言是用来包装的物品。” “你的意思是......” “我的经历,就只是简单的冒犯了孤岛的习俗,在众怒中逃出了孤岛,在逃亡中恰好看到了札维克,仅此而已。等我们回到大陆,古斯塔夫只会从你口中咨询孤岛的情报,而不是我,我在这个世界的位置无足轻重。 “我所理解的史官的作用,是保证一段事情能够延续,而不是让它过于刚正而被泯灭于尘埃。那一部分记在心里就好。它会被稀释成一万个故事用来传唱,在所有都认为是虚假的情况下传播真实。” 万骑长札维克在阿斯灵的示弱中听到了谈判的暗示,他率先发问,“那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记录在纸页上的文字能够成为历史?” “很简单。”阿斯灵朝海洋中吐了口浓痰,“我只用在船上时是船长,在大陆我仍然是命如蝼蚁的史官,我们终将回到大陆,我也只是短暂的船长,我希望大陆上的万骑长能对不认识太多字的史官留下些宽容。” “对聪明人我向来宽容。” 第八十五章 古斯塔夫:显得风尘仆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秘银的诺兰亲自交上了泥板,对于贤王古斯塔夫的这个习惯他总是不能理解: 泥板的制作确实比纸卷便宜很多,所消耗的材料和做工成本都有着大幅度的降低,可是在泥板上写字太费力,为了完成一次复述所需要的时间都是成倍的提高,似乎与众多的成本相比,古斯塔夫可能最不在意的就有限的生命。 “不是让你在完成之后,直接动身去星月城吗?” 古斯塔夫开始漫不经心的看着泥板,其中一块绘制着更加详细的地图,一块讲述了亲眼所见的丰收仪式,还有一块记录了对沙特阿卡人行【正】运作的方式——戒律者在王的地位之上。 其余好几块泥板,则是记录了对沙特阿卡人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型的观察。 古斯塔夫大略的从泥板看完记录之后,抬头看着诺兰,等着万骑长的回答。 “我来的时候就开始了计时,耽误的这些时间我可以催马赶上,我亲自送来是有原因的,我想贤王你一定在看完了泥板之后,会有事情想要亲自询问我。” “对。”古斯塔夫把诺兰呕心沥血,简练有力的记录随意放在了王座扶手上的左右两侧,“格萨尔王会不会臣服我?” “不会。”诺兰的回答斩钉截铁。 “不会?”古斯塔夫风轻云淡的质疑。 “不会,正如见过天的雄鹰不愿意站在人类的肩头。” “我该用什么态度来应对他?” “谨慎,重视,像对付另一个你。” “你对孤岛上的海盗评价很高,就算他的计谋把你禁锢在手掌之中。” “如果我是海盗,我对大陆的使者可能都做不到这样的礼遇。贤王,对于孤岛沙特阿卡的策略,我更倾向于结盟。格萨尔王有能力统御大海,而贤王你只需要与他结盟,大海上就没有了忧虑,不需要逐个讨伐。” 古斯塔夫双手放在泥板上,头靠着断裂了一半的王椅,陷入了长思,当诺兰离开,他都没有注意到。 走出宫殿时,秘银的诺兰看见了沙特阿卡人的入侵,他抢过侍卫的长枪就向前方投去,在孤岛上对海盗所产生的认同和理解,不妨碍在大陆的土地上看到海盗之后第一时间的进攻。 在长枪还没有落地时,诺兰握紧了蔷薇之剑,稳稳的站在宫殿之前,是力敌万【君】的架势。 那个海盗麻利的侧身,长枪划破了他的兽袍,他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胸口,指着长枪投掷过来的方向,露出了明亮的白牙。 “此处不允许海盗通过!”秘银的诺兰威严的命令着。 海盗大步流星,前进的脚步没有一点迟疑,随着离诺兰越走越近,他不仅没有拿出武器进行对峙,还冲着诺兰展现出老友重逢的笑容。 “我们才分别多久?就不认识我了?秘银的万骑长,诺兰。” 诺兰看了海盗很久,那是一张由风尘冲刷过的熟悉面容,“阿斯灵?”诺兰怀疑的发问。 “不然还能是谁?”史官张开了五指,“会有拿刀的拥有这么修长的手指?” 诺兰审视了一下阿斯灵的手,的确是他的特征,不过特征也仅仅保留着修长,史官一直对于手指的干净有着偏执的情绪,除了墨水,通常都不会留下污渍,可是这双手,手掌上不仅布满了老茧,指甲中也全部都是肮脏的污垢。 “回来了。”诺兰的声音中听不出他是不是在为阿斯灵高兴,在万骑长的眼中,大陆的阿斯灵死在了沙特阿卡,回来的是大海上的阿斯灵,他身上已经缠绕着了海盗的野性。 阿斯灵一面走,一面懒散的行着战士礼,捶胸,伸张手臂,而诺兰居然下意识的去握紧史官的手肘,在阿斯灵诧异的眼神中,诺兰才发现不对,他是史官,是大陆的阿斯灵。 “我去星月城了。”诺兰和阿斯灵擦身而过,“希望以后能够听见你的故事酒馆中飘出,被最好的诗人传唱。” “也要到我活到那个时候。”阿斯灵无赖的语气调皮到对生死看淡,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恐吓对他毫无办法。 诺兰在继续前进了几步后驻足,他回头继续看着不断前行的阿斯灵,在史官身后还跟着的三人——不对啊,孤傲的札维克怎么愿意跟在史官的身后,他们在孤岛上的经历也许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的原因。 在心里的计时又被延误了一些时候,诺兰加快了离开的速度,再没有回头。 在进入古斯塔夫的宫殿前,阿斯灵又摸了摸被长枪划破的兽袍,他在原地跳了跳,说“我很享受在大陆上,那些见识过海盗的人在看到我时,眼神中那种的恐惧,但是我这身装扮不适合去见古斯塔夫,我怕他的反应比诺兰更激烈,同时他现在也不会想见一个史官。” 说完,阿斯灵非常自我的离开,波罗没有了主见,慌张的原地跺脚,红墙之内就是古斯塔夫,波罗唯一几次见他都是在阵前隔着一堆堆整齐的人头看见他在马上的身影,而百夫长艾尔兰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最多也只接受过古斯塔夫目光的扫过。 “你们两个有比进入红墙更重要的事情吗?”札维克看到踱起碎步的男人就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 “有。”两个人同时回答。 “那就赶快去做这样的事。” 艾尔兰和波罗比接受了特赦还要舒心的离开。 经过一番传令,札维克得到了进殿的许可,他没有急于进去,而是整理好了衣襟和头发,后来又觉得不妥,故意挠头,让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 同样没有【君】队入城的请示,又是失败。在王座上,古斯塔夫不得不进入了最坏的思考中。 “奥西里斯直接败在海洋,你呢?” “我见到了格萨尔王。” “你们交战了,同样是全军覆没?” “对。” “轻敌?” “他不弱。” 古斯塔夫在王座上浅浅的笑起,他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所有还没有和格萨尔交战过的人都称他为海盗,而和他对战过的人,没有那个人不承认他是王。 “接连两次的失败,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天神给我的强运正在消失,或者分了一部分给海盗。” “强运没有消失。”札维克和奥西里斯在面对贤王是两个不同的状态,札维克的语气里有一种这次的失败是更顶层的成功的台阶,是必须达成的结果,“通过我准确的心数分析,最终胜利的依然是你,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微微张开了眯着的眼睛,“从现在起,叫我贤王。” 第八十六章 古斯塔夫:破损成恐惧的尘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札维克在王座下快速了泯灭了嘴角的笑容,可能他看到了贤王古斯塔夫都没有看见的未来。 “贤王,强运永远在你这边,如果强运是月光,短暂的暗淡都是因为月光把光芒分给了星辉,它们绕着月亮旋转,越走越远,但是逃离不开你的吸引,当它们回来时,会带来比你最初给予它们的更亮十倍的光芒回赠你。” 自称征服者的贤王古斯塔夫满意这个解释,他的手指轮流着敲击着扶手上的泥板,上面的记录是另一个万骑长对孤岛的观察。 “这个结论是通过你的公式得到的?” “对,在透彻的了解了沙特阿卡以及格萨尔王之后,这个公式的预测范围,已经超过了我智力的边界。” “你的公式还得出了什么结论?” “你想知道什么?这一次的远征让我的公式从不断的外扩转变成了最简洁的收敛,运算法则也得到了极致的简化,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给出答案。” “海盗战胜了我两位万骑长,还把诺兰骗得团团转,民众们听到会心生不安,加大对海盗的恐怖,虽然我认为正式讨伐他们没有必要,但是我想了解,如果我不干涉,他们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以往需要准确的地图,和大量的模型来排演结果的札维克在地上画起了断线,在最后一根断线上,加深了指尖的力度,他看到了一个沉重的结果。 “说。” “所望之处,皆为王土。” “你说指的王是谁。”古斯塔夫听出来札维克在故意模棱两可。 “格萨尔王。” “看来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海盗。”贤王把头架在了王座靠背中断裂的那一部分,这个造型,和躺上了断头台没有区别。 “但你能战胜格萨尔王。” “哼。”贤王古斯塔夫轻蔑的一笑,十指在泥板上的敲击更加有力与快速,这个结论和诺兰的判断正好相反,“那只是一个海盗。” “继续你的公式。”古斯塔夫从“断头台”上坐立,“你败兵们呢?” “这个不需要公式,死亡,俘虏,流亡。” “被俘虏的那一部分,是什么状况。” 因为对格萨尔王的理解愈加透彻,把孤岛的情况填入公式后所得的答案已经不会让札维克怀疑,“活着。”札维克总是木讷的表情在进行心理和数理的计算中变成了正在享受巨大的欢愉。 在两位万骑长出发征服沙特阿卡时,广场上的新闻官就慷慨激昂的念诵了必将胜利的发言。 在那次奥纽斯居民的凝聚力达到了顶峰之后,广场寥落至今,就连两位万骑长的归来都悄无声息,古斯塔夫明白,关于海盗强大的谣言将在不久之后甚嚣尘上,好不容易聚合起来的民心会立马破损成恐惧的尘埃,飞到每一个地方。 古斯塔夫一直犹豫的心思有些坚定了,直面大海上王者的战斗不可避免,虽然这件事来到的速度有些快,在目前更重要的计划之外。 仿佛是一群排着队等着和战神战斗,以求得自由身的角斗士的行列之中,有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在无数次挑衅无果之后,离开了队伍,在战神身上砍了两刀,让战神不得不对他施舍一些关注。 在这一天过去之后,贤王反常的离开了王座,空荡的王座同样让人敬畏,因为古斯塔夫在上面呆了太久,王座和王成为了一个整体,纵然王不在红墙之内,也总让人觉得那个王座就是王的一部分,共通着思维和视野。 通过了诺兰感性的观察,札维克理性的分析之后,古斯塔夫还需要另一个角度的解释才愿意开始自己的思考。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智能可以达到某个众人都难以触及的层次,他更愿意把自身的脑力成为熔炉,只有当更多的卓越的思想进入了这个熔炉之后,他才能得出一个融合了所有精华的判断。 古斯塔夫需要一个人从神性的角度给他的启示。 最近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寻找那位随风来随风逝的占星术士,贤王一直在白天中寻找观星者的踪迹,在夜晚披着星月睡着。 因为这位观星者有着特别的能力,在有着星辰的夜风之中,观星者可以随时在风中缥缈,也能把自己藏在黑色的天幕之上,而到了白天,观星者就被禁锢在了一方自己的黑暗之中。 而这个黑暗,不是那个好找,因为黑暗随处可见。 古斯塔夫盲目的样子不像一个贤王,像失恋之后失魂落魄的断肠人,当他要呼唤这个名字,七世的风就卷走贤王的声音,当他要捕捉一个遗迹下的阴影,透明的高台就把他架临在空中,当他恼怒的想要用石子攻击天上的太阳,石子在他入手之后,就直线的弹【身寸】,在云层中疾驰出一条蛇云。 最后,古斯塔夫的眼前万物不见,一对眼珠在黑暗中睁开,在隐隐的百盏星光中,他看见了占星术士。 她身材矮小,穿着星袍。 “不要总是通过释放血鸦来抓魂。”占星术士有些愤怒。 “我太久没有见你了。”古斯塔夫软弱的在说。 “又有什么事?” “天上的星辰中,有没有一颗代表着大海上的王?” “有。” “他在星辰中代表着什么?” “格萨尔王。” “星辰的轨迹中,显示了他怎样的命运?” “我这边看到的,是它的光芒,照耀着你的囯。” 占星术士和古斯塔夫面朝着面,双脚没有走动,距离却越来越远,“我还没有经历完哀叹,不要随意打扰我。” 古斯塔夫看着星袍上细节分明的繁星重新变成模糊的一点后,立马抓住最后的时间在大吼,“你现在在哪里?” 如同流星在划行的过程中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祈祷,因此在空中停留,向祈祷者赠送一个留恋一样,星点在针芒的闪烁中回答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回答:“我在没有贤王古斯塔夫,也没有孤岛之王格萨尔的现实中。” 第八十八章 古斯塔夫:向我加重砝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一张特意打造的小圆桌上,古斯塔夫开始了针对沙特阿卡的会议。 这场会议中,他叫来的人很少,只把归来的几个人全部集齐,一个没有人的空位上,放着诺兰留下来的观察泥板。 艾尔兰穿上了在凯旋式时才会穿着的红色礼甲,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就来到了古斯塔夫指明的地点,他到时,古斯塔夫已经安静的坐好,并且认出了那两坨强大咀嚼肌的主人,“百夫长艾尔兰。” 艾尔兰在门口看见贤王时,就第一时间的行礼——右拳捶打左胸,然后平举在前方。 他不敢坐在古斯塔夫身旁的位置,认为这是对贤王的冒犯,可是如果坐在最远的地方,就会无法避免的和贤王目光对视,于是他的选择间隔着一个位置坐下,在坐下前,再一次行礼。 间隔贤王和百夫长艾尔兰的桌面上,正好放置着诺兰的泥板。 札维克和奥西里斯准时来到了会议室,奥西里斯现在随时都要带上双斧,那次新闻官对他一跌不振的侧面描述相当得当,因此他不得不随时证明雄风与威压依旧。 而多智的札维克不同,他可以接受在古斯塔夫脚下跪拜,但是他受不了一个百夫长他和同桌——木讷的眼睛看了看艾尔兰,同时去看了看剩下的位置,看来史官和波罗也在邀请的范围,这些人也有必要进入战略的木桌?札维克越来越不满这个坐次的安排了。 最后迟到的是史官阿斯灵和战士波罗,波罗穿着亚麻布衣服,上满全是污血和水斑,他醉醺醺的走到最靠近自己的位置,蒙着头打鼾,“我还以为贤王的会议会有足够的酒。”他的手在桌面扫荡之后,和头脑一起酣睡了起来。 “战士!”百夫长艾尔兰愤怒站起,指责起来这位不省人事的部下,古斯塔夫摇了摇头,认为礼仪在今天不是那么重要。 阿斯灵更是一种中性的打扮了,他在嘴唇上点上了红唇,“你以为会有足够多的酒,我以为这是只有我一个人来参加的会议。” 古斯塔夫主动担任了侍者的角色,他把新闻官发言稿的拓本分发给了在场的人,“大家看看,一个喉舌的战斗,有些激烈,也有些孤独。” 艾尔兰具有一定的【君】事素养,他从拓本中很快就注意到了格萨尔王船支的迅速和他精力旺盛这两点,“格萨尔的船到底有多快?在这么短的时间,同时完成了隔着一条海峡的掠夺。” “错了,艾尔兰。”札维克瞧瞧了拓本,“上一次他们的快船奇袭,就是沙特阿卡人船支的极限速度,那些摇摇欲坠的船是稳固性为了保证速度后作出了最大的让步后的模样。” “从信息中记录的发生了掠夺的时间和地点来看——”札维克随手就用手汗在圆桌上画起了大陆地图的概图,加大力度按上了几个事发地点,同时用指甲,在重点上勾画了事发日期。 “发现了吗?”札维克手指着概图一段,飞向了最远的一段,“格萨尔除非乘上巨风,否则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这么遥远的多地掠夺。” 阿斯灵看着艾尔兰紧锁的眉头,知道这个百夫长是在努力的藏住智慧的锋芒,在森林中结识之后,他知道这个百夫长不是没有能力分析出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百夫长艾尔兰诚挚的在询问札维克,“是格萨尔的手下挂着他的名号,在四处掠夺?怎么回事?我们的情报中一直都是显示他们在冬季会休整。” “哈哈哈哈哈——”古斯塔夫在圆桌上,双手抱着胸口,壮阔的大笑起来,“这是海盗,不,他的智谋让我必须纠正一下,我要称呼他为格萨尔,这个格萨尔是在向我加重砝码,他在尽一切可能,让我去攻打他。 “在座的勇士们,你们是被主神埃拉选中的人杰,现在,在没有提供攻略的沙特阿卡的计谋之前,都不允许出去。 “在格萨尔的【乒】力都分散到大海沿岸的各处之后,孤岛上的战力由那位王主动的切割之后,我要回应这个挑衅,我还要让挑衅者后悔,我要让海盗在大海上销声匿迹,同时,我不希望听到畏战的想法。” 奥西里斯在圆桌上震荡着双斧,用力得能看见空气中有一圈圈远去的波纹,他说: “我还是奴隶时,曾在地下的拳台担任打手,那个时候,台上与台下到处都是搏斗,你吃的饭也许会在拳台上让你虚脱,你用的武器也许会让你碰到盾牌时粉碎,我在哪里艰难的活下来,是因为一位老拳师,他告诉了很多搏斗上的经验,其中一条和现在的情况吻合。 “他告诉我,在面对新的对手时,不要急于浪费体力,要把身子投入他的拳风中,感受对方的力度,我认为现在趁格萨尔战力分散的时间,正是感受他——” “谢谢建议,我已经感受过了。”札维克打断了奥西里斯的建议,“同时,我要提醒你,自由的角斗士,贤王所询问的是,用什么方法打败格萨尔,而不是要不要去攻打格萨尔。” 奥西里斯还想说话,札维克用手指在空气中捏线,从左到右的拉过来,“谢谢,闭嘴。” “贤王。”札维克从座椅上站立,扶着心口,“作为唯一和格萨尔正面交锋的万骑长,我目前提供的第一个建议是,不要从进击森林。” “更不要走航道。”奥西里斯立马接话。 札维克愤然站立,迅捷剑拔出来了一截,奥西里斯也不甘示弱,把双斧震鸣了三响。 贤王用一声微乎其微的“停”,终止这两位的剑拔弩张,“我们在攻略孤岛后已经遭受了偌大的损失,如果你们离心,这一场复仇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说罢,贤王看向了没有人在的诺兰空位,他沉默着又一次逐字逐句的阅读了诺兰的报告,要是诺兰在场,这两个人可能根本不会当场发难,贤王自嘲的想着,他扔下了泥板,把十指交叠在了一起。 “各位,你们是不是忘记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格萨尔为什么一直想挑衅我去攻打他?” 第八十九章 古斯塔夫:不会漏过细节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古斯塔夫提出格萨尔王为什么要挑衅他的问题之后,贤王又挥了挥手指,想要喝些鹿血酒。 他再一次的忘记了,这次的会议没有侍从在。 “不是无知。”古斯塔夫把双腿盘上了座椅,“是在他所理解范围内的最大的智斗。” 紧接着,古斯塔夫在札维克用汗画的概图上,添加了大海的形状,借此向在座的人讲述了大海上的诱骗。 说罢,古斯塔斯的眼神以一种哀求的状态轮流盯着在森林中有过一段经历的战士们,很明显的,贤王认为在大海上格萨尔王能设计一个看起来正确,实则是个陷阱的巧合,那在森林中同样也有一层伪装还没有被识破。 必须要找到这个东西,这样才能击碎格萨尔王无端的自信。 “与森林有过生死交集的你,你,你——”贤王逐个点着战士们的人头,“我们要在战前找到平息森林的伪装,避免进入陷阱,这是在错误的认知上建立起来的正面巧合,必须早点摧毁,否则以此为根据出发,到达孤岛,【君】队崩溃。” 贤王指了指眉头紧锁的百夫长艾尔兰,因为古斯塔夫观察到了,百夫长巨大的咀嚼肌一直在抽动,狠狠的啃咬着达到了口腔的话,似乎同时顾及着直属的长官札维克,又在为口中的语言进行提纯,保证在终于被问及时做到战士挥刀一般的干练。 “告诉我,艾尔兰,你在森林中见到了什么正面的反馈,同时你是做了什么才得到这个反馈的。” 艾尔兰被点名,他立马绷直的站立起来,捶胸、举臂之后,庄重的说:“第七【君】团百夫长艾尔兰在此汇报!” “坐下。”贤王手掌按住了脸,眼神从指缝中流出。 艾尔兰又在捶胸举臂之后坐下。这番举动让贤王都想询问,这个人是不是在秘银的诺兰身旁待过,被那个万骑长磨掉了人性。 “贤王!”艾尔兰高度紧张的身体使他只用了一点尾骨架住了座椅,“我虽然不太能理解你刚才使用的高级词汇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从大海的骗局来看,我认为你是需要在战前就识破看似正确,实际是沙特阿卡故意造出来的那种表面现象。 “我的智力不能看透这是真实情况,还是沙特阿卡人通过某种方式的营造,所以,我将一五一十的告诉实情,神灵不会在亲吻了战士的臂膀之后,还要亲吻我们的额头,在思考上,需要重新交给贤王。 “我们在进入扭曲之森,准备以奇袭进攻孤岛时,我发现了两种情况,第一,森林中,藤蔓,树根,树枝等条状物体,具有趋火性,它们会随着战士的火把赶来,勒死战士,但是它们的主要功能不是杀人,生存才是首要目标。我用火焰箭射向远处,它们会把灭火放在优先级。如果被跟踪,可以用火焰引导它们的移动轨迹。 “第二,森林中存在着某种从未见过的魔兽,智慧等级未知,具有嗜铁性,在嗜铁时身躯会有短暂的停滞,如果战士身上没有铁器,那种魔兽不会追踪。” 艾尔兰一定是感觉到了尾椎的劳累,他身子向后挪了挪,脸上有了舒适的表情,“以上就是我的报告。”报告完成,艾尔兰僵硬的脸绽放起了笑容,他的脸庞本就骨感鲜明,这种面容在战士之间有种不怒而威的果敢和坚韧,但是笑起来——贤王看到这种笑容,把之前捂住眼睛的手用来盖住了嘴巴——哪来这么丑陋的笑容。 “深入战斗的战士总是不会漏过细节,”贤王满意百夫长的报告,“你呢?” 波罗感觉两颗眼睛被刀尖捅穿,他在万骑长札维克和奥西里斯争吵时就醒来了,到这一步之前一直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我我我我——”波罗终于把话说完,“我不识字啊。” “告诉我你的见闻。” “我们的见闻。”波罗指向史官,“他和我们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他是史官,他看见,他记录,贤王,你看他的文字就行。 “而且,而且,”波罗又指了指艾尔兰,他越来越慌乱,语无伦次,“他就是我的长官,是我们的百夫长,是我的长官和百夫长.....” “他是我的下属,我们一同走进的森林,我见即他见。”百夫长没有想到向来玩世不恭的波罗,今天会怕成这个样子。 贤王对于总是奋战在前线战士的宽容之心是野马都跑不完的平原,他随手解下了手指上的戒指,让波罗离开,用戒指换酒。 “需要一些我的看法吗?”阿斯灵在整个会议中都在不断的抿着嘴唇,他在最初点上的一抹红色,现在成为了似乎咬破嘴唇后晕染开来的晚霞。“我知道贤王你对下笔之后就成为过去的历史抱着非常谨慎的态度,但是我也走出了森林,用不同的方法。” 古斯塔夫看着阿斯灵的嘴唇入迷,史官的牙齿上也沾上了血丝,有些粘稠,会随着嘴唇的闭合拉长缩短而不中断。 贤王恢复了神态,他敲了敲桌面让阿斯灵继续。 “首先,我认为百夫长艾尔兰的报告是具有参考意义的,那不是孤岛人创造的假象,是扭曲之森的真实相貌,他所使用的驱逐森林进攻的方法也都正确。”阿斯灵点点额角,“史官亲自见证。” “你在孤岛经历了很多嘛。”贤王注意到了史官的脱胎换骨。 “我从孤岛逃出,逃出来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阿斯灵。 “我在返回大陆的航道上,只进行微量的食物就可以在十天之后才迎来饥饿,我在口渴时,可以把手臂泡进大海,我不仅不会因为喝了海水而更加口渴,还能从口渴中摆脱,能感觉到身体里面能够储存一部分水。 “我握到船桨,就能感受到和船支的切合,我如同本能的就知道,该用多大的力度,以什么样的角度下放船桨,让船达到最佳的航行状态,就这种突如其来的神助,我才是——” “船长阿斯灵。”札维克打断并帮忙阿斯灵补充了后半句,不得不说,里面也有隐隐的提醒——史官在他的营地上见识的东西确实很多,“在船上,你是船长阿斯灵,不过贤王是在问你,森林的事情。” 札维克双手一摊,“不是问你归来的事。” 第九十章 阿斯灵:和树木逐渐同化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不不不不——”阿斯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摇晃着食指,走到了札维克和奥西里斯之间,他的双手放在了这两个人肩头,“我所有的回答都是贤王需要的回应。” 阿斯灵的右手的长指节同样有着淡淡的绯红,贤王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见的错觉,他感觉阿斯灵的手指长得更长了。 “因为我已经明确了,在大海上,格萨尔王用了'吸音石中的海王的声音能平息狂暴之海’来对我们做出了误导。 “那么,我就是森林中的另一个误导,‘当阿斯灵走进森林,森林将会停止它的扭曲’。” “阿斯灵,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我最开始就已经说了,现在的阿斯灵,不是以前的史官阿斯灵。”说完,阿斯灵迅雷般快速的拔出了奥西里斯的一只斧头,他把自己的左手摁在了桌面上,持斧的右手斩断了小指一节。 这是一声沉闷但是干脆的声音,和劈断了实心的良木声一样。 阿斯灵翘起着这个断指,上面没有血流不止,只有些绿红色的浆液在不断粘稠的向外渗漏成越来越大,却总是不下滑的雨滴。 “和我并肩作战的几位战士们,你们都是知道的,从孤岛再到逃离,我所有的磨难,我遭受的毒打。”阿斯灵故意看了一眼札维克,“但是在那时我就发现了,我身体上官能似的反应只是基于习惯,觉得那个时候该叫痛,该救命,你们在船上时也发现了,尤其你百夫长,你在叮嘱我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感染时,你我就都发现,伤口全好。 “各位,我就是沙特阿卡人给你们的误导,我逐渐的和树成为了一体。 “我逃进森林时,森林把我认成了同伴,它们在我身边犹豫着我是什么时,我就平安的走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史官常年跟随着诺兰,出于对诺兰的尊重,奥西里斯没有向阿斯灵发怒,他拿起了桌面上的断指,在仔细看后发现没有指甲,真的像一截短小的木头。 鬼使神差之下,他把木头放进了口中,咬的磕磕作响,在大海上吃过了鲨人体内的海蛇之后,他对大陆上念念不忘的美味都是味同嚼蜡,吃的食物也越来越生,但是就是找不到大海上的那种味道,野蛮,恶心,又血腥的味道。 但是在这截木头里,奥西里斯吃出来了在大海上时的感觉,虽然很淡,在品味时,味道就全部消散开来。 “你不会突然间就有这种力量,阿斯灵,你能记住沙特阿卡人是不是教导了你什么样的技术?”古斯塔夫继续在询问。 “不,不是技术,他们除了在筑船上使用了技术,在其他方面根本没有发展出技术,只有祭祀和祈祷。 “我成为了他们的客人,参加了他们为了渡过冬天而举行的仪式,听诺兰讲,是关于暖冬和丰收。我很幸运,成为了孤岛中,在这个冬天唯一能够把希望种下的田地的人——一个大陆的人。” 古斯塔夫对这件事情有印象,因为诺兰在泥板上对沙特阿卡人的仪式不惜笔墨,进行了整整两张泥板的叙述,诺兰在泥板的末尾还加了标注,认为通过沙特阿卡人的仪式,可以揣测出他们的神学理念。 泥板的记录和阿斯灵的所说的相符,古斯塔夫于是在问着:“于是你在这场仪式之后,获得掌控森林的力量?” “我不确定,但我认为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和树木逐渐同化,那种力量也说不上掌控,是平息它们对我们的攻击。” “浓烈的陷阱信号。”札维克闻了出来,“误导我们阿斯灵能平息森林,如果我们以他为核心组织战斗,然后——谁知道他的能力会存在多久。” “是的,通过各位的努力,我们在战斗之前就挖掘了沙特阿卡人铺设的所有陷阱,知道了吸音石和阿斯灵都是陷阱前的诱饵,所以现在正式开始讨论进攻的办法。”贤王十指交叉,把掌心往前方推了推。 “贤王。”阿斯灵盯着断面的手指,在上面施加了一些绿色的注意力后,断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个椭圆的柱,对于手指的细节他没有过分的关注,因为——“这个手指在进攻沙特阿卡之间就可以以假乱真。” 阿斯灵在众人面前摆弄了生命的生长之姿后,冰冷的在说,“贤王,我想我们需要对沙特阿卡人加大重视程度,就这两个计谋来说,他们犯下的错误只有一个,他们算计的是贤王古斯塔夫。 “我只是史官,我没有什么计谋,也没有什么【君】队,但是我想我可以提出一个看法,那就是现在的沙特阿卡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张圆桌上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划,我们为什么不利用这点。我同样可以担任双面诱饵,给我足够的乒力,以我为中心发动奇袭。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了。”阿斯灵不知道古斯塔夫能不能给自已一支可以牵制森林的队伍,他不需要太多配置,能够冲进森林,救出伊利亚就好。 “不能给他组织,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的能力什么时候消失。”札维克建议。 古斯塔夫没有理会,询问着阿斯灵,“你注意过在森林中时,那些藤蔓,树根,树瘤,和你保持的距离是多长吗?” 札维克听出古斯塔夫在计划为史官组织战队,连连的叫着不行,完全不想一个智者的模样,像一个为缺失的半个面包角而争执的顾客。 “多远啊?我需要回忆回忆。”阿斯灵左手横置在胸前,右手夹着左手腕,点着额头边走边思考,“这个很重要,我能抑制森林扭曲的范围,决定了我能拥有多少配置的战斗,我要仔细想想,想想在想想。” 史官的口中喃喃有词,在用语言重构当时身处的环境,保证能够身临其境,把情报准确的呈现。 “当时我就站在这,能闻到泥土的味道,我周围是......我能听到......接着,对对对,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出现在了眼前,大概大概大概就是这么远——” 阿斯灵走到古斯塔夫身后,贤王眼前就是谏言不停的札维克,史官从后腰拔出了短刀,短刀从贤王头顶飞过,落在札维克胸前的圆桌上。 “差不多就这么大的范围,也可能还要远些。”史官冷静的回答。 第九十一章 阿斯灵:都是哀凄的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史官阿斯灵在圆桌会议上做出了大不敬的行为,贤王在举行圆桌会议时从来不会解除参会者的武装,在此之前,也没有参会者敢在这里露出一点点武器的寒光。 而阿斯灵做了,一个最没有战斗能力的史官,疯狂的扔出了短刀,短刀飞过了贤王古斯塔夫的头顶,插在了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的眼前。 贤王古斯塔夫冷峻的笑着,把故乡弗雷福的寒风全部吸进体内,淹没心中的路怒火,而札维克木讷的面孔中,所有的窟窿眼都喷射出了铁匠火炉中的烈焰。 “这是史官你第一次经历战场,并且是带着微乎其微的功劳回来,你也许无法制止体内滋生的英雄的热情,认为我们的战略全部都得依托你的情绪。 “你是史官,你更加应该知道在万骑长开会时,没有那个不是赫赫战功,也没有那个做出过如你这样的举动——”古斯塔夫冷峻的接着说,“但是,作为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有功劳的人,你的表现足够谦虚,我还记得每位万骑长在我和相处时,他们曾经趾高气昂的样子。 “史官,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种行为,我容忍一次。” 阿斯灵回到座位,古斯塔夫在训斥之后故意看了看双斧的奥西里斯和多智的札维克,这两个人曾经的无礼和阿斯灵比起,激烈了百倍。 札维克看见贤王对史官的原谅,怒气也不敢发作,不过不知道他如蜘蛛网般的心思已经开始以消灭阿斯灵为目的,编织起了惩罚之网。 贤王用力的揉了揉脸颊,他的眼角瘙痒,在用手指揉压时让酸痒钻心,于是在所有人的注意中,贤王为了止痒,几乎快把拳头揉进眼眶。 比起瘙痒还要令人难受的是,贤王的圆桌会议上坐上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古斯塔夫曾让农夫,学士,铁匠共坐一桌,可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断层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回事呢,在今天突然就发觉,每个人都是在自身所在的台阶上各自行事,并且在不同站台上的人还对其余站台上的人存在着隐隐约约的排斥、制约和角力。 贤王眼角的痒被挤压出的眼液带走,它们从眼角流到鼻梁、鼻翼,最后滑到嘴角,流到哪里,就痒在哪里,在最后眼液被擦去后,贤王脸颊上留下了一条蛇形的长红。 “贤王。”阿斯灵从古斯塔夫的眼中发现,贤王对改变后的自己,在使用的方式上有了转变。 史官从贤王通红的眼睛中找不到他对自己的期待了,他没有试图挽回被贤王信赖的荣光,而是摆出了战士的姿态,对古斯塔夫继续自己的战术想法—— “贤王,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到一次战争中,我对战争的想法一定是在座者里最肤浅的一个,但是我认为我可以提供一个史官的角度,因为我所记录的战争,比在座的各位经历的总和还要多。” 奥西里斯不满的“哼”了口气,“你以为你记录的一个阵亡人数只是一个数字?” “不,作为大陆上最顶级的史官,就算我在记录全员无损,平安归来——”阿斯灵故意在“平安归来”上加重了语气,“我也会在下笔前,为重伤的战士垂泪,因为他们可能再也不发拿起刀剑走上战场,而除了战场,很多人是没有谋生的方式的,所以任何一个史官都是哀凄的人。” 阿斯灵重新看见了贤王,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攻击性被贤王察觉,因为古斯塔夫的双目如盾。 “对于战争,作为史官的我知道,没有诗人不爱惜趁手的鹅毛笔,没有画师不珍视颜料,而对于沙特阿卡,我们要做到真正的胜利,是要摧毁他们的船,不是摧毁那么简单,我们要磨灭他们的筑船技术。” 札维克敲了敲桌子表示赞同,他在和格萨尔王的战斗中,同样的被如龙行的巨船震惊。 阿斯灵按着锁骨,向札维克微微的点头,感谢他的赞同,他把札维克桌子前的短刀拔出,在用汗水画的概图上拉了一条深刻的刻线。 概图已经没有了地图的功能,它在桌面上只有一个颜色较深的水渍,但这个不妨碍阿斯灵的讲解。 “在森林这一侧的尽头——”史官指着森林和刻线之间的区域,“是一条长河,而这个河岸边,只有一个驻防,这个人,就是沙特阿卡的筑船者,原本属于罗德城的伊利亚,他有个木屋,木屋背后就是沙特阿卡如世界之船的高墙。” 贤王盯着地图点头,阿斯灵的描述没有一点作假,和诺兰提交的地图一致,他没有插嘴,静静的等着伊利亚说下去。 “我就是沙特阿卡人给大陆的假象,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利用这一点,可是我知道,如果给我的精英队伍能够突破这片森林,我们就有可能带走伊利亚,如果不行也可以杀掉他,只要没有了伊利亚,所谓的格萨尔王,也只是被限制在海上的王。 “同时我也认为,我这只佯攻的队伍,只要成功,就会为贤王你的主线战斗带来巨大的优势,如果沙特阿卡人知道自己的船是最后一艘伊利亚的船,一定不敢还像以往一样勇猛的作战。不过至于主线的战斗,我提不出意见,双斧的奥西里斯的置疑非常正确,我只是一个没有见过大规模作战的史官。” 史官说完了他的建议,在重新入座后他的身子在止不住的发抖,他完全不在意这个行动能不能为古斯塔夫的大局带来什么帮助,他从回到大陆开始就明白,他的战斗只有一个,把伊利亚带出来。 在贤王还没有表态这个方法会不会进入作战方略时,见识过沙特阿卡巨船与快船的百夫长艾尔兰和战士波罗已经认同了这个方法,艾尔兰顿时立了起来,他不顾札维克的态度,面向了贤王,他不敢直视贤王的眼睛,在不厌其烦的重复了捶胸平臂的动作之后,铿锵有力的在说:“如果需要这只精英队伍,百夫长艾尔兰随时待命。” 札维克震惊得有了表情,他拉高了弓眉,而贤王对圆桌上立场的变化一笑了之。 第九十二章 古斯塔夫:一个王不看的历史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一次请命的壮胆之后,百夫长艾尔兰拥有了以下犯上的勇气。 咀嚼肌大得吓人的艾尔兰绷紧了嘴唇,如刀锋的嘴唇冲着札维克说着要切断上下关系般的话语,“随时,待命。” “是个好建议。”贤王认可了阿斯灵的想法,“但是还是有细节需要考虑,因为你突如其来的能力是基于沙特阿卡人的技术,同时这个技术的作用机制我们还没找到,因此,有可能你直到带出伊利亚——我们以最优的考虑来思考,伊利亚能活着——你的能力都还存在。 “同时,你的能力可能在走进森林之后就消失,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沙特阿卡人本来的想法就是在我们的队伍挺进森林之后,用扭曲之森来把我们悉数消灭。 “最后,也有更难看的情况,在我为你组织了一支精挑细选的特工队伍之前,你的能力就消失,那我们的进攻还要不要进行?” 贤王把阿斯灵不能掌控的能力分析之后,故意看了看艾尔兰,这些话本身就不是说给阿斯灵听的,古斯塔夫从艾尔兰脸上看到的还是无可比拟的坚毅,这个意思很明显了,这个百夫长是真的愿意随时待命,随时送命,就这样,在没有成文的战略部署中,古斯塔夫为阿斯灵组建的队伍有了人选。 针对着贤王的疑问,阿斯灵粗鲁的伸出了那一截刚刚探头的树状手指,“贤王,我会随时留意这个小手指的样子。” 画着落日长河的短刀还刻在桌面,阿斯灵把手指放在了刀下,如同断头一样按下了刀,在又一团红绿色的浆液包裹了断指之后,阿斯灵竖着小指说,“它和人的指甲一样,会因生命的存在而生长,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故意要求它恢复,让它自然的复原。 “我会随时观察它的情况,如果有一天它的生长停止,没有了复原能力,那就是我能力消失的信号,我也会及时向贤王,向百夫长告知情况。”阿斯灵换了一个悠闲的坐姿,很像农作之后拿着烟斗歇乏的农夫,“毕竟史官的战斗不为功勋,如果贤王觉得不值得,那终止这个作战我也是能够接受的。” 阿斯灵果然大变了,古斯塔夫在心里说,完全就是用战斧刻字的蛮族。 “阿斯灵,”贤王用小指敲打着桌面,他对于史官这个野蛮的举动还是有点感觉触目惊心,“你的计划已经采纳入了我的考虑之中,但是你今天过分的举动太多,作为史官,你确实是最接近【木又】利的一个人,但是你要知道,靠近不等于拥有,我对你的仁慈不代表没有底线的宽容,现在你的会议结束了,并且从此以后你都不能参与到任何一场圆桌会议的历史记录中。” 阿斯灵对这个惩罚显得毫不在意,他懒散的行礼,离开了圆桌。 参加会议时天色全黑,结束时也是这样,这让阿斯灵有些分辨不清渡过了几个黑夜。 接下来,古斯塔夫几乎在同一时候,宣布了属于战士的会议业已结束,艾尔兰走到门前站定,和波罗保持着整齐划一的行礼后离开。 忍耐了多时的奥西里斯安耐不住的询问,“札维克,你是不是在秘银的诺兰哪里换来的这个百夫长?” “不是,”札维克按了按额头,“他一直跟着我,曾经是羊倌,心细到可以做到以羊子的配偶与生育的幼羊为单位,来分门别类的放羊,还能分辨出羊的亲属关系。” “毫无疑问,他放的是诺兰的羊。” “好了。”古斯塔夫打断了两个人的俏皮话,“我认为史官的提供的支线的作战方案完全可行,你们要注意,这个方案是一个拿起盾就会被盾拖着跑的史官提出的。 “你们两个,在大海和森林的陷阱都被排除,且连一介抄书工都用勇气以身试险之后,给我一个可以胜利的主线战斗方案。我听够了你们的推诿,我也猜得到你们在进攻时做了什么小动作,只要下一场的针对沙特阿卡的战斗能够成功,我会把史官记录的历史全部烧毁,一个王不看的历史,不会流传到后世。 “尤其是你,奥西里斯。”在史官以及战士都离开之后,古斯塔夫对于这两位就没有了这么多的宽容,他指着奥西里斯生硬的说,“如果你还想成为诺兰的百夫长,就需要在这之前为我拿下胜利。” “如果当时,”奥西里斯拍了拍铁一样坚固的肚皮,“如果当时我是选择的森林战线,我和我的战士绝对不会因为几艘从森林中冲出来的战船吓怕,如果当时的万骑长是我,我现在带来就是胜利的消息。” “同样的,如果我当时看见了狂暴之海,我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冲进去,这是莽夫才做的事情,很简单的道理,没有终日开放的花朵,没有日夜【女眉】笑的巷,那个狂暴之海时被有意说成时刻狂暴的龙卷,我相信当时如果是我站在船头,我就能推算出平息的时间段,那时候我凯旋的船支就是伊利亚的龙船。” 只要是战败就是推诿,无止境的推诿;战胜时就是邀功,无止境的邀功。 “我现在很期待有朝一日羊群开始进攻我们的大地,我真是想知道你们失败后会不会说面对的是黑羊之母,我也同样在想,你们成功之后会不会说战胜的是披着羊皮的凶魔。” 古斯塔夫锤响了圆桌,“滚!” 一次沙特阿卡的远征,让懦弱的史官变得强硬,让一骑当千的万骑长懦弱如小孩——格萨尔王,古斯塔夫捏紧了颤抖的双拳说出了这个名字,格萨尔王,你是什么样的存在?我现在无比期待和你见面了,你居然在一场战役中就让我的两位万骑长有了心障! 现在还留在圆桌的,只有诺兰的泥板,其中还有最后一块贤王一直没有查看,是关于攻略沙特阿卡的建议,现在,似乎只能期望于这块泥板了——如果不是疆囯的哀王对星月城的隐患,贤王绝对不会调离诺兰,这位大陆上唯一的且真正的骑士。 古斯塔夫在所有人离去后,翘着脚在座椅上看着诺兰递交的泥板—— 最佳战略,摧毁他们的信仰,宣扬奥多是个伪神,从心智成面降低孤岛的战斗力。 中等策略,孤岛中存在两位大陆人,此二人可以作为内应。 最次的策略,是一个名字: 万兽长阿克泰翁。 第九十三章 格萨尔:还要让天空惧怕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战士们纷纷出海,开始了只有在荒年才会进行的冬季掠夺。 现在的冬天越来越温暖,沙特阿卡人的航行都不需要破冰,十船们带着战士出发了,不过心里的悸动却和往日不同。 虽然在以往的掠夺活动中,他们同样是亢奋无比,但是当他们被要求对外宣称自己是格萨尔王时,在大海上已经颇有地位和名声的他们,同样感觉到格萨尔王的附体。 他们的声调比以前还要高亢,行为更加粗鲁,仿佛戴上了王的面具之后,就必须做出更加粗鲁和强大的行为,才能使他们和王的强大更加贴切。 格萨尔往没有让筑船者伊利亚和捷足的卡特出行,同时也严厉的拒绝了文兰的出航请求,文兰的任务以格萨尔王的表达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环。 在森林中和万骑长札维克的那一场战役取得重大的胜利之后,捷足的卡特正式成为了格萨尔王的十船之一。 其实,这位孤岛之王的十船位置一直没有填满。 因为格萨尔王是知道的,大海的辽阔超乎了想象,罪恶都可以在浪涛中涤荡无存,就算是臣服于他的人也有叛逆的祸心,更有在大海上从来没有响应过他号召的强者还没有出现。 于是他需要把十船的位置始终余留出来,这是征服强大的战士,让强大的战士为他战斗的方法。 只要有强大的战士在大海上听到过他的威名,心中一定会有成为十船的想法,这样可以避免许多战斗,就算强大者的人数超过了十席,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十船本就是一个概念,格萨尔王本就愿意拥有更多的十船。 在辽阔的大海中,一个能够号召所有领主的王,可能并是不在战斗上最突出的,而是拥有极大的传播能力。 但如果要把有限的生命全部用在统御大海,那么格萨尔王的想法是,可能结局是终身都得不到想要的土地。 于是他需要和大陆上最强大的王者一战,只要战胜了他,古斯塔夫,那么格萨尔王的威名才能真正的在大海上带翼飞翔。 只要这个目的达成,其他还没有见到的,比他强大的,比他弱小的王才会臣服沙特阿卡的格萨尔王,像群星绕月一样围绕着格萨尔王,统御大海的时间只要一缩短,就有更多的精力去征服大陆。 捷足的卡特由于英勇无畏的表现,成为了沙特阿卡的护岛之弓,格萨尔王给了他巡航的任务,以快船为箭,以森林为.asxs.急速的航行,直到它毁灭的航距作为巡航的范围,禁止非孤岛的船支来犯,这就是沙特阿卡新增加的海域。 这种袭击的方式是经过战斗验证的有效,火船的速攻,就是在大海上借势波澜的箭。 伊利亚的战士是十船中最为异类的一群人,他们有着强大的战斗能力,却每个人都不屑于在战士之间炫耀武技,他们有着不错的航海技术,但是也向来不夸耀航海的技巧,同时在筑船上,虽然做不到伊利亚那样能让船在狂暴的海浪中平稳,但是他们的手艺足够让人钦羡,总之,他们是战士之中拥有最多技能的一群人,可是个个都和伊利亚一般沉默——除了战斗中必须的亢奋。 他们打造好了格萨尔王要求的新船,王的命令很简单,要为下一场战斗做好准备,要让船的优势除了震慑大海之外,还要让天空惧怕。 伊利亚用他的智慧很好的理解了格萨尔王的意图,这一天,格萨尔王也来到了伊利亚的队伍中,帮忙为船做着精益求精的调试。 这些船还不能被更多的人看见,因为关系到了下一场战斗的胜负,所以每一艘船穿上的兽皮,在温暖之中被保藏的严严实实。 最后一艘船,是为新晋的卡特打造的,格萨尔和伊利亚共同在为这艘船在忙碌。 “它的精度必须要确保。”格萨尔王提醒。 “我想到了这一点。”伊利亚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不远处的船屋,“我已经修好了一个住所,当我们为它穿好最后一件衣服,在下海之前它都会在里面睡觉。” 木船具有生命一般,在极度的赧然中迅速裹住了保暖的兽皮,在无需叮嘱和重复的话语中,伊利亚的船员把它抗进了船屋,为了防止潮湿,它是倒立着架上了木架,与地面悬空。 “现在的伏笔都完成之后,”伊利亚赤脚泡在落日河中,缓解多日的疲惫,“你认为古斯塔夫真的会中陷阱吗?” “我希望他会中计,不过我又有着期许他能识破我的计谋,如果我的计划他看不破,我真的会怀疑我的对手的强大是不是只是谣传。” “如果,我说如果。”伊利亚小心翼翼的措辞,不去冒犯格萨尔王的野心,“如果古斯塔夫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在出海之前就发现了吸音石不能平息狂暴之海,那么他的部队不会卷进风暴;如果他在史官的描述中猜到史官不能抑制森林,控制森林的另有其人,格萨尔王,你觉得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进攻。” 格萨尔王异色的双眸异常的闪亮,在白天,伊利亚盯着现在明亮清澈的双眼都感觉到刺痛,没有错啊,还是那个格萨尔王,还是那个喜欢挑战和变数的格萨尔王。 “我只是知道,如果古斯塔夫识破了我最初的陷阱之后,他一定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进攻,而这种进攻的方式,可以让我知道古斯塔夫在大陆上强大的原因。” 格萨尔王眼中的饥饿并不是要吞噬古斯塔夫,而是期待着看到不用的类型的排乒布阵,是想要从中吸取智慧的渴望。 “这是大海和大地之间,第一次王的正面交锋。”伊利亚在平淡的称述中提醒,“多做准备格萨尔王,诺兰回去之后,沙特阿卡的地形必然活灵活现的呈现在了古斯塔夫的眼前。要穷尽你的智慧,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因为按照我和你的计划,这场战斗之后,我又要离开你很长的时间了。” 格萨尔王阻止了伊利亚的劝告,他还不想去思考接下来终将会来到的漫长的告别。 第九十四章 格萨尔:王冠不断膨胀的野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部分外出掠夺近海沿岸的船队归来了。 率领掠夺的头领在闻到了沙特阿卡咆哮着的海风时,就放下了格萨尔王的面具,他们还没有达到用强硬的姿态去对抗猛烈的海风的精神力。 格萨尔王对这一批俘虏有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们只是商品,会被蒙上眼睛,捆住手脚,踏上卡特的快船,被贩卖到各个地方。 这一次格萨尔王逐一询问了归来的十船,记录下了俘虏的来历,在他们的手臂上刻下了身处地区的首字母。 在岛上少数能够使用大陆通用语的孤岛之王和他的妻子一起,挨个询问了战俘们的身份,是贵族,是【孝夂】(注1)士,是战士,是自由民,或者是奴隶。 他准备把这群俘虏按照曾经身处的地块积聚成群,统统关押在了地牢。这样方便他们在地牢中,在第一时间就组成固有的组织。 询问的工作量非常大,安蒂缇娜给了孤岛之王一个方法,看俘虏们的手指,语言能够撒谎,而手指不能,这是通过直视就能看到他们曾经磨灭不了的工作。 通过观察和握手,力量劲道的是战士,其中手掌有茧的剑士,食指和中指的指节有茧的弓手;还有那些手掌细腻,一握就会有血液渗透而出的,是无一例外的贵族;而【孝夂】士,只用观察他们的衣袍。 经过安蒂缇娜的建议,还有一丝细心尚存的战士们也参与到了这门工作之中,俘虏们的归类也在井井有条中进行起来。 文兰看到掠夺归来的战士非常羡慕,格萨尔王对文兰教导的时间大过了让文兰战斗的时间,但对于年轻的战士而言,战斗才是最大的荣耀。 “格萨尔王。”文兰在和俘虏们完成了握手的辨认之后,总认为该用些方法来表达不满,“这群新来的俘虏会填满地牢。” “还不会,”格萨尔王对俘虏的数目心中有个衡量,“算上接下来归来的船支,我们的地牢也足够放下他们。” “要求还是一样吗?把我们的口粮分给他们?保证他们的存活?” “当然,除非我要求你改变。” “我从来没有想过,地牢会是这么舒适的家,不战斗,不掠夺,不农耕,只要失败就能饱食。” 格萨尔王意味深长的笑,“他们会有大用处,你给他们的可以保证生存下来的食物,而他们可以从大陆上换来超出食物价值百倍的赎金。” 文兰已经被没有参加战斗的遗憾填满的头脑,他没有在意格萨尔王的解释,只是气呼呼的离开,“等我老到不能战斗,我也真希望走进地牢,成为一个伸手就有食物的地牢天神。” 格萨尔王看见文兰在百般不愿中向地牢的方向走去,同时注意到了文兰腰上的皮鞭,它原本的主人是那个在额头上都写着聪明的大陆人,看来文兰在保证地牢的人不死的同时,没有保证他们的皮肉健全,通过这条皮鞭发泄很多没有办法参加战斗的怒火。 格萨尔王和归来的十船简单的热闹了两句,同时拒绝了他们交来的战利品,因为他也不清楚,即将发生的和古斯塔夫的战斗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古斯塔夫强大到会让这一战成为孤岛战士的最后一战,就算让这些战利品全部成为他们最后的欢乐,都显得太残酷。毕竟孤岛之王早已不是战士的格萨尔,孤岛的未来,还有一群人的性命就在他的一个念头之中,有时候格萨尔王都在想,自己的对手是不是外人,是王冠不断膨胀与输送的野心。 通过文兰腰上的皮鞭,格萨尔王再一次的想起了万骑长札维克对着地面狂笑的符文,这个超脱了生死的笑声,还有神秘非常的图案让孤岛之王不得不上心,因为在看到这个符文的时候,格萨尔王感觉自己最核心的命运被刻画进了符文中。 直到深夜,在海浪还没有把出行的十船全部送回的深夜,格萨尔王举着火把进入了地牢。 俘虏们还没有经过奴化训练,因此好多人神情中都还有着高贵的傲气,而奴隶则一层不变的麻木着,对他们而言,地域的变化早就没有了区别。 格萨尔王装作听不懂来自地牢中的咒骂,很快就找到了夜猫般的聪明人,他安安静静的坐着,背靠在墙上,为数不多的茅草全部成为了他的靠垫和坐垫——在这个区域里,他仍然是战士们的领袖。 “格萨尔王。”夜猫勒庞冲着地牢外的格萨尔王发笑,“战斗还没有结束。” “当然不会结束,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战斗。”格萨尔王自信的打开了牢房,这群战士都面对过了卡特的奇袭和伊利亚的龙船,孤岛之王相信不会还有人敢以抵抗的姿态对付他。 在孤岛之王走进了地牢后,成为俘虏的战士退缩到了光圈之外,仿佛是害怕光明的恶魔。 “古斯塔夫回来找你的。”勒庞还是舒适的坐在地牢中,是一种享受过战士们服侍的状态——和格萨尔王的判断一样,在不进行驯熟训练之前,原有的阶级不会在这么快就被打破,王傲慢的说: “我当然知道他会来找我,我期待他来找我。” “那你怎么应对呢?你完全不了解古斯塔夫,不知道他的性格,不知道他的思想,不知道他的战争艺术,现在新来的俘虏我也观察了,没有那个靠近过古斯塔夫,你从谁身上都套不出情报,他们只是生活在古斯塔夫的规则之下,享受或者背负血脉带来的荣光或者灾难,你还能怎么办,你只有......” 格萨尔王不由自主的发笑,歪着的嘴角让他的面容扭曲——这个勒庞在暗示自己可以提供情报,以此来谈条件。 格萨尔王没有把勒庞带出地牢,他轻声的命令着其余的战士转身,不听话的眼睛会被挖掉。 大陆战士的背影让牢房更加逼仄,格萨尔看着懒散的勒庞,感觉和自己在地牢见到泰格维森的样子很像。 注1:【孝夂】即教,因为不太清楚此职业是否涉及粽胶迷心,此后都尽量避免使用,在必须使用时,进行拆分。 第九十五章 格萨尔:从中听出讽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举着火把,在牢房中半跪下来,他在铺满了灰尘的牢房中依靠记忆完整的重现了札维克的符文。 “勒庞,比起古斯塔夫的想法,我更像知道这个是什么。” 夜猫勒庞看见这个变化之后的公式时,双眼精芒猛刺,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他明白以格萨尔王的知识体系,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完美的推演,这一块领域,仍然是沙特阿卡人的知识盲区。 可是,这个公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它除了保持着札维克一直追求的对称性,以及和谐之美,现在它还出现了极度内敛简洁的样子。 勒庞跟随札维克的主要原因,除了他本身的明智,以及更够准确的判断适时的潮流之外,就是想要学会他的公式,如何把事物以数理模型量化,又如何把量化后的数据经过心数模型进行预测非常理的失控施行,这是夜猫勒庞终生的追求。 他一直想要学习,可是札维克也仅仅把公式拿给勒庞自己揣摩,直到如今,勒庞对于公式的使用也只有宏观层面的了解——它是一个计算未来概率的公式——可是怎么使用,他和格萨尔王一样茫然。 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这是一个称为“心理与数理计算公式”,他会和格萨尔王有同一个认知,这是一个神秘的符文。 “你想知道这个的意义?”勒庞对智慧上的傲慢,让他不由自主的鄙夷起格萨尔王,虽然他一直没有弄懂心数公式,但是在看到这个公式全新的变形的这一刻开始,勒庞就理解了札维克在海岸上战败后大笑的原因: 多智的万骑长完成了最后一步的推导,按照札维克的希望来说,这个公式可以预测出五任贤王之内的事件,而那个撕心裂肺的笑声,更加证明了这个公式的预测能力要超过了预期,一定大于了五任,而且精确度有了更大的提高。 勒庞在脑力上的心高气傲,让他做出了非理性的动作,就像是白塔中共同研究一个课题的学士,其中一个花了十年才找到关键点,而另一个在最初接触这个课题是就向同伴询问,这个是不是关键点,即便两人都没有成果,但是同样会让消耗了十年时间的学士气急败坏。 勒庞用敏捷的腿扫过地面,摧毁了这个公式,在地面上的智慧结晶荡然无存之后,他才开始后悔,他没有像格萨尔王那样把公式背下。 “你见过经过训练的猴子吗?”勒庞在用讽刺找到一些心理的平衡,“它们可以端正的坐上座椅,拿着鹅毛笔专心的在羊皮卷上写字,看起来它们就像识字一样,我们大陆上,有个知名的杂剧团长,他甚至能教导猴子写出扭扭曲曲的大陆字符,你猜,格萨尔王,你猜那只写出了大陆文字的猴子是不是懂得了文字的含义?” 格萨尔王能够使用大陆的通用语,但对于勒庞几个陌生的词汇还是不解奇异,不过这个不影响孤岛之王从中听出讽刺。 格萨尔王拿着火把就往勒庞大笑的嘴中捅,在踢踹了夜猫的小腹之后,勒庞被架出了地牢。 在僻静的地面,格萨尔王没有继续殴打勒庞,被冒犯后的威怒转瞬即逝,他如同兄弟般的拍着勒庞的肩膀在说,“好了,在没有下属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哪些关于古斯塔夫的情报?” 勒庞心中一惊,这个孤岛上的王其实根本没有被刚才的讽刺激怒,他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野蛮,心思的细腻程度令人吃惊。 “你不询问符文的事情了?” “通过你的反应,我知道那是你也无法解读的东西。”格萨尔王歪着嘴巴一笑,“不过我知道了它的重要性,我更加不会让它从脑海中遗忘。” 格萨尔王点了点脑门,炫耀着不比大陆差的思考能力。 我们的失败不是没有原因——勒庞在心中认同了这次战败。 “我不知道符文的意义,也不可能知道,你可以杀了我了。” “我不会杀死我的赎金。”格萨尔王两边的嘴角都翘得厉害,从中看不到喜悦,是巨蛇嘴巴上暴食无度的弧度。 “古斯塔夫不会和海盗做交易。”勒庞提供了一个情报。 “你们为他出生入死,这位大陆的王者却不在乎自己战士的性命?” “当然在乎。” “在乎你们,却不来赎回你们?” “正是因为在乎我们,所以他会来战斗,明天,或者明年。” 格萨尔恋恋不舍的盯着勒庞,勒庞在他眼中,从黄金等身的财产,变成了平凡而普通的身躯,“那——那古斯塔夫的头颅就是赎金,我会把他的头挂在船头,这样我走在哪里都是畅通无阻的掠夺。” 夜猫勒庞诡异的笑了,是故意让格萨尔王看见的笑容。 “还有什么事情?” “你杀死古斯塔夫,立马就会有下一个王来代替他,你同样得不到畅通无阻的——商道。古斯塔夫不比你弱,但是他身处在完善的行【正夂】系统中,处处被擒肘。” 格萨尔王听到另一个情报心中有些不解,“他可是你们的王。” “古斯塔夫是一个被制约的王,领主们向他纳税,他也依靠着众多的领主。 “经过这次惨痛的失败,我相信古斯塔夫会在元老院饱受正义,他可能根本没有钱来赎回我们,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沙特阿卡再发动一次攻击,以胜利来挽回声望,格萨尔王,你并不比他强大多少,而是你的囯根本算不上建立,如果你们的位置替换,可能你连行动的力量都没有。” 格萨尔王听不懂大陆繁杂的行【正夂】体系,唯一猜测到的一点是,古斯塔夫经过这次失败后必须以一场胜利来挽回自己的声望,“所以古斯塔夫一定回来沙特阿卡?” 夜猫勒庞知道格萨尔王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确认心中的猜测,他很聪明的回答:“一定回来,抱着必胜的信念和你背水一战。” “很好的情报。”格萨尔嬉笑着重新殴打了勒庞,把他送回了地牢。 第九十六章 格萨尔:逗疯疯狗的骨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断指的杰洛最后一个回到沙特阿卡,以临海大【孝夂】堂距离沙特阿卡的距离来计算,这个来回的时间算得上迅速。 根据杰洛的吹嘘,他搬空了大【孝夂】堂的财产,把活着的教士全部搬到了船上,并且还在一个不小心中,让一把火烧毁这个地方。 格萨尔王对于十船的夸大不太在意,这反而是提升威望必须使用的方法,就算是格萨尔王本人,在声称自己是四海的王者后,他也知道,很多海域上都还没有承载过他的船支。 不过从教士们眼睛中的怨恨可以看出,杰洛是做了他所吹嘘的所有事情,只不过程度不同。 临海大【孝夂】堂的教士非常难以辨认,脸上因为长久的盯着圣文,都有一种近乎一致的相貌,同时,他们都统一的穿着着黑袍,头顶上的一圈圆形剔除了头发,这种诡异的相貌让格萨尔王心烦,在准备靠上镣铐进入地牢之前,他命令在所有教士光秃秃的头顶上烫上几个烙印。 这个临时起意的做法,让格萨尔王多了些文艺上的思考,他要求把烙铁做成战斧的形状,让教士们在向大陆虔诚的同时,在头顶上长着奥多战斧的疮疤。 临海大【孝夂】堂是在大陆上最负盛名的【孝夂】堂,那里保存着的主神埃拉的雕像,是迄今为止存世时间最久的一个。 说法越传越多,目前渐渐演变为了,这是第一个看见了神灵的信徒,所铸造的第一个主神埃拉的神像,这也导致了无数教士不惜走过万水千山,不惜死在路上,也要到这个【孝夂】堂朝圣。 杰洛现在的头发更加柔顺了,他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来把长发编成辫子,而浓密的络腮胡子他对它的打理更加伤心,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旺盛,并没有什么邋遢的感觉。 “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大陆人。”格萨尔王向着满载而归的杰洛打趣。 “差不多吧,”杰洛浑身散发着雄性生物的壮魄,“反正我们早晚也会征服大陆。” 说完了豪言壮语,断指的杰洛向格萨尔王展示这次掠夺而来的战利品,【孝夂】堂可能是比囯库还要富足的地方,他们的朝拜的饰物,每一件都镶嵌着黄金和宝石。 “这些我都不想看。”格萨尔对于财富逐渐麻木,过了看见财富就立马把它等价成食物与船与武器的岁月——战士的岁月,“最关键的那个呢?” 杰洛知道格萨尔王在问埃拉主神像的去处,杰洛在掠夺时,在看到埃拉主神像的第一眼就有了占有的念头,不是因为从中参悟了神性的伟大,而是满满的黄金神像上满满的宝石。 “这个......”杰洛摸着后脑四处张望。 “拿给我。”格萨尔在杰洛上岸时就留意到了他行走时的姿态,那个胀鼓鼓的裤子,肯定不是来自他本身。 “格萨尔王。”杰洛好像想占有神像更久的时间,他没有立即交出,而是跑到了格萨尔王的耳边,低声的忠告着,“我看还是把教士们都关进地牢之后在给你吧。 “他们——”杰洛指了指坐在一圈,被战士们用战斧威慑着的教士,“他们就是没有力气和武器的狂战士,这个神像就是逗疯疯狗的骨头。” 格萨尔王听着这个劝告听笑了,“我反而更想看看了。” 杰洛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他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格萨尔王,疯狗虽然好对付,一群疯狗也很好对付,但是足够让人烦躁。” 当主神埃拉的神像从杰洛的裤子中拿出时,神像上的温热还没有被格萨尔王握紧,神像的光芒就让那一圈的教士发了狂。 他们“呜呜啊啊”的号角着,发狂的向格萨尔王涌来,像从黑夜中爬出的夜魔,就算文兰的鞭打,战士的劈砍都不会让他们退缩,叫着更加大声的痛,流着更多的血,用不同的姿态向格萨尔王爬来,跑来,滚来。 “这该死的怎么回事?”格萨尔王都会这个怪像震惊了。 “我都说了这是让狗疯狂的骨头,不然我也不会气急败坏的烧了他们的【孝夂】堂,他们是又虔诚,又顽固,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教士,守护起这个神像时,软弱的攻击没完没了。”杰洛在无奈中说了实话,那把火不是因为意外。 就在格萨尔王走神听杰洛的讲述时,一个教士已经冲到了格萨尔王身前,他夺走了这个神像,向深夜中跑去,像是踏出夜幕之后,这个神像会带着他回到【孝夂】堂。 而其他的教士则在看到了成功之后,又一阵“呜啊呜啊呜啊”的加油助威着。 “这样的场景我还从没有见过。”格萨尔王不慌不忙握紧了斧头。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飞斧一掷,砍到了教士的脚,教士飞扑一样狼狈的跌倒,埃拉的神像落到了他十步远的地方,教士成为和杰洛一样感觉不到疼痛的人,他没有减慢爬行的速度,在地面上摸索,撞地的头晕让他眼花缭乱。脚上的鲜血在地上拉成长长的一串,让教士看起来像负伤的蛇在寻觅着蛇卵。 “你在找这个?”格萨尔王把神像塞进了教士探寻的手中。 教士在握住了神像发出了舒服的长叹,疼痛和疲惫都消失不见。 在几次跌倒之后,他了解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于是用一只手支撑起了身子,另一只手高举起了神像,让神像端直的瞄准了格萨尔王的眼睛。 “我以主神埃拉的名义,以先知的身份对你进行审判,你这个异瞳的恶魔,大地的破坏者,海洋上的杀手! “你的力量已经被我破坏,你必须滚出这个世界,我要求你进入奥犹朵拉的冥河,我要求,我要求...... “我要求恶灵退散,我——” 断指的杰洛随后走来,迈着悠闲的步伐,一刀割破了教士的喉咙,他的要求没有说完,变成了喉咙不断破灭的血泡。 “我都说了,格萨尔王。”杰洛拍着双手,“这个神像不要随便拿出来。” 第九十七章 格萨尔:整齐划一的摇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断指的杰洛对抢夺神像的教士的杀害并不是基于愤怒,只是下意识的砍杀。 他漫不经心的截下了教士的手指,在手中几次抛接之后,把断指扔进了黑夜——这个战利品来得太过轻松,不值得随身炫耀。 格萨尔王盯着手中的神像来了兴趣,他对于教士的阶级一直有些头痛,一方面格萨尔王知道只要扭转了他们这个群体的思想,那么要让地牢中的战士易信成奥多,协助自己战斗,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可是,这个群体怎么去驯熟他们?他们在弱小成这样的情况下都敢在沙特阿卡上抢夺我手中的神像,这样的内心怎么去驯熟? 然而也是通过这个埃拉的主神雕像,格萨尔王也看到了在心智层面驯熟教士后的影响——只要成功把临海大教堂的教士驯熟,他们就能够去影响更多的信徒,这样一来孤岛上的战士在大陆中才会有更多的“吾血之血”。 埃拉的主神像被高高的举起,格萨尔王——教士眼中的恶魔,在神像的光芒下并没有消失,他高举中教士们被救赎的希望,走到了教士呜呜哎哎的声音之中。 “刚才你们其中一个人以主神埃拉的名义和先知的身份对我进行了审判,”格萨尔王用着大陆通用语对着教士们说话,他故意在被捆绑的教士中间挥舞起了这个神像,教士们起伏的手和滑动的眼球,宛如夜风中的波浪,“可是我没有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恶灵退散。 “看来我不是恶灵,我是被你们的主神也认同的孤岛之王。” “我否认!”有一个黑衣教士跳起来在说——又立马跌倒,“我们的主神绝对不会认可一个海盗。” “你们的主神认可我的做法,所以你们才成为了俘虏,这可能说明,你们才是被神灵放弃的那一个。” “我否认!”黑衣教士的每一次否认都会去摸被刮秃的头顶,但是在新增的战斧烫痕之后,他这两次否认,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刚才那个人只是一个见习教士,他只是背诵下了文字,他只理解了最肤浅的意思,他根本没有智慧去通达神性,所以,他根本无法成为主神埃拉的代理人,也根本不是先知的身份,他是一个傲慢而盲目的狂信者,仅此而已。” 格萨尔王听着教士的辩驳,在心里知道这群人不是最初设想的那么难以驯熟,至少眼前的这一个教士,他更多的时间是在指责刚刚逝去的教士不应该在还是见习的身份中就代表先知和埃拉。 “所以,你的理解是,你们这群真正虔诚的人,最终可以得到埃拉的救赎,一个大陆上的神灵,祂的力量可以无边无际到大海上施展。” “会,当然会!” 格萨尔王又晃动了几次神像,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教士们像一群贪吃又怯懦的黑狗,眼巴巴的望着神像,整齐划一的摇晃着脑袋——除了最早在头上烫伤了奥多战斧的那一个。 “在被奥多凝视的岛屿上,你们的神还要祝福你们?” “当然会!”这个集体发声的肯定,似乎是和格萨尔王的对抗,在这里之后,教士们密密麻麻的背诵起了所记得的圣文。 格萨尔王听得出来,这仍然是通用语,但是通过不断变化的语调和嗓音,教士们的圣文对于沙特阿卡人而言简直就是比听见木船的爆破声还要难以忍受。 文兰在格萨尔命令之前就挥舞了皮鞭,每三次在空气中挥舞的破空之声后,就有一边结结实实的打在还没有住口的教士背上。 断指的杰洛喝着麦芽酒询问着格萨尔王,“为什么要我带来这么多的教士,他们这类人根本卖不出去。” “但是可以让我们有一张在大陆的通行证。”格萨尔王抢过杰洛的酒囊,喝了一小口麦酒,然后同样的在教士群体中挥了挥酒囊——这个的号召力没有那么明显,在格萨尔王询问了谁要之后,他们都回避的双眼,除了一个人在举手。 他不断的做着需要的手势,还在情急之中用撇脚的沙特阿卡语,说出了“麦芽酒。” 格萨尔王把酒囊抛给了那个教士,在恶魔的饮料与神灵的信徒接触的那个刹那,这个教士就被孤立,他成为了中心的一点,一环空地外才是群聚的教士。 有几个离他稍微近的,已经开始隔空画着奇怪的符号,要求主神埃拉立马清除这个和孤岛同流合污的恶灵。 “在大海上,能听见你们声音的只有奥多。”格萨尔王虔诚的提醒,“你们可以试试祂能不能给你们天降甘霖。” 在喝麦酒的教士把喝酒的咕噜声故意扩大。 “埃拉永远能够听见圣徒的声音,只是祂现在修建更加伟大的宇宙,当祂从繁忙中听见我们的祈求,祂一个眼神就可以把大海烧干,一个泥丸就可以海窟窿填平,一阵清风就可以我们带回临海大教堂,我们只用在废墟中插上木块,浇上圣水,背诵三日的圣文,我们的临海大教堂不仅会拔地而起,还会更加辉煌!” 格萨尔在教士极快的语气中,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他是想给同伴增加信心,还是在背诵他们的圣文,他们的圣文假得透顶,像孩子的睡前故事,可是他的表情又坚信无比——这个人是不是蠢货? 而在格萨尔被大陆的狂信徒弄懵时,被孤立的教士在同一时间噗呲的吐酒,向他念着驱魔咒的教士立即挥舞着手臂后跳,因为脚被绑住,又立马摔倒在地,恶魔的饮料可能和熔炉的铁水有着一样的效果,那几个被溅到的教士,在地面上狼狈的扑腾。 教士看见了格萨尔王的发愣,以为埃拉的神力已经震慑住了一个大海上的恶魔,他要继续加大现有的优势,除了要讲述神力,还要把自己获得青睐之后的能量托盘而出。 “我这样虔诚的圣徒,祂会让我走入刀山不伤分毫,手拿红铁而不知痛苦,永远都不会饥饿和焦渴。” 格萨尔听完,目瞪口呆得连怎么笑都忘记了。 第九十八章 格萨尔:眼前愚蠢的场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早就对饲养战俘厌烦了的文兰被格萨尔王叫来,他帮助格萨尔王升起了一堆炉火。 “刚才,”格萨尔王询问着那群桀骜的教士,“是谁说对于主神埃拉的信仰可以让你们怎么的?” “走入刀山不伤分毫,手拿红铁而不知痛苦,永远都不会饥饿和焦渴。”那个因为喝了格萨尔王的麦芽酒而被排斥的教士完整的背出了圣徒的可以享受的几个恩赐,这个教士大概是个异类,在说起自己文明的典籍时,他满脸揶揄之情,同时也是最不在意头上有了奥多的烙印那一个——因为在大多数教士都在有意识无意识的遮挡光秃秃的那一圈脑袋时,他甚至还欢乐的摇晃起了酒囊,问是否还能有添加。 “是我说的。”那个狂信徒站了起来,他头顶上流淌着的血水,让头发肮脏且污秽。 格萨尔王把埃拉的主神像扔进了炉火,“只要你能像我证明你真的能够如你所说,只用证明一点,手拿红铁而不知痛苦,我就承认你们的埃拉仍然在大海上有着不可抗力的力量,我甚至会易信大陆的神,听听你们给我讲解的神性。 “如果你们的神真的有你们说的这么强大,那就在这块神像被烧烫之前赶快祈祷,让祂给予你们恩赐,让你们的双手能够在拿住祂的神像时,双手中会有红金的光芒来隔绝高温。 “只要你们能够证明,教士们,你要你们能够证明你们的神在大海上也比我们的真神还要强大,你们只要拿着神像从这出发——”格萨尔王用战斧砍出了一条开始线条。 “直接走到那里。”格萨尔王的战斧从开始的地方拔出,指着大海,“整个过程你们只要不发出痛苦的嚎叫,神像不从你们的双手中脱落,你们就能离开孤岛,我的战士会亲自把你们带回临海大教堂。” 文兰把炉火烧得很旺,从断指的杰洛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听懂格萨尔王所说的话——他在遗憾没有学习语言。 “一个人成功就都可以走吗?”没有的麦芽酒的教士大声的问。 “不,我只允许圣徒走,同时,你们中如果都能证明自己是圣徒,那你们都可以走。” 这个叛逆的教士在听到格萨尔王的答案之后,哈哈哈的笑起。 “没有关系的,我们都可以离开。”这个神神叨叨的狂信徒在听到了主神埃拉抛给他的机会的时候虔诚的在说,“各位,相信我,我一定是埃拉的宠儿,我在临海大教堂抄誊了最多的典籍,背诵的最多的经文,点亮了最多的蜡烛,亲吻了最多的脚背和—— “你们现在都来摸我的手,分享圣徒的能量,你们会手捧着神性的荣光,完整无缺的回到临海大教堂,你们要向民众传播这次经历,告诉他们埃拉的使徒在海盗中完成的壮举。” 有人很快的就去拍打这位狂信徒的手掌,有的人怒视着他,认为他不应该在一阵谈话之后就把自己的地位拔高到了主教之上——不过还是讽刺的去触碰了他的手掌,谁知道呢?万一在这个严苛的孤岛上,他真的受到了埃拉的启示。 狂信徒在如林的人手中转了一个小圈,他把手伸向了圆心被孤立的教士,又立马的收回,“除了你。”他正义的笑着,“你已经是恶魔了。” 文兰看到一群被镣铐束缚的人,用不方便的双手去触摸一个人,以为这是一场大陆人的仪式,他担心格萨尔王被仪式中的能量影响,从炉火中离开,隔挡在格萨尔和教士之间。 “好没有!”格萨尔笑着看着眼前愚蠢的场景,“准备好让我相信你们主神的强大,以及圣徒的虔诚了吗?” 孤岛之王拍了拍文兰脑袋,让他从火炉中夹出烧的足够烫的神像。 狂信徒被解开了镣铐,他看见了被烧得滚烫的埃拉神像,肩膀上长着三个脑袋,一张脸愤怒,一张脸慈悲,一张脸无悲无喜,祂的双手自然的在两侧展开,一只脚悬空,不知道踏着的是什么。 “你们快看,”狂信徒指着让空气荡起热纹的神像说,“埃拉并没有被孤岛的邪火融化,这足够说明祂的神力到达了孤岛。” 接着,他跳向了文兰,一把抓住了神像...... 狂信徒心中不是没有画卷,他的画卷是他一路安详的捧着滚烫的雕像,因为他感觉不到疼痛,主神埃拉把红金色的光镀到了他的手中,他会在孤岛的惊叹和教士的羡慕中回到临海大教堂,通过这双从此之后点着什么都会成为金子的手,成为穿着红衣的主教。 这个画面色彩鲜明,每一个人的神态都记录在其中,狂信徒知道会有谁对此表示崇敬,有谁会对此羡慕,有谁的人上会挂着不满——画面的观看顺序,是从他握住了神像开始。 这个神像的温度,烫烂了画布,当画卷燃烧殆尽,只剩下在地面抽搐的教士——他满手紧握,滚烫的神像在往他的肉里钻,在一阵烧焦的气味中,他轻巧的就摆脱了原以为被烫得肉铁相连的双手,一层人皮镀上了神像,又在瞬间化为了灰烟,仿佛是在告知神灵的受肉不是那么简单。 狂信徒在怀疑这次的灼烫是一次错觉,他本身已经获得神力,但是还没有跟随心灵理解神性的肉体使他主动放弃了神像,于是,他做出了一件让格萨尔王都诧异的事情: 再一次的,狂信徒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去拿地上的神像。 “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这个声音,格萨尔王放下心来,刚才那种无畏的举动差点让孤岛之王以为他真的拥有的神力。 幸好,这只是愚蠢。 教士们和蠢驴一样“啊啊呜呜”的大叫,当每个人背诵起熟悉的圣文章节时,一群人的声音总会汇集成接连不断的啊啊呜呜,这让文兰不由得又挥紧了皮鞭,破空一次,破肉一次。 “格萨尔王,这群——教士在干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格萨尔拍着文兰的脸颊,“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为你示范奴化教士的方法。” 一下子,文兰阻塞的思绪畅通了不少,呼出了清爽的粗气。 第九十九章 格萨尔:排除了另一个怀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这个兼具了野心家与狂信的信徒的尝试失败之后,众多的教士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知道不能就这样离开孤岛后的失落,另一方面,是看到这个狂信徒并没有获得比自己更多的主神青睐后的满意。 这个狂信徒盯着血肉模糊的双手,在哀痛中拥抱着难以置信——明明我如此虔诚,为什么主神你不宠爱我? 接下来,目睹了全过程的断指的杰洛从这个游戏中找到了比杀戮还要开心的乐趣,他抱着柴火,把火焰烧得更旺。 他兴奋的眼睛中都闪耀着红火,喷着火星在催促着格萨尔王道,“格萨尔王,继续玩,格萨尔王,快继续,要是木柴不够,我今晚整晚都是伐木工。” 格萨尔王没有制止杰洛的喜悦,但是自己只是非常严肃的在说,“我当然会继续,直到在崩解他们的信仰之前,我就会继续。” 杰洛没有察觉这句话在讲什么,而对饲养早就厌烦透顶的文兰知道,格萨尔王的这句话是对自己在说。一时间,文兰似乎抓到了让战俘们饱腹的最终目的。 接下来,格萨尔王再一次的,无数次的,不厌其烦的把埃拉的神像放进了烈火中焚烧,而想要证明主神埃拉在沙特阿卡仍然可以打败本质是伪神、邪神,或者根本就是恶魔的奥多的教士们也都尝试了这个考验,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而且无一例外的,每一个失败的教士都在杰洛的哈哈大笑中,悲戚的看着双手,在哭泣中思考着是那一个环节导致了埃拉在此时的背离。 最后教士们又在用“呜呜啊啊”的叫喊,以求得用经文来治愈手上的疼痛。 格萨尔王搬来了一桶泥沙,准备结束这个结果既定的试炼,他对着教士们说完了最后一个承诺: “这项考验长期有效,而且你们随时都可以来进行,只要你们觉得你们的主神终于听到了你们的祈求,你们感受到了祂会给你们的帮助,或者祂直接降临在了你们某个人身上,都可以来拿起这个烧红的神像向我证明。” “还有没有人要尝试!”格萨尔王提出了最后的询问。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直面带揶揄,没有参与背诵经文,也没有参与最初对雕像的抢夺。 在沙特阿卡的故事中,天神奥多会常常装作凡人的样子的人间周游,会留下几个子女,也会展示下神力,有时候还会故意说些亵渎神力的话来试探海民对祂还是否心存信仰,格萨尔王在看到这个教士的反常之后——其实他的反常正是因为正常,没有哪一个脑子清晰的人会在念了几段经文之后,就认为可以握住被烧烫的神像——有点怀疑他就是埃拉。 “你不来?”格萨尔王在今天使用了太多的大陆通用语,这让他的吐字更加顺畅了。 “不用,格萨尔王。”那个被孤立的教士用着沙特阿卡的语言微笑着说。 一桶泥沙熄灭了火焰,文兰成为了赶羊的羊倌,皮鞭欢快的啪啪作响,他开始从教士们胆怯的反应中学会了寻找乐趣——他按照格萨尔王的要求,把临海大教堂的教士聚合在一起,但是在分区域关押的战俘中,如果没有教士,就会分配一个。 格萨尔王如同拿面包一般随意的把那个特立独行的教士从大队伍中掏出,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肩胛,一捏触骨,而且骨质不佳,是一个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的人,于是排除了另一个怀疑,这不是战士。 “杰洛,这个奴隶,和埃拉的铁块,我要向你买下,这两样属于我。” “格萨尔王,你只要神像的部分?它背后的雕饰,它的站台,它手中的饰物才是真正的财宝。” “我只要我说的这两样。” “你直接拿去就好,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杰洛在离开时,听到了一声“喂!”他转过身来,再也没有拒绝的就接住了在夜空中闪着光的,在旋转中成为了球形的金币。 “你很特别。”格萨尔拉着教士的铁链,“但是你是否知道在人群中保持特立独行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我并不特别,我只是不想和一群人一样,教士阶层积聚在一起太恶心,智力降低如蛆虫,道德拔高如神灵,他们每个人,在进入临海大教堂之前,都是一顶一的智者,现在的场景看得我痛心。” 教士回想起前赴后继的握铁,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看你习惯了被镣铐?”格萨尔王在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在被束缚之后,都还能这么自在。 “你知道我被教典束缚了多久吗?” 格萨尔王闷哼了一声,他知道这才是最顽固的信徒,这种信徒往往才是真正触及了神性的教士,正是因为看到了更深层次的精神思想,才会对流于表面和行动的虔诚嗤之以鼻。 还好我发现了这个人,否则地牢中的驯熟训练功亏一篑。 一想到这个万幸之事,格萨尔王猛的拉了一把铁链,结果教士和早就预见到了一样,在同一时间就迈大了步伐。 “格萨尔王。”教士在追上了格萨尔王大胆的和他并肩行走,“为什么不杀了我们?我如果是王,我会选择把教士杀光。” “因为他们排斥你?” “不是,基于一种很简单的思考方式,教士没有体力做重活,也没有技术参加农耕,通常情况下回因为多背了两行书,多认识几种地区的语言,就算成为了奴隶,就在主人家中心高气傲不做杂活——也因此无法驯熟为合格的奴隶。 “在最任何一场战争中,最先死去的战俘都是教士,因为在这个时候我们就是吃饭的嘴,现在你为什么还要费劲养我们?我在圈地中捏了捏孤岛的泥土,也尝了泥土中的肥力,你们的大地没有这么多的肥力。” “我们从教堂抢来的珠宝足够再养一百个教士。” 教士?养教士而不是养战士?教士停下了脚步,定在原地,在格萨尔王拉扯之后,僵硬的走几步,接着又定下。 “格萨尔王,我知道你的目的了。”教士喜笑颜开。 第一百章 格萨尔:为什么我无法驯熟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教士声称知道了格萨尔王的想法之后,这位孤岛上的王者并没有多么吃惊。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要驯熟一群人,首先要做的是把最顽固的那一个给彻底驯熟,这个教士就一定比狂热着笃信的人强大百倍。 但是格萨尔王还是大笑了起来,没有其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个教士的口音,他在想,自己在初学大陆通用语时,安蒂缇娜接连不断的发笑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 这个教士虽然掌握了沙特阿卡的语言,甚至可以说是精通,他脱口而出的语句,常常是先知,还有年轻时的维塞克才会说出的高等词汇,但是,他的口音太过可笑了。 教士没有天生强舌和铁喉咙,他的口腔中无法吐露出大海的气势,在孤岛沙特阿卡,如果一群人都还没有成年,那么他的声音就会成为他是否有出行资格的衡量标准之一。 有人的声调是巨浪,有人的声调是浪花,同样有人的声调无边无际的静谧,而这个教士的声调,是格萨尔王从来没有听过的弱小之声,和大海全无关系——是在牛角杯之中残留的几滴麦芽酒。 “我说错了什么吗?”教士诚心的发问。 “不,没有。”格萨尔抹去笑出的眼泪,“说的内容没有错,但是说话本身确实一件错误的事情,如果你是真正的沙特阿卡人,你的父亲会在听到你的第一声啼哭后,开始你比还要悲戚的哭泣,因为在孤岛,如果一个人的第一声哭泣是这样柔弱无力,那么他的命运一定悲惨至极。” “我在教堂中长大,由三指算手约翰抚养,没有父亲。”教士笑了一笑。 格萨尔王知道在大陆的教堂有这样的习惯,战争之后的孤儿,林间的弃儿,常常都有这么几个享受了神性的慈悲。 “那还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当对教士滑稽的声调习惯,格萨尔王的面容也镇定了下来,“那你应该是这群教士中最虔诚的才对,你为什么不首先来证明埃拉在大海中也比奥多强大,我认为你有可能拿起红铁。我可是记得,你是最首先接受烙铁的那一个。” “我当然是最虔诚的那一个。格萨尔王。” 教士向前一个趔趄,格萨尔王又加快了步伐。 “所以你无法驯熟我。” 格萨尔又一次猛拉链锁,让教士跌倒地,满嘴泥沙,他这次没有爬起来,恢复那种安闲的高傲——前方的急行,像是破浪的船,让教士在后方被托着走了好远。 在麦酒大厅中,格萨尔王没有放下手中的铁链,这个教士不是咬人的猛兽,却总是让人涌起防备的心。 “我无法驯熟你?” “无法。”教士微笑这说,他接过了格萨尔王递过来的麦芽酒,被拷住的双手极其不方便的捧起了牛角杯,倒在胸口上的笔倒在嘴里的多,“你们的酒是怎么酿的?” “为什么我无法驯熟你?” “这很简单,”教士用臂膀擦了下嘴巴,“在看到那群乌合之众时,你一定认为我们的信仰不过如此,的确,他们身上显示出的信仰完全是利己主义。 “那群在尝试逃离的教士,他们并没有向神灵献上虔诚,而是在祈求神灵的对于他们私【谷欠】的满足。 “你没有看见他们眼中闪耀着的火焰吗?那简直就是比你生起的烈火还要猛烈的私【谷欠】之火。 “我把他们内心的祈求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是在过分的要求神灵降下一阵白芒,接着拥有神力的某一个人就可以一日之内翻千山过万海,通过踏足之间就重新回到教堂,在大门之内把双手伸展之后,被你们杀戮的教士全部在圣光下复活,为他穿上红色的衣裳。 “并且还要把这个瞬间准确的记录,成为生前死后都会被挂上墙壁的油画,成为供人跪拜的圣徒,救赎并不是天降甘露,放弃了自救的人不会感受到神力。 “你看,格萨尔王,”教士晃了晃虚空的酒杯,示意里面没有酒了,“要是你是我们的主神埃拉,要是你听见这么多教士全部说着这么一致的祈祷,要求你把神恩降临在一个个体身上,你会不会回应这个祈求?” 格萨尔王没有回答,因为担心奥多的愤怒,他不愿意对大陆的神灵进行过多的了解。 教士找到了当双手被束缚后,正确的喝酒的行为,这样总算让他喝上了一个满杯,“所以通过这一次实践,我知道了,我们的主神埃拉是一个仁慈的神,如果是我听到这样的伪善,我立马在他们的头上降下硫磺和天火。”教士说完,用麦芽酒代替了硫磺和天火,向地面倒上了一圈酒水。 “他们不是在求救,而是在借助这个求救的机会,让你们的主神给予他们追求许久的奖励?” “对!”教士又暗示着牛角杯空荡了,这个格萨尔王没有给他酒,他似乎不知道珍贵,洒落的总是比喝进去的多,“所以今天埃拉才以沉默给了他们惩罚,不过只要他们能够回去,这个同样是埃拉在孤岛给予他们的帮助,没有人不相信教士的话,哪怕教士本人都知道是谎言。” “你来到孤岛之后完全没有惊慌的样子,我认为你在心中都谋划好了出岛的方式?” “当然,在埃拉的引导下,我不仅能够出岛,还能让你们全部信仰埃拉。” 一击重拳轰到了教士的胸腹之间,教士吞下的麦酒,还有囤积了些时日的胃液全部雾状的喷出,格萨尔王搅动起教士颈子上系着铁环的长长连锁,把教士扯动成为了匍匐的狗。 格萨尔王踩起教士的头,“我就猜到你的野心是想把你们的教义在大海上传播,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把你当成移动的赎金,你就是我的奴隶,看是我先将你驯熟,还是你先让我易信。” “孤岛上的格萨尔王,”教士匍匐着时,声音有些沉闷,“如果你要和我进行这样的比赛,我认为最好做到最基本的公平,我没有足够的身份高度和你对抗,但是,我想,你应该许可我站直身子和你进行这场博弈。” 这一夜之后,沙特阿卡人都看到一个奇怪的场景,一个大陆的教士,没有枷锁,轻松自在的在格萨尔王身边走来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文兰:嘴角扬起的弧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在沙特阿卡人中不是异类。 除了脸颊上的弧度不是那么棱角分明,有些大陆人的柔和之外,他同样非常的好战,也无比的嗜血。 他的在喝麦芽酒时,酒量就快要比肩格萨尔王;而在谋略时,也会学习伊利亚,尽量沉思得更久一些;同样的,文兰也向往着荣誉的战死之后去奥多的铁踝宫殿,从这个层面来讲,他是不折不扣的沙特阿卡人。 不是异类,并不代表没有奇特的地方,文兰通过这次的饲养战俘,他更加了解了自己,比起看到生命的流逝,他更喜欢去看一个人在环境中不断改变着的心智,这里面残酷的摧毁,有一种壮丽的美感。 文兰找到格萨尔王,借走了从临海大教堂掠夺来的主神铁像,他更是表明了一个态度,如果格萨尔王允许把对这群人的驯熟训练交给自己来操作,愿意献出自己的过冬储备粮来饲养战俘。 格萨尔王立马同意了文兰的提议,伊瓦尔的双腿天生残疾,对于他是否能够在未来统御孤岛,格萨尔王对他的判断是悲观的,因此他必须要在死之前为伊瓦尔找到一个强大的,能庇佑他的哥哥——因为在伊瓦尔出生之后,安蒂缇娜一直就没有能再为格萨尔怀上血脉骨肉,而文兰,是目前的环境中唯一且最好的人选。 在地牢中,这位被期许厚望的养子用着神像把地牢的栏杆逐一捶响。 这里的轰天的恶臭都被战俘们习惯,每个区域里,他们的教士都在早中晚在狭窄的区域中带领着他们,唱着逼仄的圣歌,祈求埃拉的救赎。 “真正在拯救你们的是我,不是你们的埃拉!”这是文兰特意向格萨尔王学习的大陆通用语,他说得结结巴巴,但是每个发音都是标准无误。 “每天把食物送上,保证你们的嘴中有物;知道你们在歌颂孤岛之外的神,我也装作不理解,现在我要求你们,把赞颂的对象改成我,我才是你们的救赎之主。” 地牢中响起教士们一片群蛙般的吵闹声,在这样急速又嘈杂的群声里,文兰听不出他们在讲什么,看表情是在怒骂。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中断食物的提供,除非我在孤岛上听到你们对我的赞歌。 “如果你们认为我向你们提供食物,是因为你们的颂歌起了作用,是埃拉把仁慈的我送到了地牢,”文兰把铁神像高高的举起,从地牢内走到了地牢外,“你们可以继续歌唱你们的埃拉,看看我还会不会受到埃拉的感化。” 文兰立在地牢门口,向战俘们行了最标准的在大陆上流行的贵族礼,在这位沙特阿卡的战士转身的那一刻,文兰的后背被铺天盖地的否认声推攘而出,这群战俘还不能认同一个蛮族使用他们的文明。 文兰走出地牢之后,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格萨尔王一样了。 曾经,文兰故意歪着一边的嘴角,是他刻意的模仿,这总是让颧骨上因此而隆起的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也让这张笑容变得阴狠而病态。 如今,在发现所有的事情尽在掌握之后,文兰才真正发现了这个笑容背后是多么强大的自信和魄力——就算有所偏离也能纠正的魄力。 对于地牢中的战俘,他已经有了驯熟的方法。 文兰走出地牢,在吹拂到了奥多的海风那一刻起,眼前的密障就被吹得一干二净。 他全部都看到了,看得很远,未来的场景直接撞在了眼前。 在不久之后的几个关键节点中,这些战俘会出现离心,团结,崩溃,最后是重塑。 文兰看见了他们会做出的举动,也一下子就思考出了对策。他掂量着手中的神像——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物品——不如向格萨尔王买下? 不远处,格萨尔王带着教士在随意的漫步,在格萨尔王一直在说孤岛即将面对一场和大陆的古斯塔夫的正面作战之后,战士们因为危机与亢奋感一直在训练战斗技巧,十船不断做着充分的准备,只有格萨尔王是悠悠闲闲的状态。 文兰看见格萨尔向着那个教士指了指生命之树,通过口型,可以判断是在讲解这个树的伟大和神秘,接着这根手指指向了离树木最近的骨屋,那是先知的住处,里面的先知曾经没有让文兰付出代价,就为他的未来做出的解读。 最后,不知道格萨尔王还想介绍什么,总之所指之物被文兰结结实实的挡住了,“格萨尔王。”文兰在目光对视之后迎了上去。 “这就是我的养子,识海的文兰。” “在奥纽斯,据说古斯塔夫也同样准备用养子来继承王位。” 文兰对大陆通用语只局限于和地牢的战俘喊话时,强行背下的几句,虽然聪明的大脑让他学得很快,但是他并没有做到把每个词拆分之后,单独理解某个发音中对应的意思。 格萨尔王听到教士的这句话都惊了——他培养文兰,还从没有过要让他成为下一任孤岛之王,安蒂缇娜不能为他身孕,不代表格萨尔王的儿子只能分【女免】于安蒂缇娜。 还好,文兰没有听懂,这样的野心不能在他心中过早的萌芽。 “格萨尔王,我想购买这个神像。”文兰故意晃了晃埃拉,观察教士的反应——在教士眼中,仿佛文兰手中只是一块奇形怪状的铁。 “你现在知道成功的驯熟顽固的战俘,吃饱是必须的前置条件了?” “知道了,”文兰很自信,“但是摧毁他们需要这个。” 格萨尔看了看教士,他想起从杰洛手中买来时,花了一枚金币,“两枚金币。”格萨尔王说。 文兰毫不迟疑的就支付了钱,“格萨尔王,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学习大陆的通用语。” 格萨尔王看见文兰自信的眼神知道,他想出了属于自己的驯熟方案,这个人的成长非常的快,有可能在成就上会超过历来所有的沙特阿卡人。 “可以。”格萨尔把教士踢出去,“这就是天生的老师,我看到过他们对一群信徒的布道。不过啊,文兰!” 看见文兰走远,格萨尔王大喊起来,“同时你也要教他武技,注意不要把他打死。” 第一百零二章 格萨尔:镣铐碰撞地面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仅通过初步的接触,格萨尔王知道,眼前的这个教士就算把他关进地牢,他的心神和举止都会和在往常一样平和,也许是内心具备某中真正的光明,所以才如此无所畏惧。 在一夜醒来之后,格萨尔王从屋中走出麦酒大厅,教士安详的坐了一晚,在孤岛之王看见他时,教士正面朝着太阳的方向,进行着礼拜,他在庄重的站立之后,会从头腔中发出一句祷告——这种声音很独特,在瓮声瓮气之中,还有一点点不容撼动的庄严。接着,在这个祈祷之后,教士会虔诚的跪下去,头稳稳的贴在地面。 格萨尔王见过不少领主在被打得气喘吁吁之后的投诚,他们会爬行很长一段路程,然后在临近格萨尔王时跪立着前行,最后会在一身的距离中付下身子,亲吻格萨尔王的脚背。 这种场景对于孤岛之王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场景,格萨尔王看到臣服的对方暴露的后颈骨除了忍住砍上一斧的冲动之外,不会有什么念想,因为他是知道的,经历一场失败不会让人彻底臣服,没有哪一个亲吻着他脚背的领主不想在起身之后,向格萨尔王的颈子抹上一刀。 而这次不同,教士面向太阳的跪拜和磕头,是一种没有杂念的诚实,而他口中的祈祷,和格萨尔还是战士的时期初次掠夺教堂时听到的歌声一样,会让听者从此放下杀戮的心,参加到颂歌的歌唱之中。 格萨尔王安静的看完了教士的仪式,当教士转过身和格萨尔王对视时,他的黑袍子上镀上了一到金色的边。 “我没有想到你依然也会祈求埃拉的救赎。”格萨尔王故意讽刺,想靠讥讽缓解刚才想加入跪拜的真实内心。 “我没有奢求主神能够直接的向我提供救赎,我是通过歌唱这首圣歌,洗涤过去新增加的罪过。”说完,教士在胸口画圆,把这个圆用手腕顶到了额头,最后用食指点了点天空。 “你在为自己歌唱。” “不然为那群在拥挤的地牢中幻想主教身份的黑老鼠么?” 格萨尔王不知道教士的这句话是不是在取悦自己,只是兀自的前行,横握着短刀,走进了教士。 下一步该做什么?格萨尔王不太清楚,是割破他的喉咙,还是切断他的舌头,抑或是剖开他的肚子? 格萨尔王不知道,他如同魔怔一样,拿着刀就向教士走去。 而教士,反而开始了引导格萨尔王的行为,他平举着被镣铐的双手,眉目低垂,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直到镣铐碰撞地面的声音响起,格萨尔王才发现,自己用刀尖为教士解除了束缚。 “你叫什么名字?”格萨尔王在教士得到了“自由”之后询问,这是格萨尔王的一个习惯,对于认同的人,他会不由自主的询问他人的姓名。 “库姆布莱。”教士微不可见的点着头回答。 “库姆布莱,你没有祈祷埃拉拯救你,我是不是能够理解成,你拥有自救的方式。” “对。”黑衣教士库姆布莱不断的在整理着装,他还顺便摸了摸头顶,毛发的生长速度很快,光秃的那一顶,如今有了密集扎手的短毛。 说完话,库姆布莱俨然成为了这两人之中的上位者,他自在的走出麦酒大厅,拥抱沙特阿卡清晨的阳光。 格萨尔王追了上去,超过了教士库姆布莱后,一个回身踢,踹中了教士的小腹,他疼得在地上抽搐的过程中,听到了格萨尔王重申的他是通过交易得来的奴隶的身份。 “你看,你在自我否定刚才的结论,你哪来什么能力自救?”格萨尔王嘴中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这只是扬起尘土的一击。” 教士在地面蜷缩成一圈,时不时扬起头把胃液吐得老远,“我承认啊,格萨尔王,作为奴隶,我走在你前方的举动是有点无礼。” “无论你的主人在集体中是处于什么地位,作为奴隶的你都在他的地位之下,而你刚才,冒犯了一位王。” “那被王踢中,也算得到了惩罚,所以——”教士库姆布莱大方的站了起来,脸上强硬的克制着疼痛,身体上做着轻松的动作,“王不会一直拿这件事情惩罚我。” “下一次就是斧头。” 教士微微一笑,平静的伸出了手,可以猜到这不是他第一次忍受疼痛。 “这是你们教士阶层之间请求原谅的手势?” “不是,我想拥有你刚才为我解锁的短刀。” 格萨尔王感受过教士的力量,不认为库姆布莱拿着武器之后对自己会有什么威胁,捏住刀身,把刀柄放在了教士的手掌之中。 “这是你想要用来自救的方式?” 教士盯着小刀片刻,“工具不会成为自救的方式,使用工具才是——我是想用这个短刀挂掉头顶的头发。” “你的自救方式是什么?”格萨尔王感觉这个教士连逃跑的打算都没有,对他的心理想法越来越好奇。 “格萨尔王,你知道吗,在大陆,奴隶是有成为自由民的机会的,有些角斗士可以在战场上取得接连不断的胜利,如果一场精彩的战斗让观众兴奋,他们会竖起大拇指高呼自由;还有一种,就是奴隶存够了钱,把自己赎回。格萨尔王,在你们的孤岛,奴隶有赎回自由的方法吗?” “没有,我们把奴隶驯熟之后,就会把他贩卖到四海。” “格萨尔王,我最初来到这个孤岛的时候就在思考自救的方法,我在沙特阿卡感受到了强大的神力,感受到神力的抚摸,浓郁的咸腥闷得我窒息,汹涌的海转进了我的肺,锋利的风几乎要割瞎我的眼。 “在这里我看见了最真实的神性,不是大陆的神,是大海的神。 “同时我也是知道,狮子在森林中可以成为王,但是在决斗场只能在咆哮之后被角斗士杀死,所以我的想法得很清楚,我们的主神埃拉,在这里的力量微乎其微,我不向祂祈求救赎,我要战斗,格萨尔王,我准备的自救方法就只有一个—— “我要战斗,和你们。” 第一百零三章 格萨尔:三颗形貌各异的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士库姆布莱在沙特阿卡停留的时间非常短,可这不会成为阻止他对这里的文化进行学习的障碍。 在教士说出了他准备自救的方法是要战斗时,他的口音慢慢的从之前错误的发声方式中纠正过来,从杯中的残酒,变成了晃荡着的酒桶,虽然仍然没有大海的气魄,但是如若放在大陆,这种洪钟般的声音,可以号召百人。 “战斗?”格萨尔王嘲笑着教士不实际的幼稚想法,他指了指高大的生命之树,“你要在以战斗为生的沙特阿卡人中,以战斗作为自救的方法?” “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教士看了看格萨尔王指着的树木,那简直就是天神降临之时所需要的天梯。 “确实只有这一个方法,但是,”格萨尔王挠了挠头,“这是你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方法。” “不,我能学会孤岛的语言,就能学会孤岛的战斗方法,语言是很可怕的工具,掌握了它就可以拥有它的民的思考方式,而思考方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方式。就像战斗之语可以让战士勇猛的冲锋,教士之语可以命令教士跪拜,你们如果和大陆融合,对于战死的渴望也会减弱。” 格萨尔王越发的对这个教士产生了兴趣,他的大多数话格萨尔王都不能完全的理解,可就是这些角度不同的观点,让格萨尔王感觉到了心灵疆土的开拓之感——和侵略一样激动人心。 “你从哪里学习的我们的语言?”格萨尔王是明白的,孤岛上没有人有耐心去担任一个老师。 “书上。” “书?”格萨尔王怀疑这个回答,沙特阿卡的故事几乎都是依靠口口相传,母亲以某个故事让孩子睡觉,战士以某个故事让自己重获勇气,他们有文字,但是记录的方式是更加直观的壁画。“我们有战士,有农夫,有小孩,有盾女,有守护希望的侍卫,有很多角色,但是没有人会放下战斧,拿起鹅毛笔去写书。” “临海大教堂是一座随着世界的变迁而存在的教堂,它在上一个纪元会修建在高山之巅,在下一个纪元就会生在在平原之上,它可以在深渊中的洞窟中潜藏成一个矮小的神庙,也能够在深海之下变成一个不易发觉的海底遗迹,有时它是和新月天地相望的诗人之歌,有时候又是赞美智慧的白芒之光。” 格萨尔王用斧背敲击了教士的后脑,“说孤岛的语言。” “它是活着的教堂,是被黑夜的白马拉着的时间之筑物,它要听取七世的诉求,为能够满足七世期许的天神提供思想。” “你们的教堂,是在创造神灵?” “是这样,我认为是这样,这也是我对埃拉不够虔诚的原因,祂可能是最终的众神之神,也可能只是如今世界的主导,最后的归宿是乘着夜之马车回到众神之神的脑门中。” “那我们的奥多呢?” “不知道,我认为祂可能是一个新神,也有可能是一个主神在不同时期的分身,神的时间不是线性,以凡人认知的岁月来看,年迈的神甚至可以和青年的自己交谈,一个震怒对方的强壮和精力,另一个不满对方的【木又】位。这个想法,我是从埃拉的神像上得到的启示,你注意过祂的头颅吗?祂的颈上有三颗形貌各异的头,说不定有一颗就是奥多。 “只不过你们从大海上看,只看见了奥多,而我们从大地上看,只看见了埃拉。” 格萨尔王把战斧放在双手中来回抛接,他真想劈开教士的头,看看脑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那本书叫做《海风之书》,书的封皮是一张完整的树皮,我猜测是来自你们的这棵树。” 不可能,格萨尔否定了教士的这个猜测,沙特阿卡的生命之树在海民心中是可见的神迹,在奥多没有降临时,它几乎就成了奥多的替代,没有那位王敢对它做出这样的伤害。 “那本书里面,讲了什么?” 教士库姆布莱看着格萨尔王随意的问着这个话题,内心是知道这才是孤岛之王唯一想要了解的事情,奴隶的生命是既定的轨迹,而王的生命,是注定的动荡,了解会有什么改变,才会抓住不变的东西。 在他人的孤岛中,孤立无援的教士找到了谈判的底牌,“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格萨尔王,不过需要你要用一些东西来交换。” “你是奴隶,你的性命是我的,这就是交换。” “格萨尔王,我需要你教我战斗,要把我教导成能够与你决斗的程度,我不需要埃拉用虚无的方式来救我,我不需要古斯塔夫并不是针对我的营救,我要自救。我要和你决斗,来摆脱奴隶的身份,然后我以自由教士的身份,决定对沙特阿卡的态度。” 格萨尔王直接把战斧扔进了库姆布莱的手中,教士狼狈慌忙的接——接——接不住,最终在地面上捡起。 这样的战斗天赋,学习十年都学不会,格萨尔王摇着头。 “你要我教你战斗,然后你以我教你的方式来和我战斗?” “对,然后我告诉你《海风之书》记录了什么。” “在孤岛上的决斗,是必然有一方会死,那时候你用什么来告诉我?我吃掉你的脑袋?” “我会在决斗开始之前告诉你。” “好。”格萨尔王答应了这个要求,孤岛之王就是奥多的信徒,大陆的教士求助孤岛之王的那一刻,就是在向奥多求助,就这样,格萨尔王瞧瞧的翘起的嘴角,这一场驯熟训练,在没有安排的情况下,就悄然生效。 听完了教士对神灵的另一种理解,格萨尔王在孤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他挂着同样的笑容,崇敬的向格萨尔王走来。 “这就是我的养子,识海的文兰。”格萨尔王向教士介绍。 文兰告诉格萨尔王,想要购买大陆的神像,同时想要学习大陆的语言。 格萨尔王用余光撇了一眼想学习孤岛武技的教士,于是把教士踢了出去,完成了互为师徒的安排。 第一百零四章 文兰:感觉你习惯了疼痛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士行走的声音没有了镣铐的哐当作响,这让文兰有些不满。 “为什么格萨尔王要解开你的枷锁?”文兰高傲的问着。 “我只知道格萨尔王解开了我的枷锁。”教士的回答全无意义。 “开始吧,教我你们大陆的语言。” “对于语言的教导,”教士能够感受来自文兰的恶意和轻蔑,“不能这么随意的开始。” 文兰看不惯一个战俘可以随时保持尊严,他瞄准了教士的膝盖弯就踢了上去,“可是战斗的训练随时都可以开始。”说完又很踢了教士的背,教士一口闷吭还没有从喉咙吐出,就又一次啃食了沙特阿卡的泥土。 库姆布莱在被击倒时总是狼狈不堪,是无论什么人都随时可以打上两拳泄愤的弱者;但在谈论他头脑中的慧光时,就是反过来的不可一世,语气中有着清晰的傲慢,在他的傲骨在和一圈黑衣服绑在一起的时候,就被文兰察觉到了。 教士倔强的心性让文兰懊恼,就算他滑稽且羞耻的躺在地上,文兰都没有感觉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占有了优势,也没有得到尊重。 格萨尔赠送给教士的短刀在发生于转瞬之间的打斗中从衣兜中跌出,教士在起身之前匍匐着探寻。 文兰踩住了教士的手,“在孤岛上,战斗在战士之间也常常发生,有时全无原因,但是都不会拿起刀刃,如果你想和我持刀和我战斗,你需要在这之前了解代价——一旦正式的进行,我们之中,就必须有一个人会死。” 说完这番话,文兰的脚踏在教士的手背上用力扭了几圈。 这个疼痛教士能够忍受,他温声细语的在向文兰解释:“文兰,我的决斗对象不是你,请你挪开你的脚,我需要这把短刀。” 文兰把力量集中在前脚掌,把全身的重量都施加在了上面。 “格萨尔王的原话是不能把你打死。” “这把短刀是教导你大陆语的必须用品。” 文兰松开了脚,教士抓住短刀,把刀刃隐藏在手臂中,又迅速藏在了不知道缝在哪里的衣兜之中。 “你无法用飞刃来杀我,”文兰对于战俘的警觉心很强,他经历了不少战俘的反杀,“你的力气我知道,连我的头发都割不破。” “这把刀的用途就是这个。”教士拍打了身上的尘土,尘土飞扬如光,他让开了身子,格萨尔王教导过他,奴隶不能走在前方,“文兰,你能带我到海边吗?” “你逃不掉,也无法向战俘们传达可以逃跑的信号。”文兰轻蔑的说。 “你很谨慎。”库姆布莱在调整好衣服之后神采奕奕,仿佛羞辱般的责打并没有发生,“但是你多想了,我只是需要一片能看见自己的海面。文兰,我根本不会驶船。” “感觉你习惯了疼痛?” “疼痛?我把它称为鞭策。”库姆布莱轻松愉悦的笑起,看起来是每一次疼痛之后都让他更加强大和麻木。 文兰把教士带到船支离岸前的码头,教士趴在码头前看着海面中的自己。 眼睛深凹,眼神带着无视一切的傲气,又有点脱世的超脱,就算是看着自己,都讨厌这种没有生活气息的眼神——悲喜和无常都事不关己,哪怕发生在自身。 这整张脸看起来,有一种一个好奇而悲悯的灵魂趴着眼眶向外探视的隔层感,它无法做到和受肉的身体完美的结合,于是好奇的打量着每一个人,观察他人的身体和自己是否贴合,又从中敏锐的洞察出了不洁、肮脏和悲剧,还总是不由自主的指明这一点。 “真是一张讨厌的脸。”教士在码头上笑了起来——这是文兰所知的,亲眼见到的教士的第一个笑容。 库姆布莱把头埋底,把眼睛尽量的上翻,直到发酸的眼球能水面看到密刺的头发挺出了头皮,教士在头上覆水,用短刀艰难的刮去头顶新生的头发,不久之后,就在几个来回的刮蹭之间,他看见水中的自己在哭泣着血。 教士慢慢的起身,用手指摸了摸头顶,那个烙铁的烫疤被割破了。 文兰看不惯教士缓慢的行动,他走上前去质问,“剃完了头发才教我大陆语?” “是这样,因为我不是一个语言老师,我只能——” 教士的话没有说完,文兰扯住库姆布莱衣袍的后领,抢下那把小刀,孤岛的战士最不擅长的就是在情绪中控制力气,无论是高兴还是气愤,这就是导致孤岛上总是接连不断的发生着斗殴的原因。 识海的文兰扯垮了教士的衣服,他看见一个触目惊心的后背——让见惯了生死的沙特阿卡人都触目惊心的后背。 他太瘦了,能看见肋骨随着呼吸的弧度而在皮肤下的运动,并且肋骨的每一次移动都在皮肤上鼓起大块的包,感觉随时都会刺穿这层薄薄的皮。 背上也很难找到完好的皮肤,一道道密布的鞭痕像在蛇牢中被嘴里长着强酸之牙的毒蛇犁过。 几处过深的鞭痕长在他瘦弱的身体上,让文兰感觉只要用手指捅破这层伤疤,手指就会从教士的前胸露出。 “失礼了。”库姆布莱抱着歉意的笑起,抖了抖双肩之后用黑袍盖上了伤疤,肩胛骨鼓出的大包让文兰侧目,他还以为即将看到爆裂出来的骨头。 “你以前当过奴隶?” “我以前——”库姆布莱恢复了平静的坐姿,“我以前是星月城的世子。” 星月城,文兰熟悉这个名字,格萨尔王念念不忘的地方。 “你当教士之后,他们,要打你?”文兰在询问时都显得结结巴巴,这个震撼极其强大。 “我自己鞭打的。”库姆布莱捏紧了衣领,嘴角在笑,眼神充满了坚毅,“为了我的众神之道。” 文兰不想继续询问了,他感觉被具有实体的思想冲撞得粉身碎骨,在随身携带的磨刀石上,文兰霍霍了几下短刀。 “你要帮我吗?” “是,你太,慢——了。”文兰发现声音在颤抖。 “谢谢你。” 文兰看见教士头顶上的战斧烙印,也看见了颤抖的手。 第一百零五章 文兰:又不由得排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很留心的剃着教士头顶新长出的头发,比他因为库姆布莱的动作缓慢而暴怒时,还要迟缓的剃去多余的头发。 他用手指遮挡住了战斧的烙印,下手的力度放得更轻,因为他做不到看到挤压出的血水而不心悸。 “疤痕上还会长头发吗?”教士冷不伶仃的突然发问。 “只要你不剃新发就可以把它遮住。”文兰在教士发问时,被吓得后撤了一步——他看见头皮在挪动,还长出了一张人脸。 “哦——”教士把反馈说得极长,有一种了解的淡然,“原来被烫伤过的地方不会再长头发。” “如果你不想新增加几个刀痕,就保持安静别这么说话。”文兰按下了教士的头。 靠近烙印较近的一圈头发文兰没有刮去,他不想去触碰这块还没有变成死肉的伤痕,他突然之间对这个教士有了不由自主的关怀,认为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包括格萨尔王。 在文兰体验了一阵放空的怅然之后,他重新低头下刀,这时他看见教士的头皮又长出了立体的五官。 那块流着血水的烙印撕裂成了大口,里面还有整齐密布的牙齿,以及灵活的舌头,“文兰。”这张头皮上的脸瞪着上吊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青年的脸。 文兰在惊心之后,一脚把教士踹进了海水中,“该死的东西,不许仰着头说话!” 教士在海水中扑腾,这里的海不深,在狼狈的打水之后,教士拉住了文兰的手。 “不要用这种怪异的方式和我说话。”文兰紧紧的抓住教士的衣领,拿捏着推攘的力度,保证教士能够意识到存在再次落水的威胁的同时,自己也可以保证教士不会跌足。 “那是因为——” “没有理由,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那是因为,我很想看着你的眼睛说话。”教士低垂着眉目,性格中刚硬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在不和教士对视的情况下,文兰会感觉教士只是一个对自己的内心坚定不移的思考者,没有感觉到过去他对自己的冒犯。 不得不承认,教士的眼神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就算心灵的力量有强弱的分别,如果可以比拟成住房,无论是心灵中的防御是坚固的堡垒,还是漏风得茅草屋,他的眼神都可以无事这些障碍,自在的走进,并且会找到防御中最珍视的那部分,他不用花费强力和智慧,就可以打开这个密箱或者木盒,看看里面人类的珍藏,然后悲悯的叹气,似乎所有人毕生的珍贵,得不到他的认同,比锈烂的铁剑还要无用。 文兰和教士对视时,就总是觉得他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强大且可恶得令人发指。文兰尤其懊恼的,就是教士强大的精神外,有着一种过分孱弱的皮囊,这让体内流着海民血液的文兰总是在试图接纳教士时又不由得排斥教士,仿佛,世间的万物真的有额定的总和。 “你的眼睛,很好看,有一种无边无际的蓝,如同你的无边无际的可能性一样。”库姆布莱说完了对文兰双眼的评价。 “什么时候教我通用语?” 教士扬了扬手臂,海水从双臂之间哗啦啦的流,“现在就可以,不过我不是合格的语言老师。” “把你会的教我就行。” “因为你没有大陆的环境,我没有办法系统的教你。” “教不教?”文兰受不了教士的啰嗦和磨蹭,握紧了短刀后做了一个突刺的动作,“刚才几个部位完整的避开了致命处,在沙特阿卡的治疗方式中,就是用烙铁把伤口封住,你继续磨蹭不教,我就直接捅上去,让你身上多挂几把战斧。” “文兰,”教士的眼与眼神真的是脱离开来的,文兰又一次直视了教士,感觉那是来自遥远之处的凝望,“文兰我不介意这个烙印,更不介意多几个,我追寻的是众神之道,头顶上的战斧烙印是众多神灵之中的一个痕迹,我不排斥它,正如我不排斥必须剃干净的头顶。” “捅了?”文兰询问。 “因为我不是一个老师,因此我不知道用什么体系来教导你——” “械斗第一课,首要攻击这几个部位。” 文兰履行了承诺,只要不教导语言,就先行战斗的教导,他抛起了短刀,随意的从空中一抓,握住了刀身,然后用刀柄捅了教士的咽喉和心脏,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握住刀柄,刀尖对准了教士的眼睛。 库姆布莱不眨眼,移动眼珠,直视着刀尖,“学习了。”他感觉不到伤害临近的说。 “你不怕?” “死亡吗?我当然害怕死亡。” “你做过多少次祈祷,我就上过多少次战场,我看见你没有害怕。” “我害怕死亡,但是我在追寻众神之道时看到过我的死期,不在这里。” “大陆通用语。”文兰收回了刀简短的命令着。 “允许我讲完,文兰。我不是老师,我没有,也不知道正确的教育体系,因此我的教导只能基于我的教典,这就是我必须剃头的原因,那是我追寻的最终奥秘,我要保持对自身的虔诚。” “快开始。” 教士在码头盘坐了下来,他背后是无际的大海,超脱凡尘的形骸似乎随时会随着海风飘走。 库姆布莱淡然的伸出手掌,文兰也相仿着教士的姿势盘坐,也将手掌伸出。 “在开始之前,还我小刀。” 文兰气得又做了几个捅刀的动作之后,才把这个交还,库姆布莱收回了短刀,迅速的把它藏在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衣兜中。 在教士重新换成了眉目低垂的样子时,他的身躯定如磐石,连海风都没有缭乱他的头发,是用肉眼见证的受肉石像。 “接下来,我将为你背诵众神的教典,愿你能够从学习中,体会到大陆语言的智慧和奥妙;能震惊于文字开天辟地的创造出之后,令天空哭泣的暴雨;能在文字的局限性中,找到人性因恪守常理而不得不进行的取舍。愿它能够成为你心中的灯,海上的塔,岸边的歌,让你能够重新定义,什么样的广阔,才算是大海。” 第一百零六章 库姆布莱:敲打出金铁交鸣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士库姆布莱的教典早就烂熟于心,能在毫无思考中的信手拈来。 最主要的是,当他眉目低垂的盘坐在码头之后,他的背诵,不是来自于他的口舌,是他以凡人的声调,震荡起了天城的共鸣。 从天而降的宏音砸了文兰一身,他不理解其中的意义,但是觉得悦耳,在渐渐的理解了每一音节的抑扬顿挫之后,他仅仅是依靠情绪,就感知到了语言的含义: “不要去担心末日,每一天都是某个人的末日,死亡在你脚后跟往上漫延,直到覆盖住你的双眼。 “教士在战壕喋喋不休,把教义当成训诫棍,在战士脊梁上捶打。 “满嘴虔诚的蠢话,是猪膀胱爆裂后最后的一丝丝伪善,不知愚蠢的自以为是,让他们的愚笨显得更加透明,一看便知,掩藏不住。” ......... 库姆布莱不只是背诵一个典籍,他从大陆的文字中发现了更深处的含义,文字们的本源可以追溯到一副巨龙的壁画中,如今大陆文字中所有词汇的词根都可以从巨龙壁画上找到相应的图案符号。 通过这个发现,教士库姆布莱知道,首先书写文字的人,他并没有发明文字,他是把构成巨龙壁画的笔触逐个拆解,使用自己的平白无故的无意念诵,让某处绘画的运笔叫做某一件事情,诸如“日蚀”,“红月”,“受肉”,“献祭”,“因果”,“时间”,“永恒”...... 这整个行为都不是某一方的单方面指引,说不定,那个为运笔命名的人,在为文字授予具体的含义时,是在不被自己察觉的情况下受到巨龙壁画的影响——更说不定的是,那些文字的寓意,在被命名之后,他才知道了具体的表现形式。 在库姆布莱追寻大陆通用语的词根之后,教士发现目前的被普遍使用的通用语不具备了思想的侵略性,它被使用者,或者某个智慧的传播者注入了很多中和侵略性词汇的中庸词汇,这让他真实的发现了文字的攻击性和残暴程度远远大于了战争。 它会以人类需要沟通这个最基本的需求作为陷阱,在人类学习了它的语言时,人类的思想就从此被彻底改变,成为不自知的奴隶。 通过寻访远古遗迹,找到了一个比另一个诞生时间更加久远的词根,库姆布莱的猜想逐渐成形,大陆的古斯塔夫不是屠龙者,把文字稀释之后重新规范大陆的他,极有可能是巨龙之子,而在这个统一之下,民众在毫无选择,同时也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巨龙之子的臣民。 对于没有明确指明要学习哪种大陆语言的文兰,教士库姆布莱有着私心,他要把最具有统治能力的词根教导给文兰。 至于他是学会,还是学不会,这都不是教士去思考的问题,库姆布莱唯一的思索只有一个,在一方念诵巨龙之语,一方单方面的倾听之后,文兰是变成自己思想的奴隶,还是在自己的一个错误的决定中,把文兰培养成了巨龙。 教士库姆布莱认为可以试一试,从文兰深邃的蓝色眼睛中,教士认为文兰存在的可能性足够去驾驭由自己提纯、淬炼之后的真正的巨龙之语。如果顺利,得来的结果说不定会超出自己能想出的几个判断。 ......... “来做我的爱人,来和我住在一起,当呼啸了七世的哀风已经停息; “我会和你一起去往森林,隘谷,红海,田野和丘陵,我会和你一起坐在岩石上观看被放牧的小羊——放心那里再也不会拥有杀机,长毛羊的肚子上不会存在抱着它,准备进攻的士乒。 “来做我的爱人,来和我住在一起,当因果之卵终于落到了林中星溪; “我要和你一起坐在小溪边,去看对面茂密的森林,我会让小鸟为你唱起婉转的歌,我会以玫瑰为你铺床——放心现在的死亡已经宁静,不会有人从棺木中跳出,敲打出金铁交鸣。 “来做我的爱人,来和我住在一起,当塔顶的大理石门再也不会穿梭生灵; “我要赠送你一顶百花帽子,还有一条流苏长裙,我会为你送上珊瑚和琥珀,为你的美丽证明——放心当诗人仍在高歌,神灵就不会死去,抛弃我们的只是众神之一。” 教士库姆布莱的声音戛然而止,让被声音笼罩过的文兰感觉恍如隔世。 在准备把典籍彻底教导的那个瞬间,教士改变了思路,他仍然在担心密集的原初词根会烧坏文兰的大脑,它们在还没有被稀释之前,是枯林间的由飓风助力的猛火,极有可能在话语之后,库姆布莱会看到一个痴痴呆呆,满嘴流鼻涕,鼻孔挂浓痰的废人。 于是教士突然之间就改了口,他把几个词根塞进了随口编造的诗歌中,这样的稀释程度很难让人察觉其中存在古语,只有最敏感——不是智慧,智慧用在感知上,只能是盲目——的那部分人能够察觉到诗歌中的特异。 “继续,继续。” 文兰听得出神,他不知道一个典籍可以具有这么直观的画面感。 教士沉默不语,微微的笑着。“你听懂了什么呢?” “我看见了一些东西。” “你看见了什么呢?” “月上的塔,石中的门,棺中的人——”文兰还想继续说,可是他被教士严肃的面孔震惊了。 库姆布莱听到文兰的转述,身体像被撞击之后的钟一样激烈的震荡着——文兰通过自身的能力就提纯了这首随性的诗歌,找到了最该关注的点。 这个沙特阿卡,库姆布莱双手拥抱着天空,这个沙特阿卡就是我领悟众神之道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这是众神指引后的相遇。 “继续啊。”文兰焦急的催促。 “文兰。”教士平静的询问着,“你听听你现在的语言。” “你继续讲下去。”大海易色,凝固成土,文兰感觉自己结结实实的踏在了大地。 “我本身就会一点大陆语,我不在意语言了,你告诉我接下来的故事。” “可以。”库姆布莱重新低垂着眉目,“不过地牢中的战俘,你今天是不是没有饲养?” 第一百零七章 文兰:左膀右臂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士在码头上起身,走路时颠簸吃力,是坐了太久的症状。 “奴隶。”在教士与文兰擦肩而过之后,文兰冷漠的叫喊着库姆布莱。 “有什么事吗?” “你不继续讲了?” “不讲了。” 文兰仍然在为典籍中那几个陡然出现在眼前的特异场景着迷,“因为我今天没有饲养战俘,你就不讲了?” “对。” “那如果,他们的进食与否只和他们的自我选择有关系呢?” “那就不管我什么事了——”教士转身,迎接着走过来的文兰,“不过我还是会提醒你,在我们两人互为师徒这段奇妙的关系中,我会不厌其烦的要求你饲养战俘。” “我没有看出你曾有颗慈悲的心。”文兰讽刺着。 “慈悲是教士最后的遮羞。”库姆布莱定住脚步,让文兰超过了自己,“该你了,你需要教我武技。” 文兰看见了这个教士孱弱的身体情况,他认为这个人不能参加到战士的作战训练中——沙特阿卡人的战斗能力都是在发疯中熟能生巧,要是教士参加进去,等到训练结束,只能在尘土中找到一些他的骨头渣子。 “你有自信和他们对抗?”文兰漫不经心的指了指孤岛的平地,发疯的战士们让文兰觉得他们也需要一并的驯熟,大海和大地两个地方的人,一个太柔弱,一个太刚烈,如果是面团该多好,文兰认为平衡大海和大地的方法,就是该像揉面团一样揉一揉。 库姆布莱随着文兰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里下着拳头的雨。 “我听说在沙特阿卡戒岩上判决,其效力大于了你们的格萨尔王。” 文兰听到着哼笑了一声。 “他们是被宣布有罪的人吗?在接受必须斗殴至死的惩罚?” “不。”文兰回答,“他们就是在玩。” 教士在广场的外围看了一圈,从各个角度审视了发生在其中的战斗。 “他们和在战场上的唯一区别,就是在这里没有抱着必须一死的心。”教士通过观察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这样。” “我不能进去学习,我会死在里面。” 文兰的脸上长挂笑容,他把库姆布莱带到了一群在围栏中练习木剑的小孩之中。 文兰在孤岛的地位很高,虽然他的父亲一直被格萨尔王忽视,还试图叛逆格萨尔王,但在格萨尔王把他认作养子之后,孤岛的人们都渐渐把这个还不是十船的战士,视为和伊利亚一个角色的人物——分别为格萨尔王的左膀右臂。 “文兰!文兰!文兰......”在围栏中练习战斗的小孩围了过来,望着文兰向往而敬佩的笑着。 “文兰,你身后带的是什么东西?”一个拿着小木盾的女孩在问。 “这个啊,你们的训练靶子。”文兰向着教士坏笑,“从他的叫声来判断自己的力量有没有增加。” “文兰,我做不到和他们打。”库姆布莱立马走上前去解释,“他们是一群小孩。” “如果你能够看清他们的动作,你就可以在大陆上担任最优秀的斥候,如果你什么时候能够躲过他们的动作,相信我,你在大陆进入决斗的情况也不用惧怕,如果——”文兰故意指了指小孩中头个最高大的那个小胖子,“如果你什么时候能够打败他,你直接告诉古斯塔夫,你就说,我的力量已经和万骑长媲美,给我头衔。” “这不可能,在大陆的体系中,万骑长是——啊——” 文兰把教士扔进了小孩堆中,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能够学习到沙特阿卡的战斗技巧,又不会把他弄死的教学方式了。 “你们看他的头发好奇怪。”女孩的声音。 “我觉得他整个人都很奇怪,这么瘦,穿这么宽大的衣服,我要这身衣服。” “不行,这是我的——” 随后,文兰走向了回家的路,小孩的笑声渐渐消失,唯独教士的惨痛声却越发强烈,看来小战士们都进入了战斗的状态之中,并且都认真的听取了文兰的话——那是一个活靶子——这个教士确实有趣,在面对这一群小孩时,他的高深莫测全部消失,统统变成了止不住的柔情。 在控制不住的发笑中,文兰回到了家,他仔仔细细的清点了自己的库存用粮,沙特阿卡恶劣的天气让向死而生的海民有了良好的储蓄习惯,文兰一个人生活,又仅仅是副船,没有几个部下,他的食物非常充足,就这样,他在数着一捆一捆的食物时,又把整个驯熟战俘的流程都在心中仔细的计划了一下。 文兰摸到了格萨尔王的思想,他猜测到,下一场战斗的赢家到底是谁,就取决于这群战俘能否完全驯熟,至于怎么使用这群人,他猜不到,那还要取决于格萨尔王的想法。 前期格萨尔王要求的饱食,对驯化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战俘们只需要奉献出自由,就可以在安坐中享受稳定的一日三餐,文兰在今天故意把食物的供给拖到了深夜,他在家中都听到了地牢里面的怨声载道。 这一段时间以来,文兰呆在牢房里的时间远远大于了战斗和乘船时间的总和,他没有参加战士之间的训练,也没有参与到伊利亚对新船的打造和调整——据说那个其貌不扬的卡特成为了十船,这些船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本身这件事情足够让文兰不满一阵子,可是现在,驯化一群人的思想给文兰带来了极大的乐趣,一种类似于王的乐趣。 如今的文兰,他完全习惯了地牢里面的臭气,并且,还能从中嗅到地牢的群体中此刻的精神风貌。 目前来说,信仰仍然是这群大陆人的支柱。 每个区域不需要刻意的强调,自发了保留了原有的组织形式,原本就俘虏了教士的区域,由教士带头,没有的区域,临海大教堂的教士作为了替代,他们安安静静的站成了一排,听着教士在队伍中进行的晚祷。 教义是口中的轮枪带棒,每一击都只会敲到你们的脊背。文兰在心中回忆了今早的学习。 “很遗憾,我没有听到你们对我的歌颂,今天的食物供给取消。” 说罢,文兰在咒骂中又做了大陆上标准的贵族礼仪。 这次地牢中的咒骂,被文兰听得一清二楚,他明白了每一个咒骂的含义。 第一百零八章 格萨尔:阶段性上保持着一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默认了文兰驯熟训练的方法,并没有对这个被抱以厚望的养子做出更多的干涉,他披上了兽皮,又一次的攀登到了高山之巅。 山顶的陡崖处,有着一根凹陷,那是秘银的诺兰曾经错误的依靠,在山顶的平地处,由于永生吹拂的大风,格萨尔王看不见了诺兰曾踏足的痕迹。 这块兽皮是由不同的野兽拼接成的完整的一张,格萨尔的父亲厄瑞纳,通过和战胜吼熊,获得的臂力的试炼,打败了雪狼,得到了速度的认可,在毛绒的兽皮之间,还有一层平展的皮肤,来自于巨鲸,那是源于孤岛之王的父亲获得了深海的承认。 兽皮的每一处,都有着说不尽的故事,每一个故事放在其他的岛屿,都会成为一个值得在歌唱中延续的传奇,现在,父亲的传奇轮到格萨尔王来延续。 格萨尔王坐在了山巅,凝望着盯着田地,他不由自主的在构想,当初的他在投掷出战斧时,有没有分辨出那到底是大陆的阿斯灵,还是大海的白牛侍卫? 他当时是把谁会被砍中交给了命运去判断,还是他一手创造了某个人的命运——目前为止,为了得到足够的田地,格萨尔王推动的事情,好多都在计划之中,又有不少在计划之外。 最诡异的事,无论事情有没有超出状况,他都被无形的力量包裹成茧中之蝶,直到被推到某个地方后,这个茧才会解开王的手脚,让他在规定的范围中大刀阔斧。 好似永恒且无所不能的母亲始终牵挂着他的脐带,只让格萨尔王在能赢的战场上搏斗。 当把这些凌乱的思绪投进了在眼前虚构出来的火焰之后,格萨尔王开始思考目前的处境中更重要的事情。 在上一次森林中的战斗中,格萨尔王猜想札维克是通过那个符文,推算出了自己进攻的时间,可以说是无比的精确。 可是现在孤岛地牢中唯一和札维克临近的勒庞,他本人也解答不了那个符文的使用方法,那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格萨尔王无法通过这个符文来预测古斯塔夫前来的时间,除了被动的等待古斯塔夫的举动,好像没有了其他的方法。 这种无奈的被动,让格萨尔王陷进了无边无际的焦虑,而烦恼的是,他是孤岛之王,是被奥多祝福后具有强力和强运的王,他根本不敢把焦虑分享给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当秘银的诺兰走遍了孤岛之后,沙特阿卡的详细地图必然被古斯塔夫的幕僚们研究了很久,甚至包括孤岛上需要注意的战士,诺兰都做出了完备的考究,他做得怎么详细都不奇怪——从他来孤岛之前就学会了沙特阿卡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这位骑士对待事情是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无巨细。 而且,据说他在初次登岛时,就以一场教育为目的的战斗和两位十船战斗,轻松的大获全胜,那么下一次,到真正的王与王之间的对决时,奥多的强运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强大到能够和诺兰势均力敌。 格萨尔王陷入了极大的困局,他一味的布局,想要吸引古斯塔夫来战,只有把他战胜之后,才能为海民提供一劳永逸的结局,可是正如走进了灯下的黑暗一般,他完全忽略了对秘银的诺兰的留意。 山巅上的格萨尔王思索了片刻,知道这个错误的发生全部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从结识骑士诺兰之后,格萨尔王就始终认为这是自己的战士,然而他忘了,一个由美德和信仰作为前行动力的男人,就根本不会被【木又】利控制,只有当王的目标与这类人的目标在阶段性上保持着一致,才能看到并肩同行的假象。 念及至此,格萨尔王不在去思考秘银的诺兰,这是一个过分明亮和正直的人,这种没有私欲正直,很难对其的行为作出预判。 格萨尔王猜想,说不定古斯塔夫也会这么考虑,因为诺兰的忠诚与否与王威无关,在重大的战斗中,很有可能,如果格萨尔王拥有诺兰的话,会把这个决定战局的变量调离。他不跟随王,只追随内心。 如果,格萨尔王沉思到,如果古斯塔夫是个足够智慧的王,他一定会把诺兰调离。 王在山巅的叹息变成了宁绕在天空的呼啸之风,它吹刮着海,险些掀开还是保密阶段的新船。 “你不是那么孤独。”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格萨尔身后传来,是女王安蒂缇娜。 “你怎么上来的?” 安蒂缇娜撩起了裙摆,脚踝比农夫的还脏,“你认为我能飞?” “我是问你上来干什么?” “我是盾女,我了解盾牌。格萨尔,这一整段时间,你和我之间都被一个护心盾隔离着。” 格萨尔王两边的嘴角都翘了起来,里面全是宠爱,他把肩上的兽皮放在地面,拍了拍兽皮,示意安蒂缇娜坐在身旁。 “你放走诺兰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安蒂缇娜靠在了格萨尔王肩膀,她看见如今的沙特阿卡,适应了这方的野蛮,她有时候的谩骂,粗鲁得可以让格萨尔王的战士住嘴。 “你不应该这么早就和古斯塔夫宣战,不该这样挑衅,现在还太早了。” “和我不多的生命比起,又太晚了。”格萨尔王的嘴唇轻轻触碰了安蒂缇娜的额头,“你说,如果我生在大陆,我会不会做到和古斯塔夫一样的成就。” “不会。” “不会?”这个回答出乎安蒂缇娜的意料。 “不会,在大陆上,唯一不以家族来评价个人的,只有古斯塔夫。如果你身在没有古斯塔夫的大陆,你只是一个勇猛好斗的农夫或者无赖,而在拥有他的大陆,你唯一可能攀登到的巅峰,就是——” “成为他的万骑长。”格萨尔王耸肩,故意惹怒安蒂缇娜,果然,安蒂缇娜在嗔怒中皱眉,说了声清脆的“啧”。 “格萨尔王,为我备船。” “突然说这个?” “我的身份很微妙,我也可以像诺兰那样,成为大陆的使者,古斯塔夫不会拒绝接见我,我的父亲是他的强盾。” “你去哪里干什么?” “如果我能够说服他和你谈判,支付赎金,格萨尔王,你是否愿意——”安蒂缇娜知道格萨尔不愿意听到“放弃”这个词语,改口成了,“是否愿意延迟这场战斗?” 格萨尔王看着安蒂缇娜,沉默不语。 第一百零九章 文兰:就可以见缝插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战俘们被文兰饿了三天之后,文兰又一次的走进了地牢。 在彻底的断粮与零星的饮水供给之后,这里的咒骂充斥着干柴枯地般的焦渴声,众人气息微弱的样子让文兰觉得这才是地牢该有的场景,曾经的饱食策略,让地牢太具有生机。 文兰仍然没有把食物搬运进来,而是在几个部下的协助中,扛进来了几桶麦酒。 教士们在地牢中,是其他战俘们的核心精神支柱,在大多数战士们都倒在地上,不做过多的挣扎之后,教士们仍然在栏杆里做着抵抗,他们把手伸出了栏杆,用手指结成奇怪的形状,口中念念有词。 文兰拉来一个教士的衣领,故意把耳朵凑过去聆听,“嗯,嗯,哦,知道了——” 文兰皱着眉,认真的听完了教士气息微弱的“教义”。 教士们都在说着同一个话语,“恶灵退散,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好了!”文兰把皮鞭在地牢中挥舞,“你们因为焦渴而黏在一起的喉咙让你们无法大声的说话,也让我无法听到地牢中的你们对我大唱的颂歌,因此,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两个酒桶,由文兰的部下解开了酒盖,另一个酒盖,就由文兰挥舞的皮鞭掀开的。 酒香四溢,钻进了战俘们的鼻孔,香气似乎长出了双手,狠狠的按压着每个战俘的舌根,挤压出了珍贵的口水。 文兰端着木勺在战俘群中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又通过眼神,寻找到了最强硬的教士,在他面前,把另一勺酒倾成长线,落了一地。 “承认这是文兰大人的恩赐者,可享有此酒。”文兰用木勺拍了拍酒桶,在闷响之后,“只有三桶,赞美我的时候,喉舌不要犹豫。” “文兰大人,感谢恩赐。”文兰言毕之后,立马有人妥协,可惜的是,不是教士。 只有教士在他们的信仰中妥协,大海上的奥多才可以见缝插针的钻进他们的脑海,有一个教士信奉了奥多,他们之后重回大陆之后的宣讲才能发展出更多奥多的信徒,这一直都是格萨尔王的宗旨——战士能够在大海中战斗,但是王,要做到让人向往大海。 接过木勺大口饮酒的,就是皮鞭的原主人,夜猫勒庞,他们的【君】队没有神职人员,因此配置的是临海大教堂的教士,当夜猫在黑夜出现,走过了准备坚定拒绝文兰的教士时,教士看待勒庞的眼睛也如同看见了恶灵的同伴。 “你们不喝?”勒庞掂着木勺,睥睨的看着自己的士乒们,“就因为一个教士被塞进了我们的队伍里,就把命交给了教士?” 勒庞看着木讷的战士们,轻蔑的笑出了声,“就算我们最后被古斯塔夫救了出去,和这个黑衣服的祈祷都没有什么关系。” “文兰大人,我赞美你的慷慨之举,同时,赞美你接下来的慷慨。” 勒庞把木勺伸出了栏杆,示意着还要一勺麦芽酒。 在酒满木勺之后,勒庞当着文兰的面,单手抓着木勺,又喝了一个满怀。 “恶灵!恶灵!”教士指责着勒庞,愤怒的手指在地牢中颤抖,“恶灵!你为了一口恶魔的饮料让所有战士的祈祷化为了虚无,你让恶灵奥多占据了身躯,埃拉必然会愤怒你的背弃信仰,如果我们在地牢中不能得到圣意的面包和酒的救赎,就是因为你的背叛!” 教士跑到了战士扎堆的群体中,指责并宣扬着他的审判,“战士们,快惩罚这个恶灵,不要让恶灵继续侵蚀大陆公民圣洁的身体!惩罚他!净化他!”最后,在教士磕磕绊绊之后,说了最终的目的,对勒庞这个在地牢中撼动了他地位的人,教士命令着士乒,“杀了他!” 战士们有些走出去了两步,又缩回了一步,另一些战士则不断的往回走,这是非常聪明的做法,既能保持对上司的不冒犯,又能不去冲撞这个突如其来的神权,因为退的越是厉害,就越有战士被挤在参加惩罚的前列位置。 勒庞单手一挥,牢房中响起凌厉的鞭响,不少被幕僚长训怕的战士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条件反射的趴在了地面,这是回避上下关系和神【木又】关系最好的姿势——我因为这个声音趴在了地上,我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长官,也看不到教士。 这是什么技能?文兰知道勒庞使用皮鞭出神入化,但他是如何做到只做一个手势,就引发了这么真实的鞭响? 文兰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按了按腰间——没有了! 勒庞在饮酒的同时,悄悄的偷走了这个皮鞭。 皮鞭在牢房中又一次的挥响,缠绕住了教士的脖子,勒庞往回一拉,把教士踩在了脚下。 “战士们,临海大教堂的教士都顽固不化,他们相信的埃拉必须和他们的神像一致才是真神,而这位文兰大人,就是埃拉派来的救赎,这个愚蠢的教士却没有看出,他居然没有看出这就埃拉给我们的救赎和关于明目的试炼,你们难道没有看到这位文兰大人身上的光芒?这是凡人的光芒?快赞美他,接受他的救赎!” “文兰大人!” “文兰大人!赞美你的救赎!” “文兰大人!赞美你!圣光于你同行!” “......” 在不绝于耳的赞美中,三个酒桶被一个牢房的战俘喝得一干二净。 文兰环视了其他的区域,那里的人员配置中,还没有一个和勒庞类似的绝对的长官,因此教士还是暂居着主导的位置,他们带领着战士背对着饱饮麦芽酒的群体,口中蚊子般的念念有词。 文兰如今能够听懂祷词了,然而,和库姆布莱的比起,他们的念诵以及内容都是枯燥而乏味,根本做不到与神灵的沟通。 勒庞在战士都把麦芽酒饮尽之后,又一个抽鞭,让教士从地上旋转着站立,又在晕眩中再次跌下,他恭顺的双手交换了皮鞭,“不得以,文兰大人。” 文兰接过皮鞭准备离开后,勒庞叫住了文兰:“文兰大人。” “说。”文兰把皮鞭放在手掌中拍打。 “我们还需要以怎样的赞美,才能得到食物?” “对对对——”战士们响应着,“我们都想赞美你,文兰大人。” 第一百一十章 文兰:宏大而混沌的思考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听到这一部分的战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驯熟,用尽全力按耐除了即将抽搐的嘴角。 皮鞭在地牢猛烈的挥响,在发泄完了精力之后,文兰不动声色的告诉勒庞,“今天的供给已经结束。” 接着,他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比部下还要快的走出了地牢,步履仓促,和在逃亡一般。 文兰在孤岛上的步伐越走越快,最后快速的奔跑了起来,能听见风在耳边的声音。 他跳进了海水中,暖冬的海水在夜间不乏凉意,文兰抱着自己在冰冷的海水中抽搐,听声音,是在狂笑,结合起他的表情,是一种刚逃出危险后的惊魂未定。 好危险,文兰的嘴角不断的翘起,抽筋一样的不受控制,他没有因为看到了驯熟的成果而亢奋,而是看到了切实的危险——那个夜猫一样的人,差一点就在我的思维中铐上了枷锁,我差一点就被他控制了。 文兰把全身都埋进了海水,他强大的意志力可以命令自己把海水灌进双肺之中。 当文兰感觉到双肺被海水填满后,他才挣扎出海,在吐出了大口大口的海水之后,满嘴的海咸才让他重拾了安定的感觉。 好危险,好危险,好危险——文兰都还在颤抖着,要不是从教士那里学会更高级的语言,我很容易就被这种精神控制的服服帖帖,并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主导的地位。 大陆的人很危险,他们中有一部分和沙特阿卡人一样,只为了以战斗来换取食物,而另一部分人,危险,危险,太危险了,他们精神中的皮鞭,可以控制人的行为。 差一点的,文兰就会误以为那是成功的驯熟,不是的,那只是以为将领通过智谋,让士乒活命的技巧,可自己还差点成为了将领的工具。 文兰走上了海岸,仍然时不时的就吐出咸腥的痰,吞下的口水也让喉咙越来越干燥,像被滚铁流过的干地,根本没有起到任何湿润的作用,还把仅有的那么一点地气也给蒸发。 文兰在经过了麦酒大厅时,没有进入,在大厅门外的酒桶中埋进了头,经过了好久了吞酒,口中的海咸和在地牢中的惶恐终于被稀释。 直到此时,沙特阿卡的海风,才变得可爱起来。 对于语言的认识渐渐深刻之后,文兰觉得语言和战斗没有多大的区别,就像完全不了解武技的人在初次看到格萨尔王的劈砍时,会认为这只是野蛮的强力攻击,而对武技有足够了解的人,才会了解到这个劈砍的强大,里面除了力量,还有细腻的技巧,除此之外,还有对对手接下来的动作进行的预判。 最初对大陆语言仅仅是——格萨尔王会,伊利亚会,我是这两位的部下,因此我也要学习——这个简单动机的文兰,在接触到了教士更高等的语言之后,也同样了解了大陆语言的可怖之处。 统一了大陆的,不是古斯塔夫,而是语言。语言的信徒一多,多则成居,后来成群,最后就能够成囯。 每个人执行的语言,可能都不是来自自己,而是你从语言中所读出的命令,而命令的颁布者,也就是那个语言的发明者——究竟是谁?是人?还是神灵? 如果是神灵开发了语言,那么神灵真的降世过? 对语言初步有了些了解之后,文兰思维的阀门被几个力量强大的词根打开,本就领悟力非凡的他更容易被智慧影响,宏大而混沌的思考冲垮了他在大海上建立起来的思维堤坝。 文兰更加渴求对语言的学习,不是大陆,是那个教士的教导。 他隐隐的发现了,通过教士对大陆语言的重新整合,里面存在着冲开头顶的力量,他可以把语言组合成无形的立柱,立柱中奔涌的信息和智慧,是从更高的维度,瀑布般的涌来。他要用更多的材料,去修筑并完善思维中的秩序。 孤岛上的练习不分昼夜,小孩也是从小就知道了这个残酷且唯一的生存之道,文兰悄然无声的靠在栏杆旁看见里面的小孩在幼稚的战斗,从他们的表情来判断,这对他们而言还是足够乐此不疲的游戏。 在火把之间的阴影之中,文兰由黑夜藏得严严实实,他观察着孤岛的小孩,这里面会出现下一代战士,有一些是合格的,有一些会具备成为十船资格,还有一些有叛逆的危险。 有趣,文兰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说,无穷的,不能预知的未来,让人类变得太过有趣。 “喂!”文兰拿起了火把跨入了小孩的战场中,“如果是真正的战斧,你举得太高了。” 火把轻轻一挥,打掉了小孩手中的木棍。 小孩们兴奋着的“文兰”的呼声,先行包围着这个年轻人,随后才是一群小孩的簇拥。 还有些小孩对着文兰手臂上的刺青看得出身,那是伊利亚部下的标记,胆大的小孩想用手去触碰这个刺青,因为它太活灵活现,看起来像刚从脚踝航行到了手臂。 文兰抓住了这个小孩的手,“告诉我,你们没有把我交给你们的靶子打死。” “没有。”小孩睁大了清晰明亮的蓝眼睛说。 文兰看着这个眼睛有些心痛,果然,沙特阿卡需要的是肥沃的土地,不是无尽的战斗,这一代的小孩不能再走向沙特阿卡人一直在重复的路径。 “可我在这里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他,你们没有把他打死,而是把他埋了?” 被抓手的小孩“嘿嘿嘿”的大笑,听声音,能够从中感受能看见海草和游鱼的浅海,这也表明他以后不会是强大的战士。 “不要告诉我你们把他扔进了海里。”文兰笑着问,但是仍然担心着这个事情发生的可能,海民对于弱者的不包容,会催生出他们无边无际的野蛮。 “没有,没有,你交代过不能把他弄死。” “他在哪里?” “妈妈说,”小孩盯了盯手臂,不敢说被文兰握痛,“说她想见见这个人,爸爸就把他邀请到了家中。” “你家在哪里?”文兰嘴巴里都嚼着笑声的在问。 “那个方向。”小孩趁机摆脱了被握痛的手,指向了家。 这个教士,文兰在寻找他的途中哈哈大笑起来,你真不简单。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文兰:不懂得露锋与藏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急于想学习大陆的语言知识,比那个住房中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还要焦急的去了男孩指向的住房中。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用夸张的动作踹开了这个岛民的家门。 “沙特阿卡人!”文兰在烛光灼灼的他人家中放声的大吼,“我们沙特阿卡人,从不拒绝来访的客人,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美好的邀请?是不是我不够格?” 文兰直接而大方的坐在了主人的家中,用战斧挑剔起餐桌上骨头中还剩下的肉丝,一丝丝肉用最大的嘴巴去咀嚼,仿佛在享受饕餮。 主人喘着粗气坐到了文兰对面,他的皮肤非常紧绷,以至于做不了多余的表情,一个酒壶沉重的砸到了桌面,是沙特阿卡人保留至今的热情好客。 文兰夸张的吮吸着手指,把大骨上的肉剔吃干净后,用战斧把骨头一分为二,有点没有必要的拼着命去吸食里面的骨髓。 “文兰。”主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来客是谁,“这么晚还来?” 回答主人的是文兰咕噜咕噜的吞酒声,他没有把麦芽酒倒进牛角杯,是直接抱着酒壶吃酒。 也不知道这种饥饿是来自于何处,这个时候的文兰才终于感受到了饱足,也总算在接受了款待之后,心满意足的发现自己仍然是沙特阿卡人。 “我给你拿些肉干?”主人看到文兰居然吃起骨头有些震惊,以文兰的能力和地位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中,“我听说你在用自己的储备粮来饲养战俘,你没有食物了?” “你有肉干?给我来点,还要一壶麦芽酒。”在主人再次离开之后,文兰环视了一下屋内的情况,仍然没有看见教士——可别告诉我女主人的想认识教士,是想吃掉教士的意思。 当熟悉的味道入口,文兰总算发现了这段时间迷迷糊糊的根源: 他下意识的在和战俘们食用同样的食物,甚至为了了解他们的心性变化,和战俘们一样保持了同样的食量,以及用餐频率,也就是说,文兰投入在了驯熟战俘中的狂热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饿了三天。 “我在枯叶港看见了一些乞丐,你的模样比他们还要饥饿。” 文兰的思路慢慢清晰,枯叶港,临海大教堂,卡德加特,这三个位置是格萨尔王着重要求进行掠夺的地方,所以,哦,对,看到这么紧绷的皮肤我就该知道的,果然是把自己饿迷糊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剥皮者,弗伦提斯。 “你没有必要把他们喂这么饱,也没有必要把他们喂这么好,他们只是赎金,保证活下来就是。”剥皮者弗伦提斯耐心的劝告着,他对文兰有种来自长辈的理解和宽容,很多比文兰年长的战士,在看到文兰的地位时一直有着暗戳戳的不满,而弗伦提斯知道,文兰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顽固又强势,他只是恰好在年少有为时,不懂得露锋与藏锋。 文兰的脸庞如同松鼠一般塞满了肉干,不太好吞咽的肉,擦破了他口腔内膜,他伸手制止了剥皮者弗伦提斯的谈话,用了大口的麦酒把肉冲进了胃袋。 胃中的铁实的填充感,口中不断分泌出的血腥味,麦芽酒在口腔中的回香,这三样充满了沙特阿卡特征的食物让文兰脚底下生根,牢牢的抓住了孤岛,他躺在了木椅中,满意的拍打着肚子,打了个呕出了肉的酒嗝,才终于心满意足——我还是沙特阿卡人。 “我的教士呢?被你儿子当成靶子打的那个。” “应该就在这里。” “应该?” “我回来之后,告诉了我妻子大陆教士的奇怪之处,他们面对财宝不动心,反而是跪在宝石面前念念叨叨,诸如此类的讲了好多,然后我的妻子就好奇——好奇那些奇怪的教士。”剥皮者弗伦提斯瞪大了眼睛,用意味非常的眼神强调着“好奇”。 “本来我是打算进入地牢,随手抓一个过来,结果在途中就看到他,被一群小孩按在地上打,口中在用我们的语言吼着救命,我听见他吼救命,就第一时间参加到了小孩的殴打中,他那个救命声完全就是森林中腿断的小鹿在用呼叫招引饿狼,嗯——”弗伦提斯甩下了额头的汗水,“总之我把他打了一顿之后,才把他扛了进来,他敢进屋,但是不敢接受我们的邀请,我就故意在他面前表演。” “不不不——”文兰连声的拒绝,他看见剥皮者准备重现他们的游戏,“你告诉我,我的教士在哪里就行。” “对的,他当时就和你这个反应一样,用我们的语言说了一连串的拒绝,就蹲在了墙角?之后我就没有注意他了,就一直念诵的苍蝇蚊子才有的嗡嗡嗡声。” “你也听到了他念诵的经文?” “听到了。” “你听了之后有什么——”文兰的双手在空中寻找的词汇,“有什么感受吗?” “苍蝇和蚊子在【吉】合的声音,并且它们的子孙还去招惹老鼠,想和老鼠【吉】合,就是这种声音。” “是这样,我听起来也是这样。”文兰回避了弗伦提斯的眼神,盯着酒杯,看着杯底的残酒。 “还要?如果你真的把食物都交给了战俘,可以从我这里拿点,还有,你可以带着你的手下偷偷出海,现在没有绿种,格萨尔王大概率会原谅冬季的出海,就算他爱护伊利亚的船胜过战斧,可是对战士的爱,超过了这一切。” “不用。”文兰对弗伦提斯接触得不多,可是今天之后,对他有了些好感,可能是由于剥皮需要耐心,弗伦提斯是十船中少数还有细腻这个优点的战士,“你告诉我,那个教士到底到哪里去了?” “我真的忘了,当时,我的妻子看到了教士跪在地上念诵不停的样子,要求我也这样做,要做我的女神,要我对她赞美,我就一直在干这样的事,我没有注意他啊。 “文兰,你说,那些大陆的教士,是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才拒绝了我的邀请?还是说他们没有那个?” 文兰忍不住的在屋中大笑,直到这个笑声被来自门口的碰撞声打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文兰:海上升起了明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士站在剥皮者弗伦提斯的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盆,盆水一路哗哗作响,洒落了一地。 库姆布莱趴在了有光亮的地方,他熟练的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短刀,对着水盆中的自己,打理起顶上又长出来的头发。 “本来我想在岸边把头发清理干净,结果我高估了星光的威力,它根本没有办法照亮盆中的我,还有,虽然你们的语言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但是我通过你们的表情猜到了你们在谈论我的身体,我告诉你们吧,你们谈论的那个东西,我有,我还使用过。” 教士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短刀的刀刃,擦去了上面的短硬的毛发,上面还有不少油脂和污垢。 “你什么时候拿走了我的木盆?”剥皮者弗伦提斯有些不满。 “在我拒绝了你们的邀请之后,我一直在问你,我能不能借用,你一直回答,我赞美你,我想,你那个时候是同意了。” 教士把短刀在水盆里清洗了一下,继续开始剔除另外一侧的头发,“头发很奇怪,只要长长了之后,它的生长速度几乎不能用肉眼看见,但是如果只是头顶的这一圈,要不了几句典籍的时间,它们就呼啦啦的,野草一般的往头皮外探头探脑。” “谢谢你的款待。”文兰在衣服上的衣兜中拍了拍,今天没有带钱,无法购买下这个木盆,在信仰浓烈的孤岛,这些木盆虽然是用来是洗脸,更多的时候,是在远航归来之后洗涤掉战士身上的杀戮之气,以此告诉奥多——我们回到了孤岛,现在我只是一个父亲,丈夫,儿子......总之会把暴戾的一面清洗。 这一个和神灵通灵的媒介,如果被有着其他信仰的人触碰,剥皮者弗伦提斯会不会有所介意?文兰只有在拿住教士,一起离开之后,补充说,“你的木盆做工很好,但是木材的用料不佳,我明天给你换一个新的,相信我,学习了伊利亚对于木材的知识,对于木盆我是了解的。” 在走出了这间热情的住所后,文兰捏着教士的脖子故意刁难,“你到底接受他们的邀请没有?” “可怕,可怕,你们真的太可怕了。” “他哪里可怕了?要是你看到他现在脸皮之下的真面部才是真的可怕。” “那不是真正的脸?” “那是他的妻子喜欢的脸,弗伦提斯的妻子看见一个俊俏的男人就会让——”文兰故意在脸上做出了一个剥皮的动作,“可是他的妻子对于弗伦提斯唯一不爱的地方,就只有脸,所以你很幸运。” “我才不是幸运,我太怕了,我感觉到头顶的毛囊在他提出这个邀请的时候就全部一根根的立起,根本按不下来,而且!只要我去触碰,就生长的更快!” 文兰自以为找到了这个语无伦次的形容中真正的意义——教士所说的立起的,一定不只是毛发。 “所以你需要去那个稍微宁静点的码头吗?” “需要,需要,就顶上那一圈,拜托你了,谢谢你了,不要弄伤我的战斧。” 文兰觉得好笑,这个教士在看到沙特阿卡人的杀戮的时候,没有害怕,在看到沙特阿卡人的野蛮的时候同样没有害怕,但是在看到了这样热情的邀请之后,居然会从趾高气昂的指点,不动声色的傲慢中,流露出凡人的一面。到现在为止,在离开了剥皮者弗伦提斯老远的距离之后,他的智慧的言语都仍然被“可怕”冲撞的语无伦次。 持续不断的念叨一直徘徊到了码头,文兰没有让教士坐在码头上继续授课,因为理解了文字中的力量,文兰还不愿意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听到这个高级的智慧——说不定在尚未开化的孤岛之中,不止存在自己这一个人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妙处。 教士被扔进了船,文兰三步并两步助跑之后也跳了上去,船很颠簸,不是来自伊利亚的技术,教士也因为颠簸而更加狼狈。 海上升起了明月,在柔和的光芒中,文兰滑动着船桨,“现在我们远离了沙特阿卡,没有人还会对你发出进屋的邀请,继续你的讲课。” “不行。”教士被靠在船头,身朝着文兰,把光秃秃的那圈脑袋用来示人。 “不行?”这个是文兰没有想到的回答,“我让在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强大战士的孩子教导了你武技,你现在得到了武技就不讲课了?” “不行,现在不行。” 文兰扔掉了桨,“为什么?我可以听你讲解,也可以把你扔进海中。” “我想我需要被扔进海中。” “你到底怎么了?” “我吗?我惊魂未定。你们太可怕了,假使我没有用逻辑来推理,我根本就分不清你们性别上的差异。” 这又是一句胡话,文兰猜测着,这可能是因为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受不了一点点拨动。 “讲课。” “不讲。” “打算什么时候讲?” “打算讲的时候讲。我只在思维宁静的情况下背诵我的典籍,其余时候我不会用多余的思想去污染它,它是我这里——”教士站了起来,轻轻按着胸口,“最后的圣地。” 文兰的船桨未停,他向着月亮的方向前行,月亮上有教士的剪影,这让文兰认为教士库姆布莱的智慧全部都来自于星体的光芒。 识海的文兰,能够看见海洋沉睡的样子,他们离月亮越来越近,教士在月亮之上留下的剪影就越大,简直就是一扇世界尽头的门—— 临近大海的边缘,通过月中的门扇,就会来到另一个隐秘的世界。 文兰摔下了船桨,等待着船支的惯性渐渐消失,木船在大海的沉睡的呼吸中稳定的起伏。 他很期待通过那扇门,又不得不害怕得停止了划桨,来自大海上的久远歌谣,通过无数代海民的嘴巴,在文兰的脑海中唱响: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躺进小船,流入宁静的河。 语言就是人类的束缚,文兰在无可奈何之中歪起了嘴角微笑,月亮的门扉之后,是危险还是机遇,沙特阿卡人固定的思维根本就不让他前行——现在我正在小船之中,现在的大海正在沉睡,所有的海都在告诉我,不要再前进。 “文兰,你为什么要这么笑?”教士的内心一定是平静了,他的眼神恢复了居高临下,“这个笑容根本就不是你该有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库姆布莱:会成为海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木船在安详的大海中停滞,现在的大海太容易给人以温顺的错觉,必须是足够没有见识的人,才会觉得月下的夜海永远都是这样的柔美。 “为什么我不能这样笑?”文兰把双手放进了海水之中,“我一直都习惯这样的笑容。” “不是,这不是你的笑容。”教士库姆布莱仔细的盘好了双腿,弯结得像大陆上稳扎地面的树根,“这个笑容是对一个强者,或者说王者的模仿,而你,文兰,你和你模仿的强者不是同一类人,你这种清澈的眼神不适合这种充满了虐杀感的笑容。” 我和格萨尔王不是同一类人?在大海上谁不想成为格萨尔王那样的男人? 文兰把歪笑的嘴角提得更高后,教士库姆布莱严正的指出了文兰的错误,“不要模仿,这会偏差你的认知,你们走向的是不同的道路。” 文兰本人是知道的,他对格萨尔王有着故意的模仿,王的神情,王的动作,王的眼神,因为在和格萨尔王相处时,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优势: 养子文兰越是健全,双膝盖的伊瓦尔就越是残疾。 残疾的人不可能在沙特阿卡得到信任,也许伊瓦尔会因为体内流着格萨尔王的血在孤岛上快乐的终老,而是他不行,他是叛逆者卡兰的儿子,要在孤岛上得到真正的认同,他需要不断取掉曾经的标签,让自己显得比真正具有王之血脉的伊瓦尔,还要像格萨尔王。 在船上,在文兰听到教士库姆布莱坚定的论断时,反而更想证明自己和格萨尔王就是一类人,这是在孤岛的环境中,潜默移化养成的条件反射。 文兰识海,大海沉睡时,海鱼也会沉睡,文兰下船,潜游入海,他可以做到把自己变成一条鱼,不只是泳姿一模一样,他能闭着眼睛就猜到海鱼停息的海层,他能把身上的杀意收敛到无形,最迅捷的一击被鱼儿感知到时,它们只能够在文兰的手中摆动。 就这样,文兰下水后又重新上船,两条在夜晚分不清品种的鱼即将成为彰显性格的一餐。 “正好我也饿了。”教士说。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成王。”文兰用战斧剖开了鱼肚子,挖出了里面的内脏,把生鱼放在在海水重新洗涤,增加了盐咸之味后,大嚼起生鱼,这个也是格萨尔王最常用的食用方法。 “不能,也不会,你的心本来就不在王冠上。”教士同样也用小刀剖开了鱼肚,用着相同的方法来平息饥饿。 “那我会成为什么?” “你会成为海。” 我会成为海?文兰察觉到了这段时间内心的变化,在曾经只是履行着既定的命令时,他从来不在意什么未来,但是当动荡出现,大陆上的王,古斯塔夫的攻击指向了孤岛之后,他变得在意起任何一个人对他未来的说辞。 我会成为海。文兰在心中思量着这句话,教士和先知所说的内容差不多,可以理解成一致的。 “你说我会走上另一条道路,是什么道路。”文兰再次把双手放进了大海,食肉的鱼被鱼腥唤醒,在细麻的刺着文兰的手。 教士库姆布莱没有马上回答,他很快的就适应了吃生鱼,不仅如此,还在船上拼凑出了一串完成的鱼骨。 库姆布莱把双手缓慢的放上木船,在手掌接触到木头之后,每根黏糊糊的鱼腥手指依次捏稳了船身,他的双眼一眨不眨,有一种由远及近的凝视。 那十根手指在贴住船身的动作不断的在文兰眼前重演,而文兰也知道,这个动作,教士库姆布莱只进行过一次。 在离奇的恍惚之中,文兰听到教士的声音从天而降,变成了一个无实体的大钟,他被笼罩在钟中,听见里面不会随着传播减弱的声响。 “当你想知道时,你就会知道。” 随后,大钟在文兰周围旋转,成为了轻薄的蝉衣,它一片片的飞走,声音也由此渐渐消逝,像一个误入的错梦。 一柱光影晃过文兰的脸庞,这里的光已经具有了温度,海面变成了宽阔的河道,十二个宏伟的天神举着锋芒的剑屹立在了岸边,唯有收敛了天下的兵器才能完成这样的壮举。祂们保持着最简单的站姿,但是又无时无刻散发着不可名状,不可侵犯的庄严和神圣。 文兰知道了,这就是神灵的样子,他也知道了,在一个被忽略的开头里,他被教士库姆布莱拖进了典籍之中。 “这就是我的道路?”文兰在两岸天神的注视下看得忘我,没有发现口音在这个时候完全被扭曲,他在心中仍然是说着沙特阿卡的语言,可是在出口之后,是一种在大海和大陆中从未有过的腔调,只有一个明确的感受,在每个字念出之后,字在背后都存在着一个明确的意象。 教士担任起了摆渡者的角色,他仍然没有眨眼,对两旁宏伟的天神见怪不怪,反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文兰,仿佛是看见了异域的来客。 “你的道路?”教士的语言中充满了讥讽,“这是文明的最高呈现,你的道路如果没有出现偏离,你会在七次失利后来到这里,这不是你的道路,是你的终点。所以我才叮嘱你,在你还没有见识过足够多的王者时,不要一味的模仿身边的王,否则会忘记你自己。” 船支靠岸,教士让文兰不要多话后,先行走上码头,他和守卫随意攀谈了几句,在几声礼仪似的笑容之后,这两个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自己。 文兰在这个时候留意了下这个地区的精神风貌,他们的面容非常醇厚,对于外来者完全没有敌意,教士做了一个手势让文兰上岸。 “这位就是阁下的随从?”码头上的守卫好奇的问。 “是他。” “在盛世有不少僧侣来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装束,你来自哪里?” “海囯。”教士抢先说,不让文兰回答出实情。 一个从未听过的囯度,使守卫皱了皱眉,他没有马上放行,而是跑到了同伴之中窃窃私语起来,好几个人的眼神都朝着这边打量。 就算知道身在典籍中,这几个眼神也让文兰不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典籍:改变心智的黑魔法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守卫们向文兰张望的频率越来越频繁,这让文兰在心里发怯。 “他们要干什么?” “不要动,也不要和他们对视。” “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不知道。” “这不是你的典籍吗?” “这是我的典籍,这是核心的文字,它会随着我的理解,无论是深入的理解,还是对文字的误读,都会改变场景,而且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理解,全部融合到了现在的场景中。” “现在的场景是真的吗?”文兰作为战士的本能在和守卫见面之初就发挥了作用,他知道,现在的这群守卫,和沙特阿卡不同,和大陆的战士不同,他们不像是会用武力去征服对方的人,但是同时又存在着完成不怕斗争的骄傲。 这是一个从没有见过的思维方式,文兰不怕强壮的对手,他有些害怕被颠覆过后的思想。 “当然是真的,顺应这里的规则,否则出不去。” “出不去?” “会变成书中晦涩的文字,直到几个纪元之后被另一个有我一半聪明的人解读出来,我们才能脱身。” “那我们快跑啊,我在守卫们的眼中虽然没有看到恶意,但是——” 文兰说着就往码头跑,趁他的小船还没有被捆上绳索。 “该死,文兰!”教士回身大吼。 而这个时候,守卫们也完成的交谈,“喂!那个外来者!” 他们气势汹汹的追逐着文兰。 文兰感觉到了这里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他们并没有跑多快,而是不希望自己逃跑,于是他的逃亡是在一个环形中狂奔,在原地徒劳。 一只手从风中飞来,捉住了他的影子,把影子拖拽,成为长长的发辫,影子影响了文兰的外貌,他长着一头到达腰部的头发,手足无措的站在了教士身后,守卫仍然保持着盘查的姿势,好像刚才的意外被斟酌字眼的命运抹去,把构想重新排演了一遍。 “文兰。”守卫看着文兰的湛蓝的眼睛在说,“我听到了他对你的称呼。” “是,我叫文兰。” “很有异域的优美感。你是第一次作为侍从远行?” “不——”文兰不满意被认作了侍从。 “是这样。”教士库姆布莱说。 “我是第一次到这,有什么问题吗?”文兰忍受不了这么无休无止的盘问了,在悄悄的思考还有没有逃走的方法。 “当然有问题。”守卫爽朗的大笑着,“你的眼睛非常清澈,是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蓝色眼睛,眼睛里面藏不住年龄,我认为你很小,但是你的身体,比劳力的苦农还要皮实,你经历过不少事情吧?” “不少。”文兰在心中揶揄中,说不定我经历的事情,你守护一辈子的码头都没有我一半多。 “一路辛苦。”守卫和善的在说,“辛苦你了,孩子。” 孩子?文兰险些气得拔出斧头,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敢藏进酒桶中,跟随格萨尔王出海。 接着,在守卫“辛苦”的问候之后,他交给了文兰一个器皿。 “这是什么?”文兰看着,晃荡了一下,是水响,那就是水壶?但是和沙特阿卡的黄土器不同,是一种木制品,可是绝对不是人工做出的,伊利亚也做不错出,它有着无比自然的两条流线,像是在空中画线之后,凭空取出的造物。 “喝喝看就知道。”守卫没有继续和文兰两人攀谈,他在重返岗位时,只是在自言自语的说,“我的弟兄们都一致同意要把这壶好酒,送给远邦的客人。” “好酒?”文兰听懂了这句话,同时也再次知道了为什么在和他们刚刚相处,就感觉到总是想逃亡的不适。 因为这里的人,有着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特性——无差别的和善与友好。 能喝吗?文兰在杀海之中养成的骄傲,现在在让他惭愧,该不该还回去? 还回去! 文兰立马震惊于现在的想法,我是掠夺为生的沙特阿卡人,我在想什么?把手中的酒,交还回去? 文兰盯着酒壶更加不敢喝了,他猜测里面是改变心智的黑魔法。 “不要?”教士一把抢了过来,“这可是金风露。” “不是酒?”文兰稍微得意的发现了两个文明的不同之处。 “秋天的风把葫芦吹黄,佳酿入壶成露。” 教士的解释让文兰发痴,这位在孤岛的富足程度不比任何一位十船差的战士,在闻到酒香飘荡的时候就入了迷。 “我以后真的可以实地来到这里?” “你现在就真的在这里。” 文兰皱紧了眉,教士交给了文兰还剩下半壶的金风露,他大幅度的指了一圈这里的事物。 “你就在这,真实的在这,但是你不会在他人中留下任何记忆,同时,像被大雁飞过的天空一般,你也在这里留不下痕迹,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 文兰闻了一口金风露,纯美的气味让他舍不得喝,只有喉结在不断的上下,在向胃袋营造错觉。 “喝下它文兰。”教士提醒着,“在这里得到的,都源自于对典籍中文字的理解程度,带不走,留不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更不会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快喝完,享受这个赠与。” 文兰酣醉,在快意中仰天长笑,“走吧,库姆布莱,喝下了他们的酒,我感觉不只是海民,还是当地人,你带我来探索下这个城市。” “城市?” “不对吗?” “进不去。” 教士的回答没有破灭文兰年轻的好奇心,他看见了前方的城门,一排排的人正在城门前排队准备进入,文兰很聪明的就猜到,和码头的关卡一样,也一定有入城的关卡。 “不应该和码头一样吗?” “码头的顺利,是因为我解读了一部分典籍,而入城,我尝试过无数次,做不到。” “入城有什么条件?” “没有具体的条件,会有一个人坐在城门,他会留意这一队所有的排队者,然后就说出此人能否入城的决定。” “荒谬。” “不,是智慧。把不可知的事物定义成荒谬?文兰,我高估你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典籍:最深奥的部分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天上飘荡着金云,隐隐有歌,有鹏穿行,似鸟似鱼,急速如响。 文兰回头望,航海时的驶过的河山无形,成了一马平川的陆地,与遥遥的海面,只有一桥承接。 当他想要极目眺望的心念刚起,海浪泛声,金人十二又变成远处秋毫,乘蚊而站。 这么绚丽的地方,让人不由自主就放下杀念和暴虐的地方,在这么一个让人仅仅是初步踏涉就能感到比家中还要舒适的地方,这个教士就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不继续向城中探索? 文兰无法理解。对于愚笨的评价他没有什么纠结,他更在意为什么教士能到达这么玄妙的环境之后能够忍住步伐的原因。 “他就看了下你,然后把你拒绝到了城外?” “对。” “这还不荒谬?” “文兰,这个意象真实的代表是,我只识别那些文字,但是没有读懂其中的意思,所以,”教士指着不远处的城墙,“那就是智慧,是无形而有形的智慧。” 看得出来,教士不是第一次止步于此,典籍的这个篇章他只是收集着,只是誊抄,并不是撰写者,由于没有明悟其中真理,于是思维总是在这里受阻,那个城门前的相貌者,就是他思维中的障碍。 “文兰,我们排队试一试。”教士走到了人群之后,“这次我们有你这个变量。” 排队者长长一条,穿着各地的奇装异服,统一的说着此地的语言,文兰询问,“他们和我们一样,在同一时间都在阅读这片内容?” 教士低垂着眉目,“对,共此时。不过有些是在烛火前阅读,有些是在月光下阅读,有些是在壁光下阅读,还有些在朗日,在树荫,在书房” 文兰没有理会教士有可能无止境的议论,在他看来,阅读的时间无关紧要。他垫着脚,观看着排队者的情况,前方的矮房之中可能就是那个相士,可是进入矮房的行人却看不见情况,进入之后再无下文,不知道是打道回府,还是进入了盛囯。 “是不是要对相士说些什么?”文兰好奇的问。 “不用。没有不写在脸上的智慧和经历。” “他们都得到了认可?我没有看见有人出来。” “不可能,这是典籍中最深奥的部分,在那个圣囯的民众开化前的千年就已经成书,在民众中传播了千年,也没有几个人参悟,而对于遥远的我们,是在又一个千年之后,才初次接触到了这样的文字记录。” “那没有通过的人,去了哪里?” “以他们各自的方式,回到了所居之地,可能是春台,可能是梧桐高枝,可能是蝴蝶之翅,也有可能是沙特阿卡。” 经由教士一说,文兰觉得沙特阿卡就连名字都在彰显着野蛮,“那通过的呢?”文兰继续发问。 “会翻到典籍的下一页,在遇到另一个难题之后,通过他们的方式,回到自己的住所。” “然后终身向往这个圣地,在头脑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已经踏上了朝圣之旅。” “可能是,可能不是。”教士看见双脚又前进了好几步,“这里具象出的是被文字记录时的盛状,和我们的时间不在一条航路上,当我们真的朝圣至此,可能看到的废墟,也可能看到不比我们坏多少的文明。” 矮房出现在了眼前,教士认为典籍中的这页是由文兰和自己一起观看的,因此应该两个人进去。 “南北之海,呼与啸之地。”矮房中的“老人”对进来的战士和教士说着,“你们为什么要来?我本来即将离去。” 文兰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这个相士是老人,因为他根本看不见老人的样貌,他没有五官,像刚被泥捏后还没有来的及雕琢细节,就放上圣坛的神像,和沙特阿卡的先知有一点点类似——先知没有的,仅仅是双眼。 没有眼睛,如何观察我们的相貌,文兰怀疑起来。 “你们为什么也要来?”老人的声音很愤怒,同时,文兰能够感觉到,这个老人就是典籍的写作者,“我即将与造物主一同游戏,乘坐浩渺之鹰,到六天之外,跟随若丝清风,去旷野之乡,你们为什么还要来?” 这是拒绝入内的意思?文兰用眼神询问着教士。 教士示意着文兰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文兰照做。 “我们不能进去?” “你们来都没有来。”老人挠了挠“眼”,“你们的海上之囯,如风之呼啸般短暂,你们的生命没有足够的长度来了解大道,在击鼓而歌的大笑中,你们就会消逝,不必追求,殆矣,殆矣。” 这是拒绝吧?文兰听不懂老人口中说辞的含义,他只能从语气中进行判断,大概教士也没有听懂,他经历过无数拒绝的对话,这次又是全新的一种,一种拒绝中教育他寻找开门钥匙的方法。 “你们足下有三渊,面上有湿灰,且胸中不安宁,不进,不进。” 在明确的拒绝之后,老人又挠了挠“眼睛”,现在,被挠过的两处出现了慧明的双瞳, 两位来访者,如见日月。日中有催马之车,月前有荡漾之海。 文兰站立不稳,地面柔软如绸,他从此地溺土,又从他处漂浮。 夜色静谧,月亮在海际半露,与倒影形成一个整月,踏实触感让文兰知道有东西承接着他,回忆了好久,他总算愿意承认,这是沙特阿卡的海洋,这是沙特阿卡的木船,对面是来自大陆的教士。船上还有他摆弄得整整齐齐的鱼骨头。 “回来了?”文兰问。 “离开过?”教士反问。 “那个老人在说什么?” “你看到的是个老人?” “那你看见什么?” “中央之地的王。” 文兰回航,这次的教导让他头脑发昏,“这个不是大陆的通用语。” “是。”教士斩钉截铁,“是初始之地,世界之心的大陆所使用的的通用语。” “我不是要学这个......”文兰在见识了宏大之后,声音都变得渺小。 “我知道你所需要掌握的语言不是这个,目前不是这个。” “这个哪里的语言?” “我想你并没有我想的那个愚笨,你有了答案。” 文兰的船渐渐远离了明月——这是古都的语言——文兰上岸后,悄悄擦去了汗,是金风露的味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文兰:被兽袍层层包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把教士带到了自己的家中,告诉了库姆布莱,除了床,他哪里都能睡。 教士看了看文兰的家,这个年轻人就算富足,却没有那么注重铺张,他家中最耀眼的陈设,就是那一挺做成巨船造型的睡床。 “这段时间,我不着急学习大陆通用语了。”文兰边说边解下衣服,“刚才的经历让我脑袋发懵,我得缓一段时间,那里简直像梦一般。” “文兰,你的理解是正确的,刚才的经历,就是梦。” “我在船上,不可能睡着,船是沙特阿卡人的春天的梦,没有什么比船还能让沙特阿卡人亢奋。” “就是梦,正如现在的你,同样也是古都的你的梦。你们相互影响,用各自壮烈与惊悚的故事,让对面的自己醒来。” 文兰躺在船床上默默不语,时不时的翻过身看着教士,又麻利的翻个反面,让教士飞出视野。 “他一醒来,我不就不在了?”文兰在等不来睡意后发问。 “对,是这么相互影响的,你一醒来,他也就不在了——文兰,时常让你惊醒的梦,是什么场景。” “死亡。” “对,那就是了,你们会在各自的时间线上真实的活着,但是两者中任何一方先行离开,离开那一方的经历,就会变成虚无缥缈,真实发生过却又找不到证明的梦境,飞进你的脑海。 “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梦见自己的死亡而惊醒,并且醒来后还双目垂泪,那么你,沙特阿卡的文兰在现实和虚幻的模糊定义中,成为了主人,你是现实,他是虚幻,他死了,成为了你的梦。 “当这一天真的来到,你会在某个全新历程中,看到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请抓住并牢记这样的感觉,因为这就是你的死期,当它来临时,请你坦然接受,没有来临时,勇猛无畏。 “你还要记住,你是人类,你要尽力的让自己的生命延续,因为对岸的你和你享用同一个大脑,你们有着相同的思维模式,因此也有相同的动机和行为,当你感觉死亡的临近,要学习改变思维,进行规避,把生命尽可能的延长。” 文兰把床单捂住了脸,床单上突出一个立体的轮廓,足够看得出本人的英俊,“你说话就和古都的人一样,谈到进食,会先讨论一番土壤的耕种。” 房间中响起教士疲倦的笑意,库姆布莱也舒展身体,在地上躺下。 “我不学习通用语的这段时间,你仍然可以学习战斗技巧,沙特阿卡的孩童,天生就会战斗,除了拿不动更重的武器之外,在出生时,战斗的意识就已成型,我觉得这是所有人的特征,只不过你们大陆不适合战争,于是用了另外的方式去压制每个人都天生具有杀意。” 文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只有睡觉时它才不会被兽袍层层包裹,那是他第一次成功发动背刺杀死了敌人后,格萨尔王给他的奖赏,是一枚钱币,地点在黑白双崖前的海滩上。 他在想,如果我的出生,不是在大海,那我被开发出的第一个技能又会是什么?脱离了环境,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猜想,他停下了思考,对教士继续着战斗的指点,“不要因为那些小孩年纪比你小就轻视他们,模仿他们的动作,你或快或慢的能够学习到战斗的基础。” “你为什么不学通用语了?”库姆布莱在房间中伸出手掌,似乎想抓住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大战在即,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驯熟战俘?这是可以同时进行的事情。” “不能。”文兰的否定决绝。 “你一定在古都的短暂游历中——” “没有!” “感受到了——” “我说了没有!” “感受到了慈悲。” “沙特阿卡人一旦有了仁慈,就是麦芽酒中参进毒药。” 文兰说完向教士库姆布莱扔去了被单,分不清是关怀,还是想让教士闭嘴。 “因为你知道一旦有了慈悲,你就无法做到短时间内驯熟战俘了吧?” “闭嘴的方式很多,慈悲的方式是命令你闭嘴,另外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割掉你的舌头。” 一夜无话与无眠,当晨光在木缝中刺出白明鲜亮的光芒时,文兰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皮鞭和桌面上的大陆主神埃拉后,故意踢了一脚教士,开始了工作。 他召集来了部下,他们在文兰的要求中七手八脚的抗出了文兰的过冬储备,开始了烹饪,另外一些人在广场上升起了炉火,主神埃拉再一次被投进了火中烤灼。 地牢的空气变得粘稠不堪,文兰无论怎么用力的挥舞皮鞭,都不能使它发出响彻又摄人的声音了。 部下们把热气腾腾的食物搬进了地牢,战俘们由精神信仰建立起来的骄傲现在有了一些动摇。 文兰的皮鞭成为了一条死亡的毒蛇,它被文兰拿头,在地牢中拖着行走,“现在,还有没有人愿意赞美我?” 一定会来的叫骂和文兰脑中预演的一致。 “各位骄傲的奥纽斯公民,”文兰的神情同时存在的戏谑和郑重,“在我为你们提供饱食时,你们咒骂我,在我为你们提供麦芽酒时,你们在向埃拉告知我的名,让祂永远诅咒我,现在,在你们饿到胃开始咀嚼自身的肉体,我为你们又送来食物后,你们还是在咒骂我——” 文兰闭上眼睛,把手放在了胸口,原地旋转了一圈,“于是,我想,我需要像埃拉一样展示一些仁慈,我不需要你们的赞颂,我需要你们的和解,说实话,我的根本目的,还是把我的名字从埃拉的诅咒名单上抹去,这一段时间,我感受到了埃拉的神力。” “但是!”文兰又挥动了一次皮鞭,它终于振奋的响了起来,“孤岛上的食物已经告急,我无法向每一个战俘提供食物,因此我宣布一个决定,所有能够埃拉对话的教士,只要能和埃拉沟通,让祂停住对我的诅咒的教士,我都会提供食物,我会把我的储备粮全部用来馈赠救赎了我的圣者。” “现在,”文兰上翘起了一边的嘴角,“有哪位教士能够向我证明,他能和埃拉沟通?”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文兰:听后在心里发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沙特阿卡有点起了新的兴奋的火焰,有三个教士站在了旺盛的火炉之前。 他们的主神埃拉,也确实具有吸收了足够多祈祷的特质,被火试炼了这么多次之后,也没有出现新的裂纹。 他们以同样的方式在证明自己是可以和埃拉沟通的教士,库姆布莱去儿童训练场的途中又看到了这个场景,他暂停的前进,蹲在了人群之中,在习惯了沙特阿卡的战士们身上被海风都吹散不走的臭气后,他咬着下嘴唇忍住笑容,观察了一会儿这出荒唐的闹剧。 “文兰。”他在人群中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大喊,“你很聪明嘛。” “不训练了?” “挨打的事情没有必要着急,很快他们就会被驯熟了。”教士用嘲笑对待着三个教士对这位弃神者的愤怒。 “当然,主导驯熟训练的人是我。” “他们现在,是在为了食物放手一搏,和埃拉没有什么关系了。”库姆布莱起身,把衣服打理后,准备受训,他走了两步,又把整理好的衣服弄乱,反正一会儿就会被小孩弄得狼狈不堪,打理衣服有什么用。 没有这么快,文兰心里知道,库姆布莱的判断太乐观,要让他们为了食物而努力,除非他们的本性全无,除非他们本就是沙特阿卡人。 皮鞭抽打着空气,围观的战士集体退了一步,“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三位教士,我的食物不多,只能够提供给能够和埃拉沟通的人,证明给我看。” 这三个教士,有一个在格萨尔王的玩弄中就尝试过试炼,他手掌中已经有了两根美丽的圣痕,依靠这个疤痕,他在地牢中很快就得到了绝对的地位,如果不是多智札维克的幕僚长,夜猫勒庞的针锋相对,他本来可以主导所有战俘的心智,他握了握拳头,手指按压了几下疤痕,那里的知觉已经麻木迟钝,他想当然的认为,主神埃拉在于他沟通时的口风已从耳边萦绕之后,盘旋在了手掌之上,能够证明他的虔诚,更何况,他的肚子,已经经受不住漫长的空乏。 滋滋肉鸣,痛苦哀嚎,以及沙特阿卡人狂暴的欢呼表明了结局。 在文兰的指示中,一个部下离开。 “你们两个能够和埃拉沟通吗?”文兰诚恳的央求着教士,他挤进两个教士中间,用一张嘴,同时对两人耳语,“只要你们能够证明埃拉的强大,不,只要你们能够证明埃拉可以抹去对我的诅咒,我都愿意信奉埃拉,我会在我们的天神奥多的底座上,悄悄刻上代表埃拉的三颗头颅,曰曰跪拜,我还会偷偷的代领你们出海,去埃拉的圣地,你们能够和祂沟通吗?” “可以。”脸上有一块巨大的青胎的教士说,“刚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供奉神灵,他在地牢中的表现文兰你是看到了的,他以教义来抽打埃拉的战士,还命令教士自相残杀,他受到这样的惩罚,是理所应当的。 “而你,文兰,在你为我们提供食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孤岛上最有可能体验到埃拉神力的战士,埃拉不会放弃祂的信徒,你在向往埃拉时,就是祂注视下的信徒。” 文兰听后在心里发笑。 教士继续,“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虔诚足够让埃拉降临神迹,祂在听我我客观的描述之后,定会抹去我曾经对你的诅咒。” “那开始吧,谢谢你的救赎。” 沙特阿卡人的欢呼又在皮肉的滋滋声后爆发,又一个教士失败了。 他们两个是地上的巨蛆,双手叠在一起,用肚子和下巴在地上挪动,彼此靠近,相互指责着是对方的不净,让埃拉没有降临神迹。 “你呢?”文兰带着满满的真诚询问着最后一个还站立的教士,“埃拉会和你沟通吗?我也想听到埃拉的声音。” “今天。”最后一个教士说,“今天不合适。”他的身体和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为什么呢?” “当埃拉看到这两个在表面上曰夜虔诚,在地牢为同袍们祈祷赦免他们罪过,带领他们高唱赞歌,给予他们勇气,让他们对抗恶魔的教士,只是冠冕堂皇的画皮愤怒后,我在今天看到了埃拉的离去,文兰,今天不合适。今天就算我以圣徒的能力握住了这个凡铁,埃拉也因为离开而不得和我沟通。” “那请回吧,教士,当你感觉到埃拉的回归,请告诉我,但是同样,你需要理解,食物紧缺,我那时也会要求你证明给我看你能得到埃拉的宠爱。” “我能。”教士用温顺卑微的姿态在回答,他还没有被铐上镣铐,就归家一般自然的走向地牢。 被遣走的部下恰到好处的回来,捧着一团蓝布。 扭成一团还在谩骂的教士被战士们拉扯开来,彼此的脸庞都有了被啃咬的牙印——很好,文兰很喜悦的看到这一幕的发生——污秽的谩骂把矛头掉转了方向。 “我永远相信,”重回地牢之后,文兰清晰的背诵出了准备了好久的说辞,发音在经过库姆布莱的纠正之后,听起来文兰就是在大陆长大的男人,“教士是距离神灵最近的群体,所以,当教士都无法和神灵沟通之后,我也只有对你们进行放弃。” 皮鞭抽响了两个教士的牢笼,“这两个区域的教士,连埃拉是否存在都没有办法证明,作为逐渐笃信埃拉的我,很怀疑你们的虔诚,从今天开始,我对你们食物的供给将会减半。 “另外,还没有参加到证明神灵的教士阵营,你们的食物我将尽力保证份量的提供,最后——” 文兰掀开了部下抱着的一裹蓝色粗布,里面是筑造成船型的肉骨,“所有参加了和埃拉沟通的教士,因为你们的信念中,一定有一条是要恳求埃拉抹去对我的诅咒,无论结果如果,你们的初心,让沙特阿卡的战士,易信埃拉的文兰必须对你们表示感谢。” 说完,文兰和他的战士们如同逗狗一般,把肉骨一根根的交给了教士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 格萨尔:可以照亮山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提出的要求,并没有让格萨尔王思考太久,他很快就同意了让她远航的策略。 格萨尔王从安蒂缇娜身上知道一点,大海和大地之间不是那么对立。 安蒂缇娜在沙特阿卡,有了刚猛的野性,而格萨尔王,也总是对大陆的柔和在暗中念念不忘。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为了方便掠夺和谈判而学习的大陆通用语,只是一个让自己走下台阶的幌子,格萨尔王要学习语言的真正原因,是对于那个文化的向往。 担心当然会有,做过的事情可以原谅,可以忽略,但是不可能被忘记。 在最初战士们登上猫爪岛时,安蒂缇娜那种可怕的心机都把格萨尔王狠狠的玩弄在手掌间,她的每一招都是正确的,如果不是因为格萨尔王强大,那个时候,他也早就是安蒂缇娜【衣君】下的亡魂了。 “你是大海的妻子,对吧。”格萨尔王在决定了让安蒂缇娜成为使者前往奥纽斯之前,和她进行了一次交谈。 “这一点还用置疑吗?”安蒂缇娜在那天也打开了封尘了好久,本以为再也不会打开的木箱,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大陆的衣服,她让格萨尔王帮忙她挑选用那件衣服去面对古斯塔夫。 “就选你们原来的衣服就好,那个叫什么?宫廷衣服?”格萨尔王看女人的衣服看得眼花缭乱,“只要你还能回来,只要你在看到了古斯塔夫后不被他的说辞蛊惑。” “我是安蒂缇娜。”女人愤怒的扫荡了衣服,“孤岛上的盾女,格萨尔王的妻子,安蒂缇娜,曾经我对你做的事情,格萨尔,你想想,我在和你对立的时候,我那时是不是你的女人。” 格萨尔王被训的无话,在没有得到原谅之后,他拘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一地的衣服,他找到了最好的一件,把上面的灰尘拂去,“这件最好。” “不行,太丑。”安蒂缇娜瞪着格萨尔王,恶狠狠的啐了口水。 格萨尔王得到了谅解,他明白,女人的衣服,比男人的战场要复杂百倍,所以不再提供建议,留下安蒂缇娜和她从猫爪岛一起带回的盾女独处。 接着,格萨尔王在深夜中举着火把来到了他的密室。 这是在沙特阿卡的权位者中,都会进行的一件事情,在活着的时候,为自己寻找一处僻静之地,在里面藏好一堆金银珠宝,供死后能在奥多的铁踝宫殿使用。 最初,在格萨尔王还是战士时,他就反对这个做法,这也是他向泰格维森发起决斗的其中一个原因——上任的孤岛之王,为了保证他的财宝不会在死后被偷走,专门杀害了孤岛的男孩,和财宝一起安葬,把他们的英灵困在深土里的珠宝中,直到泰格维森他进入了奥多的宫殿,都让小孩成为他守金的仆人。 然后,格萨尔王在掠夺而来的财宝足够多时,他也开始了这样的做法,沙特阿卡人对于金银的占有本性让他在山间也修筑了一个密室。 密室的内部构造由孤岛的铁匠,父亲曾经的战友义不容辞的操劳,密室的外观由卡兰群岛上的铁匠金维尔打造。 经由这两位能工巧匠的努力,密室建立在了中空的高山之中,除了坚固无比,就算被【君】队攻击也能承受之外,密室悬在半山的大门还能和高山的体表完美的融合,这样绝妙的隐蔽方法,让知晓此地有宝藏的偷盗者都会寻访至死,也只能最终找到自己的尸骸。 格萨尔王走进了密室中,让他都震惊的是,掠夺来的珠宝已经到了可以照亮山体内部的地步,这让他在悻悻的看着手中的火把不由得联想,是不是该停止掠夺的步伐。 已经戴上王冠好久的格萨尔王否定了这个转瞬即逝的观点,这个只是格萨尔王的财宝,如果沙特阿卡人都还没有足够的良田以供耕种,他战争的脚步就不会停止,这个战士才会拥有的懦弱想法就不能占据主脑。 格萨尔王走下了环绕着高山内部修建的阶梯,匠人的手艺让他无论来到这里多少次都会王惊叹——要是有一百个这样的匠人,他完全可以打造一个地下的帝国。 在山体中,孤岛之王逐一鉴别着财宝,他明白一个使节去往大陆时需要带着昂贵的礼品,然而孤岛什么都没有,青金石,香料与丝绸,这些都是在航海之后来到了异地才知道的昂贵之物; 被祝福了勇气的海蛇之环,皮肤上能够和神性沟通刺青图纹路,能赶走饥荒的白牛之血——这些东西对于没有奥多信仰的大陆人而言,全然没有价值。 他必须好好的鉴别,把从大陆掠夺来的财宝挨个去除,不能使安蒂缇娜携带的一个珍宝,让大陆想起被杀戮的回忆,那这次的出行就完全不是为了短暂的和平,而是为了完成最直接的挑衅。 格萨尔王记得山体里有一件特殊的物品,它不是来自掠夺,而是赠予,赠送者称自己从边疆之外走来,但不来自疆囯,要去无有之地,他特征怪异,脸上永远蒙上了灰雾,看不见五官。 但那不是重点,他告诉了格萨尔王一件事情,他能供从人的面庞中看见生死,由于太过精确无误,他的这个天赋为他贴上了一个邪恶的标签——他带来了生死。 他的理论很有趣,天赋不能超过愚蠢太多,超过愚者一步,你是聪明人,超过十步,你是愚者眼中的天才,但是一旦你的能力超过愚者百步,你就是罪大恶极的魔鬼,要被群体的愚蠢惩罚。 “我的惩罚就是居无定所。”那个边疆之外的外来者告诉格萨尔王,“但是你例外,你看到我时没有躲避,你知道我不是魔鬼。” “因为我知道什么是魔鬼。”格萨尔王当时对于突如其来的搭话者说,“我就是魔鬼。” “你不是。”边疆之外的观生死者否定了格萨尔王,他塞给了格萨尔王一个礼物,留下了一句话后飘然而去,“有了这个,你的生死,就不止一次。”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格萨尔:从月间涌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在层层叠叠的宝藏之中,找到了那个无眠的无面者赠送给他的礼物。 当时,拿到那个这个礼物时,格萨尔王来不及拒绝,也来不及回赠,在用目光去追寻无面者的的身影之后,随即看到了家中的穹顶,唯独手中的礼物,表明着刚才经历的一遭,并不是梦。 现在这个礼物的寻觅,也是同样的离奇和简单,格萨尔王在回忆起了它的来历和形貌时,它成为了格萨尔王额头上的汗珠,在下落的一瞬间,凝结成块,稳稳的落在了粗大的手掌中。 好似这个礼物要被寻找的先决条件,就必须是寻而不得,劳心劳力,在怀疑起它还是否存在之后,从汗水中重新具象。 这一个被强行赠与的礼物有些诡异,它是一块血色的——琥珀? 也可能是玉石,格萨尔王分不清它的材质,他更愿意把它称之为血卵。 通过地山之中珠光宝气的照耀,格萨尔王闭起一只眼睛,认真的打量了一下。 也许大陆的古斯塔夫能够理解这是什么,对于彻底不可知的事物,只要还不知道正确的使用方法,礼物不存在多大的正面意义。 这块半透明的血色琥珀之中,有一条结状、扭曲而密布的肉肠,透过肉肠中的缝隙中看去,可以和一个无瞳的眼睛对视,这总是让孤岛之王恐惧,感觉是看到了另一个被封印住的早夭的自己。 他认为这个东西可以交给古斯塔夫,不存在于大海和大陆,兼具稀有和魅力的宝物。 安蒂缇娜出行前的准备要求以她的地位而言谈不上苛刻,她要求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随性的人中,不能用永远发疯的沙特阿卡人,必须全部都是来自猫爪岛的盾女。如果格萨尔王不够放心,必须要男性来护航,只接受伊利亚或者文兰。 格萨尔拒绝了条件,目前这两个男人是孤岛的核心的力量。 安蒂缇娜知道知道格萨尔王会拒绝,于是猫爪岛的盾女们成了最理想的航海护卫。 另外,安蒂缇娜要求格萨尔王准备麦芽酒,准备吼熊袍,准备白牛角,把这些当做礼品,格萨尔又拒绝了,他拿出了那枚琥珀的血卵,认为这个才有赠送的价值。 “你是不是学了大陆的语言之后,忘记了沙特阿卡人的骄傲?”孤岛上的女王愤怒于格萨尔在如此举动上的唯唯诺诺,“你怎么开始觉得孤岛上的事物不值一提了? “他们!”安蒂缇娜指着大海外的方向,“他们能在沙土中种出麦酒?能在雪山中战胜吼熊?能在绝望的环境中寻找到白牛带来的希望? “格萨尔王!”安蒂缇娜狠狠的扇了格萨尔王的耳光,“你连自己的伟大都忽略了?你难道听不到大陆上被规则奴役的居民,在心中不断的呼唤着真正的王?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的样貌,但这个模糊之王的概念已经在他们脑中成形,无时无刻在和古斯塔夫分庭抗议,这层迷雾被撩开之后,呈现的王必须是你,你要把你的名号唱响在大陆,把居民心智中腾出来的地位牢牢占据。” 格萨尔王被训得开不了口,在心中亲吻着安蒂缇娜唇舌中的刀剑。 “我当然会担心你。”格萨尔王的脸颊被扇得火辣辣的痛,他把安蒂缇娜的头发向后撩,女人露出了白嫩的耳朵,这是由于被头发遮盖,唯一没有被海风吹刮到的地方,耳垂上是一个精致的耳饰——一把线条圆润,轻盈而饱满的战斧。 “我让金维尔打造的,他擅长这类花俏,复杂,又没有大用的东西。”安蒂缇娜取掉了另外一边的耳环,硬生生的打穿了格萨尔王没有耳垂的耳朵。 海水的夜潮声,从月间涌来。 当耳环戴上之后,格萨尔王听到了大海的声音,所以,这个战斧的耳饰是由吸音石打造的?安蒂缇娜想要在大陆上也能一直听到大海的声音? “孤岛上的东西,只有在孤岛才常见,因为常见你认为这个廉价。”安蒂缇娜的手指染上了格萨尔王的耳血,手指从格萨尔王的左额角一直划到了下巴,使格萨尔王又有了一种淋淋的暴怒,“但是大陆人根本就没有见过,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足够用来炫耀的奇珍异宝,而且,我有古斯塔夫最需要的东西。” “他还有缺的?” “当然有,他是站在【木又】力顶端又被【木又】利束缚的人,在他的角度,以大陆的体系来说,用个两个万骑长去和海盗战斗经历了大败之后,他可不能向你一样和战士一同喝酒,商量着休养到什么时候,在合适的时机鼓舞起他们出海的【谷欠】望,准备到下一个春天。 “他现在,在他的宫廷中,还有一次战斗。” 格萨尔王没有听懂,但还是说出了一个准确的定义,那是安蒂缇娜教导的通用语,格萨尔王说,“权谋。” “对。”女人的睫毛很长,眼睛眨起时,眸间居住的精灵会为她洒下光粉,“放手交给我就行。” 格萨尔亲自为安蒂缇娜准备了她列出的清单,在她放置衣服的木箱中,藏进了那枚琥珀,要是没有用处,可以原本的带回;世间没有恰好,这个恰好得来的东西,可能在命运来临时,恰能发挥作用,而安蒂缇娜也绝对可以发现这个东西的用途。 所有的担心都不会显示出一个王的懦弱,孤岛之王格萨尔认为,当心爱之人要为了孤岛独自远行之时,担心最符合王的情绪。 安蒂缇娜和她的盾女们出航,格萨尔王想要为她们的平安举行献祭,安蒂缇娜阻止了这个方式,“那个大陆的混账史官,你有印象?” “什么?” “万骑长诺兰身边的小人物。” “诺兰还带过人来?” “看吧,这样的小人物都能在借助他人的伟岸之后出入孤岛,我更可以在奥纽斯畅通无阻,因为我的背后是格萨尔王。” 她只允许格萨尔王目送,在海岸目送到她的船消失才能离开。 格萨尔王照做,这一天,海洋第一次让他眼睛发酸。 第一百二十章 勒庞:现在就把肉骨分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地牢,两个无法证明自己可以和埃拉沟通的教士,用不太受控制的手,接住了一根根肉骨。 他们本想大口吃下去,可是联想到在随后的日子中,因为这次的失误的尝试,会导致提供给战俘的食物锐减,也只好把赠送给他们的肉骨分享出去,不过也有小动作,教士在传递肉骨的过程中,把手藏在黑罩袍下,故意扣下了一大坨肉。 在勒庞的阵营中,这位从临海大教堂来的教士就没有得到这么和善的待遇了。 “你是不是在看到我们不服从你的教义后,试图让埃拉降神,用你的狗屁信仰来统治地牢?”勒庞抢走了教士的所有肉骨,吞咽着肉,喷吐着肉沫,孤岛上的野猪肉还真的值得上赞美,充满了嚼劲与活力,大陆的肉和这里的相比起来,几乎就是病猪。 教士被勒庞打在地上,根本回答不出话,“伟大而虔诚的教士,请你告诉我,你以拯救我们为目的向埃拉祈祷,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能得到的食物反而减少了?” “你现在吃的,你们现在吃的肉骨,就是天神埃拉的赠与。” “这个肉骨。”勒庞用脚踩住了教士的脖子,骨头不断的捶打着教士的鼻梁,“这个肉骨,是沙特阿卡的文兰送来的,并且,你没有听到吗?你的神灵,埃拉,根本就没有回应你的呼唤,我们今后的食物会从此减半,你看你的神向——我们——做了——什么——” 勒庞放慢了最后一句话的速度,在每个词后面都施加了骨头的重击。 “那是你们不够虔诚。” 勒庞把教士扔到了士乒之中,他们正在抢夺为数不多的肉,“是你在祈祷,不是我们。”最后勒庞命令了士乒,不允许对教士动粗,因为——尝过肉的狼总会有饥饿的时候。 在大陆,存在着被奴役太久而丢失了心智的人,他们在石料厂渡过人生的最后阶段时,常常都有一个一致的动作,用皮鞭抽打自己,直到抽打致死,他们被打了太久,于是认为只要抽打的人是自己,那就终于摆脱了奴役,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勒庞的阵营中,这位临海大教堂的教士,也成为了这样的人,他坐在了虎视眈眈的野兽之中,以为口中念着圣殿书籍中的文字,自己就成为了可以统治一切生灵的神灵。 没有了万骑长的勒庞,在地牢中开始了另外的尝试,他贴上了栏杆,大声的呼喊悄悄的把黑罩袍下偷藏的肉塞进嘴中的教士。 “喂!”勒庞大声的质问,“就是你,你也是临海大教堂的教士?” “我?”教士转身时差点丢掉一块肉,“不,我来自卡德加特。” “你们接受考验的方式是什么?” “和典籍中记录的圣徒一样,圣徒只要入刀山不伤,步深海不溺,面包与酒足够永远的对半分,就是圣徒的标志,还有一种——” “你们照着故事的内容证明自己就是圣徒?你们为什么不尝试现在就把肉骨分半,喂饱所有的战俘?说,你们在沙特阿卡选择了那条圣徒的考验?” “红铁。”自己的牢笼中教士从念诵中睁眼,他没有打算放弃念诵,而是加快了语速,在“圣徒可以入刀山不伤,步深海不溺,握红铁而无碍”中,把“红铁”的声音放大,继续开始了后续的念诵。 “你们呢?参加过试炼的人,你们都是以什么形式证明自己虔诚的。” 参加过的教士,有些对神灵还是心怀着希望。 而另外一部分教士,他们的心理和手掌上的灰色疤痕一样成为了死肉,但是他们在幕僚长天生的英明的目光之中,都回答了勒庞的问题,他们低沉的走到了牢房边,举起了双手,上面都是统一的一道烫痕。 “都一样?”勒庞看了之后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海盗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结果是你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拿红铁?” “绝望的信徒!”有教士在愤怒勒庞对教士的不敬,“在那个海盗都开始逐渐信仰我们的神灵时,你要保持对埃拉的绝对忠诚,这双手是埃拉给我们的圣痕。” “所以,”勒庞很快就弄懂了其中的逻辑关系,“你们认为你们可以拿起红铁,原因就是因为红铁的外观是埃拉! “我把札维克的公式纹在了背上,我从来没有看到世界的流动方式,我的皮鞭上有一个寻主的符文,它现在在孤岛的海盗手上,你们就因为铁是埃拉的样子,就以为这是埃拉会拯救你们的证明? “蠢货!” “背信者!”勒庞对面的教士嘟起嘴向幕僚长吹起风——“噗”——他的手掌很平滑,是没有去证明埃拉存在的教士。 “我以天神的名义,使用埃拉之风,消灭你的不净!” “你这个蠢驴!”勒庞的大骂让他的战士们发笑,他和他的战士们同时在大笑。 被骂蠢驴的教士有了被冒犯的怒容,他说: “明天我会去向那个少年证明埃拉的存在,他是一个必将信仰埃拉的男孩,你没有发现吗?他已经被我们的主神感化,他只是缺少一个信心,只要我们,虔诚的信徒们,只要我们随意的向他展示一个他认为的神迹,大陆的埃拉就又多了一个儿子,我们救赎了他心灵的同时,他也会救赎我们的困顿!” “别了!”勒庞不屑的摆摆手,“你看临海大教堂的信徒为我们带来了什么?肉骨?不,带来了属于今晚的,且仅此一次的,而且如果我不抢下来,必然会被独吞的肉骨! “而且啊,”勒庞用脚尖故意踢了踢教士,“因为他的行为,我和我战士们从今天开始只能开始享受减半的战俘餐,现在的吃饭的时间越来越不准时,我们都不知道在饥饿吃走我们的生命之前,什么时候会有食物,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遇到了食物时,是被减半的食物。” 勒庞把茅草编成了小皮鞭,绝好的技术在草鞭挥出之后,狠狠的抽打了教士的脸颊,“你也想让你的阵营中的战士,在你的尝试失败之后,得到减半的食物?” “我会得到埃拉的神示。” “这里任何一个手上有疤的蠢驴在被烫得大叫之前,都认为这是一步踏上主教席的机遇,是埃拉给的机遇。” “我明天,”勒庞对面的教士平静的在说,“我去向那个孩子展示我们的神迹,他会成为我们的一员,而你,会我们抛弃。” 勒庞什么都没有说,用草皮鞭精准的抽打到了对面教士的脸颊,教士脸上的黑痣被抽红。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与养子:远远超过了神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的远航,在孤岛上的阵仗不算规模宏大,对于新船下海都要用鱼与羊来献祭的海民来说,可以算上悄无声息的范畴。 可是对于格萨尔王,这次妻子的这次出行,他在心中敲了比雷鸣还要强烈的战鼓。 说实话,当格萨尔王对秘银的诺兰在仔细思索之后,发现他并不是一以贯之的正直,他是在巧合和先知的预言中被邀请入岛,而他在登陆岛屿之前的使命,不可能只是使节这个身份。 诺兰是正直的踏上一个分叉的路口,每个路口的终点都是不同的目的,每个目的都会从他的人格中演示出不同的行为方法,而使节这个角色,是他在观察了孤岛之后,不得以踏出的新路。 所以可以这么说,如果安蒂缇娜这次可以和古斯塔夫正式的建立联系,是大海和大地的第一次正式谈话,如果成功,那就预示着彼此都当众做出了解开大门铁锁的动作,如果失败——奥多才会知道大门里面会冲出来什么。 不过对于安蒂缇娜的智慧,格萨尔王用海水冰了一下脸蛋之后在想,这个女人在罗德城,被贪婪的奥诺玛默逼到猫爪岛后,都能用唯一的武器周旋两个哥哥和一个城主,她在背后有奥多的巨船之后,足够在大陆应付自如——奥多保佑,一定要让她应付自如。 这一天,给予了文兰足够多【木又】利的格萨尔王首次过问了奴隶的驯熟情况,“我看见你又在让他们握铁?” “是他们主动要做这件事。”文兰因为驯熟的步骤毫无波折的在预期之中进行,因而自得的回答。 “是你让他们感觉主动在做这件事情吧?”格萨尔王立马就知道了文兰在地牢中的做法,“速度有些慢。” 以驯熟高傲的大陆人来说,文兰的工作速度是值得的,可是,在安蒂缇娜已开始了远航之后,无论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这群战俘就算不能改信奥多,也需要成为动摇于埃拉信仰的一群人,在和实力不可知的古斯塔夫交战时,这一步至关重要。 “同时你也要注意,”格萨尔王直视着文兰,“可能推动这件事情的不只是你一个。” “要开战了?”文兰不是没有注意到安蒂缇娜的离开,离开的方式多种多样,但是带着一群猫爪岛的盾女离开,那出行的意义绝对不是可以简单判断的。 “你想开战吗?”格萨尔王问着文兰。 文兰不答。 “通用语呢?” “暂时不学了,目前知道的足够使用。”说完文兰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故意向格萨尔王展示对于教士的厌恶。 “那个教士可是一直在学习战斗啊。” “狗也能学会站立,可它不能像人一样拿起战斧。” “那群小孩中,最强小孩,是剥皮者弗伦提斯的儿子,他现在根本打不中教士了。” “那真是足够让我担心,”文兰有些不屑,“库姆布莱现在比小孩还强。” 格萨尔王用力的拍了文兰的头,和文兰的互动越来越让格萨尔王不适应,最初抬头就能按住脑袋的小孩,个头长的太快了。 “我不在意他强不强,我在意的是,你们两个都是从无到有的探索陌生的领域,但是教士却进步得比你快。” 还真和父亲一样——文兰心里的顶撞催促着他温暖的笑起。 ......... 为地牢提供的食物越来越少,不少教士因为看到同行的失败而得到了减半的食物,不敢在去证明主神埃拉的存在,也渐渐的,本该在最艰难的环境中,对神灵产生更加牢固联系的他们,反而对文兰的依赖远远超过了神灵。 战俘们没有了力气来高唱圣歌,也没有把圣歌中被赞美的对象替换成文兰,不过咒骂再也没有存在,恶魔与海盗的称谓也改变成了一声声真挚的“文兰大人”。 他们对身处的环境没有憎恨,对让他们在这个环境中苟延残喘的文兰感恩戴德,全然忘记了,文兰也是把他们扔进地牢这个环境中的人。 驯熟的速度需要加快,格萨尔王温柔的皮鞭抽打着文兰的脊梁。 在和教士学习时,文兰能够感受到一个来自自身的奇特变化,第一次学习的语言中,有种从某些词汇中找到对人的精神鞭以荆棘的语言技巧,而在第二次的学习中,那片更广阔的大陆,他们所使用的语言,是一盆可以软化心结的温水。 所以当文兰被这两种语言影响后,他在地牢中的形象,更是一个在泾渭分明中还有些温润的,允许着特例的救世主。 “文兰大人,让我来尝试这个试炼。”有战士在对文兰提议。 “不行,”被烫伤且久久不好的教士反驳,“这不是试炼,是证明,是向埃拉的呼唤。” “该死的证明,该死的呼唤,你看我们的食物被你们教士搞成了什么样子!你们被烫一下就有肉骨吃,我们呢?我们在承受你们带来的后果! “文兰,我能用手握红铁的方式,向你证明我是具有足够毅力的战士,足够被沙特阿卡雇佣的战士。” “恶魔!看我的上帝之风!你这个易信奥多的恶魔!” 教士的嘴刚好嘟起,战士们就集体说着“噗。” “没你们证明埃拉之前,我们每顿都能吃饱,见鬼的埃拉,祂迟迟不来的救赎让我饥饿!埃拉已经放弃了我们!” “恶魔!” “埃拉已走!” “恶魔退散!” “埃拉已死!” “噗——噗——噗——” 文兰都不知道教士是如何做到在做出了这么滑稽的吐气动作之后,能保持着严肃,同样他也不知道战士们看到教士们集体嘟起嘴巴吹风要驱散他们的场景时,是怎么做到不笑的。 “你们这样做?”文兰故作诧异的看着战士们,站在教士的那一方在说,“不怕你们主神埃拉的惩罚?” “我巴不得埃拉现在过来惩罚我!”战士握着铁拳在说,“这样我还方面我当面质问祂,为什么我们需要祂时祂不回应,在不敬于祂就这么及时的降临神罚!” “对对对!”战士们群呼。 教士们沉默不语。 文兰在今天拒绝了所有关于粽胶的请求,并给予了额定的食物——驯熟训练——大陆的教士和战士总算对立了起来。 ·他在走出地牢后舒畅的喘气,驯熟训练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城墙与地牢:不是什么难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陪同着格萨尔王日日夜夜的在检查着城墙,如果没有这个围城,格萨尔王根本就不敢开拓,多如牛毛的后顾之忧也会处处局限着格萨尔王的心力,更不可能有如今与大陆直接的接触。 “还有哪里需要加固?”格萨尔问了身旁沉默不语的伊利亚。 伊利亚的指尖在不断的感受着城墙的语言,木隼间稳固的镶嵌,让城墙上很难找到木块之间的拼接处,像是这一个保护着沙特阿卡的城墙是一块直接从中间掏空的神木。 “格萨尔,”伊利亚看了城墙之后说,“我父亲告诉过我,千年的树木保护千年的城。” 为了修这个城墙,岛中的树木几乎被砍伐殆尽,沙特阿卡中央的生命之树成为了孤零零的树之帝王。 格萨尔王在幼年时期做过一件类似的事情,他和伊利亚游戏,把地上的尘土全部往伊利亚身上踢,那个时候伊利亚瘦小而病弱,不仅性格内向,还不懂他们的语言,格萨尔在这般欺负伊利亚时,伊利亚没有和其他的小孩一样,立即气恼要和他搏斗,而是一味的逃窜,这让格萨尔王来了兴致,他踢起烟尘一路追击着伊利亚,直到被母亲叫住,在格萨尔被母亲责骂时,他看了看沙特阿卡的广场,那里因为他忘情的玩耍,飘起了能够障目的烟尘,而它们仅仅是由于埋着头专注于每一次踢击引起的。 这次筑城也是这样,伟大的城墙拔地而立之后,格萨尔王才陡然意识到,孤岛没有了树。 而在城墙之外,伊利亚为了将来的修筑而独自守望的森林,成为唯一在未来能够派上用场的预备力量。 “你是说,不加固城墙了?” 伊利亚用指节敲击的城墙,专注的听着每一处的回响,“可以加固,但是没有必要,如果加固的材料不是良木,那么投入的人力和最终的成果不太相等,现在我们最需要保证的,就是人力的训练使用在正确的方向,不是吗?” 格萨尔王想到了地牢中的人力,但分不清这个想法是伊利亚引导出来的,还是自己思考出来的。 在格萨尔王沉默的时间结束后,伊利亚的话语有些警告的口吻,“如果真有需要加固的地方,就加固我守卫的那片城墙,但是,孤岛上唯有的那片森林,一颗树都不能在使用了,那是为没有你之后的沙特阿卡准备的。” 格萨尔王同意了这个要求。 “需要动用地牢中的人力吗?”文兰在格萨尔王和伊利亚身后一直默默的跟随,在这种场景下,他不是十船的副手,也不是格萨尔王的养子,是一个忠实的护卫,文兰并不木讷,他直到这两个人彻底完成了交谈之后,才提出了意见。 “还有更好的选择?”格萨尔王同意了文兰的想法,“不过你的食物还够?我看见公用的储备粮,在你接手地牢的驯熟训练之后就没有减少。” “够。”文兰得意的回答,“一直薄凉的食物会让他们的信仰坚毅,因为那是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但是从饱足到现在的收紧,动摇他们的心智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格萨尔王没有夸奖文兰这次有意的邀功,只轻微的说了句,“用储备粮,目前的沙特阿卡渡过了只为温饱而挥砍的时候。” 文兰在地牢中宣布了格萨尔王的这个要求,愿意参加伐木以及搬运的战俘,可以获得增加的一顿餐食的犒劳,拥有加固城墙技术的战俘,在工作期间,保证可以得到足够丰盛的三餐,晚上有麦芽酒,中午有鱼肉,早上有蘑菇和鹰角豆。 还有一根傲骨——仅剩下这一根的贵族群体立马拒绝了这个劳动,他们宣称自己的工作方式是用头脑思考世界的布局; 而教士则在文兰前期的一系列操作中成为了和战俘们对立的一面,他们还有一些在坚持着立场,宣扬着此次为海盗提供了协助,帮助了沙特阿卡加固城墙的大陆人,将永远得到埃拉的诅咒,并且将会永生永世的囚困在沙特阿卡。 最积极响应的是奴隶,其次是战士,自由民们摇摆不定。 “大陆的鞭打,我用了半生也没有逃过,毫无疑问,这就是主神埃拉给我的诅咒,无论我多么虔诚,他也让我生而为奴,文兰大人,我要参加!我不认为他们高贵的出生还能有比我们这个群体还要强大的耐力。” “对对对!” “让我来,被埃拉放弃我也要来,教士的祈祷我听不懂,我只了解只要他们出去为信仰摸铁,我就会饿肚子,而他们则有肉骨!” “对!教士是埃拉的宠儿,教士是我们的恶魔!埃拉是我们的恶魔!” 吵吵闹闹之后,大陆的奴隶不顾教士的阻拦,在地牢中拍打着栏杆,跺着脚在整齐划一的大吼,“奥多,文兰!奥多,文兰!奥多,文兰!” 文兰没有放出全部的奴隶,格萨尔王告诉过他,忠诚不是听声音的洪亮,相反,最洪亮的声音下,是随时都是叛逆的刀,每个地牢中,他选择了五个健全的奴隶,他们跟随着文兰的部下在广场上集合。 札维克的幕僚长,夜猫勒庞笑嘻嘻的挂在栏杆内,用精明的眼睛注视着文兰。 人类的感知能力有一点不需要训练就可以得来,在对善意永远忽略的同时,他们可以在一箭之外的距离感受到背后的心思。 文兰无意识的回头,恰好和勒庞对视。 “文兰大人。”勒庞故意向文兰捶起了胸膛,平举起了手臂,把这个比自己年少许多的战士捧到了万骑长的位置。 “你们的教士呢?”文兰左右探视,没有发现教士的身影。 “吃了。” “什么!”文兰瞠目。 勒庞吹响了口哨,他的部下们把教士从角落提出,嘴上缠绕着茅草编成的鞭子。他的手不断在空着画着图案,好像是一个可以让恶灵退散的符文。 “这在呢。”勒庞踩着教士的脑袋,“我想文兰大人对战士也有安排,不然我们真的要吃教士了。” “当然有。”文兰同样笑嘻嘻的回答。 并且还是挺危险的安排,不过不是现在。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文兰:仔细看着就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文兰在广场上做了一件危险的测试,他搬来的藤椅,悠闲的靠在上面,望着沙特阿卡野蛮的天空。 “你们之中,谁是照料贵族日常起居的奴隶?” 有两个奴隶站了出来。 文兰向他们扔来短刀,力度不大,短刀软绵绵的空中划着弧线,没有杀意的落在奴隶的身前。 “你。”文兰指着被短刀选中的奴隶说,“会刮胡子?” “会。” “为我刮。”文兰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脖子上的皮肤紧绷起来,处在被尖锐的指甲划过都会受伤的状态。 “是,文兰大人,但是——”奴隶捡起地面上的短刀说,“我在大陆上为主人服侍时,都会有热毛巾和热水。” “这里没有。”文兰说着又指了指脖子,他的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身上的体臭,巨大的喉结,张口就来的谩骂都是沙特阿卡人成为男人之后的标准配置,还有他满脸的络腮,不是为了更贴近男人的该有的外面,是为了这次的确认驯熟的程度而特意的蓄留,多数时间,他在外貌上的打理都是效仿自己的十船,伊利亚。 “我担心会割破你的皮肤。” “在大陆上,如果你割破了主人的皮肤会怎样?” “看主人的心情,有可能挨几击鞭打,运气好的时候会挨几个耳光,也有奴隶因此丧命。” 文兰故意摆弄了下腰间的皮鞭,奴隶在原地打了个冷颤,文兰撇了撇嘴——看来在大陆的重压之下养成的奴性,根本斩不断根。 “你给我刮胡子,然后我们就启程,去外岛砍树,不用担心弄伤我,这点伤口对于沙特阿卡人来说和断了一小截指甲一样无关紧要,我不会伤害你。”文兰环视了下自己的部下,“也不会有其他的人来伤害你。” 文兰闭上眼睛,仰着头,悠闲的翘起了腿,“来吧。” 此时,文兰和为他服务的奴隶都是强力的压制着胆战心惊。 奴隶害怕这些话语只是个为了杀戮而随意编织的谎言,而文兰,不得不说,他更害怕这些战俘是表面的驯熟,他在战场的铁与血之中可以生存,但这个不代表奴隶手上的刀不会致命的划过他的脖子。 奴隶慢慢的走进了文兰,他熟练的把短刀在衣袖上磨了磨,比服侍任何一位大人还要紧张的在工作之前猛吸了几口气。 “文兰大人,你真的不需要热水?” “快!”文兰在藤椅上一震,圆目环睁的说。 奴隶在原地被下了一跳,他不由自主的,在身上寻找另外几处完好的布,把小刀在上面都摩擦了一会儿,“那么文兰大人,我开始了。” 小刀刚刚靠近了文兰的脸颊,奴隶的颤抖的手就被紧紧的擒住,是文兰的部下,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奴隶后,向文兰劝告,“让我来吧。” “这可不比战斧趁手。”文兰半眯着眼睛,打掉了战士的擒拿,“仔细看着就好。” 仔细看着——战士还是听出了文兰警惕的心。 短刀的开刃处,已经被奴隶擦热,他小心翼翼的进行着工作,完成得一丝不苟,“是全部剃净吗?文兰大人?” “剃胡子还有另外的方式?” “我在大陆时,有的大人喜欢留一些样貌,用胡子来表达出一些威严。” “我不需要靠胡子来表达威严,你们大陆弱成了什么样子。” 那就是剃净的意思,奴隶继续开始了对上唇的打理,而这个时候,文兰却突发奇想弹起身子,吼了声短促的“哈!” 短刀在文兰的上唇到脸颊的位置划出了一条血痕。 奴隶机敏的在失控中踱步,借助慌乱把短刀扔得老远,这样就算文兰要责罚,也不会使用就在眼前的刀,没有刀的伤害,活命的可能性就大的多。 文兰随意的擦干净了留下浅血,而小伤上的破口也很快被血液凝结,“我还没有问你,在你服侍过的大人中,谁最威严?” “是文兰大人。”奴隶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圈,护住了脖子与头,还用手肘遮挡住了腹部,用最结实的背准备迎接责打。 文兰听到赞美哈哈的笑,奴隶原本在地牢中对他的谩骂是最出彩的群体,教士以文绉绉的诅咒,贵族以歌唱般律调,战士更多的出生大气的战吼,在地牢时,唯有奴隶的骂词丰富多彩,同一个区域的奴隶在骂人上都没有重复的辞藻。 准备妥当了,文兰完全能够确定,地牢中,奴隶这个群体彻底完成了驯熟,他满意的拍了拍手,安排了战士们要携带奴隶的人数,每一艘船上,都必须要有战士和大陆奴隶,奴隶必须全部松开手链和脚链,战士也必须参加到伐木中,更不能殴打奴隶,所有违抗规定的战士直接成为奴隶。 同时文兰也指明了去伐木的地方,他着重强调了从此之后不许偷伐伊利亚守护的那片森林,那是为他们的儿子准备的树木,一说到这,他居然有暗自的兴奋,当他们的儿子成为了战士,他们的领导,或者说——王,会不会就是自己?这群人的儿子之中,会有几个成为自己远航至更远处的船员? 对于驯熟,文兰找到了门道,他明白了格萨尔王要把他们按照俘虏过来的区域分别关押的原因,他们在地牢中同样会恪守在大陆养成的秩序习惯,当要让他们以改信奥多来成为沙特阿卡忠诚的战力已经不可行时,破坏他们原有的阶级属性反而会带来意料之外的结果。 只要有人从对神灵的高歌,变成了对食物的追求,那他们的心中,就一定有一部分被沙特阿卡同化。 养子钦佩着格萨尔王的伟大,这个和围猎是一个道理,老猎人不用脚力,但是能够识别猎物的去处,他随手的一个指点,都是他一生累积下来的经验,所以,老猎人并不是以最不出力的方式占有同猎者捕获的猎物中最肥美的肉,而是没有老猎人,所有的人都可能徒劳无功。 文兰看着战士们在大海上飘摇——而我,文兰在想,在我向船员正确的指向更远的航路之前,能不能有格萨尔王一半的能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勒庞:推到出的结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地牢中每日归来的奴隶比自由人还要舒坦。 伐木,捆绑,搬运,上船运输这样劳苦的工作并没有让他们怨声载道,相反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享受到劳动换来的所得,竟然比贵族们还多的时候。 最初的几天的劳动并没有彻底铲除奴隶们对于大陆自出生起就养成的奴根。 他们有些把通过劳动获得的食物在保证自己不死的前提下,预留了很大的部分藏在衣服里,在归笼之后,交给贵族阶层,这是他们的习惯,又有哪个贵族不是坐在家中享受血脉带来的优越呢? 不过,在贵族的肚皮中美食之虫开始苏醒之后,当他们开始抱怨起沙特阿卡的食物在大陆都是狗都不愿意多闻的食物时,有奴隶开始了无声的对抗。 他们不在跪拜在贵族脚边,交给贵族的食物也一天天的减少,有部分奴隶会因此而撒谎说,“食物获得的较多的奴隶都是懂得加固技术,参加了修建城墙了那一波,自己获得的食物已经被克扣,整天下来都是在饥饿的状态下劳动”之类的话,不过仍然不缺忠心耿耿的奴隶,每天都保持着向“主人”进贡食物。 地牢中的勒庞有着超出了常人的耐性和敏锐,他对仍然在进贡食物的奴隶有过观察,看着他们在孤岛被磨损得差不多的衣服,以及他们的谈吐很神态,认为这部分仍在献上殷勤的奴隶,并不是一直深处在下层的奴隶,其中不乏接受过知识与礼仪教育,是直接服务过核心【木又】贵的一批人。 他们的心思完成可以和幕僚媲美,因为见识过奥纽斯的强大,心中确信着古斯塔夫会来营救,而回去之后,生活的一切都会回归往常,但是,在地牢中这段时期的殷勤,极有可能对回去后的待遇有极大的影响,说不定,主人会在仁慈之中赏赐一个自由。 “喂!”勒庞饿着肚子在向满头木屑的奴隶呼喊,“不要给他。” 勒庞的阵营,被塞过来的临海大教堂的教士,总是汲汲营营的想要证明主神埃拉在沙特阿卡同样具有神力,这个虔诚的举动并没有给战俘们带来自信,只有被减半的食物供给。 不过,这位狂热的教士已经没有了神灵的地上使者这样的神圣感,他在勒庞的命令下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严严实实的封住,勒庞绝不允许他为了在教士之中平步青云,而把战士的生命当成筹码。 士乒们的食量都不小,文兰在减少供给之后,这群人是最受影响的一个群体,也只有勒庞在场,才能平息他们的不满,因为当战士们看见勒庞聪慧的双眼,和始终自信的笑容时,都纷纷认为,这个幕僚长把一切事情都握在掌控之中。 其实,勒庞让战士的怒火不发泄到自己身上的做法非常的简单,他在地牢中不断的寻找着可以对准矛头的攻击目标。 最初,他煽动了战俘们对教士的仇恨。 现在,他准备让战俘们痛恨贵族,这么做的原因太简单了,就算看不懂札维克关于未来的公式,但是他能够从札维克和沙特阿卡微妙的关系中感觉出来,这个多智的万骑长是把未来压在了格萨尔王身上,并且通过自己的考察,格萨尔王不是不能够追随的王。 既然无法知道札维克倾向格萨尔王的原因,那就只用遵从札维克推到出的结果,幕僚长勒庞也在地牢中沉思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了投机,决定也把赌注压在格萨尔王身上。 而要追随格萨尔王,他需要一个献礼,第一个礼物,就是他察觉出了文兰一直想要推进的驯熟训练,在地牢中,以文兰的聪明才智——他一定很聪明,从飞速进步的语言能力来看,文兰如果在大陆出生,担任白塔学士也不会困难。 所以,勒庞能够确定,文兰是能够看出来的,在地牢中的驯熟训练能够这么快就获得成果的原因,很很大一部分功劳,是他在帮助文兰瓦解这群人原本牢固的涩会关系。 进行驯熟工作的,至始至终,都有两个人,文兰,以及我,勒庞。 “战俘!”幕僚长怒吼。 勒庞在那声震慑之后,刚要把食物送给主人的奴隶被狠吓了一跳,他瘦弱而精干的身子猛的收缩,食物也为之掉落。 “蠢驴!”贵族在看到食物落灰之后用力的踹了奴隶。 “战俘!”勒庞又吼,“我们现在都是战俘,你为什么还要把食物给他?” 奴隶趴在地上颤颤巍巍,面对着眼前的食物想拿又不敢拿。 “拿起来!塞进你嘴中!”勒庞还在对面的牢房中怂恿着,“他现在真的还是你的主人了吗?你的食物是沙特阿卡的文兰提供的,是你付出了劳动之后,文兰付给你的等价的报酬,你为什么要给他,就平白无故的给他,还是说——到了我们睡去,这个主人模样的人,反而会成为你的奴隶,在茅草后面,有我看不到的事情发生?” 贵族恼羞成怒,他向勒庞吐唾沫,面带着吃人的凶狠,“我和万骑长们不是没有私交,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是谁,杀死幕僚的方式不只是用刀。” “不用刀?难道你要用智力?你居然和幕僚比智力?战俘!不要给他食物,一点都不留的吃下来。 “如果他饿了,就等被消减的食物送来,文兰还没有说因为支付了你们食物,而会减少对我们的供给,如果他想吃饱,就让他明天一起参加到加固城墙的劳动中,你们可要好好看看,回来告诉我他的经历,我还——重来——没有——看见过贵族砍木头——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战士们也声嘶力竭的大笑着这个不太好笑的嘲弄,但是大笑确实可以缓解饥饿。 奴隶眼前的食物被另一个奴隶拿起,是帮助文兰剃过胡须,并且划伤了文兰脸颊的那个。 他把食物举在了奴隶和贵族之间,他脱离了往日逆来顺受的木讷,神情非常认真而严肃的在说,“那个幕僚说的没错,我的兄弟,在地牢中,我们都是战俘,没有必要还要保持原来的阶级,如果你是真心想给他,你大可以给他,但是我要问你——” 食物又被晃了晃,牵动起好多人的眼球。很像是当一个人重新拾起了尊严,他就拥有了智力的光芒。 “在你现在可以选择不给的情况下,你给他吗?” 奴隶颤巍巍的跪立起来,接过了食物,在贵族刚要接手时,他为自己塞了一个满口。 最好的美食只有一个,就是在饥饿者面前大肆吞咽的果腹之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文兰:该进行的工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当奴隶因为自身的劳动能力,获得了比战士,比教士,比自由民,尤其是比贵族还要多的食物之后,曾经在原来的【介】级最底层的人在地牢之中获得了更高的地位。 地牢之中开始出现了以物换物的经济交易,他们为加固城墙而获得了足够多的食物之后,肉干成了整个地牢中的通用品。 只要忍住了一时的嘴馋,半块肉干就能让贵族挪窝,他们可以躺在柔软的茅草垫子上享受安稳的一夜,也能让不甘的自由民为他们揉捏酸痛的肩膀,也有教士自告奋勇,回忆起了幼年还在唱诗班时的歌谣,为之歌唱,为之肉干。 因为不愿意受到屈辱,一部分自由民和贵族也加入了加固城墙的劳动中,比起被卑贱的奴隶羞辱,还不如屈下身段,投入到最原始的劳动中。 教士们口中埃拉的拯救迟迟没有到来,最后一批没有动摇的人,最深刻的感受到了神灵的深奥难解。 勒庞在第一批参加了城墙加固的奴隶口中套话,就得知了城墙的加固位置,通过“城墙对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这句话,勒庞的得知城防的最薄弱处就在札维克最初就选定的的扎营之地的对面。那个时候,他沉思了好久,才想起需要向奴隶表示感谢。 同时的,他也仅靠倾听,就知道了劳动力们的工作内容: 伐木,绑扎,搬运,划船,继续搬运。 并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参与了木材的塑造和加固,可以看出,沙特阿卡人对于技术的保密是做到了极致的,这方面的工作仍然是岛上的人在进行,同时他估算了一下,这样工程量并不算庞大与复杂的加固工程,应该就在近期开始收尾——地牢中的暗无天日,没有妨碍到他在墙上划上一道道时间的刻痕——这个时间,如果用来豢养小猪,已经到了可以宰杀的时候。 这一天,文兰还是如期而至,现在地牢中的战俘们迎接他的姿势,宛如在看待一个救世主的亲临,曾经的谩骂和诅咒,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文兰大人!” “文兰大人!这次的工作请让我参加。” “我会为孤岛的加固工程,贡献出所有的力量!文兰大人,让我来!” “......” 请求的声音比他们出来孤岛时更加有力,要知道,他们那个时候还没有遭受到饥饿的困境。 勒庞密切的注视着文兰,他背在后面的手,压制着战士们想要大吼求得工作的心声,在地牢中,他不断的向战士们洗脑,战士们该拿起的不是木头,而是武器,那不是还有尊严的战士该进行的工作。 这一天文兰的亲自来到也让勒庞明白,如果战士们的工作还没有来到,他就会成为被战士攻击的靶子了。 “现在孤岛的城墙加固工作,”文兰拿着皮鞭在地牢中巡视,再也没有把它抽响,因为在精神上的鞭策,已经让这群战俘充分的驯熟,“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我们需要把打造好的木头全部钉上城墙,这是一项神圣的工作,对不对?” 文兰特意的歪着头,询问一位曾经的贵族。 “对。”贵族低声的回答。 “对!对!对!” 这是一声之后的千万声浪。 “这是被奥多注视下的工程,是沙特阿卡赖以为生的关键,没有一个家中会没有门,也没有一个城没有稳固的墙。” “对!文兰大人!” “文兰大人!快让我参加到如此神圣的工作!” “文兰大人!我会让这个城墙坚若星月城!” 星月城?文兰眼睛一闪,记住了说出这句话的人的样貌。 地牢中,有两个人为战俘们的反应发笑,一个是文兰,一个是同为战俘的勒庞,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一点,当一个人在为肚皮奋斗,就不要去相信口中的大词,不过大词常常都能填饱肚子,这是大海和大地中通用的法则。 “所以,当这样工程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我必须要确定一点!”文兰在地牢中挥动的皮鞭没有让战俘们害怕,他们的精神反而随之亢奋,准备用最及时且坚定的回应来加强文兰的需要确定的东西。 “确定你们是真实的在为,且想为沙特阿卡,想为大海上的奥多工作,所有人,在工作之前,需要让我听到你们对主神奥多的呼唤!” “奥多!奥多!奥多!” 战俘们的声浪快要变成可以使人乘风而上的上升气流,驯熟工作,即将完成。 文兰他因为听说过了贵族舞步这个词语,于是踩着自以为是的舞步,跳到了教士身边,“你们呢?”他关怀的在问,“你们是唯独没有开口的,因此我想知道,你们此时是在对沙特阿卡的城墙加固工作,心中默念的是祝福,还是诅咒?” 教士不语。 “我告诉你吧,完成了今天工作的战俘们,就不用在被关押在地牢,你们为了奥多工作,当加固工作一完成,你们在孤岛上就是自由的人。但是对于地牢中的战俘,我不会在提供食物,最近的供给太大,我们商量出来的决定是,还留在地牢中的人,默认为因为偷盗,接受饿刑。” 教士不和文兰对视,低头的样子中有着自卑和怯懦。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把高呼了奥多的战俘带了出去,还没有选择高呼的那一部分教士被拉出了牢房,他们站成了一排,面对着文兰,背对着勒庞。 “如果你们不愿意被他们看到你们的背誓,也不愿意身后的这群战士知道哪些教士易信了奥多,那现在告诉我你们——目前的信仰。” “奥多,奥多,奥多。”一个教士重复着这个单调而无意义的词汇。 “奥多,奥多,奥多。”其他的教士也重复起来。 文兰挥挥手,让他们也得到了可以劳动的资格。 最后,文兰隔着栏杆端出了皮鞭,“在森林外战斗时,我记得这个是你的。” “如果你不需要了的话。”勒庞精明的微笑着。 “物归原主。” 勒庞用挑起眉赞叹着文兰层出不穷的来自大陆的高级词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文兰:嘴角无比病态和狂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勒庞隔着地牢的栏杆,接过了交还过来的皮鞭。 当幕僚长把长鞭再次别在腰间,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夜猫总算长出了可以伸缩的利爪。 “战士不能做不符合身份的工作。”文兰笑着在解释为什么一直没有在地牢中宣布与他们相关的任务。 “我想这就是战士之间的默契。”勒庞赞同文兰的这个观点,“在提供给我们的食物中,只有战士们的食物总是能在汤下找到肉花时,我就告诉我们的战士,我们的作用不是修墙。” 文兰知道这个地牢中关押了一个可以左右局势的聪明人,很幸运的,这个聪明人站在文兰这边,文兰还没有急于打开勒庞的牢门,他直视着勒庞在问,“在战士的工作开始前,我要问你,勒庞。有那几个人?” “你面对的方向,左一,左二,右一。我就知道你需要我的观察。” 目前的确需要你的观察——文兰在心里说。 “懂武器的有多少?”文兰向战士这个群体问了一个羊倌是否懂羊的问题。 “文兰大人,我们是战士。”勒庞虽然微笑着,嘴角上的狠劲依然彰显得淋漓尽致。 “我必须要保证这次漫长的地牢关押,没有让你们丢失了战士的基本素养。” “文兰大人,”勒庞双手抓着木头,用奇怪的姿势不断的在顶撞栏杆,仿佛栏杆在他眼中并不坚固,而是美丽的画皮,“当一个技艺无法施展,技痒的人就会在脑中演练千百次,说吧,你要让我们做什么事情?” “武器。” “打造武器?” “武器。搬运,分类,打磨,养护,装备,并且找到你们趁手的武器。” “太简单了,文兰大人,这是战士每天都要做的。” “是太简单了,对于工作而言。” “也太困难了,对于和奴隶进行过的心理博弈的人来说,让战士打磨武器,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勒庞的笑容有点病态。 文兰也嬉笑着,因为他看见勒庞裂开的嘴角无比狂热,他不是被影响之后在模仿勒庞,而是下意识的让勒庞知道,我在笑,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担心这个博弈,也不担心你看出了这次博弈。 “后果多种多样啊,文兰大人。”勒庞顶撞栏杆的频率和力度越来越大,沉闷的碰撞声都让旁观者为他锁骨窝中的肉瘤担心,一定会撞废,看到的人都在这么想,“这是一场很有魄力的任务啊,文兰大人,我敢说,就算是王,也不敢在没有做足准备之前这么做。” 文兰受不了眼前这个开裂的脸,勒庞现在一说话,就能看见他猩红的舌根,以及臼齿上溃烂的黑洞。他拍了拍腰间,本想用皮鞭把勒庞困在栏杆上,但是——物归原主——大陆的高等词汇很奇妙,能够用极少的字符表达出丰富的语言。 “文兰大人,你是不是想鞭打我?可以鞭打的,我也建议你鞭打,因为你的准备之后不能没有我啊——” “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之后,勒庞的身体变成了方形,在栏杆之间,他卖力的挤出,明知徒劳,却还是用力的挤,从撞击感中离开之后,他又开始追求栏杆之间给带给他的包裹全身的,膨胀的挤压感。 勒庞方形的脸上,双目暴凸,嘴巴裂开的尺度几乎让下巴掉下,“文兰大人,”与形貌的夸张形成反差的是,他的声音出奇的小,文兰仔细听过之后,都非常吃力,“文兰大人,大人,我告诉你—— “最后一步了,最关键的一步,这个步骤,可以帮助你完成,最后的......驯熟,也可以让一切功亏一篑,最后一步,完全就是看我的战士们的......表现。” 这种极力的献忠让文兰背脊发凉,“十人。”文兰说着。 “十一。”勒庞不管自己在不在“十人”之列,都要为自己留出余地。 “十人,没有商量。” 文兰的部下打开了牢房,十个人——包括勒庞在内的手链以及脚链都被打开,“我还从没有想过迈大步是奢侈。”勒庞在走出地牢,迎接蓝天时继续在说,“同样也没有想到,沙特阿卡的天空这么别致。” 三个沙特阿卡的战士围绕着一个大陆的战俘,如果说,这些大陆的士乒曾经是为了信仰而战,那么在亲眼看到了教士们为了信仰的战斗而全军覆没之后,他们心中就算有神,也是在地牢中单独创造出来的开启万门的门神,或者赠送食物的饱腹之神。 这群大陆者心灵的驯熟,文兰的完成度非常高,可是战士仍旧是变量,没有拿上武器之后不抵抗的人,更不用说本就靠武器为生的人。 文兰能够确定他们一定没有了坚定的埃拉信仰,然而,他也同样能够确定,他们不会放弃对自由的追求。 驯熟的最后一步,真的越想越感觉隐患无穷,他几乎要命令正在前进的战士们把这是个带出来的战俘全部杀掉。 “杀掉——”这一个短句中,最血腥的词语都爬出了文兰的喉咙,把他的嘴唇都吓得抖动。 “不要担心,文兰大人。”唯一一个没有被三个战士跟随的勒庞,亲昵的拍打着文兰的肩膀。 文兰拍掉勒庞的手掌,还接着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 “很贵族风范嘛。”勒庞由衷的赞美了文兰拂灰的这个自然举动,这根本不是僵硬的模仿,是脑中具有了这个思维模型之后,自发的行动。 很强啊,勒庞在想,文兰这个人,在地位上好像都还不是十船,但是为了和我们打交道,居然可以使用我们的思维。 “地牢中的驯熟之所以进行的这么快,”文兰放慢了脚步,太久没有训练的战俘们有些跟不上步伐的颓势,“我不是不知道原因,地牢中还有一个人在帮助我摧毁他们的信仰,那个人就是是你。” “是我。”勒庞毫不否认。 “我完成能够猜测到是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想知道原因。” “慢慢的你就会知道。” 文兰一把抓住了勒庞的肩膀,把他揽在怀中,中断了他前进的步伐后,文兰提起了勒庞的衣领,这个幕僚轻了很多,“现在就告诉我。”文兰不容抗辩的强硬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文兰:使嘴巴成为了帘洞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被挤着的脖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把话吐出来。” “但是我发现就算这样,你说起话来也同样流畅。”文兰松了些力气。 “如果是奴隶反抗,那他的行为也就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但是,如果是战士呢?文兰,战士的反抗是可以呼唤起群体记忆的呐喊。”勒庞用憋成通红色的脸以平静的语气在回答文兰。 “我问你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 “只有我了解我的战士,你不懂,能够驯熟他们的是我。” 文兰放下勒庞,“我懂了,你是在谈条件?你想说能够唤醒他们的也是你?” “当我为沙特阿卡而战之后,我要成为你的幕僚,戴上你们的蛇环,成为被奥多认可战士。”勒庞直接就说出了归降的条件。 “为什么要这样?” “有人为信仰战斗,而我没有信仰;有人为了食物战斗,说实话,没有哪一个能够为小孩提供学习数学经费的家庭,做不到为小孩提供饱食,我就小就学习数学,从小就衣食无忧,我不为食物而战。” 文兰虽然是格萨尔王的养子,卡兰的记忆还是时不时的涌来,虽然这个叫做卡兰的父亲性格懦弱,身形瘦小,没有魄力,有着超出了能力范围外的金钱渴求,但是对他的爱是做到了无微不至,“我不想听你的童年。”文兰打断了勒庞。 ——因为我不想回忆起我的童年。 “我为了我的野心战斗。我不要紧紧是个大陆的幕僚。” “你现在不也是我的幕僚?” “你身上有股喷发的冲击力,你的未来有无穷的可能,跟随你,我能看见更远的地方,而且,格萨尔王的征服仍在进行,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宁愿跟随一个征战的将军,不是一个坐上的王。” “你应该知道,格萨尔王现在战斗的对象,就是你们的王,古斯塔夫。” “文兰大人,你不知道的是,”勒庞兴奋的搓着手,“我从小就有条件学习数学,但是我并不喜欢,我讨厌遵从那些不能改变的规则,从哪个时候起,我就有了一个病态的习惯,我喜欢看到规则的被破坏,越牢固的规则被破坏,我就会高兴——嘿嘿嘿。” “所以你在和我们战斗之后,你就比发现新的大陆还要兴奋的认为,找到了摧毁大陆规则的方法?” “是这样。”勒庞由于过于兴奋,如同废墟之后的奥纽斯是一盘在就眼前的玉盘珍羞,口水使嘴巴成为了帘洞。 信不过。文兰的直觉说。 勒庞跟上了走在前方的士乒们,文兰仍在听从着直觉接下来的告知,直觉没有理会他了,在直觉和勒庞的说辞之间,文兰选择了相信直觉——写作者最知道笔下的人物为假,参与的驯熟者,不可能用皮鞭把自己鞭打——文兰认为,如果说地牢中还有人没有得到驯熟,那就只有一个,夜猫的勒庞。 文兰认为对于勒庞,还要观察,他预感到,就算奥多降临,为这群地牢中的人每个都敲上一击战斧,让他们脑海中都有了沙特阿卡的种子,他也是最不可能被驯熟的一个,他会从此无比透彻的理解沙特阿卡,适应沙特阿卡,融入沙特阿卡,但是绝对不会是沙特阿卡人。 落日河上,为了方便搬运武器,修建了一条短桥。 伊利亚在城墙下当着漫不经心的监工,所谓加固工作,都是他的部下在完成,手臂上纹着航船的战士们站在脚手架顶端,接过战俘们扛来的接连不断的木材,把它们都钉上了城墙。 一双灰眸扫了眼文兰带来的这群战士,而每个战斗都感觉被单独审视了一番。 伊利亚的眼睛总是能把热情盯得冰冷,是一种走进了你心中隐藏的那个房间,在发现你珍藏的那团事物之后,循循善诱的告诉你关于这个热爱的可笑和无趣,最后这个收藏者内心的冰冷,全都是这个收藏者亲自把收藏烧成灰后的感知。 “这么多人?”伊利亚提醒了下文兰,十个训练有素的大陆战士,引起的骚乱足够花上些时间来平息。 “是有点多。” 伊利亚说着就准备离开监工现场,重新到小屋中控制那片森林。 “伊利亚,让我来处理。在知道这个神力的代价之前,你最好不要这么频繁的使用——我担心代价。” 伊利亚找了一土堆坐下,他闭着眼睛,暗暗的点了。 “还有,”文兰捏着三个泥团,“伊利亚你看,要注意这三个人。” “啪!” “啪啪!” 有三个教士被击中,回应以一连串贩卖脆弱的叫痛。 “如果加固工程需要献祭,就把这三个人交给奥多。” “哪里来的判断?” “这个三人不虔诚,我在地牢中明确的要求,所有人必须大喊奥多的尊名,这三个人也喊了。” “你要我杀害奥多的信徒?”伊利亚吃了一口苹果。 文兰转过身,让伊利亚看见了他背后的手指,中指和食指伸出,大拇指按着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盖,“他们用这样的手势说着奥多。” “神灵原谅不得以的说谎者。”伊利亚解释了这个手势的意思。 “总之,这三个教士虽然说不上顽固,但是我没有耐心驯熟他们了。”文兰又指了指这三个人,“如果有祭祀的需要,就是他们三个,其他的人都完全——基本驯熟了。”在和伊利亚说话时,文兰不敢用绝对肯定,表达自信的词汇,这些词对格萨尔有用,对伊利亚说,绝对会被他的眼睛讽刺一通。 伊利亚又微微点了点头,也看了看勒庞,他能够感觉到这群人中,这只容貌像人的夜猫,是最复杂的存在。 文兰也用点头回应,带着战士们走过了桥。 勒庞站在桥头没有走,文兰没有推攘,耐心的等待他的行动——战斧瞄准了他的手腕,只要有掏鞭子的动作,文兰会再次收下皮鞭和附赠的手腕。 “这条河?”勒庞回忆着惨败的战场,“你们发动奇袭的火船时,就是从这条河出发的?” “对。是格萨尔王带队发动的奇袭。” 勒庞走上了桥,停在桥中央,望着河流的尽头,“然后河流进出口由树枝和藤蔓遮挡,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里还有突破口。” “对,伊利亚的手艺。”文兰说道这两个,心中充满了骄傲,“如果你把这个事情告诉孤岛之外的人,下一次的遮挡物中,就会有更多以你为养料成长出来的藤蔓。” “孤岛的格萨尔王,筑船的伊利亚。”勒庞走到对岸后说,“接着是文兰,我觉得我选对了阵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文兰:被战败支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听到勒庞毫无理由开始献上了忠心,文兰吭了一口气,否定了勒庞把自己和格萨尔王,伊利亚并列的排序。 “你还想说什么?”文兰看见勒庞喉咙上不断攀爬的喉结,就知道他的话在肚子中发酵得越来越多,“你的战士看见你不走,他们的速度都变慢了。” “这片森林,就是吞噬我们的那片吗?” “是。” “当时就是伊利亚的部队扛着船从森林中杀来的,对吧。” “是,当时我也在扛船,他们也在。”文兰指了下战士们。 “那么,为什么武器会在森林中呢?” 文兰踢了勒庞一脚,不愿意进行什么解释了,他对自己的部下做出了保持警惕的眼神,战士们也都谙熟文兰的信号,把战斧调整到了趁手的位置。 看见武器的战士,和看见血腥的恶狼没有区别。 “我想起来了,”勒庞总算开始了前进,但是嘴巴就是这么喋喋不休,“当时,我们的战士提交过一个情况,说是森林中看见了龙,我没有理会,万骑长札维克也没有在意,后来你们扛着的龙船就真的和地龙一般在森林中突进,我当时看见龙船就知道输了,面对沙特阿卡人,大陆人的战法根本不可能赢。” 文兰一行人向森林深处走去,那些被伊利亚控制的树瘤一直把无差别收集来的铁器都堆放在这里,有时候,在月光充足的晚上,铁山可以说是散发寒光,像从月亮上掉下来的一部分。 在无树的空地上,在没有夜晚的遮羞,以及没有月光的美化下,他们眼前看到的,就是一个粗狂的金属巨怪,如果它能具有生命,那简直是天神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哦,这一带没有树木,那么那些杀人的扭曲藤蔓,是不会在这里出现了。”勒庞围着金属矮山看了一圈,嘴中仍然在絮絮叨叨,比怀念爱人还要念念不忘的重复着森林中的战败。 文兰完全纵容了勒庞的念叨,他表达过要帮助文兰进行驯熟训练,而对战士的驯熟,也是文兰最看重的一项。 所以在文兰都不知道对战士的驯熟效果能到达什么程度后,勒庞的驯熟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为了摧毁战士拿到刀剑之后就要挥舞,抵抗的本能,勒庞在整个短小的路程中,不断的在用语言促使大陆的战士们回想起被战败支配的恐怖。 不要忘记沙特阿卡上,如龙的巨船可以在地上急行; 不要忘记扭曲之森中让无数战士一去不复返的树枝和藤蔓; 不要忘记当初我们围住了格萨尔王,他比天神还要傲慢的居高临下的看待我们的表情...... 不去战斗,不是对手;不去战斗,不是对手;不去战斗,不是对手...... 战士们这个本来就根深蒂固的想法,由勒庞加强。 “工作简单,战士们。”因为文兰的部下早已知道要做些什么,所以他只用大陆通用语说了一次,“这堆武器中,有些精良,有些劣质,有些还能回炉重造,有些毫无价值,我需要借用你们的经验和眼力,来对它们进行认真的挑选,首先把精良的武器挑出来,从——” “从盾牌开始。”勒庞很无礼的打断文兰的话,却用很谦卑的语气在向文兰建议,“从盾牌开始,大人。” “当然。”文兰又摸了摸腰间,在无法使用眼神之前,皮鞭破空声能给人带来的震慑力非常好用——现在那里悬着一把沉甸甸的斧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文兰的战士也加入了精选武器的工作,并且留心注意着每个战俘都在视野之中是否有异常的举动。 找盾,当文兰亲自从铁山之后拔出了好几个盾牌,并且逐一用战斧在上面敲鸣之后才总算发现了勒庞快捷而缜密的心思。 铁盾,锈盾,坏盾,还有半截的,腐败的,两半的盾牌都按照类别分别躺在了空地之上,铁盾反射着寒光,几乎所有的盾牌上都有很多战痕,很容易就可以回放出他的主人在放弃抵抗前经历了怎样的战斗——往往盾面上的一个或者几个最严重,最凹陷的战痕就是决定胜负的攻击。 在盾牌中,也有不少因为左右,或者上下两侧镶嵌了铁刃被树瘤带到了铁山,这类木面盾牌都得重新打造了,因为森林中的潮气,木面不仅腐坏,还生长出了蘑菇。 盾牌的体积大,在铁山的位置显眼,不需要多少眼力也能把它们找出,判断它还能够使用的方式也足够简单,锈烂的程度,战损的情况,盾面的完成性,这几样需要进行的判断对于对看惯了,使用惯了大陆精良装备的士乒来说得心应手。 而在沙特阿卡的战士看来,大陆评判一个武器好坏的标准明显是在对铁匠进行有益的苛刻。 工作仍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大陆的战士参与的人较少,但是每个人完成的事情却越来越拖延,慢慢的,他们汇拢了起来,他们时常改变了走位,在交接的一瞬间,窃窃私语几句。 文兰打着手势,没有让战士们制止他们的交谈,而是让他们扩散开来,继续工作,密切监视。 没有不会模仿长官的下属,就算某个下属非常强调自我意志,也会在嘲笑长官的口头禅中被长官的语言方式影响,人能记住的词汇很多,但是能熟练运用比想象中的少,他们很快的就会用长官习惯使用的词语来骂人。 而勒庞的部下们,他们的长官都以智力的拔高闻名,于是在看待事物时,习惯了多进行一层思考。 “发现了吗?”大陆的战士们发现走得更近些也不会被阻止后,开始了交谈。 “嗯,发现了,没有那个战士不会在盾面上画上家族或者队伍的纹章。” “这些盾牌都是来自于大陆的战士。” “而且这些纹章不是临时画上上去的,能看出老化的痕迹。” “做工,我认真看了所有经手的盾牌,是大陆的做工。” 战俘们的工作一度停止——这个情况,怎么去理解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勒庞:铲子加深了河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比文兰一众人还要密切注意战士们举动的,是对着一面盾牌反复打量的勒庞。 幕僚长有门特殊的本领,在合适的情况中,他可以把威压笼罩到一百人列阵的范围中,控制他们的目光与思想,呼吸与情绪。 也可以像目前这样,虽然身躯比盾面大了无数倍,但是还是可以把气息全部隐藏在盾面之后。 “为什么他们会拥有这么多我们的盾牌?” “不只是盾牌,你眼力的局限性和那个疯子,叫,波罗的那个战斗疯子势均力敌。” “没错。” “你!” “没错。”被瞪视的战士立马钝化了眼神,现在的环境,没有必要还要内讧,“不只是盾牌,这块和树一样高,岩石一样粗的铁疙瘩,基本上都是来自大陆的武器,至少我经手的都是这样。” “盾牌,长剑,匕首,长枪,甲胄,没有那一个不是大陆的装备。” “为什么会这样?” “很好判断,我们战败之后,他们收敛过来的,你们没有注意过文兰的战斧?他在孤岛一定有和幕僚长勒庞差不多的地位,你们看见他战斧的做工了?完全就是大陆铁匠学徒的做工。所以存储我们的装备是很正常的现象。” “我们经历的战败可不止一场。”身体在盾后,气息却把整个身体都隐藏在了衣服之下的勒庞,在引导着战士们对话的方向。 “是这样,从部分武器锈化的严重性来判断,可以推断出有些武器是在第一次有去无回的攻击之后就留在了这里。” 勒庞是个拿着巨铲随时开凿的心流之河的治水人,他随时观测着战士们心流的方向,一旦出现偏离既定方向的危机,他就及时的下铲,让心流往他所想要的方向奔流。 “当时,札维克命令进入扭曲之森的战士可真是一批又一批,第一支队伍有去无回后,第二支队伍成为了搜索队,接着就是第二支队伍的有去无回,接着札维克的反常就出现了,明明是多智的万骑长,却在重复一个错误,我跟随他这么久,这个都是罕见的情况,第三支队伍又成了牺牲品。” 在战士们不得不开始进行残忍的回忆时,勒庞的铲子加深了河道,让这股心流更加缓慢而沉重的流动。 “接下来的错误,就算是幕僚长勒庞的劝诫也没有被阻止,当队伍被扭曲之森消耗殆尽,古斯塔夫的支援也在重蹈覆辙。”盾后的勒庞在重塑着战士们的记忆,他们的地位不可能听到万骑长和勒庞商量出的决策,因此一段谎言很容易的就自然的镶嵌在了一段真相之中。 “对的,勒庞的建议完全没有用,还有那个像疆囯的百夫长,弓技出神入化的那个,他叫?” “羊倌艾尔兰,家住染布坊。” “对的,是他,他也直言过进入的森林的方法有误,可能他就是从勒庞那里听到了消息,话说回来,你怎么对艾尔兰的情况这么了解?你是不是喜欢他的妻子?” “奥多在上!”被冒犯的战士大吼起来,“我也住在染布坊,前方就是肉铺,十步远的地方左转,就能到酒馆!” 对于欢笑,勒庞没有去纠正,他揉了揉眼睛,把气息收缩到了极致,现在的情况必须认真观察了,战士们在只是在见证了教士的跌落,阶层的崩塌之后,有多少人自然而然的改信了奥多。 “奥多?我们不是该赞美埃拉吗?” “根据我的亲身体验,埃拉没有在地牢中给我任何帮助。” “我也不太在意谁是主神,谁是伪神,也分不清谁是正神,谁是邪神,总之吧,战士在刀剑饮血时,谁让我活更久,我信奉谁。” “喂!你们!”文兰一直留意着这十个战士的举止,没有发现到异常,谈话没有随风飘来,但也没有密谋叛逆的那种紧张感,他们更像是在工作之中相互闲聊,但是这样的态度也太懒散了。 他拿起挑选出了铁盾与剑,敲出一阵百人行【君】的交鸣,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陆战士之中,让振响穿过每一个人的耳膜。 “我最为关心的就是战士,我为你们准备的食物,原本的计划是我熬过冬天之后向冬天炫耀的牛后腿,和被橡木封存的麦芽酒。我舍不得被你们独吞,我的打算是和你们分享,提前预祝可能能熬过的寒冬,但是再让我看见你们偷懒,你们在今天就只能看着沙特阿卡的战士们吃。” “文兰大人。”大陆的战士不知道沙特阿卡敬礼的方法,沿用的大陆对待长官的致敬方式,捶胸,平臂,拳展成掌,结束后开始了尽心尽力的工作。 勒庞对文兰投来意味深长的微笑,同时表达着一切尽在掌握,一切尽在失控。 文兰的嘴角的抽动转瞬即逝,他也很快就进入了工作之中。 唯独勒庞心神不宁。 他在想,文兰可能没有意识到,因为没有强力压制,战士自然而然的信仰了奥多,这个结果,有他的一份功劳,烈马释放完野性后,疲惫的顺从。 但是,当他把战士的心思往札维克在背叛古斯塔夫上引导时,勒庞渐渐的发现,以他的角度来复盘,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可能真的在背叛古斯塔夫,他好像是在用大陆的物资在培养格萨尔王,而古斯塔夫——古斯塔夫不可能看不出札维克这个昭然若揭的心思,那是不是说,真正在培养格萨尔王的,就是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这样站在【木又】利中心的上位者,他能够接受到的信息都是层层减弱,层层扭曲,层层美化之后的漂亮话,他对于格萨尔王的判断应该只是片面的海盗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直就是想要拥有一只猛虎,但是又担心被扑咬,于是把鲜肉交给了驯兽师,驯兽师也担心至极,于是把鲜肉塞进了见习者手中,见习者完全不知情况,不仅没有私藏到部分鲜肉,自己也成为了猛虎的饲料—— 而我们就是那群见习者,不仅没有驯熟猛虎,还在陪命中把猛虎培养得更加残暴。 第一百三十章 勒庞:天然的权威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地牢中,越来越多的战士被释放出来。 他们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挑选,搬运,归类,养护等等一系列工作,就算因为文兰的许诺,在每个人都有了甲胄,盾牌,趁手的刀剑或者匕首之后,也没有人在孤岛上心生歹意,非常自然的融入到了孤岛的战士之中,这群先前被他们称之为蛮族的海盗。 这个情况的出现,不是文兰的策略有多么明智,而是一个多疑的种子在大陆的战士心中,最终盛开出了谬误之花。 勒庞在最初的清理武器时,就确定了一个想法,因为是幕僚,他的职业习惯促使他凡事都多想一层,于是他从自身的角度,通过万骑长执行的种种举动,他有了一个推断: 孤岛沙特阿卡上的格萨尔王,是奥纽斯的古斯塔夫想要驯服的猛虎,为了获得这只强大的猛虎,古斯塔夫愿意用最好的鲜肉,无限制的供给,来获得亲近的机会。 于是,古斯塔夫把鲜肉交给了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而札维克,不可能不知道古斯塔夫没有说出来的想法,这只给大陆带来了诸多困难的老虎,不可能在冠冕的高堂之上直接宣布,我要拥有它,因此古斯塔夫用了以诱捕为最终目的的杀害。 而这个老狐狸札维克,他一定同样的知晓格萨尔王的强大,因此这个先见之明导致了他在孤岛的一系列奇怪的举动。 札维克的想法一定是这样,与其维系与大陆战士之间的纽带,还不如尽快的完成对这只猛虎的收笼,因为大陆的战士,虽然强大而骄傲,虽然体内流着高贵的奥纽斯之血,但是却是取之不尽的类型,和格萨尔王相比,稀缺性才能决定真正的价值。 古斯塔夫把鲜肉交给了札维克,札维克明智担任起驯兽师这个角色,在古斯塔夫前谦卑,在战士面前高大,把战士当做了工具人,让战士真正的去接近这只猛虎,手里捧着让自己同时也让猛虎垂涎的鲜肉。 这么多死去的战士,把自身和鲜肉都送给了猛虎,说到底,对于大陆而言,没有权位的战士本身就是工具,根据不同的局势,可以是战争的棋子,可以是投食的工具,也能是【木又】利斗争的牺牲品。 那么——现在的选择根本没有错,如果大陆的信仰是一种冠冕堂皇,那么转过身子,站在老虎旁边,成为老虎的朋友,一起享受大陆带来的礼物,才是最佳的选择,这也可以说是在大陆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感谢命运,这是猛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残暴——它仍然残暴,不过不是残暴无度,能够有选择的露出獠牙和利爪。 勒庞在清点着大陆的武器时,从因为最初的震惊而夜不能寐,到现在的彻底顿悟,通过每夜的思考和完善大陆与孤岛的心理侧写之后,他完成了专属于自己的行为与道德的逻辑自洽。 幕僚长在孤岛没有职位,可是在地牢这个群体属性中,他的能力有着天然的权威感。 因此,他的想法很快就影响了战士们,也得到了战士们的认同,他们一致认为: 自身的根性在哪里并不重要,记住与否,忠诚与否都不重要,会有另外的战士把这个视为性命,视为崇高,视为美德,可是在了解自身的角色之后,悲哀的投食者们都发现了一个转机,只要转身,和猛虎一起直视着大陆,那么大陆的物资,就能够有一份属于自己。 就这样,勒庞通过思考,把自己,也同时把战士们驯熟。 这一天,勒庞在地牢中悠闲的躺着,因为孤岛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给他们修建房屋,战俘们仍在在地牢中拥挤的住着,在认可了这是家之后,地牢也没有那么难堪和屈辱之意了。 他的嘴里和其他战士一样,还有着炖烂的牛肉香味。 勒庞回忆着今天的工作,铁山的武器处理完毕了,失去了作用的铁器也统统进入了铁匠的熔炉。 由于武器上的纹章都来自大陆的家族或者【君】营,文兰要求他们在打磨兵器之前把纹章全部洗刷掉,也因此他们在今天迎来了最为轻松的工作。 勒庞看见文兰在细节上的处理,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在战斗中求得生存的民族果真和后来培养起来的战斗能力有着极大的不同。 勒庞在意识到不能在战场上使用敌人的武器这个教训时,惨剧都已经发生。 战场上的战士神经高度紧绷,没有哪一个不是极度疲惫的状态,因此有时候分别对手的方式,就是看武器上的纹章,勒庞都是在经历了交战之时,战士失控的自相残杀之后,才了解的这个战争法则。 这个完全可以说是少年的人早就天性一般的掌握,这个岛上——勒庞判断——这个岛上的人不少都具备成为万骑长的资质,他们没有享受到大陆文明的福利,而是在大海上荒蛮的原因,不是因为野性难寻,仅仅是,他们在孤岛受肉。 “喂!”勒庞如同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慵懒的问着战士们,“要是古斯塔夫真的来攻打沙特阿卡,到时候你们帮谁?” “谁都不帮,但是我跟着你。”有一个战士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也是。” “我也会这么做。” “总之,那边对埃拉的信仰程度低,我就去哪里,埃拉——”战士吐了口厌恶的口水,“祂把我害的不浅啊。” “我从来就不相信神灵,但是我相信勒庞。”另外的战士在尝试着总结,“埃拉和奥多我都不相信,我只知道古斯塔夫把我们抛弃,我到达孤岛之后的困境和救赎都归结于跟随,我跟随勒庞因此没有被扭曲之森毙命,跟随勒庞,因此没有成为被献祭的血,跟随勒庞,因此在地牢中没有遭受多大的困难,也因为跟随并相信着勒庞,现在除了睡觉的地方是地牢,其他的生活和大陆没有多大区别,而且,海风的声音,习惯之后还真适合男人,不是吗?兄弟们。” 地牢中赞同声一片。 “我有个猜测,兄弟们,”勒庞吐出茅草,凝视着牢顶,“战斗快要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孤岛:仪式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从地牢中每日走出的战士眼睛中,看不到对孤岛的轻蔑,那种对孤岛仇视的凶光也渐渐消失,于是,知道文兰在这一驯熟的训练中获得了成功。 战士层面的成功,文兰经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争之中,没有哪一次他的表现不是出类拔萃的,这一次关于在心智战斗上的成功,还是文兰第一尝试。 格萨尔王撇了撇嘴,这段时间他在麦酒大厅中孤高的王座上畅饮时,腰间都系着战斧,他在向文兰传递一个信号,这个功劳可以给他一次奖赏,一个只属于王和养子两者之间的约定。 多了这么多新鲜的血液,让沙特阿卡变得热闹非凡,当城墙的加固工作业已完成,伊利亚邀请着弗伦提斯参与了愿城墙永固的献祭。 伊利亚通过这段时间对加固工程的监工,发现文兰的观察没有出错,这三个教士只是在表面上选择了顺从,在食物和锻炼把教士的肌肉都锻炼得饱满之后,这三个人在为加固的城墙的人们重新开始了传【胶】。 失去了神像的加持,没有人愿意跪拜在他们的祷词之下,他们引以为傲的圣痕,是参加到加固工作的嘲笑对象,同时,最直观的一个体验是,在付出了劳动的之后,所获得的丰盛的食物没有一颗麦芽是埃拉提供的。 是沙特阿卡人提供了工作,是奥多祝福过的土壤上生长出了食物和酒,是文兰,是伊利亚的战士们把食物分配,按照每日的工程量把食物交到了每个人手上。 在终于可是饱食和酣睡之后,还在不断聒噪着大陆典籍,不断宣扬着是埃拉感化了蛮族,教士的存在对于这群从孤岛上拿到了温饱的大陆人而言真的比在夜间不吸血,却总是在耳边打扰睡眠的蚊子还要讨厌。 这三个教士自持着大陆的文明程度高于孤岛,认为这些提供食物的沙特阿卡人已经获得了神性,他们除了向同伴的要求必须在此刻开始赞美埃拉之外,还把传【胶】的目标瞄准了沙特阿卡的战士。 因为文兰命令过,不允许殴打与责骂战俘,战士们被打扰得不胜其烦之后,每当看见这三个教士并肩的向自己走来,就迎面而上,用一阵尖啸的“啊呀呀呀呀呀!”盖住他们的音量。 “我知道你们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啊呀呀呀呀呀!” “不过我通过你们善良的举动。” “啊呀呀呀呀呀!” “了解到你们崇尚的野蛮被伟大的埃拉感化。” “啊呀呀呀呀呀!” “因此,我认为你们需要赞美埃拉,否则你们从此之后将无法聆听我的智慧。” “啊呀呀呀呀呀!啊呀呀呀呀呀!啊呀呀呀呀呀!” 战士们青筋暴起的跺脚大吼,常常都不会让教士退后半步,这三个人几乎把战俘能得到工作,得到粮食,不受海盗的打骂的原因全部都归功于自己的夜夜不停的祈祷上。 一起劳动的人也看不惯这三个【胶】士,有时候在搬运木头时,他们会故意的跌倒,把重木往教士身上撞,有时候看到他们的脸上又填上了傲慢且居高临下的虔诚时,总会有一只脚在恰好的时机绊倒他们,这其中,有些人原本就是奴隶,对教士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尊敬,会直接抢走他们的食物。 