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今天与明天》 第一章 我叫陈熹微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阳光微抹在阴沉沉的天空,我的手里还攥着上课奖励的棒棒糖。 命运无所遇,循环不可寻。 如果人懂得这个道理,何必相爱相杀。 列为看官,吾之生活虽无甚大风大浪,却可细嚼慢咽,几载光阴,笑如风,泪如流,琐碎却是使人愁。 我叫陈熹微,大眼,欧式双眼皮,白肤短发,瘦条瘦条,一副旧旧的红色塑料眼镜,透明的鼻托已经发黄,厚厚的镜片表明我近视度数非常深了。还没过十二岁生日,在学乐机构上完了英语课准备回家。自小我在别人眼中就是佼佼者,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妈说的,一是一,二是二,不敢违拗。从幼儿园起我就跟着妈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一年级时,我的大脑被“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占据,再大一点,张口就是“落叶满阶红不扫。”琴棋书画必须样样精通,语数英更是要出类拔萃,对于这样的安排,我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我也坚信,唯有出类拔萃,才能出人头地。三年级起,我开始跟风去学乐学奥数,在众多孩子里,我起步算晚的,但在这么多优点里,我最喜欢的最自豪的就是我奥数学得还不错,虽然我没有拿过一等奖,可人嘛,知足常乐,要求那么高何苦呢,母亲虽然对我要求一向严格,但也没有回回要求我一等奖。每天趴在桌前抠着橡皮,握着铅笔,脑子里飞速运转,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可我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挺累的,我渐渐不喜欢活在夸奖里,不喜欢当班干部,不喜欢参与活动,更不想别人用一种看超人一样的眼光看着我,越来越不喜欢学校的生活。反而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我只想去学乐上课,我喜欢那里的老师,漂亮有趣讲的东西多,而不是天天在学校被老师使唤来使唤去,登记这个登记那个,连考试分数都要我算。在外面我的视野才更广,见到更厉害的同龄人,而不是天天窝在学校的小水沟里,当着鸡头,我想做的不是鸡,而是凤凰。 每次攥着棒棒糖回家,我心里都会持续不断地涌出快乐的喷泉,然后奔着跳着,带着甜味,朝夕阳奔去,一路奔回家。 我一般周四晚上上英语,周日早上上数学,周六上钢琴,其他日子就是用各种各样的短期班和任务塞满。如果是寒假和暑假,那就是连上好多好多天的课,一天六小时起步。 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在外面上课,我就是不大喜欢上学,被规矩约束着,被无聊的作业和课堂支配着,被老师使唤着,被同学时冷时热地对待着,被家长虚情假意夹带点嫉妒地夸着…… 记得四年级的时候,我的奥数突飞猛进,考进了奥校,拿了不少奖状,在学乐的考试中途肚子痛出去呕吐还拿了满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考了满分以后,班里的女生都不大乐意跟我玩,还拿这个本子分配操场的快乐园地,没有我可以拥有的地盘。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断地努力使自己参与到她们之间,她们才给我分配了地盘,我体育课才有了“一席之地”可以休息娱乐。 代价就是帮同学做口算作业还有学乐的奥数作业。 妈妈特别不喜欢我这一点,她觉得我不够硬气,太柔弱。我总是对她说,“都是同学,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总的来说,我还是不负我名字的内涵,晨光之熹微,家庭的希望。 上了五年级后,爷爷患了直肠癌来广州治病,住在我们家里。可我也没为此事所影响,该学的学,该出色的出色,奖状该拿的拿,平时该吃的吃,该睡的睡。 可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天的夕阳,可能是我未来五六年看到的最后一抹最灿烂的夕阳。 那抹红霞,晕染在我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棒棒糖,也随着红色云朵的波浪,融化在过去的一点一滴。 第二章 十二岁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熹微,今天你晚上想吃什么?”上完数学课妈妈拉着疲惫的我进了车里。不过一听到有吃的,我顿时来劲:“吃的?我们晚上去吃披萨吧!”妈妈笑着,魔性地哈哈两声,脚踩油门往家驶去。 瘫在床上我思索着因式定理和双十字相乘,还有待定系数法,一堆的括号还在脑海里对我狰狞着。我眺望着窗外,雨温温霭霭地下着,两只不知名为何物的鸟抖了抖蓝灰色的羽毛,落在我窗前的横梁上。那掉落羽毛飘飘荡荡,恍恍惚惚地在细细密密地雨水中逐渐加速下落,仿佛抽走了我一丝丝灵魂,落在了楼下的小树上。 “又在愣神了,熹微?”妈无声无息地探了个脑袋,“晚上还要英语小测呢,单词语法赶紧看,上课的数学题歇会儿立马赶紧重新做一做巩固,别老荒废时光,生日也不要放松。”噼里啪啦地串珠似的话如往常一样邦邦邦地想我砸过来。“哦好吧。SillyGeorge。”我有气无力地应答着。我和妈妈都很喜欢小猪佩奇,我总是把妈妈当成乔治,把自己当成佩琪,我们母女俩没事就用英语互相数落。 不过,一想到上英语课可以玩游戏,见到老师Jane,我就一蹦老高,立马抽出英语疯狂地把单词往脑海里塞。“opinion,opinion,absolute,absolute……”“lowder!lowder!”厨房里传来了妈的声音。 吃完午饭我躺在床上,今天我十二岁啦!虽然没买蛋糕,但吃披萨还是不错的,是吃海鲜的,是新奥尔良烤鸡的,还是五香牛肉的呢?那喝什么呢?奶茶?不,腻了。咖啡?必定不给。热巧克力?妈呀太甜了。还是柚子茶吧,柚子皮涩涩的又隐隐带点甜味,好喝好喝,可品可解腻。我辗转反侧,午觉压根睡不着。 我这只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可以出发的时间,天色依旧没有昨天明朗,黑云今天上演了好几次叠罗汉,叠太多了就开始下暴雨。 我拉着SillyGeorge进了上课楼下的披萨店,刚坐下我隐隐觉得妈怪怪的,看起来好像很疲惫。“Hey,George?我们来点餐吧!”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扫了一眼菜单,看到新奥尔良烤鸡披萨我咽了口口水,“要不我们吃水果什锦的,怎么样?” “你爱吃啥就点啥吧,生日你随便吃,你妈不饿。” 片刻的沉默令我感到迟疑,即便我还是想吃新奥尔良烤鸡味的,但是支支吾吾的选择还是不由自主地从我嘴角溢了出来:“我还是想吃水果什锦。” 妈妈点餐后一直在打手机,一丝笑容也没有,也没有跟我讲一句话。 看着她阴沉的脸色,有如叠罗汉的乌云,令人窒息,可我一句也不敢问,只能用感叹披萨很香的声音掩埋这空气中的尴尬。 “妈,你不吃点吗?” 母亲拿了一块,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你自己开心吃就好。” 疑问和难过在我心中不停地如涓涓细流般涌出,原本激动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突然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那种微微的开心仿佛还在覆盖在其上的阴云里挣扎,试图露出一角,但失败了。 我一如既往地把书包放在了第一排,双胞胎TomandJerry的到来令我稍微缓解一下心中的疑惑和烦闷。英语课上,大家你呼我应的气氛还是渲染了整个教室,占据了我刚才的难过。Jane让全班同学为我唱生日歌,还送了我一本书和好多好多糖果。 回家的路上我拿着棒棒糖问妈妈:“George,doyouwanttoeatanycandy?”“没见我开车吗,烦死了,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上英语就知道玩玩玩!”一瞬间我傻了,今天是我生日为什么要这么吼我,为什么?为什么从进披萨店开始我妈就没跟我讲几句话,到底怎么回事? 疑惑和不解又一次席卷了我的脑海,为什么要这样? 我一声不吭地和妈妈走回了家,只见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看到我嗯了一声,我更加疑惑了,怎么连句生日快乐都没有。我安安静静地拿着衣服进了洗浴室洗澡,刚从洗浴室里出来,感觉客厅的空气比洗澡时的水蒸气更加令人感到胸闷。 爸妈都坐在沙发上,往常亮着的水晶灯没开,只有国画上的灯管发出黯淡的白光,冷冷地在墙面上画出了个影。 “你,赶紧给我滚去床上睡觉!”妈妈竖着眉,脸都灰了,用着前所未有的声调,拉动着我每一个根脑神经。原本想去质问不祝我生日快乐的爸爸,可我脑子里好像卡带了,不知什么东西硌着我,想逼出我的眼泪和所有的疑惑却怎么也逼不出来。 我蹑手蹑脚地把自己塞进了门缝,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让爸爸妈妈都这么不高兴,是什么考试考砸了吗,还是我不应该提出吃披萨的请求? 门刚被我轻轻咚一声关上,门外的沙发立马用砰砰砰的闷响来覆盖,愈来愈大,我立在门边怎么挪也挪不动,接着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为什么不让我妈来,为什么,这不是你应该的吗,为什么!” “你是觉得我照顾这个娃还不够累是吗,你爹在医院,我天天跑腿给你爸送饭,这个小的已经要考华杯赛了,要升初中了,你是觉得带娃很容易吗,天天都要上课,你还要把你妈,一个神经出问题的接过来,你想累死我吗?你那两个弟弟干什呢去的,你凭什么什么活都要往自家揽啊!?!?” 我的心跟着一颤一颤,今天不是我生日吗,为什么你们要这样,为什么? “那就不要上了,通通把课退掉,随便派位就行了,有个狗屁好上的啊!” “你吼这么大声你就不怕女儿听到吗,她会怎么想你这个爹啊!有你这么做爹的吗?从你女儿从我肚子里出来那刻,你管过她吗?!!” …… 吵闹声此起彼伏地在客厅回绕,沙发不停地被捶打,纸被撕碎的声音和摔东西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直透门缝,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课都不让我上,为什么你们还在我生日的时候这样吵架,今天是我生日啊! 我腿上的骨头仿佛被抽走了,缓缓地瘫在了房间门后,泪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不受控制地如洪水一样吞噬着我的双眼,无声的哭泣让我的胸脯一紧一松,一块无形的方块卡在了喉咙,似乎阻止着我心脏的跳动。 为什么? 今天是我生日。 我该不该出去。不行,我不能出去添乱,我得装作我在好好地睡觉。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子?我就不配拥有我想要的吗? 那何苦叫我熹微啊。 最后剩下的寂静和灯光从门缝里溜进来,我坐在门后的地板,看着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是什么促使着我开门出去,外面没有任何吵过架的痕迹,一定是妈妈自己收拾好的。 我踱步进了浴室,望着镜子里的镜子,对自己说:“今天,是十二岁的第二天,我一定要好好的。” 回到床上,我凝视着黑夜,渐渐被阳光点亮,直到闹钟的响起。 第三章 我不想做好孩子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吟成赏月之诗,只求月墮。斟满送春之酒,惟憾春归。” 翻着声律启蒙,可惜我一点念它的心情都没有。 自打生日过了以后,生活多了个新名词:不解。 自此以后,客厅的水晶灯没怎么亮过,茶几上的茶盘铺上薄薄的一层灰,茶香弥漫的气味被那层灰所覆盖,基本上晚饭后一家三口各归各房,各干各事,沙发遇上我们三任何一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被锤。即便有时候我在饭桌上说起学校的趣事,回答我的都是一片沉默。 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保持做火柴的角色,随时点起家里温暖的火焰,但很显然就如同杯水车薪。 一天下午,我一如既往地转开钥匙走进家门, “George,我回来啦!有吃的吗?”时钟滴滴答答地告诉我,没有吃的,似乎家里人都没有。 不对啊,怎么会没人连说都不带跟我说一声的吗,不是吧?书包带着怒气坐在了地板上,我坐在了书包旁边,加上还有一堆傻傻的作业等着我,我自己瞬间点燃我自己,:“烦死啦!” “唉!” 怎么会有人叹气啊,不是没人吗?我穿着袜子溜达到主人房的门口,只见母亲坐在房间尽头的木椅子上,盘着腿,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反射出几道晶莹的光。“妈,你怎么了?”我鼻子酸溜溜地,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家里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爷爷生了病奶奶在老家没人愿意照顾她,爸爸想让妈妈照顾妈妈觉得没时间吗?妈妈不对吗?老家的几个叔叔还有个姑姑都干嘛去了?他们那么多人照顾奶奶不行吗?为什么什么事都是妈妈做呢?