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记》 1 说书人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啪,醒木一声响,说书老者紧接着开篇:“今天小老儿要和大家说一说这取名冠字之事,唱一唱此另一番由来...” 老者话还未说完,底下一阵嘘声。 “诶,说书的,你这说的我们都知道,我们来慕名而来你这歧楼,可不是为了听你说礼义仁智信,我们是想听些我们不知道的。”一书生摇头晃脑道。 “是呀,是呀,”另一名书生接着说道,“歧楼歧楼,这歧字,原就是不与平常相同之意,今儿不说妖魔鬼怪,也不说奇闻异事,倒是上起小儿课堂来了?” “你歧楼不是号称知人所不知,晓人所不晓,怎地今日换口味了?” “就是就是,据说是五大洲联手,楼主也不曾怕过,依旧敢说各洲秘辛,莫不是楼主他老人家最近力不从心,你们改道而行了?” “我倒是觉得,莫不是...” “怎么说书小老儿,你昨日才去学堂归来吗?” ....... “哈哈哈哈......” 一群书生哄堂大笑。 说书老头捋了捋眼角垂落下来的眉须,脸带微笑,不见丝毫不耐烦或是焦躁,摇头晃脑,仿佛认真听着楼内听客的话。 笑声未止,立刻有人阖扇击掌和道,“这歧楼,虽你说了不与寻常相同这意思,可它是歧字的意思,和楼合在一起的意思,你可想过?” 这话一问,忽然一阵静默,显然大家都在思考,这,这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那人接着说道,“如今神人鬼妖各地势力盘根错节,这歧楼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建,歧楼歧楼,此地任你论遍天下之事,也毫无挂碍,在此地丝毫不用担心。说书人每日说的都是近日发生或即将发生之事,也都应了一个奇字,若是发生之事大多,既奇也怪,或惊或险,倘是未发生之事,大多,不,是必定会发生,是提也是警,端看你个人如何理解,有人信则保命无虞,有人信也顺应时势乱世英雄,有人信更福祉地方造福一地。” “这么神奇?“ “可有人不信?” “我也有此疑问...”楼内你一言我一语。 盏茶功夫之后,有人叹道;“如今乱世,英雄何处?” 话题忽然就这样转移了,大家也都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听说西洲已经没有山洲神了,冬夏两季都会下雪,洲上不长草木,洲上的人有许多受到了神罚,只有一只手一只脚,人面兽身,说出的话像呻吟一样,难以听清,听说这已经不是人了,诶,说书人,你可知,这是什么?” 老头又捋了捋眉须,淡淡道,“他们大约已经是神嗤了。” “什么?” “...神嗤?” “那这算何物呢?” “这是何原因呢?” “大约是对山洲神做了什么事才得到神罚的吧,不然为何冬夏都是雪,且人都变化了。” “西洲的人究竟做了什么呀?” “山洲神也是可以不敬的吗?” “诶,说书人,你可有兴趣说一说西洲之事呀?” 老头慢吞吞说道,“说过之事就不可再说啦,这是我歧楼的规矩。”半晌又道,“今儿说啦,说加冠取字之事的么,不更改不更改。“ ...... 原来早已说过了,大家心里思杵一番,在座竟没有一个知晓的,一时不知作何言语,有人终于意识到说书人似乎确实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也收起了几分轻蔑之心,连忙催促老头,赶紧说说取名冠字还有什么不一样的缘由。 啪的一声醒木,楼内又响起老头抑扬顿挫的声音: “今天小老儿来和大家品一品名与字,礼记称,幼名,冠字。此话各位想必也知道,意思是说,始生三月而加名,故云幼名,年二十有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也即是说,称字乃是敬上至下的礼仪,而二十才可加冠,也就是成人了,担起了成人的责任,而在远古五大洲有一种族,谓之,灵言族,此族不知如何而生,却不生不死,惯以称呼其名以蛊惑人心,在名上加以灵力,使人失去自由为奴仆,大多为弱冠而无字之人,女子未至十五及笄者,此族通过人的血液共享记忆智慧,尤以处子处女血上佳,从此生而不灭,据说每逢新月之夜就要外出取血,各位客官可得小心呐,”老头抿了口茶水,又说道,“尤其看着弱稚子女,更要当心啊。” 一时屋内,每个人心头有一丝阴霾难以挥之而去。 乱世天下。 这乱世天下分为五大洲,原本五大洲也是其乐融融,各司其只治,五大洲分别有五大山洲神,山洲神并不是真的神,而是神的后代族民,可代行神罚,人修其道,鬼在其都,妖在其林,忽然某一洲的山洲神族开始没落,洲上的妖鬼没了束缚,趁机肆意,民不聊生,破坏了原有的秩序,一时间,洲与洲之间的修道之人也疲于奔波,总归力有不逮,遂乱。 2 试探中成长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醒来的时候只知道自己躺在一个山沟沟里,仰头望着天,纷纷白雪落在脸上,沈汐就像这片被大雪覆盖的土地一样,茫茫然。 一道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乍然响在耳边:“你要不要和我走呀?好吃好喝的哟。” 十足的人贩子口吻。 沈汐就开始了他好吃好喝的生活。 一间草屋。一张桌子。一套茶具。一本书。一个送饭的人。 一间抬头就能看到天空,下雨下雪却怎么也落不进来的屋子。 一张明明是个被砍掉的老树根却手触始终恒温的桌子。 一个你不添水却始终有水和不清洗始终干净的壶和杯子。 一本今天打开是礼义,明天就变仁智,后天是异怪,书面不变,内容纷繁的书。 送饭的。啊,这个呀。 如果沈汐再笨一点,那就真的始终也是一个人了。 怎么说呢,大约有三个笨蛋吧,每天换着来,长相一模一样,走起路来,七扭八歪,像是鱼被劈了尾骨鱼鳍,强行站立,一扭一蹦,每天蹦的都不是一个节奏,说是可笑呢,还得看在他手里拎着的饭尽量表示感谢。 这样的生活,就是人贩子说的,好吃好喝的,哟。 这样的日子,就是这么过了十年。 沈汐很多时候想自己应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的后代,为什么呢,小时候他常常可以望到窗外的小朋友在玩耍,大了就可以听见别人讨论村子外的风景,比如,外面并不像村里这样,只有两个季节,下雪和不下雪,村子四旁环山,地面都是被雪冻的一层一层白色的冰冻;外面也有很多绿色的植物,根据季节变化,生长,飘落,而不像村子里,都是秃秃的枝桠,偶有停雪的季节,地上白茫茫一片片,抬头灰枝垭一根根,斑驳的很萧条,像一个大笼子,沈汐被关在里面。 他也不是不可以出去,只是偶有出去,总能看到村子里的人,或躲或闪的眼神,明明在看你,你转脸他也立刻将脸转到别处去,让你觉得,自己产生的是错觉,可是那眼神太直勾勾,想忽略也很难呀;和他一般的大的孩子,伸手示好递给他一些吃食,身旁的大人也曾失手将孩子的肩握痛,沈汐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是真的很不舒服,他再也没有白天出门,那样被防备着还是其他什么心理,总之很不舒服。 后来,他看了书,律法上说,属十恶类罪是历朝历代重点打击对象,其中九项处刑不分首从皆斩,剩余一则是不道罪,指一次性杀死一家没有犯死罪的人数三人以上,罪犯不分首从皆斩首,妻、子流二千里;沈汐虽不知现在何朝何代,但是这么个荒凉无季节的村落,真是个流放的好地方。 不道罪往往与大逆罪一道并罚,大逆罪是指谋危社稷,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也就是意图颠覆皇权,这样大的大事,那一定得伴着不道罪,杀害没有犯死罪的人数三人以上,然后不分首从犯人一起斩首,来个大逆不道,于是我就剩下一个人,流放至此,流亡途中,经村长所救,村长孤寡老人,慈悲心作祟,见我可怜,给我屋子,派人监视,派人送一日三餐,虽没有太限制我自由,但是村子里的人大都恐怕都是知情的,不然脸上的表情也不会控制不住,还是害怕呀,对吧?沈汐撑着桌子对地上的小粉蛇默默猜想着。 小粉蛇扭扭身子,像听懂一样,点点头又摇摇头,努力摆尾想爬到桌子上,却滋溜又滑下来,看的沈汐莫名好笑,这些日子里,沈汐的屋子,总会出现小粉蛇,最多的时候有四条,齐齐的蹲在沈汐的脚边,有一条小粉蛇真是连去个厕所都要跟着,其他三条倒是总是会闹个失踪,一开始沈汐总会有些担心,但夜里小蛇总回来,倒也自然起来,最重要的是每当沈汐说点什么,他们都会点头摇头的附和,也不知究竟懂没懂,但这蛇脸上总一副我啥都明白的样子,所以初初看到蛇的害怕和惊吓,在长期陪伴下也都消失殆尽。 吱——呀一声,村长推了门进来,十年过去了,人贩子依旧是中气十足的。可惜没有自己这样的人再给他捡了,沈汐想,还有这个门,啧,大约只剩一个装饰作用了。 村长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叟,脸色从第一次见面呢,就是枯黄暗淡,脸上的眉毛呈八字拖曳下垂,说话的时候总跟着滋溜乱颤,每当他从屋子里出去,总有大叔大婶关心问候他脸色怎么越来越差的时候,他总呵呵说着没睡好,而沈汐左看右看,一直都是枯黄暗淡,沈汐想,哇,大人们都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哥儿,过几日就是你加冠之日,我已经请了族中大长辈为你加冠取字,可好?”村长捋着摇曳的眉毛,语似斟酌。 可好?取字是宗氏族户里有辈分有地位的小辈才有的资格,更何况加冠居然还请大长辈?莫不是村长年老,忘记我是个囚犯之后的事情了?还是,莫非,村长与我父母有旧? 是了,不然,冰封大雪的荒芜之地,又是山沟沟,怎么恰巧就找到了我? “父尊大人已然安排妥当。”沈汐试探着开口,语气笃定。 他恍然想到,当初跟着村长走,明明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村长一口就咬定了我姓沈名汐,且我全家都能犯了大道罪,只剩我一人,那就不是个平头百姓,肯定不能称呼父亲大人,又不曾算谋逆,全家赴死,那也不是王侯,更不能称呼父王,就用父尊试试吧,想必我也是个大户。 这个称呼,不会是想起什么了吧?难怪平常足不出户,与他以前的性格截然不同,莫非是心怀愧疚?村长没有及时接上沈汐的话,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沈汐心里一阵嘚瑟,哇,我真是古往今来第一智慧代表,怕是猜中了七八分,如果只是寻常有旧,想必救了我的时候就已然开口,张口不提这十年,那肯定是对我有所图,图什么呢?我一无所有,还是说,父母有所嘱托?或是,村长有所参与?赌一个。 “虽将加冠,然,力不足矣。”虽然我快加冠成人了,不论是什么事情,你要想使唤我,我还没那么大能耐,村长老头,你得斟酌斟酌呀。 “原本加冠之日也是新月之时,若是你能想起什么,也不枉这十年将养着,若是你毫无记忆,对小老儿来说...”村长面色端正却用眼睛觑了眼沈汐,又立刻收回:“是极好的。” 小老儿这三个字,这个十年与我安稳,十年与我平安,盼我余生顺遂才会希望我没有记忆的老人,在我面前忽的降低了身份,让我心里一阵刺痛,对于如今身为流犯的我而言,过去父母的地位权利如何跟我毫无关系,原本想着利用旧情让村长放我出去的心,稍稍冷静了些。 “我明白。”沈汐顿了顿,“村长爷爷,加冠的事您安排吧。” 村长眼里似有泪光闪过,臭小子,明明什么都没想起来,哼,掩掩面甩着袖子走了。 沈汐望着村长愈走愈意气风发的背影默默思索着, 不对,错过了哪个细节? 村长这反应,不对呀。 哪里不对呢? 3 傻子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待到村长走远了,屋里屋外都静着,沈汐懒懒的趴在桌子上,懊悔自己反应到底慢了一拍,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让村长走路都走的得意洋洋,脚边不知何时进来的小蛇顺着沈汐的腿,缠绕着爬到了沈汐的身上,蛇信在耳旁斯斯吐着,沈汐一时沉浸在究竟哪个细节有问题,谈话这样终止,让村长就这样走了。 等沈汐回过神来,小粉蛇已经埋到杯子里了,原本细条条的样子,中间愣是鼓出了一个球,沈汐掐着蛇尾,甩圈圈一样甩着小蛇,恐怕水也是刚喝道肚子里,还没来得及消化,被沈汐甩的像个小型喷泉噗噗噗的将圆鼓鼓的水全喷了出来,沈汐唬了一跳,赶忙住了手,摸摸小蛇的肚子,轻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就是看你圆鼓鼓的好玩而已。” 小蛇竟似有脾气一般,小小蛇头朝着相反的方向扭去,恶狠狠的斯了一声。 “嘿嘿嘿,你这是在生气呢?”一边说一边又摇摇小蛇。 小蛇这次将立直的半个身子都转了个弯。 沈汐觉得这蛇还怪有脾气的,强行掰回蛇头,说道,“我给你赔礼呀,你想要喝水呀?诺,给你。”沈汐将倒好的水放在小蛇面前。 小蛇看看沈汐,又看看水杯,用蛇尾指指杯子,又指指门口,沈汐转脸向门口望去,嚯,门口还有三只蛇头伸得老长,像三根柳条在沈汐门前飘摇。 平常都会直接进来玩耍,怎么今天这么矜持?我知道了。 “哦,你们四个想偷水喝,你个小偷蛇还先发制人跟我耍脾气,好呀。” 桌上的小蛇连忙摇头,急促的斯斯叫着,门外三只柳条也进来一起摇摆。 沈汐看着面前的四条蛇,齐整一划的左右左右的摇脑袋,实在很好笑。 四条小蛇也似乎发现他只是跟自己开玩笑,有些羞涩的又一起低下了头,真好玩,我居然能从蛇的脸上看出羞涩呢,哈哈哈哈,沈汐将杯子倒满水推置在四条蛇的面前,示意他们喝水,又自顾自的说,“是因为新月之日要到了吗?”所以小蛇们也想喝这水?村长来也提到了加冠之日是新月之时,好像新月之时是有些什么不同的。 生灵是最能感知周围变化的,会利用自然现象。 这屋子,雨雪落不下,树桌始终恒温,壶水不尽,这一切原就超脱自然,如今这四条蛇居然通人性,又要在新月之前喝这不尽之水,又有村长所说的‘十年将养’,这十年,我大都呆在屋子里,唯一每日常做的事就是喝这水了,沈汐觉得,也许村长是位方外修仙之人,或许,当年未曾成仙入门的时候父母曾救其性命,才有了托孤事件。 不。 不是的。 这也说不通,因为村里的人看我的眼神是有问题的。 那种眼神,有紧张,有害怕,有躲闪,那不是修仙之人会看别人的眼神。 虽然我不知道修仙之人是什么样子,但畏畏缩缩肯定不是,那么村民,还是普通人,那么我还是流犯,那么这个屋子唯一的解释会不会是,只要我在里面,它才可以进人? 会吗? 会是这样吗? 试试吧,心中有种声音挑唆着,跃跃欲试,欣欣然。 加冠之日很快就到了,沈汐的脑袋里依旧跳跃着作死的念头,村长前一天再三告诉沈汐,算出的吉时是卯时,此时破晓旭日,初生换新,吉时最不可耽误,村长的警告犹言在耳,沈汐却始终想试试,如果他不在屋里,别人是否可以进去。 沈汐用了一个非常笨,但是谁也不会想到的办法,他的床是靠墙放的,于是他沿墙线往墙外挖了一个地洞,蜷缩就可容纳住他,但是得抱的团团的紧紧的,手脚皆动不了。 这几天恐怕是新月之时真的很重要,几个歪歪扭扭的傻子也没来送过饭,为啥说是傻子呢?走路走成那样,看到沈汐只会呼呼傻笑,沈汐一看到他们笑就想扶额逃走,实在是......略有些渗人的模样。 四条小粉蛇喝完水也莫名的冬眠起来,这四个小东西像是知恩图报似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了许多瓜果在桌角,这几日,沈汐抱着瓜果整日整日钻在床下,不停的挖洞,为什么选择床底下呢,沈汐觉得这是他自来的聪明绝顶使然,他肯定不会没有人看管,而这个办法最直接,既不在屋里,也不会被别人看到,更没有出去,就算后面自己出来也是可以说,是自己想玩玩,总不会有人能发现什么。而他用来挖地洞的就是他喝水的杯子,也许一开始就防着他挖洞逃跑,屋里一件正经工具也没有,不得已用杯子挖,每天喝水之前洗洗它,喝完了继续当工具,虽然,沈汐也很嫌弃,毕竟,趁手的家伙只有这个了。 但是呢,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这杯子质量真不错,地上厚厚的一层白色冰冻质地杯子一碰就碎,方便的很,只是,地下真的好冷,沈汐怀揣四条蛇,抱着一壶水硬挨着不知多久。 直到地表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沈汐不觉想听清楚一些,又有些闷,他伸了伸冻僵的脑袋,顶着脖颈,使劲将耳朵贴向地面,远处村长的一声,“不会走远的”沈汐暗暗得意起来,转念一想,不对呀,我躲在这里岂不是不知道村长到底有没有进过屋子???我要的效果一点也没显现呀,唉,白让自己受冻了吗?还有,我的加冠典礼怎么好像很多人跟着忙活? “...混账” “一差二错...三番四次......”...这不是说我的吧?我就这一次呀? “卯时已过,快通知...” “请他出手吧,吉时不等人...” ...... 好像这句话说完,外面脚步声渐渐停住了。 