劳动中的人——以前是贵族,看得出伊利亚的器宇不凡,虽然不知道他就是罗德城的伊利亚,但是通过他在监工时对劳动者的交谈做出的细微反应,猜测到了这个人可能会大陆的语言。 于是,有了更加讽刺的一幕,在他们的试探式的谈话获得了成果之后,他们主动游说着伊利亚,认为这三个在大陆上就是靠嘴唇碰撞出唾沫吃饭,如今的孤岛远远没有大陆富足,多养育三张只会说话的嘴巴不利于成本上的控制,这样的生活方式显然不符合这里的生活规则,最后他们直接说出了结论,要是这三个人继续在孤岛上传【胶】,进行对奥多的污蔑,那么这三个人需要付出代价。 请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包括了教士,伊利亚没有理由去拒绝,故意把刀放在了他们的思想之中,伊利亚询问过他们,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惩罚他们。 回答的人不同,可是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教士诅咒过这面墙的倒塌,他们的不敬会让奥多愤怒,诅咒过参与了这项工作的我们会进入奥犹朵拉的冥河,因此他们必须为了说辞而受到惩罚,最严厉的惩罚。” 伊利亚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没有着急着行动,他直到城墙加固的工作彻底完成之后,才开始准备这个惩罚,大陆劳动力的意见出奇的一致,虽然不知道是谁教导了他们孤岛上的文化,谁在引导这个方案,他们的决定都是—— 要把这三个不认同奥多的【胶】士,献祭给奥多。 恰好剩下的三根木材立在了城墙前,上面是被五花大绑的三个教士,尤其是嘴巴,粗绳比羊肠还要紧密的捆住了他们的嘴。 格萨尔王主持了这个仪式,围观的人多,而仪式简陋,他没有穿着献祭的衣袍,也没有用可以让亡者升临的骨刀,他在地面整齐的摆好了三把战斧,战斧“嗡——嗡——嗡——”依次挥出,全部都直接命中了【胶】士们的额头,里面有鲜血与灰色的浆。没有一点【胶】士们所说的神性的金光。 “好了,好了,好了!”格萨尔王比儿童还要期待的拍着双手,他把献祭仪式的时间尽力缩短不是没有原因,很久了,他很久没有看到剥皮者弗伦提斯的手艺。 弗伦提斯脸上又带上了新的一张皮具,这段时间他没有出海,也没有对妻子讲述外面的新鲜事情,他现在带着的是一张猪皮做的人脸,样貌是她妻子在梦中梦见的男子的复刻,他们的小孩——总是把教士库姆布莱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个,容貌上不像母亲,可以推测到弗伦提斯不算难看,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要多戴张皮。 “格萨尔王,”弗伦提斯在认真看了这个三人之后说着,“他们三个,其实是一个,他们皮囊下的声音,你们最好不要听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弗伦提斯:永生都无法消除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剥皮者弗伦提斯在众人都离开后才真正开始了工作。 他比直视生命之树还要认真的看着眼前这被捆绑着的三个人,因为总是对自己改头换面,他能发现双胞胎之间最细微的差别,可是在看这三个教士时,他无论是站在远处眺望,还是在走到最近处观看每一张皮的纹路,他都是觉得这三个人是一个人,是三位一体的存在。 怎么回事? 因为他们常常埋头阅读圣书,导致了骨骼的发育趋近于一致,还是在神性统一了他们的思想时,顺带统一了他们的行为举止,于是在相同的规律作息中,他们的面容也因为相同的生活方式变得一样?还是他们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一个没有原因,也无法体会深意的黑魔法把整个沙特阿卡上的人欺骗,让所有人都把三人看成了一人?那个魔法师这么原因又是什么? 弗伦提斯想不出来。 他只能遵照着内心的意愿,或者说是这三个人皮囊下的悲歌请求着弗伦提斯的意愿,开始他的工作。 剥皮者弗伦提斯拔出了三柄斧头,为这三个教士解绑,让他们平稳的躺在地面上,就这样,他回了一次家,提着一桶水重新来到了城墙下。他用粗狂的战斧细腻而稳定的割开了教士们的衣服,堆在了一旁,并随手用这些衣服作为抹布,吃饱了木桶之水,把这三个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些皮肤有着各自的颜色深浅,疤痕,以及皱纹,从这个角度看,确实又是特征鲜明的三个人,弗伦提斯没有着急着用比柳叶还要小巧的刀开始工作,他有了一个艺术性的想法,要把这三个的皮肤贴在城墙之上。 要美好,要表现出从皮囊中听到的情绪,要和城墙完美的贴合。 这就是弗伦提斯对于剥皮技术的美学追求。 天色还早,今天有一大把的时间来进行工作,格萨尔王也没有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于是弗伦提斯自作主张的审视起这片被加固后的城墙。 他不懂筑造的技术,只有种牢不可破的安心,他看着木材的纹路,色斑,以及斑纹的走势,城墙的防御能力他无法判断,但是对于城墙木材上的天然的花纹经过这番勘察之后,弗伦提斯做到了牢记于心。 为什么,你们三个人会给我一种是一个人的感觉? 弗伦提斯带着这个疑问在中午过后开始了工作。 儿子从练习战斗的场所赶来,在家中随意拿了几枚苹果,他看见父亲正在小心翼翼的切割三个教士手中的烫疤。 弗伦提斯提着一吊烫疤,透过皮肤看着在不远处静静等待的儿子,他和自己都有一个明显的外貌特征:就算留一把大胡子都不能遮盖住的大下巴,比偷袭蜂巢后被蜜蜂攻击后的狗还要肿胀,并且这个肿胀永生都无法消除。 “你今天怎么不沉浸在战斗中?” “不练了,都不是我的对手。” “都不是?你只是成长得比他们快,等到明年,他们之中有些上唇上会长出毛,那个时候你就不能继续这么骄傲。” “也并不是都不是我的对手。”小孩子立马改了口。 “谁你打不过?” “也不是打不过。” 弗伦提斯通过剥皮训练出来的耐心,是沙特阿卡人中少见的优点,他能够忍受得了小儿子说话的拖沓,仍然隔着一层剥下来的烫疤皮看着儿子,等他完善对话。 “有一个教士,”小儿子指着第三躺着的三个人说,“和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文兰要求我们教他战斗的方法,最开始他是头呆驴,站着被我们所有人打,我们踢他,捅他,用石子砸他,在他倒地后扯他的头发,他只会叫痛,但是不反抗。” “后来呢?”弗伦提斯把剥皮扔给了小孩。 “后来,后来我们就打不过他了,他不攻击我们,但是很快的就知道了我们会用的攻击方式,每一下都打不中,正面攻击不行,背后偷袭也不行,我们累成这样,”小孩又指了指躺着的三个教士,“大汗淋淋,他也和没事人一样微笑的看着我们。” 弗伦提斯也笑了起来,面皮因为微笑有些脱层,“有些教士确实具有特别还没有开发的潜力 “你看看手掌,儿子,你觉得这层皮像什么?” “像眉*****说。 “像什么样的眉毛?” “在愤怒的同时,也在痛苦的眉毛。” 弗伦提斯满意这个回答,他认真的剥下了另外的掌中之皮,平展的放进了水桶之中。他提着水桶,把儿子架上了肩头,靠近了城墙。 “你看见城墙有两道颜色很深的木纹了吗?”弗伦提斯问着。 “找到了。”小孩拍打着城墙说,“很像眉毛。” 弗伦提斯把水桶中平展的皮递给了儿子,“把这个贴在颜色一样的地方。” “会贴不牢固的。” “放心的贴上去,这就是教士们真正的终点,他们属于这面墙,他们的皮会像群鸦归巢一样和墙容融为一体。” 男孩小心的试了试,果真的如此,剥下来的皮水流一样融入了城墙,让黑迹斑斑的部分突显的更加明显了些。 左边三条,右边三条的完成了之后,六根烫伤的皮成为了墙面上的双眉。 用着同样的方法,弗伦提斯剥下了教士们头顶的烫疤,儿子认出来,这个更像一个眼睛,他在父亲肩膀上完成了点睛的工作。 儿子跳下弗伦提斯的肩膀,被墙上的眉眼吓哭,他说没有看见这样的人,剥皮者也没有见过。 弗伦提斯让儿子各自玩耍,不用帮助工作,他独自剥下了剩余了皮肤,按照着城墙木材上成色的走向,以及皮肤中各个部位的特性,把皮都贴在了上面。这些皮比树木重生还要自然的浸入到了城墙,加深了颜色,摸不着痕迹。 弗伦提斯站在远处看着成品,他也初步了解到为什么在看到这三个人时,他总觉得是一个人。 因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是要把这三个人的皮肤组成一张人皮,他的本能先于经验的就发现了,这三个人相辅相成。 第一百三十三章 格萨尔:超过负荷的运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沙特阿卡人不缺少力量,而作为十船之一的剥皮者弗伦提斯就算更精进于细腻的工作,力气活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他在完成了剥皮与上墙之后,擅自的把立在墙前的三根立柱定在了城墙之上。 两根直立,一根横跨在立柱的两侧,形成了一扇没有门洞的门。 守门者是一张脸,有三张人皮组成的人脸。 他似怒似喜,他兼具着残暴和慈悲,他在门中诉说着包括创造者弗伦提斯都听不懂的语言,他在邀请人进入,又在强硬的所要的进入的代价,他拒绝任何一个想要进入的人,又让他人进入有了隐匿的向往。他似乎曾经体验过万千的情绪和人生,又最终回到了沙特阿卡定格,变成一张眉目低垂的脸,因为一切都见过,所以一切都不在意。 这扇有了生命的门,用着无生命的状态,让相见识过他的人知道,不要随意进入,除非你理解这扇门。这扇门通过着往生和未来,通过着冥河和天城,通往灵与肉的混沌。 除非还有办法回来,不要随意踏入,因为这里的进出之间就是生与死。 剥皮者弗伦提斯意想不到的是,他会害怕这个作品,他认为是这个牢固的城墙需要一个可以攻破的点位,于是才要求着他创造了一扇似是而非的门。 这张脸完成之后,沙特阿卡的城墙也在多年之后有了完成样子,城墙,如今是一个生命体,它用一张脸表达着情绪,他的情绪会随着四季有着细微的变化。 格萨尔王多次询问了这次剥皮者如此做法的意义,他一看到成品就知道这次的剥皮,还有为城墙的塑面,直到最后的成门,整个过程中弗伦提斯都是失神的状态,是被一个灵控制之后——比如他口中说的,听到了皮囊之下的某个声音——而完成的作品。 一次责罚,变成了一个神圣的造物,不少沙特阿卡人在路过城墙的此处区域时,都是低着头,捂住面朝着城墙的那一侧脸庞,快速的走过去,不用目光去冒犯这个不知道来自何处,有什么意义的人脸。 在驯熟完成之后,格萨尔王也有了新的苦恼,他猜测突然激增的人口在不久的一段时间中就会让沙特阿卡超过负荷的运转,同时,他为战俘们重新作出了定义,当三个教士的皮沉浸入了城墙,这标志着文兰的驯熟训练由此结束,格萨尔王信任文兰的能力,宣布了这群战俘的新身份,他们是孤岛上的客人。 因为孤岛的资源确实有限,就算奥多每年都在暖和的寒冬对孤岛偏爱有加,也找不出多余的住房还有田地来分配与供养这群人了,格萨尔王告诉了战俘们,对于客人,沙特阿卡是不会拒绝的,历来不会,在他们有需要时,只要敲响任何一扇房门,里面的战士都会愿意分出一部分的粮食,帮助他们过冬。 原来的战俘,现在的客人几乎都不敢随意的敲响陌生人的房门,他们自然的分成了两波,认为自由的人住在了麦酒大厅,他们把椅子错落的排列起来,组成了长床,以此过夜。 而另一部分认为自由不应该拘泥于形式的人,重新返回了地牢,那里是他们熟悉的场所,有熟悉的兄弟,并且地牢在走出去一部分人之后不再拥挤,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够靠上舒适的茅草,这才是更高等的自由。 孤岛上为了驯熟而创造的工作已被彻底消化,战俘们也在担忧着今后食物的来源,在没有工作,冬季的土地也无法耕作的局面下,他们要靠什么去换取食物? 因为格萨尔王对他们称谓的改变,他们对于孤岛也有了更多的和解与理解,通过在孤岛自由的行动,他们能够察觉到这里的贫瘠程度是根本无法靠耕种换来生存的。 在地牢时期的饲养行为,几乎是孤岛倾尽所有才把这群人养活,不得不说,沙特阿卡的野蛮中,有着对生命最原始的崇敬,有种古朴的仁慈,霎时间,对于文兰那一段食物减半在减半的虐待时期,也觉得是符合常规的行为。 因为人口暴增,也让格萨尔王注意了下如今岛上的孕妇数量,其实这次战俘的收笼是对人口的提前预警,孤岛之王早晚都要面对孤岛的承载能力已经饱和这一事实,因为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们预示着明年的一波婴儿潮。 争取更宽阔的,可以耕种的土地,成为了格萨尔王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王精力充沛,是孤岛的现状让格萨尔王必须一路披荆斩棘,创造各种各样的条件。 那个夜猫般的勒庞,他本来的选择是住在地牢,为此,他还拥有的地牢的钥匙,每次打开牢门比回到家还要自然,有这么几天,他驻留在麦酒大厅,寻找和格萨尔王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告诉了格萨尔王,如果古斯塔夫来战,他们可以为沙特阿卡战斗,但如果古斯塔夫选择的是赎金,他也建议格萨尔接受赎金,毕竟赎金的价值远远高过了一个战士的性命,同时他也偷偷的暗示过格萨尔王,如果孤岛的承载能力不足,他们的食物可以恢复到战俘时期的标准,只需要在战时提供饱足。 格萨尔王不置可否,他对于聪明人的建议都不会立即答复,毕竟王面对的是一群人,而这一群人,都是单独的研究着王,他不知道某个建议实施后会有多高昂的代价。 这一段空白的时间,文兰的一个举动让格萨尔王看到文兰身上最后一丝男孩的气质已经被锤炼干净,他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了。文兰有选择的对这群战俘们的食物供给,是在为今后成为十船之后储备人力和人望,毕竟这群战士,是文兰一手【言周】教出了忠诚。 “文兰,这次的事情你完成得很好。”在一个单独的场合,格萨尔王夸奖着文兰。 “哦?”这个歪嘴的笑容,文兰一时还改不掉。 “所以,今天我可以兑现一次我和你的约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格萨尔:木桌之间的酒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和文兰一道进入了麦酒大厅,有不少大陆的客人在拼接起来的长椅上准备着睡眠。 他们还没有去主动学习沙特阿卡的语言,不过求生的本能让客人们都学会了蹩脚的“格萨尔王”以及“文兰大人”的发音。 “各位客人,”格萨尔王雷厉风行的说,“要请你们暂时的离开下,暂时。” 大陆的客人不敢抱怨被打扰的睡意,有序的全部离开后,格萨尔王把大门紧闭。 “开始吧?”文兰冷漠的发问。 “不,别急。” 格萨尔王在麦酒大厅中一步一步的狠踱,走到一块木板发出了滋呀滋呀的声音后停止,他在这块木板上继续用力的踩了踩,木板在脚力下起伏,回弹,吐灰。 “就是这里。”格萨尔王半跪下来掀开了地板,从里面抱出了一个酒桶,“视野太黑看什么都是一样的,地板是一样的,人也是一样的,只用有试探之后从反应来判断。” “原来你还在麦酒大厅中藏了酒。” “还有更好的偷藏方式嘛?”格萨尔王把酒桶砸上了木桌。 格萨尔王还是战士的时期,在木桌上刻过一个战斧,表示着这是他常用的位置,谁要是敢坐,谁就会吃他的拳脚,如今,这张桌子还在,刻痕也还在,不过没有人敢坐在那里,它从战士专座变成了战士之间约定俗成的另外一个意义: 任何一个想要挑战格萨尔王的战士的专座。 格萨尔王爬上了木桌,坐在了桌子的一端,酒桶放在格萨尔王的前面,王指了指有战斧刻痕的位置,对文兰轻描淡写的命令着:“坐在上面。” 文兰和格萨尔王都坐上了木桌,中间间隔着一个酒桶。 格萨尔王后悔忘事一样的猛拍了下脑袋,“你等等。” 王进入了麦酒大厅后面的家中,他一手抱住了双膝盖的伊瓦尔,一手拿着一个大坛。 伊瓦尔自出生起就残疾,一只腿上有两个膝盖,行走十步,会有八步在跌倒,因为安蒂缇娜的要求,他才没有放弃这个男孩。 伊瓦尔坐在竹篮中,厚厚的兽皮保护着他每在冬天都会疼痛的膝盖。 格萨尔王把伊瓦尔放在了木桌之间的酒桶之上,小孩在睡眠被打断,正想要哭泣时被格萨尔王严肃的目光打断。他憋红了脸看着两个奇怪的人,奇怪的坐上了木桌。 格萨尔王把酒桶倒满了大坛,他向里面吐了唾沫后,把酒坛子递给了文兰,文兰照做,又把酒坛交给了格萨尔王。 王吞下了一半的酒,文兰吞下了另外一半。 麦芽酒,五五分,这是孤岛之王和文兰举行的比吾血之血还要隆重的仪式。 “伊瓦尔。”格萨尔王在酒坛清空之后,盯着文兰,对儿子说话,“来握住文兰的手肘,以后你的性命由他的战斧来保护。” 伊瓦尔缺乏锻炼,身形不仅比同龄人小巧许多,很多比他晚出生的孩子都比他高大,他不苟言笑,也不如沙特阿卡人张狂,也不像伊利亚那样是万事不关己的沉默,他好奇的眼睛中充满了控制感,总是会对某一个人长时间的注视,眼神中充沛的精力和自带的威严感来自父亲格萨尔王,而眼神之下,谁都深入不到的地方,是来自于母亲安蒂缇娜的心机。 “格萨尔王。”文兰有点慌张,他知道格萨尔王的意思,战斧可以保护,也能够杀戮,孤岛之王是在借此告诉伊瓦尔,眼前他所看到的这个人,这个叫做文兰的男人,能够保护他,也能杀了他,在没有格萨尔王的时期,你的命就在他的手中,在他的一念之间。 “文兰,你也是,握住伊瓦尔的手肘。” 伊瓦尔没有惧色的打量着文兰,眼睛一眨不眨,他伸出了不合格的战士之手,上面没有一点手茧,文兰捂住了伊瓦尔的手肘,而伊瓦尔的短臂,只能贴住文兰的手臂。 “文兰,我要听到你发誓,在我躺进小船,进入宁静之河的岁月后,你要保护伊瓦尔。” “我发誓。”文兰坚定的说,“以我们的神灵奥多,以我脚上的海蛇之环,以我手中的战斧发誓,我会保护伊瓦尔。” 格萨尔王歪着嘴巴笑起,他跳下了木桌,说了一声“开始吧。” 文兰也跳了下来。 格萨尔王含着笑声解下了战斧,把它拍到了木桌上,“战胜了罗德城之后,我处罚了你父亲卡兰的叛逆行为,我杀了他。” “不用重提我知道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复仇的火焰,于是我把你带在身边,要你向我学习战斗的技巧,并许诺过,只要你取得了战功,我就兑现一次你的复仇邀请。” 格萨尔王把上衣也拍上了木桌,“不过这次,驯熟战俘,对我来说只是不大不小的功劳,你所做的只是为我分担了心力,并没有做到能王之不能。” 文兰赞同格萨尔王的说法,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是在往格萨尔王指定的方向行动。 “所以我不会给你最正式的决斗,我不会竭尽全力,会留你一命。”格萨尔王摆好了徒手搏斗的架势。 “你在轻视我的战士之魂。” “不,我轻视你的王佐之才。”格萨尔王又歪起了明媚的嘴角。 “把伊瓦尔放回去,他太小,还没有到见识血腥的时候。” “不,他是格萨尔王的儿子,如果不是安蒂缇娜的阻止,我会更早的让他见识血腥,趁她前往了大陆,我要抓紧时间按照我的方式教育下他。” 文兰退了几步,握紧了战斧,“可是就算你没有武器,我也会全力以赴。” 说完,文兰看见自信的格萨尔王,又用力的握了握斧柄。 文兰直冲,高跳举斧,格萨尔后退半步,从脚后跟发力的蹬踹直接命中了文兰胸腹之间,文兰到地,在地上吸不上气。 “我再用些力,你的肋骨会断掉之后直接插进肺,你是沙特阿卡人,怎么开始依赖武器了,用武器的人行为太好判断。” 格萨尔王把衣服穿好,找不到斧头——伊瓦尔拿着斧头咯咯咯的笑,他抱着伊瓦尔走回家中,“文兰,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格萨尔:你们都学会了什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幕僚勒庞曾在地牢中对于战斗将近的判断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驯熟训练结束之后,格萨尔王接替了文兰,继续管理着这群客人,他让勒庞的战士们去训练其他的来客,必须要做到手持盾能跑,能停,能够在“盾墙”的命令中快速反应,至于敢不敢把武器砍向对方的血肉之躯,格萨尔的判断是,他们敢砍第一次,当刀剑与战斧深入到柔软的血肉中,碰到坚硬的骨骼后,这个恶心又邪恶的感觉,会让大陆的客人向往进行第二次攻击。 在训练客人武技的过程中,勒庞很多次都在试探的询问格萨尔王,“古斯塔夫的举动有了情报?” 格萨尔王只是笑笑,他一直在用,“古斯塔夫的举动不会被沙特阿卡人遗漏。”来搪塞。 总之,勒庞在训练着客人们时,没有保留的在教导着武技,他知道就算不是和古斯塔夫开战,另外的一场战斗也在蠢蠢欲动。 因为他详细的推算过沙特阿卡的粮食储备和人员组成,如果勒庞是管理者,他不会做到为了保证对个体的仁慈而放弃对孤岛的发展,勒庞认为,格萨尔王必然会用一次或者几次的战斗,来精简现在孤岛上过剩的人口。 他对所有的受训者进行了严酷的训练,不过他没有告诉叫苦的受训者,你现在的抱怨和偷懒之后会以性命来偿还。 他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在一个清晨,格萨尔王拿着盾与斧在孤岛上敲响,他单独邀请了所有的客人进入麦酒大厅,进行了一次闭门的宴会。 客人们所在的木桌上,都有做成船状的肉骨,桨状的果盘,牛角的杯,还有蛇形的黑面包,他们不太了解沙特阿卡的情况,这是战士在出海之前才能享受的餐饮规格。 一个孤岛的王,一群大陆的客人,勒庞看着眼前的场景左眼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这个格萨尔王有这么凌然的自信?目前的环境是不折不扣的危险。 “你们最初是我的战俘,我所希望的,是用你们换来古斯塔夫的赎金,我不否认,这个就是我最初的想法,在最初,你们在我眼中就是金银。” 格萨尔王和勒庞举杯,两人饮尽。 “但是,我比你们还要率先知道,古斯塔夫对你们的放弃,他不会来救你们了,我也没有了黄金,说实话——”格萨尔王又找到了曾经是奴隶的客人面前,进行了同样的举杯和饮尽的仪式。 “说实话我不知道拿你们怎么办,尤其是我把你们当成客人,全面的了解你们之后,你们健全,温柔,文明,有着沙特阿卡人永远都不会存在着——秩序。” 格萨尔王说完了这段恭维的话之后,他和一个贵族举杯。 地牢中被驯熟的群体虽然彼此之间没有了阶层的区别,在孤岛上,奴隶在训练时也敢对曾经的贵族主人下狠手,但这并不意味这他们有着融洽的大融合,曾经的战士,曾经的教士,曾经的奴隶、自由民,贵族都在自己的阵营中成群,没有了绝对的大陆规则中的上下阶层,在孤岛上,他们成为彼此克制的阵营。 “所以,我认为,我们,大海和大地之间,有着团结的可能,你们看,我会你们的语言,而现在,你们也学会了几句沙特阿卡的声音,告诉我,你们都学会了什么?” “格萨尔王!”麦酒大厅用沙特阿卡的声音高呼。 “对对对,你们也开始了称我为王。”格萨尔王和【胶】士举杯,他们头顶已经不在光洁,都不在去打理头上那一顶虔诚,杂乱的头发也盖住了头皮上的战斧烙印,“尤其是当你们高呼着奥多之名后,我开始认为,大海和大地的仇视,不是大地高山的阻隔,不是大海的汹涌暴怒,是我们心灵之间的屏障。” 说完,格萨尔王放下了酒杯,把手腕从胸口滑上了额头,用食指点了点天空。 “所以,在古斯塔夫把你们放弃之后,我决定接纳你们,这是奥多为我指点的方向,不过要按照孤岛的方式。” 格萨尔王大步走到了孤高的王座前,他靠坐在王座上,一只脚搭上了扶手,裤脚上移,露出了每个海民都会拥有的海蛇之环。 “我本想现在就给你们每一个的手臂上戴上这个铁环,在孤岛,并非土生土长的沙特阿卡人在受到了认同之后,都不会把这个戴在脚踝上,除了铁环的位置,你们在拥有铁环之后拥有的权利就和我们一样。 “你们能够出海掠夺,你们可以分得抢来的财富,如果你们把某个领地占领,你们还能直接拥有那里的土地进行耕耘,如果你们之中出现了足够强大的战士,我会让这个强大的战士成为我的十船,你们会拥有无惧海洋的伊利亚之船,能和我一起,感受天神奥多最亲近的接近,能和我一起去开拓更宽旷,更富饶的大海和大地。 “但是,”格萨尔王炫耀般的弹了弹脚脖子上的铁环,“我想现在就给你们,但是我们的天神奥多不允许,我认可你们,但是奥多还没有看见你们得到祂认可的特质,所以——” “格萨尔王!”勒庞在大厅中双手叉着胸配合着格萨尔王漫长的停顿,“我们该做些什么事情来获得天神奥多的认可?” 格萨尔王看见勒庞散发着精芒的笑意,在满意中夹杂着烦恼——这个人没有必要在王的面前,宣扬他懂得王的意图。 格萨尔王闭上眼睛,手指甲点着脚踝上的海蛇之环,滴滴滴的声音控制了麦酒大厅所有人的心跳频率。 “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去向奥多证明你们值得佩戴上这个铁环。” “是需要我们战斗吗?”勒庞举起手臂询问,“无论对手是谁,告诉我们敌人在哪里?” “你们需要一场战斗,你们需要一场战斗来向奥多证明自己是合格战士。”格萨尔王言语之后,勒庞做了个臣服的手势。 “参战的条件只有一个,所有认为自己是战士的人,都可以踏上我的战船。” 格萨尔王说完,挥出了战斧,斧头砍开了木门,阳光撞进,王威大亮,傲慢的嘴角盛气凌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格萨尔:有人不会回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离开也不会受到责难的场合下,客人们都没有离开。 与格萨尔举杯的那个贵族把大拇指叠上了食指,举着另外的三根手指追随眼神的方向高看着王座。 “格萨尔王!”这个贵族用着高亢的声音说着,看得出来他在孤岛的这段时间洗涤了多余的,那些曾以为需要,实际是累赘的习惯性高贵和体内油脂。 “看来,你有疑问?” “也许战士的头脑思考不到这一层,但是知道对手是谁对我们而言还是重要的。” “如果对象是大陆人呢?”格萨尔王问。 “我不在乎他们是大陆人还是海民,我认为需要了解对手。” “是海盗。”格萨尔王说至此自嘲的笑了笑。 “那么!”教士被勾起谈话的【谷欠】望,“格萨尔王,我们的敌人,他们信仰着什么?” “奥多。” “也就是说,”教士用手掌按着胸口继续发问,“我们的对手同样在天神奥多的注视之下,享受着和我们一样的福祉和天罚。” “可以这么理解。” “也就是说,”大陆上的自由民开口,“我们是要证明,我们的信仰比原本就生活在大海之上的海民还要坚定和虔诚?” 格萨尔王还没有来的及开口,原本在大陆上是奴隶的客人的欢呼起来,“我们必将证明,格萨尔王,让我们参加战斗。” 对啊,格萨尔王看着王座下的群像,奴隶是一定会加入到战斗的,对他们而言真的没有什么来自大陆的羁绊,反而,如果获得了海蛇之环,他们还能在不支付赎金的情况下,就获得自由民的身份,最重要的,格萨尔王一直没有填满的十船位置,也为大陆的来客提供了触不可及而又时时能够见证的希望,并且力量和耐性,这类人从来就不缺少。 “认为自己是战士的各位,我非常愿意在这场战斗胜利之后,为活下来的勇士赐予海蛇之环,注意,是活下来的勇士,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的意思,这次战斗之后,你们之中有人不会回来。背离了大地的你们,还没有得到奥多认可的你们,如果没有回来,只会变成地上的游魂。所以——” 在格萨尔王的停顿之中,所有在麦酒大厅的战士在心只能够高呼起来: 【我们一定要战胜,要活着回来!】 夜猫一般的勒庞仍然在用冷峻的眼睛,以及敏锐的嗅觉体会到了亢奋的情绪之后,带领着战士们大吼“格萨尔王!” 原来的奴隶立马呼应,其次是自由民,最后高呼的是教士。 “格萨尔王!” 通过复杂而有效的驯熟体系,格萨尔王相信教士这个群体长久沉默,缓缓开口的原因,并不是对王和奥多有什么动摇和怀疑,他们在考虑自己的战斗能力。 格萨尔王比青蛙捕捉虫子还要巧妙的,先于虫子察觉的,就捕捉到他们的思想,因为在孤岛之王向大陆的来客提出战斗的动员之前,他就知道教士会有这方面的忧虑,他不会告诉他们,在教士之中除了最独特的那个库姆布莱,格萨尔王对他们还有另外的安排。 杰洛在麦酒大厅的门前探头探脑,格萨尔王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嘿。”杰洛对着钉在木门上的战斧目不转睛的说,“我在想,这把战斧没有主人?如果有主人,他会不会把这把战斧送给我。” “想要?”格萨尔有力的眼睛从王座上直接穿透了杰洛。 “要给我?” “只要你把这把战斧当做训棍,让他们学会盾阵与砍杀,它就正式属于你。” “哪些人要学?”对于战斗,沙特阿卡人都是最优秀的战斗老师。 人群窸窸窣窣的从面向王,改变成了面向杰洛,他们之中有些人知道这个对于外貌的打理异常严苛,对行为的约束却十分轻浮的断指者就是十船之一。 “门口那个人,就是你们在孤岛上的武技老师,是我的十船之一,是从我还是个地牢犯人时就和我共渡难关的战士,他叫杰洛,他在问你们,谁要向他学习盾技。” 准战士们在敢于开口和不敢开口间,格萨尔王打消了他们另外萌生出的想法,他说:“文兰还不是十船,他被禁止扩大自己的战力储备。” 原来如此,大陆的来客停止了议论。 格萨尔王不想等待,果断的替他们做出了决定,“除了教士,你要把他们全部教会。” “举盾多简单的事情,交给我。”说完杰洛就拔下了木门上了战斧,赶羊一样把客人往广场上驱赶。 “杰洛!”杰洛走在最后,格萨尔王叫住这个人。 “我保证不会杀死他们,也不会斩断他们的手指。”杰洛说完展示起断指。 “在他们眼中,我们沙特阿卡的每一个战士都感觉不到疼痛,不要把他们打残了,我让要他们成为有效的战斗力。” 杰洛做了一个了然的神情。 这场战斗,格萨尔王是在心念间飞快的涌起,行动上慢慢的筹划才推动其开展的。 在冬季,格萨尔王通常都不选择让孤岛人进攻,更多的时候是用比发动战斗还要多的精力去规避战斗,可是现在他必须再来组织一次进攻。 孤岛粮仓中的储备用粮,最初的计划只能用在突如其来的自然变数上,火灾,风暴,海啸,蓝色的传染疾病,当战胜了森林外的札维克,收获了很多本来是视为财富的战俘之后,格萨尔王意识到战俘们是一头温柔撞来的巨鲸,他们不大的嘴巴一齐张开,就轻易的吞噬了好多储备用粮。 他不仅需要用战斗来为这群大陆人的心思加上最后一道心锁,让他们在孤岛上有足够的归属感——这是和古斯塔夫作战很关键的一步,同时,他还需要这次的战斗,来精简战俘们的数量,初次之外,格萨尔王最重要的动机,是借此机会来试探那个男人的能力。 大海上如同格萨尔一样傲慢且强大的人不会是孤例,这是格萨尔王早就通透的了解到的事实,唯独他没有意料的到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物会在这么快的时间中就出现,那个在红海上突然崛起称王的海盗,花脸的维林,他蛰伏的时间长到格萨尔都认为没有征服的必要。 据说,花脸的维林改变了海民了固有思路,他把战斧交给了大陆的同时又紧紧握着,他享受着大陆的恩惠,成为了合【发】的海盗,成为了伯爵,为大陆的商船提供保护,也同时,大陆对他时不时的掠夺给予了默认—— 因为维林的战斧,现在是砍向海民。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杰洛:愤怒又忘我的撞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驯熟训练中,那些参与筛选武器的大陆战士们获得了劳动之后的功劳。 他们每个人都为自己挑选了甲胄和武器,是孤岛上最全副武装的群体,而孤岛的海民,则在非战斗的环境中,仅仅是别一把战斧或者一把匕首就足够。 杰洛看着他们拿着的盾牌眼馋,就算他根本不怎么用盾,在盾阵中他也是发号命令,或在强盾之后劈砍,有时抢过长枪进行突刺的角色。 可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你有,我没有,那我就要掠夺; 你有,我也有,但是你拥有的比我的有更多的价值,那我就要掠夺; 就算是双方都拥有某个东西,比如骨笛,而且杰洛拥有最好的骨笛,他也要去试着摧毁别人的乐器——在他看来失去心爱之物的表情,他也是没有的,没有,就要去看看。 在孤岛的十船之中,他是唯一的一个为了满足精神需求而进行掠夺的人,杰洛会为了去欣赏他人的情绪,而做出种种无常的举动,有时候,就算他的粮食爆仓,都会去抢一把小孩的面包。 盾阵,要让他们学会盾阵,杰洛在广场上思考起教育的方法——嗯,我首先要把他们的盾给抢过来。 在大陆的客人中,这位外形打理的如同雕塑的男人只不过是拿着斧头指着他们在叽哩哇啦的大声念叨,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杰洛的部下为他带来了训练用的木盾,他当着大陆人举起了盾,用战斧敲击之后说,“举起,就这样,你们把它举起来就是盾墙,来,你们先举起它,我叫你们举起盾牌!举起!盾牌!” 杰洛越说越愤怒,猛力的把木盾砸向地面,用战斧把它劈砍成木屑,“蠢货!你们在想什么!让你们把盾举起来,你们在这里站着干嘛?你们以为盾阵是把自己扮成盾?那是肉盾,是你们死后被我提起来用的盾,我们现在学习的不是去死,是活着迎接胜利的方法! “如果不是格萨尔王叮嘱我不能把你们弄伤,你们现在就和这个木盾一样,被我砍得稀碎! “好了,让我看看你们的力量!举盾!” “啊啊啊啊啊啊!”杰洛暴怒起来,他在一个冲刺之后,双脚发力,用头直接飞撞向了战士的盾牌。 天神奥多让断指的杰洛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没有给他不会被疼痛影响的能力,杰洛在撞击到了盾牌之后,立马头晕眼花,额头上臃肿起一个大包,他刚站立起来,就立马又唐突的僵硬着身子倒下来。 “你又吃蘑菇了?”部下关心的在问。 杰洛说不出话,他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吃,最初的一顿的食物,就是把格萨尔王的战斧收纳进了囊中。 这一次愤怒又忘我的撞击对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他昨夜的食物和酒全部应为晕眩而呕吐而出。 这使被撞击的盾牌持有者,不由得立马退步,战士的通病,不管是哪里的战士,不管他们的将领多么恶劣,痛恨战术的比比皆是,但是没有不爱惜武器的战士。 杰洛的这一次撞击,是他经常会进行的事情,有时候他会撞树,有时候会撞船,有时候——幸好被铁匠阻止过,他曾试图去撞击铁匠的火炉,那时候铁匠正在工作,黑铁成红熔,那天如果他撞上去,恐怕会在终生无痛中,因为一次疼痛而死。 撞击,是杰洛他唯一能够控制住情绪的方法,每当眼前的触怒之物即将打开他疯狂的开关时,杰洛用这样一个会让双眼一黑的办法,来做到格萨尔王要求的克制。 撞脑之后,他眼前晕眩的场景,会把愤怒也一同搅乱和打扰,这样杰洛也能在强烈的呕吐意愿中很快的忘记是什么让他愤怒,以及他为了什么在愤怒。 部下用一壶麦芽酒让杰洛稳定,杰洛把酒全部淋在了身上,从额头开始,麦芽酒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最后在脚下成为了一圈被浪费了的生命。 在这群大陆人眼中,杰洛刚才淋酒冷静的姿势,像一位浴血奋战之后独自生还的阴冷大将军。 “我知道原因了。”杰洛打理得整理的长发被淋成一团又一团的,以这个外貌,在大陆会有很多人在第一时间认为这是一个落魄的诗人。“他们根本听不懂我说的话。” “而且我们也不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部下补充着。 “那我还教他个什么七层地狱!” 杰洛拿着战斧就往大陆的战士身上砍,他的部下把他抱住,“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样!你忘记格萨尔王的命令了?” 部下感觉到自己只是抱着杰洛,没有和他进行身体对抗,他欣喜的抬头,看着杰洛正亢奋的看着大陆的战士——在杰洛又一次因为暴躁而心起杀意时,他熟练的高举的战斧,而正面迎击的那个大陆的战士,本来就接受过完整的战场训练,他在杰洛反常的同时,就举起了盾牌进行防御。 “啊,”杰洛开怀的在说,“七层地狱在他们大陆语中就是举盾的意思。” 不,不可能,部下只敢腹诽,面对袭来的战斧,就算不是战士也会举盾防具,你那个时候大吼麦芽酒是你的情人,他同样会举盾。 “七层地狱!”杰洛对着那个举盾的战士重新吼了一下,战士看待疯子一般怀疑的退了一步。 杰洛举起战斧做出杀人的表情高喊,“七层地狱!” 大陆的战士做出的杰洛需要的动作。 杰洛有了办法,他把部下放置到了大陆的战士们对面,“我们给他们演练一次,我一吼‘七层地狱’,你就做出盾阵。” “一个人怎么做盾阵。” “你只做最基本的动作。” “七层地狱!”杰洛没有让部下准备,就开始了让部下不适的命令——你明明就可以直接用“盾墙”这个命令来训练的。 “呜——” 部下的腹诽没有妨碍他做出战士的本能反应——虽然有些分不清在“七层地狱”的口号之后做出的战斗准备,是要去攻打地狱,还是要成为地狱的帮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杰洛:没有多少意义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大陆的战士们在杰洛单独的演练之后,立马领会了他的精神。 当杰洛又一次大声的喊起,“七层地狱!”之后。 立即一声雄浑的“呜——”让杰洛都惊喜了起来,他们学得慢,只是因为语言不通,但是他们的专业性无不表明着这群人并不是比一无是处。 “嗯——啊——”杰洛向趁热打铁来继续教导时,突然觉得手足无措,在恼怒中抓起头皮,“啊啊啊啊啊——” 我想想,就仅仅是举盾,我都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子的教导很吃力,接下来的盾阵还有许多的变形,有攻击阵型,有防御阵型,还有保护攻城锤的特殊阵型,这该怎么教。我用一次巧合,才知道了七层地狱等同于大陆的防御,我没有那么多运气的,也不想把运气用在语言上,我的强运都只能在战争上消耗——七层地狱,居然有一个强运真的用在了语言上。 杰洛看着那个第一个对举盾做出了反应的战士,越看就越愤怒,仿佛是看见了帆布的黑公牛,他一把抢下了战士的盾牌——不能掠夺我的武运! 他忍不了被夺走的强运。 “怎么办?”杰洛询问着部下。 “什么怎么办?” “我们的语言根本就不通。” 部下对于杂事的耳路通常都比十船宽阔,他掰着手指在向杰洛逐个细数,“格萨尔王,伊利亚,安蒂缇娜,还有现在的文兰。只有这几个人会大陆的语言。” 格萨尔王不行,格萨尔王把训练盾技的事情交给我了我,我又去找他求助,这和王把战斧扔给我,让我去解决掉某个威胁,然而我在出门一趟后把斧头扔给格萨尔王,告诉他这个斧头不好用有什么区别? 安蒂缇娜?如果我开口,她应该会答应,就算心里不愿意,她也会帮助王来维系统治的纽带,不过我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伊利亚?这个人,这个人我感觉他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脸上都不会多余的表情。 伊利亚在杰洛的人性认知中是太奇怪的那类人,他不豪饮,不玩钱,只争取需要的东西,而且就没有看见过女人走进他的木屋,杰洛从伊利亚身上找不到缺点,而就是因为这样,杰洛一直不太愿意接触冷冰冰的伊利亚,如果十船之中,有伊利亚受困绝境,他会拼劲全力的去救他,因为他们共同握过手肘,喝过麦酒,高唱过吾血之血。 但是,杰洛知道,他可以为了筑船者伊利亚不要命的去拯救,但是绝对做不到在麦酒大厅中和他举杯,喝完灌满了牛角的麦芽酒。 而文兰,这个男人还是小孩的时候和自己倒是玩的挺近——哪有不长大的小孩呢,文兰长大之后,意识到了自己曾在卡兰群岛上的胡作非为,连他们群岛上的神堂都是拜我的一火所赐,因此渐渐的,文兰和杰洛的距离越来越远。 都是伊利亚,杰洛有过抱怨,如果文兰跟随的十船是他,或者是其他人,文兰都不会把伊利亚的那种悲观的冷漠感给学习了。 “我让他们举盾一百次也没有多少意义,”杰洛对部下说,“把战士们叫来,从我的家中搬来麦酒,就给他们说,要打架了。” “我告诉你们!”杰洛又对着大陆人说着,“没有那个战士是训练出来的,真正的沙特阿卡人,我们的战斗技巧,都是从最直接的斗殴中磨练出来的。” 勒庞在队伍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在数理和心理中,能够成为幕僚的勒庞更擅长心理,眼前这个十船,不是可以讲道理的战士,他的理智和疯狂混沌不清。他能够同时保留着两种思维模式,而毫无困扰的生活。 杰洛,这个十船的确会遵循一个心理逻辑去做某件事,同时也可以在转瞬之间,就可以在另外的逻辑中,去做另一件事,恐怕的是,就算这两件事情相互矛盾,如果一件事的完成,会导致另外一件事情的毁灭,他也会全无遗憾,且不遗余力的去做。 “所以今天,我也难得为了语言的问题去找人帮忙,我要让你们最直接的参与到沙特阿卡的战斗中,格萨尔王要求我不能让你们负伤,我反对这个要求,要成为战士,就不可能没有伤疤。” 杰洛的自顾自的讲演,并没有让战士们听懂,在越来越熟悉的困惑之中,有大陆人看到杰洛严肃而无用的样子想要发笑。 “所有人都不要做出多余的动作,包括表情。”勒庞在队伍中低沉说出了简洁的命令,“这个人完全被兽性驱使,旺盛的兽性随时都会占据他的大脑,他可以因为一个暴躁的心情,就把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无辜之人砍成肉末,又会在清醒之后为了这个无辜之人的死亡而伤心欲绝的怪物。” 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个怪物—— 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个怪物—— 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个怪物—— 勒庞在分析了杰洛的人格之后,大陆人的脑中只剩下最紧张的训话: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个怪物。 杰洛的战士们都赶到了孤岛的训练广场上,他们收到的通知是打架,因而都是最轻便的装束,杰洛的战士都是好斗之徒,如果是在打架的场合中都要携带武器,哪怕是一块石头,都会承受战士们最轻蔑的嘲笑。 “杰洛,要我们打谁?” “打自己,也要打他们。”杰洛指了指大陆人。 “到底打谁?” “打赢了的,享受麦酒。” 在杰洛拍了拍酒桶之后,孤岛的战士们不在去询问打架的细节,都在思考在胜利之后,如何独占这一桶桶的麦酒。 “现在,你们去把小孩用来训练用的武器都拿过来,木盾,木剑,木枪,木匕首...... “总之就是把那些该死的木头做成的该死的武器,全部,统统,该死的都拿过来。 “那群小孩如果不愿意撒手,就把小孩一起带过来,我要你们分成两拨人,每天打架,直到有一天我看不出队伍中那些人是大陆人,那些人是沙特阿卡人,这项训练才会停止。”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杰洛:没有要杀他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杰洛的队伍一份为二进行着工作,一支队伍去把小孩使用的木制武器全部带来,另一只队伍向武器仓库索取武器,按照模拟训练的标准,要借用战士们在铁山中挑选并分类出的最次一等的装备——它们的命运本来是进入铁匠的熔炉重造。 断指者杰洛的性情暴躁,他无法做法做到就这么坐在盾上无事可做,每当他陷入了这样的状态,一百只虫子就会进入爬进他的身体之中,在他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帮助他抓耳捞腮。 如果他看见他负责的战士也进入了他身处的无事可做的状态,他的暴躁之心就会比送进烈火的干柴还要旺盛和猛烈。 “不等了!不等了!”杰洛把抢来的盾牌拿起,用战斧在盾牌上敲鸣,“战斗,战斗,现在就开始战斗!” 大陆人只看见了他的暴躁,还有杀气腾腾的动武,以为勒庞的观察和推测成真,杰洛准备要把他们剁成肉泥之后在为往生者哭泣。 当杰洛每敲击着盾面前进一步,大陆人们的双腿就被孤岛吸走一部分能量,当他来到队伍面前,又一次让战斧和盾牌轰鸣之后,队伍末尾的教士——现在他们只有衣着还是教士的打扮,头发早就密密麻麻且肮脏而邋遢——被吓到跌倒。 杰洛没有看到这个队伍中细微的举动,他在船上时,都时常注意不到自己驾驶的船在最初就脱离了船队,一艘独行。 “战斗,战斗,现在就和我战斗!” 大陆人用安静的木讷回应着杰洛暴躁的愤怒。 “该死的你们,来和我该死的战斗!”杰洛喷出一口星沫之后,高举了战斧。 勒庞立即跑出了队伍,他认为这是杰洛进入了无常,他不能让大陆的战士们成为十船因为临时起意而变成战斧下的亡魂。 杰洛的战斧在空中停滞,那柄格萨尔王赠送给他的战斧高高的悬挂在大陆人的头顶,怯生生的抬头,去近距离的观看,很像是被斩破的天空。 杰洛的手被死死的拿住了,拿捏得很有技巧,那只制止的手狠狠的握紧了杰洛的战斧。 “不能杀教士,教士另有安排。”阻止者是剥皮者弗伦提斯,他的声音有着孤岛上难有的沉稳感,像无风无雨的地中之海。 “我又没有要杀他们,我是要他们和我战斗。” “你和他们战斗?这不就是要杀他们吗?”弗伦提斯送开了手,进入了队伍中,他一个个的摸着大陆人的头皮,把符合规格的都拉出了队列。 “这是干什么?” “格萨尔王对教士还有安排。” “你把这种穿袍子的拉出去就好,一目了然,摸什么头皮?” “我习惯了看皮,也习惯剥皮。” “我习惯断指。”两个十船斗起狠来。 杰洛在斗争上不愿意服输。他掏出少了小指的手掌,把战斧架在了无名指上,随时准备以斩断来证明比弗伦提斯勇狠。 “我只是来完成王的安排,不是来和你都狠的。”弗伦提斯按照杰洛提供的方法,把黑袍全部拉出了队伍,“格萨尔王要我把你们全部送回去,嗯——说了也白说,你们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难以置信,这么小的世界里,怎么有人完全不会沙特阿卡语,你们是不是也在想,这么小的世界,居然也有人完全不会大陆语?” 教士们能够看得出弗伦提斯的和善,他的面容中自带着一种亲和,教士们所能够理解的,只是弗伦提斯制止了杰洛的杀戮,并且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格萨尔王”。 这应该是孤岛上少有的温厚之人,这应该是格萨尔王的另一个安排。 教士们在疑惑中跟随着。 想要和大陆人战斗的心被剥皮者弗伦提斯的突然来到打扰,杰洛的兴致只要一败坏就会立马丧失,他卸掉了装备,在队伍中横冲直撞,把队伍冲击的七零八落,他通过撞击感,对于这支队伍的战斗能力有了一个初步的划分—— 这群大陆中,有人是受过训练的战士;通过发力的反应,有人没有战斗过,但是身上很有力气;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是怎么在大陆生活的,这么弱小是怎么生活的? 带来武器队伍回来了,抱着小孩,拿着成捆的木制武器,小孩们在战士的肩膀上仍在顽强的挣扎着,口中骂骂咧咧,认为对于夺走武器这个行为,足够进行一次奥多注视下的决斗,即便对手是成人,也要和他们决斗。 另一队也在不久后回来,抱着一堆只有在解除防备,露出肚皮让对方捅,才会照成伤害的锈烂武器。 “好了,”杰洛在说,他走进大陆人的队伍,指着每一个人,“你这边,你那边,你那边,你这边......” 杰洛对于人脸的辨识能力没有表现出来的强,但是在他把人脸量化成战斗能力之后,能战斗的脸,和不能战斗的脸,这两者的脸庞在杰洛眼中就清晰起来,他量化的标准很简单,就来自在于刚才在队伍中的横冲直撞。 大陆人在杰洛手指的安排之后,站在了“这个”队列,和“那个”队列,杰洛在粗糙的安排中也有细致的一面,这两个队伍分配着均匀的战斗力。 小孩子们仍在聒噪的吵闹着,杰洛对于小孩子稍有些耐心,“你们这些该死的幼猪,我在教导你们实战,你们这群该死的弱猪还在这里吵闹个不停。” 战斗?把谩骂抛出之后,小孩们听见了最动听的词语。 “我们要战斗?” 杰洛随意的就把小孩分配到了两边的阵营,他看着库姆布莱发愣,“你是谁?” “小孩。”教士库姆布莱用沙特阿卡的语言说。 “那你——”杰洛愣愣的把库姆布莱随意发配到了另外一个阵营。 当过来参加打架的部下们也进入了列队,杰洛大致点了点人数,确保了人力和战斗力的均等,随后把战斧砍进了木桶盖子。 “优先抢到战斧的队伍为胜利者,胜利者喝麦芽酒,失败者,从下一次战斗开始,为胜利者提供麦芽酒,提供能让所有胜利者喝饱的麦芽酒。” “战斗!”杰洛站在两个阵营前方,仿佛看着两只斗犬,“开始!” 第一百四十章 旗枪:我来帮你们支付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杰洛对于模拟战斗的两方阵型做出了认真的调整,经过了他多次的观察后,强力的战士都是拿着木制武器,稍弱的战士则没有例外的都手持着锈烂的铁,让双方的队列中都有了均衡的战斗力。没有强者扎堆,也没有弱者成群。 由于胶士库姆布莱的姗姗来迟,他恰好没有坐上弗伦提斯的船离去,而是在杰洛的训练下进行了完整的【君】事训练。 队伍中也由于有了他的加入,大陆人也终于有了出色的翻译,他们知道了,那声驱使着他们举盾的口令,实际意思是“七层地狱”。真正和举盾行为相匹配的口令,在大声疾呼时,是有些像霜狼嚎叫的一嗓——“盾墙!” 当库姆布莱纠正了大陆人的错误认识之后,战斗的两方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没有人想为对方无底的胃袋献上麦芽酒,在孤岛接受训练的大陆战士更是如此,他们一旦输掉比赛,根本就没有能力去负担战败之后的损失。 于是战士之间悄无声息的把支付麦芽酒作为了的团结的纽带,他们彼此都有约定,在下一次掠夺中,他们要亲自把战利品挑选,送给大海上的战士用来偿还这次训练中,同队的沙特阿卡人为自己所垫付的麦芽酒费用。 杰洛又重新组织了一次阵型,他要看看现在大陆人是否成为了合格的战士,于是把大海和大地分别放置到了两个阵营。 杰洛曾经的做法,是把沙特阿卡的战士穿插到大陆人之中,让大陆人在挨打与打人中自然的学会阵型的攻防组合。 让他们知道在一声“盾墙”后,要立马持盾,一排护脚,一排护胸,最后一排护头; 也能知道在一声“开”之后,能够让顽固的对手进入自己阵营的刀斧之林; 但是最后的“关”,往往都不太及时,因为最初尝到了引【言秀】杀戮的成功时,战士们都无一例外的会过分陶醉在剁肉之中。 现在,大海和大地再一次成为的对峙的状态,经过了不断的打散和重组,大陆的战士们此刻终于放下了曾经的阶级和立场的隔阂,当他们站在一起,手持着武器看着对面的沙特阿卡人,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他们紧密的缠绕了起来。 “吾血之血!”他们把这句沙特阿卡的语言翻译成大陆的语言来使用,大陆的语言丰富而庞杂,对于笑容能够找出一百个形容词。 对于污秽,能有一万个掩饰为正道的修辞词,但是,还真的没有像沙特阿卡一样,有这样一种直接有力的表达情意的词汇。 “吾血之血!”对面的沙特阿卡人也在呐喊。 杰洛取消了酒桶夺斧的方式,他在广场上垒起了高高的土堆,上面挺着一根旗枪,旗枪上是他的纹章,一根系在脖子上的断指。 “所有人,这是最后一次训练,我认为你们之中,不少人都成为了符合沙特阿卡标准的战士。 “我在分辨你们这些大陆人时,最初我看你们和母猪一样的走路姿势就能判断,后来你们越来越强壮,这让我只能从口音上来判断。 “现在,你们和我们一样,越来越该死的野蛮起来,我如今只能从你们身上飘出的气味,来猜测你是不是大陆人,今天,让我看看你们的战斗,你们的训练成果,让我知道,当你们的队伍中没有了沙特阿卡人,你们是不是比该死的肥猪还要该死。该死的我都会把你们吃掉。” 最后,杰洛踏上了高土,他紧握住上面的旗枪,宣布了规则,“率先拔出这根旗枪的阵营就算胜利,如果胜利者曾经欠下了麦芽酒,我来帮你们支付,如果你得到过胜利,我来奖赏你双倍。” 教士库姆布莱的战斗能力在和小孩子的打斗中很快就被开发——经过杰洛的几轮观察,他被分配到的武器是木质的长枪和木盾。 勒庞注意过库姆布莱时常低垂的眉目,他问,“临海大教堂。” “对。” “武僧?” “苦修。” “在此之前都没有接受战斗训练?” “仅以肉体上来说,是这样。” “该死的天才。”勒庞笑起。 “他们说你曾经是幕僚?” “一直都是,智慧为自己服务,任何时候都是自己的幕僚。” “你欠了多少桶麦芽酒了?” “五桶。”勒庞说的漫不经心,他认为只要开始了掠夺,他不仅会获得酒,还有多更多的财富与地位。 “我欠了十桶。”教士库姆布莱的语气更像是在谈论他人的债务,“我不想欠下更多了,我要赢下这场战斗。” 勒庞翘着眉问,“你有胜利的方法了?” “有。” 教士的话语总是这样,没有一个冒犯的词汇,但是总是通过谦和的神情以及极简的语言,就让人觉得被冒犯。 “我能听听主教大人你的发言吗?” “我是苦修士。” “不,你自信的样子简直就是主教。” 库姆布莱不想去纠正勒庞的讽刺,他直白而平淡的讲出了他的胜利计划,“这是战争,万骑长勒庞,但是又不是战争。” “大主教,我知道你看了很多典籍,这一出我还真的知道,这是白马,又不是马,来自古都,对不对?” “不对,我的意思是,这是战争,是不折不扣的战争,因为我们都是合格的战士,但是这又不是战争,因为我们的胜利存在一个既定条件。” “怎么说?” “我们只要首先拿到旗帜就算胜利,这不是真正的战场,非要杀死旗枪官,非要在横尸一地之后换来胜利,才能去挥舞旗帜。我是说——” “我们直接针对夺旗发动进攻?”勒庞理解了库姆布莱的意思。 “对,这就是我的方法。” 勒庞听完立马拉着教士,和一个曾经的部下就往后撤,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很好的方法,大主教。” “过奖了,万骑长。” 教士说完又寻觅到了两个手持锈器的战士加入到了队伍中,并且告诉了他们计划: 持锈器的战士打头阵,教士和另一个持木器的战士保护勒庞,而勒庞——在沙特阿卡人眼中智力不能让人肉疼,杰洛认为他的战斗能力是较弱的一等,因此他使用的也是锈器,且被允许持鞭——杰洛是不会把智力当做战斗能力的那一类人,他还差点让勒庞配上弓箭,因为这位在战斗上颇具信心的断指者,总是觉得勒庞这样的人是天神的错误筑造,一个男人怎么能有这么小的力气,还有这么低迷的音量。 勒庞是获胜的关键,他负责用出色的鞭技,把旗枪抢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旗枪:撕破耳膜的声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双方战士的亢奋之情很快就冷却了下来,能向杰洛这样,成为十船的男人,不是不懂调动并利用战士的气势。 这一次,他就是迟迟没有调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士气从热锅上的油般沸腾之后变成被热油炸死的蚂蚁。 “他在干嘛?”队列之后的五人小队有人发问。 “可能是在冷却自己也想参与到战争中的心情。”勒庞随口一答。 他确实猜对了,杰洛站在高土上,看见成列的队形后,就想立马跳下去直接加入到战斗中。 他冷却胸膛中陡然升起的沸腾战意的原因很单纯——杰洛知道这是疯狂,他在压抑自己不要去发疯,因为他想做的,不是跳进一个阵营中对另一方大开杀戒,而是想站在两方阵营之间,成为两方共同的敌人,不接受计谋,不接受短暂的结盟,不接受【贝有】【贝各】,只去享受最痛快的杀意在身体中唱起激昂的歌。 被杰洛压制的杀意变成了他嗓门中对天的嚎叫,当他握着旗枪在仰天长啸时,朗日云翳,光芒成月。 “真该死。”勒庞在准备好的阵型的偷偷的骂,“越了解他们的个性,就感觉他们就是为这个乱世而生,就觉得——” “我们的失败是必然。”库姆布莱仍然低垂着眉目,讲述着和他无关的战争与胜败。 “该死的蠢猪们!”杰洛在高土上,脖子上的青筋从锁骨扎根,一直攀爬到了下巴,“战斗开始!” 杰洛如奔狼,跳下了高土,用四肢急行,跑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他必须在疯狂之前竭尽所能的远离战场,一路耳边生风,一路汗涕俱下。 做不到的,对于杰洛而言,在训练中模拟的战场愈发真实之后,他做不到仅仅是在一旁袖手旁观。 在开始的信号发布之后,勒庞为了迷惑住对方,不让沙特阿卡人知道眼前的排乒布阵之后,还有一只奇袭小队,他立马组织起了战斗。 “盾——墙!”幕僚长勒庞说完抽响了一鞭。 教士库姆布莱在一旁冷笑,“你为什么要说沙特阿卡语?” “呜——” 这个大陆战士集体发出的气声也来自沙特阿卡,勒庞知道教士又要冷笑,立即用瞪眼把他逼了下去。 “前进!”勒庞凌空舞动的一鞭非常具有观赏性,像是祭祀中的一种舞蹈,这一个鞭响,让大陆的战士们都爆发了充沛的战意,就像越辣喉的烈酒越被喜爱,在战场上越是撕破耳膜的声音,就越有助于战斗。 “呜——呜——呜——”战士们有力的呼喊中推移着阵型,很快就听见了战吼,和充满了打击感的碰撞声。 “快!”勒庞催促着。 两个手持盾斧的战士打着头阵,库姆布莱和另外一个战士护卫着勒庞两侧,这五个人直接就离开了战斗的发生地,来到了旗枪的影子都能为他们遮蔽阳光的地方。 “我懂了。”库姆布莱看见胜利在望放松下来,“你刚才说沙特阿卡语的原因,除了习惯了这里的发音,还有一点,你除了方便指挥我们的阵营之外,你要让对面的海民误以为我们也是使用阵地战。” 勒庞没有继续以“大主教”来讽刺库姆布莱的喋喋不休,他用完美的手艺,向库姆布莱挥鞭。 教士通过和小孩子们的一段时间训练,已经可以做到在面对攻击时,让身体先于头脑的判定就做出反应——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皮鞭,他侧身避让,皮鞭从教士的鼻尖飞过,灵蛇一样的缠住了一个发现异常的沙特阿卡人。 那个属于大海的战士,他还只是瞪大了眼睛准备提醒战士们注意有人发动了奇袭,但是他还未开口,就被飞撞而来的木盾击晕——这是教士所扔飞过去的木盾,他也弄不清是自身的力量强大了,还是对方的脑袋太硬,反正把大海的战士撞晕之后,木盾也碎成了不止三块。 勒庞的鞭技出神入化,皮鞭是他手臂的延伸一般,具有回应头脑信号的能力,它变成了一双灵巧的扒手,解除了晕倒战士的武装,并把他的盾牌缠绕,勒庞回鞭,新的木盾回到了教士手中。 “少说点话,大主教,你刚才差点吃他的飞斧,祈祷的作用只在战前,战争中的祈祷阻止不了战争。” 库姆布莱没有反驳这个观点,他自从和勒庞相处之后,就极力抓住一切机会和他吵架,“有道理,飞盾的万骑长。” 安排在勒庞前置位的两个战士冲向了旗枪——不是渴望胜利,而是他们看到有几个小孩居然躲在高土背后,和他们筹备着一样的事情。 不能等待了,这群沙特阿卡的小孩即将胜利。 “别别别别别!”教士库姆布莱看到了熟悉的男孩,剥皮者的儿子,他大声的制止没有作用,又有哪个成年会看到小孩时会心生畏惧呢? 剥皮者之子用着一根木棍,他站在高土半腰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等待着两个要靠近的战士,他的距离感极佳,木棍左右一扫,痛击了战士的手腕,手腕立马肿胀,两把锈斧落地,随后一顿行云流水般的攻势中,木棍一抬,打中下巴,齿撞悦耳;木棍顺势一斜提,击中另一人耳朵,那人在嗡鸣中倒地。 “现在的小孩这么强?”勒庞赞叹着。 “他是最强的一个。”库姆布莱纠正。 陷入了拉锯战之中大阵营们都留意到了靠近旗枪的分队,也都纷纷明白了胜利的关键在谁的身上,他们更加卖力的加入了缠斗,不让对方有富余的人数去加入到夺旗分队中。 “最强的一个应该是想出了这个方法的人,和我的大主教一样聪明。” “勒庞!”库姆布莱思考着现有人员的分配,“我们从三个地方分别抢夺旗枪,我去对付那个用棍的。” “你?”勒庞不可意思的问,在他看来,那个小孩的能力足够在大陆成为百夫长,就在他这个年纪都能。 库姆布莱对上了小剥皮,两人熟悉的对视一笑。 “你?”小剥皮问。 “不进攻,我就来抢旗了。” 小剥皮武技高超但仍然是小孩,他在训练中很长的时间里有没有击中过教士后早就不想和他战斗,如今他也不想,他只是横举着木棍,拦截着教士的前进。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旗枪:久违的紧张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小剥皮耍着小孩子的脾气,把模拟战争的胜负放在了一边,他横举着木棍,不顾周围的战况,就这么一味的抵抗着教士库姆布莱的前进。 他不太担心正常战斗的输赢,这对他们这群小孩来说,不过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游戏。 就在最厉害的小孩被教士这么轻易的就牵制住了以后,勒庞,还有保护着他的持木器的战士分开作战,绕到另外两个方向,向着斜坡冲去。 眼看胜利在望,持木器的战士却看见旗枪在近在咫尺的位置矮了一截。 随后一种令人难受的坠落感停止之后,他从土丘上狼狈的爬起,他看见自己膝盖以下的位置,被全部割去,更可气的是,他和那些伤残的战士一样,在缺少了一些肢体之后,还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比如时不时会抱怨那只早就成灰的那只脚,说脚趾疼——其实,是掉进了预先准备好的土坑。 这位武技都被杰洛认可的战士,在这场战场中看到更加荒唐的事情: 眼前松软的土丘上,不断的翻腾着沙土,沙土中又蹦出一个稚嫩的脸庞,他软乎乎的脸上,有着沙特阿卡人特有的果断和坚决,不过这种眼神中万幸的没有杀戮,对这群小孩来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还是在进行一场游戏而已。 小孩从泥巴中蹦了出来,站在了高处,面对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战士,模仿着父亲的作战预备动作,他用木斧敲击着木盾,大声吼了一声,“为了伊瓦尔。” 伊瓦尔?战士在昏迷前抱着最后的疑问,什么时候沙特阿卡人有了这位新的神灵? 在另一处山丘上准备接受胜利的勒庞稍微警觉一些,他知道这个矮山是杰洛临时堆砌的,为了夯实他们,不少人,包括他都参与进了踏土的工作,所以当勒庞处在安静且短暂的独处阶段之后,他夜猫样灵敏的眼睛一扫就发现,上面的土有翻新的痕迹。 明明思考到了和教士一样的方法,甚至可能产生并实施这个策略的时间,比教士的头脑蹦出得还早,还快,但是对方却一直没有夺走旗枪,而是在这里守候着我们这方的战士过来,你们的智囊,是什么人物? 勒庞在猜想,你的领【君】人物是一个智将?和我曾经的长官札维克一样,是一个成功计算出一个人的行为时,才会欢愉的男人? 勒庞认为既然看出来土层里必然有埋伏,从松散的沙层来看,还是一个小孩子藏在其中,于是他不打算前进,他扔掉了锈斧,换成了趁手的皮鞭,直接向旗枪的位置挥舞,准备就这样把旗枪拉过来宣布胜利。 小剥皮一直不愿意和库姆布莱战斗,为了维护自尊,不让教士躲过攻击,他从看到教士开始就不出手攻击,因为在和教士对战的时间增多之后,他知道攻击都是徒劳。 现在他向自己的方向出力,轻而易举的挣脱了库姆布莱的推攘,随后用了一个蛇跃,把身体横扑了出去,木棍延伸了他手的长度,恰好而及时的挡住了皮鞭的缠绕,勒庞用力挥手,抢来了木棍,小剥皮看着空空的双手,变成了小孩的样子,满脸都是快要哭泣的委屈。 勒庞抓住了这个战斗中的空隙,又把皮鞭挥向了旗枪,他在这么做事时不禁自嘲起来,半生沙场,居然在和小孩子打架中找到了久违的紧张感。 他这一次的挥鞭力道极猛,同时为了预防又杀出来的拦截,他故意挥出了很高的位置。 在土丘中掩护住自己的小孩应该是通过稀疏覆盖看见了勒庞的攻击,他从土丘中猛然坐立,高举着木制战斧去拦截如蛇的皮鞭的行动。 这恰好在勒庞的预料之中,皮鞭在远远高出小孩高举战斧的位置,飞向了正确的方向。 皮鞭灵巧的裹挟着旗枪,踏实的紧闭感从鞭子传到手掌中之后,勒庞立即开始了拉拽。 哈哈哈——在用力的过程中,勒庞的笑声很奇怪,有即将获得胜利的开怀,又有和小孩子对峙居然要用思考到这么多的的自嘲——哈哈哈。 勒庞在拉拽中,看着向自己倾斜的旗枪笑得愈加声嘶力竭,是一种只要是被胜利砸下,就不会在意会不会为了争取胜利而死亡的架势。 小孩坐在原地,不断的用木斧劈砍着皮鞭,这哪有什么效果,和用针尖捅船,以为重复万次就能沉船的行为没有区别。 “嘿,小孩。”勒庞发觉这个力度不对,旗枪的插土深度不深,它本身的重量也不可能有这么沉重,不应该使用了这么大的力气后还有倾覆即将归位的趋势。 “嘿,小孩!”勒庞在龇牙咧嘴的用力时,看着这个没有表情的男孩,“你刚才的判断没有错,但是为什么不站起来阻止皮鞭的方向,怕痛?” 小孩的眼睛认真的瞪着勒庞,他听不懂大陆通用语,但是在揣摩着勒庞的语境,他的脑袋微微一歪,嘴角也翘了起来。 “你的这个样子——”勒庞吃着力在说,“像极了你们的王——该死的,你是不是在旗枪下还埋伏了十个小孩?怎么这么沉?” 没有十个,就只有两个,小剥皮在看到旗枪倾斜的时候就用全力护住了旗枪,另外一个完成了成功的伏击的小孩也在同一时间,站在旗枪即将倒塌的另一侧,向着反方向用力。 而库姆布莱在看到战斗进入了夺旗的阶段后,也在几个翻滚之后来到了勒庞身后,加入到旗枪的角力中。 一直坐着的小孩,歪斜的一边嘴角变成了两边,这种诡魅的笑容有着类似神灵的蔑视。 “不需要了,”他在土壤上大喊,“不需要,这次把胜利交给他们。” 两个小孩立即懈力,两个成年人摔成了一团。 “把我抱在旗枪的位置,我要好好看看所有人,这次我没有把皮鞭这个武器考虑到我们的计划中,我们承认这个失败,我要记住他们。” 伊瓦尔坐在丘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挥舞着旗枪的大陆战士在广场下欢歌。眼神中无怒无喜,但是异常可怕。 第一百四十三章 格萨尔:没有及时戴上王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在不易察觉的地方,看完了整场战斗。 王不仅看到了杰洛控制住了即将爆发的疯狂的措施,还看到了大陆的来客完全都已和曾经判若两人,只要换一身衣服,他们就和沙特阿卡的战士分毫不差,现在的他们,已经可以投入到正式的战斗中。 但是,最引起格萨尔王注意的,还是那群加入了战斗的小孩。 他在最初就听见了,小孩子们在武器被成年人抢走的时候,他们用稚嫩的声音嚷出来的成年人的臭骂,在格萨尔王观察大陆人的战斗能力有没有提升时,他也顺带看了加入到沙特阿卡阵营中,小孩们的表现。 出乎他意料是,他那个不苟言笑,也不善言辞的伊瓦尔也在队伍中,不仅没有被排斥,反而是身体残疾的他坐在地上,排斥的他人,从一堆小孩中,他只选择了两个小孩,一个是小剥皮,另一个天生就是耕地的好手——他那双手比犁耙还要好用,格萨尔王看到,他形同鼹鼠的为伊瓦尔和自己刨了好几个洞。 格萨尔王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几个小孩子吸引,至于正面战场上的激烈斗争——对他而言都是经历了千百遍的家常便饭,反而小孩子从土壤中钻出来战斗的方式,他还从没有见到,也从没有使用过。 伊瓦尔,格萨尔王疏远的念叨着儿子的名字,这个男孩不是能以沙特阿卡普遍的观念去看待的残疾人,他有着超常非凡的【君】事天赋。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输了,格萨尔王以为伊瓦尔会哭,他本打算担任母亲的角色把他抱在怀中。 结果孤岛之王所看见的,居然是伊瓦尔在两个小孩的帮助下,无怒无喜的坐在丘顶,看起来想是神灵在看一场表演——一场只要祂愿意,可以随意主导胜负归属的表演。 哼——格萨尔王确实不适合母亲的角色,他打消了把伊瓦尔抱回家中,喂他麦芽酒的想法,孤岛之王认为,那两个小孩从这个时候起,就和伊瓦尔成为了兄弟,会在今后的成长中伴随左右,至少在今天,他们两个小孩会偷偷摸摸的把伊瓦尔送到麦酒大厅——所有人都知道,安蒂缇娜从不允许伊瓦尔参加到任何战争中。 格萨尔走到了主神奥多的神像前,近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在等待来自安蒂缇娜的消息,她去往了大陆,总是没有回音,格萨尔王常常在心中以“安蒂缇娜是格萨尔王的女人”为理由,为自己打气,让自己安心,强硬的命令着一个身份就可以使命运逢凶化吉。 伊瓦尔出人意料的成长让格萨尔王强烈的思念起安蒂缇娜起来,他觉得缺失了见证儿子成长的不只是安蒂缇娜,还有没有安蒂缇娜在身旁的自己。 格萨尔把王冠放下,在主神奥多的雕像前放下了一块新鲜的马肝,诚挚的向奥多祈祷。 他没有要求安蒂缇娜一切顺利,要求着她的平安,他要奥多为带来信件的渡鸦助力,让它的羽翼能够冲破风浪。 他要求着如果安蒂缇娜的经历是一段苦难,当渡鸦的飞翔都不能缩短她痛苦的时间,他希望安蒂缇娜的困境能够进入他的梦境,这样格萨尔的战船可以扶摇天空,直接撞烂古斯塔夫的宫殿。 孤岛上的战士知道孤岛之王是虔诚的奥多信徒,但是没有那个战士喜欢看到一个王者总是跪在神像前,在他们看来,时常跪拜的人,都是懦弱之徒。天神奥多不会去满足一个琐碎的愿望,正如孤岛之王不会日夜和小孩为伴,只为奖赏他们麦芽糖。 从奥多的神像离开之前,格萨尔还没有及时戴上王冠,他盯着马肝,试着与奥多达成约定——当我咬下这口马肝,新鲜的血从肝中流出,奥多,那就代表你回应了我的祈求,安蒂缇娜如果遭受逆境,请以梦境告知我,如果无事,请给我无梦的酣眠。 说完,格萨尔盯着奥多,用野性护食动物的眼睛瞪着神像,狠狠的咬下了马肝,淋漓的鲜血染红了格萨尔的嘴唇,牙齿,下巴,胡子,还有整片颈脖。 格萨尔王看见了奥多的回应,缓慢的拿起了王冠重新戴上,他体内的兽性沸腾,根本不适应目前人形的身躯,一口饱饮的鲜血和马肝之后,格萨尔王目成奔狼,用难以控制的双手,把马肝全部生啖。 回到麦酒大厅,格萨尔王看见王座上已有人坐,全孤岛只有这么一个人敢这样——伊瓦尔。 “他们把你抱到上面的?” “我尝试过让他们把我抱到上面。” “看来他们不敢。” “孤岛上又有谁敢呢?”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格萨尔王挺好奇这个男孩的行为方式。 “格萨尔王,不,我认为应该称呼你为父亲,我只是行动不便,只是在冬天初雪降临开始,我的双腿会变成盘结着的根,在夏天的烈日从树梢透过后,我的双腿会肿胀流脓,除去这两个季节,我都是能行走的,只要能够忍受住骨骼间摩擦,和骨头对皮肉的挤压。” 伊瓦尔谈论起双腿,像是个【乌】医在讨论病患。 “这是个暖冬,所以我能走几步。” “你能感受到痛吗?”格萨尔王询问着伊瓦尔,他一度怀疑着伊瓦尔的面无表情是有着和杰洛一样的身体特质。 “你能感受到一个残疾人所遭受的眼光?” “没有人敢对格萨尔王的伊瓦尔投来鄙夷的眼光,你告诉我是谁。” “是这样吗?有两个人,格萨尔王,安蒂缇娜。” 格萨尔王被顶撞得没有了话语,这可能是他和儿子第一次交谈,在安蒂缇娜怀孕之时,格萨尔王一直幻想着要亲自教导伊瓦尔用斧头的方法,持盾的诀窍,如何识别大海上的波澜,如何观察战场上的士气,这些想法在伊瓦尔出生之后就被连根拔起,格萨尔王到如今都能回想到伊瓦尔刚出生时的场景——他只有半截完好的身体,残疾的双腿和脐带一时之间难以辨认。 “比如现在,”伊瓦尔拍了拍膝盖,“如果我不坐在你的王座上,格萨尔王,你会和我说话?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格萨尔:从未在意过拥抱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和伊瓦尔之间一直存在着隔阂,而且这个隔阂是伊瓦尔主动制造的。 在伊瓦尔比现在还小的年纪——没错,格萨尔直到此时父子之间开始了谈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伊瓦尔的年龄——他就首先屏蔽了对母亲的依赖。 伊瓦尔喝牛【女乃】,喝羊【女乃】,有时候格萨尔王还会拿狼【女乃】喂养伊瓦尔,幼小的伊瓦尔都是不动声色的吞下,好像尝不出和母【如】的差别。 他饿时不吵,饱了不闹,如果安蒂缇娜要抱他,伊瓦尔会依偎在怀中,闻母亲的体香,但是如果母亲不在,他就坐在围栏里面,不以哭闹来博得关注,就算是排泄,如果在父母没有发现他的表情的变化,他也是憋到了极限之后才叫喊出来。 格萨尔王回忆着伊瓦尔更多小时候的画面,他认为伊瓦尔的心智成熟得比很多小孩都要早,他可能是从一开始,就认识到了自身的残疾。 他尽量不惹人注目,是因为残疾的他作为王的儿子本就太惹眼了,这种环境下的生活,在自卑与荣誉中,伊瓦尔养成了隐忍习惯,以及暗中角力的狠劲。 沙特阿卡上最伟大的王,战场上最强大的战士,大海上唯一能识别波澜的航海士,格萨尔王现在成了倔强而生涩的父亲。 他依然用着强硬的表情,把伊瓦尔的椅子转了半转,自己则坐到另一张上——这是安蒂缇娜的位置,在孤高的王座上,一对父子,一个眼神炙热而澎湃,一个冰冷而冷漠,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了对谈。 “你——”当伊瓦尔向格萨尔王说话,格萨尔才意识到沉默了太久。 “你又要去征战了?”伊瓦尔问。 “是的。” “你有信心吗?” “战争的开端不是因为信心,是因为必要。” “你要发动一场必要的战争。” “对。”格萨尔王回答,虽然他从伊瓦尔的语气中听不出这句话是不是询问。同时格萨尔王也注意到,伊瓦尔给人带来的隔阂感就是因为他的眼睛,他几乎就不眨眼睛,明亮的眼睛虽然注视着正在对话的某个人,却是真正的望着灰暗的深处。 伊瓦尔:“这场必要的战争,需要一场必要的胜利?” 格萨尔:“是。” 伊瓦尔:“那需要一次献祭吗?” 格萨尔:“你认为呢?” 伊瓦尔站了起来,格萨尔下意识的就用双手去迎接,他艰难的在格萨尔身边转身,步履蹒跚的走下的麦酒大厅。 “格萨尔王,”伊瓦尔在倒地之后,用双手支撑起了前半身,看起来像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我就从这个位置,爬到了你的王座上,你知道,这个现成的王座,这么一段距离,我为了赶在你在进入麦酒大厅能看见我正常的坐着,我一共跌倒了十二次。” 格萨尔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是安蒂缇娜在,她一定会冲去过把伊瓦尔拥抱,而这位生涩的王知道,他在和伊瓦尔进行男人之间的沟通,伊瓦尔不缺,也从未在意过拥抱。 “格萨尔王。”伊瓦尔没有在尝试站起,时常的跌倒太浪费他的时间,伊瓦尔借用双手的力量,向格萨尔王挪动。 格萨尔王看见的是一条半蛇,他慌张的站了起来,为心念一动中的扔斧悔恨。 “格萨尔王。”伊瓦尔模仿着战士们。 “叫我父亲。” “格萨尔王,为了这场必要的战斗的胜利,我认为你需要献祭。哈哈哈哈哈——” 伊瓦尔眼睛中的溯源感消失了,他蓝色的虹膜布满了眼球,里面有一只毒蛇在双眼中盘踞,散发着有强烈暗示的注视,是一种对死亡的召唤——伊瓦尔在向父亲寻死。 格萨尔倒吸了一口气,镇定的走进了麦酒大厅后的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到伊瓦尔双眼中对死亡的向往之后,是否有一个表情不符合强大的王,于是在屋中规避,当格萨尔王重新出来后,他扛着伊瓦尔就夺门而出,高山和人群如同过往的絮语一样一路后退。 暖冬? 格萨尔让伊瓦尔直接平躺,放在了地上,没有用多余的防护措施去保护双腿。 暖冬?对这个小孩而言,没有暖冬,他的腿在走出了屋外后,肉眼可见的抽搐着。 “腿痛吗?”格萨尔问。 “痛。” “为什么不向其他小孩一样哭?” “哭不能缓解我的疼痛。” “只要你哭,我就把你抱回去。” “为了看我哭,格萨尔王,你把我抱出来? “我懂了,你想在我身上看到我还是小孩的证明。”伊瓦尔说完把大拇指放进了嘴。 看见地上残废小巧的身躯,格萨尔感觉到被控制的是自己。 “格萨尔王,你把我抱出来,是为了把残疾的我献祭。” 格萨尔:“你认为我会这么做吗?” 伊瓦尔:“我认为奥多不会接纳我的灵,我是个错误的生命,这不是我该来到的地方,格萨尔王。” 格萨尔感觉到伊瓦尔造成的疏离感越来越强,他眼前的场景成了锥形,伊瓦尔就在锥尖,他看见伊瓦尔在远离自己,成为草地上渺小的一点沙土。 这个男孩和父母都没有多少由血脉连接起来的亲情,可能真如伊瓦尔所说,他是一个错误降生的生命,是借用格萨尔的受灵,借用安蒂缇娜受肉之后,突兀降临的一个不属于周遭世界的生命,他的来到,是为了完成他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无法影响,也不可能把他引导。 王激烈的情绪,正视着一个淡漠的眼神。 格萨尔王举起了从家中拿出的战斧,竭尽全力的向伊瓦尔砍来。 战斧没有砍歪,准确的掀开了孤岛上最后一层虚假的温暖,在战斧落地后,沉淀了好久的寒冷变成一场初雪,天下净白。 伊瓦尔耳边,一把战斧停留在此处,灰色的土,慢慢的被雪花盖白。 “看来在不属于我的地方,我也同样被接纳,谢谢你,格萨尔王。” “你听着,伊瓦尔。现在格萨尔王赠送给你的这把战斧,来自我的父亲,最伟大的战士厄瑞纳的赠送。现在轮到我赠送给你,你要记住了,你要的一切都得靠这把战斧换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父与子:雪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瓦尔目不转睛的看着格萨尔王,他还能正常使用的双手,把战斧放在了胸膛上,宛如临终时大陆上的人都会捧住的白花。 “谢谢你,格萨尔王,在我看来,你还是举行了献祭,你刚刚下定了某个决心吧?” 格萨尔王不答,雪花飘到了他的睫毛上,有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凉意。 “我想,你是把身为父亲的角色给献祭了。” “没有错,伊瓦尔,我不仅杀死了我属于父亲的那一部分角色,还有你是我儿子的角色,现在的对话,是发生在格萨尔王和他的岛民伊瓦尔之间。” “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格萨尔王。” “别用杂事打扰我,自己想办法回去,我把最珍贵的武器都交给了你,向它显示出你有征服它的骨气。” 沙特阿卡上的一场初雪,给岛屿上覆盖上了一层银白,喧闹在孤岛上渐渐的平息,野蛮的岛民各自进入了木屋,喝着麦酒,烤上了炉火,听着雪在屋外落落的声音。伊利亚的部下则开始了忙碌,他们把准备好的茅草为木船们船上了驱寒衣服。 格萨尔王在雪地中往麦酒大厅走回,他每一步都踏得很重,保证在雪地上留下沉重,不被雪花轻易覆盖的脚印,献祭了父子关系?就算是战士之间的友情,格萨尔王对伊瓦尔的态度也太生硬。 雪地中的伊瓦尔更无法行走了,在冰冷的皮囊之下,他的双腿滚烫的疼痛着,并且自发的成为了扭在一起的树根模样,不知道双膝盖的腿杆下,是不是真的无骨,他双腿缠绕的样子比拧干的布还要紧凑。 伊瓦尔腰腹发力,匍匐在了雪地上,他无法享受和其他小孩一样雪中玩耍的快乐,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飘零的雪花一片片的覆盖着格萨尔王的脚印。 他是被格萨尔王扛着走出的,来到的这个地方他也不清楚是那里,这是他的第一次远行,在以前,他的世界就是那个稳固的保护住了他双腿的竹篮。 伊瓦尔最开始是握着斧头爬行,他在最初的一段路程中,还能有兴趣去看看树木底部的形状,看见杂草被白雪覆盖的样子,还会在路过房屋时,看看木屋中的缝隙,饶有兴致的打量里面跳着舞的柴火,能还听见里面的谈话声,有人在讨论不久之后的战斗,有人在点数自己的物资储备,有人已经开始享受着运动。 他还会观察落在衣服上的雪花,它们通过一口热气就会融化成水,但是在细心的呵护下,在憋住气的观察后,伊瓦尔看见每一片雪花的形状都不一样,从不重复的美好着,对于雪花的欣赏,一度让伊瓦尔忘记了脚部的疼痛。 过了不久,给了伊瓦尔无限美感的雪花下得紧凑了起来,事物美丽的原因,是因为它的孤例,当雪花开始了累积而廉价,它们残忍的带走了伊瓦尔的温度。 双手被冻得发紫的伊瓦尔握紧了战斧,每一次都用尽了力气去劈砍雪地,还好他瘦小的身体没有多少负重,在拉紧战斧时,伊瓦尔的身体总算可以用这个方式继续前进。 每一扇门,他都可以敲开,房中的每一个沙特阿卡人都不会拒绝这个男孩的进门,男孩也知道,沙特阿卡人从来不拒绝客人——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战斧上舔血的战士们,每个人都会遇到需要被关照的时候。 伊瓦尔没有敲响任何一扇门,他的智慧了解沙特阿卡人最在意的就是健全和强壮,同时,他的智慧也让他明白,他的身体永远不会得到战士们的认同,在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就参悟到了这个启示之后,他的意志弥补了伊瓦尔的残疾,当他被冻得感受不到发力,只能通过视觉来判断自己有没有挥斧时,他也没有敲响任何一扇门。 敲门,是在浪费馈赠,也是对意志的羞辱。 杰洛在模拟战斗中热血沸腾,是在今晚的大雪中才彻底冷却了野兽的心,他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嘴中哼哼唧唧,只有他才能明白是在舒缓放空,还是在痛苦的叫。 伊瓦尔依靠着战斧的前进又砍断了杰洛的另外的一根小指,杰洛当然浑然不知,当伊瓦尔爬上了他的胸膛,他才通过抓起头发认出了这个小孩是谁。 “战斗还没结束?”杰洛在命令部下抢来小孩的武器时,就看见伊瓦尔加入了战场。 “你组织的结束了,我的还没有。” “谁赢了?” “大陆。” “我把他们练得很好。” “是我把胜利送给了他们。” “你——”杰洛一股轻蔑之气让胸膛垒得老高,“多一百个你,都对战场的局势不起作用。” 伊瓦尔把手指塞到了杰洛口中,“不要说话。” 杰洛从嘴巴中取出硬物,看见了手掌上新鲜的断面和新鲜的指节,又掉一个?杰洛看着断指,想不起是什么时候造成的伤。 伊瓦尔抱住了杰洛,认认真真的依靠着杰洛取够了温暖,他的视野变高,能够看见雪花连成了一片,完全覆盖住了脚印,但是终于能够看见麦酒大厅,大雪从它的顶棚上滑落。 当拥有了足够的温暖,伊瓦尔继续开始了爬行。没有在意——在看不到杰洛的注视。 “你要去哪里?”杰洛握着手指,看着伊瓦尔吃力的用着战斧挪动,“问你,你去哪里?” 杰洛用脚尖触了触了伊瓦尔的身子。 伊瓦尔只管前进,置若罔闻。 “等等,你这把斧头。” 杰洛感觉到一丝兴奋,他伸手就去夺那把战斧。 伊瓦尔看见侵犯,挥斧就砍,杰洛在一瞬间就看出来,那是格萨尔王最珍贵的战斧。 “你用这把斧头把我的手指砍下了?” “但是你依然健全,依然强大。” “是这样。”杰洛满意的说,“他们把失败归咎在你身上,把你抬到了远处喂狼?” “没有。” “你是要回家吧,我帮你。” 杰洛伸手要去抱伊瓦尔,伊瓦尔翻身,恶狠狠的举着斧头,“你再碰我一下,断的就不是手指。” 杰洛大笑,在伊瓦尔前进的方向清扫出了一条雪道。 他敲了敲麦酒大厅的门,指着伊瓦尔说,“我认可你了。”然后踏着一串脚印走远。 第一百四十六章 格萨尔:夺走了天神的祭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在麦酒大厅中的王座上静静的坐着,样子像是突然之间长大的伊瓦尔。 当雪花的声音能够听见,足够说明外面下起了大雪,而大雪会覆盖住故意践踏出的脚印。 如果你是战士,你就要证明给我看。孤岛之王在王座上强势的思考,不让半点柔软的情绪进入到强硬的王者的思维中。 麦酒大厅的木门被敲响了,格萨尔王在王座上的眼神在须臾间柔和了一下,但是他又立马僵化了表情。 木门只是被敲响,没有被推开,木门上敲响的位置,也不是伊瓦尔能够够得着的地方。 格萨尔王仍然等待着,他端上了一大桶麦酒在雪夜中等待,他的打算是只等待这一个夜晚,因为以目前的雪势来看,伊瓦尔如果在今夜不能回来,那他就一定会僵死在白雪之中,被嗅觉敏锐的狼吃得尸骨无存,说不定还会把那个珍贵的战斧叼回狼窝。 “砰!” 木门外响起破碎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木门破碎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宛如号角的砍门声,让格萨尔王激亢的弹起,离开了王座。 从木门破碎的位置来看,不可能有错,是伊瓦尔回来了。 孤岛之王没有去开门,他静了静精神,喝了口麦芽酒,重新严肃的坐在了王座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毁门的声音渐渐衰弱,以一声白雪吸收了大部分重量的撞击声而解除——那是战斧掉进了雪中。 伊瓦尔的头撞进了木门,脸色紫青,随后是一只手从头颅边爬出,这个时候,在伊瓦尔的残疾被木门隔绝之后,格萨尔王才看出来,他的头颅异常的大,眉毛上方的两个额角磅礴的凸出,是一种如果骨头破皮之后,就会变成恶魔的样子。 直到最后,伊瓦尔的双手都来到了大厅内,他双手支撑着木门用力,把身子也拽进了大厅。 伊瓦尔躺在了大厅中,在他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在吐出的瞬间立即结冰,每个呼吸的冰块又全部砸向面部,堵塞了他的鼻孔后,伊瓦尔带着哭腔,在麦酒大厅气息奄奄的说: “爸爸,我好冷。” 格萨尔王连奔带跳,桌椅比被飓风破开的浪还要强烈的翻腾,这样的情况不得不让人猜想,如果不是天神奥多拒绝了他们关于父子关系的献祭,就是格萨尔王硬生生的夺走了天神的祭品。 他抱住了伊瓦尔,【月兑】去了被风雪冻成了块状的衣服,把冰棍一样的小战士塞进了怀中。 大厅后,家中的烛火点亮,明澈的亮堂之时,家里重新充满了安蒂缇娜留下的痕迹与气味。 格萨尔王用安蒂缇娜的棉被裹住了伊瓦尔,这个对感情冷漠的孩子,被母亲的香气柔化,他在被窝中哭泣。 格萨尔王带着麦酒交给了伊瓦尔,“孤岛的战士,治疗的办法只有两个,如果是外伤,用烫红的红铁烧焦裂开的伤口,外伤之外的伤口,全部用麦芽酒治愈。” 伊瓦尔的手不受控制,在格萨尔王喂了他一杯之后,他继续向格萨尔王要了接下来的三杯。 “你的战斧,我留在了屋外。” “这个不重要。” 格萨尔王原本的打算,是在伊瓦尔归来之后,就把海蛇之环交给他,承认伊瓦尔是被孤岛认可的战士。在伊瓦尔重新流露出小孩的一面后,他把海蛇之环收起,告诉自己,这都是根本不用着急的事情,伊瓦尔的自尊不允许自己露出是孩子的一面,但是伊瓦尔他,仍然是一个小孩。 他残疾,他是王的儿子,他有着优越的头脑用来思考,这三件事情如果只有一件被伊瓦尔经历,这个小孩都不会用冰封的心来面对看到的一切,遗憾的是他经历了,他正经历着。 “外面下大雪了?”格萨尔王检查着伊瓦尔的身体。 “你带来的雪。” “下很大?” “残疾人走路,土丘是高山,潜洼是深渊。 “大雪?我看见雪能把杰洛完全盖住,这在你们的标准中是不是大雪?” “是。还有,伊瓦尔,不要说自己是残疾。” “不是吗?格萨尔王?”伊瓦尔眼睛的泪流干之后,重新变成的冰封的样子。 格萨尔王再也不为这个隔阂而懊恼——他本人也在王的外貌下有另外的面目。 “我不承认自己的残疾,我就不是残疾了?”伊瓦尔晃了晃空荡的牛角杯。 格萨尔王摇头,“你会吐在我的床上。” “格萨尔王,从雪夜中归来,我反而认可了自己的残疾。” 伊瓦尔一点都不放弃,继续晃荡着空荡的牛角杯,这一次,他如愿以偿。 “如果想吐,你要提前说,要是你在我妻子的房间中留下一点点难闻的味道,我就把你扔在无人问津,野狼成群的荒郊野岭。” “就是因为这场夜雪,格萨尔王,我知道了,残疾夺走的仅仅是我的双腿。除了双腿,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还能够夺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以及未来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我能够确定,天神的能力只能封印我的双腿,我是祂的逆子,但是祂拿我没有办法。祂想把错误受肉的我摧毁,但是祂没有想到,祂创造了一个怪物。 “格萨尔王,我在雪地里可以靠一把战斧回家,能在虚弱中砍伤一位十船,我也能靠这双手,”伊瓦尔把乌青的双手展示给格萨尔王看,“爬上你的世界之船。” 砍伤了一位十船?格萨尔王怀疑着耳朵,没有哪个沙特阿卡人会把战胜幼童视为荣誉,“有十船招惹你?” “不是你理解的招惹,杰洛发现了我,想把我抱回来,在我看来,这就是招惹我。” 麦酒大厅中的敲门声是杰洛敲的,格萨尔王明白了。 “格萨尔王,你说我是不是合格的战士。”伊瓦尔的眼睛再次成为了一眨不眨的神视样的光芒。 “是。” “我知道你把海蛇之环藏在了身后。你一直极不自然的摆弄衣服,不仅想盖住它,还希望着它最好不要发声。 “嘿嘿!”伊瓦尔竟然笑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孤岛:深海之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瓦尔说的没有错,格萨尔王确实是把海蛇之环放在了背后。 “你想要?”格萨尔王拿着黑环询问。 “这不是归类到想要不想要的问题,格萨尔王。”伊瓦尔的双腿在得到的被窝的温暖之后,缓解了很多,它们从纠缠成的一团分解开来,伊瓦尔靠这双腿,颤颤巍巍的立起,去拿这枚蛇环。 “这是一个归属上的问题。”伊瓦尔几次试图的去抢夺蛇环都被格萨尔王躲开,“如果我是合格的战士,那这个蛇环就该归属于我,看吧,这和想不想要没有什么关系。” 在格萨尔还对为伊瓦尔的言论而迟疑时,伊瓦尔麻利的抢来了海蛇之环,握着它躺在了床上。 他“哈哈哈哈”的笑,也在为连续袭来的膝盖疼痛哀嚎,这让格萨尔王听起来,感觉他在喝了太多麦芽酒之后,在镇压胃中的吐意。 “只要你吐一点在我妻子的上床。”格萨尔王警告着。 伊瓦尔把自己撑立起来,把脚王让格萨尔仅仅是观看,就觉得牙酸的位置掰,他一只腿上有两个膝盖,许多诡异不可解释的弯曲的方式,伊瓦尔都得心应手。 “你可以,戴在手上。”格萨尔王莽撞的建议着,在看到戴上脚踝的艰难时,他都忘记戴上手环的都是外来者。 “我为什么要戴在手上?因为我的双腿残疾?因为我残疾,我就要去回避残疾?不,我要把海蛇之环戴在脚踝。” 伊瓦尔在大雪中能够拒绝杰洛的援助,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更不会要求格萨尔王帮他带上脚环。 他的脚怪异的弯曲折叠,僵硬的手把脚掌绷平,最后海蛇之环在一系列难办的肢体动作结束之后,轻松的爬向了伊瓦尔的脚环。 “什么感觉,战士?” “我的双腿除了感知疼痛之外,做不到有多余的感知,但是我——” “什么?” 伊瓦尔没有说话,佯装睡着,也在装睡中真的睡了过去。 脚上有了海蛇之后,伊瓦尔能够看到它的存在,但是感受不到它在触觉上带来的接触。 在格萨尔王问他有什么感觉时,伊瓦尔最直接的想法会忤逆格萨尔,因此他没有说——脚上只能感知疼痛,因此,他在想,能不能体验头上戴上王冠的感觉。 ......... 格萨尔王留意过梦境,有时候只是简单的昨日重现,更多的时候是无梦的酣眠,没有一个是关于安蒂缇娜陷入困境的消息,这个现象,让格萨尔王有些焦虑起来。 我以为的困境,和安蒂缇娜认为的困境,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当我认为安蒂缇娜陷入了被古斯塔夫囚困在了大陆的困境时——“困在大陆”——对安蒂缇娜而言是不是有另外的含义,比如从孤岛解脱,所以才在这么长一段时间之中,都没有看到安蒂缇娜的梦境,也根本没有渡鸦归来。 正如一个归家的人,没有必要向牢房报告平安。 那片被格萨尔王劈开的天际,一直飘散着温和而连续不断的雪花,沙特阿卡在层层叠叠的灰白中,讨论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在一个雪夜,一个深海之灵爬进了格萨尔王的麦酒大厅,而那天,格萨尔王碰巧就遇上了命运,巧合得像是注定。 他那天的麦酒大厅安安静静,一个人坐在了王座,安安静静的等到了深海之灵。 深海之灵人头蛇尾,用沙特阿卡的十杯麦芽酒为交换,向格萨尔王赠与了智慧,勇气,力量,生命,强运,精力,田地,还有天国的骏马,塔上的城市,深海中的明月。 伊瓦尔的那次爬行看来被很多人看见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格萨尔王的儿子会在雪地里独自爬行,当雪花蒙住了他的脸,伊瓦尔的面貌在夜晚就更加难以辨认。 最可笑的是杰洛,他竟然是第一个向格萨尔王打听深海之灵的人——杰洛明明就该是在谣言中知道真相的那一个。 “格萨尔王,你见到了深海之灵?” 伊瓦尔趁着母亲离开,也不在需要竹篮,格萨尔王为他准备了一双手套,足够帮助伊瓦尔在爬行中减少摩擦。他爬到了格萨尔王身旁,看着杰洛兴高采烈的脸。 “你也见到了。”伊瓦尔在地上说。 “不会,深海之灵只会去寻找走在世界之前的王,向这位王指点之后的命运。深海之灵不会见我,我不是王,我是王的战士。格萨尔王,你真的看见了?”杰洛的眼神亢奋而崇敬,为跟随的王骄傲。 “看见了。”格萨尔王决定不去毁灭杰洛,以及更多人的幻象。 没有不创造幻象的王,区别只有这个王是愿意身处梦中,还是置身梦外。 “我就说,”杰洛开心的跳起,他比出了悬挂上颈上的项链,有两根断掉的小指,“我的指头每断一根,就会有好事发生,第一次,我们打败了罗德城,第二次,深海之灵找到了我的格萨尔王。” 如果你断手指真的是顺利的预兆——格萨尔王微笑着看着杰洛项链上的两个小指,一个还新鲜有肉,另一个让剥皮者弗伦提斯帮忙重新在骨节上镀上了一层人皮——那安蒂缇娜,应该是我认为的顺利吧。 ......... 剥皮者弗伦提斯是十船之中最有耐心的一个,他的船满载着教士在大海上飘摇。 “你们之中应该有人认识我,因为我也在你们里面看见了熟悉的脸,你们之中有枯叶港的教士,对不对,你,你,你,还有你......你你你——” 弗伦提斯挨个点数了几个教士,他本来只是想随意的点几个,但是他又有着不把事情做完就浑身不舒服的毛病,他能为了剥皮,七天中忘记肉的味道,也能在船上,为了把枯叶港的教士全部清点出来,说“你”说得气喘吁吁。 “你们的皮囊没有改变,眼神都变得坚毅了起来,还有一种雄性生物本能的自信,是那种,不依靠地位,权利,家族为力量的自信,是——”剥皮者挥了挥拳,“认为和谁都可以过招的自信。” “哈哈哈哈,”剥皮者笑了笑,“我说多了,你们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格萨尔王要求我把你们送回教堂,枯叶港很快就到了,你们都在那里上岸吧,我不能走远了,没有深海之灵庇佑的陌生海域,总是让我背脊发凉。” 第一百四十八章 格萨尔:大陆的味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伊利亚给格萨尔王讲过一个故事,他的父亲,在罗德城时,时常收集童谣,把童谣当成了某种关于未来的启示。 深海之灵,现在的孤岛沙特阿卡上处处歌唱着关于深海之灵来访了麦酒大厅的歌,这个是不是启示?格萨尔王否认这个结论,但是他认为,他可以推动这个启示。 正如有一百头牛面前有一百处肥沃的田地,所有的人都在歌颂第三头白牛,编织着关于第三块田地的丰收时,王要做的不是只凭自己的意愿,驱赶第五十头牛走进农田。 就是这样,在孤岛上萦绕着神秘和神圣的气氛中,格萨尔带领着队伍,前往了红海,去面对和大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红海之王,花脸的维林。 维林的脸庞上纹着对称的刺青,半月状,上面有着乌贼样生长的触手。 当格萨尔王的船支靠近了他的海域,他的船队根本就没有反击,除了让道和停滞之外,只有一艘小船飞速的驶向了港口。 可能是这艘小船带来了来自红海之王维林的命令,格萨尔王和他的战士们在整个路途中,都没有受到攻击和敌视,他们隆重而威严的样子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附属领土。 他们就这样轻易的,没有一点战火的,就见到王座上的维林。 他的嘴唇安闲自在的微笑着,怀中紧紧的抱着一把战斧,眼睛中全是恐慌。 “格萨尔王,”维林热情的说,仿佛是在生死场退役之后和老友久别重逢,“我真希望你愿意接受我不多的黄金,因为你的战船,我这狭小的海域,终于被拓宽。” “哼。” 在维林为了迎接格萨尔王而准备的盛大餐宴上,格萨尔王坐在上座,轻蔑的斜睨着维林,“哼!”孤岛之王把轻蔑的声音放大,确保维林所有的战士都能听到。 “食物不合口味嘛?格萨尔王?”维林殷勤的为格萨尔王倒酒,根本不顾被仆人看见会有什么影响,“当然不合口味,池塘一样的大海不会有肥美健壮的鱼,对有了四海的格萨尔王来说,我能献上的最好的鱼肉,对这位王来说,就是喂猫的鱼苗,哈哈哈哈哈——” 维林吃力的大笑着,把眼前的麦酒端了又端,就是不入口。 格萨尔王举起了酒杯,比箭矢还要有压迫感的对准了维林,“你闻闻。”格萨尔王说。 维林把整个鼻子都埋进了牛角杯,吸气的声音从酒杯中冒出来,格萨尔王见不惯装模作样,不过还是能够忍住把维林的头摁在酒杯上的【谷欠】望。 “什么味道?” “格萨尔王,嘿嘿嘿嘿。”维林畅快的笑起,“红海上那些该死的浮藻把大海污染得没有了物产,它们的种子还会飞向农田,和柳絮一样的飞,红蒙蒙的一片,只要农夫们没有及时清理,秋天的时候就别想还有收获,全是一堆堆的红瘤子,所以啊——” 维林自豪的拍了拍胸口,“我的领土上,没有战士,只有最勤勉的农夫,我可以骄傲的说,你的岛上没有任何人的耕耘能力比我的农夫之岛上任何一个人还要优秀,所以你问我什么味道,格萨尔王,不怕你生气,哈哈哈哈—— “我闻到的是超越了孤岛口感的麦芽酒的味道。” 格萨尔王仍然举着酒杯,瞪着维林,维林尴尬的与之碰杯,格萨尔王仍不收回。 “喝。”格萨尔王命令。 维林喝尽了杯中酒。 “我是说喝下我的这杯。” 维林又是立马喝尽。 “哼!”格萨尔王把手掌盖上了牛角杯,拒绝了维林的添酒,“你没有闻到有太多的泥土味?” “那是我身上的味道,我是知道的,你们都在私下称为我农夫之王。” “是大陆的味道。”格萨尔王的目光空洞而阴狠,手指在桌面上画着一个个连续的圆圈。 维林在一个激灵之后,抖落身上的殷勤和畏惧,感觉刚才的状态只是为了应付这个场合而重塑的蜡壳,当维林发现这个形状并不管用之后,用着本貌坐回了王座——能占据一海,且能和大陆还有良性关系的王,不会没有什么本事。 这个红海之王阴郁的坐上了王座,一直摩挲着战斧。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变化,要不是显眼的刺青,会让人怀疑王座上换了一个人。 新的蜡封覆盖了维林的脸后,红海之王停止了对战斧的宠爱。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的战船哦,被掠夺。”维林没有回答格萨尔王的话,唱起了歌,眼神专注得像一个深情的诗人。 “维林。”格萨尔王把战斧平稳的放上了餐桌,他认为两人隔着的那层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布在已经捅开之后,就没有必要继续左右试探,“我在你的岛上,看见了教堂,我看见王座上的你连衣领都是天鹅绒,我观察了你的手掌,手茧沉在了皮肤之下,变成了深色的皮,没有新茧的覆盖,我看到的不是崇敬奥多的战士,你一直握住战斧干什么?海鱼含住了海钩,它就是捕猎者了?”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肥沃的土地哦,没结果。”维林的神情舒缓,轻蹙的眉头,嘟着嘴巴,眼睛在看着悠远的方向,深情的歌唱。 格萨尔王愤怒的劈向了木桌,“维林!” “啊!”维林吓的双脚离地,“格萨尔王,不好听?” “我不憎恨你的选择,我在你的岛上,没有看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子民,正如我不会憎恨蛰伤我的蝎子,因为它就是蝎子,而你就是维林。我来到你这,是想和你达成协议,红海之王,维林——你现在是伯爵,维林伯爵。” “格萨尔王,我接受那边的册封,是因为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成为不了你的十船。凭你的能力,也有需要我来配合你的事情?让我猜猜伟大的格萨尔王此行的目的,你要过冬的储备粮?要需要大陆精良的装备?还是要大陆的情报?” “我不干涉你对大陆的忠心耿耿,不建议你为大陆提供帮助,也不掠夺你从那里得来的源源不断的好处,但是,当我和大陆交战时,我不允许你阻碍我。” 维林又沉静的端了端酒杯,沉思了许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格萨尔:对他来说有坏处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牛角杯哒哒哒的敲打着木桌,维林的脸重新被塑造得阴狠毒辣起来。 这个红海之王非常具有戏剧化的特征,创造他的命运之神对他极其上心,在书写他的那页纸上,在仅有的维林这个名字后面,画满了除去的线条,性格和心神不是一以贯之,也不是在环境中逐渐改变,是命运之神一个偶发的念想之中,就会让他的拥有一个性格。 维林时不时的殷勤,时不时的深沉,时不时的阴狠都在命运之神瞬息万变的神念之中,不断的改变着。 红海之王,受到神灵的注视,却是神灵的草稿,当神灵想要知道一个凡人拥有某种性格,会做出哪种行为,说出什么语言之后,都是把灵魂放在维林身上,观察维林的举动。 因为受到神灵的加持,他能在大海和大地之间如鱼得水,但是也同样因为是这样,作为神灵练笔之作的维林,似乎永远不能进入到正史之中。 这次可能是他的高光时刻,他在正史中有了一个剪影,一个端坐王座,手中总是握着战斧的王,在王座上被格萨尔王恐吓的四下无声。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的子女哦,永漂泊。” “维林,停止你那狗屁的歌。”格萨尔王在命令中还拍了拍一旁杰洛的脑袋,他对食物过于狼吞虎咽,且没有防备的心,两个腮帮鼓得和头一样大,如果不依靠捶胸根本吞不下去。 “格萨尔王,遗憾的是,如果你还想继续听,我也没有歌声了,红海上悲凉的歌只有这三句。” “我刚刚告诉你的事情,你听见了?” “格萨尔王,要是你攻击我的战船,我的战士们就无法保护大陆的商船了,我们也根本就无法打败你,你为什么要攻打我们的船?” “哈哈哈哈哈。”杰洛从食物中抬头,满意的听着这个话题,“红指头根本不在我的收集范围。” 格萨尔王默认杰洛对红海之王维林的揶揄,这样的交谈之中,他需要一个部下来彰显无礼的强势。 “我又进一步思考了一会,就在刚才。”维林点了点脑袋,“我在想,如果你打败了我,与你有什么好处?以你的能力可以踏上任何一块大地,那你打败我有什么好处?所以我猜到了,你是海上的战狼,你的饥饿不是物资不够,是你在故意享受饥饿,你要用饥饿来培养你的兽性,你的兽性,能够驱使你走得更远,”维林把手掌缓慢的伸像前方,眼睛也放空的注视着遥远的远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吟游诗人唱到了诗歌的末尾。 牛角杯也被维林打翻在地,它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残留的麦芽酒在地上画着圆。 “我说的对吗?格萨尔王?”没有等格萨尔开口,维林继续点着额头,“同时我在思考,格萨尔王打败了我,对他来说有坏处吗?我的答案是有,他失去了和大陆联系的纽带,我从大陆赚来的金银,本来是要供奉给孤岛之王,也因为这次打击不得不放弃用金银买来格萨尔王庇佑的想法,所以我认为,我不该被攻击,格萨尔王应该给我一个,把奉格萨尔王为天神的机会。” 维林隔空点了点格萨尔王,似乎是想通过指尖的触碰,感受到神灵的恩赐,随后他后立马收回了手,在战斧上不断的摩挲。 “我知道吟游诗人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时,是不会存在对于外界的感知,那个时候他活在另一个世界,我认为你刚才就是进入了那个状态,我重新说一次,维林,你接受大陆的金银,你保护大陆的商船,你为大陆听过畅通无阻的海路,我都不在意,我要你不能阻碍我。” “格萨尔王,”维林的声音突然变得苍凉,是一种刚从火焰中新生的燥热感,“我拒绝。” “拒绝,你要阻碍我?” “拒绝你,拒绝你提出的要求,任何要求。 “我可以给你送上黄金,送上牛羊,送上我的战船,送上大陆的动向,我也可以不妨碍你,退避到远处,观看你和大陆精彩的战斗,就算你们在我的领土上战斗,摧毁了我的农田,我也不阻碍,只要这一切行为是依靠我的意志来推动,而不是你要求我。 “就算你提出要送我伊利亚的战船,或者要把伊利亚放在此地居住,我也会拒绝,因为这不是我提出的,红海之王,花脸的维林,可以做出圆滑的举动,可以做出你们认为违背了战士尊严的事情,但不会被外界的意志转移。 “格萨尔王,你把你的要求在我耳边叫嚷一万次,我的回答就是一万次拒绝。” “我理解成,你要在我战斗时,阻碍我。” “你应该这么理解,我本会以我的判断,来决定阻不阻碍你,而现在,我一定会阻碍你。” 就在同一时间,格萨尔和杰洛,以及维林的战士们全部持斧站立。 两人掀翻了木桌,闯到了大厅的中央,背对背的站立着,都手持着双斧,轻蔑而亢奋的环视着包围他们的每一个战士。 “维林,”格萨尔手持着双斧在说,“躲在战士后面不是王该有的做法。” “不是孤岛之王的做法。”维林在人林之中只留下一点点的画面。 “你不断端酒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这么做。”杰洛打了个肉嗝,“我还等待了好久,现在终于来了,我等这场饭后运动等了好久。” “你知道你的头值多少钱了吗?格萨尔王,要不要我为你提供一点大陆的消息?” “我的命在和天神交战之前,都不会死,更不会死在讨食的狗上。” “格萨尔王,跟着我去大陆,活着的你更值钱,一颗头震慑不了大海,一个被驯熟的王才能。” “我会带着你的头,把你扔向大陆,在你的耳朵里面种上覆罂草的种子,让你在大陆生根发芽。” “格萨尔王,我是尊重你的,正是你的威慑,才让大陆人听闻海盗就闻风丧胆,我也才能利用他们的恐惧做这门生意,放弃吧,我保证你的体面,不要抵抗,你们人数没有优势。” “沙特阿卡人战斗——”格萨尔王和杰洛同时说,“从不考虑人数。” 第一百五十章 格萨尔:装吃草来示弱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早在来到维林的红海之前,格萨尔就对这次的人员部署有着另外的安排。 十船之中,他只带上了在大海上最活跃的杰洛,这个战士的名声漂洋过海,已经有人认为这个男人的武技和格萨尔王并肩,他和格萨尔王的唯一区别,就是他的脑子中没有理智,只有兽性和嗜血。 对于杰洛的船员,格萨尔王也没有全部要求上船,对于维林这个渐渐行商化的王,根本用不着让十船培养的战士们全部出动,一部分大海的战士,加上接受了孤岛的训练,成为了合格的战力的大陆人全部跟随了这次航行。 这个时候,大海和大地根本看不出还有什么区别,就算是沙特阿卡人都几乎分辨不出这一船战士之中,谁是土著,谁是外来者。 孤岛上的食物,麦芽酒,奥多的精神,还有严格的战斗训练——以及曾经漫长的驯熟,都把大陆人的面容狠狠的按进了沙特阿卡人的模具,仅剩的区别,只是语言上的不通,这个对于沙特阿卡人而来是过于微小的事情,他们的交流很少用语言,用战斗,用喝酒,用发疯的战吼。 勒庞在船上看见了红海时,就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蝙蝠人的领地。” 格萨尔询问勒庞,“你认识?” “听说过。”勒庞回答。 “他在大陆是什么样的名声?” “古斯塔夫就是从他身上看到吸纳海——”勒庞面色犹豫。 “海盗。”格萨尔王接纳任何一个评价,不同的视角永远会有不同的结论。 “古斯塔夫知道有一个海盗,是红海之王维林,这个蝙蝠人在几次不太用力的反抗之后,很快就为大陆效力,和我们——” “和你们经历了一样的事情?”格萨尔王笑着问——王者的头脑总是不谋而合,格萨尔王心念着,古斯塔夫从维林身上看见了驯服大海的可能性,我通过和札维克的战斗看到了征服大地的希望。 “不,我们是自我的选择,并不是向蝙蝠人维林那样,被刻意的引导。” 格萨尔王望着海:最高级的引导,就是不让你们意识到,“他为什么叫做蝙蝠人?”格萨尔王接着问。 “蝙蝠嘛,在吃草动物中装吃肉,来恐吓弱小,在吃肉动物里面装吃草来示弱。等会,当你们会面的时候,我估计他会对你献上百般的殷勤,一句都不要信,看他做了什么,不要听他说了什么。” “哼。”格萨尔王站在船头,迎接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喷出了热气——我居然会有个来自大陆的谋士。 从红海之王维林岛上居民的举止中,教士库姆布莱也发现了他们精神面貌上的改变,奥多的怒容已经从他们的神采中退去,埃拉的福祉还没有真正的降临,库姆布莱看到的是一个个因为泛信而无信的行尸走肉。 “这里很奇怪啊,一群人耕耘着被海水泡软的土,但海盐上反而真的种出了粮。” 库姆布莱看见维林的半岛上还有一座教堂,它居然能保持着大陆原汁原味的神性,能在建筑上看见胎光一样红晕的神光,“格萨尔王,我想去里面看看。”库姆布莱请愿着。 “别砸毁了你们的埃拉。”王在叮嘱之后许可了库姆布莱的要求。 一大群孤岛的战士被热情的迎接,勒庞反而把众人都给拦住了,他双臂伸展的后方是正在不满的战士,前面是格萨尔王和杰洛疑惑的眼神。 格萨尔王读懂了勒庞的眼神,他仅仅用不满的眼神,就把维林的战士呵退,“去告诉维林,善良的格萨尔王不请自来。每个人都去说一次,我的耳朵很灵敏,少说一次,我就夺走你们的耳朵,既然你们听不见我的话,拿着耳朵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是一个看见蝙蝠真实面目的好机会,格萨尔王,”如果不是身后的队伍中有孤岛的战士,勒庞真想一鞭子劈向这阵叫喧的人群,“如果他是真的倾向于你,这个地方可以成为你战备物资的中转站,也能成为阻碍大陆攻击的铁荆棘。” “不要让他怕我。”格萨尔笑着说,“这有点难办,大海上没有不怕我。” “有办法。”勒庞又一个用力,把身后的人向后挤,“只要见他的人不多,让他感觉到占有人数的优势,他就会放肆起来,袒露真面目。” 格萨尔王看了一眼杰洛,“敢吗?” “屠夫不在意猪圈中的猪多。”杰洛摸着颈脖上的两个断指项链笑着说。 “沙特阿卡的战士仅仅站着,就足够让他们胆寒。”格萨尔王认可了勒庞的建议后有点想让他们撤退到船上,就和杰洛两人去见红海之王。 “不能撤到船上,太远了,如果有意外,我们来不起支援。”勒庞直接的否定了格萨尔王心中的计划,“那是一只伺机而动的蝙蝠,你可以高估他的治理,但不要低估他的诡计。” “那你们准备躲在那里?” “格萨尔王,这半岛上是一群奇形怪状的大陆人,以我的了解,他们遇到危险会把眼睛填满沙,按照这个行为模式,只要我们藏得无影,他们就不会觉得危险,这样你就能真实的判断维林的立场。” “你也跟着进来。”知道了勒庞有着打算,格萨尔王拉着幕僚就走。 “不行,格萨尔王,我的经历你不是没有看到,幕僚参战的后果和书生以笔当剑没有区别!” 这不止是拒绝,还是请愿,勒庞一定要靠一次出谋划策争取到格萨尔王心中的位置,他要成为孤岛上的幕僚,不是大陆的客人,不是训练合格的战士。 “哼。”格萨尔王偏了偏头,和杰洛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维林的宴客大厅。 维林用一直紧握且拨弄的无弦之琴唱着哀凄的歌,他们共同的母亲叙述着他们红海上的灾难,船毁,土荒,人流亡。从小就被灌输的视野,会决定成长的方向,在沙特阿卡的战士为了实现古老的歌谣,为了战船,田地,子女的“多更多”,在挣扎中战斗时,他们偏居一偶,躲啊躲,大海上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诞生了两位截然不同的王。 一首歌毕,哀凄成为了战吼。 沙特阿卡上的两人,和维林半岛上的一群,看不出谁占了优势。 第一百五十一章 格萨尔:正好冲了过来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被十面围困的两人,毫无惧色的举着战斧,细腻的变化着走位。 格萨尔王最终停在了面对红海之王维林的位置,而杰洛则死死的盯住门的方向,对于十船而言,这是对王最粗鲁的保护,在维林身前林立的战士们不可能轻易的发起攻击,因为他们的肉盾之间,一旦露出了转瞬之间的缝隙,任何一把飞斧就可以夺走维林的性命。 所以面对维林的方向,是红海的战士们最不可能主动进攻的位置,为了他们的王,他们必须组成最忠诚的盾。 杰洛的战斗直觉没有出错,只要格萨尔王的背始终依靠着他,攻击只会向他涌来。 果然,维林的战士发动了进攻,怒吼壮胆,奔跑助力之后,他们举着战斧就向杰洛砍来,杰洛左右晃动,躲过了最初的两击,又在密集的攻击中,格挡掉了接下来的竖劈和斜砍。 红海半岛上的战士过久了行商的生活,起初在过招时,杰洛还对他们的战斗有些评价,但在这几个熟识的招式使用之后,维林的战士们看见还活着的对手立马就手足无措。 须臾间的慌乱中,杰洛玩心大起,抽出了他们腰间的佩剑,刺向了战士的肋骨,剑尖上刺,捅破了战士的心脏。 格萨尔王瞪视着的那一方更加平静,他的舌尖不断的点触咬紧的牙门,发出毒蛇的嘶鸣,他向前踏一步,维林的战士们就向后挪一下,同时,盾牌还如同倔强的自尊一样向前伸出。 杰洛已经干掉了五个人,他大言不惭的在说,“你们五十个人也无法近身。” 而格萨尔王明白,杰洛在杀五个人之后,这头被困住的猛兽就会乏力,他在战斗中面对再弱小的对手都不留余力,睡死在战场,累死在战船的事情时常发生,杰洛这个疯子,只要进入了战斗,根本就不会去想战斗之外的事情。 不行,这群人只要在我一转身之后就会看到两个人没有保护的后背,谁都抵抗不了后背的暗袭。 而杰洛——格萨尔王听见了他沉重的喘息声,还有背后滚烫的热气。 格萨尔王一个人的威压,可以震住维林身前的一排护卫,他在用短促的“呜!”不断的观测着他们的反应,是亢奋得准备参战,还是被吓得内心惊骇。 直到了第四声,在冷笑中摩擦出的“呜!”之后,格萨尔王不再去对峙维林的护卫,他的每一声呜都是在配合杰洛的杀戮,当他听到一个人亡命前的不甘,就用这个狠毒的声音来点数。 这也是杰洛体力的倒计时。 格萨尔王背着杰洛,用双手架住了他的手肘,他立即转身,把杰洛放在了面对红海之王维林的方向,而这次,即将消耗杰洛最后那一层杀戮力量的战士正好冲了过来。 格萨尔王借助杰洛的背起跳,一脚踹蹬击牛践一般踏在了战士的腰腹之间,他立马滚在在地上,能呼出气,吐出血,但是就是不能吐气,这样子,是肋骨至少断了一根,而且准确的插进了肺,格萨尔王看见他在艰难的起身之后立马跌倒,看样子断的肋骨不止一根。 “杰洛,恢复了多少体力了?” “杀猪哪需要什么体力。” 听到平稳的气息中有着亢奋的杀意,格萨尔王知道了杰洛剩下的力气,足够一直狂奔到海岸的力气。 “准备好了,最后的杀戮。”格萨尔王暗示着杰洛还有战斗,让他不要在林立的护卫中捣乱。 红海战士扑向了格萨尔王,格萨尔王一把刚猛的战斧直接劈开了他的头盔,在背后的杰洛听到这个碰撞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张狂着张开了血口,满口唾沫星的面对着护卫“啊呀呀呀——”仿佛在享有这盆新鲜的脑浆。 杰洛看见这个脑袋开花的战士从天飞过,撞倒了包围着维林的护卫。 “杰洛!”格萨尔王太了解这个和野兽的唯一区别就是会说人话的战士——毋宁说杰洛是会说人话的的野兽,他如果说“跟着我撤退”,杰洛肯定会反抗,还会再也不承认这个王,于是格萨尔王在万分紧急的场合中,睿智的大吼,“杰洛!来跟我杀出一条血路。” 在粗狂的战吼之中,王和他的十船,一路尸与血与肉的冲出了大厅。 不会有战士看见了对手远去的后背后,会选择放弃,尤其是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 红海之王维林的宴客厅,变成了被强力挤压的猪膀胱,那一柱水从捅破的窟窿中,汹涌,急速而短暂的离开了容器。 要往雪地的更深处跑,格萨尔在这种假装的逃亡之中,找到了正面战斗都不能带来的乐趣,再往深处跑一点,这样就能看到勒庞的计谋,勒庞,你要成为我的幕僚,就让我看看你的计谋。 杰洛跟着格萨尔王跑出了一大段路途之后,才发现沿路上没有什么战士来和他战斗,而来自背面的战吼却愈来愈烈。 他转身,看着两个人造成的凌乱脚印,他放矮了身子,那是准备冲刺的动作。 “格萨尔王,我来垫后!”一说完,杰洛就立马逆着逃跑的方向冲进了维林的战士之中。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疯子! 格萨尔王在雪地上大骂,他看见远处雪地的样子,就知道了勒庞采用了什么埋伏的方法——勒庞和伊瓦尔是有过战斗的! 这群大陆人,居然这么有血性,可以把身子埋在雪中埋伏这么久。 格萨尔王本想亲眼看见战士从雪中突进,雪狐般灵性的跃起,杀死进入另一个包围圈中的红海战士,他觉得这一定赏心悦目。 可是,这该死的野兽,呸,该死,该死的疯子杰洛,直接摧毁了我的计划。 格萨尔没有在往埋伏圈继续跑,他在用脚刹住了奔跑的惯性之后,用了对勒庞而来绝对是梦魇的咒语—— “人来!” 雪花如果还能有弹射的声音,一定就是格萨尔王身后的响动——该死,连跃出的哪一刻都没有看见。 杰洛冲进的敌阵,格萨尔王跟随其后,后面一群乌泱泱从雪中闪现的战士。 在格萨尔王的余光中,他看见库姆布莱也从教堂怒气冲冲跑来——他也要加入战斗? 沙特阿卡的战士和红海半岛的战士开始了交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格萨尔:时时恰到好处的抗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大雪中埋伏的战士,如果是在计划顺利,当红海半岛的战士突进包围圈之后,再发动突然袭击,他们僵硬的身子足够给敌人发动致命的攻击。 然而,现在的情况不是那么乐观。 当格萨尔王大喊了“人来”时,维林的战士们除了惊讶于雪地中魔法般的召唤外,奇异的场景并没有夺走他们的生命。 现在的局势,只拥有抗衡的力量,可是没有战胜的能力,谁都知道的一点,一群在温暖的大厅中,吃饱喝足的战士,他们一定会比在雪地中埋伏了好久,最后却只能改变计划,强迫僵硬的身体去杀敌的战士强上许多倍。 杰洛深陷在敌阵的泥沼之中,他强大的力量几乎都用在了无用的攻击之中,就算维林的战士看到一只猛兽来袭后,立即立盾防御,杰洛也没有回到身后的阵型中,他举起战斧在盾牌上不断的,猛烈的劈砍着,虎口开裂,鲜血染上了斧柄,他当然浑然不知。 “盾墙!”格萨尔王在向战士大喊。 “呜——”整齐划一的震呼声中,还能听见盾牌从背上取下后,彼此碰撞的声音,这样的默契程度足够说明杰洛在清醒之时的训练标准异常严苛而有效。 盾阵们的在勒庞熟练的指挥下,在靠近了格萨尔王后,开了一道盾口,将格萨尔王纳入了阵型,王没有带木盾,站在了盾后,作为攻击的第一战线。 在“呜呜呜”的助力声中,格萨尔王的战士用渐渐灵活的躯体,开始了和维林战士的战斗。 “勒庞!”格萨尔王见识过勒庞出神入化的长鞭技巧,皮鞭在他的手中跟长了眼睛似的,能够准确的飞向各个地方。 勒庞听命之后退到了盾阵的中心,“盾塔!”他吼着。 随着顶立在战士头上的木盾升起,勒庞不用爬阶,就站在了战场的至高点,他看见了还在敌阵中乐此不疲厮杀的杰洛,血流得越多,他的双眸中就越疯狂,不管这些血是来自他,还是敌人,杰洛的每一个转身,因为杀戮而泛起红光的眼睛,就有一条光影一般的流光。 这——勒庞看见杰洛不禁在想——这到底是人,是神,还是魔鬼啊。 “勒庞!”格萨尔王的声音撕心裂肺。 没有时间去思考杰洛的归类问题了,就算是古斯塔夫的万骑长,他的麾下也有不少奇怪的异类,有些人的思维方式更难以理解,而这边,却很简单,就只是一层【谷欠】望的放大,被广阔的大海无拘无束的放大,达到了非神又非魔的境界。 从高处观看战局,勒庞的这种习惯是从万骑长札维克身上学会的,他发现,就算格萨尔王的战士刚从僵硬中解冻,但是和维林这方的抗衡,并没有处于下风,有点让勒庞费解的是,这种时时恰到好处的抗衡,好像是来自于格萨尔王这方故意压制战斗能力的迁就? 这是怎么回事? 幕僚的头脑必然习惯于多想一层,但是这个不妨碍他执行格萨尔王的命令——疯子杰洛的行为方式没有章法,可是很好预测,下一个靠近他的对手,一定会吃到他的战斧。 于是,勒庞并没有去背下杰洛的行动方式,而是注意着下一个即将成为亡魂的羊羔。 有了!勒庞夜猫一样的眼睛,精明的看到维林的战士汹涌而来,他的皮鞭立马蛇甩到了羊羔的头顶之上——时间控制得非常好,杰洛的短柄战斧在劈到战士的脑袋之前,他就看见自己断掉的小指变成了柔软的黑骨,一圈圈的缠绕,直接漫到了手臂。 手指还能和牙齿一样再生?那么我的头能不能? 思考没有进行多久,强大的力量把杰洛拖拽,拉回了格萨尔王的阵型。 “沙特阿卡!”格萨尔王大吼。 “呜!” 格萨尔王对于战斗有着大开大合的豪迈,也能在战中处理着最细微的平衡。 当杰洛深陷在敌阵之后,他不敢冒然的猛攻,这是个能力出众的十船,不能视他的生死不顾,只能压抑着自己这方战士的杀意,给敌阵照成一定的困扰,不让他们还能对疯狂的杰洛进行全面的关注。在杰洛没有离开敌阵之前,格萨尔王也不敢发动真正的战斗,两个阵营一旦开始了猛烈的冲击,杰洛一定是在不知道生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该死的,如果他能感觉到痛,我可以少许多麻烦。 战士们都归位之后,格萨尔王的大吼振奋了每一个战士。 排山倒海的攻击把维林的战士逼退,节节败退的战士们居然可笑的重新回到了大厅之中,紧紧的把门闩住,格萨尔王踢了踢门,听到闷响而柔软的回弹——是还有一个或者几个人以背靠加固。 格萨尔王大笑了起来,“维林!你的战士为你卖命,我可没有在战斗中看到你啊!哈哈哈哈!” “我现在要透过窗子来看你在大厅中的样子,如果你——”格萨尔王把战斧劈在了木门上,却听见窗户被撞破的声音,“如果我看见你还是坐在你的王座上爱着你的斧头,如果我看见你的战士在为你抵住门,而不是你! “我就把这个大厅烧掉,用浓烟把你逼出来,我要亲眼看见你和你的战斧生小孩,否则就用你的斧头劈你的脑袋! “我现在,就过来看,沙特阿卡的战士们,去敲开每一个住户的门,向他们要火把。” “格萨尔王!”大厅中想起了颤抖的声音,是维林,“格萨尔王,不要烧毁我的大厅,我现在就出来。” 如果一个人的面容可以伪装,那声音也能,为了防止他的战士们在鱼贯而出时自己这方没有提防,格萨尔王背着手,用手指向上勾了勾。 勒庞看见了这个微动作,用气声在提醒着战士们,“盾......墙......” “出来,如果你还有战士的尊严,我允许你拿着武器,可是你的战士不能,如果你的战士之心在今天强烈起来,我还会接受你的决斗,但是,只要我看见出来的人,除你之外佩戴了任何一把多余的武器,我就屠光你的岛。” 双门大开,战士们丢盔卸甲的从两旁走出,最后从中间走来的,就是维林。 教士库姆布莱站在他身后,用一把短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库姆布莱:对熄灭火焰毫无作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教士库姆布莱在踏上了维林的半岛之后,被他第一个瞩目的对象,就是半岛上的教堂。 这个行为和战士在武器库中会顺手就试试里面的装备一样自然,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并不需要信仰的力量来推动。 他只想去证实一下,曾经在临海大教堂看到神灵后的那份缺失感,在大海子民的教堂里能不能找到缺失的是什么,或者说,直接开悟,慧明的看到神性的完整。 库姆布莱自从走进了教堂后,就一直低垂着眉目,不仅如此他连头颅都整个垂了下来,看着两只脚不断踟蹰。 现在的教堂之中,给了他更加沉重的神威,这使库姆布莱不敢抬头,他曾经看到过一个凡人游离天城的记录,那位陪伴凡人游离的导师,明明已经到达了人间的至圣的地步,可以他依然在天城的台阶下停步,他告诉这位凡人,凭自己的开明,在看到天城宏光的第一眼的时候,就会被圣洁的白光刺瞎,得来永世的黑暗,在循环之后成为一个偏僻之地的先知,因此那位导师就此止步。 库姆布莱熟读典籍,他明白他的能力就算经历了七世的哀风之后,也不能体悟到天城中的一点东西,因此就算在教堂,就算他感受到了部分神性的完整以及更加沉重的压力,他也不敢抬头,担心就算是善意并且圣洁的光芒,也会因为能量的强大给他造成伤害。 他低垂的头上刻着一对虔诚的眼,恭敬的在神像前点燃了蜡烛。 而仅仅就在光影的灼灼中,库姆布莱的眼前就看到了火焰中的大陆主神,埃拉。 在教士们第一次踏上孤岛,成为了战俘之时,格萨尔王曾经把埃拉的铁塑扔进了火中,让教士们去证明埃拉的存在,可是,那个时候,库姆布莱只是在旁边戏谑的看着挂着书袋表示虔诚的急功近利者的丑态,没有参与到证明,也没有制止孤岛之王和身边的教士,只是在笑,不断的,轻蔑的在笑。 可是,当库姆布莱面对着蜡烛时,他比亲眼见证还要真实的看到了当初埃拉被丢进了火焰中的场景。 火蛇飞串,像风扯的旗,神像烛台上微微的热浪把库姆布莱推到了当时的场景中。 埃拉的僵硬了万年的万手全部伸向了库姆布莱,以凡人的智慧看不透是在呼救,在给予教士救赎,还是恶劣的想要把教士一起拉入到火海之中。 库姆布莱的眼睛被焚化,成为了一滴滴的白液,滴上了通红的木炭还有通红的埃拉。 白液没有成为火焰的助燃物,也没有平息火焰的沸腾,教士的一个个眼睛在火海中睁开,看见了对熄灭火焰毫无作用的大雨倾盆。 库姆布莱知道了,这是埃拉对他的惩罚,当他在孤岛上看透了格萨尔王想要摧毁大陆教士的信念时,当他看到不太虔诚的信徒强行证明着神灵时,当有教士用唯一能够做到的方法,用埃拉的神像企图退散大海上的恶魔时——有一个看穿了一切的教士,只选择了无动于衷,在一旁轻蔑的笑。 无数双眼睛,看着无数的雨滴,雨滴落到了红炭和红铁之后,又成为了红眼,感受着似乎要焚烧到永恒的烈焰。 这就是神灵的惩罚,神灵无处不在,有时候注视不语,有时候语而无形,有时候隐遁成山间的野鹿,有时候只是一个无形的概念。 神罚突如其来的开始与结束,一个神之手抓住了库姆布莱的头发,暖光一晃,教士看见双手中烛台上脆弱的火。 “你入迷了,孩子。”那人的样子,大概是这个教堂的主教。 “不,我差点迷失了。” “归来的孩子不会迷失。” 库姆布莱低垂着眉目,“我刚在火焰上看见了神灵。” “我最近也时常看到,一万个神灵在烛火的焰尖跳舞。” 库姆布莱一直保持着余光的控制,不要让它随处去瞟,然而他还是抵抗不了主教温柔的控制,他站立了身体——在沙特阿卡的折磨,或者说是锻炼让他成为教堂中最挺拔的战士——库姆布莱顺着主教手势的指引,看见了空空的神翕,上没有神像,没有埃拉,没有奥多,只有一个圆台与蜡烛。 “大陆准备在这里放置一个金身的埃拉,这需要一个漫长的制作周期,他们的奥多成为了被遗弃的伪神,神台和王座一样,不能没有实物,否则高位者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下面的人就乱成了一团,哪怕只是一个代表。” “所以你选择了蜡烛?” “我选择了无形而有形的象征,我在这团烛火上看见一万个跳舞的神灵,你来这看看,你看到了什么?” 主教把库姆布莱送到了正对着神台的位置。 那个端正的头颅上,眼球死死的盯着足下,看不看?我会看见什么?我所感受到的神性完成,是不是就来自于无形的烛火,它无形,却拥有万形,我看见的会是自己的理解,还是神性的真貌,如果是真貌,我看见时又会有什么遭遇? 主教温柔的按着教士的背,“去凝视天神,就算是迷失的小孩,也不要担心责骂,责骂意味着宠爱和接纳,而不是放逐。” 库姆布莱抬眼。 火光而已。 蜡烛上的,仅仅是毫不起眼的火光,能发热,能发光,能晃动,能够——吹息。 吹息。 库姆布莱真的这样做了,在感觉到双肺的瘪平之后,他震惊着自己会做出为恶而恶的行为。 这不是他做的。 是补全后的那一个神性,控制了库姆布莱。 火焰中,出现了第一个神,很熟悉,不是面容熟悉,是熟悉的感觉,那是埃拉,祂摊开双手,像抱着无形的婴,也像在上抬着一扇垂直的门。 而另一个控制了库姆布莱的神灵——太明显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在孤岛上更加强烈,是来自奥多,祂站在埃拉的背后,一万双手全部伸向天空,像在接纳某一个高于祂的降临。 祂需要库姆布莱的强风掉转烛台,把自己放在主位。 库姆布莱照做了,也做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库姆布莱:我建议你开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烈火中的奥多手持着双斧,祂的眼睛中燃烧着真实的愤怒的火焰,它直接燃烧到了奥多的眉毛,让两条展翅震飞的火翼永远在奥多永远震怒的面孔上扶摇直上。 火焰中的奥多仅仅是用祂的神威,就把库姆布莱教士温润的那一面燃烧殆尽,他胸膛中之中响起了激烈的战鼓,激发着他最热烈的战斗意志。 他盯着奥多,奥多也把世间正在发生的战斗都罗列在了他的眼前。 每一处战士的攻击都爆发着浓烈的火焰,就算是身躯开裂,里面都喷涌着最炙热的熔浆,他们全部都以最壮烈与壮美的姿态飞向了奥多。 信仰着奥多的战士们,他们的身体都有着熔浆,在临终的瞬间,成为最不可一世的战士站在奥多的铁踝宫殿之上,在每一次战前和战后,都用双手举顶,迎接不知道来自哪里的伟宏。 奥多为他展现的所有的战争,跨越了空间的限制,库姆布莱能够感觉到强大的吸引力,他能够像开门一样进入到各种各样的场合中那样,自如的加入到任何一场奥多为他提供的战争场所。 库姆布莱在战争的画面之中,听到了格萨尔王呐喊,还有杰洛在享受着鲜血洗涤时的欢愉,时不时的,还有勒庞的皮鞭作响——格萨尔王,正在战斗! 库姆布莱从奥多的战斧中找到了结束这场战斗的方法,他不仅看到了在大厅之外还在缠斗的两方将士,还看见了维林的战士们在不久之后就会退到大厅中紧闭大门的幻影,库姆布莱享受了神灵的视觉,他还看见了在大厅之中抱着战斧瑟瑟发抖的红海之王,花脸的维林。 红海之王口中的祈祷全部都被库姆布莱听见了,维林在向埃拉祈祷,这个根基不深信仰根本不可能让埃拉听见,却被库姆布莱劫持。 这个教士亲生经历了一次升华,他一个凡人之躯,就把奥多重新放到了众神中的主位。 战斗,战斗,战斗,库姆布莱心中的战鼓越加激烈的敲响,耳膜中激荡着的战斗的豪迈之情让库姆布莱也如同神灵的转台一般转向,从教士库姆布莱,变成了战士库姆布莱,他从兜袍中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拿出了短刀,无数渴望杀敌与被杀的疯狂让他直接冲出了教堂,开始了战斗。 最直接而恐怖的战斗,不是壮魄的百万雄兵的直接对垒,是只用最小的代价,就能让这支君队崩溃,库姆布莱就是这个代价,库姆布莱也抓住了现在转瞬即逝的机会。 花脸的维林在战士全部进入了大厅,红海之王发挥着他卓越的防御才能。 他除了把大门紧锁,还把被格萨尔王和杰洛两个人在大厅中杀死的战士通通毫无尊敬的堆积到了门前——他相信埃拉并没有多久时间,对于大陆典籍还没有多少理解,相比与信仰,他更在意大陆分量十足的金银,可是,花脸的维林确实做到了把奥多的要求遗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死去的战士,在死亡后握紧了武器,战士之间的铁律就这样轻易的打破,死亡后没有握住武器的战士,没有进入铁踝宫殿的入场券。 “堵住门,堵住门!”维林在向战士们命令,“不能让他进来,给我死守,你们都看见了,门外的那群人不是能够谈判的对象,他们就是一群退了毛的野兽!” “信使,信使,信使!”维林鼓起了青筋,却不敢大声说出来,他担心门外的格萨尔王听见现在的计划,“趁他们现在全部都在门口,你偷偷从后窗溜出去,给大陆的大人送信,告诉他们,我遭受到了攻击——不,不,你要告诉他们,格萨尔王在我的酒宴上畅饮,让他们快来!” 维林知道与格萨尔王早晚有一战,所以求救信一直都随身携带,信使脚步如飞,都爬上了后窗,“回来,回来,回来!”,信使服从的跳下。 维林的餐厅上没有封蜡,手指头的印章毫无用处,“没有印章,他们根本不会信。” 一拳,信使鼻青脸肿,维林用信使脸上的血,在信件上盖上了纹章。 “快跑。” 