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知意》 第一章 起始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如果说黑夜与黎明的交界是曙光,白天与黑夜的交接是漫天霞光,那层层白云染上日光特有的橙红光辉像鲤鱼的鳞片铺满半边的天空。 江风卷起映照着晚霞的幔帐,在空气中无声击打着,男子无奈把幔帐收拢挂起。夕阳透过窗棂直直照向男子如玉的脸庞,夕阳光把男子本是苍白的脸映得像那红火的石榴花,江风吹起额角的散发,有的附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的去亲吻他薄厚适中的红唇。那男子本长得极俊,被这霞光一照,生生多出了妖异的美感。 此人就是当朝的太子,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这一幕没有被京城里爱慕他的女子看了去?不然送进东宫的信笺怕是又创新高。 看了看天色,他自知已是睡了许久。脑中的晕眩感减弱,身体变得轻松,看来有质量的睡眠可以解除晕船的痛苦。 娇贵太子在旅途中算是好好体验了一下什么叫晕船。 他这次是秘密奉圣命前去探查江南漕运事物,为了掩人耳目,太子扮成谈生意的商人,身边并没有带多少人马,万事只能亲事亲为,比如打理自己。 等出来的时候,漫天晚霞正在逐渐消逝,取代的是沉沉暮霭,夕阳渐弱只余远方的山镶上了层层金边,太子眯着眼远目望去,记住这一天最后的美景。 暮色四合,天已经暗下来了,太子收回目光,却见远处甲板上独处的人,凭借那熟悉的身形和被风撩起的青衫,他认出了那人。 说起来也好笑,当初他出京的时候,父皇想派姑姑家游学回来不久的表弟温筠跟随,他那时候还以“自己一人可以”为由极力反对,现在想想,没有被父皇强制塞过来的表弟,他或许连晕船都克服不过。 走近甲板,发现自家表弟对着黑漆漆的水看着痴迷。 温筠其人,之前他是不了解的,温筠自八岁起就跟着隐士大儒陈延清老先生游学,一去就是十几年,隔了漫长的年岁导致他对温筠的记忆过于单薄。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太子对表弟温筠还是了解的:温筠的确如父皇所说有无双智慧,做事果断且有章法,在杭州府也是对此靠他才调查顺利。也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太子发现他的表弟有点怪——温筠总爱呆呆看着某些东西,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天,怎么喊都喊不动,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就好比现在。 江风清爽,吹得人心旷神怡,太子舒服得眯起眼睛,半靠着围栏望着远处岸边忽明忽灭的灯火,洛阳到长安的航道上有几处地方人烟稀少,太子估摸着时间,大概快到京都长安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的太子有点激动。江南再好,怎敌得过故乡呢? 两人并肩而立,就这样相对无言,一个沉迷与回家的喜悦,另一个......呃,目前不知。 “如果说白天是光明,那么黑夜是恶鬼如影。” 旁边安静如空气的人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太子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甲板上不知何时挂着一盏灯,发着微弱的光,足够太子去捕捉温筠脸上的表情。也许是陈老先生崇道的缘故,教出来的弟子颇有点出尘之气,温筠常年就是一脸淡然,不过他那遗传姑姑的一双美目是会说话的,这也是几个月相处的成果之一。 循着温筠的目光而去,远处一个犄角旮旯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两人警惕望了望四周,身形一闪不见了。 不知为何,太子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女声——“这条船有黑暗的交易”,这句话是刚上船时在休息室的长廊拐角处,一个带着帷帽姑娘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因为那姑娘背对着他们。 本朝从开朝皇帝开始就致力于修葺前朝开凿的运河,在之后十几年间更是把运河扩成了连接长安、洛阳、金陵的大运河,又借着江南丰富繁多的河道,甚至可以到达杭州府。 运河连接南北、西东可是说是国之重脉,运河的联通可以说是连带了一方人民走向富庶,也产生了各方势力,各个势力把持着运河事物,其中最显赫的是洛阳四家。很遗憾,在三十年前,朝廷并没有运河的实质管理权和话语权。 三十年前,洛阳四家的天平开始倾斜,而朝廷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夺回管理权,并快速扫荡了整个运河,从此运河管理归新设的两都漕运府所管。三十年前的“洛阳事变”,迄今为止依旧为人津津乐道,而借此声名远扬的有两人:一是当时尚是亲王的皇帝陛下,二是现在的太傅韩太傅。 三十年,可以让意气风发的儿郎变成临近花甲的老人;三十年,一切都可以改变,权力引诱着人变得腐朽,唯不变是后继而来追求权力的人。两年前,督察使刘老先生致仕,隐于平静水面的暗潮正在酝酿更大的风浪。 御史台的方大人进谏让朝廷把怀疑目光投向离京最远的杭州府,这也是他们秘密去杭州府的原因。 杭州府确有腐乱的气息,但只是少数有贪官污吏,太子和温筠他们查了几个月,发现杭州府的问题没有大到影响整个运河,可问题出现在哪里? 那姑娘的一句话给他们提了一个新的思路,出现问题的也许不是运河沿河各地,而是常年在运河来往的船只。这么一提醒,两人发现这船处处透着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线索,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里兴奋的光,仿佛在说,逮到狐狸尾巴了。 直至走到刚刚那两人消失的地方才发现,这一处有一可以容身一人的门,温筠站在门口都可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里面一片漆黑,两人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小厮小五解手回来,刚好看到两个公子正弯身打量着什么。小五记得他们俩,毕竟两位公子上船的时候给了他一锭银子,现在两人在他眼中可是行走的钱财,只见小五哒哒哒快步走上去,很是自来熟得搭话:“两位公子可是参加拍卖会?” 拍卖会?温筠和太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太子拿荷包塞进小厮手心里,“某初来乍到,不知怎么进去.......” 哦!我就说是移动的银子库吧,今天赚翻了,小五美滋滋接过荷包,暗自掂量了下,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嘴角越发上移。 这钱财给得到位,小五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里面啊,可是拍卖场。”小五指了指里面,“其实就是换物,公子有宝贝就可以进去,进去后要把宝物交给人登记,只要里面拍卖的东西有公子喜欢的,无论多么贵重都可以是公子的,不过......”小五神秘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后,低下声音提醒道,“公子寻了寻常宝物交上去就是了。” 这拍卖场更像是赌场,从来只有进去的宝贝,可没有出来的宝贝。饶是市井小人,小五都觉得黑心,要不是受人所迫,他才不做这种替黑心肝看门的勾当。 呸!一想起自己是怎么上着贼船的,小五就恶狠狠啐了一口。 眼前人脸色愈愤,温筠和太子也是心肠百转,两人思绪了一会儿,一致决定,进去。 见两位公子进去,小五弯身恭敬送人进去,“公子要小心。” 在船上快三年了,小五见过无数个公子哥儿,有钱人总爱找坑,他阻止不了,反正他不是提醒了嘛。小五握紧手中的荷包,心情和美地看门去了。 原先以为这艘船分为两层,一层住人一层放来往交易货物,没想到在船体竟开拓了第三层。两人弯身进了门,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楼梯,走到尽头,灯光渐亮,不同于刚刚的嘈杂,现在可算是安静,走到里层,只听“砰”的一声,随后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换任何东西都可以,这可是你说的。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换。” 温筠绕过屏风一看,只见一个......呃......穿着男装的小姑娘,一手撑着桌面,怒视对面的长满络腮胡的大叔,那大叔长得凶神恶煞,气势却是小姑娘更甚一筹。 豆大的汗从邓财富划过,如果能重来他绝对不做这门生意。 半个时辰前,小厮欢欢喜喜过来告诉他遇到“肥羊”了,一个公子拿着程老先生的画作来指名要见主办人也就是邓财富。程老先生是谁呀?百年前有名的画师,他的画已成绝版,有市无价。听小厮的描述是一位面生的公子带着老管家来的,邓财富欢欢喜喜过去迎接这待宰的肥羊,却在见到来人后脸上一垮。 谁说是公子,你见过胸部如此发达的公子哥吗?邓财富剜了小厮一眼。 那小厮也吓傻了,刚刚只见怀里的画,完全没有注意藏在画下面傲然的胸脯,所以误认为是公子。他之前还想:这公子好看是好看就是矮了点。现在才知道人家压根就是女的。 是位姑娘也就算了,如果说真迹的话,邓财富总有办法能哄骗对方把东西交出来,可这位姑娘偏偏是最难伺候的韩姑娘。从她在洛阳上船后,邓财富就对她印象深刻,毕竟能在上船第一天就闹到船长那边去也是厉害——她执意说有人进了她的房间,因为她桌上的口脂盒顺序乱了。 今晚见到她后就有不详的预感,而眼前这位韩姑娘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她果然事出惊人。 “我要她。”韩知意指了指一旁在弹琵琶的花娘,“你说任何都可以换,她卖身契在你那里吧。” 一提就提这么过分的要求,这花娘可是上面的人安排他们严加看管的。顿时,邓财富也不想什么名家画作了,一口拒绝了,不曾想对方更你据理力争起来了。经过近半个时辰的争辩,邓财富觉得:以这姑娘的嘴啊,没被打还活这么久真是奇迹。 擦了擦额角的汗,邓财富恭敬弯身,退一步海阔天空,“要不这样,我送姑娘一把琵琶留为纪念,至于程老先生真迹完璧奉还可好?”说完便使眼色让小厮把桌上的画作收起来,还给她。 程老先生的真迹? 温筠瞳孔一缩,仰着脖子向前一看,那小厮收得快,只看到一角。 可惜! 难得能一睹程老先生真迹,温筠深觉遗憾。而他旁边的太子则是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韩知意身边顺胡子的老者。 第二章 韩知意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一把琵琶就能让韩知意妥协吗?显然不能。 晦气! 韩知意一把捞过画作,呸了一口,临走前恶狠狠说道,转身时飞扬的衣摆似乎都在述说着她的愤怒,“管家我们走。”说完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出去只有一条路,毫无疑问,温筠与那位气势汹汹的姑娘相遇了。 先前只能看到小姑娘的侧脸,从她那言行举止,不知为何温筠想到了在长安表妹安和公主,安和公主就是美艳的玫瑰,但是玫瑰也带刺,他想这姑娘应该也是这样;现在距离小姑娘不过几步,他可以清楚看到脸。 非礼勿视,温筠默默转头,而后想起姑娘手里的画。 我只看一眼,记住她,好找她买画,给自己鼓完劲,温筠抬头一瞄。 好漂亮!温筠心神一荡。 在温筠二十年的人生里,看山看水看雨看雾,就是极少接触女孩子。在他成长期间,师父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很多次!直至几年前他和师父途径西湖,有幸见过雨中西湖,那雨很大,水汽布满了世界,四周白茫茫一片,如烟如雾。就在烟雨中,他看到一个女孩子,或许她只是岸边随风而起的柳枝勾勒出来的,可他还是得到了答案。 眼前的女孩子就像是烟雨江南走出来的精灵。 一旁的太子没有察觉到表弟的异样,他盯着亦步亦趋跟着韩知意的老者,舌尖在嘴里转了转,终究没有把那句“老师”喊出来。 鬼知道,为人师表的当朝太傅做了她孙女的“管家”,他甚至不知道该这么吐槽,只能说:你老真的是太惯着她了。 算是看过了情况,两人也没有多留。 进去是走进去的,出来却是“飘”着的,小五再见到两位公子差点没被吓一跳,心里暗道:这里面莫非有妖物?怎么两人一副被吸去精魂的样子!不应该啊,刚刚还看到一位姑娘满脸微笑的出来! 最后小五得出结论:两位公子没有听他的嘱咐,败太惨了! 啧啧啧,小五望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把怀里的荷包攥得更紧了。 月凉如水。 温筠枕着胳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不为人知的地下拍卖会,邓财富,程老先生的真迹以及那位姑娘。越想越睡不着,温筠有点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自己脸露于月光下。 一丝丝响动在太过安静的环境下会被放大,就在温筠准备入睡时,在走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温筠心里一紧,翻身起床,蹑手蹑脚靠近门,门栓轻轻一抬开门查看情况。 这一看,好嘛,摊上大事了。 走廊拐角处,韩知意做鬼似的往四周看,确认无人后,把花娘拉出来,正想把人带到房间,这一转头就看到探出门的半张脸和那炯炯的眼睛。 做贼心虚,韩知意被吓得贴着墙,后怕安抚自己的心脏,要不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叫出来,恐怕她现在就暴走了。好在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韩知意擦了擦手心的汗,上前一步,无声对峙着。只要我觉得没有错,错的就是对方! 说实话,温筠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却见小姑娘这种面对敌人的架势,好像是他做错什么了一般,温筠眨了眨眼睛,觉得他应该解释什么。