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雨敲窗疑是君》 第二十三章 不要打苏珊的主意!1 /292856祥雨敲窗疑是君最新章节! 多铎一病便是三个多月,年关已经将至了。 整个贝勒府张灯结彩,府中那些女眷纷纷购置首饰绸缎,经常结群采购,浩浩荡荡的走遍龙江城的首饰脂粉店。 孔盼盼对共伺一夫始终无法做到坦然,也不愿和她们过多走动。 她一个人坐在佳雪阁院中的石凳上发呆,折了一枝鲜梅,滑动着地上的泥土。 她又想起那个喜怒不定的人,浓淡相宜的剑眉,水汪汪的桃花眼,如孤峰傲立的鼻梁,菱角分明的薄唇,还有那如白玉般无瑕的肤色。 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美姬艳妾不要,偏偏强留自己在他身边照顾他。 “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转过身来,看见了多铎,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然而真是瘦了许多。 他笑得春风怡人,“回去吧,不嫌这里太冷?” 他转身,她却没有跟着,就是一步也不曾移动。 他回过头看着她,“好大的架子。” “贝勒爷你病好了。”她鼓起勇气说,“不需要吃药了。” “然后呢?” “所以,也不需要我了。”她不管会不会惹怒他,向他求道:“你放我走吧。” 多铎眼中泛起怒色,大步向她走来,一手握起她的右手,说:“此话不要再提,本贝勒容你最后放肆一次。”说罢拉着她缓缓离开。 她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握住的正是自己那只满是泥尘的手,不由得挣了挣,他微微皱眉,反而握得更紧了。 干燥的掌心传来淡淡暖意,坚定的力度让孔盼盼的脸无端一热,她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心疾,为何心脏总是这般快速的跳动。 佳雪阁房内,高迎风正向多铎禀报除夕夜的来宾,当念到李达航时,孔盼盼眼睛一亮,露出了喜悦的光芒。 “发请柬时,让人跟李达航说一声,带上那个有趣的小厮,本贝勒想见见她。”多铎笑着说道。 高迎风应声退下,这边孔盼盼磨墨的手渐渐慢了下来,脸色开始发沉,刚刚多铎说的那句话怎么就这么碍耳呢?有趣的小厮?他该不会…… 淡雅的气息越靠越近,她抬头便看见多铎弧度近乎完美的下巴。 “走什么神?墨都要溢出来了。”他问。 孔盼盼咬咬牙,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要打苏珊的主意! 多铎闻言,心底顿时暴怒,正要发火之时,孔盼盼又说:“你满院子的妃嫔姬妾,红肥绿瘦,你喜欢跟哪个亲近都行,一个不够还可以两个一起来……啊,痛!” 多铎抬起她的下巴,力度大的似乎要将她的脖子折断,脸色难看的说:“什么叫‘一个不够还可以两个一起来’,说!你从哪儿学来这么下三滥的东西?” 孔盼盼不甘示弱,恼怒地回瞪着他,“你不要去招惹苏珊,她是不能被人关在笼子里的。” “她不能被人关在笼子里,你能吗?” 孔盼盼绞着手沉默着,眼中似要露出泪光。 多铎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心下一软,放轻了声音说:“本贝勒答应你,你不飞走,本贝勒不再招惹任何人。” 不再招惹任何人?他这是在和自己表白吗?孔盼盼一阵心动,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满院的姬妾她看在眼中,什么不招惹任何人,他招惹的人还不够多吗? 除夕这日的早晨。 “贝勒爷,典宇回来了,已经到了佳雪阁外。”高迎风在卧房外禀告。 “让他到书房去。” “贝勒爷!”典宇还未曾来得及脱下披风,就走进书房来单膝跪下向多铎行礼,目光明亮。 “起来。”多铎见他发上肩上还沾着雪花,不由微笑道:“这么赶做什么?回屋里换过衣服喝口姜茶再来说话也可以的。” “贝勒爷,盛京那边大汗的新年礼物已经送到,没有分毫闪失。二贝勒阿敏把孙家小姐安置在郊外的一处别院,没有您的吩咐,属下也不敢轻举妄动。朝中似乎风平浪静,可是几位中立的大臣频频出入镇南王府,暗涌不断,然而贝勒爷传书让典宇所查之事却有些诡异……” “怎么个诡异法?” “瓜尔佳氏的钱庄有几笔大数目不明去向的银子有一部分到了一家名叫‘月眠楼’的妓院,据查,户部刘大人和朝中部分官员是那里的常客,其余的账面上是被伐楠马场以低利息借走,自从十二贝勒阿济格接手以来,这半年来伐楠马场的规模扩大不少,镇南王的军队大部分马匹都是来自于那里。” 多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十二贝勒和户部尚书刘明与镇南王代善交好,天下皆知,这么说,所有疑点都落在镇南王一人身上,他勾结瓜尔佳氏钱庄,出资贿赂朝廷重臣,扩充马场发展军力,狼子野心不言而喻?” 多铎目光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出神,说:“他们的交好,最后只怕都会是徒劳。代善是那么骄傲的人,这汗位如果他想要,早在两年前就是他的了。世人只知道镇南王功高震主恃宠生骄,却不知道他生平唯一的愿望只是踏平明朝边境的土地。” “镇南王纵有大志,也该知统一大业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登上大汗尊位,不是更能一展抱负,一呼百应?” “你有所不知,”多铎沉吟道:“镇南王妃被当时的明总兵官毛文龙掳走一去三年,这秘辛不宜外泄,于是便对人称王妃病殁。代善这三年来殚精竭虑用尽千方百计终是未能寻回自己的妻子,也是可怜可叹。” 典宇奇道:“他的妻子怎会被掳?” “镇南王妃来自虎林李氏。李氏一门无论男女,自幼修习谋略兵书,培养出来的人偏偏只著书立说开山授徒,从不参与朝政要务。镇南王妃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与镇南王,一年后随他远赴边关,在宁远之战中不幸被掳,镇南王用情至深,此后一直洁身自好,始终孤身一人。” “典宇以为,镇南王用情至深、洁身自好不过是坊间风月之谈,他并不像是专情之人,或许他以前守得住,而他现在已经守不住了,日前他刚从礼部尚书尼堪丶哲省的府中迎娶了其三小姐过府为侧妃……” 多铎笑着摇头,“典宇,你跟了本贝勒多年,真真假假还看不透?