算了,我在地洞中,也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进来,我听力并没有那么好,还能靠听声辨方位,这样啥也不知道在这地底也毫无意义,沈汐缓缓缓缓向外移动,心里想着,一会给村长道个歉此事想必就能揭过了,但为何这心总是无法平静,越跳越快,血液在皮肤下好像加速流动,甚至有些升温,沈汐咽了咽口水,好难受,喉咙也想干涸了许久,唾液都难以下咽,沈汐赶紧就着壶,准备喝些水,平静一下,哪知,拿起来一看,壶里居然没水了? 这十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沈汐加速了往外的动作,但是蜷缩时间过长,腿脚开始没有知觉,针扎麻木的轰鸣声轰的一声声放大循环在耳边,沈汐的头也有些晕眩,于是更加用力向外,他突然觉得,如果他再不出去,再不喝水,可能会晕死在这里而无人知,渐渐的,沈汐终于迎来探出床脚下的第一丝光亮,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有些眩晕,但同时鼻腔也开始干涸,吞咽开始无力,幸好,屋里有个脚步声,慢慢走近,想是村长来了。 沈汐默默,原来并不是我不在,别人就进不来。 来人拿走沈汐手里握着的水壶,沈汐闻到了一股不属于村长的味道,静等些许功夫,那人倒了一杯水给沈汐,靠近,扶着他的肩头,缓缓投喂。 有一种淡淡清香醒神的味道萦绕,很熟悉,像在哪里闻过,但是想不起来,但沈汐可以确定,这十年来并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 沈汐喝过水,这人将他慢慢抱上床榻,然后自己坐在了一旁,为他搭了脉,原来是个大夫,沈汐闭着眼,有些脱力,却还是能感受到,这人搭脉过后似乎并不打算走,像是在等什么人,进屋,倒水,抱人,落座,动作行云流水,沈汐想,若是睁眼看到,定会觉得,这番动作做来别有滋味。 “下一个吉时是巳时,隅中雾去,艳阳高照,也是极好的,请族中大长辈稍待片刻。”村长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朝外吩咐着事宜,啪嗒啪嗒,那种特有的脚跟拖地的走路声向屋里走来,靠近沈汐,看见他脏乎乎的模样,有些气又有些心疼,怒道,“你,你这是干嘛呀?既没事了,我给你换吉服,可好?”可也就半句的怒气,可好二字又些哄孩子的意味。 “您不该与他如此说话。”这大夫乍然开口,声音低醇如美酒,袅袅绕竹炉,青烟悠悠,摇动满园春色,“他这满身泥泞,差点精力耗尽而亡,您想想他是为何?” 村长在大夫面前倒是有些气弱,“无非就是小孩子瞎胡闹罢了。”嗯嗯,是的是的,知我者莫过村长也,沈汐心中附和。 “您不说,我来猜猜可好?”大夫声音依旧低醇,“想必是他想天性聪颖,仗着些许细节想试些什么。” 沈汐如果此刻睁眼,一定能看到村长脸上满是自豪的表情。 “可您如果一开始就严苛待他,今日怎会如此?我等若晚来一刻,他安有命在?依我看,他初来此地就该吊起来打几顿,好生立立规矩,让他毫无闲暇思这想那,而不是舒舒服服的随他过,如今仗着有点小聪明就无法无天!” 美酒儿装入劣质的器皿碎了一地,绕炉青烟烟忽的就消散,满园小春色哗的~凋谢光了。 人呐,声音好听也得看他说的什么话。 沈汐张了张嘴,喉咙还有些疼,索性不说话了。 村长面露窘迫,支支吾吾,“说来还是那些混小子的错,因吃了九欘建木树的精华...” “您总是心疼他。”这人一句落定,便不再开口。 “村长,吉服送过来了。”沈汐听见木盘摆放的声音。 沈汐坐了起来,准备自己摸索着将衣服换掉,谁知,那股清香渐渐靠近,吓的沈汐往后躲了一下,沈汐等了等,又没有动静了,他又准备向外时,一只温热的手意外的搭在他眼睛上,手的主人浅浅的嗓音从沈汐头顶传来,“睁眼。” 原本睁眼看到此人,也称得上,“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只是想到他刚刚那几句话,沈汐想,他满身只有人间的尘土,屁的画。 满身尘土的公子将衣物递给沈汐之后,定睛看着沈汐一言不发,沈汐看看他又看看村长,这眼神什么意思?是因为我劳烦了他给我看病? “并不是。”留了这么一句转身便走了,虽然走的很从容,总有仓皇而避的味道在里面。 村长和沈汐面面相觑,沈汐颇有些目瞪口呆,啥?我刚刚说出口了??没有吧? “哥儿,你要是想起什么你就和我说,你这样试探我,可是要我的命啊,”村长瞄一眼沈汐,“我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么?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是啊是啊,要么不说,要么说出的话,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刚到村子里的时候,村民看到沈汐都躲着看,沈汐问村长,“为什么他们都这样看我?” 村长答,“他们那是喜欢你呢,不可辜负大家的喜欢,不要看啦。” 小朋友不跟他玩,沈汐又问,“为什么他们都不跟我玩?” 村长说,“他们那是喜欢你呀,不可辜负大家的喜欢,不要玩啦。” 村民不让沈汐去山上玩,沈汐再问,“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去山上?” 村长的名言就开始了,“他们如此的喜欢你啊,不可辜负大家的喜欢,不要去啦。” ...... 眼下村长不停的唠叨着吉时是多么的重要,误了吉时就像是误了终生,沈汐乍舌,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4 加冠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加冠的典礼很隆重,奇怪的是大长辈的态度,各个眼含泪花,情绪饱满,就连平常见面躲三躲的村民们也都群情激奋,可能是被典礼气氛渲染的吧,就好像,嗯,就好像看的自家孩子似的,大有吾家乖儿初长成的架势,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捣乱的,虽然不是盼着捣乱,只是按正常思路来讲,总有一两位正义之士应该站出来指责村长以公谋私或是阐述为一个流犯行冠礼有多么荒唐,然而,都没有,只能说,村长教育的很好,民风淳朴。 典礼结束之后,沈汐才明白,加冠典礼最重要的并不是加冠,而是拜月!新月之时,子时初起,要拜月至天明。 其实这个也是个挺匪夷所思的举动,因为动物之间有拜月之说,例如狐,兔等,它们拜月是为了吸取月华,用以修炼,更重要的一点是,拜月拜月,拜的都是圆月! 新月之时,乃是农历初一,这一天运气好可以看到初初的弯形小倒钩月,运气不好,啥也望不着,朔日的月亮黑哇哇的,所以说,这个日子拜月究竟拜的什么? 沈汐胡乱想着的时候,村长才笑呵呵的出现,整个典礼,村长都只是站在一边和村民一起围观,眼里既欣慰又开心,但是当沈汐望过去的时候,发现村长眼里也有一丝黯然,因为这十年接触的最多的还是村长,细微的表情沈汐也都能感应的出来,沈汐问村长,“为何不为我加冠?” 村长面色一下古怪起来,好像震惊沈汐会这么说,又像是,已经被询问过一次,村长望向沈汐,良久却始终无言,挥挥手示意沈汐回草屋休息。 沈汐转身准备离开时,回头望向村长:“子时拜月重要吗?” 村长好像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只呐呐点了头。 “那请为我加一次冠吧。” 村长看着沈汐说完就走的背影,加冠的华服在地上拖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恍然地上覆盖了一层轻描淡写的红色,眨了眨眼,又似挥散于空中,只留下点点腥味。 “您不必担心我,若是我掉于黑暗,我会静待双眼适应这黑暗。”生性洒脱的语气,不谙世事的那个人在眼前凝聚,又消散。 “这一次,还会如此吗?”若是沈汐回头,也许可以看到画中出来的大夫和村长一起目送着他,眼里的含义道不清说不明。 子夜很快就到来,四只杨柳一样的小粉蛇也在沈汐的怀里,跟着一起到了白天加冠的地方,白天因为沈汐的那场闹剧,他自己也有些难为情,所以并未仔细观察这是哪里,此刻定睛一看,村长怕是对他真的注入了心血,这明显就是个祖庙宗堂,这个宗堂只有中间牌位点了一根火烛,周围昏暗,虽然没有风进来,总能从心口感受到丝丝凉气,从内而外的分散着,正中的牌位上的刻字也与寻常不同,最中间的牌位上书“供奉神主烛氏九阴尊位”无生日,无卒日,周围的牌位以烛氏九阴成拱月状,且姓亦不同,姓竹,上书“故显竹氏某代某之灵位”。 这个已经不能算是祠堂了,像是谁家的祖庙,我的天啊,这家祖宗真是宽容,容许我一个外人敬香告天,村长真是神通广大,沈汐心中嘀咕道,恍然想到书上曾看过“拜错位,鬼倒追”这样的说法,不禁毛骨悚立,赶紧在人来之前燃了三炷香,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念道,“祭始祖在天之灵,感念始祖福泽庇护”每念一次,行一次礼,虔诚之极,还希望这祠堂祖宗看我如此虔诚的份上,后面不要对我怎么样才好。 礼刚成,村长和白天的主宾赞者也都到了,主宾赞者都是比村长更颤危颤危的老头,看着精神头倒是也足,折腾一整天,午夜竟也跟着凑热闹来了。 “你上前来,”白天的主宾老者说道,手里捧着冠,因着冠礼是要一冠,再加,三冠的,并且因为这拜月这波操作,三冠似乎就是留着最后拜月之时加的,“你且跪下,老朽为你三冠。” 沈汐看看村长,他只微微点了头,意是首肯,也不知有没有争取过,这老头,看你想给我加冠想的都要抑郁了,已经提出来让你给我加,怎么还是被别人抢了差事?真是越老越怕事,“原是长者赐,不敢辞,但是村长对我于师于父,沈汐恳请大长辈为沈汐了却此心愿。”沈汐说完,左手前,作揖磬折躬身,手立掌平胸外推,同时身随胯部磬折,头身一体不动,起身后手即垂下叉手而立,行了一个标准的初相见,敬长上的家礼。 村长看到此揖后,虽有些感动,但心里也不禁想到,这是不是你家祠堂你家长辈还是两说,你这家礼行的真是熟稔啊,村长连连推却,“虽我有心,实则不堪配此位。” 大长辈早已是泪眼婆娑,抓住沈汐的手,不停的拍打,脸却对着村长道,“小七呀,你教的好,哥儿是个好的,是个好的,就随他意吧。”一旁的赞者也是泪眼汨汨的扶着这位大长辈。 “不可,大长老还是您加冠最妥,”早上的大夫,又来瞎掺和,沈汐撇撇嘴,谁知大夫竟在此刻回了头,看着沈汐,眼神十足认真,“我是为你好,”又转向村长,“...三冠是最重要的一冠...” 后面的话,沈汐并不是很能听清,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一句,“我是为你好”“暮清”“你信我”“我是为你好”“我都是为了你”这些话语不停的冲击着沈汐的脑袋,头痛欲裂,不知是谁一直在脑海里反复的说,沈汐双手用劲的敲着脑袋,想把这些疼痛从脑壳里丢掉,大夫此刻也发现了沈汐的异样,抓住沈汐的手迅速搭了脉,看着沈汐一直捂着头痛哼,察觉他怕是被什么冲击了,“放松,试着顺其自然。”然而此刻沈汐的脑海里说话的太多,听不到大夫的叮嘱,这大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手掌轻轻覆盖住沈汐的后脑,掌心星星点点的荧光落入发间,好似穿透到了沈汐的脑海里,他复又耐心的说,“听我说,你试着不要抗拒,慢慢来。” 沈汐渐渐缓下神来,才刚试着认可着那句“我为你好”,突然有什么闯入了脑袋里。 5 祠堂惊变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荒凉的山涧,溪水混着血液缓缓流淌,地上是一具具已经死去的尸体,尸体上干涸的血液,淹没了原本衣物的颜色。画面忽转,杂草碎石上,躺着的一名男子,沈汐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这人呼吸不弱,只是外伤颇重,手指倒着蜷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单腿蜷曲着,全身紧绷,“何必呢?” “跟我走跟我走!”说话之人是个女子,语气里满满的急切,想上前拉那个男子,却又好似顾忌着什么,手里的剑却利落的砍向这个男子的手臂,“暮清,你信我,你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我都是为了你...好......” 破碎的零星话语慢慢消散,沈汐才缓过精神,大长辈一把拉过村长,动作上虽然颤颤巍巍还是语气里还是坚定的对沈汐说,“哥儿,小七给你加冠啊,莫怕莫怕,”复又恶狠狠的瞪向那个大夫,仿佛这些突变都是这个大夫引起的,“外人观礼即可,请公子外围等候!” 沈汐苦笑,明明大夫才救了人,却并未得到礼遇,挣扎着要行跪礼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大夫的怀里,立刻起身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以缓解尴尬。“多谢。” 大夫见状却脸色大变,不言不语,若有所失一般站到一边去。 这人还挺要自尊,就这么说一句都快站不稳了都,沈汐琢磨着,也立刻行好了跪礼,村长便开始三冠的礼仪。 加冠礼都完毕之后,围观之人都退出宗庙,只留下沈汐一个人,环顾四周,只有屋顶能望见黑漆漆的天空,天空中缓缓流动点点星光,沈汐眼神无意识的追随着,却在想着村长刚才加冠时说的话,“沈家汐子,取字暮清,尊父之道,赖以友称。”原来,脑海里看到的那要死不活的男子与我同字,村长为何给我取这样的字?何况我从没离开过这里,又怎么多出这种记忆? 从村长养我,到我在屋里的放养十年,再到加冠都不似寻常人,沈汐已经顾不得去想什么父母辈的事儿了,他想的只有一个,我是人不?这大半夜的,不会真的要我拜月吧?我又不是生灵动物,没有天性引导,实在对这个拜月不是很懂的呀。 大片星光点点落在自己的眼前,渐渐凝聚成一个女子的样子,模样看不透,星光遮住了她的脸,开口的时候,音色爽朗,“你在这做什么?” “不知道。”沈汐还未回神,只说新月之时,只说拜月,“哦,让我拜月。” 女子听闻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像是有风扬起一般,带着呼呼的劲气,“让你看一晚上月亮吗?竹七破落穷酸成这副模样?竟要你学妖族那些不上路的小道?疯了不成?” 竹七想必就是村长了,大长辈也叫他小七,沈汐想,果然我就不是个人,果然让我学妖族呢,学啥,狐狸精吗?等等,我怎么觉得自己在骂人呢?沈汐收拢心神,小嘴一咧,“姐姐,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呀?” 女子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笑的更是上下不接,都快打起滚来了,“我呀,我偷尸体呢,不过你家长辈叫我一声姐姐就算了,你这究竟是占我便宜还是占你祖宗便宜呢?” 沈汐瞧这女子,身段有致,分明就是二八年华,叫姐姐时还深觉自己吃亏,这话一说,天哪,这是活了多久了呀?!这也不是个人呐! 而且这女子笑声不停,半天却引不来人,沈汐分不清这人什么来头,心下有些戚戚,村长是不是你什么仇家啊?夜半子时,显也不是个聊天喝茶的好时机呀。 女子骤然出声:“小子,你是竹家几代?” “回姐姐的话,小子并不是竹家人,敝姓沈。”果真是别人家的祠堂,村长真是疼我呀。 “竹家怎么会让异性人进来,那你可见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女子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调笑意味,忽的冷漠了起来,更兼夜半子时,妙龄女子来偷尸体,很让沈汐害怕的吞了一下口水,话说这女子的脾气还真是喜乐无常。 “不曾见过,村长爷爷让进就进来了。” “爷爷?竹七这么快要死了?”女子嗤的冷哼,“净会做一些看不懂的事,家族祠堂也让别人乱进。” “哎呀呀,癸姐姐说的是呀,可不是么,家族祠堂也让别人乱进!”进字还未说完,一柄灵剑破空而来,气势磅礴,直取女子面门,女子脸前荧光点点瞬间被破,露出一张不俗的精致脸庞,灵剑在空中打了个旋,缓缓飞向门外主人的手里。 “竹七!”被叫做癸姐姐的女子缓慢的吐出两个字。 沈汐瞧着,嗯,咦?哦,原来竹七不是村长呀?这小脸白嫩的,白毛长眉须也没有,剑眉星目,好看着咧。 “站到牌位边上去!”门外的小白脸对着沈汐喊道。 沈汐倒是没有管这小白脸是谁,二话没说,噔噔噔噔听话跑过去站好,这种时候,殃及池鱼多冤枉,沈汐赶紧改站为蹲,嗯,蹲蹲好,抱着头。 女子双掌旋转,从手心里拿出一把绿意剔透的玉笛,笛上却有些部位更为剔透,像泪滴似的斑斑点点,莹莹光亮,指向门外的小白脸,“你知道我要的什么,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放个毫无灵力的替死鬼在这儿,不过我错了,若他是替死鬼,你刚刚也不会叫你老祖宗保佑他了。”语调阴森恶劣,精致的面容越来越冷峻,下手也是越来越快。 沈汐有点担心的看着小白脸。 “让我来猜猜你们把他的尸体放在哪儿呢,要么,我今儿掀了你家的牌位看一眼,看看你家老祖宗今日到底会不会显灵!”女子话说的没分寸,手上倒是用着力,小白脸有些顾忌着什么,有意的将女子像外引。 想必是顾忌牌位吧,沈汐想。 