外面的格萨尔王在叫嚷着开门,要让他的战士全部丢盔卸甲的出来,唯独允许维林拿着战斧找回丢掉的战士尊严。 “都不许动!”维林命令着,“所有人都不许出去,一阵快马的功夫,大陆的骑士就会来帮助我们,我都计划好了,到时候我们会和骑士们前后夹击,摧毁格萨尔王!” “哎!”战士的呼应。 “我建议你开门,花脸的狗。” 库姆布莱的出现如同他的匕首,根本不知道他原本是藏在哪里。 战士的铁臂勾住维林,把他挤出了一半的王座,库姆布莱自己坐上了另一半,匕首的利刃阴冷的切喉,而战士的声音也依然和春风一样暖暖融融,“我真的比较建议你开门,你没看见吗?这个半岛被屠城之后的荒凉。你没有能力看见,你也该有能力听到啊,门外的格萨尔王说了什么?” 库姆布莱的匕首割破了维林的喉咙上的表皮,还有继续深入的倾向,“你没有听见吗?当格萨尔开始烧你的大厅,你那个积累得和沙丘一样的脆弱防御,是困住你,还是困住格萨尔王?” “你们也很听话嘛,”库姆布莱看着王座下的战士,感觉到成为一个挟王的战士会拥有的快意,“看见王被绑架?我这算不算绑架?总之你们都没有轻举妄动。很听话的战士。” “现在啊,”库姆布莱哼着沙特阿卡的歌谣,在无数个“多更多”的结尾的歌曲中,他用这段曲调,说着他的要求,“要继续享受大陆的生意,就必须拥有维林这个伟大的连接者,可是啊,你们的王,能不能活下来,就在我的一念之间,对于我而言——”库姆布莱加重了力度,这次的分割,不仅让维林掉了一块肉,还让红海之王的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了。 战士们一惊,伸出手做出制止的手势,可是也不敢往前一步,他们必须抵住门,因为外面有孤岛的猛兽。 “也可以让他活,我情感上希望他活,我的格萨尔王,也没有直接说要让他死,对吧?只要你们——” 战士们懂他的意思,纷纷丢盔卸甲。 第一百五十五章 格萨尔:需要我念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王被眼前的这幕场景给震惊,在战场上驰骋了这么多年,他做过不少直接擒王的事情,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满足杀戮的阈值就会提高,当直捣黄龙成功之后,他也常常是和身边的战士互握手肘,轻描淡写的说一声“吾血之血”。 在维林被库姆布莱的短刀架住了脖子,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大厅时,格萨尔王比他完成了这件事还要开怀的大笑,“哈哈哈哈哈,维林,你猜现在挟持你的,原来是什么职业?” “我知道,我知道,”维林热切的面容,似乎是在表达对权威者的熟悉,“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格萨尔王。” 这样的回答连库姆布莱都吃惊了,他侧过头看着维林,偏了偏眼睛在问,“你知道?”库姆布莱认为不可能,他在临海大教堂时只是衣着黑袍子中的一个。 “我当然知道!”维林回答了库姆布莱之后,立即把头转向了格萨尔王,“我当然知道,格萨尔王,这位一定是在你的孤岛上,最优秀的刺客。他能在这么准确的时间中,就破窗而入把我制伏就可以说明。” “哈哈哈哈哈——”格萨尔王仰天长啸,“他曾经就是大陆的教士。” “什么?”维林又滑稽的侧过头——他放弃了对奥多的信仰之后,立马就得到了格萨尔王的惩罚,这个他能够理解,因为在大海之上,所有海民都有个共识,格萨尔王是他们之中最接近奥多的王,可是,为什么大陆来的教士,要和我为敌,我们明明都是信仰着同一个神灵。 “教士的话,现在也是。”库姆布莱同时对两个人笑着,也同时否认了两个王对他归属问题的定义——教士就是教士,不分大海和大地。 直视奥多之后带给库姆布莱的余怒未消,他一脚猛踢了维林,把维林撞进了格萨尔王的怀中。 怒火消耗完毕,他自然的也控制了奥多给他的概念,男人要盛大的战斗,要壮魄的战死,库姆布莱正想收好匕首,但在环视之间,匕首已在空中划出寒光,一声呜咽的闷响之后,维林一个战士的咽喉被匕首捅穿。 “他们都投降了。”格萨尔王被维林——其实是被库姆布莱撞得胸痛后,提醒了教士,战士一旦放弃了战斗的意志,就没有必要杀害,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半个幽魂。 “我看没有。”库姆布莱对大厅中飞檐走壁的爬手印象深刻,“赌一艘船,格萨尔王,他身上一定有一封求助大陆的信件。” “所以你不仅信仰了他们的神,学了他们的语言,连文字都学会了?”格萨尔王反束着维林,口吻中恨不得把背信者直接生吞活剥。 库姆布莱已经晃晃悠悠的拔出了捅穿咽喉的匕首,在信使的衣服上擦干的血渍,对于战斧,他使用得太吃力,而匕首则非常趁手,教士不愿意它因为鲜血而锈烂。 他记得,这封信是藏在左锁骨下,那里应该有个内兜,果然,教士的指尖触到了熟悉的感觉,太久违了,和格萨尔王相处之后,库姆布莱万万没有想到他还能够和纸张重逢。 库姆布莱拿着信件走到格萨尔王身旁,“需要我念吗?” “不用,我会给你船。”格萨尔王一把抢过了信件,塞到了怀中,不敢去阅读的同时又觉得它灼灼发烫,要是知道了维林的求援对象,我又要多一个敌人,现在的我,还无法同时进行这么多的事情。 “食物,金银,战船,武器。”格萨尔王说出了维林的救赎条件。 “好,我答应。”如今维林半岛的财产的获取来得太轻松,这种送来的财富让维林感觉不到心痛,只要命还在,大陆为了和大海的联系,仍然会送钱来。 “还有你的儿子。” “什——”维林迟钝的反抗立马被格萨尔王修理,“不行!等等——” 花脸的维林的面无表情时,有种震慑力十足的气场,被大陆驯化成以嚎叫作为恐吓方式的家犬之后,面上的纹身反而叛逆的夸大了维林脸上的谄媚。 “把我的儿子送到你的孤岛?格萨尔王,是收为养子吗?”大海上对于养子文兰的成长都有目共睹,不少人都认为他一定是下一个手持权柄的男人,是后格萨尔王时期的继承者,以至于接近不了格萨尔王的人,有一部分会想尽办法接近文兰,为未来做些虚弱的准备。 “如果是养子的话,我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是作为人质,我照着战士的标准抚养,你作乱,我杀你儿子。你要给我四个?多更多当然更好。” “不不不不不——我的儿子们,我的儿子,嗯,怎么说,有些是我和奴隶生的,不值钱,你带走——” “我带走最小的。”格萨尔王在不容抗辩中,大感命运的不公,这么一个懦弱的蠢货,居然都能有四个小孩! 没有给维林继续发抖的机会,格萨尔王发出了最后的通牒,“你是打算把赎金送过来,还是让我的战士们放开手脚去拿?” “你们放开手脚去拿,我会看到我的岛被你们直接搬到沙特阿卡,格萨尔王,我来。” “让你的长子把幼子带来,然后让你的长子筹办赎金,黄昏,倦鸡与炊烟之时,只要没有筹备完毕,我就让——”格萨尔王看了一圈,“我就让杰洛帮你操办。” “不不不不不不——”维林大喊并大骂着长子,“你快去准备为我们提供保护的格萨尔王的酬劳啊,蠢货!” 维林的长子可能有几分武技,是在大厅中,直面了杰洛的战斧并且活下来的少数几个。 父亲和弟弟都困在了格萨尔王的阵营,半岛上的长子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出花招——当他看到,他用只有信使才看得懂的手势命令他偷跑通知大陆,这样静悄悄的行为都能被及时发现,并被野蛮的制止后,他现在除了筹集着赎金,还同时担心着眼神和姿势的不虔诚,同样会导致另一把匕首飞向自己。 倦鸡与炊烟之时。 维林的红海半岛上。 活鸡困笼后又被困入了木船,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炊烟。 一个小孩子懵懵懂懂,盯着格萨尔王异色的双眸,好奇的笑。 格萨尔王把这孩子揽在手臂上,“沙特阿卡!扬帆,起航!”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斧与盾:好好感受一次奥多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天神奥多在红海半岛被遗弃,因而被大陆的主神埃拉压制。 当奥多屈身在信仰的皱褶中,祂在接受信仰的教堂里,看见了一个别样的灵魂,祂看见这个人胸膛中有各种各样的信仰,这个凡人的超凡之处就在于,不同的信仰在他的体内可以全部找到和睦的相处方式,就算是埃拉,奥多都通过这个超凡之人的心都看到了和解的方法。 不会有这么快的和解,尤其在拆毁了本属于祂的神堂之后。 奥多通过一个泛神教士的帮助重新成为了半岛上的主位神灵,在格萨尔王拿到了赎回维林的赎金,大喊着“回航”时,祂用碰撞的双斧为格萨尔王召唤雷鸣,为他的回航庆祝。 一船又一船的男人和财富,激发了这群人要征服天下的心,当众人刚踏上了船支,天空风云骤变,黑云压顶,电蟒穿行。 “砰!” 雷电炸海。 大海上翻滚起来的浪花成为了回航的战士迎接的第一波盐雨,随后才是黑幕之上,电蟒穿破众神的泉底,暴雨如银河入海,连接天和地。 “奥多!”战士们没有担心船支的颠簸,风浪的猛烈,毋庸置疑的,他们全部都感受到了奥多对战士们的祝福,他们最大程度的开发目前的身体,去迎接更多的暴雨,狂信之徒高高的举着双斧,想感受奥多的雷击——同样毋庸置疑,这人就是杰洛。 “我可以感受!”杰洛举着双斧之后,双眼充满的童稚,像小孩第一次看见了小马驹,“格萨尔王,我可以感受!” 杰洛感受不到痛,在战士这一领域,也许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杰洛并不是永远进入战士的状态,他同样是个人,可是他做为人的一面太过麻木。 他想知道海水滑过肌肤的感觉,想知道麦酒入喉的感觉,同样也想知道用手指触向女人的锁骨窝是什么感觉。 他想知道,他不能感知。 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是通过别人的表情来猜测别人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在他还没有接纳自己因为无痛而导致的麻木时,他学会了摸到了滚铁要龇牙咧嘴,咬到舌头要龇牙咧嘴,被踢到【夸】部时,必须要躺在地上来龇牙咧嘴。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在未和自己和解时,这些行为都是单纯的模仿。 杰洛战斗起来是疯子,他是想在战斗中找到自出生时被奥多放弃的身体机能。 在第一次带走了一个生命之后,杰洛看见了,对方绝望的眼神,还有对世界无限的留恋,那个时候,杰洛再也不能模仿出这个表情,他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了疼痛,来自心脏。 真正的疼痛,在皮囊之内。 每当看到对手在眼前死去,杰洛都会选择和他们直视。 每当这个时候,一个死去的生命就会在他心脏上紧紧的一握,杰洛能感受到五指在体内壁虎样的攀爬,那种紧握他的感觉,会把肋骨当成了阶梯,探索他的内部构造。 有时候他们的五指会调皮一会儿,会在肺上和肝上跑,用指甲划,用指拇压,终点都是一个竭尽全力的手掌,捏住杰洛的心脏,让杰洛心痛中伴随着持续的耳鸣。 痛,这个就是痛。在杰洛眼中,他和大多数人唯一能够感同身受的东西,就是痛。 你临死前的疼痛,我也要感受,我为了要感受,我需要你死亡。 雷鸣之后,杰洛感觉到汗毛在身上根根立起,雷电炸海,他感受到了一波热雨的浇淋,随后,当电莽粉碎了天幕,巨大的雨滴打得杰洛生疼,他被骤雨蒙住口鼻,喘不上气,就算这样,杰洛仍然兴奋不止,“你们快看,我感受到了!” 格萨尔王立马夺下了杰洛的双斧,他担心疯子会再剁一根或者几根手指,进一步感受杰洛一直在追求的疼痛。 “杰洛,坐下来,用心好好感受一次奥多。” 天空的神迹还在持续的展现,奥多把乌云筑城了盾与战斧。 在格萨尔王头上,那柄战斧状的乌云中电蟒穿行——这就是传说中,奥多的战斧能够释放雷电的原因。 强风撞上了战士的背,吹鼓船上的帆,格萨尔王的船支疾驰,他头顶上由蛇电附魔的战斧也以同等的速度跟随着格萨尔王前进。 巨大的,能破开天地的战斧向着遮蒙了半边天的盾云撞了过去。 “奥多!”战士们又高举双手,大呼了起来,看到了,沙特阿卡人首次看到了天人合一的神迹。 船头上的格萨尔王一脚踏上了船,那就是世间的半神,他被海民共同的天父认可,奥多祂的战斧如影随形。 格萨尔王异色的双眸中,除了大地的深黄,大海的湛蓝,还有了不断爆炸的青光,那是半神赐予的激雷。 “格萨尔王。”库姆布莱把手腕滑到了额头,点了点头顶上乌云样貌的战斧,“那就是你。” 库姆布莱接着又在胸腔画圆,手指从指间开始,慢慢的化蛇攀爬,高出了头顶,变成了角,教士的眼睛很怪异了,同时兼具着宿醉和清醒,糊涂和明白。教士指着远方的半天有漫天的乌云说,“那就是——” 星月城。 两个人都没有说,两个人都懂了。 天神奥多除了在唱响战歌之外,还具象了格萨尔王心中的大愿。 天上的战斧撞击到了半天的盾,盾与斧的碰撞处,电蟒从中倾泻直下,格萨尔王所在的海域,因这只奥多的电蟒,下着雨一般的雷暴。 它是巨大的能量,是一根顶天定海的立柱,它的外观是青光闪耀的雷电,它让与之亲密的海洋,漩起了涡。 它安然静谧,伟大又不可测,绝非凡物,神性深沉。 这是什么预示?格萨尔王翘着眉毛问了问库姆布莱,教士摇头,他也不懂含义。 战士们高举着双手一阵又一阵的拜服,手变成了风吹过的麦浪,他们认为这个电蟒之躯就是天神降临的另一个通道——还有一个就是孤岛上的生命之树。 天神即将来临!杰洛想到要看到天神,用手指抓破了额头,他要把自己活祭品,来献给天神。 库姆布莱猜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唯一能够使自己信服的猜测就是——野蛮落后的沙特阿卡人,在精神世界上的建造超过了任何一个时期的文明,他们甚至能够造神。 教士也不知道眼前的场景意味着什么,他只看见格萨尔王双手做着要往上开门的动作,进入电蟒之躯。 无孕而娩的孤岛之王,在今天就被他们的主神奥多认可,即将升灵?库姆布莱不敢相信。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库姆布莱:大海的鼻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这个神圣的光柱是神灵们升临与降临的阶梯? 库姆布莱不由得这样发问,从它的围度来看,确实和生命之树相近,根据沙特阿卡人的传说,奥多也的确通过某种方式来到过孤岛。 那现在格萨尔王下意识的走进,是什么原因?这位海上的半神要通过光柱的洗练和赋能成为下一个奥多?还是——格萨尔王本来就是奥多的分灵? 库姆布莱想不透,也无法掉进格萨尔王的思绪里。 格萨尔王的双手很少用这么缺少力度的方式举着,仿佛上面是他比云朵还要轻盈的灵魂,他感受到了光柱的吸引,感觉到光柱并不是不可触碰神品,甚至还有邀请他的味道,只要,找到该有的门,一扇垂直开启的立门。 分不清了,现在的情况彻底分不清是格萨尔王的船驶向了光柱,还是光柱在不易察觉的扩大,靠近了格萨尔王。 光芒下的格萨尔王变了模样,复归到人类原初之时,刚刚完成了受灵,还没有进入生宫中受肉的模样,可以说,这就是格萨尔王灵魂的模样。 光中有王,王中有光。 格萨尔王又靠近了强光,如同强火中鼓风一般,格萨尔王变成了顶力天地的光,光柱也不是单一的模样,它的形状仿佛就是天神中巨神的投影。 就在王和神光合二为一之后,这个圆柱体的光芒被无形之力舒展开来,分割了海面。 因为这种情景太过盛大,教士在心中的记录是:这场神迹直接割开了大海,改变了大地的格局和地貌。 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神理永远不会被人理揣摩。 这个光壁中虽然没有人形的头脑,却能拥有万千人性的思考模型,只要发现一次现象与预存的系统匹配,就会改变成其他更加难以捉摸的形象。 在一船船的人中,唯有泛信而平和的教士库姆布莱的思想没有被光壁捕捉,在很多人都被光壁同化之后,也只有他看见了接下来的经过。 光壁在肉眼可见的移动中,把格萨尔王的身体再一次塑形,好似一个技艺高超的泥塑师在用一个透明的模具,把世间的物质吸纳之后,就能立即生成一个形状。 格萨尔王重新站在了船头,还是那个伟大而强力的孤岛之王,眼中的电蛇般漫延的青光不在,回归了异色的双眸。 光壁把天地之景象重新改变,刚才是的乌云密布,只在一线的之隔的距离之后,就成为了静谧的黄昏,落日在海岸线上垂着半头。 天空最后一道乌云被光壁刮干净,满眼都是镀上了红金色暖意的天空。 库姆布莱不敢多说一点话,他所看见的是,这里的所有人,在暂停的时间中,唯一经历了和神光同化,并且被神光重塑的,只有格萨尔王,虽然不知道刚才看到的景象是不是原封不动的归还,库姆布莱也不相信通过了神光的洗礼之后,王会没有一点改变——比如自己,在被童年狗咬过,直到成年,就算现在在沙加特阿卡练就了还算出色的战斗技巧,他看到恶犬的森牙,还是会退步惊心。 战士们都在放空,忘记了划桨,忘记了发疯,忘记了调整风帆的位置,船支们也休息了,都在海面上平静的荡漾,享受着大海的鼻息带来的海风。 好像不比战斗差,库姆布莱观察着战士的神情,他能理解战士们现在的享受,除了麦酒之外,还有景色可以贪恋。 微微的波澜像是游鱼用尾巴进行的游戏,夕阳的半貌中有着晚风与飞鸟一起叹出的咸味的“哎”。 “格萨尔王。”库姆布莱靠着船,一只手搭在船外玩水,他观察着孤岛之王,库姆布莱了解神性,当一个凡人接近了神性时,他的眼睛会变成无怒无喜的低垂,“你还好吗?” “把赎金全部倒进海中,一个不留的献给奥多!”格萨尔王完全不去理会库姆布莱谨慎的试探,他唯独关心的事情只有既然奥多慷慨的给予了神示,那他就要竭尽全力的去回报守护着大海的神灵。 “沙特阿卡的战士们,我们都听到了奥多用战斧击雷为我们祝福,我们身上烧焦的皮,就是祂给我们的圣痕,回赠奥多,感谢奥多,在奥多的恩赐下,我们将会坐上世界之船,喝上铁踝宫殿中金色的麦酒!” “哎!” 战士们一点都没有惋惜,把赎金都扔向了大海,海面上的水波,比斧盾交击时从天城飞下了雨还要密集。 献给奥多的礼物很快就完成,战士们又回归了放空的状态,坐在船中安静凝神的状态,使库姆布莱想在此为他们布道,为什么呢?这种集体的缄默格萨尔王不来打破,还加入到了缄默之中。 王和教士又对视起来,格萨尔王锢住教士的脖子,“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也想问你,库姆布莱,你还好吗?” “刚才大概是此生独有的经历了。” “你用匕首架住维林的脖子时,脑子里在思考些什么?不!”格萨尔王改口问着,“你是想到了什么,才加入到我们的战斗的。” “格萨尔王,你在看到我制伏了维林走出了大厅时,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享受过奥多之火的战士,这是每个战士都拥有,但是不一定会醒来的能力,当战火在眼前烧灼,战士看不见复杂的战况,他只能看见战争的关键点,战争的胜利会近在眼前,当战士只要跨进火焰中最中心的虚无处,就能达到战场,你当时选择了我在的战场,是不是?” “是。” “遗憾,如果奥多之火在我的胸中沸腾,我会直接选择天城的宫殿,你错过了一次用肉眼见证天神的机会。” 果然,没有看过文本典籍的人对于直视天神完全就没有忧虑。 “为什么你们不前进了?”库姆布莱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沙特阿卡人出现了一反常态的静默。 “你应该听过我们的歌谣了。” “听过。” “最后一句唱给我听。” “我会躺进小船,流入宁静的河。” 格萨尔王悠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你看现在还有半个落日的海面,会不会就是歌谣中的场景? “库姆布莱,你能有什么办法证明我们没有流入宁静的河?” 我们死了?教士惊讶的想。 第一百五十八 格萨尔:我们都没有战斗【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在无波的海面,人船具静。 除了进入睡梦,格萨尔王很少看到沙特阿卡的战士会有如此安静的状态,他曾经是战士时,对于战争的执念与渴望会让他执著的把睡觉时的打鼾,都模拟成战时的怒吼。 格萨尔王太了解战士的心态,他们和自己的心海连接到了一起,都在用不太灵活的大脑在思考: 我现在的状态,是死是活? 大陆来的战士本就沉默,可能他们更能分辨生时的沉默和死后的沉默有什么区别,格萨尔王太想从库姆布莱的认知中获得答案。 “你们典籍之中,人类往生之后,会到什么地方?” 我们的典籍?作为泛神论的库姆布莱认为格萨尔王仅仅是想了解大陆的典籍,他告诉格萨尔王,“没有什么记录,哭泣着来,沉默着结束,两手空空,两手空空,像没有来过,又留下了微不足道的痕迹。” “其他的典籍呢?”格萨尔王听到这个无用的典籍时,旁敲侧击。 库姆布莱在心中发笑,“文兰告诉你不少。” “告诉我。” “格萨尔王,你要在奥多的大海上,遵循其他神灵的规则?” “如果能够使用,那就是被奥多认可的规则。” 王需要一以贯之的神灵,这个是教士为格萨尔王的忧虑,他没有作答,低垂着眉目,装成在思索的样子,当他在典籍中神游时,库姆布莱总是有非常真实的体验,久而久之,他早都放弃了生死上的思考,所有的真实都在梦境之中,相互证伪。 “格萨尔王,”幕僚勒庞灵巧如猫的跳上了他的船,“抱歉听到了谈话,我们没有死。” “为什么?”王问。 “这一段时间,我也了解了大海上的文化,如果我们在那道倾泻的电雨之中都在大海上亡命,我们不应该在同一艘小船上,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战士,而你是大海上的王者,你的去处是奥多的宫殿。” “就是看到我们都在这里,我才认为我们都死了。勒庞,我们没有战斗,在战斗中勇猛的死亡的战士才有资格去往奥多的铁踝宫殿,而不是以这个人在大海上曾经的身份。 “如果是豺狼跑进了家门,一个小孩与豺狼搏斗丧命,他能见到奥多,而一个成年的十船,如果一个因为贪杯而胀死,他也只有来到这里。 “别忘了我们经历的事情,一阵雷暴在我们的头上垂直而下,那是奥多的斧刃,我们都没有战斗,连一个徒手接刃的动作都没有。” 战士们没有战斗,面对从天而降的战斧也没有抵抗,这是库姆布莱看到了的,同时他也是唯一一个注意到战士们在那时高举双手开始了对神灵奥多的赞美,还有格萨尔王与众不同异常的手势,这一些,都和火焰中看到的神灵形态暗和。 好像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暗示,终于在生活中通过各式各样的现象,使得教士必须去注意和思索,去找到终极的答案。 库姆布莱装着在思考的垂头,如今垂得更低了,他开始了真正的思考。 “格萨尔王,我当然记得经历的事情,”勒庞接着在说,“我们在离开维林的红海时,我感受到奥多的强风和骤雨,这个骤雨强烈到像铁匠的铁锤砸在了身上,就连杰洛都感觉到了痛。 “我完全相信这不是人间的雨,我还听见了祂用雷鸣为我们的壮行,那些轰隆隆的声音把我哪点仅有的对大陆的眷恋都排成了汗水,天神奥多一路在帮助我们,我都感受到了祂的大笑,怎么又会在转念之间把我们全部葬送。” 说完这句话,勒庞跳回原本所在的船支,“格萨尔王,我们需要前进,很奇怪,大海和大地都痛恨着哪一位诡计多端的神灵,如果我们在渡过了那张画上了落日的画布之后,真的来到了奥犹朵拉的冥河,就用战斧把祂的白骨房子改造成沙特阿卡,把祂的黑蛇沃尔西做成阶梯,重新爬到人间。 “但是,如果我们在这阳光的照耀之下,回到了沙特阿卡,就足够说明我们被祂宠爱着,到那个时候请给我们海蛇之环,天神奥多的喜悦,一定有一部分是看到大陆的弱者,变成了真正的沙特阿卡的战士。” “起航!”格萨尔王大喊。 “哎!”沙特阿卡的战士在杰洛抢夺旗枪的战斗中失败之后,就认同了这群人,战士们共同的呼声鼓满了风帆,战船又一次在平静的海面上快速的前进着。 这不是在该我说的话吗?格萨尔王歪着嘴角,蹲在船头拍打着船身,节奏和他心中哼唱的歌谣暗和,“当我还年少时......” 夕阳一点点的落入到了海平面以下休息,在黑暗降临以前,战士们看见了孤岛,没有一点战利品的凯旋同样激发了一阵阵“哦呦呦呦呦——”的怪叫。 捷足的卡特在巡逻中看见了船队,靠近后看见了格萨尔王,在双船交错之时,他和卡特相互握紧了手肘,“吾血之血。” 格萨尔王很欣慰,卡特能从一个一心只满足自己兴趣的战士,变成有了责任感的十船。 “训练得如何了?”王问着。 “就差对手来了。”卡特对训练的成果非常得意。 踏上孤岛,格萨尔王看见一个正在离开的背影,瘦弱而孤独,是伊利亚。 这位筑船者在毫不在意中,总有担心不完的事情,对付维林这样的王有什么担心的,他的花脸比他这个人还可笑。 在广场,一把短剑的剑柄插在了土中,上满插满了海蛇之环,另一桶麦芽酒沉在剑旁,酒桶上放着一个大圆坛。 “今天我看见了你们的战斗,”格萨尔王手靠在膝盖上坐了下来,“你们敢把身体埋进大雪,你们的盾阵坚不可破,你们冻僵的血也不妨碍充沛的战意,奥多认可了你们,我更加认可你们,认可你们是战士,但是你们的归属,由你们决定,任何一个认为自己是属于大海的战士,都可以过来,拿上海蛇之环,戴上手腕,和我用同一坛喝酒。” 格萨尔王拍了拍酒桶,上翘的嘴角,表示着全部收纳的自信。 PS,我万万没有想到在特殊时期之后,工作这么难找,今天咬着牙齿,充了话费,我有二百个读者,读者之中,如果你生活恰有富余,拜托在不影响你生活的情况下,求订阅,求打赏,如果你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糟,必须接下来难熬的日子中,把每一分钱精打细算,如果愿意,请给点推荐篇或者推荐一下,世道艰难,越加感觉无力抵抗,哎。 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蛇之环:是另一个胃袋【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他们的主神埃拉,还在这群大陆人之中存在着记忆吗? 当然存在着,这个强大的大陆主神怎么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从自小养成信念里消失。 勒庞在船上的豪言壮语反而是消失了,他没有做出和语言相匹配的好爽行为,当海蛇之环就在眼前时,他灰溜溜的躲在了战士们的身影之中。 埃拉在孤岛上的大陆人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呢,就以交谈中的信息来说,祂目前成为了被捶打,被质问的对象。 首先是奴隶,他们在大陆时就从未祈祷过埃拉,或者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埃拉的回应,因而轻易的走进了沙特阿卡人的信仰之门中。 如果说你对所有的信徒之爱,都是平等的,大陆的奴隶常常这么质问,那么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为什么要让我生而为奴,要让我承受羞辱,鞭打,还有饥饿? 唯一给予了我重生的,是大海上的神灵奥多。 “格萨尔王。”曾经是奴隶群体的人大声的吼着。 广场上小范围中的密集火把,在黑夜中照亮了一圆白天,这个战士的声音,让火焰的外侧,暂时的扩大了光晕。 “格萨尔王,是奥多给了我自由,给了我可以抵抗命运的机会,从现在起,我要成为你撕破黑夜的战斧,成为你抵御强敌的盾。” 教士库姆布莱在一边浅浅的笑了起来,同样是在这个地方,他最初在嘲笑着那些不断的证明着埃拉强大且存在的教士,教士现在没有置疑这个战士的忠诚,他只是好奇,这个奴隶怎么会知道塞外长城上戍卫战士的誓言。 曾是奴隶的战士,他第一个拿起了剑上的铁环,戴上了手腕,格萨尔王用坛子舀酒,没有盛满,酒中没有按照沙特阿卡战士之间的规定要互吐唾沫,格萨尔王只是喝下七分,留给了战士三分。 如此一来,第一个受环者,成为了被天神奥多,被格萨尔王接受的战士。 跟随着,陆陆续续的靠近了格萨尔王。 夜猫样的勒庞在夜晚睁大了明亮的眼睛,他知道,这群战俘之间在大陆上养成的阶级意识早就被打破——其中有着他在地牢中的推波助澜的帮助。 他看着周围过去受环的人,已然不在是奴隶一批,贵族一批,自由民一批,而是及不同又同样的人陆陆续续前脚后脚的跟随。 他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犹豫着受环,幕僚的职业习惯不会让他在还没有透彻观察之后就立马行动——那是双斧的奥西里斯,是断指的杰洛才会做的莽撞之事。 可以接受这个臂环,在经过利弊的权衡,透彻的观察过之后,勒庞也走在了受环的队列中,毕竟札维克带来这群老乒,还是多多少少会参考勒庞的举动,目前在受环的人群中,唯独没有战士们的身影。 勒庞叫来了三个战士跟着他一起走进格萨尔王。 “你来啦?我的幕僚?”格萨尔王双颊微微泛红,神情中有些迷离,取酒的动作也不是那么节制的不去舀满,而是埋进桶中,大幅度的摆臂之后送到嘴前。 剩下的三分酒还在坛中摇晃,勒庞询问格萨尔王,“我们四个战士,一起受环。” “一个一个来。”格萨尔王挥手,倒掉了麦芽酒,用这个坛子驱赶着队伍。 “剩下的战士还有很多。”勒庞发自内心的有些担忧,“和大醉的格萨尔王有办法受环吗?” “沙特阿卡人的胃和你们不一样,装麦芽酒的,是另一个胃袋。” 勒庞把脸上的五官无奈的拉长了一下,他目测了还没有受环的战士人数,看来整个仪式下来,这个孤岛上的王者,除非他的胃的另一端是连接着大海,否者真的会吃不消。 幕僚习惯用右手持鞭,他把海蛇之环戴上做左手,他看见手腕上平平无奇,做工粗糙的海蛇之环没有多大的感觉,在幼年时,他经历了洗礼,神父没有选择湖泊,而是木桶,神父把勒庞按进了窒息的状态,又时不时让他喘上一口气,在整个难忘且绝望的过程结束之后,他同样没有感觉新生,是和现在一样的感觉——没有什么感觉。 在心智成熟了之后,易信和坚信并没有多大冲突。 “这一桶酒喝完了。”勒庞在受环之后,拍了拍明显还有富余的酒桶说,“要不要我去给你换一桶?” “不要。”格萨尔王的迷糊反而让思维更加敏捷,“沙特阿卡的土壤,沙特阿卡的种子,沙特阿卡的耕种,沙特阿卡的汗水,只有最纯正的沙特阿卡的麦芽酒才会成为战士们的血液,才能得来没有杂质的忠诚,掺了水的不能,加了蜂蜜的也不能。” 勒庞点着头走开,向还没有接受臂环的战士晃了晃手臂,果然啊,勒庞在想,哪有什么不可融合的心壁,一定程度上,大海和大地的思维是相同的,格萨尔王很快就能知道我想对酒做些什么。 “你们快去,这位王值得跟随。”勒庞催促着战士们,“记住了,不要像一只蠢驴一样贪恋一杯酒。” 格萨尔王根本没有醉,他只是在行为举止上放大了醉态,通过一张迷糊的面具,更能够用清醒的眼睛去观察众人的状态——毫无问题,他们统统都是我的战士了。 剑身上的海蛇之环没有经过准确的计数,在安排十船出航,以格萨尔王的名义去掠夺时,他就让铁匠打造了好多。 剑上还有好多铁环,然而,真正还没有接受铁环的只有一个,教士库姆布莱。 他在空荡的广场上横着手,捏着衣服,虽然是眉目低垂,但是仍然温和的直视着格萨尔王。 而格萨尔王也在这个时候取下了面具,精明的看着这个教士。 一个不强大的战斗力,一具不强壮的身躯,一个琢磨不透的头脑,这三点混合在一起,成为了格萨尔王不得不在意的库姆布莱。 他走向了格萨尔王,格萨尔王微笑着迎接他。 “我想你不用受环。”格萨尔王裂开了嘴说。 “我需要,不仅需要海蛇之环,我还需要麦芽酒,多更多的麦芽酒” “在头顶已经有了一把奥多的战斧之后?你还要铁环?” “就算是双臂都被奥多拉扯,双足站上在奥多的斧刃,就算全身都有了奥多的印记,我都要这个海蛇之环,这是我补全这个神格的最后一步。” “自己拿。” 库姆布莱弯腰去取,只看见一个凹坑,利剑在格萨尔王手中晃晃作响,剑尖对准了教士的咽喉,“只要是教士,就总是把我扰的烦乱。” 第一百六十章 自己来拿【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格萨尔 “教士不可能有能力让你心烦意乱。”库姆布莱低垂着眉目沉静的在说,“无论他们和神灵多么接近。” 教士的内心还是有着惊讶,在接受了孤岛的战斗训练之后,库姆布莱开发了他从未留意过的运动神经,他一度都以为在教士的生涯中,长久的久站和久坐,唯一得到锻炼的只有大脑,它被锻炼得思维超前,而身体可能都退化成了老年人的状态。 巧合的是,在孤岛儿童不断打闹下,身体上关节中累积的铁锈居然一块块的被打落,被吸收,在体表镀上了强硬的皮。 库姆布莱在行动上的灵活堪比他大脑中思维的运转,很快就把小剥皮的战斗自尊给撕毁。 目前为止,他都还是在诧异着,醉醺醺的格萨尔王,是如何做到这么迅捷的就拔出了剑,别说反应过来,是根本就没有看见整个拿剑,突刺的动作,就看见剑尖比在了喉咙,看见海蛇之环全部都积聚在了剑的护手上。 “教士不可能对你有影响,是他们的思想让你心烦意乱,格萨尔王。” 库姆布莱缓慢的走动,在广场的沙地上踏圆,想要避过锋芒,教士是磁铁,长剑是磁针,跟着教士缓慢的移动,与他喉咙的间隙都没变化分毫。 “你是真的强大。”库姆布莱由衷赞美。 “思想影响不了我,让多种思想在脑中共同生活是王的基本能力。” “并不是所有的王都有这么能力。” “也并不是用这个能力的王能主宰世界,这是大海告诉我的方法,它能包容游鱼,能承载海燕,能拥抱生物的死,又能为新生筑巢,这只是这个环境下的王,被潜默移化的影响后才有的能力。” 库姆布莱唯独能够猜到的事情,就是格萨尔王把曾经对某个教士的愤怒迁怒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知道怎么去卸除这段没有来由的怒火,库姆布莱更专注与眼前即将完成的事情——得到剑上的蛇环。 他用手指去弹了下海蛇之环,叮当一声,蛇环们从松散到紧密的全部滑到了剑柄。 格萨尔王没有阻止他,也没有进一步的动武的行为。 “你真的想要?” “我需要它。” “只要你不害怕,自己来拿。”格萨尔王把剑刺了刺,点破了教士的皮肤。 库姆布莱戴上了手环,他双手垂下,空空荡荡的甩手,格萨尔王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觉得这个战士现在双手拿着经卷太显野蛮,拿着战斧又太显细腻。 “有什么感觉?”格萨尔王终于允许了醉意与尿意的来到,在篝火被一束长水熄灭之后,孤岛上的王者,睡在了孤岛。 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个落魄之像,经由格萨尔王一躺,孤岛真的就成为了王的睡床。 “我问你有什么感觉,教士,你带上了海蛇之环后有什么感觉?” 格萨尔王的体内有了太多的麦芽酒,它们随着格萨尔王的躺下,沉积到了王的背部,借用血与肉重新变成了种子,用根须扎破了王的背,紧紧的抓住王土——这是教士的猜想,因为他看见格萨尔王除了眼睛的活跃,身体中每一处接触到了地面的地方,都如同扎根一般一动不动。 “没有什么感觉。”库姆布莱抱着膝盖在王的身旁坐了下来,戴上了兜帽,稍微抵抗一些夜风,“就像酒水不是一口就醉,让你醉的也不是最后那一口。 “格萨尔王,我们还没有喝麦芽酒。” “我不和你喝。” 格萨尔王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一颗星非常奇怪,它非常的明亮,一年四季都不曾隐藏,格萨尔王在幼年时期就发现了它,因此询问过母亲,母亲摩挲着他的头发没有多说,后来,当他在孤岛上渐渐得到了认可之后,他父亲的战友告诉了格萨尔王真相: “这颗星星还没有名字,它的生命也不长久,和格萨尔一样。” “和我一样?”那时候的格萨尔,眼睛中还能看见星星的光芒。 “在你出生之后,那个星星才出现的。” 母亲都有着爱护的本能,在母亲的心思中,她并不愿意格萨尔去拥抱宏大的命运,但是作为盾女,她也必须帮助格萨尔完成他的伟业。这两件事唯一的调和点,就是希瑞一直没有将天降的大运和格萨尔之间的关联告诉他——尽可能晚的告诉他。 孤岛上的格萨尔王,猛的拔出了手臂,闭上了一直眼睛,用湛蓝的眸去看被捏在手指之中的星辰,这是和妈妈一起看过的星星。 库姆布莱掂了掂酒桶,所剩无几的酒他完全能够抬动,木桶颠覆,麦芽酒全部滚向了坛子,湿润了土壤的比进入坛子中的多了很多。 麦酒入肚,也没有立马就驱赶走寒意,“格萨尔王,你为什么不和我喝酒。” “奥多对你的意义并不大,也许祂是你思维的版图中不可或缺的拼图,但是你专注的是每一块拼图。你不是我的战士,你一定会离开;你一定会记住奥多,然而祂只是你众神中的一个。你是泛神论中绝信徒,我不会和你这样的人达成战士的契约。” “可是臂环。” “臂环是你自己拿的。” “给我讲讲你们神灵的故事。”麦芽酒带来的热意袭来,库姆布莱扯下了兜帽,这是什么酒啊,居然感觉到了额头发起的蒙蒙汗水。 “这段时间你还了解得不够多?” “够多了,都是从那群孩子的嘴中听说,只有他们喜欢的那部分故事,每一个都不完整,每一个都有矛盾,每一个,都想是为了激励他们吃饭,战斗,睡觉,而额外杜撰的故事。 “但是我又总是感觉,这些明显是在当下语境中编造的故事中,那些人和神的思考和行为方式,不是按照父母的想法进行的,他们是在这些父母安排的场景下,基于祂们的神性,是真的可以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我那个时候就决定了,我要在这里留更久的时间,找到你们如此接近神灵的原因。 “你能告诉我吗?格萨尔王?” “不能。”格萨尔王抬起了手,挽起了衣袖,“但是我能告诉你如何感受到神灵。” “怎么做?” 格萨尔王从地面蹦起,按住了库姆布莱的背。 PS:在特殊时期之后,工作难找,我有二百个读者,读者之中,如果你生活恰有富余,拜托在不影响你生活的情况下,求订阅,求打赏,如果你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糟,必须接下来难熬的日子中,把每一分钱精打细算,如果愿意,请给点推荐篇或者推荐一下,月票对于我而言没有作用,投给你们真正喜欢的作品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用盾砸烂他的脸【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远行的疲惫没有冲淡安蒂缇娜的外貌,她把长发放在了锁骨前,左耳没有了头发的遮挡,能看见耳垂上精巧的耳饰: 一把小小的战斧。 它在经过了一系列柔化的线条,还有饱满膨胀的构造之中,变得没有了一点肃杀之意,衬托在安蒂缇娜的脸上,还有一种俏皮和可爱。 盾女们站在安蒂缇娜的左右两排,在罗德城生活过的影子,没有让她们在踏入了【木又】利的中心时,内心涌起廉价的亢奋以及期许。 在孤岛上,她们得到了想要的。 并且她们知道,只要跟随着那位王,就算是用大脑狂想都想不到的,也能在今后的日子中争取到,唯一的阻碍,只是寿命。 盾女们的想法更趋近于了男性,她们在圣都奥纽斯之后,身着统一的皮甲,手持同样的盾,和安蒂缇娜表现出来的友善和温和相反,她们在安蒂缇娜周围组成了一个小型的孤岛。 在合欢树大道上,安蒂缇娜的队伍得到了最高礼遇的接待,白马开道,棕马在道路两旁并行,队伍后,还有乐队的收尾。 安蒂缇娜拒绝了大陆的马,她看见了,古斯塔夫的安排真是精妙,背后的乐队,他们穿着的是士乒的鞋子,两旁的棕马,不是社交马,看肌肉的线条还有它们的性格就知道,这是在战场上看见过生死的马——只要嘴角在乱嚼之后,有堪比肉瘤还要顽固的贴在马嘴上的唾沫,那就是战马。 唯独有两匹马,可以在社交场合中发挥作用,就是队伍前,两匹鬃毛比女人的头发还要柔顺的白马。 安蒂缇娜拒绝了大陆的白马用来骑行之后,它跟随在另一匹白马之后,踏着舞步在行走。 诺兰来到孤岛时,孤岛可是给了足够的礼遇,十船出海,把他接到了正确的航道,先知走出了木屋,站在城墙下不收酬劳的观看的秘银骑士的因果,更不用说之后格萨尔王允许了大陆的史官参加孤岛上关于丰收的仪式。 现在古斯塔夫是什么安排,用两只骏马表示着礼仪的同时,骑乒和步乒都时时注意着盾女。 “你没见过女人?”安蒂缇娜受不了一个弓骑乒不断的驱马靠近她的盾女,“你们的骑士精神呢?” “他们不是骑士,大海的女王。”骑着白马的人在说,“他们是弓骑乒,要说见没见过女人,我想他们一定没有见过如你这样天神般的美貌。” “他在靠近你,用盾砸烂他的脸。”安蒂缇娜对盾女大声说了要求,保证每个骑手和每个盾女都听见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她问着走在队列最前方的骑手,“你是骑士吗?” “我吗——嗯?理论上是,但是我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称自己为商人。” 商人没有回头,安蒂缇娜从他背部的动作能够看出他内心非常轻松,没有因为紧张而高耸的肩膀。 “我要直接见古斯塔夫。” “他正在我家里做客,大海上的女王。” “那就带我去你那里。” “这正是我的意思。” 行商阿努纳奇一直没有上过战场,也对骑士规范的那些条条框框嗤之以鼻: 我为什么要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献上剑?我为什么要为了她和谁谁谁决斗?该死的,没有哪个地方的烟巷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诸如此类的话,他常常把垃圾话故意喷给秘银的诺兰听,阿努纳奇喜欢诺兰,也喜欢看诺兰生气后的反应。 在相互的影响之下,诺兰学会了“该死的”,“蠢驴”,“捅你锁骨窝”,三句骂人话,他认为和阿努纳奇说话,这是必须学会的语言,明理不是每个人的特质,通常情况下,还是需要这三句话来解决争端——往往是扩大。 而双眼几乎不会正视,无头苍蝇一样在白仁中乱撞的阿努纳奇,他在诺兰的影响下,也多多少少学会了他能够接受的骑士之道。 在商人的思维中,如果连赠送的东西都不要,那就是蠢驴,但在诺兰的教导下,骑士不能在空手者面前展示手上的琥珀,如果这种事情来不及避免,最好藏住。 阿努纳奇想起了这个骑士的建议后,才立马从白马上跳下,他骑的是万般美好的骏马,而安蒂缇娜的马,显然是在上岸之后从驿站挑选的马,也许耐力颇佳,但一定没有血统。 他取下头盔,拍了拍马脖子,在白马耳朵旁轻语了几句。 白马极通人性的蹭了蹭阿努纳奇的脸后,两只马嬉戏的跑开。 “不用担心,它们找的到家。”阿努纳奇和善的笑着走向了安蒂缇娜。 “盾——墙——”女王的战士长一声令下,盾女进入了沙特阿卡时的状态。 “不得不说,我没有担心你的马。”安蒂缇娜微笑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有马不骑?” “我能——” 阿努纳奇看见了盾女们战斗的形态就心里发慌,弓骑兵们受到过要礼遇客人的命令,不敢在盾女们面前拉弓,背后垫后的步乒,也只敢把手藏在斗篷下去握紧剑柄。 “我能——”阿努纳奇眼睛乱转,他看见一个心思活路的战士微不足见的点了三下马鞍,向阿努纳奇传递信号,这意味着不能开战,“我能请你不要做出这么攻击性的动作吗?” “当然。”安蒂缇娜明媚的笑着,阳光在战斧耳饰上折射出了一个强光,让阿努纳奇闭上了一只太灵活的眼睛。“只要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阿努纳奇退了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方巾,不断的擦拭起被强光照射后,吹泪不止的眼睛。 盾女们看见商人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统一的收回了盾。 剑拔弩张的场面平息了,阿努纳奇接着擦泪又看了看骑手,他点了两下马鞍,这意味着安全,转瞬之间,他就用安闲的口吻开始解释起安蒂缇娜的疑问,“以前我有一个朋友,他告诉过我,不要在女士面前展示你拥有的东西。有条件的话赠送她,如果不能,就别让自己也拥有。” 女人特别之处太多,最令男人羡慕的是,她们可以跳过逻辑与推理,直接在答案上落地,仿佛是男人天生愚蠢,没有灵性,于是天神才给与了他们一个叫做“逻辑”的工具。 安蒂缇娜都没有思考,她直接就问,“这位朋友,就是秘银的诺兰。” “就是他。看来他的光芒照向了大海。” “这位骑士现在在奥纽斯吗?” “没有,贤王把他安排在了星月城。” 安蒂缇娜听到这,真想立马变成一只渡鸦,把这个消息告诉格萨尔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弓都还没有拉开【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秘银的诺兰,安蒂缇娜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位强大的骑士,这位格萨尔王一直想收入麾下的骑士,现在去往了星月城? 这可是格萨尔王一直想要攻打的城市,格萨尔王曾经在安蒂缇娜的耳朵边说过,星月城只有出现一个情况他会攻打不下来,那就是秘银的诺兰在那里驻防。 眼前的商人,他短短的一句话包括了很大的信息量,他不仅告诉了安蒂缇娜关于秘银的诺兰的去向,还透露了奥纽斯的一些转变,那位从不称王的古斯塔夫,称王了,他称自己为贤王。 “贤王把他安排在了星月城。”这是安蒂缇娜亲耳听到的说辞。 而且格兰特大陆的贤王,不在宫殿之中,在这个商人的住处? 圣都奥纽斯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为不可见,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看,大海上的女王。”商人把手指指向了一圈红墙,“那个就是古斯塔夫的宫殿。” “废墟。”安蒂缇娜一看,还没有走进过宫殿之内就感觉到了废墟之中令人压抑的氛围,那里有一种奇怪的反差感,明明是断壁残垣,却能够看见伟大,明明处处破败,却在目光所及之处,处处能够看到这个地方昔日的荣光和典雅。 “的确是废墟,大海上的女王。”商人又把手指向了红门,“很奇特的地方是,当你走进那扇红门,建筑物的记忆就会跑进你的脑海之中,它完整的样貌会自动的补全眼前的残疾,像看见一个昔日的爱人,她被岁月折磨得面无全非,可是在看到她时,你不仅不会忘记她曾经的样貌,还会加倍的爱上现在这张饱受折磨的脸。” 这人的形容真像个诗人,还有,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熟络,这种公式化的熟络存在于每个商人的行为中,人人都是熟人,在没有生意之后,人人都不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商人?” “我吗?不是什么大人物,无足挂齿。” “贤王能居住在你家,你的地位绝对不是无足挂齿。” “可别这么说。”商人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每个人都有你们这般媲美大海的广阔心胸,包括被我赎回来的人们,他们都在恨我,把他们当成了赚钱的商品。要我说啊,没有赎金,他们连商品都不是呢。” 商人,赎金,贤王古斯塔夫的密友,被大陆人骂有铜臭的骑士,安蒂缇娜把这些条件联系到了一起之后,猜到了商人的身份,他是行商万骑长,阿努纳奇。安蒂缇娜隐约听闻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格萨尔王贩卖出去的战俘,都被这个人远渡重洋的逐一赎回并带回了奥纽斯。 他也只可能是商人,就拿护送安蒂缇娜这一点来说都可以判断,哪有将士会用弓骑乒在近距离的保护——防备客人,要是安蒂缇娜真的要让盾女们发动攻击,他们的弓都还没有拉开,就被盾女们撞翻了马。 也有另一个可能,如果这个猜测正是阿努纳奇的真实所想,那么他的行事风格绝对不是骑士的强硬,而更多的是圆滑。 对于善于战争的沙特阿卡人而言,只要一看到这样隆重的布乒方式,就立刻会明白阿努纳奇在护送中在不断的表示着“我不怕战斗”,并且有随时准备制止【抱】乱的勇气,同时这种没有章法的战士护卫,也足够说明他的善意——大海上的女王,千万不要和我战斗。 与此同时,就算是大陆另外阵营的骑士看到了阿努纳奇的这番举动,也不会刻意的责难,阿努纳奇太会使用身上的这层标签,几乎看到这个举动的所有人都会说: “一个商人还能做出什么和战斗相关的正确布置,他能记住你欠了他多少钱,但是如果你要问他箭囊里面能装多少支弓箭,他只会告诉你箭矢的制作成本。” 阿努纳奇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他那张委屈的脸上用抱歉的口吻向安蒂缇娜提出了诉求,“大海的女王——” “叫我安蒂缇娜。”女王首先打断了他的话,才允许阿努纳奇继续往下说。 “安蒂缇娜,我相信您的父亲,强盾的艾塞斯坦一定带你来过圣都,现在的圣都有了更大的改变,也有了更多的游玩之处,可是古斯塔夫听闻着你来到了奥纽斯,要求我在不失礼数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让你们相见,所以,我现在不能带你进行游玩。” “我此行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游玩,也不是为了怀旧,我——”安蒂缇娜在语言习惯上受到了格萨尔王极大的影响,她差点说,“我如果要游玩也不是现在,当格萨尔王的世界之船飞到了奥纽斯的上空,哪里还存在游玩的事情,还会有子民不会捧着鲜花,来欢迎他们的新王。” 这个思维太有格萨尔王的方式,好在大陆的教养和礼仪仍在脑海中占有一席之地,让安蒂缇娜没有说出口——有点可怕,认识自己之后,安蒂缇娜认为在佐王上的野心,可以媲美格萨尔王。 阿鲁纳奇用四处乱窜的飘忽双眼,看了一圈安蒂缇娜的盾女们,没有通过她们的反应猜到女王想说的说,他直接殷勤的问,“你想说什么呢?安蒂缇娜?如果你有什么东西想采购,我可以为你置办。” “我也想尽快的见到古斯塔夫。” “那好,我的使命也就算完成了。”阿鲁纳奇小心翼翼护住一扇门上昂贵的门环,不让它在门扇上发生撞击,打开了这扇双开门,示意着安蒂缇娜进去。 安蒂缇娜一路都有留意阿鲁纳奇的行走路线,除了规避了人群之外,弓骑乒穿戴着过分华丽的戎装,可以从两排把他们遮掩,前后两排的步乒,以及两匹白马,最多会让不了解具体情况的人,看到了这个队伍后认为这是大陆的战士在演练一个庆祝舞步,根本不会注意到,里面还有一整队的盾女。 阿努纳奇的战士组成了一个方形的网,空缺的那头由墙来代替,把安蒂缇娜的盾女包围在了其中,她的战士长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以一声“盾墙”做好战斗的准备,被女王及时的制止了。 “一路上你都在小心翼翼的护送,现在要让我们直接进入集市?你要我在你的市场上顺带——消费?” 阿努纳奇诧异的眼睛越睁越大,导致针点样的眼珠更难以观察,他不得不解释,“女王,我的解释可能会冒犯到你,所以请你允许我靠近你的耳边说。” 战斧的耳饰上,吹来了让女王也诧异的风: “这不是集市,这就是我的住所。”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非常大的影响【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府邸这么豪华?安蒂缇娜想着沙特阿卡的战士不得不以战养战的生存方式思索着,能有这样的财富,是我也宁愿当商人也不上战场。 “你跟我一起进去。”大海上的女王要求着。 “当然,当然。”阿努纳奇古怪的礼仪是安蒂缇娜见所未见的,他常常在需要表达殷勤和热情的时候,不断的弯下半腰,看起来谦卑,其实膝盖都没有磕碰到地面一点。 她没有细问这个礼节的形式是来自于那个地方,问了也是白问,商人之口都是在波涛汹涌的地方九死一生,然后带回来了差点亏本的货物,从这个群体之中萃取出实话太费脑力。 “安蒂缇娜,你的盾女,都是来自罗德城吗?” “是这样。” “那正好,你们会喜欢这些大陆的菜肴,你的战士们一路劳顿,就让他们在前殿休息,我会准备足够的食物,也会安排最好的厨师,你留在奥纽斯的这段时间,大海的勇士们就在这里歇脚,别去酒馆和旅店,他们看见你们,立马会被你们的武勇吓得失魂,这样就没有人来服侍你们了。” 在阿努纳奇的张罗下,安蒂缇娜带来的战士都在前殿吃吃喝喝了起来,除了战士长只拿了一块白面包和一壶酒,简单的进食之后,仍然跟随着安蒂缇娜,“小心是软禁。”她悄悄的提醒着 安蒂缇娜会意的点头,“让信使随时准备好渡鸦。”说完后继续跟着阿努纳奇走向前殿之后的花园。 战士长再次来到大陆时,肚子中已经有了新的生命,她固执的要陪同安蒂缇娜,要当她的盾。身孕没有迟钝战士长的行动和精神,她听到了要准备渡鸦的命令之后就立刻在花园中折回,告知了在休整中的盾女们该注意的事项。 前殿后院,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中央的玲珑塔吐露着花海,在曲径的溪流之中,花瓣覆盖着小溪和鱼虾。 “在一些节日。”阿努纳奇发现了安蒂缇娜的出神,“我会让技师做上好多好多个这种形状像花瓣,但不是花瓣的承器,它们既能载动酒杯,也能在水中漂浮,随波逐流。 “当酒神节一到,我就会把这里的水利系统更换成酒,参加的人在花瓣上取杯,在溪中取酒,酣畅的时候,鱼虾也被醉死,那时候的鱼和虾,尤其是虾,简直是美味。” 很美,安蒂缇娜承认,但是这个不是现阶段的孤岛可以享受的东西,这对他们也不是享受,如果把沙特阿卡的男人放在这个花园中参加酒神节,他们会直接跳进溪流中喝酒,为了不喝彼此的洗脚水,还会为谁去最上游打得不可开交。 这种细腻的饮酒方法,和吃鱼虾的绵长方式都是在大陆长大,整个童年都是养尊处优的安蒂缇娜从未见过的事情,她也找不到这类吃喝方式的起源在贵族之中的谁,继而,安蒂缇娜通过熟悉了阿努纳奇这种处处周道,又处处小心的性格后,她不禁怀疑了起来,“你不是奥纽斯人?” “不是。” “我猜你在格兰特大陆上都没有什么血脉上的联系。” “错了,我父母就是。” “可是你的这些习惯,还有思维方式,还有这些美妙的东西......” “我在古都也当了一段时间行商,在那里的生活对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古都?安蒂缇娜皱起了眉头,就算是在父亲口中,强盾艾塞斯坦也只是说过那是一个遥远又伟大,即存在于传闻之中,同样也在在虚构中成形的帝囯。 原来还真的存在着一个梦幻般的囯。安蒂缇娜感觉到了视野的开放。 在阿努纳奇的介绍中,他的住宅分为前中后三个殿,前殿直通后殿,中殿只迎接最高贵的客人。 每个殿都有名称,但是是古都的语言,没有办法用大陆的通用语翻译,因为古都语只是一个字就会有百种意思,所以如果要用大陆语来念它们的名字,可能要到白头之后才能开始享受居住在里面的权利。 如果说前殿的门是以昂贵的门锁来拒绝开启,中殿就给了人一个谜题。 花园尽头,是一幅小桥流水的壁画,在阿努纳奇的住宅中,只要看到风格不是大海和大地的物品和艺术,安蒂缇娜就立马会猜是古都的风格。就算没有见过多少,这样明显的风格特征也让她感觉今后只要看到这类,一定可以知道来历。 离开花园,就是中殿,大陆的贤王,就在宫殿之中。阿努纳奇这么告诉安蒂缇娜。 但是花园尽头只有一面壁墙,上面有清淡的画,怎么离开花园?安蒂缇娜不敢去问。 阿努纳奇盯着壁画,看着画中的天气,又看了画中面对着他们的桥头——它蜿蜒的延伸到了远处,到了画之外的地方。 “昨天这个地方在下雨。”阿努纳奇自顾自的说。 安蒂缇娜知道商人在说谎,这片花园如果经历了下雨,现在的花香会更加充沛,还有泥土的气味也会更加舒服。 “现在看来,桥上的水已经干了,我的贵客走在上面,大概率不会有滑到的风险。” “你在说什么?”壁画的确有一种宁静后的美好,但是和壁画沟通是不是太荒诞了一点? “让我仔细看看这个画,尤其看看桥,桥下,嗯,很牢固,顽皮又可恶的小孩还有去砍。嗯,让我在继续看看桥,有一条牛尾巴在桥中央,它之前应该是淌了趟水,桥上还有牛脚印。你看,安蒂缇娜,哈哈哈哈,这条尾巴后面,就在桥上的那个位置,还有一个坨牛粪,去闻的话一定还有新鲜的草味道。” 阿努纳奇说完立马捂嘴,他向安蒂缇娜不断的弯腰,不断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一心投入了画中,说了无礼的话,大海上的女王。” “停。”安蒂缇娜很不耐烦,“一踏上大陆我就看见了满街的粪便,不要抓住这个事情说个不停。我要见古斯塔夫,离开你母亲的花园。” “我正在做的就是这件事,安蒂缇娜,今天壁画的通道是桥,可是我必须确保今天的桥是安全的,你看这头牛,它进去后就没有出来过。” “安全吗?” “安全。” “开门。” “开门?”阿努纳奇听到了天神的难题一般摊开了手。 “暗门。暗门都有机关,机关藏在画中,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阿努纳奇埋下了头,“对不起了,大海的女王,这个壁画没有门,我们从画中进入中殿。” PS,谢谢飞花,我记得你是第一个评论我的读者,我都以为你不看我这里了,谢谢你昨天的订阅。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读画的思考【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面对安蒂缇娜对于壁画的置疑,阿努纳奇灵活的舌头被打上了结。 “那个——的确,无论我怎么解释,你也不会信,我先走给你看吧。”阿努纳奇脱下了鞋子,把它们挂在了脖子上,一只脚悬空在平面的壁画之桥上,在上面真的站立起来。 他踏上画中的腿,变成了平面的画,诡异得是画师见识了地狱的场景,而在画外的身子都立体无比。 “不跟来吗?”商人特意从怀中掏出了手套,在戴上后才向安蒂缇娜伸手。 安蒂缇娜迟疑未决,她看见的阿努纳奇样子非常奇怪,进入画中了双腿是壁画中的一部分,身体像是画中人从壁画探出来,要求画师给他改变面貌一般,是人类中真实的立体丰满的样子。 “跟来吧,古斯塔夫就在桥的那头。”没有等来安蒂缇娜的同意,阿努纳奇就抓住了安蒂缇娜的手拖进了壁画,女王踩上了画中的小桥,她以为会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身体变成轻如颜料,并没有,她感觉到的是与小桥与流水环境的契合。 桥上,画中,桥的尽头是牛悬吊的屁【鼓】,后面是牛粪,随后的就是阿努纳奇和安蒂缇娜。 画中人能否有思考?画中人能够具有自成体系的言语?画中人在画中的情绪是来自于哪里?自己的,还是画师赋予? 这是个安蒂缇娜根本无法去仔细的思考的问题,这是一生都高枕无忧者才会进行的脑力游戏。 她只看见一个白手套拉住着自己的手,她还看见阿努纳奇的大半个侧脸上,一只眼睛在盯着自己,一只眼睛盯着大桥对岸。 还有,看着阿努纳奇张开的嘴巴,安蒂缇娜知道他在为自己带路和介绍,没有一句言语,没有画师在他的嘴上标上文字,可是安蒂缇娜明白,自己也成为了这个画师的作品,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是能感受到身体各处画师是用着什么样的笔与笔力,什么样的染料与心情完成的。 母亲生小孩时,她的阵痛,她的母爱,常常与对丈夫的痛恨同时存在的,然而这些多样繁复的情绪不会在小孩的情绪上传承,小孩出生时会叫,会嚷,但是没有一声啼哭是因为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 画中的安蒂缇娜也是如此,她比作为人类出生时还要高级一些: 当她完全呈现在了画中之后,能知道画师在创造一个什么样的她,她知道她的裙摆会如同浪花一样的摆动,这是画师暗示着她的身份; 她也知道目前她的头发被撩在耳后,因为耳垂上的战斧耳饰,可以表达出更多画中人的信息,安蒂缇娜也知道,画师在完成她后,有了爱上她的情愫。 画就是画,我们该走怎么走出画? 安蒂缇娜没有找到这个空间中的因果,认为这个空间虽然是最平面的世界,但又可能连接着更加多元的宇宙。 阿努纳奇在画中的角色就是向导,当画中的信息全部都被识别之后,这副画就不会存在着意义和秘密。 ......... 中殿的古斯塔夫,在听闻了安蒂缇娜来到了奥纽斯的消息之后,早早的就要求阿努纳奇帮助他带来安蒂缇娜,他站在中殿的一颗梅树下,看着梅树上那幅画卷的改变: 这一幅画中,阿努纳奇的双脚被泡得浮肿——这表示着他正在和大海作伴,他在脖子上的一双鞋,这显示出了他身体的疲惫。 这是一幅很少被使用,但是很神奇的画,只要被观者读懂,画中人就能从中走出,要是观者没有懂,却在胡乱评价,他会成为画的一部分,等待下一个读出了他的人。 古斯塔夫在画前把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叠加在一个,成为一个方形的视框,通过这个窗口,他向画中投去了读画的思考。 当古斯塔夫在梅树前的透悟了画中的意义后,中殿中的壁画发生了改变。 大桥的尽头处,有了一个人形的墨,画中的阿努纳奇和最初观赏时相比,离古斯塔夫更近,而且正好指着这个人。 绘画是一种极端的暴【正】,绘画者可以在沙土上画上一张小孩的笑脸,却可恶的为画配文,比如写起:我最喜欢的小狗离开了,我很难过。 就这样,这个沙画在被风吹走之前,小孩都必须在玩伴的离开中,保持着最开心的笑容。 古斯塔夫要求阿努纳奇担任向导的原因就是这个,他能通过画面直接读出事前就商量好了的角色——向导,这个角色当然会带着游客,因此安蒂缇娜的出现就可以自然而言的发生。 在梅树前的卷画中浮动起了花海,每一次起伏之后都被新的色彩取代,这是阿努纳奇和安蒂缇娜的颜色正在从画卷中抽离,在花田上重新上色的标记。 对于安蒂缇娜而言,她在整个看画,进画,成画,最后出画中感到一个被打散重组的体验,画中的她不能言语,却享受了从未有过的思维方式。 安蒂缇娜感觉到远方的画面之中出现了无比强大的召唤感,她看到阿努纳奇向着桥头的人招呼,张着的嘴巴同时在向两个人说话: 在画中,在她感觉到自身的颜色在剥离时,她能够听见画中的声音。 “古斯塔夫就在那里,你看见了吗?我们很快就到了。” “古斯塔夫,我把客人带来了。” 随后,她也跟随着阿努纳奇走完了桥。 一脚触地,百花染色,花海成浪,蜂蝶群飞。 脚上的触感,鼻子中闻到的花香,风与花与蝶的声音在耳边川流不息,这些信息告诉了安蒂缇娜,她离开了一副画,却来到了一个比画中还要美好的真实之地。 贤王在花中走来,手上铺满了蝴蝶的粉尘。 安蒂缇娜不会忘记大陆的礼仪,当古斯塔夫走进,她完成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宫廷礼仪。 “贤王。”女人说着。 “你的来到让这里百花齐放。” 安蒂缇娜遮住了笑容,完全变回了大陆的模样。 “我说的是真的,最初在中殿的中央,只有一颗梅树,但你一踏足之后,这里的颜色立马缤纷绚烂起来。” “是这样的吗?”安蒂缇娜问着阿努纳奇,他的小心思不小心透露了出来,在安蒂缇娜询问他时,商人完全沉浸在了握住过安蒂缇娜手套的香味中。 “是是是,是这样。”手套被背在了阿努纳奇的背后。 “这大概会预示着我们的谈话会很愉快。”安蒂缇娜微笑着要求贤王加快进度。 “当然会很愉快,当大地的子民终于回到了家。” 安蒂缇娜倔强的笑了笑,重新摆弄了好了头发,露出了耳垂上战斧的耳饰,谈判在还没有开始时,就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PS,在糟糕的生活中,还是存在着好消息的,房东同意下半年的房租一个月一个月的支付,并且这个月的房租延一个月,虽然下个月房租的压力会很大,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不是顺利找到了工作,总之吧,总算有缓冲时间了,毕竟,就像乱世佳人中说的,明天是新的一天。各位,如果你的生活没有被Y情冲击,拜托订阅,拜托打赏,拜托推荐票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来孤岛上做客【求订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乱花眯眼,多彩的花让中殿的主人,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还有时不时都会来到这里的贤王古斯塔夫都迷失了方位。 “我记得你的中殿不是有一座石像吗?”古斯塔夫问着。 “是有。”阿努纳奇承认着是有这么一个他不太重视的遗迹。 “在哪里?这满布的花,让我都以为这是花神的实验场所,冬天的花和夏天的花都一起开放了。”话说到着,古斯塔夫摘了一朵秋日的黄花,他想把花戴在安蒂缇娜头发上的打算,被大海上的女王恶劣的眼神打断,于是只好仔细的掰扯着花瓣。 “贤王。”阿努纳奇还有些想要纠正古斯塔夫的心,因为直接的提醒有违背于他的处事要万般圆滑的哲学,于是把纠正改成了提醒,“小心,不要大步的走动,曾经万兽长阿克泰翁踢着大步走,不小心踢到了岩石,把脚趾骨踢裂了。” 安蒂缇娜在花田之中散步,脚踝成为花的颜色,“贤王,没有花神这位神灵。” “不,我认为有。”古斯塔夫看见安蒂缇娜找到了淹没在花海中的石像,对于初次来到这里的女王来说,石像就是她的石凳。 古斯塔夫盯着宛如坐在花海上悬浮的女人说,“最美的花神不是漂洋过海来到了奥纽斯么?” 安蒂缇娜听到这样的恭维,她虽然知道基于大陆的礼仪应该如何回复,可是她心里更希望的事情是,要是耳朵上的装饰可以在摘下之后变成真正的战斧该多好,她会在听到这个恶心的恭维后,立马用战斧在这个石台上砍几条纹路。 古斯塔夫坐到了安蒂缇娜的对面,阿努纳奇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大事小事,当古斯塔夫和安蒂缇娜正式的相视而坐,商人便在一阵慌忙的脚步中,消失在花海。 “强盾艾塞斯坦之女,罗德城的安蒂缇娜,如果你要回到罗德,我可以让伊南娜为你提供一些驻防建议。” “我现在是沙特阿卡的安蒂缇娜。”女王镇定自若的说,“回到罗德城?罗德城本就是我的领土,我随时可以回去,我嫁给了格萨尔王,领土以大陆的戒律也属于格萨尔王,如果要伊南娜给我驻防建议,我更想建议你把伊南娜撤回去。” 古斯塔夫点着石桌,木然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如果安蒂缇娜真的是花神,她一定会责罚古斯塔夫在石头台子下碾花的行为。 “但是我来这里不是想借助贤王的头脑来帮我思考怎么驻防,罗德城的防御很难吗?在格萨尔王的名字传遍了大海之后,罗德城根本就没有海盗侵犯的事情发生了。” “感谢你的付出。”古斯塔夫说,“我的战士们还好吗?” “很好。”安蒂缇娜和蔼且友善的在回答,“他们不动声色的就来孤岛上做客,没有通知我,也没有通知格萨尔王,于是走错了路,闯进了沙特阿卡人都不进去的森林。” “我的万骑长告诉我了,他们误打误撞走进了被海盗都视为禁区的扭曲之森,听说最后还成为了森林一部分。” “是被沙特阿卡人视为禁区的森林。”安蒂缇娜面不改色的纠正着,“我来告诉你一件残酷的事情,这一部分被森林制裁的战士,会永远留在沙特阿卡。” 古斯塔夫双手一摊,表示着毫不在意的无可奈何。 “我还有一部分没有进入森林的那些战士呢?”古斯塔夫接着发问。 “另一部分?因为万骑长秘银的诺兰和格萨尔王推心置腹的交流,孤岛上的王者也知道了在大陆上,那位贤王的宏大目标,因为想要和伟大的王结盟,用他的船承载贤王,一起驶向更宽广的星辰与大海,格萨尔王对突然而来的冒犯也是礼遇有加。” “礼遇有加?”古斯塔夫不敢相信这个回答,他对海盗的了解,这群人多数情况都是被当做奴隶贩卖。 “对。”安蒂缇娜眼睛一眨不眨,瞳孔中映照着繁花,而繁花从中并没有古斯塔夫,“以孤岛最高的待遇来接待。” 古斯塔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听说过野蛮的海盗习俗中,所谓最高的待遇,不过就是主动成为祭品,这样的人可以不用通过战斗就能获得神灵的接纳。 “那——他们吃得惯孤岛上的食物?”贤王试探着战士们的生死。 “没有哪位客人可以高贵到拒绝主人的食物。” 看来是成为了战俘。古斯塔夫总算了解到了想要的信息。 “我想找个时间把他们接回来,我知道进入了冬天之后,依海而生的海民们必须储备尽可能多的食物,来弥补不能掠——工作的——遗憾?” “是这样。” “对于大陆战士在孤岛上的消耗,我愿意支付金钱,或者等额的食物。 “他们在森林中不请自来的打扰,我也愿意给与格萨尔王一定的赔偿。 “同时,如果消耗了你们的储备用量,导致了你们的饥荒,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我还会支付额外费用,但是,具体的费用,我要和格萨尔王谈,不是你。” “我很荣幸的见证了历史。”安蒂缇娜站起了身,本想进行的贵族礼被一动不动的古斯塔夫阻扰。 贤王端正的坐着眼神阴冷,十个指尖全部叠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尖尖的拱顶。 “但是,大海与罗德城的女王,我刚才所说的条件,只是我想进行的,不是奥纽斯人想进行的。” “我从大海踏上奥纽斯之后,看到阿努纳奇这么小心翼翼的迎接我,就确定了出发之前的猜想。” “你出发之前是什么猜想?” “今年的孤岛,是一个多事的冬天。 “不止有远方的客人冒昧的想从森林硬闯;在大海上,居然还有一批客人因为急切的想喝沙特阿卡的麦芽酒,更是迫不及待的闯进了大海,虽然这只是我们推测的结果,但是当我们在海上看见了太多尸骸,我们就知道,沙特阿卡今年差一点就被两个战线同时攻击。 “但是幸好,仁慈的天神奥多,让大海上来的客人都放弃了杀戮。” “安蒂缇娜。”古斯塔夫在摆手的同时摇着头,“很幸运的这里只有你我。” 贤王在要求安蒂缇娜继续把话说下去。 “在你们来进攻我们的战士当中,走海路的,我不知道有回到了大陆。 “而在森林中的,我的王告诉我,只有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乘着小船逃跑了,所以我知道你经历了惨败,你现在正被你所建立的大陆完善的行【正】体系处处掣肘,自身难保,所以你才在这个时候终于称王。” “对的,是这样。”古斯塔夫说,他行动带风的站起,按住了安蒂缇娜的双手,“你知道我需要用什么来挽回局面吗?” “一次胜利。”安蒂缇娜的双手被按住,用面不改色掩饰着心惊胆战。 PS,月票对这本书目前的成绩来说意义不大,不,是毫无意义,月票可以投给你们喜欢的书,求求各位给点订阅,给点打赏,投投推荐票吧,如果你在其他地方看这本书,回来加加收藏,也是很好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为山峰之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古斯塔夫在中殿的石像凳上站起,贤王的手还是紧紧的按住了安蒂缇娜,他站立起来的劲风成为了摧花的圆形镰刀,它一石台为中心,一整圈的扩散开来,比野火还要干净利落的收割了花田。 中殿光秃秃的,百花比清醒后的梦境还要虚无票面,地面上连一片花瓣的痕迹都寻觅不见,现在的终点,很有古斯塔夫钟爱的废墟风格,只剩下一颗梅树,而那棵梅树,仿佛孤寂了万年。 “你知道我需要用什么来挽回局面吗?”古斯塔夫质问着安蒂缇娜。 “一次胜利。” 安蒂缇娜说完就甩开了古斯塔夫的手,贤王很有气急败坏的感觉,被大海上的女王这般无礼的举动惊讶到后,他顺势就伦开了手臂,要给安蒂缇娜一个耳光。 就算贤王古斯塔夫在察觉到本能反应的不妥之后,他的手臂在空中就停止了,而大海上的女王也不再是曾经这么弱小的角色,这样的攻击动作非常容易看清,她抓住贤王的手掌,恨命的掰着他的指关节。 “你这位自称是半神的贤王,居然在无计可施之后,也同样会和乡野莽夫一样气急败坏到打女人?”安蒂缇娜甩下了这只手,“你想要战斗,就给我一面盾,我现在就接受你的决斗,我还可以向大海和战船发誓,绝对不透露战斗的结果。” “果然成为了大海上的女王。”古斯塔夫甩着疼痛的手说,“以前,都知道你攻于心机,现在我知道,你的刚烈程度会让男人汗颜。” 安蒂缇娜这时才看到,中殿的繁花荡然无存,这不是拔花除根那么简单的事情,是那个圆镰般的风在扫荡了鲜花之后,这里的时光逆流到了曾经无花的样子。 石凳普普通通,然而被石凳围着的石台却有着难以忽略的邪异感。 它是一个巨大的石像,侧沉着头,似乎是在沉思着沉默。 它的露出土壤的脸庞,就算被岁月钝化,也能感受到这个人在决定沉默之前是如何的锋芒毕露,甚至可以说是不可一世,就算看他现在的眼神,都能知道他曾经连神灵都在藐视。 总而言之,无论这个思考者在想什么,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的思考也结束了,思想和他的雕像一起埋进了深土之中,成为了供人小憩的石台。 可是——为什么一张不多见的睿智脸庞,会让安蒂缇娜感到邪异和不安?她本人也想不明白,她在行动上拒绝了靠近这个石像,不与古斯塔夫相对而坐。 两个立场的对谈中,安蒂缇娜露怯的行为被古斯塔夫发现,他走上半沉的石像,坐上了思考者的额角,手肘靠上膝盖,另一只脚晃晃荡荡,脚后跟啄木鸟一般,敲打着思考着无法闭上眼皮的眼珠。 安蒂缇娜仰视着古斯塔夫,她没有感觉到这位贤王在居高临下的傲慢着,她的感受非常的奇怪,安蒂缇娜认为自己才是走上了陡峰的人,她在陡峰上颤颤巍巍的往下望,看见了大地的苍茫和震撼,以及人为山峰之后的无助。 “你需要格萨尔王给你一次胜利?”安蒂缇娜站在石台之后,询问着古斯塔夫的需求。 “基于我对这位孤岛之王的了解,格萨尔王是宽容到能够接受战败,但同样也是狭隘到绝对不是接受妥协的角色。” “这个评价是我迄今为止听到最客观的。”安蒂缇娜揉了揉脖子,“贤王打算让女人一直仰着脖子看他?” “我在王座上时,他们仰望我的程度更大。” “可你不在王座。”安蒂缇娜分析不到具体的原因,只是认为,古斯塔夫不去宫殿,一定比自己想象出来的理由还要深刻。 古斯塔夫向前挪动身体,蹬踏了石像的眼睛,落在了安蒂缇娜眼前,“聪明和直觉,这两个人类中难得一见的天赋,但凡一个人拥有了其中一种,我都会把他放进万骑长的预备人选中,没有想到,我眼前的女王同时拥有这两种天赋。” “不止这两种,我还有野蛮。”安蒂缇娜的笑容非常野性,她再一次的把头发撩拨在了耳后,随时都要提醒外界和自己,我的战斧,你们都不能忽视。 “我把这个称为勇敢。”贤王古斯塔夫在中殿中逛了又逛,他想勾勾手指,召唤来鹿血酒还有肉肠,但在这里他把手指勾抽筋都没有用处,他仆人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贤王。”安蒂缇娜在古斯塔夫如同犯【隐】的混乱中找到了坐回石台的机会,她挑选了石像后脑的位置,这样一来,邪异的感觉会减少好多。 “贤王!”安蒂缇娜加大了音量,“你需要的胜利,格萨尔王不是不能给你。” 古斯塔夫蝙蝠般的撑开了斗篷,滑翔的飞来,他的眼睛热烈,他在问,“你能为他做决定?” “大多数时候,我都能影响他。” “战败也能?” “为你提供胜利,不代表我们要失败。”安蒂缇娜的计划在和古斯塔夫的碰撞中,从虚张声势,变成了现在的逐渐成形。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们谈的是两个事情,大海与罗德的安蒂缇娜。”古斯塔夫把披风一扔,盖上了石像,“我看着这个脸就心里发毛。” “应该是说,我们都心照不宣的谈着各自的事情,都自以为能让对方走进自己预设的思维中。” “不愧是强盾艾塞斯坦的女儿。” “贤王,你攻打格萨尔王结果很好判断,胜利或者失败,但是这场战斗最终你都会失败。” “战胜了格萨尔王之后,我也会失败?” “会,因为这场战斗的重点不是你和格萨尔王,而是你在这个时间点离开奥纽斯后,又怎么回来?就算你们大胜,元老院会贡献出金钱为你举办凯旋式?或者说,他们会允许你回来?你的王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空空荡荡,又是满满当当。 “一个在王座上不称王的人,享受了一个王该享受的一切权利。” “我现在就是奥纽斯的贤王。” “你留了下太大的真空,太多人物早就伺机而动,进攻沙特阿卡失败之后,自居半神的贤王居然缩在商人的住宅,所以我知道,你早就发现了,你比我一个女人遇见到了更多的来自奥纽斯的危险,而格萨尔王,只是远洋上明确的一把战斧,你现在背后有一万把刀,都藏在议员的白袍下。” 安蒂缇娜恶狠狠的语气,似乎裙摆中也藏着凶器。 PS,求些订阅与推荐票,如果有读者在三方渠道看书,回来加加书架,投投票也是好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木盾还是铁盾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在不太聪明之人的眼睛中,【木又】利是一块令人垂涎的鲜肉。 而当大多数人走进之后才会看到,【木又】利真正的样子,其实是一只吃着鲜肉的雄狮。 任何一个足够聪明的人都不会去抢夺那块肉,而是尽量站在这头雄狮前,让它来增加自身的威严。 至于这头雄狮受控不受控,那就是在考验聪明之外的事情了。 安蒂缇娜向古斯塔夫展示了奥纽斯如今的驯兽图: 古斯塔夫站在雄狮的一端,他独自一个对抗着连接雄狮颈环上的铁链,另一边是一群各自心怀鬼胎的无脸者,在短暂的利益一致中,齐心协力的试图击败古斯塔夫。 “他们在拉拢这只狮子的时候,也在拉拢危险。”安蒂缇娜继续着她注重一点之后开始的分析,“所以,也许你可以松松手中的铁链。” “不要。”古斯塔夫暂停了安蒂缇娜的说话,“我差点中了迷魂计,你现在所说的是一个观点的衍生,不是我要寻求的办法。你说过格萨尔王会——” “你要一个方法。”安蒂缇娜拨弄头发,大拇指碰了碰耳垂,“格萨尔王和你结盟,就是最好的方法。 “你继续拿着这根铁链和雄狮与野心家博弈,让格萨尔王去杀死那些野心家。” “格萨尔成为孤岛之王时,你已经来到他的孤岛了吗?”古斯塔夫问了句题外话。 “没有。他成为王之后才找到的我。” 古斯塔夫做出了一个麻木的醒悟表情,“哦——然后呢?”贤王话锋斗转,“在格萨尔王解决了我的对手之后,他会拉起铁链,和我争夺【木又】利?” “没错。但这不是争夺权力,是平衡权力,没人可以在权力下独善其身。就这样,你开房格萨尔王的海路,条件是帮助你解决奥纽斯的暗流,让他的世界之船撞击到你的大陆,这样在大海和大地之间就维持动态的和平,这才是这个乱世中唯一可以取得的状态。” “安蒂缇娜。”古斯塔夫又想去握住女王的手,这个动作被安蒂缇娜发现了,她迅速抽回了双手到了膝盖上,“我不怕那头雄狮,我要格萨尔站在我这般,和我一起对抗。” “你不怕,是因为你是半神?” “对。” “不怕雄狮,会不会还有个原因?你是屠龙者古斯塔夫?” “......对。” “踏上了我父亲强盾的古斯塔夫。” “至今感谢他的付出和强大。” “木盾还是铁盾?” “什么?”古斯塔夫从回忆的场景中回来。 “我父亲助你飞翔的盾,是木制的?还是铁制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披风在石像上被古斯塔夫握紧。 “橡木?圣栎木?梣木?是星钢,还是精钢?” “安蒂缇娜。”古斯塔夫扯开了遮盖石像上的披风,扯动的风,缭乱了安蒂缇娜的头发。 石像身的踏实的邪异感重新幽幽的散发。 “女人,你想说什么?” “你是古斯塔夫,但你不是和我父亲并肩屠龙的古斯塔夫。”安蒂缇娜鼓起勇气,用着最自然的状态把手肘撑上石像,在古斯塔夫面前缓缓的张开五指,隔着细腻不在的手掌看着古斯塔夫。 “你准备扇我耳光时,我就拿住了这个机会,掰了你的关节,检查了你的手掌,不对,看到你手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眼前的古斯塔夫和我父亲提起的古斯塔夫是两个人。 “屠龙的古斯塔夫,他手里拿着龙枪踏上了艾塞斯坦的盾,他躲开了巨龙的第一口吐息,用龙枪剥下了巨龙阿兹蒙迪亚斯的鳞片,你龙枪中的万千英灵才得以进入巨龙的体内,从巨龙身体中开始战斗。” “屠龙故事集,作者艾塞斯坦。”古斯塔夫冷笑着。 “你的龙枪在接触到巨龙的时候,就被烫得通红,从此之后,你紧握过龙枪的双手,就有了两道圣痕。 “我眼前的古斯塔夫没有,他的手比我的还要顺滑。” 古斯塔夫点着眉心,在镇定着情绪,当食指从眉心上弹走时,他微笑着向安蒂缇娜说,“本来这样的事情,我从来不对我以外的人说,除了我,唯一知道屠龙这件事情的,只有身穿星袍的占星术师,剩下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有我故意的误导——包括参战者们。 “安蒂缇娜,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现在我告诉你一个屠龙的真相—— “我们身处的,不是屠龙后的时代。 “而是为了屠龙,正经历的时代。” 说完后,古斯塔夫还真的炫耀了一下双手,他用没有烧伤的手掌在炫耀说,“的确比你的细腻。” 中殿的华美程度在古斯塔夫割完了鲜花之后也不会衰减。 它具有一种奢华到极致之后沉静的内敛,像是一个王后在酒会中看着一群年轻美丽的人宣泄情绪,展示头发上的金雀花时,只是静静的坐在高处喝酒的那种淡然,在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处处令人着迷,处处不让人忽略,独有的这种至高的魅力,让好多新鲜又短暂的事物显得哗众取宠。 贤王终于把安蒂缇娜邀请进入了建筑中,这里许多东西,安蒂缇娜都叫不出名。 “阿努纳奇了不起的地方就在这些方面体现,”古斯塔夫拿着一摞又一摞的卷轴掂量着,“那么遥远的古都,他能带来这么多东西,就算是带不来的,他都可以用奥纽斯的材料复刻一个,比如这一个区域的建筑。他完工后,我都吓了一条,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工艺。” 安蒂缇娜一方面陶醉在了这方静雅的器物之中,一方面又在怀疑着古斯塔夫突如其来的和解。 “你看看这个。”古斯塔夫把卷轴展开,它不是羊皮卷,摊开时还能清脆的作响。 安蒂缇娜看见的都是一条横线和两条横线的组合。 “竹子做的书。”古斯塔夫稍微解释了下,“看得懂吗?” “这是文字吗?” “据说是一种公式。” “公式?” “圣都奥纽斯的精英中,也只会有札维克能够——稍微理解。他曾经使用的是自己的算法,无限的发散外扩,需要无限的参量,被你的王打败之后,他脑门贯通,他说,他的公式从发散到极限之后就会逐步的收敛,收敛的极致就是这个。 “总之我看不懂,你也不懂?” “不懂。” “今晚会有场晚宴,我的新闻官也宣布了这件事情,半个奥纽斯都会来,我会在晚宴上平息现在的暗流,因为札维克用这个公式推导后的结果告诉我,我能成功,我希望你也参加。” 狐狸。安蒂缇娜心中大骂。 PS,求些订阅与推荐票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没有必要隐瞒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安蒂缇娜思考着古斯塔夫邀请她参见夜宴的目的: 要让我也参加到这次的宴会中,是想在我面前表达对沙特阿卡的宣战?还是古斯塔夫需要在宴会之中梳理另外一个敌对的靶子,来缓解贵族们对他的冲击?这个靶子就是从大地倒戈向了大海的我? 狐狸,阴险的狐狸。 “我来奥纽斯,是为了向古斯塔夫,伟大的王,你,提供大海的视角,为了大海和大地的共处,不是来见识你的贵族们是有多么挥霍无度,曾经我也是贵族,我见得够多了。”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古斯塔夫收起了竹简,把它塞到一架书柜。 “我也只需要和他们的王交流,而不是和他们逐一交流。” “那真是遗憾。”古斯塔夫说,“如果他们的王不在是我,那么每个想称王的人都会对沙特阿斯卡有动作,到那个时候,沙特阿卡面对的大陆伪王就不会只有一个,就会出现就算格萨尔王有你这样熟识宫廷斗争的女王,都应付不了复杂的局面。” 安蒂缇娜有些妥协,的确如此,目前奥纽斯表面的平静下,必然会有无数人觊觎着王位,要是古斯塔夫这个对沙特阿卡的态度还算温和的王离开了王座,每一个想要证明足够称王的野心家,无论他是伯爵或者公爵,都会以打败沙特阿卡来做为合格的证明,当每个人都想到了这层,孤岛就会四面受敌,非常好理解,完成一件贤王古斯塔夫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就可以控制民心所向。 “我也许久没有尝到家乡的葡萄酒了。”安蒂缇娜苦笑着,问题的处理方法从解决,变成了用另一个麻烦来解决当下的麻烦,“我的盾女们也是,我们都会来夜宴中尝尝家乡的葡萄酒。” “我当然欢迎你们都来。” “之后呢?”安蒂缇娜弓着一边新月一样的眉毛问。 “什么之后呢?” “札维克推理到了你能够平息奥纽斯内乱,你在巩固了你的王位之后呢?准备做些什么?” “我会去和格萨尔王谈判。”古斯塔夫做出了承诺,“还有,札维克没有说我能够平息内乱,而是说这种可能性很大,同时我也对这种推理保持的距离,因为这个公式越来越趋近古都,古都人的行为方式和我们不同。 “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安蒂缇娜,你并不想让大海和大地开战,所以我把开战的选择权交给格萨尔王,我在听过他的威名,见识过他的计谋之后,我也想认识他,我无比想。不要看到秘银的诺兰谦逊有礼,我敢打赌他死之后绝对会因为傲慢的重罪的受到神灵的重罚,然而傲慢如诺兰,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对谁表达过由衷的赞美,除了格萨尔王。” 安蒂缇娜认同的一笑,在孤岛之上,她同样对秘银的诺兰抱有好感——除了他可恶的史官。 “同时,我也不会赞同你的计谋,给与格萨尔王通行证,让他来到奥纽斯帮助我进行最为直接的杀伐,我有办法请来这样强大的男人,然而我完全没有信心,能让这位王愿意自发的离开,据我所知,这位大海上的王,一直想为他的子民寻找到合适耕种的土地,而且他的野心极大,是想为世世代代的大海子民寻找到这样的土地。是不是?安蒂缇娜?” “是。”没有必要隐瞒,格萨尔王的愿望人尽皆知,在他没有承诺过这样的话之前,这样的渴求就刻在了沙特阿卡人的心里,在这方面来说,格萨尔王是借用人势的天才,是天生的领袖,想到这里,安蒂缇娜差点哼出导致沙特阿卡人永远想要田地的歌曲: 当我还年少时,妈妈就告诉我,我会拥有土地,多更多,领土在扩张,都肥沃...... “如果之后的谈判,格萨尔王愿意成为我的万骑长,我会许诺他田地,多更多的田地。”古斯塔夫古怪的笑,像是听见了安蒂缇娜心中的歌声。 一场来自未来的许诺,就率先把安蒂缇娜禁锢在了当下的帮助中,安蒂缇娜在嘲笑着自己,居然输了,和格萨尔王相处了太久,做事的思维亦转变成了杀伐为主,心机为辅。 “我要怎么帮你呢?” “还有什么比屠龙者和强盾更好的配合呢?” “那是在看到巨龙的时候。” “也许这次的晚宴中,我们就能够看见巨龙。”古斯塔夫的话说得漫不经心。 安蒂缇娜无可奈何的笑容发出了声,她在整齐罗列的书架前,看了好些竹简,惊讶着在大陆之外,还有存在着这么辉煌的文明。 “阿努纳奇是个了不起的人。”大海上的女王不禁赞叹着,“他使用的是什么船?” “船?当然不如沙特阿卡的船。罗德城是个神灵安排的地方,是人瑞的腹地,它能同时养育伊利亚和安蒂缇娜,造出最好的船和盾,还能自然而然的吸引来格萨尔王。唯一的遗憾就是,罗德城离我太远,这两位人瑞离开我之后,我才知道格兰特大陆有如此大才。” “他使用的什么船?”安蒂缇娜不想让古斯塔夫把话题拉开。 “并不是所有的远方都需要航海,就像不是所有的隔阂都需要战争。” “征服者古斯塔夫同时也是一位哲人王?” “哲人成王的时代,我大概是看不到的,至少还需要被美德统治一世之后,哲人的时代才会到来。” “你这一段时间,都躲在阿努纳奇的中殿?”在两个人都意识到沉默了太久之后,安蒂缇娜受不了了这样的安静。 “我在观察阿努纳奇的中殿。” “我认为你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阿努纳奇。” “我观察的是那块石像。” 古斯塔夫也在观察那块让我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到邪异的石像,安蒂缇娜心道。 “观察它些什么呢?”安蒂缇娜想瞥向室外又有些不敢,她发现庭院中由于石像的存在,已经有了诡异的气氛。 “我认为那就是一个沉思者的雕塑,因此我在想,他在想些什么,他是遭遇了什么才让他一直沉浸在思考中。” “答案呢?” “他经历着我的经历,他思考着我的思考。” 什么?安蒂缇娜露出不解的笑容。 古斯塔夫又走到庭院,蹲在了石像面部的位置,“安蒂缇娜你过来看这张风华后的脸。” 贤王走到连通前殿和中殿的梅边卷画前,把披风伸向了画面中的流水,拿出后,披风果然湿漉漉的一路滴水。 岁月的痕迹不能够被擦拭抚平,可是污垢会在几次清洁之后顺利的脱离,石像也从繁复的沉思中改变模样,眉目低垂的淡然着。 “你看石像,这个就是我得出那个答案的原因。” 这个石像——安蒂缇娜一惊,她也发现了——就是古斯塔夫。 PS,我发现,在收藏少的情况下求订阅的意义不大,毕竟困难不能指望他人的帮助来渡过,不过各位,你们手中的推荐票有的话都投投吧,把月票给你们喜欢的作品,另外,在各类三方平台看书的朋友,回来加加收藏,投投票,我也是很感谢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处都能看到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纽斯 古斯塔夫这段时间选择的闭门不出,不是出自他的计划,是商人阿努纳奇提出的建议。 商人万骑长从来不参加到正面的战斗中,但是总能在暗潮涌动的环节里将一把刀递给真正有能力平息动乱的能人,这就是商人出色的眼力,不仅如此,他还能在所有的暗示中,让平息者认为某次杀戮是他主动的思考、判断和行动,根本想不到背后是一个商人在操作。 他对贤王古斯塔夫献上的计策非常简单,就在自己的府邸中不露面,看看在经过了对战沙特阿卡的失力之后,当王位空空荡荡,奥纽斯的上层人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谁最想要王冠,谁最想古斯塔夫来平息乱局,谁会帮助古斯塔夫平息,谁是没有忠诚之心,谁只在乎领地和税收,不在乎谁是贤王——阿努纳奇认为这种骑着墙,随时准备反复横跳的人最多。 同时,通过这个契机,古斯塔夫就终于能够做些筹备了许久的清理,可以把被驯熟的人安排进元老院,仅仅使用消失一段时间带来的动乱为待见,能看透这群核心者到底在怀着什么心神,因为看不见了贤王之后,心思就会爬上脸,左右着健壮、瘦弱、肥胖,残疾的身体,古斯塔夫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在贤王销声匿迹的时间结束,商人阿努纳奇在贵族之中抛头露面,张罗着宴会的事情。 这一项事物只有阿努纳奇可以完成,关于看透一个人的想法和做法,找到想法和做法的不合理,不理性之处,阿努纳奇和多智的札维克都能做到。 但是在能看透这一切后,还没有对人性绝望,还能够对贵族笑脸相迎,并且迎合贵族的,只有阿努纳奇。 对于商人来说,他对人性没有什么产生失望和绝望的念想,四方游走的商人,因为见识过太多的恶劣,都把这些当成了人类的基本特征。 商人为了投其所好,为贵妇人送来了高大粗壮的面奴,对他们进行了有生以来难得的洗浴,在锁骨窝的肉瘤上缠上了金制的藤蔓,还修剪了过于肮脏和难看的脚指甲,阿努纳奇用上了异邦的颜料,在面奴的指甲上画了五彩缤纷的装饰。 一群群的面奴被送往了贵妇人的住处,除了锁骨窝中凸起的肉瘤上的金饰归于贵妇所有,瘤奴手上端着的镶嵌了宝石的乌龟壳也一并送给贵妇。 在宝石光彩的照耀下,贵妇人们就能够得到足够的欢愉,而面奴们的工作性能,还能让她们的眼前出现更璀璨的,如临天城的画面。 而那些本就对立的家族中,当古斯塔夫终日在王座上时,他们的较劲和摩擦只敢在暗中进行,这段时间也把斗争发展到了明面,巷斗和涂鸦变得到处都是,那片残破的红墙都被画上了被古斯塔夫骑着的马。 阿努纳奇在挑明了对抗的家族中旁观着势力,同时他对每个家族的财力以及财富的来源都非常清楚,能够明白谁在这场互咬的战斗中虚张声势,谁在养精蓄锐,谁是坚不可破,谁是所向披靡,谁已经力不能支。 这类人群,如果他们的心之所向是古斯塔夫,就算对手拥有着强大的实力,也能在危机之中得到佣兵的帮助,这类佣兵的气质一点都不悍蛮,战斗的方式极有组织性,在强势之中还有中血腥的优雅,这个就是阿努纳奇给贵族们的暗示。 这是古斯塔夫的士乒,古斯塔夫没有离开,古斯塔夫在更高处一直观察着你们,伟大的城市奥纽斯希望你能够胜利。 ......... 在艾尔兰居住的染布街中,没有成家的波罗虽然【月兑】下了战衣,却仍然习惯跟在艾尔兰身后。 艾尔兰常常狠闭着嘴唇要波罗离开,波罗也是嬉皮笑脸的紧跟不放。 在奥纽斯的动乱渐渐的在街巷的各处都能看到时,波罗很好奇的问着艾尔兰,“长官,现在的情况用不用我们来制止?” “直到有人向护民官抱怨。”艾尔兰回答 “护民官最后也是要求我们来制止。” “但混乱在各处都能看到时,护民官才会要求古斯塔夫来制止,接下来才是古斯塔夫要求我们来制止,接下来你才有工作。” “我?你怎么不说我们?”波罗疑惑着。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想去进行维稳的工作,你就是想去打架。” “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我去不要命的打架,你来制止我的打架。” “如今没人制止了,再也不会有人制止你打架了。”艾尔兰坚定的回应。 “嗯?”波罗看到酒馆,正要拐进去,待看见艾尔兰一路直行时,又立马跟了出来,临走之前,他贪恋的把头放进了酒馆,深吸了一口酒气。 “你出来不是为了喝酒?”波罗看见艾尔兰越走越远大吼着问。 “该死!我又没有叫该死的你跟着我出来!”艾尔兰在转角中直接消失。 今天艾尔兰的脾气很大,波罗在心中嘀咕,这么久没有回到奥纽斯,听说他在和妻子刚见面就吵了起来,这个火气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消啊,不消就不消,他干嘛把火气往我的身上发泄? 波罗越想越感觉这次受到的责骂完全没有原因,是无辜的承受了艾尔兰的情绪,通常在【君】队中,如果百夫长发生了这类情绪不受控制的事情,他都会在事后检讨,给战士们足量的酒。 波罗在气愤过后又找到了讨酒喝的理由,双腿交换,一路急跑,要跟上艾尔兰。 战士的波罗只有在对【谷欠】念进行妄想时,思维才有着罕见的灵活,他做了一个对于男人而言完全符合逻辑的猜想: 艾尔兰回家看到妻子之后,对着许久未见的家人仍然是百夫长的习惯,用着命令的口吻来和家人说话,这当然会引起夫妇间的不满。 所以,我猜到了,艾尔兰一肚子的火没有泄出去,是在找烟巷,甚至是柳巷,他一路走得那么快,就是不想让我看到,哈哈哈哈,克己的百夫长艾尔兰居然也要来这样的地方,就算不能让他也为我付钱,我也可以在门外等着他出来,看看他的面部变化。 波罗几乎飞驰了起来,他对【贝者】场,烟巷,地下拳场,这些从来不生活在奥纽斯居民口中存在的场合,都无比熟悉,对于它们方位和价钱都一清二楚,从战场上得来的【君】饷也全部都送到了这些地方,更多的时候,他都不是为了奥纽斯战斗,不是为了古斯塔夫战斗,是为了偿还在这些场所中所欠下来的债务而战斗。 他记得很清楚,艾尔兰走向的那条街道的尽头,有一个专供贵族游戏的红楼,他们进去常常都被老母亲直接骂出去,因为战士的耳朵大多填满的耳垢,根本听不懂,也听不到女孩们在耳边萦绕的歌声,还有诗歌中的深意。 太好玩了,波罗以为艾尔兰不懂这样的规矩,非常想看见艾尔兰被老母亲骂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于是把奔跑的步伐变得更快——跑啊跑啊,在奔跑中,波罗急停——什么? 艾尔兰没有去红楼,他在集市上虔诚的跪着,双手虔诚的朝上,嘴中喃喃。 第一百七十章 眼睛中看见温情【求推荐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你在干什么?”波罗用脚后跟扣住了地面才止住了奔跑的惯性,他没有去中断百夫长的祈祷,而是来到艾尔兰身旁,好奇的去打量艾尔兰在跪拜着哪位神灵。 一个没有神像的神台,很明显,是商业之神。 据说是难得的一位由阿努纳奇带到奥纽斯,且没有别宣判为伪神的神灵。 新神的来临,祂能不能接受到凡人的侍奉,越来越取决人间无形的力量对祂的接纳程度。 “我们不是该向战神伊西斯献上祈祷才比较容易获得祝福吗?”波罗在艾尔兰站起之后问到,他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那是我还是战士的时候。”艾尔兰祈祷完毕,回答完就往染坊街走,“而且你不认为吗?战神对我们的祝福已经到头了?” “怎么会到头,神灵的能量是取之不尽,只要你向祂不断的祈祷。” “我们能在沙特阿卡那样的战斗中生存下来,在那么凶险的海域平安的回到了奥纽斯,我觉得我已经用完了战士的运气。是伊西斯的仁慈让我回家,并且让我不要在去战斗。你仔细回想下,这一次战争的经历,我们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完全就是神灵赐予的运气。” “你不当战士了?” “不当了。”艾尔兰的咀嚼肌强硬的鼓起,似乎有两块圆铁镶嵌在骨骼中,被皮肤镀上了一层皮。 “当商人?”波罗诧异的问,他无法相信艾尔兰拥有当商人的天分,毫无变通的恪守规则和戒律,这样的人能够当商人?“我建议你走走门路,我觉得你取代诺兰,成为万骑长的概率,都比你当商人的概率强。” “我向商人之神祈祷了,向祂献上了鲜血,牛骨,羊髓。”艾尔兰展开了双手,显示出两路刀伤,波罗看见伤口很深,对待敌人时都没有这么残忍的那种深。 “然后你就是成功的商人了?”波罗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跑到了艾尔兰的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仔细考虑下,你和我一样是战士。” “我曾经是战士。”艾尔兰拉开了波罗,“我还要向商业之神献上晚宴,然后开始开始正式的行商工作。” “如果你行商是要兑现森林中许诺过我的秘银装备,我不需要的,我在船上时就思考明白了,在森林里被围困时,扔掉铁器是保命的必要条件。” 艾尔兰慢慢的放慢了前进的脚步,他的手都还在血淋淋的流着血,“你以后的打算呢?” 波罗很少在艾尔兰眼睛中看见温情,他立刻就放下了继续劝说的念头,“我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只有继续参加战争。” “为了谁而战?” “难道还有战士不是为了钱而战?”波罗对耳边的听闻感到难以置信,一个艾尔兰这样老乒会提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艾尔兰在难看的笑容中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他和波罗这两个人,波罗能够看到越来越多可供参加的打斗,而艾尔兰的发现更加深刻一些,古斯塔夫的称王,对曾经的盟友也是一种背叛,现在在奥纽斯悄悄起伏的杀机都来自这层。 由于实在想不清楚这场危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化解,也不知道如果因此导致战争,他的剑是为谁而挥砍,于是艾尔兰断然放弃了战士的一切,成为商人。 “还有,长官。”波罗莽撞而尚武,他的寻常动作都常常让人以为这是个挑衅,而陷入到不可避免的争端之中,他拉住艾尔兰的衣服,猛的往后扯,一起后退的不止是艾尔兰,还有亚麻布衣服被扯破的声音。 艾尔兰环着怒目,“叫我艾尔兰。我现在不是长官了,我信奉了商业之神。” “艾尔兰,你当商人,不是说你向商人之上献上了鲜肉,就有货物从天降临,就有顾客跑到了你的家门口,而且来到你家每个人都愿意把钱塞到你衣兜中,首先,我问你,首先你卖什么?” “驯熟的奴隶,疆囯的香料,星月城的糖果和丝绸,魔法之城的石头,塞外的绿植。”艾尔兰的回答非常清晰,把波罗弄得哑口无言。 “你早就想好了?” “我们被困在森林中不能回家,也不能战斗时,我就想好了。” “可是,我们回来见到贤王时,你当时主动答应了贤王,会在下次攻略沙特阿卡的战斗中担任精英分队,帮助那个史官。” “我会去,这个承诺我会兑现,同时我也也会从哪里带来奴隶。” 波罗看了艾尔兰很久,好奇怪,他想象不到在战斗中如此恪守命令,纪律和战士尊严的人,可以同时遵从于自己的两个内心,作战的艾尔兰完全不和准备解甲归田的艾尔兰发生冲突。 波罗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了不起,他随手抢来了果铺上的水果,一面大嚼,一面吐着果皮,“虽然我不知道行商间的礼仪是如何进行的——但是——” 波罗挺起胸口,右拳猛锤了左胸,手臂横举时,干净利落得犹如横扫的龙枪,最后铁拳成掌,这是散漫的波罗在战士生涯中做出的最标准的礼节。 “艾尔兰,你一定没有意识到,你的聪明一直被你对长官的尊重压制着,我在森林中就看得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每个行为的具体意义,但是我发现了你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你不是愚直,你有很高明的自主想法。 “我认为,在你选择了不在拿起武器之后,没有了【君】队中那些条条框框的限制之后,你的智慧会最大限度的发挥,艾尔兰如果你有我一半玩世不恭,你一定会有阿努纳奇一半富有,等我也不在作战了,我来当你二把手,我的武力,你的头脑,我们两个人可以创建一个商业帝国,让阿努纳奇汗颜。”波罗虽然尚武莽撞,在杀戮的空气中常常失控,可是必须承认的是他的笑容非常明朗,能看到小孩才有的光芒,“祝你富有。” “武运昌隆。”艾尔兰也用这次被鲜血浇林的手行了相同的礼节,艾尔兰的笑容则不同,他难看的笑容硬生生的让波罗收回了全部表情,“你身体不舒服?”艾尔兰看到波罗嫌弃的脸后补充问到。 “嗯,没有。” “我为商业之神献上的宴会你记得准时来。” 波罗对这样的离别没有多大的伤感之心,没有穿甲胄的他就是地痞们最痛恨的无赖,他的钱财在回到奥纽斯后就挥霍一空,现在正迫不及待的准备在地下的【嘿】拳中赢上一笔。 “我会来,只要我没有因为赢钱而腿软。”波罗阳光明媚的离开。 PS,周末求推荐票 第一百七十一章 穿戴红色的绸缎【求推荐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阿努纳奇忙忙碌碌的回到了中殿,他告诉贤王古斯塔夫,晚宴的名单已经完成了邀请,需要前来的贵族都会悉数参加。 “这当然。”古斯塔夫在中殿不甚在意的说,“在这片刻意制造出来的混乱中,唯一能够保证他们财产安全的就是我。” 古斯塔夫从中殿的藏书室中走出,来到起居的地方,他看着好多精美的衣服发愁,“我该穿成什么样呢?” 阿努纳奇唯一能够提供的建议是一定要带上王冠。 “安蒂缇娜,你的建议呢?”古斯塔夫拿着红色和紫色的绸布问着对大海和大地都无比无比熟知的女王。 安蒂缇娜审视了很久,她在盯着两种绸布许久之后,把这些昂贵的布饰在还没有穿戴的情况下全都移花接木般的嫁接到了古斯塔夫的身躯上,“都很合适。”安蒂缇娜没有讲透。 “我认为红色的合适一些。”说出这样直接的建议,本不符合阿努纳奇的性格,他是属于对于一顿饭菜是否好吃都会七拐八绕,谈论到去年的天气会耕种出什么农作物的商人。 “为什么?”贤王古斯塔夫也很有兴趣的听听阿努纳奇说出这么直接判断的原因。 “因为合适一些。”阿努纳奇一只眼睛盯着地面,另一只眼睛求助着安蒂缇娜,希望她能阻止一下贤王的选择。 古斯塔夫在听到商人这个逃避式的回答之后,试上了红色的绸缎,“这件怎么样?”他问着安蒂缇娜。 “很好,也很适合贤王的身份。” “什么样的身份?”古斯塔夫继续继续追问。 “符合一位王者的身份。” “符合一位王。”古斯塔夫在喃喃自语中有些不满意这个回答。 “因为我的参与,是为了巩固你在奥纽斯的地位,贤王古斯塔夫。”安蒂缇娜做出了沙特阿卡人雷厉风行的风范,她把台面上,以及佣人手上紫色绸缎全部抢来,直接扔在了屋外,“所以你必须穿上王者才能穿戴的红色绸缎,不能是紫色,因为紫色——” “因为紫色?”古斯塔夫强调着他想穿紫色的原因。 “紫色是神灵的颜色。”阿努纳奇在一旁卑微的插嘴。 “那我为什么还要穿戴红色的绸缎?” 现在的阿努纳奇是一条上钩的鱼,在绝境中死不开口。 “如果贤王以神灵的模样出现在贵族们面前,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位不值得追随的神灵,因为他们崇拜的这位神灵,在对抗同一位海盗时,连续出现了两次失败。” 古斯塔夫微张着嘴巴,不断的点着手指,表示着赞同。 “确实,那次失败在我正义凌然的新闻官宣扬之后,简直人尽皆知。” “可是,相反,如果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王,王和神灵最大的区别就会出现,如果神灵不在去回应信徒的祈祷,信徒转眼之间就会推到祂的神像,烧毁祂的神庙,同等的虔诚就会变成同等的诅咒。 “王不一样,王的本质是人,无论他被天神多么宠爱,他都是人,他可以失败,他还可以获得比失败前更多的支持,只要他们能够从这位王身上看到,更多的——有机可乘,你一直都表现成了全知全能的样子,今天,你需要展示些愚笨,展示些王的一面,人的一面,所以紫色绝对不行。” “接受。”古斯塔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非常感谢你能够在如此恰到的时机来到奥纽斯,我认为这是主神埃拉给我的指引,也是给你的指引,你在大海上可能都还找不到这样的施展才能的机会。” 于此同时的,阿努纳奇一直悬在心口的一口气也总算顺畅的吐出。 在商人对局势的分析中,安蒂缇娜的这番话就算在强硬一些,古斯塔夫也不会动怒,她因为代表着孤岛,在生存上也根本不依赖于大陆的体系。 而自身的处境则不同,就算得到了较为权高的位置,他也依然是附着在这个庞然大物身上的寄生虫,不敢有一点咬到逆鳞上,因此在被逼问古斯塔夫是贤王还是神灵的问题时,他根本不敢直接作答。他在心里感谢着安蒂缇娜,准备在她离开时送上来自古都的茶叶。 “就是为了大海,我才愿意向你提供这个建议。”安蒂缇娜说完拂袖而去。 “等等。”贤王镇定而果决的命令着安蒂缇娜,王者的威压成为了实质的东西,严密的封住了门。 安蒂缇娜翘着傲慢的嘴唇,稳住了脚步后问,“怎么?” “我也有一个建议,在参加晚宴时,放下你的头发,你的耳垂太过漂亮不宜示人——”这方的建议完成,古斯塔夫又向阿努纳奇叮嘱,“晚宴在前殿举行,重要的几个人物都无比好酒,调试一下酒泉,准备好足够的酒。” 阿努纳奇翘了翘眉,又是一项重大的开销。 “对于晚宴我也许能提供点帮助。”安蒂缇娜随身带来的礼品总算等来了最合适的用场。 “你总是能够给我意外之喜,让我猜猜,我的史官记录了沙特阿卡的一些风俗,他对你们那里的麦芽酒做出了最高的赞美。 “你要知道,那个史官,对于任何一种形式的美学都有最高规格的要求,我阅读他的记录时,就感觉到酒香从他的字里行间溢出,请一定告诉我,你带来了沙特阿卡的麦芽酒。” “正是它们,而且不止如此。” “成就了格萨尔王伟大的原因,绝对不只是因为他无可匹敌的战斗能力,沙特阿卡有你才是最了不起的事情。” 古斯塔夫在仆人的帮助下穿戴完毕了红绸缎,从左腰缠绕到了右腋下,他拍了拍衣服,也拍走了封住了房门的无形威压。 房门内外的气氛都令人不安,外面的石像仍然散发着让安蒂缇娜不安的绵密气息,房间中的古斯塔夫也提前进入了睥睨万物的君王状态。 透不过气,安蒂缇娜真的感觉透不过气,她明白了一点点真相,这个古斯塔夫身上有着无数个古斯塔夫,仁爱的,暴虐的,谦逊的,软弱的,强势的,宽厚的,勇敢的,善战的,文弱的...... 他可以在面对着一百个人时,同时让一百人看到不同类型的王,也能让一百个人只看到他想表达的一面,比如现在—— 一匹受伤后,贪婪无度,一心复仇的狼。 PS,推荐票根本不用花钱,如果各位手中有剩余,就多多投点吧,最近看了看爽文,开始学习,认为这种高级的写作方法我的确没有才华写出,我不求多的推荐票,一张两张足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宴前【周一求推荐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中殿与染坊 安蒂缇娜在看到了贤王古斯塔夫的安静的暴怒后,勉强能够镇定住心思。 “我,还有我的盾女们——” “你们的住处我都为你们安排好了。”阿努纳奇说,“我的前殿不止是歇脚的地方。” “我也没有住在中殿的打算。”安蒂缇娜说出了心声,“这里的东西有一种虚妄感。” “在大多数人眼中,阿努纳奇的住宅并不存在中殿。”古斯塔夫向安蒂缇娜解释着,“在本质上来讲,对于我们几个来到了中殿的人来说,中殿也并不存在。” “嗯?”安蒂缇娜忍不住发问。 “你敏锐的感知能力告诉了你真相,安蒂缇娜。”古斯塔夫走向了屋外,指了指半沉的沉思者石像,“这里的大多数事物,都是它思维的具象。 “你进来前,通过了一副画,立体的你变成了平面的你,平面的你被它全部看穿,你身体,你的秀发,你的性格,你的目的,就是这样,它对你一览无余之后,在这里具象出了一个你。” “这到底是哪里?”安蒂缇娜不安的问。 “中殿。”阿努纳奇抢着回答,意图明显的不愿意让古斯塔夫把答案告诉旁人。 我要怎么出去——安蒂缇娜正想要提出这个问题时,发现了更关键的问题,她豪迈的走向了庭院,一只脚踏上了石像的耳朵,“我是他的具象,那我只应该是个意识,对不对,古斯塔夫?” “是这样。”古斯塔夫变成了眉目低垂的圣徒模样。 “我现在的形态绝对不是意识的形态。”安蒂缇娜的腿在暗中用力,想把足下的石像掀翻。 “这也是我诧异的地方,”古斯塔夫把十指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倒立的三角形,“为什么你能在穿过壁画之后,反而能立刻受肉?为什么,安蒂缇娜?你的肉本来应该成为水墨,被涂上壁画,你的灵该成为那里的一本书。”古斯塔夫又点了点刚才那个放满了竹简的地方。 “你们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把我禁闭到这个地方,用我来交换沙特阿卡上大陆的战俘。” 大海上的女王彻底把话撕开之后,古斯塔夫也没有选择沉默,“是这样,我没有向格萨尔王再支付一笔的赎金的打算,不会在有赎金了,国库已经空了,这场晚宴的经费都是出自阿努纳奇的私人财产。只要格萨尔王能够稍微认识到你的能力和作用,就会答应我的要求。” 再支付一笔?安蒂缇娜在这句温声细语的回答中,感觉听到惊心动魄的雷鸣,她的耳朵也不由自主的后扯了一下,格萨尔王什么时候和古斯塔夫达成过交易? “我要离开。”安蒂缇娜强势的哀求着。 “安蒂缇娜,你现在是真实的个人,灵肉共存,我很想知道原因,但我相信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思想没有受到控制,你的行为也是自如的发挥,很类似用凡人之躯来到了天城宫殿的那位爬手——当然这里不是天城。通过我对你的理解越来越深刻,我明白一件事情,你迟早会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但是我不愿意再让你猜谜了,我担心你在吃了沙特阿卡的疯血后,它的副作用会影响到我的中殿,我不想看到我的这个地方,被你破坏。” “离开的方法。” “你现在是闯入到了我思维宫殿中的实体,安蒂缇娜。” 大海上的女王想起了古斯塔夫谈起的一件事——这个石像沉思着他的沉思。 “贤王,你应该多多思考晚宴的事情,请停止对我的思考。” “在你以受肉的姿态来到了中殿,我就一直在试图放弃对你的思考,可是我对美丽的事物总是着迷,我一直命令着自己不要继续想你,我就一直在想你。 “所以你在这里才感觉到实实在在的虚妄感,真实的你,出现在了我的幻想中。” “我是不是从贤王口中听到了一些离开这个梦境的办法?”安蒂缇娜的长发遮住了耳朵,她又成为了大陆上那位,具有难以寻常的魅力的安蒂缇娜。 她在梅树下摧枝碾花,手指上是湿润润的温红,“是不是?贤王,你刚才在告诉我方法?” 安蒂缇娜碾花的两指张开,有一条粘稠的红丝。 “美梦的残忍之处就在于,梦中永远得不到,而就算在梦中得到后,就必须醒来。” 哼——安蒂缇娜在【鬼未】态中野蛮的笑起——又来到了熟悉的战场。 “你要参加吗?”她故意问着安努纳奇,商人一溜烟的跑得没有了踪影。 ......... 在染坊街,三张桌子临时拼凑成的长餐桌上,专门为艾尔兰策划了这场宴会的策划师在木桌中间,放上了商业之神的神像。 这还是艾尔兰一家人首次看到一个新神的模样,祂接受的信仰来自的群体太少,只集中在商人中,因此还没有人对祂的完成形态进行构想,因此仅仅是一个塑造到颈部的头像,整个五官模糊不清。 现在坐在艾尔兰木桌上的神像,以半生沙场的战士来看,完全就是被杀伐后的下神——不,不是不告诉自己是神像,这个断头会让艾尔兰认为是小孩子的泥塑,他认为街道上无神的烛台更适合商业之神的状态,在无声无息之中和生活紧密相关。 该死,艾尔兰在心中大骂,还没有开始为祂献上晚宴,就在心中对祂产生了不敬,战神伊西斯你给我滚开,我从今天起侍奉商业之神。 “谢谢你为这次策划的付出。”艾尔兰交给了策划师一袋钱后,没有对他做出更多的挽留。 艾尔兰穿上了参加盛会时才会穿戴的衣服,妻子也对衣服进行了认真的挑选,最后还找来一朵金雀花戴在了头发上,据说这是向来被神灵们宠爱的花朵。 这对夫妻等了很久,丈夫在战场太久,对奥纽斯的人脉早就淡化了联系,他故作镇定的坐在座位上,而他的妻子则愈渐焦急起来,小孩饿的饥肠辘辘不敢动用桌上的美餐,大儿子在一旁安慰着父母,“邀请的人都会来的,我和母亲挨个送上了请帖,今天新闻官宣布了贤王的夜宴,很多人不能在广场上出现,一定是绕路了。” 这个大儿子就是艾尔兰刚回家就和妻子吵架的根源,百夫长在见到妻子和长子在拥抱时,就第一时间辱骂了妻子,并痛殴了儿子一顿,直到拳下血肉模糊的脸越看越熟悉,才发现理解错了,当然,百夫长死硬的嘴至今没有道歉。 “我大概是不请自来。”在艾尔兰一家焦急的等待中,长桌旁掠过一个身影,他直接坐到了艾尔兰身旁。 PS:想要点推荐票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吸里面的骨髓【求推荐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染坊与前殿 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就是艾尔兰的长官,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 札维克他现在身上的装扮,如果是特意为了参加艾尔兰的宴会所准备的,那也太过隆重了,这样的美丽让艾尔兰的妻子在看到了札维克的第一眼后,都在第一时间,羞臊的用衣袖遮住了脸。 艾尔兰立马站了起来,正要捶胸的手被札维克拿住,万骑长力气不小,把艾尔兰拽回了原位。 “要是是波罗,我要是只靠蛮力的话,就完全拿他没有办法。”札维克语调中有少有的笑意。 波罗——艾尔兰一度以为波罗一定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才会离开的人,他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出现。 “是波罗告诉你我要成为商人呢?”艾尔兰疑惑着。 “没错,我过来也不是为你庆祝的,因为我也有了疑问,我在想,为什么你的职位这么低,却能让手下都对你忠心耿耿? “波罗,那个疯子,那个战狂,连他都在关切你。他对我说,现在你要当商人,他认为正直的人当商人,是一种自杀的行为——你知道他怎么形容你的自杀吗?” 札维克把手搭在了艾尔兰肩膀上,这种亲密无间的动作,不是常在战场上看到的,“他说你就是个卖肉的屠夫,把自己的肉往外割,换来不相匹配的钱,哈哈哈哈哈——” 艾尔兰用难看的笑容看着回应着万骑长的嘲笑,这个表情被万骑长误读,“不要告诉我你的生意还没有开始,钱就花光了。” “没有。” “如果你真的要做生意,在学会门道之前,先听我一个忠告,你这张该死的笑脸千万不要在任何一个客人面前显露。”札维克看见餐桌上的美食没有动过的痕迹,“我就是参加这个宴会的第一个客人,我也准备在这里吃饱,待会还有一个宴会,不仅不能吃,还会看见更多令人作呕的人物,该死,要见一个讨厌的商人,还要看着得力的部下逐渐成为商人。” 万骑长拿起了羊肉,大快朵颐,“你们为这样晚宴花了多少钱?” 艾尔兰在札维克耳边报了个数目。 “嗯,不错,生意还没有开始,就被骗了一大笔。”万骑长没有顾忌艾尔兰在这里是一家之主的情面,把声音说的无比大声。 “乒器和甲胄。”札维克埋着头啃着羊腿,时不时抬头喝一口葡萄酒,这里的酒味道也非常普通,只能说中规中矩,能够下咽。 “嗯?”艾尔兰也认为不会有人来了之后,他挥了挥了手,让一家人开始享用这顿晚宴,他撕着白面包,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什么?” “乒器和甲胄。”札维克吃羊腿有自己的考究,他在用小刀把不好下口的细肉一丝丝剃下来都吃掉后,还会折断羊腿骨,吸里面的骨髓。 札维克吸着羊骨髓在说,“我这边仍然需要你,我会提高你的【君】饷,但是如果你心意已决,古斯塔夫那边,我会告诉他你不适合加入精英小队,最后你记住,乒器和甲胄——” 被札维克吃完的羊腿肉,是沙漠上露出的白骨,他能单靠一个吃,让餐桌上留下一根阴冷森白。 “什么狗屁卖糖果,你的头脑也不要去碰放【代贝】,从现在开始,到你的小孩老成骨,都是战乱的年代,卖乒器和甲胄,只要质量达到了标准。”札维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第一个成就你的商人之神。” 札维克最后拿起一块白面包,把每一根油腻的手指全部用面包擦拭的干干净净后,离开了宴席,他在拱形的长道中和几个衣着光鲜而刻意的人装个正着——这大概就是艾尔兰邀请的客人。 札维克回头望了望,注意着他们走路的姿势,就在这个刹那里,他确定了另一个事情: 艾尔兰一定会在亏空,或者负债累累之后重新担任百夫长,因为他邀请的这群人,没有一个行走着人类的步态,是狼,是老鼠,是油猫的步伐,是邪念与【谷欠】望的集合体。 “刚才那个人你们看到没?” “原来你也看见了。” “我还以为我眼花。” 客人在看到了札维克之后,停住了赴宴的脚步,在过道中窃窃私语起来。 “那看来是都看到了,不可能我们同时眼花。” “那人是什么角色?衣服美好得如同天神。” “他当时和我迎面走来时,我还真的以为是天神降临。” “我觉得就是天神降临,你们没有注意到吗?祂那种没有表情的脸,我们刚才看到的就是神。” “别胡说,商业之神怎么会垂青着崇拜战神的艾尔兰,我们先别着急赴宴,跟踪下,如果不是神灵,我们就看看他的财产有多少。如果够多......” ......... 古斯塔夫在一片流白的冲击下离开了中殿,安蒂缇娜站在了那条弯折盘环溪流前,她一直盯着喷着泉水的玲珑塔,感觉这是个酒馆诗人的隐喻,也是世界上最恶心的造型。 沙特阿卡的生命之树,是雄性世界中让女人也同样能够感觉到壮阔的崇拜。 而这个吐着泉水的玲珑塔,完全就是猥琐之人不敢言说时的暗示。 那个壁画上,仍然是静谧美好的小桥流水——只要不去看桥上的牛。 现在画中的场景就表现得太过明白了,这只牛是一只【心】起的公牛,另一条牛尾直接垂立在了地上。 战士长从前殿来到了花园,她看到了发呆的安蒂缇娜,“盾女们都安排好了。” 安蒂缇娜潮红的脸看了一眼战士长,她摸着盾女的肚子,“你没有必要这么操劳的。” “它出生之后也会为你举盾。” “我们从沙特阿卡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了?”安蒂缇娜心中有些失落,事情的发展与她想象的偏离了太远。 “都搬进了为你准备的房间。我住在你的隔壁,有需要你随时叫我。” 阿努纳奇早早的就安排好了这些事情,他在带领安蒂缇娜进入到壁画背后的中殿后,他那位满嘴尖牙的助手就在前殿成为了真正的主人,把自大海来的客人照顾得面面俱到。 “安蒂缇娜,他们说古斯塔夫在中殿,我看了下这里的结构,不像有中殿?” 中殿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安蒂缇娜在心中惆怅。 女王没有把进入中殿的这件事情具体说,“我之前让你准备的渡鸦呢?” “我偷偷准备好之后就过来看你了,不过——你现在就要用?”战士长压低了声音问,“很显眼。” “不用。”安蒂缇娜抱着自己在说,“没有什么急切的消息。” 在中殿的时间被折叠了,安蒂缇娜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在中殿的那一段时间,隐藏在了一条线性前进的时间线下。 PS:周一求推荐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来自荒蛮之地的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贤王的夜宴开始了,主要的贵族们也都悉数到场。 根据安蒂缇娜的要求,她的盾女们也都全部入场,成为了负责晚宴安全的护卫。 玲珑塔果然喷出了酒水,是安蒂缇娜带来的麦芽酒,蜿蜒的酒水很快在中央汇集成了一汪酒池。 这样的气味让安蒂缇娜不由得思念起沙特阿卡,然而在发觉到玲珑塔令人烦躁的暗示之后,安蒂缇娜总觉得从孤岛带到这里的麦芽酒失去了狂野的本味。 这次玲珑塔中喷出的酒香很快就征服了贵族们的嗅觉,这是什么酒?这种古朴中的荒蛮,荒蛮中的醇厚,这种酒的浓厚香气和它展现出来的轻盈的流态极不相配。 安蒂缇娜在人群中几乎被埋没,只有阿努纳奇在一旁不厌其烦的为她梳理着到场之人的身份以及对古斯塔夫的态度。 这一系列熟悉而陌生的人让安蒂缇娜有些不适应,他们脸上都挂着自己曾经也拥有的虚伪的热情,同样的在热情之中暗地里表达着你不如我的傲慢,就算这一种行为举止,安蒂缇娜早就司空见惯,然而一张张完全陌生的脸也让安蒂缇娜心中不安,就算有阿努纳奇在一旁做着事无巨细的讲解,她也在担忧如何在这场晚宴中稳固古斯塔夫的王位。 也就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一个事情的艰难程度后,安蒂缇娜意识到在中殿时,自己的那种胜券在握的掌控感是明显受了古斯塔夫暗示的影响,让她认为自己可以在为古斯塔夫的夜宴中贡献出力挽狂澜的能为。 这种事情只有细想就能明白,权利的游戏是不可能通过一次晚宴来达成的,古斯塔夫说不定在晚宴开始之前,就把事情基本处理完成。 只有最出色的外交手段和强大的【君】备震慑,以及足够的财富才能把各怀心事的贵族召集到宴会之中,因此,能来者早就妥协。 行商阿努纳奇还在安蒂缇娜身后窃窃细语着,“我懂了,”美丽的安蒂缇娜拿着侍者端来的葡萄酒小抿一口后说,“阿努纳奇,我总算明白你在向我介绍这里贵族的态度时,都要加一个‘曾经’,你是在向我示威吧? “你其实是想告诉我,无论这些自以为是的贵族曾经多么强大,在古斯塔夫展示了手腕之后,都无一例外的换上了和善的脸来到了宴会上,对不对?你真正想告诉我的,是在这么多人之中,唯一还没有接受贤王条件的,只有来自荒蛮之地的我对不对。” 安蒂缇娜在了解到事情的这一层之后,就越发感觉在中殿为古斯塔夫提出的所谓睿智的建议,是对自己愚蠢的辱骂。 她向阿努纳奇投来咄咄逼人的目光,然而却从这个商人的脸上看不到什么惊慌,他眼中的黑针尖四处的乱撞,除了身姿是正对着安蒂缇娜,根本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意安蒂缇娜的怒火。 这个时候他转过身,对于来自沙特阿卡的愤怒置之不理,和他一起转过来的,还有所有的贵族—— 贤王古斯塔夫从正道走来,头上戴着精美的王冠,白衣上缠着一条红色的绸缎,安蒂缇娜建议古斯塔夫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个王的模样,仅此选择红色而不要选择紫色,而古斯塔夫在这样夜宴中,就算没有紫袍也真的如同天神下凡。 这大概是安蒂缇娜在夜宴中唯一的贡献,然而不知道是谁的出谋划策,古斯塔夫身侧有两个侍者一直手持着两个罩着紫色彩纸的烛台,一直形影不离。 他高昂的头上是低垂的眉目,是睥睨众生的神貌,古斯塔夫走过了安蒂缇娜,用陌生的眼神向大海上的女王礼仪性的点了点头,直径坐到了预言家身边。 阿努纳奇很懂察言观色,在贤王不怒自威的神情中,分辨出了贤王的需要,他恰好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帷布中,听到了古斯塔夫的耳语,“这个老不死最爱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阿努纳奇低声道。 “我想为玛格丽特献上精美的手势。”古斯塔夫气定神闲的说。 “哈哈哈哈。”这位据说能够靠听风识势,能够用牛骨占卜吉凶,能够从飞鸟的轨迹和种类判断生死,唯独不会占星的预言家摸着硕大的肚子在笑,没有做出明确的回答。 主要的贵族们在夜宴中虽然都和古斯塔夫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和解,然而没有哪一个不想在这里谈成一笔合适的价码。 “然而我又有所顾虑,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通常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我很担心我赠送的礼物不被玛格丽特喜欢。” “哈哈哈哈哈。”预言家苍老而【银】邪的笑着,想起了玛格丽特不喜欢,而他又无比喜欢的种种爱好。 “所以我认为直接把金钱交你,让你来交给她置办,才是经过考量之后最优的选择。”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笑声没有中断,老预言家自言自语般的在说,“的确如此,她高昂的开销我基本上支付不起,哈哈哈哈。” 古斯塔夫拽过预言家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一个数目。 预言家的笑声停止了,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精明的看着古斯塔夫,一阵对视之后,他又开始了大笑,“哈哈哈哈哈,她的开销是真的很大,我常常都支付不起,半生的积蓄被这个顽皮的小可爱掏得精光,哈哈哈哈。” 古斯塔夫又在预言家的手中写了一个数字,预言家在哈哈的大笑中,被这个庞大的数目吓了一跳,成了“哈哈哈哈——”之后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的“呵!” 预言家并没有获得满足,他想趁机机会搬出他的另一个爱人,古斯塔夫残酷的盯着他,直到响着金钱声的笑声完全停止后,古斯塔夫才接着说,“如果还有爱人在无度的掏空你的腰包,让你入不敷出,请告诉我她们的名字,我想我的伊南娜可以在神灵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 古斯塔夫没有说完的话语中,表达着他可以解决不止是预言家的众多爱人。 “哈哈哈哈,玛格丽特会感谢你,我更会感谢贤王对大陆上最接近神灵的一族做出的帮助。” “你一定要感谢我。比如为谁是奥纽斯的真王做出一次占卜。” 古斯塔斯说完又在贵族之中周旋,阿努纳奇安静的跟在身后,在一个小册子上记录着收买的价码。 安蒂缇娜不屑又懊恼的观察的贤王的举动,她很想看看,古斯塔夫为了收买她,还会开出什么条件。 PS,现在平台都在送有价币了,我看到我的订阅根本没有变,大概各位有更好的选择吧,把币给才华横溢的他们,把推荐票给我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许多青年瞩目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阿努纳奇的战场向来不是直接的刀剑,战吼还有血肉,他记账的册子就是这位商人万骑长的战斗场合,一直帮助着古斯塔夫进行着金钱还有人心的博弈。 在这方面,阿努纳奇得心应手,可还是架不住古斯塔夫强大的消耗,安蒂缇娜发现了,每当古斯塔夫在贵族之中走动,商人万骑长就在账本上记上几笔,晚宴进行的时间越久,他脸上就越加出现难堪的汗水,当古斯塔夫向着安蒂缇娜走来,阿努纳奇丑陋而总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都变成了如临酷刑一样的死灰。 古斯塔夫郑重的挽住了安蒂缇娜的手肘,把她代入了晚宴的中心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中,有人认出来了这张面熟的脸庞,她是罗德城的安蒂缇娜,强盾艾塞斯坦之女,她的故事也被好多人听闻,这个女人在借用了海盗的力量扫除了奥诺玛默的障碍之后,把自己也变成了海盗的战利品。 有人对她惋惜过,有人对她耻笑过,有人想象过她在海盗的巢穴中会有怎样的遭遇,然而没有人想去救她,要说的是,安蒂缇娜在孤岛真正经历过的事情,远比贵族们邪恶的念想要舒服得多。 大陆上有太多的事情值得玩味,安蒂缇娜不久之后就成为了一个不太新鲜的秘闻,在推杯换盏之中成为了一个连过渡都不会谈论的话题。 她没有按照古斯塔夫的要求,取掉耳钉,安蒂缇娜把女人的这把战斧暴露在了贵族之中,无声的抵抗着这群人依靠寄生而换来的强大。 不少人在心中开始了耻笑,认为安蒂缇娜的耳饰是和牲畜身上分辨主人的疤痕一样的烙印,女人的直觉强大到男人穷尽一生都难以理解,那群嘲笑者自己都不知道,就算他们讥讽的眼神从背后刺来,安蒂缇娜都记住了他们的面孔。 安蒂缇娜被古斯塔夫邀请到了主位席,在这群最顶点的精英们中,他们都坐上了这个位置,斜靠的柔软的长椅,吃着新鲜的水果,享受着仆人用羽扇扇出的轻风——无论冬夏。 大海上的女王,她的位置靠古斯塔夫最近,她敏锐的洞察力让她看到了一些事情,在自己被邀请坐上了主位席之后,有几只眼睛在她和古斯塔夫之间来回轮转,在用热烈的眼睛看着古斯塔夫,仇恨和厌恶的眼睛盯着自己。 安蒂缇娜看得出来,在投来这种眼神的男男女女中,他们都对古斯塔夫有着除了金钱和地位之外的渴求。 在被古斯塔夫欺骗之后,安蒂缇娜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贤王的打算,如果他只愿意使用钱财和威胁来收买人心,那这一笔明显可以节省的支出,就让古斯塔夫来继续支付。 “安蒂缇娜,你注意到没有?”贤王故作亲密的靠近女人的耳朵。 “注意到什么?他们对你的忠臣?还是你宴会的盛壮?” “不是,你注意到这个细节没有,不只是你的麦芽酒征服了许多人的舌头,当你的精神没有了大陆人引以为傲的病态后,你身上这种充满了健康的野性感,让许多青年注目。” “没有,不会有人在这场重要的宴会中把目光从你身上移开。” “你真该多加注意下他们,如果有哪一位焦躁又高贵的年轻人被你看上眼,我保证他会在合适的时间敲响你的门,和你一起秉烛夜读奥纽斯的律法典籍。” 安蒂缇娜异常不满古斯塔夫对于联姻的暗示,在大陆上生活的女人几乎都是这样,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为正治的工具,还把附属对象的地位是否高贵视为荣誉,而大海上的女人不同,她们举起盾牌的那一刻,就天生的具有尊严。 当古斯塔夫话毕,大海上的女王忍住了扇古斯塔夫耳光的冲动,她把长发全部往后梳拢,随手就扎了个辫结,把耳垂上的战斧完完整整的亮出。 不仅如此,她挽起了衣袖,露出了完全称不上白洁的手臂,她的海蛇之环异常照耀,那是她在和接萨尔王结婚之前,完成了大海和大地试炼的证明。 她用着这个臂环,显示着自己的归属,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她动作夸张的拿起了每一粒葡萄,食指和大拇指提住一个葡萄,曼妙的举起,轻盈的放下,停在唇齿之间。 甚至于,安蒂缇娜在故意以轻浮的眼神喂古斯塔夫葡萄时,故意将臂环在手臂上摇晃。 前殿中央的舞台上,用着白色的大理石砌筑了一方舞台,在舞台中,全身被抹上了金粉的角斗士带着神灵的面具,表演着天城中,凡人们臆想出的极乐。 这样的事情,在烟巷整日发生,可以说,在此时此刻都正在发生,不过只要是古斯塔夫的安排,这一下子就让糜烂成为了高尚与白洁。 在贵客们的惊叹声中,贤王古斯塔夫结束了这个表演,他从长软椅上站起,双手拍了拍,示意着这个表演已经结束,并为最隆重的表演拉开序幕。 