下一秒,小姑娘却上前,低声说道:“我可以送你一幅程老先生真迹,前提是这件事你烂在肚子里。”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除了她,没有人会对程老先生的真迹说不,韩知意决定收买这个人,反正她掳走花娘的事迟早会被人知道,只不过不想现在被人声张。 从来没有人敢半收买半威胁的语气跟他讲话,温筠顿时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他可拒绝不了程老先生真迹,温筠点了点头,整个人走出房门,他身形高大,韩知意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为了解决客人起夜问题,走廊有燃着蜡烛,他这一出来让韩知意看得清他的脸。 啊,这.......太好看了吧,太帅了吧,韩知意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直勾勾盯着他。 花娘看着关键时候犯花痴的韩知意,心里为自己抹了一滴汗。这传闻中的太傅孙女,好像有点聪明又好像不聪明。 ...... 进了房间,韩知意随意指了指一个地方让人休息,随后把自己脸埋进被里。 啊,救命,她刚才对着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犯花痴,没脸活了!韩知意走过程似的在心里哀嚎几句,随后又想起那男子。 真的好好看!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韩知意揉了揉发红的耳根,心里暗骂自己:见人家一面就这样,没出息!韩知意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一角蜷着的花娘看着在床上扭成蛆的少女,心里微笑。少女怀情大概如此,不过她已经过了怀情的年龄了,现在值得庆祝的是她终于要离开这个移动牢笼了,也不枉她费心计划这么久。 她习惯了贴着墙角跟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墙角的缘故,今晚花娘睡不着,抬头望着对面的圆月,她多怕一切都是幻影,醒了就没了,摸了摸疯狂跳动的心口,她偷溜进来给韩知意塞纸条的那一晚都没有这般忐忑...... 花娘不见了! 邓财富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想到了韩姑娘,没道理她一提出要花娘,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韩知意是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的。昨天晚上太晚睡了,现在还困倦,索性身子一翻、耳朵一盖,继续睡觉,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她想睡觉的心。 日上三杆了,人还没有出来,邓财富认定韩知意心虚不敢出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了,何况他邓财富不是兔子,于是他想出了一个馊主意,骂! 骂天骂地骂父母,结果韩知意没有叫起来,倒是晕船的太子给骂醒了!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听过如此污言秽语,开门一看,整个长廊上向他一样探出脑袋观望情况的不下十个,可惜被人挡了,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出什么事了? 一刻钟后,太子都整装好了,还在骂,他是该说那人骂人词汇量多呢?还是嗓子好呢? 难得头没有很晕,太子边敲温筠房门一边探头去看情况。 “出什么事了?”温筠打开门,男子的粗哑的声音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话直钻耳朵里,刚醒的温筠揉了揉耳朵,“啊,我收拾收拾。” 太子点了点头,决定自己先去查看。 邓财富骂得脸红脖子粗,脏话说尽,耐心尽失,一手抄过墙角的拖把准备破门而入,杆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可是没有,没有落在门板上。 “你一个大男人破门而入,想置人家小姑娘于何地?”太子一把抢过拖把,目光如炬盯着邓财富,邓财富被这人眼神一唬,底气瞬间少了大半。 “你!想干什么?” 老者低沉清肃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一字一顿,邓财富背后一凉,这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做坏事被夫子抓现行,转身一看老者青黑的脸如同鬼中罗刹,邓财富差点跪了,胆怯让他忽视了这是否是一个管家该有的气势以及身边的贵公子恭敬乖巧的那一声“老师”。 这时叫了一早上没开的门终于开了,邓财富转头,只见韩小姐大摇大摆走出来,对着他劈头就是一顿骂:“吵什么吵?家里死人了?死人就去别处哭丧,别在这扰民。”说完转头砰得把门一摔。 太子,韩太傅以及赶来的温筠:“.......” 邓财富:哇,好凶! 四面相觑,太子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无语望天:所以这几年她改了什么?脾气愈发大了。 第三章 回京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君子不打无准备之战,韩知意敢直接把人“掳”走,就有对付后果的做法。最后,邓财富铩羽而归,最终他还是没能进屋搜查。 没有人知道花娘去了那里,有人说她跳海了,有人说被人藏起来了,还有人说...... 邓财富可以肯定花娘在韩小姐那里,直觉,没有证据,而他的另一个直觉也告诉他,这女人不简单。 “只能寻个机会把花娘做掉。进京前巡防卫要检查,不要在船里解决。”花娘的背后牵扯极大,若是她说了什么或者被强力带下船,那么不堪设想,站着甲板上船长点了点栏杆,下达了命令,“至于另外两个人,等他们到了京城,寻了他们的住处,一不做二不休。” 两人谈得正兴,不想远处隐蔽处站着一个人…… 邓财富计划在第二天晚上也就是进京的前一天晚上下手,京城是旅程的最后一段,那么这天的人们一定忙着收拾东西那一天甲板上没什么人,只需寻一个隐秘处把人沉入江中。 一切太顺利了,邓财富把麻袋倒入江时想,太顺利了,顺利得把那对主仆引开,顺利拿到韩小姐房间的钥匙,顺利药倒花娘,顺利把人沉入江中。 不过一个昏倒的人被沉入水底除了溺死没有别的!安息吧!不久就会让另外两人陪你了。邓副船长脸色狰狞笑着。 妈的!要不是韩知意从小会水,加上这水不是湍急带有暗涡的黄河,早就死了。韩知意狼狈挣脱绑着石块的麻袋,趴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喘气。 “哟,这不是我自称浪里白条的妹妹吗?”远处的小舟渐渐靠近,上面的人举着灯笼在韩知意头上晃了晃。 韩知意望着跟她有五分相像的脸,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说:“再不捞上去,你妹妹快要死了。”说完搭着人递过的胳膊,手脚并爬爬上小舟。 韩知礼给妹妹披上事先准备的披风,小姑娘蜷缩在披风里,恨不得脑袋都埋进去。韩知礼恨恨地点了点她的脑袋,“好在船只靠近京城了,好在这河水不急,不然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鬼知道他在接到韩知意寄过来的飞鸽传书内容时多么害怕,这可是他唯二的亲妹妹了,要是不小心死了,那他不就是罪人了? 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不服气看着他,“我不是画了给小地图吗?那是我精密计算的,不会出错。”说着指了指刚刚的大石头,傲娇地说:“那是我圈的范围吧。” “而且我老早就看到远远跟在后面的哥哥了。”韩知意摇了摇哥哥的衣袖,甜甜说道:“哥哥是最靠谱的。” 哟!韩知礼虎着脸,一脸凶相,冷冷说道:“这些话留着给祖父吧。” 一句话,韩知意蔫了。 此时船上的韩太傅正对着凌乱的床铺,攥紧手里的信笺,面若冰霜。 而另一边,头越来越痛的太子在心里骂了韩知意不下百遍,他就说韩知意没有那么好心,说什么听琵琶曲能减缓晕船症状,让花娘给他弹一曲。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姑娘坏得很!还有你刚刚斩钉截铁说花娘不在你那里,结果下一秒就让她过来弹曲,你良心不会痛吗? “太傅,要不要……”被遣送回来的花娘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韩知意如此大胆,竟敢以身试验,“韩姑娘掉落的地方水流不急,如果我们现在去,应当......” “不必了,她没事。”韩太傅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说道,“她哥哥会去接她。按照她的意思,你现在就是韩知意!” 小丫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什么性格什么心思一想便知。现在想想,都快进京了还给哥哥写信就不正常,原来目的在此啊。 他真的不知道是该说她做事过莽还是有勇有谋,韩太傅心里发笑。 不过也不好让她的目的落空不是? 这一晚注定不同寻常!另一边船长休息间。 “胡闹。”听及邓财富把人草率解决的经历,船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首先没有确定人死了就扔下去,这是一错;其次,那地方水流平缓,万一!万一那人醒了......就算不醒,你怎么确定那周围没有人。” 邓财富跪在船板上,听着船长的分析,心里越来越慌,他不过是攀着关系才得到地下拍卖场的主办人的头衔,他只管坑人,不管杀人啊!这是他第一次。 船长食指微曲,刮了刮发痛的太阳穴,“为今之计。”说着指了指天,“只能祈祷那人真的死了吧。” 树欲停风不止,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没有半路跳船的道理。 很可惜,可能船长和邓财富平时并没有虔诚礼佛,佛听不到他们的祈求,而事情往更严重的地方发展了。 在旅程结束的那一天,又有人闹到船长那边了,不同的是上次是韩小姐,这次是那位“管家”。或许心虚船长的态度别于之前的傲慢,待人十分温和。 来人不管其他,扔下今天的第一枚“炸弹”,“我今早起床发现,我家小姐不见了,作为船长你是否给出一个解释?” 船长心里一抽,右眼角突然狂跳,顾不得去叫人验证,自己便急急去往船舱,在看到花娘的那一刻起,热火被冷水迎头一浇。 那蠢货扔错人了! 因近百年前一桩惨绝人寰的船工杀人案,本朝律法规定,除去因天气等自然灾害原因,若有一个船客属于非正常死亡的,上至船长下至船工船客都要接受调查,这也是为什么他留着两人到了长安再杀,更别说他这船可涉及了地下生意,要是倒时候衙门查出....... 船长站在日光下,脸色阴沉,招过一旁的心腹,对着他耳语几句,“请务必将事实传给小主人,要快。” 船已经停泊许久,由于装了货物,需要巡防卫的人验明有没有夹带朝廷禁品。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感谢巡防卫的慢速度。 然,祸不单行! 巡防卫提前到了!如果那老者把事情告知巡防卫,那么在小主人还没有打点好之前衙门的人来到...... 为今之计,只有拖住。 今天的运势总是按反方向走,戏剧性的,下一秒,那老者出现在巡防卫面前,船长看着老者掏出一块令牌,只见巡防卫恭恭敬敬实实在在给人鞠了个躬。 那声“太傅”把船长的希望浇灭了! 是了,那小姐姓韩。 不知韩太傅说了什么,船客放行,货物卸下,而他们都暂时收押了,直至花娘看到装扮成韩小姐的样子下船,才知道,被算计了。 京城。 一架装饰朴素的马车走过大道,往青石巷口拐去。 进了青石巷,韩府就不远了,从八岁到现在,韩知意来了快十年了,韩府已经是她的归属地了。离家越近,心里就越忐忑,韩知意坐不住了,直撩起车帘伸长脖子张望。 韩知礼被妹妹的举动给弄笑了,“既然那么想家,也不见早点回来。” 母亲可想你想得紧。 第四章 归家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祖孙两人在离开洛阳前送了信,林氏估摸着时间,最近几天皆派着小厮去码头看看,昨天扑了个空,林氏还有点失落。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林氏轻抚着椅骨,安慰自己道。 “夫人,到了,到了。”林妈妈急慌慌冲进正堂,扶起林氏就把人往外带。跟昨天一样,林妈妈一大早在外面等小厮回话,不想小厮没有等来,倒是等来有说有笑的兄妹俩。 林氏闻言也是一喜,急忙问:“到码头了!那几时到家?” “唉哟,我的夫人啊!到家啦,就在门口。” 听说祖孙俩到了,林氏脚步加快,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她那可怜的女儿已是近三年未归家了,寻常人家有跟她一般的吗? 太傅府门前,一对兄妹正对着门口的新石狮子展开辩论,内容是新的高还是旧的高。韩知意觉得是旧的高,旧石狮子她骑过也爬过,她最了解了;而韩知礼说是一样高,原因是那新的石狮子是他置办的,按着老石狮子的尺寸做的。 林氏匆匆忙忙走出来就见一双儿女在争论一只石狮子?这让身为老母亲的她有点委屈。 怎么不先看看我呀!林氏幽怨看着两人。 紧随其后的林妈妈察觉到了她不可明说的委屈,沉声咳了一下,并用眼神给韩知意予提示。 “啊”韩知意转头就见一如往常温柔的母亲,眼睛一亮,连跑带蹦地奔进她的怀里,“母亲,我好想你啊!” 女儿在怀里娇娇柔柔地撒娇,林氏心里的委屈顿时画作一缕轻烟,散了。 “嗯!长高了。”林氏捧着女儿的脸细细打量,宠溺得点了点鼻子,“也变漂亮了!”只可惜女儿的变化不能第一时间看见,心里遗憾叹了口气。 “母亲,你儿子还在这呢。”韩知礼见母亲心心念念只有妹妹,只好出声证明一下他的存在。 这不说还好,一说林氏就埋怨起他了,从昨天开始就不见人影,一声不吭就离开还夜不归宿,林氏瞪了他一眼,低声斥责:“都快成亲的人了,行事还如此不稳重。” 听母亲提起亲事,韩知礼莫名有点脸热,尤其在小姑娘揶揄的目光下,心里也热热的。 “哥哥是去接我了嘛。”韩知意揽过母亲的手臂,软声说道,确实是去接她的,不过最后变成了捞。 林氏斜过眼表示不信,“我问过你祖父才知道。”哪里有接人还要过夜的呀?码头离家又不远,“我听林妈妈说祖父有事情要处理,那他说了大概几时回来?” 被这么一问,兄妹俩个有点心虚,其实到底有没有事要处理他们也不知道啊,两个人支支吾吾回答,“大概......快到了吧!”