但过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为什么,家里还是没人讲话呢? “没事,你自己喝点酸奶什么的,赶紧把作业和题做了。”妈妈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背过了头。 我转过弯回到我自己的房间,感觉酱油醋和盐还有苦瓜汁和辣椒酱全部倒进了胸口,我真的不明白我能干什么,除了窝在这个椅子上努力拿点证书,天天打电话学乐的老师问几个题聊几句话,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我感觉我对于这个家,一点价值也没有。 窗外的阳光已经没有了中午最热烈时的温度。记得老师说过,我们的太阳正当中年,那很久很久以后,太阳不在了,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为什么人要这么累自己呢?横梁上躺着楼上小朋友高空丢下的垃圾,取代了前段时间那两只蓝灰色的鸟儿。 妈到底怎么了? 我人生第一次见到我妈妈哭,在我心里,妈妈一直都是我的保护伞。小时候我被其他小朋友拿着棍子追着打,她知道后下楼把那些小朋友数落了一顿,当然,我回家还是挨了棍子,因为妈妈觉得我一点脾气也没有,要吸取教训,以后不要总被同伴欺负。还有一次是在一年级的时候,爸爸教我做举一反三,教我二元一次方程组,我听不懂,然后爸爸把X和Y换成了三角形和圆形,我便很生气地说这和刚才的方法一模一样,听不懂。爸爸恼羞成怒,直接扇了我一巴掌,妈妈看到了便和爸爸大吵一架。总而言之,只要不是她自己打我,她都会去找其他打我的人理论。我从来没有看见自己的妈如此脆弱过:坐在椅子上盘着腿,那个我认为很坚强的肩膀在光影里难过地上下抽动着,无声的啜泣牵动着我……这个画面如同随着水面上的波纹,荡漾着涟漪,一圈一圈地放大,卷着我舌根的苦水和酸味,幻化成生日那天晚上的门缝,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吼叫和捶沙发的声音。 浮现的画面随着夜空的来临而消失,我对爸妈的不理解却越来越大,今晚连一家三口在一桌子吃饭的机会都没有。餐桌上只有一口小砂锅,里面漂浮着一条可怜的小菜心,还有我面前一碗白米饭,站着一点棕糊糊的酱油。妈妈端着饭碗去了阳台,爸爸按开电视机,只有我一个人在餐桌上,白棕相间的饭令我一阵眩晕。 谁也没有讲话,我已经放弃了开启一个话题的做法,因为我已经觉得我好像已经披着哈利波特的隐形衣,别人看不见我。 晚上,学校的作业我一点也写不下去,语文随笔本和综合本被我扔在床上。正在我摊开华杯赛真题的时候,我终于听见讲话的声音。 “所以二姐真的是乳腺癌吗?”“什么,三期?”两句话后,又没有了声音。 我手中的笔自己跳出我的手指。刚刚缓过神的脑子顿时又被嗡嗡声充斥。什么?二姨得了乳腺癌?三期?还有的治疗吗?为什么会这样,二姨不是每天去游泳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决定还是出去一下。 “妈,谁生病了吗?”“没有没有,你回房间学你的。还有以后,我有时间白天没空在家里,自己放学早点回来。” “所以你就是不想照顾我父母。”爸爸在我进房间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姐你就紧巴巴的去,我妈来你都不肯。” “懒得跟你说!”一阵拖鞋拼命踏地板的声音从客厅传进了卧室。 到底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爸爸妈妈整天都是这个态度,我惹了谁了? 既然这样,我每天这么循规蹈矩地早读做题干什么!有什么用吗,挽回得了什么吗?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做学校的作业了,我要让学校老师跟你们联系,让你们知道还有我这个孩子的存在! 夜里的风吹着满天看不到的星空,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我就可以创造一片星辰,我以为只要我能够,我就能让海水平静。殊不知我只是红绿之间的一粒尘埃,刮不出龙卷风,又何必安分守己地做这粒渺小无用的尘土,愚蠢地遵守四季之风的约定? 第四章 叛逆的开始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坐在小区的滑滑梯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一直在旁边唱着:“我知道,那边的星星会唱歌,想家的夜晚,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如今我一点也不想家。 哪都比当我是小透明的家好。 我真的开始欠作业了,所有的测试卷拿回家通通仿签,或者不签;中午以去大队部为名晚去午休室睡觉;把爸妈不用的平板偷到自己房间和同学聊QQ;存我们班体委的照片,偷偷在自己的QQ空间打着情书的草稿,搜索着所有跟爱情有关的古诗词……除了保持着做奥数的习惯,以前所有的生活习惯条例通通被我改得面目全非。 有一回,班主任在上完思想品德课时问我:“熹微,你最近怎么了,状态好像不太好呀,是有什么心事吗?”望着许老师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我想诉说最近的委屈,但我抿了抿嘴,想起爸妈什么也不肯跟我说的态度,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看着许老师困惑的眼神,我尽力一笑:“因为要比赛了,所以比较紧张。”“熹微,虽然你很优秀,也有比较好的民办初中可以上了,老师还是希望你重视一下学校的作业,你一直都很认真,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妈,希望明天能把语文日常规交上来,你的作业一直以来可是典范给同学们参照的啊!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虽然是语重心长的语气,但我越听越别扭:凭什么我就要展示我的作业,这是我的义务吗?不告诉我妈,您要告诉我妈,我还求之不得呢! 出于礼貌,我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老师一下,转过身翻个白眼回到了座位上。 第二天,我依旧没有交齐作业,日常规倒是交了,这回换成英语作业没交,数学卷子没签名。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直过了两个星期,我语数英轮流欠作业,卷子通通不签名,每天晚上一回家就是做课外题。直到有一次上综合实践课时,班主任实在忍无可忍了:“下午放学,陈熹微,不许走,留下来写完你欠下的所有作业!你再这样我就叫家长了!” “叫就叫!”说出这句话时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全班同学都一脸差异地看着我,“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怒气冲冲地掏出了作业本, 班主任瞪了我一眼没有理我,半是诧异半是恼怒地看了我五秒钟,我想前者更甚些,我低着头,听她边讲综合实践课本上的内容,边把能补的都了。 放学后,我依旧跟没事人一样,跟着队伍放学回了家。也不管许老师要我留堂的要求,趁她不注意我跟着人群从校门口溜了出去。 回家后,妈妈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要考华杯太紧张了?”我突然觉得很不适应,因为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过问我的学习了。 “孩子,本来我不想跟你说的,怕影响你的心情。二姨生病了,需要妈妈照顾,你要自觉,咱们为华杯准备了很多年了,不要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母亲疲惫地看了我一下,拍了拍我的头,眼袋松松垮垮的像刻意粘上去的一样,头发也杂乱无章的,躺的躺,竖的竖。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一下二姨?”我支支吾吾地问。 “你想去这周六就可以去,钢琴课给你请个假。” 又是没有来头的难受涌上来,跟中药一般裹着我的心头。望着母亲的眼睛我嘴一歪,扑进她的怀里,泪水浸透了她的衣服,我的脸上也留下了不属于我的眼泪,妈妈无言地拍了拍我,我的背都感受到了太多的无奈。 只有乌龟在阳台晒太阳踱来踱去的声音在表明日子还挺美好。两只乌龟最后踱步到了舒适的位置,客厅里又没有了声音。 后来,我请了一周假,一直在家里备考华杯赛,获得了二等奖,还请了一周假去备考市里最好的初中星源学校(以竞赛生为主的学校),但考完华杯的我已经没有什么状态再撑下去了,所以也就失败了。 记得那天我去考星源的时候,妈妈带我走学校里的状元桥,妈妈在桥的那端,我在桥的这端,走到一半时,我头上带珠子的橡皮筋突然崩断了,几颗珠子散落一地,全部跟跳跳糖一样弹跳着滚下了桥,于是我走回了两步,去找掉落的皮筋,才走向我妈妈。后来 我也不知道老师知不知道我家里发生了什么,后来我还是认认真真地写了学校的作业,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我们班的体委跑步和打篮球,可我知道朋友晓鑫对他也情有独钟,也很享受体委要我帮他做口算作业时她嫉妒的眼神。 不过我还是被班主任许老师成功地罚了一次检讨,原因是我和闺蜜小艾躲在厕所里玩手机晚去了午休室,我还可怜兮兮地对老师说我肚子疼,小艾陪我去厕所。显然老师戳破了我们的谎言,被罚了八百字的检讨。 后来盛夏的花一开,芒果香溢满整个小学时,我就小学毕业了,那段时间,爸爸妈妈似乎又和好了,我持续低落的心情微微好转一些。 爸爸妈妈舍不得我去可以寄宿的海阔学校,可我一直很向往,因为在那里即便在学校也可以学竞赛。他们坚持让我去离家近的佳才学校,也是我小升初拿到第一张“门票”的学校,每天都可以回家。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曲折的路,其实才刚刚开始。 晨光的天色总是显得很陈旧,只有泛泛微明,能否助行者在路上走向他想去的远方? 第五章 下雨了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爷爷做完手术后就从医院搬到了我们家,已经开始做化疗了。我和爷爷十几年来基本是零交流,因为我只会讲普通话,不会讲家乡话,每次从学乐上课回来,打了一句招呼,我就闪进房间,饭点到了才出来。 没有感情的血缘关系让我时时刻刻让脸上写满礼貌的笑容,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患了病的古稀老人,是我爷爷,他似乎也从来不觉得我这个不大会讲潮汕话的女孩是他亲孙女。 东南地区的夏天,雨和雷是它最好的朋友。跟着雷雨的脚步,撑着铁锈已经爬上伞柄的雨伞,加上学乐刚换英语老师的不适应和没有棒棒糖的失落,我一步一脚泥,一走满鞋水地从地铁口走回了家。 虽是在毒辣的七月,但雨自带的那种霉霉的潮湿味和闷热之感混合在一起,加上水分不停地在其中搅拌,促使人血管里的血液流淌得过快,暴躁的感觉油然而生。当然,暴躁的升级是在出地铁口被一个陌生男子撞了一下和伞被风从我手里夺走之后。我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准备去捡伞。 “你能不能小心点啊!伞也拿不好,路也走不好!”陌生男子穿着白衬衫,鸭舌帽压得很低,登着一双洞洞鞋,配着一条花里胡哨的大裤衩,两条腿毛堪比大猩猩的毛发,令人发怵和恶心。 “对不起。”我只好嘟囔了一声,走到伞旁边弯腰去捡伞,突然感觉臀部一热,“谁啊!”刚拿起的伞瞬间被我往前一丢,我尖叫着回头一看,那个陌生男子已经在几步远的地方不怀好意地对我笑着,和另外几个穿得不三不四地男子瞅着我,不知嘀咕着什么。 恼火和难过顿时在我内心上演,为什么没有人来接我?怎么妈妈没来地铁口?恐惧和一阵恶心像变了味的脓血在刚结痂的伤疤上流淌,洗褪了痂后,和新的脓液相拥再加上大雨淋洗的感觉,随着一阵天穹的低吼,我边抹眼泪边撑着一把只能罩住头的小伞在大雨里狂奔,一直跑到小区里,我才缓缓地停下奔跑的脚步,舔了舔发涩的嘴唇。 不能让妈妈发现哭过,不行。我收了伞,进到大堂,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装作什么也没事地回了家。 “Geroge,我回来了!阿公,我回来了!”我故作热烈地打了招呼。妈妈急忙跑过来,把我湿淋淋的书包卸下来:“天啊,你不会在地铁口打个电话等一会儿吗?这全身都湿透了。赶紧去冲个凉,别感冒了!”我迅速地把鞋蹬掉,湿淋淋的袜子往地上一甩,路过了在沙发上背着个手瘫着的爷爷,他瞅都没有瞅我一眼。 妈妈显然也看到了,迟疑了一会儿,看我还准备去找衣服:“你就赶紧进去洗吧,衣服我给你递进去。” 等我清清爽爽地出来,刚才的大雨已经只剩下一点毛毛雨,阳光已经从云后慵懒地爬了出来。 其实,潮汕话,我可以听得懂,只是说得不够流利而已。 “我要去接陈闪伽。”爷爷虚弱地拿着把长柄伞慢腾腾地穿上鞋,对着厨房里的母亲说。 “雨都快停了,他自己会来的,都来过了,大不了导航。”母亲用潮汕话回应道,“爸,倒是你别动来动去的,雨淋着了不好,受到暑气更糟,七月流火,毒着呢。” 门固执地关上了,接着厨房传来了扔刀的声音。 “陈闪伽都二十了,自己不会走吗,用得着你个老爷子拖这个身体去接啊,到时候一感冒发烧搞得器官衰竭我看你们一家怎么办?这个这么小淋着雨回来连问都没问一句。”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打灭了我清爽的感觉。 “妈,爷爷不问也没关系,没相处过嘛!