如今汉族奴隶大量逃亡,咱们满族人不断遭受汉人的袭击,更严重的是武装暴动撼动着我朝在辽东的统治。朝中势力又四分五裂,内忧重重,此时若镇南王有谋逆之心,只手便可翻云覆雨。至于瓜尔佳氏钱庄,只怕其中的水很深。” “公子说的是,典宇受教了。我已让人在盛京盯紧了月眠楼,派信得过的暗庄混进了伐楠马场,相信不日便有消息传来。而瓜尔佳丶迪安那里……” “此人表面爽朗仗义不拘小节,实际上城府颇深,你不要轻举妄动随便试探。他是本贝勒朋友一天,本贝勒自然还是敬他一分,他的浑水本贝勒不去趟。过两日李达航到府,你便把你所查的结果告之便是。” “属下遵命。”典宇反应过来,“李达航?他也姓李,那他……” “这个李达航正是来自虎林李氏,有消息说他的姑母正是被掳多年的镇南王妃。” “不是说李氏的人誓不出仕?” “他是一个另类。” 第二十四章 不要打苏珊的主意!2 /292856祥雨敲窗疑是君最新章节! “今夜便是除夕,过年可有什么物事想买?”另类李达航正坐在官衙后院赏雪。 名为赏雪,不如说是赏人,苏珊穿着暖衣头戴皮帽,正抓着铁锹努力铲雪,铲出了一条细长的青砖小道来。 “过年?那时候小的没冷死再说吧!”苏珊恨恨不已地说。 她手上用力又一铲,好像铲起的好像不是雪而是李达航那张讨厌的俊脸。 “本官怎舍得冷死你?”李达航笑得人兽无害,“不过是能者多劳罢了。厨子生病了,李南又代表本官出席几家酒楼的试酒宴,这雪只好由你来铲。” “是,铲雪的是我,厨子也是我,有人击鼓了登记的又是我,审问犯人作纪录的文书也是我,幸好大人不需人来暖床,不然那人还是我!”苏珊控诉道,字字含着血泪。 “暖床?也好,今夜你到我房中来便是。”李达航笑嘻嘻的说,没有半分羞涩。 “给你抬轿的梅兰竹菊天天悠闲自在,你为何不去找他们?” “那怎么一样?梅兰竹菊是从族里带出来供养着的,除了抬轿,他们什么也不用干;而你呢,是窝藏着的违禁物品,为了报答本官,体现你的存在意义,你总得干点什么不是吗?” 苏珊气得快要吐血了,他总能把她吃的死死的。 她低下头一声不吭继续铲雪,只是情绪有些低落。 “除夕夜十五贝勒邀请本官去贝勒府看戏,你要随我一道吗?” “看心情啦。” 李达航起身走过来,抓过她的手只觉得掌中一片冰凉冷硬,苏珊挣了挣,他还是没松开,只管带着她往门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逛街。” “放手啦,我要铲雪!” “再说你就继续留下铲雪好了。” 苏珊很知趣的禁了声,李达航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袖子里,那种温暖让她贪婪得不想离去,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暂时选择忘记。 苏珊拉着李达航钻到了热闹人多的地方,想看看有什么便宜货,李达航很客气地放开了她的手。 女人就是女人,再不温柔也还是女人,改不了热闹八卦爱占便宜的天性。 李达航无奈地摇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淡去,腰间的锦带上便被苏珊挂上了一串镂空玉佩。 他怔了怔。 苏珊仰起脸笑着对他说:“虽然玉色不够纯净,有杂质,可胜在雕工很好,才三钱银子,而且挺配你这身白衣的,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你可不许说不要哦。”说罢她向他摊开掌心。 清秀白皙的瓜子脸,柳叶眉,清澈明亮的瞳孔注视着他,不是人间绝色,偏偏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弦。 他微微出神。 “大人”她眼神里生出一丝不满,手掌依旧摊开:“三钱银子,还没算我拼杀进去的血汗工钱。” 李达航无端涌起一股恼意,往她手里塞了碎银子便迈步离去。 “大人,别走那么快嘛!”她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大人,我冷。” 他们走进了衣帽店。 苏珊几乎把店里所有的暖衣都试了一遍,李达航还是摇头。 就在苏珊临近罢工发火的时候,李达航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般说道:“本官明白了,原来还是觉得这用旧了的好,衬你。” 他脱下自己的暖衣,试了试店里最贵的貂皮大衣,把旧的塞给了苏珊。 苏珊满眼怨恨的把暖衣披在身上,跟着李达航离开了衣帽店。 折腾了半天,她居然落得个捡二手货的下场。 冷风袭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李达航转过身,摘下围脖给给她围上,说:“不许扔、不许洗、不许随便送人,更不许剪烂泄愤,我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不多,从不送人,今日是例外……” 他语气稍稍一顿,又说:“这是我和你过的第一个年,权当礼尚往来。” 苏珊被那句“不许洗”吓住了,不去洗?那自己岂不是要日夜贴着他的气息?不过幸好他并没有说最重要的那个“不许”:不许她不穿戴。 忽听前方蹄声渐近,竟然是大队人马,少说也有十来骑,蹄声奔腾,乘者纵马疾驰,不到片刻就以奔驰了到眼前。 苏珊看着面前疾驰而过的银甲兵士,一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铁马银骑,三贝勒府护卫都出动了,你是不是也该是时候向我坦白,你究竟招惹了莽古尔泰些什么?” “不小心打穿了他的头而已,”苏珊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他倒霉些还是我倒霉些,早知道会碰上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我连林城都不会去。” “可有其余的隐瞒不说?” 苏珊壮了壮胆子,直视李达航,说:“没有了。你以为还有什么?” 李达航目光远望,迎面便见王鹏急匆匆向他走来,行礼道:“大人,三贝勒近身侍卫铭明现今会合了张康,正在馆驿休整。” 