说完互相偷看了对方一眼。 不对劲!知子莫若母,林氏看着明显底气不足的兄妹俩,心里突然有不详的预感,这预感在无数次他们做错事情后浮现过。 好在真的没有多久,韩太傅的车架徐徐驶来。到底心虚,韩知意热情上前迎接,而韩太傅在下车时瞪了她一眼,带着宠溺和责备。 韩知意摸了摸鼻子,顺从跟在身后。 你死定了!前方的韩知礼回头幸灾乐祸看着她,韩知意朝他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上去。 韩知意并没有死定了,韩太傅只是隐晦地提示了林氏去请一位大夫,而林氏看了看韩知意有点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放过了她,第二天,韩知意就被罚了抄经书五十遍,并且短时间内不得出门。 趴在如山高的经书和沉积许久的账本中间,韩知意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 最近京城出现不大不小的大事,建平17年二番号船开设地下拍卖场被当朝太傅当场抓获。 有人嘲笑那一船人太蠢,竟敢舞到太傅眼皮底下;有人谴责那船长太嚣张,不把当朝太傅放眼里;有人认为是太傅太精了;而有人阴谋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流言在从茶楼、酒楼、说书先生那边传得最快,如果你想收集信息,那边往人群中站,不出一个时辰,传闻就有十几个版本。 京城中的茶酒楼种,酒楼以珍馐阁为最,茶楼则是迎风阁为首。 早年前迎风阁被戏称为“东太远,西不就”,意思就是说它离东市太远,地处西市地界却被划分出去,在那时商人眼中就是一块鸡肋,但在四年后的今天,它就是个香饽饽。 迎风阁的成功离不开月亮湖,月亮湖长安城中最大的湖,湖面宛若瑶台镜,其四周风景秀丽。而迎风阁就是临着月亮湖而建,后来朝廷在东西面建了观景台,南面又被划分成军队训练地,只有北面的迎风阁成了唯一的商业楼,这是迎风阁的地利。 迎风阁有“三巧”,一是它的名字也很巧,“迎风”,迎的是月亮湖四季吹来的款款细风;二是,它的大窗户设计;最后一处巧就是名为迎风,做的是茶香生意,这让人提起就想起和风款款,茶香悠长。 迎风阁的有上下两层,楼下跟普通茶楼差不多,二层是私人厢房,二楼内部呈“回”字形,中间四间厢房,外面十六间,共有两处出入口,连接着一楼进门的左右两侧。 在四年前,迎风阁建立之初,太子就钟爱在此喝上一盏茶,他也许是来得最勤的茶客了。这不,刚减轻了头晕症状就急急奔来了。在一年四季中,他最喜欢秋天的迎风阁,秋高气爽,那清风透过窗纱,吹得整个人心旷神怡,加上四溢的茶香,怎一个清爽了得。。 这次太子约上了温筠表弟,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他那游学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就被安排去江南的表弟一定没有来过这里。 如他所想,温筠确实没有来过,如实报上太子说的代号为“荷”的厢房,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小厮领着上去。回字形的走廊宽且幽暗,一路走来,温筠细细看过每一个厢房们的花纹。 小厮在刻门上有荷花花纹的房间停下,转身轻推门扉,弯腰半鞠躬做请姿势,“请。” 一进门,进入眼帘的是一副屏风,上面画着夏日荷花,温筠挑了挑眉,这迎风阁的设计者不可谓不用心。 “你来啦。”太子都喝过一盏茶了,他这位表弟可谓是姗姗来迟。等人入座,太子把茶杯推向对方,颇有兴趣地问,“你觉得这里如何?” 唔,温筠大方打量四周,绕过屏风,屋子中间放着茶几,茶几上面一应具备的茶具。正对着他座位的方向有一个架子,上面一格一格放着茶罐,而正对门口的那一面做了一个拉门,现在正敞开着,他可以看的外面的小阳台。 从进来到坐下,一切细节尽在眼里,刚刚走过来的那个走廊内测厢房上刻着雨滴,外侧厢房则是桃、李、海棠以及玉兰;而他们所在的厢房的长廊,一侧刻的是太阳,一侧则是牡丹、芍药、茉莉以及荷。由此可推,四面代表着四个季节。 而这房间布置以清绿色为主愈衬得屏风上荷花娇艳,给人清新愉悦之感,屋里一切物件也是小巧玲珑。 “很清雅,也跟细心。”,温筠如实说了,不过他也实在好奇,“这些是掌柜的主意?。”如果是他很想结识一下这个人。 第五章 迎风阁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嗯!太子摸了摸下巴,关于迎风阁老板是谁的问题,他查了一年都没有答案,太子无奈耸了耸肩,“不清楚。” 猜也是这种情况,温筠笑了笑,抿了一口茶。茶水在舌尖转了一圈,嗯!不错。 在迎风阁喝茶的方式可以选择自己沏或者小二们沏,太子一般都是选择自己沏的,久而久之也练就了沏茶的好功夫。 太子自然对自己的茶艺十分信心,作为迄今为止唯二有幸喝到他亲手沏的茶的温筠也是个不吝啬夸奖他人的。 温筠可不喜欢说恭维话,知道这一点的太子被夸得越发舒坦。 两人彼此兴趣相投,加一同相处了三个多月,太子和温筠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一时间气氛十分融洽。 都说世间事无十全十美,总有煞风景的。 走廊传来一阵嘈杂人声,不过一瞬,只听厢房门“吱呀”,太子转头望去,是那他混世魔王妹妹安和公主,不知怎得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挂着两滴泪。 最见不得妹妹这样了,太子赶忙起身,抽出广袖里折好的手帕给她擦泪,“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不曾?”揽过人,让她坐下,太子急切问道。 这可是他宠到大的嫡亲妹妹呀! 放眼长安城,谁敢欺负安和公主?安和闻言也不哭了,嘟着嘴眼巴巴看着他,眼里还带着哀求和心虚。当哥哥的一眼就看懂了。 得,准是又和那关钰卿那小子闹矛盾了。似乎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下一秒,两个身影相继出现在眼前,两人皆穿着军营训练的粗制衣裳,应是匆匆而来。 “简表哥怎么也来了?”太子见关钰卿后面还有个温简,脸上一怔,侧过眼去看旁边的妹妹,安和见着人心虚直往他后面躲,他还能不明白嘛?恐怕这丫头又做了什么事了。 关钰卿瞥见太子身边的一抹红色,心中是有气又恼又伤心,偏偏被她眼中的泪给灼得心痛,又不忍心责怪她。 “太子殿下,我有一件事相求。”收拾好心情,关钰卿抱拳屈身,“我和公主有句话想说......”说着越过太子看着那抹红色。 唉,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太子挑了挑眉,侧过身无声询问安和,小姑娘扁了扁嘴点头答应了。 “叫杏桃跟着。”虽说两人是订了婚的,他也相信关钰卿的为人,可还是带上人得好,太子吩咐一声,目送两人离开。 等两人身影完全不见,太子才转头去问一旁高大魁梧的温简,“今天有比试场吗?简表哥可是得了第一名?”军营为了训练他们的实战能力,固定一段时间举办比试场,记得往常的第一名不是温简就是关钰卿。 温简挠了挠头,微微笑了笑,“今天没比。”说完便不再继续话题。 其实今天比了,还没有比完,后来安和来了,一下子把比武台掀了,就没有继续...... 没比?他可不信。今天的比试,温筠几天前就从父亲嘴里得到,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次比试很重要,怎么可能没比! 温筠不信,太子也没信。 最后,在他们尤其是温筠的询问下,温简还是说出了实情。 “事情要从五天前说起。” 五天前,他们被派去离京城不远的陈县进行演练,训练辛苦,可那随行的伙夫做的伙食有点差强人意,闲暇时有小兵就想着借着村民的渔船出去钓鱼好打打牙祭,不想看到了那一幕…… “他们在渔船上钓鱼,只见远处小舟的一男一女,那男的还向他们打听附近的客栈,女的包裹着厚重的棉披风,脸色苍白。回来后,他们觉得稀罕,告诉了他们的上司也就是小侯爷。小侯爷觉得有蹊跷,便去查看了附近的客栈,结果……遇到了熟人……” 这原本也没有温简什么事儿,偏偏今天他突然想起问了问,小侯爷简单回答了几句,不想那一句“哦,是韩知礼和他妹妹”被前来看小侯爷比试的安和公主听到了。 安和公主和韩小姐结的梁子,京城中很少人不会不知道。很容易推理,安和公主当场发火了…… 怎么又是她!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太子头痛扶额,丝毫忘记了那时候韩知意不该出现在哪里的。 三年前还在游学且不爱八卦的温筠同学积极提问了,“安和……跟韩姑娘有什么吗?”其实在船上的短暂相处,温筠发现韩知意完全在无视太子这个人,很明显不待见的那种。当时他还很奇怪,原来是因为和安和有过节吗? 温筠问得直白,太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故事的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那为什么后来闹得这么大呢?现在太子也不太明白。 “呃……可能烈火相见必定燎原吧!”太子看着外面的天空,怅然说道。 三年前,安和公主还没有跟关小侯爷定亲,可在很多人眼中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安和公主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关小侯爷与不知背景的女子私定终身坊间流言就传开了,最后传到安和公主的耳朵里。 动用公主府的人脉,安和公主最终在乐坊得到了信息,那人就是韩太傅家的小姐韩知意。 得到答案的安和公主雄赳赳,气昂昂出门了,在去韩府的路上,好巧不巧,两人迎面而遇。 丝毫没有戒备的韩知意大老远就见一个人气势汹汹压上来的人,上来就质问她,说着她不知道的事,问着她不认识的人。对于突然冲出来的不知名“疯子”,韩知意下意识想远离,看在对方赏心悦目的脸的份上,她温和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不想那漂亮“疯子”不依不饶,她被扰的烦了,言语奚落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像狗皮膏药粘着她。从来没有被人骂过的安和公主的爆竹脾气瞬间爆发,上前就把人推得摔进地板上。然而韩知意的脾气更爆,站起身来拍了拍土,对着安和公主就是一脚,对峙最后演变成了斗殴。 得知消息匆忙赶来的太子,看到妹妹被人踩在脚下,衣衫不整,脸上到处都是淤青,差点没有两眼一翻晕过去。 认识出他的韩知意卸了力,转身捡了一条帕子擦了擦,整了整衣衫,末了,抬起她高傲的头颅,眼神坚毅地看着他,“把你的疯子妹妹带走。” 说实话,太子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学过武艺的安和打不过没有学过的韩知意。 温筠:“……” 他认识的韩知意不是这样的…… 一国公主和大臣千金互殴的事是怎么都瞒不住了,太子有心压着也只能减缓传播速度,最后传到了前朝议政的皇帝和大臣耳边。 可想而知皇帝动了雷霆之怒,然而故事的发展远没有那么简单…… 第六章 鸣冤鼓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殴打一国公主什么罪?死罪! 韩知意没有见过安和公主,不知道那漂亮疯子是公主,不然她也不会打她。说实话,她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出手打人,结果一打还是大人物,在这封建社会,她怕是活不下去了……韩知意颓废望天,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韩知礼回府看到躲在角落里哭的韩知意后被吓了一跳,随后她的一席话更是惊人。听过事情来龙去脉,他准确捕捉了“关小侯爷”这个词!随后一想最近京城的传闻,大概捋清了思绪。 ...... “后……后来呢?”温筠消化了会儿,按照这样看来两人也分不出对错,不过按照他那个皇帝舅舅护犊子的架势…… “如果是你,你觉得韩知意会如何?”太子双手交叉把下巴搁在上面,“我当时觉得,她下场肯定很惨。但是……”似乎想起什么,他嗤笑了一声,“最后被撸掉皮的是安和!” 本朝沿用前朝法制,在建立初期太祖皇帝在皇宫西北角门设一处鸣冤鼓,之后近两百年击打该鼓的人至多十个。那天,鸣冤鼓迎来了击打它的人。 就在怒火冲天的皇帝陛下下令捉拿韩知意之时,韩知意先于一步敲响了鸣冤鼓为自己鸣冤! 鸣冤即审,天子明堂,此为主训。当然敲了这个鼓是有代价的,韩知意真的很感谢现在仁慈地君王把滚钉床这种折磨人的流程给废了。 鸣冤鼓是韩知礼想出来的,要告的是无中生有败坏他人清名乐坊的乐伎。韩知意记得哥哥的嘱托,写下述状之后直奔西北城楼,跟他说的一致,不多会儿就有一行人快步而来。 递上述状,韩知意跪着说起心中事先打的腹稿,语词简练,鞭辟入里,在提及被泼污名时,更是声泪俱下,悲从中来。她语气诚恳,夹带悲戚,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今早,民女去锦绣庄,不想中途遇到公主殿下,民女眼拙,未能辨出。”韩知意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可那公主殿下上来就是辱骂,民女转身欲走不想辩驳,不想那公主跟了上去,便把民女推倒在地。”说完伸出被粗石磨得鲜血淋漓的手…… 这架势,要不是上首的皇帝和陪审的官员早知道韩知意殴打安和公主的事,恐怕就被骗过去了。 明里是告乐伎,暗指的却是安和公主。韩知意之心,在场众人皆知。 “你殴打皇家公主,早就重罪在身。” “民女自知重罪。”韩知意攥紧了拳头,大声喊道,“这一切都是乐坊伎人嚼舌根而起,民女地位低微,又怎么认识关小侯爷?民女自知自己重罪在身,只求干干净净的去,万不可不清不白的走。” 韩知意抬起头看着上面那抹明黄色,皇家威仪,可折人骨气,这是第一次她觉得绝望…… 一双衰败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怨恨,不甘和厌恶,皇帝心里一跳,她在怨恨什么?又厌恶什么? “民女在闺阁久听圣上美名,圣上之爱子,愿把天上明月摘下。天下都是您的子民,您的儿女……陛下该不会让您的子民白白忍受冤屈,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吧?” 女子凄厉的哀嚎响彻整个明堂,而外面集聚的平头百姓们,有心软的,早就偷偷抹泪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连“天下万民都是皇帝子女”都说出来了,还有不审的余地吗? 