你明天能踩车去接下我吗?” “陈熹微啊陈熹微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不争不抢的好脾气遗传了谁啊,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要是个男孩,我看你爷爷去不去接你!好,我明天去接你,你快到了的时候用小天才打个电话。” 陈闪伽是我堂哥,一无是处这个词对于他真的再贴切不过了。听爸爸之前说,他高考只考了三百零几还是二百多,上了个技术学校,时不时就不请自来到我们家吃饭,反客为主,一人吃的等于我们一家三口吃的。 比起爷爷,我最关心的还是二姨的情况。 从小二姨就对我很好,每次去二姨家都会让我把表哥的东西玩个遍,表哥不给我,二姨就把他数落得耷拉着脑袋。 二姨确诊前,寒假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泡了温泉,游了冬泳,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姨会生病。 “妈,二姨怎么样了?” “哦对了,你二姨也要做化疗了,化疗做完以后后还要放疗,我得经常去医院送吃的。” “放疗和化疗有什么区别吗?”我接着问。 “都不好受,化疗是注射,放疗是照射,很痛苦。”妈妈平淡地回答道。还没等我“啊”一声,她就掏出手机道,“你今天怎么考的,小测踩平均分,我没去陪听你就不记不背顾着交朋友了?” “没有,有点不适应而已。” “明天啊,不许给我考这个分,不然我敲死你。”妈妈按了锁屏键,又继续挥着刀在刀板上砰砰砰了。 我低着头回了房间,尽力使自己的思绪都集中在英语作业上,没写两个字我就把书本换成数学的了。 其实新老师栗子长得挺漂亮的,除了没糖就没有缺点了,棕色的高马尾垂到腰间,一双杏眼里闪着特有的光辉。 我要是男的我必娶她。 窗外的雨的乐声又开始逐渐增大了,阳光又偷缩回去了,楼下的榕树拥抱着这大雨的洗礼,较小的树杈左摇右摆,悠哉游哉的,夜空已经快要降临了。 母亲把炒好的菜端出来,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句。 爷爷和陈闪伽还没有回来。 第六章 从佳义中学军训开始的旅程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车转路弯弯,我乘着车,转过红绿灯,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到了佳义中学报告厅。 昨晚收到了分班短信,班主任名字叫贾洁,应该是个女老师。家长建群比谁反应都快,我往下滑,扫了一眼群名单,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学校友二班的路雨涵,还有以前在一起上英语课的凌清菡。 小学的时候我们和一班二班关系并不好,因为一班二班什么体育比赛都输给我们,我们的学习成绩又不如一班二班。于是我们两个班互相看不顺眼。但我和这个路雨涵,不仅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学乐英语课还一个班,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凌清菡是另一个小学的,不仅和我上英语课,还和我一起上奥校,是我们那个班的班长,这也就罢了,我感觉回回考试都能看见她。 不过凌清菡看起来还是挺好玩的,路雨涵见了再说吧。 再往下一扫,发现还有我们小学的,一班的阳青青怎么也在这个班,唯独没有三班和四班的女生。 报道的时候,我都朝路雨涵和阳青青莞尔一笑以表示友好,和凌清菡则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坐在了靠边的座椅上,毗邻着雨涵和青青,重新聚在一起的“敌人”,突然都变得非常温柔可亲。 班主任贾洁果真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脸上的粉底白得发亮,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调。我趁她不注意和凌清菡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的老师,又互相看了一眼:“会不会很凶啊!”“昨晚她不是在群里说她教数学吗?”“啊,教数学,我看着不像数学老师啊!” 第二天的阳光过于热情,和军训组成的套餐或许就是为初一新生专门量身定制的。除了个子最高的两位女同学排去了男生队伍,以我为首的一列女生站在了第一排的位置接受太阳光的毒打。 站军姿可谓是难于上青天,在第一排的位置你不敢挪动一根手指头,连脸上的肉都不敢微微松弛,君不见教官眼神之犀利,君不见贾洁老师巡逻之勤。在烈日的折磨下,冷漠的目光前,没站多久我的肩膀就开始酸痛无比,刹那间仿佛有万发毒箭射中肩部,箭头上的毒液慢悠悠地如一江春水缓缓浸满肩头,火辣,酸痛,扩张,升华,不仅肩膀如此,腿肚子好像都麻木了。 余光扫到了旁边的路雨涵,她的手已经偷偷摸摸地移动了一下,正当我笔直地站着想与她形成鲜明对比时,一阵眩晕袭来,几点光影在我眼前闪两闪,我“扑通”一声倒下了。 “陈熹微!陈熹微!老师,有同学倒下了!”路雨涵的声音幽幽地在我头顶转了两圈,等我能看清东西时,我已经在旁边坐下了,凌清菡往左数几位有一位顶着蘑菇头的同学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双手合十,又转了回去。 谁啊,看起来这么呆呆傻傻,等会儿我第一个就要弄清她叫什么。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旁边有一撮笔直的头发映入眼帘,我急忙转过头,“贾老师好,我叫陈熹微。” 她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好,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好了再站回去好吗?” 当她转回去看队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她还挺温柔。不过,她看起来也忒整洁了:谁的眉毛会长成横放的三角形? 小树苗的弱不禁风映衬着阳光的强烈,教官的皮鞋声在队伍里“哒哒哒”的响,路雨涵总是在偷偷地揉着自己的手指,阳青青的腿只有在教官经过时是直的。 一股热浪在我脑海中拍打着,抑制着酸痛和劳累在我全身中的翻腾:我得笔直地站回去,让路雨涵感到惭愧。于是我起身“精神抖擞”地站了回去,结果没两分钟又被路雨涵扶回了石椅上。 休息的时候,我立马挨着凌清菡坐下。“咱们班好像有两个畅畅,一个张畅畅,还有一个何畅畅。还是一男一女,那个何畅畅以前和咱奥校一个班的。”凌清菡指着一个脸颊“抹着”高原红的男生说。 “那张畅畅又是谁啊?对了,那个女生,蘑菇头的那个是谁?”我指着刚才那个双手合十的女生问。 “颜晏?我好像听到老师这么叫她。” “不是,我听到老师叫那个最高的是颜晏。” “我好像也没有见过。”凌清菡边把水往嘴倒边摇头,结果哇的一下全吐出来,那个蘑菇头的女生又转过头来双手合十。 “她到底是谁啊,怎么老在拜佛啊,是基督教教徒还是信佛教?” “你没看我呛死了吗?”凌清菡满脸通红,五官拧成一坨“麻绳”,“咳咳咳,你倒是去要点葡萄糖吧,都倒两次了。你这体质也太差了。” “哦哦。”我瞅着那个呆呆的喜欢双手合十的女生,傻乎乎地使劲拧瓶盖。 下午,贾洁老师组织我们做自我介绍:“首先先请两位畅畅来做自我介绍!有请二位!” 那个个子第二高的女生腾地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大家好我叫张畅畅!他是何畅畅!”何畅畅一脸惊讶地站在原地:“看来我不用做自我介绍了!” “可是你们俩我以后怎么称呼啊?”贾老师斜着眼睛,插着手问。 “你几月的?”何畅畅朝张畅畅扬了一下眉。 “哼!我是零二年的,你绝对比我小!”张畅畅也挑起眉毫不示弱。 “老师,解决了,我是畅弟,她是畅姐!” 全班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有的同学的糖水撒了一地,糖水飞出的那一刻跳起了康茄舞,有的甚至直接泼在了另外一个同学身上,校服的蓝色从此有了深浅之分。 教官召集队伍时,要我们依次报数,我是全队伍的第一个。“一!”“不够大声!”“一!”我竭力喊了一声。“听不到!”“一!”这一次我真的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感觉肠子都要从嘴里震出来了。 “好的,你,指挥员预定!” 看着我放大的瞳孔,路雨涵的下唇包着上唇,好像肋骨都快憋断了,到她报数时,她只是很平常说话一样说了一句“二!” 接着,有她依次往下,所有同学越报越小声,越报越如同蚊子叫,最后连数字都听不到了。 全班都不怀好意地看着满脸震惊的我。 “你,指挥员,出列!”教官眯着个小眼睛,“喊不好我罚你做俯卧撑!” 所有的人都嗤嗤地笑着,尤其是站在我前面的一个女生,也顶着个蘑菇头,前面还有一排油油的刘海,好像是临时粘上去的。她边站军姿边抿嘴,差点喷了我一脸的口水。 回到教室总结时,贾洁老师要我拿着花名册点名。点到女生时我特意留意了双手合十和喷口水的两位“蘑菇头”。会叫什么名字呢? “常宁!”没有人举手。 “常宁同学到了吗?”我提高了嗓门。 “啊!到了到了!”那个经常双手合十的蘑菇头举起了手。幸亏老天有眼,她终于没有双手合十了。 “凌清菡!”“颜晏!”“万……大可?”这回轮到我的肋骨要断了,这谁啊,爸妈这么替她着想,名字如此好写! “到!” 我四下一望,差点没从讲台摔下去:竟然是有刘海差点喷口水的同学。 她现在却一脸镇定自若地看着我。 “路雨涵!”“阳青青!”“张畅畅!”“胡小蓉!” 在佳义的一天在我的点名声中结束。 白云回望,粉蝶嬉戏,只是又要回家了。 我背起书包,缓缓地向校门外走去。 第七章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是非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对于爷爷在家总不和我打招呼的态度,我也选择了置之不理。 可我不得不思考,他真的是我爷爷吗? 第一天军训完后,我刚回去我觉得两条腿可能是嫁接到我身体上的,不听使唤,它们总是在我想好好站着或者走路的时候发抖。 我如一个能自我摆布的木偶垂在饭桌前,八月的天气真的是天热微风无,日暮倚火炉。 妈妈端完菜刚转身,爷爷就抄起筷子,先伸进嘴里含一下,然后伸进妈妈专门为我做的炒莲藕里转了一圈,夹起一片莲藕又快速扔回盘子里,在爸妈从厨房前出来他一直在我面前重复着这个动作。 这不就是故意掺口水进去吗?如同一滴绝望的死水,发誓要污染整盘太妃色的莲藕,杀死钻入众人鼻子中沁人心脾的“香气美人”,卷着浓缩的口臭,装点一下莲藕旁边的牛肉,亲吻着娇娇滴滴的莲藕,然后骄傲地占据整个菜盘。 爸爸妈妈也端着饭碗从厨房里出来了。母亲总是能觉察到我微妙的表情所暗示的不好。 “干嘛了?” “没事没事!”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刚刚看到的是真的。可每次到这种时候我一点声都不敢吭。 对面的老爷子只有脸上的皱纹动了动,干枯的手指跟施了魔法的树干一样,机械地用筷子在饭碗里巴拉了一下。 还好爸妈没吃那盘专门给我吃的莲藕。 晚餐我只吃了半碗白饭和一碗汤,因为我已经被呕吐物的幼崽喂饱了。 我打开平板,登录QQ,新班群的九十九条消息立马跳出来,稍微把呕吐物的幼崽扼杀在我的胃里。 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就是添加联系人。 在我主动添加同学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不少人的邀请,第一个居然是常宁,下一个就是万大可。接着阳青青和路雨涵也发来了申请:“我是青青。”“我是雨涵。”想象一下假如我第一次见到她们两个,她们当面说我是青青和我是雨涵,配上阳青青细细嗲嗲的声音和路雨涵的浑浑憨憨的女中音,我感觉我的汗毛都会被吓掉。“这一世的相遇都是上一世的重逢。”这句话飘过我的脑海时我不禁打了个啰嗦,我上一世欠下的债是不是太多了? “陈熹微!”妈妈的声音从客厅拐弯抹角地进入了房间,然后她就踩着那双嘎吱嘎吱的拖鞋过来了。 我赶紧把平板往抽屉一塞,因为我已经私藏了爸妈不要的平板半年多了,还没人发现。 “今晚怎么了,吃这么少?”妈妈用一种审判的眼光看着我。 “累了。”好不容易死绝了的呕吐物幼崽仿佛死后获得重生,跟“凤凰涅槃,死灰复燃”一个调调,只不过让它们重生的是我的胃酸和胆汁。 “是吗,累了连莲藕都没吃?你爷爷是不是做了什么?”妈妈瞪大了眼睛,然后眯成一条缝,嗖嗖地放出“吐真剂”的光芒。我再不'讲出来我觉得我妈这头老虎会先把我咬死。 “他把含过的筷子放在莲藕里搅拌。”我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呕吐物幼崽快成年了,想要击穿我的消化道,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你没有想多吧。”很明显妈妈没想到老爷子会这样,“他可能只是夹菜看不清而已。” “又让我说,说了你又不相信……呜哇!”一语未了,呕吐物的青少年大军已经成功打破我嘴巴的堡垒,但始终势力不够又回去了。 “行了行了,就一次,明晚夹好菜放饭盒里给你吃。” 我抽出平板,突然觉得妈真好。 感觉好的时候往往只有一刹那。 “你煮的什么东西,爸怎么突然不舒服了,肚子痛呕吐还全身无力?”跟半年前一样的语调重新回来了,振聋发聩,比吞了原子弹还可怕。 “跟平常一样啊,土茯苓,黄芪,薏米……那些料的汤,加了一小盘给家曦的莲藕,也是易消化的啊!你吼啥,化疗完不很多都是这样的吗?”妈妈的语调又变高了。 “狗屁,离上次化疗已经那么久了,突然呕起来全身没力,你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啊!”爸爸咄咄逼人的语气揪得我全身的神经。 “从上次下雨接陈闪伽回来他不就隔三差五地发烧吗?什么都怪我是吗!”