李达航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珊,“你是衙门文书,自然要随着本官去的。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况且,就算你躲得了今日,那明日呢?” 馆驿 铭明年方三十左右,五官刚毅,杀伐之气外露,一看便知是在战场上久经风霜之人。 他对李达航抱拳一揖,说:“在下铭明,年下还来打扰,请李大人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大人客气了,仰慕久矣,今日你我得以相见,实是本官之幸。李南,吩咐下去准备几桌好酒好菜,本官要与铭大人痛饮一番。” 宴席中,铭明淡笑着说:“不相瞒,此次途经龙江城,只是因为据报三贝勒想要寻的行凶女子有遁入此地的迹象,故率银卫追踪缉拿。” “三贝勒对这刺客倒是上心,不过悬赏榜文发出已久,我料想不日即可把刺客缉捕归案,大人尽可宽心,马上便可对贝勒爷有所交代。” “顾大人有所不知,为了这女刺客,三贝勒大病一场,急怒攻心,伤及心神,所以命陈某人替他了此心事。顾大人如果有所发现,得偿三贝勒所愿,此后仕途必将一帆风顺不可限量啊!” “大人说笑了,莫说那女刺客不在龙江城,就算在,本官真能将之缉捕归案,也不敢居功,龙江城毕竟还是十五贝勒的属地。前番在城门严搜严查,贝勒爷对本官已有诸多不满,尽力协查却仍无结果,还请大人见谅。” 铭明脸色僵了僵,随即一笑而过。 第二十五章 家宴 /292856祥雨敲窗疑是君最新章节! 席间宾主尽欢,苏珊渐渐放宽心,为他们斟酒布菜,铭明忽然问她:“董先生为何滴酒不沾?” 苏珊一时间哑口无言,李达航笑着解释说:“他一沾酒即醉,上月酒醉闹事,险些一把火把衙门给烧了,看在他是王鹏的远房堂弟才从轻发落,严令他戒酒三月。现在他再沾酒,岂不连馆驿都烧了?” 苏珊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 “原来如此。”铭明眯起眼睛笑道。 李达航一杯接一杯地喝,没过多久就喝醉了,酒席散时几乎不省人事,他一手搭在苏珊肩上,摇晃着向铭明告辞。 走出馆驿时,苏珊想要推开他,他凑近她耳边说:“你以为铭明这老狐狸有那么好骗吗?本官如此辛苦地给你演场戏,要是最后演砸了,大概明日你就要关在囚车里。记住,现在你是个男子,别像女人那样忸怩!” 苏珊揽紧了他的腰,稍稍回头一看,果然见铭明站在门口远远望着。 上了马车,李达航大概真的是醉了,连呼吸里都有浓浓的酒气,捂着头眉头深锁,倚靠在苏珊肩上。 苏珊神思恍惚,也没顾上那许多,直到李达航脸色发青张口一吐,把秽物吐了她一身后,她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 中午的家宴,孔盼盼终于有机会见全了其余的十四位姬妾。 果然是燕瘦环肥的都有,而且大部分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粉面含春,坐满了一张长方形的木桌。 按照位次,多铎两侧坐着两位侧福晋,然后依次是四个庶福晋,九个姬妾还要继续往后。 座位左面的侧福晋笑靥如花,倒是平易近人对孔盼盼打了声招呼,而对面侧福晋则是冷冷地看了孔盼盼一眼便不再言语,有如冰雪玉人,可孔盼盼还是定定的多看了她几眼。 左面的侧福晋笑笑低声说:“妹妹可是在惊叹二妹的美貌?” 孔盼盼点点头,侧福晋又说:“据说二妹来自盛京望族,只因父兄犯了死罪,自己被贬作官婢,押解到边城途中遇见贝勒爷,贝勒爷一见情钟,于是不管不顾地抢来了龙江,无奈再是倾心以待,二妹也摆着张冷若冰霜的脸,没过多久贝勒爷便失了兴致。不过也没待薄她一分,甚至给了她侧福晋的位置。”说着便又自嘲一笑:“贝勒爷也没待薄其他姐妹,除了那些冒犯了贝勒爷或是背叛了贝勒爷的之外……妹妹你能够伺候贝勒爷许久,真是有福气。” 孔盼盼怔了一瞬,侧福晋那么长的一段话听入她耳中最后她只剩下了两个词:一见情钟、倾心以待。 不知为何,她心里觉得隐隐的不舒服,就像每天穿着走路的鞋子里多了一颗沙子硌脚,恨不得一下两下把它倒出来,可是还没倒出便又多了几颗。 “前三位庶福晋,都是才女,三妹善琴,四妹善舞,五妹妹是出了名的棋艺高手,六妹妹,你一定更是多才多艺才得贝勒爷如此宠爱的……” 孔盼盼尴尬地讪笑两声,对面排第三的庶福晋投来轻蔑的一瞥,说:“真是笑话,龙江城谁不知晓六妹本来是个方外之人?小尼姑要什么才艺,只怕是房中术了得,所以才迷得贝勒爷晕头转向的!” 声音不大,可是字字伶俐,孔盼盼正要发火时,多铎已走了进来,如玉雕般的五官俊美异常,孔盼盼守他面不好发作,呆呆地坐下。 因为没有正福晋,所以多铎右边的位置是空的。 他目光在各位姬妾中扫了一圈,问:“不知道你们谁愿意坐在本贝勒近旁?” 孔盼盼垂下头像听不到他的话,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论资排辈,她有资格说话吗?说得越多,也许脸打得也就越重。 对面的侧福晋忽然站了起来,笑盈盈地向多铎福了福身,说:“贝勒爷万福,不知贝勒爷是不是已经忘了妾身了?” 孔盼盼面露惊讶,适才二福晋表现得无欲无求,自叹自怜,如今一反适才的模样,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刚抬头便迎上多铎的视线,冷淡而愤怒,像针一般刺了她一下。 酒香扑鼻,菜肴精美,孔盼盼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却是连一口也吃不下去。 远远地望了望多铎,只见他捉着二福晋喂他的酒杯笑着逼她喝完,眉宇间的风流意味是孔盼盼前所未见的。 而二福晋则是笑吟吟地替他布菜,轻声软语,不时回视其他几道不知妒忌还是羡慕的目光。 对面三福晋轻咳一声惹来几人注意,拿起筷子往孔盼盼碗里放了一只黑蝉,笑眯眯地说:“六妹妹,这油炸金蝉最是美味,你尝尝看,是否合你口味?” 孔盼盼最怕虫子,平日自己见到虫类常会大呼小叫,又怎敢去吃。 她面容僵了僵,盯着三福晋的目光变得锐利。 无论是谁,都不能被人触到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啪的一声放下碗,站起来冷冷地说:“多谢你的黑蝉,我吃饱了。”