忽然白天的翩翩大夫,好似由天而降,他负手背对着沈汐,袖下的手攥的很紧,指尖发白,骨节分明,挡在沈汐身前。 “哼,荀家的小子也在,莫不是你也来取你那至亲好友的骨血为你的亲亲未婚妻疗伤?”女子看到大夫以后,下手更是狠辣,玉笛变成几截似鞭似棍似棒的武器,小白脸脸色一变:“玉骨鞭!” 6 大夫?女子?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明明对着小白脸出招,玉骨鞭却朝沈汐而来,眼看就要缠住沈汐抱头的手,霎时被大夫挡了回去。 “堂堂冥洲神,我敬你三分,并未与大司祭师联手,还望你好自为之。”大夫清清冷冷的语气。 门外的小白脸飞快的进来后,拉着沈汐瞧前瞧后,“你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我护的好呢。”沈汐闻言却觉得语气倒是很像村长,眉眼也确实像年轻版的村长,有些不可思议,“村,村,村长呀?” 小白脸虎着脸点了点头。 我的妈呀,村长返老还童啦! 沈汐百思不得其解,被村长怒瞪后,默默转身对大夫说,“刚才,谢谢你啊。” 大夫点点头,还未答话,那女子显得很是不耐:“还没叙好旧么?” “怎么你很理直气壮么?”村长像是要开启嘴炮模式一般,往地上一坐,“咱俩来掰扯掰扯。”随手扔了一个蒲团给那女子。 女子闪身用脚尖接住蒲团背面,缓慢拖地,半身侧坐时,明明是黑色的纱衣,却荧光闪现。 “我如今已是半残之身,”小白脸村长上来打了一张亲情牌,沈汐闻言盯着村长身下看去,眼神诡异。 村长瞥见了沈汐的打量眼神,若无其事的转脸继续对女子说道,“我问你,你与他青梅竹马,你要解除婚约,他可曾有半点怨言?” “不曾。” 村长又说,“你要与他人结连理时,他可曾半点为难你?” “不曾。” 村长接着问,“你让他救你夫君,他是否救了?” “是,但是...” “就说是或不是!”村长打断女子的话。 “是!” 村长有些怒不可遏:“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你待如何?来掘他的坟,挖他的尸,连着他的骨和血你都要和着唾沫一口一口咽下去?!你凭什么?” “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他在帮我一次。”女子气弱道。 村长听罢这句话,索性一句废话不说,恶狠狠提起剑用作刀状,青筋爆出,全身蓄力像是准备一击砍死她一样,沈汐眼瞅着,焦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被身旁大夫一把抓下,轻松化解了村长的灵力,好快的反应! 女子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呈现一种颓然之势。 大夫冷冷的说道,“良善的人就该一直良善下去?死了以后血肉都不能属于自己?” 沈汐听着前言后语一时分辨不出什么事情,大约就是一男子对这女子言听计从,多年前那人挂了,女子没想起来,如今故去多年,又想起别人尸体还不错,想着你都死了,索性去拿来用用?哇~最毒妇人心啊! 大夫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汐。 竹七甩开被大夫抓住的手,平静了片刻,语气有些忍耐有些抑制住的哽咽:“你深受他的大恩,救活了你和你夫君两条命,我当初不过是问你要一滴血,你推三阻四,想来就是怕,如果他给你的血被拿出来,你夫君命也不保,我且问你,你怎知他不能再救一次?他被北妖洲和中洲的人围剿,你拒我于门外,你既受了他的恩,出了事便想撇清干系,你比那些围剿的贱人更让我恶心。” “一个人深受另一个人大恩,要想撇掉这些恩情,顾全自己的体面,一定要比陌路人更陌路,日夜苦思对方哪怕一丁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放大对方的过错,才能弥补自己的无情无义是高尚的,”大夫看向有些微亮的天空,一丝眼神也不屑于给那女子,说出的话像重击一样敲打在祠堂内的人心头,“这二十年,你找到了吗?” 你安稳吗?他与你关系甚好,救了你,帮了你,你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是你选择置身事外,你比那些杀了他的人更冷漠自私,杀人的人尚且有参与感,你这样深受大恩的人真的良心过的去?你自私且冷漠,有因却没有果,你早晚会有报应的,而你的报应将会是我。 不知何时,屋顶上的天空渐渐从黑漆漆的变成墨蓝色,祠堂变得更光亮些了,一直望向天空的大夫忽的说道,“寅时平旦,夜日交替之时。” 村长紧张的切上沈汐的脉,严肃道,“你可有什么感受?” 沈汐摇摇头。 女子闻言却略有些疑惑望向沈汐。 村长有些莫名的又举起了剑,剑尖对着女子道,低沉而又焦急,“最后一次警告,滚。” 夜光下,女子神情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准备起身,无意却瞥见大夫的侧脸,须臾,又重新注视着沈汐,沈汐觉得此女子绝非善类,赶忙躲在大夫身后,那女子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又面露喜色,直视沈汐:“我问你,是否从未有人唤过你的名字?” 此话一出,村长和大夫互望了一眼,又飞速散开,眼神分明有些躲闪沈汐,两人呼吸也变得重了些。 “我再问你,他们可是日日让你喝什么东西?” 村长一跃而去,灵力似是一时有些不稳,剑气向空中四散,一时分不出是气的还是用尽了全力,但剑尖还是准准的找住了切入点,“嗤————”剑身没入女子的的身体,穿胸而过,女子低头看向小白脸的剑,笑笑,咳出一口鲜血,“咳咳,这一命我算赔给他了,若我侥幸活着,能不能请荀大小姐向他求个情,能不能,能不能————” 荀大小姐?? 沈汐看看自己,看看村长,又看看大夫,除去自己,除去村长竹七,那就只有大夫??大夫是个女的???女的居然可以把我抱起来???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她居然抱我? 大夫,不,荀大小姐的耳朵可疑的红了。 忽然从天而降一道红色的残影,一名红衣男子瞬间出现在女子身后,将女子抄进怀里,女子胸膛的血和着红衣男子的红衣有些看不清,他语带悲愤:“七公子,是癸雉的错,不该觊觎少主的遗体,如今这一剑就算赔罪了,还请七公子高抬贵手...” 沈汐抬头看着没有屋顶的屋檐,大家还真是喜欢从天而降啊,莫不是这个祠堂不建屋顶就是方便大家从天而降的吗? 沈汐低头时发现那个荀大小姐又看了一眼沈汐,沈汐很莫名。 “我不抬你能耐我何?”剑尖的血滴答的流淌着。 “少主”红衣男子突然跪向沈汐,怀里的女子断断续续的咳着血,红衣男子的语气继而很是愤慨:“少主,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既然当年受你一滴心头血,如今我朱华一命换癸雉一条命!” 跪我?为什么跪我?跪我就算了,为什么道歉还道的这么愤恨的模样?沈汐来不及思索更多,红衣男子已经用灵力由心口推至指尖,一滴鲜血就这样抽离了出来。 村长又气的跳脚,“放肆,你们俩狼狈为奸,竟敢威胁少主!要死就一起死了算了!” 而当事人沈汐始终处于状况外,眼瞅着红衣男子指尖废除的血滴像是遭受控制一般飞向沈汐的额心,沈汐的脑海里挤进了许多画面和声音。 7 奈何桥下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眼前由漆黑渐渐变得鲜红,入眼的是整片整片的红色花海。 花海上飘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通往我们艶都的往生桥下都是生前自己的墓,不知何时却长出了这样红艳的花,生出了花妖,族中大长辈视为不吉,迫于无奈我命夜叉送了他去北妖洲,但这花本就是死物,北妖洲偏不收,声称妖乃生灵物修炼而成,还将他打伤了,如今他快要支撑不住了,暮清哥哥,你救救这花妖......” 声音忽然变得急切,“暮清哥哥,我求求你,我知道你们这一族的血和鳞都有不一般的效果......” “暮清哥哥,你救救他,我不解除婚约了,求求你,我只要他能活......” 沈汐在模糊之中看到有人手中结印,口中念着:“...君临万象者,振翅冠上之人,以我之血,塑尔之身,圤生万物,布以生息。” 短暂清晰过后,画面迅速切换,依旧是之前那个荒凉的山涧,溪水依旧混着血液缓缓流淌,地上依旧是一具具已经死去的尸体,躺着的那名也叫暮清的男子,沈汐也依旧看不清他的脸,正在疑惑这个暮清究竟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总看到他的记忆。 画面里出现过的那女子急切的说着;“跟我走跟我走!”却始终犹疑着,旁边的灼灼红衣刺痛人的眼,红衣开口道:“癸雉,少主毕竟与你我有大恩!只要他告诉我们言灵术的要诀,就,放他走吧!”女子似乎被说动了,手起剑落的砍断了暮清的左手臂,声音有些颤抖,反复念着:“我都是为了你好!对你我都好...” 当另一只也干净利落的被砍掉之后,像是解释给那个暮清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暮清,你信我,你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我都是为了你好!没有双手结不了印,他们或许会留你一命,我也可以不用违背家族命令杀你了,他们也会放过朱华,你信我,我都是为你好...我都是为了你!” “啊!”男子痛苦难当,十分虚弱,无法说出一整个全句,却还是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一字一字的喃喃道:“呵...呵,是我当初用心疼爱过的人呀。” 沈汐仿佛感受到了那个暮清的疼痛,还有心底的绝望,望向面前的两个人——癸雉和朱华,祠堂里的两个人。 沈汐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前后串联起来,一定是,这个暮清和女子有婚约,女子不仅爱慕他人,还在某刻捅了他的刀子,顺便为自己找了一堆理由,就好像有人用一锅米田共给你做了点心,你明明不想吃,她还一脸正气的告诉你,我特地为你煮的,我还为你花了心血,雕了花,你不吃就是辜负她在这坨米田共上雕花的心意。 真是讽刺,这个暮清真是窝囊。 ....... “咳咳,雉儿,我怕是不行了,二十年前妖族打伤的旧疾不断加深......” “华哥,你最近灵力时有时无,是不是因为暮清哥,嗯,暮清去世了,对你也有影响?” “别去了,当初要不是你动了那个念想,你如何会被癸郁癸和癸衡癸乞他们四个合起来力压,使得南冥洲分五部鼎立...” “华哥,你放心,暮清他们宗族的人就是死了,血也是有效用的,虽然过去二十年,他的尸身一定是藏起来的,你放心,他的忌日快到了,竹七一定会在竹家祠堂跪拜,你等我。” 果真是,人死了还要被人以另一种方式惦念着,这个活着的时候用心疼爱的人,死了之后却想着物尽其用,究竟是遇人不淑还是这人本就狼心狗肺? 沈汐一时心中感慨,再度睁眼的时候,屋里多了四个人,咦,送饭的三个傻子变成四个了? 红衣男子还是跪着的姿势。 女子躺在红衣男子身旁,脸色青白,但是好歹还是有口气的。 村长的小白脸模样不见了,村长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全白的眉须,一会没见已经变成全白的模样,更甚从前的苍老。 大夫荀大小姐始终将沈汐放在怀里,毫不避讳男女大防,搭着脉。 “如何?”村长问荀大小姐。。 荀大小姐点点头:“这一点心头血稳固了三魂七魄,以后与正常人无疑。” 沈汐望着荀大小姐因为和村长说话,而转过去的侧脸,那耳朵上有女子穿耳的孔!难怪,那疯妇叫她荀大小姐! 荀大小姐诡异的红了耳朵,立刻离开了沈汐,她整整衣物,语气平淡,看着自己刚刚为沈汐搭过脉的指尖,“如今你没有暮清的心头血,最多不过十二个时辰好活,冥洲神主,她,不,癸雉她也命不久矣,你们自去吧。” 朱华有些愣了,看向一旁脸色青白的女子。“都是我的错...你原本是南冥洲掌控一切鬼族力量的神主,苍穹本就应该高高在上...都怪我...” “不怪你,怎么会怪你呢,连青梅竹马都可以杀伐果断毫不手软...” 荀大小姐打断了沈汐的话,神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说她杀伐果断?青梅竹马?对谁?…杀…的...谁...” 荀大小姐这句话里的语气颇有些肝肠寸断,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气力说的这些话,沈汐小声嘀咕了一句;“暮清啊,有一个叫暮清的......” 话音未落,祠堂内又剑气四溢,原来是竹七又提起了剑,荀大小姐拦住了竹七,对着沈汐,用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试探般的说,”你试着想想看,你,有没有想起在哪儿看过言灵咒术?或者记不记得这个咒术?” 竹七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目视着沈汐。 沈汐闭着眼,片刻点点头,”好像有。” “好,你对着她试试.”荀大小姐指向地上躺着的女子。 ”君临万象者,振翅冠上之人,以我之血,塑尔之身,圤生万物,布以生息.其亡其亡,系于苞桑....”随着沈汐手里结印,口中碎碎念过,地上的女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青白的面色渐渐回转。 红衣男子连爬大滚的扑向女子。 “你是见识过他的言灵咒术的,施术后起死回生的,魂体已不算鬼族之人,从今以后,不生不死不灭,”荀大小姐对着屋外喊道,:”四方鬼君,几位看我的热闹这么久也应该够了,癸雉你们该带走了,我要你们将她和奈何桥下朱华的本体禁锢在一起吧,废了她的灵力,做个守河人,生生世世不再想看到她!” 四方同时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那就随荀楼主的意吧!” 后来的后来,有一个传说,说是奈何桥下,忘川河边,火红红的花海之中,有一个满身疮痍的老婆婆,在河边支起了一口大锅,到处哄骗来往的鬼族喝下她熬制的汤水,然后癫狂的问那些喝了汤水的人是否还能记得前尘往事。 8 言灵咒术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人都被带走了老远,竹七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对贱人!” 荀大小姐又为沈汐搭起了脉,语气依旧平淡:”生不同衾死同穴?” 竹七哑然,”那也比他们活着好。” 荀大小姐摇摇头,放下沈汐的手,”一个不到十二时辰就要灰飞烟灭,一个永生永世不生不灭,”反问道:“这样还好吗?” 我要她生生世世都记得她做过的事,避不开,逃不掉,忘不了,避不开我让她接受的惩罚,逃不掉我禁锢她的永生,忘不了我让她苟活,而看着最爱的人因她而死。 竹七的眼神,讶异,又有些佩服的样子,显然在竹七的眼里,一剑结果就是他能想到最大的惩罚。 沈汐有些明白,但还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语带指责:”哇,你这人,你怎么那么狠...?” 荀大小姐不发一言,单用余光扫了一眼沈汐,起身离开。 “村长,她怎么走掉了?” 被你气走的吧?竹七很是无奈,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法子有点狠,但是你不能这么说呀,何况相比他们做的事这样我都不解恨!!”暮清,你不懂,不要瞎说!”竹七又摆出老者的口吻来。 “村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 ?? 沈汐气愤的怪叫:”刚才你那样子我还没忘呢!站着挺直了都没我高!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竹七仰倒。 “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个叫暮清的死的多惨呀,简直快要五马分尸!我要换个名字!”沈汐又怪叫起来。 竹七脸色有些黯然,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汐见村长不回答他的问题,脸色也不那么好,颇觉自己无理取闹,同名也不一定同命,没事的,一番自我打气振作之后,遂将目标转向屋内站着的四人,四个傻子,围着这四人,眼神来回打量:”你们不是三个人吗?为什么多一个了?莫非,你们是村长做出来的纸人什么的??” 竹七看着沈汐立刻像是怕沾到什么立刻跳开有些神神叨叨的样子,想着,有些事还是以后再说比较好呐,”他们是每天和你一起玩的小蛇呀,只是之前他们有些不能保持原型太久...” “嗷~你们果然是妖,难怪不会走路喃~”沈汐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 那四人听闻这话,连连摆手,”我们不是妖!