也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站在那里,他洪亮的嗓门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献给神灵的角斗。 在笙歌与白鸽中,一个戴着长角头盔,身披白甲,手持着渔网与长枪的角斗士出现在了白石台,在洪亮的介绍里,贵族们得知他是最优秀的角斗士,是唯一一个通过精彩绝伦的战斗赎回了自由的斗士。 随后,他的对手也在过道中走出,他身躯壮大而笨拙,赤果着上身,没有穿戴甲胄,拿着两把战斧,双腿上裹着兽皮,这就是他所有的装备了。 “哦吼吼吼吼吼——”那个荒蛮的战士在入场后就发出的巨大的战吼。 贵族们都在惊呼,兴奋的看着这样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野蛮人,像在看一只危险的宠物。 “这是一头来自野蛮之地的野蛮生物!”仍然是那个声音在亢奋的介绍着白甲角斗士的对手,“它暴躁,愤怒,野蛮,吃生肉,嚼腿骨,不受文明开化!” “哦——”贵族们期待起这样的战斗来。 “它们的故土上永远在发生杀戮,父亲和儿子,猎狗和雄鹰,兄弟和姐妹!” “啊——”有人跺足在催促着杀戮的快些开始。 “它们不耕种,不行商,不生产,掠夺和杀戮占领了所有的生命! “今天是这头怪物的第一次竞技,让我们来看看,它的野蛮之力!” 安蒂缇娜全程木然,她知道,这个角斗士,代表着沙特阿卡的海盗。 PS,把推荐票都给我吧,这个根本不用破费的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都有着同一个指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斗士们全部走上了白石台地,古斯塔夫微微的抬手,指着那位身穿白甲的角斗士介绍着,“这就是竞技场中最强大的战士,奥纽斯的民众把他称为竞技场之神。” 刚才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演讲家已经说了一次了。安蒂缇娜腹诽着。 “他也是当目前唯一,唯一一个依靠战斗得到了自由身份的奴隶,那场战斗我也在观看,是一种暴力和血肉的美学,当他获得了胜利,整个竞技场在山呼海啸之中高喊着自由,我也就当即许诺了他自由的身份。” 然而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是自由人而获得改变。安蒂缇娜看着表演式的战斗,在心中对这位战士进行了补充。她在想,人的活法似乎从一出生就被规定了下来,身份的改变并没有让他的生存方式获得变化。 但凡在大陆生活过的子民都知道,古斯塔夫来自雪国弗雷姆,那个地方,因为一个高高的角岩,而被认为是巨鲸的尖角,弗雷姆人也因此自称巨鲸之子。 安蒂缇娜看着那位自由的斗士,他身披着白甲,这就是这就是对雪国的暗示,而头上的尖角,则象征着巨鲸,包括手中的长枪,也是在无时无刻标志着古斯塔夫的屠龙。 这位自由的战士,不仅没有自由,反而穿戴上了更重的枷锁,安蒂缇娜在想,古斯塔夫赠送给这位奴隶的自由,就是在捆绑他的枷锁上写上了“自由”。 “那是你?”安蒂缇娜故意采取着漫不经心的口吻询问着古斯塔夫。 “可以说是在扮演我。” “那另外一位就是海盗了?” “基于每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他扮演的可以是任何一个角色,是海盗,是恶魔,是野蛮人,或者人立的熊。” “也可以是格萨尔王?” “当然,只要你愿意这么去想,毕竟王只能控制大多数人的行为,但无法左右他们在做某件事情时的个人想法。”古斯塔夫冷峻的口吻中尽显了得胜的表情。 和白甲角斗士相对抗的对手,他裹着兽袍,拿着双战斧,无时无刻在愤怒的嚎叫,斧柄上还有不属于大海和大陆的任何一种文字,然而这种标识的符号,形状的确是有着对浓烈的沙特阿卡气息的模仿。 他们对峙了很久,并没有进攻,兽人样子的战士故意展示了几个荒蛮的举动,他在柱子上撒了尿,卖命的撞墙,让鲜血在额头上长流,把血液在脸上画上了三条血痕。 “沙特阿卡。”这个体型强悍的战士用大陆通用语翻译了这个岛名后就向白甲的角斗士冲过去。 安蒂缇娜笑着看向了古斯塔夫,“贤王,在奥纽斯人的眼中,海盗,恶魔,野蛮人,人立的熊是不是都有着同一个指向,格萨尔王? “你可能不知道,装出来的野蛮不是野蛮,没听过大海的怒吼,也学不来这句正确的呐喊。这个大陆的奴隶,只是用大陆的语言,把沙特阿卡狂放的念了一次。” 大海上的女王站在了椅子上,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沙特阿卡,如果一个男人的怒吼不能让人在心中想到大海的澎湃,那么这个男人,就只是被献祭给生命之树的人肉。 “沙特阿卡——”安蒂缇娜纠正了角斗士正确的发音,霎时间,部分一生都在内陆生活的贵族,在贤王的夜宴中感受到了被海洋掩埋的窒息。 而到过大海的那部分,肚子中的麦芽酒在这一瞬间发酵成了海水与盐,体内的鲨鱼在麦酒中畅游,由内到外的啃食着他们的内脏,让他们官能性的呕吐,直到酒劲消失,他们才缓过了神。 那两个正在表演的战士,因为在平时都在生死场中磨砺,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但是在听见安蒂缇娜的吼声之后,都短暂的停滞了动作,如果真的在战场,这段时间长久到足够被盾女击晕。 ——大海上的女王。 现在的宴会之中,所有了都抛去了偏见,为安蒂缇娜贴上了正确的标签,这是大海上不折不扣的女王。 她蛮横的重新入座,向着古斯塔夫生硬的建议,“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表演,记住我刚才的发音。” 古斯塔夫微笑着采纳了这个建议,“这个声音本来就来自吸音石中的格萨尔王。” 发现了。安蒂缇娜心中一惊,古斯塔夫发现了格萨尔王欺骗诺兰的计谋。 夜宴依然热闹,可是这两个人没有了言语,观赏着连呼吸的动作都是排练好了的角斗。 古斯塔夫用着胜负明朗的表演,影响着奥纽斯的主要贵族们的底层思绪,他,贤王古斯塔夫不可能失败。 扮演者野蛮人的角斗士横冲直撞,几个起不到支撑建筑作用的道具立柱被他撞毁,这个精心的安排,让贵族们惊讶:这个角斗士的力量可以撞翻石柱,他的踏足可以摧毁石板,他的野蛮无人能及。 而白甲的角斗士很快就从这种单一的作战中判断出了形势,他在野蛮人每一个让贵族们惊心动魄的冲撞中都灵巧如舞步的躲过了攻击,还在野蛮人身上加上了无数条血淋淋而不致命的伤口。 安蒂缇娜了解这种角斗士的圈养规则,隶属于不同训练场的角斗士,他们无论台上还是台下都是彼此的死敌,而在同一角斗场训练出生的角斗士们则不同,他们虽然在内部同样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但也有着些许结拜为肝胆相照的兄弟的可能。 安蒂缇娜在他们交战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两个是默契的角斗士,如果存在两人作战的比赛,他们是配合无间的战友。 那个壮魄,强装着野蛮的角斗士,本质上是个性情憨厚的人,他在每一次铁斧碰撞的瞬间,都在暗暗的收力,让长枪用最具美感的力度向自己捅来。 现在的场面很特殊,白甲的角斗士身上没有一点点伤痕,除了头盔被野蛮人夺走,没有损失一点头发,他的脸庞因为大汗淋漓而光彩照人,漂亮得似乎是刚从蒸房中走出。 而另一个则浑身浴血,一身皮外伤的战士,把精疲力竭表演得惟妙惟肖。 看出了门道的安蒂缇娜不认为这是一场出色的演出,她甚至没有看出白甲战士的战力强大,他是另一种弄臣,用武力与血取悦着贵族。 野蛮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白甲战士用完美的躲闪与武技,不仅完成了对野蛮人双斧的缴械,还把他死死禁锢在了身下。 那把长枪悬置在了野蛮人的脖颈上,等待着贵族的宣判。 这两人都气定神闲,他们自认为这场战斗足够得到贵族们的赞美。 PS:推荐票是每天都有赠送的,不会存在破费,各位多多求点推荐票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导致头发湿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温厚的角斗士脱离了野蛮人的角色,他在长枪的逼命下大喘粗气,他浑身血肉模糊,脸上舒适的在笑。 这是一样表演,关于鲜血的表演,不仅在表演完成之后会得到丰厚的赏金,还不用在战斗中以命相搏斗。 古斯塔夫站起来拍着双手,其余的贵族们也都起立为这场精彩的角斗献上喝彩。 喧闹声此起彼伏,身穿白甲的角斗士还是没有松懈,专注的做出夺命的动作,而温厚的角斗士则毫无死亡的恐惧,把脖颈的致命处贴在了长枪的位置。 贤王侧身,邀请着安蒂缇娜起座,她这个时候正在回味葡萄酒中的余香,这是在孤岛酿造不出来的风味。 大海上的女王是用砸的方式脱手了酒杯,她故意装着醉态,用脚跟不沾地的走路方式,接受了古斯塔夫的搀扶。 “一场平平无奇的战斗,因为大海上的女王,安蒂缇娜的到来而精彩绝伦,是这位女王的战吼,让这两位角斗士唤醒了内心沉睡的猛兽。”古斯塔夫说道这里停住了演讲,向安蒂缇娜点头致谢,“所以这场战斗,我要献给安蒂缇娜。” 贤王古斯塔夫把手臂微微抬了抬,调动起了更多的喝彩后向后撤退了一步,让安蒂缇娜站在了一众贵族的正前方,也成为了最靠近角斗士的人物。 象征着贤王古斯塔夫的角斗士高举着锋利的长枪,象征着格萨尔王的角斗士成为了命悬一线的对象,古斯塔夫又把安蒂缇娜挤上了前端。 这一次角斗,贤王献给了安蒂缇娜,也就是说,在这个最后的审判中,安蒂缇娜成为了决定大拇指翘起方向的人,是决定这位战败的奴隶生死的人。 奴隶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奴隶的象征。 装成醉态的安蒂缇娜十分清醒的知道,古斯塔夫在看她最后的态度。 两个角斗士,无论是通过战斗获得了自由的那一个,还是毫不在意自己身份仍然是奴隶,和自由战士肝胆相照的那个,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象征意义,在很多场合中,在需要表演时,他们还会扮演着神灵,扮演着工具,有时还是动物,这对他们而言只是表演。 他们都在向安蒂缇娜投来笑容,无数次这样的表演,他们都轻车熟路,深知看起来繁杂的杀戮技巧,在配合着最无关生死的流血,最能讨得贵族们的欢心。 而今天做出决定的是一个女人,女人那里见过这么近距离的战斗,说不定在看到他们矫健又残暴的身姿的时候,说不定都因为紧张到大汗淋漓,而导致头发全部湿润。 我们的战斗结束了,这位大人,你满意吗?这是两位角斗士在微笑中给出的奇怪信号。 同时,安蒂缇娜也感到背后一群人戏谑的目光,她甚至可以猜到一定有人在她身后用丝巾遮挡着大笑的嘴。 大海被大地制伏,你想要的结果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这是安蒂缇娜背后的贵族没有说出口的语言。 大海上的女王,强盾艾塞斯坦的之女,安蒂缇娜又走进了两个角斗士之中,她用三指沾了沾地面的血,用舌尖品尝了血液的味道,最后这三根血指,按上了自己的额头,缓缓的在脸上画上了三条血线。 这是什么仪式?大陆的贵族不知道。 安蒂缇娜不知道。 她的盾女们也不知道。 血指滑过了额头,在鼻梁上顺利的前进,最后停在了下巴,随后被收回了拳。 这不属于沙特阿卡的任何一场仪式,安蒂缇娜把自己装扮成了女武神的样子,这种神情威仪的样子,足够蔑视凡人的任何一场战斗,也足够左右凡间的任何一场战斗的平衡。 女武神深不可测的目光看着两个角斗士,同时,她的眼睛也成为了真正的环视,所有在她身后的贵族都感到了一种被凝视感,以及一种更高维的人物向他们投来的轻蔑和恐吓。 大拇指在沉闷为实质的凝重气氛中向上翘起。 两个角斗士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立马变成了挂在脸上的礼仪。 女武神的这般眼神他们见过太多,在竞技场的圆台上,很多人在不屑于他们的生死时,都有着这样的表情。 站在安蒂缇娜身后一步远的贵族们看见了这个动作,他们开心得扔起了绸带,端起了更多的酒水,准备着下一个庆祝的环节。 古斯塔夫的安排一直都有着固定的流程,在观赏了血腥的战斗之后,人类心中的惊慌会金发引发起急切的想要学习的本能,他总是会趁着这个机会,把角斗士们全部带出,站成一排,任由贵族们挑选,一起成为彻夜阅读大陆典籍的书伴。 这两个角斗士渐渐的发现事情没有这么顺利,他们两人可能是唯独看透了此事真相的人,他们都从安蒂缇娜变得深不可测的眼睛中明白了,上翘的大拇指,这只是女武神的起手式,真正能够决定生死的,在女武神的下一个动作中。 安蒂缇娜缓慢的摇头,对这场同时亵渎了战神伊西斯,和铁踝的神灵奥多的战斗表示了否定。 女武神木然的美貌上,激荡着无比的震怒,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两个以杀戮为生的战士,成为了最不敬天神的人。 这样的亵渎神灵的行为不可原谅,安蒂缇娜现在又走出了一小步,做出了最后的裁决。 她的大拇指,紧绷着指向了地下,正指着白色大理石上的一滩鲜血,也正是她尝过的鲜血——里面没有战士沸腾的战意,是驾轻就熟的伪装,他们在表演,神灵不接受表演。 白甲的角斗士迟疑了,他眼中的女武神身影缥缈,像在万马疾驰般的场景之中,回眸后看见的一个倩影,而这个倩影,她宣布着死亡。 “开始吧!”野蛮人说,“那个女人懂得战斗,她看出来了我们在表演。” “可是——” “我们早晚会被发现的,你没发现吗?天神正在和她重叠。” “开始吧,如果必须要死的话,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上。” “我不能。” 白甲战士迟迟不进行的处决让古斯塔夫担忧,他闻到了并非来自大海的威胁。 “快。”温厚的野蛮人站起了身,主动让长枪刺透了身体,“至少让我死在自由手上。” 白甲战士顺势插枪,穿透了心脏。 白色的大理石上血液飞翔。 PS:最近学爽文,看不太懂,大多数主角穿越之后都有隐藏的挂,以及很厉害,但没有开发的工具,比如剑,比如戒指,比如吊坠,有些找不到好看的点。给我点推荐票吧,这真的是不用破费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愿你能接纳他的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在血液的飞溅中,温厚的野蛮人扮演者失去了生命。 他的鲜血还是在如注的喷洒,身体在大理石上抽搐,在对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展示最后的嘲笑。 穿白甲的自由斗士成为了在雪国弗雷姆中迎来了血雨的男人,为他精心准备的白甲装扮,一经染红,就失去了外面上的象征意义。 这个自由斗士他从野蛮人身体中抽出了长枪,被愤怒充血的他毫不忌惮的把长枪投掷向挤满了贵族的人群中,长枪如同风中龙蛇,在贵族的人头之中转弯,在所有人的一丝秀发都没有伤到的情况下,长枪摧毁了这位角斗士在竞技场获得了七个冠军并以此换来了自由之后,古斯塔夫为他塑造的泥像。 他的泥像分成了两个部分来塑造,首先是一个四方的立柱,立柱的正前方上雕刻着他锁骨窝上巨大的肉瘤,还有浓密的喉头毛,立柱上方,才是他锐利且英俊的人像。 现在它粉粹了,立柱失去了脑袋之后,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肉瘤,这个泥塑如今怎么看都不雅观,太容易给人不好的暗示。 在古斯塔夫还没有示意的情况下,他训练有素的仆人们就完成了清理与泥塑的搬运,那根长枪也由专门的武器奴进行了细致的取回,以及随后的保养。 一杯鹿血酒递到了古斯塔夫的手中,他闻了闻的酒杯,是血多而酒少的味道,这也真是他想要的味道,在看到突如其来的慌乱情况时,古斯塔夫总是会想喝鹿血酒,情况有多混乱,他就想在酒中喝到更多的血。 这是一杯令贤王满意的酒,古斯塔夫在猜想着口中萦绕的血香和角斗士的鲜血有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这个时候,白甲成血甲的自由战士愤懑的走进了过道,大概是重新回到了早就当成家了的训练场。 没有人去收拾野蛮战士的尸体,他的抽搐已经变得微弱,血液也不在涌动,惨白的皮肤上铺满了鲜红的血,鲜红的血有布满了洁白的大理石。 现在的夜宴,有一种怪异的美。 没有人去收拾角斗士的尸体原因,不是因为场面太过野蛮,而是安蒂缇娜在白甲的自由战士离开之后,第一个就冲到了这个温厚的角斗士身边。 她的裙摆被染红,在血泊之中找到了他在表演被缴械时,扔掉的两把战斧。 安蒂缇娜把战斧放在了角斗士的手中,握紧了他的拳头,直到确认了角斗士的双手定型,不会松开,她才安心的合上了他的双眼。 奥多——大海上的女王,安蒂缇娜在简单的完成了沙特阿卡的死亡仪式之后,在向着她的神灵祈祷——奥多,这位战士来自大陆,他因为被迫模仿格萨尔王而死,愿你能接纳他的灵,愿他在你的铁踝宫殿学会真正的战吼还有战斗。 安蒂缇娜双手交叠,盖在了角斗士的腹部上,她非常虔诚的在祈祷,在念诵祷词时额头贴上手背,每一次嘴唇的张合,都能够感受战士皮肤的触碰。 做完了祈祷后,安蒂缇娜从角斗士身上抬头,她的面前是一群目瞪口呆的贵族,而贵族们看见的,是母狮一样的安蒂缇娜在喝角斗士的血。 当看到了贵族们的懦弱和苍白,安蒂缇娜涌起了杀伐的心,她的盾女们都看见了安蒂缇娜的举动,也都几乎听到了即将从喉咙中奔涌出来的命令——“盾墙!” 没有,安蒂缇娜非常克制。 大海上的女王又举起起大拇指,指尖朝下,宣判了每一个大陆人的死刑。 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和安蒂缇娜带来的战士长已经熟络,他对缓解目前僵硬的情况提出了些让战士长认为可行的建议。 盾女们都来到了安蒂缇娜身边,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一起竖起了能遮住安蒂缇娜的盾墙。 “女王,我们去换一件衣服。”战士长这样解围。 安蒂缇娜同意了这个建议,阿努纳奇亲自在盾阵之前提着烛台,为盾女们照亮道路,在万骑长的担保下,没有卫兵对这群浴血的盾女做出太多的阻碍。 战士长走进女王的房间,想要帮助安蒂缇娜进行更换衣服,安蒂缇娜把已有身孕的战士长大力的推了出去,大声的在说,“我自己可以!” 在她紧闭房门,安蒂缇娜则对着门缝在小心的安排,“告诉所有的盾女,今晚我们就离开奥纽斯。” 安蒂缇娜本来没有打算更换衣服,想直接就这么走掉,可是在发达的圣都奥纽斯,这里的黑夜只是颇有【青】趣的白天,一身血衣的离开,在明亮的灯火下太过显眼。 她有一个专门放置衣服的木箱,是离开沙特阿卡前和格萨尔王一起准备的,里面贴心的准备了便装。 在安蒂缇娜更换时,她发现了那个临行前格萨尔王要求她携带的,且两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所谓的昂贵之物。 它滚落到了地面,撞击的声音有点像小孩的啼哭。 安蒂缇娜想起了这枚血卵一样的东西,在格萨尔王交给她时,表面本来是平滑如波的触感,今天在拿到时,感觉有些奇怪,有了凹凸的刻痕。 衣服只换下了一半,安蒂缇娜半个身子在烛光下仔细观察这枚血卵的变化,上面多了一张——或者几张奇怪的人脸,因为五官的排列不是人类的模型,更像是小孩随意的涂鸦。 血卵上邪异的脸给与了安蒂缇娜奇怪的安抚感,大海上的女王从夜宴的紧张中回过神来,古斯塔夫的挑衅,贵族们的轻蔑,角斗士们自身都不知道意指如何的战斗都成为了久远到可以用来下酒的往事。 这种安抚的感觉就来自于这枚血卵,安蒂缇娜想起了被折叠的场景,她把血卵放在了烛火前,慢慢的旋转着它,在光与影的改变中,她渐渐的从乱七八糟的五官之中,找到了一个符合人类逻辑五官排列的方式。 血卵在向着自己眼睛的方向倾斜的同时,安蒂缇娜横向斜转着血卵,一张越来越熟悉的面容映入了眼帘。 安蒂缇娜用手掌盖住了血卵的下半部分,多余的那些怪异的五官影响着她的观察和判断。 一张无悲无喜的,沉思着的脸呈现了出来。 这样脸和在阿努纳奇的中殿,与古斯塔夫共同观察的那个石像一模一样。 PS,我的收藏从来都是只跌不涨,所以我基本上知道我这边的收藏大多数都是三方号,然而最近的吆喝还是有用,多了三个收藏,我猜你们都是从三方过来给我加收藏的吧。谢谢你们回来加收藏,也请各位投投推荐票,推荐票是根本不会破费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宴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奥纽斯 安蒂缇娜在看清了血卵的变化之后立马重新把它收藏了起来,对于不可知的神秘者,她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 她想起了古斯塔夫想要囚禁她时说过的话—— 古斯塔夫当时也承认了,由于一个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安蒂缇娜来到了这个不存在于现实的中殿时,她立刻完成了受肉,因而没有被禁锢。 大海上的女王在慌张中认为,这件中殿中受肉事情的发生,很可能就是因为格萨尔王要求她携带的血卵。 安蒂缇娜走出了房间,盾女们都准备好了衣装,每个都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盾牌全部都背上,也没有携带多余的物资,对于习惯了大海生存方式的她们来说,海上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海民的养育。 “我们今天就离开,现在就去码头。”安蒂缇娜在命令之后,盾女们立马就领命出发。 如果不是沙特阿卡距离奥纽斯太远,她们的船只上一定会多带很多岛上的战马,如今有点仓皇的离开,在没有马的情况下,显得有些狼狈。 战士长在夜宴中目睹了女王和古斯塔夫的整个博弈过程。 她能够看出古斯塔夫的挑衅,也能够看见安蒂缇娜在平和下猛烈的反击,可是具体谈论的东西她不得而知,不过通过安蒂缇娜的反应来看,她认为谈判没有一个良好的成果。 战士长通过目前安蒂缇娜提出回家,能够推断出的最糟糕的结果是: 谈判破裂了,古斯塔夫不仅没有打算赎回战俘的打算,而且准备阻扰安蒂缇娜的回航,把这位使者作为奥纽斯的人质,去交换那群战俘。 战士长没有把多余的心思表露出来,她气定神闲的带领着盾女们走出了前殿后,就立马放亮了目光,在预算着需要抢夺多少辆马车才能把盾女们全部一个不漏的带走。 她不能绕到马厩去抢马,因为阿努纳奇的宅邸大于集市,一来一会太耽搁时间,同时,一群没有寄马的人全部往马厩跑,也太容易惹人怀疑。 幸运的是,这次的贤王古斯塔夫的宴会让无数的贵族都纷纷前来,在这一点的炫耀上,他们总是不遗余力,一定要安排马车,就算和阿努纳奇的距离近在咫尺,也要尽可能的绕半个奥纽斯才行,必须要宣布一些观点,阿努纳奇的门环昂贵,而我,我骏马上可以夜明的宝石,可以买上一百个那样的门环。 就在这样谢天谢地的炫耀之中,盾女们依靠着盾牌的强击,抢来了那部分故意姗姗来迟的贵族们的骏马与车,战士长驾驭着马车开始了夜奔,安蒂缇娜没有坐在车里,而是和战士长并排。 其余的盾女也纷纷抢到了马车,开始了夜间的夺路。 “安蒂缇娜,你应该坐在里面。”战士长挥鞭之后说。 “不用,主要的贵族都集中在了夜宴中,现在的人就算看见了我,也认不出我。反倒你们,在沙特阿卡带了这么久之后,是不是在来的时候都忘记了记路?” “是没有记。”战士长惭愧的说,在以前,她在安蒂缇娜身边都可以算是一个谋臣。 “同时你也怀孕了,”安蒂缇娜补充着,“你刚才撞击人的时候,比沙特阿卡的男人还要凶猛,我必须在你身旁,随时提醒你不要发疯,怀孕的时候一定不要做太激烈的动作——” 安蒂缇娜的叮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谴责自己的行为,她一直认为就是最初同意了在怀着伊瓦尔时,满足了格萨尔王要求的一起绘图生命之树的请求,这才导致了伊瓦尔的畸形,因此在战士长又一次挥鞭时,她时不时的就要叮嘱一声:“一定不能做不要太激烈的运动。” ......... 古斯塔夫的仆人们在夜宴之中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一条人命在盛大的欢乐中丢失,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贵族们心中早就约定俗成了几个规矩,一场盛宴如果没有死掉几个人,那就算不上是庆祝。 角斗士被裹上了白布,在四个仆人的操劳下抬出了宴会,另外的仆人也熟练的擦干净了满地的鲜血,被撞毁的柱子由新的装饰性的立柱替代——地面的大理石也是如此。 众人都知道,在夜宴中看到的角斗士施展的华美的破坏感是假的,但是总是乐此不疲,他们喜欢以虚假的现象来稳固自身对奥纽斯战士的信心,他们永远是无可匹敌,所向披靡的战士。 经过一番劳作,一切总算光亮如初,精彩的战斗还是存在于各个贵族的脑海中回放,然而对那位为了观感几次而付出了生命角斗士,却很快就被他们遗忘,自然得如同在吃了一盘蜂蜜烧鸡之后,只对味道进行着点评,不会对母鸡点怜悯。 古斯塔夫的极乐夜宴达到了顶峰,后台身形健美的角斗士们都纷纷从长长的通道中走出,手中拿着厚厚的文典,贵族们可以在心意的角斗士的文典上写上自己名字,这样一来,一起阅读整晚的契约就已达成。 阿努纳奇的前殿,就会成为他们彻夜学习的学堂。 古斯塔夫不太愿意看到他们的极乐,这些文典他早就倒背如流,不会再产生接受到知识的冲击后的颠覆感,他拉着阿努纳奇的衣服,把商人万骑长带到了中间的庭院中。 贤王捧起了一手麦芽酒,里面有醉死的鱼苗和虾,一酒入喉,他咀嚼着水产,从生肉中感觉到甘甜。 “那群野蛮人的酿酒手艺还真的值得学习。”古斯塔夫又捧了一口酒后说,“如果说攻打沙特阿卡必须要一个人类读得懂的动机,那么一定因为我想抢麦芽酒。” 贤王泼酒,打湿了阿努纳奇,“你不喝点?” “不用,在做生意时我必须保证清醒。” “愁眉苦脸,你亏损了一个奥纽斯?” “贤王,按照你给那群贵族们的许诺,我们真的亏空了一个奥纽斯。” “那你就帮我来筛选,这里面哪些人可以在得到我的许诺之后,给我带来至少是同等的回报。” 阿努纳奇虽然面有难色,然而这个任务对他来说真的算不上艰难,“我立马着手这件事情。” 说完,阿努纳奇就准备离开这个盛会,准备思考着名单上每个贵族的剩余价值与未来期望。 “等等。”古斯塔夫叫住了商人,“那群女人呢?” “我带她们回房,大概正在换衣服,你知道,束腰总会穿戴很久。” “你没有带人把守?” “有。”阿努纳奇气定神闲的说着题外话,“哪来什么天降神助般的巧合。” 第一百八十章 被吓得扔掉了缰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盾女们的前进速度非常很快,这是让安蒂缇娜意外的事情,她没有想到已经渐渐习惯于操船的盾女们居然没有生疏对马车的驾驭。 战士长仍在奋力的抽鞭,安蒂缇娜也不在去提醒了,在她看来太过激烈的动作,也许对这位早就海民化的战士长而言是一件太正常的举动。 很快的,马车跑过了红墙,里面就是安蒂缇娜从来都没有进入过的王廷,不过此时也无暇留恋了,至少在大海上,有一张王座还专为为她余留了座位,这同样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权威。 战士长在马车上大声的呐喊起来,“让路!让路!让路!!” 安蒂缇娜听到战士长的声音,感觉有些反常,声音中有急切是正常的事情,可是,她还听出了战士长心中的焦虑。 “我们放慢点,目前也没见人追来。”安蒂缇娜宽慰着战士长。 这次担任使者的经历,整个过程磕磕绊绊,有时候还经历了点小小的离奇,虽然处处被古斯塔夫掣肘,至少这次的逃离在目前看来是个很正确的判断,完全在古斯塔夫的意料之外,沿路都没有人来追赶。 “蠢货!你让路!你想被撞死!”战士长喊破了喉咙,声调和与熔炉为伴的铁匠相仿。 安蒂缇娜听出来了,战士长的声音中不是急切,不是焦虑,是害怕。 她们的在战斗上的直觉远远要高于自己,因此当看到道路中央出现了人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出现了强大的对手,而不是安蒂缇娜所认为的——既然没有人来追赶我们,那么我们慢点绕开他就行。 战士长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道路上那个黑影带给她的压迫感,如果没有马匹,害怕会让她根本不敢言语。 “安蒂缇娜!”战士长把缰绳交给了女王,“我跳马之后,一点都不要减速,保持马匹在全力的跑动的状态。” “你呢?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我产生了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战士长爬上了马背,预算着道路上黑影与她之间的距离。 近了,在踱踱的马步声中,战士长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傲然于世的强大力量,以及肚中小孩提供的双倍的勇气。 战士长果断站上了马镫,极强的平衡性让她如履平地,出色的爆发力让她从马背上弹射而出。 夜晚,战士长高举着强盾,呜嚷着战吼,向黑影发动着来自正面的强击。 强大的战士都能够分清战斗的主次。 对于战士长来说,如果要尽快的离开奥纽斯,催马的速度不是主要的事项,解决这头拦路的猛兽才是重要的事情。 而对这位半路截击的战士来说,为了停止这个马车的前进,他可以忽略眼前飞动的蚊虫——这次愚蠢的蚊虫,在弱小的同时还不懂隐蔽,像一支蚊虫在吸血前还在人的耳边叫嚷嚷着我来了。 这位奥纽斯的战士如同雄狮一样的吼叫了一声,一个瞬步之后,就停在了两匹马之前。 大陆战士的这位战士的怒吼,让战士长在空中的动作都停滞了一刻,当她重新进入战斗的状态,要攻击的人已经看不见了踪影,她用了侧翻,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之后,才终于从扑空的冲击中平缓过来。 握住缰绳的安蒂缇娜在看到拦路者靠近之后,被吓得扔掉了缰绳。 他比秘银的诺兰还要高出半个身子,旺盛的毛发如同雄狮,两只眼睛是在夜晚中都能发亮的金色瞳孔。 “啪。”他没有多余的攻击举动,只是用手掌拍了拍两匹马的额头。 这两只马立马停止了步伐,前蹄在空中蹬云,随后都绕开中间的金眸者,向着各自的两侧落地。 两只马以极度安详的状态站立着,中间是一位狮子般的兽人,他神情哀悯,近乎含泪,他双手顺着马毛生长的方向,摩挲了一下,他全程不做声色,和大陆上的人都不一样,大陆人太喜欢说话,总是把不管自己的事情也要放在嘴上炫耀,一个护卫都可以说自己自己是某位万骑长的兄弟。 这个人不同,他的气质才是最接近大地的那一个,一个没有被人类涉足,并且是一片没有用蝗虫般的文明荼毒生灵的大地。 他哭了起来,在摩挲了马匹之后,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在好似倾听到了马匹的诉苦之后,他真的哭了起来,他的吼声是能让河水逆流的雄狮,可是他的哭声,是非常稚嫩的童声。 他抢过了安蒂缇娜手中的皮鞭,在同一时间,崩断了缰绳,用两脚的踢击摧毁了马车,他又拍了拍马头,两匹马自然的跑开了。 这才是被温厚的大地养育出的人类,安蒂缇娜看到这个高如巨人,形如雄狮,双目清澈的人后赞叹着——奥纽斯也存在着纯净透彻的人。 就算在他摧毁了马车之后,安蒂缇娜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恶意。 “你......你不能......你不能对马这样。”他转身背对安蒂缇娜离开,用结结巴巴的通用语责备着大海上的女王,“它们......不年轻了......去过平原和山川,去过战场和遗迹,现在......老了......想跑,但是跑不动。 “它们......受不了贵族的慢行,觉得是......羞辱,但是你们这么.......打它,让它感觉到更大的羞辱......曾经,这两匹马,联合疆囯的囯王在和它们......合作时,都要便显出足够的恭敬。” 安蒂缇娜从背后看,只能看见这个战士狂野的头发,但是他的语言和情绪,表现出了和他外面极为不相称的敏感和温柔。 同时,在看到这个战士迟迟未走时,安蒂缇娜也明白,他肯定不是仅仅是想阻止我们对马的扬鞭才来到这个地点蹲守的,因为出现的时机充满了不能理解的巧合。 飞出去的战士长还没有回来,这让安蒂缇娜有些担忧,她站在损坏的马车旁大喊着战士长的名字,有一个细节安蒂缇娜注意到了,刚才那位金发金眸的战士害怕大声,当安蒂缇娜大吼时,他立刻蜷缩住身体,双手抱头,雄狮一下子变成被惊吓到的小白兔。 安蒂缇娜又吼了一次战士长的名字,没有回应,在谨慎的向她跳去的方向前进时,她看见好多长枪把战士长困住。 还是被埋伏了。这次,来自大海的使者,看见了全盘的失败。 PS,有一个事情挺讽刺的,前段时间不是吆喝着希望三方平台的朋友回来加个收藏么,结果今天一看,增加的收藏都掉了,创造历史新低,更可笑的,推荐票现在只剩自己给自己投的那两张,看来没有必要吆喝了,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哀求我的原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那位雄狮一样的巨人骑士一直都没有离开,他背靠在一颗树后,机警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安蒂缇娜就基本上放弃了继续逃跑的打算。 因为在亲眼目睹了巨人拍了马的脑袋,就像和马通话了一般,立即就让烈马屈服,这整个过程都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后,安蒂缇娜知道,要是进行诸如换车继续前进的事情,得到的遭遇会是同一个结局。 战士长被枪乒围住了,她的木盾被缴获,当安蒂缇娜走进了这支埋伏了许久的队伍,战士长的口型大概是想大喊一次“盾墙”来发动一次攻击,至少要确保安蒂缇娜的回航。 安蒂缇娜及时的制止了——用不易察觉的摇头。 “谁是你们的长官?” 安蒂缇娜威严的在【君】人中询问着。 “非要有一个的话,那就是我了。”一个木然的脸从队伍中走出,身上穿着的华美衣服是只适合出现在贤王宴会的款式。 “我没有在宴会中看到你。”安蒂缇娜说。 “因为我首先参加的是另一场,来迟到了些。” “为什么要抓捕大海的战士?” “也不是刻意的只抓从大海上来的战士,现在的奥纽斯挺乱的,所以,实施了宵禁,我们看到有人在夜晚中跑马,就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应对,工作如此。” 安蒂缇娜听得出来,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假话与敷衍,宵禁的针对对象这么多,如果只是巡逻、发现和追击,他们的队伍也不可能能够这么及时的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这么快速的反应。 这所有的事情只有一个结论,他们早就在这里准备着了。 “她是大海上的盾女,我是孤岛沙特阿卡的安蒂缇娜,如果你不想因为现在出自于你的无礼的举动而导致大海和大地关系的破裂,现在就把她释放了。” 这个神情木然的人挠了挠耳朵,他绕着战士长走了一圈,安蒂缇娜看见了,他使用的是一把迅捷剑,这样精美的做工,不是普通【君】官所使用的。 “不行,大海上的女王,我不能放开她,你根本无法证明你是安蒂缇娜,也不无法证明她是善于战斗的盾女,根本不能对吧,我可以认为你们是疆囯的间谍,就连我,我现在甚至可以说我是万骑长,你也不会相信,对不对?” “就算是冒犯沙特阿卡也不能放开她?” “冒犯沙特阿卡?”木然的人拿着从战士手中缴获来的木盾,用手掌在上面拍的嘣嘣作响,“以我的角度来看,是海盗不断的在冒犯格兰特大陆的行径屡屡得逞,导致了现在的海盗误认为自己有力量来谈判。” 说道这里,这位木然的长官把木盾举在了胸前,把声音压成粗糙的喉声,模仿着沙特阿卡人,“贤王,”他指着那位雄狮在说,“我认为只要你给我保护费,我就保证不再骚扰你的领土。” “吼!”雄狮没有加入到这个自作自演的表演之中,他不善于言辞,狮吼一声后就离开了队伍。 迅捷剑的无面者,安蒂缇娜是这么形容他的,这个长官从面相上看不出一点点表情——他转移了身位,扔下了盾,拔出了迅捷剑模仿着古斯塔夫,“我认为你不应该来和我谈保护费,而是来哀求我的原谅才对。”说完就对着虚空之中做出了致命的突刺动作。 战士长看到盾牌被如此轻蔑的扔下了地面,怒火中烧,安蒂缇娜看见了战士长的愤怒,她没有制止,因为女王也被这个没有表情的均官的挑衅,激得怒不可遏。 “盾墙——”安蒂缇娜在大吼,她要马车中的盾女全部出来,列阵对峙。 没有反应,盾女们在接受到这个命令之后,永远固定的一声“呜——”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吐出。 “盾墙——”安蒂缇娜转过身在大喊,她看见只有她乘坐的那一辆那车,其他车呢?车里的人呢? 在那头狮子摧毁了马车之后,里面的盾女就没有动静,在那时,安蒂缇娜太过于专注于这个特异的奇人,竟没有意识到这个异常。 “不要在叫了,女王,如果说你是大海上的女王的话,那你应该叫做安蒂缇娜吧?安蒂缇娜不要在叫了,没有盾女来响应你的盾墙了。” 散着寒光的迅捷剑抬了抬架住了战士长的长枪,战士们立起了长枪,解放了被锁住的战士长,她没有急于复仇,一个低跑俯身翻滚后就拿走了盾牌,冲向了唯一的一辆马车中,她和安蒂缇娜都发现了同一个问题。 “你的长官是谁?”安蒂缇娜冷峻的在问。 “古斯塔夫。” “直属的长官是谁?” “古斯塔夫。” 直属的长官是贤王,所以这个人是万骑长?一个万骑长亲自带领士乒,做些围堵的工作? 安蒂缇娜认为眼前的君官,主要职业应该是一个赌徒,否则不会把谎话说得这么自然。 “啊——” 一声尖叫响起,马车中传来了战士长的痛哭之声,她抬出了一个盾女,盾女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安蒂缇娜的步伐还没有迈开,这个长官就在制止了安蒂缇娜,“不用担心。只是睡着。” “睡着。” 安蒂缇娜决心记住这个人的面容,如果真的开战,她要手刃了这个人。 女王来到了战士长身边,帮助把盾女们全部抬在地上,整齐的罗列成了两排,大陆的那个长官走来,挺有骑士精神的在问,“需要帮助吗?我认为在这个时候我能提供些帮助。” “滚!”两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吼出。 他扔过来一个小瓶,瓶塞在紧盖之中,也能闻到非常强烈的清新之味,“我都说了她们只是睡着,你们两个一副送葬的抬棺人模样。 “本来,按照药物的计量,她们是会昏睡到明早的。把这个涂抹到鼻孔下,等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还有你们两个清醒的不要去用,会整晚兴奋,那个时候,你们也许可以来找我。” 安蒂缇娜和战士长两人本来都认为盾女们死了,听到这个说法,在短暂的犹豫后,就进行了药膏的涂抹,效果斐然,在最后一个盾女刚刚上好了药膏时,第一个盾女就因此醒来。 “怎么回事?”安蒂缇娜问着盾女。 盾女看见一排沉睡的同伴,以及自己的头昏脑涨,若有所悟,“我们一上车时,就闻到了异香。随后颠簸越来越轻,就进入了昏迷。现在想来,在感觉到颠簸变轻的时候,我们应该就有了中毒的反应。” 安蒂缇娜撩起头发,露出了战斧的耳饰,她走到了那位长官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女王问。 “嘿——” 安蒂缇娜听到了一个自嘲的笑声。 “札维克。”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绝望的被掌控感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札维克...... 夜幕中,安蒂缇娜默念着这个名字。 她没有直接参与到格萨尔王在孤岛抵御外敌的战争中,但是她还是听格萨尔王谈起过这位万骑长。 “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安蒂缇娜为了明确目标,念出了他所有的称谓。 “是这样。” “我听格萨尔王提起过你。” “所以你也可以称我惨败于格萨尔王的札维克。” 果然是他,安蒂缇娜心想,如果是札维克,那么这么精确的截击就说得通了。 在格萨尔王打败了札维克之后,这位孤岛之王在很长的时间中都忧心忡忡的向着安蒂缇娜诉说着王的苦恼。 他告诉过安蒂缇娜,如果在双方都地形明确的地方,开始了乒力对等的战斗,札维克的通过符文得来的预知能力会让他大受苦恼。 当时,格萨尔王几乎疯狂的把符文画给了安蒂缇娜看,询问着她,在大陆的智者之中,是否存在着哪位愿意教他这种符文的使用的方法,或者只是告诉他识别的方法。 安蒂缇娜在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她从未见过这样简洁的符文,也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大陆开发出了这样全新的技术。 “你是用符文推断出我一定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我早就该知道我那次的战败,是因为对沙特阿卡做出了太过轻敌的态度,对付你们,真正要做的是要像面对魔法之城的贤者一样谨慎。 “是这样,人类的肮脏之处就在这里,只要在一次重大的挫败之中还没有死亡,只要还有勇气和愚昧去咀嚼消化痛苦,人类就会找到对等于痛苦的收获。 “我从那次战败认识了沙特阿卡人,也因此我可以在前置条件丰富的情况下,使用这个——符文,来预测你的行为。” 札维克用巧妙的词汇“符文”来掩盖了它的本质——基于心理与数理的发散并归纳模型。 “我并没有完全预测对,比如这段对话,我最初只是通过常识来判断,大海上的女王,安蒂缇娜一定会坐在马车内,结果你坐在马车夫的位置,看吧,沙特阿卡多数时候不能够用常识来判断。” “其他人呢?” “其他人。”札维克直视着安蒂缇娜的眼睛,“应该在绕着奥纽斯跑圈吧,或者有一些都回到了阿努纳奇的前殿,对着他浮夸的大门发愣。” 而没有在阿努纳奇前殿的安蒂缇娜,也同样的看着札维克在发愣。 “你们没有觉得太巧合了吗?”札维克询问着,“你们在准备不辞而别之后,前殿门前就刚好出现足够承载你们的马车?还络绎不绝,足够让你们抢夺。 “我在了解了格萨尔王后,我决定充分的试验我对那个符文的使用和理解,我认定了你们一定会走,所以让那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为我准备了马车。” 一切都被安排好了。安蒂缇娜感到一种绝望的被掌控感。 “其他的盾女,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当然是原原本本的送回了盛宴之中,贵客不应该提前离开,贤王古斯塔夫一定是想让你们享受完整场宴会。” 安蒂缇娜吐了一口沉重的气。 “刚才那头雄狮子你是看见了吧?身材魁梧,内心住着一个小孩的男人?我认为你一定对他印象深刻,每个人在初见他时,都无法忽略他身上淳朴的野性。” “我记得。他摧毁了我的马车。” “是阿努纳奇的马车。这个人他事前和所有的马匹都沟通过了,让它们的跑动都没有按照你们指挥的方向,所有的马都收到了——绕一大圈,回到前殿——的指令。” “唯独我的马还没有和狮子沟通。” “没有。”札维克镇静的说,“我想要知道目前这个符文的准确性,所以让你根据自身的意志来行事。” 连我会乘上哪一辆马车都判断出来了,安蒂缇娜佩服着格萨尔王对危机的敏感度,这个人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盾女们逐个的醒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被破坏的马车,还有在前方和陌生人交流的安蒂缇娜,吸入了很多夜晚的冷气后,她们才想起,这次出行是要离开奥纽斯的夜奔,那么目前的情况是说,夜奔被阻断?遭到了敌袭? 她们举着盾,冲跑到了安蒂缇娜身边,临近后,战士长向下压手的姿势,让盾女们放下了戒备。 “忠心耿耿。”札维克居然微笑着赞美起来,“那么,大海上的女王,奥纽斯的贵客,强盾艾塞斯坦之女,安蒂缇娜。” 在称呼了一连串称谓后,多智的札维克把智力上拔高的优越感变成了隆重的礼仪,行为举止还有说话的强调,多了几分秘银的诺兰的模样,他在一个绅士的邀请礼中凝固,咄咄逼人的在说,“当你不适应夜宴的沉闷,在大道上呼吸够了新鲜的空气之后,我能否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到住处?” 在经过了札维克一番智力上的碾压,安蒂缇娜认为所有的计算在这个人面前不值一提,接住了札维克手,也接受了这个邀请。 “感谢你的慷慨,在我的马车损坏之后,还能提供这样无私的帮助。” “在礼仪上,永远都不应该嫌弃繁重。” 安蒂缇娜差点笑出声,这应该是秘银的诺兰常常说出的话。 果然的,当安蒂缇娜接受了札维克的请求,新的马车就从夜幕中走出。 刚才安蒂缇娜和札维克的对话,明显就是说给盾女们听,让她们知道这里并没有发生战斗,这也是安蒂缇娜需要她们不要做出过激行动的央求。 安蒂缇娜独自乘上了单独的马车,战士长执意坐在了马车夫的位置,其余的盾女也得到了足够的礼遇,全部坐上了舒适的马车。 札维克骑着骏马跟在安蒂缇娜的车厢旁,他敲开了女王的车窗: “古斯塔夫会亲自来到孤岛,和格萨尔王商讨战俘们赎回,但是,我在和格萨尔王的战斗中明白,没有沙特阿卡人的帮助,我们根本进入不了那座孤岛,所以,直到出发,我恳请你在奥纽斯好好享受这段安闲的时光。” 我还能还有什么选择?安蒂缇娜在微微点头之后关上了车窗,目前要让盾女们不受到伤害,只有成为一个自由的战俘了。 PS:之前在DOU,认识了一位.asxs.的大神,他那时候正在写三界,大神告诉我,只要坚持到百万字,就会有一个上架推,我感觉我唯一剩下的一点点希望已经消失了,完全没有得到推荐,我是不是要单机到完本的节奏?继续写吧,全勤是我唯一的收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是在向我示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安蒂缇娜在马车中无比惆怅。 她发现了格萨尔王在战争中取得的胜利只有两点原因: 武力的强大,还有对方对沙特阿卡人的毫不了解所产生的轻蔑。 相反,因为沙特阿卡的生存方式单一,行为结构固化,没有那个战士不是靠着强大的战斗技巧获得越来越高的地位和财富,这样单一的结构,导致了单一的人才产出方式。 安蒂缇娜想到了问题的根源,在最艰难的生存环境中,沙特阿卡人练就了一身强大的武技,而在最单一的生存方式中,沙特阿卡人没有练就其他的技能,匮乏到只剩下武技。 反观古斯塔夫这边,这位贤王的斗争只发生在权谋中,正面战场全是他的骑士们在大放异彩: 秘银的诺兰毫无疑问的善战,多智的札维克有着举世无双的智慧,还有伊南娜,这位技术高超的暗杀高手,几乎就没有人见过她的本来面目。 格萨尔王这边,全是有着各种各样兴趣的战士,筑船的战士,剥皮的战士,跑得飞快的战士,感觉不到痛的战士...... 这是格萨尔王最大的优势,单一的群体结构可以让人心群居,让王勇往直前。 可是只要战争的时间延长,古斯塔夫的骑士们找到摧毁格萨尔王的方式是必然的事情。 一时之间,在大海和大地之中都有着身份的安蒂缇娜完全靠在了软椅上,她感觉,在整场战争中,她是受到冲击最大的那一个——格萨尔王把她向前猛推,贤王古斯塔夫在前方竖起移动的高墙。 马蹄很有节奏的响起,能够听出来,正在赶马的战士长也从这次短暂的交锋中,发现了一味的反抗是最无用的徒劳,她放下了暴躁的心情,跟着大陆的骑乒一起走回商人阿努纳奇的前殿。 车窗仅仅的关闭着,光芒也从车窗中透进来,在安蒂缇娜的指尖盘玩。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灯光,怎么可能实施了全方位的宵禁,安蒂缇娜想起了札维克的谎言,没有来由的怒火促使她拉开了车窗,“哪里来的宵禁!”她没有指向性的向窗外宣泄,一个骑乒被骂得一脸无解。 一阵与统一的步调不同的马蹄声传来,慢慢靠近的,正是万骑长札维克,他放慢的骏马,保持着和马车一样的速度。 他手臂靠上了车厢,头歪在车窗的位置,“怎么了?我的部下是不是有不恭敬的举动?大海上的女王,安蒂缇娜?” 安蒂缇娜看见这张没有表情的脸说着关怀的话,这让她更加烦心,“没有!”她在一阵大喊后,倏的一声,关掉了车窗,然而车窗根本合不上,有三根指节被压在窗框中。 没有叫痛声从外面传递到车厢中,也有可能叫痛声被马蹄声埋没。 安蒂缇娜坐回了原位,看着那三根手指,她觉得札维克这个人太奇怪了,不把手指抽回,主动让它们被夹在车窗,这是在向我示威?你们向我示威的事情做得还不够多? 手指又向车窗中伸了伸,牵连出了半个手掌,车厢内的手指和手掌全部贴上了车窗——倏。 窗户又被拉开了,札维克把脸贴在了没有玻璃的车窗前,但没有冒犯的把脸全部放进去,他的手紧紧的架住了车窗,不让安蒂缇娜在气急败坏之中又关上。 “我觉得你一定是有事情想要问,或者还有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我认为你问对人了,安蒂缇娜,在奥纽斯,如果只谈论聪明的话,没有人比我更加聪明。” “这里根本没有宵禁!”安蒂缇娜又咆哮了一次,她用力的关窗,却怎么都合不上,她自己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是在故意找事端发泄不断被挫败的情绪。 安蒂缇娜关不上车窗,是因为一个万骑长在用力气向一个女人发起责难。 一个失控和爆发,绝对不是因为表面的一件事情,宵禁与否是否存在着欺骗,根本不不至于激怒安蒂缇娜。 万骑长和大海上的女王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女王的发怒都和宵禁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一个弱点的暴露中,万骑长想借此彻底摧垮安蒂缇娜的心智。 而安蒂缇娜在意识到了失态后,也在努力把刚才崩塌的心智重新修建。 “应该很快就会有宵禁了。”札维克佝着腰背,因为正在目睹安蒂缇娜的毁灭,他看得兴趣盎然,丝毫没有感觉到腰身的疲劳。 “那就是目前还没有吧?” “当然还没有。” “那我希望你能带我去一趟商业街。” “现在已经很晚了。” “你忘了我是来自罗德城的安蒂缇娜?” “我当然记得,你是强盾艾塞斯坦——” 安蒂缇娜伸出手掌中断了札维克的背诵,“我不是来提醒你我父亲的身份。” “那——”札维克恢复了骑士该有的骑行姿势,难过的腰背让木然的脸上都有了懊恼,“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去置办的嘛?” “你知道吗?在罗德城,有一种特色丝绸,可以说是罗德城的标签。”安蒂缇娜表演出了眼神亢奋的明亮感。而札维克听到这里,连走马的速度都快了起来,在几次拉紧缰绳时候,他的骏马才重新和安蒂缇娜的马车并行。 “罗德城出现了太多推动了时代的手艺人,不过我是骑士,不太了解丝绸,这是罗德城如今最新的产业吗?” “不,这应该是罗德城唯一因为技术的超前,而被放弃的工艺了,因为它不被理解。”安蒂缇娜用明亮的眼睛盯着札维克,她看得出札维克在谈论到这件事物时心中的不适。 “它在永恒的黑夜来到后,才能被称为完成,它在完成之后,也只能够在黑夜中才能交易,它的完成代价极大,纺织者的命运都因此被神之手拨动,走向了几个固定的节点—— “目盲者中,躲过了饥饿者,成为柳巷奴隶;奴隶中,抗过的蹂躏之苦者,称为窃贼;窃贼中,躲过了律法者,称为刺客;而刺客中......” 安蒂缇娜停止了故事,她已经看到札维克被这个残忍的,极有可能与伊南娜有关的故事搅乱了心神。 “现在罗德城的这一门手艺完全失传,我那时虽然年幼,但也听商人讲过,奥纽斯是我们最大的顾客,几乎只有奥纽斯才购买我们的丝绸,所以我想去集市看看,找找这种家乡的丝绸。” “我许久没有回到家乡了。”安蒂缇娜看着札维克的眼神非常明媚。 “不行,宵禁开始了。”札维克猛的关上了窗子。 安蒂缇娜听到一串不和谐的凌乱马蹄步,心中暗暗得意。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吃着人血的美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骑士和女王 无论骑士在对抗外敌时是擅长阴谋还是阳谋,是否拥有着亦正亦邪的心态,他们都对自己的故土都有着崇敬感。 他们愿意把一切美好的词汇贴上家园,不管是否贴切;也不会去在意,这些修饰词的真伪。 札维克知道罗德城曾经存在的这个手艺,他也非常的清楚,这个残忍的目盲丝绸能够在那个时间段如此声名鹊起,都是因为奥纽斯贵族对这个的狂热。 购买丝绸,就用这么平常的举动,就能够把好几个人的命运给绑定,这样堪比天神的控制感才是贵族们对丝绸趋之若鹜的原因。 这么多人因此遇害,在札维克的骑士精神的认识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奥纽斯对此狂热的收购——阿努纳奇的收购。 “不行,宵禁开始了。”万骑长札维克拒绝了安蒂缇娜去市场的要求,的没有一点绅士做派的关响了马车窗,骑着快马一路扬鞭,很快的就脱离了队伍。 他在看到了安蒂缇娜正要崩溃的时候,本来想进一步摧毁她的意志,可没成想,自己反而被语言反击。 这个无论在大海上还是在大地上都能游刃有余的周旋于各个贵族和权利之间的女人,她能做到如此成绩,不完全是因为她的美貌,美貌只是她的一个特点之一,这个女人的聪明之处在于,她巧妙的利用了美貌,让很多人对她的印象仅仅是徒有其表。 在这个无关紧要的斗嘴之中,没有那个是胜利者,安蒂缇娜在猜测到札维克离开了之后,因为是自己的战士长在为自己赶马,她总算敢解放一下软弱,安蒂缇娜憋住了哭声,让眼泪放肆的流。 ......... 札维克在安蒂缇娜之前就回到了前殿,这场贤王的盛会他根本就没有尽情的去享乐。 从曾经的部下,百夫长艾尔兰为商业之神那里出来之后,他用最隆重的衣服躲在在宴会中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只有在这样的机会下,他才能更好的观察安蒂缇娜,对这位大海上的女王进行精确的心理与数理的侧写,这种侧写的前期工作尤其重要,会直接决定最后的收敛公式的准确性。 也就是今天的那一阵观察,万骑长札维克在古斯塔夫到处许诺撒钱之前,就确定了安蒂缇娜今天会离开奥纽斯,并且以此做出了及时的响应。 重新走到前殿,札维克一点进入盛宴的心都没有了,他知道现在里面一定是欢声鼎沸,差不多是多个人向着一个人念诵着奥纽斯的典籍,也有可能反过来,是一个人热情四溢的向多个人,声情并茂的背诵着典籍。 这样的活动每次都会持续一个通宵,到第二天东方既白时,参与者都会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在身体的空洞之中,感到内心的巨大满足。 本来,他可以在第一时间进入前殿,找到古斯塔夫,告诉他,现在他对心理与数理模型的理解和使用已经炉火纯青。 同时,他还可以满脸忠诚的去邀功,在贤王的耳边吹气,告诉古斯塔夫说:格萨尔王的妻子想要逃离奥纽斯,我已经把她们全部拦下;就拿最原始的情况来说,他也大可以不进行任何一次邀功,而是参与到宴会把衣服内侧缝上了流金的文字全部展示出来,让大家一起来阅读,躺进知识的海洋。 札维克没有,他就和他的马一样在前殿呆住了。 奥纽斯在万骑长札维克的眼中,可以类比成美人,他一直都爱着这位美人,全心全意,然而今天安蒂缇娜又重新提起了奥纽斯的过往,一段札维克知道,但是札维克故意忽略的过去。 这一下,札维克清醒过来,他爱着的奥纽斯,本质上是一个吃着人血的美人。 她现在依然很美,只要不去追溯在有足够的资本优势下,让其他人不敢说她不美之前,她经历的沧桑和肮脏。 ......... 在一众离开的盾女中,只有安蒂缇娜的马车是在按照驿站到前殿的路程直来直往,其余的盾女们,她们拉扯的马都在那位体型硕大的狮子沟通过之后,在奥纽斯绕着大圈子。 所以,就算安蒂缇娜的车队,有札维克士乒的监督,但还是第一个回到前殿门前,她打开车窗,看见札维克在骏马上一动不动,由于黑夜的衬托,看起来像一个人马的剪影。 “渡鸦是不是在你的房间?”安蒂缇娜用着最小声的沙特阿卡语在战士长耳边轻轻的问着。 战士长看着黑夜,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我先进房间写信,你在这里等待下盾女,如果都回来了,告诉她们就在奥纽斯度过战前的平静,如果没有回来——” 安蒂缇娜吸了一口冷气之后,“马上告诉我——渡鸦我们带了几只?” “三只。” “完全足够。” 安蒂缇娜说完就推开了前殿的大门,这时候夜已深,门环闪烁着美好的白光,如果细看,里面是无声而异常激烈的闪电。 安蒂缇娜直接走进战士长的房间,开门的力度太大,让渡鸦立马呜嘎嘎嘎的乱叫起来。 她在点燃烛火时,吸引石打造耳钉在耳旁响起的碰撞声清晰而悦耳——它开始排除曾经的声音了——明明声音清脆而短促,安蒂缇娜却感觉悠长,似乎都看见了沙特阿卡的铁匠在火炉旁的工作。 安蒂缇娜凝思着烛火与思想中的炉焰,要将情绪全部散尽之后才能开始正式的书写,这是给格萨尔王的信息,不是座椅上在耳边吹去的抱怨,安蒂缇娜沉静了许久都没有动笔。 今天真是此生中最荒唐的一天,安蒂缇娜心想着,在感觉到了古斯塔夫的明确的态度之后,盾女们抢来马车要离开奥纽斯,结果又被全盘操控制,被围得连抵抗都放弃了。 ——格萨尔王,万事无恙。安蒂缇娜写上了第一句话。 札维克似乎隐约的告诉了我一些和古斯塔夫正确的相处方法,安蒂缇娜搁笔后在想,他在暗示我们寻求原谅? ——秘银的诺兰,不在奥纽斯,前往了星月城。安蒂缇娜的第二句话写完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最后一串信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安蒂缇娜 安蒂缇娜的鹅毛笔不断的点着墨水。 她不断的在压抑着在奥纽斯产生的情绪,因为和古斯塔夫和札维克的经历,还有那个忘不掉的金狮子,她不断的要求自己摒弃这种感到被监视,被控制的情绪,实实在在的向格萨尔王输送有价值的、及时的消息。 还有什么东西关键而被自己忽略了?安蒂缇娜在写下简短的信时,反反复复的向自己提出这个疑问。 在这个自问下,她又写下了几行字。 ——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通过和孤岛沙特阿卡的战斗,极有可能透彻的了解了沙特阿卡,可以对孤岛,甚至具有海洋文明的人种,进行准确的预测。 ——大陆上,存在一个可以和动物沟通的奇人,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和马的沟通无比顺利。 写下这些信息后,安蒂缇娜又陷入了长考,她的心思不可能宁静,还有那么多盾女们在驱赶着马车,马匹是行走在自我的路线中,她们的战斗力就算在孤岛得到了绝大的提升,可是在被逐个分散之后,同样存在着逐个击破的可能。 如果这些事情真的发生,那这就是古斯塔夫向格萨尔王发出了赤果果的战斗信号,而那时,在奥纽斯的沙特阿卡人,就只剩下两个,安蒂缇娜,还有盾女战士长。 烛火被她的呼吸搞的缭乱,安蒂缇娜没有急于放出渡鸦,让消息飞翔,而是准备更优先的下楼,和战士长一起确认盾女们的情况。 她刚刚起来,房门就被敲响,在随时随地的警觉中,房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跑了进来,“安蒂缇娜。” “快进来。”大海上的女王迎了出去,她抱住了战士长,比久别重逢还要激动的问,“她们呢?” “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安蒂缇娜心中颠簸的船终于平息了下来,她懒散的把手腕滑到了额头,软趴趴的对着空气用食指点了点。 “她们和中了魔法一样。”战士长忧心忡忡。 “怎么回事?”安蒂缇娜又担心起来,害怕她们在失去神智后成为魔兽。 “听她们的讲述,直到看到我,都没有发现在绕着奥纽斯跑。” “天太黑,她们又不认识路,同时,你记得马车中的熏香吗?可能驾驶马车的盾女在闻到后,就算没有睡着,也是昏昏沉沉。” 从战士长的表情上来判断,她是接受了安蒂缇娜的这个解释。 而大海上的女王也必须这样解释,在经历了在中殿中时间被折叠的情况后,她确定大陆上存在着具有魔法属性的人物或者工具,很有可能,盾女们遭受的就是战士长的第一个判断——“她们和中了魔法一样。” 神灵保佑不得以的说谎者,安蒂缇娜祈祷着,她目前还不能让沙特阿卡人在知道了大陆存在魔法后陷入到无止境的恐慌之中。 想到这里,安蒂缇娜重新回到了木桌前,加上了最后一串信息: ——你给我的那枚红玉,极有可能和生命魔法相关。 写完这里,安蒂缇娜认为重要的信息已经书写完毕,她重新读了一次,确保里面没有任何惊慌的情绪被格萨尔王读出,因为在大陆的这一次遭遇,这个女人用她的直觉明白了一个确定的事情,和大陆战斗,失败是迟早的事情,沙特阿卡任何一场阶段性的胜利,都不足挂齿,因为一旦失败,就是彻底的失败,沙特阿卡从此不复存在的失败。 为了确保格萨尔王拿到这封信后,不会怀疑它的真假,安蒂缇娜把战斧的耳饰饱蘸了墨水,在这张小小的纸条上,狠狠的按压了一个墨印,这是她在前往奥纽斯前特意向格萨尔王展示过的装饰。 安蒂缇娜把纸条稳稳的缠绕到了渡鸦的爪子上,为了保证不会在长途跋涉中遗失,还在信条上捆绑了三道绳结。 渡鸦扑腾翅膀的活跃声音渐渐消失,安蒂缇娜长长的叹了口气,舒服又精疲力竭的瘫在来木椅上。 “她们都休息了吗?” “是的。”战士长在自己的房间仍然是庄重的站立着,“我挨个把她们送进了房间,要求她们尽早休息。” “随意点,”安蒂缇娜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她全身都没有动弹,只是眼球间或的一转,看着战士长说,“你有了孩子,随意点,轻松点,你们都能回来,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胜利,本来我的打算是,要是只有你我两人回来,我会立马重写一份信件,用最严厉的措辞,命令格萨尔王就算用尽所有的方法,也要把沙特阿卡搬到奥纽斯,为盾女们报仇。” “哎——”盾女卸下了背上的盾牌,斜靠在了墙上,她坐上睡床,脑袋埋进了双手,“来到这里后,我最大的奢望,就是就算违背了奥多最核心的教条——战斗。 “我真的希望就在奥纽斯谈判就能成功,避免这一场战斗。” “知道战争恐怖的人,才是真正的懂得了战斗,此刻的奥多正在天上满意的笑。”安蒂缇娜下意识的就宽慰起来。 “哎——”战士长在只有安蒂缇娜在的房间中,已经长叹了两次气,她没有抱着枕头,而是用脚勾起了木盾,把盾牌抱在了锁骨前,“这里不是谈判,是示威,是在展示外交优势,如果大陆的贤王古斯塔夫真的来到了大海,和格萨尔王谈判,真的就可以避免战争吗?” “这两位王都有足够的胸怀去包容彼此的挑衅,但是——” 唉声叹气真的可以传染,安蒂缇娜在长叹之后沉默了好久,直到感受到因为那声叹气而导致的流动的空气稳定之后才继续在说话,“但是这两位王又都被时代推动到了不得不向彼此开战的程度了。” 安蒂缇娜在大陆的【木又】贵阶层生活了半生,又在【木又】贵的打压下度过了一日如三秋的艰难时光,最后又在大海上从被排挤的大陆人成长为了大海上的女王,她对这两位处在不同环境下的王有着准确的判断。 她深刻的明白,战争真的不可避免,她祈祷的这点缓冲的作用,真的微乎其微。 “哎——”两个人在房间中又叹息了一次。 第一百八十六章 果盘中无形的坚果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古斯塔夫 前殿的庭院中,玲珑塔不断的喷出疲惫的酒。 安蒂缇娜带来的麦芽酒都被大陆人海量的胃喝的一干二净,现在那个玲珑塔上喷涌的,又是他们司空见惯的葡萄酒了。 他们的齐诵典籍的歌声,都影响了庭院中那幅画面的主题和形式,它从最初色调浅淡,还有些枯败味的小桥流水,变成了色彩饱满而夸张,在艳糜中有些残酷的无主题的场景: 分不清天与地的地方,都是绯红一片,一条条粗大的、细小的、结肠状的,人类形态的肉肠脐带般的全部都连接着高空中的一个巨型似月的肉球。 这些为肉球献上血肉的生物,他们遭到的应该不是天谴,更加可靠的推测是,他们应该是某个生物体内的循环系统,因为在他们踏足的地方,不是大地,更像是那种巨大生物的消化肠壁。 “奇怪的构图,”古斯塔夫坐上了藤椅,把果盘上的坚果一粒粒的扔进了蜿蜒的酒溪之后说道,“明明他们是在唱着圣洁的歌,为什么壁画成为了这种血肉模糊的景?” 安努纳奇也看着现在壁画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图案,不解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如何解读这副画。” “那中殿的探索你要准备暂停一段时间?”古斯塔夫双眼放出惊喜的光芒,因为他扔出的一枚坚果,恰好被一条还没有醉死过去的鱼一跃而起后吃掉了。 “安蒂缇娜来了之后,画面是小桥和流水,充满的古都的意义,我可以立马找到它的运作机制,踏上那座桥,这是现在的壁画,我真的看不懂。” 古斯塔夫扔光了坚果,缓慢的走向小溪旁,用果盘舀起了葡萄酒,像喝麦芽酒一样豪饮了好几杯。 阿努纳奇是在装糊涂,这个壁画表现的主题,就是受肉的场景,如果说一定要进入中殿,上一次是靠悟性,这一次可能就是需要与血肉相关的献祭。 谁也不想在用途都还不明了的地方就把血肉给牺牲了,古斯塔夫知道商人的小心思。 “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那些在明面上公然反对我的那些贵族——”古斯塔夫重新重回藤椅,溪中的葡萄酒让他觉得败胃口,因为和空气接触得太久,体味不到葡萄酒中的美感了。 “有反对,就一定有赞同你的群体。” 古斯塔夫有点不耐烦阿努纳奇的抢话,“听我说完,那群支持我的人,我们为他们雇佣了佣乒,现在佣兵们怎么处理的。” “付完钱,打发走了。这可是奥纽斯,我不会让这么多暴躁的人留在这里。” 古斯塔夫暗暗的点了点头,抓起了果盘中无形的坚果,继续在往酒溪中扔。 “那些因为反对我,而受到教育的贵族——”古斯塔夫手指中没有了坚果,在紧紧的摩擦中,打了个清晰的响指。 阿努纳奇被这个声音吓得惊了一下,在惶恐中,说着最直接的话:“那些被杀掉的贵族,钱财全部充到了囯库。”说道这里,阿努纳奇又对着正在严肃的歌唱圣典的贵族们指了指,“这群骑墙派,收进来的金钱,全部都给这群骑墙派了。” 古斯塔夫意味深长的瞪了瞪前殿中的光景,没有对他们做出太多的评价,“那些支持我的人,尤其是还在奥纽斯的几位万骑长,没有一个因为我最近的消失与外族勾连,也没有一个人心生歹意,要给他们足够的赏赐。” “他们的部下呢?” “让新闻官把我要给他们的赏赐的事情在广场宣扬出来,把数目也准确的报出来,他们的部下会自然的找他们。 “正如我知道札维克有多重要,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他的众多百夫长中,是艾尔兰能力出众,还是谁谁谁的臂力惊人,这个让直属长官自己分辨。” “好。”阿努纳奇在他写不尽的账本上,写下了古斯塔夫的叮嘱。 “还有一件事......”古斯塔夫拈着手指抬手时,发现一件奇妙的事,他在空果盘中提起了葡萄干,他重新看果盘,是新的果盘,里面的食物满满当当,足够他扔到明天。 这是阿努纳奇看见贤王此刻的小癖好,在响指之后,他就让贴身的仆人在前殿的觥筹交错中,拿出了满满的一盘。 古斯塔夫不是那种想被完全看透的贤王,他在向阿努纳奇投来感谢的点头时,内心真实的感觉是被商人冒犯。 “还有一件什么事?” “那个胃口直接连接到无底沼泽的预言家,”古斯塔夫不断的把坚果往前殿的窗户上弹射,“等他做出了恰当的预言之后......” 古斯塔夫没有把话说完,也停止了文雅的弹食,他把果盘一掀,把零食全部投进了被葡萄酒染红的红溪之中,成为了鱼虾的饲料。 “我明白了。” “最后一件事情。”古斯塔夫拉近了阿努纳奇,“坐下和我谈。” “这次借助两位万骑长的失败,民意有点偏激的机会,我故意避不见人,我们也都看到了,奥纽斯人平时的温顺,不是说他们没有獠牙。 “这次试验很成功,因此我完全可以相信,当我去了沙特阿卡,这里的人还是会有小动作,那么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谁来代理奥纽斯,阿努纳奇,你有没有考量?” “诺兰。”商人不假思索,“哦,不,他在星月城处理疆囯的事情。” “你来处理奥纽斯的事情,阿努纳奇。” “我来?商人的地位在奥纽斯可是最低的了。谁也不会听我的话。”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瓦解或者独占奥纽斯的动机和想法,同时在我的统计中,没有动机,没有仇恨,单纯的是为了摧毁而想要摧毁奥纽斯的人,都有三个,所以,我觉得选择你来代理我离开这段时间的执政是最好的决定。 “愚蠢的贩子喜欢在战乱中发一笔和他的智慧与能力不相匹配的横财。而一流如你的商人,则更倾向于在一个稳定的囯情中,获得持续性的财富。 “可是,阿努纳奇,你不是一流商人这么简单的词汇就能定义的人,你是奥纽斯最伟大的商人,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唯独你不会希望大陆的体系被这群眼浅的贵族弄得乱七八糟,也唯独你具有维持大陆平衡的眼光。” 阿努纳奇的双眼安静了下来,针尖状态的眼珠,点墨入水般扩散成了正常人大小,他居然是一双好看的杏眼。 “祝贤王武运昌隆。”阿努纳奇接受了贤王的古斯塔夫的提议。 PS,看了一部网文上的西幻,主角重生后成为了泰坦,在岛上修八卦阵,我看评论,很多人说这是爽点,我在想......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鲜的脚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艾尔兰向商业之神献上的宴会在万骑长札维克离开之后,又冷清了下来。 在森林中已经互生罅隙的长官与下属,当重新被无缝楔入了奥纽斯的社会体系后,一下子就重新回到了曾经固有的社会关系。 在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来到之前,艾尔兰看到街头外人流不息,而邀请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来到,这一番门可罗雀的景象都快要逼得他绝望。 的确,艾尔兰常年在外战争,很久都没有回到奥纽斯,很多在这里的社会关系不仅仅没有经营,或者疏于平淡这么乐观,他和这些人完全就没有交集。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收到这次宴请的消息,都是因为妻子在逐个敲响对方的房门后,向他们发出的邀请——她太明白艾尔兰的性格,如果让他去宴请,他会高昂着头颅,在站的笔直的状态下,用命令的口吻说,“必须来我的宴会,给我带来些好运。” 在冷清的餐桌上,她看到了艾尔兰拼命咬合的腮帮,因为不安,他的腮帮都快爆裂开来。 可能在战场,这个百夫长也没有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就算是被包围,他也可以拿出他擅长的弓箭,带领的部下冲锋,战场上的绝境和人情的绝境不同,在战场上至少见得到敌人,有敌人就知道对抗和战斗的方法。而人情的绝境,通常都是一片荒漠,全是空空的煎熬。 可是没有人来怎么办?艾尔兰在看到一直没有人在参加他们的宴会后,呼吸越来越急促,做了太久的战士,他忍受不了发出的命令没有收到回馈,总是不来的人让他焦躁的想摧毁了这场宴席。 “你真的都把他们邀请了!”艾尔兰一拳头就砸毁了一壶葡萄酒。 “哦,我的天啊。”他的妻子不是久经战场的战士,更不是沙特阿卡的盾女,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这一个惊讶之后,她直接就痛苦了起来,“我发誓我是一个个敲开了他们的门,我把我认识的买卖人全部邀请了一次,他们没有哪一个说了拒绝,我知道你焦急,可是这里还有你的孩子啊,你就让他们看到你从战场回来后,从一个父亲变成了暴露无常的屠夫?你是战士,你是出色的战士,但那是曾经,你现在是丈夫和父亲。” 女人说完啜泣起来,艾尔兰不熟悉安慰的技巧,当他搭在妻子肩上的手被妻子甩下来后,他再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了。 红葡萄酒催红了长桌还有地面,艾尔兰张开手掌,挑出了刺在肉中的碎片,鲜血也是微微的渗出,比葡萄酒要淡些。 艾尔兰有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计划,的确,他高估了自己,认为近期向新神的祈祷可以换来商人群体的友谊,商场和和他熟悉的战场完全不同,没有用官衔号召一群人的行为,只有真正能够带来利益价值的交换才能呼朋引伴。 为了能把这次献给神灵的晚宴展开,艾尔兰恢复了百夫长的气魄,他冲出了街道,准备直接抓几个商贩进来吃饭。 “我去找找客人们,可能他们迷路了,染坊街本来就不好找。” 刚刚冲进了街道,艾尔兰作为弓乒独有的灵敏的心思就发挥了作用,他想起了札维克离开之后宴席上冷冷清清的场景。 除了札维克的进来和离开,今天的染坊没有其他的人在走动。因为贤王的夜宴,好多人参加到了外【维】的狂欢中。 但是,当艾尔兰慢慢的退回了染坊的过道,在他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后,他的眼睛一聚——没有错,和一晃而过时,与内心出现的直觉反应一样,这里多了好几个新鲜的脚印。 从脚印的花纹来看,除了直来直往的札维克之外,还有三个人在过道中徘徊过,从脚印的深浅来判断,有一个人是胖子,另外的两位两个都是常见的中等身材。 脚印...... 艾尔兰重新走到了街道,利用脚印的轨迹演绎了一次他们的行迹。 百夫长气定神闲的走进通道,然后在通道中央停留,这里的脚印最奇怪,彼此的脚跟都没有动,但是脚尖反反复复的指着不同的方向——他们在过道中聊天,艾尔兰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札维克的习惯艾尔兰是非常熟知的,他一直钟爱牡鹿皮制作的鞋子,脚的大小也更趋近于女人。 他的脚印在过道中也有显现,稳健的走进来,在看到三个人堵住了大部分道路之后,绕了一个弯,从这三个人身边侧身走过,然后...... 艾尔兰差不多变成了寻找食物的野狗,就快把鼻子贴上地面了,这三个人不断移动的脚尖,是在彼此商讨一些方法,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然后他们一群人是用奔跑的状态冲出了通道,因为在这团凌乱的脚印之后,一直到延伸到街道的地方,步距一下子就拉得很宽。 社交不是艾尔兰的短板,准确的评价艾尔兰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叫做社交的这一项能力,可是在战士的直觉上,他高出了太多的人,在这一瞬间的观察和推理之后,艾尔兰就明白,札维克被跟踪了,他那身华美的衣服引起了不知道他是谁的人的注意。 他只有一个人,他智慧超群,他根本不擅长战斗,他的装扮,是去贤王宴会的装扮,他连顺手的迅捷剑都没有带在身上。 在分析了札维克身上的种种不利消息后,艾尔兰把献给商业之神的宴会放在了脑后,开始了追踪。 在大街上,追踪脚印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弓乒艾尔兰鹰般锐利的目光也不可能做到,他把目光放在了每一个行人身上,行走的方向也不是乱找: 古斯塔夫要在人间的商业之神,阿努纳奇的前殿举行宴会的消息,就算参与者只是针对权贵阶层,也在奥纽斯传递得沸沸扬扬,在召开作战会议时,艾尔兰和贤王共处一室,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了贤王。 从那之后,另一个消息就不胫而走,就在宣称了对沙特阿卡开战的同一时间,古斯塔夫就因为怯战而隐遁起来,所以就算没有宴会,古斯塔夫仅仅是出现在了前殿也是爆炸性的消息。 因此,札维克的行走路线很好判断,札维克这样的人物一定是往阿努纳奇大如集市的前殿的方向去了,那么,那三个跟踪者,也一定会在这个方向上徘徊。 艾尔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四处张望,要找衣着华美的札维克,也要找跟踪他的那三个人。 这明明就是个绝对正义而简单的工作,可是艾尔兰在找人的过程中,总觉得这个行为似乎和奥纽斯的规则相违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投入到商海之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艾尔兰在人群中看见了三个衣冠隆重的男人,小指头上的戒指,表明了他们商人的身份。 这和平时的穿搭很不协调,没有那个商人愿意在人群中故意的显露富贵,这会招引来无休无止的偷盗之心,还有永远没有归还之期的借款。 他们三人的身型和脚印上得来的判断是一样的,一个体型笨重,两个身材适中。 为什么要穿这么隆重?为什么要出现在染坊街的通道中?为什么不露面? 这些不断涌出的思考,一直在妨碍着艾尔兰准备的进一步行动。 这太好推理了,这三个人就是妻子邀请的几个最近崛起的富商,说不定曾经都和自己有着不浓不淡的交集,而对于新入场的艾尔兰,他们的兴致不高,在故意怠慢,所以才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过来赴宴。 但是,在他们来到之前,万骑长札维克首先挤出了时间,在去古斯塔夫的宴会前,看了看这位前百夫长为商业之神献上的宴会。 也就在札维克离开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在通道中撞了个正着。 这群财富的新贵,可能并不是老老实实的进行着一些买卖,很可能游走在铜表法上没有明确标注行与不行的地带,所以,在看到札维克后,立马就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制服或者说可以勒索的目标。 怎么做?艾尔兰在思考着这么问题。 当这三个人就在眼前的时候,是为了之后的商人事业,对他们可能会进行的【贩醉】视若无睹,还是在恪守早就刻在了心里的战士准则? 这样的思维并没有持续挣扎太久,因为在万骑长札维克与万兽长阿克泰翁在热烈的交谈的时候,艾尔兰他看见了那个中等体型的人把手往札维克身上探寻。 他什么财富都没有抓住,只握住了百夫长艾尔兰粗糙有力的大手。 艾尔兰鹰爪一样的钳住了他,在使劲一握中,扒手的指骨全部聚拢到了一起,这个力度太好掌控,是完全低于艾尔兰的力量,在忍不住的荣誉之心中,艾尔兰改变着握手的姿势,把对方的手放在掌中揉压。 这是他在对付桀骜不驯的新乒时常常使用的方法,唯一的不同是,艾尔兰没有使用对待战士的那种力道,否则,对方的手骨可能被捏得骨裂,缝隙中透露出骨水。 “亨利。”艾尔兰强做出的笑容异常残忍,像在抓捕住了敌方的间谍一样隐忍着愤怒。 放【代】者亨利怒视且忍痛的看了艾尔兰好久,才把这位精明强干的百夫长认出来,“札维克【君】团下的百夫长,硬弓的艾尔兰!” 这样热情的称呼完毕,两人开始了拥抱,随后,艾尔兰又认出了另外两个人,在逐一问候之后,艾尔兰了解了这几个人最近是靠着什么在走上了财富之路。 约翰是最近靠着训练角斗士发家,另一个理查,这个落魄的石匠因为能够在柔软的石头上雕刻,大批大批逼真的石柱还有石板在和阿努纳奇进行着交易。 “我们正要参加你的宴会,没想到在这里就和你碰见了。”石匠理查在说。 “你们走反了。”这个时候艾尔兰才终于松开了放【代】者亨利的手,“染坊街有点隐蔽,我带你们去。” “好好好,我迫不及待的要把你的钱袋吃空,让你没有后路后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商海中。”经营角斗场的约翰不断的附和着。 亨利不发一语,不断的甩着一直都有着紧握感的手,时不时就在艾尔兰的余光之外,【身寸】来几个极尽凶恶的眼神,有一种大仇必报的仇恨。 这不可能躲过艾尔兰的眼睛,他是出色的弓手,知道怎么在装着毫不在意的地方,加重注视的力度。 “宴会的位置,就往这条郁金香街一直走,直到你们闻到了染料的臭味,寻着臭味最浓的地方走,就到我们的家。千万不要寻着郁金香的气味走,这样一来你们会找到烟巷。”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艾尔兰的极限,在发现了偷盗之后只是制止而不重罚; 在看到他们的虚伪后,继续乔装着热情,而不是彰显【君】人的暴躁。 艾尔兰在前面带路时都不由觉得,没有天生的战士,只有熟练了战场的老乒,商人也一场,只要投入到了这样的环境中,那些认为自己不会具有,甚至是排斥的能力,在进入到了特定的环境中,会立马激发出来。 ......... 在食物丰盛的长桌旁,艾尔兰的孙子已经饿得大哭,几个年长的子女也因为等待得太久有点敢怒不敢言,由于这位百夫长的长年在外征战,他们和这个父亲联系日益生疏,除了寄来的钱,他们都习惯了父亲不在身边的生活。 现在他回来,他要在奥纽斯经商,他要常住在这里,这位在家中也习惯了用命令的口吻来交谈的百夫长,让子女们都有了一种生活被打扰的感觉。 “看看是谁来了!”艾尔兰在回到了染坊之后,高高的举起双臂大喊,样子和在苦战胜利后举起他的木弓一样威武。 他的妻子在看到这三位她唯一知道的商人在姗姗来迟之后,比看到奇迹还要惊喜,她几乎是哭泣着拥了上来,逐一向他们感谢着光临。 这对她而言至关重要,他的丈夫除了战斗什么都不会,在他离开【君】团,决定经商后,如果一次宴请根本没有人赴约,这就说明商业之神完全没有眷顾艾尔兰,到那个时候,这一家人该怎么办? 她让三位客人全部入座,熟练的为他们倒满了葡萄酒,艾尔兰举杯,宴会正式开始了。 妻子愁眉苦脸的脸上终于绽放起了笑容,艾尔兰在一个冷笑之中又打量了一圈客人,他在和妻子沉默的沟通,要是你知道这几个人刚才想干什么,绝对笑不出来这么殷勤的脸。 我们为商业之神献上的晚宴,居然招来了三个贼,在都有各自产业之后,他们都还在摒弃商业,还是在贪图这些没有成本就可以获得财富的方式。 “这也是酒?”手掌被捏得红肿不堪的亨利晃荡着酒杯,一脸的嫌弃,“还不如我平时撒出的尿。” “我长年在外征战,舌头麻木,这是我找到的最好的酒。” “酸得像马尿。”亨利把酒杯在地上摔碎,“这样的酒商业之神不会喜欢,你们等着我,我去家中抬一桶酒来。” 说完这句话,他又拍了拍另外两个客人的双肩,“你们也别着急走,忍受着他们的食物,等着我来。” 这明明是一个好兆头,在宴会中如果有客人带上了礼物,寓意着更多的财富会涌向这个从业者的家中,可是在听到亨利的语言,看到亨利的眼神时,艾尔兰战士的直觉又让他下意识的拍了拍腰间——可惜,一身亚麻布的艾尔兰没有佩刀。 “我陪你去,”艾尔兰说,“不是战士的这段时间,我不扛着重物,浑身不自在。” PS,发现人挨饿的能力总是超乎想象,最近一长段时间,都没有去吃午饭,居然发现饥饿不是来的那么频繁,也没有那么剧烈,除了有时候犯困,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还要带来朋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商人与战士 艾尔兰提出要离席帮忙抬酒的话刚刚说出口,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一点气氛又立马冷却了下来。 他的妻子悬停着正要送往嘴边的肉,呆滞了好久,犹犹豫豫的把肉放下了餐盘。 她碰了碰艾尔兰的手肘,皱着眉问他,“你是不是在讲一个战士间才有的玩笑?不好笑,听不懂,在商业之神面前,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妻子压低了嗓音,说出了一连串指责,可是还是让艾尔兰听得云里雾里,他抿紧了嘴唇,臼齿挤压,脸上只有一对迷离的眼睛,忽闪的鼻翼,跳动的咀嚼肌,以及成为了一条缝隙的嘴巴。 哦——艾尔兰想了好久,才回忆了商业之神的规矩,他不得不拍打脑袋,表达着懊恼。 这是不讲究团结友爱的战场,是商业的宴会,有人愿意为你带来礼品,预示着宴会的主人的生意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气和财富。 但是如果一个主人在还没有宴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提前离开,就是对这位商业之神的背离,他不仅做生意不会盈利,还会把曾经的积蓄全部亏空。 准备回家抬好酒来的亨利在听到艾尔兰不识规矩的一句——“我陪你去”——就要起身要离开时,没有制止。 他眼神中全是邪恶和亢奋的等待着艾尔兰的离开,甚至在邀请他一起离开。这对手被捏肿的亨利是一个绝好的赚钱机会,知道商业之神惩戒了艾尔兰,他的积蓄就一定有一部分流进了他的钱包。 “但是我不能这样,”艾尔兰经过妻子的提醒,用微笑缓解着难堪,这个他自以为是的笑容,在其他人看来是准备把一个愚笨的新乒生吞活剥,“战士的艾尔兰想帮助你扛酒,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锻炼而身体不适,但现在我是侍奉商业之神的艾尔兰,哈哈哈哈,我需要养肥我的肚子。” 艾尔兰用要吞下整只羊的气魄,啃了一口羊腿肉,“我会在这等待你带来的好酒,以及你的朋友们。” 亨利的手仍然能够感受到艾尔兰的伤害,他在一声愤懑的“哼”之后快速离开。 艾尔兰重新入座,用守卫着隘口的姿态,威严的坐在席上。 我会在这等待你带来的好酒,以及你的朋友们。 艾尔兰眉头紧锁,他吃着撕扯成一块块的白面包,感觉不到味道,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还要带来朋友的消息。 ......... 从波罗在和艾尔兰分别的时间算起,直到竟然他也只去过一次烟巷。 在那个地方,波罗花光了积蓄,让三个能够识文断字的女孩,彻夜在他耳边念诵了各种版本的大陆典籍。他虽然得到了非常美妙,如同升临的体验,但是他也因为讨要的一杯水没有付钱而被赶出了烟巷。 波罗想要的计划也是如此,当艾尔兰邀请了他来参加宴会,他就盘算好了主义,他首先要在好不容易回到的奥纽斯中认认真真的听听烟巷的歌声,以此来庆祝自己活着归来。 第二重要的事情,就是在烟巷把钱用光。 第三件必须进行的事情,就是以金钱的匮乏为动力,去地下打【嘿】拳。 波罗在参【君】之前,本来就是在街头无事生非的斗士,用尽各种穷凶极恶的方法向欠钱者讨债,那个时候,他在斗殴上的疯狂和残忍就让很多奥纽斯的本分人对“波罗”这个名字闻风丧胆。 后来因为高估了欠债人的脖子的强硬度,他手中的是非变成了人命,为了躲避刑罚,他自愿参加到了最严酷的战场中。 他在上战场前,不仅接受过来自武技与战略大师最专业的训练,最扎实的基本功,还在随后的战场上磨练出了真正的杀人技,所以在回到了奥纽斯之后,他看见的地下拳台的重开,就一直想去里面大赚一笔。 在波罗的固有思维中,在拳台挣钱和烟巷消费,本来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死循环,可是这次没有,波罗改变了计划。 他把在拳台的挣来的钱全部老老实实的储存了起来——在和长官艾尔兰交流时,波罗就明白,这么木头长官,根本就不懂女人,在女人身上也没有一点小心思,就算是远征后归来,波罗不断的建议他买点手饰,或者是一捧花都行,而艾尔兰在那时木讷的问,“我回家为什么还要买花?又不是敲响【青】人的门,更何况,我住在染坊街,那些本来就存在着花花绿绿又五颜六色的布,比花的色彩多。” 后来,波罗知道了艾尔兰要离开【君】队,成为商人,他就准备存钱,给长官买一个手饰,无论他是想融化之后制作成钱币备用金,还是终于开了窍,赠送给了妻子,一个部下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要让一个挥霍的人存钱,而且是为了一个男人存钱,这本来就足够艰难。 当波罗在拳台的常胜没有了悬念,他的性格又永不配合假拳,这使得波罗的赔率变得极地,他靠着压自己胜利所赚来的钱,渐渐的只能换来面包和糟糕的酒。 这个时候,他离开了拳台,在【贝者】场中用拳台上凭靠实力赚来的【贝者】本,开始了运气的较量。 他也不太清楚,如果只是按照承诺来兑现的话,应该是艾尔兰做出疯狂找钱的事情,因为在森林中艾尔兰就承诺过了,要在回来后未波罗购买秘银甲,就算这个材料已经找不到了,他也该购买一副和在森林中脱去的那幅铠甲同等价值的铠甲来赠与波罗。 可是实际情况反了过来,这是为了什么了啊?波罗在骰子的旋转中摩挲着后脑,“还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长官不当长官了!” 在赌场,波罗这个奇怪的呐喊惹人诧异,“大还是小?长官?”庄家在问他。 “小!” “这个该死的老乒,这几天一直赢过不停!” “我说你是不是作弊了!”这个带着铁拳套的人在高声的质问着。 “摇骰子的是你,开盖的你,我从未到尾唯一触碰的东西只有桌子,我怎么作弊!” 大概波罗的心情很好,赌场的人都这么认为,否则通常在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置疑后,回答这个人的一定不是解释,是拳头。 正当波罗【贝者】意正浓时,赌场的门被撞开,“停停停停停停!” 亨利气呼呼的掀翻了一张【贝者】局正在进行的桌子,“都停下你们该死的手,闭上你们该死的嘴,现在我问你们一件事情。 “谁想挣更多的钱?谁想勾销从我着借来的贷款?谁想听听他人的老婆在自己耳边念典籍的声音?” “哎!”【贝者】场中一片欢呼,波罗也在里面。 同时经营着【贝者】场和放贷生意的亨利高举着肿胀的手,“那你们全部举起武器,跟我走!” PS,不知道有没有人要玩短视、频,我目前的订阅只有2个,看后台数据,我认为是三方渠道的用户,这样一来除了全勤,什么都没有,毕竟也求过订阅,求不来,包括求推荐票这样不用破费的票都没有任何效果,所以我知道这本书其实根本没有读者,我的短视、频是heran0102,希望我做直播的时候,各位能够来打赏打赏。 第一百九十章 要征讨的对象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这里没有武器!”有一个【贝者】徒在听见要帮忙做打手后拼命大吼,“这里没有一件武器可以举起来跟你走!” 其他人也很快从牌桌上清醒,在数字,骰子,筛盅中,他们会心意迷乱,但是从这里一旦摆脱,都是活脱脱的聪明人。 “我们只要进你的【贝者】场,首先被你拿走的就是随身携带的武器!没有武器。没有办法帮你打架。”说完,他又炫耀般的碰了碰手上的铁拳套,好像在表达着你这个老板的规则拿我没有办法,同时也在想【贝者】徒们炫耀,你们也都没有我强大。 “有武器的,现在就去拿,没有武器的!只要你想挣钱!你就给我握紧双拳,跟我一起参加到战斗中!” “在你雇佣我为打手之前!”一个额头上的疤痕很像一张笑脸的人在说,“你这个破坏规则的老板请赔偿你在打乱的我这场必胜的赌局!” “没错!” “没错!” “没错!” 在起哄的“没错”声中,【贝者】局中完全没有了输家,所有即将赚到足够买城堡的【贝者】徒们都在呐喊着亨利的赔偿。 【贝者】场中不少都是职业赌徒,除了有过人的胆识敢在牌桌上下达重注,也能在赔得精光后让债主找不到他们,或者——让债主消失不见。 这样的起哄维持不了多久,他们都知道亨利对于财产的吝啬程度是什么样的,如果金币可以吃,他吃下金币后会担心排泄导致金币外流而直接选择憋十天,最后用不厌其烦的耐心手法,把金渣从粪便中淘洗出来。 半真半假的起哄停下来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个有些理智的声音了,“在你要求我们帮助你打人之前,我们要知道即将被揍的人是什么身份。” “没错!” “没错!” “没错!他说的很对!上一次,他就没有说,给了我一桶葡萄酒为酬劳,让我打了伯爵的儿子!” “哦,原来是你打的!我现在就去告发!” “告发也没有用!我已经为此受够了苦头!你先告诉我这个人是谁!然后我才能决定赚不赚这份钱!” “放心,放心去打,只是个商人!你们看我的手,被他弄成这样!”亨利愤然的举起手,他想愤懑的拍桌子来表示怒焰,然而这个动作在空中就狼狈的作罢,艾尔兰在他手上留下的颈道都还在紧缩着他的骨。 “给我名字!”有聪明的人在说,“你这张嘴可以把一个【正】客改变成商人,我上过你的当!” 又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没错!”,“说得对!”,“我赞同他的想法!”之后,一直在看热闹,顺便还在趁乱偷盗的波罗听到了亨利说出的要征讨的对象——艾尔兰。 名字一样的太多,波罗没有马上就用冲动的态度在贝者场中乱来,他静静的听完了亨利对艾尔兰的具体描述: 这是一个退役的百夫长,住在染坊街,现在想在奥纽斯经商,今天在向商业之神献上晚宴时,因为亨利是贝者场的经营者,是救人于危机的放【代】者,就以【君】队的条例来处罚了他的手。 亨利的要求很简单,要让这个百夫长知道,在奥纽斯的涩会规则和君队完全不一样,没有彼此的适应,只有彼此在对立中,互不干扰,要让艾尔兰知道,他从商之后就只能有一个队伍可以站立。 居然有人能够收拾暴躁的守财奴亨利,贝者徒们在用几声兴高采烈的“哎”来庆祝。 而在这个时候,波罗也确定了,亨利想要收拾的就是他的百夫长,艾尔兰。 还有一件事——他猛的拍打了下脑袋,今天就是艾尔兰正式成为商人的日子?我怎么记得是?我记得的时间多久?该死,我该死根本就没有去记他开宴的时间,我只记住了他有个宴会要开! 在大体的情况都被了解了后,贝者徒们认为这个笔可以去赚,然而此时又出现了另一个聪明人在和亨利谈判,“在开打之前,你还是要具体的给我们一个书面承诺!我上过你的当!你把酬劳一拖再拖,最后给了一个比承诺少一半的价钱!还是在之后的五年逐步偿还!” “没错!要书面承诺!” “说得好!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吸血鬼亨利的饲料!除了被征服榨干,还有被亨利掏空!” “还要明确一点!我也上过他的当,你到底要多少人帮你打架,打到什么程度,你出的价码是每个人都是这个价,还是一群人平分这个钱,我上了亨利太多的当,这个也必须说清楚。有一次,我带了三个兄弟把别人的家给拆了,最后你们猜我分到了多少钱!够买烟巷女孩的一个飞吻。” “哈哈哈哈......” 在他们和亨利讨价还价,并继续商量着讨伐艾尔兰的细节之时,波罗早就溜了出去,他一路飞奔的往染坊街跑。 波罗对于这类的规则了解的比艾尔兰透彻得多,艾尔兰可以用树枝在地面上就绘画出好几种进攻的阵型,还有阵型的变换方式,然而对于人的复杂,百夫长是完全不了解的。 战士波罗知道,不要以为亨利在赌场陷入了讨价还价的被动局面就掉以轻心,认为他无法发动这群人的力量,他一定可以在这个重压之后重新想出另外一个重来没有使用过的方法来把那群本就跃跃欲试的赌徒给迷惑住,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带着一群人来到艾尔兰那里惹事。放【代】者亨利的怒气冲冲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要教育艾尔兰,是要做掉艾尔兰。 现在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把事情告诉艾尔兰,要么逃跑,要么及时准备好一场战斗,波罗来不及回家穿上甲胄,带上武器——波罗的习惯是把城外的一颗大榕树称为“家”。 他对于的生死看得太轻薄,任何生命就是不断的享受,最后迎接死亡,所以根本没有像艾尔兰那样置办类似于“家”的这种场所,睡觉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不需要固定的地方,他的私人物品都在这个榕树下的木箱中,也许是木箱,也许是那棵树,就是波罗的“家”。 他不可能出城去穿甲佩刀,这样太耽搁时间,波罗直到跑到了铁匠铺,“四把刀,要最好的!” “四把,你要预约,最快也得七天后给你。” 波罗跳进了店铺中,把这段时间挣来的钱不断的砸向铁匠的鼻梁,“现在要,现在要,现在就要!” 波罗扔出钱袋,钱币又砸了铁匠一脸,“够不够!”波罗咆哮着,“四把最好的刀,现在要,够不够!” 铁匠被打的奄奄一息,没有说话,波罗自问自答说,“不够你来找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最盛大的演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波罗一路疯牛一般的横冲直撞,他打翻了许多水果摊,还撞飞了太多的行人,在疯子一样的狂奔中,他都跑过了染布街,把气急败坏迁怒到了眼前最近的男人,给了他一击重拳,责骂他没有给自己提醒,然后折路路线疯狂的往回跑。 ......... “如果你真的要经商,不要接触放【代】者亨利,不是他为人的问题,而是他经历的事情不是你一个战士能处理好的,对吧?”经营角斗场的约翰问着贩卖劣质建材的理查。 “对对对,士乒能做什么?士乒只会拿起武器跳舞,只有我们商人才是奥纽斯的核心。 “士乒杀敌?别开玩笑了,士乒是吃着我们提供的食物,并且保证自己吃饱,并且保证敌人先饿死,这样就是他们的胜利,然后他们回来,举办凯旋礼,收获鲜花,掌声还有荣誉,然后提升【君】衔,然后进一步加大我们的税收,对吧,艾尔兰?你们狗屁士乒在前线是不是这样在打仗?” 艾尔兰的咀嚼肌鼓出,额角跳起一条青筋。 他的战士们在一场场战争中为了奥纽斯卖命的场景全部浮现在眼前,饥饿不堪时一起分享着的滴血的鹿心,在沙场上翻滚着的断手,利剑穿喉后的哀嚎......全部浮现在了眼前,就算屡屡和他挑事的波罗,这个莽撞的战士,都在性命攸关的绝境中,救了他不下三次。 百夫长艾尔兰快要忘记自己这样宴会不仅是要献给商业之神,他更是要在这个宴会之中,初步进入到商人的圈子,他是战士,他在这场宴会之前都一直是战士,艾尔兰咬烂了臼齿,他停下了进食,两只粗大的手稳稳的紧握凳子。 他不断的暗示着自己,自己被吊在悬崖边,必须抓紧这个树木才能等来救援,必须抓紧,一点都不能放松,否则——否则我要用这该死的餐刀捅进这个该死的商人的眼球,用这个该死的肉叉挖出这个该死的商人的舌头,然后在当着你们两个该死的人面前,把你们两个该死的肉给生吞了。 “捅烂令堂的锁骨窝。”艾尔兰认不住骂出了声。 “对对对,”经营着小角斗场,靠着为铁踝角斗场输送角斗士发家的约翰说,“那群所谓在前线卖命的战士,都是被捅烂了锁骨窝的人留下的野【禾中】,他们没有——” 艾尔兰知道这个约翰又要说话令人发指的羞辱话,他的铁拳捶上了餐桌,砰的一声巨响之后,餐桌上的美食全部跳起又归位,在桌子首位的商业之神的雕像在一阵摇摇欲坠后,晃荡一声落在了地面,成为了粉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商人开怀的大笑。 “不用担心。”角斗场的约翰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曾经的经历而羞愧,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商圈的同盟,订单要多少有多少,当你把曾经是商人寄生虫的罪过赎清,你的生意要多少有多少。” 说到这,约翰做出了离席的举动,商业之神的粉碎对于商人而言,真的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是不忘记羞辱战士一番: “我这里也有很多订单可以给你,我有很多奴隶缺乏专业的训练,但是教练的钱我支付得很少,角斗士死亡的奉献太大,我不想为他们进行教育上的培训,让他们学会怎么握紧武器就行。 “如果你想大赚,过来当我的角斗士,在你的脸上烫上一个我名字的烫疤后来我找,我会直接为你安排最盛大的演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贩卖建筑材料的理查差点被自己噎住。 艾尔兰忍无可忍,在即将开始的痛殴两人时,她的妻子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百夫长,“两位,你们先不要走,你们还没有喝到亨利带来的酒。” “现在你还想要挽留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赴宴,是在对我羞辱,是在用遮遮掩掩的傲慢,用趾高气昂的偏见来羞辱我,羞辱奥纽斯的战士,喝酒?喝令堂该死的酒!” 艾尔兰猛地推攘了妻子,跳上了餐桌。 这个时候妻子在地面上忍住了哭声说,“可是你要做生意啊,你必须结实他们啊。” “我要结实这两个混球的母亲!我要看看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我在战争中到处捅锁骨窝留下的儿!” 两个商人被震怒的艾尔兰吓到,匍匐成老狗一样的哀求着,“有什么关系,艾尔兰,你现在是商人,战士的劣迹斑斑与你有什么关系。” “在说,在说,在说......”建材的理查在补充,“在说了,我们本来就可能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打,你可以教育,完全没有必要打。” 当艾尔兰准备给两人一人一个踹踢,让他们滚蛋时,战士波罗浑身是火的跑了过来,他急躁得双眼和头发上都闪烁着火星。 “长官!”波罗大吼着,“接住!” 艾尔兰没有蠢到徒手接刀,这两把刀落到了餐桌,把食物进一步打乱。 “你们快上楼,关好门!”波罗在战斗中的思维的清晰程度堪比刚醒来的清晨,“艾尔兰,不要发愣了!拿好刀!” “什么事?”艾尔兰的第一反应是奥纽斯出现了内乱。 “我在【贝者】场【贝者】钱,听到了亨利的动员,你是不是捏肿了他的手?他现在正带着人来收拾你!” “快滚上去!”艾尔兰鹰般锐利的眼睛刺痛了妻儿们,妻子窃窃私语着不满,孙子在她怀中大哭,终于,乱糟糟的一家人都上楼锁好了家门。 “哈哈哈哈哈——”两个商人立马退到了通道口,“如果你们想要战争,那我就给你一场战争,哈哈哈哈。” “是你们两个!”波罗显然认识很多在灰色地带上谋生的人。 “你认识?”艾尔兰问。 “再熟悉不过!那个马粪脸,你看到没,他的建筑工地重来不会有按时发放的薪水的时候,工奴中酬劳最多的,只有几口覆罂草,然后在他的工地干得精疲力尽又逃不出去的原因,就是这个人—— “这个驴脸,他把角斗士租用,在工地给人当监工,有人逃跑就是一顿毒打。 “还有那个亨利,建筑工奴要是实在饥饿,都会去他哪里借钱,一口面包的钱最后滚成一座庄园,还不上的,都还不上,就又跑去驴脸那里当角斗士,就算是贵族和他们三个人中接触了一个,就成为这三个人的球,被踢来踢去,每踢一次就脱层皮。” 听到这里,艾尔兰举刀就杀来。 PS,说一件好笑的事情,我看下了我的粉丝榜,真实订阅的读者只有4个,剩下都是三方渠道的账号,各位回来给这本书加加收藏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个就是答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两个商人看到了艾尔兰的杀气腾腾,他们本就想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出的染坊街,可是波罗的来到又给了他们底气——他们都听到了波罗所说,亨利要带着人来收拾艾尔兰。 这个消息让这两个商人找到了报复的心思,刚才艾尔兰让他们有多害怕,到时候一群人来到时就要让艾尔兰有多难堪。 哪知道呢,就算艾尔兰知道了会有很多人来殴打他,他脸上也没有一点怯色,没有立马就向他们求饶,而是不计过后的就横刀砍来。 角斗场的约翰,虽然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可是他本人却从来不懂武技,由于越来越多的贵族要看他的角斗士的表演,他与上层有了频繁的接触,他认为上等人该用的是头脑和权谋,因而在角斗场开始走上了正规之后,他连举起皮鞭的力量都被安逸的生活给啃食了。 贩卖建材的理查相比的约翰更加血腥一些,工地现场死过的人比承重的柱子还多,但是遇到真的拿着武器开战,他也是狼狈不堪。 就这样,两个句句带刺的傲慢商人,终于在艾尔兰的追逐下跑出了染坊。 波罗本想跟进,又看到艾尔兰慌张的退了回来,“怎么了?”波罗的问题刚出口,他就看见亨利带来的帮手重新鱼贯而入。 爪牙们绕成了大圈,围住了艾尔兰,黑心商人三巨头从人群中休闲的走出。 “我给你一个机会,艾尔兰。”刚才被吓怕的两个人,仗势着人多势众,角斗场的约翰比叫来打手的放【代】者亨利还要先开口去挑衅艾尔兰,他提出了条件,“你只要上楼,把关着你妻儿的房门打开,亲自把你的妻子和女儿抱下来,和我签订卖身契,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钱,然后你的妻女会为角斗场勇猛的斗士们.......” “哈哈哈哈哈哈.......”贩卖建材的理查立马接话,“我的建筑工地也需要这样的人员。” 听到这两个同伴在自己带着打手来到之后的应激反应,亨利猜到,在自己离开时,这个百夫长对他们进行过刁难,他从打手群中走了出来,头贴着头的看着艾尔兰,“战士,嗯?你就是战士?你们两个?可以打败我们?”亨利一边嚼着坚果,一边回头望了一圈为钱卖命的打手们。 “满足他们两个人的要求,这样,当你走进商海,我至少会念及你的妻子给我朗诵过经文,而不会对你进行太多的阻扰和为难。 “你的答案呢?”亨利神情蔑视的看着艾尔兰,“你要知道就算你不同意,我也可以这么做,只不过你之后的结果会更糟。” “你要答案?”百夫长艾尔兰从紧咬着的咀嚼肌中憋出了话,里面全部都是被怒血沸腾后的酒气,“你是不是想要答案?” 波罗没有像艾尔兰那样垂着双刀,他背靠着百夫长,做好了战斗的姿态,让围住两人的打手根本不敢从艾尔兰的背后发动攻击——波罗俨然是一头发疯到眼红的疯狗了。 亨利把坚果的残渣涂在艾尔兰脸上,“对,我很想知道在战场上纪律严明的百夫长,现在能给我什么样子的答案。” “这个!就是!答案!”艾尔兰一个头槌撞断了亨利的鼻梁,他的惨叫还没有出口,艾尔兰一个高踢,精准无误的踢中了亨利锁骨间的肉瘤,这让他在打手的拥接中,疼成了一坨肉球。 “波罗!”艾尔兰的声音充满了野性的咆哮,是一种笼中的困兽终于被释放了枷锁之后的宣泄。 “哎!”波罗的双刀在艾尔兰头槌了亨利之后,就完成了对两个打手的斩杀。 “今天,我要用这群该死的杂种们的血,来染红染坊街!” “哎!”波罗提着刀冲进了打手群体中。 这是在追随了艾尔兰这么长一段时候后,波罗首次听到的这样简单、直接,又不用动脑的命令,这个艾尔兰是彻底被激怒了,以他以往的性格,开战之前把对方主要战斗力了解一番,再开一段神神叨叨的作战会议这类的事情,他不可能忽略。 波罗保护着艾尔兰的后背,他如有神助的一般躲过了所有进击的刀锋与拳脚,他眼前全部都是鲜血和断肢,这把刀买得异常值当,刀过骨头的时候,比砍断青嫩的竹笋还要便利。 艾尔兰的动作不大,每一刀就是直接毙命的封喉,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冒犯了,污蔑了战士的三个黑心商人,巨大的愤怒让他眼睛流出了血水,艾尔兰步履极慢,而双刀的挥砍动作又是呈现反差的极快,往往都是在一个眨眼之间一个就彻底消失。 如果不是看到一个个打手的血肉在脖子上横飞,听到血色哀嚎在回荡,根本不知道艾尔兰已经发动了攻击。 他杀人越多,心思就越冷静,杀戮的手段就更熟练,宛如一个有道德标准的恶魔,世人的死于不死,只取决于艾尔兰的准则,根本就不存在不能杀,以及杀不了。 “你们所有人都听着。”艾尔兰下垂的双刀似乎都没有抬起过,打手们却如同**的花瓣,直直的就落了地。 “我只想要这三个人的命。我现在也只能看见这三个人了。我看见他们对我的羞辱,还有他们在奥纽斯的恶行。” 又有了一排打手呼啸而来,然后倒地。 艾尔兰的血泪继续流淌着,在这场战争中看见过他的人都明白,这可不是悲伤,也不是仁慈,是怒血如江之后,还来不及发泄的痛恨。 “我只杀这三个人!不要命的就来阻止!” 艾尔兰的双刀动作慢了下来,打手们能够看见刀光如蛾羽一样分割了头与躯干的连接,好多打手都还没有感觉到颈子与身体的分离,在转头时,看到艾尔兰不断升起的背影都还不知道那是他头颅的掉落。 打手们怕了,在三个商人不断的酬劳加码中也不回来,他们最初鱼贯的进入了染坊,现在又鱼贯的溜出了染坊。 黑心商人三巨头也跑了,他们的脚步太蠢,在遍地的死尸里,滑到了血泊中,他们爬起又跌倒,爬起又跌倒,他们在不断的把同伴往后拉,去抵挡艾尔兰的刀刃,而自己也在不断的被同伴拉。 艾尔兰看着身下翻滚却没有前进一步的商人,高举了刀,准备最后的裁决。 “长官......”这个时候,波罗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传来。 PS,今天是端午节,祝各位端午节快乐,今年我没有买粽子,因为这段时间也没有吃午饭,觉得没有必要多这个开销,还有啊,我最近有一种我的人生步步皆错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三章 样子不太自然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艾尔兰在和打手们战斗的过程中,完全信任着波罗。 是波罗保护着他的后背,他才敢全无顾虑的只观察专注在眼前的敌人上。 而现在,在波罗虚弱的呼救声中,艾尔兰才从杀戮中清醒,他看见波罗躺在了血泊之中,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后脑。 战士波罗打败的人不比艾尔兰少,不过他过去莽撞,几乎都是使用着舍身技在玩命的战斗,虽然他打败了许多敌人,然而身上受的伤比在战场上还多。 艾尔兰立马放弃了追击,拉开了躺在波罗身上来自敌人的断肠,检查着他的伤势。 伤口很多,都不是致命的伤口,有些伤口很深,对于这两个在刀尖上生活的战士而言,都是常见的伤势。 “不要睡觉!”艾尔兰扯掉了身上的亚麻布,开始简单而及时的止血包扎。 艾尔兰又扇了波罗好几巴掌,他看见波罗昏昏欲睡,比宿醉后的隔夜还要虚弱,“白痴!不准睡觉!不准昏迷!你失血太多了!白痴!你放几个人过来我也是能够应付的!” 他们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类似的场面,每个战士都除了战斗之外,都会最基本的医疗措施,当艾尔兰对波罗的伤势检查完毕,确认了没有内伤,没有断掉的骨头后,他在疑惑,还能是什么伤势让波罗这么虚弱。 “波罗!波罗!波罗看着我!”艾尔兰简直想要扣住波罗的眼睛,让它和自己直视,“你还记得哪里受了伤?” “这里......”波罗用最后一点力气,吐出了最后一点话后闭上了眼。 “波罗!波罗!”艾尔兰抓紧战士的衣领猛烈的摇晃,后来才发现了波罗传递的另一个信号,关于他真正需要在意的伤口位置。 波罗击退了大部分敌人,当打手们看见商人三人组的撤退,他们也准备撤离染坊。 在这时波罗转身,要和艾尔兰共同面对接下来的打斗,清理掉萌生了退意的打手,然而这个时候一个被打倒在地,却没有受到致命伤的打手向波罗的后脑轰了一个重拳。 这个打手的刀早就不知道飞向了什么地方,很巧的是,他本来就是一个拳手,不谙刀枪,因此,手上总是戴着钢铁拳套,拳套上每个指节的位置还有一个锥形的凸起样式。 就这样,在一个偷袭之中,波罗感觉到了把脑浆被震荡到口鼻中的撞击,他在倒下前,用乱砍解决了这个偷袭者后,就在也站不起来,口中不断的哀求着艾尔兰的救治。 而那时,艾尔兰早就杀红了眼,根本就听不见波罗的呼救。直到愤怒由屠戮发泄完毕,艾尔兰才注意到了波罗的声音。 艾尔兰看见波罗的躺下的样子不太自然,他的手紧紧的捂着后脑,像是在捂住一个制止生命流逝的活塞。 他不敢翻转波罗的身体,又不敢把波罗放在这里,单独去找医生,就在这个愁眉不展的时候,艾尔兰才想起能够使用的人还没有用上。 “索菲!”艾尔兰高呼着紧锁着房门的妻子,“索菲,安全了,快出来!” 房门没有动静,但是房子中的震动却实实在在的带动着房门,看起来里面正在发生和战斗差不多激烈的事情。 “索菲!索菲!索菲快出来!安全了!”艾尔兰双手一直在测试着波罗的心跳,确认他现在的生命状态是持续的,而不是缓慢的下降。 “索菲!你们在干什么!他们都被打跑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没有看见索菲,几个子女也都没有出现。 “索菲!”艾尔兰的声音粗暴,很像是在责骂一只不听话的牲畜,如果是马,这个时候都吃下了不少鞭打。 女人没有说话的,脸色惶恐的跑出来,而她的子女们则背着大包小包,直接从楼上跑到楼下,在被楼下的鲜血镇住了一段时候,直径跑出染坊。 索菲一脸阴沉,她的表情如同在生吃肥虫的那种恶心,她踏上了血泊,尸体,还有断肢,“什么事。”女人的声音中是对这个场景的害怕,还有对这个艾尔兰作为的不满。 “快去找医生。” 索菲抿了抿嘴唇,按压住即将呕吐的嘴,“好,医生会来。” “你也得来,你要和医生一起来。”艾尔兰怒目着索菲说。 “嗯。”索菲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答应了艾尔兰的要求。 艾尔兰必须要索菲回来,如果不是波罗受伤了,他会立马质问索菲让孩子们打包离开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怎么就可以在这么快的时间就能确定孩子的去向,除非初次之外她还有个家。 在索菲离开的这段时间,艾尔兰才发现从琐事中脱离,并重新看待琐事时,需要询问索菲的事情不止一件事情。 为什么这几个商人在对他百般的羞辱中,她一直不说一句维护的话? 为什么他们在对战士羞辱完毕之后,把话锋对准了她,她还是一脸亲和? 为什么艾尔兰被彻底激怒,准备收拾这几个坐在井下讨论着天空的商人时,索菲挂念的是他们喝不到亨利的好酒。 艾尔兰一直积郁在胸口的,还不止是这些,是他的孙子。 他回家后和妻子争执的原因就在于此,他没有认出身高倍增的大儿子,又看见了索菲怀抱中的婴儿。这一幕一下就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索菲告诉了他,这是他的孙子,可是在这段时间的共处中,艾尔兰完全看不到女儿具有母性的本能,就连在安慰婴儿睡觉这一点上,都表现出了生疏。 这所有的猜测都让艾尔兰不安,越相处,就越不安。 从【君】队中脱离后,他居然没有了归宿,像硬闯进了一间只有自己是陌生人的房子,还强硬的使用权威,为房子中的每个成员附加上了与自己血脉和律法上的联系,此人必须是我的儿子,此人必须是我的女儿,此人必须是我的妻子。 回到了家,艾尔兰却在时时刻刻的相处中,感受着时时刻刻的隔阂。 波罗的生命体征非常平稳,直到妻子把医生带来,都平静的呼吸着——有救了——艾尔兰垂头吐气,把所有怀疑和不安都吐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个行为不被允许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医者随着艾尔兰的妻子来到了染坊街,当他看到染坊的血腥,竟然是超乎常人的平静。 在古斯塔夫称王后又立马消失的这段时间中,奥纽斯发生的死斗不计其数,对于本就和生死接触的医生来说,这次密集的死亡,他都见怪不怪。 他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波罗,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声,“给我个工作台,把你们着能点亮的东西全部点亮。” 波罗的身体壮硕,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资本,如果不是超群的战斗能力,以他总是以自我满足为目的的自我行事,他早就被赶出了【君】队。 艾尔兰亲身体会过波罗大醉后的身体是多么的沉重,如果用沉如水牛来形容,反而是对水牛体重的另一种赞美。 “索菲,进屋拿蜡烛。”在艾尔兰吩咐了索菲要负责的事物之后,他把餐桌上被鲜血污染的食物全部推到了桌下,把因为打斗而凌乱不堪的餐桌重新拼装,抬上了波罗。 “医生,这个时候不适合大幅度的搬动了。”艾尔兰不会忘记从战场上学来的经验。 医生默默的点头,认可艾尔兰对伤患的处理方法——不把波罗往楼上的住所搬。 妻子索菲在风风火火与急急忙忙中找到了所有能够找到的蜡烛,它们在波罗身旁全部燃烧起来时,看起来波罗正在参加某个仪式。 医生用一张干净的布包裹住了波罗受伤的后脑,在看到艾尔兰和伤员对这个部位都无比在意的时候,他就知道受到重击的地方就在此处,没有多余的问诊。 这个步骤完成,他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包裹,一排铺开,里面的医疗用具一应俱全,一个个整齐的插在他朴素而干净的皮扣中。 在艾尔兰的认识中,里面有肠线,缝合针,探针,齿刀,红花,还有一些树油,他最熟悉这种树油,在有时士气疲乏的时候,艾尔兰会到森林中专门寻找树油,把他们抹在战士们的鼻孔下,他们在吸入之后,就会感觉到天神在他们的耳边大唱典籍的欢愉,所以在战士们的命名中,他们把这个东西直接命名为书墨油。 “书墨油。”艾尔兰在帮助医生做些固定波罗的准备工作时,说出了他最熟悉的这种材料。 “对。”医生的语气温和,听起来更够感觉到他在性格上的和蔼,“这就是你们战士从前线带来的医疗方法,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种东西,它减少了我很多麻烦,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使用它。” “现在的确出现了一些战士,他们上战场的原因,就是为了收集够能闻到老年都还有富余的书墨油,有些战士还是商人乔装之后的打扮。”艾尔兰完成了最后的固定工作,“的确有人在天国的朗诵之中不可自拔。” “好了。”医生挥了挥手,“帮我完成最后一步,你就离开吧。” 是一个咬棍。 艾尔兰看见后不由得下垮了嘴唇,上扬了淡眉,看来这个医生的判断是,无论波罗现在是处在什么阶段的昏迷中,都会因为接下来的医疗而痛醒。 咬棍顺利的塞进了波罗的嘴巴,医生问了一句多此一句的话题,“他是战士,耐得住疼痛吧?有没有吸书墨油的习惯?” “在我的队伍中,这个行为不被允许。” 医生了然的点头,“我知道在行【君】的时候,在一路匮乏时,它可以起到直视神灵盛宴的作用,但是一旦对它产生了依赖,它会降低人的生命力,如果他没有使用过,我想这次他活下来的机会会很大。” “我也是这样认为,我们的主神埃拉现在还没有心思去教育一个莽夫,不会接纳他的灵魂。” 医生忠厚的笑了起来。 “除非这个患者已经无救,又在离开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否则我也不会使用书墨油。” 艾尔兰听见医生不慌不忙的介绍,担忧的心更加安稳了起来,终于,他在心里说,索菲终于带来了一个值得相信的人,他暗暗的觉得,如果波罗能够痊愈,对于索菲的怀疑,他都全部往正面的想法上去思考。 艾尔兰的安心,也是医生在治疗成功的一个先决条件,以医者的经验来说,这种直接面对生死的治疗,直接影响患者是否能够痊愈的因素,更大的一部分都取决于亲人和家属是否会在身旁发疯。 有些人在医疗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开始了对医生的恐吓和威胁; 有些在手术还没有进行之前,就像拥有了先知之眼一样,如同看到了死者,在一旁哭哭戚戚; 还有的是医生最讨厌,也是最害怕的,他们甚至会直接亮出刀,把靠以双手的精细和平稳吃饭的医者双手吓得手抖。 所以,这位经验丰富的医生通过套话知道这是【君】人上下级的战友关系之后,连波罗的伤口都没有去观察,直接顺着艾尔兰了解的书墨油闲聊了许久,知道看到了这个一面见骨的男人神情温和了一些,医生才觉得医疗成功的概率提升了一些——战士的拳头,他可不想尝,尝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尝了。 “接下来,”医生开始在如同卷轴样长的医疗用具中挑选着用具,故意用着战士的口吻在说,“就是我的战斗了。” “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艾尔兰坐在了一半,又迅速的站起,这种血糊糊的柔软感,似乎是坐到了内脏。 在冬天,这些打手的血很快就冷了下来,在自下而上的冰凉中,艾尔兰难堪的清醒,成群的打手来索命的威胁消失,医生正在和亡灵之神奥犹朵拉战斗,而他,艾尔兰站在染坊的角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就得罪了一整个商圈,之后肯定会换来永无止境的报复,说不定在波罗的治疗途中,这三个商人就会般来另外一拨救乒。 该死,艾尔兰暗骂了一声,把双手揉进了脸,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他真想把医生带来的书墨油全部涂上鼻孔和额角。 在一生的几声吩咐中,艾尔兰上楼下楼,在毫不熟悉的家里,找到了木盆,换了好几次清水。 最后,医生重新为波罗缠绕好了干净的纱布,交给了艾尔兰一瓶极臭的熊油,“无论多么嫌弃它的臭味,都要坚持每天在伤口上涂上一圈,这对防止感染有良好的效果。” 这是手术完成并成功的信号。 艾尔兰在接过熊油的时候,也递给了医生钱袋。 “你跟随哪位万骑长?”医生在完成清洗着双手询问。 “札维克。” “札维克?”医生惊讶着,“我的徒弟也跟随札维克。”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整罐书墨油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医生完成了手术,在和艾尔兰闲谈时,在无意之中知道了艾尔兰和他的徒弟都在札维克的麾下。 为了慎重起见,他多追问了一条,“是那位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吗?” “是的。”艾尔兰抿了抿嘴唇,被这个医生一提,他自然的就想起在沙特阿卡随【君】的【君】医,在医术上艾尔兰无法看出师承,可是能够从同样仁厚的内心中猜到,在沙特阿卡的随君医生,可能就是他的徒弟。 “那你很幸运啊,”医生的口气中有一些悲凉,“你这次远征没有跟随札维克去海盗巢穴,听说这一次的战斗很惨烈,札维克带去的泱泱大君,最后回来的只有万骑长,喃宠史官,还有两个战士。我的徒弟也没有回来。” 艾尔兰听到这样的低语,不自觉的感到自责,对于他这样愿意扛起责任的战士而言,可能死在沙特阿卡才能让他内心宁静,而逃避这个身份,强硬的要成为商人,现在成为了他背负的罪。 他又在用力的闭合着咀嚼肌,如同两根大虫在两腮上起搏。 艾尔兰受不了自己一味在的沉默和逃避,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纠正了医生的错误,“我参与了这次征战,我就是回来的那一个。” 医生把嘴巴张大,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 艾尔兰说完再一次的把嘴唇必成了一条缝隙,憋了许久的气,用在黑夜中都能看见通红的脸对医生说,“我在战场上——” ——当了逃乒。 这句没有说完的话被医生的拥抱制止。 医生如同父亲一样的拍打着艾尔兰坚实的后背,“辛苦你了,奥纽斯骄傲的战士。我的徒弟终于从这样的乱世解脱,我的徒弟一直有一个苦恼,他始终无法从自己的诅咒中解脱。 “因为我们都侍奉治疗之神这位新神,我们在拿上那个医疗器具时,就以肠线和熊油发誓,会竭尽全力的医治每一位战士。 “可是,我的徒弟他非常智慧,他看到另一层真相,在这个乱世每一位战士的负伤都因为他的医疗而痊愈,于是再一次的在战场上送死。 “因为信仰,他心甘情愿的拿出所有的技巧和天赋、经验和学识,来治愈每一个伤员,然而又因为这个信仰,他医疗过的伤员又重新走上了亡灵之神奥犹朵拉铺设好的死亡之路。 “这个时候,他在信仰的矛盾之中,发现了神灵的伪善,他说这位医疗之神赐予他们稳定的双手,和能看穿皮肤的眼睛,目的只是为了观赏更加壮烈的死亡。他说医疗之神是一个好战的神,是海盗信仰的伪装。”(注1:因为成绩太差,觉得以后不会在神灵上填坑,所以直接剧透:这个医疗之神就是沙特阿卡好战奥多的另一面,参见海民神话中,战士来到了铁踝宫殿后只要喝一杯金色的麦酒,就能痊愈的典故。) 医生说着这个徒弟,像是在诉说他最喜爱,却最不受管教的儿子,眼睛中含着闪闪的泪花,“现在他解脱了,虽然我舍不得这个徒弟,但是他终于解脱了,终于不在使用凡人的思考去揣测神灵的做法,他可以到达天城,直接让神灵为他解惑,而你,孩子,你的苦恼将无休无尽,你的兄弟们留在了孤岛,唯独你回来......” 医生面对过太多因为战后症状而郁郁寡欢最终消沉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在借助书墨油来度日,医生非常反对这个行为,就算是对方倾其所有的高价购买,他都不会出售,但是这次,他把一整罐书墨油都送给了艾尔兰。 “像你这种面容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的人,都很耐熬,如果你遇到了实在熬不住的时刻,就用用吧。 “还有这些东西,”医生指了指一地的血泊还有尸体说,“医生本不该这些场面做些评论,因为我们不知道背后到底牵扯了谁,但是......” 这声但是之后,医生还是改变了想要说的话,他把原话中自带立场的语言变成了吹气,把蜡烛一支支的吹灭,“想想办法清理吧,城外的掘墓人把这些都视为至宝,他们不问出处,积放在这里太久,就算是冬天也会在很快的时间内发生传染病。” 医生垂头丧气的说完了最后的话,迅速离开了染坊街。 艾尔兰把清理场地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思绪已经成一团乱麻的他把书墨油涂在唇上,轻松和愉悦灌脑之后,艾尔兰露出了比愤怒时还要难看的笑脸。 这位严肃的战士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他在面无表情时,就会让人猜测他是不是正在积累着愤怒。 如果真的愤怒起来,就真的是看到了狂暴的魔兽,但是——他所有的表情中,最让人的心灵也为之一抖的,就是笑容,艾尔兰的笑容如同刽子手的黑脸罩上,发现了在扭曲上扬的邪恶。 “你是战士,”艾尔兰笑着拍打着波罗的脸,“我们一起征战了这么多年,这是你稍有的一次安稳的睡眠,你会睡多久?你是不是想一直睡下去?我也希望你一直睡下去,可是我该死的想要你快点醒来。” 所有的情绪在书墨油的帮助下都得到了最大的催化,艾尔兰比弄臣还要剧烈的开发了嘴角的幅度,又在心中把这几年所有不能言说的哀愁变成了泪水。 “你必须快点醒来,如果你是装睡,我就把你打醒,如果你死了,我就去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住所把你拉上来,怎么回事?波罗,我一回到奥纽斯,为什么所有熟悉的东西都改变了一个模样,让我唯一熟悉的人,成为了该死的你?” 波罗频率挺快,但是动作微弱的摇着头,他的嘴唇在微微扇动,有气声从牙齿缝中吐出,艾尔兰把耳朵贴了上去,去听波罗在说什么。 “......酒。” “没有酒,你刚受伤,不能喝酒。” “......水。” 艾尔兰准备上楼拿下水囊,一个转身就和妻子索菲面对面的贴住,她的怨念薄凉而锋利。 “我们怎么办?”妻子问着,“你还没有进入商圈就得罪了他们,我们之后怎么办?” 艾尔兰一边上楼一边不耐烦的说,“我是奥纽斯的百夫长,我救出了万骑长札维克,我为古斯塔夫提供了最有效的情报,史官阿斯灵把我视为他的特遣队队长,我只要向他们中任一一人开口,这件事情就可以得到完美的善后。” “对啊,只要你还是百夫长。”索菲一个火急火燎的跟随,在楼梯上踏着巨响踩踏声,像在诉说家长里短的老妇。 “我一直都是百夫长!” “你曾经是,你现在我把推到了死地。” “我不把任何人推到死地!” 由于书墨油的作用,森林中他的部下全部浮现在了眼前,这群战士全部都是被艾尔兰放在死地的兄弟们,自责与迁怒让他很难冷静——在冷静下来后,艾尔兰看见妻子痛苦的脸,还有一双刚劲的双手掐着索菲脖子,随后才发现这双手属于自己。 PS,昨天端午节,买了一包12元的Y,一天中抽了很多,津津有味,现在还剩三根,早上还点了一碗9元的豌杂面,非常好吃,好想每天过这样的日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在逼迫下的认错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迟疑了许久,索菲抓破手臂的触感才缓缓传来,在艾尔兰刚刚意识到妻子在难受中挣扎时,索菲的双手都垂到了腰间。 艾尔兰如同摸到了熔铁,他立马撤开了双手,又在自责和恐慌中做拥抱着索菲,他能够感受到索菲的气息,还有她渐渐回归的挣扎,还有咒骂。 “你刚才要杀了我?”索菲哭腔带骂,“你刚才是不是想要杀死我?” “你——”艾尔兰要讲什么?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他不愿意去辩解,因为索菲的指责是正确,就在索菲叠叠不休的时候,他真的想把耳旁的噪音来源给抹去。 “我让孩子们全部出城躲避了,”索菲的坚强让艾尔兰汗颜,她眼中的恐慌不能抑制,硬撑起来的镇定居然还可以让她能具有条理的说话,“我是你的妻子,目前我还能够和你共同面对,当然你还是可以就在这个时候像刚才那样杀了我。 “在你做出糟糕的决定之前,艾尔兰,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解决这个局面。这三个商人,他们的手段非常多,他们可能会在见识了你的屠杀技巧后,带来更多的人,更多有针对性的人来攻击你我,其中就有可能是会使用黑魔法的法师。 “他们也可能觉得利用魔法轻易的把你解决是一件不够解恨的事情,所以,他们可能还会利用在戒律上的人脉,把你定义成有罪,罪大恶极到必须在惨痛中都不能死去的罪,那么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战士的酬劳,我们的积蓄,根本不能左右一个戒律上的决定,也没有办法聘请来一个让你脱罪的戒律者。” 艾尔兰听到索菲的分析,顿时哑口无言,一双能够分析利弊的思维之手,同样掐住了他的脖子,还从脖子中进入了脑海,稳稳的停止住了艾尔兰的思考。 “怎么样?艾尔兰,你真的有办法吗?” “我不怕任何的戒律,我完全无罪。如果他们真的还要来体会我的武技,我在奥纽斯也还有曾经的部下可以帮忙,他们对我忠心耿耿。”艾尔兰说完紧紧的闭着嘴唇,所有的不安都呼之欲出,把他的下巴像抽屉一样的往外推。 “所以你没有办法。” “我有!”艾尔兰的怒目喷火,“我是战士,战士不是史官,史官要思考好后再下笔,战士!战士和战场是相互影响的变量,我们只要在战斗之中,就一定会有办法!” 艾尔兰用着最后的骄傲掩盖子自己的无力,他的手指颤抖的指向自己,“战士。”他最后强调了一句。 “艾尔兰,”索菲在力量悬殊的两人中,变成了怜悯对方的那一个人,“奥纽斯真的不适合你,一个天生的战士在回到奥纽斯后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误的,你为什么要远征?你为什么要离开君队?你为什么要选择经商?