她嘴角浮起一个倔强的微笑,转身就要离开。 “贝勒爷,我好心好意给她夹菜,不料她这样没有规矩,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在新年之际,连句问候不说,就要起身走人,她就算看不起我们众姐妹,可总不该连贝勒爷您也不放在眼中。”三福晋立刻乘机发难。 刚来的时候多铎见到她坐在离他较远的位置,明明有空位也不懂得投机一些坐过去,甚至连他开口后也无动于衷,他心中不由暗恼。 此时见三福晋为难她,他也不开腔,抱着双手,想要看看她如何解决。 孔盼盼转身面向多铎,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嘴角在笑,但丝毫不达眼内,“祝贝勒爷来年身心健康大吉大利。”说罢,福身告退。 身心健康,他的身心什么时候不健康了? 多铎有一丝薄怒,但更多的是后悔。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后悔了,只因她从来没用那样的目光看过他。 冷淡疏离,甚至是厌恶。 多铎忽然觉得面前的珍馐索然无味,身旁女子的莺声燕语聒噪无比,那个空空落落的位置上饭碗已被收走。 他莫名的烦闷,家宴将完他要离开时,经过孔盼盼的位子,他看了一眼三福晋。 三福晋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媚笑,多铎也笑了,说:“老三,你既然喜欢吃黑蝉,那么从今日起一年内,一日三餐就只吃黑蝉吧。”说罢也不看三福晋如何花容失色,独自拂袖而去。 第二十六章 画蛇添足1 /292856祥雨敲窗疑是君最新章节! 孔盼盼早已哭湿了衣襟,此时她把自己浸入温热的浴桶中,肿痛的双眼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不是不恨多铎,但她更恨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力。 闭上眼睛,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今日多铎和二福晋的风流情话,心里竟然莫名的难受。 屏风外传来脚步声,孔盼盼以为是晨光,说:“晨光,加些热水,有点冷。” 一勺勺热水缓缓地自背后倒入浴桶,孔盼盼又说:“你先出去,我再泡一下。” “泡的很舒服?” 她猛然一惊,被这声音震得几乎魂不附体,连忙将身子沉入水里,羞恼道:“你出去!” “你想吵到整个佳雪阁的人都知道本贝勒在偷窥你沐浴?还是欲拒还迎想邀本贝勒与你鸳鸯共浴?” “多铎!”她咬牙切齿,又一勺热水淋到她的脖子处,她闭上眼睛问:“敢问贝勒爷自贬身价给我洗浴所为何来?” “不为什么,心血来潮而已。不喊名字了?本贝勒的名字你倒是喊得顺口。” “除夕夜贝勒爷不和那满院子的娇妻守岁,到这里来做什么?” 多铎丢下勺子,说:“生气了?” “不敢。”语气里的倔强和气愤根本没有掩饰。 多铎沉默了一瞬,才说:“换好衣服出来,本贝勒在前厅等你。” 孔盼盼换过衣服,擦干打湿了的头发,来到佳雪阁的前厅。 窗都被关上了,桌子上摆着一碟饺子,还有一碟点心。 “过来。”他望着她。 她顺从的走到他身边坐下,脸上表情淡淡的,也不看他,就是沉默地坐着。 “饿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他夹起一个水饺放到她碗里,“试试味道好不好?” 孔盼盼抓起筷子便吃,就算恨人也得有恨人的力气不是?不把自己养得好好的,以后就算跑路也跑不快呀! “除夕是一定要吃饺子的,没有人告诉过你?” 中午基本没怎么吃饭,她此时饥肠辘辘,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随口应付道:“恩,恩,听过。” “好吃吗?”他微微一笑,“多吃几个。” 孔盼盼被他的笑容摄住了心神,有点不知所措,他又往她碗里添了几个饺子。 多铎像是记起了什么,说:“中午李达航的小厮来了,前来告罪说李达航喝醉了,所以今夜不能来了。还有,她请本贝勒转告你一句话。” 孔盼盼眼中有了亮光,兴奋地问:“她说什么了?” 咳,小尼姑对谁都好对谁都热情,唯独是对他…… 多铎苦笑,道:“她让本贝勒转告你,除夕守岁时不要忘了拿压岁钱。” “好的。”说着,她伸开了手掌心。 多铎朝她的掌心轻轻打了一下,自顾自的讲起故事来:“传说,古时候有一种小妖,名字叫“祟”,黑身白手,每年的年三十夜里出来害人,它用手在熟睡的孩子头上摸一下,孩子吓得哭起来,然后就发烧,几天后热退病去,但聪明机灵的孩子却变成了疯疯癫癫的傻子了。人们没有办法除去祟,直到一个老人出现,他让人们用红纸包住铜钱放在小孩子枕下,说这样就能赶走祟。人们照做,晚上祟来了,用它的白手摸孩子的头时,孩子的枕边竟裂出一道亮光,祟急忙缩回手尖叫着逃跑了。后来每到除夕这天,大家就都用红纸包钱给小孩子,并守夜赶走祟。” 孔盼盼笑了,这种骗小孩的故事,他竟然讲得煞有其事,她问他:“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呢?” “压岁钱只能给小孩子的。” 孔盼盼郁闷了,原来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因为抠门,想告诉她,他不会给她压岁钱的! 盛京镇南王府 吃完午饭,刚刚过府的尼堪丶娜娅指挥丫鬟们把酒菜撤走,摆上了茶具。 冲泡过后,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只觉得茶味清香淡苦而回甘,不由得舒心一笑,唇角微扬,“王爷,又下雪了,我们去堆个雪人好不好?” 代善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对身旁侍卫说道:“鳌拜,你去给侧妃堆个雪人。” 鳌拜应声刚要去堆雪人,就被娜娅用话语拉住了,“我不要,王爷,妾身要你陪我去堆,堆一个剑眉星目、浅笑嫣然的雪人,既要像你,也要像我。” “若是不像呢?”他问。 “如果不像,以后闺房之事便由你作主,如何?”她咬着他的耳朵娇笑道。 代善失笑,轻声问她:“我说何时就何时?” “非也非也,”她娇笑着小声说:“上还是下,随你挑,轻还是重,随你要,如何?”