我们不是妖!”倒是与四条杨柳小蛇一模一样,哈哈。 竹七看沈汐好像对这四条小蛇还挺好奇,叮嘱一番后,便决定去找一下大夫——荀大小姐。 “算着时间你也差不多来了。” 竹七嘟囔:“你是把少主赋予语言的控制力都学会了吗?” 荀大小姐揉了揉太阳穴,给自己倒了杯水,叹了口气:“近千年的艰辛生活也没有将你的智商磨炼出来。” “如果你不是个女子,我一定揍你!”丝毫没有想起来自己刚刚才在外面捅了一个女子,甚至是一个颇为美丽的女子。 “你有时间研究一下自己的身体,你的灵剑每用一次都在燃烧你的寿元,还有,我要带他走。”荀大小姐显然没有打算和竹七进行辩论,直入主题。 “带他走的话,我也要去!” 荀大小姐立刻出掌,竹七幡然倒地,“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二十年前,我找到他的时候,一口气吊着,双手全断,舌头也被割,脚筋全挑,如果,如果我再迟一点点,我连最后一面也看不到,这样的残肢体疾,死后连南冥洲的鬼门阵都通过不了,魂魄无法完全!而我更愚蠢的听那两个贱人告诉我不知是谁所为,以为他俩好心救助,且这二十年那贱人每次来我都看在救命之恩上多多忍让!如今少主好不容易重塑骨血,我势必寸步不离!”听完竹七这番话,荀大小姐像是淋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又像是在美梦里被人扇了一巴掌,那些不想提起的过往被人鲜血淋漓的扒开在眼前...... 五大洲分为东西南北中,分别是西洲山神,东洲龙神,南洲鬼族,北洲妖族,中州人族,神人鬼妖各自分洲而治,原本山神龙神都为神族后裔,神族后裔力量颇大占据两洲,后不知是何原因,东洲龙神神主不见踪影,千年间霍乱丛生,陡然生出一族类,称之为怪,其余四族死后即为鬼,若无所恋,自有南洲鬼族接魂体而去,渡去鬼族内往生阵即可,渐渐各洲纷乱,鬼魂留念洲土,可死去的新魂若是对洲土有所留恋或是怨恨,就会通过他生前使用过的陈腐弃物,沾染了血迹或污渍且因这些物品没有得到适当的处理,被弃置之后,念力加深,幻化成鬼怪,而妖族亦然,称之为妖怪,因为并不是正经修炼而成的一族。 而通过他们生前使用过的陈腐弃物,赋予他们生命的人,据说用的就是言灵咒术。 一种能够赋予语言的力量。 一种据说在对方生时,能够换出对方真正的名便可将其用之为仆役。 一种据说在对方死后,呼唤出对方真正的名便可起死回生。 一种据说哪怕是植物动物静置物品,施以言语,辅以结印,就可开启灵智或赋以力量。 这样一种语言的力量。 这样一种不需要苦苦修炼就可以有捷径可走的好方法! 这样一种令人好奇,令人想占有,令人勾起一切欲望的咒术! 竹暮清,西洲山神的少主人,这样的背景,一般人是得罪不起的,他要的是什么?竹暮清就是一个烂好人,别人踩了他一脚,他还要问有没有硌着人家的一个蠢蛋,他不可能结怨于别人,兹事体大,他也不会到处说自己学了言灵咒术这件事。 荀大小姐也意识到,沈汐的重生,不是一个开始,处理掉上辈子折磨沈汐的那两个人也不是结束。 谁泄露沈汐会言灵咒术这件事? 谁将言灵咒术传的神乎其神?他的目的是什么? “竹七,暮清他当时怎么得到的言灵术你还记得吗?除了癸雉和朱华,还有什么人知道呢?” 面对这个问题,竹七有些无奈但还是很配合:“荀大小姐,这已经是你问的第十遍了!他得到言灵术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朱华身受重伤,癸雉来求,少主一定不会轻易使用的,我逼他们发了神魂誓,如果说出去他们早就灰飞烟灭了。” “鬼族因为怕别人掘坟被控制,向来不用真名,会不会...” 竹七十分轻蔑的轻哼:“咒术也是只能用真名的!他们真名叫做,药莲菀和曼珠沙华。” 药?“她千年生前是北洲妖族的人?”荀大小姐十分吃惊! 北洲妖族是个很奇特的族群,族主据说是一味亿万年难求的药品,冠以妖族全族子民药姓,你能想象动物也跟姓药么?且深以为荣。 族中,嫡系那一只,名讳都是草字头。 9 劝人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居住的那间草屋里,木桩桌上的水壶里,水永远不尽,沈汐是知道的。 当沈汐怀揣着四条妖蛇回茅草屋的时候,原本是开心的,颇通人性的蛇变成了妖,虽然小蛇们坚持说自己不是蛇妖!但是它们可以幻为人形,对于这十年都是孤身一人的沈汐来讲想想都很兴奋!以后即便是小蛇的模样也就可以和沈汐说话,多么奇妙! 还未走近却看到竹七守在草屋门口。身后是村民摆放着一堆一堆大大小小的水桶。 “暮清,你回来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接点儿你屋里的水。”竹七老态的脸上可疑的露出了一丝窘迫。 沈汐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看着村长开心的差点一跳三尺高的背影,陆续吩咐着村民进屋的手忙脚乱忙乱,沈汐才恍然,虽然他白发白须,始终并不是真的老人。 村长夜里变成少年人时,乍然看着,此刻的老者形象却比之前更加老态,面色也更为枯瘦,难怪村里的人每次看到村长都会说他面色又难看了,原来面色枯黄干瘦是真的存在的,只是,那时他从未认真看过村长。 这样想着,沈汐鼻头微酸,有些难过。 不过很快沈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开始还很矜持的和小蛇们一起围观,当水桶一桶又一桶接满了送走又接的无缝轴转的时候,沈汐忍不住了:“村里终于断水了吗?” 这样莫名的只有两个季节的村子,有一天说断水断粮沈汐一点也不会奇怪,只是村长这样的折腾一时间好像没有停止的意思,沈汐看着快要下山的太阳,饥肠辘辘。 “暮清哥哥,你误会村长啦,这可不是水!”其中一条小蛇嚷嚷。 另一条小蛇斯斯瞪了说话的小蛇,软乎乎的开口,“暮清哥哥,这是九欘建木树的精华汁液哦,喝了可以稳固神魂的!” “还可以增长修为!”“还可以,嗯,还可以抵挡饥饿!”“我想想,还可以疗伤!”“还可以......” 四条小蛇争先恐后,沈汐拼凑着也明白了!这是个宝贝!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不喝?是必须要在特定的时间喝吗?”沈汐有些疑惑. “不是呢,暮清哥哥给我们喝,我们才能喝呀。”之前瞪蛇的小蛇又软乎乎的开口,斯文有礼就是它了。 “?”你们明明偷的吧?“你们分得清别人给是什么意思不?” “知道知道,主人在就可以啦!” ??“主人在家的话,你要拿主人的东西要说吗?”沈汐有些奇怪,探究着问道。 “当然不要啦,主人家在的话,我们都进去了他就是默认的啦。” “对呀,他都允许我进了呀!” “允许进就是可以拿呀~” “嗯,允许还要说什么呀?” “......”四条细杨柳立即变成鸡鸭同堂,叽叽喳喳。 哇,真是天真呢,“这是谁告诉你们的呀?” “你呀!”异口同声,一双双蛇眼圆鼓鼓注视着问话之人。 哇,我从来没有这样教过人好吗?!我多正直的人啊!我怎么会这样教别人!何况还是动物!正当沈汐内心反复拒绝,村长不知何时默默的飘了过来,飚出一句:“就是你。”接着默默的飘走。 怎么可能!这蛇都不知哪里来的!我的脑海里还有一大堆没有解决的疑问,堆在角落里等待我找到新的事实然后去解答,这种莫须有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 “村长...”沈汐咽下了还未说出口的爷爷二字,因为想到他的少年人形象,略微正色道:”您,你,额,你怎的不喝这个什么汁呢?你身体好像有些问题。” 竹七似笑非笑的看向沈汐,好像明白他为什么喊村长时顿住。 沈汐有些不好意思,想想还是觉得要尊敬养大他的村长,看向竹七的眼神也还非常坚持:“您怎么不喝这个汁,我听它们说了这汁液好像可以疗伤。” 竹七摇摇头。 沈汐有些不依不饶,端着水杯,伸向竹七。 小蛇们在沈汐的怀里探着身子,望着水杯垂涎欲滴。 竹七不为所动,也回视着沈汐。 沈汐虽然被这眼神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但端着杯子的手还是持平着,不愿放弃。 竹七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的自己,如同今日的沈汐一般,只会梗着脖子,坚持跪在地上对那个人说:“公子救我性命,命就是公子的!”如今物是人非,是他又不是他,我该如何自处?我不知道当初的那个你还能不能回来,所以还留着贱命一条,我说好护卫你,结果你的尸身都如同破烂一般无一处完好,我又如何还能让自己享受般生活着?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 竹七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那些藏于心中多年的自责懊悔愤懑一时间像火一样煎熬着他的内心。 沈汐想起脑海里那些自己看到的画面,想到他说祠堂那疯女人青梅竹马都可杀伐果断时,竹七的剑气四溢,显然是有些控制不住,那个被断双臂的男子一定和他又很深的羁绊,沈汐语气有些斟酌:“您听过斯人已去生者哀,这句话么?” 沈汐看着竹七视若无睹,毫无变化的神情,接着说道:“我认为这话就是错的。不论斯人为何而去,这一生,他开心,不开心,甘心,不甘心,都已经结束,他的一生已经结束,如果身边亲近的人因为他陷在任何一种负面的情绪,对他都是一种折磨,生既无法安然,死后还要不安吗?” 这样单纯的劝慰想必已经有很多人对村长说过,沈汐也明白,他酝酿着的话语即将要说出口时,荀大小姐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很有些淡漠无情的味道:“人死身全,否则魂魄缺失零散,你想必是知道的,他过的如何呢?你若是活在自责中不爱惜自己,来日他与你相见,你已经不在了,南冥洲的鬼门阵一旦通过就是鬼族的人,规矩你是懂的,怎么,这么快想去鬼族?和被废掉灵力的冥洲神再继续厮杀吗?” 沈汐颇有些无语,这位大小姐劝人的方式都像赶着叫人去死。 竹七明显有些意动,沈汐又要开口时,荀大小姐快速截断了她认为无用的劝慰,更无情的吐出几个字:“何况你还是个废物。” 哇哇哇,杀人啦!夭寿啦!竹七的青筋要爆啦!也不知竹七想到了什么,羞愤无比,恶狠狠的瞪着荀大小姐。 后者怡然自得的坐着,手搭在腿上,看着自己的手掌,在空中翻来覆去,像是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手。 竹七显然也不知道沈汐此刻内心的叫嚣,一把捞过水杯一口闷,砰的一声,仿佛喝的是荀大小姐的血,放置水杯时,仿若顺便砸碎了她的骨头。 周身略微寒冷。沈汐怀揣四条小蛇默默后退两步。 荀大小姐视若无睹,心里却想着沈汐刚才对竹七说话,劝人依旧劝的毫无力气,这样的性格真是,重来一千回怕是也不会变。 10 大变泥鳅~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大小姐心平气和的劝完人以后没一会又消失了。 消失前还是往沈汐那里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是一双藏着一眼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空灵的眼睛,但有时候沈汐觉得她是不是能听到自己心里说的话,那眼神一眼比一眼更有深意的模样。 细想想,从见到这个大小姐大夫开始,她除了跟自己说说话,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当然那祠堂里的疯女人和红衣男子,说了还不如不说,冷冰冰,说出的话如刮骨冷风,嗖嗖嗖。 好可怕的人,沈汐给她贴上了一个标签,不能惹! 不好惹还是可以惹的,不能惹就是真的要保持距离了。 耳边回响起,竹七吩咐着人将这什么树汁封存,有需要才可以去喝,还吩咐了严加看管这些水的时候。 沈汐这才明白竹七这是为了离开村子做的准备。 沈汐有些不解:“即使这个汁液再好喝,再有用也有用完的一天。村长你这个办法好笨哦。” “笨、笨、笨、笨啊~” 哇,有了四条跟屁蛇说话都开始有回音了。 …… 竹七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的搬水。 “村长,村里的人喝这个吗?”沈汐又问。 搬水的叔伯大爷闻言身形明显顿了一下,却并未回头或者因此停止,竹七还是置若罔闻,摆摆手,“快搬快搬。” “我认真的!”沈汐有些生气,“村长,他们为什么不喝?” “我也很认真的让他们快搬。”竹七头也没回的走了。 像是不想回答。甚至,像是逃避。 沈汐很是不解,我是为他们好呀。 四条小蛇看沈汐有些气闷,都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个小蛇吐吐蛇信:“暮清哥哥,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小二。”说话软乎乎的小蛇又开始瞪蛇了。 沈汐趴在树桌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自己的身子,眼角瞥见村民中有人似乎想要开口却被同行的人拉扯住迅速离开现场,也有似乎在偷偷侧耳倾听看看小蛇们会说什么,更有一两个听到小蛇说的话麻溜的掉头跑掉了。 哼,肯定和村长说长道短去了! 与此同时,村民找到竹七时,他和荀大小姐在商量着什么,而确实如沈汐所想被人密报了之后,报信的村民发现,这两位并没有丝毫慌乱,仅仅是对视一眼。 因为这俩货心中竟心有灵犀般嫌弃着:那货一定会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绝顶聪明,根本无须小蛇们的背后议论。 但虽然自觉心有成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一点点一丢丢的担心,至少竹七是略微脚下生风,略微一路疾行。 所以俩人到达时,发现沈汐正在和小蛇们一起钻地洞弄得灰头土脸时,荀大小姐看都没看竹七一眼,仿若想将竹七扔在地上摩擦一般,玉足捻了捻地上的尘土,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废物。” 当然竹七是决计不肯承认这个词形容自己的,他觉得,想必荀大小姐跟自己一样也略略在心头着了急,说自己的吧。 竹七刚准备问问这四条小笨蛇,你们跟他说啥没有呀,看沈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跟他打招呼,他就知道,沈汐笃定了有人去密报,笃定了他会来。 荀大小姐鄙视了一眼竹七,眼神就飞速的落在了沈汐身上,宛如再多看一眼竹七那种游移不定的蠢货,自己也会被沾染一样。 虽然竹七不知道荀大小姐想什么,但也感受到她眼神飞快略过,一时炸毛心中难以发泄。 “你不想知道吗?” 竹七眼头一跳,想着这女人要说什么疯话。 “什么?” “你不想知道竹七为何会去救你。为何将你养大。为何村里的人都不和你说话。为何他会如此衰老却又可以变成少年形态。为何你会有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为何红衣男子向你下跪称呼你少主。这些,你不想知道吗?”荀大小姐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闲聊一般随口说道。 “不想。”沈汐瞅了一眼,依旧在床底地洞不知忙着什么。 因为你并不想告诉我。你说话时虽然语气状似随意,让我觉得只是闲聊,但是你的手指紧握,骨节分明,和在祠堂你背对着我时一样的动作,说明你或在戒备或在紧张,你既想我知道,又害怕我知道,那我为何还要为难你。 荀大小姐面色古怪。“我呢?” “什么?”沈汐有些措手不及,这两个字的字面意思他懂,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不太懂。 “我姓甚名谁,为何是大夫,又为何男扮女装。”也不好奇吗?还是在你眼里被废去灵力看守忘川河的癸莲菀会更让你好奇呢? “不好奇。”沈汐忽略她眼里有些动摇的火光,语气略有些得意,“我很聪明的,善于观察与思考。” 是了,对了,你向来都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的,你不屑于从别人口中得知任何事情任何人的原委,你相信自己,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只是你的眼睛一向都是瘸了的,但是自己却不以为意。 …… “竹七,你看这楼叫歧楼,止支歧,这楼晓过去测未来,我猜这楼的主人一定是荀家人,荀家虽然不出世,但是我在不尽书上读过,荀家取邑都智地为隐,那肯定是他家的人啦!” “竹七,荀大夫定是被我一眼看穿这楼的名字背后的含义,故意给我冷脸。” “竹七,你说为什么歧楼会晓过去测未来呀?荀家精通阵法卜算,你说会不会各洲上请他们设置的阵法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法子?” 