妈妈的眼睛凑到爸爸脸上,要把他吞了。 我实在克制不住了,从小到大,一日三餐都是妈妈做的,他凭什么诬陷我妈放了东西在食物里。 “你配和我妈讲话吗!不舒服就去医院,天天大吼大叫的,这屋里就你一个人吗?”我把平板扔在桌上,开门出去,靠在走廊问。 “你一个小孩子,我们吵架关你什么事!”爸爸扭过脸来问,“今晚我和阿公去医院,你们自己在家爱吃什么吃什么,吃砒霜我也不管!” 爷俩吭哧吭哧地穿上鞋出了门。 妈妈站在原地满是泪痕,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厕所。 “陈熹微!你给我过来!” “干嘛啊,受了气就往我身上撒!上个厕所都不自在!” “干嘛!你自己问问自己干嘛,怪不得星源没考上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在干嘛!” 糟糕,平板在桌上,我五脏六腑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呕吐物再次孕育了新幼崽,还赋予它天生就可翻山倒海的天赋。 我的腰努力搬运着我的腿,向房间移动。 “你什么时候注册的QQ?什么时候开始的!说!”那个说字差点戳破我的耳膜。 还没等我回答,母亲拿着平板就走出了房间:“一家子都一个鬼样,都是来跟我讨债的!” “砰,咚,哗!” 平板在我的房间门口碎了,屏幕的碎片掉落在地,我坐在房间里放声大哭,还有隔壁的呜呜声,不和谐地在这个以前水晶灯常亮的屋里回响。 继续军训,成为了我唯一的期盼。 第八章 初见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军训之事持续三天有余,本人陈熹微的嗓子差点毁于一旦,最后班级演练评比拿了人人都可拿的三等奖,贾洁老师的三角形眉毛都被气得乱了阵脚,我们全班都觉得无所谓,三等奖也是奖,可能年轻老师心气高些,不必赘叙。 开学测是佳义中学的传统之一,常宁的座位居然就在我前面。考完语文后,我一直心里非常不自在,因为我突然忘记“青山横北郭”的郭怎么写了,最后写成了“敦”字。 就在考数学前我为此愁眉莫展之时,常宁突然转个头:“你是叫陈熹微吗?”“是啊!” “圆柱体的体积公式是什么?我忘记了。” 我的下巴差点掉在桌上:考来佳义重点班的人不知道圆柱体公式?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还是太紧张智商突然降为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天啊! “底面积乘高。”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尽量做到不动声色。 “底面积怎么求?” “呃呃呃,派成半径的平方。”看来相由心生不是假话,她整个人都呆傻呆傻的。 开学测我的成绩并不理想,语文英语都太低了,综合排名十五名。 全班课前闹哄哄的,全部都在拿着健康教育书在讨论,我却看着这本书一脸发懵。“清菡,**是什么意思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我们也不知道。”路雨涵和阳青青在我们后面异口同声地说。凌清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首先,女生下面有三个洞。这……你们应该知道吧!” “什么?三个?你开玩笑呢?”我和阳青青还有路雨涵嘴巴都吓得合不拢了。 “天啊!你们小学也未免太单纯了吧!你们学校不开这方面的课吗?”凌氏白眼如同刀光剑影,寒飕飕的,“开过啊,只讲了大姨妈。是吧,路雨涵?”她俩非常赞成地点了点头。 “一个是开大的,一个是开小的,还有一个是,咳!来大姨妈的。”凌清菡凑到我们耳边悄悄地说。 “原来不是一个孔出来的呀这些东西。”阳青青用手捂住了嘴,“你懂得真多!” “初中了,上课前还这么吵,全部小学没毕业吗?”贾洁老师坨着白花花的粉底来到了课室,“这次我会以开学测的成绩分组,全班四十八个人,一到十二名为第一类,十三到二十四名为第一类,以此类推,从每类同学里抽一个组成一个四人小组。” “这一次第一名是李诚杰同学,也是年级第一,据我所知,诚杰的入学考试也是第一名吧!”她朝一个离我不远的男生点点头。 李诚杰这个名字我小学就听过,小学同学小艾英语很好,和李诚杰在学乐是高端班的同学,小艾跟我说他长得像骷颅头,全年级四个华杯赛一等奖的他就占了一个名额。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看他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小学的体委,瘦瘦的躯体就像迎着春风的小松柏,不高大,却挺立,萧萧肃肃,虽没有特别精致的五官,但别有一番风流。 “按照这个位置,开始换座位,五分钟之后全部坐好给我安静下来。” 我抬头仔细看了一下座位表,看了一百次才接受了万大可和我同桌的事实,天啊!万一她天天喷口水怎么办?我的书本起不是全部都得遭殃吗? 我皱起眉头往万大可坐的方向一看,她回看了我一眼,满脸惊讶,她坐在怀昕旁边,毫不掩饰地说:“我和那个指挥员坐,天啊,她不会很凶吧?”“我怎么知道我觉得她挺凶的,就教官叫她教我喊口令那个样,你自求多福吧!”一个扎着马尾,双眼皮快成单眼皮的女生说。 那干嘛要加我是好友啊!万大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搬到我座位旁边时我特意拉开一条小缝。 “下面我们来选班干部,自愿原则,想竞选的自行上台。” 远处的凌清菡对我摇摇头,我也摇摇头,因为我们在各自的小学从中队委到大队委都当烦了,更何况我还经历了一场当指挥员的魔鬼三日。 所有同学都把自己的屁股粘在了椅子上。还有不少同学看着我,窃窃私语:“那个指挥员怎么不去啊,看来她不是官迷啊!”“看她那样,我以为她是喜欢跟在老师屁股后面打小报告的。”“但她不去,也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吧!”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跃然纸上,万大可偷偷瞅了我一眼:“你不去吗?” “不去。”我冷冷地回一句。 “你们就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吗?”贾洁老师一直看着我,“刚刚组建新的班级,你们没一点想为班级做贡献的激情吗?我初高中的时候一直担任学生会的会长,我觉得对我的成长来说非常有意义。” “你们班在干嘛?选班干部?先把课代表选了!”突然有人从前门近乎是踹着门进来的,“哦!不好意思,打扰了,语文卷子改好了,考得非常差!四个重点班你们二班倒数三,等会儿赶紧选课代表,下来把卷子发了。” 然后她就摔门走了,板着一张苦瓜脸,身上的衣服把腰勒成波浪状,我寻思着这位语文老师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时间关系就先不选了,等会儿常宁你带几个同学下去把语文卷子拿上来发了。”贾洁老师面无表情地瞅着满身波浪纹的语文老师远去的背影。 从第一次见到贾洁老师我就一直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她。 “最后一点时间,我们来给图书角命个名。谁来出个点子?诚杰,要不你来?”我又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鼻子挺高的,怎么会像骷颅头呢? 窗外的天空被窗户框着,刚才还铺满了白色的鱼鳞斑,一念之间蓝得清澈,无半丝云,无半缕念。 “那,嗯,就叫书雅轩吧!”跟蓝天一样清澈的声音飘飘然滚进了我的耳朵。 书雅轩,这么优雅,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此有君子,雅趣留芳。 “有些同学令我非常失望。我就不点名了,陈熹微,你下课过来一下。” 凌清菡回头看了我一眼,常宁转过来双手合十,路雨涵和阳青青在旁边对我做着口型:“你完了。” 我全都没有理会,因为我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黄叶稀稀疏疏的飘着,白露点着青苔,苍苍蒹葭,飞花自在,远远的,站着李诚杰的影子。 人生永远美不过初见。 第九章 人生何处落闲尘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不知道哪里冒出的豹子胆,我没有去贾洁老师办公室参加初中生涯的第一次约谈。 隐隐约约感觉贾洁老师总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大废功夫,所谓杀鸡总要用宰牛刀。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她是热衷于杀鸡用上宰牛刀,而且可能宰牛刀在她眼里还嫌小了。 当她公布班干部的名单时,我居然当上了中队长。还没等我的眼睛眨一下,我的心脏就已经在哀嚎了。 “班长,李诚杰和任向诗;学习委员,万大可;中队长,咳,陈熹微,你是想让我请你来吗?……剩下的,课代表和小组长,都给我好好负责班里的事务!”贾洁老师昂着头,撅着嘴,叉着腰,甩了下头发,没有一米六的个子简直如同运载火箭,想冲破九霄,那双三角眉下的三角眼把从李诚杰开始到各位小组长的大小班干全部寒森森地扫了一遍,接着抖搂出一沓灰色的B5大小的纸,“这是小组登分表,上课回答问题的分数组长登记好,优秀小组有奖励。” 路雨涵的脸从粉白变成了灰黄色,凌氏白眼已经晋级到可与死鱼相媲美,颜晏手里不停转动的笔跟断了的飞椅一样,“倏”地一下飞了出去。小组长们除了远处的任向诗拼命掩盖内心的欢呼,个个兀自垂头丧气。 上面那位“尊上”的高跟鞋翘着,抵着地板旋转:“做了班干部就是班里的上层人,等会儿我就打印出上层人中层人和下层人在班里的地位,贴在班里面让大家细细观赏。” 窸窸窣窣的声音似大蟒蛇一般蜿蜒而出,所有同学都皱着眉,甚至爆粗口的嘘嘘声在教室里满天飞。 “大蟒蛇”被下课铃声打断了,贾洁潇潇洒洒地一扭高跟鞋,拖拉着满脸白扑扑的粉底液,“咚哒咚哒”地转去了办公室。 “呵呵!”一副磁性的嗓音冒出了冷笑的声音,跌进了金秋的清风里,我顺着声音去寻找,和李诚杰四目相对,瞬间那声冷笑融化进了我心中的蜜糖里。 常宁迈着小碎步,双手合十地到万大可的桌子旁边:“大可,我们下去搬作业吧?”“走吧走吧,我昨晚没背龟虽寿,语文课哪一节?” “下一节,五十秒后。”我幸灾乐祸地道。 “啊!不去了,颜晏你自己去!” “有事吗?”那个高高的女生手指转着头发,我发现三个蘑菇头凑一块去了,还好我的头发长了可以扎,要不四个蘑菇凑一块,风景独好。 “你会背吗,陈……熹微?”万大可结结巴巴地问。 “会啊,打小就会了。” “默写通融一下,行行好,求你了求你了,别跟老师说。” “你觉得我会跟老师说吗,就冲这班主任,我给她惹点事还差不多,还有那语文陈老师,天天跟吃枪药一样。”我皱了皱鼻子,上课铃响了,失去了秋日私语原曲的美感。 万大可急急忙忙把我的桌子和她的并在一起,语文老师刚走到楼梯就在大声吼叫:“拿出默写本,默写《龟虽寿》!给我快点,不过关就抄十遍重默!” 我和万大可几乎是斜着默的,倾斜角度的大小和陈老师离我们的远近距离成正相关。 怀昕远远地朝我们这里望了一眼。 “你不觉得那个什么凌清菡和陈熹微很烦吗?华杯有奖了不起啊!”下课她再次不加掩饰地跟万大可说。 “我觉得陈熹微挺接地气的。” “大可,交友谨慎啊!” 阴阴的天空下,我装作没有看见怀昕的样子,追上了前面的凌清菡。 “今天以后我也坐地铁回家了,跟你顺路,一起走吧!” “太妙了!” 出了校门口,我回望了一下灰色银幕下的教学楼,在这双燕欲归时节,朦朦胧胧已让我有微寒之意,突然想起半年前的夕阳,这世间天苍苍,野茫茫,水阔鱼沉,夜深风竹,何处有闲尘敲响秋韵,何处落我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走吧!有啥好看的!门口小卖部卖好多文具,走走走,去瞅瞅,那本子的封面,绝了个绝!”我未来得及应一声,已经三步两步地被拽走了。 刚到门口就一脸迎上了何畅畅:“你们两个一路的吗!我瞅二位眼熟啊,以前是不是在奥校呆过。这位可是奥校的凌大班长,失礼了,失礼了。熹微同学,你那个时候就坐我旁边吧!” “一边去,别碍着我们买东西。”凌清菡头也不带转地直冲本子那一栏。 “凌大班长,你要近民心啊!在下走辽,告辞告辞!”他迈着八字步,一撩头发,走了。 刚摸到本子栏,我的眼球仿佛不会转了:这封面,什么风格都有。日韩系的,古风的,萌宠系的,还有景物架空式的,价格不一,还算过得去。 一人买了一小叠,拼命往书包里使劲塞,一回家就把它们藏起来,我一直都很想效仿一下《女生日记》里的冉冬阳,养成写日记的习惯。 地铁到站后,我两步一跳三步一跨的出了站,妈妈骑着电动单车在地铁口等候多时了。 “钱包怎么不在手里啊?” “在包里在包里!” “拿出来放篮子里,等第二天又不知道塞哪去了。” “行吧行吧!”我无奈地掏着书包的暗格,忽然意识到我没拉上拉链,手刚伸进去,迎接的是无底洞一般的空虚。 “怎么,不见了?”妈妈犀利地看着我。 我惊恐地摇摇头,然后慢慢地点点头。 “里面还有多少钱?” “不记得了。”我撒了个谎。实际上还有一百块没用,还是上回去探望外婆外婆给的。 “你能不能长点心啊?怎么现在啥事都不记得不记得,天天的把心思放哪去了?” “我心思在哪,我心思放哪,还能放哪,你们一天天地打冷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又不见得是什么大事,我静的下来吗?” 说着,我书包一扔,抹着喷泉一般的眼泪,没命地往家里跑。 真的快受不了,加上我已经不像刚进去军训的时候喜欢佳义了。 第九章 人生何处落闲尘(下)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陈熹微,你给我回来!”听到后面的电动单车“呼啦呼啦”地急促驶来,即便我知道我向前跑不了多久,吸进来的空气不断地呛着我的喉咙,我还是边跑边听到自己无声的哭泣变成嘶哑的哀嚎,不顾旁边的路人的目光,不顾 自打上次爷爷去了医院后,就被诊断为肝脏衰竭,得住院治疗。