她眼中含羞带笑,手里已抓住了代善的手,抬腿就往外走。 刚来到院子,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着向内室跑去。” 鳌拜很早就已知趣的退下,代善独自站在院子里,伸手接住了几片飘落的雪花,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样貌,雪已经在他的手里融化。 有些美好的事物,总是这般稍纵即逝。 他望着院内的亭子,思绪带他又回忆起了有李婉秋的从前。 眼前浮现出以往的一幕,那时她坐在亭子里,穿着浅红色的华服,披着大红色的披风,就像是一朵美丽带刺的红玫瑰。 他记得她最喜欢雪,下雪的时候,她常常拉着他到积雪的院子里去,抛一团雪球在他身上,然后再娇笑着逃走,叫他去追她。 他记得她喜欢坐在梅林边的亭子里,看梅花上的雪花。 他记得那亭子的栏杆是红的,梅花也是红的,但她坐在栏杆上,梅花和栏杆仿佛全都失去了颜色。 他忍不住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婉秋,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你带你回来,让你重回到我的身边,你答应我的子孙满堂还没做到,怎敢让你舍我而去? “王爷,”身后传来一声娇呼,打断他了思绪。 “你看我画的好不好?”她像献宝似的扬了扬手中方纸。 图上画了两只相依相偎的小蛇,非常温馨,也非常传神。 代善和她相差正好十二岁,两人都是属蛇的,代善很容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给这两只小蛇都画上了爪子。 第二十七章 画蛇添足2 /292856祥雨敲窗疑是君最新章节! 画蛇添足,岂非是多余的,而且也很可笑。 况且,这蛇画的很美观,爪子却画得像是小孩子的涂鸦,明明不擅长画爪,为何却偏偏要画上呢? 望着这歪歪扭扭的爪子,他不由笑了,这一笑使他骤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年轻了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样笑过。 “蛇是没有爪子的。”他说。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 “世上太多烦恼,岂非就是因为笑得太少?若能令你笑一笑,我纵然做件愚蠢的事又有何妨?” 他从不知道“笑”竟有这么大的力量,此时他不但佩服娜娅,也很感激。 笑,就像玫瑰,赠人花芳,手有余香。 她已轻轻地搂住了他,说:“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你应该多笑笑的。” 抚摸着他的面颊,她娇笑着柔声说:“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他稍微低下头,就发现娜娅一直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她不但很欣赏他,也很了解他。 女人的柔情本就是男人最好的慰藉,他露出了微笑,轻抚着她额头前的头发,说:“我知道。我也请你明白,我娶你进府是真心的,从来都没后悔过,而且越来越觉得庆幸。”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小声说道:“嫁给你,我也从来不曾后悔的。” ...... 他们的缘分是在赏菊园中那次宴会开始的。 那一天代善真的喝的太多了,多到代善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甚至他已忘记自己是何时醉倒的。 只记得在他马上要趴到桌子上的时候,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扶住了他。 她痴痴的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光,表情又温柔,又纯洁。 他本想推开她,却鬼使神差的收住了手,任由她把自己带下去休息。 熟睡了一觉,酒醒时他头疼的厉害,用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迷糊间半睁开了眼睛,习惯性的伸手去拿被子里的衣服。 他并没有摸到衣服,入手是一具柔软滑腻的娇躯,瞬间他醉意全无。 微微掀开被子,他看了床上的那一抹鲜红。 她粉肩上明显的手印,脖子上的草莓,都在提醒着他昨夜的癫狂。 看来,他最终还是没有守住曾经在心中暗暗对李婉秋许下的承诺,而且失守的非常彻底。 重重拍打着脑袋,他依稀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夜,他好像错把她当成了婉秋! 如果婉秋真的成了一缕幽魂,怎么总不见她入梦来索债?无论他喝多少酒,醉生梦死,终是难见她一面,就连那句在心里重复了千百遍的“对不起”,就算是梦里也没机会对她说。 思念成泪慢慢滑下,顺着泪流去的方向,他终于看见了她。 原来她并没有死,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就在她扶着他刚刚走进卧房的时候,他忽然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眼前这身形纤瘦的女子,力气大的让她透不过气、说不出话来,仿佛只要稍微松手,她就会离去一般。 “嗯……”怀中那人挣扎着正要大喊。 忽听代善在她耳边哽咽道:“婉秋,我知道你恨我,你恨吧,我终于找到了你,就再也不会放开,这辈子恨不够下辈子还给你……” 泪水打湿了她的肩膀,她登时僵住了身子,呆呆的不懂做任何反应。 一瞬间的恍惚,他已经脱下了她的外衣。 “放开!”她反应过来,又怕又急地怒道。 她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威名赫赫的镇南王,现在她看到了,而且远比任何人看得都要仔细。 可若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因为贪玩好奇来假装什么婢女的。 