荀歧眼神飘忽,朱唇轻启自报家门:“我名歧,止支歧。” “哦。”沈汐依旧在扒拉着什么。 “听这名字,有没有很熟悉?”竹七连忙接过话头。 “有啊。她是荀家嫡系子女。” 竹七面色一喜,荀歧也看向沈汐。 沈汐眉头一皱,往地洞里又伸了伸胳膊,嘻嘻,抓到了!然后像看白痴一样对着竹七说道:“村长,屋里的书上写了,中洲荀家,不出世之家,善医长阵精卜算。其嫡系皆以止字为名。”复又得意的笑:“过目不忘就是小爷我啦!” 果然,期待不是适合沈汐的词,妄想才是。 我到底对这货期待着什么? 荀歧还未来得及开口,有三只小蛇争先恐后的尖叫着:“哇,小四变成泥鳅啦!!” 因这四条小蛇都是粉红色,始终在沈汐怀里,倒也干净,唯一条小蛇好动,不愿窝在怀里,顺着沈汐的手臂去地洞里不知陪着在倒腾什么,洞里漆黑无亮光,出来之后才发现不知怎的变成了黑色。 竹七和荀歧大惊失色,一同对身子说道:“暮清/少主!你快过来!别碰它!”荀歧更是飞身而去将沈汐捞入怀中,远离变黑的小蛇。 11 久违的跪拜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一差二错,你们和三番将舌尖咬破,向四次吐口血!快!”荀大小姐迅速指挥道。 我听错了吗?“你们叫啥名字??” “竹一差!” “竹二错!” “竹三番!” “竹四次!”显然名叫四次的小蛇这会还没有什么大碍,声音欢快清脆,还能回答问题呢。 这什么破名儿!连着喊跟教诲人似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少主你还和他们胡闹!”竹七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你们究竟干了什么,怎么会有这玩意上门来!” 沈汐很无辜,太无辜了呀!床底下长树芽了嘛,好奇去拔一下咯,四次,就是那条好动的小蛇往下钻了一些,上来就成泥鳅了! 还有!原来上次躲在地洞村长就是在找它们呀,还以为说我三番四次的犯错,这破名儿! 被吐了血水的四次可怜巴巴的望着沈汐,“暮清哥哥,我脏死啦,呜哇.......” 沈汐挣扎要去抱四次,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又又又在荀歧的怀里,这女大夫怎么无时无刻的不在占我便宜呀?每次都显得自己与她性别互换,即便我没有威风凌凌,也不至于像个小媳妇窝在她怀里呀! 竹七察觉沈汐的动作,一脸凝重,一如祠堂里红衣男子的称呼对沈汐说:“少主,你身无灵力,且神魂怕还未稳固,不要靠近四次!” “那你” 沈汐几次挣脱都被竹七死死拦住,一差二错三番在一旁哇哇乱叫更是加剧了沈汐心里的难过。 开始四次眼睛还扑腾扑腾的眨着,黑色诡异的气息被血水压抑后反扑使得四次有些承受不住,渐渐有些耷拉着眼睛,沈汐着实于心不忍,奈何竹七的气力实在无可奈何,眼瞅着四次气息衰弱,又急又气的之时,沈汐脑海里有些画面充斥而来又一闪而过,口中不自觉的喝道:“竹沂你放肆!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祖应爷爷!” 竹七听到竹沂这名字的时候瞬间慌了神,荀歧也惊疑不定的松了手,沈汐趁机将四次抱在怀里,看着四次的小身子像一根蔫掉的柳树枝一样垂着,心疼的不已,下意识的念出一段文字: “不见之源,不见苦火;炽火无痕,虚表妄心;此待之身,此命不止;微露之光,亦可争月!” 黑色的烟雾般气息一瞬之间被一炽热逼退,像火焰又像是光,四次缓了口劲过来,便被荀歧带到一边治疗去了,但是哪怕黑色烟雾消失,四次粉嫩的小身躯也已经变成黑色啦! 一差二错和三番见到四次无恙都很开心,没一会却满是嫌弃,三条小蛇议论着“小四好丑哦”,“可是我又不能说”,“小四会生气的”,“那怎么办”,“司祭师哥哥又犯错了”,“好多年没看到哥哥下跪了”...... 竹七终于在四次无恙后,噗通一声便跪着,头至地停留着,始终不敢抬头,垂拜稽首,这是犯了错的跪拜礼中最重的礼仪。 眼前的状况让沈汐猝不及防,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说,就是一种本能的、不自主的、话已经说出口,事已经做完全,他才清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向以头触地的竹七,期期艾艾的想解释:“…我…” “我明白的,我自己静静。” 沉寂的屋里。 竹七依旧保持着跪拜礼。 周围安静又沉默。 竹七知道沈汐没有走远,也许就伫立在门外,他知道沈汐现在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与四条小蛇的相处不过是出于现阶段的喜爱,甚至相比起来,他和四条小蛇相处的时间更多了10年多,他内心很复杂,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沈汐,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四条小蛇,也许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是,自己。 西洲竹家,乃是西洲山神传承一系,以嫡系子女更能继承山神血脉,这支山神善火系术法,练习此术的嫡系子女性格刚烈、耿直、没有城府,但因火气过旺,世代相传以水旁字入名。 竹七父母早逝,无亲无故,过着朝饱夕饿的日子,已过加冠束发年岁依旧还要靠偷学,事情败露的那天,老村长带着众人对着竹七惋惜,直言他虽然是个好苗子,但是规矩如此,需废除一身灵力赶出西洲,不得以西洲竹家名义在外走动。 废除灵力无非废掉经脉,体力较之常人也比不得。 年岁也小,少年大都轻狂,总是觉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也不大懂得比常人也比不得是个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踏出的这个地方叫做家,是故乡,而后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家,也不会被称之为故乡,只是,当时的年纪只能理解当时的自己。 于是他身无分文又无长物,只能四处流浪,下雨躲过屋檐,下雪睡过破庙,晴天翻越山坡,阴天裹好衣服浅眠;见过朝气蓬勃少年郎转脸吝啬无赖惹人生厌,看过步履蹒跚老人家路边孤苦无依无人问津,一路走一路停,漫无目的,他依旧很心安,这一路都没有觉得流浪和在村里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无所事事,一样的无所安寝,一样的无所畏惧,但一切与之前又大不一样,说却说不上来。 直到有一天。 你在春色人间里徐徐摇曳,我在鹤唳风声里满身旧雪。 公子青衣折扇,询问他,你受过伤,筋脉受损,我学了一个法术,可不可以试试救你。 竹七懵懂无知的告诉公子自己没钱。 公子轻摇纸扇,语气依旧欢快表示自己只是想帮他试试。 结果当然是公子很为竹七开心,并透露的意思是他可以重新修习灵力。 竹七谨记西洲的规矩,却依旧被打伤,命若悬丝,只因觉得他既然有心修复筋脉必定有心违反规矩。 没有什么瓢泼大雨,没有什么凛冽冬雪,只有徐徐微风里传来公子的歉意,竹七没有怪他,也许自己就是有这个想法才会同意公子修复。 公子将竹七带去漆黑一片的地方,一名老人传了半身灵力,公子将四条小蛇交予竹七,告诉竹七这四条小蛇就是他的亲弟弟,要好好照顾,要学会爱护。 公子带他回了西洲,说了竹七怀里的四条小蛇是他的弟弟们,随后族中大长辈们为他传了竹家的不传功法赐了嫡系的名,吩咐一切待遇与嫡系子弟无任何区别,破例允他为大司祭师,除了侍奉西洲神以及西洲神族世世代代,还负责为西洲子民消灾解厄,防御鬼族与妖族,沟通西洲子民民与山神之间的祈祷祝愿,负责洲与洲之间神族的来往事宜。 一切前尘往事在那时被动的一笔勾销。 再见面的是故人,再返回的是故乡,竹七那时心头涌上了第一丝有关于人情的悸动。 我不想对自己负责,我不是自愿生于这个村子,我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情况下,我更加不会有选择的欲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承担着不得不在这世道上艰难的生存,我不想为这样一个枯燥乏味的世道去付出任何代价,我丝毫不觉得值得。 所以我拒绝和别人往来。 萍水相逢,你救我性命,给我身份,我懂了什么是责任,我明白有亲人的感觉,我不再是漂泊的流浪人,即使过往的岁月凉薄待我,你教会我明白生命里的慷慨与繁华。 然而今天我辜负了你。 我用心对待了他们,却始终没有将他们与我视为一体。 我明白了,你愤怒的不是我拦着你,而是我什么也不做,准备放弃四次。 竹七的拳头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12 出发中洲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小蛇们接收不到什么气氛不寻常的讯号的,对于他们来说,此刻沈汐门口不动还不让他们说话是很憋屈的一件事。 面对一个长期只能看懂点头摇头并听不懂蛇语的人,当它们可以说他听的懂的话时,不说话,简直是一种致命性的折磨。 在小蛇焦急的甩尾之中,沈汐决定离开。终于不傻站在草屋门口,其实沈汐也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当下最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应该也只有他了,他想。 尽管他很想去问下荀歧自己刚刚是否是什么失魂症状,但是想到荀歧开口说的话,都会毛骨悚然,沈汐的潜意识里,是相信言语是有灵魂的,或者说他相信人说出来的话是有生命力的,他不想上杆子找不自在。 恍然间已经到了荀歧的住处,荀歧看向他,只略微点了个头,就坐在书案前翻找着什么。 “四次,”沈汐原本想问候的话到嘴边悄然变成了:“这谁给你们取的名字呀,你们爸妈也太不负责任了啊......” “暮清哥哥,这是你帮我们取的啊”“说这是祖爷爷给我们留下的宝藏呢”“是呀是呀”“而且你说你很喜欢的”“唔,我知道了!暮清哥哥看到小四变丑了,开始嫌弃了呢”“没想到哥哥你是这样的人”“我们去找司祭师哥哥吧”“就是就是,司祭师哥哥刚才被暮清哥哥罚跪了”“暮清哥哥是个坏人” 看似窃窃私语的几条小蛇却将说话声音控制的刚刚好,每说一句,都无辜的注视着沈汐。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汐很想掩面而逃,这样风吹的就倒的性格是谁教会的呀,好想念他们不会说话乖乖做普通动物的日子。 “竹七还跪着?”荀歧乍然开口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很有一种幽咽泉流的空灵,“就是个废物。” ...... “呃,”沈汐听到废物就要反驳,虽然他确实不知道竹七究竟为何这样。 “因为他觉得辜负了信任的人的嘱托。”好巧,荀歧解答了他的疑惑,但是她的话锋又开始转变:“我要是他,要么去死,要么死去,总这么赖活着,惹人生厌。” ......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话有些凉薄?”荀歧看向沈汐微笑的样子,嘴角也有些冷笑,“既没有能力,又辜负嘱托,心性又不坚定,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汐挠挠头,“刚才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说,不过说完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唔...我因为他总是拦着我而不自觉说了那样的话,只是想让我不在他的保护下,我想去试试救治小四,而我的言语却好像伤了他的心。每个人做每件事,对于珍重的人事物总有自己衡量的标准,显然,他刚刚的举动是在我和小四之间选择了我,我明明最没有任何立场去那样说话,却还是有些自私的意味...” 门外传来衣服摩擦间细琐的声音,荀歧平静的将瞥向门板的眼神收回,还以为会推门进来,不仅废物还胆小,却发现沈汐直愣愣的望着自己:“......” “村长在门口是吗?嘿嘿,你这个人嘴巴很坏,心地却很好嘛。”沈汐说完盯着她的那双软乎乎的,未着半点胭脂的红色嘴唇,鬼迷心窍般的失了神。 荀歧耳朵微红,淡道:“看完小四之后,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去中洲大陆。” “去你家吗?” 荀歧咳了一声。 沈汐装作不知她的尴尬,复又大声说道:“要去你家吗?” 荀歧又咳嗽了一声,仓皇转移话题:“你在床底下弄出了什么?小四怎么会被噬尸死树的气息缠上?” 沈汐沉默,听这名字似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呀,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根连根带须的小树苗子。 荀歧霍地起身,抓住沈汐的手,这是!这是新鲜的树苗! 良久,她说: “你躲在地下的时候,壶里的水洒了。”这话不是问句,而是十分的肯定。 “嗯,我差点渴死在下面。” 荀歧手腕一花,朝天空中扔出一截绢布样的东西,随后将树苗放在桌上,静静的坐着。 没一会,竹七闯了进来,没错,砰的一声,破门而入,门板还吱吱呀呀的响着。 竹七是个不会收敛情绪的人,此刻他脸上的欣喜像是堵了千年的阀门,喷涌而发,几次平静下来,嘴角又止不住的上扬。 小四不知是被门板砰咚声吓醒还是被竹七的笑声折磨而醒,沈汐冷眼瞧着竹七一时半会停不下了的癫狂模样,抱着小四和小蛇们在角落瑟瑟发抖。 “少主!你果真是我的少主!”“哈哈哈哈,停止了停止了!”“神罚终于停止了!我们西洲又要恢复了!哈哈哈哈” 竹七轻抱怀里的树苗,像是抚摸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他突然向沈汐单膝下跪,行君臣礼后,又开始新一步的癫狂。 荀歧指着树苗,对沈汐淡声道:“西洲草木不生,只有两季,这是天道给予西洲的神罚。” 西洲土地放眼望去都是白色,雪下而不积,洲上毫无草木,洲上的山上住着一些人,只有一只手一只脚,沈汐一次偷跑去山上玩耍,曾有这样的人在沈汐身后,两两搀扶而行,彼此像是守护又像是依偎,但对人毫无恶意,只远远的看着,偶有想说的话,说出的话却像呻吟一样,难以听清。 “神罚是因为?” 荀歧神色复杂,“企图,弑神。” 沈汐睁大了眼睛。 沉默半晌,沈汐又问,“那么长出树苗的意思是神罚结束了吗?” 荀歧看着竹七温柔的来回抚弄那截树苗,虽然知道原因,还是觉得一阵恶寒,就这样盯了一阵,说道:“也许是结束,也许是原谅,谁也不明白天道的意思。” 竹七的哈哈笑声,屋内小蛇们因为惊惧蜷窝缩在沈汐的怀里,远处光秃秃的枝桠,满满的西洲除了灰就是白,缱绻万千,心头涌上一阵莫名。 竹七带着树苗风风火火的出去,又风尘满身的空手回来,欣喜依旧:“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就出发吧!” 心头沉压多年的心结,终于放了下来,竹七语气里充满了轻快。 小蛇们也很开心,扭,扭扭蹦蹦。 沈汐仿佛听到了屋外盛开的欢喜,掉落在西洲天上地下每个人的心间。 13 旅途中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离开的时候,沈汐回头看了一眼村子,昨夜刚下过雪,满目的白,村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聚成团,目送着自己。 “我们还会回来吗?”沈汐问。 “会的。”竹七恭敬的回答。 “我们回来会有绿色嘛?” “会的。”竹七眼里隐隐透着一股光亮,十分坚定。 “…”荀歧在想自己该不该开口破坏一下这段无意义的对话。 这段路才开始日程,沈汐就觉得这一路充斥着诡异的氛围,当然这只是沈汐的感觉,竹七原本以老者的形式照顾了他十年,爱护之意大于尊敬,如今却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让沈汐有些不适。 车马徐徐驶过薄雪,马蹄声伴着车轮声吱呀前进着着,沈汐看着化作人身的小一坐在马车沿赶车,内心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坐马车??你们修行之人不应该是‘咻咻咻’的穿梭,‘咻咻咻’的来回,有一个载体,比如船、剑,可大可小,坐着或者站着来去如风…风…”看着马车内两人眼神越来越诡异,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安静。 “你这十年教了他什么?”荀歧果不其然发难竹七。 “…”竹七梗直脖子,不言不语。 “…” “修行之人,无非比之常人耳聪目明,练气或练体只能体态轻盈,平地一跃而起,可你要是让他腾云驾雾…”荀歧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手势向下,未尽之意很明显,就是说,大哥,你想太多了,少看点话本。 “哦。”沈汐点点头。 “所以,若是有那种可起死可回生,可仆役他人或是启智妖类的术法,谁都会想要。” “哦。”沈汐依旧只是点点头,心不在焉的想着祠堂里那两人是怎么上的屋顶,又是怎么下来的,莫非一跃十丈? 荀歧不动声色,斜着眼睛倪着竹七。 竹七的脖子又更长了一些。 须臾,竹七便有些梗不住了,腆着脸试图寻找新的话题,小心翼翼的扭动着脖子:“昨日那截树苗上并没有噬尸死树的气息,小四是如何沾染的呢?” 小四闻言,从沈汐的怀里钻了出来,语气也出奇的腼腆温柔:“我一路啃土的时候,吃掉了一个红色的圆圆的…不知是不是果子…唔…有股腥味…有股淡淡的草木味…” “你为什么总把它们放怀里。”荀歧有些嫌弃。 “你怎么挖土是用啃的?”沈汐很是好奇。 这两个人…关注点… 难道不是应该关心那个红色的果子是什么吗?竹七茫然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顾这三条在怀里的小蛇泫然欲泣,沈汐转头颇为认真的对竹七说道:“你知道红色果子是什么吗?” 竹七摇头。 “那不就结了。”意思就是不知道干嘛还浪费时间讨论。 荀歧随意望一眼沈汐,以眼神表示赞同。 只有竹七一人风中凌乱:是这样的吗?不用讨论一下吗? 沈汐有些小开心,看来荀歧也是个聪明人。 下一刻,聪明人说话了:“我觉得它们这样窝在你怀里不是很好。” 从荀歧的角度看,这几只细条小蛇像是从沈汐的怀里长出来一般,粉红,粉红,哦,黑色,啧,看起来像是个妖物。 很奇怪的这几个小蛇只敢低头装沉默,并不敢吵吵,从进入这辆车开始,都很安静。 “哪里不好?” “很恶心。”软体的,在地上蹭着扭着,“很恶心。”荀歧重复着。 !!!!!我们/他们很可爱!小蛇们和沈汐一时间在内心叫嚣着,而后又彼此注视着,眼里满是彼此报团取暖的慰藉。 竹七又开口:“我们先去荀家吗?” 沈汐看着荀歧。 他们除了得到了荀歧的漠视以外,只有马蹄声咯哒咯哒的回响。 半晌,两人还是注视着荀歧,荀歧便无情的对竹七说,去赶车,以结束这段三个人三个方向的聊天。 “曼荆?!”竹七的声音。 “叩叩叩”有人敲了一下车沿,“暮清哥哥,我看到荀大夫的未婚妻了。”一差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不用管。”荀歧淡淡出声。 “不合适吧?弱女子哎。”沈汐犹豫着。 忽然,荀歧和沈汐都感受到马车的停顿起伏,“咯哒”,可能是一差跳下马车去查看情况了吧,说起来,为什么荀歧一个女子还有未婚妻??? 看着沈汐眼睛上下乱飘眼神鬼祟,荀歧无奈:“我以男装示人。” 沈汐看看她的男装,是了,我也曾以为是个神仙公子哥。 也不对呀?大了为何不解除婚约,这样多耽误彼此? …… “暮清哥哥,大司祭师哥哥把人抱过来了。”原来是竹七下车去了。 抱过来?沈汐连忙掀开车帘:“她受伤了吗?” “不知道,就是晕倒在路边呢。”一差回道。 竹七果真抱着一名女子,身材娇弱瘦小,脸色苍白。 “暮清哥哥,我们能带着一起吗?”一差问。 “为何?”“好的。”荀歧先一步沈汐说道。 沈汐面带疑惑:“为什么不带?” 荀歧微微颔首,思索一番,接着道:“嫌烦。” 你身为女子,应该对女子更有同情心呀,何况还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你居然嫌人家烦?沈汐摇摇头,还是对竹七和一差说:“带着吧,见到了不好不管。” 竹七将女子放入车内,便一起坐在一边。 沈汐看着那女子,面容憔悴但还算清秀,对竹七说道:“她叫曼荆?” 竹七点点头。 “旧识?” 竹七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汐还待再问,忽然想到荀歧刚刚说的为何,刚想对荀歧说话,她就已经开口:“这里是西洲,不到中洲,她是北洲人,她孤身一人怎么过来的?又如何晕倒路边?” “这个是理由?”沈汐有些气闷,这样就可以放任一条生命不管?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的命都要救。”荀歧语气淡淡。 沈汐却听出一些不对劲,而竹七神色复杂,怅然若失。 “你们婚约之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你是女子哎?”沈汐还是问出了刚才想的问题:“为什么不取消?” 沈汐第一次看到荀歧的脸上露出除了冷漠蔑视以外的———讽刺,不是那种嘲弄嘲讽讥笑一般的讽刺,而是那种,当我提起这个人,提起这件事,对于我自己而已,是个极大的讽刺,说了就好像,好像嘴巴都会烂掉的不屑于提。 “世上之事只要你有所求,必然有所失。” 竹七闻言神色一僵。 “曼荆也是有苦衷的。” 荀歧没有说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竹七。 以往沈汐总觉得,荀歧虽然整天说竹七废物,但是很多时候都还是愿意口是心非的开解他,今天才发现,荀歧口中废物,是她真的看不上竹七,并不是嫌弃或者看不起,而是真的觉得他蠢的像个废物。 在不久之后,也得到了荀歧的认证,那时的荀歧反而一句废物都没有再说过竹七,沈汐问为什么,荀歧坦言:说他废物都像是在抬举他。 14 装睡?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因这女子一直未醒,竹七守在一旁。 马车内的气氛又恢复到了冰点,荀歧坐在一边,眼神依旧放空。 沈汐没话找话:“这女子什么来历?” “北洲妖族。” “妖族嫡系好像都以草字为名,那她也是妖族嫡系子弟?”沈汐接着问。 竹七摇摇头,“她是'曼妙'的'曼',不过就是个草本科植物的小妖,堪堪化为人形,哪里就能用得了草字头。” 竹七想到自己名字的由来,戛然而止。 '曼妙'的'曼'? 荀歧神色古怪至极。 五大洲上,除了鬼族从不以真名示人,妖族的名讳也是不能随便告知他人的,都很容易被控制仆役,妖族除父母与共度余生的伴侣,旁人是不能知晓自己的真实姓名的,其中尤以女子为甚。 若是向她们询问姓名,意思就是向她们求婚。 若是她们以真实姓名告知,则是答应了询问之人的求婚。 沈汐还在一旁没完没了:“你好像很了解她?是至亲好友吗?” 竹七迟疑片刻,还是答道:“不是,不算熟,见过几次面罢了,只是她总是孤苦无依,瞧着可怜罢了。” 此时的荀歧却暗暗心惊,竹七每说一句,那女子眼睑便会极其轻微的颤抖,直到最后一句“瞧着可怜罢了”,那女子连着眉头也都跟着皱了一下,她在偷听! 荀歧伸过手,迅速为她搭脉,却毫无异常,她的脉搏显示她受到了神魂的创伤,昏迷沉睡。 这只是普通的一段对话罢了,并没有这样偷听的必要,但是这个曼荆能在明知荀歧是个女子的情况下,依旧说服族中长辈旅行婚约,让荀歧连这段对话都要拿来咀嚼一番,颇有些草木皆兵。 中洲人族,以三纲五常为主,对于女子言行方面是极具规则的,哪怕荀歧,曾为中洲灵修第一人,在不得已暴露了女子身份之后,差点被勒令以养女身份写入族谱,以保全全族荣耀,而这个女子忽然出现,荀歧反倒被规劝仍以男装走动,对外依旧宣称自己乃是荀家嫡系长子,迅速与她定下婚约,让荀歧不仅感叹一声好手段! 荀歧嫡系女子,手握权利,尚且如此被动,一个堪堪化为人形的草本科药植物有什么能耐? 因此,荀歧觉得这曼荆十分不对劲,只怕所谋非小,但是细细捋来,她俩既无仇怨也无恩情,荀歧也只能敬而远之,是以态度十分冷淡。 那厢,竹七说着与曼荆第一次见面是竹七刚被撵出西洲的时候,曼荆刚开启灵智,在一堆树木丛生中毫不起眼,旁人打架殃及小草,竹七听她呼痛,给她用棕榈叶搭了棚挡挡风吹雨打。 也许是竹七明白自己以后连个躲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还装作满不在乎,看到她动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恻隐之心。 第二次是竹七被人再次废了经脉的时候,二度损伤严重,命不久矣,他决意躺着等待天意的时候,曼荆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她泪眼婆娑的要度自己的灵力给竹七,却被竹七拒绝了,后来又回来找到竹七要带他走时,竹七已经考虑回西洲的事了,就这样失之交臂。 沈汐打断他:“这么说,你曾考虑和这女子一起?” 竹七想想,笑着说:“不知道,当时都快没命了,也没想过这些。” 荀歧此刻十分确定曼荆已经醒了,竹七和沈汐的对话总让她有所反应,但是脉搏却始终一如既往。 “暮清哥哥,我饿了。”一差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沈汐怀里的小蛇们也都苏醒了过来。 “我们再…” “就在此处休息吧。”荀歧打断沈汐的话。 竹七听到荀歧这么说不自觉有些奇怪,荀歧大家出生,一向都是很讲究衣食住行,哪怕是那几年她女子身份暴露的时候,没人拿她做荀家灵修第一人,堂堂正正切磋赢不了她,弄坏她的东西,弄脏她的衣物,这类旁门左道也没让她损失半点风采,面上依旧是凛凛然而不可侵犯之态,旁人看来永远光洁鲜亮。 主动要停在小树林,随便吃吃,这不像她的风格。 荀歧豪不避讳竹七的打量。 就这样,一行人在野外驻扎,几条小蛇很是欢快,一会便不见踪影。 沈汐想去捡些枯树枝生火,被荀歧拉住:“竹七,你去。” 竹七点点头,向远处走走去寻枯树枝。 荀歧想想,对沈汐说:“我给你说个故事,”荀歧侧身坐在车边,拉开了部分车帘,露出一丝缝隙,堪堪可以看到车内曼荆的脸:“妖族为什么都姓药你知道吗?” “据说是说族主是一味难求的药品。”沈汐努力回忆着。 “对也不对,”荀歧眼角注意着车内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五大洲的神主恐怕只有西洲竹家的神主还在世,东洲祖家早已没落,南洲鬼族如今被四方鬼君分割,艶都勉强还有原北冥神的部下,何况艶都被红色花海包围,寻常鬼族也无法靠近。” 没反应。 鬼族的事是她没兴趣,还是真的无关? 沈汐在荀歧眼前摆摆手,示意她回身,一手拉住荀歧的手,另一手则在手上写下了几个字: “这、女、子、有、问、题?” 沈汐的手很暖,指尖缓缓在荀歧的手掌上流动,一丝温热接着一点暖意,荀歧不知是因为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太暖还是他对她的信任暖住了心头,一时乱了方寸,明知应该及时将手抽回,仍旧顺势将手留在沈汐的手心。 荀歧反握沈汐的手,写着:配、合、我。 沈汐点点头,也问道:“这和妖族有什么关系呢?” 荀歧紧盯着曼荆,继续道:“人族自有修炼之法,且人族有帝王说,皆有秩序可寻,只剩下妖族这个传唱多年的族主,活了亿万年,却谁也没见过,”荀歧顿了顿:“但是妖族本身却信誓旦旦族主依旧,然则我测算过,近年乃乱世之象,五洲大陆即将重新洗牌,倘若妖族族主在世,早该指引妖族,力保妖族或顺流自保或逆流而上,除非妖族被别人掌控,而那个人在冒充族主...” 依旧没反应。不为钱,不为权,那么是为了... 沈汐看向荀歧,荀歧摇摇头,这时捡树枝的竹七回来了,四条小蛇被他拎在手里打了一个结扔向车内。 沈汐起身却没有接住小蛇们,砸在车内的小蛇们发出“空咚”一声,接着伴随小四的尖叫! 荀歧倏然起身,她的亲亲未婚妻在小蛇掉落的时候似乎动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小四尖叫的时候,她也跟着痉挛了一下! 15 心里的声音?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竹七被荀歧陡然起身的动作吓的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以为荀歧要动手还是怎的,却发现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车内,便直觉她只是在心疼几条小蛇。 而沈汐注意着小四并没有发现曼荆的异常。 荀歧不确定,难道这四条小蛇才是她的目的?莫非她是知道这四条蛇的来历? “暮清。” 这是她第一次唤沈汐的字,平日里从没有带过称呼,沈汐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带着片片涟漪而来。 “抱好蛇,以免脏了车。” 听错了,涟漪什么的,不是洪水就不错了。 沈汐抱着忿忿不平却不敢吱声的小蛇们轻轻哄着,问竹七:“将他们打结做什么?” 竹七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刚不小心钻粪坑里了...” 啊。 沈汐看看在怀里的蛇,突然觉得自己身染异味。 荀歧想,曼荆是被熏的吧。 人也试过了,饭也吃好了,最终还是决定启程,然而曼荆却始终不见苏醒。 赶车人由一差换成二错,而荀歧与抱着蛇准备进去的沈汐定定的对视了良久,沈汐僵直着身子将其他几条小蛇放进二错的怀里,美其名曰:看风景。 竹七依旧坐在装睡的曼荆身边。 当然这只是荀歧认为的装睡。 荀歧道:“她何时告诉你名讳的?” 竹七哑然,“我好像不记得了。” 荀歧思虑须臾,还是说道;“妖族名讳的禁忌,你知道吗?” 竹七低头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说着语带怀念:“我一直跟着少主的,少主教会了我很多。” 荀歧点点头,竹七和沈汐自然以为点头就是认可:“所以你报复他,将沈汐教的跟你一样蠢。” 竹七跳脚:“你什么意思?” 荀歧的声音清冽宛转,嘴角随着吐字微微上扬:“还是你蠢。” 沈汐头疼,出门到现在就没有欢快过。 沈汐坐在车上,想捋一捋这几天发生的事,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流犯之后,村长是父母的旧友,然而村长是个修行中人,跪着叫自己少主,如今已经恢复健康变成少年人的模样。 身边有个大夫忽男忽女,但是却十分关心自己。 祠堂里的一男一女杀了一个叫暮清的人,被村长这一跪证实了是自己,为了什么言灵咒术。 自己待了十年的西洲,常年两季下雪,居然是因为企图弑神,原因却不得而知。 自己的脑海里充斥着的莫名记忆告诉自己,也许,自己是有着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记忆的。 并且,自己每次念出的咒术,好像都是有用的。 沈汐想,自己失忆吗?还是已经死过一次了?那是死了多久呢,为什么竹七和荀歧他们还这么年轻? 竹七听罢后,说:“少主,二错驾车不是很稳,我且出去一起。”仓皇而逃。 荀歧闭目养神。 一阵叮叮当当的环佩声响由远处传来。 竹七的声音有些肃穆:“少主,前面有一对人马向我们这个方向过来,先行还是避让?” 沈汐拉开窗帘,看向前方,朦胧雾气中走来几名女子衣着轻薄,柳腰翘臀,叮叮当当的响声是她们腰间挂着的饰件,像网状一般围在腰间,下坠着剔透的玲珑骰子。 玲珑骰子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环佩声响,像女子轻吟浅笑。 几名女子中间,纱制的车帘随风飘荡,车顶上也挂着一排骰子,缓缓而行。 “让。”荀歧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并没有望向车外。 沈汐坐在车中听着声音渐行渐远,叹息道:“合欢核桃终含恨,玲珑骰子安红豆。” 荀歧瞬间色变,手成握状,放置袖口处。 竹七跳下马车,以护卫的姿态在四周警惕着。 “公子好诗才,敢问公子,入骨相思知还是不知?”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娇媚音色。 沈汐笑:“知与不知有何意义?” 娇媚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无情:“奴家就是不知,才请教的公子。” “姑娘你回忆过去,想起的是最珍爱的一瞬还是清晰的记着每一段日子?”沈汐表态:“很多时候你都只能想起一瞬间,因为你活在了那一瞬间。” 静待片刻,并没有回音,竹七即刻跳身上车,准备继续前行。 “多谢公子释疑,奴家也送公子一句良言。” “姑娘请说。” “红颜白骨。公子慢走。” 竹七确定了那女子真的不在了,将车架交给二错,立刻钻进车内,有些惊慌未定:“少主,你怎么想起念诗了?” 荀歧也以眼神询问。 沈汐摸摸鼻头,“我看她们腰间挂着人骨制的骰子,便念诗试一试。” 一般玲珑骰子会用牛骨制作,而那几名女子腰间佩戴的都较之牛骨更白些,质地更细些。 竹七怪叫:“试出来了?” “哈、哈、哈”沈汐尴尬的笑着:“试出来了,灵言族的轮回骨蛊女真是厉害,连你们都怕三分。” 荀歧收回依旧毫无焦点的眼神,众人皆在路途中以为此话题就此结束时,她却道:“短命都是有原因的。” 灵言族的轮回骨蛊女是将蛊下入对方灵魂深处的,一人轮回,一人相思,将轮回之人的无名指骨节制成骰子佩戴,生生世世轮回,生生世世相思,生生世世制骰,且最忌讳别人提到骰子两个字,总会追着问你要一个满意的回答,没有的话,就用命来回答。 竹七黯然的点头,大约也就是赞成的意思了。 “暮清哥哥,你来,小四有话跟你说哦。”