皇帝有种被道德绑架的感觉。 到底还是下令查了,经过盘查才发现:有人指使乐坊散发谣言,编造韩知意与关小侯爷的流言。最后也查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御史王家的二小姐,那王二小姐不堪重罚,全盘托出!她在东市闲逛时偶然看到韩知意对着关小侯爷说着什么,在此之前的花会上她被韩知意当着众人的面下了面子,从此恨上了韩知意。她本意就想败坏韩知意名声,说韩知意未出嫁就与男子举止暧昧。原本没有关小侯爷什么事,但是那天看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人很多,流言失控,逐渐演变成韩知意和关小侯爷私定终身。 真相大白的第二天,出任务回来的关小侯爷表示,他只不过是给问路的姑娘指路,当时在他身边的朋友万重山可以作证!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却没不配拥有姓名的万重山表示:我作证!我心累。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只是问路之交的男女在有心人和无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被传成了私定终身的爱侣,而爱慕着那男子的安和公主决定去找那个女孩子对峙算账,结果演变成互殴。 一场闹剧!一地鸡毛!离谱但是真是存在。 韩知意这状一告,把所有的东西放在明面上。安和公主因为嫉妒心理把人打了,也被曝露在日光之下。 先动手已是错,更别说为了无聊的理由,加上安和公主刁蛮不训的映象根深蒂固,舆论浪潮推向了安和公主这边。 兵行险招,先发制人。韩知礼这一步走得非常好,为韩知意洗了清白也塑造了宁折不弯的正面形象,一下子扭转了韩知意的“败局”。 司空大人的《讨安和公主檄文》更让韩知意安全退出。司空大人是典型的礼制教条的拥护者,正直且迂腐,偏偏他名望颇高。 这件事让太子明白什么叫瞬息万变,“要不是安和是皇家公主,最后死的一定是她。”一想起当时的困状,太子心有余悸。其实如果安和公主不是他妹妹,太子会很欣赏那个有勇有谋的女孩,可惜一切开始就有了立场问题。 最后是依靠皇家威严硬是压下去的,皇帝召来了韩知意,进行了秘密谈话,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没过半月她远走江南,一去近三年。 人们只当韩知意被圣上厌恶,可太子并不这么认为,毕竟他可是亲耳听到父皇对韩知意的评价——真不愧是他亲自养的小狼崽。 这个故事没有赢家,安和被罚禁足和佛堂自省一年,韩知意远走,王二姑娘流放寒地,关小侯爷被降职,而那乐坊,早就不在了。现在想起来不免唏嘘。 年少的时候,温筠就喜欢听故事,这么跌宕起伏层层紧扣意外频出的现实故事远比他看过的任何一本书都精彩…… 买凶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安和公主大闹演武场的事,不久就传到了倚梅院,彼时韩知意正埋头处理账本,从红玉口中得知,不免摇了摇头。 安和公主做事还是这么冲动。 不过她现在可没有空管闲事,她有一大摞账本要看,十月底就是韩知礼的成婚大礼,往后就是过年,她得趁着时候把今年的账本理完。 禁足加上忙着处理账本,韩知意没有出门的心思,所以幸运躲开了一次刺杀。 王家最近很躁动,忙着疏通各个渠道打探圣意。船被压扣了近半个月,圣上却迟迟未处置,他们是越等心越慌。殊不知,圣上就等着他们狗急跳墙呢。 终于在十月初,京兆尹府的高大人把案述呈上去,刚好休息了半个多月的韩太傅也上朝了! 本朝运物载人的大船无论官船还是民用船皆由工部所出并编号,民用船可以购买,但其购买之人以及船只用途皆会记录在案,船主是谁一查便知。建平17年二番号船是京城防卫左统领王大人内侄,其幕后合资人是统领府三公子王禄,船只账本流水也搜到了。这案子明朗简单,高大人呈上去后交由刑部复审,随后该判刑判刑,该流放流放。 皇帝金口玉言,下面的左统领王大人暗暗卸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折了一个庶子没有累及整个王家。接下来他进行了一顿自我批评,什么没有管教好儿子是臣之错,什么是臣太过溺爱让逆子犯下大错无颜以见陛下……说着为表自责提出降职,王大人就值三十年可谓是兢兢业业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京城防卫也未曾出错,怎可降职?皇帝温言安慰了几句,就连往常跟王大人不和的户部尚书洛大人都良言相劝,可王大人执意如此,最后皇帝只得含泪把他降职为副统领。 解决了这个案件,接下来的议题是江南杭州府的问题,太子把在杭州府的一切俱表上书,杭州知府涉嫌贪污,以权谋私…… 那杭州知府钱大人至死都不知道那两位被他赶出去的两位穷小子身份大过天。 秋风吹散了夏天的余热也吹红了西山脚下的枫林。秋来西山风景如画,那一片鲜红似火引得游人驻足。 陈老先生就居住在西山脚下,不出门便可把枫林美景一览眼底。太子带着难得休息的关钰卿、温简跟着温筠一同来拜访老先生。老先生终日与书为伍早就不问世事,表示不要吵到他其他随意。 温筠把他们带到偏院一处小亭子上,那儿离主屋远,不会吵到他师父,再者那也是最好的观景台。 有良景有香茶有知心朋友若干,乃人间一快事。四人山高海阔聊了许久,也不知是谁提起王大人自请降职的事。 “说起来,王大人自请降职的事远没有洛大人良言劝解王大人来得稀奇。”指腹擦着杯盏上面的纹路,关小侯爷漫不经心地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大人与洛尚书撕破脸皮大闹了一场,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有可能到了想弄死对方的程度。 侯府就在青雨街,好死不死就被洛府和王府夹在中间,两府剑拔弩张的紧张程度,作为邻居的关小侯爷比他人更清楚。偏偏两府为了面上好过,年节礼物什么的没有一次落下,每一次年节都是两府的暗中交锋,这大概就是私底下要弄死你,明面上还要恶心你一下。他不止一次听家里管家吐槽夹在中间多难做,好在这么多年了,管家早已经习惯了,只当两府下人说话就是放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或许洛大人有什么一定要为王大人说话的理由,温筠想。 王家案子是解决了,但温筠还是很在意:韩知意如何知道船上的地下交易?还有她为什么一定要花娘? 等等!花娘! “太子表哥。”温筠深呼了一口气,认真看着太子,目光幽远,“所有船工在花名册上都有记录吧。”太子点了点头,温筠复说,“那花娘呢?”花娘被太傅带下船了吧? 花娘?当时没在船上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问,“什么花娘?” 太子则是一愣,是了,高大人说了一应人员俱在,没有遗漏!那花娘呢? “花娘是船上的琵琶女。”温筠回答。 琵琶女? “怎么大家都在找琵琶女?”装水回来的阿狸恰好听到了末尾,疑惑说道。 话音刚落,三人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阿狸被看得脸热,揉了揉脸,不好意思说道,“我是听如娘说的。”如娘是怡红院的女孩儿,算……算是他的相好,很多趣事她总喜欢跟他分享。 女人在怀,男人难免飘飘然,再喝上几壶酒就晕乎起来了,遇上嘴不严的,什么都往外说,很多传闻都是从勾栏院开始传的。 最近听如娘说不知道是那家的琵琶女跑路了,最近一直有人过去怡红院这类风月场所找。她还说了,“最近有人买凶,要的是一个千金小姐的命。”不过这跟琵琶女没有关系,阿狸就没有说。 下船的时候,温筠要照顾晕船的太子没有多注意其他人,匆匆忙忙上车就走了。他还未入朝廷,自然也管不了案件,只能听到潦潦消息,从他那个角度想很多漏洞,而且他有个直觉——韩知意知道什么! 坐不住的两人“腾”地站起,快步跑出去了,留给温简和关小侯爷只有仓促的背影,两人对视了一眼:这茶不喝了吧? 等查了才发现,好家伙,岂止是漏洞,那是天大的窟窿。那条船上的花名册的确没有花娘这个人,而下船登记的也只有韩知意和韩太傅……那么问题来了,花娘呢?一个人凭空不见了!她没有被带走也应该在船上吧,难不成偷偷跑了?联想最近有人再找琵琶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韩知意知道温筠在困惑什么,必定哈哈大笑,并得意洋洋地说她的计划简直完美。 从洛阳登船的时候开始,韩知意收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有你要的东西!然后她大闹了船长休息室,说有人进了她的房间,被她闹得没有法子了,船长只能叫来所有的船工包括弹琵琶的花娘一一确认,结果当然是没有人进去,不过她目的达到了。 第二天,在走廊拐角处,她遇到等待她很久的花娘,似乎怕她不相信纸条上的东西,花娘放出了地下拍卖场的消息,并叫她可以去确认,那句“这条船上有黑暗的交易”是韩知意反问的。 随后她去了,拿着在洛阳淘来的真迹,韩太傅怕她危险,装成管家跟她同去,他们两个在拍卖场逛了一圈,发现那更像是赌场,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到弹琵琶的花娘,烛光下可以看清她苍白营养不良的瘦脸以及那仿佛在看最后希望的眼睛,动了恻隐之心的韩知意到底没有走,甚至提出用真迹换人。 那真迹价值千金,稳赚的生意,邓财富却不做,她认识到花娘没有那么简单。在下半夜,睡不着的她摸索去花娘的房间,说是房间更像是监狱。花娘说她不是这艘船的人,她是被掳来的。做事大胆的韩知意就被她再一次“掳”走了。第二天邓财富来找她要人最后空空而回,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听到了邓财富与船长的谈话…… 之后她装成花娘被抛入江,而花娘以“韩知意”之名下了船。 婚礼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好不容易处理好账本,韩知意就被林氏拉着出去帮忙了。 过几天就是韩知礼大婚的日子了,婚礼繁琐,林氏一人忙不过来,就连嫁出去的韩知婉也赶来帮忙。 林氏嫁进韩家进三十年,生了两男两女,凑了两个“好”字,排行最大的是韩知礼,然后是韩知婉、韩知意,再到今年才八岁的韩知言。四个孩子中,恐怕就韩知意最不优秀,韩知礼从小被称作神童,韩知婉是京城第一才女,弟弟韩知言年纪小小就可以颂百诗。韩知意有时候在想,明明每次韩知礼都在跟她厮混,结果校考次次第一…… 韩知婉在看到妹妹是身形一震,显然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林氏最近忙着儿子婚事,忘记了给林府去信了。 “元元回来也没有跟我讲一下。”韩知婉拉着韩知意上瞧下看,左右打量,内心十分欣喜就是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她,她有点儿委屈。 韩知意心虚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告状,“回来就被禁足了。”嘤嘤嘤,拽着韩知婉的袖子撒娇。 “那准是你又做了什么错事了。”妹妹的撒娇,韩知婉很受用,却还是板着脸训她,“站好,没形没象的。” 又来了!韩知意心中紧铃大作,这个家除了林氏她最怕的就是韩知婉了,小时候,她可没少被训。 韩知婉人如其名,她长得温婉宜人,明媚娇俏,再加上饱读诗书,身上有种清冷之气,她待人平和,做事总是恰到好处,进退合宜,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与韩知意画风全然不同,而且韩知意的规矩大多都是韩知婉逼着学的。 这次韩知婉训话极其的短,到底近三年未见了,她也不想刚见到就让妹妹不开心,拍了拍韩知意的手,“进去看看母亲。” …… 十月二十八日,宜嫁娶。 “小姐?小姐,该起了。”红莲推了推熟睡的韩知意,轻声喊道。 睡梦中的韩知意嘟囔了一句,挥手赶走烦人的蚊子,转身寻了个舒服位置,继续呼呼大睡。 红莲见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姐,锲而不舍地摇她,韩知意被摇得烦了,支起身半靠着床沿,眯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什么时候了?” “很晚了。”红莲见人起来了,连忙招呼丫头们进来,“少爷已经去接亲了。” 听到这句话,韩知意彻底精神了,急轰轰催着人:“快,快给我梳妆。”说来惭愧,她现在还没有学会怎么挽那些复杂的发型。 等梳妆完毕,韩知意飞奔到花厅,发现大家都在了,尴尬摸了摸鼻子,上前一一行礼。 女儿奴的韩大人乐呵呵受下女儿的礼,忙叫人坐下,温声收她吃饭了吗?而韩知意撇了撇一旁的母亲…… 林氏看着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之意,大好的日子也不想去说教她,遣人带她下去用饭。 过了晌午,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东街林府的老太太也来了。林夫人是林氏闺阁好友,也是韩知婉的婆婆,许是日子过得舒心,她最近有点发胖,这让她更和蔼了。小时候,韩知意可没少去林夫人那里讨糖吃,甜腻腻冲着人喊“明姨”。 “哟。”林夫人见着她眼睛一亮,忙亲昵拉着人手问:“什么时候的?也不去姨那边坐坐?”,随后又冲着林氏说:“这姑娘是越长越标志了。” 有人夸自己的女儿,林氏心里也是美滋滋,到底是闺中好友,她也就没有谦虚坦诚收下了。 两人已经是几月没见,可惜林氏忙着招呼客人,说说几句就走了,留下韩知意陪着说话。 林夫人讲话幽默又风趣,不像其他长辈见你就问着问那的,加上韩知意的童年滤镜,两人聊的十分融洽,韩知意差别没被她讲的笑话给笑晕过去。 太傅长孙成婚,多的是人来祝贺。管家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好不容易得了空,忙抽出手帕给自己擦汗,收拾好自己后忙接待下一个客人。正擦着汗呢,一张大红色婚礼请柬递到眼前,上面的字一看就是太傅亲笔,能让太傅亲手写的没有多少,忙把帕子收回袖子,抬眼一看,愣住了。 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就他那身上的锦缎和独特气质就知道这公子不简单。 “公子请。” 温筠点了点头,给一旁的阿书递了个眼色,阿书了然把贺礼奉上。 “家师年老,不便远行,温某代家师之名,前来庆贺。绵薄之礼,还请收下,祝新人拜年好合。”朗朗轻声,如徐如风,沁人心脾。 他这么一说,管家就想明白了,老太爷与陈老先生的交情自不必多说,而老先生弟子温筠之名如雷贯耳,特别他又是长公主家的小公子,想通了这一层,管家连忙把东西接过,又派了小厮把人请进去。 