他是用行动回答她的,他把她抱得更紧,温热的唇紧紧烙印在她的粉颈上,用力的吸吮着。 她被他吸允的没了力气,挣扎着好不容易抽出了一只右手,然后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她用出了所有的力气,只听“啪”地一声,他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清晰的手掌印。 他忽然停住了动作。 她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害怕,她以为他会很愤怒,甚至他会马上喊来侍卫将她大卸八块。 而他只是停了一停,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又或者说,疼痛更加激发了他的兽欲。 ...... 认命地闭上双目,泪水无声落下,她知道一切都再以无法挽回,她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他,在他半醒半醉错把她当做别人的时候。 ...... 直到此时,她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看来她睡得并不安稳,就是在梦中也曾哭泣。 代善伸出手,刚想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她却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她睡醒了,并抢先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她问的是一句话废话,代善从不回答废话,不过这一次他不但回答了,而且回答的小心翼翼,同时问出了一样的废话,“我醒了,你也醒了?” “你转过身去。”她淡淡的说道,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 代善没有说话,很听话的转过身,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这么听话。 身体依然感觉酸软,昨夜自己似乎都要被他给揉碎了,忍受着两腿间某一处的肿痛,她穿好了衣服。 再没有任何一句废话,她径直向门外走去,而当她路过代善身边的时候,她却停住了。 不是她自己要停下,她停下只因为代善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你是谁?” “不管我是谁?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又何必要抓住我不放呢?我可以不用你负责的。”她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 代善望着眼前的这张脸,浓淡相宜的柳叶眉,明眸皓齿,宛如水中莲,亭亭而立,和李婉秋有七分相似,但她并不是她。 他的手渐渐放松,问她:“你是不是大汗安排过来的?” “不是。”她抽出手,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大汗,甚至也包括我的父母,也请你不要乱说,坏我声誉。” “你到底是谁?”他问出了刚刚的问题。 “重要吗?”她嗤笑着反问。 代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而她已经推开了房门。 这次她不出意外的又停下了,只因为代善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坚定的说:“确实不重要,因为不管你是谁,从今天起,你都将是我镇南王府的人。” 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她,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两拍,她不想做他人的替代品,却偏偏在此时没有反抗。 不过,幸好她没有反抗,也幸好他有挽留了自己。 这是一场美好的错误,因为这次错误他们才会相遇,才有机会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一起相识相知相爱。 第二十八章 守岁 /292856祥雨敲窗疑是君最新章节! 忙碌了一下午,雪人终于做成了,涂上各式各样的涂料,看着更像是一个冰雕,细致的见棱见角。 娜娅还细心的为它搭了一个帐篷,让它避免被风雪破坏。 晚间时分,代善和娜娅悠闲的坐在亭子里,看着帐篷里的雪人。 娜娅嘴角微微翘起,“王爷你说这个雪人堆得像不像你我?”她摇晃着他的手臂,“说呀,像不像?” “嘘别说话,你听。” 几声沉重悠远的钟声在鞭炮声中响起,雄浑的声音让人心头喜悦、宁静,代善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子时到了,从前的那些都过去了,此刻已是新的一年。” 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龙江城十五贝勒府 “多铎,你为什么没有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着八卦,“前两日来送酒的李掌柜才三十五岁,听说就当爷爷了。” 多铎白了她一眼,说:“李掌柜当爷爷和你有一文钱的关系?” 孔盼盼摇头。 多铎扭头看向窗外,“那与本贝勒有何干系? “是,和您老没关系,不过不是说开花结果吗?贝勒爷您这棵壮实老树上开了十五朵花,啊不,是十四朵才对,怎么就没有一朵花结果呢?都不知道是不是施肥不当……” 多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这分明这是严重的比喻不当。 他怒极反笑,伸手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孔盼盼的脸红了红,有些不自在,只听他低声说:“很好,就让本贝勒给你施施肥,你试试看得当不得当。” 她吓了一跳,如同坐到了火盆上,蹭地一下就弹了起来,慌张道:“不用试了,得当的,得当的。” 