马车行驶一阵后,二错在外面探头。 沈汐闻言,移至车沿,笑眯眯的问道:“怎么啦,乖小四。” 小四由二错手臂爬至沈汐肩头,在他耳边嘀嘀一番,荀歧和竹七不屑,当然,主要是竹七不屑。 沈汐嗯嗯两声回了车内,依旧笑眯眯。 竹七以眼神询问,沈汐笑笑置之不理,却开口说道:“村长,我冷了,我们在这生个火吧。” 嘿,二里不到的路程又叫我生火。 竹七随即下车去捡柴火。 沈汐突然牵住荀歧的手,说:“大夫,我有些冷,莫不是受凉了,能否和我一同看看四周是否有草药呢?” 这是沈汐第二次牵荀歧的手,想必荀歧还是有些不适应,愣愣看着被牵起的手,回神时已在车外的树林。 沈汐疑惑:“你耳朵怎么红了?” 荀歧平静一番:“何事?” 沈汐喜滋滋,和聪明人对话真容易,他将荀歧的手拉至身边,写道:“小四说刚刚风中的味道与他吃下去的东西味道有一分相似。” 荀歧也以手写回道:“灵言族?” 沈汐点点头,又写道:“三次。” 三次? 沈汐接着写:“祠堂,马车,刚刚。” 马车好理解,祠堂。 是谁? 荀歧思虑时,眉尖微拧,沈汐不由抚上她的眉头。 竹七尖叫:“难怪一会饿一会冷!说!少主你是不是终于想起要带她私奔的事儿了!” 竹七一把扔掉怀里的柴火,泄愤一般用脚踩了踩又跺了跺。 沈汐又惊又疑,私奔??他望着竹七,惊的自然是竹七说的是要带荀歧私奔这回事,疑的是我这样堂堂正正的人品能做出这样的事? 荀歧依旧面无表情,一掌撂翻竹七,转身就走,荀歧出掌的速度快到沈汐眨眼功夫,竹七已经趴在地上。 “下次想对我说什么,在心里想,我听得到。” 沈汐脑海中炸翻了锅,什,什么?这话的意思是,我想的你都知道?你可以听到我说话? 难怪! 难怪好几次我想什么她都接的上! 啊啊啊啊,面目可怖的女人。 “我说了,我听的到。”走在前方的荀歧头也不回的说道。 16 老头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长路漫漫。 西洲到中洲大陆的这条道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至少沈汐现在的煎熬都是坐如针毡的。 不再和荀歧对面坐着,他选择了拐角安静的待着。 竹七已然被一掌揍得老实,询问沈汐道:“少主,你还想起什么了。” 荀歧忽然抬手,带着一阵凌厉掌风。 竹七乖乖退至车沿,闭嘴,坐好,驾车。 沈汐心里一点想法也不敢有。 很长一段时间迫使自己欣赏沿途风景,看着看着便一路睡了过去。 好在一天一夜的马不停蹄,沈汐睁开眼已经到了中洲大陆。 中洲大陆位于四洲中心位置,地域辽阔,呈圆弧形,若是略懂阵法,大可明了这是根据星宿而来,众星拱月之阵,故此邑都智也呈孤型,在中洲的最中心。 荀家以书入道,善医长阵精卜算,处处挂着素书,刻着阵法,阵法上繁复着多个阵法,不可多看,不可久看。 院内的空地是允许荀家人刻画阵法的,挑战人要在上一个人画的阵法上,补充也好,改良也罢,刻画出自己的阵法,这样能使后者既吃透了前一个阵法,又而胜于原本的阵法。 经过院内有一群人围着阵法聚精会神,见到荀歧,纷纷立身行礼,眼里有隐隐的钦佩,据说现在院内的大阵就是荀歧所刻,无人可解。院里的人除却荀歧皆统一灰色衣衫,用沈汐的话来说,瞧着丧气的很。 荀歧将沈汐他们安排在自己的住处等候,便跟着侍者走了。 沈汐和竹七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小厅堂,竹七怀里还抱着一直未醒的蔓荆。 一直到荀歧回来,两人滴水未进,滴粮未吃。 “走吧。” 两人皆愣神,“不吃晚饭吗?” 荀歧头都没有抬,神色如常,“还来得及吃,走吧。” 竹七收收力,抱着蔓荆跟在两人后面。 沈汐道:“刚刚去哪里了?” “去见族中长辈,”荀歧难得扯开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试图安慰沈汐:“别急,你想吃什么?” 沈汐有些郁郁,想必荀家不太欢迎我们,便随便报了几个菜名,荀歧手掌一番,绢布飞向远方。 “那是什么?”之前便见过一次,沈汐问。 “我的特殊传讯方式,寻常人拿到只是一截绢布,它落到特定的人手里才会显示内容。” 说话间,几人已上车,这次是荀歧亲自驾车。 沈汐看着路边的树一棵一棵倒退,心里想看着她冷冷清清的,恐怕也是个可怜人。 “不算是。” …,忘记了。 沈汐决定专心风景,不由的想,她,这是每个人都能听到吗? “只有你。” 这三个字,证实了真的是可以听到。心惊肉跳。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沈汐不死心,心一横,在内心主动问道,主动听还是被动听? “被动。” 这是荀家人的特性? 荀歧这次却没有回答。 “恭迎楼主。”车外传来整齐的问候。 沈汐一咕噜爬起来,从车窗外看去,荀歧依旧坐在车沿,两旁站着修士见礼。 后面站着一个老头。 “爷爷!”一二三四四条小蛇在沈汐的怀里撒娇。 荀歧拉开车帘,“下来吧。”伸出手递给沈汐,身旁窃窃的眼神明里暗里。 沈汐有些不解,怎么弄的自己像个女子,他倒是颇有男子的风度? 老头笑呵呵的看着人形的一二三四,说道:“辛苦暮清了,辛苦楼主。”转而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竹七:“辛苦小七了。” 竹七眼眶红红,低下头。 歧楼。 似曾相识的地方。 楼内灯火阑珊,荀歧眼眸晦暗,忽明忽灭:“我去去就来。” 一二三四围绕着老头叽叽喳喳,老头笑呵呵的领着沈汐与竹七进了内室,昏迷的曼荆则被送去了客房。 内室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了沈汐刚刚所说的饭菜,沈汐想:这人的绢布传讯倒是可靠非常。 “多年未见,暮清还好吗?”老者为沈汐斟酒。 沈汐连连摆手,嘴里推辞着不敢劳驾,脑中回转,接道:“您老依旧。”老者笑笑。 “荀家依旧否?”沈汐试探着问道。 得,又开始了,假装自己啥都知道的糊弄人,竹七夹了一口菜,心道,快退,少主要开始独角戏了。 老者点点头:“荀家还是那样,歧楼,只不过可以威慑一二罢了,怕也是真的,想动她也是真的。” 内室燃着冷香,幽远缥缈,含着几分药草的味道,又不那么分明,沈汐不知道老头说的是哪个ta,是她还是它?有些语塞,老头又笑笑,从进门到现在老头做的最多的表情就是笑,沈汐注意着老头,瞬间有些警惕。 沈汐的眼睛漆黑,寻常人只会觉得他眼睛是大而有神,靠近了才恍觉如有吸力般摄入人的眼睛,让人不由的想沉醉在他的眼里,忘记世间烦忧。 老头和他对视着,慢慢的慢慢的,沈汐开始吃饭,不发一言。 竹七边吃边在心里自得,问不下去了吧?哈哈,还是安静的少主好。 直到吃完饭,沈汐依旧一言不发,老头笑呵呵的让竹七去照看一眼曼荆,言明他守着沈汐就好,让竹七带着一二三四也出去走走,逛逛歧楼边上的老街,说是风景优胜,一二三四兴高采烈的蜂拥而出。 老头笑容满面的看他们离开后,让沈汐坐下,沈汐一言而坐。 “你可知千年的囚困是何样?”老者语带感慨的说道,“你这十年与囚困无差别了,你们小儿女情长的,总归不想让你想起过去,可当初你答应我的事都还没有做完,你怎能装痴卖傻的自由过着呢?”老头又笑起来,话语里的沉重仿佛看到沈汐的眼睛就会消失一般。 “生死轮回才是世间法则呀......” 当荀歧踏进内室的时候,冷香已燃尽,几乎闻不到的味道,荀歧还是嗅出了几分不同,“草荔?”入眼是背对的老头,而沈汐在老头的面前席地而坐,闭目,神情安静,荀歧连忙摸着沈汐的脉门。 她手里用来的通讯的软绵绵的绢布瞬间游出,又快又狠,打中老头的肩膀,老头一时载倒,肩胛已然见血,其实老头早已看到荀歧神色变化,却迟迟不动,他举手一摸,猩红满手,老头还是微微笑。 “我说过有我,不要动他,”荀歧手中绢布飘摇,气势狂怒:“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老头暗暗咳嗽两声,嘴角猩红顺着流下,他断断续续的道:“这是他身为西洲山神的责任,是他的血脉传承!” 荀歧怒极反笑:“我们都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头神色黯然,所以我被困千年,骨肉亲人为了救我早已尸骨魂魄无存,我的洲陆子民早已不再信仰我,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17 企图弑神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草荔草是鬼族专用于治神魂伤的,生长在鬼族的大泽,刚好对症沈汐,但是在荀歧心中,她只想让沈汐这偷来的这一生,远离任何纷扰。 他在西洲修养,她就做大夫,远处看着,看着他耍小聪明,看着他白天夜里偷摸的伺机逃跑,又犹豫不决。 他想不起来的,她也不愿意他想,只是渐渐记忆有所恢复,经过祠堂的事情,她有些害怕,想带着他躲到歧楼里,开启大阵护着他,任谁也奈何不得她刻的大阵。 老头从她进门一直乐呵,以往也是这样的表情,荀歧察觉歧楼内阵法有异,离开片刻,沈汐就被下了含有草荔的冷香。 荀歧心中一阵暗恨,当初就该剁了他。 月挂树梢,沈汐倏然睁开双眼,低低的案几上香炉里的燃尽的香灰,四周灯火依旧通明,荀歧坐在他的身边,脸色憔悴,鬓边碎发应该是被她胡乱掠在耳后,眼前还有窸窣几簇,沈汐看向这样的荀歧内心有些心疼,他自见到荀歧起,她虽然一副男子装扮,但是始终整洁干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如同画里的走出来的一般,沈汐准备起身将她眼前的窸窣几簇拨到耳后,调笑她几句,却发觉身上疼痛难忍,稍稍动作,冷汗侵透全身,沈汐无法,只能放弃瘫软在床上,恐怕自己受了什么伤吧。 于是沈汐张张嘴试图将荀歧喊醒,让她去一边安静睡去,却只能发出暗哑的阿阿声,舌根处隐隐也有疼痛传来,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舌头!口腔中空荡荡! 他无法动弹,无法言语,他努力移动自己的头,转向身侧望去,他没有手! 他想起来了!他在之前的记忆里看到,自己被癸雉和朱华断了双臂,可是为何腿也不能动,话也无法说? 荀歧睡得并不安稳,稍一动作就像是被惊醒一般,人在瞬间便清醒了,沈汐赶紧闭上眼睛,却发现闭上了眼还是可以看到荀歧的动作! 荀歧醒来之后第一时间看向沈汐,像是确定了沈汐还在!便暗暗松了一口气,坐在那儿暗自思索,手指轻轻揉着额头,许是太累了,始终用力的按压以便提着精神。 荀歧眼里透着绝望,双眼因为长时间的没有休息,酸涩通红,抓着沈汐的手,仅仅握在手里。 竹七的声音传来,没有往日的朝气:“癸雉和朱华说不知是谁,追踪到少主后已然是这幅模样。” 是啊,他们只是砍了我的双手而已。沈汐想。 “他们可说在哪儿发现暮清的?”荀歧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满的忍耐。 “我们与他们前后脚到的,在东洲边境。” “东洲早就无神主维持秩序,各方势力杂乱,难以寻觅到有效线索。”荀歧递给竹七一块绢布,“这是鬼族的癸郁想要的鬼族各地的破阵之法,他若得南冥洲的权力,我要他兄弟四人为我彻查所有的新魂,可有目击者。” “好。”竹七亲自前往。 躺在床上的沈汐,几乎四肢肢解,就算此刻送去鬼族的往生阵,来世也是残障之人,何况也许鬼门阵都通过不了,魂魄残缺,轻于常人的魂魄重量太多,只怕会沦为鬼门阵的养料。 “你放心,我一定救活你,”荀歧喃喃低语。 沈汐很快知道荀歧嘴里的救活是如何救的。 荀家世代学习阵法,也兼着守护阵法的大任。 五洲大陆其实就是一个阵法,而荀家乃是阵眼,荀家的密室里刻着整个大陆的阵法,以洲与洲之间的位置整合而成布置的大阵,当初,东西两洲乃是神族控制,洲陆上的血脉都是神族的血脉,同理,南洲鬼族,北洲妖族,对于中洲的人族来说,豺狼环绕,若四族联手,则人族毫无抵抗之力。 但荀家的祖先乃是惊世珏珏之人,以五洲刻画为大阵,这个秘密,世代只有各洲的神主才知道,荀家先祖创建的大阵名叫九转九生汲灵大阵,顾名思义,汲取周围灵气可重塑人身、重新来过的阵法! 乃是自保的一个阵法! 若是四族围攻,凭荀家嫡系子弟的心头血可开启阵法,汲取四洲上的周围灵气,即便人族未来得及进阵,无法存活,四洲上的四族失去灵气也难以延续。 四族一听,不行!倘若哪天你们荀家人发疯,要弄死我们,岂不是轻而易举?你启动阵法,我们又如何得知? 四族同一战线,去和荀家先祖讨价还价。 最终荀家先祖便在四族神主的共同见证下,将启动大阵的的条件改为:东洲祖家的鳞,西洲竹家的血,中洲荀家的心头血,妖族的九欘建木树的汁液,最后佐以鬼族的神魂草荔草,才能使通过此阵的人真正复活,神魂归位,真正的稳固下来,否则只是苏醒,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过去的记忆,甚至于影响正常生活的智力。 也因此,四族的人并不敢在中洲撒野,中洲数百年来安稳度日,荀家更是在帝王家有不一般的地位。 荀歧乃是荀家第一人,自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即便不知道,她早已研究过阵法,理解了地下阵法的关节,当时便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复刻一个出来,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凑齐许多材料,迫不得已回到荀家要使用九转九生汲灵大阵。 荀家大长辈当然不肯,也非是不肯,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很容易破坏洲与洲之间的平衡。 沈汐的身体进凭一口气吊着,撑不了许久,荀歧首先想到的就是妖族的九欘建木树,汁液原本就是有疗伤的圣药,便留下绢布给竹七,决定一个人去找九欘建木树,稳住沈汐的伤。 当荀歧背着沈汐踏入北妖洲时,简直轻而易举,妖族中心境内竟是荒芜人烟,无人看守大阵,也无人看守神祗,只是毫无九欘建木树的踪迹,荀歧心头一阵怪异却来不及细想,只想迅速找到九欘建木树然后迅速撤离。 她背着沈汐,无法腾出双手去画阵,攻击也很是不便,她一路咬破手指,以血为阵,忽然她看到了自己名义上未婚妻不知从哪儿出来,来不及细想她的踪影,顺着她刚刚出没的方向,以阵法隐去身形,仔细探查一番,发现神祗内还藏有个隐踪的阵法,阵法之高深,寻常人并不能发现。 荀歧迅速破阵,踏入阵内,是一名满头华发的老妪,荀歧观她的手指依然郁郁葱葱,但是脸上却爬满了皱纹,垂垂老矣,显然不是自然衰老。 老妪看向荀歧,张口却无法言语,荀歧向她口中看去,老妪的舌头早已被割去多时,荀歧耐住心中急迫,询问老妪,是否见过九欘建木树。 老妪虽口不能言,但神志依旧清醒,缓缓的点头。 荀歧言明身份,道,只想要一杯汁液救命。 老妪却眼前一亮,不像之前死气沉沉,抓住荀歧的手十分用力,激动万分的写道:“搬、走。” 荀歧拒绝,不想惹来麻烦,何况她身后背着一人,树木活了不知多少年,那么大,一定是不太容易搬走的。 老妪焦急的写道:“可、置、西、洲。” 荀歧立刻警醒,甚至以为老妪看出了沈汐的身份。 老妪看她一副防备的样子,明白她是误会了什么,连连摇头,更加急切:“烛、火、克、妖。” 荀歧是明白的,西洲竹家,实际是姓烛,有传乃是原始的开辟神,烛龙其暝,天地尽晦。其吹为冬,其呼为夏,风雨是谒,神鬼役从。 此姓太大,后第一代烛变更为竹,坐落西洲,为西洲山神。 妖族生来便怕竹家的火。 荀歧一时有些犹豫,却在此刻眼前飘来竹七传回的绢布,已带人在妖族神祗前等候,荀歧便将竹七一队人马唤进来,竹七背着老妪,按照老妪的一路指示,闯入神祗的地下宫殿,一棵粗壮的树木映入眼帘,只是它的树干上已无枝叶。 老妪教他们拦腰砍断即可,挖根带走,但是他们西洲将会担上企图弑神的罪名。 神罚可能是轮回,可能是降灾,谁也不知道。 竹七和荀歧更是无法细想,询问老妪是否一同离去事,老妪望着已经断了的九欘建木树,摇摇头示意他们快点离去。 荀歧与众人对老妪行了大礼之后,带着树根,一路疾行奔波回了西洲。 直到西洲的人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人变成一只手,一只脚,人面兽身,竹七才明白,神罚来了。 你天生克妖族,你去妖族企图弑神,那你就尝尝所谓自己不人不妖的滋味,让你活在自己惧怕的土地上。 谁也不懂神的想法。 18 言灵祝词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当荀歧将九欘建木树放置于西洲村落的一个破草屋时,竹七和西洲大长辈都觉得要放入西洲神祗更为妥当。 荀歧一句:“怕不够惹眼吗?”便打发了他们。 破草屋内设置的阵法以荀歧和沈汐本人为阵眼,若是这两人谁也不在,草屋的阵法便会启动,谁也不能进来,拦腰砍断的九欘建木树被荀歧当做茶桌,放置着鬼族用来困住神魂的幽渊土制作的茶具,这茶具坚硬无比,能够不停地汲取九欘建木树的汁液,用以给沈汐吊着神魂气息,使神魂不会离体禁锢在身体内。 再缓缓图之。 彼时的沈汐已然不是真的前世的已经毫无气息的自己。 对于此刻发生的一切都还是有知有觉的。 沈汐看着竹七和荀歧为他将西洲的中心神祗变成了普通的村落,看着破旧的,屋顶空洞的草屋上不间断的下着雪,沈汐明白,这也是神罚。 西洲啊,为他承受了太多。 