你为什么不能忍下这些恶劣者的嚣张?你可以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和他们刀刃相向? “你不要在这里作出任何决定了,就算在心中有了,也不要去执行它,主神埃拉是不是只会回应你在战士这个角色中的祈祷,否则怎么会在奥纽斯这么残忍的对待你? “你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艾尔兰僵硬的点头,像一个倔强的男孩在逼迫下的认错。 妻子索菲在家中拿出了一个酒壶,“这是那位帮我们筹划晚宴的人专门给我准备的,他说在晚宴顺利结束之后,只要我和你共同喝下这壶酒,你所赚来的钱就不会在花在其他女人身上,另外,他还在事前给我了占卜,说你成为商人之后会有让商人万骑长安努纳奇都垂涎的财富。” “哼。” 索菲把这壶酒塞到了艾尔兰的怀中,“拿上,现在它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就仅仅是酒。拿稳它,然后跟着我来。” 索菲秉烛走在前面,艾尔兰跟着索菲走下了楼梯,又重新看着波罗。 “给他喝酒。”索菲面对睡着也具有凶相的波罗没有惧怕,她拍了拍波罗的脸蛋,用着和牲口对话的语气在说,“战士,战士,喝酒了。”随后就轻松的掰开了波罗的嘴,“把我们最后一壶酒,全部倒进波罗的嘴巴里。” “医生......” “见他鬼的医生!”索菲抢过了酒壶。 波罗在对酒精的依恋中养成条件反射似的反应——战士,战士,喝酒了——这个声音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了他的脑海之中,波罗一直就是待哺的幼鸟,一直张开着嘴,等待着酒。 “喝!喝!喝喝喝!该死的猪猡!你要一滴不剩的全部喝!”索菲手中刚刚呈现出了倾斜角度的酒壶因为她歇斯底里的声音也发起疯来,它没有从壶嘴的位置让酒流到波罗的嘴中,而是在壶底接触到了波罗面部之后,以粉身碎骨的姿态,把酒水和碎片全部爆散进战士的口腔里。 波罗的身体还很虚弱,他还没有力气侧身,只是偏过脑袋在狼狈的吐着碎片,他嗜酒如命的本性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波罗在每吐出一个碎片的时候,都有一个吸碎片的动作,这样他可以保证每个碎片上的酒味都被舔舐干净。 “你在干什么!” “救我自己!” 索菲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都是他啊,艾尔兰,你说他是不是你的灾难?为什么在这样的宴席中,他偏偏要带着刀来!” 妻子的痛哭总算让艾尔兰放下了对女人的偏见,“接下来,你说怎么办,索菲。” “你把双刀按进他的手中,让波罗的手掌在没有刀后也保证握住刀的姿势,然后,你把他背到护民官那里,抢在那群商人之前到达,用最快的速度到那里,你要这样告诉护民官,你就说——”索菲抿嘴,咬牙的神态挺像艾尔兰。 “你脱离君队,准备以商人的身份为伟大的奥纽斯做出贡献,而这个时候一起归来的,品行恶劣的波罗因为在奥纽斯树敌太多遭到了报复,他唯一的后援就是你,下意识的就逃到了你这求助,你从头到尾都在阻止更多的伤亡发生,没有参加到战斗,但是波罗杀红了眼,大陆的打手根本不是对手,你看见事态正在扩大,把波罗击打晕,照成了这个伤口。” 索菲停顿下来,用手指狠捅了下波罗的后脑,波罗在餐桌上抽搐,没有力气嚎叫。 “然后你告诉护民官,他是你曾经的战友,又为了奥纽斯常年征战,希望护民官在了解到这些之后......” 把事情全部推到波罗身上,艾尔兰听懂了索菲的方法,“不行。”他的回答不是那么斩钉截铁。 第一百九十七章 舒适的吃人温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索菲听到艾尔兰的声音不是以往的那么坚定,知道这个战士的内心有所动摇,于是在向摇摇欲坠的墙进行最后的推攘。 “你现在就去。背着他去,这样可以显得你的慌张,他们就不会认为你是有预谋的这样做。”说到这里妻子索菲挽起了裙摆,在上面打了个结,这种有力矫健的双腿在露出来之后,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我现在就去城外,让收尸人来帮忙。” 就算索菲做出了刻不容缓,事不宜迟的样子,可是她迟迟没有走出通道,她还在观察艾尔兰的举动,必须确认了他愿意把责任全部推卸到波罗身上后,她才愿意去处理这些事情中最不要紧的善后现场的事情。 艾尔兰听取了妻子的建议,他在地上僵硬的站了太久,导致行走一步路时都感觉膝盖失去了作用,大腿骨还有小腿骨连接成了一整根骨头。 他肩扛起了波罗,地面上血液太多,太滑,这导致他的行动小心翼翼。 “我现在就去城外。”索菲在血泊中的身姿反倒是轻盈,她更像是点着血,在上面飞舞。 “不,你回来。”艾尔兰的行动只有“扛走波罗”和妻子的计划相同。 这个耿直的战士在听到妻子的建议后,不是没有动摇,这样的绝境下,很有可能这是唯一还能.asxs.效果的办法。 僵硬在波罗身边的那段时间,艾尔兰没有进行到什么高深的思想中,他战士的思维方式非常简单: 如果对解决问题的办法一脸茫然,那就该去询问有注意的人; 现在索菲提供了一个建议,听起来能够解决问题; 然而,我认为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是错误的—— 所以,我拒绝这样的做法。 艾尔兰的这一个连锁的思考进行得非常快,也重复了无数多次,在不断的重复最后的结论“我拒绝这样的做法”后,那个【言秀】惑着他推脱的心魔总算没有足够的能力抗衡他的意志了。 波罗被横扛在了艾尔兰的肩膀,慢慢的升到了二楼,他平躺在了一张长凳子,艾尔兰把他战士的红色披风当成被单为波罗披上。 索菲跟上来,气得手脚被蜂群蛰一样的乱抖,“必须,必须,必须——” “必须治好好。”艾尔兰恢复了镇定,那个推脱的行为是舒适的吃人温床,可能最后的结果是波罗被杀掉,但是被奥纽斯吞噬掉的,是自己。 “不行!”索菲的尖叫快要让雄鸡汗颜,当黑夜听到,都误以为到了撤退的时候,“趁着他还说不出话,趁着你在战士中的威望还在,把杀人的事情全部推卸给他,不然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是战士,我要面对这件事情,我不推卸。” “你现在又是战士了!”妻子索菲的表情是痛彻心扉。 “我现在就去找护民官,你就在这里,把波罗照顾好,这个蠢货的照顾方式很简单,保证这个披风一直在他身上就行。 “要是他能够恢复一半的体力,那群打手如果还赶来,那么只要波罗一个站在通道,就可以把那群只敢和弱者斗殴的无赖打退,他们还来一波就打退一波,来三波就打退三波。” “你曾经是百夫长,”索菲哭哭唧唧,“能够把你的部下叫来几个保护我们一夜吗?” “我不能把他们也牵连进来。” “你已经把我给牵连进来了。”妻子躺在了床上痛苦。 “所以我不能牵扯更多的人进来,”艾尔兰一筹莫展,他找到粗绳,把波罗的手脚捆的严严实实后说,“我和护民官讲完就回来,很快。” 艾尔兰说完就走,索菲凭靠着二楼的栏杆,对着艾尔兰的后背大骂,“你不想把你的部下牵扯进来,你把你的亲人牵扯了进来,艾尔兰,你把你的儿子,女儿,孙子全部牵扯了进来,现在你在这里说,你不想牵扯你的战士,我觉得你不用经商了,也不用去当战士了,你去试试美德官吧!等到美德长肚子饿的时候,你把我的肉割下来给他吃,他一定会让你当美德官......” 艾尔兰稳步的走出了染坊的通道,用着逃命的动作在街巷上狂奔,就算远离了染坊街,索菲在他背后的叫骂也一直是如芒在背。 当一个痛骂直接击中的了内心,那么这个声音的传播就不是靠着音量的大小,和距离的远近了,它会成为一种类似诅咒魔法的缠绕攻击,被骂者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听到叫骂的回响,还有内心的刺痛。 艾尔兰在激烈的战斗后没有了多少体力,他的奔跑在意识到索菲的痛骂不能随着距离的拉开而减弱后,就停止了。 他在奥纽斯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在这个伟大的城市中,艾尔兰感觉到这里的繁荣全部都和他没有关系,他曾经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在试图证明一件事: 我具有足够的资格站在百夫长这个位置,我具有足够的资格接受到某个人的赞美,我具有足够的资格在奥纽斯居住。 结果,在今天,所有向他人证明的东西在转瞬之间崩塌。 他成为了无魂的肉身,在寒风与冷月之中,成为了夜行人。 艾尔兰看见奥纽斯最好的铁匠在今晚没有点燃炉火,在路过他的铁匠铺时,因为没有听见砰砰的敲打声,险些没有认出来这家店,铁匠满脸都包扎着绷带,神情是完全相反的快乐非常。 他挺后悔的,在看见了铁匠铺中满是武器的墙壁,因此又被催发出了战士本能之后,艾尔兰知道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一次泄愤的搏斗。 真该死——每次波罗向我大摇大摆的炫耀通过打拳赚了多少葡萄酒,在烟巷听了多少典籍时,我每次只是打断,从来没有询问过地下拳台在哪里。 现在的奥纽斯把我隔绝了,没有一处地方还在接纳着我——艾尔兰走到了广场中静止下来,就这样自语着——他突然就想起来,今天根本就见不到护民官。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孵化一万只乌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在广场的鹰旗之下,艾尔兰恍惚的看见了最近在这里发言的新闻官。 今天在深夜后,还能够看见往昔白日的景象,好像是新闻对他故意的作弄。 新闻官带着一张鸽颔般的下巴,用振奋的眼睛,激扬的语调说过了无数大事小事,最近的一场,就是关于贤王古斯塔夫的夜宴。 新闻官的这一次发言,把在奥纽斯发生在明面上的斗争都镇压了,对于贤王位置的垂涎,或者更高地位的追求,变成了暗潮中的蠢蠢欲动。 他在抖动的鸽子下巴中,用最威严的口吻,和最强势的手势,为这个夜宴的注意事项做出了强调: “整段宴会期间,实施宵禁。从门狗与暮落之时起,一切奴隶,商人,外邦者统统不得进入广场,以及奥纽斯的主要街道。 “错犯者——” 新闻官在一个手刀斩首的标志性动作后离开。 这就是鹰旗下,奥纽斯传达来的最新的一个消息。 新闻有一些信息量,这让艾尔兰明白,他现在停留在广场和主要街道是可以保命的——商人不会来到这条街,他们的手下,因为身份也不能,维护秩序的真理之刃们会把他们统统捉拿。 哼,艾热兰冷笑。 商业之神对他的抛弃和惩罚来的凶猛又直接,让他在一夜之内和商人结下血仇。 这也让艾尔兰更加的明白自己是个战士,只能是战士,没有其他的选择,也是一条终生一以贯之的道路。 同时,新闻中的“夜宴”这个消息,艾尔兰也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今天是贤王的宴会,所有显赫的人物都聚集到了阿努纳奇的前殿之中,而他这个区区战士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有资格走进那个据说是富丽堂皇的府邸。 那位保护着公民权益的护民官,就算平时能有机会见到,今天是没有一点机会的——在一个公民非常需要他的时候。 女人的声音连珠带炮——艾尔兰在心中暗骂——念得我脑袋发蒙,都没有去思考她的方法到底能不能真的执行。 艾尔兰徒步走上了合欢树大道,准备出城寻找收尸人,他在心里抱怨着女人主意的愚蠢,让许多时间白白浪费。 但同时,他又在满意着这个终不可行的方案: 可以预见的是,今天不可能还能找到护民官,就算艾尔兰在这里蹲守整夜,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突破仆人的重重包围之后,看到在马车上醉死的护民官。 之后索菲一定会对事情的处理发问,以艾尔兰的性格,只有两个回答方式:不回答;或者直接说没有去找护民官。 这个时候,索菲的嘴巴又会成为张口就能孵化一万只乌鸦的鸟巢,难听到有倒刺的语言会劈头盖脸的进行尖锐的指责。 但是,还有什么办法呢?她还要继续指责也没有多大的意义,难道一个百夫长都能有资格加入到贵族的夜宴中?难道她能通过改嫁与任何一位贵族拥有联系? 在精神上战胜了这头家中的母狼之后,艾尔兰在路上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全部都朝着一个方向去弯曲和挤压,为了庆祝回到奥纽斯后的第一场胜利,皱纹们全部都在配合艾尔兰的笑容,满脸的皱褶让他瞬间老了百岁。 “踱踱踱”的马步声从远处过来,艾尔兰站在一旁让道,看样子,是晚来的贵族。 马车前还有人开道,后面还有护送,这么大的排场,艾尔兰的印象之中,只有大法官雷欧会这样做。 大法官雷欧和贤王古斯塔夫一直以来都是挚友。 曾经古斯塔夫在和大法官雷欧一起游街的时候,都看见了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乞丐,贤王故意使坏,问大法官,“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可不是我能颁布什么政策,而是一件温暖的衣服。对吧,我亲爱的雷欧。” “没有错。” 当时的民间有一个传言,在大法官雷恩的这句回答刚刚说完,他肩膀上那件美丽又豪华的披风就被古斯塔夫扯下,扔给了乞丐。 天神也因为这个披风而被欺骗,祂看见乞丐的华美的装扮,以为这是神侍在云游之后忘记了升临的方法。 那一天,所有人都声称看到了一个乞丐在宏伟的圣光中挺起了弓腰驼背,他的脚尖离开了地面,慢慢的升临,最后,当光芒令人目白的一闪之后,就完事皆无,唯有那个乞丐的破碗,成为了圣物。 联想到这个故事,艾尔兰又觉得这不是大法官雷恩的排场,雷恩不注重数量的繁多,而是保证每一件把玩的事物都能成为唯独属于他的孤品,如果是马车,他的排场一定是马的额头上有—— 艾尔兰还没有来得及分析完毕,就立马目瞪口呆起来,他才不管雷欧的马车可能是什么样子了,当车队一晃而过,作为被所有骑士团都认可技艺高超的弓手艾尔兰看见的,是万骑长札维克在为这个马车开道。 他看见了札维克,这可能是比找护民官更加直接有效的方法。 艾尔兰没有立马跟上去诉苦,这是他认为男人比女人优越的其中一个优点。 他用他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札维克的行为,观察他的举动,他没有连下马的举动都没有,说是护送,更像是一种监视,更没有要重新赴宴的打算。 马车中走下一位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丽的女人,她美得不可方物,有一种具有警告魅力的五官,是有毒的苹果,她的外貌会非常直接了当的告诉你自己有毒,看到的人却依然承受不住这个【言秀】惑。 在看她的装束,以及和为那个女人驾车的女人的装束,艾尔兰猜测是来自外邦,大陆没有这种样式的衣服,所以这是札维克带来的外邦人? 不对,她们的装扮和阿斯灵从森林中跑出来时的装扮很像,和偷袭森林的那支队伍也很像。 艾尔兰知道了,马车上,坐的就是沙特阿卡人。 于是他断定,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作为使者前来的安蒂缇娜,那种眼神,就算她穿着亚麻布衣服,也无法掩盖她双眼中的威严。 看见安蒂缇娜进入了前殿,札维克还在外面驻留,艾尔兰觉得找到走上去搭话的时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归来的数量吻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札维克 札维克还是那一身华丽的衣着,他目送着安蒂缇娜走回了前殿,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那位战士长的观察中。 他现在可能还是有一点点疏忽了,尤其是这个战士长,札维克必须要防止她自作主张要求随后回来的盾女们在夜宴中发疯。 今天的商人前殿,可是奥纽斯【木又】力的中心地带。 “嘿,盾女。”札维克一直没有下马,他在问那个战士长,“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或者阿努纳奇会安排其他随后来到的盾女。” 战士长已有身孕,从脸上就能够看到散发出的母性光芒,札维克观察着没有搭理自己的盾女。 看起来孤岛的生存情况不是我们猜测的那么难堪,孕期的女性,在脸上能有这样的光泽,足够说明那个格萨尔王不只擅战的王。 “盾女,”札维克的声音有点轻浮,“要不要我安排一张椅子给你?好好保护你的腰背,否则当小孩生下来后,你的骨骼会变形,再也不能动作果断的盾女了。” 战士长在门口等着其他盾女的归来,她们乘上了被催眠的马,正在绕着奥纽斯打转,最终回到原地,她来自猫爪岛,在安蒂缇娜没有被赶到那座岛之前,她生活在强盾艾塞斯坦的领地上,对安蒂缇娜的忠诚,是来自于家族的传承。 在沙特阿卡之后,她的神情越来越坚毅,嘴唇从曾经的丰泽,变成了现在的紧绷,尤其是颧骨,和很多本土的沙特阿卡人一样,她的颧骨越来越明显,如果不是一开口的温柔,根本不会认为她曾经和大陆有过交集。 在札维克主动和她攀谈时,盾女的想法挺简单的,不会有人还会认为她是大陆人,认为她听得懂大陆通用语,所以干脆选择了装成听不懂。 但是这反而成为了札维克继续和她交流的理由,因为对于交谈,就算是语言上有隔阂,在被攀谈的那一刻,一定是自然的转向声音的方向,听别人说话,或者告诉别人听不懂。 而盾女没有这样,她在用笨拙的办法来掩盖自己能够听懂大陆语——哪有人会在针对着她的交流声不断的进来,她却如同石雕的守卫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我建议你早点休息,不然你肚中的孩子也不得休息,这样对孩子的生长很不好,虽然我知道沙特阿卡的战士都是从小就开始了战斗的训练,出生之后喝下的第一口也不是母【如】,而是一指的麦芽,但是你对于小孩的训练太早了,他有可能会因为在肚中就开始的练习成为孤岛沙特阿卡上伟大的战士,也可能因为你不让他的休息而过早的出生,以为只要出生,就能够享受十个月的怀抱,但是那个时候,他有可能——” “你住嘴札维克。”战士长的动作简洁而干练,她踏步躬身,背后的盾牌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拿到了手上,做出了要投掷的动作。 盾还在战士长的手上,札维克感觉到鼻梁已经被击碎,他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有丢失颜面的事情:歪着身子,挽起缰绳,去躲避这个根本没有开展的攻击。 “原来你认识我。”札维克故作镇静的说。 “扭曲之森的那一战后,所有的沙特阿卡人都认识你了,我们把你成为最友善的敌人。”战士长怒目在说,那场战斗,在格萨尔王的要求中,她们的战场在保护安蒂缇娜身上,她在用杀戮的目光盯着札维克,弥补错过的战斗。 “嘿嘿嘿......”札维克在冷笑之后,把马头背过了战士长,他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迅速的揉了揉发痒的眼角,并且确认了下鼻子有没有被攻击。 真是奇怪,札维克感觉鼻子即将失去一样,不断留念的提着鼻梁在想,没有物体碰撞上的攻击发生,这种从鼻子酸痛到牙根的疼痛,是怎么造成的。 盾女们陆陆续续的回来,战士长在她们之中是具有话语权的存在,当她们在一路夜奔却回到原点后,战士长没有对她们进行过多的解释,只是一个无奈又期待的摇头,让她们都闭住了疑问,如同被摸顺了毛的猫一样,温顺的进入了前殿。 “给你们提供马车的数量,好像和现在归来的数量吻合?”札维克问着盾女。 “是这样。”战士长看见所有的人都平安归来,没有和札维克过多的攀谈,转身就去寻找安蒂缇娜。 被分散的盾女们,居然没有被逐个击破,战士长不敢对大陆人心生好感,但对这一件事情,心里怀着感谢。 而札维克眼中,他对盾女们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他了解沙特阿卡的男人,是为了格萨尔王的一声号召,愿意立马献上心肝的疯子,盾女相反,盾女相当克制,也懂得变通、调和,还有最重要的妥协。 札维克感觉到鼻腔之中涌动着暖流,随即就尝到了令人作呕的铁锈腥味。 他用手背去擦拭,发现是止不住的鼻血。 这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盾女的盾牌上有一根连接着她手臂和盾牌的透明绳索?她在投掷后立马拉回,不仅让我的眼睛没有发觉到攻击,还让我的身体直到现在才知道应该为疼痛做些反应? 札维克仰着头止血,在漫不经心的思索中,又捏紧了鼻梁,他发现天空中有了一颗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明星。 孤高而明亮。 札维克在感觉到鼻血随着口腔,填满了胃袋时,也逐渐的感觉到鼻子它似乎是安分了一些,他今天全程都没有下马,就算现在的情况都稍微安稳了一些后都没有,好像还存在着不用占卜就能发现的危险。 万骑长向部下借来了长弓,他没有搭箭,弓满弦之后,对着合欢树大道在说,“我过来时就注意到你在大道上,我刚才也一直有在留意着你,你为什么要来这?我看见你在这里徘徊很久了。” 听到万骑长的质问,部下们都走了过来,因为看见札维克使用的是无箭的弓,也都没有直接就发动攻击。 “出来。”札维克命令着藏在合欢树大道的影子。 第二百章 奥纽斯人的骄傲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札维克 当札维克的声音成为无矢之箭身寸进入了合欢树大道,那个被他质问的身影就开始了慢慢的移动。 他没有的步态中没有被发现之后的惶恐,也没有以被缴获的那种状态,高举着双手。 在明处的札维克还有个发现,他走路的模样,很有一种【君】人的矫健。 当这个处在阴影之中,对着夜宴场地一直在打量的人渐渐的走出了黑夜,札维克看见了这个人的大致模样,于是重新把箭搭在弓上,“你知道的,贤王的夜宴中,奴隶,商人,外邦者不能来到这里,你是疆囯的人?” “很多人这么说我。” 在札维克听来,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 躲藏在合欢树大道的人走得很慢,他也同样发现了札维克紧绷的神经,这个时候一点点大动作,都有可能换来一支插在肉里的箭矢。 阴影与前殿的光芒密密麻麻的在那个人的脸上交错着,看不见具体的五官,只有清楚的骨相,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疆囯的人。 “据我所知,贤王古斯塔夫对于疆囯,已经失去了耐心,而你,又是疆囯的什么人。” 站挺,握拳,捶胸,最后平举了手臂之后,这个人用矫健的步伐完全走到了光亮之下。 “万骑长,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也问过我是不是来自疆囯。” 札维克收好了弓箭,扔给了部下,“你怎么来这?忘了这段时间的宵禁?商业大亨艾尔兰。” 万骑长看见这个艾尔兰的脸色,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区别是,自己还能招架,他几乎快被打垮。 贤王的夜宴中,奴隶,商人,外邦者都不能来到广场和主要街道。札维克不断的默诵这个临时的铁律。 基于对艾尔兰的了解,他无论是不是战士,都会对规则和戒律进行着苛刻的恪守,他现在是商人,而商人的艾尔兰却出现在了被禁止的街区中。 隐隐中,札维克觉得有事发生了。 艾尔兰没有靠近前殿,是札维克离开了人群,驱马走向了他。 “你为商人之神献上的宴会进行得顺利吗?”万骑长札维克猜到了一些情况,试探的问着。 艾尔兰被那三个商人气得咬坏了后槽牙,现在的他没有办法做出那种咀嚼词汇的表情了,这让他在说话时也没有了停顿,几乎是在札维克语未毕的时候,就把话抢了过来。 “万骑长,我在宴会中思考了你最开始时的谈话,我觉得我最好还是继续成为奥纽斯的战士,毕竟在沙特阿卡生存下来的战士,也就我和波罗了。” “你要重新当战士?”札维克在马上侧下了腰,双手懒散的抓着缰绳,却对艾尔兰造成了一种正要面临劈砍的威胁感。 “对。我要重新当战士,我只能是战士。”艾尔兰并拢了嘴,可能忍住的是男人的哭泣,他靠近了札维克一些,帮助札维克牵马。 “发生了什么事?”札维克在艾尔兰牵马时,勒住了缰绳,“一顿饭的功夫,我看见你身上没有一点奥纽斯人的骄傲了。” “我......”艾尔兰摸着马鬃,“我摔坏了商业之神的塑像,然后商业之神就把愤怒降临在了染坊。” 札维克听着艾尔兰的讲述,也用鞭子抵挡开了他的手,不想让他摸这匹好马,说到皮鞭,这位面容麻木的万骑长,还不由自主的想起夜猫一样的幕僚长,勒庞——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但愿你有酒。 “具体是什么样的愤怒?” “三个商人,叫来了很多打手,要来结束我们性命。” “只有你活下来了?”札维克惊得险些下马。 “我用一把双刀杀了他们很多人,把他们赶出了染坊街。” “所以是战争之神伊西斯在这天也来到了染坊街,祂看见祂最爱的战士正在被新神荼毒,所以才打碎了新神的神像。” 札维克对于神灵的热爱和虔诚远远低于他对于心理与数理的狂热,当他对艾尔兰讲起了天神时,艾尔兰本人都诧异着,如果札维克都公然谈论起了神灵,那么这天他的染坊街可能真的真神降临,否则哪有可能一晚上就经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这些根本就是普通人不能够承受的遭遇,受折磨的程度,几乎就是和自己还是羊倌的那一段黑暗的三天相媲美。 “新神愤怒了,祂和战争之神伊西斯打赌,就在今晚让你彻底拥抱商业的怀抱,然后——”札维克松下了缰绳,双手向上,承托着天,“然后你在一群商人的围困中,本来可以只用一个转身,就可以面向战神,融入商人的群体,向祂表达你的立场。 “然而你没有,你把后背交给了战神,把那群人打退了?是不是?横尸躺在血泊中,是不是?” “是。”艾尔兰结结巴巴,他被札维克的智力折服,万骑长没有讲什么天神,他在用不太容易被旁人听出来的方法,在复盘染坊中的战斗,“是,也不是。我没有打退他们。我杀了——” 札维克用马刺蹬了下马肚,用超过艾尔兰的速度往前殿走,他对这三个商人有些印象,离开艾尔兰的宴会时,札维克和他们撞了个正着,是三个一看就知道是久贫诈富的,急于蝇头鼠利的商贩,他们手段不会高明,但是足够把在【君】队中度过了半生的艾尔兰玩死。 札维克在马上又认真的想了想那个三个人的发迹和阿努纳奇的势力有没有交集,应该是没有,有也不大,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受不了为了骨头而斗争的狗,这三个人于此类似,不过是争夺骨头屑的狗。 “所以,”札维克觉得可以帮这个忙,“是波罗保护着你的后背。” “是。” “活着?” “医生说,只要不发疯,就会痊愈。” “每一次看见他战斗,我都觉得他一定会死,没有想到,他活到了现在。波罗是个好战士,艾尔兰。”札维克把马步放慢,“最好的一点,就是他总是无条件的忠诚于你。” “是这样。” “他对于无关紧要的丑事,会用他那种驴一样的大嘴巴让全城听见,但是只要遇见了自己不理解,或者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他把这些秘密捂得比钱袋还紧。” “是这样。”艾尔兰肯定着。 “你知道在我这里,有多少人知道你退伍了?” “你,还有波罗?” “就是这样。”札维克加快了鞭,往队伍的方向快速走去,前面就是他的驻守的队伍,“你退伍的消息,波罗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讲。” 第二百零一章 荣誉或者性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札维克 札维克和艾尔兰都回到了在门前守卫的位置中。 对于札维克来说,他的身份完全足够继续去参加夜宴,可是对于随时都能够得到欢愉的人来说,夜宴给他带来的满足感已经不复存在。 他已经不太需要像刚崭露头角的贵族一般,在接受到邀请的时候就一脸快慰,误以为走进了世界的中心; 也对固定的几个娱乐流程麻木,不过在观赏了一阵打打杀杀之后,相互带着一种“幸好我没有在杀戮中死去”的幸存感,于是更加珍惜的进入到彼此的温存之中。 万骑长札维克对这方面的淡薄,不是天性使然,是他早就尝到了腻味。 于是,对于公式的完善,还有进行更深的理解,成为了他得到快乐的方法。 他宁愿成为守卫,一定是还有事情需要验证,艾尔兰在走到队伍中之后这样猜测着。 当战士们都看清了艾尔兰的脸,他们也都从紧绷的神经中亲切起来,“原来是你啊,百夫长,你没有被邀请?” “我居住的地方是染坊,不是城堡。”艾尔兰巧妙的表达了自己的出生。 “我们都知道了,这次你从森林中死里逃生,还告诉了贤王古斯塔夫关于沙特阿卡的真实情报,就凭这一点,我都认为你有资格去参加。” “可是,你是贤王吗?” 艾尔兰看着这位开朗的战士微笑,当百夫长的笑容彻底开放后,这个战士立马被他的面容吓得失神,身上的甲胄似乎被冰块冷冻,随后立马被热铁烫一般,来来回回的震动与作响。 天下哪来这么丑的笑容。 “无意,无意冒犯。”战士举拳,锤胸,举起臂膀,张开了拳头,“百夫长,无意冒犯。” 直到艾尔兰收敛了笑容,战士的表情才有了些放松。 “你严肃的时候令人讨厌,微笑的时候吓得人头皮发麻。”札维克总算跳下了马,他搂着艾尔兰的肩膀在说,“你说你有事需要帮手?” “对。” “这里应该有好几个都是你的直接下属。” “是这样。”艾尔兰环视了一圈,就发现了不少他的部下,这一部分战士非常幸运,在远征沙特阿卡的时候,选择了留下来,重新编成驻守的奥纽斯的队伍。 札维克故意把马牵到了一旁,以免让战士们怀疑这件事情是自己在从中做主。耳朵却和马耳一样后扯,听着艾尔兰是否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什么事情百夫长?”艾尔兰的部下在问,“听说沙特阿卡人把......听说你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想找你,这都还是你远征之后和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段时间,奥纽斯的动乱让一些强盗闯进了我的家中。” “什么!”战士们立马就做出了拔刀的动作。 在一旁梳理着马鬃毛的札维克看到战士的反应后都有些羡慕,这个艾尔兰是怎么做到让这么多部下对他忠心不二的。 “他们多少人?” “我没有数过。” “他们现在在哪里?”这位战士似乎是其中的小头头,他不断的招摇着手,要让足够多的人参加到打斗中。 “在染坊。” “还在你家?” “走走走,兄弟们!” “不用。”艾尔兰冷静的在说,“我把他们都解决了。” “一个人?”战士惊讶的问。 “我可是百夫长。” “那,都解决了,需要我们做什么?”战士们迫不及待,“艾尔兰,我直说了吧,在这里闻着酒香,听着他们快乐的声音,看到从中透露出的好看的光,我越看就越想离开,我们在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的情况下,停在了距离进去一步之遥的地方。 “所以,你有事情你就快吩咐。”战士悄悄的凑到艾尔兰的耳边,“这样我们办完你的事情后,我们还可以喝喝酒,说吧,就算是收尸我都去。” “就是收尸。” “什么?你让奥纽斯的战士去收尸?这是——”这个战士忍下了一句,“这是低贱的工作”。 “你们要去收尸,很多盗贼来到了我家,我一个人抬不过来。” “你是杀了多少人。” 在一个战士小声的低喃中,札维克恰到时机的整理好了他的坐骑,他走进了战士中发问,“你安排好了吗?” “好了。”艾尔兰回答,下意识的重新做了一整套完备的【君】礼。 “那你们快去帮忙,不要给染坊街的居民带来太多的恐慌,他们今天应该全部在外城,参加商人组织的贤王贺礼,现在的场面肯定堪称蝇王降世,赶快处理完,让他们回来后看见一层不变。” “是!”艾尔兰转过身来,和战士们一起向札维克行君礼,就扭头离去。 “艾尔兰,你留下。” “嗯?”艾尔兰停住步伐,不了解札维克还要做什么事情。 “我只让艾尔兰留下。”札维克不耐烦的语气结束,战士们的有力的步伐远去。 “有什么事吗?” “在一群战士都离开之后,我至少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艾尔兰走到札维克身边,悄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要荣誉,还是要性命?”在收到了感谢,札维克直截了当的询问着艾尔兰的需求,“你在一群双眼健康的人面前毁了神像,你找我到底是想要证明你不是亵神者,还是想要解决你杀了人之后的麻烦?” “我要保证全家人的性命。” “所以这个时候,你就觉得重新进入君队是最好的选择。” 札维克皱着眉挠了挠额角,他感觉多智这个称谓成了他的束缚,因为如果艾尔兰认为这场打斗是札维克为了把他逼回君队的刻意安排,札维克本人都觉得这是个非常合理的猜测,且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多智的骑士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吗?多智的札维克经常这么做。 “好吧。”札维克在沉思一阵子之后答应了艾尔兰的诉求,“之后的一段时间,你会遭遇到一系列的事情,你要顺从一切遇到的安排,不要抵抗。 “只要你的性命能够得到保障,你的家人就能,也许,我还能让你拥有比从沙特阿卡平安归来时,还要值得赞美的荣誉。” 艾尔兰又立马行了标准的君礼,动作及时快速而准确,使得札维克都来不及制止。 “留我在这里,是担心沙特阿卡人在里面暴乱?” “她们不会在这里暴乱了。” “那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认为,她们在奥纽斯收集来的这点情报,会在什么时候传播到沙特阿卡?”札维克引导艾尔兰思考般的在询问。 “当她们回到岛上之后。” “不,她们会让消息带着羽翼飞翔。” 第二百零二章 最多是游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札维克 消息会带翼飞翔? 艾尔兰听到这样的形容如临大敌一般的进入了战备状态,他紧绷住了身体,在拍打了双腰,发现没有武器后,立马捡起了地上的石头。 “在什么时候?”艾尔兰完全就不在意安蒂缇娜在大陆上得到过什么消息,更不关心这些情报是不是故意泄露给安蒂缇娜的。 “这就是我一直想确认的。”札维克盯着天空看,“如果我在今晚能够看到她们释放了带走消息的渡鸦,那就足够说明我对公式的理解,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在夜空中,如果渡鸦已经开始了飞翔,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它们的飞行的速度和嘴中的一声嘶鸣一样的快,只要渡鸦的声音由近及远的离开,乌鸦的身影也完全无迹可寻。 札维克仰着头,用一种看待夜景的安闲感,重新找到了那颗不得不让人注意的明星。 为什么这颗星星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过?札维克自问着,它在孤高明亮的同时,还可以让越来越多的星辰为它贡献光芒,那些在它身边的星星,就像被各处的风吹拂似的,朝着它的那一侧更加明亮。 难道,札维克有了一个超越了现实意义的想法,难道是因为我对心理与数理公式的掌握,让夜空中有了一颗属于我的星辰? 札维克刚刚想到兴奋之处,就在一声嘶鸣中,看见了他最在意的星辰被渡鸦啄食。 “嘎——” 嘶鸣没有划破夜空的能力,但是它的本体,有足够的能力遮挡住札维克眼前的景色。 好了,札维克无言的开心着,你们的行为我判断正确了,你们在今晚果真放飞了渡鸦。 万骑长他拥抱着没有实质的天空,身子在慢慢下陷,倒在了地上痴笑。 艾尔兰经过札维克的提醒,精神也是保持在专注的状态,他在听见了那声可是说是兼具着悲伤还有惨烈的嘶鸣之后,立马就意识到这个就是带翼飞翔的情报,它的目的地是沙特阿卡。 百夫长把手臂作为了弓,石子当成了箭矢。 对于这样移动着的明显目标,要击中的不是现在的它,是它的下一步行动。 弓手要完成一次成功的射击,首先要学会的不是不是对他人行动的预判,是对自己力量的了解。 使用了多大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会让箭矢在多长的时间内,以什么样的角度,飞向什么地方。 如果在这一点上做不到准确的自我评估,那么对移动的目标进行一百次准确的预判都无济于事。 艾尔兰入伍之前,是一个羊倌,在用石子打狼眼的日子中,他对石头的情谊要远远深刻于箭矢。 当渡鸦嘶鸣着高飞逃走,他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攻击上的调整,用石头打中了渡鸦。 “我离开下。”艾尔兰对着在地面上痴痴呆呆的札维克说了一声,就主动充当了搜寻猎犬,要把渡鸦找回。 “你找不到的。”痴笑的脸不会影响到札维克气息的稳重,“你以为它在你的左边掉落,你往左边走就能找到?除非你有狗的鼻子。” 艾尔兰在这样的责备中,狠狠的吸了几口冷气,可能在表达着他有鼻子。 “她在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大多数让大海那头的格萨尔王在第一时间知道都无关紧要的消息,对于海民来说,她所见的东西就算能够直接入梦告知大海,他们看见的也最多是游记,而不是情报。” “你又在低估他们。”艾尔兰提醒着上一次不能忘记的惨败。 “一回到大陆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高傲。” “万骑长,”艾尔兰吃着嘴唇,“这次贤王亲自去沙特阿卡和格萨尔王谈判,谈判破裂的概率大不大?” “很大。他们的谈判就是为了破裂。” “也就是说会战斗?” “我想的话,未来的这场战斗发生得有多激烈,就可以保证有多久的和平。” “你会去战斗吗?”艾尔兰问着,“你想再次回到沙特阿卡,参加到战斗之中吗?”他非常想要了解,在没有贤王古斯塔夫的王威的胁迫之下,这个万骑长到底还想不想去沙特阿卡复仇。 “我的君团中,还有很多战俘被困在了沙特阿卡,我当然会去。” “万骑长。”艾尔兰也坐了下来,两个人靠着商人阿努纳奇的围墙,向着天上张望,像两个胆子极大的乞丐。 艾尔兰在好奇是什么场景让札维克这么目不转睛,“在那次森林中......” “士乒不要去了解这样的事情,你们无法理解,理解之后,只会面对厄运。” “其实你是默认把我们三个放走的吧?” 札维克盯了一会儿艾尔兰,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坚定的在说,“是的。” “是因为,你的公式之中,你发现了只有我离开,才会有人救你的可能?” “我不是时时依赖公式,这种便捷的东西要处处提防,使用得越久就越依赖,最后本来是让人智慧开明的公式,最后会反过来驯熟使用者的大脑,让使用者在追求便利中放弃思考,这样一来,他越依赖的公式,就越推导不出事情的概率。 “在沙特阿卡时也是这样,我从头到尾只使用了一次公式,关于海盗进攻时间的推算,你们对我的营救,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当时,我看见格萨尔王举着战斧瞪着我,我他马的差点吓到叫出来。” “当时我们在船上时,我就看见你正面对着一条巨大的蛇,那个时候,我认为格萨尔王变成了深海之灵,根本就没有凡人的模样。” “下一次,你最好还是从森林的路线进攻,听到你在会议上的讲述,我认为你的猜测几乎都是正确的。”札维克已经把艾尔兰纳入了计划之中,“而且那个史官,他的眼神变了,那种自信和坚毅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具有了某种神木的力量。” “只要当下的这件事情解决,我把妻儿安顿好,我会回到【君】团。我无路可走,我只能死在战场上,离开的想法一旦出现,就立马会面对神罚。” 札维克眼睛阴翳的一晃,看见天上那颗明星已被阴云封闭。 PS,有一件事情挺好笑的,前几天无意中看到有个作者60万字还在写,没有成功签约,我说我佩服这位作者的毅力,然后这个人就在我的书里面,洋洋洒洒的谩骂,这不对,那不对,字错了,病句了,伏笔没有交代也骂,不符合他观点的形容方法也骂,看得我把他讨厌的评论全部删了,真实想不明白,不喜欢一本书,离开就好,每章挨个骂是为了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母狼在低声咽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染坊 艾尔兰的部下们听从命令,前去染坊街收尸。 他们一走进染坊街,就如同进入了魔兽的血雾,闻到了浓烈的腥臭。 “不对,不对。”其中一个战士背展双手,拦住了正在冲动中的战士们,他们也都不是新乒了,对于这种完全是帮忙的事情本来是不甚在意的,尤其是这种模糊而又没有犒劳的命令,他们更加没有必要积极的必要。 然而事实的结果却相反,这个阻止战士们前进的战士,并没有拦截住他们的热烈,因为他们这次来做事情本就是因为艾尔兰,这位死里逃生的百夫长。 拦路战士的双手变成酒馆的活动门,来来回回的荡着,完全起不了什么阻挡的作用。 “你们没有闻到吗?这样的味道!我们要去处理尸体的话,至少要先找来一辆推车,按照目前的血腥味来说,可能至少要两辆,不止如此,这是艾尔兰的家,我至少还要把这些血污清洗干净才行,现在每个人都去把这些事情准备好再来做事,还有你,去城外联系收尸人,告诉那群奇奇怪怪的人,告诉他们这里有很多商品,让他们把钱给准备好,这次是为了百夫长艾尔兰帮忙,但到手的钱为什么不赚,全部卖给他们。” 好多战士也觉得很多道理,纷纷掉头,去准备着吩咐中的工具。 而这个发话的战士则在兄弟们都离开之后,立马冲进了染坊,奔跑的脚步使血液飞溅在了他的后腿上,木梯子上踏满了在黑夜中看不见的血色脚印。 他熟练的来到二楼,万分急迫的敲响了门,在三声不应之后,他从敲门变成了咚咚咚的砸门。 “索菲!索菲!索菲快开门!” 索菲打开了门,神情中满是疲惫和惶恐,但是没有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那种困惑感,看得出来,她非常清醒,是一夜都没有睡去的状态,不过这个战士不会知道,索菲清醒的原因不是为了等待他的敲门,而是一夜的不安。 战士看见索菲的身影就展开双手去拥抱,索菲不仅躲过的他的拥抱,还把战士往外推,“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都说了从此之后不要再来!” 索菲说完就在关门,可是战士用矫健的身手,立马就探了半个身子进去,门挤压到了他锁骨中的肉瘤,这个疼痛让战士呵呵发笑,“这个力量,你对待我的力量温柔了很多啊,索菲。”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索菲说完就把战士往外推。 战士纹丝不动,除了衣服的外观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想要的拥抱都被躲过,想要的亲吻也都被换成了火辣辣的耳光。 “我要来看看我们的儿子。” “那是我的孙子!”索菲压着嗓子的怒吼,声音似发现了外敌进入自己的领地后,一只母狼的低声咽吠,“不是你的,和你没有关系。” “这是我们的儿子,让我看看,然后我们离开。” “我那也不去,我也不会让你看我的孙子。” “我是爱你的,索菲。” “你骗我说艾尔兰死了!” “到那个野蛮人的岛上本来就九死一生,一批批的援军送上了孤岛,然后是一批又一批,这样的表现让所有的战士都明白,最初的远征队早就死光了。” “你还是在骗我,艾尔兰根本就没有死,你骗了我,你可以离开了,你永远不要在来。” “索菲,你也说过你是爱我的,我们带着我们的儿子离开,远离奥纽斯,我的积蓄足够我们离开在远郊安家,我们买一田,我的力气足够把你们两个人的胃填得满满当当,儿子还可以跟随着我练习武技,让他以后成为受封的骑士。” “商人和战士都不能当。”索菲想起了艾尔兰一生的凄苦。 “好,都不当,我会买更多的田地,让我们的儿子成为富足的乡绅。” “我的孙子。”索菲化成了护子的母狼,她对孙子宣扬着不容反驳的主权,“不属于你,不属于艾尔兰,是生育与茁壮之神赐予我的唯一的孙子。” “该死的,索菲!我就是那个该死的生育之神!”战士推开了索菲,在抹黑的情况下就熟练的拉开帘幕,首先碰到了索菲的睡床——这上面没有了温暖柔和的香味,可能是艾尔兰刚从战场中回来后就没有上去过,铁背受不了软床。 然后战士谙熟于心的就找到在床头左侧的小床,那里是他儿子的睡床,他双手去抱,抱了一团空气。 “索菲,你让我别在来后,我就没有来过,今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当的机会来看你,你不跟我走?”战士的语气强势,并不是在询问索菲的意见。 “不跟。” “那把儿子交给我。” “我给你一个办法。”索菲扬起了头,“你不是常常说你和艾尔兰除了长官和下属的关系之外,还是兄弟吗?你告诉你的兄弟,你坦然的告诉艾尔兰你无法生育,想向艾尔兰要一个儿子,看他同不同意。” 战士气得咬牙,他鼓起的腮帮和专注的愤怒的双眼,看起来和艾尔兰真的有几分相似——但是不具有艾尔兰强势又高耸的眉骨。 战士在气血上头之中,听到兄弟们回来的声音,他准备快点下去,不让他们察觉自己在工作开始和艾尔兰妻子接触这件事情,“如果你想离开了......” “我不想!”母狼索菲的声音变成了即将吃人的嚎叫。 战士甩头就走,碰到了满身伤口的波罗,他至始至终心思都在要和索菲拥抱,要见自己的儿子,要带着索菲一起离开,在游说索菲离开这整个行为中,战士完全就没有注意到在门口旁的长木上,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波罗。 在不断冷热交替的体温之中,波罗感受到了许多超乎感官的经历,他看见一颗孤高的明星垂打下来的星光变成了捆绑着他的光蛇,他看将光蛇一分为二,而他则成为了树桩,两只蛇缠着他攀爬,尾巴紧紧的系在了一起,分叉的信子不断的试探着对方的行为,很奇怪的,变成树的波罗能够从攀爬感上知道,这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都是公蛇。 它们纠缠在一起的尾巴成为了他双腿的样子,里面是太过柔软而不能站立的起来的骨头,他仰倒下去,看见一把战斧向他劈来...... 波罗的伤口被狠狠的撞击了下,他在疼痛中睁开眼,好像看见了谁。 PS.哦,对了,那个人还因为我删了他的谩骂而细数条目,说我删了他多少条评论,所以我直接禁言,想想,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足够发泄了。 第二百零四章 习惯了粗口和呐喊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战士们 被困在长凳上的波罗因为高热看见了别样的景象。 在幻觉之中,那两条蛇的信子,会吐出和人类口腔一样温热的口水,它们会在附着在波罗的脸上,待它们被发烧的波罗蒸发时,白沫中就会有爆发而出的争吵声,声音与战士和索菲的对骂吻合。 因为艾尔兰完全信任医生的医术与建议,当被告知不能让波罗发疯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波罗五花大绑,包括总是先于他身体发狂的嘴巴,艾尔兰都给他紧紧的捆住,恨不得直接在舌头上再绑三根结,这导致波罗根本移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由于这样的处境,波罗在听到兄弟和艾尔兰的妻子有问题时,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爬起来,把兄弟给好好教训一顿,要把他锁骨窝中的肉给剜掉一坨喂狗,还要用一支木棒在狠狠的捅进去。 他的谩骂都准备好了,在骂人这一块,波罗天赋异禀,思路极快——“我们都是在前线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不是为奥纽斯挥过刀,我们早就因为身上的恶习进入了地牢,你这次留在了奥纽斯就开始忍不住了?忍不住多正常,我在前线都有忍不住的时候,看见树洞就要进去尿一泡,你要去烟巷还是柳巷我都可以带你去,你没钱我们一起去打黑拳赚,你这个该死的不知道这是我们长官的索菲?” 然而,艾尔兰把他绑扎得太过结实,是按照针对患上了战争综合症,并且在书墨油中度过了太久时间而发狂的标准在绑扎。 当波罗卖力的挣扎无果终于静了下来,他放下了涌到脑袋的杀心,平静下来的波罗在想了一个问题: 听到的东西可能根本就没有真实的发生过,因为他的脑子被开了个洞,里面流着脓,外面的一圈还涂着熊油,当一个窟窿长在了脑壳上,以他负伤的经验来说,脑子受到伤,常常会虚实部分,他曾经在遭受到相似的伤害时,在那段时间,他都可以在病床上,伸手抓住一颗虚空中的红苹果,还能在口中咀嚼半天,并且感受到果皮与果肉在口腔中的爆裂感,以及吞咽之后口中回甜。 波罗对亲耳听见的事情将信将疑,他认为会听到这个幻听,很大的原因都是在行军的时候,总是看到艾尔兰拿着一块有着妻子画像的木牌时不时观看,带着他特有的柔和的眼神还有丑陋吓人的微笑。 那个时候波罗就时常拿这件事情在取笑艾尔兰,“你在这里的君饷全都是寄往家中,我也没看见你给家人写信,我们路过了城镇,你也最多买些肉食,你这么克制,你奥纽斯的妻子知道吗?她说不定——” 波罗皮糙肉厚,每次说完这样的话都会被气急败坏的艾尔兰恶狠狠的打,不是嬉戏,是真的把波罗当成了在奥纽斯替代了自己父亲与丈夫角色的那样打。 可能就是因为和艾尔兰这样的玩笑开得太多了,所以现在才把听来的琐碎话语全部都组织成了证实玩笑的交谈。 幸好我被捆绑,波罗在长木上的呼吸平静下来,不然以我对艾尔兰的维护——该死,这个人在君队中惩罚我比吃饭还频繁,我为什么还要维护他——我一定会出面打死这个偷鱼吃的猫,不管有没有听错。 波罗在长木上好好的在感受着身上还有那些地方是自由的,他有些顽皮的在调动着所剩无几的自由: 眼皮能够睁开,眼珠子能够自由的转动,鼻翼可以扇动,还有——波罗想到了终将来到的清晨,自问着最关键的自由问题,我要撒尿怎么办?我的嘴巴都不能开口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在越来越焦急的思想之中,波罗居然真的涌起了尿意,他知道家中有人,有索菲,他口中不断的“呜呜呜呜”表示着需要帮助,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这个时候的“呜呜呜呜”声在空中笨拙的飘荡,然后立马被尖锐,强势,如同母狼嗜血的叫嚷给掩盖得干干净净。 不对啊——说不出话的波罗在想——我现在是清醒了啊,我的确能够听到索菲和一个男人的争吵。 这个男人的声音,是和我们一样习惯了粗口和呐喊的粗糙嗓,该死的,真的是艾尔兰的部下?是我的兄弟? 随后波罗又听见了更多的战士声音,他们在染坊中吵吵嚷嚷,又兴奋又疲惫,从中他找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声音了,是艾尔兰的老部下们,也都是他的老战友。 而这个时候,还在和索菲真吵的男人,他的声音距离艾尔兰越来越近,波罗只需要看到一个他行走的身影就能知道他是谁,因为就算在君队中,为了保持阵型,每个战士都会进行一致的步伐,只要所有在大致动作上都保持了一致,那么剩下的丝微上的细节就属于每一个人的特征。 波罗都看见这个黑影从帘幕中愤愤的出来,他的眼珠下落到了眼尾,又立马闭了上去。 爱慕着索菲的战士,这个希望落空的战士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房间中还有一个躺着的病患。 他的动作太大,演员似的要在每一个动作中表演出愤怒,当一个绑着兽皮的长凳子出现在眼前时,他第一时间就是一个飞踹,然后夺门而出,三步并两步的跳下了楼梯,和归来的兄弟们一起清理着艾尔兰交代下来的任务。 波罗在长木上再也控制不止肌肉,他瞪大了眼睛,叫不出痛,尿包也猛的松懈下来,感到一身暖流。 ......... “一进来时,我就被吓了一条,还以为这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宫殿。”战士把尸体台上推车后说,“百夫长是制止了一场在这里的械斗,还是镇压了这里的动乱?” “没有细问,”另一个战士也在努力的工作,“不过制止的可能性更大,你看这有多少人了,应该是三个势力在这里开战,艾尔兰直接打退了首领。” “三个势力?三个势力他们不会选择在染坊互殴,三个势力集火来攻击染坊才有可能有这样的情况。” “那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染坊,这里又不是金库,没有物资,也没有富人,只有——” 只有百夫长艾尔兰——所有的战士一下子心里明悟起来——这样都能打赢,艾尔兰就是传闻中的战神无疑了。 而那个从二楼蹦下来的战士,他崴了脚,他全程沉默。 他用刀毫不心痛的把尸体砍成一块又一块,把肉块堆上了推车,他静默着往外拉,这一路断肢和血液,就像在为亡灵之神铺设一条连接着人间和冥殿的大道。 第二百零五章 就用长枪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染坊与前殿 索菲也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在和战士争吵过后,盛怒之下的女人胆子变得非常的大,就算是外面有着看吵闹的人,或者来了一波商人带来的另一群打手,她也有出去对峙的勇气。 波罗察觉到了女人的走来,他发现了,这个女人不作恶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没有能力作恶,如果他的丈夫不是百夫长,而是商人,那个她就是让整个奥纽斯负债的大胃,如果她的出生不是这么卑微,她是某个贵族的妻子,为了保持青春,她的浴池中夜夜都会填满少女的血。 在被这个索菲逼近的时候,波罗被吓得身子开始了抖动,要知道,在听到幻听中的闲言碎语时,波罗都准备好了挣扎出来,和人拼命的狠劲,但是这时,面对着一个女人时,他怕了。 他紧紧闭上眼,通过咬住嘴唇来憋住呼吸,用最不像睡眠的方式在装作睡眠。 波罗听见女人的脚步声,是停止在了门外的栏杆旁,他偷偷的,轻声的换了一口气,感觉门外蹲守着一只随时会回首的狡猾的母狼。她在以装着注意外面的方式,注意着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东西。 索菲看见,那群打手已经被一群熟练的战士全部抬走了,大部分人都开始最后的工作阶段,耙着泥沙,把血迹掩盖掉,这种处理方式是平民之中最常见的,看不见就是没有发生,地面在越多人的踩踏中,就越不容易发现里面曾经浸泡鲜血。 有两个战士在通道中吵了起来,看不清是谁,都做着捡起残骸的姿势,似乎是在为谁该来推车做着争吵。 通道中,有一个身影做出了回望的动作,索菲立马感觉到脸颊发烫,她知道了那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熟人,而且这个人正在回望的人,就是自己。 在同一时间,索菲和通道中的战士又是同时的转身,一个走进了屋内,一个走出了通道。 波罗对商人带来的打手非常了解,因为他曾经就是游荡在街头巷尾的打手。 他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原因很简单,波罗有一个引以为傲的天赋——表现欲。 当他的表现欲望越来越澎湃且不可抑制,那对手一定可以征服,多听听自己内心中的渴望就知道了,对付这些人波罗他是一定不要命的去战斗的,因为他们要不了自己的命。 而有时,也是艾尔兰最头痛的一点,无论某场伏击是多么小规模,如果百夫长不是在一线平肩作战,当波罗感觉不到想要在杀戮中表演的【谷欠】望,他就绝对想尽办法表演忠心,表演拼命,但绝对不会真的把命送出去。 在索菲走回屋子,波罗就感觉到了和表现相反的谷欠望,因为他的身体一点都不能动,没有一点东西对于心镜进行干扰,他看见的内心非常清楚——这个女人非常危险——这个信号已经是从四面八方燃烧起来的烽火狼烟。 波罗虽然闭上了眼睛,还是能够感觉到索菲停在了他身边,有两只眼睛在他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着。 这让波罗的感觉非常奇怪,他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战争结束之后,带着一把长枪去清场战场,除了寻找些值得索取的物资,他最喜欢碰见几个可能没有死透的对象,这样可以满足他的小游戏——立马就用长枪捅上几个窟窿。 这个时候,波罗就有这样的感觉,他成为了装死的战士,索菲的目光就是锋利的长枪,她盯住的每一处地方都让他觉得发烫又发痒。 很有可能,波罗猜想,很有可能这个女人会在趁自己在不得动弹时把我捂死。 这两个人怎么走在一起的? 波罗简直不敢相信艾尔兰会和索菲结婚,一个是在严厉到不近人情的情况下,有一颗温柔的心,而这一个,是披着人皮的母狼。 “不要给我装睡。”索菲拍着波罗的脸,顺手紧了紧绳结。 波罗遗憾的睁眼,眼中有点抱歉的笑意。 索菲眼睛紧定着波罗,背过身去就探到了餐刀,把刀子在波罗眼前晃悠,“这个有效果吗?”她真心诚意的问着波罗。 真该死,真该继续装该死的昏迷! 不,我在【贝者】场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不该参与! 我就该继续玩我的钱! 我该死的花光了所有的钱,买了四把该死的刀! 你看这个女人,她要让我死在这个该死的小刀上,我该死的为了什么要为都不是战士的艾尔兰拼命,他这个该死的在战场上折磨我还没折磨够? 我啊!波罗啊!奥纽斯的战士啊!我在塞外的黄沙中和沙民作战没有死,在沙特阿卡被海盗摆了一道也没有死,在风车城直接面对魔法使也没有死,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要死在一个不懂武技但是心狠手辣的妇人手上了,该死的,我!波罗!居然是被餐刀杀死! 波罗盯着索菲,眼中居然还是歉意,他眼神中最后一点赖皮在说——不,这个餐刀没有效果。 ......... 在阿努纳奇的前殿外,万骑长札维克看得出来艾尔兰的坐立难安。 他没有让艾尔兰离开,而是故意的留下,他们两个人都坐靠着墙,具阿努纳奇所说,就连这个墙都是有种种考究,对于吹嘘听厌烦了的人来说,他们都会在阿努纳奇介绍完毕后,询问这个商人,既然他的每样东西都有这么大的来历,他会不会为每一根头发取上名字。 “你不放心战士们?”札维克问着艾尔兰。 “战士,我是放心的。” “但是我在你身上看不见一点点放松。” “因为我也是战士。” “焦虑的战士。”札维克补充着说,“你的焦虑是因为你只发布了命令,而没有参加,对不对。” “对。”艾尔兰因为后槽牙的疼痛,慢慢的改掉了咬牙的习惯。 “如果只是对于百夫长来说,你有这样的焦虑,我会非常自豪,百夫长不是能够太把自己的命令当一回事的角色,他必须身体力行,和战士一起冲锋陷阵,但如果不是百夫长,他就需要慢慢的习惯自身处境的改变。” 艾尔兰看着札维克,感觉他的话中另有所指。 第二百零六章 吃吃喝喝的人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在宵禁之中的奥纽斯,使野猫野狗享受到了最大的自由。 当平时最有可能把它们作为食物的群体纷纷都在四处游历,前殿的热闹欢腾,与动物们的嚎叫显得两者并没有多少差别。 “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打算找谁帮忙?”札维克刚刚问完了这句话,就起身找来了下属,指指点点的在安排些事情。 “护民官。”艾尔兰看着札维克说。 他还是无法从焦虑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艾尔兰的责任感必须伴随着劳累。 他交代的事情,也同样是对自己的命令。 当今天这种情况出现之后,艾尔兰知道了自己无法成为更进一步的长官的原因,他有着近乎洁癖的正直与道德观念,这让他在自己不去执行命令时,会感觉到自己是个暴君的同时也是个不遵从命令,丢失了尊严的战士。 “嗯?”札维克在战士身边一阵忙碌之后,走到到艾尔兰面前,“如果你没有看见我,你原本的打算是找谁帮忙?” “护民官。”艾尔兰又答。 “无论你原本是想要找谁,你最终是找的我。”万骑长札维克把印章戒指放在嘴边哈气,在手掌上试了试,没有多大作用,“所以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来救你,而你要跟着我的步骤来。” 艾尔兰谨慎的看着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空洞的双眼,感觉到里面爬出了很多只影子一般扁平的黑手,把艾尔兰拉近他思维的深渊之中。 愣愣的,艾尔兰点了个头。 “但是即便你来拜托我解决你杀人的事情,我也是去找护民官。”终于的,在印章戒指上多了几口唾沫之后,札维克在一封书信上盖上了印记。“给你的。”他对着艾尔兰说。 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和艾尔兰当面说的?艾尔兰把手伸过去,又缩了回来。 不对,这不是给我的信,否则,他没有必要盖上印章。想到这里,艾尔兰又接过了信。 “你从来没有进入过这样的宴会吧?” “从来没有。” “拿着这封信进去,”札维克指着前门上那两个发着光的门环,“有人阻拦时让他们看见这个纹章。” “然后呢?” “然后呢?你就在里面吃吃喝喝,找几个识字的奴隶,让他们坐在你身旁,轮流为你朗诵大陆的典籍。” 艾尔兰一直严以克己,他相信在这一点上札维克也对他拥有着了解,万骑长是明白自己不可能在这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有心情玩乐。 “看样子是对进入权利的中心没有兴趣,真是少见。我见过不少——” 艾尔兰知道札维克随后要举不少关于除了削尖脑袋就再也没有其他能力的人,往权贵阶层钻,最终一无所获的例子,他不太想听,忤逆着打断了。 “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我都说了让你在里面吃吃喝喝。”札维克指了指前殿,“和你一同吃吃喝喝的人中,也许就有护民官安东尼奥,也许就会大法官雷欧,你自己选择让谁来帮助你,给你个思路,你要想想那种方式最能帮助到你。” 说完话,札维克就还是穿着那声华丽的绸缎上了马,他真的完全厌恶了这类与口体之奉相关的盛会,他在应证了公式的可行性,并且以自己的方式帮助了艾尔兰之后,骑着马离开了。 艾尔兰听到一个有点调皮的声音: “走,我们去找找那只乌鸦,别被狗抢了,万兽长阿克泰翁回到了奥纽斯后,奥纽斯的狗聪明到能够听懂人话,乌鸦肉——嗯,总之我不想被狗抢了。” “不是狗聪明了,是人笨得和狗差不多了。”另一个战士回答。 随后是嘻嘻哈哈远去的脚步声。 跨过了前门高高的红门槛,阿努纳奇的仆人们就注意到了这个太晚才来到的人。 他们都全部有着和商人寻找商机一样敏捷的眼睛,他们看到了艾尔兰的拘谨,以及神色中由内到外散发着的正直和坚毅,因此就立马就知道,这种眼神正直的人,在没有得到邀请时,是一定不会前来的,而现在的拘谨,只有一个原因,这位可能是在前线作战的功臣,是许久都没有回到奥纽斯的英雄。 除去了最开始观察,他们也通过举止发现了,艾尔兰身上没有一点贵族的气质,是个彻彻底底的君人,所以他紧紧捂在怀中的肯定不是珠宝,而是函件,用来随时证明他是受到了邀请的战士。 就这样,由于仆人们的过分聪明,他们都没有阻止艾尔兰的前行,还在微笑与微微的动作改变中,为艾尔兰指引了道路,让艾尔兰比走上回家的路还要熟悉而自然就闯进了贤王的盛宴中。 在和波罗用仅仅是依靠两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群把自己团团包围的打手,且唯一的依靠只有彼此,都知道不可能有救援的时候,那时的艾尔兰心中有没有不安?有,而且是很强烈的不安。 那么和现在比呢? 当艾尔兰看见处在权利最中心的这群人物时,看见仆人徐徐摇晃的羽扇,看见他们穿着散着光芒的衣服,看着朗读奴们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典籍,在用和煦的嘴唇吐出春风,他都以为他来到了主神埃拉身旁。 艾尔兰身上穿着打退了打手时,全身是血的亚麻布衣服,来到了——天神的宫殿? 这位战士觉得,仅仅是在这样的场合中出现,就是他此生中最大的罪孽,像是一只病骡被编入了十八蹄高的战马之中。 “要我为你引荐吗?奥纽斯的英雄,艾尔兰?”一个温暖的手掌盖在了艾尔兰背上。 艾尔兰一看,看到一个大饼脸上有一对眼距极大的双眼,他立马就猜到,这位就是这个宅邸的主人,足迹在四海的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艾尔兰养成习惯的敬礼被阿努纳奇阻止。 “你知道我?”艾尔兰惊讶的问。 “札维克的战士之中,是作为一个整体著名,但只有一位战士有些名气,那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札维克的士乒?”商人丑陋而和善的面容,很容易让人放松,这让艾尔兰都主动攀谈了起来。 “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一直把这页纸当成胸花插在衣服上,上面正好是他的纹章,而且这样子,”阿努纳奇凑拢了看,让艾尔兰有些不自在,“还是他最新的那枚,不用蜡封,有足够的热度就能上色的那一种。 “好了,”商人满足了好奇心之后说,“我有什么能够帮你呢?” “你能告诉我大法官雷欧在哪里吗?我想见雷欧。” 第二百零七章 近乎到愚笨的忠诚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雷欧 在华丽程度赛过了天神的宫殿之中的商人府邸中,阿努纳奇并没有带着艾尔兰亲自走到大法官面前去介绍,而是在一个不被人轻易察觉的地方,远远的指了指了雷欧,他告诉艾尔兰,“这个就是你要找的人。” 由于担心艾尔兰的拘束导致了他退却的心态在此炸裂,阿努纳奇用胖乎乎的手掌猛推了一把艾尔兰坚实的后背,正如真正在战斗之前有多么的怯战,等到达了真正的战场之后,都会有多勇猛的战斗一样,艾尔兰终于也走进了权力的中心之中。 大法官雷欧在夜宴中也保持着让贵族都瞠目结舌的高调,有四个阅读奴隶分别坐在了他身体两侧,撩开了他厚厚的覆盖到了肩膀上灰白色的卷发,在他的耳边不断的念诵的大陆最稀缺的圣典。 雷欧在得到赴宴的邀请之前,就一定在精心的打理着自己的发型,因为他的头发美好异常,像是海浪在翻滚之时,时间准确在流动中的恰如其分的停止。就连在几根没有在波浪之中,飞跃出去的浪花,都是精心的整理过。 大概花费了十个奴隶来整理这个头发。 大法官雷欧眼睛之中全部都是自信,是一种知道自己德高望重,知道自己相貌英俊,知道自己智力超群的那种自信。 艾尔兰从背后走进了雷欧,他还看到雷恩除了耳朵繁忙之外,嘴巴和头脑也没有得到空闲。 大法官竟然配置了五个阅读奴,除了在耳边的四个之外,还有一个奴隶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戴上了皮手套,捧着一本真正的戒律书,那是大法官之间代代相传,代代修正、增加,还有删改的戒律。 阅读奴虽然是奴隶中少数认识文字的群体,但是对于内容庞杂,需要足够的逻辑能力以及通达的人情技巧才对读懂的戒律文书,这个奴隶阅读起来非常的吃力,可以说是磕磕绊绊,有点像平日吃牛肉习惯了的人,突然开始用力的吞下燕麦。 他和大法官雷恩的朗诵,成为雷恩炫耀记忆的方式,阅读奴磕磕绊绊的阅读的戒律的大标题,雷恩在一群贵族的围观之中,用精神矍铄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无字之书,把剩下大标题的细章以及案例一字不漏的背下。 在贵族掌声与欢呼之中,雷恩完成了他的表演与炫技,在他看来这样的宴会只有最没有实权的贵族才过来这里炫耀宝石与装饰,对着很少吃到的珍馐加以遮遮掩掩的贪婪,对不如自己的人展示居高临下的傲慢。 而对于雷欧来说,这是展现一种他的权威的时候。 当越来越多的自由民在戒律的保护之下拥有了和贵族抗争的权利之后,他在这里要宣誓一种他的能力还没有受到年龄的增加而减弱,而且只有在他的主导之下,奥纽斯的戒律才能真正的体现出应有的价值。 大法官的表演结束了,贵族们犹如飞蛾成群的飞翔了另一个开始散发着光芒的精英之中。 这也让艾尔兰终于有了机会走到雷欧的面前,他刚一站定,雷欧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奴隶。 这种站姿,这种神魄之中天然的肃杀之气,还有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毅,万分明确的告诉了雷欧,眼前这个人是个出色的战士。 战士?是这里的守卫吗?不像。雷欧判断到,在夜宴中守卫的战士多数都是与权利阶层贴身相处的禁卫,他们早就见惯了种种【木又】利,也见惯了种种府败,不会像眼前这位战士一样唯唯诺诺,也不会像这位战士一样,有一种肉眼可见的对奥纽斯近乎到愚笨的忠诚。 大概是通过了一些方法,在一件紧要的事情之中,疏通了些道路,急急忙忙的就过来找我了,雷欧思索完毕之后,和艾尔兰对视,擦去了额头上因为运转老朽的记忆齿轮而泛起的蒙蒙汗水说,“我建议你去找另外的贵族去” 大法官刚从朗读和倾听的两层欢愉中离开,虽然心情舒畅了不少,然而眼睛还不能主动的聚焦,景物时而模糊成雾,时而清晰得成为了触手可及近景。 他招着手,不断的要求的酒水的提供。 雷欧装成没有认出艾尔兰是战士,在眼睛稳定之后,他看见了艾尔兰胸口上的信件,也看到了上面的纹章,那是来自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 “阅读奴,我没有见过你,但是在我看来你穿着一身沾满了鲜血的亚麻布衣服出现在我面前,是一种对我的冒犯。 “如果你要讲述的是一件血腥的史诗,请你找到一个残暴好战的领主去讲,他一定会给你许多奖赏,如果你要讽刺某个事件的暴【正】,这身衣服和形态,可以走到奥纽斯广场上的鹰台上发表你的立场,总之我不是你的听众,也不会给你奖赏。” 说完,雷欧又要来了酒,并指了指另外一侧,“我告诉你,你看见对面那个身上冒着腾腾热气的男人了嘛?那不是这里的气氛太过热闹的原因造成的,而是他本身就是由这种澎湃的心在驱使着行动,我们的护民官安东尼奥,你看他的举止,正在纠正阅读奴们的发音方式,还有停顿的技巧。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倾听你的朗读,对于一个被荣誉填满了胸腔不久的【正】坛新星来说,他的责任之心,会命令自己接纳所有类型的事物。” 大法官雷欧说完,不厌其烦的要了酒,他自己也挺有兴趣的看了看现在护民官安东尼奥的状态,他也在谈论着大陆的典籍,在狂野中忘记了对表情的管理,如果不是眉宇之间的英气,大法官雷欧都差点认不出来这个新星。 “你快去找他,看见没,这个方台子对面的男人就是护民官安东尼奥,要是我听完了这样的典籍,肯定累的已经不想在继续聆听了。 “可他不一样,安东尼奥精力充沛,少年得志,现在的他,就是二十年前醉态下的我,你快去找到,就凭我对他的了解,我都知道,一个人在美德的束缚之下,一定会做出符合美德的事物。你的诉求,他一定会听,而我,太累了。”大法官抹去了额头上蒙蒙的汗,配合着几声大喘的粗气。 雷欧的语言很有技巧,他看见这位体魄强硬的战士不善于和【木又】贵沟通,成为脚掌可以放上双肩的皮球,随时可以提走的草包。 在把他踢向了护民官时,雷欧看见了战士的动摇,还有些许战士意志的垮塌。 第二百零八章 棺材板扣上之后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艾尔兰不太知道札维克在亲自帮他写的加盖了纹章的信件上,不只是有通行证的作用。 他听见大法官雷欧在对事情进行推脱后,一方面在恼怒,一方面在也打算无奈的离开。 他再一次站立了身体,用拳头捶打了胸膛,进行了完整的礼节之后,迈出了离开的脚步,身子的一侧已经看向了正在欢腾着的护民官那边。 对于大法官雷欧而言,他的本意不太是想要拒绝艾尔兰将要提出来的请求,在他看来,札维克从沙特阿卡带着惨败回来,地位却能够稳定如初,而且没有受到古斯塔夫过多的刁难,这就足够说明,现在的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就算不是风头正盛的骑士,也是没有必要去得罪的人物。 在看到艾尔兰无奈的表情,他立马抹去了在额头上蒸发出来的蒙蒙汗水,把拳头用力的捶打在了膝盖上。 “该死的,回来!”雷欧的愤怒一定是面对着镜子精心设计,并且进行过每天六百次练习的,充满了一种任何人都可以靠近的慈爱,与不容反驳的公正。 艾尔兰听到大法官的召唤——对他来说这是个命令,由于没有和这类大人物打过交到,艾尔兰不太知道目前该使用什么表情,因此他准备牢牢的把自己禁锢在战士这个角色中,保证所有战士该有的举动都是正确,就不会有人还对他有所刁难。 他干练的转身回来,重新看着大法官雷欧不断的擦去脸上的汗水,不厌其烦的行了一个【君】礼,称呼了一声,“长官?” “你千辛万苦找到你们的长官拿到这样一个通行证,通过这样的证件找到了我,”雷欧指着艾尔兰胸口上的信件在严厉的指责着,感觉是在对信件进行宣判,“你却在看到我之后,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走了?就放弃了?你要争取,战士,你要学会争取!” 雷欧不顾头上一直在探头的汗水,握紧了双拳,缓慢而沉重的捶打在了膝盖上,每一次捶打,他就要求艾尔兰“要争取。” “你的争取就是这样?在这里扮演雕塑?战士!因为我推行的法案,奥纽斯的公民有了可以和贵族对抗的能力,我此生所做的一切,就是给了你们能够攻击我们的权利,你在犹豫什么?你在担心什么?如果你不是需要戒律上的帮助,你是不是需要我帮你引荐些什么人?还是我就是你想找的人。” “我就是来找你的,长官。”艾尔兰在不安时下意识的咬紧了后槽牙,牙齿上的酸痛,让巨大的腮帮离弦箭一样的弹射出皮肤,又靠着皮肤上了哪一点张力,回归了本位。 “那就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大法官雷欧双手在膝盖上展开,有一种能够承担起所有事情的傲慢。 “我......”艾尔兰结结巴巴。 “把你胸口上的信拿给我看,等你把话说完,我就感觉我可以一边修棺材,一边听你讲,等我刚好躺进去,你的内容才会在棺材板扣上之后说完。” 雷欧接过了艾尔兰递过来的信件,仔细的展开,眯着眼睛,认真的看着上面的内容,“我感觉你是在战场上如鱼得水,无论多复杂的阵型都能用最简单的命令来指挥的精兵,而且几乎半生都沉浸在了战斗中,否则你不会在这样权贵集中的场合上,没有一点点展示殷勤的行为。” 雷欧沉默了好久,艾尔兰观察着大法官的神态,通过雷欧脑袋和眼球的运动,他认为雷欧至少把这封信件看了三遍以上。他脸上的和善之色,在看信件的过程中不断起伏,最后平息下来时,和善在他脸上踪迹难寻,只剩下高深莫测的冰封。 当这两个人重新开始了目光的接触时,雷欧用茫然的眼睛看着艾尔兰的茫然,他把信件对折在对折,保证在加厚的纸张之中,不会有文字还能从中显示出来后,把信件放在了衣服内部的口袋中。 “幸好你没有去找护民官。”雷欧现在的笑容有了一些隔阂,他伸出手要借助艾尔兰的力量来搀扶站起——就算头脑还能勉勉强强的强装出年轻,他的膝盖也早就没有了曾经的灵活。 一阵吃力的声音结束,雷欧首先拍了拍艾尔兰的双肩,有整理了下自己衣襟,“整个事情我都知道了,以我的观点来说,艾尔兰,”雷欧拍了拍胸口,证明着信件的内容非常详实,不仅仅包括着战士的性命,“艾尔兰,你是优秀的,且对奥纽斯贡献极大的战士,我很高兴你还有这样的荣誉之心,我会以最恰当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紧要的话题结束,大法官雷欧自己的贴身仆人都迎了过来,如果不是这群人的面目和善,这个声势浩大的场景简直就是俘虏了敌方囯王的豪华规模。 雷欧对艾尔兰最后的叮嘱更加接近一种玩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真该在这里好好的享受一下,如果愿意的话,你还可以提供一些享受,这里面只要有一个人看上了你,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就会离开你。” 雷欧一离开,艾尔兰重新站在了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条熟悉的规则的场景之中,不安还有恐慌又立马袭来。 那个雷欧是天生的法官,他的语言,待人的态度还有眼神都能给人一种极大的精神暗示,让旁人认为他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然而当什么都没有解决的雷欧离开,艾尔兰重新想起了家中事务的悬而未决,波罗的生死未卜,妻子遮遮掩掩的态度,还有那群帮忙收尸的战士是否能够做到在看不到长官的情况下,把事情尽心尽力的解决。 最重要的,艾尔兰后悔起在恐慌时接受的所有的帮助——在加盖了印章的信件递到了手中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去偷看信件内容的想法。 现在,雷欧带着信件走开,在联想到刚才他看完信件之后的眼神,艾尔兰惊恐的在想是不是内容中有不利自己的消息,要知道的是—— 札维克不是没有要杀死自己的理由。 第二百零九章 为我歌唱典籍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在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空间之中,一直在规则下生活的艾尔兰感到了无所适从。 他的慌张和焦虑最后变成了气急败坏。 总之——大法官雷欧说得没有错,要不是这次机会,他一生都进入不了这样的场合之中,于是,艾尔兰干脆大幅度的甩着右手,似乎能够把尴尬和不适全部甩开一样,往对面的侍从走去。 他没有想去强迫仆人给自己念诵典籍,而是看上了仆人托盘上满满的酒杯。 这个仆人的行为举止非常具有功利性,他迅捷的大足,还有腾飞着的眼神,能让每个杯中空杯的贵族都能在交谈中放下杯子之后,立马就能拿起新的,满酒的酒杯。 有些贵族会意识到这样精彩绝伦的服务,他们会像仆人礼貌赞许的点头,这个才是仆人的最终的目的,所有眼神上的接触,才是他逃离现状的机会,这种时候,他都会展示出竭尽所能的【女眉】态。 艾尔兰承认这种生存方式的存在,因为这个人的骨骼,还有肌肉的线条都不是能够成为战士的材料,一个男人拥有这样娇小而精致的身子,在战乱的时间,又是仆人的身份,这足够成为他的原罪,因此,就算嘴巴上点了红唇,艾尔兰也没有向他挥拳。 但这样,并不能代表着艾尔兰对他的接纳,这个端酒的仆人没有一次走到他的身边,为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递上酒杯,他距离大法官的位置近在咫尺,可是葡萄酒却一直在雷欧的手中更换,眼神从殷勤和【女眉】态中切换自如,又在大法官和他之间,进行着重视和忽略的切换。 现在,这个仆人站在了方台的对面,在护民官安东尼奥身边周旋。 这个方台的存在对于艾尔兰来说非常难以理解,它不是那种可以一步就登上去的台阶,而且作为一步台阶而言,这个高于了膝盖的高度在设计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同时他也发现了,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个方台的唐突,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个方台上走动。 艾尔兰助跑了几步,跳上了方台,他准备用最简洁的路线抓住这个仆人,要一口气喝光他托盘上的葡萄酒,还有抓住他的衣领,要求他在俯身在自己耳边,无论识字与否,都要为他唱起大陆的圣典。 当艾尔兰平稳而扎实的在方台上落地,艾尔兰在起身之前就感觉到了不安,他用腰腹上刚猛的力道,立马转身,看着不安来源——一个吞噬杀戮的魔鬼,睁开了一万只眼。 所有的贵族惊奇的看着他,他们统统停止了倾听,炫耀,喝酒,夸奖对方的锁骨,把眼睛视为了箭矢,全部瞄准了艾尔兰。 战士看到的,是一群视人命为游戏的贵族期待着他流血的眼神。 而贵族们看到的,是一个演技精湛的奴隶,他能够模仿出战士的姿态,能够表现出战士的防备与坚强,最主要的,这个奴隶对于着装十分考究,居然有这么自然而野蛮的血。 他们在窃窃私语,猜测着能提供这样颜料的贵妇人到底是谁——可能是那位想要一直拥抱青春而在浴缸中填满了少女之血的莱娜,是大多数人的猜测对象。 “还有吗?”贵族们在方台下耳语着。 “一定还有,这次的夜宴对古斯塔夫来说如此重要,他说不定在异邦买来了许多各有特点,风格迥异的角斗士,你看这个人,他是不是很有点疆囯的外貌。” “确实很像,你觉得他的对手是谁,会是哪个自由的角斗士吗?我很期待他胜利,我要买下他,我看到他的野蛮和专注,还有他身上这种天然的杀气,血腥的美感,凌厉的狂暴,还有一种野兽来到新地之后的认生,这一切都组合到他身上之后,主神埃拉啊,一看到他,我的锁骨就忍不住的发痒,我要他为我歌唱典籍,唱三天三夜。” “可是——” “怎么了?你也想买,不用着急,我欢迎你到我的家中做客,一起来听听他的强调,唯一的要求就是,你需要带上你的妹妹。”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猜测的话,这场角斗会比刚才的那场还要血腥,你看这个角斗士,他的拳头多么粗大,他的指节比下等人还要粗糙,而且他没有携带武器,有得看了,我们可以看到徒手的搏斗,我告诉,拳拳到肉的击打,可以观赏到肉体整个过程的变化,尤其是在重击打到致命的地方后,那个画面简直就是艺术,你没有见过吗?我见过的,一个摆拳打到了额角,那个地方的血液喷出来的样子就是外面玲珑塔喷酒的原形。” “徒手搏斗还有这样的看点?” “当然有,我曾经在庄园里面命令过两个力奴战斗,一方死亡才能停止,为了保证精彩,还必须是两个一直不和的,相信我,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的奴隶打架,无论你的观察角度多么近,都没有什么观赏性。” “古斯塔夫真的是贤王,我要把这个大腮帮买下来,送给你的妹妹。” “......” 艾尔兰在台上,把贵族们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果然啊,眼神是最无法掩饰,他们果真都把我当成了供人取乐的商品。 另外他也知道了目前的处境是他的无知才导致的自作自受,这个宽阔的方台,就是只有角斗士才会站在上面表演生死的地方。 “不对!”艾尔兰冲着贵族们怒吼着,他内心对于权贵和平民有很大的阶级观念,这个呐喊本来是不符合他的性格,可是他受不了,当他在前线九死一生之后,当他为奥纽斯奉献出了所有了力量和年华之后,艾尔兰才陡然发现,他的奥纽斯和这群权贵的奥纽斯有这么巨大的区别。 他的人生成为了狼藉的一片,而他们却在这里兴致勃勃的看着从狼藉之中活过来的他。 “不对!不对!不对!”艾尔兰直接是匍匐着向着台下的贵族们呐喊。 他们有惊恐,但是没有被吓到,在方台上的表演常常附带着角色,有些角色还是神灵,他们猜测着呐喊着的人背后的寓意,思考者都从这个场景中,从眉头中挤出了哲思。 “不对!”艾尔兰最后一声呐喊勾起长号和战鼓的声音,新一轮的角斗真的在贵族们的期待中开始了。 PS,目前为止为了全勤奖励,用力的坚持着,但是推荐票却越来越少,最近这段时间,只剩下每天自己给自己投的,似乎从开书开始,我就是一路单机,我一度以为这个书可以让我摆脱贫困,谁知道让我心灰意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戏剧的精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前殿与染坊 艾尔兰空有战斗和反抗的心,但这个斗争的意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可笑的偏执。 很快的,在十三个战士无间的配合之中,艾尔兰毫无招架之力的被长枪束缚了起来。 阵型严防死守的战士们,保留了他最后一点尊严——这位强大的弓兵,坚毅的百夫长,参透了森林秘密的战士,狼狈到手脚无力,彻底栽倒在地之前,两个负甲的士乒把他及时搀扶,另外的把他层层围住,艾尔兰是以拖拽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四方的角斗台,贵族们几乎都没有看到艾尔兰在失魂之后,呆滞如死的眼睛,以及苍白的脸色。 对于贵族们来说,这个力量悬殊的沉闷的围剿是一场极致扫兴的表演——如果其中有几个懂得战争的人,没准也会惊叹十三个负甲战士默契的配合,还有严密的阵型,但是多数的人,本来以为会看见极致反抗,还有爆裂的脑浆。 却不想这是个开篇能够震惊众人,结尾确实无比仓促的演出,宛如看见了一只雄狮就在眼前的怒吼的震撼之后,雄狮慢慢的出现了真容,那是一个小孩拿着父亲捕猎来的一个狮子头在玩耍。 如果战士们不自作主张的先行把艾尔兰带下去,在排山倒海的嘘声,还有抽搐般的向着地面的大拇指中,艾尔兰可能在此时就丢失了性命。 贵族们对这样表演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尤其是到了最后,一个奴隶的生杀权居然被外人占用,这让有些稳稳的霸占这一条【木又】利的贵族们感觉到了极大的冒犯。 在嘘声中,仍然有一个智者的发言如同海面中翻出的巨鲸,他让所有的嘘声平息,专注在这个庞然大物的思想之中,当思想重新入海,周遭嘈杂常常都是在看见了伟大之后消失无形。 还是那个沉思者,他头上的发辫杂乱成网,如果有昆虫或鸟不小心飞了进去,那么此处就会是它们的终焉之地。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被伟大蒙蔽了双眼的奥纽斯人?”沉思者来自白塔,是一位学士,从发辫的数量来看,不首席,和智囊团相比都显得寒酸。“我们看到的这一幕,不是角斗,不是感官上刺激取乐,是救赎!你们没有发现吗!这是触及心性的戏剧!” 当思考者停止了思考,他的行动力也变得强大起来,这位白塔学士高举着双拳,在贵族之后详实的解释着他所看到的深意: “戏剧的最初,表现的是对未知的高位拼尽全力的攀爬,展现的是下位者盲目的奋斗; “接下来,下位者得到了上位者的注视,注意了,各位,这个时候,这幕戏剧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台上的演员只用了一个不适应的眼神,一个恐慌的动作,就把我们全部都拉进了戏剧之中。 “你们没有发现吗?我们也是演出的一部分,是我们的居高临下的逼视才导致了这位演出者的灭亡。这里展示的是所有人的灭亡。 “各位不要忘记了,在你们也迎来终将来到的灭亡之前,你们那根可以决定他人生死的大拇指,可没有展示一点点慈悲。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这出戏剧的精髓吗,那位演出者的神态,他从亢奋到对我们仇视的转换?只用了一瞬间就完成了,我告诉各位,如果你们愿意探索他的内心,会体验到一场堪称史诗的冒险。 “不是那一瞬间我们的傲慢与残忍与偏见才让他仇视我们,是他在内心中又重走了一生,发现了此生的奋斗是毫无意义的徒劳后才开始了对我们的仇视。你们看见他穿的衣服是亚麻布的血衣,就认为他是奴隶?是角斗士?错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场戏剧的编排?是十三个战士来制伏的他!这足够说明,他曾经是个战士! “骄傲的奥纽斯人,你们要仔细回味下这幕戏剧,我敢打赌,就算在第五任贤王之后,这个故事都会经久不衰,他的内心才是真正的主线!” 贵族们有些在回味戏剧后觉得学士说的很有道理,把朝下的大拇指对准了穹顶,而另外一些,在看见了他人都懂得之后,立马开始了对学士艺术审美上的赞美。 另一只手掌,与高昂着的大拇指的拳头猛烈的碰撞着,发出了欢呼与对学士话语的重复,有点类似巨鲸入海之后,一群心有不甘的小鱼在模仿着巨鲸的动作,纷纷刺出了海面,以为重复的次数足够多,自己也能成为巨鲸。 而这位学士又重新变成了思考者,他又角落沉默起来,等到愚蠢在下一次重新遮天蔽日时,跃出海面换气。 ......... 这一夜真够漫长,在染坊中被捆绑在二楼的波罗看着索菲明晃晃的刀时,在心中感叹,真是比在补给被切断之后被围困的长夜还要漫长。 索菲拿着餐刀在波罗身上一寸一寸的走,从发际线,走到了锁骨窝,先是用刀背按压着游走,随后轻提着手柄,用刀自身的力量,用刀刃在上面划,最后是用刀尖刺刺麻麻的点刺,说实话,最后索菲的这个用刀方法,让波罗身上一阵舒麻。 “这个有效果吗?”索菲还是疑惑的问着波罗。“有没有。” 女人的鼻翼伴随着吸气声有节奏的收紧了几下,“这股味道,你在我家撒尿了?” 餐刀继续在波罗身上滑动着,很像是在主动寻找着可以致命的地方。 “那你一定在撒尿的时候就清醒了,那你听见了吗?”索菲瞪大了眼睛与只有眼珠子能够运动的波罗对话,“你有没有听见一些声音,看到一些画面,因为对于重伤的人而言,这都是常常发生的事情。” 波罗的肚皮弹动了一下,一个回答被顶到了嘴中的绳子上,除了一阵气音,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个有用吗?”索菲还在问着刀的效果,波罗被这个疑问折磨得苦不堪言,他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在他嘴巴是自由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问你了,我试试才知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夜好漫长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战士 索菲拿着刀,用力的在拉锯着波罗脖子上的粗绳,艾尔兰对于医生的叮嘱太过上心,每一处绳结都是一丝不苟。 波罗觉得很奇怪,这个女人如果是要杀自己,最好的办法根本就不是刀,而是趁着现在的动弹不得,立马用被子捂住他的脸就可以大功告成,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办法,死亡得无声无息,被发现之后还能用女人的娇柔痛哭,说不知道波罗已经死去,并且这个说法本来就无从反驳,波罗的脑袋被开了个大洞,死亡也不是新鲜事。 可是索菲现在的做法非常违背波罗对杀人的理解,当束缚住了脖子的粗绳被划开了之后,索菲把刀翻转过来,倒拿着刀子,刀背贴着波罗的皮肤,把刀尖往剩下的粗绳中塞。 这一圈粗绳的解锁,对波罗的行动没有多大的解放,只有锁骨窝中的那团肉瘤终于感受到了疏通的活血。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波罗,就算我是女公爵,我命令你说出大实话,那时的你所说的话我都是不相信的,所以我先默认为,你听到了一些话。” 波罗吞了口唾沫,巨大的喉结蹒跚的移动着,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个女人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发起了抖。 “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要选择把听来的片面的东西,按照自己的理解就全部说出去的话......” 餐刀并不锋利,对于皮糙肉厚的战士来说,索菲目前的使用方式不是威胁波罗,是在挑【豆】。这把刀从各种各样的角度撩拨着锁骨窝的肉瘤,让它在站立中不断的颤抖。 “如果你到处说关于我的谎言,会给你我带来很多麻烦。因为你随时都可以从谎言中解脱出来,谎言传送的多了,连源头是你都会被忽略。 “你甚至可以说你受了伤,说出的话都是胡话。但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在这里,只要你说出去了流言,这些话语中的内容就会成为男人们欺负女人的工具,懂了吗?但凡你说出了一句假话,就算男人们知道这是假话,也会把那些内容往我身上对标,因为看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处在巨大的难堪之中,很多男人的颅内,会有比锁骨窝的肉瘤很有更大的满意。 “而且你们和我都还不一样,你是战士,某个环境处处与你针锋相对,你还可以追随着战斗离开这里,回来后一身战功,重新成为英雄,劣迹成为特点。女人不行啊,波罗......”索菲谈论到这里,放下了餐刀,认认真真的整理着衣服,不要让它这么隆重的覆盖住身体,毕竟商业之神在宴会之初就已离开。 索菲的脖子也完全展示了出来,“女人就算在这个环境之中受到了污蔑,也必须在越吵越凶的流言中忍辱负重的活下去,因为啊,总会有另一个女人成为男人的话题,这就是男人的世界。” 说完,索菲狠狠的拧了一下波罗锁骨瘤,波罗的叫痛不仅是因为舒坦,还是因为疼痛。 “所以,如果你真的管不住嘴巴,我宁愿你说出自己经历了整段前因后果的事情,而不是把那些道听途说的,把那些随口编造的事情在增加了你的妄想之后,不断的带翼飞翔,如果你真的有事情需要告诉艾尔兰,你就告诉他这件你亲生经历的事情吧。”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波罗不断的心说着该死,及期待又害怕的看见了索菲的整个举动。 索菲把脖子以上的部位整个袒露出来,这个举动如果发生在街道之中,足够引起尽职尽责的美德官们的注意,因为衣服的遮挡线出现在了脖子的极限,是律法中不被允许的行为。 艾尔兰的妻子俯下身子,用骨感分明的锁骨窝贴住了波罗的锁骨,波罗在烟巷从来没有因为和女人接触而胆小,这次,他在皮肤接触的一瞬间,全身冒出了白色的汗。 这夜太漫长了。 波罗侧过头,想确认下现在的时间,天色还是没有泛白的迹象,有一颗星星异常的明亮,像是在嘲笑着波罗现在不得动弹的处境。 “这夜好漫长。”这句话是从波罗后脑上的洞中吐出的,不产生于波罗的意识,声音除了闷声闷气之外,发音与语法完全正确,随后,波罗终于迎来了宁静,他死死的晕了过去。 “我也觉得好长。”索菲下意识的回答,没有起身的打算。 ......... 在被十三个战士包围中,艾尔兰离开了方台,走进了通道。 艾尔兰听到一声抱歉之类的话语,眼前就漆黑一片,神智稍微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后,艾尔兰用力吞了好几口唾沫,没有尝到血腥的铁锈味,同时也没有感受到被撞击后的鼻酸,他感觉,应该只是被简单的蒙住了眼睛,没有收到攻击。 果然被札维克收拾了,艾尔兰被战士们押送着,他能感觉到已经走出了建筑,十三个人押送他是过大的排场,艾尔兰猜测,这一定就是行事铺张的大法官雷欧的护卫,是他的真理之刃。 他明知故问着,“你们是大法官的护卫?”艾尔兰慢下了脚步。 速度一慢下来,后背就被用力的推攘,艾尔兰借势做出了几个踉跄的动作,向前扑倒,按到了两个人的背,这两个人又把艾尔兰踢了回去。 押送或者保护的路途中,以重要人物为中心,保持三人的楔阵,这是艾尔兰的部下常用的方法,他清楚一点,大法官雷欧从各个万骑长之中都索要精兵来保护他的安全,这三个极有可能是他的人,曾经是。 其中一定有我的人,艾尔兰坚定了信念,否则在蒙住我的眼睛时,那声抱歉的出现也太难以理解。 “这十三个来对付我的人里面,有没有战士出身自札维克的【君】队?如果有,你们把三人楔阵做反了啊,前面一个人,后面两个人才对。” 艾尔兰的后背有所准备的迎接到了脚踢,他躺在沙地上吃土,这表明真的完全走出了阿努纳奇的府邸,他的府邸不是大理石,就是地毯。 “不要多说,用心赶路。”在战士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大声的呵斥之后,踢倒艾尔兰的战士在耳边轻声的说,“我们三个都曾经是你的部下,百夫长,跟着我们走,雷欧对你的事情有处理的方法。” “天亮没有?”艾尔兰被蒙住的眼睛看不见天。 脚步声声中,他没有得到回答。 PS,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读者,我先告诉各位,我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没有把这本书写完的动力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需要借几口水喝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波罗在感到脑仁被榨干后醒来。 他扶着脑袋,看到窗外有些暮沉的光芒,认识是睡到了下午。 “你醒了。”索菲看着波罗,给了他一壶水。 “我睡了几天?”波罗盯着索菲看,发觉这个女人有一种危险的魅力。 “这是第二天。” “第二天。”波罗交回了酒壶,他才发现束缚住自己的艾尔兰绳艺已经消失无形,可是身上都还是无时无刻的感觉到一种被压迫和紧绷的感觉。 他的脑袋太疼,只要轻轻的一晃动,里面枯槁的脑仁子就会撞击头颅的内壁,撞到眼睛时就眼花,撞到耳朵时就嗡嗡的响,撞到鼻子就除了鼻酸之外,还有流不完的浆。 “艾尔兰回来没有?”波罗用手指探了探后脑,仅仅是指甲上的触碰,就痛得他全身一个激灵。 “没有回来。”索菲看见波罗全脸扭曲的疼痛,走到了战士的身后,“流血了。” “又出去了没有回来?”波罗闻了闻指尖。 “一直没有回来。” 索菲皱着眉看着波罗绷带上的新鲜又浑浊的污血,“医生好像有提到熊油。” “我一闻就猜到他肯定给我涂满了熊油。”波罗又嫌弃了甩了甩手,以为能够甩掉沾染到手指的臭味,“他为什么不留给我一点书墨油。” 索菲没有和波罗多说什么话,她把熊油扔给了艾尔兰的部下,并且告知了他不要再来她的家。 “我还需要待一会儿。”波罗一边说,一边取掉头上的绷带,“如果你能配合我的话,嗯......你越配合,我就离开的越快,我知道你想要我离开的程度是多么强烈,恨不得亡灵之神奥犹朵拉从冥殿中伸出双手把我往地下拽,对吧。” “你还要我配合你做什么。”索菲的眼睛中有些怒气,但动作却很柔美,用食指对着自己的锁骨窝绕圈。 “再给我一条绷带,新的,要干净。”波罗把哄臭的绷带竖在了索菲面前,那味道像是熊的粪便在绷带上重新拉了一坨粪便。“把艾尔兰的兜袍借我穿,我的双刀,还有艾尔兰的双刀,你现在就还给我,如果你变卖了,告诉我你卖给了谁,最后——”波罗做出一个强势的索要状态,“我还需要借几口水喝。” 波罗直接在艾尔兰的家中,把熊油涂上的干净的绷带上,令人作呕的气息让索菲失去了大吼和推攘的想法,她本来是想躲进被褥中堵住鼻孔,后来,她成为了被波罗赶出家门的女主人。 在整条绷带都涂满了熊油之后,波罗把绷带从后脑上裹住,在前额上绑了个结。这位战士的性情非常暴躁,他受不了每天都要进行的熊油涂抹,于是直接让整条绷带都具有药效,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旋转一下绷带,全当上药。 要说幸运的是,索菲不是战士,就算她是艾尔兰的妻子,她对战斗上的事情也知之甚少,因为那四把刀居然全部都在,没有一把遗落,也没有一把被替换,如果她稍微了解了一点乒器的知识,今天的刀一定都被她换成了钱。 这是波罗都重来没有见过的好刀,用尽了他所有的金钱。 两把双刀入鞘之后,被背在了波罗的背后,另外两把放在了波罗的两腰间,最后是一件把波罗的装备和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兜袍,波罗的眼睛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轻浮,在兜袍的遮挡之下,只有一条有着一根沟壑的下巴,这样一看,还有深沉和俊美。 波罗看了看天色,认为需要加快些速度离开,他现在不敢仰头喝水,担心脑仁子从后脑的洞口处溜出去,他用水囊挤了一大口,清水塞满了嘴,比喝酒还要满意的说了声酣畅的“啊——”后走下了楼梯。 庭院的泥土是新耙过的,尸体一具都没有见到,波罗看着这个场景没有言语,他只是知道了,那天昨天晚上是真的有人来帮助我们,而帮助我们的人之中,有一个人上了楼梯在和索菲说话,那么我听见的对话,一定都是真的,只是现在这个女人彻底封住了我的嘴。 想到这,波罗跳下了最后最后两级台阶——险些栽倒在地上,他身上仍然持续着发热,四肢使不上全力。 由于和艾尔兰相处了太久,波罗知道,这位百夫长不是做了事情不给反馈的人,艾尔兰战斗胜利时他会准备的把缴获的物资,歼灭的敌人一一报送。 就算是战斗失败了,他也从来没有遮掩过出现的错误,这次,在两个战士惹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艾尔兰不可能在找到了帮助后,直接凭空消失,不留下任何的话语,连一个帮忙带话的人都没有出现过,波罗的直觉让他相信,艾尔兰可能遇到了不测。 他和长官艾尔兰在性格上有着极大的反差,但在对行【正】体系的理解上是惊人的一致——几乎不理解。 他没有办法找到真正的渠道去打听艾尔兰的消息,也揣度不出艾尔兰在当晚到底是寻找了谁的帮忙,本来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走进酒馆去打听消息,这里面鱼龙混杂,据说古斯塔夫都有乔装打扮来喝酒的时候,这里几乎能够打听到阳光下的所有事情。 然而波罗不敢就这样公然的进去了,他在路过酒馆时都下意识的去拉扯面朝着门口的兜帽,他有些担心这群不会使用刀枪的商人,世间的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他们不善于战斗,可是折磨人的心眼比常人强大了十倍,而常人在这方面通常都比战士还要强大十倍。 说不定,现在的酒馆,已经逐渐的成为了商人的联合组织,每家酒馆的显眼处,都是艾尔兰和波罗的画像,只需要一颗头颅,就可以换取赏金,要知道,在金钱面前,美德官也没有多少美德。 去哪里打探艾尔兰的消息呢?波罗思考着自己所知的场所,不能去的地方有酒馆,拳台,贝者场,烟巷和柳巷...... 该死!我知道的地方怎么全是商人占据头部位置的地方! 波罗在咒骂之后难得的聪明过来——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碰碰运气。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们在说什么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这个时间,波罗又确认了下天色,在他还是新乒的时候,这个时间正是新乒训练进入了最热闹的时候。 现在的训练新乒的方式没有以前那么奢侈了。 最初,波罗和艾尔兰是同一批入伍的战士,那里有经验丰富的战士们作为教导员,其中有一些人,可以说是某个领域的大师,有的人擅长锻造,有的人通晓经文,有的人对于人体的构造宛如造物主,能够根据这个来进行手术,有的人擅长驯马,以及一切的凶兽......当然,毋庸置疑的都是出色的战斗好手,只是拔剑与否从来不是通过某个长官的命令。 大师们训练出来的战士,现在大多数都成为了万骑长们君队中的核心力量,是中流砥柱。 后来战争愈加频繁,这群年纪已经不适合上战场的人杰在迫在眉睫的紧要时节,重新披挂上阵,走上一个个独属于他们的战场。 现在的新乒素质远远不如波罗这一波的原因就在于此,如今的新乒训练营中担任教导员的不是曾经的那些大师,是波罗这样的老乒。 这几乎就是老乒们不花钱的消遣场合,通常,他们会把衣服,甲胄,武器直接扔给训练营的新乒们做些清洗,养护以及打磨的工作。 而对于武技的训练,只有遇到性格类似艾尔兰这样的战士才有可能得到有系统的训练。 要知道通常喜欢在新乒训练营玩耍的都是波罗这样的老乒,只要【贝者】场输了钱需要发泄,或者赢了钱需要欢庆,和他一类的这群人都会来到训练营,把新乒打得鼻青脸肿。 “这就是最好的训练。”他们常常这样说,“曾经我们没有实战过就上了战场,你看到的我们,是九死一生后的我们,而我们是让你们在训练之初就直接面对战场,你们接受我们的训练简直比我们本人都还要幸运。” 去训练场,就是波罗的打算,这里是少数和商业不沾边,只有新老战士聚在一起的地方。 而这个时间也是正好,老乒会最在最大的运动量之后,听着新乒们的叫痛来酣眠。 一身陈旧黄棕色衣服的波罗直接进入了训练营中,里面的场面和他以前在这里玩耍的样子没有多变,厉害点的新乒在独自训练——老乒也不想因为游戏而被打伤,常常不会找他们打,弱小点的战士,三五个围着一个老乒,然后弱柳一样的倒地。 波罗的出现诡异而突兀,这种被兜帽盖住了半张脸的阴暗的身躯,对新乒们来说只是一个奇怪的装束,而对于拥有这段记忆的老乒们看来,完全就是大师教导员回归了。 他们停止了欺负新乒,点了几句正确的指点动作之后,缓步围住波罗。 “你是谁?”他们问着波罗,“新来的大师?还是说......” “让我们看看你的脸,我们的大师在离开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 “你们教会了我们很多,但是没有教育我们怎么去教育人,大师。” “我真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波罗把兜帽放下,“兄弟们,你们在说什么?” 只要波罗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半脸所展示出的沉默,坚毅,神秘与稳重就会消失无形,战士们看见了是波罗,也在哈哈大笑——原来你是在冒充大师。 “通常情况下,”波罗后脑上的洞,被兄弟们的大声震得生疼,“每次我要来当教导员的时候,我就算扮演疆囯的囚徒,扮演落败的万骑长,都不会扮演我们的老师。” 他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什么就下意识的打扮成了老师们的习惯打扮。 “现在的新乒越来越弱,”战士们把波罗邀请进训练营,“但是新乒规则缺越来越松,这里有不少新乒买来的酒。” 波罗定住,他现在一听到“酒”这个词,脑仁子就会抽搐一下,“我不喝酒,我喝水。” 邀请着波罗的那位战士,他的脚有些崴了。 他和波罗的老战友,同属于艾尔兰的部下,不过是留守奥纽斯的战士,没有参加到沙特阿卡的征战中。 当他听到波罗说不喝酒,要喝水时脸上的反应,比看到巨龙还要震惊,他的神情也和波罗一起低沉了下来,在两张木椅上缓缓坐下。 “我摸到你的背上有两把刀,你的腰间还有两把,波罗,发生了什么事情,训练新乒还没有到用实物的进度。” 波罗沉默了一阵子,把清水喝得和酒一样豪迈——只要抬头,波罗就感觉脑浆在往后脑洞的地方向外流。 “一个战场上的疯子,”战士在说,“在没有敌人的奥纽斯谨慎成了这个样子,把自己伪装,还要随身携带四把刀......” 波罗在脑袋受伤之后,看待人物有些迷雾,比如眼前这个人,波罗对他的声音很熟悉,举止很熟悉,样貌也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而一个熟悉的人常常都会因为想不起名字变得比陌生还要陌生。 波罗看见他在不断的召集兄弟,一群和他一样的老乒都终止了训练,来到了波罗身边,波罗对他们全部都认识,可是——真的,全部都忘记了名字。 也许后脑上的洞子愈合之后就好了,波罗自我安慰着。 “兄弟,告诉我们谁在找你麻烦。” 波罗又喝了口水,一边喝一边咒骂为什么水中怎么也喝不出酒的味道,众人在大笑时,他终于斟酌好了语句,把艾尔兰和他的经历遮遮掩掩,半隐半藏的讲了出来。 “艾尔兰在路上捏中了商人的手掌,他们就带领着打手来到染坊打艾尔兰?” “是这样,他们召集人马要去打艾尔兰的时候,被我刚好听见,然后我就及时过去帮忙,我们——杀了好多。” 有些战士醒悟了过来,包括那个崴脚的,“原来我们去清理的尸体,是你和艾尔兰一起杀的。” 是你们——波罗又下意识看了一圈兄弟们,一件不该想的事情又促使着他不得不想——这群人中有人和索菲生了儿子。 第二百一十五章 表情反应都有问题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幸好我没有喝酒,波罗在心中万幸后,把围住他的战士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不然我肯定要愤怒上头把这群人全部打一顿,挨个的询问他们之中谁在奥纽斯背叛的百夫长。 “你们都来帮忙了?”波罗注意着兄弟们的表情。 “对啊,我们都来了。当时你也知道的,是贤王古斯塔夫的夜宴,万骑长札维克要求我们担任着护卫的工作,百夫长就直接过来命令我们帮忙。” 看来艾尔兰是去找札维克来帮忙解决这件事,波罗心念着。 “如果说是你们两个共同在战斗,那我们的疑虑就打消了。” 波罗疑惑的看着声音的来源。 “我们进入染坊街时,闻到了绝大的血腥味,进入之后,看到了堆积的尸体,那个时候我们都被吓到失神,呆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 “因为我们在想,一个艾尔兰,在全身都没有负伤的情况,打败了这么多打手,难道他是战神?难道他在沙特阿卡的归来,得到了战神伊西斯的青睐?说真的,当时我们还真的有点羡慕艾尔兰有这么强大的战斗能力。” “现在好了,现在我也释怀了。”另外一个兄弟从不断豪饮的麦芽酒中停顿下来,这就是把尸体卖给了收尸人之后,他们为数不多的额外财产,“如果是波罗在帮忙,那艾尔兰杀了再多也不奇怪,毕竟我们的波罗是把我们的战斗大师的鼻子都打断过的男人。”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男孩。”波罗发觉,因为脑袋上多开了一个洞,那些突如其来的暴露,间歇性的发疯,还有猛烈又饕餮的【谷欠】望全部都成为了伤口上的脓水,顺着窟窿往外流,在也不会影响到他的思考,不会在思索着某一件事情时,烟巷就像在洪水之中猛兽一样满满的占满他的眼眶。 “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孩,”波罗嬉皮笑脸的接着在说,“不懂女人,不懂爱情,也不懂不可犯的戒律。” 还是忍不住,波罗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留意观察了兄弟们的表情,在有预设的怀疑的情况下,波罗发现这样的情况非常难处理,因为每个人的表情反应都有问题,也都有合理性。 相反的,在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看来,今天的波罗看起来最反常。 “好了,兄弟。”那个崴了脚的战士用一个往下按压的手势终止了波罗与其他战士们会谈论到明天的闲话。“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艾尔兰后来去了哪里?他遭遇了什么?和我一起战斗之后,我就没有见到他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我们?我见到他时他正在合欢树大道上,浑身是血,看起来有点疲惫,但是我们之后就直接去了染坊,不知道他的动向了。” “我猜测会不会是那群商人把他给囚禁了,或者——” “去问问不就好了,很温柔很礼貌,并且很有教养的去询问商人就好。”另一个兄弟直接把武器麻利的穿戴完毕之后,命令着他负责的几个新乒,“带上真家伙,我们要去当文明人了。” 另外的老乒们也都重复着这个举动。 唯有崴脚的战士按住了波罗的手在问,“奥纽斯的商人太多,你还记得是那三个吗?” “【贝者】场的......经营角斗场的......还有一个是贩卖建筑材料的......”波罗掰着手指在回忆他们的名字,可是话就在喉头,却怎么都吐不出,有点类似于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又不知道他们名字的发音的囫囵感。 “不管那三个商人是谁了,我们又不是去打架,是去问长官的去向,对吧,我们是很礼貌的去问他们有没有刁难我们的长官,并且恳求他们以后也不要刁难,我们逢人就这么请求,又不是打架,对不对兄弟们?” “对!”兄弟们高呼,小猫都知道使他们亢奋的不是礼仪。 “要是我们询问的人不是他们,或者他们不知道,那我们就换下一家,然而对于假装不知道的,就让他们知道假装的代价,范围不大啊,兄弟们,贝者场,角斗场,建材场就这三个,出发!” 有些敏锐点的新乒闻到了嗜血的味道,他们偷偷的在问是不是要去打架,被告知的答案是,他们要一劳永逸的让商人和战士能够永远的和平相处。 波罗看到兄弟们都整装待发之后,佩服着艾尔兰的领导能力,只要在战争之中,没有谁不会去咒骂他的性格,更有好事的战士——比如波罗他自己,会在闲暇时思念艾尔兰的妻子。 但是只要艾尔兰出事情,这群人被艾尔兰折磨得不轻的人,一直都是为了他肝脑涂地的一群男人们。 在以往的场景之中,波罗在看到战争降临的时候,永远都是最期待的那一个,最热血沸腾的那一个,他会鼓噪起所有战士的战意,不穿甲胄,只用拿起武器,不管趁手与否,就立刻率先冲锋。 可是如今,他突然就发觉他的疯狂好像是一个额定的份额,而且以今天为节点,疯狂已经消耗殆尽。 他如同白塔的哲人一样看着眼前的疯狂,在怀疑着自己曾经真的在热衷与这样降智的场景中——降智?波罗嘲笑着自己,我怎么说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懂的词语。 波罗感觉到后脑上的黏糊糊的暖流流到的后颈,然后用一种恶心的黏腻感贴上了背,由温转凉,最后变沉干涸的瘙痒。 这就是他脑中会产生的疯狂,它从窟窿中流出,导致了波罗的冷静。 波罗捶了捶桌子,猛的站了起来,就算没有了愤怒,他也有能力做到迎合,他抽出了让兄弟们都羡慕的双刀,上面闪耀着月华。 “第七君!”波罗大吼。 “第七!”兄弟们大吼。 “第......”新乒们还没有真实入伍,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拘束的在热闹外“啊啊啊”的叫。 波罗很快的就把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用刀背架着崴脚战士的脖子说,“兄弟,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不能去,你的脚肿得太厉害,怎么搞到的,是不是被男主人发现了你们的相爱。” “对啊,我和你爱人的事情,不就是被你发现了么。” 战士们哈哈的大笑起来,唯有波罗,他阴冷的笑着,他看见了这个崴脚战士表情的变化,好像这是第一次,波罗能够通过表情直接感受到真相。 第二百一十六章 然而足够温柔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战斗还没有开始,第七君的战士们就把新乒训练营砸了个遍。 这让新乒们心生胆寒,因为他们看见这群常年征战的战士,可以仅仅是因为与他们毫不相关的愤怒就可以把理智和规则抛在一边。 “第七君!”盛放酒的木桶被打破,战士们举着火把往门外涌。 “第七君!第七君!第七君!第七君!” 寥寥的战士们,在愤怒与欢唱之中,唱起了要推翻奥纽斯正权般的气势。 “果然在这。”训练营外响起了一个清晰明透的声音,“看样子是疯了,制伏他们。” 一群全身负甲的战士整齐的进入了场中,排列好了阵型,他们的铠甲都是难得一见的样式,像是针对着某个人的个人的审美喜好进行的单独打造。 波罗他们看见这群新来的战士,有了一个很矛盾的观察,如果只以这身造型和色彩比参加凯旋式时穿戴的礼甲还要夸张的铠甲来判断,这群人很有可能是戏院中,花俏的演员在迎合观众的喜好,故意筑造了一幅幅看似神勇无敌,实则毫无用处的铠甲,他们来到这里,可能是想真正的接触到战斗,以便在戏台上有着更加逼真的演出。 然而,这个想法从见面之初的根深蒂固,一下子就成为了摇摇欲坠的危楼。 因为就算是通过火把的照耀,也能够看出这群战士的与众不同。 他们的脸上有一种见惯了【木又】势的麻木,又有种他们是特木又享受者的傲慢。同样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了另一个信号,他们和自己这边接受过同样的训练,看招式,很可能是出自同一个老师,而他们能够接近【木又】利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这群人中优中选优出来的精英。 “不许跨出这扇门闹事。”领头的战士说完,就用长枪在地上划线,好像不仅在表达着所有的老乒新乒都不能出门,包括自己这方的镇压者都必须把这群疯子限制在这条线之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种及时的镇压,宛如是自己的理智体在对抗着战士们的疯狂体,因为当战士们知晓长官艾尔兰遭受了刁难之后,他们的身躯立马成为了愤怒的傀儡,而当理智被挤出了身体,这种情绪在空中诡异的受肉,成为了足够与之抗衡的团体,在制止着他们的发疯。 否则这种老乒们刚好商量完行动策略,刚刚整装待出发,新乒们也刚好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实践下训练成果之后,这群恰好又准时的出现在新乒训练营的战士,就真的是先知再临了。 先知怎么可能再临,曾经在新乒训练营中,的确存在着这个科目,有一个古怪到了极点的大师从被各处舍弃的新乒之中寻找能够学习的魔法的对象,他确实找到了几个,也训练出了一些能够使用法师和先知技术的幸运儿,然而这位大师在奥纽斯认为魔法是巫术之后,就像一片蒲公英的绒毛消失无形。 这群训练有素的全甲战士们,他们的攻势凌厉,强势,残忍——然而足够温柔。 没有发疯的新乒根本就没有吃到攻击,发疯的战士们也根本就没有经历到鏖战,都是在即将毙命时得到了宽恕,他们收紧力道,用枪尖去刺发狂者的眉心,当枪尖深入了一些皮肉之后,来者的长枪一起上拨。 一线长血,如芒的枪尖,撕烂的肉沫,在同一时间飞舞在训练营之中。 鲜血糊住了疯子们的眼睛,长而深且精细的伤口又在不久之后结上了血痂。 疯掉的战士又清醒过来,嘲笑着彼此眉心上的竖线。 这群战士在混乱之中有着超常的冷静,他们很快的就分辨出了新乒和老乒,还对老乒进行了正确的划分,疯了的,放血,没有疯的,放置一边。 没有疯的战士有两个,波罗,以及脚崴的老乒。 他们没有参加到战斗之中,因而更加被这群战士的能力折服,他们的战斗是具有设计感的观赏性,在荡漾着的斗篷之中,他们在同一时间制伏了发了疯的老乒,长枪在直指对手时,时间都仿佛停止。 领头者向部下点头,他们的工作到此为止,离开了训练营,而他干练的精芒从头盔中刺出,波罗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是被注视的对象,这个战士走向了波罗,准确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你认识我?”波罗惊讶着。 “不认识。” “那你怎么认识我的。” 这个年轻人没有着急去回答,站立了身子,捶打了胸膛,行了标准的礼仪后继续在回答,“艾尔兰告诉我的。” “艾尔兰!”波罗激动起来。 年轻人用了一个老成到会让人误以为他是高官而臣服的手势制止了波罗的插话,“不用紧张,艾尔兰告诉了我辨认你的方法。” “他说了......” 这个年轻人的傲慢与优越在这方便全方位的体现出现,他根本不待波罗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他说一个壮得像熊得人,如果身上还有着熊一样的恶臭,那他就一定是波罗。” 波罗听完在痴痴笑,领头者在这时取下了面甲,里面是一张和干练的行事不相符合的年轻面庞,“波罗,艾尔兰让我过来带话。” “是你!”波罗高兴得想要跳起来,这是后于他两届进入新乒训练的战士,他们也是最后一批接受过大师们训练的奥纽斯士乒。波罗记得,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新乒中脱颖而出,主动选择进入了札维克的第七君,后来成为了大法官雷欧的真理之刃。 “是我,索纳.兰德(注1)。不过波罗,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听出我的声音。” “我刚才还在想,这个一看就是公子乒模样的人,为什么要向我——” “艾尔兰的事情,大法官雷欧知道,札维克知道,可能古斯塔夫也知道。我辨别不了这三位高位者对艾尔兰是什么样心思,但是我知道,这么小的事情,三位都在关注,那艾尔兰活下来的概率很大。” 波罗沉默了很久,他觉得被打断话头有些丢失颜面,这个索纳明明是他后辈,“艾尔兰说了什么?” “要你们不要管他。” 注1,由于没有继续写的打算,此处索纳.兰德就是混沌之赞歌世界中,继古斯塔夫之后的第二任贤王,美德王兰德,我在第二卷,圣光下与哀城中,通过第五任贤王之子,安格劳斯的讲述中提及过此事,不是空穴来风,兰德的故事没有办法继续写了,有读者的话,你们自己脑补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繁华之后的糜烂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艾尔兰一直被蒙着眼睛被大法官的护卫押送着走,他记得后来上了马车,在行驶的途中闻到了面包店飘出来的香味,还听了酒馆中的沸腾,因为贤王在开展夜宴的时候,明令禁止了许多人不能出现的场合,所以当艾尔兰重新听到了充满了烟火气息的热闹之后,他知道目前的行径的方向是离开主城区。 艾尔兰看不到,所以他不知道当他踏上了马车后,大法官的真理之剑们大部分就已经离开,恰好只剩下那三个曾经的部下,百夫长听声音猜到了其中有一个人是索纳,但是他担心人多,没有敢直接提出相认。 夜晚凉了下来,走出马车,一阵冷风进入了暖肺,突然之间的体温变化让人感觉晕眩,艾尔兰的猜测是,他会被带到专门束缚恶人的罪恶石塔进行单独的监禁,可是当索纳彬彬有礼的为艾尔兰解开了脑后的绳结后,艾尔兰看见的是一个破旧而安静的矮房。 没有等他多做评价,索纳就把艾尔兰推进了屋,另外两个真理之剑在门外等待,有一种威严不可犯的姿态。 “这里你先暂时住下,艾尔兰。”在屋中,索纳点燃了蜡烛,取掉了头盔。 艾尔兰发觉索纳的气质完全变化了,曾经为了一口酒会去偷钱的小孩,现在年少老成,举止间有种说不出的老练。 “成长了不少。” 索纳向艾尔兰行了标准的君礼。 艾尔兰看到后立马还了一君礼,“我不是你的长官了。” “我看到你的腮帮子就想起我还是新乒的样子。” 艾尔兰嘿嘿的笑起,索纳以主人的模样邀请着艾尔兰入座,“这里该有的东西都有,足够你吃上一个月,如果有额外的需要,随时找我。” 软禁?艾尔兰腮帮上的青筋一抽。还没有让戒律介入,我就已经被判刑了? “你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但是我认为,不会有大问题。” 艾尔兰弹起了眉毛,他没有等索纳继续的解释,而是在房间中翻找面包与酒。 “你要寻找的,都在地板下。” 听到这个和指示别无二致的声音,艾尔兰停下了动作,忍住了焦渴和饥饿重新坐到了索纳对面,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眼就被看穿后,还被直接的点了出来。 “不会有大问题?”艾尔兰紧皱着眉头说,“以前商人有的紧紧是钱,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不断的捐助大教堂,让他们在神灵的面前有了一些地位,我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算是难事,死个商人和死个奴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问题不大,我找札维克求助后事情就可以解决,现在却越来越失控。万骑长在参与,大法官在参与,还有谁像在中间插一脚累积他们的正绩?”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认为贤王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我只是一个战士。”艾尔兰惊讶的说,“贤王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你看见奥纽斯在繁华之后的糜烂了吗?”索纳没有告诉艾尔兰,他守卫在大法官雷欧身旁时,看见了这两个人低语,他冷静的在分析着另外的事情,“当过多的物欲恰好能够得到满足的时候,一个城市的雄性风貌会逐渐阴柔,不是说阴柔不好,而是在乱世,温顺的羊不会因为皮毛珍贵,就能感化霜狼不被其捕食。我觉得,古斯塔夫是把你当成了一个可以改变这个风貌的契机。 “百夫长,你要知道,你的事情如果是被基层的官员处理,你杀了商人的事情才是难处理的,现在我们的君费开支,商人群体的赋税占了很大部分,而且,阿努纳奇当上了万骑长,这个信号本来就提高了商人的地位。 “商人会为了利益不要命,但是不会为了出一口气而和战士打架,这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怎么会傻到去打战士。就算我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貌,我也能猜到,来与你正面战斗的人,一定是商人雇佣的打手,然而我也能猜到,这段时间这群人一定不会再试图用武力给你教训,他们会利用舆论和戒律,明天天明之后,一定会很多扭曲的声音在说,札维克的百夫长杀了多少多少商人。” “我杀的那群人召集过来的打手。”艾尔兰咬着嘴唇辩解着。 “他们也一定会把这群人修辞成商人,商人为了卖货,他们在修辞学上的造诣比很多学士还要精湛。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舆论的声音抬高,直到阿努纳奇听到,这样商人百夫长才有为他们说话的可能,如果阿努纳奇感到了被制衡,他不可能不出来说话,而且,阿努纳奇和札维克,这两个万骑长好像并不是那么和睦。” 艾尔兰长叹了一口气,“札维克和谁都无法和睦的相处。包括我。” “追求智慧的人都是这样。”索纳起身,直接踏破了一块地板,从里面提出了两壶葡萄酒,“唯一不会带着翅膀飞翔的声音,只有对人的赞美,比如你,艾尔兰,奥纽斯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你武技的高超,你思维的清晰,你毋容置疑的忠诚,但是很快的,你杀了很多商人这件事,会越穿越远,跑到阿努纳奇的耳朵中。” “札维克,雷欧,古斯塔夫,阿努纳奇。”艾尔兰对着酒壶猛灌入了一口酒说,“这么一件小事。” “战时没有小事,百夫长。”索纳没有把酒入喉,葡萄酒在他鼻子前绕了半天,是一种贵族的派头在品味葡萄酒,“所以,我猜测你会是在绝境中求生,你会经历能同时被阿努纳奇,被戒律,被奥纽斯的民众都认可的惩罚,并且——” 索纳沉默了好久,“这不好说,活下来的机会在你手中。我无法进行准确的判断。” “索纳。”艾尔兰柔和的看着曾经的部下,“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曾经跟随的大师和我们跟随的同一人,都是战略与武技之师。” “是这样。” 艾尔兰看着索纳,意味深长,他忘记了自身的遭遇,觉得索纳突然之间多了许多秘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走得端端正正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和兰德的短暂沟通让艾尔兰双手抱胸,在战场上渡过了太多的岁月,他渐渐的对头脑太聪明的人有所防备,与他们相处时,也总是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同时,在亲眼见证了曾经的部下从战士变成了谋臣模样,艾尔兰心中有点失落感——这明明是一个可以驰骋沙场的战士,但是武技却得不到发挥,“你这样的头脑,我们那位共同的大师教育不出来。” “对。”索纳自信的说,“他教不出来,他只会用棍子把我们往死里敲打,直到我们学会了格挡和反击,当我们初次进入战场时,就发现,这样的虐待中有极大的智慧,就算是我们之中成绩最差的战士,在实战中就算仅仅是模仿下大师的攻击动作,就足够让敌人失去反击的能力” 听到这个叙旧,艾尔兰厚实的笑起,笑容难得的好看起来,像是古旧的洞窟中吹出的轻风,“大师不苟言笑,他的教育的确是这样,但是我们都从中获益。” “错了,艾尔兰,我们的那位大师,他是战略与武技之师,你始终没有发现吗?他对我们的教导所有保留,只有武技,没有战略,我那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因此结束了武技训练时,我每次都会去拜访历史与宗教之师,偷偷去,在半夜,只有历史和宗教,才能让人拥有智慧,才能制定出战略。” “你在我的队伍之中时,你从来没有提过你接受了两个大师的教育。”艾尔兰的严肃的脸孔中吐出了嫉妒,他有点懊恼自己曾经怎么没有这么灵活的脑子——现在的奥纽斯根本就找不出还愿意教育的人杰,也没有在出现如此集中的人杰密度有能力进行教育。 索纳把酒壶轻轻的贴上嘴唇,浅尝辄止的喝了一口葡萄酒,“疆囯的酒。”他露出有点嫌弃的表情之后,接着在说,“其实当时我的老师不止两个,我有了强壮的身体,有了出色了武技,通过历史了解了世界的脉络,通过宗教了解到信仰和正治的纠缠之后,我还拜访了另外一位老师,他教导了我帝王学。” “帝,王,学?”艾尔兰如同看到了叛逆的臣子一样,一字一顿的重复着。 “帝王学。”索纳的声音轻巧如云,“那个时候年少,野心不会被有限的能力束缚,根本不知道想要成王这个想法是多么愚蠢。” 索纳把那壶只喝了一口的疆囯葡萄酒提到门口,他推开了大门下方的小门,把葡萄酒放到了屋外,这是给还在执勤的两位真理之刃送来犒劳。 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艾尔兰盯着那个小门在想,索纳在告诉我这段时间我所能行动范围的极限就是这个木屋中。 “我要走了,长官。”索纳把头盔重新戴上,拿起靠墙的长枪,“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吗?” 艾尔兰皱了很久的眉,“让还在乎我的那群人,不要管我了。” 在又一段谈话,和过分庄重的行礼之后,索纳离开了小屋,打开了大门,走得端端正正。 ......... 在许久都没有大师驻足的新品训练场,波罗认认真真的听完了索纳口中的艾尔兰近况。 “我敢和你打赌,艾尔兰在说,让我们不要管他的时候,眉毛一定是皱成这个样子的。”常常乐观与愤怒,如今又有点深沉的波罗惟妙惟肖的表演了艾尔兰式的愁眉苦脸。 “哈哈哈哈哈......” 在战士们和索纳都在因为这个模仿而大笑时,波罗首先从这个轻松的氛围中转变过来,“我不接受艾尔兰的命令。” 战斗还没有开始,也找不到以实体存在的敌人,波罗在训练场中把能掀翻的都掀翻了,他感觉到后脑的暖流又在疯狂的流,沾满了肩背,在改变熊油绷带的位置时,他在扭头中才发现自己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才要准备的发疯情绪直接成为了脓水流走。 受到这个伤还真是好事,波罗点了点绷带上的污浊,小心翼翼的闻了闻,他又看了一眼兄弟们,在想他们是怎么忍受下自己这个移动粪坑的。 “波罗,你刚才说什么。”索纳看出壮熊的波罗心里重新平静了下来。 “我不接受艾尔兰的提议,他救我命无数次,我不接受不管他。”波罗的后脑流出了病名为疯的脓水之后,清爽的夜风吹醒了大脑,他还发现了一个细节,在杀了那么多仅存在于修辞学上的商人之后,他的生活完全没有改变,他明白了,艾尔兰在述罪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提到他,一个人扛下了这件事情。 因为波罗模仿艾尔兰的愁眉苦脸而大笑的战士们都严肃了起来,看着波罗与索纳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 “波罗,”崴脚的战士在提醒着,“艾尔兰有自己的考量,听从他的建议。” 波罗盯着索纳,“你曾经也是艾尔兰的战士,你应该记得,你刚入伍时我就认识你,我那时想欺负你却被你打成猪头。” “我都记得。” “我想你听到艾尔兰说道让我们不要管他时,你的心情和我一样,至少会问艾尔兰,为什么要放弃他唯一的后盾。” “我问了。” “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这个波罗怎么越来越不像波罗,索纳发现波罗有点开智的苗头后,这个熊壮战士的气场给他造成的压力颇大,他仔细的回忆了下,把艾尔兰与自己的这番谈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波罗: “艾尔兰的想法是这样,如果奥纽斯的戒律让他能够活下来,那么这里就仍然是他认识的那个伟大而光荣的奥纽斯,是一个值得为之歌唱,值得他继续在战场上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的奥纽斯。 “但是如果奥纽斯为了权衡一个利弊,或者为了某种隐瞒,让他必须就此死去,那么他也无怨无悔,因为奥纽斯早就不是他理解的奥纽斯了。自从回到了家,他才知道除了战场,其他的生活方式对他的刁难并排斥。 “所以,他打算听从戒律、大法官,王权还有命运的安排,以不做抵抗成为抵抗,等待结果。” 这个在战场上把草木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男人,被家庭生活搞成了一团乱麻,就算是通过了一层信息递减的口述,波罗也能感受到,艾尔兰回到奥纽斯后感到了绝大的迷惘。 “怎么样?”索纳问着波罗。 “我不认可艾尔兰的建议。” PS,说件好笑的事情,昨天中午饿得不行,胃痛的像被拧的毛巾,我难得的吃了顿午饭,昨天我正好在市区,这里一两面的价钱是10-12元钱,我找了半天,来到了一家9元钱的面馆,不仅吃完了面,还喝光了面汤。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戒律者的唇枪舌剑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在新乒训练营,索纳听到艾尔兰的拒绝,立马绷紧的身体,他握了握长枪之后,又把长枪换边到了另外一只手上。 真理之刃的眼神耐人寻味起来,总觉得他还有下一步措施,却又怎么都看不透他还要干嘛。 “你不赞同?波罗,你说你不赞同我们的百夫长的决定?”精致到会让敌人都不忍心劈砍的头盔中,两道幽幽的森光透视着波罗的内心。 “不赞同。他不是把性命交给了戒律,是把自己放到危险的河流中,把不做挣扎带来的结果视作了命运。 “因为商人提供大部分税收,我们就要顺应他们的要求?不行,索纳,也同样是因为我们的战斗,我们的出生入死,才让商人有了可以行商的环境,战士在奥纽斯不是没有话语权,这明明可以争取。 “更重要的,”波罗说道激动处捶打着胸膛,“这次的事情,本就是商人开始的挑衅。” 索纳冷静的看着波罗,许久不见后,波罗还是以前一样高大而率真,眼周的皮肤上也依然有着因为纵【谷欠】而累积的皱纹和暗沉,但又有一种只能体会的变化,很像是一杯被出去杂质了的酒,从浑浊且廉价,变成了独具特色的杯酒。 “当然是商人挑起的事端,”索纳把长枪狠狠的插进了地面,“艾尔兰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去故意招惹任何一个人。但是,他的确做错了事。” “要说杀人的话,当时我也有动手。”波罗恶狠狠的在说,把真理之刃看作了戒律,要把它咀嚼消化之后成为符合自己要求的典籍。 真理之刃的索纳回应着:“他正直的性格就是最大的错误,他不该遵守内心的准则行事,在现在的奥纽斯,正直与谦卑就是一束照亮臭恶的圣光,这个时候,这个光芒的存在就是错误和罪过。艾尔兰的错误还不止这一件,如果他是诺兰,他可以继续维持内心的准则,可是他不是,他一个位低的武夫,具有了不该属于他的美德。” “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个?”波罗听得晕眩,熊样的战士非常了解自己,今晚之前的他,谁要是给他讲这些高深莫测的东西,会有一个暴躁的情绪控制住波罗的手,让波罗把某个话痨打成肉饼,今天他耐心的听完了索纳所说,还感觉能够听懂索纳所想要表达的意图,索纳的慧论让波罗感觉豪饮了好酒,感觉大地绵软。 “我讲这个原因在于,在我看来,错的根本就不是艾尔兰,是奥纽斯。”索纳把长枪从地上拿起,不断的用它来撞击地面,“我来这边找你的原因也是如此,我也不赞同艾尔兰把自己定义成有罪,并且把戒律的审判结果当成万般是命运的行为,我来到这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索纳再一次的把长枪刺入地面之后,把这个计划告诉了第七君中艾尔兰的老部下们。 由于艾尔兰放弃了戒律者的辩护,熟知规则的索纳知道,接下来等待艾尔兰的,就是商人群体聘请的戒律者的唇枪舌剑,还有他个人的抗辩时间——以艾尔兰的性格一定是沉默,那么结局就很明显了,艾尔兰只会毫无抵抗的静等着大法官的裁决。 而真理之刃的首领,原第七君的兄弟索纳.兰德,更加知晓戒律在成为了公民都能使用的武器之后存在的弊端——仅仅是公民们能够和【发】官近距离的沟通这一点,就足够产生不少问题。 索纳.兰德听见了太多的许诺,也看见了太多的豪华光芒,并且他也注意到,许诺和光芒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让许多不合理的事情在戒律之中找到合理的狭缝,甚至可以在之后的岁月中以戒律为沃土,成为奥纽斯新的,不得不接受的,只有少数人才能够受益的新型生态。 他相信不久之后,商人就会在戒律书中开拓出一片新的商道,足够对战士进行最大的限制。 索纳本来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的,可是对方是艾尔兰,他曾经的长官,他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告诉了波罗他的计划,因为靠近大法官雷欧,他可以在宣判之前就知道雷欧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虽然他对艾尔兰的结局保持着了乐观的态度,可是他无法去判断一个求死心切的人对于生命的放弃。 因此,他要求着所有的兄弟们,在第七君的战士们都围了过来听取计划时,索纳用食指一个个的点着他们的胸膛,这时他还稍微观察了下他们额头上的伤,这是个很精妙的刺伤,这类伤口看似无碍,施力的方式也简短急速且快捷,然而在伤口很快的就愈合之后,额上会有一条深色的竖疤如同烙印一样长在皮层之下。 “艾尔兰的审判绝对是一场盛大的宣判,要让各个群体看见戒律的公正,那个时候我们一定可以入场观看,穿好你们的斗篷,把最趁手的武器严严实实的遮挡在斗篷之下,到审判日来到,安安静静的,全神贯注的,把你的每个毛孔上都塞上一个耳朵,听完艾尔兰的结果。 “如果,我们听到艾尔兰的结果是好结果,我们找个地方举杯欢庆。”索纳打了个响指,“就找刁难艾尔兰的商人的酒馆,欢庆。 “如果不是好消息,你们听从我的指令,我总是站在雷欧的背后,我能看见的判决书上的内容,我会在他还没有念出来时看到结果,那个时候我的长枪会直接刺向周围的卫乒,你们跟着我一起,把艾尔兰救出来。” 宣判结果不利的时候,索纳会攻击卫乒...... “卫乒不就是真理之刃吗?”波罗提出了这个疑问。 “对。”索纳气质果断的说。 “你是我们几个兄弟之后最有可能攀登的人,你有头脑,有武技,还有足够的手腕。” “在错误的囯攀登?我拒绝,一个囯家容不下艾尔兰,就不是正确的囯。” “那你之后去哪里?放弃这么好的地位之后。”崴脚的战士不由得关心起来。 “我们去疆囯,”索纳仿佛把一切事情都计划的满满当当之后才会行动,他说了个让战士们不容拒绝的理由,“我们的老师在疆囯。” 第二百二十章 兔子蹬腿的声音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兰德看了看天色,他的长枪刚劲的插在地上,直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那是什么星星?索纳短暂的惊讶了一下,他的天文学知识非常浅薄,根本就无法辨别这颗星辰曾经是否出现过,是不是新出现的星辰。 “我得走了。”他向波罗行了标准的君礼,在终于也看见了波罗过晚才来到的成熟,索纳也愿意视波罗为值得尊敬的前辈哪一类人群中。 “艾尔兰纠正了我的骨,现在我的职务,只是骨头外面的染料,就算全是谄媚之色,我也是奥纽斯一根端正的骨,我不在意什么真理之刃。”索纳拔出了长枪转身就走,“你们可以有你们各自的想法和打算,但是我仍然希望,兄弟们,我仍然希望当艾尔兰被宣判不利时,你们能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众人看着索纳走出新乒营的大门时,都从他的背影中重新看到了自己曾经从这扇门出去的场景。 起初这群离开了大师教导战士,都以为离开新乒营之后,就有无尽的自由,还有无尽的机会,学得的战斗能力能够立马在战斗之中获得奖赏,而奖赏可以用来购买葡萄酒,用来无节制的饮用,不会被大师责罚,还能够进去烟巷,聆听优美的歌声整夜又整夜...... 哪知道呢?从新乒营走出之后,除了酒和柳巷,生活根本没有变化,反而变得更糟,处处都是无形的规则,直到触犯了才会显形,给人以重罚,哪有被大师教导的那段日子幸福,所有的事情都被安排,只要完成,就能够得到回报,少练一组的剑术,多增加的肉腿,一天赖床的权利,同时,那些禁令也是肉眼可见,每个触犯禁令的新乒都对此心知肚明,从禁忌中冒险获得惩罚,或者得到超过物品本身的内心愉悦。 哪知道曾经最想逃离的地方,成为了现在回都回不来的地方。波罗想到着自嘲的“哼”了一声,他直接坐到了地上,有点不安的摸着后脑,他感觉后面被砸出了窟窿的后脑没有那么痛,而且没有感觉到热脓在流,现在的感觉是经常都能够感受到的——在炙热中还有一丝丝痒意,只要是战士都会知道,这是伤口在愈合的感觉。 “你们快接着练!”波罗吼了一声新乒,平静的看着兄弟们,“索纳.兰德的建议,我已经采纳。要是宣判对艾尔兰不利,我就把救出来。”说完,波罗用着一个淡漠的微笑,也离开了新乒营。 ......... 在偏郊的木屋外,今天的索纳.兰德在他精致的铠甲外,还披上了猩红色的披风,就仅仅是增加了一个外饰,就让他拥有了外郊领主般的气魄,显得威风凛凛。 索纳敲响了木门,认真的倾听房内的动静,这段时间以来,他,以及他的部下,故意显露出来的破绽艾尔兰不可能没有看到,这位百夫长能在风吹的草原上准确的辨认出兔子蹬腿的声音来自什么地方,并且能够做到半弓之后就将兔子一发命中,他不可能不知道在很长的时间中,他的房门没有真理之刃在把守。 索纳听到了脚步声,还有随后的开门声,心中有些难掩的遗憾,还好今天他带着面甲,可以把外露的情绪全部隔绝。 今天的索纳没有行君礼,也没有走进房间,他从面甲的眼缝中找到了艾尔兰的位置,“就是今天了。”索纳说。 “我也感觉等待的时间有些太长。” “你最好吃些食物,我都不知道这次的审判会持续多久。” “我是否进食不会影响到审判的结果,要让审判尽快完成,我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早点前往场地。” 索纳尊重艾尔兰的选择,让出了道路。 “既然你都说了要赶时间,”索纳向着马车抬了抬了下巴,“上马车吧。” 面对一个倔强又固执的人,这都是在宫廷中越来越如鱼得水的索纳表现出的最大的耐心了。 索纳的部下驱赶着马车,索纳在车厢之中冷峻的盯着波澜不惊的艾尔兰。 “你为什么突然就想经商?”索纳对于这个问题一直不理解,“你在沙特阿卡看见了什么?” “战争,战争,还是战争。”艾尔兰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但是太多的战争并不是我想经商的原因,正如教士不会应为神像太多而厌恶自己的信仰和神灵。 “我一回到了奥纽斯,我熟悉的那个奥纽斯就变了样,那个终生军事独裁官古斯塔夫,摇身一变直接成为了贤王,事情这么顺利,是非常好理解的,他的手中有十三位万骑长。 “我听说了,古斯塔夫称王是来自另一个万骑长,秘银的诺兰的建议,我不知道其他万骑长们是怎么看待这样的事情,但是对于我而言,我一个士兵,我为奥纽斯战斗,这个没有问题,这是我的职责和荣誉。 “但是我终生的奋斗,如果只是为了古斯塔夫称王的道路上扫平一些障碍,当一枚微不足道的小棋子,我都不愿意。我愿意当棋子,我不愿意在接下来的日子为他贡献出剩下的力气,一点都不。我为奥纽斯战斗,不为任何一个权贵的私欲。” 索纳安静的听着,没有做出任何评价,面甲下似笑非笑,他都不知道是该赞美艾尔兰的智慧,还是在嘲笑艾尔兰的愚蠢——其实两者兼具,索纳.兰德赞美艾尔兰的智慧,是因为这个战士终于知道了正治与刀剑一样具有关乎生死的重要性,但是也在嘲笑艾尔兰,他对正治的看法非常的肤浅。 在双方的沉默之中,马蹄声都变得乏味起来,艾尔兰首先开了口,“我出门的时候,你侧过身体让出了道路,那个时候,我听到你的披风下有些奇怪的声音。” 索纳整理了下披风,没有回答。 “是什么呢?” “哼。”索纳的面甲歪斜展示了些无奈,“百夫长。” “叫我艾尔兰。” “艾尔兰,这整件事情上,你都是首先杀人的那一个。” “对的。” 索纳从披风下拿出镣铐,提着它在艾尔兰眼前摇晃,“基于现在的戒律,你就已经有罪了,但是我给你一个个人的保证,直到进入主城,我才为你铐上。” 艾尔兰说,“现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头顶上的虚无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艾尔兰平静的接纳了镣铐的束缚。 在被彻底定罪之前,他被束缚住的地方只有双腿,而坐在他对面的索纳.兰德则在冰冷的铠甲之下气急败坏——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的逃脱的机会了,我不会,也没有能力在提供额外的机会。 马车进入了主城,比全民狂欢还要热烈的哄闹声,成为了强大的横木,直直的撞击着马车,让骏马都立足,抬起了前蹄,发出了长长的嘶鸣。 艾尔兰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轰鸣震惊到,他不安且不解的在问,“奥纽斯发生了什么?” 索纳沉默不语,全身负铠的他在一动不动之后,没有表达出护具的冰冷,反而由内到外散发的气场,让他不怒自威。 索纳进入了他真理之刃的状态之中。这是艾尔兰心里的判断。 对面的铠甲有力且庄重的伸出了食指,端端的指向了艾尔兰,在解答艾尔兰的疑问——你的事情,在新闻官的帮助下,在酒馆的传播中,在真相与谎言里,已经人尽皆知,你就是他们热闹的来源,这是古斯塔夫称王之后,在奥纽斯的新秩序之下,第一次审判。 “从现在开始,我对杀人犯不会有礼遇。”索纳冷冰冰的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直径的跳下了马车,他有力的手把艾尔兰从舒适的坐垫中拉下,艾尔兰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而索纳对他的腿部一个横扫,让久经善战的百夫长也失去了重心,狼狈的跌倒在了沙土之上。 其他等待了一段时间的真理之刃也都围了过来,他们审视着这个罪犯,面甲盖住了眼神,看不出他们对艾尔兰的情绪。 艾尔兰接受了终身都没有想象过的屈辱,在辩护都还没有开始之前,他就铐上了枷锁,被预判了罪行,在民众不知真相的众目睽睽中,在戒律之前,就开始承受起了愚昧的诽谤。 在奥纽斯的广场上,最具有传播能力的地方,就是新闻官常常站立的鹰旗之下,他们的想法非常明显,只有这样雄壮又傲骨的鹰,才能让正确的消息带翼飞翔。 如今,那个地方临时搭建了一个木制的高台,从阶梯上走上去,有四张木椅,左侧的两张椅子上,坐着起诉人,是那个商人,他的脸上在事隔这么久之后,还有新鲜的伤疤,旁边就坐着以为帮助他的戒律者。 而艾尔兰,当他在远郊的矮房中躲避复仇时,无论索纳怎么告诫,他都放弃让戒律者来帮助他的辩护,所以在右侧的两张椅子,一张空荡荡,一张支撑着端正的艾尔兰,他到了这个时候,也保持着君人的习惯,只用尾骨架在椅子上渺小的一节。 在不远处的华盖之下,就是正襟危坐的大法官雷欧。他的双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摊开的戒律之书,从纸页的成色来看,有全新的部分,也有陈旧的部分,更有极少翻开的部分。 一个人从高台正前方的阶梯上走来,他可能是戏剧的演员,穿了一身用铜线缝边的衣服,若说是贵族的奢华款式显得小众,但如果说是神灵的代言,从他的故作深沉的面容来看待的话,还真的有点相似。 这个人,他拿着一个天秤,徒手抓住两个人头顶上的虚无,又把虚无放进了一端的秤盘之上——另外一端因而高高的翘了起来,直到他在艾尔兰的头顶重复了同样的动作,天秤才得到新的平衡。 最后,这个人在高呼了一声“公正”之后,把作为秤盘的铜碟相互击打,发出了一个软绵柔和的撞击,这代表着审判的开始。 商人的戒律者开始了发言,他的左手横架在了衣服之中,右手做出了发出演讲的姿势:大拇指有力的叠加在了食指上,另外的三根指头愤然的指向了看客们。 这个手指是戒律者,演讲者,新闻官,修辞学者等等一些列靠言论谋生的职业者必须学会的习惯性手势,有些人在长久的从事了这项职业之后,在和爱人交谈时都有出现这个职业性的动作,说出字正腔圆,井井有条,逻辑清晰的情话——那简直不是情话,是在对爱情进行客观的剖析,这个结果常常是如同在解剖一个美人一般,让美感荡然无存。 代表者商人群体的戒律师开始了他的演讲,他的演讲术非常高超,让意志坚定的艾尔兰都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有罪。就算这场杀戮的起因,分明是商人带来了一群持械的打手,就算艾尔兰在打斗之前就发现了这几个商人在繁华的奥纽斯准备行窃,就算性情良善的艾尔兰真正和这几个商人动手的起因,是他们在为商业之神的宴会上不断的用最恶劣的语言来诋毁战士。 然而,可怕的事情是,戒律师的语言比刀剑还要锋利的刺着艾尔兰的身心,他的内心很快的就被口中的刀剑摧毁,当强势的修辞学在正确的运用下,艾尔兰受到了语言的暗示。 他真的觉得,他触怒了奥纽斯新秩序下的新神,他断送的不只是自己的商路,还有众多为奥纽斯做出了绝大贡献的商人的财富;他的确因为战士莽撞的愤怒,摧毁了商业之神的神像,因此亵渎了神灵;他的确凭借着战士壮魄的身子对商人进行了武力上的炫耀;他的确拿起了双刀,在商宴之中请求了战神伊西斯的来到,除了大杀四方,还极有可能通过这个行为,导致的新神的离开,赐福到了另外的囯度,甚至就有可能是疆囯,就有可能是塞外,就有可能是沙特阿卡。 最后,戒律师刚硬的手指因为勇猛的发力,开始了猛烈的抽筋,他在失态之前,提出了他的结论—— “各位伟大的奥纽斯人民,这位罪人放弃了战士的骄傲,放弃了公民的荣誉,放弃了为人父者的担当,他杀戮的,不只是奥纽斯勇敢而聪慧的商人,他赶走了神灵,让奥纽斯的神光分散到了他囯,我认为,罪人艾尔兰还用他的杀伐之气,砍断了奥纽斯的运气,我认为,这个罪大恶极之人,应该用叛囯罪处死。” 围观的民众们终于听到了高朝,他们的耳朵流出了清水,如同被驯熟一般,集体高呼着:“叛囯,处死!叛囯,处死!叛囯,处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像疆囯的异邦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戒律的主持人,那个穿着铜边衣服的神灵代言人,他在民众的群体正义之中不断的敲击着双手中的铜碟,高呼着“安静。” 民众对这位扮演着神灵的虚假权威置之不理,他们直到热情的势头减弱,才逐渐的安静的下来。 这个时候戒律的主持人平端着铜碟,把自身变成了天秤。 当商人和战士头上虚无的正义和邪恶都放上了称托之后,他还需要继续表演公正和公义。 “战士!”主持人掷地有声的说,“我知道你没有请戒律者为你的行为进行修辞,但是在奥纽斯的光芒之下,我仍然要给你自我辩护的机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要告诉此刻正在注视着我们的主神埃拉,有什么事情的隐情想要交代给奥纽斯正义又智慧的民众,在大法官雷欧做出最后的定夺之前,你有没有真实可行的证据,证明你的无罪?” 在审判场下,人群的声音再次飞扬起来,如同阳光下被展开的毛毯灰尘,低声又密集。 在大法官身旁,只有真理之刃可以接近,而接近的人中,只有索纳.兰德可以直接站在他的身后,这是雷欧对于索纳的培养,他不是不知道索纳总是在背后偷看他的戒律之书,以及近距离的观察他定夺罪行的思维过程。 索纳的眼睛真真的,但又死盯着大法官膝上摊开的书籍,它慵懒的平躺着,翻开的页数似乎是随机的,这表示雷欧并没有在戒律之书上寻找类似的案例。 而雷欧这个时候,还没有拿起在蜜酒旁的鹅毛笔,这是他还没有定夺罪行的证明,那么结果就是,艾尔兰还有希望,只要他对自我的辩护合理。索纳握了握长枪,把身子站得更直,他要用最稳重的外观去遮掩正在偷看判书的举动。 看到雷欧没有动笔的心思时,索纳通过面甲上的眼缝环视了一圈在广场上的人群,可恶!该死!那群战士呢?如果宣判的结果真的对艾尔兰不利,我一个人可没有办法劫持法场! “不要慌张。”大法官端起了蜜酒,“戒律上的事情最需要的就是耐心,我听到了你烦躁的吸气声。” “抱歉,大人。”索纳把本就端正的身姿站得更直,把长枪的底座死死的在木板上拧了拧。 艾尔兰从木椅上站起,刚才戒律者的唇枪舌剑把他攻击得遍体鳞伤,他如同虚脱的大汗淋淋的离开椅子,双手放上了扶手,用它的力量狠狠的支撑起了身子。他脚骨发软,险些从高台上跌下来,“我——”艾尔兰大病初愈般的尽量发大了声音,“我有话要说!” 戒律的主持人敲击铜碟,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这个动作把他真实的身份暴露无遗,这种充满奴性与殷勤的邀请动作,必然的,他是一个剧院管理者。 “我是奥纽斯的战士,艾尔兰。我是领主和奴隶的野种,艾尔兰。 “这也是为什么,我长得像疆囯的异邦人。我是羊倌,我的天赋能够让我用石子打中每一只想来偷猎的贪狼之眼,也因此,我也打瞎过领主的儿子,因为他那天想要偷一只羊羔来展示男性的气概,想剥掉羊羔水波一般的皮,送给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爱人。 “我恪尽职守,完好的完成了主人交给我的任务,没有让羊羔丢失,然而那时!我因为我的尽职尽责受到了惩罚!我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毒打!被倒掉着抽,被烫,被剜肉,不允许昏迷!”艾尔兰说道这里,脱掉了上衣,它由于一根简单的束腰而没有直接落地,垂掉在样子的样子在配合着艾尔兰的肌肉,像是一尊只开凿到一半的雕塑。 艾尔兰强壮结实的筋肉身材上,布满了爬虫一样的伤疤,他指着身上的疤痕,讲述着每个疤痕的来历,“这个胸口上的灼伤,来自疆囯的黑魔法!当时一团金鸦形状的炙热火焰直直的飞翔了我的百夫长,我舍命当下了这个攻击!我的盾牌在三个呼吸之后就被烫红!”说道这,艾尔兰有指了指手臂上的烫疤,“当我扔掉了盾牌,手臂上的一层表皮比蛇还要完整的脱落! “那个火焰,拥有生命,它凌空高飞,绕过了我,又像飞禽捕食一样的坠落,目标仍然是百夫长!我一个扑救,把百夫长保护在身下,这样,我就又多了一块荣誉!” 艾尔兰转身露出了背上让屠夫都心疼的疤痕,它的样子很像一颗葱葱郁郁的圣树被烧毁后还苍然伫立的样子。 “如果你们判我有罪,那我就有罪吧!我会全盘的接纳你们不断改变着立场的戒律!我因为保护羊群被主人宣判过有罪,现在我也不在乎因为保护奥纽斯而被宣判有罪!但是你们要记住,记住高台上这张被你们嘲讽,被你们咒骂,被你们判刑的战士——”艾尔兰的手指不断的气急败坏的指着自己,他的口中喷出了白沫,他的牙齿又能奋力的咬紧,他的咀嚼肌充分的展示了他再一次找到战士的尊严之后,重新归来的武勇的艾尔兰。 “只要这位战士在这次的宣判之中,还能存活,那我就可以坚定的认为,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的,是今天于我相背的混沌不清的戒律! “我能从连续了三天,断食断水的毒打中死里逃生,也能从这次的宣判下生活下来!正如我恪守主人交给我的命令,去保护羊子本身就是无罪的一样。今天的审判也是如此!我永远不认为我身为战士有罪,我永远不认为保护奥纽斯的秩序有罪,我永远不认为最受父亲宠爱的儿子一旦做错了事情,就不该受到惩罚! “如果今天走到了帝制的奥纽斯向我宣判了有罪,那么我们所处的时代就没有进步,现在的奥纽斯,就和当年惩罚我的主人一样没有区别! “自由民们,战士们,商人们,真理之刃们,万骑长们,你们好好的等待我的宣判结果,届时,你们高举着双手看看,看看你们双上上是不是也有一双无形的手铐!我们都生而为奴,你们恪尽职守将我处刑,未来也会因为你们将我处刑而遭受到刑罚,这就是现在的奥纽斯!”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审判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高台上,艾尔兰把腿张到了最大,铁链都快要嵌进他的脚骨中。 同时,这位战士还高高的举起了他那双没有镣铐的双手,他把双手的手腕并拢,同样做出了被镣铐的手势。 他的眼神正目瞪着对面华盖下的大法官,最后用着战吼一般的力气在说,“奥纽斯,随你怎么宣判我,无论多重的刑罚,都无法讲将我打败!” 在雷欧身旁的索纳,感到一阵炙热的烈焰把面甲烧烫,他抬起了面甲,做出对艾尔兰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雷欧膝盖上的戒律之书。 索纳在围观的人群之中,找到了好几个披着披风的战士,他通过他们的肢体动作就知道,里面按照他的安排,藏着武器。 这个时候,他必须要专注雷欧的动态,不要被他华美的波浪头干扰注意力,雷欧把戒律之书翻到了新的一页,对艾尔兰艺术般的行为没有做出评论,在纸页上飞快的书写起来。 高台下的围观者什么反应都没有,鸦雀无声,艾尔兰身为一个战士,学习了部分的文字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不像戒律者那样在精通文字之外,还能做大量的修辞与煽动,因此现在的效果就成为绝大的反差: 戒律者的言辞结束后,民众重复了他刻意的重复,就算刚来到现场,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人,都在热闹的气氛中,愤怒的大喊着:“叛囯,处死!叛囯,处死!叛囯,处死!” 而艾尔兰不懂这些重复的力量,他只是讲出了自身积郁了太久的愤懑,让更多人知道了他不为人知的坚持。 同时,因为他都没有意料到自己对奥纽斯的态度居然还有几分哲理上的思辨,因此,听众所能听见的,听懂的,只是艾尔兰口中不断飞扬出的最高频的几个词,“......我有罪......审判我......处刑我。” 万幸的是,现在的奥纽斯仍然由大法官来进行最终的审判,否则听听现在短暂的平静之后民众的爆发出的声音,艾尔兰就已经死亡。 在观众连绵不绝的“有罪,审判,处刑”之中,艾尔兰重新坐到了木椅上,他木讷的看着台下民众的狂热,他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明白说错了什么,他看着群情激愤后才了然,自己对奥纽斯一直是愚蠢的忠诚。 雷欧的鹅毛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在一旁观看的索纳一直很喜欢看雷欧的书写,他一直不能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够在这么迅速的运笔中还能做到把字迹写得这么圆润而秀美。他常常都觉得,这些纸页上泛出的文字,不是来自雷欧的书写,是那支神奇的鹅毛笔在被主人握住之后,开始的自发式的运动。 雷欧的记忆力没有随着年迈而迟钝,他不能记住每一个案件是在哪一年的什么时候发生,但是只要处理任何一个案件,他都能知道这件事情在过往的审判历史中,有没有相似的情况发生。 这都完全归功于他膝盖上的戒律之书,雷欧对于每一场审判都有着详实的记录,他的书籍和笔墨都极其的昂贵,正如他所说,对昂贵之物才有人会心生呵护,所以在书上记录的,都是最重要,最不可遗漏的经历。 艾尔兰还有商人的辩护全部都登上了纸页,索纳在几个注视之中,他在一次的佩服了这个大法官堪比艺术的手艺,雷欧的记录不仅把双方的关键言辞都完整的记录——有些是索纳都忽略了的部分,可想而知,这个老者有着年轻人都不具备的专注力——还把艾尔兰的粗口,肤浅的语法,无味的重复,多余的亢长,全部替换成了高级的表达方式,这让索纳看了一眼之后在怀疑,如果这个戒律之书能够流传,后人一定会认为被审判的艾尔兰是一个文雅的学士。 索纳盯紧了雷欧的运笔,把长枪又握了握,抬起了丝微大的缝隙,又重重的把底座跺地。 “索纳.兰德。”雷欧从凝思中抬起头来,“你的心还是静不下来。” 说完,雷欧把墨汁倒进了蜜酒杯中,把蜜酒喝光,嘴唇上沾了中毒般的黑渍。 “按照以前的要求,我一定又会教导你不要因为外物而心乱,哈哈。”雷欧深厚且短促的笑了两声,“现在我不敢,我也被他们的起哄闹得心烦。有罪,审判,处刑;有罪,审判,处刑,他们存在得越多,就越说明大法官存在的必要性,以及大法官人选的重要性,奥纽斯拥有雷欧,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索纳没有搭话,做了一个让文官过来填墨的手势,他猜测,大法官突然说出自吹自擂的话,是被艾尔兰的言论所影响。 一个为了奥纽斯战斗的战士,因为维护了大陆明面上的规则,而站上了被审判的高台。 这位大法官可能也想到了,他和古斯塔夫好不容易框定的秩序,也会在不会之后被人数多过老鼠,智力逐年下降的乌合之众批判,他们会因秩序本身就是一种罪过,而把费劲心力给他们秩序的制定者定为有罪。 雷欧可能在艾尔兰身上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影子,于是才开始用自夸自己的不可替代性来求得心理安慰。 索纳认为自己的判断基本不会出错。因为他看见雷欧在自夸完成之后,继续了他的工作,鹅毛笔开始了新一轮的点墨——按照大法官的习惯,书写最后的定夺时,一定要用新墨,要把记录提到新的一行。 在过程的记录之后,雷欧不吝笔墨的画了一条长长的线。在长线之下,他写了一串与商人和战士的审判无关的文字: 低智而盲从者,反智而煽动者,多智而阴谋者,身负原罪。 接下来,雷欧在这句话下又画了长长的墨水线。 他又停了笔,这次在思考艾尔兰的结论了。 围观民众的“有罪,审判,处刑,有罪,审判,处刑”仍然不绝于耳,好似不跟着这么呼喊,他们就会成为包庇了罪人的罪人,就不配享受奥纽斯的光明和正义。 雷欧写下了有罪,索纳抬起了长枪。 第二百二十四章 乌合之众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兰德在看见大法官雷欧在正式开口之前所作出的书面评判时,他立马高高的抬起了长枪,紧绷着腿上的肌肉,准备和台下的兄弟们施行预先就说好的劫持法场,救出艾尔兰,然而—— 就在索纳下意识的在寻找那几个要和他呼应的战士的时,他立马拉下了面甲,用长枪的底座重击了地面,这个声音让大法官从专注的思索中抽离,耳朵还颤抖了两下。 索纳放弃了拯救,他看见说话的那群战士们此刻也加入了群呼的队伍之中,他们战士的体质让声音更加洪亮,他们从战场上出来的人,在人群之中更有凌厉而显眼的杀气,他们是更亢奋的那群人,他们挥着拳头,暴涨着青筋,喷洒着唾沫,在民众之中带头呐喊,“有罪!审判!处刑!”他还观察到,有一个脚都是崴的战士,趔趄的走着路,却用最疯狂的状态来抨击他所认为的罪恶,扔向艾尔兰的第一块石头,吐向艾尔兰的第一泡口水,都是他的所为,随后才是群石,粪便,还有菜叶的群飞。 我们明明都是通过大师教导的战士。 我们明明应该和普通的战士具有明显的区别。 我们明明不是会被群体驯熟,以从中求得安稳感的人。 索纳在面甲下流泪——低智而盲从者,反智而煽动者,多智而阴谋者,身负原罪——突然间,这行文字清晰的印在了面甲内,不可拒绝的出现在了眼前,索纳从雷欧处学到了不少东西,他很聪明,知道一些教导只需要应付一个受教了的表情,因为那是雷欧用来炫耀他的博学而进行的炫耀; 一些教导索纳需要提前作出虔诚和大彻大悟的面具,因为这类教导是雷欧在社交场向他人表达自己的和善与对奥纽斯未来一代的呵护; 只有极其少数的,吉光片羽的语言,才是雷欧对索纳真正的指点。 这一次就是了。 索纳.兰德觉得,如果要培养一个贤王,只用在他心智成熟之前,就让他牢牢的记住这句话就行。 因为但凡一个能调动乌合之众的贤者,就足够被高呼为王;但凡一个王在理解了乌合之众后,还能热爱他的民,那这个人就是最伟大的王。 通过和雷欧的相处,索纳知道古斯塔夫有一个奇怪的行为,在他成为了终身君事官,并且在元老院的一大半人是他的人之后,所有人以为他要称王,但那时他虽然没有称王,却定下了贤王的继承标准:养子继承制。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肯定是,索纳看着台下的欢呼居然一刻未停之后,他觉得古斯塔夫只选任养子成为贤王,就是他自己也受不了乌合之众。 面甲之下,索纳闭上了眼睛,因此,他看不见雷欧在“有罪”这个判词上又画上了两条昂贵的斜线。 一条左上到右下,另一条放过来,从右上到左下。 今天大法官的审判,在画线上使用了太多的笔墨。 雷欧对审判的结果犹豫的原因并不复杂,因为艾尔兰面对的情况,在大陆上不是没有发生过,当一个人的死亡在大众的心中是绝对的正义和公正,那真相就不在重要。 可是,这次仍然有着不同。 这不是两个人的个人恩怨,是两个群体,商人和战士,一个保证着奥纽斯行正体系的内部运转,一个保护着奥纽斯不受到外来者的进攻,雷欧不能单纯的从不知世事的民众的吼叫中,就去定谁有罪。 该死的商人,把事情搞这么大。谁都想象不到,在大法官雷欧儒雅温和的外表之下,他在进行神圣的思辨和最终的决定之前,把商人的锁骨窝用各种各样的语言辱骂了三遍。 “无罪”这个文字从纸页上渐渐显示出来,又在完整呈现之后,又多了两道线。 该死的札维克,雷欧把多智者的锁骨窝又咒骂了一万遍,你把这么棘手的事情交给了我。 民众们没有疲惫,部分疲惫的民众从狂热中都清醒过来,然而呼喊仍然没有停下来,他们的呼喊成了理智的表达,因为聪明人都会知道,这个时候,一旦审判成为立场鲜明的分割,他们必须拥护现在分量更重的一方;同时他们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不去疯狂的拥抱正义,那么沉默就成为了罪恶,一万双眼睛都会记住你的罪恶,这一次的没有拥护,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换来同伴的攻击的材料。 该死的你们,大法官雷欧不是护民官安东尼奥,护民官绝对会杜绝对民众的辱骂,如果在心中吐露了如此话语,他会找到主教,在埃拉的神像前接受整夜的鞭刑,雷欧不同,他在街上也可以做到在面对着民众和权贵是保持着高傲的冷漠,有时候还敢公然的蔑视某个自由民的经济现状,该死的你们,大法官雷欧慈爱的看着愤怒如羊群的围观者们,心里又骂了一句,你们真该死。 他们的聒噪和羊群一般,声音汇聚成了咩咩咩的一团,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的权衡和思考,只是一种应激性的行为反应。 你们以为只要不断的声援某一条戒律,你们就是戒律的使用者? 民众们瞪着艾尔兰,雷欧看着民众们的后脑,他笑容更加仁慈了起来,他说,不,你们只是遵循戒律者。 你们以为你们在声张正义?雷欧慈爱的眼睛比看见了长孙还有柔和。不,你们和正义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就开始了判断,现在你们在未知因果的情况下,强行的要求一个人的死亡,你们不但没有声张正义,你们成为借着戒律杀人的智魔。 该死的札维克,雷欧今天对多智的万骑长意见颇多,在札维克对心理与数理模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自信之后,在这件事情真正开始运作之前,他告诉过雷欧,这种两难的判决,最终会有一个宁多方都觉得合理的方法出现,但是这个方法的产生不是脱胎于大法官的额头,是来自群体的激发。 雷欧看着远处的艾尔兰,大腮帮子,你的脸看起来不像是能出方案的人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没有任何感觉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一个人一旦拥有过分正直的眼神,这类人就很少还能提出方案,尤其是狡黠的方案。 这就是大法官雷欧在看到了许多的罪人,清白之人,从罪犯中开脱出来的罪人,以及无辜受冤的人之后,得到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总结。 而他在这个时候,对于艾尔兰的判断就是,他是一个习惯于执行命令,以及传达上位者命令的人,不是会掏出方案的人,也许他拥有这个能力,但是在长久的行君生涯之后,他一定早就把这项技能抛到了脑后。 大法官雷欧看见艾尔兰蠕动的嘴角,比看到利刃在喉头一寸寸的破皮还要紧张,他真是担心这类脾气和肚肠一样直的战士,会从口中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也担心这样宁折不屈的战士在民众醉后失智般的暴怒中做出过激的动作。 艾尔兰在发言完毕后,立马大病来袭,他瘫坐在木椅之上,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害怕双肺会因为浊气的充斥而爆炸。 他自认为没有力气去说话以及反抗了,他打算全盘接受雷欧的结果,不管是何种的严厉的酷刑,还是身体毫无损伤,对名誉上进行的侮辱,或者全盘的宣布他无罪,他都会风轻云淡的接受,不做任何的辩解。 宣判我无罪。艾尔兰在木椅察觉到自己的脑中蹦出了这般荒谬的想法之后,上扬着嘴角街痞一样的笑了起来,奥纽斯不是战场,我杀了这么人,我就不可能无罪,如果只是因为我是战士而宣判了我杀人的无罪,这样的奥纽斯就比帝制的奥纽斯还要糟糕。 说吧,说出你的审判结果。艾尔兰的眼珠全部移动到了下框,虚弱又虚幻的看着远处的大法官雷欧,战士已经看到了,他用着鹅毛笔在戒律之书上奋笔疾书。 台下的民众,还没有从狂热与顺应狂热中逃出,他们的口中代替大法官所做出的决定是魔法的咒文,一百个嘴巴吐出了一百团宣布着死亡的烈焰,全部对准了艾尔兰。 艾尔兰的神情恍惚,不能聚焦的双眼缓慢又不协调的眨着眼,左眼的眼皮还在抽搐睁开,右眼的皮下就一颗球形在不断的咕咕噜噜。 在迷糊与灼热的火海之中,艾尔兰把远处大法官的秀发认成了翻滚的巨浪,火海与巨浪,让他感觉又重回了沙特阿卡。 围观者不知疲惫的喧哗和定罪成为了耳边罪恶的大浪,广场鹰旗顶端上的雄鹰雕塑变成了巨大的事物,在冷峻且残忍的盯着艾尔兰,而艾尔兰在这个时候,有了奇效的体验,他感觉全身的皮肤都站立了起来,不是受到冰水刺激后的鸡皮,是一种蜕变,新的一层皮肤从新肉上直接抽出,成为了紧贴身躯的软甲,他从责备的火海之中游刃有余的周游,也毫发无伤,他长出了鳞片和獠牙,他能感知到每个生物的温度,他充满了足够傲世的力量。他感觉到了,他成为在沙特阿卡时,凝望的那一只巨蛇,而这只属于孤岛的深海之灵,正在和大陆上的雄鹰对峙。 他的血液很冷,他的头脑很冷,他能认识所有的悲喜又无法感受,哪怕这层的喜怒与哀乐是发生在他身上,如今的艾尔兰都没有任何感觉。 他能看见所有人的情绪,他看见要求着他速死的民众,还在不知疲惫的伸张着正义,要求着用艾尔兰的死亡来证明他心中的戒律是绝对的高尚和正义,他们的情绪——艾尔兰事不关己的在想,好似他们的愤怒对象不是自己一般——他们的情绪不是独立的,是连在一起的群体性的红色狂热。 这是艾尔兰亲眼所言。 他感觉自己成为了蛇立的海灵之后,看到的东西就不在一般,除了情绪的色彩,还有着过往,他的脊柱变蛇之后,他看见瘫坐在木椅任人宰割模样的自己,除了当下的自己,还有他过去的一幕幕。 好冷静的思绪,艾尔兰有些不习惯身心巨变,这样强大的处变不惊的内心,他竟然可以做到精密的活剖自己而不叫痛。 这样的狂热,我曾经也是这样狂热分子中的一员。 艾尔兰看到了过去自己,当自己走上战场,奋不顾身之时,他看见自己也被这种狂热的情绪主导。 他还看到当自己用着战吼,战歌,命令,演讲,来激励战士们冲锋时也成为了煽动这种情绪的主导者。 同样的,他还看见了那次在沙特阿卡选择的背叛,看见艾尔兰带着史官,带着波罗逃离时,身上散发着大海一样的蓝色,那时,他们逃离的不是面对野蛮人的恐惧,是底层战士怎么都捉摸不清正治。 沙特阿卡,是他人生首次从狂热中离开,从既定的死亡中逃离,选择了独立的人生的地方。 艾尔兰蛇立,他居高临下的看到,在那次的战争之中,他选择了利己主义,他把家园放在了一边,他强行塑造了一个道德路标,让自己安心的向那个地方走——这个方向,和奥纽斯的要求完全相反。 蛇立的艾尔兰缩回了战士艾尔兰的体内,他又拥有了和情绪共同的能力,他也为民众对他的愤怒而导致了他对民众的愤怒,他重新获得了脊梁,终于有力气从木椅的瘫坐中站起起来,他感觉到一种上升的强大力量,这样的力量凛然而傲然,抬起了艾尔兰的下巴,他双脚无比深重,能磐石般万世站立不到,头颅又无比轻浮,鼻孔中呼出的气息就让他抬起,他的神情比最傲慢的百花万骑长还要高傲,他盯着愚蠢,喧哗,不知疲惫的民众没有展示出一点怯场和愧疚,他震怒的大吼: “你们要感谢生活在了古斯塔夫的奥纽斯,生活在了这位仁慈的贤王的统治下,因为我若为王,我会将愚蠢定制成最大的罪孽!把你们统统杀尽。” 毒蛇从艾尔兰的咽喉全部孵化,飞射而出,勒住了每个狂热者的咽喉。 整个奥纽斯似乎都哑静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不会死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艾尔兰现在的抗争,都不是为了他生存下来的希望而抗争,生死对于站上了高台上的他而言,成为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就是想去熄灭看台下的群体之中,那样红色的如火漫延的狂热。 这些样疯病,必须尽快的制止,原因简单,情绪是以智力为燃料,席卷的速度,堪比过境的秋火。 艾尔兰话毕没有多久,就又有了火苗在看台之下闪烁着新鲜的红光,在情绪的灰烬之中折服。 好吧,艾尔兰看着流窜的情绪,目光从一个个人的身上滑过。 你准备呐喊了,你也准备呐喊,你都准备回家把全家人都喊来呐喊了......艾尔兰拖着脚链在看台下观众的表情,他甚至有了一些期待,他非常想知道,他们被燃烧了这么久的脑袋之中,还能有什么足够恶劣的词来强加到他身上,让他和罪行有匹配的名称。 我若为王...... 我若为王,我若为王,我若为王...... 艾尔兰的言论只有这句话被观众听懂,他们没有认为风改变了方向,也不知道他们如果能够公正点来看待这件事情,就足够改变风向,为了固守刚才的忠诚,为了不让维护过的正义离开,他们能够在断章取义之中,抓住很关键的信息。 我若为王——这句话变成了红色的文字和可见的声浪,它成为了长长的红锥,在每个人的头脑中穿行,当死灰被掀开,红红的火焰又从中爆发而出。 “弑君者,当处死;弑君者,当处死;弑君者,当处死......” 艾尔兰怒不可遏起来,明明愚忠如我都能够看到奥纽斯的在我们心中埋下的思维陷阱,你们怎么看不见,我这个只能在战场立足的人,远远不如你们这群能在情况更加复杂的奥纽斯生活下来的人聪明,你们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被钳制得多么厉害? 他的愤怒不是因为要求他死亡的声音不绝于耳,而是这群人可能无法被唤醒了。 战士,艾尔兰咬紧了后槽牙,两张锋利又厚实的嘴唇完全堆了出来,战士从来都不会退缩,而现在我也根本就没有了退缩的机会。 艾尔兰在一片从浪涛中爆发出的“处死”声中,把他们当做了此生最后的敌人,要和群体的意志抗争。 “弑君者,当处死。” “我不会死!”艾尔兰捶打着胸膛,和台下的麻木又疯狂的观众对抗着。 “弑君者,当处死。” “我不会死!”艾尔兰弯下了腰和台下的人攀比着声调。 “弑君者,当处死。” 艾尔兰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做出一点点反驳的举动,反而把自己的模样做的更加拘束,他高高得举起了双手,手腕和手腕紧贴,除了脚上有形的镣铐之外,他为自己附加了一层新的,无形的枷锁。 “我不会死。”艾尔兰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在说,“我怎么可能会死,只要奥纽斯还有理智我就不会死,我怎么可能会死,我怎么可能受得了被这群盲目的愚蠢的狂热者审判的命运,我又怎么可能为了平息他们的愤怒,就轻易的顺服你们的判决。” 艾尔兰用最夸张与张扬的动作,挣脱了手上的镣铐,粉碎的无形的镣铐变成了神灵的光晕,一块一块的洒在了艾尔兰身上。 【我不会死】 艾尔兰思维中的絮语清晰而又明透的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 【奥纽斯,我要求你为我组织一次通灵仪式,让神灵来到奥纽斯见证我的过往。】 【或者给我解开脚上的镣铐,给我一个在神灵注视下的,最严厉的审判】 坐在艾尔兰对面,华盖下的大法官雷欧也听到了这种直接发生自颅内的声音,他不知道艾尔兰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知道札维克所说的时刻来到了。他重新翻开了戒律之书,它自然的翻开到了记录着艾尔兰事件的这一页。 上面关于艾尔兰的定夺,已经穷尽了雷欧的智能,“有罪”与“无罪”全部都被他用昂贵又奢侈的笔墨划掉。 雷欧换上了全新的鹅毛笔,在全新的墨水瓶中沾满了墨,这是他不知道怎么宣判时,艾尔兰以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方式提供给所有观看者审判方式。 【让我在一时之间体会大过三天三夜的苦难,只要我存活下来,就证明通透一切因果的主神埃拉认为我在此次事件之中完全无罪。】 【大法官雷欧,给我一次这样的刑罚和机会,如果我有罪,让主神埃拉赏赐我死亡,如果我没罪,让我们的天父埃拉告诉所有的奥纽斯人民,第七君的艾尔兰,没有在奥纽斯犯下任何的罪过,而我,愿意原谅所有误解我的人。】 【大法官,这就是我的请求,我要求进行七神的审判,对手可以是七个,也可以是七十个,我只有一个我。】 雷欧在戒律之书上又画上了长长的直线,他勾勾手指,要来了一杯蜜酒,不能加太多的糖——他知道了该怎么审判这桩事情了,决定要在这次艰难的工作之后,喝上一大杯表示庆祝。 戒律之书,艾尔兰卷。 判词:法官的归法官,神灵的归神灵。 审判者:天城七神。 咕噜几声——可恶,太甜了,这群人又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永远没有办法做到像古斯塔夫那样,把仆人驯熟成重新从贤王思维中受肉的人偶,不是他们能理解古斯塔夫的相同手势中的不同含义,仿佛他们和古斯塔夫共通着同一种思想。 神灵不会去注视罪人,艾尔兰的脚上的镣铐因此被接触,他以自由战士的身份踏上了通往角斗场的道路,他的每一步都用脚趾狠狠的扣住奥纽斯的泥沙,这是他在不断要求自己闭嘴的下意识动作。 因为愚蠢的民众层层叠叠的夹道辱骂着艾尔兰是必须死亡的弑君者,好多刚来的人不明就里的就大哭了起来,他们坚信着,这个被真理之刃押送的战士,杀死了古斯塔夫。 【我不会死,我告诉你们这群蠢货,我根本不会死,我不仅不会死,我还会告诉自己,我反悔了,绝不原谅你们这群一直在要求着我去死的蠢货。】 艾尔兰的声音有选择的飞翔,只在这群狂热的民众耳边清晰的吐字。 第二百二十七章 患上了另外的心病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雷欧 抛开大陆的戒律,让凌驾于大陆的神灵来进行审判,这样的案例曾经有过吗? 大法官雷欧点了点额头,思维宫殿中的蒙灰处变成了蜂蝶的乱舞,它们的金光褪去之后,雷欧想起了过往的案例,是有的,有这样的先例,不通过戒律,而是让神灵直接参与到凡人非似是而非的公正之中。 但是是否存在过像艾尔兰要求的这样,要在七位主神的注视下进行这场审判,绝对没有,因为仅仅是听到艾尔兰的发言,雷欧就感觉到思维宫殿的震动,他本以为在自己的头脑早就老朽得不能再进行下一次的拓宽,翻下新的卷宗和案例,可是当艾尔兰振聋发聩的发言之后,雷欧知道不是他老朽得不能改造宫殿,是奥纽斯遵守这套戒律太久,以至于根本没有了变动。 七神的审判。 这句话是一把巨铲,在雷欧脑中的沟壑之中,重新下铲了一道有深又重的沟壑,经验老道的雷欧立马就在新的宫殿布局中放置了七神的书架,书架上的第一个案例记录就是艾尔兰。 当一场审判是由神灵来见证,大法官的态度必须改变,他不是在答应艾尔兰的要求,而是要帮助神灵来进行执行。 艾尔兰说,他要和七个人战斗,以生死来作为衡量自己是否无罪的标杆。 艾尔兰说,他可以和七个人战斗,也能和七十个人战斗,只要这样的战斗能够得到七神的注视。 艾尔兰还说什么?他还说他准备独自面对这一切。 大法官开始执行了这样的请求,七神的审判正式开始了运作,地点放在了角斗场。 在角斗场因为大法官的征用而中断了原有的表演赛后,有些老态,有些健忘,同时又卓越非常的雷欧早早的让华盖往角斗场的方向前去。 遮阳的华盖走得很慢,雷欧走得更慢,他没有选择乘坐抬椅,在利用这段路程仔细的思考这段奇怪的经历。 的确,贤王古斯塔夫过问过这件事情,他问札维克,在这次的案件之中,一直都是忠诚的在服从的艾尔兰,是否会做出反抗。 札维克当着大法官雷欧的面前,毫无遮掩的使用着他的心理与数理的收敛公式,他说,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因为他积压了太久,用公式上的结果,他更会,会做出影响戒律的反抗。 有没有一个先例?那时候的贤王询问着雷欧模棱两可的问题,从你庞大的脑容量中找找,有没有战士在反抗了奥纽斯的戒律之后,还能被赦免无罪的先例。 有。雷欧会忘记青人的住所,但是不会忘记戒律与经受的案例。 那就都做好准备吧。古斯塔夫对艾尔兰的事情就此带过,谈论起了疆囯。 通往角斗场的距离成为了永恒的距离,雷欧的步履非常缓慢,华盖在稍不注意之中都会超过雷欧,大法官在审判结束之后虽然如释重负,身上散发着舒服的汗水,却又患上了另外的心病: 第一个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审判过程中所有事情的关键节点,和札维克的推断分毫不差,他看见了札维克运用公式进行的推导,就算被称为数理,也根本与他所理解的数学没有关系,因此他有些担心札维克多智近神的能力,他推导的结果很准确,可是把雷欧折磨的足够难堪,雷欧决定再也不要和札维克合作,和他相处总感觉有被操控的感觉,还有种自己是冲锋塞刀肉的挫败感,这个万骑长,是不是只是做出了十拿九稳的样子让我成为他公式的试验品? 另外一件事情,是关于雷欧的戒律,他就是奥纽斯的戒律,古斯塔夫在成为贤王之后,虽然是有神父为他受膏,但是他的加冕画像,是手按着戒律之书,这分明表达着这位贤王眼中神灵的地位不是那么重要。 然而这一次,雷欧在差一点就骑虎难下的阶段,接过了艾尔兰的援助之手,认定了七神审判的执行,他担心这次重新让神灵凌驾在戒律之上的行为,触怒这位可以微笑着和你共饮毒酒的贤王。 这次的准备太充分了,充分到很像一个贵妇人说出了一件想要的东西之后,爱慕者答应说需要一段时间准备,而这个所谓的准备其实就是在转身后就把美好的包装扯开,把礼物献上,仅此而已。 如果角斗场存在角斗场之神,那么一定是指在那位靠着战斗成为自由人的白甲斗士,但是对商人而言,角斗场之神一定是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他的圆柱的雕楼中,圈定了一盘足够让帝王跑马的场地,任何一个角斗场的经营者,都以自己的斗士能够进入这样的场地进行战斗视为终极的目标与至高的荣誉。 就是这个铁踝角斗场,当雷欧把审判的地点放在了这里之后,表演赛立马暂定。 虽说是交给神灵来审判,与大法官再也没有关系,华盖下的雷欧却加快了步伐,他把波浪般的长发撩到了耳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群以群像出面的商人,好像怂恿了阿努纳奇做了许多事情,他对艾尔兰的结果保持着挺悲观的判断。 索纳端着长枪耐心的配合着雷欧的步伐,大法官见识过索纳.兰德的老于年纪的沉稳持重,在今天他发现了索纳好几次沉不住气的苗头。 “我想起了,”雷欧看着索纳的面甲,“你成为真理之刃之前,好像就来自第七君。” “是的。”索纳吐了口沉重的气息之后才回答,他看着前方艾尔兰的背影,有一种这是永别的感受。“他曾经是我的百夫长。” 雷欧不顾礼仪的用袖口擦去了汗,“奥纽斯很安全,你今天不用守护我,你可以去陪陪你曾经的长官。” 角斗场的大门就在眼前,艾尔兰又一次被咒骂簇拥。 “不用,从我披上这身甲胄,拿上星钢长枪开始,就是为了正义不让半步的真理之刃。”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们能够拥有的当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我是真理之刃,索纳在听完了艾尔兰的发言之后不敢对他的言语做出态度分明的评价,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握了握长枪,每一次行走都用底座重重的狠跺着地面,在奥纽斯的大地上留下一排长点。 我是真理之刃。 当索纳看见艾尔兰全盘淹没进入了咒骂之中后,完全没有想到这句态度分明,和过往分割的话语是来自于自己这张嘴巴。 再联想到他在不久前在新乒训练营见到兄弟们时所说的话语,索纳觉得自己就是在讽刺戏剧中明明没有喃根,却非要说自己拥有雄风的弄臣。 索纳一点一点的杵着长枪,由长枪带着他行走,现在的索纳,长枪不是他的武器,也不是展示权威的震慑,就是最多此一举的拐杖,他被陡然升起的道德感折磨,在救与不救之间,索纳都能找到理由,过多的参考条件成为了冰与火,须臾之中,就把他折磨成虚弱的狗,如果没有长枪的支撑,他可能会立马在守卫大法官的路途中就摔倒。 对于艾尔兰的发言,索纳的感觉很复杂,他觉得这些话不是出自于战士之口,但是他也明白,艾尔兰在与权威决绝之后,在独立行动中,他不缺独立的想法还有洞察规则的明锐。 因此,高台上艾尔兰根本没有过脑,直接表达出的情绪,让拥有智慧的人都感觉到振聋发聩般的震撼。索纳不同,他作为曾经的部下,对于艾尔兰毫无顾虑的表达着对共合和帝制的态度又感觉到触目惊心与荒唐至极。 总之,当索纳.兰德看见了艾尔兰粗大的双手不断抓住求生的机会,又不断的让它溜走之后,索纳就放弃了劫发场的想法。他认为,艾尔兰在用非常极端的方法在同时寻死和求生。 押送艾尔兰的战士,都是大法官雷欧的禁卫,他们在武技出色之外,在头脑上的思维能力都比普通的战士要智慧得多。 一个人要求七神的审判,一个人要面对至少七个人。他们在押送艾尔兰的途中就达成了这个共识:这个人要和七个人,甚至是七的倍数来战斗,以证明自己的无罪,这个人的决定在执行以前就已经死亡了。大法官雷欧认可让神灵来见证这场决斗,他的想法显而易见,雷欧的这次判决就是一次顺应民意的行为,不过他巧妙的做到了让这次审判看似是艾尔兰的个人选择。 也因此,真理之刃的押送工作非常的懒散,他们之间的距离离得特别远,能让任何一个胆大妄为的民众突破包围圈面对面的对艾尔兰进行谩骂,胆子更大的还有直接对艾尔兰拳脚相向,如果不是缠斗了太久,他们都不会拉开这些人。 可笑啊。索纳在后方守护着大法官,对这个乱象看得更加全面。 可笑啊,愚蠢的你们太可笑。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咒骂的,你们攻击的罪人,他在前线的卖命就是为了你们能够拥有的当下?你们在用什么去对付你们的英雄? 可笑啊。 全身负甲的索纳因为愤怒充满了胸膛,脚步都轻快了起来,他一下子就超过了雷欧。 “索纳。”大法官的手掌按住了战士的肩甲。 索纳居然感受到手掌的温度通过肩甲在肩膀上留下了掌状的温暖。 “索纳.兰德,回到我身边。” 每当雷欧称呼起索纳的全名,他就知道大法官有郑重的话语要教导。 “我知道你在因为什么而愤怒,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也因为这些事情而愤怒,那时我远远不如你,我只有和你一样聪明的头脑,但是完全没有你这样一身精湛的武技,因为见识了太多这样的事,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认为当下的环境不适合我,我在逃避很久才开了窍。 “你发现了吗,在聪明人中,都会因为现在的场景而愤怒,而愚蠢者都以为自己走上了正义的大道。曾经年少的我,因为这些事件的层出不穷而怒不可遏,现在年少的你,也终于亲眼见证了这样的事,我看见了你想要杀戮愚昧的杀伐之气,索纳,可以愤怒,但是不要表现。 “一代又一代的聪明人都会愤怒,但没有一个智者找到方法,索纳,我没有找到。我不希望你以后把我的还有你的无奈告诉给下一个聪明人,索纳,冷静的看着这一切,认真的记住这一切,把它们当成精神的皮鞭,不断鞭策我们引以为傲的智慧,要找到办法,要找到办法—— “要找到一把能在民众的思维中披荆斩棘的利刃,把他们的愚蠢斩断。” “是——”索纳把声音拖得好长,他手中的长枪也在地面拖成了一条直线。 如果他还在艾尔兰的手下当战士,这种拖拉的长音还有对武器的不尊敬,一定会招来艾尔兰响亮的耳光。 艾尔兰在道路的前方,承受着粪水,辱骂,鸡蛋,烂菜,还有突破真理之刃保卫后进行的殴打,而且原因异常的可笑,他们是真的在愚蠢的语言传播中,脑中愚蠢的相信着这个战士杀死了贤王古斯塔夫。 索纳走在被艾尔兰蹚平了道路的后方,他一句不发,在面甲下流泪,泪水把眼睛模糊成光之后,索纳看见这片罪恶又污秽的大地上,仿佛长出了蔷薇之花。 攻击艾尔兰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少了,就连那些只敢在远处扔石子的人都只是紧紧的捏住,再也不敢投掷,连瞄准这个事情都不敢做的太过张扬,还有一个明显的改变,粪坑之蝇般闹哄哄的咒骂都变得遥不可寻,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索纳全身负铠,无法擦掉眼泪,他瞪大了眼睛,想让水气快点蒸发,他不明白这群狂热者为什么突然之间对艾尔兰友善了起来,然而他还是明白跟他的眼泪没有一点点关系。 除非他成为贤王,他不可能在愚蠢的子民脑中,种上以愚蠢为食物的美德花种。 该死,我在想什么。这个转身即逝的想法让索纳.兰德心惊肉跳。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参与到戒律之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波罗被击伤的后脑伤势,他自我感觉恢复得很好,刺头,晕眩,还有情绪激动之后的流脓,都已得到了缓解,唯有的担心就是熊油会渗透进皮肤,带来根深蒂固的难闻气味,这样一来,在今后的战争之中,很有可能让严密的荫蔽工作形同虚设。 波罗现在的改变,很像是另外一个灵魂通过后脑上的窟窿塞到了他壮熊一样的身体,本来是有热闹就要扎头参与进去,没有热闹就要把事情搅得天翻地覆,生产热闹,人生的归宿只有进监狱和上战场的波罗,现在无比的冷静,好似冬天中被冰封的怒涛,愤怒只是他曾经的形状。 他没有加入到群体的狂热中,一点都没有,对他们的声嘶力竭的狂吼还有热情洋溢的愤怒完全没有主观上的判断,波罗没有去管他们的对错,在艾尔兰的高台下,波罗一直注视的索纳的信号,索纳没有举动,那就说明艾尔兰拥有着生存的希望,熊壮的波罗知道,在头脑上,他比不上艾尔兰还有索纳这两个人,因此,相信这两个人的决策就行。 在群体之中,保持沉默,不一定是智慧的表现,然而波罗这次的沉默至少也使他明白,这个时候去制止大家不要去谩骂,如同在森林的大火之中以吐口水救火。 直到听到了大法官雷欧的决定,波罗才从石立中有了一些动作,把连帽斗篷裹得更紧,保证双刀不会露出来。 这是什么决定啊,波罗对这些【木又】利运营根本就没有观念,他自己的判断是:把要惩戒艾尔兰的刀掉转个方向,让艾尔兰拿着刀柄,来对抗源源不断的惩罚,这看似给了个机会,其实是让好几方人都满意之后的权衡结果。 艾尔兰被押送着走向了奥纽斯的铁踝角斗场,落魄而强健的艾尔兰在队伍的中心,外面一围是负责押送的真理之刃,这个时候,任何一个穿着斗篷,带着兜帽,在人群中穿行,还时不时彼此咬耳的人,都是第七君中准备把艾尔兰抢走,带到疆囯的兄弟们。 在毫无头领的情况中,波罗成为了这群人的领导,他面容沉默且隐积着痛苦,对每个投来眼神的兄弟都在暗暗的摇头,告诉他们——还没有到时候。 而波罗,有时还故意和在大法官的位置并肩行走,去试探索纳.兰德的情况,什么情况都没有,这身华美的全甲是附魔灵魂的模具,里面根本就没有人,除了举枪跟随,从行走方式上都看不出索纳自信的走路姿势了。 波罗哪里知道呢,这个时候的索纳刚刚接受完大法官雷欧真正的教导,对比抢夺艾尔兰,他的思想已经提升到如果人类必须通过群居换来的协作来生存,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群体性的降智。 看见索纳没有什么反应,波罗疑惑的脸通过半遮半掩的兜帽,居然显得有些深思熟虑的模样,他不厌其烦的向所有对眼的兄弟们摇头,他的手也从斗篷中探出,用力且举止轻微的向下按了按,按了又按——冷静,冷静,波罗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这几个聪明人,都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之前,愚笨的头脑一定不要先于聪明人做出动作。 这段路程,如果艾尔兰想逃,不是逃不出来,真理之刃为了让民众拥有参与到戒律之中的假象,押送的艾尔兰的方式完全流于形式,如果民众都能突进他们的包围圈进行泼粪,那么艾尔兰想要突围真的太过简单。 可是艾尔兰为什么不突围,一定是这样,波罗以对艾尔兰理解进行猜测,虽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要和七个甚至七的倍数的对手来战斗,让天神以生死来判断这个人的清白与否,这个刑罚就是死刑,而在艾尔兰的眼中,这反而是极端条件下最后的求生希望。 一个战士在他的战场,用他熟悉的方式,以战斗来证明清白。 这样一想,波罗立即就明白了索纳言行的不符,以及艾尔兰神情冷静的原因。 他们听到判决时就发现了,艾尔兰通过那一番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言论,拓宽了群体意识的河道,让结果往向自己有利的一方流动。 艾尔兰这样的人,波罗跟随多年之后,对他的了解越来越深,他是属于在一层不变的老旧与老派之中,能打出千变万化的牌,至于他的行为会以怎样的方式变动,完全取决于艾尔兰身处的环境。 在正统的正策体系下,艾尔兰是一根筋的忠肝义胆,如果长官的命令,是要求他去当塞刀肉,他一定会去担当,会奋不顾生的冲锋,把每一块肉都塞进对方的刀斧之中阵亡。 但是如果他脱离了组织,或者发现了组织的形态和他内心恪守的标准背道而驰,或者出现了短暂的分歧,那么自由的思想重新成为了大脑的主导,就算是贤王要他去死,他也能想出一百中方法来为自己找到生存的机会,在沙特阿卡的森林里就是一个证明。 艾尔兰总能够在绝境中找到生机,当百夫长在高台上细数他的伤疤时,谈论起了过往,波罗顺势就想起了艾尔兰曾经告诉过他们的这段故事的后续。 在艾尔兰被领主毒打了三天三夜,他通过装晕,装虚弱而被贱卖之后,他因为会牧羊,会投掷,作为技术奴隶又被到处贩卖,他留意了街上衣着华美者的来来往往,他记住了这群人的需求,是来寻找合适放在角斗场训练的奴隶,于是他在一次华美者必然会路过的时候,他起事端和同时一起待销售的奴隶,还有商贩凶狠的打了一架,让雇主自以为是的发觉了他的战斗力,从此之后,艾尔兰被购买,成为了角斗士,这才是他之后逃出命运,获得自由的第一步。 波罗知道,艾尔兰在高台上的一系列言语,有着他都意识不到的更高深的目的,这个人的智慧,超乎了他本人的想象。 艾尔兰在真理之刃的押送中,不急不缓的行走着,波罗通过百夫长的背部,看到了高贵如骑士一般的自信。 第二百三十章 押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认为,在艾尔兰投入到了残酷的杀伐中之前,他能做的,只有为艾尔兰清空道路,他没有突破真理之刃对艾尔兰的包围,而是把拳头调转了方向,把有冲刺进来参加殴打的,在远处捏紧石子瞄准的,还有如同苍蝇一样一直在而艾尔兰身边徘徊臭骂的......全部打得鼻青脸肿。和波罗同样穿着斗篷的战友,也开始了对这个行动的模仿,很快的,攻击艾尔兰的人越来越少,咒骂成为了箭矢对准都毫无意义的远方。 这就是今天押送艾尔兰的怪像,走在人群中心的艾尔兰由最高规格的真理之刃押送——这种人数,只有犯有叛囯或者即将斩首邻囯帝王时,才会使用——他们的工作是不让艾尔兰逃跑。 在真理的华甲之外,一群穿着粗糙的斗篷的亚麻布战士们在人群中穿梭,把狂热的,不明所以的人群打得晕厥,以此来保护被镇压的艾尔兰。 而在索纳.兰德的眼中,是一群战士在前方披荆斩棘,把不安定的因素安定,肃清了一条比迎接贤王时还要安全的国王大道。 索纳踏上这个道路,就算和国王毫无关系,也在有些离经叛道的思想和意象中迷失了起来。 艾尔兰的双眼在他的请求得到了许可之后,就一直迸发着期待屠戮的精芒,就连他移动一下眼珠,眨一下眼皮,都能看到这双弓兵的明眸之间,有电蛇的碰撞之后的火光闪耀,有一种只要给他一片莽原,艾尔兰就可以发泄怒火,让奥纽斯看看他心中的挤压在释放之后,到底是什么。 弓乒只会选择忽视,但是不会对发现在眼前的变化视而不见,这是艾尔兰的职业习惯——拉弓之前,就要体会并考虑风吹草动。 很明显,踏上的这道通往铁踝角斗场的道路发生了改变,艾尔兰曾经在凯旋式中体验过夹道欢迎,也在今天最初的一段路程之中,感受到了罪大恶极,然而现在的情况不同,任何一种不是循序渐进的改变,都说明有额外的力量参与到了事件之中。 基本上,突然之间,就没有了冲进来殴打艾尔兰的民众,那些响彻在耳边的咒骂,也变成了遥远的炊烟上的歌声,还有防不胜防的石头投掷,它们投掷的距离变得很远很远,最具有力量和精准度的投掷者,也只能让石头滚到艾尔兰的脚边。 有个对我友善的组织在人群中发挥作用。艾尔兰把石子踢出真理之刃的守卫圈之后,他推测着这个答案,那么是谁在对我显示友善?不可能是札维克,他绝对不会在一个百夫长身上动用人情,也不可能是大法官雷欧,他是真正的在执掌着天秤,不会在平衡之后,对某一个托盘的底座暗中价码,那会是谁?索纳?作为一个在王政组织的受益者,这个年少有为的战士根本没有必要为了曾经的长官做到这一步——关押的时候,他把自己关押郊外的矮房,审判之前完全没有给艾尔兰铐上枷锁,直到进入了主城区,索纳才在艾尔兰的双脚上施加了束缚。就以艾尔兰来说,索纳.兰德为了让艾尔兰保持战士的体面,已经做得足够多,没有必要在尘埃落定之后还在继续犯险。 哪会是谁在人群之中进行着对我的维护? 艾尔兰听着风的声音,特意的去追寻那些谩骂,很快的,在谩骂声远去的方向上,他都能锁定一个或者几个身穿斗篷的人在驱逐。他们的行动轨迹完全就是以艾尔兰为中心四散开来,对那些仍在狂热之中的民众各个击破。 肯定就是你们。艾尔兰的锐利的双眼就是无矢之箭,他立马就锁定了所有的衣斗篷者,眼中无关的人物与事物全部模糊处理,只剩下清晰逼人的衣斗篷者在视野之中来来回回。 最活跃的那一个人在艾尔兰的眼眶之中都变成了竖向的长影,他的行动不知疲惫,完全没有注意过体力的节省,对于仅仅是执行一件事的战士来说,他太卖命了,是一种没有必要的付出,除非是享受杀戮和斗殴,像波罗一样...... 像波罗一样—— 这个人的下巴,还有这个身形! 艾尔兰一惊,他就是波罗! 就在这一瞬间,他眼中的衣斗篷者和他认识的战士们全都匹配了起来,这群人的步姿,习惯举止,身形还有身高,直接在斗篷之下,以记忆和经验的方式呈现了出现。 这群第七君的老乒,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可不要是来扰乱这个审判。 艾尔兰对波罗的理解和认识都还是停留在莽撞的莽夫这个阶段,他觉得波罗一定会在他投入到七神的审判之前带领弟兄们把他救出,或者直接搅乱这个本来就不安的现场。 该死,在真理之刃中一直气定神闲的艾尔兰不安起来,他捏紧了拳头,在思考着传递信息的办法。 没有围观者还有胆子靠近艾尔兰,因为目前已经出现了太多横躺在大道的实际案例,然而那些恶毒到可以的诛心的叫骂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根绝,这是成本最低,但是如果使用得当,可以换来比痛殴还要有效果的攻击方式。 艾尔兰收集着声音,果然,叫骂是没有停止的,来自左侧的老妇人,把她的黑面包被老鼠偷吃,怪罪到了艾尔兰杀死了贤王,之后就是比她肠中粪便还要哄臭的谩骂,艾尔兰看见了,的确有战士在往骂声者身旁移动,他看见了右侧的波罗正在往自己这方走来,向老妇人的身旁靠近,这类老妇人,身体皮实得如同壮男,艾尔兰见识过不少,只要她们有所戒备,承受波罗三拳之后,都还能精准的踢到波罗锁骨窝上的肉瘤。他不担心老妇人被波罗打,但是必须抓住这个波罗向自己靠近的机会,必须找到一个方式,制造出合理的混乱。 叫骂来自左侧,波罗从右边走来,艾尔兰拍了拍脸——不管了,他心说。 “捅你母亲锁骨窝!”艾尔兰向着波罗咒骂起来,“从我上高台开始,你就骂了我一路!” 说完,艾尔兰万夫莫当的冲破了真理之刃的包围,冲进了人群,死死地掐住波罗脖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混乱还没有停息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你们这几个人,在斗篷下面藏着武器?”艾尔兰趁着真理之刃还没有追来,抓紧时间开始了对波罗的询问,“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要给我添乱。” 话说一半,艾尔兰气喘吁吁的回头张望,真理之刃还没有从这个突发的事件之中反应过来,于是他又着重强调了几句话,“你们都不要来妨碍我的事情,你不要向我辩解什么,照着我说的做,听到了没有,不要来妨碍我。” 波罗知道艾尔兰现在的气急败坏是不可能还能接受他的解释的,他一味的点着头,不断的答应着艾尔兰不断的重复。 “听到没有,向我发誓。”艾尔兰锋利的厚嘴唇好似一把匕首,要是波罗所说的话不符合预期,他就要撕裂波罗的喉咙。 “我发誓。不打扰你。” 豁然之间,被按在地上的波罗看到天色陡变,在天昏地暗之中,艾尔兰承受了雨点般的拳头。 真理之刃们对艾尔兰的冲破阵型没有及时的反应,但是围观的民众比这群精英中的精英还要灵敏,他们因为愤怒而获得了过分的专注力,在听到了他们要求的处死请求和大法官宣布的要艾尔兰和七个人战斗的裁决之后,他们认为这个判罚来自于他们的智慧,似乎一下子就升华了一般,认为自己也是大陆戒律的捍卫者,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让他们在注意到艾尔兰离开了守护之后,就立马乌泱泱的冲上,展示自己的正义。 层层叠叠的叠加,只在最初的几次让艾尔兰感受到了殴打,随后的都是混乱,他们在自己制造的混乱之中,部分对象的胡乱殴打,几个灵性点的扒手,在这个天赐的场景之中,赚到了今晚的酒钱。 好机会。 艾尔兰这么说。 波罗也这么说。 波罗推开艾尔兰,又用绝大的力气,直接将他提起,拉扯住衣服,就向外跑,“我们离开!”波罗在混乱的人群之中的大吼,完全被淹没,艾尔兰都只能通过行为半猜测半理解的认为,波罗是要趁乱把他带走。 波罗拉不动,艾尔兰的双腿和树木一般,在土壤之中扎下了深根,不仅是双腿不会受到外力的影响,他连腰都没有弯一下的就抗拒住了波罗的拉扯。 “你发了誓不会来妨碍我。” 波罗摇头。趁乱带走艾尔兰,这个本来就是他临时起意的动作,作为战士,他们对于求生的机会都有会下意识的争取,像艾尔兰这种不去争取,等待死亡的情况,如果出现在老乒身上,反而需要更加强大的意志力,和把手放在火焰上,正常人会抽手,而意志坚定又头脑愚蠢的人,会闻着烧焦的肉香。 混乱还没有停息,真理之刃已经摆好了长枪阵型,狂热的民众在群殴了很久之后,都没有发现殴打错了目标,其实他们本身就没有目标,他们想做的仅仅是发泄到愤怒而已,只是艾尔兰的出现方式太过隆重,在人尽皆知的情况下,站在中心的人都会接受到极端的赞美和诅咒。 艾尔兰趁着混乱,把自己要求七神审判的原因告诉了波罗,他认为这个莽夫,不一定听不懂话,至少告诉了他因果,这样才能制止波罗进一步的捣乱。 “波罗,你听着。”艾尔兰推着波罗,把他往远离群体狂热的地方推,艾尔兰担心真理之刃在拘捕这群参与并制造混乱的人时,把波罗也算在了其中,“我现在是个战士,无论我手上拿着的是劲弓,还是被铐着枷锁,我永远都是战士,就算大陆的戒律让我成为了角斗场的奴隶,我都坚信我是战士。 “但是,现在的我不知道该为谁挥剑,现在的我是在为奥纽斯献上忠诚,还是在向偷走了奥纽斯的古斯塔夫献衷心。 “你回答不了我这个问题,我也不能,我相信任何人都不能,万骑长们享受了古斯塔夫最大了福泽,他们口中只会有一切的正面意义,我原本以为这种情况唯独诺兰可能公正的说出实情,但是这个铁皮子就是推动古斯塔夫称王的第一人。 “波罗,你不要在随后的审判之中打扰我,也要告诉兄弟们,不要再做愚蠢的事情,民众关心面包,不关心是谁给他们的面包。骑士关心正义,不在意正义在由谁定义,我认识的人都不能给我答案,我只有向神灵提出疑问。 “我要用一场献给祂们的决斗,让诸神给予我明示,我要祂们告诉我,如果现在的奥纽斯值得追随,就让我在苦战之后全无致命伤害的活下来,如果现在的奥纽斯只是一个只剩光辉名字的尸体,那就让我死在奴隶的刀剑之下。 “波罗!”艾尔兰发现波罗有些走神,他抓住了波罗的大斗篷,脸喷着脸在怒吼,“你不能剥夺我从神灵身上找到答案的自由。听明白没?” 波罗点头。 艾尔兰的面容和波罗又着绝大的不同,艾尔兰的脸充满了骨感,正义,还有忧愁,波罗的脸,是连眼角都锻炼出了肌肉的强壮,以及一切事情都该死的玩世不恭。 现在,在波罗点头之后,他的脸被扇了两个红掌印,如此一来,波罗才总算从迷糊中挣脱。 “还不快跑!”艾尔兰听到了背后真理之刃的脚步声,他们的枪阵是在对狂人们进行最直接的穿刺。 当看到波罗裹紧了斗篷四处张望着离去,其他的衣着斗篷者也陆陆续续保持着距离,进行着很有条理的战术性撤退之后,艾尔兰才终于安心下来,安稳下的心,使他跪下了双膝,他高举的双手在没有命令的要求之中,交扣在了后脑,他慢慢的俯身弯腰,额头逐渐靠近了地面,鼻子闻到的土壤腥味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反常,这里不是土腥味,这里有着奥纽斯陈年已久的血腥,这是一个进入了晚年的和善屠夫。 艾尔兰的额头完全贴住了地面,他最顺服的姿势下,隐藏了一张迟来的,最疯狂的脸。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最容易被预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就距离进入铁踝角斗场不到一箭的距离,艾尔兰丢失了索纳.兰德为他努力营造出的“战士的体面。” 这位为奥纽斯奋斗了半生的百夫长,用最屈辱的驯服姿势,接受了双手以及双脚上的枷锁。 当一丝冰凉从他的手腕和脚踝上传递过来,艾尔兰在还没有真理之刃的呵斥之前,就主动站立,嘴角上,因为面对地面时的狂笑,有一条恶臭的口水长挂着,在下巴的地方聚集成摇摇欲坠的滴。 艾尔兰主动示好时的微笑,常常让小孩看到之后立马啼哭,让成年人看到之后心有余悸,曾经有绘画的学徒因为找不到关于恶魔的灵感,以为艾尔兰打磨养护七天的武器为代价,换来了一次近距离观看他笑容的机会。那次之后,绘画学徒就直接违约没有帮助艾尔兰进行七天的养护工作,因为在恶魔亲临的一笑之后,他在失神中惶恐了三天,另外的四天是在麦芽酒的迷醉,书墨油的吸食,还有不能控制的排泄之中度过的。 现在艾尔兰的笑容更加可怕,因为他心中并不存在着善意了,是一个纯粹而漆黑的邪恶在观察着眼前的众生,而这个嘴角上扬的笑容,只是一个他随机性的表情被人类识别逻辑的误读——正如如果看见了猛兽通过泪腺来排除过分多的盐分一样,你千万不要以为它们是在一边悲悯,一边进食,它们就是在进食,甚至可能只是在享受单方面的杀戮。 混乱的事态没有得到及时的平息,因为在长时间的混乱之中,索纳.兰德并没有指挥真理之刃的兄弟们,而是在放任混乱。 在这段短暂的淬炼之下,他的心灵变得强悍,他对于这群所谓生活在奥纽斯的民众有了很强的心灵壁垒,他自诩自己与他们这种只具有低下的心智的人不是同类之后,以自己和他们生活在同样的场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为耻辱,所以,当他在大法官雷欧的身边,看到了冲出了真理之刃包围的艾尔兰时,那一群群原本在索纳.兰德心中是一个个单独而鲜活的公民,如今成为了一群心智低下,形似人类的怪物,索纳.兰德立刻就知道之后一定会发生泄愤似的斗殴,目标可能不只是艾尔兰,是任何一个入眼的人。 他打算做做样子,命令真理之刃的兄弟们立马开始镇压工作,大法官雷欧又制止了他。 “我觉得在特殊的事情中,年轻人的成长总是很快的原因,不是他们的经历给他们造成了多么有用的历练,实际上,历经带来不了多少作用,除了让年轻人痛得心有余悸之外,就是撞运之后提供一段让子女听烦的谈资。” 索纳.兰德把长枪跺地,他知道了,雷欧还要对他进行一番教导。 “等一会再去镇压他们,索纳,这个时候该让他们发泄怒火了,这群人,你可能都开始了痛恨,但是当你见识了更多的人,你会发现他们是最可爱,最真诚,也是最听话的群体,你让他们去死,他们就会连夜磨刀霍霍,你需要一场形式,他们就会在道路两旁为你投来鲜花。让他们发泄,这样事态就会自动平息,你要记住并且摸索出这个群体的操控方式,他们是最容易被控制,失控之后也是最容易被预测的一部分人,你可以通过超控这群人的头脑向对手施压,当对手也是一个如同你这样的聪明人,并且先你一步控制了这类人的大脑时,你也要知道怎么从博弈之中找到优势。” 大法官雷欧抓住索纳.兰德的肩膀,郑重的说完了训诫,如果不是遇到英才,他根本不会教导,无论对方是出身自哪里的王公贵族,只要雷欧发现对方的资质浅薄,他都使用和蔼如圣父的纵容,去宽容任何一个没有能力却又想通过靠近大法官雷欧而获得提升的年轻人,而雷欧对于年轻人是否拥有资质的评价标准也非常苛刻: 抛出血脉的优势,以及强运中带来的富足之后,这个独立的个人身上,是否存在着称王的资质。 大法官雷欧的手上有着几个遮都遮不住的老年斑纹,他常常对亲近的人说这是生命在告诉他即将死亡的信号,但是在社交场合之中他会在手上戴上非常稀有灰水晶作为遮挡,并且营造一个怪像:只有德高望重的贤者,灰水晶才会和佩戴者的皮肤亲融,只要发现了它们浸入了皮肤,佩戴者会得到健康和长寿。 就这样一只老朽的胳膊,必须在贵族群层之中不断的施加重重暗示,才能弥补本身的衰老,但在关键的时候总能轻易的制伏武勇而聪慧的索纳.兰德,像在抚摸一匹忠诚而奔腾的骏马,在主人的手掌没有拿起缰绳,没有用马刺加紧马肚之前,它只能保持的激勇的心原地不动,啃嚼着青草。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法官,这次审判一个艾尔兰,一个卑微的百夫长,我看到了最大的异象,也正是你所看到的群体性狂热。 “但我活得比你久,我能够通过时间的横轴逐一翻阅戒律之书,你知道我发现什么吗,审判一个百夫长,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在任何一个时代中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阵仗,会有这么多人热衷的来围观,会有这么多人想要主导判决,你要知道,其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戒律之书,只以为我手上拿着的是一块垫头的睡枕。” “有人在煽动这件事情。”索纳.兰德听完了大法官雷欧的分析之后,冷静的就得出了答案,他眼前的场景乱成了一团,民众打架的凶猛与胡乱,更像是一群为了作恶而作恶的魔兽。 “对,很明显是有人在煽动这件事情。”雷欧烫手一般松开了搭在索纳肩上的手,“仅仅以民众的愤怒程度来看,两位万骑长从沙特阿卡铩羽而归民众都没有这么愤怒。” “不正常。”索纳又说。 “对,非常不正常。”大法官雷欧阴沉的说。 PS:屋漏偏锋连夜雨,家人的肾出了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根本就没有钱,一会儿去申请下失业金,但愿顺利。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个模糊的影子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索纳.兰德手持着长枪,纵容着眼前的混乱,而大法官雷欧手掌中的温度,宛如一块吸铁石,同时也把索纳稳稳的吸引住,没有让他进一步动作。 “不要太快的就去镇压,现在的判决还没有明确的结果。”雷欧的春雨一般的温声细语之中,有一些强横的冷漠感,“让他们打,让他们杀,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流血破肉,期间原因,你应该是能够知道的。” 是的,索纳能够猜到现在必须让民众发泄愤怒与愚笨的原因,这次审判一个百夫长的事态经由雷欧一提,他也透彻的知道,这次的事件不只是触犯了戒律之后的公正审判,是多方势力的暗中斗争。 对于艾尔兰,索纳对这位曾经的长官的态度和大法官雷欧有着一样的敬重,因为这位长官接纳他,训练他,在出生入死的战场,还救了他不少次性命,但是如果仅仅是在大陆的职务上来看,艾尔兰这样武技高超,纪律严明,但是宫廷能力为零的男人,在大陆的体系之下,太无足轻重,以索纳现在的职务来看,他就算是使用鼻孔去凝视这群武夫群体,都是符合礼节的现象。 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就算贤王古斯塔夫想要创造一个出自民间的英雄,让艾尔兰他博得的关注可以理解,但是目前出现的民众正义,一定是在古斯塔夫的规划之外。 也就是说,有一个暗中的高层势力早就知道了艾尔兰的结局,但是他不认同这个结局,于是才发动民间的舆论在宣布自己的立场,可能这个暗中的潜伏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获胜,表达一种立场以及信念比获得想要的结果更加重要。 现在的结果还没有确定下来,索纳知道了大法官雷欧的行为逻辑,正式因为现在的结果还没有定下来,相反的,现在未定的结果能够倾向于在艾尔兰存在优势的方向偏移,如果这个这个结果真的出现,那么这群人压抑的愤怒,以及预先被埋下的立场就会在最终的答案揭晓之后爆发,那个时候出现的暴乱就不是一群真理之刃能够解决的了。 没有错,索纳冷峻的看着乱打成团的民众们,把长枪重重的砸向了地面,你们打吧,把怒火发泄完毕,成为在烟巷聆听了整夜大陆之歌的顾客,这样,当你们再一次看到不符合预期的结果,也都会没有精力以及能力再去反抗了。 押送艾尔兰的真理之刃们在看到索纳自信的无动于衷之后,也选择了放任的态度,他们都不是单纯的战士和护卫这么简单,每个人都具有强大的大脑,因为都陷入了和索纳差不多的沉思之中,他们见识过了很多的被群体注视下的宣判,这次的场景之盛大,也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隐隐约约的猜想。 如果是艾尔兰死了,索纳在猜想,到底能让谁享受到利益? 就像来到了一个谋杀案的现场,一个大大咧咧的犯人不仅没有对现场进行任何的掩盖和曲解,还把所有的作案工具,都全部留下,但是作为正义一方的索纳把所有的物件都分门别类的收集,整理并且分析了之后,却发现真正的犯人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样及不自在,这足够让以智力作为傲慢资本的索纳抓耳捞腮,这种看见却抓不住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更高维的犯人在嘲笑着他的智力。 在这个时候,大法官雷欧中断了索纳已经进入的深思状态,他温暖到能够隔着铠甲传递热量的铠甲手掌对他进行了轻轻的推攘之后,离开了索纳。 大法官宽慰着:“好了,如果不能立马找到答案,就说明你仍然在宫廷有被看不见的敌人捅死的可能,之后的日子,放下你的自负和优越,少出些风头,多看看别人是怎么行事,不要一味的认为可以把他人的行为框定在你以为的框架之中。 “也不要在学艺不精的时候就选择离开我,认为是我耽误了你的仕途,好好的留在我的身边,不要在只精通了如何削尖头脑,不要以为练习了强辩,学习了华美的修辞之后,就能够往另外的权贵身上攀爬。” 雷欧脸上的皱纹都有过精致的打理,每一条都显得是老年的美态,他的外貌几乎就代表着智慧和公正,甚至引起了一些年轻人的模仿,不过这些对于外貌上的处理,并不能掩饰岁月给他的老态龙钟,在和索纳说了太长时间的话后,他深了一口气,才开始了接下来的念叨: “现在民众的气愤都发泄得差不多了,让他们在看到了真正的审判之前,把愤怒都发泄出来,就不用担心在审判的结果出来时,他们再出现另外的暴动,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试图用民众的舆论来影响奥纽斯的戒律,现在就去对这群人,进行一个相对严厉的镇压,见血,见肉,甚至危及性命,在随后的日子中,你留意观察,看谁一直对我从中作梗,你就知道这次事件的不安分者是谁。” 索纳知道,这是属于今天的另外一次反常,大法官雷欧对他的指点和教导常常只出现在不经意之间,往往是高官贵人的儿子,甘拜在他名下学习戒律时,索纳在一旁作为护卫的角色偷听,并且找到话语之中,雷欧单独为索纳讲解的真谛。 这次是雷欧首次明目张胆又完完整整的教育,他还不明白其中存在着什么样的原因。总感觉,今天能够从大法官雷欧身上感受到他对这位一直享受到了真学的真理之刃,智力没有完全开悟的责备,同时也存在着对他能力的认为和激励—— 那就是作为唯一聆听了真学的索纳,必须要在这个暗中的角色对雷欧发力之前,找到这个庞大势力的主脑。 索纳没有在现场找到答案,然而他已经开始了行动,雷欧的话语其实早就说完,是他的掌温一直停留在肩膀,让话语和体验一直停留了索纳感知上的时间。 真理之刃们开始了行动,快刀斩乱麻一样的平息了审判结果出来前的暴乱。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迎接降临的七神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铁踝角斗场是阿努纳奇一手创造,在这位商人成为了无剑的骑士之后,这里就不单单是商人的综合建筑这么简单的定义,就算是大法官雷欧把审判的地点选定在了角斗场,这个场合也不是这么快就能被征用的。 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在这件事情之中一直没有露面,完全无法揣测他是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漠不关心,还是在暗中另有打算,或者在更超前的时间中,对这件事情就另有安排。 阿努纳奇的代理人,在索纳把艾尔兰押送进了角斗场之后,就拉下了闸门,把艾尔兰和索纳隔开。 这时的索纳也没有急于出来,他隔着铁栏杆看着艾尔兰有些悲壮的背影,感觉自己也成为了角斗士,像看着平时在一起训练,肝胆相照的兄弟走上万人都想要他死,可他却必须为了一个理由而活下去的战斗,他就在这个狭小黝黑的通道之中看着艾尔兰,看着艾尔兰渐渐的发狂,胡乱的说着看台上出现了天神。 这个代理人,在奥纽斯的众多权贵人物之中都是一张不陌生的面容,当贤王古斯塔夫在商人阿努纳奇的府邸举行的豪华奢侈的夜宴时,他就是带着一批接受了精良的贵族礼仪训练的仆人在宴会中忙里忙外,殷勤备至,又恰到好处。 很多人对他的印象颇为深刻,因为他长久的跟随着阿努纳奇,自身的行事方式却和这位富足的行商处处相反。 阿努纳奇面对的不只是和奥纽斯的交易,他的足迹遍布了大海以及大地,因此他的谈话方式从来都不是直接的对话,他习惯于把核心想要表达的诉求包装到一个精美又无趣的话题之中,在此期间进行旁敲侧击。他的宗旨是拥有缓冲,就永远能够得利。 如果有一天阿努纳奇在讨论起了天气的阴冷,他往往都是在表达着想要偷走太阳的野心,但是听者永远都琢磨不透,这个在人类中站在了智力顶端的商人口中,他的太阳到底是象征着什么。 这个代理人就相反,可能他也具有这样的一门手艺,但是这样的手艺在他面对的群体并不能发挥十足的作用,当对手是一群低智的人,首先要控制的是面包和奶油的价钱,而是不新体诗歌中多了两种别样的韵脚。 代理人的风格更加雷厉风行,在看到一群乌泱泱的人直接就往角斗场奔走时,他立马带着一群强悍的角斗士态度强硬的守在了铁踝角斗场的大门之前,角斗士夸张而炫目的武器成为了交叉的粗铁荆棘,用凌然不可犯的姿态,拒绝着所有要进入的人——万幸的是,里面的索纳正看着艾尔兰的背影回忆着往昔岁月,好像总是这样,在索纳.兰德的记忆之中,在面临直接威胁生死的场合之中,他总是看着艾尔兰的背影,无论是自己还是小乒的时候,还是自己已经是最接近真理的人。 “这是商人的铁踝角斗场!”代理人挺了挺胸膛,看起有种武夫对战力的自信,这明明不是他该有的自信类别,“我要告诉你,大法官雷欧,你把你的意志凌驾在了你恪守的戒律之上,为什么你说征用,我们就要配合?你们有自己的地牢,有刑场,为什么要突然就征用我们的场地,虽然我知道,只有在这样伟大的建筑中,才能够拥有足够的空间来迎接降临的七神,但这个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应该是由我们来主导,你完成你的部分,把剩下的部分交给我们,我们来主持七神的审判在角斗场中的事宜,戒律的事情归你,我们不懂,不干涉,角斗的事情应该归我们,我们懂,因此你不能干涉,而不是你的一家之言,公正之神默多克还没有用祂的天秤量化万世。 “阿努纳奇告诉过我要配合,但是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我拒绝这个老好人的要求,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配合。我可以遵循商业上的戒律,但是在任何戒律都没有触犯的情况下,我不接受遵循戒律主脑的个人意志。我们商人的权利曾经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凌迟,在阿努纳奇为我们争来权利之后,我不会看到它重蹈覆辙,至少我不会纵容我看见的倒退。” 代理人和角斗士们同时在被武器封锁的大门前挺了挺胸,像地狱的看门狗一样忠诚而残暴。他的伶牙俐齿可以从外貌上得到最直接的观感,他有一口窸窣而又错落有致的犬牙,它们森白且尖锐,在代理人牙齿闭合上时,它们能和建筑上的木榫一样紧密的贴合,牙尖刺着对面的牙槽,成为整齐的一排,若说道激动处,或者通过闭嘴强压着愤怒,他的口腔就是刚吃过人一样的鲜血淋淋。 大法官雷欧在真理之刃的护卫之中,感受到一击刚猛的直拳捶打到了鼻梁。 本来就精明的商人,在学习了雄辩腔以及诡辩术之后,他们的威力也太过强大。 雷欧不得不承认,累积的智慧有很大的作用,但同时知识的惯性会让他在一路顺畅之中偏离轨道——他忘记了,在奥纽斯一股潮气蓬勃的势力正在不可忽视的壮大——以阿努纳奇为首的商人们。 曾经雷欧从来不把这群人当回事,认为他们和奴隶的区别在于多了一个写在自由民登记册上的名字。当今天初次的交手,雷欧立马就感受到了少壮之拳不留余力的痛殴。 在新的常态之中,每个人都需要适应,不过对于雷欧而言,除了适应,还要改变陈年已久的偏见,除此之外,还得永远注意累积下来五车学识与经验,不要走上习惯的老路。 大法官雷欧服软了,他没有和一嘴犬齿似人似狗的代理人进行辩论,如果真的这么做,大概会有一场会惊动到史官的传奇事件,戒律与修正,意志与自由,过往经验与新生规则。 “嘿。”雷欧在一声自嘲中走出了真理之刃的守卫,他保持着社交距离,站在了代理人身前,“讲讲你的诉求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蓬勃新潮的言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雷欧在一个安努纳奇的代理人面前做出了平和对等的表情,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场景,然而对于社交言辞有着一定研究的人来说,他们会不难发现,雷欧看似的退步,其实并没有对商贩的代理人做出什么让步,更不用谈说,是在一次雄辩之后就立马服软。 “讲讲你的诉求吧。”这个就是雷欧非常高明的话术,他没有把事情交接给商人,而是走在了一个上位者的位置中,允许或者不允许商人诉求中的一项或者几项。 代理人没有这么大的心术,他以为在这场搏斗之中,自己占据了必胜的优势,宛如吹响进攻的号角一般,把他的需求毫不遮掩的一阵一阵的大嚷,很像是在担心进攻得还不够猛烈。 “大法官,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万骑长阿努纳奇告诉过我,正因为有了奥纽斯,才会拥有现在奥纽斯之上的建筑,所以他对我们的要求是要配合,要宽容,要付出。” “讲你的诉求。”大法官雷欧优雅的一笑,他的容貌很和蔼,波浪样的长发,以及精雕细琢的长脸,又显得有一些隐忍。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可以看到一种血脉的优势,雷欧的贵族血脉经过几代人的传承,浑身上下自然散发的一种高贵和英俊,像从树荫中透下的阳光一样引人注目,而这个代理人,虽然自以为是的在口舌强辩之中得到了胜利,他挺高的胸膛,故作怪像的犬牙,还有提得老高的语气,无论怎么试图用方法提高自己,他身上在这么一比较之后都是寒酸的臭虫。 “大法官雷欧,今天的角斗场的角斗,在七天之前,就已经预定了下来,各个地区经营角斗场的人,都准备在今天把最强力的角斗士带来,进行愉悦奥纽斯的比赛。” “我很高兴能够了解角斗场的运营方式,不过你能讲你的诉求吗?” “因为这个戒律上武断而又不经过沟通的决定,今天安排好了的比赛就只有取消,那么多买了门票的观众在今天看不到他们想要看见的角斗士,也因此今天的铁踝角斗场会是空空如也的一天,也有可能是骂声齐天的一天,商人总是未雨绸缪,我做上最乐观的打算,也会看到在之后的七天之内,我们的铁踝角斗场都会因为这次对戒律的配合,而导致观众的大失所望,观众大量流失,极有可能,在未来的七天,我们都会经历必须勒紧腰带的生活。” 雷欧从代理人的口中听到了铜臭的味道,并且代理人独特的牙齿构造在谈论起还没有来到的悲惨时,他的牙齿居然也敲打出了指甲弹钱的声响。 “除了足够多的观众流失会给铁踝宫殿带来经济上的伤害之外,对了,大法官雷欧。”代理人的双眼中闪烁起金银的粉末,他似乎是想到了一句妙语,“雷欧,你要知道,经济上的伤害对于商人而言,就是战士遭受了必须截肢的毒箭,就是戒律者面临了必须曲解的典籍,我们和你们一样,必须避免这样的伤害。” 大法官雷欧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时常通过镜子调整面部表情的老派做法,总是能够在人性层面发挥出色的作用,他的表情万般温和与耐心,似乎很在意这个新新群体的蓬勃新潮的言论。 当代理人的诉求如同奔流时,他本人都还不知道,无论雷欧许可与否,商人群体在今天的众目睽睽之中,都屈身在了戒律之下。 “除了观众的流失,观众对铁踝角斗场失去的信任,我们需要花费七天额外的宣传成本重新唤醒观众的进场理由之外,我们今天一旦对你们的审判进行全力的,不考虑自己情况的配合,还会导致另外的困境,就是铁踝角斗场与其他角斗场拥有者签订的契约的违约,我们在很早之前,大概是七天,就和各个从业者规划好了,谁带谁来,谁和谁打,如今所有签署的文件即将全部违约,铁踝角斗场一下子就成为他们抨击的对象,我相信这群人一旦看到这样的结果,反而会高兴,因为我们的违约而受到起诉,谁知道哪位强大的戒律者会不会从字眼中找到铁踝角斗场必须易主的惩罚。” “不会。”雷欧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说话直接得可爱又愚蠢,犬齿话里话外除了想要戒律的代表为未知的观众到场数进行了门票的兜底买单,还在索要戒律上的保护。 不会——雷欧的回答又干脆,又模棱两可。 ......... 被隔离在场内的艾尔兰发现了一些另外的异常,坐在他对面的巨神,虽然只有一个轮廓,像是因为遥远而模糊后由思念捏造的造物,但是祂散发出的神威又无比真实,正直而庄重,有种井井有条的一丝不苟,祂似乎在和艾尔兰沟通,也有点像是在把艾尔兰的灵魂进行着评判,艾尔兰能够心领神会的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巨神不是七位主神中的任何一个,是谁?他神学上的知识不能立马做出判断。 这个角斗场,一定在修建之时,阿努纳奇就参考了古都的选址方式,否则神灵不会这么快的就响应凡人的祈求,直接通过降临来观看需要交给他评判的战斗。 面对着艾尔兰的神灵不是主神,但这个现象并不代表这这次的审判就不成立,因为在艾尔兰的背后,当他在凝望了巨神的虚幻之时,在同一时间,艾尔兰也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黑色的,窒息且致命的神威,祂身上的味道太过熟悉,这个气息艾尔兰太熟悉,他咒骂过这位神灵带走了自己好多兄弟,也祈祷过这位神灵能把神力用在敌方身上,加速他们的腐化,这位神具体而强大,是七位主神之一。 艾尔兰感觉到了,一位名副其实,又被世人嗤之以鼻的主神来到了铁踝角斗场。 PS,父亲患上的是肾囊肿,要住院,要动手术,我的失业补助金说的申请条件不合格,我该怎么办。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给我你的——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在两个神灵宏大的注视之中,艾尔兰感觉到的是两块巨大的伟石从两个方位向他袭来,把他紧紧的裹挟在了神灵思想的狭缝。 他的脖子僵硬起来,木偶一样没有过渡的,干脆的侧过了头,半张阴晴不定的脸紧紧的盯着一个格栅外的索纳。 艾尔兰的眼白惨白如雪,瞳仁在里面受冻而不断的颤动,索纳在这样的直视下,感觉到果敢的杀伐之意,还有即将崩溃的理智。 百夫长提起了铁踝角斗场中的血与沙,他的声音变了模样,有一口浓血在双肺与喉头,声音一出现,就带动了血液的震动,这个大概就是用生气熬煮出的飞腾声。 “索纳,我还是不是你的长官?” 索纳.兰德机警的发现,这个铁栏对高超之人根本就不是阻拦,他回归了曾经熟悉的礼节,郑重的看着艾尔兰,挺立了身子,右拳捶打着左胸,极为标准的伸展了手臂与手掌,他还能记住一个包括艾尔兰在行君时都没有强调的细节,在右手的动作完成了之后,在把它放回原位时,需要重新保持握拳的状态。 “曾经你的确是我的百夫长,艾尔兰。”索纳为了不让艾尔兰提出他不能完成的请求,只能如此回答,在给了这么多机会供他逃跑之后,索纳对百夫长的宽容和耐心都已经耗尽,他认为,对艾尔兰不再有人情债。 “那——”这位百夫长在渐渐消失了尾音之中停止了说话,侧着头在空洞的凝视与思索。 艾尔兰的转身似乎是在粘稠成了沼泽的空气之中完全,他缓慢而劳累的转了半圈,和索纳面对面,如同重型犯在关押了半生之后终于重见了同类一般,渴望而贪婪的看着索纳,他指节粗大的十指全部攀援在了速杆中,四指不断的招摇,粗硬的骨节晃动起了蝴蝶翅膀的幻影,突然,艾尔兰猛地扣紧铁栏,使劲一掰,把一张笑脸撞进了栏杆的缝隙之间。 索纳一惊,他是真的看见了猛虎出笼——还好,全身的覆铠保证了他的体面,就像小丑在戏台被打得的龇牙咧嘴,痛得撕心裂肺,在台下的观众看见的也是他在夸大的大笑一个逻辑,大法官雷欧要求真理之刃只要在公众之中露面就必须全身覆铠的原因与此相同,这群年轻人还没有练就一层和他一样能够控制自如的面部肌肉,不能做到不怒自威,也不能荣辱不惊。 “嘿嘿。”塞到栏杆之间的脸现在无情的一脸,是看到了铠甲之后颤抖的索纳,“我现在还是不是你的长官?” 索纳被语言的蛇鞭环环缠绕,他不仅无法逃离这个短促的通道,连言语都是不能自己的,“是。”这个声音比他刚入【五】时还要显得无助。 “那——”艾尔兰的声音由高及底,最终在无话之后变成嘶嘶的气声。 “给我——” “你的——” “嘶嘶嘶——”艾尔兰声音成蛇。 你要,我的——生命?索纳的思维在往最坏的地方漫延。 对索纳而言,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压迫式的体验了。 在接近了【木又】利,又通过在大法官雷欧身旁的学习之后,索纳.兰德成为了能够使用一些【木又】利的人,有时候,他会发现他提出的某些意见,做出的参考,能够被奥纽斯的智囊们接受,甚至是执行,这让他自信与日俱增,已经到了能够影响他身姿的形态,很多人在全身覆铠的真理之刃中,能够立马找到索纳,因为他的自信和傲慢完全就是铠甲上的附魔,随时保证着闪亮。谁又能不傲慢呢?他的武技从大师那里中学来,他还具有服役第七君的实战经验,他的头脑超乎想象的聪慧,他懂大陆的戒律,也知道涉足戒律的盲区,他能在宫闱之中能够如鱼得水,他也能在第七君调动足够的战友,他是真理之刃的主心骨,要说的是,当他得到这一切时,和他同一个年龄的贵族,正在享受身体的开发所带来的欢愉。可以这么说,任何一个人具有索纳.兰德目前的条件,哪怕只是其中一条,都会做出更加不知克制的放肆事情。索纳的锋芒能够刺伤人,但是不会致命,而不致命的原因,和他本性相关,就算在人心的角斗场——奥纽斯的宫闱之中,他的内心中也有一方净土,用来载重美德之花。 一直都是,当他依靠着出色的智力,一路顺风顺水之后,他的出现多数时候都是让很多人对他敬畏慑服。 今天,今天的这场审判出现了太多例外,不健谈的艾尔兰发布了慷慨的言说,不喜点破的雷欧向索纳进行了细致的教导,同时兼具了智谋还以武力的索纳,看着几乎就是个犯人的落魄小君官,感觉到一个来自上位者,令人绝望的压迫。 “你要什么?”索纳的声音从头盔中吐出,惶恐受到了金属的冷却,听起来仍然有几分威严的冷峻。 艾尔兰的手掌从围栏中放下,做出索要的姿势——不是索要,是强势的在索取。 “你要什么?长官?让我听听能不能帮助到你。” “嘶嘶嘶——”艾尔兰的语言全部都从牙缝中嘶出,成为了可怖的蛇语,他的眼睛紧盯着索纳的长枪,坚决而贪婪。 “你要这个?”索纳用长枪点了点地面。 “嘶嘶嘶!” 索纳从声音的速度,还有收尾的方式,确认了艾尔兰的想法。 “我会给你带来更多的武器,用战士的武器让你获得胜利。” 索纳后退了几步,长枪下斜,从栏杆之间的间隙之中碰向艾尔兰的手掌——索纳在面对艾尔兰的失智时处处都是小心且谨慎,他在交接武器的整个过程里,都是让枪尖对准了艾尔兰,一旦发现失控,他只用娴熟的一刺。 长枪刚被艾尔兰握紧,就被一股强力抽进了角斗场之中。 艾尔兰在角斗场上耍起花枪,让尘埃死起,及立定,他端平了长枪赞誉的说,“边疆星钢打造,好枪。”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的荒芜之国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你们真理之刃的武器配置这么完美?”艾尔兰翘起一边眉毛询问着索纳。 这又是怎么回事?索纳暗自思索着,艾尔兰的阴晴不定,简直可以媲美贤王了。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正直与死板,刚才因为干渴而出的狂躁,到现在在艾尔兰身上遥不可寻。 “你这样的战斗新人,就用星钢打造的长枪?而且不是枪头的部分,连底座都是这种材料。” 艾尔兰眼中泛起因为武器而狂热的兴奋,回来了?索纳在点着额头怀疑时却出现了尴尬的一幕,指套捅响了头盔,但是并不有足于思考。 “战斗新人。”索纳微笑着接受这个评价,“以你的经历来判断我,我的确是个战斗新人。” 艾尔兰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索纳身上太久,他掂量了几下一把长枪,有些遗憾的说,“轻了些。” “等你胜利,我为你打造一把你趁手的长枪。”索纳看到熟悉的艾尔兰归来,心中又有了些柔软。 “不用,如果真理之刃对待战士的条件这么好,当天神证明了我无罪之后,我就向大法官雷欧请愿,让我拜在他的麾下。” “可以。”索纳终于笑了出来,“但如果你加入了真理之刃,我就是你的长官。” “有了边疆的星钢,谁还在意长官是谁。”艾尔兰盯着长枪目不转睛,眼神炙热的宠爱着,似乎长枪之中孕育着他期盼已久的儿子,“这么好的枪,你为它取名字没有?” 索纳.兰德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他把原来取好的名字咀嚼嚼碎,重新想出了一个新名字来搪塞艾尔兰,“有,叫长枪。” 索纳的判断没有错,艾尔兰的习惯大部分都没有改变,接收到的回答越坚定,他就越信任熟悉了规则的诈骗师。 “长枪。”艾尔兰咬着后槽牙,咀嚼肌刚劲的鼓出,“长枪,有种森然的杀戮感。” “我会对外说你趁我不注意抢走了这把枪,所以你不要捅破我的谎言。” 艾尔兰锤了锤胸,嘴角下垂到了极限,挂在了下巴上,但是出现了笑容——是真正能够分辨出来善意的笑容。 原来如此,索纳恍然大悟,从认识这个人开始,那张亘古不变的刻在他脸上的愁眉苦脸,可以因为一件稀有的武器而释放笑容。 怪不得兄弟们都说,艾尔兰认铁不认人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一个连骨头都是由钢铁打造的男人。和金属的交流和共鸣,才能让他得到更大程度的欢愉。 通过星钢,重获了自我的艾尔兰,在铁踝角斗场中脱去了上衣,他把衣服挑上了长枪之上。 索纳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失神的大喊着,“喂!硬骨头!铁脑壳!你这个该死的倔青驴要对我的长枪做什么!” 艾尔兰微笑着用行动回答着索纳,他经过短暂的助跑,用流畅又优美的姿势高高的掷出了长枪,如果投掷的那一刻被定格,会有无数的雕塑家来到奥纽斯,瞻仰肌肉能够达到的美学高度。 长枪停稳到了广场的中央,枪尖挑起的上衣,成为了专属于艾尔兰的旗帜。 【你让雷欧快些让审判进行吧。】 索纳感觉艾尔兰说了这话,又认为这是自己的幻听,因为他看见的,是艾尔兰走向旗枪的背影,并没有看见他的开口。 【趁着神灵还有耐心。】 艾尔兰站在了旗枪下,宛若站在了他的荒芜之国,他站得老远,样子却如面对面看到,他真的没有开口,但索纳听得明明白白。 【已经有两位神灵入座了。索纳,不要怠慢神灵。】 旗枪在铁踝角斗场,以没有风力的帮助下扯动着,破烂沧桑又令人生畏的旗帜,只在两个方向上来回飘摇,没有低垂的状态,没有指向多余的方向。 我的长官要求我快些推进这场审判,索纳在低语中转身,他看见令他震惊与震怒的一幕,一些夸张而及不实用的武器,像一层蜘蛛网一样堵住了入口。 我的长官说,不能怠慢神灵。 索纳在这个逼仄黝黑的通道中,回到了曾经无法无天的岁月,那个以拳头硬来决定谁听命于谁的时代,是他身处其中时觉得万分凄苦,离开后才发现所谓的逃脱,逃脱的是他永远都回不去的美好——可能是此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不在意神灵,我只听我的长官说,他想快些进行审判。 索纳捏着空拳,那种徒手搏斗产生的快慰之感,在封尘的血液之中苏醒,他一脚就摧毁了角斗士和代理人一起在角斗场门口施加的武器封印。 低头一看,发现一个男人犬牙交错,似人似狗,是阿努纳奇的代理人,索纳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他名字的发音太难,因此有一个以外貌而得名的称呼——狗人,他有一个人尽皆知的贴点,伶牙俐齿到能够让蛆虫纳税。 搏斗是一件值得怀念的事情,那一个发力完美的蹬踢让索纳心情舒畅,他傲慢的看着狗人,索纳对奥纽斯各色人种的了解,让他对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处理方法,虽然他很想和这群角斗士徒手搏斗,但是——真理之刃,身不由己。 “你为什么把我封在里面?”索纳把被撞翻在地的狗人提起,细心的拍打了他身上的灰尘之后,也帮忙拂去脸上的灰尘,脸颊被越大越响,狗人想逃又被紧紧控制住。 “所以我只好自己出来,用战士的方式。没有问题吧?狗人?” “没没没——” “你准备诡辩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尖酸难听的声音在密集的轰炸之后,就能让我们听从你的安排?你要知道你对付的是奥纽斯的精英。现在就给我开放角斗场。” “索纳。”大法官雷欧温声的呼唤了一次。 索纳.兰德放下了狗人,退到了大法官身后。 “我接受了狗——我接受了这位代理人,这位铁踝角斗场运营者的部分诉求,也正在和这位狗——代理人进行其余诉求的商议,很快,七神的审判就会开始。” 还在商议? 索纳.兰德离开大法官雷欧,取掉头盔高深莫测的瞪着狗人,“接下来的诉求,我来和你商议。”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看到自卑的模样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在大法官认识的人物之中,聪明人很多,智慧的人也很多,【木又】利和钱财的两个极端占有者,在他看来和头发丝一样平常,不过,他对于下一代人,还是很有几个看好。 索纳就是其中一个。他跟随大法官的日子算不上久——以学习复杂戒律的时间维度来说,然而他却能在极短的时间中精通大陆的戒律,如果不是手拿着长枪,如今的索纳完全可以成为知名的戒律朗诵者,他能在戒律之中找到修辞,为罪人开脱,也能在戒律之中到延伸,让无罪之人坐牢——但这并不是雷欧所看上的有点。 年轻的索兰.兰德的确很多优点,然而这些优点是人瑞者必须具有的基础条件,所以雷欧对此并不在意,雷欧最看好索纳的,就是他的战士生涯。 这个刚正的男孩曾经是一个在刀尖舔血的战士,他身上却有足够的灵性可以去理解宫闱中的世道人心,同时,他野蛮的体魄同样能够让人心生畏惧,雷欧看过病恹恹,衰柳一样的贤者,也见过莽撞撞,巨人一样的恶童,只有索纳能把体魄和精神融合得比相爱的夫妇还不得分离。 因而,当雷欧看见索纳同时使用着武力和智力向狗——代理人进行着谈判时,他也放松下来,坐上了抬椅,当华盖升得更高,他象是在看一处关于戒律的即兴戏剧一样,放松又安然的看着演员们的发挥。 “索纳。”真理之刃的兄弟们说,“你的长枪呢?” “哦。”索纳恍然大悟一样的拍了拍双手,表演着此时才发现双手空空荡荡,“神灵已降临,祂们从我手中抽离了长枪,交给了艾尔兰。” 真理之刃听到这个说法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与索纳亲近的那位,也在索纳的安排下去往武器库,这次索纳的要求很奇怪,他不仅要另外一把长枪,还要他把整个武器架搬过来。 那位兄弟狐疑,可是在索纳眼睛的聚焦与远眺之中,他也只有执行。 小事定下,索纳开始继续对狗人的商议,他从雷欧不断改口的称谓,“狗——代理人”中知道,雷欧是默许了他用粗暴的方式对待这个商人。 索纳盯着狗人的发际线,双眼中全是酷刑的使用方法,这双眼睛无比残酷,把受刑者统统换成了狗人,索纳在想象着狗人的哀嚎,以及痛苦的表情。 人的意识,除非麻木,否则都会传达并且感知,狗人作为洞察人性的商人,他更是直接看到了独属于索纳的诉求,这个英俊的男人脸上,满脸都期待着能够看到狗人被木架贯穿,横在篝火上烧,最后把狗人之肉与狗分享的场景。 “索纳大人......”狗人在和索纳对视之后,就立马服软了,完全不想刚才还在和大法官雷欧据理力争的商人。 索纳阳光自信的一笑,他的牙齿整齐且皓白,狗人看见这样的牙齿,本来一直以金钱为导向,完全不在意容貌的狗人,立即看到自卑的模样。 狗人把嘴唇全部吸进了口腔,面部的样子更是诡异异常,简直就是长久在粪坑中观天而拟态而出的魔兽。 “你知道吗?”索纳微笑着说话,他的嘴巴在开合之间,光泽的牙齿如同粼光样的忽闪,“你听说过,黑戒律的揽活话术吗?” 狗人熟知黑戒律这个职业,他们接受过完整而严密的戒律课程,但是可以为了雇主金钱,运用聪慧的大脑还有充沛的知识,让戒律的威严对很多富足的恶人来说,形同虚设,狗人对黑戒律的熟悉不仅仅是听闻过,商人的贸易一旦体系完整,黑戒律和商人的关系就如同正身与影子一样,在若离若离中又亲密无间。 “不太清楚。”狗人毫无意义的回答着,“诚信的奥纽斯商人通常都不会和黑戒律为伍。” “那么我告诉你吧。”索纳提着狗人的衣领,吐字混元的在说,“给我一个人,在让我知道他的六句话,我就可以定义他的卑劣与罪恶,让他走上刑台。” “我相信,这样的职业在奥纽斯根本找不到一席之地。”狗人不断的赞美着奥纽斯,声称圣光之下,这些污垢只能在顿时烟消云散。 “是吗?”索纳和狗人的目光对视。 狗人看见索纳眼中的自己重新进入了新的刑罚,他的双眼被滴进了滚油,他的肚皮看似由一个铁桶保护,其实里面有一只老鼠准备着向肠道中进攻。 “是的,是的,是的——”狗人的头点如铁匠敲铁,诚恳而沉重,“奥纽斯有大法官雷欧,有他在,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得到公正的判决。” 雷欧?索纳感受着雷欧来自后方的注视,却也不妨碍他轻蔑的笑起,因为索纳想起了雷欧喝醉后和自己袒露过的秘密,他就是因为当黑戒律愿望过太多具有良知的生命之后,才在愧疚的内心的鞭策之下,成为了和黑戒律对立的一方。 “我在战斗时,就算我和对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只要他的战斗技巧足够高明,我都会向他学习,因此——”索纳的大笑之中有着好多疯癫,“这种六言定罪术,我也是一直想要去学习的。” “是是是,这的确具有效率,如果在乡村小野,那里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家长里短,杂七杂八的琐碎事物会令人头大,如果六言定罪术能够在真理手上得到正面的推广和发扬,我相信减少的不仅仅是行【正】体系上的开支,还能更好的征恶扬善,你想想,要是一个肚子中有隐恶的人知道自己在六句话之中就能被看透,被定罪,那他一定从此之后会向善良的方向走。” “对啊!” 索纳赞叹着狗人的理解能力,他的笑容变成了猛虎咆哮时,面容上抽搐抬起的肌肉——里面根本就没有欢喜。 索纳取掉了护手,掌出了五根手指,又立马收成铁拳,蹦出了食指,他用食指戳着狗人的眉心在说,“我现在就要试试用这个方法和你好好谈谈。” 第二百四十章 最知道该跪谁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原来如此。 精明的商人猛然发现自己走进了圈套之中,这个年轻人不是那些喜好卖弄才学的那一类人,他的一言一行必须达到自己的目的。 索纳的手势以及前期对话的铺垫,让精明的狗人知道了真理之刃言语之中的威胁,索纳只会给他说六句话的机会,或者更少,然而,如果这六句话之内,他还没有给索纳一个满意的结果,那么他就会被精通戒律的索纳给定罪。 好可怕的年轻人,狗人看着冲着自己戏谑的笑着的索纳在思索,你拥有这么俊美的面容,还算不错的地位,为什么不在女人身上多动心思,居然把精力耗费在戒律上,好可怕的年轻人。 狗人又一次在心中感叹。 索纳用立起了第一根手指,在和守卫决斗场通道的狗人的交流着,“你准备拖延到什么时候?你也许认为用惯用的方法,拖延,可以调动观者的情绪。但是现在的角斗场,已经有两位神灵来到,难道你已经高傲认为,只要张口之间的金银闪烁,就可以怠慢神灵;难道你认为,你这点调动心智的伎俩,同样能够调动起神灵的情绪?我告诉你,一个凡人,千万不要做出任何引起神灵注目的事情,也许祂因为开怀而鼓动起的掌风,就可以把你们的铁踝角斗场吹成粉尘,还顺带把你变成血与沙。我建议你早点开始。” 索纳一笑,眼中的狗人又换了一种刑罚。 听到神灵已来,狗人也兴奋起来,作为商人,他们很长时候没有为他们赐福的神灵,若不是阿努纳奇之类的行商在所到之所遍布好事,在出钱修建修道院,出钱雕塑神像,出钱为神像镀上金身以及宝石,现在不会有任何一个教士承认那位不在典籍中存在过记录,直接从凡人的额头中挤出的商业之神,“你能看见商业之神?”狗人眼中的神只有这一位,“不会吧,他如果现在前来,应该为我施加些智慧才对,应该和我一起站在门口,为我建议一些收取门票的方法,而且,祂的存在更应该被时时向祂献上了虔诚的我看到才对。” 索纳掰出了两根手指,紧绷的脸上绽放出来的笑容和艾尔兰的笑容一样难看。 狗人看到这样的恐怖之像,盖上了刚刚打开的话匣。 “我不能容忍你这个容貌像狗的男人谈论任何一个天神,如果什么时候有丑陋之神了,我都不允许你讨论祂,你简直就是神灵的玩笑,我看到你的样子就觉得——就觉得——哎......”索纳咬紧了后槽牙,咀嚼肌在腮帮的位置猛烈的一蹦。“你的样子,你的存在,你的声音,你的思维,你身上所有存在于世间的痕迹,在戒律上都能找到罪过,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捉拿,为什么神灵的造物要对你这么残酷?想要一条狗,却给了他双足和双手?” 索纳提着头盔,一把锤到代理人的脸上,就在角斗士都围绕的地方,铁一样的双臂,把代理人钉上了墙。 “你看见没有?”索纳把狗人横靠在墙上,“他们没有一个帮你,就这群在你的规则之下吃饭的角斗士们,就算我当着他们的面打你,都没有一个帮你。发现没有,这群对你卑尊屈膝的人,一点都不笨,他们可能肌肉硬,骨头软,是人类中的螃蟹,但是他们是最知道该跪谁的人,跪你有饭吃,而在你和我之中,他们明显知道我的地位高于你,所以——你就算对他们怒目而视,我看见你现在都还在怒目而视,他们都不会帮你,因为他们太聪明了,知道今天不服从你的安排顶多是皮肉之苦,而他们清楚的知道我的地位大于你,我的手段更加令人生畏。” 索纳看到狗人脸上还有点不服输的锐起,新兴的势力总是有着把活力当成能量的错误认知,他把狗人举的更高,在狗人一连串的“啊啊啊”恐高的失声之后,索纳利落的把他摔到地面,狗人疼痛的呜咽声真的很像狗,他的哀嚎还没有舒畅,就又被索纳横置起来,架上了墙,这时,索纳的语气想一个长者般语重心长起来: “有时候啊,小狗,强大的自身力量,甚至比江山还要稳固的背景都是自欺欺人的虚无一梦。难过的是,每个人都能够看透这个幻境,但是他们不愿意,可是我愿意让你看到更真实的景象,我可以打碎你一嘴狗牙,我也可以剥去你背皮,在用滚烫的新鲜狗皮缝合上你的皮肤,我也可以改造你的舌头,让他它薄、长,柔软,让你余生都只能汪汪汪的叫。我想万兽长阿克泰翁会喜欢我制造的礼物,他会好好的宠爱你。 “既然你这么习惯当狗,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真相,没有主人会把畜生当成家人,如果你这只狗病废了,惹祸了,老掉了,主人就会购买另外的狗,而且对于惹祸的狗儿,一定不会承认这只带来麻烦的狗属于自己。 “所以你,狗人,你一直在犯的错误,就急于表达忠心,以一种外放的方式表达忠心,生怕主人看不到,生怕主人听不见,生怕错过对我们表示反对的机会,急于表态不是好事情。” 狗人听懂了索纳口中世态炎凉,他认为这是所有无依无靠的站队者想要攀爬时必然的遭遇与思考,他虽被钉在墙上,眼神从最初的算计、精明,不满,变成了虚心求教的样子。 而索纳看到这个变化也终于达成了目的,当狗人被语言驯服之后,他又把代理摔倒了地上。 索纳没有再给代理说话的机会,他手掌直接比出了五,主动提出了自己可以接受的要求,要求不只是五点,然而狗人看得出这个手势的意思: 我不得反驳,因为还能进行的沟通只剩一句,并且索纳开谈判之初就说了,六句话之内就能够让狗人定罪。 我不能反驳,面对这个人蛮横的态度以及精英的学识,我就必须配合他,尽快开启角斗场,我也不会反驳了,这个男人说的没错,我没有必要必须对一个势力保持显而易见的忠诚。 第二百四十一章 没有观赏角斗需求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索纳以一个年轻气盛的聪慧大脑,配合着他健壮的体魄,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完成了和商人的协调工作。 狗人看见索纳的伸出的代表着审判的五指突然清零,紧张的心情全部放回了肚子之中融化,他舒服得像在飘雪的月夜,在饥寒交迫之中,喝上了一口热酒。 狗人躺在了地上,索纳的拳头还是高举,以一种协议已经完成,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不遵循,只要你还有附加,曲解以及反驳,我就砸烂你的脸的姿态,在和狗人相识而笑。 “愉快的交流,不是吗?”索纳戏谑的微笑着。 “对对对。”狗人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拳头,单手捂住鼻子慢慢的爬起,“我得感谢你,现在的真理之刃,未来的真理之使,我发现在戒律与商业之中,只有你是真正的对我们抱有同理之心。” “我没有。”索纳笑着戴上了头盔,退到了大法官雷欧身后,主动接过了华盖,“我没有对你们的同理心。” 狗人发现特殊的人群也许可以此生都视而不见,但是一旦见过之后,就一定会产生终生的印象,这个人,年轻的索纳,他非常特别,在穿上了完整的铠甲之后,他的气场才有一种补全的感觉,他朝着狗人散发着居高临下的蔑视,同时也让狗人看见了自身的卑微。 “戒律者不需要同理心,我对你抱有的——没有抱有什么,我只是看穿了你在想些什么。” 说完后,索纳才俯身到大法官雷欧的耳边,轻声恭敬的交代了几句,表示着和他们的交流业已完成,可以尽快进入审判阶段,因为——索纳最后的一句理由让大法官雷欧的神经抽搐了一下,对于处变不惊,并且年老到没有了早晨的男性,雷欧最骄傲的雄性气魄,就是可以把面容控制在丝微之处,但是索纳的理由让人无法不去震惊——有两位神灵已经入座。 很快的,角斗场重新开放了起来,按照索纳主动提出的要求: “就算是大陆最崇高的戒律要使用,就算神灵入座了铁踝角斗场,只要是戒律征用了,就算暂时把角斗场改变成了刑场,我们就会向你付钱,不仅是征用费,还有每一个要见证艾尔兰审判过程和结果的人,只要他们要进入决斗场,就会向你付费。我会付费,雷欧会付费,就连里面的艾尔兰都会付费。” 这个是狗人拦路众多目的中的一个,他明白这种盛世,如果大门全开,蜂拥而入的闲杂人等会用堪比抢夺黄金的速度填满角斗场,不收门票,奥纽斯的大部分人都会来观看这次神灵注视下的战斗,甚至会有人以为这是朝圣神灵的机会,最终的结果一定会非常悲哀,他们会里三层外三层的挤爆角斗场,把铁踝这个强悍的名字进行实际的演绎——没有了价格的门槛,根本就没有观赏角斗需求的蠢货除了把座位填满之外,还会塞到角斗场中,占领战斗的场地,还会高呼着问战士呢?战斗呢? 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的观众都经历着战斗,他们的内侧脚踝和彼此不断的对碰,而外侧的两个脚踝,则和他人的打架,如若人类的生育是从脚踝进行交合,只要提出了免费观看正义的执行,今天的正义带来的就只有无数生命的开端。 还好,索纳主动向狗人提出了每个人都必须购票入场的要求,这样正暗和狗人的意图,除去商人必须的赢利,就算为了保证死在场中只有角斗士,也必须购票限行,狗人没有想到,这个索纳这么年轻,并且吃的是宫廷俸禄,居然懂得经济,他甚至有了一种劝说让阿努纳奇把贤王养子的赌注重压到索纳身上的想法,无论多么庞大的财富放在索纳.兰德身上都算不上豪【贝者】,狗人从年轻的索纳身上看见足够肩负起未来的肩膀。 之所以狗人要在和索纳的沟通完成之后,安耐不住的赞美说索纳具有少见的同理心,是因为索纳在要求狗人对每个观看者都必须收费之后,还给予了狗人额外的宽容。 索纳当时掰着手指在说: “艾尔兰的对手由角斗场来规定,你作为角斗场的运营者,要为艾尔兰安排最强大的角斗士,这对戒律和商业都是好事情。 “在戒律上看,要保证这次审判的成功举行,必须按照艾尔兰的要求,给他一时之间就能体会到三天三天的磨难。 “而站在角斗场的立场上,进来正好有从各地前来奥纽斯,准备在这里获得大胜,提升名望的地方冠军。 “这样一来,那些地方角斗场的经营者怎么都不会诉讼戒律说,阿努纳奇的角斗场违约了契约。” 狗人听到这里时,狗头猛点,只恨没有长出尾巴,否则他会用能让地面卷起沙尘的速度,向索纳摇尾巴。 而也在这个时候,索纳伸出了铁棍一般的五指,狗人看到上面全是老茧,其中还有不少有磨损的新痕,狗人知道只是少数在宫闱之中还能磨练肉体的男人了。 五指之后,是索纳的硬性规定,不允许反驳,从绝高的赞同之中,狗人很难拒绝任何的请求,更何况五指已然表示着他没有什么空余的言辞来进行争取了——索纳要求,狗人必须保证每次和艾尔兰角斗的人不是一个一个的轮番上阵,要以七的倍数上阵。 狗人对于数字的敏感度是少女锁骨上的花蕾,他立马流利的进行了七的倍数的运算:可以是七个人和艾尔兰战斗,可以是十七个人和艾尔兰的战斗,还可以是...... 这样的速度,让很多以聪明自诩的人都汗颜,在一旁聆听的人群之中,他们很多人都是通过今天狗人的说话,才知道数字的排列可以这么无穷。 狗人在脑中列队了今天会到来的角斗士们,他发现算上自己的斗士,人数恰好符合对方的要求,七以及七的倍数,这样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的巧合让狗人把七作为了幸运数字。 第二百四十二章 提供守卫工作的佣兵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在这个世界上,要说到执行的能力,只有两个种类的人最为强悍,君人与商人。 他们之间有一些细微的区别,君人在一定程度上是被驯熟之后的执行,而商人通常情况下都是在闻到金钱味道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步伐是奔跑着向味道的起源处跑去。 狗商人和索纳的沟通很快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他们立马就在通道处架好了斗篷,用一个善于使用匕首的角斗士现场削木为牌,在上面划上了一个被弓箭击中的脚踝后,就把此当做了门票,开始了当场的贩卖。 索纳在大法官雷欧身旁听到了雷欧的耳语,大法官告诉索纳,“我看得见你的得意,我也理解你的得意,这种在智力上以碾压的状态完成并且胜利的谈判都是会让人不断回味的美味,而且因为这种得意,会让不少人在胜利之后都还在成功的蓝本上不断的思考在这次议论之中,还有什么说辞可以做到精益求精。不要想这些了,索纳,我隔着一层铠甲,还有被岁月堵上了耳孔的听力,都听见了你在得意的笑,我赞成你今天的做法,其实我们的做法是相同的,只不过在我的年龄,我的强硬是一层纸糊的铠甲,你不一样,你拥有真正的铠甲,我建议你从得意中收敛后,看看我们的样子是多么让人为难。” 为难? 索纳听不明白。 他在和牙齿和狗一般的商人进行谈判之前,充分掌握了大法官雷欧的思维脉络,索纳清新而明确的知道,自己和商人的整个谈话内容,就算让史官阿斯灵过来记录,他也无法在从中找到一点点戒律在向商人群体屈服的言辞,索纳对自己的智能情况非常的自信,他具有戒律者都羡慕的捷才,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发现他人语言中的漏洞,并且用逻辑严密,万无一失的话术发起攻击。 我的说的话,一定不会有错。 因为刚刚得来了一场胜利,大法官语言上的提醒,只是一盆泼上热铁的冷水,有些作用,但是不会立马冷却热铁。 我还会出现错误?对付一个小小的商人? “把华盖抬高。”雷欧平和的声音中,是只有索纳才能听出来的不耐烦。 索纳明白大法官雷欧不是真的需要改变华盖的位置,他是在告诉索纳,你的眼睛难道被什么遮挡? 索纳定神一看,的确发现,目前自己这一方面进入了一个很难堪也很滑稽的局面。 肌肉虬结的角斗士们在忙碌的搬运木材,制作木牌,刻上标识,那个狗人以及会些数学的下属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收取费用,发放木牌,最后用一个体胖如山的角斗士,把被钱装得满满的木箱全部藏在肉中。 而真理之刃们,永远一身华美的铠甲站在了铁踝角斗场的门口,这样子看起来,简直——简直像是被购买来提供守卫工作的佣兵。 索纳一阵汗颜,用手臂去擦拭额头上羞愧的汗水,覆铠的人总有不便的时候,比如现在,当羞愧成为了冷汗,一阵阵激灵着索纳的背脊,在许多时候都被委以重任的索纳.兰德,今天对于汗水居然——无可奈何。 商人与索纳对于角斗场征用进行的商议,早就在谣言之中变身成为了贸易与戒律之间的大辩论,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或者蠢货把这样的话信以为真传播了出去,大概率是将宣传的习惯刻入了骨髓的商人进行的操作。 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打听贸易与戒律为什么会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顺势就推出了铁踝角斗场的即将开始的新型表演,声称双方各自挑选了一位斗士来代表一个群体,要在七神的凝视之下,确认戒律之书和角斗士的脚掌,到底是谁的更长。 他们把这次的戒律形态上的七神审判,修辞成为了比赛,有钱进去,与没钱进去的人们都用四处宣扬表达着他们见证了这次的比赛,这是一次在神灵注视下的一次战斗。 有人的宣传策略更加夸张: 这是一次只需要支付门票,就可以看到天神就坐在自己身侧的战斗。 谣言的翻滚比雪球可怕,这种似曾相似的群体狂热,让乌泱泱的人群之后跟随着另一群乌泱泱的热闹,就连常常以故意迟到,来增加社交优势的贵族都纷纷提前来到了决斗场。 商人对煽动群体情绪的技巧早就驾轻就熟,他们知道,只有营造出了这样足够的危机感或者稀缺感——最优的方式是两者兼具,才是让货物成为金钱的方式,还能让民众主动掏钱,掏得兴高采烈,比购买了神灵的救赎还要高兴。 比如每次的酒神节,根本没有酿造手艺的商人们,总是宣扬着没有合适的酒杯,再好的酒都是浊酒的理念,同时还会洗脑民众说,没有好的酒杯,美好的人生就得不到更好的盛放——就算每个人都知道,人生那点屈指可数的美好,根本用不着放置在偌大的酒杯中,卡在牙缝里刚好合适,直到衰老之后,美好的往事随着牙齿掉落,刚好可以通过美好的回忆扛过还没有盖棺的余生。 这次七神的审判在得到了戒律者同意售票的允许之后,商人强悍的口舌比被风煽动的火还要燎原的袭击了奥纽斯: 他们释放出的两个信息,商人在和戒律对抗,神灵正在角斗场。 