将军府的小公子前来庆贺的消息不胫而走,宴会上各家夫人老爷心思各异。 从温筠入座,就一直有人找他攀谈,谈得无非就是一些闲话,一个两个还好应付,七个八个就吃不消了,尤其他游学多年,对京城中大部分人是陌生的,迫于礼节也只好一一回应。 直到外面吹吹打打的乐声把他解救了出来,新郎接新娘回来了。 韩知礼骑着高头大马,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得意”。 队伍入了青石街,管家就让小厮把鞭炮点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卡着马车停车的瞬间刚刚好停止。 韩知礼翻身下马,拿过喜婆递过的红绸,直往红绸另一边看,等那双素手接过红绸,与她并肩前行。 温筠在一众宾客中间,看着远处一新人的身影,莫名的,他很想看看韩知礼的样子,等人走进一看,不得不说,不愧是兄妹,韩知意跟韩知礼有五分相像,尤其是笑着时那弯得恰到好处的潋滟桃花眼。 今天客人众多,未婚的韩知意被勒令待在屏风后,本朝男女大防虽然没有太严重,林氏还是怕有人冲突了她。 礼官唱着贺词,韩知意探出半边脸,看着堂下的大哥哥和新娘,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大哥哥真的是非同一般的帅。 “一拜天地……” 韩知礼那有点僵硬又有点傻气的转身逗得韩知意倚着屏风捂嘴笑得快背过气去。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傻的韩知礼。 韩知意笑得欢,丝毫没有注意有人在角落里看着她。 从她探头出来的时候,有魔力似的,温筠就看到了,她今天梳的双螺髻,一左一右缀着红穗,红穗随着她动作晃晃悠悠的,可爱极了。 “礼成!”礼官的声音如洪钟,宣布两位新人正式成为夫妻。 新人被送入洞房,还没有见过嫂嫂样子的韩知意赶忙跟了上去,听姐姐韩知婉说,新嫂嫂长得淡雅清丽,凭借想象是想不出了,只好等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才知道。 新娘妆太白盖住了新娘的脸,韩知意只能依着她的脸型和五官判别,其实就如韩知婉所说,长相清丽可人,那双懵懵懂懂的小鹿眼给她添了天真浪漫之色。 韩知礼被叫出去喝酒了,韩知意几人陪着她说话,新嫂嫂讲话温柔似水也很容易害羞,一看就是好相处的性子,韩知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外貌如何还不如是个好相处的人来得重要。 第九章 醉酒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小姐,大小姐,小夫人。”红莲急急忙忙赶来,掐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夫人叫你们过去,宫里来人了。” 几人俱是一愣,忙整理衣裳,快步出去了。 到了正堂,韩知意看着上首贵气逼人的太子和他旁边公公奉着的圣旨,心里明白了几分。 见人来齐了,杨公公掐着尖嗓开始宣旨,“奉天承运……” 韩知意低头听着内容,一长串的名字,她记不住,只知道应该是赏赐的贵重之物,随后跟着一起谢恩,刚站起来就看到院子里一箱一箱御赐的东西。 啧啧啧,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太子和韩知礼近几年少有来往,但念在两人是儿时的好友的份上,太子还是来了。要不是皇帝陛下一时兴起的赏赐,他应该早就来了。 能在酒席上看到温筠表弟,太子也是一脸疑惑,温和推拒他人敬的酒,太子直步往那边去。 “太子表哥。”见着来人,温筠起身行礼,似乎看懂了太子眼里的疑惑,“我替师父来的。” 哦~韩太傅和陈老先生可是多年故交,太子了然,点了点头。 席间常有人来敬酒,推拒不过只能喝了。温筠酒量不是很好,喝过几杯后有点晕乎乎,寻了借口,出去散散酒气。 韩太傅祖籍金陵,韩夫人也是江南杭州府人士,所以韩府一应都是江南园林风格,小巧细致。寻了一处安静的亭子,温筠靠着亭栏坐下,他的情况有点不好,酒精让他眼神迷离,脑子混乱似睡非睡间,听到远处有人在说着什么…… 韩知意没有想到她那个小气鬼的姐夫有多么“记仇”,当初韩知婉婚礼时,韩知礼灌他酒灌得猛了些,现在就要还回去,还好她留了个心眼,要不然那一壶纯粮酒喝下去,人能不能明天醒她都不敢保证。 “舀点水来兑上,顺便吩咐厨房多准备点醒酒汤。”为了哥哥的幸福,她这个做妹妹的只能尽力而为了,末了还添上一句:“呃……顺便也给我来一碗。” 闻言,韩知礼的贴身护卫拾一疑惑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好像在说:你好像没有喝酒吧! 读懂拾一意思的韩知意脸一红,插着腰理直气壮,“我就喜欢喝酸的不行吗?” 莫名被吼了一句,拾一一个激灵,立即转身快跑着去厨房要醒酒汤。 见四下无人,韩知意上了亭子,戳了戳歪靠栏杆的温筠,没醒?再戳一戳…… “醒醒,醒醒……” 温筠是被摇醒的,刚睁开眼,一股酸气直往他鼻子冲,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欲把那股酸气挥散。 “醒醒,醒醒”,拾一见人好像又睡过去了,更用劲推了推他。 温筠抬了抬眼,只见一个陌生的小厮,意识回笼,温筠觉得荒唐,他酒量不算好,但在人家亭子里睡过去这种失礼行为是第一次。 温筠坐直身体,抚平衣裳的褶皱,抱歉地说:“失礼了。”说着接过拾一手里的醒酒汤,酸涩的口感让他酒醒了大半。 “谢谢。”温筠由衷地感谢这位小厮。 拾一闻言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记得这位温公子的长相,刚刚温筠那一桌的酒是他拿过去的,而酒恰好是姑爷准备的五壶纯粮酒中的一壶,而且他不过是遵从小姐的嘱托。 拾一暗中打量这个公子几眼,发现他长得太俊了些,难怪能惹得小姐一张脸都红了。 …… 微微整理了仪容,温筠抬步回去。酒席已经到了要散场的时候了,太子早就走了,温筠晃了晃还有点晕的脑袋,向主人家请辞,韩山客套问候了几句,便让下人把人送出去。 而另一边,将军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外,在一旁等了许久的书童阿书,这会子见着温筠出来了,赶忙迎上去。宴会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公子不见了,在韩府外院找了几圈没有见着人,就怕公子被不知名的人带去什么地方了,好在最后有好心的小厮告知他公子要离府的消息,他连忙套马在外面等。 把人扶上车安置好,阿书忙问:“公子刚刚去哪儿了?可让小的好找。” 温筠揉了揉额角,困倦得闭着眼,淡淡回复道:“西北角的亭子上” 不想阿书闻言一愣,霎时冷汗频出:“公子没有做什么事吧?”他刚刚去西北角的亭子找过,不想太傅府的丫头说她家小姐在那里,把他拦了下来。 这孤男寡女能做什么?如果公子做了什么失格的事,长公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阿书心里一凉。 温筠只觉得阿书问得奇怪,忍着头痛,反问一句:“嗯?我能做什么事?” “公……公子”阿书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提醒道,“刚刚韩府小丫头说,她家小姐在亭上。” “你说什么?”温筠脑子像被泼了一桶冰水瞬间清醒。 活了二十年的温筠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了:酒果然是万恶之源。 当夜,韩知意趴在柔软的被子上,把头埋进枕头里,手心下面滑溜溜的手感让她莫名想起亭上那人抓着她的手附在脸上降热的一幕,他脸滑滑腻腻的,怪……怪好摸的。她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在温筠拉着她的手那一刻,她体会到了小鹿乱撞的滋味。 我喜欢他!韩知意摸了摸通红的耳垂想。 可是为什么是他呢? 情窦初开的少女辗转反侧,愣是等到半夜才睡着。 这边韩知意在为名叫爱情的东西苦恼,而新娘子柳如茵在为即将见到她而苦恼。 早在林氏上门提亲的时候,柳如茵是欣喜的,毕竟她不过是小小工部侍郎之女,从小在众姐妹中不出众,她原本想着以后跟姐姐一样下嫁,没想到能入京城中的“四大美男”之一的韩知礼的眼。可后来这欣喜中也夹带着忐忑,她忐忑的来源有很多,绝大部分来自于未来小姑子韩知意,韩知意的凶名全京城皆知,她怕会很不好相处。 如果韩知意知道兄长因为她的缘故差点没有了老婆,那她大概会以死谢罪。 柳如茵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用她那泪蒙蒙的无辜大眼睛看着韩知礼。 韩知礼叹了口气,他这小妻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索性用手包住她握成拳的手,温声安慰,没事,我在。 两人齐步走到正堂,里屋传来男人洪亮的声音和女子如银铃般悦耳的娇笑声,柳如茵莫名松了口气,抬脚,与韩知礼并肩进去。 坐在上首的是老太爷韩太傅,韩太傅年龄近古稀,身体却很健朗,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刚刚听到的男声就是他。韩太傅和颜悦色喝过长孙媳妇茶,又嘱咐了他们几句,便让两人下去。 林嬷嬷说了几句吉利话,便把两人领到林氏和韩山面前。许是在大理寺任职的缘故,韩山习惯了板着一张脸,林氏怕他吓着儿媳妇,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腰侧提醒他笑,结果他这一笑更吓人了…… 两人接过媳妇茶,一人给了柳如茵一个红封,便由林氏带着她认过姐妹们。 韩家祖籍不在京城,而且自老太爷那一辈开始子嗣就不丰。家中韩知礼的平辈除了嫁出去的韩知婉和林姑爷就是韩知意和去洛阳小师公那上学的韩知言。 韩知意屋里排行最小,只能最迟见嫂嫂,看嫂嫂脸颊上的红团,韩知意诧异,只过了一晚上,那花儿盛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韩知礼事先告知,柳如茵送她的是玉簪子,上面刻着她喜欢的梅花。礼物送到心坎里了,韩知意也嘴甜夸了人家几句,“谢谢嫂嫂,嫂嫂真好看。” 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入耳甚是好听,再加上她说的话,柳如茵心里有点开心,便笑着接受了。 第十章 过年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经过几天的相处,柳如茵发现韩知意并非传言那样,她意外的很好相处!就是太活泼好动,想法太跳脱了些,不过总比死气沉沉的好。 …… 十一月的风雪大,没有什么耐得住冻,除了凌寒傲雪的梅花。韩太傅喜梅,府里各处都有栽种几株,偏偏韩知礼住的锦香院土不适合种。 柳如茵可馋死了韩知意满园的红梅,整个府就她那里红梅长得正好。 这天,柳如茵想去折几枝红梅,给屋子添点生气,顺便也可以叫韩知礼给描花样子给她绣手帕,带着婢女春桃一起去倚梅院,不想正屋一个下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 柳如茵敲了敲半敞开的门,试探性地朝里喊,“妹妹?你在吗?” 就在柳如茵觉得没人在时,里屋传来韩知意清脆的声音,“在,进了吧!” 柳如茵推门进去,一进里屋,只见韩知意脚包狐皮披风,身披锦被一手拿着手炉,一手啪啪啪拨着算盘,嘴里咬着一块肉饼,正全神贯注的算账呢,这架势明明怕冷,身后的窗户一片敞开,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绕过去把窗户关了,柳如茵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韩知意快速拨弄算盘,半晌才问起,“红玉和红莲呢?” 只听“哒”的一声,韩知意提笔把数字写上才空出手把嘴里衔着的肉饼拿开,“被我赶出去了。”她算账的时候有时会烦,周围有人为响声会烦上加烦,后来每次处理账目时,她都会要求下人们安静,绝对的安静。 柳如茵:“……” “嫂嫂找我什么事?”摊开另一边账本,韩知意问到。 书案上的账本都堆成小山了,柳如茵有点疑惑,韩知意那里来的这么多账本? 等柳如茵说明缘由,韩知意笑了笑说:“除去挂着红线的那株,其他的嫂嫂喜欢自可以去折。”说完继续埋头苦干。 当天晚上,柳如茵问起韩知意账本多的缘由,韩知礼沉吟了半晌,猜想“几年前母亲给了她一个锦缎铺子,她快三年没有回来了,大概是在整理账目?” 韩知礼不知道,锦缎铺子的账目每半年都会送过去让她过目。 雪越下越大,年也越来越近了,到了十二月,长安大道人就热闹起来了,来来往往多半是置办年货的。 韩府庶务多半是林氏和管家操持,少部分还得嘱咐韩知礼去置办。 杭州府的年礼往年都是月初就送去,走路路,今年也一样,韩知礼按着林氏给的礼单把礼物备齐了,让小厮先送回去,转身进了千机阁。 千机阁买的都是些机巧玩具或些古玩字画。这次韩知礼过来是为了挑生辰礼的。 韩知意的生辰不巧正是大年初一,上两次生日无法给她过,今年定是要热热闹闹一番,可是布置得再热闹能跟春节的节日氛围比吗? 礼物是韩知礼上个月就定制了,是一个楠木制的巴掌大小的算盘,今天过来拿,东西他看着很满意,忙叫小二包起来。 趁着闲工夫,韩知礼把店里好好打量了一番,外面的三个大货架上放满了千奇百怪的小物件,有木质的机关玩具,泥塑的娃娃,再来就是千奇百怪的动物雕塑…… 这应该做的是小孩子的生意吧,韩知礼想。 韩知礼不是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只扫过几眼,正好小二也把东西包好了,韩知礼拿着精巧的小盒子,抬脚出去了,在临近门口之初,突然听到身后男人低沉舒缓的招呼声。 来人拱手作揖,喊他韩兄。韩知礼在记忆里收寻关于这人的记忆,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而后恍然大悟,这不是他婚礼上见过的那个……唉……叫什么来着?哦,是了,姓温。 “哦,原来是温贤弟啊!”韩知礼微笑还以一揖,“没想到,贤弟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啊!” 闻言温筠心里叹了口气,回答道:“家中侄女儿喜欢。”温简成亲近五年,育有一女,现在三岁,小姑娘长得冰雪可爱,就是太皮了些,仗着家中长辈尤其是他母亲的宠爱,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有。这不今天吵着说要泥人娃娃,他就被长公主撵出来买。 