爸爸每天三点一线,家,办公室,医院,中午一到就冒着风险从办公室溜去医院。 母亲也是三点一线,家,二姨住的医院,爷爷住的医院,端汤送水,饮食用度,全是妈妈一个人在负责。还有家里的卫生,一日三餐,我的学习资料,抢补习班的课程名额,也是妈妈包下。 几点一线的生活能否保二姨和爷爷的平安,一直是个未知数。未知使人烦躁,烦躁使人互相看不顺眼,于是我的存在感又在他们一次次的捶打沙发中一点一点地被吵架声覆盖。 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呢两个人为什么就突然总是一下子就跟两个氢弹一样,快把整个家给炸了。 “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是你们陈家的奴隶吗,这房子好歹一百五十平,拖起来不累吗?你连发个文件都要我帮你看有没有写错!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一天晚上,我还没吃完饭,一个人在餐桌上拼命咽下饭,他们两个人在客厅聊得好好的,结果我还没咀嚼完硬邦邦的米饭,两个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逐渐争论起来。 “拖个地买个菜还不简单吗?你又不用上班!”爸爸的眉毛瞬间由打横的变成打斜的写在宽大的额头上,淡淡的影却饱满了怒火的气息。 “你们能别吵了!” 在他们的吵架声里,我每天都活在了无形的废墟下,烦闷如同向前推进的冷气团,那一点点的欣慰与愉快就如同缓缓上升的暖气团,最终形成了锋面雨带,在我的脑海里形成大风大雨风暴潮,一次次刮起了凛冽的朔风。每一次的吵架都像给奶牛挤奶一样蹂躏着我的心脏,席卷,侵犯,吞噬,占据,高傲地践踏着,无情地撕扯着,让我血管里的血液不是降到冰点,就是升到沸点,接着我所有的神经就拧成一股结,发送不了任何信号,除了让我默默躲在房间靠着门蹲着,眼泪也流不出来,我已经察觉不到自己是喜是悲,是乐是怒,就是一个走来走去的木偶。 忍无可忍。 “真的求求你们不要吵了!我错在哪了天天看你们吵架!”筷子一甩,手在桌面上一扫,菜和饭还有油,连滚带爬地从桌子落在了大理石瓷砖。 “大人的事,我说了,你不用管!” “两座炮台”直接把炮口对成了我,爸爸直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茶叶罐。 “你不看一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都敢摔东西了,今天你信不信我砸死你这个没出息的!”眼见着茶叶罐就向我的头部落下,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心里的惧怕衍生出“风轻云淡”的话。 “你杀吧!”我微微一笑,眼睛缓缓闭上。 “陈亮你神经啊!”在旁边的母亲的声音跟待杀的猪一样,凄厉如同鬼魂。她立马过来掰开了爸爸的手,夺走了茶叶罐,向远处扔去。 “哐当”一声,茶叶罐的盖子和身体分离,里面的茶叶也跟解放了一样,散得到处都是。 看到挡在我前面的母亲,我的嘴咧了咧,抱住我母亲嚎啕大哭,然后“哇”的一声,扭头吐了一桌子。 “砰!” 爸爸走进了洗手间,妈妈甩开了我抱住她的手,也摔门进了房间。 我无力地从椅子上滑到了地板上,任由油和掉落的呕吐物“沁”满和滴落在我的身上。许久,我才缓缓起身,拿着拖把和抹布以及扫把一点一点地把战场打扫干净。 好几天,我都没有听到爸爸妈妈互相讲一句话。 冷战,让整个房子,都变成了冰箱。 佳义的作业更是泰山压顶。 母亲的电动单车终究还是赶上了我,她看我停下了脚步,冷冷地说:“上来,回家。” 我收住我的哭声,坐上了后座,跟着母亲回了家。 小猪佩奇和乔治的角色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互相扮演了。 我多么想一回家跪下求妈妈不要和爸爸吵架了,或者讲句话也好。 但我的计划又落空了。 刚开家门,三个男子坐在我家的沙发上。除了爸爸和爷爷,还有陈闪伽。 “大伯姆,我来看下爷爷,今晚在你们家吃饭。” 母亲没有回应。 三个爷们一人占据一张沙发,谈笑风生。很显然,爷爷没什么事了。 妈妈一个人红着眼,踱进了厨房里,我瞪了陈闪伽一眼,然后进了房间。 “陈熹微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了!”爸爸的声音透过木门。 “我不认识!我只认识我妈” “啪”的一声我立马把门锁上。 我拿出了刚买的本子,工工整整地在本子的第一页写上“陈熹微”三个字。然后揭开了第二页。 “风卷残云拾落叶,鸟雀落枝不停鸣。 若问愁绪从何出,自看夜中广寒宫。” 这首体不成体,也不押韵的诗,永远孤孤单单地停留在了第二页。 我坐在窗台,两手抱膝,模模糊糊地看着窗外,除了那个横梁,我什么也看不清。 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是我,我为什么会是个人? 前方的景色越来越黑,我快看不清了。 空洞的凄凉感让我颤颤巍巍从书架上翻出来了唐诗宋词三百首。 翻到了秦观的一首词: 《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自在飞花,无边丝雨,一种轻而细腻的温柔之感顺着窗台,从纱窗一点一点地钻了进来。月色冷寒,却淡如烟,宁静地停留在想象的夜空里。 如果李诚杰在这该多好,和我看这美丽的月色,插上几枝菊花,在清冷香中抱着膝,浅斟低唱。 第十章 矛盾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每次平静地想象,我总能恢复心情。 第二天又是一堂语文课,因为前一个晚上在窗台前坐太久,我没有背论语十二章的书下注释,导致我被陈圆圆老师叫去办公室重新默写。 在办公室的时候,碰见了贾洁老师,她看我在办公桌上疯狂默写,笔在纸上“策马奔腾。” “哎哟哟!”拖长音的声调,尖锐掺杂一点丝滑,令人浑身别扭,“我们的中队长也有今天,怎么回事,一大早眼睛都是肿的,下午还留堂,这才来佳义多久啊?我下班了,再见!” 陈圆圆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然后对我说:“赶紧写!赶紧掌握!不要拖拖拉拉!” 晚上回家我去翻了贾洁老师的QQ名片,发现她在上面上传了自己大学时期的照片,素颜,黑框眼镜,而不是现在白得反光的脸和金属小眼镜。 今昔对比有时候显得很滑稽。 我毫不犹豫地保存了下来,接着转发到了没有老师的班群:“快看,贾洁老师的黑照!” 然后就下线了。 第二天,万大可神情严肃地跟我说:“贾老师,把班群解散了。” “为什么呀?” “你还不知道啊?”大可早读前竖着语文书,放低了声音,“史大胖把那张你发的照片发去了有老师的班群。” 我一愣,也不管陈圆圆的声音已经如鬼魂一般在教室外飘荡:“拿出语文书。” “等一下,大可,那不就是我的锅了吗?” “是啊,但现在目前老师认为是史大胖一人所为。可是她不至于就把班群解散了吧,你要不先去认个错?”万大可把头埋在书里问我。 “可爱的大可小仙女,在讲什么呢?”圆圆老师提着嗓音,尖声尖气地问,“哦?陈熹微,对你已经有了印象,美女快读书吧!” 我咽了一口口水,完全没心思读什么“未若柳絮因风起。”我看了一眼史大胖,他跟一个没事人一样翘着二郎腿,身上的肥肉还在不停地抖动。 全班除了他,没有一个不盯着我看了一眼。 怀昕看我的时候,三角眼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神采奕奕,飘飘如仙,斜着嘴冷冰冰地一笑,又转了回去。凌清菡对我摇了摇头,常宁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了我一眼,颜晏和张畅畅好像在对我说加油。 我承认我不是很喜欢贾洁老师,自从她分了上层人中层人还有下层人后。但是我突然觉得这次是自己太过分了,毕竟传播的源头是我啊! 一整节语文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身在班群里的陈圆圆老师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只字未提。 本来心里疙瘩就多,这回又长出一个,要是被妈妈知道了怎么办,是我的原因让贾洁老师解散了班群,但那张照片不是她自己发在QQ上的照片墙吗?我好像错了,又好像没错。 总感觉还有人一直在看着我。 我缓缓抬起头,遇上了李诚杰的目光,炯炯有神,我的心瞬间就酥麻了,接着尴尬地笑了一下,他也对我笑了一下。 不出所料,半个班的同学都围在我旁边。 “陈熹微,看不出来啊,你敢放老师的黑料出来!”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走过来,“勇气可嘉。” “我思索着你要不先别去找贾洁了。”颜晏拍了拍我说,“史大胖先给你背锅呢!”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端出来的。”那个胖胖的男生答道。 所有的安慰对我来说都是子虚乌有。直到李诚杰走过来的时候,犯再大的错误都是值得的。 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和他讲话。 “陈熹微你哪弄来的照片啊?”看着他似中秋之月的脸庞,我张着嘴,努力绽放自己的双眼皮,那个时候的我眼睛里一定有星星。 “哪来的呀?”他又问一遍。 “哦,你跟我讲话呢!在她QQ照片墙上看到的。发完我就下线了。”滚烫的烙铁仿佛在我的双颊上轻轻碰了一下,我期盼他不要正对着我,因为心跳的加速已经让我无法呼吸。 “那她自己放的照片干嘛怪我们啊!还解散了班群?”李诚杰“噗”的一笑,转身就走了。 万大可看着史大胖已经被叫走了:“你还是去找一下贾洁吧!” “所以呀,万大可,你别交错朋友了,这么八卦的人你觉得考得住吗?”怀昕拉着任向诗走来,幸灾乐祸地笑着,“陈熹微,像你这样的,丑就算了,还多事!” “我觉得谁八卦谁不八卦我自己分得清楚。”万大可瞅了她一眼说,“陈熹微长得挺不错的。” 任向诗立马面无表情地指责道:“你护着她?她本来就不应该上传贾老师的照片。多伤老师的颜面。” 不知不觉,地理课的上课铃富有艺术感地打断了这个课间的争执,路雨涵和阳青青一直在座位上看着我的座位旁边的人来人往。 “陈熹微,贾洁找你。” 史大胖耷拉着脑袋回来了,“我瞒不住,就说了。” “你怎么撒个谎都不会。说上网搜的不行吗?就说搜她的名字和毕业院校,就找到了。”我边下去边抱怨着。 史大胖摇摇头:“你知道她从哪里毕业吗?” 两个人沉默半晌。 我鼓足了勇气进了办公室,刚转开门,里面的拉长音就萦绕耳边。 “哟呵,好人才啊,看不出来呀陈熹微,好好的竞选不选,好好的语文不背。”贾洁的语气柔柔的,一瞬间被我某个表情点燃了,“把心思都放在挖黑料了啊!哪里来的,说!” 我的五脏六腑似乎发生了八级地震。 “在……在您的QQ照片墙上。”我低着头,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 “哪?” “您QQ的照片墙上。应该是贾老师您自己发的。”史大胖重复道。 “又有你事,又有你事,要不是你发到有老师的群里,我会解散班群吗?” “还有你,好奇心强我理解,你至于发在班群,哦,让全班同学欣赏?!” 可是那就在你的照片墙上,我连你的空间都没点进去,你至于解散班群吗? “回去上课。”她转过椅子,三角形的眉毛掉了色,变成黑白相间的,“陈熹微先回去,看你平常还比较听话的份上,然后跟李诚杰说重新建个班群。” 走出办公室的我像升了天,又可以跟他搭讪了,更加笃定自己没错了。 “你呀,就是多事!发给我看就好了,还发上班群!”凌清菡放学的时候跟我说。 “那全班的好奇心跟你一样强烈。我不管。”我边吃着旺旺碎冰冰边和她跑楼梯赶上即将开走的列车。 第十一章 选择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我一点也不喜欢怀昕,我这辈子都没遇过这么喜欢挑拨离间的人。 又到了一个周末,不用见到她,我浑身轻松。 “熹微啊,下周英语课就周五上了,我给你转到另一个老师的课上了。” “谁的课,我刚习惯栗子的课,我觉得栗子挺好的,干嘛要换啊!”我立马从椅子上窜起来,“你怎么换课前都不带跟我商量?” 妈妈立马到我面前指责:“你自己不掂量一下自己周六,上午钢琴下午英语,晚上再做十几站地铁去上数学,还要吃饭!你不会迟到吗?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我按耐不住了,抓起书往地上摔:“赶不赶的急是次要的,老师好不好才是主要的,我刚喜欢上栗子老师,你就给我转班,转到谁的班上啊,又是一个陌生的班级,你知不知道适应一个老师有多难啊?” “那你暑假不就轻易适应了吗,这有什么好难的?我给你转到莉莉老师班上了,周五速度快一点,别迟到,放学就去上课!”妈妈瞪了我一眼就转身走了,“一家子一个样,一不合心就急赤白脸的,大吵大闹,真是过不下去了!” 有时候,一旦事情落到自己头上,那种委屈是无法令人理解的,包括我自己。 一周七天,我已经在家哭了三四天了。 打开了学乐的英语课本,我红着眼睛,摸着皱巴巴的纸张,应该是被泪水浸透过了,有些印刷的墨水已经糊成了一坨。 揉碎的纸巾因为泪水的挥发而变得更加干燥,碎花一般的散在书上和书缝里,一次一次被我手动“绽放”。 “你用得着吗你,越大越爱哭了!小时候没这么矫情,别上了初中跟着新同学学掉眼泪,谁教你的?”拖着地的母亲带着拖把杆上下嘎吱的声音路过我门口。 “我不想上莉莉的课!凌清菡在她班上,作业多得要死!全新英语听力得听两篇,蓝皮做的阅读是栗子的两倍,还有讲义上的题,栗子讲义的题都是课堂做完的!李诚杰成绩那么好,英语就在栗子的高端班,证明栗子是最优秀的!佳义的作业已经够多了,我还有两个机构的数学课,英语作业那么多我做什么数学题啊?”我冲着她大吵大嚷,“栗子其它时间没课吗,干嘛非得周五上啊?” “谁教你抱怨作业多了?周六上午你要弹琴,周日要上数学,周日晚上那个班没有名额。你说说你还有什么时间?”