多铎轻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他已有些倦了,往地上扔一软垫,又随意丢了两本书下去,也不管孔盼盼愿不愿意,就让她为他念书,而他在床上安然入睡。 他安静睡着时那张脸离得那么近,明朗俊美的五官有如玉雕般精致,薄唇孩子气地微微翘着嘴角,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孔盼盼开始时很不愿意,可是看着他熟睡的俊颜,慢慢还是接受了。 不知何时,孔盼盼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睡着就不想醒,任由多铎抱着她,并将她抱到了床上。 屋外钟声响起,她微微翻身,而他在她耳边细碎地说着些什么话,她没有听不清楚,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嗯?钟声? 孔盼盼此时才明白,这一年的最末端,多铎在陪她守岁。 这个年末,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笑容很真诚,他还给她讲了守岁的典故。 这个年末,这个人,她会记住一辈子的,她对自己说。 收拾床铺的晨光,卷起床帐,惊讶道:“庶福晋,你看,这是什么?” 在她的软枕之下,放着一封沉甸甸的红包。 官衙后院李达航卧房。 苏珊放下热水,本想找条毛巾为李达航擦脸,却瞥见了挂在墙角上面目狰狞的面具,不由心念一动。 “李达航,李达航......”阴森森地声音在屋内有气无力般响起。 “谁,谁唤我?”李达航声音嘶哑带着醉意,迷迷糊糊地答道。 “当然是我……”声音飘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我?我是谁?” “我啊,我当然就是,就是你祖宗咯……”苏珊忍住笑,像鬼魅一样飘移到他面前。 她以为李达航一定会失色惊叫,甚至会被吓得胡奔瞎走、慌乱无措。 而下一秒她便失望了。 李达航只是睁开醉眼望着她,呆呆的问:“你是鬼?” “你不怕吗?”她垂头丧气地问。 “怕。可是......” 可是? “别人告诉我,鬼的衣服下是没有身子的……” 苏珊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上一紧,她整个人便倒在床上。 李达航翻身压在她身上,两只手竟然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她大惊失色。 李达航迷糊地说着醉话:“原来,这鬼是有身子的,里面还偷藏了两个馒头。”说罢用力捏了一捏,苏珊浑身血液倒流,尖叫出声。 李达航说:“不知道能不能吃?” “不能吃!不能吃的!”苏珊急的大叫,“你放开我!” “你饿不饿?”他怜悯地看着她,“偷了馒头还没吃,饿了吧!” “对呀,我饿了,你放开我,我起来吃饭。” “鬼吃饭的吗?不是应该吸阳气吗?” “嗯,嗯,吸阳气……” 什么东西?阳气! 苏珊反应过来时,李达航已经掀开了她的面具,并低头吻上了她的双唇。 他的唇很柔软,轻轻吻着她,似怜惜,又带着几分醉意。 苏珊一下怔住了,不过很快反映过来,开始摇头躲避。 他一手插入她发中,抵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唔”两手仍推不开他,她只有徒然地捶打着他,同时紧紧咬住牙关不放。 他更加卖力侵入,苏珊便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的唇。 他吃痛,力气松了一半,她趁机推开他,瞪大的双眸里冒出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醉眼朦胧,而她气得理智全无,揪着他的衣领扬起手就想给他几个耳光。 “大人,”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门‘哐’地一声被推开,李南满脸震惊,用手指着苏珊,说:“你们,是在干什么?” 苏珊的手顿住,那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 李达航衣衫散乱,而她骑在李达航身上一副强攻状态…… 她气红的面颊瞬间变得更红,支支吾吾的说:“是你公子先欺负人的,我,我……” 自己初吻竟然送给这么一个无赖,而且还要被误会,苏珊又气又急,马上快要哭出声来。 而更令人无语的是,李南竟然告诉她,李达航平日不敢沾酒,因为一喝醉了就会变成七八岁孩童的心智。 也就是说,她今夜是被一个小屁孩夺去了初吻,而那人一觉睡醒之后,还是不用对自己的行为负任何责任! 李达航一觉醒来后,果然捂着发痛的头,问李南:“为什么我的唇角破了?” 苏珊见他旧事重提,又气又急,慌忙给李南打眼色,让他不要将昨夜的事情说出去。 同时抢先回答道:“磕破的,你,你昨天进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脸朝下,就磕破了。” “哦......”他拖着长音,露出恍然大悟,却又意味深长的表情。 那模样在苏珊看来十分的欠揍,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转身就走。 “走了?”李达航接过李南递来的毛巾,捂着发痛的额头。 “走了。公子你也真是,想占人家便宜,何必要去装醉卖疯,害我也得跟你说谎,依我看......” 李达航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边让他噤声,一边还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这话如果让苏珊听到,非气炸了不可。 第二十九章 猜灯谜 /292856祥雨敲窗疑是君最新章节! 确定外面没有声音,李达航才松开了手,问李南:“铭明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和公子预测的一样,昨夜你刚刚走,铭明立刻就把张康找来,仔仔细细地问了得脏病的女子的事情,后又命张康挖出了河边埋着的尸体,幸好已经火化只依稀辨出身高和性别。