温筠觉得这已经是属于溺爱了。 虽然没有往来,温府的事情韩知礼也是大概知道些许,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其他。 话说回韩府。 韩太傅只叫她抄书没有说什么时候查验,韩知意就拖到账目整理完后,五十遍!韩知意写完手都要废了,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叫人把纸张收起来,出门交“作业”去了。 韩太傅住在北边的清渠院,小时候她常来,她姐姐韩知婉从小就被送去女子书院读书,而她却是韩太傅手把手教的。韩知意在现代文学学得不错,书中道理大致懂了就是了,一心钻学机关算数,韩太傅开明,没有约束她,反而很支持她的爱好。 知道祖父就喜欢待在书房,韩知意径直往书房去,却发现里面无人,水壶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人应该没有走多久,韩知意索性坐着等了。 韩太傅博学多识,书房墙上书架放满各式各样的书籍,韩知意翻过看不懂就放弃了,闲等着在书房走走,只见书桌上一副摊开的山水画。 画中群山连绵,山形陡峭,高耸入云,画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山?上面还提了字,从字上就可以看出这不是韩太傅的画了。 韩太傅精的是正楷,画上面的是行书。 “如何?” 正看的入迷,身边突然出现声音,韩知意被吓得一抖,转头过去只见她祖父提着水壶泡茶。 她没有什么鉴赏的天赋,对画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桌上那幅是好看的,却没有她祖父画的好看。 “好看,但是祖父的更好。” 直到捻了一个茶饼,捣碎放进茶壶中,韩太傅又问,“哦~那哪里不好?” 嗯?哪里不好?韩知意掐着下巴,对比桌上的画和挂在墙上的韩太傅的画,沉吟半天才说:“大概是还没有到浑然天成的地步吧!”她也不懂,就是凭感觉,“不过那字写得很好看。” “你说得很好。”韩太傅欣慰的看着韩知意,不枉他多年的熏陶,想着又想起在城郊隐居的好友。 画技是要时间去打磨的,小小年纪有就有这般本领已是不易,虽然不甘心,韩太傅不得不承认他那个好友比他会教徒弟。 啊,这时候才想起来着的目的,韩知意连忙把一大沓经书给他验看。 当初让韩知意抄经书是为了不让她出去,花娘背后不简单,好在她也聪明,把人带下来船就把人走。 韩太傅象征性的翻了,点了点头让人回去了。 第十一章 除夕夜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韩知意只喜欢梅花,故院里就单单种这一种,一年四季只有冬天的倚梅院景色最好,满院的梅花盛开加上大雪飘飘,一红一白那叫一个漂亮。闲来无事,韩知意搬了个靠椅,坐在廊下,一则可以欣赏梅花,二则可以看雪。 去北京读大学时,韩知意也见过雪,也许是现代的水泥建筑在雪天里有点违和,她竟无一丝丝欣赏之意,等到来到这里,看了红墙绿瓦才知道,那雪美极了。 十二月的天,雪下得最凶,红玉一进院门就看到廊下闲坐的韩知意,只见她穿的单薄,小脸冻得发白。红玉走近正欲提醒几句,却发现韩知意目光悠远,眉眼带笑,十分痴迷地看着飒飒而下的白雪。 小姐这是痴了! 红玉心里微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拿一件狐皮大氅给她披上。 “红玉?”似乎察觉到了红玉的动作,韩知意回过神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说道:“红莲可曾回来?” 韩知意喜欢清净,只叫院里小丫鬟婆子扫扫雪整理整理院子,除了两个贴身丫鬟便不让人进屋,倚梅院常年冷清,红玉习惯了,差点忘记了本该在的红莲。 “还没呢。”把在里屋找到的暖炉塞进韩知意手里,红玉心里有点醋,嘴里埋怨道,“小姐老是让她出去......”明明她才是自小就跟着小姐,红莲不过是三年前才买来的,却不想小姐事事让红莲去做。 小丫头的酸气,韩知意隔大老远就能闻到,侧头瞅了她一眼,语重心长说道:“红莲有红莲要做的事,你有你做的事,我不是叫你去送花样子了吗?”林氏几年前送给她一个锦缎铺子,刚好韩知意想着生辰做一件新衣裳,就派红玉去送了花样子和尺寸,让他们赶制出来。 见小心思被发现了,红玉有点脸红,低头喃喃回答道:“送过去了。哦,对了......”就想着吃醋了,差点把正事忘了,红玉懊恼拍了拍头,复说:“刚刚在路上遇见小柳子了,他让我带一句话给小姐,说已经找到那个女人了,不过那人不是什么琵琶女而是一个乞子。” 小柳子年纪轻轻双亲就去世了,偏偏还留下一个病弱的妹妹,当年他行乞差点饿死时是韩知意给了他饭吃,又送了银子给他妹妹治病,此后唯韩知意马首是瞻。最熟悉京城的也许就是那些满大街行乞的乞子了,韩知意在放走花娘后就让小柳子去暗中跟着。 成了乞子?韩知意心里斟酌半晌,实在不明白花娘此举何意了。 等到夜里红莲才回来,彼时韩知意正在给自己的脚暖暖好上床睡觉,就听外间红玉咄咄逼人逼问着红莲,好在韩知意的喊声解救了她。 红莲撩了帘子,大步跨进,肩膀上的雪随着她的动作抖落在地板上。 这几个月韩知意时时让她出去,可还未见她这么迟来,恐出现什么事情,韩知意招了招手把人叫到跟前询问,“那人可有说什么?” 红莲木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说:“奴婢在来得路上遇到以前在回春阁的朋友,听他说有人去回春阁花了重金买凶,要的是......是......小姐您的人头。” 韩知意闻言一个机灵,径直坐起,心里惶恐,咽了一口水,“可真?”回春阁是什么?干得是刺杀的勾当,一想到她的脑袋被重金悬赏,韩知意心里有点梗。 思及船上发生的一切,韩知意想通了关窍,大抵是她把花娘带下船这一举动惹怒了某些人,花娘背后果然不简单啊。 “查一下买凶的是谁。”想清楚一切,韩知意倒是不急了,太傅府的侍卫不是吃素的,韩府的侍卫的确是京城官家中数一数二的,毕竟府中一个更会得罪人的韩太傅,而且她身边还有个武艺高强的红莲,一想到这,韩知意看了看红莲,直盯着人发毛才微笑说:“你可以做到吧!”以你的能力。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按道理来说除夕夜正是一家子吃团圆饭热热闹闹的时候,可惜皇宫中设了除夕夜宴,凡是京城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赴宴。韩太傅自不必多提,官至大理寺少卿的韩山连带着林氏也要参加,所以韩府的除夕夜只有小辈们在一起守岁。 唉,韩知意叹了口气,双手托腮望着外面连绵的大雪,没想到这除夕夜居然没有她在洛阳过得热闹,突然好羡慕小弟阿言能留在洛阳。 韩知礼听到妹妹的叹息声,敲了敲她的脑袋,“大过年的,叹什么气!等会儿哥哥带你去放烟花。”他记得小时候的韩知意最喜欢放烟花了。 韩知意是喜欢放烟花,可一想到有人在盯着她的人头,她万万不敢踏出府门一步的,一步都不行。 “今年的烟花可是特制的,花样繁多,想来应是很好看的。”柳如烟打赏完下人,撩帘子进来,听到兄妹俩谈话接了这么一口。 韩知意摊了摊手,“可是烟花要等晚点放,还不如我们找点好玩儿的。”三个人干坐着,都快无聊死了,“嫂嫂,你寻常家里过年有什么乐子吗?”柳如烟家里姊妹多,想来过年一个很热闹。 “也不过那几样。”柳如烟挨着韩知礼坐下,抓了一把瓜子,边剥边数着,“要不就是打打叶子牌,要不是就是玩玩棋,再者就是放炮仗......” “我那儿有一套崭新的叶子牌,要不我们一起来玩儿?”相较于柳府,韩府人丁确实有点儿少,其他什么活动可能不行了,玩牌还是可以的,柳如烟建议道。 “好呀!”韩知意一口答应,“不过......”韩知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兄嫂,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我是不会让你们两人的。” 关于赌博,韩知意好像还没有输过,她的手气太好了。韩知礼也深知这一点,牌是巴着韩知意的下,最后还是夫妻俩输的多。不管其他两人如何,韩知意圈着金叶子堆成的小山,笑得那叫一个开心,那财迷样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府里一团和气,宫宴的也正热闹。 婚礼时林氏忙得不可开交,只远远见过温筠一面,现在仔细一看,果然长得俊,再加上那天下皆闻的才学,怕是惹得在场的妙龄女子心动。果不其然,席间不乏有大胆姑娘偷偷瞄着他的,甚至有姑娘未出阁的官家夫人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将军府小公子是否婚配。 “我看那小公子长得玉树临风,我打听过了,尚未婚配。”林夫人凑到林氏跟前小声说道,“咱家那闺女不也没有婚配,要不......” “混说什么?”林氏心里大骇,低斥她一句,背过身暗指上首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又补了一句:“再说,那孩子婚事还要问过她祖父。” 韩太傅最宠爱小孙女儿,京城人都知道,林夫人点了点头,又觉得实在可惜,不甘心补了一句:“你可别说我,我就是看着他跟咱家闺女配。” 林氏摇了摇头,只一点,温筠身份太高了些,他母亲长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太子选妃定在明年的春季,有资格入选的人家把眼光盯在太子妃之位上,这没有资格入选的呢,自然盯上了新来的香饽饽温筠,可惜他们忘了,温筠上面还有一个强悍的长公主。 第十二章 长公主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除夕宴,除了韩府其他各府皆有把未婚的小姐公子们带过来,毕竟这也是互相认识的好机会。林氏自然有自己的一份思量,这宴会中这身份尊贵的莫不过那些皇子公主们,宫里未成婚的皇子只有排行末端的太子殿下了,太子林氏自然不敢考虑了,至于适龄郡王们,她也不做他想,只把眼光放在同级或者下级官家的公子哥们身上。 即便过了三年,韩知意的恶名还是为人所知,她的婚事难就难在这里了,不然依着太傅府的身份加上她的容貌,求娶的人估计排到青石街尾了。 唉!林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过了年韩知意就十七了,寻常人家的姑娘早的早就嫁了,晚一点的也订了婚...... 这边愁女儿没人娶,那边却愁儿子不想娶。 从温筠回京,长公主就在物色小儿媳人选了,每每问起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就拉着个脸,直说还不想成亲,气得长公主饭都不想吃了,那个愁啊!偏偏温筠自小就被他师父带着四处游学,又联想到他师父乃是崇道之人,脑洞大开的长公主就怕他儿子成了小道士,心里是愁上加愁,睡觉都睡不香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温筠被派去江南的某一天晚上,被噩梦惊醒的长公主立马起身就往温筠所住的竹居赶,直到面对空荡荡的一切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儿子还在江南。梦里场景犹历历在目,长公主也不想睡了,索性去温筠书房抽一本书看,缓解一下心情,不想却被她看到了书架上的一副卷轴,里面画的是西湖烟雨,一个持伞姑娘朦朦胧胧的身影,长公主心情瞬时大快,也不管画里姑娘是谁,反正只要她儿子不是小道士就好。 不得不说,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思考方向都清新脱俗。最后还是宫嬷嬷提醒,长公主给尚在江南的温筠去信,不想回信不过寥寥一句:随便画画罢了。 随便画的画放在最显眼且触手能及的地方?长公主不信!随后给在城郊隐居的老先生去信,得到回复是:不过是柳影。 知道真相的长公主无语了...... 其实,在长公主心中的未来儿媳只要不是白家女或洛家女就好,最重要还是要看温筠喜不喜欢,不过看温筠不开窍的样子,婚事怕是一时半会儿敲不定。过几年好人家的姑娘都嫁了,长公主瞅了瞅一旁安静入水的温筠,心里叹了口气,愁又加深了几分! 在欢乐的除夕宴中,愁眉苦脸的长公主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到底不敢去触霉头,那些官家夫人歇了攀谈的心思。很快,宴会到了最重要的环节了。 除夕夜宴正是犒劳朝中官员的时候,往年皇帝都会选择几个赐物,以表奖励。除去去年,韩太傅每年都有一份礼物,今年也有,可就在太监常公公宣读完圣旨,各大人谢恩入座之后,皇帝好似刚想起来一样,侧身问道:“不是说你那孙女回来了,怎么不见她来?”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大殿渐渐安静下来,众人脸上的惊愕和诧异或显或隐…… “哦!”韩太傅躬身回复,“孙女儿顽劣,难登大雅,恐……” “唉!”皇帝打断他的说话,自行说道:“听淑妃说,她在江南是救济过进京赶考的阮氏母子,那可是大善事啊!” 那阮氏是淑妃的表姐,二十多年前嫁给了金陵小县城的一个小吏,奈何阮大人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阮母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好在那孩子也出息,会读书。今年年初,阮母随子进京赶考,不想在洛阳被骗去了盘缠,阮母急得大哭,不想韩知意刚好路过,问及缘由,给了他们盘缠的钱又跟他们指明进京的道路与方式,两人才跌跌撞撞进了京。 淑妃也是在表外甥一举夺得探花之后才知那是故人的儿子,多年未见,淑妃求了圣情,把人接进宫中一聚,谈及来京时的辛苦,阮母多次强调路遇贵人!虽对韩知意印象不好,在阮母的多次强调下,淑妃也就信了,隔天就给韩府送去金器饰品以表感谢。 眼下见皇帝提起此事,淑妃接过话茬,笑着劝解:“女孩家的正是如花好年龄,最是活泼的时候,万不可把人拘着。” 林氏听闻连道“正是如此”,心中翻江倒海翻了一番,她就说莫名其妙的淑妃赐东西,原来事情关键点在这儿啊! 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是?皇帝金口玉言,看以后谁敢说他嘴里的“大善人”,想此,林氏越发开心。 而宴上众人得知来龙去脉后,纷纷点头,原来如此!又见安和公主泰然自若,心里想道:这是和解了? 而脑回路有点长的长公主“哦”了一声。 原来她家姑娘回来了! 极度宠爱安和公主的长公主对韩知意的印象好多于坏,这大概是因为韩知意的祖父是韩太傅,年幼的几多经历让长公主对韩太傅有着难以述说的感激和崇拜。在她几十年的岁月中,那位老者没有错过,而他最喜欢的孙辈是韩知意。