妈妈把拖把一扔,用手指指着我。 我站在她面前一愣,细想了一下似乎有一点道理,但嘴巴已经控制不住了:“那钢琴课不上不就完了?我现在一周又练不了琴,没名额就调课,我就不信调满了四次课,还没名额放出来!不调,我就绝食!” “咚!” 这回轮到我把门摔上门框,反锁。 结果,门被打开了。 我震惊而愤怒,不由自主地扯拽着自己的头发嚷嚷:“你干嘛啊!这周事还不够多吗?你不就是想把气撒在我身上!” 妈妈脸上的色斑仿佛在微微跳动,狰狞地看着我,蜿蜒而上的皱纹越来越细,如同枯枝上的裂纹,随时扮成魔鬼把我吃掉。她一手撑着门,一手扶着把手,这姿势和贾洁如出一辙,除了没有高跟鞋和那可怕的粉底。 但比起浓浓的化妆品味,我更惧怕的是自己母亲纯天然在我心里竖起的阵阵威严。 “好!你不吃饭是吧!我告诉你陈熹微,你少搞些有的没的,一点不顺心就撒泼!这不是我教出来的女儿,外加一句,你的门锁在你一年级的时候就是坏的,一直没修就是防你锁上不好好学习!” 门又重重地投入到了门框的怀抱。 我看着门的影子在愉快的夕阳里渐渐变小,书架上那张框在相框里的全家福突然倒下了。 我书架位于我床的旁边,我的床不是一般的床,下面是橙色的柜子,上面是我每天晚上睡觉的床,得先经过一个小梯子。 余晖越来越淡,我刚爬上去够着相框,洒在上面金灿灿的色调已经褪去了,许久未抹的灰尘失去了光的沐浴,变得更加沧桑无力,轻轻一吹,就可以开始小小的飞行旅程。 原来相框的支架已经快裂成了两半。 我盘腿坐在床上,想着怎样能把我的钢琴课给翘掉。 但是从另一方面讲,我又有点舍不得钢琴,毕竟从四五岁开始练的技艺,能说丢就丢吗? 不,我必须丢掉,书上说过人要放眼于未来。 可是真的只是为了一个老师的课,值得放弃钢琴吗?或者钢琴挪到周五上不也可以吗? 这样做的前提是栗子周六上午的课得有名额。 趁妈妈还在厨房,我踮着脚尖,跟老鼠偷油一样去了主人房,打开电脑,去了学乐的平台查询栗子老师的名额。 还真一个名额都没有出来,我下午刚转出去的名额就已经被抢走了。 我在电脑前站了许久。 假如我选择了钢琴,那我将来的英语必死无疑,因为我英语的底子比起同班同学,真的是差了一大截,如果是单元测,我发挥的好勉强进前十,如果是阅读训练,我的排名就被刷到了一半以后,像任向诗那种在攻雅思的人,我更是逊色不少。 假如选择了英语钢琴还可以自己练习,说得将来我靠钢琴吃饭似的。 “风卷残云拾落叶……” 顿时如同五雷轰顶,我立马去厕所按下开关冲了个厕所,装作自己去行了个方便,然后风一样地跑了回去。 “你怎么开了我柜子里的密码锁!还偷看我的日记!你这是偷窥我的隐私!” 母亲依旧在看那四行字。 “你出生的时候难不成穿着衣服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还跟我谈隐私,你的密码能是多少,零贰零玖呗!你还能设什么密码,你QQ密码我都破得出来,还搞个密码锁!” “诗的第一句写得不错,但不要给我学什么花红柳绿,邪门歪道的情诗,动了心性,将来,女孩子家,有你好受!”她冲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哪个男生呢?看你挺关心李诚杰的成绩啊!” “你胡扯!你怎么就这么封建呢,什么叫动了心性女孩子吃亏!男孩子动了心就不吃亏?还有,李诚杰回回第一,用得着去特意关注吗?” “凌清菡是你老朋友,你有跟我说她考得怎么样吗?” “第七啊!昨天刚跟你说!” “还有,我是不会去上莉莉的课的,赶紧给我把课调了,等着名额,钢琴课,我是死都不会去了。” “你……” “我?我什么我,不要看我的东西!”我使劲把我妈推出门外,一屁股坐去了床上。 庆幸没有写过多的东西。 第十二章 花不再开 (上)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初一上半学期活动说多不多,就两个大型活动。说少不少,因为近乎整个学期都在排练。 校运会的开幕式可以持续接近一个上午,表演主题是民族融合,我和路雨涵两个人面对整个下午排练和延迟放学的安排,以及贾洁每天拿着个扬声器对着我们全班大吼大叫已经到了近乎崩溃的程度。 春晚的排练,你分不清常宁和万大可谁更想打人,她们两个没有学过舞蹈,筋骨完全拉不开。我们啦啦操部分位不停地让她们两个练踢腿,还要她们把腿压在墙上,或者劈叉,名曰精益求精,实则娱乐取笑,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必要。我也不知道她是强迫症一定要她们踢到九十度,还是觉得自己善于舞蹈高人一筹有成就感,因为我瞅着她们踢得跟九十度差不多,万一压出毛病了谁负责? 最糟糕的是校运会表演那天还得戴头饰,户外表演还得涂口红和粉底,这对于不爱打扮的我和路雨涵来说简直就是遭罪。 对于美这件事,我只能说我很自恋,我喜欢发自拍,但我拒绝化妆和漂亮衣服,因为这些装饰总使我行动不便,尤其是在我看到贾洁老师每天糊着一堆“面粉”,还有那对过于修剪的眉毛,我一直都很忌惮化妆品。 路雨涵似乎是对所有跟外表美丽的东西断绝,除了丰富自己的精神内涵。 春晚的存在就是让我对家的信念的摧毁,对表演的憎恨感从那个时候油然而生,扎根在了心底。 我不明白一个春晚,表演前为什么还要邀请所有父母到教室拍照,还组织家长煮糖水,做小吃,花样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所有的服装和吃的加起来的费用,铁板钉钉的四位数。 所有的不明白,都源于唯独我的父母一位都没有到教室,他们的缺席,让我觉得很没有面子,是我的虚荣心,幻化成对大型活动的厌恶,升级成为对形式的反感。 看着一位母亲亲手奉上的糕点,圆形的,饱满地塞住盘子的每一个缝隙,完美地一点瑕疵也看不出来。再看那一筐糖水,还有一杯杯地饮料,我爸妈只有一个贡献:交了每位家长应支持的班费。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天气预报说到晚上的温度可能会降为零摄氏度,寒潮前所未有地如此迅猛地进攻东南地区。 起初我对正式的春晚还是很期待的,直到我看到了一叠叠的尊宝披萨在地面上堆砌。 看到它们,我想起了母亲无奈的陪伴,想起了那个我拼命没话找话的下午,想起了那一天的前一晚我在看晚霞,然而在第二天的的晚上蹲在梦后的不能自已。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我还是装作开心的样子吃了两三块,然后就洗手去找家长化妆了。 “哎哟!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个给我打粉底的家长问,“你爸爸妈妈是不是没来啊?哎呀!这么重要的活动你爸爸妈妈怎么能不来呢?他们也太不重视你了!” “我叫陈熹微。他们忙。直接去观众席了。”我随意回了一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那也太没有集体意识了,你爸妈什么都没为班级做吧!”那个家长歪着头,眼睛跟扫描仪一样,把我从上到下端详了一遍,“听说你数学还不错。” “阿姨过奖了。”我只希望她能赶紧把粉打好,不要磨磨蹭蹭的。 “你这黑眼圈有点重啊,是学习学太晚了吗?”那个阿姨嗲声嗲气地问。 我感受着粉底刷往我脸上刷“面粉”的奇异之感,就跟爸爸在家刷掉漆的墙差不多。脸颊旁边云雾缭绕,那些散粉制造初来的仙境也只不过是一刹那,最终的目的还是伪装,刷白人的皮肤。 这个阿姨眼睛的大小跟牛眼睛的不分上下,一身刺鼻的香水味,时不时往我脸上撞击,让我呛得慌。年纪四十多岁左右,肥肥胖胖,却还硬是套着紧身牛仔裤,赘肉试图砍断线头,时不时晃动着,根本不想把自己藏起来而对外人说:“我不存在。” “好好表演啊,陈熹微,别跟你父母一样连点集体意识也没有,对了,你父母学历高不高啊!在哪读的大学,还是没有学历啊,家住在哪?一平大概多少啊?” “我爸妈都是农村出来的……”一语未了,那个家长点点头:“那是在哪个工厂工作吧,还读民办的学校,你是免一年学费的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怪不得来不了呢!” “阿姨,您对我家是不是过度关心了,我爸是本硕连读毕业生,我妈妈是学商务英语的。”我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我家就住在珠江新城附近,房价多少,您就自己查查吧!” 看到她稍稍惊讶的表情,我却一点自豪感也没有。 我难过的目光遇上了路雨涵妈妈的目光,她拍了拍我,跟我说眼妆该去何畅畅妈妈那里化。 何畅畅的妈妈对我的双眼皮和眼睛赞不绝口,她的夸奖和细致无法从刚才我跟那个肥阿姨的谈话中把我拉回。 对啊,为什么就我父母不来啊?他们干嘛去了? 刚闭上眼时,我只听到了四周都是家长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的还在跟父母撒娇要吃的。 而我,很久没有感受过一家人谈天说地的场景了,三个人在一块的共同话语日渐减少,就像被袭夺的河流,一滴滴水不断地将自己埋葬在越积越多的沙丘里。 眼影刷在我的眼皮上扫过,我拼劲了全力用上下眼皮噙住我要爆发的泪水。 因为要表演,我穿上了露肩的啦啦操服,然后直接披上了冰冷地棉袄。例假还没结束,寒风却一次次地从各种缝隙钻入了我的腹部,抓挠着我的全身,从不停息。 “熹微,你没暖宝宝吗?”万大可看着一直在跺脚的我,“我妈妈买了很多片,班里也买了,我帮你拿几片下来吧太冷了,我觉得我明天会发烧的!” “谢谢你啊,谁挑的衣服啊?” 大可努努嘴,努向了我们位和贾洁。 “有病吧!”“嘘!小点声,家长都在呢,给她点面子吧!横竖都是要感冒的了,看在贾洁还专门去买了暖宝宝的份上,别计较了。”万大可说完就去拿暖宝宝了,“很快就不暖了这玩意儿,你省点吧我看看我妈那里还有没有。” 有妈妈在旁边真好。 我转过身,看着教室外,风呼啦呼啦地刮着,树都鞠着九十度的腰了。 “大可,零摄氏度,不会下雪吧?” 第十二章 花不再开(下)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谁知道呢?”大可拆开了一片暖宝宝,“我可没见过这下过雪啊!”接着就把暖宝宝递给我,我就直接在后腰贴好,也不管我贴身穿着的是表演的服装。 外面的风发出变徵之声,凄厉的声响再次在我心里勾勒着模糊的形状——是恶魔的身影。寒意如剑,凛冽断魂,秋花凋零,唯无雪斩灯花。 一想到那个胖阿姨的一席话,我就难以抵抗从心底上涌的冰水,外面的风,是疯狂的,内心的寒意,是刺骨的。 假如爸妈来了,谁敢这么说我。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什么忙也不帮,连来教室都不来,让我一点面子也没有,还落人耻笑,成为他人笑柄,还显得家里没钱不敢见人似的。 我们位因为突然肚子疼,失去了上舞台的机会。台下十年功成为为的台上光辉重重,顿时如樯橹,飞灰湮灭,成了泡影,和万大可与常宁的疼痛一齐消逝。颜晏便成了我们啦啦操队伍位。 实话实说,我们啦啦操队伍就是全场的点缀。 几个男生(包括李诚杰),现秀一场花样篮球,然后我们上场跳一次啦啦操,接着凌清菡和熊梓怡还有怀昕等,穿着毛茸茸的衣服,外面缠着灯,舞台灯一关,就有炫酷的效果。剩下的人全部转着缠了灯线的地球仪,装作是在转球,全场摆pose时我们啦啦操的队伍再上去。 所有成员的服装,不是毛绒的,也起码是可以盖住肩膀和肚子还有腿部的。而我们几个啦啦操的,衣服少得等同于遮羞布,盖住重要部位即可。 凌清菡还搓着手专门跑过来问我:“天啊!我穿成这样都抖得不行,你们真的撑得住吗?” 颜晏吸了吸鼻子,以便鼻涕不掉出来:“那还能怎么样呢?贾洁挑的衣服,自求多福!”旁边的常宁红着眼睛,不知道是喝进太多西北风了,还是冷得想哭。 我是真的很想哭,我旁边一直没有爸爸妈妈。 在舞台后等待表演的时候,仿佛有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随时快速一滑,让我的性命结束。 棉袄的内侧失去了应有的温度,它裹着的不仅是我的身体,还有寒风的灵魂。躯体和灵魂并存,灵魂就会寄存在躯体里的骨髓中,散发着它寒冷的特质,令人的心脏停滞。 音乐响起,我手里拿着花球,跟在万大可后面,左边是阳青青,抖着花球,向明亮的舞台冲去。 华丽的灯光一束束地相互交错,重叠着,随着节奏变幻着,轮流交替,打在跳动地我们的身上。前方的闪光灯,在我高度近视的眼中如同耀眼的色斑,一闪一闪,装作浪漫的星星,营造的却是形式主义之氛围。万大可还踢错了腿,路雨涵的手也伸不直了,更糟糕的是,我打底裤上的暖宝宝,唯一能给我温暖的物品被我跳掉了。我不知道我是表演,还是在与寒风撕杀,喉咙里一直卡着血的味道,欲出不出,欲进不进。 更糟糕的是我们第一次退场退到了另一边,和我们的棉袄各安天涯。我们跟刚出生的小鸡一样缩在一起,我感觉即便我碰到了她们我快感受不到她们皮肤的存在了。 “你们真的不冷吗?”那几个后场秀花样篮球的男生问。 “你说呢?”颜晏绝望地翻了个白眼。 “看着我都冷,陈熹微的脸已经青了。”李诚杰指着我。 “别提了。”不只是我的脸,我眼前模糊的影像都是青色的。 所有人牙齿上下碰撞的“咯咯”声已经浇灭了我们看灯光秀的热情。 “真的好冷啊!”常宁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体统。万大可嘴唇发紫,一句话也没冒出来。 “各位,我的……我的……暖宝宝,掉在舞台上了。”我毫无力气地说,已经快瘫痪在地板上了。 “你们的外套在这。”突然贾洁抱着一堆的棉袄走过来,“熹微,掉了就掉了,坚持一会儿就完了。” “看在她拿衣服的份上,我们又不能骂她了。”颜晏看着她低声道。 最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上的舞台,怎么摆的pose,怎么回的观众席。 即便换回了保暖内衣,还有羊毛衫,冷得刺骨的感觉依旧没变。 “熹微,你爸妈呢?”万大可坐下来,又撒开她妈妈给她的暖宝宝。 “他们只去了观众席,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你还有多一片吗?我例假没完,感觉好冷。”一提到他们的缺席,我的脚已经没有了感觉。 “还有,你先用着吧!你爸妈真忙,太可怜了!” 