这样一来一下子就抬高了票价,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商品,让一场角斗成为了贵族和民众都一致追求的对象。 索纳感受到了商人群体的能量,他认为行商比教士还要会改变人类的心智模型,他沉默着看着狗商人因为赚到了源源不断的钱而激动得把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口腔,他根本就把雷欧在体面上的要求放在了一边,难堪就难堪吧,索纳在想,可能只有不加掩饰的利己主义,才可以让更多的人追随。 索纳重新取掉头盔和护手,狠狠的咬着手掌,狠狠的瞪着狗人,他必须从对经济的狂热之中冷却,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重点——今天群体的两次狂热方式,真的有点相似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被塞得满满当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索纳 没有必要再思考下去了,大法官雷欧在看到狂热的形式之时,就看出来这次的审判是有人煽动,如果不是这次雷欧放心大胆的让索纳去和狗人进行开放角斗场的商量,索纳可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明白今天的失态,是有哪几方势力在角力。 是商人,是阿努纳奇在暗中为难戒律,索纳找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这个商人,就算是对面一个明确可以嘲笑的目标,在众人都在嘲笑时,他都可以硬生生的在大便里面找出花,对某个一无是处者进行褒奖。 为了他的生意,阿努纳奇重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成为了顾客,以为未来可能成为顾客的人,但是,他又为什么要以这么明显的方式对抗大陆的戒律代表?他的行商事宜,在古斯塔夫给了一个万骑之长的头衔之后,几乎就是畅通无阻,戒律对他而言都不是形同虚设这么简单,是为他编写,为他修改。索纳想不通透,他的思维成为了勒马的缰绳,在一路因阻碍而起的烟尘之中急停。 艾尔兰可是要求过我,快些让比赛进行,索纳自嘲着走向了狗人收费的地方,今天的一系列宣传以及商人不贴合实际的胡乱修辞,票价是曾经最高规格的两倍。 对于商人生活的场景之中,他们要遵守的准则非常残酷,只要同某个人还有利益往来,那么就算这个人羞辱过自己的尊严,偷看过自己妻子,殴打过自己子女,只有利益足够多,除了在心里的账本上记上一笔亏欠之外,永远不会在明面上翻脸。他们张扬的浮夸之下有着同样的隐忍,比如现在的狗人,他在被索纳当众殴打之后,更多的旁观者都是认为这是角斗场的代理人屈服了索纳的条件,并且这个商人完全丧失了去争取的勇气,虽然狗人在尊严上的确遭到了损伤,然而在索纳靠近的时候,他如同久别重逢般的笑脸相迎。 “大法官雷欧,真理之刃全员,费用我在七神的审判结束之后,派人——” “不不不不不——”狗人用手掌制止了索纳的谈话。 索纳以为这个狗人是想拒绝记账的请求,于是干脆无端的嘲讽一起,“你的手和你的脸真的一点都不像,狗的话,应该是肉垫才对。” “哈哈哈哈哈哈——”狗人听到这个精妙的比喻大笑起来,他双手迅捷的握住了索纳,从手臂滑到了手掌,把身体的重量靠在了索纳身上,笑得合不拢嘴,好像没有索纳铁臂的扶持,他会直接笑栽到地上。 因为今天的收益颇多,狗人开心得满口是血,他的犬牙几乎不留余力的在耕种对排的牙龈,紧紧是看到这样血肉模糊的口腔,任何人的口中都会因为感受到同样的酸痛而满口津液。 这个狗人的力量还有些出乎意料的强大,在他拽住了索纳的手掌之后,趁着索纳一个不注意,他猛的向后一拖,让真理之刃匍匐在了收钱的木台上。还用不知道是从那里学来关节技巧,把索纳另一边都挥拳过来的手也死死的擒拿住,把它们收拾在了桌下。 “你!”索纳恼羞成怒,想要从桌子上起身就打,还要把这个收钱的场地直接砸烂。 “索纳大人,”狗人的耳语听起来竟然有几分温厚,“你不需要购票,如果不是你充满了智慧的体量,这里的情况不仅不能收费了,早就乱成一乱,今天角斗场不仅没有因为被改变成审判场而遭受损失,还赚了很多,所以——” 索纳隔着护手套,都感觉到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感觉。 “今天你是我最直接的长官,更多的我会派人送上。” 狗人说完,就开始忙碌起来,他的尖锐的狗牙不断的耕种着对排的牙龈,导致了越来越多的牙齿稀疏又动摇,现在,当他说话过猛,都会有几颗牙齿喷射而出,他似乎是有一个打算,要把这两排跟随了半生的牙齿全部换成金牙,而且上下两排只镶嵌七颗,七,一定是他的幸运数字,他在追求余生中一开口就有金色的双倍幸运。 索纳看着双手,刚才隔着护手都能感觉到的膈应感就是这个,狗人赠送了一大把进场的木牌,塞得索纳满满当当,索纳突发奇想的点了点数目,算了算商人这次赠送的损失,索纳对于数字的整合速度不比商人慢,他在得出了钱财后,自嘲的一笑说: 我才不要当商人。 索纳的安排很细致,他了解角斗场所使用的武器,多数时候是为了表现角斗士的强大,而华而不实的虚做,粗厚的盾牌,天长的剑,保护手腕的剑柄居然有骷髅头打造,骨头什么时候能起到震慑人的用作?骨头的硬度什么时候能够比铁强?这些华而不实的打造只能骗骗观众。 这样的武器艾尔兰不可能用得惯,因而,在把长枪交给了艾尔兰之后,他才会走出通道,让真理之刃的兄弟立马抬一个装备充足的武器架过来,他不是要给自己丢失的长枪做些心理上的补偿,是要为艾尔兰准备足够多的武器,在七神的审判之中,无论七个角斗士是一个一个上场,还是一起进攻,普通的刀剑不是会砍到出现豁口,就是被热血烫得卷边,这些事情的发生都会降低艾尔兰的生存概率。 作为曾经的下属,索纳比艾尔兰本人还要了解这个一板一眼的战士,他到如今都还是百夫长的原因,只在于艾尔兰在心房上设置的障碍,而他的本事,就算是十个百夫长加在一起,在最幸运的情况下,也只有他一半厉害。 搬运武器这件事安排了挺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索纳晃着木牌环顾了一圈,总算看见在人群头顶上跳着舞的武器们,这时他才安心,在环顾之中,他看见了穿着长斗篷的兄弟,兼具着熊壮与熊臭,是波罗,他也在排队,不,他在偷钱,波罗从来不给自己余留储备的金钱,这次的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嘿!”索纳引起了波罗的注意,抛起了一块木牌给他。 该死,索纳在心里骂着,这个混蛋没有把自己认出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后一个强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波罗在被艾尔兰突围并且殴打了之后,他全盘接受了艾尔兰的要求——波罗不会去捣乱了,他在想,就算索纳的暗示都变成了一声怒吼,他都不会动摇了,因为艾尔兰告诉了波罗,只有通过这次的审判,艾尔兰才能知道,现在的奥纽斯到底值不值得效忠。 当他把艾尔兰传递给他的消息告诉了来准备营救的老乒时,他们也认可了百夫长的命令,的确,他们了解艾尔兰的脾气,如果在这场战斗之中真的出现了艾尔兰命悬一线的时刻,而这个时候,第七君的老乒跳进角斗场,把他救出,这个木头只相信正义的直接脾气,艾尔兰也许会因为得到天神的答案,就直接开始寻死。 大多数人都在波罗的劝诫之中离开了,波罗在角斗场之中徘徊,与他一起徘徊的,还有那个崴了脚的兄弟。 “你也想去见证?”崴脚者问着。 没有原因的,波罗在脑袋开洞的一夜醒来之后,就对很多人有人更加敏锐的感知,这个崴脚兄弟,以前和自己非常亲密,波罗甚至在他的铠甲上画过锁骨间的肉瘤,两个人也没有因此恼怒,然而现在,波罗一见到这个人就烦,发自内心的厌恶。 他越厌恶这个人,就越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我为什么要讨厌他?他明明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种厌恶感是从那里来的? 波罗听到崴脚兄弟的问题,迟疑的开口,但没有吐出声音,因为他感到奇怪,崴脚者明明在自己身后,他怎么模模糊糊的看见崴脚没有闭嘴等待回答的样子。 “我觉得你是想去凑热闹吧?” 波罗转身和崴脚的兄弟对视,一股无名的火焰高高升起,他半真半假的说着一些推测,故意在惹怒对方,“你的脚是不是偷晴的时候被丈夫发现,那家的丈夫不仅没有发怒,还想让你参与,于是拿着刀准备割掉你锁骨上的肉瘤,然后开始捅。 “这样一来,你被吓得一路掉尿,从二楼跳到了一楼,所以才崴了脚? “告诉我那个丈夫是谁,我一会儿帮你解决,我会割掉他锁骨上的肉瘤,还要让他当着你的面把肉吞进去。来,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如果你不知道名字,就告诉地址,如果不知道地址,就告诉他的特征。来。” 波罗每说一个“来”,就加大力度推攘着崴脚的兄弟,越推,就越感觉看见了自己口述中的画面,一旦看见了画面,就越容易认为自己猜测的都是真的。 在推攘之中,波罗还有另外一个感觉,这位崴脚的兄弟在愤怒之中有着不该存在的忍耐,他们都是暴直脾气的战士,若是葡萄酒在手时的玩笑,那当然可以是笑谈,被笑话者常常还会根据这样的笑话添加更多的笑料。 然而这次双方都没有想开玩笑的意思,可是崴脚的兄弟正如被泡水的铁器一样,不断的被烧得通红,又不断的被冷水冷却,最终只能以鼻子中“吭哧吭哧”的呼气,来表达着此刻的愤怒,可是他没有其余多余的动作,一个战士,仅仅是有崴脚这个伤病,这根本就和毫发无伤没有差别,在以往,这两个人一定是以最壮烈的方式你死我活战斗起来了。 崴脚兄弟在波罗的最后一个强推之中恶狠狠的跌倒,他的脚太不方便,站起的自私非常狼狈,斗篷一甩之后,他迅速离开了角斗场。 而波罗则得意的笑起来,他把从这个人身上偷来的钱袋仍在掌中掂量,在能够购买到门票的欢喜之中,波罗也想到一个奇怪的事情——从沙特阿卡的森林归来之后,他得到了不少的赏赐,怎么没过多久全身的家当就成为这四把刀,想到了刀,波罗又活动了下身子,当身体和刀产生了不适的挤压感之后,他内心反衬出舒适的安心,毕竟最后的家当都在身上。 “嘿!”一个声音来袭,有一种隔着面罩的憋闷感,然而不影响波罗推断出这个发声者体魄的强壮。 许多人都寻声望去,唯独波罗感知到,这面甲之下,锐利有神的眼睛是盯着自己。 糟糕,波罗暗想,看这身铠甲,是那群真理之刃,他看见我偷钱了? 波罗被斗篷覆盖住的脚,在第一时间后撤,以便逃跑时发力。 真理之刃向波罗扔来了飞刃——不,波罗看着此物飞行的轨迹否认着这个判断——要用来刺我,不会用这么软绵的抛过来的方式,杀猫都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那不是飞刃,我都没有看见金属的闪光。 哦,我看见图案了,是脚踝,还有弓箭,是入场的木牌。 波罗接住了木牌,这是因为金钱把他彻底难到的入场资格证,立马,波罗对给那位解决了自己燃眉之急的兄弟行礼,他挺直身体,猛锤胸膛,拳头成掌,神情也肃穆了万分。 但是波罗看见,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次的【君】礼有些不受待见。 波罗在奥纽斯打人,喝酒,【贝者】钱,在烟巷之中流连忘返,他做了很多在道德上违规的事情,但是对于戒律,他比正在穿针引线的妇女担心戳手一样还要谨慎的不去冒犯,这就是他当了很久的地痞无奈之后,市井生活带给他的智慧。 然而在走进铁踝角斗场时,波罗把带兜帽的斗篷半盖住了脸庞,他明白目前的身份在奥纽斯干净到只有出生的婴儿可以与之媲美,可他总是有一种感觉,这个角斗场之中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一只黑色在嘶嘶的夺命,在身体中穿行,在感受此人此生的罪恶,而另一边,波罗感觉再被挤压成白圆盘,它的大小,它的厚度,它的光泽,完全取决于此生的美德。 奇怪,波罗把兜帽拉得更低,用牙齿紧紧的咬着,他烦躁得不敢去看铁踝广场上自制旗枪的艾尔兰,因为一进入这个角斗场,波罗很清晰的感觉到: 有两个神灵,将视线投向了自己这边。 PS,家人今天手术,就不改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所有人都是一个人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波罗 神灵的注视非常奇怪,波罗感觉是身边的左右两侧都增加了一大块巨型的漏斗,它们罩住了神灵的双眼,是祂们的视野全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这样的感觉非常奇怪,一方面,有一种注视给他带来了实体的感觉,波罗的脸庞不仅能够闻到羊膻味,还能发觉这只羊在草地中打了很久的滚,身上的绿意可以说是生机盎然,初次之外,羊子的尖角还在不断的暗戳戳的顶着波罗的肋骨。 不舒适的触感还来自另外一侧,那是一种代表着对于死亡的承诺的罪恶涌动,波罗从这一侧的注视之中感觉不到被实体攻击的疼痛,但是这种注视,就算是隔绝着过滤的晶片,都让人如同陷入寒冰般的在颤抖。 同样的,波罗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这两位神灵对他没有恶意,可能就类似于凡间的人们相互的一撇,而被注视的人恰好感知到了这样投射感,并且还由于对方能量的强大,被注视者能从中立马感受到视线之中的恶意与虚情。 波罗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是无事生非的性格,如果找不到让他愤怒的事情让他来发泄,他就会创造一些能够使自己愤怒的事情来让自己欢愉。 有时候,会因为身上的瘙痒,就把早就看不顺眼,却又和他秋毫不犯的人痛打一顿。按照以往的行为方式,波罗身前身后的人一定都会因为波罗情绪上的不适而遭到一顿痛打,而在脑袋开洞了之后,波罗的情绪稳定的很多,他恶劣的情绪会变成脓水从后脑洞中溜走,随后,他就能用更加镇定的视角重新看待事物。 今天,他真切的看到两个虚幻的,朦胧的,灭明的,亮白的巨大光影勾勒成了天神的样子,这是天神显示的仁慈,祂们如若以全貌降临,世人将会在一瞬间死亡与祂们在大地上的第一口呼吸。 神灵真的来了。波罗在说。 他看见了两个时空的重合,神灵的圣形在角斗场的看台上显形,而奥纽斯入场的观众,在不断的填满祂们的轮廓与颜色。 入场的观众们,看似无意识的选择着各自的座位,波罗看到的情况却与之相反,他们不同颜色的衣服,还有不同大小的体型,甚至不同的精神状态都是经过了严密的挑选和安放。 他们先以身躯填满了神灵的无肉的躯壳,在意身上不同颜色的彩布,组成了神灵的外貌,像是画师在培养徒弟的配色技巧时,先勾勒出碳色的轮廓,徒弟独自在期间上色。 奥纽斯人——波罗压制着不敢喘出的大气——奥纽斯人用凡人之躯,为神灵完成了短暂的受肉。 所有人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又都是所有人。 这样的一句圣言撞进了波罗重未吸收过智慧的脑子中。好像还在不断的回荡,变成金色的丝,修补着后脑壳上的洞。 那我呢?波罗立马就意识到,他可能也是成为了为神灵受肉的一个单元。他环视一看,发现自己是两位神灵相对而坐之后,分离祂们指尖的一个小点。 波罗看着这样的场景很激动,不明所以的激动,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预示着什么,就只是隐隐的觉得,这场注视下的审判,可能与他有最疏远的无关,又有着最紧密的相关,就因为这样的独特性,波罗感觉自己是被神灵选择了一样荣誉与惶恐。 熊壮的战士不能在用莽撞去定义了,有一种种子一般的东西埋在他的身体中,巨大的能量引而不发,他知道这个能量存在,他同时也不知道怎么使用这样的能量,波罗调转了下头上的方巾,这块涂满了熊油的布即将转够一圈,波罗也从没让他们帮忙看看现在伤势的愈合程度,因为他自己也可以判断,每当情绪即将失控,愤怒的脓水就会从那里流,这就足够说明这次的伤口距离复原还遥遥无期。 在方巾的移动之后,波罗他感觉到了额角的干燥,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明明在波罗情绪存在波动的时候,后脑都会流出潺潺的脓水,由此调动了方巾之后,额角就是湿漉漉的一大片,这次为什么连涓滴之液都没有渗出?更奇怪的是,没有脓水帮助情绪的发泄,在巨大的不安之下,波罗同样没有发狂,要知道真实的波罗其实是敏感而不宁,不过他蛮横的体魄万幸的掩盖了战场上的雄性生物不应该拥有的缺点,使他可以用最强悍的行为来隐瞒这一切。 波罗取下了方巾,完成的摊开,放在眼前细看,干涸的脓水与血水说明了曾经后脑流脓的现象的确存在,同时这股扑面而来的熊油恶臭也充分的说明后脑的确受过伤,也可以通过熊油的使用方式不是每天在伤口上涂抹,在用干净的布包裹,而是在一整块自认为干净的布上涂满熊油在头颅上转圈的治疗方式上可以看出,这种急躁的做法的确是波罗我本人的行为,不是在某个时候被黑魔法换了一个人头。 那是怎么回事?波罗和平常一样在百思不得其解时,摸着被公认为不聪明的头脑,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在战场上和狂战士无疑的波罗,居然因为指尖与后脑的触碰痛得后背发凉,他猛的眨眼,以为视力会模糊不清,然而视野中的事物并没有什么改变,这个奇怪的行为来自于他的误解,因为他戳痛伤口时,感觉到酸涩还有刺痛,很像眼睛被手指插到的感觉。 波罗把方巾完整的打开,裹住了整个头,在额头前面系了一个松垮的结,不去想超出了智力范围外的东西,这是好多兄弟常在波罗耳边念叨的忠告。 该死的,波罗在看台上吐了口浓痰,我感觉是我这个角斗场之中最奇怪的人。 他双手撑着脑袋,看着艾尔兰架起的旗枪上无力的旗,他还发现,现在的天空已经存在着疲色。 今天和那一夜同样的漫长,波罗暗思一会儿,向血与沙中吐了口痰。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城之中争斗万年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雷欧在真理之刃们的护送下,用最盛大的排场走进角斗场。 真理之刃们把他的座椅高高的抬起,刚刚把武器搬运进了场中的兄弟,立马就提着一栏玫瑰花瓣走在了队伍最前方,这样一来,大法官雷欧就行走在了鲜花大道之上。 这个浮夸的队伍,用无言的方式表达了戒律才是这场审判公正的关键,绕着角斗场走了整整一圈,鲜花的红色都缩小的角斗场的范围,这场堪比游行的巡场结束,戒律的众人才往高台走去,雷欧梳理了下波浪般的长发,很满意这个观察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下去,雷欧不仅可以看到角斗士们肌肉的喷张,抽搐的面部,还能够清晰的听到角斗士们的战吼与气声,同时,还有一个必须夸耀的有点,这段距离,足够远离这群下等人,不用闻到他们的臭气,不用溅到他们的臭血。 可惜没有蜂蜜酒,雷欧在坐定之后遗憾的想,真可惜,现在就算有也不能喝。 此刻雷欧在事情终于进展到只需要等待结果后,总算轻松下来,紧张成一团的精神比雷欧的口舌还要有更加旺盛的需求,想把自己泡在蜜酒之中舒展。 索纳.兰德在雷欧身后,无枪的他举着华盖,就算是看出了雷欧有了非蜜酒不能解除的焦渴,目前他也没有办法去帮助了,现在的审判,可是被七位神灵看着,他不敢做出一点点投机的举动。 角斗的举行迟迟没有开始,这样的臃肿的体系迟缓到让艾尔兰的头皮发麻,这位战士习惯了前进时猛冲,伏击时熄声,休息时慎重的行为习惯,想当然的认为,对事情单刀直入的快捷处理方式,是放在任何规则下都通用的规则。 ”这场审判,”艾尔兰在暗骂中跺脚,“真是一场七层地狱般该死的审判,让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想我把拖到苍老才让我进行战斗。” 而看台上的波罗,他也有着和艾尔兰差不多的想法了,不过他的视野能加有趣,那个隆重又奢华的审判小队,坐上了神灵肚脐的位置,那个雷欧卷曲的头发,完美的展现了神灵肚脐周围的一圈卷白毛。在奥纽斯近乎完美的大法官,很像是神灵肚脐之中一颗随时都会被抛弃的污垢。 “喂!”当神灵的肉身与颜色被奥纽斯的观众填充完毕,波罗身上总算没有感觉到什么被撕裂与审判的感觉了,正如大病初愈的人会急于的活动身体,证明下目前的生理机能的正常,波罗用双手扩大了嘴巴,调皮的在大吼:“喂!喂喂喂!你们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审判!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很像酒馆中的六杯诗人!” 看台中,对这场迟迟不进行的审判同样具有抱怨心情的看客,在听到了波罗的呐喊之后,一起大笑了出来。 整个看台响起了整齐的“哈哈哈”的笑声,而且是一分二的分别响起,一方低沉的哈哈哈笑声结束之后,另外一方阴暗的哈哈哈才随后响起,好像这两位神灵是水火不容的两位,如果没有在天城之中争斗万年,祂们没有必要连笑声都不想要和对方有交集。 波罗被这种诡异的笑声被给吓得不敢直视角斗场,但是当他的五指盖上了脸颊之后,他又忍不住噗呲的笑起——六杯诗人,波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在不认识太多文字的情况下,学会了类比学。 在酒馆之中,存在着这类诗人,他们的歌声与故事根本就无人问津,如果仅仅是靠酒客们的打赏过活,除非每天都能够忍痛吃掉自己的一部分,比如手,比如脚,比如眼睛,于是这类毫无才华的诗人在酒馆的怜悯之下,开始了另外一种求生的方式,他们只需要在每夜——知名的诗人进入梦乡,酒客进入欢饮,不在意诗歌质量,只在意有没有的歌的夜晚——都在酒馆之中歌唱四千行英雄双韵诗,歌唱满一个月,酒馆就会给他们提供马厩,黑面包,以及六杯由客人剩下的残酒累积成的饮料——多数时候这类饮料会在空气之中挥发成马尿的味道,但是对于这类六杯诗人而言,在没有才华,没有力气,没有歌喉,没有住房,没有听众,没有鲁特琴的情况下,每个月依然能够享受六杯酒精,已经足够畅快一下心中的积郁。 他们会因为才华的限制不能够谱写诗歌,而背下的模板又因为记忆的限制不能完整的复述,所以六杯诗人们常常会为了在一个月中保证每天都唱够四千行英雄史诗,会把肚子中仅会的那几首歌的歌词不断的稀释,像在啤酒中不断的加水,去糊弄新来的客人一样,他们诗歌异常拖延,花上一整晚的功夫,四千行诗中的英雄也只是从两顶头盔中做好了选择,在爱人的帮助下刚好戴上了华丽的头盔——要知道,知名的吟游诗人为了辞藻的精雕细琢,还有故事情节的逻辑自洽,以及韵律的自然与和谐,往往在一年之内都写不出四千行双韵的英雄赞歌,这也是他们的作品能够经久不衰的原因。 “六杯角斗场!”波罗在自己精准的类比中不能自拔,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在文学艺术上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感到无比畅快,因而,波罗再一次把手掌做成了嘴唇的样子,朝着血与沙再次大喊,“六杯角斗场!你们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你们快点开始审判啊!你们之中谁做主啊?是波浪头你做主?还是我在门口看到的那个狗牙齿做主?还是你们都认为可以做主,最后导致了都做不了主?是不是没有人来角斗啊!那我来吧!”说完,波罗就做出了跃跃试欲的跳台模样,“第七君的战士波罗,立马把你们这群六杯斗士打出屎,然后再把你们打进屎里!” “嗡嗡嗡嗡嗡嗡——” 洪亮的号角由地面吹上了天空,一个衣着华丽的主持人站在了艾尔兰的旗枪下,他在宣布艾尔兰的第一波对手之前,取下了面巾,那双针尖样的双眼—— 是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 PS,家人的手术很成功,这样一来,债务和家人健康的压力总算少了一个,哎 第二百四十七章 在角斗场中喊话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阿努纳奇 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可能受不了角斗场中血与沙的污浊,层层包裹住面部的头纱在取下表明了身份之后,他立马用头纱捂住了口鼻。 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反常态的公开露面时,阿努纳奇的行商助理们也纷纷来到了他的身旁。 在一众华美的绸缎之中,勇武精干的艾尔兰迅速被富贵淹没,而且,如果好不容易从商人堆中看到他,还以为这是奴隶交易现场,一群人围绕着艾尔兰这个品相极好的商品,在喋喋不休。 观众席都在好奇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数,这群商人还要干什么?难道是认为已经溢价了两倍的票价还不够,因为神灵的入场,他们还要加价? 这只是观众的感受,因为阿努纳奇对于金钱的把握向来没有从这么微观而实际的层面来操作。 不久之后,这位商人回答了所有观众的问题——所有。 高台远处的观者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阿努纳奇对着拳头说话,然后把凝结成团的话语交给了四个行商助手,在行商助手接过话语后,他们分别把这个音浪砸向看台的墙壁,这个时候,阿努纳奇稍有一掷延迟的声音就身临其境的进入每个观众的耳朵。 “各位生活在伟大奥纽斯的居民——” “我是阿努纳奇——” “这家角斗场的主人——” “我由衷的感谢,你们能和我一起见证这样伟大的时刻——” “神灵注视到了我们的铁踝角斗场,注视到了奥纽斯虔诚的众生。” 魔法?远处的观众面面相觑,在找身边的人是否能够参透,而坐在近处,且必须是见多识广的那些人看清了真相: 阿努纳奇把四块吸音石一起裹在了面纱之中,对着面纱青筋暴起的喊话,在喊话结束后,四个颇有准头的行商助理把吸音石砸向墙,由此才出现了音浪的席卷。 更加懂行的观者在这个时候都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大法官雷欧。 因为吸引石的稀有以及昂贵的程度,也只有在凯旋式上,才会有胜利者在石头中塞这么多闲话。商人在和法官暗中较劲,当法官使用了盛大的排场,高调的向观众表达他今天在角斗场之中是绝对的权威之后,阿努纳奇就用无数多昂贵的吸音石在角斗场中喊话,表达他的立场: “我是阿努纳奇——” “这家角斗场的主人——” 同时这个受伤后的反击,完全被修饰成为了角斗开始前的开幕介绍,让雷欧也找不到地方来寻找词汇刁难。 索纳在面甲下面弓起了眉毛,就像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常常说的那样,懂棋的人才会发现对手的差别,在他感觉看到了一场比角斗还要精彩的脑力较量时,也确实不少人和波罗一起向着角斗场大喊: “六杯斗士,六杯角斗场,六杯经营者!” 阿努纳奇在所有的理解与不理解中,镇定自若的把一兜吸音石悉数挑选,在面纱中放入四个,不断的通过这个方式和观者们说话。 缭绕的声音在智者的沉默,与愚者的“六杯”聒噪中再次传递。 雷欧后摆了下手,让索纳撤退了华盖,岁月只衰老了雷欧的骨骼,与容颜,在智力上的搏斗,雷欧比战士还要血气方刚。 “取下面甲。”雷欧命令着索纳.兰德,“很少见,阿努纳奇公开发话了。” 砰——砰——砰——砰—— 同样是一掷的延迟,清晰无误的声音带翼飞翔。 有些贵族在听取之间就开始流泪,因为吸音石毫无杂质的破碎声,足够说明用它们来存储的声音足够在第五任贤王之后都能鸣如今朝,他们看见破碎的吸音石,等价的看成为了一句话而消耗的金银。 “各位因为生活在圣光下而享受了同等荣耀和伟大的居民们,正因为我们从来都坚定不移的追逐着圣光,坚信着圣光,因此我们在圣光之中获得了力量与勇气,获得了自由与正义,归功于先辈对圣光的信仰与虔诚,他们远征,他们跋涉,他们死在半路,他们的灵也来到了圣光一直在召唤着我们的地方,这个沐浴在圣光之下的都城,奥纽斯——” “在圣都奥纽斯,各位因沐浴在圣光中而享受了伟大的居民们,我们都应该知道,这个笼罩全城,辐射全大陆的光芒,来自天城中的七位神灵,目前还没有人因为被照亮,而学会了发光。今天我无比荣幸的在此宣扬,此刻,在这个非神灵赐福不能建成的伟大广场,七位神灵的注视将不会分散在全大陆中,平等的宠爱祂们的民——” “在今天,七神的注视将全部投射在圣都奥纽斯,投射在铁踝角斗场之中,在伟岸的神性下,我们因为生活在奥纽斯而和这个城市同等伟大的居民之中,一定会有人感受到神性,承担住神性,理解神性,成为凡间的神灵——” “这位凡间的神灵,可能就是这位骄傲,而又傲慢,强大,而又莽撞的奥纽斯战士,就是他,祈求七位主神统统降临注视他的战斗,进行七神的审判。这位战士会和七位,十四位,二十一位,甚至更多的角斗士进行无休止的战斗—— “这位奥纽斯的战士想要找到他的答案,想要通过艰难的胜利或者死亡来确认一件事情:被天神安排好了的命运,能否通过凡人的意识与行为改变——” “这位敢想凡人之不敢想的狂想家,能为人之不敢为的勇士,就是奥纽斯的幸运儿,我想他一定用最虔诚的心沐浴过最久的圣光,因为他能在森林中脱身,在大海上离险,在野蛮人的重击中毫发无伤,我们可以相信,他至今都拥有着天神赐予的强运,今天我们来看他的强运是不是还能继续,他就是,第七君的百夫长,艾尔兰!” 波罗在高台上听着心里发怒,他感觉阿努纳奇所有的话中都另有深意,虽然挖掘不出,但在他很明确的知道,这个混蛋商人最后一段话的意思:他在说艾尔兰是个逃兵。 PS,另外一说,个人猜测我不可能有推荐位了,这本书这个月完结,反正也没人看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认可的万骑长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商人装什么白塔学士!”波罗站起来向血与沙中吐着大口的浓痰,“你这个眼眶里面装苍蝇的腿的商人,上过战场吗?你在这话里藏话的说什么?” 波罗挺挺后背,拍拍双腰,这四把弯刀给他的壮胆让他想立马跳进场中把阿努纳奇杀了了事——在这时,他又摸了摸后脑,还是干燥一片。 果然,波罗拈着手指在说,装出来的愤怒根本不能骗到后脑的伤,这个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波罗重新坐好,他太明白这个硕大到能够让长矛乒练习投掷标枪的角斗场,任凭他喊破喉咙,阿努纳奇都听不到他一点点声音。 该死,阿努纳奇好像还是一个万骑长,波罗坐定重新沉思着,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畅快的骂万骑长。 铁踝角斗场中,陷入了令人恐慌的沉默。 听懂了阿努纳奇的话语的人群,在明智之人间,用眼神在不断的沟通,在观察别人反应的同时,也把该有【正】治正确的反应交给别人观察,还得思索下,这种挑明的角力之后,奥纽斯会有什么样的格局变化。 而仅仅是有些许见识的人,也被阿努纳奇这种挥金如土的表现吓得开不了口,都知道四海经商的阿努纳奇富有,如今看到他在寻常之事上的挥霍,才发现自己在社交圈上的炫耀,简直就是猫头鹰在凤凰前故意把一只腐鼠咬得卡兹作响。 剩下的最后一部分人的沉默,是在“六杯角斗士,六杯第七君,六杯角斗场,六杯经营者!”等等一切能和“六杯”联系在一起的叫骂中,喊哑了嗓子。 最不该沉默的人,是引起了铁踝角斗场所有人注目的阿努纳奇,他居然沉默了——没有,是在视野之中沉默了。 观众还是能够看见他在和助理们沟通,助理们也在为他挑选着吸音石,但是他迟迟没有把昂贵的石头们放在面纱之中喊话。 “我觉得吸音石不该这么用。”阿努纳奇眼白中的两点黑芒不在乱窜,它们高高的刺起,感觉随时都能逃离这个在热血之中就不计成本的笨身躯。 “在用了这么多吸音石之后?”狗人在手中抛接着石头反问。 “还有多少吸音石?”另一个商业助理问。 “这,对万骑长来说,有多少货永远不取决于库存,只要有价,他永远都有货。”在手指中塞满了四颗吸音石的商人助理在回答。 商人中特别的一点在于,他们认可的万骑长只有一位,其余的角色统称为吸血虫,所以只要商人说出了万骑长这个名词,那么就只有一个特指,阿努纳奇。 “呵呵呵呵。”阿努纳奇在听到可能是恭维,也可能是责备的回答后笑了起来,和他平日精明的语调相反,阿努纳奇的笑声十分憨厚。 “这次吸音石根本不算有价了,都没人购买就全部砸了出去。”狗人遗憾的在说。 “错了,砸出去的,不仅发挥了万骑长想要的功效,还带来了另外的效果,它们进一步的提高了稀缺性,所以。”这位助理用空闲的那只手,继续用吸音石填满,“现在的存货,价值提升了不止三倍。” “有道理,吸音石只有万骑长有。”抛接着石头的商业助理一把停止了石头在掌中的运动轨迹说。 阿努纳奇似乎对于石头没有助理们理解的这么多的心思,他抱怨着把石头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不是因为石头的昂贵,现在他决定继续使用石头,也是因为现在事情的走势必须使他完成了演讲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准备好,帮我砸,我得想想说些什么。” 这种平常到有点无聊,又有点有趣的对话,看台上的观众根本听不见,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张写实的壁画,于是用自己的理解为画中的人物填写着语言。 密谋,背叛,禁闭,要挟,杀戮,叛逆,夺【木又】...... 无数精彩而从未发生的事情在群众的猜想中进行着。 就在这个时候,阿努纳奇总算组织好了语言,四个助理又纷纷砸去了吸音石。 现在的声音,除了本身的良石具有的卓越传声效果之外,还有观众更加细致的倾听,好似命运就在其中。 “接下来从通道中走出来的角斗士,都是来自各个地方的奴隶——” 经营者的言语如同圣言,这个铁踝角斗场拥有灵性一般,配合着阿努纳奇的想法,音浪平息,另外七扇铁栏门“倏”的上抬,从中走出了七位角斗士。 “他们虽然是奴隶,但是有一个比金子还有明亮的朝圣之心,为了追逐白银一般光洁的圣光,他们和你们的前辈一样,来到了奥纽斯——” “整个朝圣的旅途,他们中有的淹死在海中,有的因为饥饿,骨骼吞噬了筋肉,还有的在翻山越岭之后成为了树木的养料,变成了种子与风,各位,他们看到圣光时,心中的虔诚不比你们差,他们来到奥纽斯之后,因为是后来者,而成为了你们的奴隶,然而在圣光之下,他们扔愿意侍奉圣光,这就是你们今天所见到的,七神的审判——” “如果说人一生的强运是一个额定的总和,那么他们今天就遇到人生的高光的时刻,同时也遇到了注定余生之中都不会在有运气的悲剧,因为这场审判的来到,他们终日训练与拼杀的因果律终于成为了闭环,就在今天,他们将要用强壮的肉身,在各个地方取得了冠军的肉身,来直接侍奉神灵,他们在今天会成为七神的容器,迎接神性的降临。他们将要代表七神,来与这个凡间的绝高勇者战斗!” “人的意志,能不能和神性并驾齐驱,或者,能不能干脆残暴的凌驾在神性之上,这场审判能够给我们答案。” 放屁。波罗对着角斗场的血与沙中吐了一声呸,今天大吼大叫,他很难还能有浓痰去羞辱别人了。 完全在放屁,波罗不断的骂着商人万骑长,他今天能够看见神灵,他知道神灵只来了两位,不是七位,并且祂们只是观察,没有参加到战斗中。 “这就是一人打七人,混蛋!”波罗又想跳下去帮忙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没有杀戮的资本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在神灵肚脐位置的大法官雷欧,在他的戒律之书上奋笔疾书,他把阿努纳奇的演讲全部一字不漏的记录在案。 “哼。”雷欧停笔之后不屑的嘲讽着,“果真是个商人,他说的话完全就是被精湛的修辞学包装之后的诡辩技术。” 一旁的索纳也听出了阿努纳奇言语之中的意思。这套思维与话术方式不少与商人有交集的人都所有熟悉,正如阿努纳奇把第七君的百夫长艾尔兰,用华丽的修辞曲解成了逃乒,甚至有点战犯的味道,然而,奴隶阶层几乎又在左右之言中,成为了奥纽斯的圣人,这在他们的商业操作之中非常常见: 把自己低劣的商品,用美好的包装争夺眼球,用说辞学争取到对方的钱包,而对于竞争对手的商品,无论商品本身的价值如何,他们同样都会使用强大的修辞学还有诡辩术,来进行赶尽杀绝的诋毁。 在角斗场上,虽然话术有些不同,然而使用的是同一套思路。 在已经安坐在角斗场的主位,无法在对阿努纳奇进行反击之后,大法官雷欧有一些失态,他曾经脱口就是高级词汇,以及复杂语法的语言现在被抱怨填充。 “能把一切金色的事物卖成黄金的人,大概是享受过诡计之神的亲吻,我敢打赌,只要某一笔生意他想要去做,他能够把粪便,把稻草,把美人的金发,统统贩卖成黄金。” 大法官雷欧的手臂使用了些力气,又立马收回,他想奋力的合上戒律之书,但是这本从他开始,必将传递到后世的智慧之书,又不能被这样粗鲁的动作对待。 索纳一阵无话,他察觉出了大法官雷欧在陡然之间升腾起的愤怒,也知道他此刻不是想要一个人来安慰,更不需要一个人来陪同延伸对商人万骑长的谩骂,目前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会存在还能反击阿努纳奇的条件。 在角斗场的其他观众,大概都没有波罗这样丰富的战场经验,然而,在听到阿努纳奇担任主持人时宣讲的规则之后,他们的反应和波罗完全相反。 波罗见惯了战争,被围城,也破过防,在札维克高超的运筹之中,完成过以少胜多的壮举,也经历过不少明智会胜利却一反常态的失败。 当见多识广的战士对这场审判的公正性提出了置疑时,没有上过战场的观众却比燃烧了血液一样还要沸腾。 他们之中有些人的外貌温而无害,然而拥有这种外貌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长期沐浴在了奥纽斯的圣光之下而导致的宽容与开悟,原因非常简单,他们紧紧是没有杀戮的资本。 如果他们能够把战刀挥砍自如,如果他们把聆听烟巷,柳巷诗歌的时间用来训练体能,那么他们的面目一定会比成为战狂的波罗的可怕,也比微笑的艾尔兰臭恶,因为他们心中拥有的恶意,是无差别的施暴,目前唯一能够制止他们的,仅仅是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万幸的人,有些贵族早早就把看到劳作视为不荣誉之事,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快些,大部分观众在阿努纳奇宣布了七神审判的规则之后,都安耐不住了惊动而暴躁的心,体内血液以杀伐为原料点起的沸腾,只有在看到他们的血液之后才能得到平息。 波罗从四周环顾的场景之中判断到,没有人在置疑这场角斗方式的公正性,多数人在听到会有一对七,甚至一对更多的战斗场面时,心中的亢奋直接上跳到了眼睛的位置,好像是如果这场比赛的票价上浮了七倍,他们也会为了这次的壮丽的血肉横飞,透支之后的生活。 索纳在听阿努纳奇的诡辩术时,被要求取下头盔,认真摸索商人的思维模型,在这个时候,波罗的视线也总算找到了索纳.兰德这位兄弟。 他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兄弟了,索纳一旦站在大法官雷欧的身后,他身上就镀上了一种上层人物独有的漠视,是一种崇高不可犯的距离感。 就算波罗的地理位置距离索纳本就遥远,他也觉得两个人隔了一个没有重合的世界,现在的团聚,是不同的世界,各个部分的缺失,在不断的运行之中,恰好找到了一个整合点,看似永固不见,其实因为轨迹的不同,就算是奋力吸引,也会分道扬镳。 战狂很少狂乱了,波罗不断的摸着后脑,这是他愤怒的信号,他甚至发现,回到奥纽斯后,他故作的嚷嚷根本就不是愤怒,是装作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不怒的战狂意味深长的看着庄重的索纳,在波罗看来,索纳.兰德比大法官雷欧更有威仪,有一种会让人主动为他献上利剑的特质,他暗自的觉得,这个人,以后会成为王。 索纳,波罗盯着远处权位者扎堆的真理之刃说,如果你那晚来到新乒训练营,对我们说的话是现在依然作数,我仍然会相应你的信号。 距离太远了,索纳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回答,也都像是在忽视。 阿努纳奇仍在铁踝角斗场之中忙碌不停,在他看来粗狂雄壮的角斗也有无数多需要注意的细节。 有点不耐烦的波罗直接如同醉酒敞开衣服那样,敞开覆盖了全身的斗篷,他腰间的双刀明明可见。他甚至还拔刀出鞘,双手在一截出鞘的双手上打着有力的节拍。 而阿努纳奇,在这种敲刀的节拍之中,又让商人助理们投掷出了吸音石,就包括他本人都觉得没完没了,好似走上了一条没有必要赢,但是又代价极大的赛道。 “最后,我还要向你们介绍一位贵客,她是如此重要,她的来到,会让你们置疑自己的双眼,如果天城中存在美神,那么她,就是被美神羡慕的对象,这位就是——大陆上唯一与大海建交的希望之女,罗德城的护城之盾,暴政的终结者,安蒂缇娜。” 第二百五十章 见过世面的劣等兴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又是一阵号角的长啸之中,安蒂缇娜踏着庄重的步伐走进了角斗场,她没有像大法官雷欧一样在场中,用真理之刃开道,花瓣铺地,游场一圈,也没有像商人万骑长那样,在追求商人的呼声在掷地有声之后,炸裂到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号角的长鸣推动着她的背,安蒂缇娜在盾女们的保护之下,走到了看台上另一个方位的主座,她身穿的,不是宫廷之人在盛大会场之中常常穿戴的礼服,是在孤岛沙特阿卡,当一场盛大的献祭发生时,每个人都需要穿着的祭袍,她本想在脸上涂上从额头延伸到嘴角的红颜料来代替鲜血,可是这样的装扮极有可能把一些甚至不知道自己领土有多大的贵公子吓晕,因此只是稍微的涂红了眼尾,还有面颊。 她没有把这个可以显示立场的铁踝角斗场当成正治的沃土,只是在坐定之后,撩动了头发,让战斧的耳饰吸纳着许多人对她美貌的赞叹。 波罗看见了坐在对面的安蒂缇娜,他在仅仅是听到阿努纳奇的介绍,以为这个商人在试图把自己的爱人通过这个契机推上贵族的圈层之中,然而直到看到安蒂缇娜,以及盾女们威风凛凛的背影之后,这个久经沙场的战士,立马绷紧了身子。 这是阿斯灵从森林中逃出来的衣服!波罗在心中大吼,随即才发生这个大吼并没有压制在心中,是真是的吼了出来。 波罗没有和沙特阿卡人正面的战斗过,可是当安蒂缇娜和她相对而坐,波罗又一次的想起了,一海的火船在野蛮的尖啸之中,冲上札维克营地的场景,还有他们能够在绝境之中唱起雄壮歌谣的嗓音,在那时,在船上躲避的波罗,最令人震撼的事情,就是他们的巨船如龙,可以在森林之中呼啸。 恐怖的心情主导了他的身体,波罗站在了座位上,这群女人给他带来的感觉不会有错,她们一定来自大海,而且一定的,在大海的众多岛屿中,她们一定是沙特阿卡人! 波罗向着众人声嘶力竭的提醒着,“这群人就是沙特阿卡人!你们要注意,这群人是沙特阿卡人!他们的船不仅仅是可以在大海上航行!索纳!雷欧!安努纳奇!快紧紧的关上角斗场的大门,要像爱护我们的锁骨窝一样,把门当成生命一样的守护好!快!他们的强大我亲眼见识过!” 波罗充血的眼睛中挤满了泪水,他直到他喘着粗气后,他才明白,从一开始从安蒂缇娜身上闻到了大海独特的气息后,他就紧张得说不出话。 然而,他的提醒并没有起任何作用,在波罗身边的观众所看到的,仅仅是这个高大而魁梧的男人,站在了座位上张牙舞爪,大张的嘴巴上,不断的开合着嘴唇,虽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是仍然可以推断出他的兴奋。 波罗周围的观众在今天这场盛大的角斗观赏之中,无比宽容,他们通过波罗的服侍,认为这个人的生活阶层不是能够经常负担这种开销的群体,现在看到有生以来首次见到的盛壮,难免亢奋与激动。 有几个面容慈善的人冲着高高站立的波罗笑了笑,压了压手掌,表示着:我能理解你的从未见过世面的劣等兴奋,如果你是小孩我可以原谅,但是下等如你,应该坐下了。 沙特阿卡。 波罗重新回想着这个地名。 他们一行人在森林战役中归来后,波罗是了解奥纽斯人对沙特阿卡的这群海盗的态度,因为就算是文弱的阿斯灵,在穿着海盗的衣服回到大陆后,他们对阿斯灵都是仓皇的逃走。 为什么?波罗在心中想着,为什么我都明确的告诉了你们对面的女人就是沙特阿卡人,你们一点都不知道预防! 波罗被层叠的眼睛包围,眼神之中拉满了勒令坐下的箭矢,波罗照做了,在无奈中屈从。他重新看着对面的——神灵。 本来在角斗降临的两方天神是相对而坐,双手搭在高墙之上。 不过,当安蒂缇娜入座后,神位发生了改变,这两个高傲的神灵改变了观赏的坐姿,为那位新神余留的足够的位置。 波罗所对视的安蒂缇娜和这位天神公用着同一双眼睛,她的凝重之中满含着深邃的杀伐,她告诉了波罗: 刚才你的大声疾呼,只发生在你的心中。 不要用人理去定义神理。波罗坐在看台,两只手支撑着垂下的头,眼睛看着脚下在冬日都不断落下的汗水,这句天神的神念进入到了他的脑子中,烧烫他的颅骨,他痛苦,他震惊,他害怕,他无计可施。 不要用人理去定义神理。波罗又想起了这样的教导,在犯了这样的错误之后。 这一定就是沙特阿卡的奥多,波罗低着头大张着嘴巴在想,他的口水在还没有滴落时就变成了白雾,他两边额角中的血管不断的跳动,仿佛有两只发育完成的血鸦在用利喙啄他的皮。 奥多,波罗不知道的是,他居然使用着沙特阿卡的语言呼唤了这位神灵的名字,就因为如此,他的声音成为了飞流直下的瀑布,从他总是突如其来的冲动还有毫无余力发泄完毕后的瘫软一样,这个有奥多之声组成的瀑布,立马成为平静的湖。 而这个湖水,浇了波罗头脑中的滚烫。 奥多,波罗又重新低语着,这次他使用的语言从无意识的沙特阿卡语,转变成了熟悉的大陆通用语。 ——奥多这个天神,和大陆上任何一位主神都不一样。 虽然头脑冷却了下来,波罗仍然不敢松开捂着头的手,仿佛血鸦的飞走会带走他的部分灵与肉,他必须把血鸦完全消化,夺回肉的归宿。 大海的奥多,是最宠爱子民的天神,波罗这么断定着,祂没把安蒂缇娜放置在可耻的位置来展示优越,祂直接和子民共享了神的意志,祂能理解人理的尊严,也能让人真正的享受神力,如果人神之间,还有一个存在,那一定就是奥多。 波罗在醒悟中抬头,好像看见了安蒂缇娜向他点头。 PS,家人还在住院,不改,没有心情写,今天早点出门,过不下去了,需要去借点钱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开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这就是大海上的神灵对待祂子民的方式,波罗看着安蒂缇娜还有一众盾女出神,竟然有了些心向往之的感觉。 最后,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也入座了,他今天要对抗大法官雷欧的行为越来越明显,坐到了看台上与雷欧对立的方位。 波罗不知道,今天除了能够感受到神灵的存在之外,还能真实的看见神灵的凡人之眼,是不是只有自己拥有,他猜大概是没有,因为安努纳奇坐做在了另一位神灵身上一个尴尬的位置中,同时,他身旁圆滚滚的助力们还把这个形状模拟得更加出色。 虽然不明白直接在神灵面前发笑会不会遭到惩罚,波罗还是忍不住这样的滑稽,他没有嘲笑商人万骑长安努纳奇在庄重之中成为了一个不雅之物,而是在嘲笑大陆人对神灵的崇拜——这些神灵根本就不值得这么多的虔诚,因为祂们对信徒的态度,更多的都是轻蔑还有玩弄。 在嬉笑之中的波罗瞬间感受到一点如芒针刺的恶意,那是一种非常精准有力的击打,波罗怒目着眼睛像恶意的来源迎去,他看见在染坊中刁难艾尔兰的三个财富新贵,居然也在阿努纳奇的助理阵列之中,手中抱着鸽笼,正释放着源源不断,永不枯竭的邪恶。 如果是以距离阿努纳奇的距离来确定助理们的亲梳远近的话,这三个新钱,差不多是助理的助理的助理的小狗,然而却因为可爱,从助理们的双脚之间疯跑,蜷在了阿努纳奇脚下,被阿努纳奇不断的,轮流的摩挲。 看到这三个人还在借助老虎的威势咄咄逼人,波罗地痞的眼神重新回到了眼睛中,他看着这三个人,一只手故意握紧了裤头,另一只手变成手刀在颈子前划了又划。 商人助手的鸽笼一起开放,白鸽展翅出笼,这意味着比赛的正式开始。 终于—— 这场审判的前奏太长,波罗在说,如果用爱情来形容,简直就是柳巷中以时长来计算费用的陪伴,要让客人停留得更久,就不会让客人立即进入到正式的行为中,要把情话朗诵得声情并茂,就像春水泛起的波纹一样,有涟漪不断,但一定不会立马蒸腾出厚云与暴雨。 白鸽飞出的方式有点奇怪,不是重获自由后的急不可耐,也不是享受的在天空中自如的非常,似乎是在仓皇的逃命——不过也没有人注意鸽子了,对艾尔兰来说是战斗,对大法官雷欧来说是审判,对商人安努纳奇来说是声音,对那三个财富新贵是复仇的七神审判终于开始了。 铁踝角斗场上,星钢旗枪上的破烂旗帜赫然招摇,它在无风之中向着大法官雷欧的方位展开了全貌。 在环形的斗场,当阿努纳奇用着极尽奢华的方式对着全场喊话时,艾尔兰就事不关己的走到了武器架旁,他对武器的熟识程度远远高于对人性的辨认。 百夫长无法看出他人对待自己的真诚还有善意是正还是假,也无法相信一个奥纽斯的居民会在他身上用以骗局,但是对于武器,他太了解了,就算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装备,艾尔兰都可以在上手之时,与人一个人武力对等的战士,通过五招的比拼,找到这把陌生的铁器中最实用的杀招。 更不用说这次武器架上的武器,全都是艾尔兰熟悉的,排放的顺序都和还是新乒时,教导武技与战略的老师要求摆放的顺序。 艾尔兰气定神闲的抚摸着武器,口中念着歌谣,准备当歌谣停止后,手指点到的武器作为第一个工具。 白鸽逃命直飞,场中被封闭的铁门震耳欲聋的撞击着石壁,铁门打开,里面漆黑洞洞,像连接着地狱。 通道之中一次性就走出来了七个强壮的角斗士,都无一例外的拿着夸张的暴力武器。 艾尔兰满意这样的挑战。他口中从来没有唱起过的歌谣戛然而止,在“多更多”作为了结束语后,艾尔兰正好掌握了一把劲弓,通过触感一握便知,这是一把从圣栎树的树心中挖出来的好弓。 弓...... 艾尔兰还没有试弓,在角斗场,只有对战的双方都表达出了战斗的姿势,战斗才能在合法的情况下开始,他背上了箭囊,取出了一支箭,在看台上寻觅着一个身影:索纳.兰德。因为艾尔兰知道了,这个是自己曾经的部下提供的最后的,也是最有效的帮助。 就算角斗场也能够具有财力与技术为艾尔兰提供如此精良的装备,这把弓的存在也足够说明,这次的武器准备角斗场完全没有参与,是主动的忽视。 艾尔兰的角色有过很多次的转化,他主动提及的,有羊倌,有角斗士,他太知道血与沙场之中的规矩。 这里会频频出现所谓的战锤之王,渔矛之使,驭兽之主,双刀之杀伐,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擅长使用弓术的角斗士成为被讨论以及贩卖的核心,因为,弓术的使用根本就不会在角斗训练之中被教导。 这种高超的一击毙命的技巧,在角斗当中太没有观赏性,而观众对于血腥的观感体验直接关系到了角斗场的营收,没有人想在花了大价钱之后,看到精准的箭矢穿透喉咙,大拇指朝上或者朝下后,比赛结束。 这些武器是索纳.兰德提供的,艾尔兰也找到索纳,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就算大法官也是这么状态,艾尔兰却觉得索纳身上已经有了王者的光芒。 面向着索纳,艾尔兰搭箭拉弓。 战斗的信号响起,七位强壮的角斗是全部向艾尔兰袭来。 百夫长完全没有害怕,他在歌声之后能够选到弓箭,足够说明自己的强运,他气定神闲的调高了射击的角度,箭镞高高指向天空。 “嗡——”一声劲弓震鸣,箭矢变成了追逐白鸽的细蛇。 这是艾尔兰向索纳.兰德表达的致谢。 角斗士们踏起了烟尘,艾尔兰做好了速射的姿势,“来吧,偷羊贼们。” 艾尔兰冰冷的在说。 PS,没有改,直接说结果,这场角斗是艾尔兰胜利。 第二百五十二章 饿狼一般冲向了对手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无论神灵会给艾尔兰怎样的答案与结局,艾尔兰都把这场战斗视为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全力以赴的作战。 他有一个在男人之间绝对不会谈论起的想法,因为这个心思真的被人知道,一定会在十年之内,都成为酒馆中最佳的笑话: 在比赛真正的开始之后,艾尔兰吓得要死,一人对七人,十四人,甚至更多,在这样一个模糊的规则下,他极有可能使用车轮战的方式被七个又七个精力充沛的角斗士折磨致死,就算他通过高超的武器,还有战场上实打实的经验,也不可能经得起这样的战斗消耗。 艾尔兰握紧了弓,把这个树心弓当成唯一能够握住的救命稻草,无论神降的蜘蛛丝什么时候垂下,把他从角斗场中踏出,他把更愿意相信这个弓,只要把自己当做箭矢,用手脚踏满弓弦——该死,这是什么蠢想法,艾尔兰大骂着心神慌乱之后的糊涂。 他决定了,这次的战斗必须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标志性的节点。 可能这个节点会直接成为艾尔兰的墓碑。 但是,只要这个节点之后还能有生命的延续,他绝对不要为了一个不解的真理,把自己推进轰轰烈烈的死人坑。 在对中年的自己进行了仍有少年的冲动进行了批评之后,艾尔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长长的吐出。 “嘶嘶嘶嘶嘶嘶——”。 艾尔兰的长嘶之中,挤瘪了伤肺,当遍布身体各处的紧绷感出来,他知道这种状态,艾尔兰此刻就是最强大的弓乒。 七个角斗士距离艾尔兰越来越近,他也做好的打算,他不会像在战场中那样,对力量进行精准的把控,因为现在是献给神灵的战斗,他不仅要用尽所有的战斗能力,还要活下来,让神灵亲自给他解答心中的疑惑。 艾尔兰速射法。 这是君营之中让所有人都承认的弓术,它的开创者,就是艾尔兰。 一把弓箭被艾尔兰全部握在了手中后,这位弓乒一个踏步,把重心放在了后腿上。 角斗士们看到艾尔兰开弓后对准了目标的箭矢,站位疏远的他们立马就奔跑了起来,宛如捕食的饿狼一般冲向了对手。 原因太简单了,一支箭,只能对准一个目标,因此其余在目标之外的六个角斗士,几乎看到的就是不设防的对手。 “偷羊贼哦,偷羊贼,黑羊的绿尾,识不得——”艾尔兰用沉闷的歌调,镇定的看着疯狂的斗士们。 当艾尔兰进入了弓乒的状态,他高耸的眉骨会让眼睛更加深邃,眼眸中那点锐利的光芒,像绝望之中蓬勃而出的希望,这个时候,他疆囯人的外貌特征就再也不是奥纽斯血统的不堪,在高耸如乌木的颧骨上,那两颗深邃的眼睛,仿佛那就是神灵端着的两颗星辰。 弓弦紧绷,艾尔兰引箭而出,那手中的一把箭,只有两支飞出。 飞箭疾驰如响,艾尔兰以后腿为重心踏圆,有一次拉弓引箭后,三支飞箭破空而行。 艾尔兰在弓箭【身寸】出去后根本就不会去看目标,弓术是他最大的骄傲,他的箭矢之上似乎永远都有风之精灵在上面玩耍,它们能够调整风轨,在脱离弦力之后还能让箭矢进行有力的飞翔,并且用刁钻的角度进行攻击,感觉这是风之精灵和艾尔兰的契约,它们用越高难度的动作击中目标,艾尔兰就拉开越多的弓,供它们玩耍。 第一次射出的两支箭镞,准确的钉在了双刀角斗士的左眼,他应声倒地,双刀离手,在地上挣扎。 而第二次射出的箭矢,在射出之前,艾尔兰使用了精湛的手法,让三支箭都稳固的搭上了弓弦,还用出箭一瞬间的拨动,让头两支射出的箭,与最后一支箭的速度存在区别。 这三支箭的飞行轨迹非常巧妙——因为弓乒的艾尔兰非常容易的就察觉到了角斗士们的行为动机。 有两个角斗士是一前一后的向着艾尔兰奔跑,前方的高大盾斧手,背后的人看不见,不过通过盾斧手跑动时露出来的缝隙,能够看到后面的角斗士身材矮小而敏捷,一定是个用匕首的迅捷者,这就是艾尔兰准确的判断。 这两个角斗士,是打算用盾斧手锁死我的攻击,然后这个矮小的迅捷者直接一个高跳之后给我一个背刺。 很好的战术,但有个漏洞——你们的对手是我。 两支高飞的箭在盾斧手根本没有来的及举盾时就进入了他的左眼,盾斧手吃痛,俯身趔趄的向前冲,而看不见情况的匕首迅捷者却以为这是高大的壮汉角斗士成功压住了艾尔兰行动的信号,矮小的他立马高跳,在空中花哨的转动起匕首,还没有完成最后的反握动作,他就看见一支在左眼前凌冽的嬉笑。 在顺利的解决到三个角斗士之后,艾尔兰的心态平稳了很多,紧张与不安消失得无影无终,相反,他以后撤步为重心继续踏圆,初步评估剩下的四个角斗士时,眼神中的自信与震慑,让角斗士们全都放慢了冲锋的步伐。 角斗士们没有想到,在训练场从不训练使用的弓箭,这种被他们嘲笑的,只有女人和没有锁骨瘤的懦夫才使用的远程武器,有这么强大的杀伤力,他们看到弓术炉火纯青的艾尔兰,好想是看到了竞技场之神。 “怎么做?”用长矛与网的战士停下了冲击的脚步在问。“他的箭上长了眼。” 没有同伴回答他,不过这个角斗士得到了艾尔兰的欣赏,他发现这个人就算在必败的情况也没有放弃,谨慎的踱着碎步,捏网的那只手,指节比握长矛的更白,说明他的战术是想先把艾尔兰网住。 艾尔兰的眼睛中带着善意,等待这四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对他形成的包围成形,他从箭囊一探,把所有的箭都握在弓柄上。 “怎么做?”艾尔兰反问着角斗士的问题,用一首歌在回答。 “识不得哦,识不得,绿尾成树,惹终结——” PS,我要出门了,实在没有时间改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线之后的畅快愉悦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听到艾尔兰突如其来的歌声,本来是保持着环围,慢慢逼近的角斗士们改变了动作,因为这个可怕的弓术对他们的心理震慑照成了太大的影响,因而,他们四个人把包围圈向外扩得更大。 “他刚刚在唱歌?”用长枪的角斗士问 “没有听清,听调子是唱歌。”手持短剑的角斗士在回答中,捡起了盾斧手的盾牌。 “你们两个蠢货。”双刀的角斗士在撤退中停下,撕掉裤脚上的布,一边如同见到锁骨窝一样的猛的把布往耳洞中塞,一边解释着现在这么做的原因,“这根本就不死唱歌,你们都知道吧?这是黑魔法,你们没有发现,他在吟唱了咒语之后,才会射箭,那些箭,让我们以为有眼睛,有生命,有意识。” “不然呢?他的弓术就是这么厉害。” “蠢驴,你这么蠢是怎么在角斗场活这么久的?”双刀的角斗士把左耳也塞满了布条,声音比平时洪亮了好几倍,“木头和铁不可能有生命,我是说类似人类的生命,是他的吟唱有问题,是那个黑魔法让我们主动撞上了箭矢。” “是这样!” “快!照做!” “黑魔法的恐怖之处就是无法理解,一旦理解机理,根本就是不敢见血的懦夫,在远处扔石头。” 角斗士们重新找到了胜利的希望的话音刚落,利剑破空的声音“嗖”的一声【身寸】爆了双刀的角斗士,他两耳上的布条向上飘荡,像树上的彩条,双刀的角斗士硬生生的落地,在地上抽搐着说,“怎么会没用。” “因为你太聪明。”一直被骂蠢货的角斗士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他在看到这个人倒下成为了手无寸劲的弱者后,霸凌的心就立马涌上,他的脚跟踩上了那只爆炸的眼睛,狠狠的用着暗力,“可能是因为你太聪明,魔法之主不愿意让真相被世人揭晓。” 嗖——嗖——,死亡的破空声以银色的线条,告诉着观者生命的短暂,这个享受对一切弱小者进行惨无人道的霸凌的角斗士也倒地了,他左右两眼都分别插上了两箭,踏住同伴眼眶的那只脚,脚踝直接被射了一个透穿。 艾尔兰在弓术上的利害之处不只是让剩下的两个等待失败的角斗士震惊,全场,那些本来认为弓箭没有血腥美学的观众们,都在看台叫骂着让艾尔兰去死却不敢下场的杀戮狂们,在看到堪比艺术一样的内敛而爆炸力尽显的弓术后,感觉到在柳巷时一线之后的畅快愉悦,除了雷动的掌声,他们高呼起了艾尔兰的名字。 波罗也看得更加清楚,这五把箭是分了两次射出的。 第一次三支,第二次两支。 然而运弓时,他对箭羽精妙的细微操作,让三支箭准确的飞向了三个方向,左右眼,还有脚踝,另外两支箭,艾尔兰拉了个满弓,目标仍然是左右眼球,可是一下就追上了前三箭的速度,产生了一种五箭同时击中目标的现场——这个艾尔兰,波罗点着额角,那里的血鸦好像还在啄米似的想要点破他的皮——这个艾尔兰,当初武技与战略大师是有多喜欢他?当初大师教我的方式,就是每天把我打得半死不活。 波罗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见到过艾尔兰使用这种华丽而不实的弓术,以往慎独的艾尔兰在使用弓箭时,无论敌人身处黑暗还是光亮,无论他们在战壕还是藤蔓,都是用最简洁的方式一发入喉,也在这个时候做到一击毙命。 然而今天,他求偶般的华丽弓术,好像是在取悦观众,这种精细的操作箭羽,让箭矢以花哨的方式击中目标的方法,其实非常消耗专注力,这种疲惫会进行一次急行君还要劳苦,心理的疲惫会抗拒身体上的一切行动,一个叫做艾尔兰的百夫长,他为什么要取悦他人,波罗重新裹紧了斗篷,等待着艾尔兰用行动告诉自己答案。 “艾尔兰!艾尔兰!艾尔兰——” 角斗场的看台上人群的声音像是吸音的巨岩全部砸到了角斗场的血与沙之中。 艾尔兰闲庭信步起来,还有两个角斗士,而他也恰好还剩两支箭,他晃晃悠悠走到了那个双刀的角斗士身旁,拉出了他耳朵上的布,用力的往耳朵塞。 “叫声很讨厌,不是吗?”艾尔兰友善起来,看着眼前的一位,“你怎么也开始用盾了,盾对弓乒的作用,只有一点心理安慰,如果那个弓乒是我,盾的作用,我想想看,就是可以避免看到箭的飞行轨迹就直接被风与铁咬一口。” 艾尔兰说完,举盾的角斗士就放下了盾,满脸得意的笑。 “我真建议你们去去真实的战场。”艾尔兰说完就如风样灵动的转身,手中的两支箭在旋转之力中用迅雷之势插爆了偷袭者的左眼。“可不要小瞧弓乒啊,我们的眼睛不止脸上的这一双,我看见你的眼睛,就能知道你的想法。” 持盾角斗士脸上得意的神色仓皇而逃,他立马又举起了盾牌,今天,角斗士们的心情在冰与火之间斗转,听到能够众多贵族面前展示武技时,他们无比欢腾,认为这就是换来自由与财富的机会,在看到对手只有一个时,他们更加兴奋,这是一场轻而易举的胜利,还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展示技巧与肌肉,可是真正的面对了艾尔兰后,他们看见了人形的天灾。 艾尔兰手中空荡,他从倒地的奄奄角斗士的眼眶中重新收集着弓箭,而明智艾尔兰此刻无箭的持盾斗士仅仅是举着盾,根本就不敢冒然的攻击了,他觉得艾尔兰说得很对,就算角斗士都看淡了生死,然而这种直接看着死亡来临的过程并不好受,他还不如直接承受突如其来的击打。 现在的箭矢都全是黏糊糊的血与液,有几支箭上,箭矢的倒刺还勾出了眼球,艾尔兰再次搭箭,他的寒气让举盾的斗士在艾尔兰拉满弓的那一刻就颤抖了起来。 “谁安排你来参加审判的?”艾尔兰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张嘴吃人的铁喙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比重锤垂头还要让角斗士发昏。 这是什么问题?谁安排我来审判?我就是只是个靠战斗吃饭的奴隶啊。 “谁为你安排的这场角斗?”艾尔兰又冷漠的问,从这个问题开始,他每一句话的末尾都用弓弦的响彻作为结语。 角斗士的盾牌被称重的撞击,他看见箭矢如同小鸟探头穿透了盾牌向他求食,眼前的鸟喙有点歪斜,撞击了盾铁后,也不在锋利。 好强的力道,角斗士看着这支破甲的箭在感叹,如果能观众能够绕我一命,我宁愿重新训练也要把弓术学会。奴隶的幻想完成,才回答了艾尔兰的问题,他念出了一个名字,艾尔兰不熟悉,应该是一个外地的角斗场经营者的名字。 “慢了。”艾尔兰不满意角斗士这样的反应速度,又立马射出了一箭。 箭杆上的眼球撞上了盾牌,这样看去,像一个幼年的独眼巨人,睁开了邪恶的眼。 这把圣栎树心所制作的长弓,在艾尔兰手中越来越趁手,百夫长曾经一直在寻找这种类型的弓,他一直认为在近距离如果长弓能够轻松破甲,就不需要配置这么多多元的君队。 “真的是他!”角斗士看到了另外一支箭矢破盾探头,现在他没有什么诗意的理解了,这次不是什么雏鸟,就是该死的箭,咬到肉后会痛,没有咬到关键处会死的杀人利器。 “你刚才念的那个名字,是你的主人,”艾尔兰又【身寸】出一箭,如果把三箭连线,会看到一个三边等长的倒三角。“我是问你,安排你和我做战的人是谁。” “我怎么可能知道,铁门打开,我就出来,我怎么知道。” 艾尔兰看了不少箭矢,通过这种射击方法,不仅对专注力,手臂,手指的消耗以及损耗极大,对箭簇也是不可逆的伤害,从角斗士们眼眶中回收来的箭还能称得上箭,只剩手里的最后一支了。 是啊——艾尔兰拉满了弓在心中感慨着——你又怎么可能从食物酒精和女人之中抬头,看看是谁在剥夺你呢。 角斗士看见三个探头的箭镞有重回了诗意,他和艾尔兰的内心有一个短暂的共鸣——是啊,这就是该死的铁雏鸟,是啊,它们的食物就是我,是啊,如果我要学习弓术,今天我的眼睛可不能被他射爆。 这样胸中激烈的豪言壮语没有起到作用,角斗士在准备推盾前冲时,小腿上肌肉的运动被艾尔兰看见,他手中最后一支箭离弦,正中了倒立三箭的中心,而在盾后的角斗士,在失明前看到了最后一幕,就是一张张嘴吃人的铁喙。 七个角斗士全部被击败,艾尔兰毫发无伤,他在角斗场中度过了不少岁月,他太明白这里的规则,他现在迎接欢呼声,但是绝对不能够担任处刑人,因为在观众看来,这只是个血腥的表演,空有杀戮之心,而没有杀戮能力的他们,要在最后用手指的比划来获得对表演者生死的掌控感。 七个战士中,有的人只剩下身体对生命的回忆,他们的身躯只是在无意识的抽动,而另外头硬的,在被利剑爆眼、穿脑之后,居然有些意识。 艾尔兰拿着角斗士的掉落的长枪,点着还有性命特征的斗士抬头望着观众,等待着他们的处决的决定。 你们都活不了。艾尔兰以他血与沙的经验判断着,他们一定不会喜欢你们战败的方式。 没有反应。 看台上的观众都没有反应,没有一个人对失败的角斗士的生死做出他们唯一能做的掌控权。 艾尔兰拖着长枪转了半圈才知道,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的助理们早就捧好了新一轮的鸽笼,这代表着,这场角斗根本没有完成,还没有到观众定生死的时候。 观众看到成排的鸽笼真正的高呼了起来,这一定更加华丽的战斗了,他们眼前都看到艾尔兰被更多人撕得血肉横飞的场面。 弓兵眼神一晃,十四个鸽笼,这就意味着可能会有十四个斗士同时和他战斗,如果一只鸽子代表两人...... 艾尔兰端起长矛,做好战斗的准备,他又笑了起来——明明就是我主动要求的审判,我居然问别人是谁在安排他们来杀我,艾尔兰啊,是你自己说要和七个人对决,要和十四个人对决,你亲口说,要在今天的一时之中过上被凌迟三天三天的痛苦,艾尔兰啊,你在把自己往地狱推。 鸽笼又一次被打开,星钢旗枪上的旗帜也在须臾之间掉转了方向,旗帜没有中间过渡的状态,直接开展到了阿努纳奇的一侧。 白鸽没有立马飞走,甚至是眷恋在笼中不走,在商人助理的不断摇晃鸽笼的情况下,才勉勉强强的探头,最后,他们一齐扯出了鸽子,在到三的计数中一起将白鸽抛上了天。 本来,在白鸽自由飞翔的同时,铁踝角斗场的铁门就该打开,可是,就在这时,当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白色的自由时,他们的时间被暂停了。 痴痴呆呆的观众与仆人,戒律与商贸,真理与战士,双刀与木盾......所有看到这般场景了人都痴痴呆呆了起来。 白鸽除了被抛出之后扑腾了两三下翅膀,就再也没有展翅的动作,然而十四只白鸽却像被绑上了无形的飞天之箭一样,急速、垂直的升空,直到它们遥远得离开了目力所及和天空苍然一片后,人群才迷糊的低下了头,有些还在左右低语,尤其是通识神学的人,他们再也不看血与沙中的场景,猜测着这是不是神灵的暗示,是哪一种暗示。 波罗也因此痴痴呆呆,不是因为白鸽,他看见原因,十四条蛇状的气流凌空而上,咬断了白鸽的脖子,把它们往天空中送。 就算对神学知识知之甚少,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一位和蛇为伴的主神,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波罗被吓走了魂,亡灵之神来到了奥纽斯,祂会带走多少生灵? PS,没有时间改,先发后改。 迷之章 光芒涂上的颜色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梅菲斯特 生命,是什么颜色? 坠落的梅菲斯特最后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不过这次,她想,没人能回答她,也没有人对她的答案做出否定,修正或者补全。 梅菲斯特看见自己飘扬的裙摆和长发,直线下落的她把天上的格萨尔星拥入怀中,慢慢闭眼。 在星落城,随着某一个人的出生而升起的星辰会赐予这位人相应遭遇,星落城的居民将这段不能回避的道路称为命运。 每个人对于星星的理解不太一样,有人认为星光明亮指一个伟大生命的降世; 有人认为星光暗淡则意味着某个生命走向暮年; 有人认为星光的明暗与此无关,它只是意味着观测之人当时的悲欢; 更多人选择对星辰的轨迹闭口不言,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无法揣测的智慧。 总之,星落城的人对繁星都有着基于自己经验的不同判断,但是,所有人又都有一个共识: 每个人都属于天上的星辰。 和其他城市相比,星落城有更耀眼的星光,更斑驳的月亮,还有最广袤的垂暮,因此,在居民心中,生命总是容易和星辰相关。 这里,有一个星星的来历和往常不同,居民都认为这是唯一一个由人间投向天幕的光芒。 格萨尔星。 在一直暗淡的位置,突然耀目。 梅菲斯特在格萨尔星最亮的时刻出生,这个在黑夜中诞生的女孩生来就惧怕光芒。 梅菲斯特全身雪一样白净,只有眼睛周围有点淡淡的粉红。 在白天,她的窗扉紧掩埋,晚上,这扇窗就是她观察世界的透镜。 光芒不让人讨厌,如果白天的光线不让皮肤这么刺痛,不让视力更加模糊,梅菲斯特真想跳出窗外,看看光芒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这是她渐渐淡忘的奢求——对于患有白化病人来说。 在夜深人静时打开窗,看着唯一温柔待她的星辰,这样就好,她说。 有时候梅菲斯特会在心中给看见的景物着色,她猜,那就是世界的颜色。 在她的世界中,静静的运河是红色,瞭望星河的占星台是蓝色,地上的杂草用各种色彩随性涂鸦。 如果梅菲斯色心中的画作真的成图,大概所有人都会为这样低沉的色调感到怪异。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梅菲斯特最欢乐的色彩就是这样,除此之外,只剩黑夜。 夜晚让星落城失去生命,渐渐隐去的马蹄蹄踏仿佛是一个城市生命的倒计时,当城镇安静下来,生命的色彩也就褪去。 光芒多好啊,梅菲斯特说,光芒能给生命涂上应有的色彩。 梅菲斯特有一件宽大的星袍,其实这原来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袍子,但梅菲斯特长久的观望夜空,已经能够记住星辰的位置,她在上面绣满的繁星,每一颗都基于她的观察。 当星袍完成时,她很开心,穿上它在屋里乱跑,外面强烈的光芒让她无法出逃,她在小屋中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夜空。 有时夜深人静,梅菲斯特会披着星月在家附近走走,她身后是沉默的父亲不紧不慢的跟随。 父亲对于步行的间距很有心得,不得太近,火把的光芒会让女儿不适,不得太远,要恰好照到前面的路。 在声声脚步里,梅菲斯特走老了父亲。 又是一夜,梅菲斯特迫不及待的穿上星袍,她想趁月色明亮时看看港口停靠的船影,占星台下的矢车菊,石板缝隙中生长的小草。 父亲活动了下骨头,举着火把出门。 今天父亲走得格外的慢,仿佛生怕把这段熟悉的路走完。 “梅菲斯特,你走慢些。”他对一不留神就走出光圈的女儿说。 “回去吧。”梅菲斯特估量着火把还能燃烧的时间说。 “不,梅菲斯特,今天我们继续走。” 火光微弱起来,“梅——”父亲忍住了要说的话。 火把熄灭了,两人都在黑夜中停步。 沉默。 “梅菲斯特。” “嗯。” 梅菲斯特背对着父亲,低声回答着,她从简短的呼唤中听出不愿面对的情绪。 “虽然这一刻我一直在拖延。” “爸——爸——” 梅菲斯特转身,黑夜中看不到父亲,但她能察觉父亲在笑,哭泣的笑着。 “我就送你到这了。” 梅菲斯特心中颤抖,似乎故意向自己隐瞒的心事此刻开始流淌。 “我想现在是道别的时候。” “爸爸,你在说什么?” 梅菲斯特明明站着,但感觉到无休的坠落,坠落中看到的星辰没有变,父亲却在以可见的速度衰老。 “不——” “就是这样,梅菲斯特。”父亲轻声说,“你很特别,整个星落城都找不到你这样白洁如天使的人,你天真,善良,可能你就是落在人间的星星。” 梅菲斯特身后,左右两户人家拿着火把安详的走出,与星袍保持着恰好的距离。 “我一直不敢说,你和我们的不同之处,”父亲盯着女儿脚下的路,“我一直伴着你夜游,在火光中,我看不到你的影子。” 接着,又有两户人家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的举着火把。 “女儿啊,这不是你第一件星袍,你已经完成了一件又一件,多到我数不清的星袍。 每当你完成一片星空,你的记忆就从头开始,你的时光开始倒回,你的脚步声会在黑夜中短暂的消失,然后,不断衰老的我又和新生的你重走这段路。” 星落城的这条道路,第三排火把也开始安静的燃烧。 “我从来没觉得厌腻,你是这么动人,但是我老了,我担心突然有一天死神把我带走,担心没人当你的路灯,担心没有人兴致勃勃听你相同的话题,我最担心的,是怕你突然就要独自面对这一切。” 第四排的火焰燃烧起来。 “最后一次了,梅菲斯特,你走慢些,我看着你。” 星落城的居民一个一个走到门前,举着火把,让恰到好处的光芒能照好梅菲斯特前进的路。 地上每一点星火,都对应着天上的星辰。 PS,由于没有继续写下去的打算,给各位交底,在混沌之歌的世界中,梅菲斯特穿行于七个世界,在七个世界经历痛苦的叹气,最后一次为和塞万诃德的离别,在古斯塔夫的屠龙纪元,她一次性哀叹了七声哎,这个发音方式,就是龙语魔法中的风魔法,古斯塔夫踏上梅菲斯特七世的哀风屠龙。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灵只是来到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风会存在什么样的颜色?风到底是来自何处?风中所带来的味道,是风的本味?还是风的携带? 这些都是不可解答的问题。 现在的铁踝角斗场,就刮起了另外一阵不能解答的风。 它以一种黑色的撞击感肆虐了广场,几乎刮走了魂魄,他们还在惊恐中思考着怎样的离开才是死亡,为目前的状态找到真实的存在的证据时,角斗场中央的旗枪上,那个寒酸的旗帜向着另一个方向招展,黑色气味的风在肆意之中用巧手为它打结,当它向着奥犹朵拉那一侧招展时,样子如同分叉的蛇信子。 那阵黑风根本就没有颜色,但是看台上的观众都说,这是一阵黑色的撞击;风中其实根本没有味道,然而,不会有人说,没有在这场风中闻到死亡。 这阵风的确短促,然而当它为所有人的心中蒙上了可怖的阴影,于是在这天,他们都说,这阵风把奥纽斯星与月与烈日的部分光芒,全部吹到了大海的天空中。 的确,这阵风,非常像铺卷黑色裹尸布时,荡过的气流,当气流结束,那片黑裹尸布就完整的平展开来,变黑了天幕。 但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并没有进行在铁踝角斗场进行实质性的干预,祂所做的,仅仅是让旗帜以自己想要的方式,飘向自己这一方向。 这对奥犹朵拉而言,真的只是一阵祂所需要的,平展旗帜的风。 有一条规矩,无论是放在天城,放在人间,还是放在冥界,都是被各种各种的事物遵循: 世间的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 因此,当奋力的,不顾一切的去争取某件事物时,最后在得到某物之外的地方,都是失去。 神灵和凡人的不同,在于祂们在得失的对等之间,用神念去选择要失去的事物。 存在部分感知非常灵敏的人类,他们尽然察觉到了神灵的这种能力,误以为只要在行为上的模仿,就能够得到一样的效果,于是开发除了献祭这个仪式。 可笑的是,这类最出色的人种没有发现自己弄错了因果与相关之间的区别,当神灵开始选择失去某物时,祂们就已经得到了,或者完成了另外一件事物,而人类在错误的顺序中,至今都是认为,在主动失去了某物后,就可以换来一场想当然的得到——结果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除非遇上了温和而善良的神灵——比如一直被人类谩骂与诅咒的奥犹朵拉。 亡灵之神奥犹朵拉为这场展旗帜的风选择了要付出的代价,于是祂的黑蛇沃尔西微微张嘴,从蛇信子之间分娩了无数了小蛇,小蛇们在场中弥漫的盘恒,死盯着目标。 这一下在,感受到了寿命将至的白鸽才放弃了自由的天性,企图一直以困笼换取生命。 当然没有作用,当白鸽被商人高举,高抛上天,在脱离束缚的第一时间就立马回飞的白鸽就被小蛇缠首。 小蛇紧紧的缠绕着白鸽,在广场中垂直的升空,越缠越紧,带走了它们余下的生命中通过翅膀的扇动,能够带起了所有风力的总和,而对于看不见蛇的观众,误以为这是艾尔兰以无矢之箭击穿了白鸽。 当小蛇的任务完成,它们纷纷回到了黑蛇沃尔西的蛇信上,它们也想看看成果,于是黑蛇沃尔西一直吐露着信子,小蛇们在蛇信上分娩出一百个舌头,它们在不断的吐信中,和角斗场的观众们一起看着灰白的天空。 十四只白鸽,重新回到了视野。 它们的身影越来越明显,干瘪,扭曲,羽毛凌乱,与上升时一样,都是有气无力的,没有扇动一下羽毛。 砰——砰砰——砰——砰砰砰...... 鸽与沙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全场的身份不同的各位观众,首次联合起来做起了同一件事情——一起为碰撞声计数。 一只...... 两只...... ...... 十四只...... 短暂而急促的鸽雨停息,观众们对角斗场的事情再也不敢用嘲弄、戏谑,居高临下的心态去观赏了,就算是感受不到,只要是智力正常,他们也都发现,目前的角斗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存在着不可理解,不可知晓,不可抗力的力量参与到了其中,而这种力量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两个事物可以对应: 天神与恶魔。 角斗是否还要继续进行?就算花钱进来,就为了看见鲜血的观众中,都在思考着现在的场面,身为凡人的他们是不是被允许继续观赏。 而铁踝角斗场上,十四扇重新打开的铁栏杆中,里面凶猛的斗士也都在踏出了一步后立马僵直成为了雕像。 没有过多的原因,以为鸽雨仍在继续。 砰——砰砰——砰——砰砰砰。 鸽与金铁的撞击声停止了,角斗士与观众都屏着呼吸完成了新一轮的点数。 一共七只。它们呈一条直线一次坠落,全部串上了艾尔兰插立的星钢长枪上。 一只,两只......七只。 它们把鸽头放进了翅膀,圆洁如秤上砝码,一个垒着一个,把蛇信样子的旗帜压到了半枪。 本来是激烈的战斗,不得不敬畏起来,就像射出的弓箭,只能看着它射向目标,无论在松弦的时候,射击者对目标产生了多大的原谅,和解了多少误解,都已经无法在做任何的改变了。 在很多观众看来,这场角斗,的确如商人所说,是神灵要亲临来观看的战斗,许多人并没有对此噱头存在多少相信,只是昂贵的票价足够让他们进行社交上的炫耀,因此才纷纷前来。 如今,在这种震撼下,那些在宽袍下战栗的手脚,它们颤抖得像冬风中摇摇欲坠的枯柳,热沙中不断交替四足的雌蜥,就算逃跑的心不断发出命令,也没有一双手脚,帮助了观众的逃走。 颤抖到不受控制的手脚,在不断的向大脑辩论,阐述它们不逃的原因:神灵只是来到,神灵还没有做出对人类的一点点神罚,神灵来到铁踝角斗场,在观看这场比赛,神灵——只是——来到...... 观众们也在不断重复用类似的话暗示着自己: 这就是我们天天赞美与信奉的神灵,今天神灵响应了我们的祈祷。 我们不能因为当真神降临之后,因为祂的存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就对此心生恐惧。 我们应该敬畏,而不是恐惧,我们——不能——恐惧。 我们应该高兴的迎接祂们的降临,我们应该为祂献上白花与白羊与蜜酒。 我们在得到神灵的许可之前不能离开,我们在神灵离开之前,不能离开。 在群体都开始了因为对神灵的惧怕,而空无的进行着凝视的举动时,打破这个僵局的,是艾尔兰。 他同样感受到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绝望的气氛,十四只,接着又是七只死亡的白鸽比艾尔兰在烧城后听到的呼救声还要让他压抑。 是这样了,艾尔兰在心里感叹着,就是这样了,我就是要足够的绝望。 艾尔兰的鼻子喷大如牛,他倔强的抿住嘴巴,不愿暴露出紧张的心跳早就让他喘不过气的情况,他横拿长矛,把木端架在了腋下,左脚踏定,以此为重心,以右脚踏圆,于此同时完成的圆,就是矛尖画成的大圆。 无乒的百夫长艾尔兰镇定自若的在说,“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我和你们谁都逃不出,如果这就是早就安排好了的终局,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踏出来,和我战斗,在血与沙上见证在身不由己的挣扎之中,神灵到底给了我们什么样的结局。” 不管艾尔兰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角斗士还是从震撼与恐惧中来到了斗场,他们的念想从获得胜利与金钱之外,全部变成了——快点结束。 这种的神灵的直视感,让更多人难受起来,就像已经在深渊中坠落时,还在无底之处看见了深渊下是一只恶毒的眼,你知道它凝视着自己,你知道早晚会和眼睛相融合,你知道自己早晚会成为凝望坠物的邪异,但这个无止境的掉落与凝视足够让人把死亡前的不安一直带到死亡后。 十四个角斗士也从铁栏杆中走出,看这个走路的姿态,还有他们的习惯性就组成的阵型,稍微有战斗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群角斗士接受过正统的【君】事训练,不是在偏野之处,靠着身体的先天优势,在无意又无奈中碰巧成为的那波斗士。 这次参加到角斗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奥纽斯的培养体系下养成的。他们肌肉虬结,步态有力,看起来是在专业的训练中,还从来没有缺少过食物——就凭这一点,都比大陆上许多公民过得舒服了。 艾尔兰把弓背在了背上,横拿着长矛紧握,在衡量角斗士渐渐靠近的步距的同时,感受着手上的力道,和年轻时相比,他的力量衰退了不少。 难办的是在进行了高强度,高技巧的射击之后,他的手臂开始了小幅度的抽动,一对十四,艾尔兰心里念叨着,有些当年的压迫感了,但是和那时候被吊着虐待了三天三夜的情况相比,还差一点,那时候的我,可没有如今的能力来抵抗面对的威胁。 艾尔兰把拿长矛的姿势改变成了投掷的姿势,在掂量了长矛的重量,还有现存的臂力之后,艾尔兰知道了当自己投掷出长矛时,在多大的距离之内,依然能够保证精准度——这非常重要,因为就算只有一矛在手,却是对所有角斗士进行的威慑——他的精准度,在角斗场中已成了一个梦魇。 艾尔兰拿着长矛战术性的后退,他要巧妙的退回到武器架的位置,那里不仅可以让十四个角斗士全部进入视野,背后的墙中,也不可能再出现一个想要背刺的袭击。 更重要的是,那里才有趁他手的武器——当阿努纳奇不断挥金如土的用石头讲话,来证明自己的一言值千金时,艾尔兰就在那一段时间熟悉了每一种武器,在那个漫长的演讲中,艾尔兰甚至得到了充足的时间来点数两个箭囊之中,分别有多少箭矢。 他必须不动声色的,好好的掩饰住真实的目的,做出了要用长矛和十四个角斗士对峙,并且这个长矛随时都会投掷的样子,准备找到时机去取回武器架上最后一个箭囊。 现在,在艾尔兰撤退出了两个圆环后,这两个环就是进入攻击范围的警戒,谁首先闯入领地,谁就首先遭受惩罚。 第一个角斗士,用沉不住气息的脚跨进攻击范围,这两个环就是艾尔兰的精准尺度,他有自信,在环内的人的死因和自己思考的一致。 那个角斗士正如踢断了警戒的心线一样,那根连接着陷阱的心线在被撞破之后,立马就触发了攻击机制: 艾尔兰停止了不断后撤的步伐,他前脚一踏,猛然的投掷出了长矛,第一个踩到境界线的角斗士,被一发长矛刺穿了头颅,插入点仍然是左眼。 长矛稳稳的斜插进了沙地中,角斗士也斜挂在长枪上,和长矛一起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状,他慢慢的下滑,最终,除了头,全身都躺在了地上。 倔强中抬起的头,还有不服的嘴角在这一个全部都停止了,而那个无眼的眶上,笔笔直出的长木,像是临终前因为不甘,而伸得过分长的眼睛。 在艾尔兰端着长枪时,随时都可能进行的投掷,以及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目标的恐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成为目标者,必然在这种【君】人专业的精准度上丧命的事实,让他们也不敢莽撞的进攻——刚才那个人太过年轻,根本不知道判断对手是否强大的方法。 但是这样也好,对于剩下的十三个角斗士而言,当有一个人率先成为了长矛下亡魂之后,就不会在有人还会成为长矛的目标。 在十三个角斗士的雄起的嚎叫中,局势稍微掉转了过来,艾尔兰成为了十三个角斗士不那么害怕的目标。 PS,家人出院了,突然感觉,曾经的半饱紧巴巴的安稳日子就是皮影,普通家庭只要有点变动就会被改变,至少我的经济状况,已经雪上加霜。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从黄沙上拔出武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熟识战场的艾尔兰在投掷出长矛之前就知道,当他手拿长矛时,他可以以一人之力和一群人僵持,然而当他的长矛带走了一人,战斗的局势就会立马变化,占据了些许优势的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当一个结果已经被完美的预料到时,艾尔兰对于这一击的投掷,花了不少的力气。 但凡在角斗场中待过的人,无论是观众还是角斗士,都对于战斗中华而不实的美学有着执念的追求,当一种极端暴力的美学把杀戮瞄准了自己,许多角斗士都会忘记抵抗。 他一击长矛的投掷也是如此。 它在空中划着刚硬又流畅的弧线,呼啸而来的声音,有一种金属在奏乐的颗粒感,从投掷到击中,再到角斗士的中招后被夺走了的左眼,都得到了角斗士们在整个过程的驻足观看。 艾尔兰在争取的,就是这段时间。 当长矛一掷,自信的艾尔兰就立马后撤,是迈开双腿,大摆臂膀的奔跑,他根本不去看谁是因此而丧命的人,因为必然是那个毛躁的踩断了警戒线的年轻人,同时,艾尔兰也不惧怕太明显的逃离动作,会向角斗士们暴露自己势弱而逃跑的心,而增加他们的士气。 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艾尔兰对于长矛飞翔的华丽程度和它必然的精准度,有着同样的自信——他们根本不会发现我在撤退,当他们回过神来,只会发现我如同得到了狩猎之神的祝福,用缠绕着风的双足早就安然的站在了角斗场的另一侧。 事情确是如艾尔兰预料的那样发展,当剩下的十三个角斗士回过神来,他们看见已经完成了弯弓搭箭的艾尔兰,散发肃穆的神威——在战场中也常常有这样的情况,很多战士在见证艾尔兰不做分析就对局面做出了精确的判断后都会问一句,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只是百夫长,而且还当这么久的百夫长?艾尔兰在接受到这个询问的时候常常都是笑笑不答,好像一切都有另有安排的深意。 重新获箭的艾尔兰把箭矢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弓箭在箭囊中备好,剩下部分的弓箭在一把与弓柄一起,握在了手中。 就这样的起手式,清晰明确的向十三个角斗士传递着一个信号,他会使用同时两种艾尔兰速射法。从箭囊中取箭数支,在离弦的一刻,用手指精妙的影响风轨,让飞箭能够精准的击中不同目标的速射法;以及另一种在拉弓时就直接在弓柄处取箭,用急速的射击,对单体目标照成最大伤害的点射。 对于角斗士们来说,就算参战的人数远远大于了艾尔兰,面对这个男人,人数的优势只能带来些微乎其微的作用,比如当十三个角斗士的雄起的嚎叫,就可以让局势稍微掉转了过来,使艾尔兰成为十三个角斗士不那么害怕的目标。 艾尔兰在重获了优势后,并没有急于攻击,弓与箭都在手,却并没有拉弓,这就是在角斗场中被斗士和观众都容忍的规则,在艾尔兰的视线中,十三个角斗士都把武器插到了黄沙之中,这是双方都不能战斗的停战旗帜——当然,这个旗帜在规则中也不能招展太久,一般来说,暂时的休战有效期,是从插旗到第一声观众的抱怨为止。 现在已然没有了退路,十三个角斗士中可能是最有经验的那位斗士安排了一些战术,通过毛躁年轻人的以身涉险,他认为有必要在行动开始之间,就把这么执行的原因说清楚,“听着,听着,就算这场战斗是万骑长阿努纳奇亲自来安排我们上场,并许诺了要给我们七倍的赏金,但是你们没有发现异常吗?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角斗士,开场时阿努纳奇用吸音石怎么介绍他的?” “第七【君】的百夫长。”另一个角斗士在回答。 “对,他是百夫长,是在战场是磨砺的士乒。”这位头领颇有主见和头脑,如果不是在看到艾尔兰重新拿起长弓之后,他第一个把武器插进血与沙中,活用角斗场的规则,说不定此刻的比赛都已经结束。“一个士乒,和我们奴隶战斗?这是为什么?第一次是七个人,第二次是我们十四个人。” “十三。”有一个人点斜插黄沙的长矛说。 “这是在借我们的手制裁这个士乒!”头领做出了总结,“否则万骑长阿努纳奇也不会一反常态的在赛前就给我们赏金,还承诺在赛后还要给此刻的七倍,条件就是杀了他。” “我也是被这么告知的。”有角斗士附和着。 “所以这个商人想靠我们做掉他?”另外的角斗士问着。 “不,我的猜想是,这个商人阿努纳奇只剩下这个方式来做掉他了,我现在有些担心,如果我们不能够打败这个战神一个艾尔兰,安努纳奇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待没有起到最佳作用的我们。”头领自言自语一般的在解释,“但是为了七倍的赏金,我要去和他战斗,我不去关注这个狗屁的商人为什么要去对抗士乒,也不想如果我们赢了士乒后,君人们会拿我们怎么办,听着,我要去拿艾尔兰的命,用这条命来换取赏金,我要用这个赏金来赎回自由,还要买一件熊皮的大衣,我要在烟巷和柳巷各买一个包间,我每天都要听圣典的歌唱,直到女孩们的嗓子咳血,我还要在奥纽斯的每一个酒馆买一桶葡萄酒,我要保证随时走进街头巷尾的酒馆,我随手一挥就能得到一个满杯。” 好几个角斗士对头领心中描述的场景投来的向往的表情。 “所以,阻碍我们实现这一切的,就是眼前的那个战士,百夫长,狗屁艾尔兰。”又有一个角斗士准备从黄沙上拔出武器,准备踏上实现梦想的道路。 “等等!”头领大喊。 嗖—— 这次满弓后的点射,击穿了颅骨。 还剩十二个人了,头领只是确认了生死之后,就在没有对这个毛躁的人做出更多的注意,他向剩下的角斗士数理了他的计划,“听着,那个艾尔兰,不要对他报以愤怒,他和我们一样身不由己,他是精于心计的弓乒,能看见我们自己都发现不了的盲目,焦急,还有荒唐,这几个特质对于他来说,就是放大我们身形的好战友,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讲方法,照着我说的去做。 “在铁踝角斗场中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我都没有见过,那个自由斗士也一定不会见过,十多个角斗士被一个人紧紧的逼迫。 “那个艾尔兰的目光就是箭矢,他的眼睛凶猛如鹰,狠狠的逼着我们每个人的左眼,而几乎到绝境的我们只要再退一小步,就坠落深渊。 “所以,现在在极大的劣势之下的我们,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胜利......” 头领的分析有一些道理,在他看见了第一波七人组的全军覆没,以及目前为止的切身体会后,他认为总是一味的预防艾尔兰的弓箭,这个方法完全行不通,如果在以前的战斗中,在弓箭的实用性还没有向观赏性妥协时,的确存在使用弓箭的好手,那时候,也顺应着弓箭,出现了一些反应灵敏的角斗士可以用刀剑在电光火石之间,把还在空中飞行的弓箭给斩落。 但是这个方式在面对艾尔兰时根本行不通,这个人射击的技巧简直就是鬼魅一样超乎寻常,那些想象不到的刁钻角度,完全就是以呼吸那样自然的方式正中了靶心,因此,斩箭,这个老道的经验在超出理解的强大中,完全被否定了。 在一人一箭的威压中,十二个角斗士感到前所未有的绝境,如果角斗士的头领不为他们分析局面,说不定都还斗士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可怕,又想往前冲,现在,角斗士们都冷却了下来,冷却到足够记牢头领的方法后,全部站在了武器之前。 在一线长弧的站位中,十二个角斗士大声嚎叫了起来,声音很壮烈,甚至能够听到悲壮,他们放弃了很多不切实际的希望,比如希望这个弓乒所熟悉的武器只有弓箭,当他的箭矢耗光,就是反击迎接胜利的时候——准确来说,这个以精准为荣誉的弓乒,他的箭矢一旦耗光,差不多能就是是艾尔兰迎接胜利的时候。 还比如弓兵的弦会被拉断——对,有可能,可能发生在下一次射击中,也有可能发生在十年后,但是绝对不会巧合到在我们面对困境的时候发生,如果我们有这样的强运,就绝对不会是角斗士,至少也是观看杀戮的人。 最终,他们定下的方法非常简单——朝着艾尔兰的方向奔跑。 剩下的十二个角斗士们不断的改变着步伐的频率、步距,还有方向,以期望达到不让艾尔兰摸索到准确的行动路线,进行预判性的射击。 这是一个在艾尔兰的眼中都一个简洁而高效的方法,但是看到这个场景的艾尔兰无奈的笑了笑,这个笑容让死盯着他行动的两个角斗士吓得摔了个重跤 “正确的方法,如果你们面对的是一个二流的弓手,我认为你们用这个方法不仅可以毫发无伤,还可以把弓手剁成肉酱——”艾尔兰没有着急出箭,甚至慢慢的松了弓弦,玩弄一般的等着两个摔倒的角斗士爬起后,才重新满弓,“但是啊,你们面对的我啊,第七君的百夫长,艾尔兰,你们这群人的小心思,促使着你们的行动像发青的野猪一样毫无遮掩的冲撞。” 艾尔兰自信的自言自语在击中了目标后才结束。 他在这个混乱的人群中,不断的寻觅着最佳的方位,在角斗士们看来,他们的计划成功了,艾尔兰晕头转向,找不到了射击的目标。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艾尔兰不仅找到了目标,目标在他的眼中还比膨胀的牛膀胱一样巨大,他没有干练的射击的原因只有一个——艾尔兰要用一个小心思,对对抗十二个角斗士们的小心思。 你们用乱步来迷乱我,那我就让你们看看迷乱我的下场。 那两个摔倒的角斗士重新站起后,艾尔兰就找到这个毒辣的角度,他出色的距离感以及让任何一位万骑长都自愧不如的弓术,让一支箭同时穿透了两个人的脚踝,他们被脆弱的木制枷锁钉在了一起,虽然立马就被折断,然而也不可能还有战斗的能力。 十个。这次是艾尔兰的低喃。那个我想体验的绝望,是不是全部被角斗士们分享了? 角斗士们手拿着武器,因为逼近了艾尔兰,显得更加杀气腾腾。 艾尔兰现在反而有了中诗人的散漫,他还停留在羊倌的时期,似乎在羊毛与草的梦境不愿意出来,他拉着弓,轻轻的在说:“偷羊贼啊,我曾经用石头对付的贪狼,都比你们的心思加起来,还要狡猾十倍。” 在弓柄上被握住的箭,利落的飞驰,急速如响,收尾相连,弓箭在高超的弓术加持下,对角斗士们的生命暴露了贪婪的本性。 “偷羊贼,你们今天休想从我这里媷到一根羊毛,除非用你们的左眼来交换。” 在从弓柄上取箭的这种速射方式停止之后,艾尔兰从箭囊中又去了些箭来填充弓柄的握箭,他敲起大拇指环视了一圈围攻过来的角斗士们,以指节为依据,判断着距离。 还剩七个角斗士——艾尔兰心中在意的信息,和距离似乎又没有什么关系。 角斗士们在又一次见识了这种在生死场上锻炼来的精准度之后,不顾生死的这群人,想起了生命的短暂,还有死亡的可怕。看见丑陋的艾尔兰,想起了生命中美好的时光,好像艰难的生命中,全部都是美好的时光。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艾尔兰强势的外表下,是一颗比他们还要害怕的心,因为今天频繁的开弓,以及这种高超的御箭技法,艾尔兰的手指与手臂出现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身为弓乒的精准度,在慢慢离他而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随时犯险的冲动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艾尔兰 当疲惫的酸烫感让艾尔兰对弓与箭上的感知逐渐钝化,他明白,只要这一点暴露,自己用来震慑角斗士的弓术即将对他们没有威胁。 那时候,就算自己武技的训练是来自武技与战略大师,他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战胜七个角斗士的狂暴。 先前的优势,是由于他明白战场上的峥嵘岁月中摩挲出了一套战士的心理学——威慑与示强的可行性探讨。 因而在这场战斗的前期,他就把这个理论进行了充分的实践上的研究,他使用华丽到足够让人震撼的弓箭技巧,对角斗士们进行了足够的暗示,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这身本领随时都可以使用,在拉弓放箭之间,就不会存在落靶。 就是因为艾尔兰对角斗士们敲到好处的精准心理控制,才导致了只要他的箭在弦上,角斗士们就知道即将又有幸运儿的左眼会爆炸,因而这群成年的斗士在铁踝角斗场上的种种的行为,就在艾尔兰的引导下,变成了一场滑稽的,类似于儿童的回头的游戏—— 在这个游戏中,只要一个儿童回头,其余的小孩就必须立马保持着不动,一旦移动,就是出局,而他们能够行动的时间,仅仅在儿童面壁时唱起短暂的歌谣中的这段时间。 严肃死板的艾尔兰,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铁踝角斗场里,玩起的就是这个童稚游戏的血腥版本,回头的动作被爆眼的箭给替换,而儿童的出局,在这里是命悬一线,或者一命呜呼的血染黄沙。 艾尔兰的手指开始了明显的痉挛与抽搐,这种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他估计着只要继续使用十次艾尔兰速射法,这只手臂就会遭受被酸铅灌满的酷刑——并且这十次速射的精准必然会越来越低,可能在第三次拉弓时,就会在角斗士们面前暴露出这个问题。 其实,在精准度流逝这个问题上,艾尔兰早就暴露了,他只能万幸的是,他的对手中没有一个拥有他当年还是角斗士时的观察能力。 就在两个角斗士的脚踝被同一支箭射穿时,剩下的十个斗士们依然在贯彻着他们头领的方法,用乱步的前进来逐步抢回远距离带给艾尔兰的优势。 可是,斗士们忽略了,在这次艾尔兰的应对中,这位神乎其技的弓乒使用的弓术,其实更加朴实。 艾尔兰在那个时候,就对精准度有了怀疑,他担心从箭囊中一次取箭一把,通过利箭离弦的须臾,用手指调整箭羽,影响风轨的技术出现差池,因此一直在用从弓柄初取箭的方法,在使用朴实的速射——这个是必须折中的事情,同时射出多把箭,只有在多把箭都集中了目标时,才能具备威慑与杀伤性,只要一箭偏离,就会滋长角斗士们的武勇。 而这种简单的速射则不同,它更好掌控,一个人身中密集的箭矢,在对手眼中只是震慑,不会意料到艾尔兰是故意使用这种密集的射击,来掩盖精准度在疲劳中的消失。 这次密集的点射,艾尔兰在为了保证在对方丧失战斗力的同时,完好的掩盖自己这边战斗能力的下滑,把更多的箭矢用在了更少的人身上。 这个正确的做法同样让他落寞——七人——当艾尔兰眼神一扫后,他看见角斗士的数量只从十人减少到了七人,有这么一瞬间,这个弓乒眼睛中锐利的锋芒,都被疲惫柔化了许多。 随着年纪的渐长,如今的艾尔兰早已不是用体力蛮横战斗的人物,他示强的策略在面对铁踝广场的对手中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 这剩下的,明明足够让艾尔兰惧怕的七个人,又和弓乒僵持了起来。 这场战斗其实本质上在有两个战场,这个是艾尔兰在和角斗士们交锋时就做出的判断,第一个战场发生这里,这个宽阔高大到可以让我用来演练弓阵的铁踝角斗场,而另一个战场,就是战士和斗士之间,心理博弈的战场,并且谁掌控了心理战场的主导权,谁就能主导铁踝角斗场对方的行动。 甚至这点的艾尔兰,利用这个时机,继续在心理战场上加码。 他当着七个斗士的面,气定神闲的把弓箭从新分配,保证箭囊中,还有弓柄上弓箭的数量大致相等,这个举动在无声的告诉角斗士们: 直到现在,我都可以任意的使用我的两种弓术把你们带走。 在君纪上,艾尔兰宁愿喜欢有蛆虫的黑面包,也不能接受谎言,但是在战斗中,他是虚张声势的倡导者之一。似乎也是这个原因,秘银的万骑长诺兰对这个不是他下属的百夫长艾尔兰,进行过严厉的批评,并且公开表达过对艾尔兰的轻蔑,据说这两个把自己的准则都视为生命的人,为此还打了架。 如果还要使用弓箭在对抗剩下精力充沛的角斗士,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不要暴露精准度依然消失的事实——如何做?艾尔兰认为除了在行为上价码之外,还需要在语言上摧毁他们想要胜利的希望。 “想保留左眼还是右眼?”艾尔兰拉弓挽箭,自信的询问着,“想让箭矢射爆你们的眼球,还是直接穿透你你们的头颅,来,各位勇敢者,谁来告诉我,你们想要的立场方式。” 艾尔兰没有等待角斗士们的回应,频繁又高强度的消耗了太久的手臂,这时候,艾尔兰逐渐感觉到了技术的诅咒,他从手指开始,直到臂膀,都感觉到越来越炽烈的烧灼感。 “从你开始。”艾尔兰把箭矢掉头,大幅度的转向,从箭囊之中又抽搐了多支弓箭搭上了弓,他刻意在角斗士们面前做出了可以随时调整风轨,用一发击中多人的弓术,以做到震慑角斗士们随时犯险的冲动。 艾尔兰恢复了锐利的眼睛,咬着强大的咀嚼肌狠狠的吐了泡唾沫,很快的就找到现存的角斗士气势最弱的一个,被指着角斗士在弓响都还没有想起时,就开始了后倒,然而,在角斗场中战斗的人,有一些懂些战斗的心理法则,但是没有一个会心理操作上的黑魔法,然而艾尔兰的威慑居然达到了同一个效果,这是他本人都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个气势较弱的角斗士长相颇为俊美,精健的肌肉和白皙的表皮有点不搭配,有这种类似病态白皮的人,在宫殿之中谋生不是什么那事情,只要充分观察某个贵族的出行时间,找准他会出现的时间在门前斗殴,并且装作被打败后在门前到底不起,最后在被驱赶时,说一些直接传递到内心隐秘处的秘密典籍,拥有这种面容的男人只要拥有足够的手段可以在美貌消失之前得到足够的财富——有时候也常常被同样使用了这个方法的人取代,所以也常常有聪明的贵族在收养了第一个类似投机者后,会把他们升格为治安【管】,他们太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被取代之后的灾难,所以只要有一个出生子街头的治安【管】,这条街道连乞丐的乞讨都看不到,他们会排除所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底层人崛起的机会。 这个角斗士,可能就是被取代的那一个,他的肌肉是一种取悦,他的眼睛中没有杀气,他手持武器的样子就是懦弱本人。 俊美的斗士都还停留在只要外貌美好,就能获得晋升的幻梦中,他对外貌的在意程度远远大于了生命,温吞又贫困的生命在他渡过了太久,有半生了,看起来是要陪伴到终结之时,唯一的一次转变,就是成为了贵族府邸中隐秘诗人的经历,美好的生活转瞬即逝,和长久的苦难相比起来,这段时间像是站在广厦前透过玻璃向屋里张望时,把自己的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和屋内的美好相结合,误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其中。 这个角斗士,到现在为止都还在没有遭受到疼痛的情况下满地大关,死死的捂住完好的眼睛,墨绿色眼睛在毫无伤害的情况下,误以为真的中招,真的看不见了东西。 “看来你很在意脸。”艾尔兰又拉了拉弓箭,“那么,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安排你们来和我对打的,我就按照你的想法击穿你们的身体。” 美貌的角斗士,他的对抗对象可能是有终将老去他的岁月,在听到艾尔兰的威胁中依然存在着对面容的攻击时,他异常紧张的在黄沙上满地打滚,扭曲身子以保护面庞的姿势,每一个动作都和眼睛的神态配合的相得益彰,像一只具有【女眉】态的蛇。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立马就毁了你这张美丽的脸,我看出来了,你最满意的地方,就是一双墨绿的眼睛,其次是丰厚的嘴巴,最后就是这条舌头,对不对?我想你的这条舌头吃过不少东西。” 艾尔兰又踏近了一步,对于美貌的威胁,简直就是在摧毁他往后余生中,唯一还能希冀的梦想。 眼睛是墨绿色的俊美角斗士从黄沙上像上岸的鱼一样摆动着身体,每一个要倒不倒的站立姿势,都配合着一个奇怪的叫声以及站立的姿势。 “说!”艾尔兰猛吸了一口气。 一个团队之中,永远都不缺少毛躁的年轻人,有时候他们是不可或缺的闯将,能起大用,有时候他们又只能败坏大事,是个没有经验与智慧的莽夫。 角斗士们不知道,如果他们继续保持着被的艾尔兰速射震慑后谨慎与畏缩不前,最终胜利的,反而很有可能就是他们。 这样的僵持持续得越久,就越对艾尔兰产生更大的伤害,从指间溜走的精准度,会立马被巨大的失败来填充,因为成败都来源于他的手指。 弓兵的手差不多快要到极限了,他拉弓的手中仿佛有一个由炭火组成的红蟒,在臂膀之间吞噬他的骨肉与血。 红蟒在局部产生的灼热感,甚至还直接给了艾尔兰它在手臂中产卵的感受,并且孵化出了在五指间游戏的小蛇。 如果墨绿眼睛的俊美角斗士只要在多僵持三个呼吸,艾尔兰这个到达了极限的手,就会在没有技术的加持下松弦,精准度溜走的问题会像从池塘中走出的人一样,全部展现。 只要这个时刻来临,艾尔兰靠着从武技与战略宗师那里学来的技巧,还有在沙场磨练出了经验,才在一对多的战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平衡,一下子就会被打破,直接成为屠夫们案板上强硬但死透的肉。 这个团队中,可能只有那个头领看出来了艾尔兰掩饰不住的手臂与手指的痉挛,但是又由于艾尔兰前期的引导和伏笔打得太好,他无法判断这是不是这个可怕的弓乒的另一种没有展示出来的速射法,所以保持着观望,没有进攻。 面对这个强大的敌人,他完全求不追求观众口中大喊的自由,他大概是奴隶中唯一愿意学习戒律之书的人,他明白这场七神的审判,他们所有角斗士都没有必要去用激进的方法战斗,因为这场战斗中,生死并不掌控在观众手上,正因为如此,希望我们卖命战斗的万骑长阿努纳奇才会给我们塞钱。 但是为艾尔兰解围的毛躁年轻人,也同时打乱的头领的计划。 他没有因为墨绿角斗士的被拷问而突击,是单纯的——认为弓乒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就可以发动攻击,就可以独享赏金。 年轻的角斗士主动担任了逼近的肉靶子,他的身形不错,有着僵硬的肌肉线条,艾尔兰一弓送出三件,直接就带走了性命,他的目标本来还是左眼,但是,三支箭都射穿了喉咙。 我的准头果然离开了,艾尔兰心说。 “你们不回答我的话,因此我认为,你们都不需要喉咙。你们是不是觉得身上什么东西是多余的?今天的艾尔兰是大海和大地上最优秀的医生。” 艾尔兰不断的用强势且自信的语言来掩盖这个暴露出弱点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再也没有挽弓搭箭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你还真是比神侍还任劳任怨,这都是你第几次来主持七神审判了?默多克?” “说话,默多克。你刚刚从一个老头的滑稽打斗中过来,又来看这个中年人的打架,你对打架乐此不疲?如果你想打架的话,也许我是可以帮忙的。” 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坐在角斗场的看台上,让食指和中指变化成为了小蛇,在自己脸上攀爬并缠绕,“真的,如果你想打架的话,我真的可以帮忙,无论你想拥有什么形式的打架。” 公正之神默多克没有说话,神情肃穆的盯着场地,奥犹朵拉以鸽子的生命作为代价,把旗帜的方向掉向了黑蛇一方的举动,仍然让默多克愤愤不满。 “他们祈祷的是七神,七神!”奥犹朵拉成蛇的手指恢复了原状,祂的指甲盖也变成了富有光泽的黑色,眼睛上那对由黑山羊的羊角,在切割成薄片之后做成的晶片,还是光亮如新,平稳的架在祂那个以凡人的美貌观点来说,非常美丽的鼻子。 “他们祈祷的是,在七神的关注下,战士们举行的决斗,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在创世之初你就没有站在六花的花瓣上,你从出生时就决定了成为不了上神,你是意识都是上神为你受名之后才有的,你到现在不都还是下神吗?默多克!你这么频繁的响应他们祈求的原因是什么? “就算你做出了公正的审判,他们也只会把祝福和赞美献给七神,对,虽然我知道,七神在他们认知中只是一个概念,要是他们把七神的名作为诗歌来歌颂,他们都发现不了一共只念诵了六个名字,而那个被忽略的就是我。然而那几个主神还欢乐之中就听到人间的赞美,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祈祷的对象根本不是你。” “也根本不是你。”默多克的两只黑羊都少了两只长角,缺少的这两支角都不是在一些事情中遭到了物理性质上的这段,是在获得越来越多的神格后慢慢的萎缩,而这个萎缩的部分,长在了默多克的额头上,祂额头高高的两团凸起,已经和凡人塑造的样子大有不同了,更像是工匠们雕刻的恶魔模样。 “你终于说话了,你说你多久没有和我说话了?自从我在因果碟上为一个沙特阿卡的小孩灵魂——”奥犹朵拉抬手摸了摸了黑蛇的正好抬起的头,黑蛇沃尔西抬头的样子非常可爱,吐着猩红的舌头,微微的眯着眼睛,很像一只在争取爱抚的小狗。 “对吧,对吧。”亡灵之神奥犹朵拉把黑蛇拥抱在了怀中,用脸去趁沃尔西的蛇信子,一不小心把角片抬到了额头,奥犹朵拉狠毒的琥珀色竖眸,向黑暗中洞开的恶毒之光,有一种强势的光明,还有一种要将见光之物全部吞噬的贪婪,在没有羊角片的彩色人间中,奥犹朵拉一眼就盯到了艾尔兰,恶毒的眼神,像为他打上了一个死亡的标记。 “沃尔西,我只不过用你的的鳞片进行了一次受肉。”亡灵之神奥犹朵拉不太在意角斗场中故事,祂下垮着嘴角,堆满了委屈的在说,“我们可爱的,富有进取心的默多克就总是对我爱理不理。那两只可爱的黑羊最近和不和你一起玩耍?什么?一直就不和你一起玩耍?真是冷漠的默多克,真是孤独的我们。祂不和我玩,祂的黑羊不和我玩。 “什么!”奥犹朵拉琥珀的蛇眼盯着黑色沃尔西真正的蛇眼,祂一脸震惊的端着沃尔西的脑袋在问,“默多克不是不想和我说话?祂用了含蓄的方法让那个斗士向我表白?我没有注意啊,沃尔西。”奥犹朵拉滑着黑蛇的蛇头,欣喜的看着默多克正经的脸,“当可爱的公正之神默多克坐在了我的面前,我怎么还有心思去看这群凡人打架?来,你来告诉我,我们内向又害羞的默多克向我说的什么? “什么?你还在为我吃了你的黑羊腿而耿耿于怀?你当时是同意我吃的。” “你吃羊根本就没有关系!你用绿尾给了沙特阿卡信仰!你还给他们的信仰塑造了完成的肉身,你把他们的野蛮变成了一个有序的力量,本来,弱小又分散的他们在经历了一次夹击之后就应该消灭,你看你做的事情,你改变了因果!” “我建议你们两个旧神注意下我的存在,因为我能够听见你们在讨论我,我也在听你们的言论,如果有什么是我不愿意听到的,或者是我听到之后觉得被冒犯,我会保证至少十三次惊天的巨雷。” “别忘了谁创造的你。”两位旧神说。 “也别忘了我存在的必要。” ......... 六个...... 艾尔兰在冬日的铁踝角斗场上留下了阵阵冷汗,还剩下六个除了心理被动摇之外,毫发无伤的角斗士。艾尔兰明白,这种在语言上建立起来的优势,会在很快的时间里被看穿,形成不了什么震慑了。 这个情况可以和在战场上他鼓励战士时的情况相类比,鼓舞人心的话是必要的,但是必须在最合适的时机,且只能说一次,这个时候才能把士气的鼓舞进行到效果的最大化,因为一个长官的呐喊,在频繁的次数中,只会让士气衰竭,最后让战士厌烦。 目前艾尔兰就处在这个情况中,他明白自己初期语言上的震慑对角斗士们起到了作用,他也明白自己不断的强调着的弓术优势,会在重复中减弱对角斗士们的震慑,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了,他的手臂异常灼热,本来还能够忍受的酸热感在没有办法收敛的射击中演变成为了无法忍受的熔浆,它把手臂中的骨头和肉全部变成了红热的浆液,在不断升温,像一锅咕噜咕噜沸腾又不会溢出热汤,它们的热量没有一点溢出了皮肤,是一种势必要把骨与血烤干,只给艾尔兰留下一层手臂皮的罪恶。 这只手臂在射杀了年轻的浮躁角斗士后,就再也没有挽弓搭箭,他强劲的手低底垂垂,曾经的力量感全都不在,艾尔兰都感觉,手臂上的两根长骨都因为筋肉与肌肉被烧化成熔水后,全部停留在了前臂,这种沉坠感把他的臂膀拉长,前臂变粗,皮肤被拉撑而不裂,这种异常的感觉,让艾尔兰认为自己的这只手只是一个成长到末期,吞噬了手臂的肉瘤。 这是一只废掉的手了,艾尔兰不能让角斗士们知道,这是手可能永远不能够拾起战士的尊严,唯一能够使用的利器,只剩下语言,他在试图让角斗士们相信他会黑魔法,可以在身体毫无动作的情况下,发动无弓之矢。 绝望,绝望来临了,只要角斗士们中的任意一个发现我失去了攻击的能力,或者他们都没有发现,但是依然存在着莽撞的斗士,我的情况就会立马败露,我就真的陷入到了被吊着拷打的那三天的境地。 绝望,绝望真的来了,只有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面对灾难,才会感到绝望,现在,绝望就是我的样子。绝望,以后我会告诉每一个人,千万不要去祈求绝望,这个东西的存在方式是等比例的扩大,无论你多么强大,就算你是贤王,你也会感受到贤王的绝望,它不会时时刻刻的来到,只有在你失去了所有后它才回来,它来的目的不是摧毁你,是当着你面前,凌辱你的希望,这才是击倒,这才是最彻底的击倒。 忠义的艾尔兰,我的历任长官,以及我的战友,都这么评价我,我非常清楚的知道,我的性格,导致了我刚在的忠义,也因此看似百折不挠的我其实极其容易断裂。 我的手臂也是这样,这只弓手的手臂对我的忠义也即将极限,如果我在使用一次满弓,手一定会永久性废掉,不是再也抬不起来,而是下一次满弓之后,【身寸】出去的,绝对不只是箭,还有我的整个手臂。 这个只有灼热感的手臂都察觉不到手中还握着一支弓箭,由于失去了对力量的掌控,艾尔兰竟然折断了它,弓箭分成了两半,落入了沙地,轻微的声音被艾尔兰和角斗士们的头领同时捕捉。 “进攻!”角斗士中那个五大三粗,动作有些迟钝的头领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不用怕他了,强大的力量,不是永恒!” 六个角斗士奔跑出了牛群的破坏感,铁踝角斗场之中卷起了半场的烟尘。艾尔兰压制住他们的战意,在现在终于得到了恶劣的影响,这个百夫长失去理智一样的不计损失的消耗着体力,专注力,还有精准到极致的细节控制,这导致了直到手臂的使用达到了极限,可是他的对手仍然不是全军覆没的样子。 角斗士中的头领知道,只要是在战斗,并且是靠战斗生存的男人,只要把不同点统统给剥除,比如阶级,比如惯用的武器,比如对爱情的嗜好......这样的男人都有着同一个类型的嗜好,对武器堪比对最新的爱人那么忠诚。 不会有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破坏武器,任何时候,任何境地,任何心态下都不会,最绝望的人有可能用完好的武器破坏自己的喉咙,心脏,胸腹,但是绝对不会破坏武器。 因此,艾尔兰折断的弓箭,让这个在竞技经验上颇为丰富的角斗士猜到了一些端倪。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艾尔兰在看到公牛的怒踢奔驰而来时,内心不断的在大吼,与自由的膝盖和持弓的手在进行着对抗。在漆黑的绝望之中,艾尔兰看到了一朵在绝望中开放的恶毒之花,这是重来没有见过的花朵,因为形状就是一对张开的人爪,这个样子使艾尔兰在看到之初,就感觉到了邪异,这多话通体漆黑,比绝望的黑色还要深刻许多,完全模拟了手的样子,连黑色的指甲都能够从细节中分辨出差别。 他没有去摘取恶毒之花,它也没有幻变成华丽的色彩来吸引艾尔兰的靠近,独自的进行着自己的使命。 有两个手指形状的花瓣,裂开了一条横缝,猩红缝隙中一个猩红花仙子探头伸了懒腰。 手指变成了蛇,猩红的花仙子成为了猩红的蛇信,它们两竖直的攀爬上了看不见的黑臂中。 这两只蛇在快速的痉挛和抽搐之中,从身体里分裂出来另外的四指,手背朝着艾尔兰,做出了一种要撕裂的动作,好像拼接这些细小的双手,就能打破黑暗,照进光芒一般。 它们真的可以做到,当一个洞口被撕开,一轮厌恶世间的琥珀色的金光把这里的绝望吞噬,而艾尔兰站在这个金光之中,感觉一个厌恶了万世的眼睛,在通过一个竖眸来寻找可以让它厌恶的目标,很快,它就注意到了艾尔兰。 艾尔兰退步,要躲避这个眼神,然而他根本就不得动弹,那朵恶毒之花枯败之后,九根剩余的手指般的卷花,在琥珀色的光芒中同样变成了连指甲都是黑色的断手,九只手自脚而起,牢牢的控制住了艾尔兰的行动,包括不准行动,以及只能这样动。 撕裂了黑暗立壁的双手,继续开始撕裂,它们抓住了琥珀色眼睛的竖眸,虚伪的光芒从瞳孔透出,代替了颜色美好至极,然而寓意总是险恶的光芒。 这两只黑手还是继续撕扯,把环绕着艾尔兰的琥珀金色全部撕裂,像一个诈死的战士在裹尸布中清醒,主动撕裂了马皮革,又来到这个虚伪的人间一样,艾尔兰在这双断手的操劳中又回到了铁踝角斗场。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艾尔兰在武器架前,仍然用语言抗衡着行动, 那九只黑手让艾尔兰半跪了下来,其中一只还稳稳的压着他的后脑勺,使艾尔兰做出了低头顺服的状态,还有那把圣栎树心做的弓,也被黑手捏在了黄沙中,怎么都拿不起来。 这个状态的艾尔兰,好像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PS,一件事情挺好玩的,家人手术住院那段时间,所谓亲戚,没有一个接我的电话,包括我爸那几个亲兄弟,我知道借钱不好,但我那时没有办法,我也理解他们知道我没有偿还能力,不愿意借钱,所以都不接电话,直到父亲出院,他们一个个的都带着一张嘴巴来嘘寒问暖,还责备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哈哈,这简直就是一出人间喜剧,哈哈哈哈。 一个痛快的终结 /292711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角斗场 艾尔兰华丽的弓术类似于一段竞速赛跑。 在平时,他会依靠经验的力量,牢牢的把握住在体力上的控制,因此他在一段距离之中,他能够游刃有余的完成某个阶段性的任务。 而在这次的战斗中,艾尔兰似乎是想把所学来的弓术在天神面前进行炫技,于是,如果继续是用竞速的比赛来类比,他则是在相同的路程中,必须跳着华丽的舞步,并且还必须在相同的时间内完成这样的事情。 这对他的体力有着极其强大的消耗,他的手拉不开弓了,他的弓术无比强大,但是使用的时间不是这么无限,要是在战场,他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施展这样的技巧,比如直接夺取对面全甲将领的性命,比如在裂世的时候,使一把长弓把地方的旗帜射落,有时候,他只要长弓背在背上,就可以给战士一种安全的感觉,比如在沙特阿卡的密林中,太多的人都在还没有见到沙特阿卡人,就被扭曲着的森林带走了生命后,从哪里跑出来一个有可能是沙特阿卡的战士,他只要拉满了长弓,不管是多么低迷的时期,他的战士们都可以以他为核心,阻止起一场战斗,他还从未在对抗战士时,这样毫无保留的弓术,这对观众而言,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他们还从不知道,弓箭的使用,可以开发到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对于跟随了艾尔兰多年的波罗来说,他看见了艾尔兰的危机,也看见了自己都许久不见的技巧,他有些抱怨,波罗认为,这样的技术用在角斗场,像是用屠龙的长枪去猎杀家中圈养的猪猡。 这时候的波罗,他在判定了基本的情况后,就没有注意角斗场的情况了,这是已经没有必要等待转机的事情,艾尔兰的体力和极限他可能比这位百夫长还要了解,目前的情况,是一个注定的颓势。 他把双手埋在了斗篷中,把腰间的双刀抬出了半截,手指在上面不耐烦的打着点,眼睛认真的注意着在大法官身后,那个肃穆的索拉.兰德的举动。 如果你在那晚的承诺还有效,就算是我跳进角斗场破坏他们的规则,开始大杀四方,没有你在权力上的运作,我根本就无法把艾尔兰带出角斗场,说不定一路的追捕都根本不能让我们或者走到疆囯。 我相信你是想好的这一点的,如果你不要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下明确的表明立场,那么这张脏事情就由我来做,我看到你的信号,就会跳下去救人,那个时候,你如果没有运用权力为我们偷偷放行,那我在被捕捉之前,就把你的性命带走。 波罗用最理性的想法,在做着最坏的打算和决定,就算想要了索纳.兰德在最后时刻可能会把承认全盘否认,他都没有多余的愤怒,手指在弯刀点着的节拍附有节奏,完全没有被情绪动摇。 一只众人都看不见,艾尔兰也看不见的,黑色的花手死死的扣住的艾尔兰的膝盖窝,这样强横的力道,使艾尔兰半跪在角斗场动弹不得。 那朵朵花开之后的黑手,和艾尔兰的弓术一般,精细的控制住了艾尔兰的关节,没有在多余的地方施加力道,就算艾尔兰在不断的拒绝,不断的大喊着不能,他也安静的跪在了角斗场,把身姿变成了正在更换武器的动作。 这让剩下的六个稳操胜券的角斗士再一次的苦恼了起来,他们先前苦恼于艾尔兰的精准无比的箭矢,现在在苦恼艾尔兰对于角斗场规则无与伦比的妙用。 在角斗场,向观众献上精彩的战斗,这个使命是角斗士们奉为最高宗旨的信仰,他们甚至不会去侍奉与战斗之间相关的战神伊西斯,而是会侍奉就算战斗失败,都会因为战斗精彩,而挽救他们性命的观众。 因此,对于角斗士来说,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取悦观众,在最糟糕的情况中,如果是多个人进行着对一个徒手的男人进行几乎报复性的血虐,观众向下比起的大拇指可能是针对这场战斗的得胜者。 这六个角斗士围住了艾尔兰。 六人之中的头领横身拦住几个对于规矩视若无睹的年轻斗士,他们太年轻了,以至于以为将来是一段遥不可及的时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衰老就会在下一次的角斗时来临,而那个时候,在战斗中一旦处在劣势,尤其是武器在激烈的金铁交鸣中崩断,这种成熟的规矩,才是真正能够保命的盾牌,他们意识不到,只有在年轻时,控制住内心的好胜与斗争【谷欠】望,在年老来到且还没有死亡时,才能够享受到规则的庇护。 “战士,我欣赏你的战斗,我猜测,你不是普通的战士,你是君官。普通的战士不会被卷入这么深层次的权利博弈中,万骑长来看角斗,大法官来看角斗,大海的使者来看角斗,你的命运比我们还惨,我们注定终有一天会死在刀下,而你,你可能都不明白你死在谁的手里你一定遭受非血肉受苦不能解释的屈辱,不然不会选择以和我们战斗,来证明你的清白。” 这位角斗士的头领在半跪而垂头的艾尔兰面前低语,“我看了你的战斗方式,你不是在求生,你是在追求死亡,如果是狂战士,我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战斗,但你不是,我看过太多的斗士,你的眼睛中全是理智的光芒,所以我可以你在追求死亡。 “要是你必须以追求死亡来证明你的无罪,你站起来,挑选你的武器,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的终结,不会让那群人把你视为宠物,用一根手指决定你的生死。” 角斗士中的头领拍了拍艾尔兰的肩膀,站起了身,他后撤了几步,密切的注视着艾尔兰的动作,他看见这个战士没有任何动作,全身变成了木偶一般僵硬,还是在哪里跪着低语着不是来自他的声音。 头领模样的斗士在等待着艾尔兰的结束,直接推到了五个角斗士们的身后,而另外的斗士看着这个无力又不能攻击的战士,进入了暴躁的状态。 他们知道规则,但是在这片场地中依靠着与死亡搏斗来获取生存机会的他们,太用什么方式来对付这样的规则。 他们明白的是,有不少人在利用这样的时间来恢复体力,对于弓箭的惧怕仍然在他们心中盘旋着,他们必须进行足够的挑衅,让艾尔兰在体力恢复之前陷入到愤怒之中与他们战斗。 浓痰涂上了艾尔兰的头发,角斗士直接走到了艾尔兰的身前,“如果你不不敢和我们进行战斗,我可以让他们对退下,成为角斗场中被观众观看的观众,我和你一对一的战斗,但是,如果你要得到我的这个恩赐,我需要你答应我的条件——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头发稀少得像火过草原后幸存的杂草的角斗士,还没有说出条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而其他的角斗士肯定经常和这个角斗士交流,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默契的一齐大笑,在大笑完毕,还集体向着艾尔兰口吐浓痰,有些吐准了,有些没有,有些故意落在了艾尔兰的视角下。 “哈哈哈哈哈哈——只要你为我擦拭武器,好好的擦拭,我就和你一对一的战斗,说不定你的对武器的养护技术非常高超,还让我体力不支,眼睛恍惚,这样一来说不定你还可以打败我。 “这就是你打败我的唯一方法,你来为我好好养护武器,你让你的部下全部来为我养护武器,你让你所属的君队,全部来为我养护武器,这样,你就可以胜利,来!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哈哈哈哈哈——” 稀少的毛发站在皲裂的头皮上,这样的丑陋更多的是让人心疼,如果天神在创造每一个凡人时,真的都给每个人赋予了使命,他这样的外貌可能只能在角斗场中生活,用战斗来取悦观众,因为在铁踝角斗场中,就算在最近的看台,都不可能把角斗士们外貌目睹的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哈哈——”其他的角斗士也在一齐大笑。 角斗士中的头领,在他们背后悻悻的摇头,如果他们都还意识不到对手的强大,那么他们会在战斗的巅峰期来到之前就迎来死亡,但是他还是默认了这样的方式,这可能是结束这场亢长的战斗最快的方式。 “如果我真的因为你高超的养护工作而精神疲惫,被你打败了。”这个黄毛的角斗士又走进了一步,这个距离太近,就算爱人之间也会觉得是打扰,“我还有这么兄弟活着,他们都会答应你和他们一对一的战斗,只要你放下你是君官的尊严,为我们这群奴隶一个一个的进行武器的保养,你就可以得到我们的允许。” “哈哈哈哈哈——”斗士们在一起得意的大笑,有些人好像都忘记了被弓箭支配的恐怖,都纷纷挺起了锁骨上的肉瘤。 “你在这里轻声念着的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答应了,又不敢高声说出来?哈哈哈哈哈——”黄毛的斗士把耳朵靠近了艾尔兰骨感分明的脸颊,用哄臭的嘴巴高声的询问,“我说,第七君的君官大人!你是不是在轻声念着同意!” 黄毛的斗士,转身,高抬起手臂,引导着战斗们的大笑,随后他又莽撞的回到了艾尔兰耳朵旁,用稀烂的牙齿高声询问,“你是不是在请求我,让你主动挑选养护武器的顺序?不行!我告诉你!不行,首先提出这个方案的人是我,所以我是第一个享受这个服务的!我要你现在就给我养护武器,我要你现在就——” 黄毛的角斗士突然感觉到背脊上一股刺骨的凉意,他无礼的话直接被梗在了喉咙,面容是看见了万世的恶毒那样的震惊。 他听见了艾尔兰的回答,是一阵毒蛇行草的声音,“嘶嘶嘶嘶嘶嘶。” “他怎么回答的?是不是想选择我?”其他的角斗士在问。 黄毛的斗士痛苦的转过身子,面色憋涨成了通红的颜色。 这是在战斗中经常看到的色彩,以至于角斗士们都没有发现出异常。 “你快告诉我们,他说了什么啊?我们之中到底谁先?” 突然之间,没有了回答,也没有了询问。 艾尔兰感受到了黑手花的凋零——或者融为一体,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半跪的姿势没有改变,然而当低垂的头一抬起,就像沉睡了十年的石像突然眨眼凝视世人一样让人震惊。 百夫长艾尔兰噬魂的蛇视让角斗士们慌张,忘记了一场战斗正式开始了。 在辱骂中,他慢慢的能够感觉到,他对那黑手花有了控住的主导能力,它们可以在和他人产生了联系后进行相互的传递——比如,浓痰——在影子中爬行。 在不断的辱骂中,黄毛的角斗士不知道,有一只黑手花成为了搜寻的猎犬,只要一个闻到,它就能进行追赶,而现在的目标进在眼前。 黑手花爬到了他的身上,在皮肤中不断的变化着深色的轨迹,直到漫延在颈部时狠狠的勒住了他的喉咙,让粪坑一般的臭嘴喷不出更臭的辱骂。 艾尔兰蛇视着眼前的五个都是,另外的一个,正在经历他的死亡,他的脸憋成了猪肝的紫色,双手发狂的抓破了颈部的表皮,想要去除锢紧喉咙的力量,即便血肉模糊,也只是塞满了指甲的血肉。 另外的黑手弥补在了艾尔兰的口腔,改变了他发声的方式,迫使他的舌头只能以固定的方向用力,发出规定的声音。 艾尔兰所“歌唱”的,是一首没有听过的歌谣,他歌唱的内容,是自己从来没有组织过的语言体系: “雷劈黑蛇哦,成焦铁,焦铁逢春哦,藏白雪。” “白雪纷纷哦,树生花,哀凄世人哦,无终结。” 歌谣完毕,黄毛的斗士也应声倒地。 突然天上一颗大陨石把整个混沌之歌的世界毁灭。所有人都被砸死。 PS,今年我经历的事情太多,因为Y情失业,找不到工作,穷困潦倒,父亲手术住院,刚出院不久,昨天早上,母亲尿血,急匆匆又去了医院,我有太大的压力,花光了所有的钱,也背上了很难偿还的债务,我离开了,不写了,如果有一天我解决了全家人温饱,以及我的社保等等问题,我想,我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我来这的本意,最初也是为了钱,我没有读者,一路单机,不知道和谁说再见,如果有读者,那么江湖路远,也不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