即便是在三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也没有改变长公主对韩知意的那一点“偏心”,毕竟能让韩太傅如此宠着的人,一定有可取之处的吧! 别人或许不知,但长公主知道:韩知意远去江南打的是去给她远在杭州府的外公贺寿的名义,实际上她应该在杭州府待上几年甚至在杭州外祖家出嫁,然而不到半年,韩太傅自请休假前去金陵看望他早逝的女儿,韩知意在此的数日前便登上了去金陵的船只。 近几年,长公主通过她的皇帝哥哥多多少少了解韩家祖孙的事情:祖孙两人自金陵到洛阳一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到了洛阳,韩太傅对韩知意的放纵更是变本加厉,索性也不管她了,任她在洛阳的街巷里乱串。寻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她身为尊贵的公主在年轻时也只敢背着长辈偷偷溜出宫,更别说韩知意可是游遍了大半个江南。不需要经过他人的允许,韩知意能如此自由的一大半原因来源于韩太傅的默默支持。 不过...... “他家丫头订亲了吗?”长公主侧身对着一旁的温将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韩太傅的同门师弟乃是洛阳的名儒,其门人弟子众多,青年才俊无数,韩太傅去洛阳有可能去相看孙女婿的。 原本不过很正常的一句八卦,在温将军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只当是妻子执着于物色小儿媳,饥不择食,把眼光放在韩家小姐上。温将军想此心里一颤,转过头贼眉鼠眼瞅了右手边的温筠,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堪堪放下心,“我想......”温将军朝着长公主挤眉弄眼,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总得要咱们儿子合意才行!”当然也不是他看不起那韩家小姐,只是在他心里温筠应该喜欢柔情似水、满腹诗书的那种。 “哈?”对于这莫名其妙的有一句话,长公主也是回以一个问号,旋即有想到了什么,美目带着愠怒瞪了他一眼。 这人也不想想可能吗?长公主对只沉迷于武学阵法不热衷于八卦的丈夫是又爱又恨。 当年太子出生时,皇帝就有跟太傅玩笑说定娃娃亲,众人只当说笑没人当真,不过随着韩知婉、韩知意接连出生,有人又提起了当日皇帝之言,韩夫人的大女儿在未出生时已经定下了娃娃亲,所以能跟太子定亲的只有韩知意,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韩知意就是大家默认的太子妃,就算皇上和太傅再无提起结亲一事。可是就算不再提起,对于某些人来说依旧在意,三年前可不少人借机暗自踩韩知意和韩家。 父母亲在窃窃私语谈论什么,声音不大却惹得温筠皱眉,好不容易侧过身远离点,又看到了对面和乐融融的一家子...... 第十三章 大年初一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在新年的第一天,韩知意选择早早就起了,不出意外也吓到了负责叫她起床的红玉。 红玉其实老早过来了,不过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韩知意,听到里面的动静撩帘进屋,不想一进来就看见窗户大开韩知意穿着寝衣不知在看什么。红玉觉得她这主子啊,总让她操心,“昨儿下半夜还下着雪,天有点儿冷。小姐别冻着。”说着起身欲把窗户关上。 韩知意也任她去了,昨天雪下得大,梅枝雪又盖了一层,风也大,红色的飘带在风中摇曳。每年初一清晨起床就可以看到院里某处新挂上的红丝带,府里人都知道是韩太傅挂上去的,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上去的。韩太傅就像是给孩子送礼的圣诞老人。 女孩子大多爱美,韩知意也不例外,在这个特殊的一天,自然要好好打扮。锦缎庄定制的衣裳已经送到了,作为老板的韩知意也不客气,直接选了一批当下时兴且贵重的云锦,墨绿色泛乌且有光泽,是很挑人也很高雅的颜色。上面花样子是韩知意参考太傅书房里的《岁寒·松柏》,韩太傅笔下的苍劲挺拔,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原本韩知意还怕绣娘绣不出来,等衣服送过来一看,简直就是把从画中抠出来的,绣娘用银线把松树一根根细小的松针勾勒出来,又用接近墨绿色的线绘出枝干,最后在裙底以及袖子边添上暗金色的花纹,配上蓬松的裙下摆,走起路来层层叠叠的,定然好看极了。说实话,别小看劳动人民的艺术造诣!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新衣服的韩知意变得像一个名门淑女了,墨绿色衬得人优雅贵气,红玉眼里淌过一丝惊艳,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三年未见,韩知意悄悄变了许多,比如容貌和身材以及周身的气质!为了配得上这件衣服,红玉卯足了力尽心给韩知意梳妆。 韩知意是典型江南柔弱美人的样子,带有婴儿肥的鹅蛋脸,粉面桃腮,饱满的红唇、秀气的鼻子再加上那盈盈若水的桃花眼,清艳而不妖。就是性格跟那张脸太不相符再加上韩知意并不热衷于打扮,以致于大家忘记了:曾经江南第一美人的女儿也是惹人爱的。 红玉望着镜中的小姐,不禁生出了“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奇妙心情,一时竟是移不开眼,半晌,才找到自己的魂魄。 小姐这样真好看,就像是天上的仙女,红玉想。 事实上并不只有红玉感到惊艳,在去正堂的路上,韩知意收到一众下人的注目礼。 生辰日在大年初一其实有点不好,因为大家都忙着拜年祭祖,韩家祖家并不在京城,不过也有设立祠堂,里面供奉韩家祖先,作为掌家女主人林氏一大早就得起,昨天参加宴会再加上守岁,她休息时间大大减少,现在精神有点不济。韩知意一进屋就见母亲屈指揉着太阳穴。 “母亲!新年好。” 女儿软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夹带着江南的口音,林氏抬起头又被韩知意头上簪的一大簇粉红桃花晃了眼。这是真花?顺着意识,林氏指腹拂过,滑腻腻的手感,倍感亲切。 “这是......绢花!”绢花在江南可谓是一时盛行,不过京城人大多爱戴金银珠钗玉饰品,鲜少见人戴过。林氏自嫁入京城鲜少用过,眼下涌出亲切感,左瞅瞅右看看,爱不释手。 “这是隔壁老妈妈做的!”林氏父亲不过是杭州一个村庄的小秀才,靠着教书养活全家,林氏儿时爱美,跟着隔壁的老妈妈学做绢花给自己装扮,那老妈妈做的绢花花蒂是粘着的,一朵朵花最后连成一小簇,漂亮极了!林氏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做的,一晃多年,林氏难免有点伤感,抚着桃花瓣,叹了一句,“真好!” 这绢花确实是韩知意前去江南拜寿时外公家隔壁邻居的老奶奶送的,老奶奶对她一见如故,拉着她的手直说着她母亲小时候的糗事。离开杭州时,老奶奶送给了一小匣子的绢花做纪念。韩知意总是很有老人缘,在家祖父喜欢她;去江南,外祖父宠她;在洛阳,小师公也是最喜欢打趣她的。 “她可喜欢我了呢,外祖父也最喜欢我。”韩知意窝在林氏的怀里,颇为骄傲地说。 “是是是,你也就仗着你外祖父宠着你。”林氏点了点女儿的鼻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一提起这个,林氏就想起她哥哥寄过来的信件。老爷子越老越顽固,又是个爱自由自在的,趁着家里人不注意,祖孙两人偷偷租船去外海捕鱼,吓得她哥哥连忙告假出海去寻人,结果两人玩了大半个月,自己回来了。反正韩知意过去半年,这半年里,一老一小闹得鸡飞狗跳。 “你舅舅可被你害惨了。” 韩知意闻言,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连忙转移话题,“外公还教我凫水,他说我比舅舅和你厉害。”其实林氏教过韩知意凫水,因为韩知意小时候差点溺死在小池塘,林氏不敢大意,教得很严格,韩知意水性很不错的,在杭州那会儿,她才真正体验到了在海里游泳的感觉。不过,这个她不敢跟林氏说...... 即便过了多年,林氏还是能想起父亲叫他们凫水的场景,现在又听女儿这么说,眼里的慈爱要溢出来了,她很欢喜,她和她父亲的亲子间互动又在她女儿身上体现出来。 韩知礼一进屋就见母亲和妹妹抱做一团,脸上皆洋溢着名叫幸福的笑脸。虽然不想打破她们只见的温馨气氛,但是还是要拜年的。 “母亲,过年好。”韩知礼拉过妻子的手,一齐跪下磕头。 林氏收起搂着女儿腰的手,笑盈盈叫两人起来。韩知意元气满满对着两人盈盈一礼,“嫂子,哥哥,过年好。” 刚刚韩知意埋在林氏怀里,两人没有太注意韩知意,现在小姑娘站在他们面前,端庄知礼,两人一时竟不敢认,尤其是韩知礼。 韩知礼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说:“妹妹变更好看了。” 其实不仅韩知礼,林氏也被绢花吸引住了没有发现,此时上下大量了几眼,眼里说不出的惊艳。“这是......”林氏细细看过上面的绣样,觉得有点儿眼熟,“你祖父的画?” 闻言韩知意笑着点头,屁颠屁颠地转了一圈展示给他们看,这可是她近年最喜欢的衣服了。 第十四章 赠画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生辰在大年初一的好处就是你既可以收到压岁钱又可以收到生辰礼,在众多礼物中,韩知意最喜欢哥哥韩知礼送的特制小算盘,姐姐韩知婉送的绣着憨态可掬的猫的双面绣,外祖父亲自雕刻的小帆船,当然还有每年必然会收到的韩太傅亲手画的画。 呃,还有那一匣子珍珠,不用想就知道是远在洛阳某土豪的手笔。 春节对于韩知意来说是在元宵后结束,而对在朝当官的韩山来说,初五就结束了!群臣们休息了十几天,正月初五,又整装上朝去了! 正月初五也是太子正式参与朝政的第一天,似乎为了庆祝太子临朝,皇帝陛下一下撸了两个京畿大臣,朝里朝外被皇帝突如其来的举动整懵了!过了个年回来一下子来那么大?满朝文武大臣瞬间清醒,内心惶惶不安。 工部的水部郎中和参将葛大人被停职查办,本朝文武分明,这一文一武两位大人私交甚少,如今被一齐查办,众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两人齐呼冤枉,皇帝也没有心情说明,撂下一句“你做的好事,被人捅到朕面前来,你自己想!”便挥手叫人退下。 似乎嫌一个“炸弹不够”,皇帝陛下又亲派御史丞下任苏州以监察地方官员!正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悲!皇帝的这个决定毫无疑问告诉着满朝文武他又开始整治整个大运河了,对于有些人人来说是好事,比如白丞相;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惨了,朝里有靠漕运做生意的大臣好不容易挨了几个月以为过年就没事了,不想皇帝杀了个回马枪。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鬼的才怕查。对那些干净做生意的大臣,这没有什么,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消息足够他瞳孔地震加狂冒冷汗了。 苏州,为什么偏偏是苏州?总有人要思索。不过这跟韩知意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那传世名作送去温府,答应人家的事拖了这么久,韩知意心有愧疚,偏偏韩家和温府基本没有往来,也不能借口梢过去。原本韩知礼婚礼那天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情......韩知意脸皮薄,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唉,韩知意撑着下巴,哀声叹气。难啊!怎么送过去呢? “唉!”长公主也愁,不过她愁得是太子妃的人选。皇后仙逝多年,淑妃代为管理后宫事物。淑妃体弱性情柔,那些人精只管明面上过得去,背地里可不一定,尤其是贤妃白氏和洛妃。长公主对她哥哥的两个小妾的厌恶由来已久,本着井水不犯河水,偏偏那两个蠢货妄想把母家的侄女塞进东宫,长公主能让她们如意吗?不能!皇帝后宫养得起两个蠢货,可太子可沾不得脏东西! 作为姑母,长公主觉得她要为太子做些什么,于是揽下了主办选妃大事的差事!一时各府小姐画像如水一般涌来,不知是雇用了同一个画师还是现在大家闺秀都是如此,画里个个相差不多,千篇一律,看得长公主头晕眼花!索性把成堆的画像一推,反正还早,有的是时间看,长公主决定在府里转转洗洗眼睛。 这可不就巧了嘛,长公主一出去就看到堂下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小厮,畏畏缩缩的必然在干坏事,她一向对府里下人管束颇严,便出口喝住!不想那人如遇鬼魅,僵着身体磕磕绊绊地跪下,“请.....请长......长......长公主饶命!” 出口就求饶,必定是干了什么事,长公主面上一冷,她认出了这小厮是温筠的书童,目光扫到他怀里抱着的长窄匣子,脸色更是难看,“这是什么?”她指了指匣子,问! “奴......不知!” 救命啊,四书只是恰巧在门口遇见了人,上前攀谈了几句,不想对方听到他是书童,笑着把东西塞给他,并嘱咐一定要送到少爷手里,送给东西而已到不至于让他胆战心惊,偏偏在转身时他在对方衣袖上看到了韩府的专属花纹!联想去年在韩府发生的事加上他家少爷在之后一段时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四书先入为主以为那韩家小姐与少爷私相授受。 接下来个烫手山芋,四书就祈祷着不要被长公主撞见,被她知道小命就没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四书心如死灰。 不知道?长公主示意嬷嬷把小匣子拿过来,四书见状也是很配合,连忙双手递上。 匣子不到半米长,匣身很窄,上面纹刻着木兰花的花纹,细嗅上面还有幽幽木兰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匣子,长公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啪嗒”一声打开扣锁,只见里面躺着一卷画轴,温筠爱画,她也是知道的。不过......长公主扫来扫底下战战兢兢的四书,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长公主眉头紧缩,这景象在四书眼中,无疑给他宣判了死刑! 