要不是我坚信万大可的为人,我一定觉得她是在嘲笑我这种时候旁边没有爸妈。 剩下的节目我一点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对爸妈的愤怒与无奈。 爸爸妈妈再也不在意我的感受了,从去年生日到现在,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大吵大嚷的次数我已经数不清了,他们吵架的声音已经不仅仅存在于现实中,还你呼我应地拥进了梦境里,半夜三更把我扯起来,直到我摸到了被子的软棉,看见桌上的万年青挂着晶莹的露水,我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床上。 “我去个洗手间,等会儿回来。”我拍了一下万大可。然后弓着腰走出了观众席。 厕所的窗子是开着的,一阵可怕的啸声如幽灵的哭泣,幽幽却能穿透耳膜,颠簸在小小的洗手间,和着冲厕所的声音,真乃“锦瑟和鸣”,一齐嘲讽我爹不疼,妈不爱。 我依旧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春晚结束后,我在体育馆楼下看见了我妈妈等待的身影,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就是番茄酱和辣椒酱混在一起给予人的爆破感和隐隐的安慰。 “我爸呢?” “开车在门口等。” “原来你们是一起来的呀!”我的内心又获得了些许的安慰,我竭力压制住我受冻的委屈和被肥阿姨嘲讽的愤怒。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破表演。你就不应该参加。” “全班都要参加的,哪有理由不参加的!”我觉得眼前这位女士是不是杀了我妈披着我妈的人皮站在我面前。 为了不让硝烟四起,我选择一路不说话,直到汽车驶进了停车场。 “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都去给你录像了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突然我爸阴沉沉地说一句。 “我累了。”我无可奈何地擦了一下鼻涕,缩成一团以让暖宝宝的温度还能持续久一点。 “这是累不累的问题吗?你再累你将来工作碰见领导你也得打招呼啊!”从后视镜我看见我爸吹了一口气,前面几根稀疏的头发飘了两下。 我本已被我的疲劳压制的难过被点燃了:“你能不能总是别扯有的没的!班里所有的爸爸妈妈都去了课室,就你们什么也没做,也不去课室帮忙,你知道别的家长怎么说的吗?同学都问起来我怎么答!今晚冷成这样,你们连问都没问,你知道表演服有多薄?” “这也不是你连跟你爸招呼都不打的理由。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在台下给你录像和拍照,这么冷的天我们还要出来看表演!你不累我们还累呢?其他人怎么问你就说你爸妈忙就行了!”妈妈冷冷地说一句。 “你还护着他?天天跟你吵架你们现在又统一战线?”车还在停车场缓慢行驶,我连开两下车门,第一下解锁第二下打开,直接往下跳,“砰”地滚在在地面,我也不顾膝盖有没有擦伤,径直站起来对着车窗吼道: “我真的讨厌死你们了!” 无论爸妈在后面怎么追赶,我头也不回地往家里奔。刚进家门,我就把我自己锁进了厕所里,头使劲地往墙上撞。 “陈熹微你给我开门!”捶门的声响萦绕耳畔。 我向马桶爬去,闭着眼睛,涕泗横流,只觉口内生烟,一股血腥味穿透了我的鼻孔,今晚所有的食物都归马桶所有。 “我恨你们,别敲了。”我有气无力地对着门外说,然后扭开了锁,在马桶边就地睡着了。 第十三章 点一盏心灯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我撑着三十九摄氏度的身体哆哆嗦嗦地从岗顶回家,一进家门,妈妈就洗手从厨房赶出来:“昨晚怎么就在地板上睡着了,你都发烧了,一大早的,还出去,今天广州都能下冰雹还带小雪的,” 是啊,今天在天河,小雪花自由自在地从天空上落下,我想用伞接住,一下就没了它们的身影。真可谓乃: 霜发树抽芽,雪落四为家。 春寒抚枯柳,云影微淡斜。 “快点进来。”妈妈把我的书包卸下,然后急急忙忙地煮了一壶水,我迷迷糊糊地如幽灵一般飘上了我的床。 “要不调课吧?你这样也上不下去。” “我,要……栗子的课。我不要莉莉的课,太多作业了。”我眯着眼,气若游丝地缓缓吐出我小小的期盼。 “行,就七天课,调四节过去,剩下的咱就不上了。”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我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度过完春晚的那个晚上,四十摄氏度的高烧不退伴随了我好些天。即便贾洁老师在群里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我认为为了一个活动,把九成的啦啦操成员冻到全体发高烧,不仅仅是烧钱,还是折寿。 不到一个月的寒假,我的三分之二的寒假都离不开咳嗽,鼻涕和黄痰绿痰还有白痰和红痰。 等到能上栗子的课的时候,我第一节课在莉莉老师那里听的内容已经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这换来的就是惨不忍睹的小测成绩。 栗子还听写了她自己上课拓展的单词,两分钟之内要复习完,对于我一个既没掌握讲义上的内容又没见过这些拓展的人来说,就是蚂蚁想去环游世界。 小测的时候,四周同学的下笔声沙沙作响,似万蚁噬骨,每听写一个单词,总有稀稀疏疏的放下笔的声音在炫耀:“我记得多牢!”栗子说的每一个单词,仿佛都在用滚木礌石堵塞我的呼吸道,在用刚磨好的刀片缓缓地将我的五脏六腑切片,鲜血淋漓,却不斩断肉丝。 这不公平,这对调课的同学太不友好了!我坐在第一排,巴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这辈子都不想出来。心皑如山上雪,脸羞如炉中铁,栗子怎么这样啊? 早知道我还是跟着莉莉好了。 发卷的时候,我的单词听写只拿了一半的分。一位披头散发的女生经过时,撇了一眼我的小测卷,直接用鼻子哼了一口气,手抚摸一下她那柔顺的长发,接着头微微一甩,散发着一股飘柔洗发水的味道,不屑地走开了。 我盯着那个女生直到她走到门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感觉就如蚯蚓在你手上蠕动,或是路边的螺,里面软软的鼻涕装液体糊住了你的嘴,你就算觉得恶心,也难以明说。 因为真的考得很差,没有几个人比我低的了。 下课休息时间就在我与卷子的凝视中结束了。 难免的,栗子要表扬前三名和公布平均分。 她那讨厌的声音还是打开了我闭塞的耳道,我离平均分差了整整十分,我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因为我深知一旦学乐的考试考差了,我百口难辩,只有躲进房间抹眼泪的份。 讨厌死了,听难上天的单词,关键我还是个调课的,怎么可以这样?我严重怀疑这个栗子和我上次秋季调课见到的栗子不是一个人,包括在外貌上:以前我可没见过她带妆上课,今天化得跟朵花一样。 可我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水杏一般的眼睛托着一对不浓不淡的黛眉,既不是青烟微抹的淡雅,更不是浓墨挥霍的娇艳;高鼻梁,樱桃唇,生得不偏不倚。真乃胭脂一染佳人颜,四面莺燕见惊飞。若李太白飞羽殇可醉月,她蔡忱(栗子的大名)展星眸可销魂。 即便是林黛玉站在我面前,也无法停息我对小测的不满,羞愧,愤怒和烦躁。 课堂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我打赌我的眼圈甚至我的眼皮都是红的,我一直都在跟自己讲道理:一次小小的考试,没有关系,而且很多单词没学。可是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蒙蔽了我的双眼,我不知道今天的语法点已经错过了几个。 直到做练习的时候,我才抬头看了白板一眼,我不确定我看栗子时是白眼还是正常的眼神。 她竖着本讲义在我前面,伸出纤纤玉手,手上的指甲是天蓝色的,轻轻翻了一下我的讲义:“做错了,应该做这页。” 我嘟囔了一句“谢谢。”红着眼睛做着,下辈子就算是雷公跟我过不去,我也不坐第一排。 “怎么了?其实你前面做得还是很好的,调课嘛,每个老师补充的内容不一样,没有关系的。”栗子把麦轻轻关掉了。 她装作路过我的样子,顺手轻轻拍了拍我。 “砰!” “你碎碎念在念啥,你考得很好吗?别人调课没学过的都没你错这么多单词!”我向后偷瞄了一眼,看了一下刚才在我后面偷偷嘲笑我的男生。栗子那双眼睛突然微微放大,里面的星星之光变成了搅碎人的冰刀寒影,那个男生立马不吭声了。 换成在学校,我的数学周测考砸了,贾洁和陈圆圆便会拿着我的卷子在讲台上抖两抖,接着从头到尾点评一番,然后等我走到讲台轻轻一甩,卷子便成为了我无地自容的招牌。 栗子又揉了一揉我的头发,她身上的味道如同家里那树桂花开花时一般,清清的,如同夜里的月光,照耀过来时是浅浅的一抹,而不是浓浓的,似贾洁脸上粉底液厚厚的一坨。 我的灵魂仿佛得到了许久未有的安抚,就连爸爸妈妈,也没有这么轻的拍过我的头。 开讲的时候,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对我渐渐不红的眼睛轻轻一笑,有如一缕冬日的晨曦,暖意,就像小时候见过那糊状的麦芽糖,一层又一层地热乎乎地,裹住了我受伤的灵魂,用甜味弥补血的伤痕,用灵气修复了道道陈痂。 我不觉得是不公平了,我觉得栗子就是才高八斗,才能在相同的时间里讲更多更丰富和更实用的东西。 那一天的笑容,点亮了那盏陈旧的心灯。 那一天,我看到了新的晨曦,我看到到了远方的新的,晨光之熹微。 第十四章 不知所措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陈熹微,借支笔给我。” “你没有笔吗?” “都没水了。” 寒假过后,我的座位和李诚杰的座位只隔了一条过道。 我表面上跟他翻了个白眼,内心却一直在想怎么耍一下李诚杰。我打开里面乱糟糟的笔袋,眼珠子一转,慢悠悠地掏了许久。 “别掏了大姐,求你快点。”“你全班最大你叫我大姐?”陈圆圆念课文的声音悠悠地停住:“诚杰小朋友,你找陈熹微美女有何贵干?上课提醒第一次,不要讲话哟!” 我趁陈圆圆转过去把一支看似全新的笔扔到他桌面上。没想到陈圆圆后脑勺貌似也长了双眼睛,更可恶的是远处常宁的喷气式笑声还突然发动了,揪着我本来就心虚的心灵。 “熹微美女,你在给诚杰帅哥什么定情信物吗?”我已经感觉到我的眼珠子如死鱼一样网上翻转九十度,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我找她借支笔。”诚杰回了陈圆圆老师一句。“旁边的赵睿没笔吗?非得找女生借,李诚杰啊李诚杰,看不出来啊!”陈圆圆一手拿书一手捏着粉笔,扭动了一下水桶腰,小小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弹到天上,又下窜到地上,再“嗖嗖”一下直接击打我的心脏。 四周的笑声很小,却如同蟋蟀的合唱。 “继续上课。那我们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什么意思呢?来,传信物的熹微小姐。” 我不得不站起来,“就是(莲花)从污泥中长出来,却不受到污染,在清水里洗涤过但是不显得妖媚。”“很好,以后不要再传递定情信物了。” “陈熹微,笔写不出来,换一支!” “你还跟我借,不尴尬啊?” “我要用一天,我今天没笔。” “啧啧啧。”另一组的万大可禁不住砸吧嘴,轻微摇头。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来,科代,大可啊,还在感叹定情信物吗?” 我趁着陈圆圆大可翻译的时候,直接把桌上的百乐赛到李诚杰手里,斜着眼睛瞟了一眼。 “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今天放学第一项作业,抄写书下注释并且背诵,具体到哪等会儿我告诉常宁,常宁记得写出来。”陈圆圆潇洒地把书“砰砰砰”地叠好,接着对着我贼溜溜一笑,眼镜片后面的狐狸眼睛使我格外难受,脸仿佛被铁片烙过,我只能低头整理文件夹,把导学案全部塞进夹子里。 还好我不是很喜欢在班上讲话,语文课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但一整天我都不敢和李诚杰讲话,中午出去午休的路上,我和万大可加上凌清菡正准备去文具店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小本子。路雨涵和张畅畅,后面跟着阳青青,还有白英儿,也在小卖部的文具店转悠。 看似两家店的小卖部其实是一家人开的,一边是卖零食,还有一边是文具店。每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小卖部就是我们的圣地。阿姨还提供刷羊城通支付的服务,所以,自从我也参与到小卖部大军以后,我的羊城通经常需要充值。 每次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各色各样的笔。还好李诚杰和何畅畅等男生中午在学校上信息不出来午休,要不然碰到了,我的脸此生此世不需要抹腮红了。 “这个干脆面非常好吃,老弟,我告诉你,你手里的已经过时了。”何畅畅的声音硬生生把正在看本子的我从本子堆里拽出来。 今天这群人不用上信息的吗,昨天不碰明天不碰,今天我的运气是被粘稠的排泄物糊掉了吗? “好的,儿子,爸爸听你的。我的所有积蓄就花在这个干脆面上,不好吃你就死定了。”果然李诚杰的声音就紧接着传了过来。 只要我在本子这边呆着,他们就看不到我。 透过购物架上的缝隙,我看到白英儿缓缓抬起头,不大不小的眼睛绽放着初升太阳的光芒,向李诚杰投去,满眼写着倾慕,即便透过架子缝,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胁正如龙卷风一样侵蚀着我的心灵。