如今铭明等人已经整理好行装,准备前往南阳城的方向,还需要王鹏继续跟着吗?” “不必了。张康当时有没有说起一同进城的小尼姑?” “有。铭明暗中留了人,正拿着画像前往十五贝勒府比对庶福晋的模样。” “让王鹏去一趟,给他们制造点小意外,如果还能产生点什么误会,那便更好。不要让他的人接触到贝勒府的人。” “是,我这就吩咐王鹏去办。” 除夕夜过后,李达航就忙碌起来,有时候很晚很晚才回来,并且带着一身的酒气,还带有俗不可耐的脂粉气。 苏珊照顾他的同时,不想自己却得了风寒,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本来还会继续病下去的,要不是李达航忙得不可开交,还过来关心她,她一定病去抽丝慢慢抽,当一条懒惰的米虫。 发现她偷偷地一碗接一碗地倒药,他板着脸坐在床头当监工,“怕苦?就不该感染了风寒,还跑去猜灯谜?” 他冷笑:“竟然连猜十个都猜不中,出去就会丢我府衙的脸面!这药你敢不喝,买药看大夫的银子就在你工资里扣。” 苏珊裹着棉被坐起来,苦着脸望着李达航,扁扁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找人跟踪我,真是有够鬼祟的。” “跟踪你?犯得着吗?董掌柜七岁半的小儿子都猜对了五个,你是我官衙的文书,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你还以为丢人可以丢得只有天知地知?” “是那些灯谜出得太偏,黄昏,猜一个地名?” “洛阳。”他回答的极快。 “那‘动口又出力’呢?猜一个字。” “加,口和力都有了。”他回答得依然很快。 “这个,算我一时不察,那什么是‘鼻孔看人’猜个成语你懂吗?” “谜底是有眼无珠。”李达航嘴角微翘,嘲讽道:“还有吗?你能记得住这些灯谜,也真够难为你的了。” 苏珊掩面倒下,“你就说吧,有多难听说多难听,姑奶奶我不会和你争辩,孔圣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和女人较真做什么?那什么破烂花灯,惹恼了姑奶奶我明年一把火把它给烧了一干二净……董掌柜的小儿子是吧?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下回看见他,看我不把他眼泪也给打得流出来。” “真要放火,你就先烧了你脑袋里的的那堆荒草。”李达航没好气的说。 “你说过,元宵会和我看灯,明明失约了,竟然还振振有词……”苏珊躲在被子里很委屈的说道。 他一怔,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等我了?” “是啊,”苏珊从被子里露出脸来,给了他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我等大人发那从初一欠我欠到元宵佳节的红包!” 李达航也笑了,苏珊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虚假。 他向前靠近她,侧头贴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朵上。 苏珊不禁慌乱,心也跳得如鹿乱撞。 气息相闻之间,只听得他一字一句地说:“有句话你听过吗?” “什、什么话?”她问。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就算你是断袖也不该这样轻薄姐妹的呀! “万恶银为首。”他轻笑,“懂吗?” “懂、自然是懂的……”万恶淫为首,不过这和他们说的话有联系吗? “知道就好,”他笑得春风袭人,“要银子有何用处?在本官身边,必能保你衣食无忧。” 苏珊这回听明白了,原来是抠门,不愿意给红包! 她心底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正要推开李达航时,他却轻轻松松地起身离去了。 哼,他不给银子,难道她自己就找不到门路了? 点在背也总该有个头吧,被李达航欺压了这么久,也总该走走狗屎运了吧。 要说什么是狗屎运? 去十五贝勒府看看小尼姑庶福晋就全知道了,这运气都走到头发丝了。 传闻,她现在每天锦衣玉食,而且每夜都与风流倜傥的十五贝勒夜夜欢愉。 至于她的长相如何,却是一直不为人知,所以坊间便有了种种猜测。 有人说庶福晋国色天香、眉目如画。 也有人说庶福晋长相奇丑,不过房中术非常了得。 茶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讲得口沫横飞,听者甚众。 长乐街云来酒楼的雅间里,一个小厮和一位文弱公子听着说书先生的说辞,均是苦着一张脸面面相觑。 “苏珊,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孔盼盼给她倒了杯茶,“喝杯水润润喉。” “静怡,多铎真像别人说的对你那么好吗?” “他对我是挺好的。” “那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动心,心不动人不就死了吗?” “你开玩笑的吧?”苏珊大惊,“那我们说好的还算不算数?” 你猜中了,我就是开玩笑。”孔盼盼叹了口气,“天上掉下一个大大的馅饼,我险些被砸晕了。回头想想看,有人对自己又温柔,又体贴,那人还是个贝勒爷,长得又帅,而且万花丛中过,他独独对自己青睐有加,自己怎么能不误以为爱情来了呢?” “静怡,这些是你自己想到的?” 孔盼盼摇头。 几天前下了雨,她躲避不及,碰巧与冷艳的侧福晋一同在同一屋檐下避雨。 雨停时,侧福晋问了她一句:“人贵有自知之明。六妹妹,你觉得贝勒爷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 她顿时豁然开朗,多日来的不安就是她的自知之明。 回想认识多铎以来发生的一切,虽不知道多铎为什么对她变得这般好,但是还是很清楚两人之间的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心动了,可是很清楚,这不是爱。 “不后悔?”苏珊盯着她的眼睛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