最后解救四书还得是当事人之一的温筠。 “母亲。”温筠恭敬行了一礼,疑惑地扫了扫在场所有人,语气无辜,“发生什么事了嘛?” 来的正好,长公主开门见山就说:“这是何物?”她指了指匣中卷轴。 温筠一眼就认出那时当日韩知意抱着的传世名作,辨认方式很简单,因为很少人会系一个大蝴蝶结。那晚,温筠不过是看她的样子过于可爱,笑着点头答应,没想要人家小姑娘的东西,不想几个月后人家真的送来了。 “是程老先生名作,是韩太傅赠予孩儿的。”温筠接过卷轴,笑着补充解释,“去年孩儿回京之时巧遇了韩太傅。”画是韩知意送的,为了母亲不做他想,他只能借太傅的名。 温筠从容不迫,一如往常,长公主点了点头也就信了,“既然是珍物,定要好好保存。”旋即又想起四书的诡异行为,长公主补了一句,“不对啊,那四书鬼鬼祟祟干嘛?” 温筠耸了耸肩,很是无辜,“我怎么知道。” 一句话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四书下巴都要掉了,可他能怎么办?毕竟是他自己误会了,只能含泪承担所有。 总要给个说法吧!四书怯怯糯糯,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总不能说他怀疑少爷和韩家小姐私相授受吧!最后还是急性子的长公主烦了,挥手让他下去领罚,这是算是过去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精明如长公主只不过是给温筠一个台阶下的。 第十五章 元宵(上)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元宵也称上元灯节。这是韩知意最喜欢的节日,没有之一。上两年的元宵节是在苏州和洛阳过的,对比苏州府金碧辉煌的巡游花船,洛阳人过节方式太过中规中矩了一些。当然,即便是富庶的苏州和相对繁荣的洛阳,都比不过京城长安。 上元节,自长安大道以下,灯火辉煌,照的长安夜如白昼,整个长安就像是在灯的海洋里。长安沿街店铺挂着各式的花灯,红的、黄的、粉的,五彩缤纷;花灯的样式繁多,有做工考究的宫灯,有栩栩如生的动物模样的花灯,有象征吉祥如意的荷花灯等等;加上有表演舞龙舞狮唱戏的,一应消遣的游戏俱有。 长安的上元节不可谓不热闹,让韩知意回忆最深的除了那热闹的节日氛围,还有城西小贩卖的糖葫芦、珍馐阁的点心和巷尾的鸡汤馄饨,那直击人味蕾的美味让她为之心心念念好多年。 今年的上元节怎么过,韩知意可是计划好了,为了保障个人安全,韩知意还特地挑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跟着,甚至不惜当哥哥嫂嫂的电灯泡,好在柳如烟对于韩知意的加入欣然接受,至于韩知礼......被妹妹坑了近十年的韩知礼,应该习惯了,不过有点不满就是了。 然而,你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就在元宵节的前几天,韩知意被告知要进宫参加灯会,这表示她的一切计划泡汤了,韩知意差点仰天长哭,心里梗着的那口气差点没上来。宫里是什么地方?在韩知意的心里,那是一个精致的“牢笼”,繁杂的礼仪压抑着人们的天性;在韩知意心里,她是自由的,或者说她一直努力让自己处于自由的状态,皇宫有悖于她的追求。其实她只是遥遥看过那金碧辉煌的宫城,从没有进去过,但不妨碍她心里抵触。 韩知意嘟着嘴,心情跌落近了极点。林氏以为她因为跟安和公主的事情心里不愉快,可是能怎么办呢?人家可是公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这倒是林氏误会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韩知意还是看得开的。安和公主活得恣意,她就是骄阳下的玫瑰,美艳诱人又充满朝气,无论是她率真的个性还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都让韩知意欣赏。 大大小小的花会,韩知意参加过,这参加宫宴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宫里可不比其他地方,韩知意在红玉监督下试了一柜子的衣裙,最终还是选择了生辰日穿的那件,原因无它,韩知意近三年来的衣服大多是实用为主的日常款式,剩下几件合适的都是年末赶制的,她在绛红色和墨绿色中间果断选择后者,红玉苦劝不得,只能随她去。 衣服是挑选了,但是梳妆这件事,还是要请红玉来,没错韩知意就是个手残玩家。这次红玉没有再用绢花,而是用了林氏今年特地为韩知意定制银饰,上面缀满了翠绿的宝石,跟韩知意的衣服勉强搭配。 红玉望着镜子,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韩知意本来长得好看,除了眉毛其他随便化便好。红玉冲着镜子里的小姐笑了笑,稍稍正了正头上的步摇作为最后的收尾,当手触及韩知意光滑的耳垂才后知后觉缺了个耳饰! “不如用这个吧!”看出来红玉所想,韩知意指了指梳妆台边缘一个不显眼的盒子,上面放着她在苏州买的耳环。 红玉应声上前去拿,等见到耳环样子忽然一笑,耳环是白玉制成的上面夹杂略微的青色,“这倒是巧了!不过是竹子形状,小姐从哪里来的?”红玉对着镜子比对,觉得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边给人戴上边问。 哪里来的?韩知意倒是不记得了,当初她只是看耳环的款式很新颖,合她心意便买了。 “这话你得问红英了。”当年她去江南时,带的是年纪较大做事也老成的红英,不过在洛阳时,红英遇到她的现在的丈夫,韩知意就还了她的卖身契。红英丈夫是洛阳人士,韩知意便没有让她跟着回京城。 提起红英,红玉面露不舍,她们主仆三个算是一块长大,不过当初她年纪小,林氏不让跟着去江南,便留在府中,为此她还偷偷伤心了好久,不想三年过去了,小姐是回来了,红英也嫁人了...... 韩知意揉了揉红玉胖乎乎的脸,半劝半恐吓说:“等等要跟我进宫,要是苦着一张脸,待会儿被宫里老嬷嬷抓起来学规矩。”宫里的老嬷嬷最喜欢教人学规矩了,其严格程度连闺阁典范的韩知婉都受不了,可见有多变态。 一句话,立竿见影! 元宵晚宴虽是在晚上举办,但在太阳高高挂在天上的时候,她们就要出发。韩知意梳妆好就去花亭等一起走,见韩知礼悠闲在喝茶还狠狠嫉妒了一把,似乎知道她的情绪,韩知礼冲着她笑着那叫一个开心。兄妹俩互坑了十几年,她能不知道是在幸灾乐祸?韩知意很不淑女朝他做了鬼脸,转身扑在柳如茵的怀里,嘴里嘤嘤嘤,在柳如茵看不到的角落悠哉游哉欣赏韩知礼变脸,并用眼神朝他挑衅! 切,小样! 林氏一进来就见小儿女一身无骨似的挂在她嫂嫂身上,额头汗大如斗,别人家里怕姑嫂关系不好,她家到怕嫂嫂太宠小姑子。 一声喝止,韩知意灰溜溜地滚出柳如茵的怀里,后撤一步抬头挺胸收小腹,对着林氏盈盈一礼,“请母亲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出发吧!”象征性的嘱咐韩知礼他们出去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云云,林氏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出发。 韩府赴宴的只有韩知意母女,就备置了两辆马车,扶着林氏的手把人送进马车,韩知意抬脚往自己那辆走去,原有的踏凳不翼而飞,韩知意有点犯难,用爬登上马车似乎有点不雅观且不符合她今天的打扮! “夫人!”管家气喘吁吁跑出来,隔着车帘躬身传话,“太老爷叫小姐等等跟她一同前去。” 既然太老爷都这么说了,林氏也没有说什么,跟着他,进宫的时间就可以推迟一点了,招手让韩知意过去,轻声嘱咐了几声,便吩咐人扬鞭先一步出发。 过了年雪就下的少了,天空如水洗过一般的干净蔚蓝,阳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天气一如既往的冷。在天边太阳斜下的时候,祖孙俩人出发了。 韩府离皇宫不算远也不算近,等马车上朱雀桥的时候,已然是日落时分,眼前巍峨的皇宫在夕阳下镀了一层金色,肃穆又圣洁! 第十六章 元宵(中) /294308梅香知意最新章节! 华灯初上。 下了车,韩知意亦步亦趋跟在祖父后面,长道上挂着几个灯笼,在寒风下摇摇欲坠,灯火胡明忽灭!四周的穿堂风直直钻进披风里,冷得韩知意打了一个哆嗦,她是最怕冷的。长长的道好似没有尽头,韩知意哈了一口气,昂首挺胸抬步跟上,越冷越不能缩,越缩越冷! 晚风的呼啸声夹带着清脆的铃声飘进韩知意耳朵里,就在她诧异之时,前头的韩太傅转身挥手让她退后。 “长公主殿下。”韩太傅不急不徐的声音响起,本能的韩知意往来人方向望去,灯影斑驳,一个女子在众人簇拥下徐徐走近。 “哦~原来是太傅大人啊。”那人声音清婉,却也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来之前被耳提面命注意规矩,韩知意这会儿记得了,低着头给人行礼,她也好奇传闻中当年的长安第一美女究竟如何,联想温筠的长相,应当长得极好?韩知意盯着在风中轻摇的衣摆,怎么也想象不出。 小女孩攥着长公主的手,用无辜懵懂又带着怯弱的眼神看着韩知意,一大一小大眼瞪着小眼,那小女孩长得冰雪可爱,头上绑着两个小啾啾,那缀着的红绳在风中摇晃,一身红火就像是画中的福气娃娃。韩知意朝着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对着友善一笑便移开目光,低头竖着耳朵认真听两位大人寒暄。 虽然打理韩府事务的不是她,韩知意还是知道一些,在记忆中,温府和韩府好似没有往来,长公主的语气熟稔温和却像是相熟多年。 “从前就听小儿提起他与先生颇有交情,先生厚爱了。” 长公主这话说的不明不白,韩太傅心里疑惑脸上不显,拱手道:“啊,令公子天赋异禀,是个不可多得良才,他师父教导也好,我不过提点几句。” 哦~长公主点了点头,心里自是一番思量,这么一看温筠倒也没有撒谎?那四书为何慌乱?长公主也是满心疑虑,一时无言,长袖的顿重感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她低头就看到小女孩嘟着嘴不满无声地催促她。 原本答应小孙女早点去看花灯的,长公主好脾气的捏了捏她的脸,嘴上满是慈爱:“好好好,这就带你去。”说完对着韩太傅点了头,“请吧!” 又长又暗的甬道终有尽头,尽头处灯火通明,一切豁然开朗,小内侍小碎步赶上前来,恭恭敬敬迎他们。 韩知意对太监是敬而远之,将身子藏于韩太傅身后,不看只跟着走,可他是太傅,皇帝叫他去哪儿就要去哪儿,好在也到了宴会地点了,韩太傅朝着她挥挥手,温声说:“去吧!”这难得的体贴引得内侍啧啧称奇。 好在接下来领路的不是内侍而是宫女,韩知意带着红玉一步一步跟着走,原本应该在前头的长公主一行人也不见了。见这会儿没人,前头的宫女又离得有点儿远,红玉偷偷凑近,神秘地说:“小姐,我刚刚偷偷看了?长公主好漂亮!”要说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红玉的胆子也是大。 当年的京城第一美女,能不漂亮?韩知意刚刚也是匆匆撇了一眼,只见其体态丰腴,身材玲珑有致,看背影就觉得是一个美人,可惜没有看到脸!不过长公主素来就有“盛世之牡丹”之称,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不过这到底有没有轰动京城不好说,倒是肯定撬动了当时的温大将军的心。 “能惹人放弃兵权的美人,定然十分动人。”韩知意故作高深地说。 长公主和温将军的故事,现在还是人茶余饭后的话谈。据说温大将军当年可是世人眼里的战神,可这战神回京受赏的时候遇上了年轻的公主,温将军一见钟情,大胆向先帝求娶。温将军有情,长公主也多次示意她愿意招为驸马,先帝忌惮他的兵权,借口不允,结果温将军也是狠人,用掌上兵权换长公主为温家妇,当年这事可谓是轰轰烈烈。长公主真的下嫁将军府,在一段时间以“温夫人”自居,直至当今皇帝登基,她才松口让人唤她长公主。 兵权多重要?温将军这般予了去,不得不说,温筠的父亲真的是情种。将军与美人,要放在现代韩知意必然写上个十几篇,并大呼:磕到啦,他们是真的! “一个男人能为你放弃所有,那么他是爱你的,但是啊.....”韩知意自顾自感慨,语重心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红玉青着一张脸,“红玉......你干嘛老是抽我袖”韩知意一脸不耐烦侧身,那个“子”还没有讲完,不过不重要了,大型社死现场...... 论你以为没有周围没有人,跟身边人高谈阔论爱情,一回头后面都是人怎么办?尤其还是在思想稍微束缚的古代! 韩知意无辜眨了眨眼,面色尴尬,显然面前的四位男士也是如此觉得的,眼前这四个男士长得一个比一个高,特别是为首年纪比较大的那位,续着长髯,虎背熊腰,那一身的腱子肉,而且他目光如虎,让人一看就害怕。 “各位,晚好啊!”韩知意立马换了个笑脸,秉承这“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的原则,厚着脸皮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目光一一扫过四人,在那位没有那么高长相偏斯文的男子身上一顿。 啧,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而且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有一种很浓烈的厌恶感。 “韩小姐,好久不见了。”察觉到她的视线,关钰卿有点不自在,还是上前打招呼,毕竟也算认识过了。 韩知意一脸疑惑转向红玉,后者红着脸用口型提示她一句“关”。 关?那个关! “哦~”韩知意拉长音调,脸色有点难看,“好久不见......”说着连忙拉着红玉后侧了几步,避如蛇蝎。 如果再让某个公主看到,估计又要发飙了。远离关钰卿,珍爱生命。 这明晃晃的后侧步,明晃晃告诉其他人她是多不待见关钰卿,万重山噗呲一笑,“早听说韩姑娘为人率直,狂放不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对了,我叫万重山,相信你应该知道我。”说完又上前一步,给她一一介绍,“这是温将军和小将军。” 呵!天啊,绕过我吧!这是社死的N次方吧!韩知意一时五味杂陈。 似乎看出韩知意的窘迫,韩将军倒是大度,出口开解:“小友正年轻,对一些事物有憧憬,在情理之中。”显然也没有听到前一句韩知意对他的调侃,韩知意显然也听出来了。 “爱情之伟大,使它成为人类永恒的话题。”韩知意昂首挺胸,大大方方一礼,“久闻大名,温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