我拍了一下万大可,朝着白英儿努努嘴,“你看她,是看何畅畅还是李诚杰。”“李诚杰吧,她好像是喜欢李诚杰的。” “嘘!”我又用五官示意,表明她离我们很近,让大可小声点。“ “你们两个总是磨磨唧唧的,能不能快点,要到点了,午托阿姨要点名了!”凌清菡不知从哪里转出来拉着我就往收银台跑,“慢死了你们。”“你别把我拽倒了!” 万大可蹩手蹩脚地把没洗的饭盒包进塑料袋,然后“哐啷哐啷”地放进她的饭盒袋。 看着电子表的数字逼近整点,我也加快了脚步,巴不得直接把羊城通召唤出来,结果脚下台阶没注意,一头往前直接栽倒。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要头朝下磕到台阶上,然后两腿乌青,骨头会被震得拥有难以名状的疼。 我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对于我来说,是喜悦还是糟糕。喜悦的是我没倒下。糟糕的是,我抱住的不是凌清菡。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干脆面掉了。 他环住了我的肩,我的鼻子紧贴着他的衣衫,一股陌生却清淡的味道,没有玫瑰的浓,没有桂花的悠远,温柔地躺入我的鼻腔,卷着的,飘着的,轻柔的,触碰了我的心脏,像是一杯小酒,灌进了少女的情肠。 与其说糟糕的是跌进李诚杰的怀里,还不如说是那么多同学的围观。 我立马粗鲁地推开了他:“你干嘛啊挡在这里?有钱买干脆面,没钱买笔,合着要用我一天百乐啊!都快没水了”凌清菡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贼贼地跟万大可点点头。白英儿眼里的光芒在注视我的过程中渐渐消散,我尽量没去看她。 “因为两块钱买的笔不如百乐好用。”李诚杰把干脆面捡起来,把两块钱给了阿姨,“用完了我买一块钱的笔还你。”“你也太小气了吧!”凌清菡瞪着他,“你这么抠门怎么找的到对象啊?” “快点,五十八分了,赶紧走!”为了远离李诚杰我指着手表打断凌清菡的“眉飞色舞”。 我们付完钱,飞一样地冲进托管,趁点名的时候赶紧躺下。那股他独有的味道,再次如葡萄酒一点一点的从我的脑海里,一滴一滴地灌醉我的大脑,呼吸逐渐急促,接着平缓,醉意领着我进入了梦乡。 第十五章 昏昏沉沉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这节课梅涅劳斯定理和塞瓦定理就到此结束。觉得还不够扎实的同学回去一定要多做题,把课上的题先搞懂,再加练。” 我缓缓抬起脑子里都是一坨浆糊的脑袋,眼前一片眩晕,视野渐渐由清晰变成模糊,然后再定焦,变得清晰。 周日往往是一周最累的一天,因为我不在学乐上数学了,跟着老师跳槽去了另一家机构,叫根培,虽然我认为叫培根会不会更受欢迎一点。 老师实力很强,自己高中时在数学奥赛拿了金牌,所以他去根培以后,由于根培的报班制度没有学乐严格,我有了学习更高难度的数学的机会,毕竟之前在学乐,我的段位还没到竞赛班的水平。我所在的尖端班只能说是在竞赛的浅水区,而不是深水区。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打击。我知道我数学水平和真正的牛娃还差了一大截,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我就可以缩小差距。但事实上我大错特错,课外作业我开始不会做,而且“不会做”有了新的定义,那就是完全无从下笔,证明三点共线和三线共点我一点也分不清,谈何入手点。“会做”两个字也有了新定义:只要能做,差一点没证出来即是会。但是,学霸就不一样了,貌似所有题只要是道题,笔都不带动一下,眨两下眼睛就出来了。无论我怎么挑灯夜战,削掉了多少铅笔,磨掉了多少橡皮,橡皮屑甚至直接租房住进了我的书里,即便乐在其中,我的自尊心也开始分崩离析。身体状况也慢慢下滑。我从小就受不了熬夜,熬了一两天后我吞不下早餐,走在路上开始时不时感觉头晕,满脑子都是蜜蜂“嗡嗡嗡”的叫唤,贾洁在学校每天都要阴阳怪气地问我最近怎么了,直觉告诉我她的“关怀”从来都是班主任应该所做的“问候”。佳义的作业我是一点也不想碰,堆积如山,八点开始写,不分神有的时候十点多一点都不一定完成。为了省时间去做课外的题,我的语文作业基本都是抄答案,先用黑笔抄一半,再用红笔抄一半,打个半对,装作认真批改的样子。作业不交还得扣小组分,更糟糕的是要面对各科老师的质疑,特别是面对陈圆圆正义的质疑。最绝望的就是贾洁会一脸微笑地把你带进办公室,然后慢慢地把微笑幻化成狰狞,巴不得一口把你吞了,最后还要露出满意的微笑,衬着她的吊梢眉,透着蜘蛛精的妖气。 小时候,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同学在检察院工作的父母,但是上了初一,我开始羡慕那些有会给孩子讲题的爸妈。 而我爸妈,一个吹嘘自己数学有多好,却不会给我讲题,每天上完班就是在沙发上一瘫,瘫到睡觉的点就关灯睡觉。一个不上班,在家负责我的饮食起居,专注炒股,还有烧香拜佛,祈求保佑这保佑那,殊不知祈求神明,不可多贪。 我一直都不晓得,是什么点燃了我在这方面的虚荣心。 家里,不止我爷爷在做化疗,二姨的手术结束后,化疗也开始了。母亲从来不让我去医院看二姨,二姨也不愿意我去医院看她,因为医院很多细菌,怕我去了躺医院自己感冒发烧耽误功课。爷爷每次化疗回来都是进厕所干咳,接着呕吐的声音就从墙壁那头传了过来。剧烈的咳嗽声拉着胃里的东西,如江河的涌动奔向马坑。血缘的纽带终究是引起了我的同情心,可是同情心的寿命从来没有没有坚持过一晚。 母亲喜欢在她炒菜的时候让我在旁边背书。“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 “咳咳!” “阿公,你好一些吗?”我停下《爱莲说》的背诵,并用我以前根本不会讲的潮汕话,别别扭扭地问着我爷爷。 “哼。”他是用鼻子哼着回答的。 我不知道他想表明的意思是好一点还是感觉依旧不好。 “爸,好一点了吗?”我妈把鱼放进锅里盖上锅盖。 “这条鱼买回来是活的还是死的?” “楼下买的,没有活的,只有冻的。” “哼,我就要活的,要不我好不了。你给我去买。” 你给我去买。 当我放下书抿着嘴斟酌这句命令式的口吻时,爷爷转身去了水槽,一口浑浊的痰吐在了平时洗菜的地方,然后垂着干枯的手,踩着灰灰的拖鞋,摩擦着地板“刷刷”地挪出了厨房。 我望了望呆滞的母亲,无言地慢腾腾地挪出了厨房。余光扫到母亲喷消毒水和洗水槽,我胃里的液体都在上泛,刚走出厨房门口,我妈对我说:“熹微,不要对你爸讲。” “为什么?” “听话。” “我们就不给他买活鱼,凭什么,有鱼吃都不错了。他还以为他是在乡下吗?” “你妈还没蠢到如此地步,我是不会去买的。但是这件事不要跟爸爸说,听话。”母亲严厉地盯着我迷惑的双眼,低沉地说。 我点点头,刚转身,一阵眩晕又随之而来,回到房间,我看着我书桌前的白玉做的文昌塔上的一抹红又暗淡了一层,那抹红是开光时抹上去的,红点快不见影了,只剩下一痕红斑。 看着堆在旁边的课内作业,无形之手在我眼前又拉上一块幕布,我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糊里糊涂地睁开双眼看窗外的楼房,天未央,却已经有了一轮月亮,像是人剪下来的指甲贴上去的,里面还夹着一点黑黑的耳屎或者鼻屎。 日记本上多了几行字: 我不是太阳,我甚至闪耀不过月亮。 我不是雄鹰,我飞不过太高的山岭。 我羡慕比翼鸟,自由成双。 我倾慕海边风,从不自伤。 收起本子,我起身,眼前的景色很暗,接着我走去了餐桌。 第十六章 一场考试 /292845前天今天与明天最新章节!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拿着荧光笔在书下注释上一横一横地划着,觉得哪个都是重点,疯狂地整理政治笔记,还有练习英语阅读。 数学暂时被我扔在了一边。 能让我好好复习语文的时候也就只有期中考前那两三天。距离期中考一两周时,陈圆圆在班里举行了期中模拟考,一百五十分满分我只考了一百零八,班排倒数第八,当家校通在我妈手机上出现时,母亲的怒火已经快溢进手机屏里了。 “你说你,从小背那么多东西是都背进狗肚子里去了吗?上回作业抄答案被语文老师在家长群里挂名,你刚上初中的时候语文在班里好歹也有十几名吧?我不要你考前几,你前十五你得给我保住吧?女孩子语文不好,说出去都笑掉大牙!” “就一次模拟考,作文跑题了,你就这么大意见吗?我前面也不差啊,就书下注释错的多啊!”我开始不服气地辩解。 “人家万大可语文就没下过120吧?天天跟人家泡在一块你就不学学人家的淡定。路雨涵不是小学二班那个吗,人家语文怎么就不差,你怎么就这么烂,还好意思狡辩,天天抄语文作业答案,你好意思吗?有谁跟你一样如此不要脸啊?”母亲的嘴一旦上了炮,一般就最喜欢朝我这里轰炸,奈何我这座堡垒也埋藏着定时炸弹。 我有千万个理由觉得我自己就是对的。凭什么一次模拟考就断定我语文不好,凭什么我要认真做我汲取不到东西的语文作业,凭什么我要和别人比语文而不是比数学。 更重要的是有谁跟我一样十三岁就得忍受自己的爷爷天天恶心自己?有谁在这个年纪在书桌前刚看到作业眼前就发昏? “我吵不过你!”我举起椅子往门外一砸,“期中考我总排不进前五我不回家!” “你有种你就别回来!还前五,做梦,语文英语那么烂,政治再考不好,数学再粗心,我看你在重点班垫不垫底!” 母亲举起凳子扔回我房间,我看着凳子转了两圈“轰隆隆”砸回原地。 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关上了门,然后反锁。 “对,我成绩想高就高,想低就低,你能奈我如何!” 一股一股的怒气拧着麻花,“平步青云”到我的大脑,一瞬间我的大脑又开始嗡嗡的叫唤,眼前的景色又在一瞬间模糊了几秒。 我打开书,摊开草稿本,把书下注释抄出来,然后再默写,把那张我只有一百零八的卷子翻出来,提炼陈圆圆讲阅读的答题技巧。 最后我看到我只有38分的作文。 上了初中,我的作文每次批下来都被写了几个大字“详略不当,跑题。” 我经常看万大可的作文,每次都在48左右徘徊,文笔一般般,故事一般般,可是每次起码都有48。 期中考的前几天我们在上社团的电影欣赏课,我表示我对我未来几天的语文期中考感到十分紧张和担忧。 “你怎么考120的,我从上学期的119掉着掉着只有108了。” “模拟考,你担心个啥。说的好像你就期中考会考108一样。当年我还卑微地抄你的龟虽寿” “我作文一下就跑题了。龟虽寿谁不会背啊现在,跟作文半毛钱关系没有,你准备语文考多少分。” “哼。”万大可高傲地仰起头,“目标是130.” “你发神经吧,130?那可是王均的水平啊。” “人家可不止130的水平。”万大可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你这个变态想考130,我,呵呵,这辈子上个120足够了。” “语文120也够了,你数学145以上的水平不要扯。还有政治啊,政治你每次大考都很稳啊!” “这年头初一数学,能拉的最多10分,那群男生冷不丁就会有满分的出来。语文我可是落下二三十分啊大姐,加上我英语如果翻车,搞不好政治翻车,我就完了。” “别紧张别紧张,你总分会有前十的,上回期末都第九了,你可以的。” “我可不想再考108了,再考我会上吊的。” 期中考还是如期而至,第一科就是语文,由于前面的部分精心准备过,所以大体上还比较顺利,除了一道选择让我犹豫了很久。 看到作文题的最后一行:以“钥匙”题写一篇作文,文体不限,不少于六百字。 一刹那我的视线非常模糊,肠胃一阵紧缩,释放出强烈的阵痛感,席卷全身,手中的笔不由地从我手中跌落下去,额角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 “审题,看上面的要求。”我捂着肚子,有一种既想呕吐又想排便的感觉,但强迫着自己睁大眼睛看上方的要求。 每个人都有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这扇门又通往何处,是家里的门通向你的避风港,还是打开一扇智慧之门。请你结合自身经历,以“钥匙”为题,写一篇作文,文体不限,不少于六百字。 “滴答滴答。” 令人窒息的手表声告诉我我只有五十分钟时间,我需要构思故事内容并且写完作文。但是我的肠胃愈来愈痛,眼泪已经被喉咙无形的堵塞物给顶出来了。 “放松,陈熹微。”我不断对自己说。 钥匙,打开门,通向哪里? 我很迷茫,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通往何方,每一天我都处于在对癌症的恐惧里,每一天我更恐惧我家里的癌症患者又要做出什么恶心的行为,让我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这是什么作文,为什么要在考场逼着我思考这个问题。 十二岁的生日以后,我已经不是我了,除了每个晚上还在奋斗的我,除了那个当时知道自己华杯赛二等奖的我,让我感到一丝丝的真实,我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知道未来的某天我会不会撑不住而前功尽弃。 那个奋斗的我,是真实的我。 是什么造就了奋斗的我。 答案只有一个,前几天否定我语文的母亲。 我开始冷静地回味她那天的话:“你从小背的东西都哪里去了。” 对啊,哪里去了,那些背书的早晨给予了我什么,母亲常年陪我去上课又是什么,那个尽力让我能不被恶心吃上一顿好好的饭的力量,属于我母亲的力量,是什么。 冷汗逐渐止住,眼前的题目又变得清晰明了,十分钟的肠胃疼痛逐渐消减,那个已经被空气冷却的笔又被我握紧了。 一闪而过的是你记不住的快乐,久久不忘的是你太在意的不必要的痛苦。 我想念十二岁的晚霞,我更想念什么事还没发生的光阴,我不清楚头晕为什么会经常找上我,但我知道我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这貌似受我控制却不可控制的眩晕。 “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