所以啊,村民们的偷偷打量,村民们的不让玩耍,村民们的不让爬山,真的都是喜欢呀。 想亲近却又害怕伤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沈汐躺在床上,心下酸涩,眼角悄悄掉下了眼泪。 一直看护的荀歧显然也看到了沈汐眼角的泪,颤抖着手将沈汐眼角的眼泪抹去,只是还未伸手,她自己的眼泪先花了眼,她想,从来温温柔柔的你,从来从容不迫的你,从来善良单纯的你,看到自己用心守护的这篇土地如今遭受了神罚,是不是内心很是不安...... 荀歧内心更是兼具了一定要为沈汐查清所有事情的决心,这滴泪,曾经流过的血,她荀歧一定要加倍为他讨回来。 不管是谁。一定。 这天过后,荀歧背着沈汐的尸体又回到了荀家之中,荀家依旧百般不肯松口,荀家的家主态度十分强硬,想救沈汐,除非自己死。 荀家家主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荀歧正在悠然的喝茶。 荀歧手脚温柔的将沈汐放在门槛边上,拿出披在身上的披风轻轻的盖在沈汐身上,整理一番,便慢慢踱步向前,沈汐闭目听见荀歧的轻缓的脚步声,他感受的到荀歧此刻明明内心焦急,却始终镇定的缓慢踱步,这脚步很有闲庭散步的感觉,又像是很有秩序的在走着,伴随着规律的滴答滴答的声音,沈汐闻到了丝丝血腥味,荀家到处是阵法,好像对神魂有所压制,沈汐吃力的睁开眼,看着地上滴答的血顺着荀歧的手腕流淌,之前在北妖洲以手指的血画阵,十指都被包扎,如今手腕的血更是血流如注。 终于,阵成,荀歧说话:“如果您破不了我的阵,就自身自灭吧。” 沈汐突然明白,荀歧能够成为阵法第一人,是因为她的阵都无可解。 这阵除了禁锢阵中人的修为,更是扣着一环有一环的杀阵,本人出不去,他人也进不来,一般破阵皆是移动阵中物品或是改变阵中的阵眼,阵眼是荀家家主,以人为阵眼,从来没有人敢想也没有人敢做,一个不小心伤及阵眼,破了阵又能如何? 何况以血为阵,从古至今头一回见,血迹早已干涸,破阵更是无从下手。 荀歧的阵,从来不是做教材的,阵法从不留后路,犹如她的人一般。 只往前,不后退。 对于更守陈条教规的人族来说,荀歧此举无疑占十恶罪过半,不分首从皆斩,沈汐想笑,却无法扯动嘴角,心中很是颤然,荀歧为了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他突然想,自己生死难知的这些年,她是不是很难过? 阵法已然生效,荀家陆陆续续赶来的人,尖叫的,怒骂的,嘲讽着,荀歧始终不为所动,怀抱着沈汐坐在阵中,只定定的,且只重复一句:“我要起阵。” 沈汐能感受到荀歧虽然镇定,似乎也是在崩溃边缘,如果今天荀家家主稍有警惕,荀歧的阵法一定不能成功,沈汐感受着荀歧有些加速的脉搏,第一次在正视这个女人,或许她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荀家大长辈缓缓而来,言明要起阵可以,荀歧必须服下荀家的牵引双蛊,牵引双蛊,故名思议乃是一对蛊虫,分为母蛊与子蛊,荀歧服下母蛊后,以血喂子蛊,让沈汐服下,母蛊牵引子蛊,子蛊心中所想母蛊尽知,从此二人同生共死。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既然你执意救他,我们也阻挡不了,若是活不了,你们便一起去死吧。 沈汐终于明白为何荀歧是能够听到自己说话的了,也明白虽然荀歧在外是荀家第一人,但在这些真的嫡系子弟眼里,她并不如外人那般钦佩她,甚至连基本的尊重也没有,都是不屑,鄙视,似乎又拿她无可奈何。 沈汐心头为这个冷漠的女子怜惜。 荀歧果真服蛊时半分犹豫也无,她背着沈汐进入了荀家神祗,将沈汐放入阵法中,心头忽然响起沈汐的声音:“我从未听说过你的小字,不如我给你取字可好?” 荀歧一时惊悚,来不及细想为何早已没有气息的沈汐为何…但此刻能听到沈汐的声音也是一种欣慰,甚至荀歧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吧,一时间泪眼朦胧,含笑应允。 沈汐在心里继续想着:“这九转九生汲灵大阵算是我重新认识你的地方,我给你取字若汲可好?”顿了顿,复又继续:“来日,你将如同此阵,五洲大陆谁也无法忽视。” “好听。”荀歧破涕为笑,这是沈汐第一次看到荀歧的笑容。 沈汐想到第一次见到荀歧时想到的诗: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 荀歧将沈汐平置于阵中心,拿出怀里的鳞放在沈汐身上,沈汐奋力瞥眼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鳞片,荀歧取了沈汐的血,又逼至自己的心头血至指尖,大阵瞬间开启! 沈汐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们都会好好的,尤其是你,若汲,你还有更好的未来。” 荀歧想,更好的未来是有你在。 此时的沈汐并不记得,他学来的言灵术,赋予语言的力量,将灵依附于语言中,分为两种,一种是言祝,一种才是咒术。只是往往听说的人都只会记得攻击性的效用,而忘记语、言本身,就是人们最初的最美好的创造,是为了更好的沟通,也曾赋予了世间万物的祈愿与感谢。 而言祝包括的几大类祝词:感情、选择、记忆、智慧、意志、生命。 都在大阵开启的时候,被沈汐不知情的注入进大阵,伴随着大阵的启动,落在了荀歧的身上,灌注了沈汐最有力的祝福。 荀家人显然并不觉得,他们能够存活下来,荀歧以血画阵,已然是强弩之末,何况沈汐几乎和人彘毫无区别,是以,沈汐再度醒来的时候,舌头在齿尖提溜了一圈,动了动四肢,久违的灵活感,心中很感谢他们对自己和荀歧的轻视。 而荀歧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为自己探脉。 大阵通过了,九欘建木树的汁液也有,只是草荔草,荀歧和竹七协商过后却不打算让他吃,不那么快想起过去,对于沈汐而言,就不用承担那么多。他们更想自己承担一切后,再将草荔草给沈汐服用,他们只想他安稳的活着。 19 作大死的祖龙神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一魂一魄一钱重,一死一生一轮回。 沈汐没有走遍一个轮回,肢体残缺,也怕他神魂有异,是以迟迟不想将阵法的最后一步真正的完结。 荀歧冷冷淡淡的说道:“应该快回来了。” 荀歧这人说话时,你总觉得她在看你,却又没有将视线落在你身上,通常的看,也只是快速的略一眼。 说话也经常一知半解,不熟悉的人往往会跟不上她的思路。 老头听到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不用,幽禁还是守阵,于我而言,和现在的日子也差不多。”老头恢复了笑呵呵的语气,显然明白荀歧在说什么。 没一会,一二三四在竹七的带领下回来了,嘴里嘟囔着:“爷爷,那个街都没有人!”“爷爷,连草都没有,光秃秃的!”“你骗人!”“一点也不好玩” 三三两两的愤愤不平的言语着。 竹七对这些七杂乱八的事不大感兴趣,斜着身子靠在门板上,眼神四处晃荡。 案几边几滴红点,像是还有温度。 竹七蓦然回首,沈汐躺在软榻之上,他看向案几上燃尽的香炉,扑向前在香灰里扒拉了两下,确定了什么以后失神落魄的打翻了手里之前查看的香炉,燃尽的香灰里掺杂着些许凝固形状的草灰跌落一地,哐当一声吓了一二三四一跳。 荀歧纹丝未动。 老头神情丝毫不变,笑呵呵的对一二三四说道:“你们快去睡吧,爷爷和司祭师哥哥说话。” 一二三四不情不愿的推搡着出了门。 竹七声音暗哑:“还有什么可说?” 老头笑容不再,脸色凝重:“我东洲大陆和西洲皆是龙神,子民都是神龙后裔,天道既然将我们创造出来,却又想方设法放弃我们。如今不知多少代下去,哪里还有半点龙族当初的威武,我也是为了我的子民找一条出路。我有什么错?暮清身为烛龙后裔,就应该承担他的责任,并不应该如此荒废一生!” 老头越说越激昂,振振有词。 竹七一脸为难:“我知道您的想法,您要少主做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做完成,您何必…” “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尔等如何能这么轻易?”老头激昂的诉说着什么不平之事:“你们将他带去西洲这么些年,要想治好他早就治了,他看向四周分明是初见!可见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 屋内仿佛没有荀歧这个人,一点声响也无,就好像她和沈汐一同进入了昏迷。 只剩竹七和老头一言一语的分辨着。 良久,屋内气势忽然变化,扬起的几截绢布发出一阵风鸣,竹七与老头回眸的瞬间,听见荀歧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神罚,我也想见识一下。” 话未说完,绢布如剑一般直直飞向老头的面门,竹七闪身将绢布打偏,散落的绢布像是长了眼睛,继续直攻老头,老头抵挡不及,连连后退,竹七一把拽住老头,堪堪避过绢布,他趁喘息的间隙大喊:“姓荀的,你是不是疯了!” “东洲真正的龙族后裔因为神罚血脉几乎断绝,只剩这四条蠢龙被暮清的心头血掩藏着苟活,你东龙神主这样苟活着偷生也没有意义,不如用你的命让我开开眼界…” 老头面色潮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愧的。 “…” 东洲神的神主是感生龙族的初祖。 天地未形,一气游旋于太空,蜿蜓其体,变化无常,构灵结精,谓之祖龙,东洲祖龙神是也,故此,东洲龙神后裔皆为祖姓。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运于大地而后凝,为烛龙,也称山龙神,落于西洲,烛龙束草木为烛,是大火,火隐于血内而出,烛照九幽之地,生来就是死物的克星。 天道运转,东西洲两位龙神皆是气运而生,自然能够先较于其他神主察觉天地之间灵气的变化,西洲山洲神烛龙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隐世不出,顺应天道,且烛字有龙星火种之意,烛龙认为既要避祸,该将姓也一同抹去,遂改烛为竹,留给自己与后代一缕希望。 东洲祖龙却反其道而行,决意四处奔波寻找机缘,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东洲祖龙神祗内的龙蛋始终没有破壳而出的迹象,他决定另劈路径! 祖龙顺着地底探查到一块纯阴无阳之地,约是九幽之地,地形多凹凸险峻,石崖磷立,四周无鸟兽人烟,黑雾弥漫,但是他发现了充足的阴气!他突发奇想,认为阴阳调和或是转阴为阳,上疏于天地间,总能补足天地间的灵气。 他日复连年的以自身神龙气息温养着九幽之地的阴气,再伺机四处去寻可以中和或者改变阴气的方法。 直到他研究了荀家的阵法,他恍然大悟,为何不能运用阵法中的五行风水,星耀流转?于是他一意孤行决定,他可以在阴气周围种植风水树,在四神具足的方位,先困住再温化,最后转化。 为什么理想和现实会有很大的差别?因为他青天白日作疯人大梦。 都是初生天地之间的天生天养之物,怎么就会被你乖乖的驯化?然后再通过手段把它转化成与它相反的形态? 水能成冰,是因为有一个零界点,过了那个点还要很久才能真正凝固,冰冻三尺尚且非一日之寒,就这几下手段就能补足灵气了?说他青天白日作大梦那是委婉了,简单点说,就是,痴心妄想,且闷声作着大死。 原本阴气散布着,倒也没什么,这样一来他不仅没有将阴气驯化,反而阴气被他加速温养出了懵懂的灵性,这种初初的懵懂无非就是对未知的好奇和调皮,阴气灵性初开,看见周围是自己厌恶的天敌,自然要让四方位原本阳气十足的树木慢慢被阴气腐蚀,然后它也似模似样的于中心位置凝结出一棵阴气幻为的树形。 倘若祖龙神就此打住也就罢了,偏偏他一步错,步步错。 等到一日,祖龙神再次来到此处发现时,为时已晚,这玩意有灵智了?那还得了?便商量着,领着东洲大陆所有灵力卓绝潋滟之辈前来,将树形打散,让阴气归于九幽。 这棵树自然是识得祖龙神的气味的,刚准备用树干与祖龙神亲昵时,他上来就去砍这树干,阴气树一下就懵了,就好像你自己个儿生的孩子要来抱你,结果你二话不说剁了他的手,阴气树又试着讨好一般向祖龙神伸树干,又被剁,再伸再剁,何况周围围着一堆人跟着一起砍砍戳戳的,阴气树直接发了个飚,发了飚自然见了血,都是祖龙神的后裔中杰出之人,阴气树被血液侵染,起初它也慌张,后来反倒越来越精神,于是衍生出了吞噬的本能,且都能下意识的去寻找有灵力的物体,九幽之地那时多的无非就是尸体,它渐渐地壮大自己,眼看着疯魔了,要将祖龙神吞噬掉,龙族天生的空间移动救了祖龙神一命,但是这该如何是好呢? 背着全族俊杰的性命,祖龙神悔恨不已,原本想这棵阴气树位于九幽之地,地底最深处的位置,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忽略了它的本体不是树,只是凝成树状,那些垂首挣扎的的走尸,死后不甘的修士魂,收到阴气散发可以起死回生的诱惑,通通追随而去。 慢慢的阴气树也有了响亮的名头——噬尸死树,而更为让祖龙神跌破脑壳的事就是:它有信仰的族群——灵言族。 去世的人,若是安稳通过南鬼洲的鬼门阵,自然可以转世轮回。 若是将自己的灵魂以及尸体都让噬尸死树吞噬,吸收走了剩余的灵气,再由噬尸死树吐出,虽然暂时看起来是长生,只不过是将自己与树的阴气连为一体。 但这也足以让曾经像修炼而无法的人疯狂,为之癫狂的信仰。 而他们的信仰下,就是主动为噬尸死树挑选养料,以便让它成长结果。 而灵言族声称自己能够呼唤他人姓名将之仆役,且拥有至高无上的智慧。当噬尸死树结果时,果实里都是死去之人的智慧,阅历,及经验,吃下去就等于共享智慧。 此时的祖龙神已然知晓后怕,可是一时间并没有好的对策,他传讯息去找好兄弟烛龙来帮忙,都是龙族,都是天生天养,你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吧? 烛龙很快就回复了,但是一推三五六,说,老哥,这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呀,咱们龙族靠的就是身体素质好,身强力壮,你一族都快要给杀干净了,我也没有办法,要不这样,你去中洲人族荀家看看? 20 婚约和海棠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祖龙神一听,有理!于是赶忙利用自己的空间移动,身着褴褛就出现在了中洲荀家,荀家族人听他说完了整个事情的因果,又看他的装扮,想必也是经过一场恶战,但又转念一想,贼老头,五洲大陆之间灵气逐渐衰弱不告诉我们,出事了才让我们来给你擦屁股,刚准备开口再推二七八,谁知祖龙神也看出他的神情变化,顿时光棍起来,子民死伤过重,我也无脸回去,那我就赖在你这里,等着噬尸死树来找我,你们跟着我一起看看它什么样,下次你们也好准备准备。 荀家家主当机立断,五洲同进退,怎能听那等无知小儿调拨。 遂与祖龙神一起去了九幽之地探查,要说医术阵法,荀家别无二人,要说斗法,空余恨呐!于是荀家家主带着一身伤回去后,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祖龙神再次传讯给烛龙,老弟,荀家这人不行啊,打不过几回合就挂了。 烛龙傻眼了,我让你去找他画个阵法困住这树啊,你怎么带他单打独斗去了呢? 祖龙神这才幡然醒悟,二度悔恨交加。 祖龙神又传讯给烛龙,老弟你就出来帮帮我吧。 烛龙才老实交代,自己根本不可能出的来,它为了避祸,隐藏气息,将自己比照盘古,化身千里,横卧于西北海外,首起西北隅终于东北隅,它一呼吸,那里常常出现昼长夜短的极昼现象,另一端经常出现昼短夜长的极夜现象,一眨眼,就有云层透出他的烛火,夺目灿烂,已然引起当地居民的好奇,若是它腾云而起,定会山崩河涨,一时伤民无数,只怕还没做什么,神罚先把自己罚死了。 祖龙神颇为无语,但是他合计了一下,认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大问题,通知了各洲神主,抓紧时间回东洲疗伤去了。 看到东洲早不复从前景象,心中落寞不已。 而此时的灵言族也开始肆无忌惮的出现在梧州大陆上,开始灵言族四处宣扬噬尸死树的益处,一时间鬼族的人少了大半,南冥洲实力顿时下降,知道事实真相的冥洲神恨得直想趁乱去东洲也作乱一番,于是开启鬼门阵,谁也别想进来。 南冥洲那也就是指望不上了。 北妖洲倒是千里冰封送碳,主动找上门来,言明自己有法子可以对噬尸死树试一试,但是方式你不能够问,事后不得探寻。 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灵言族肆意的人少了许多,甚至有些灭绝的意思。 一时五洲稳定了许多。 祖龙神终于喘了口气,而这个平定的时间让五大洲各有损伤,南冥洲东西洲各自陆续开始了神主的接替,开始了伪神族的时代。 并不是真的神族。 只是有着神族血脉的后裔嫡系子弟。 但依旧可有代行神罚的权力。 在这样应该争锋霸下的时段,早早避世的西洲,新一代的山洲神却是一位让人如沐春风,处事从容不迫,翩翩佳公子,西洲的人也从不会拘谨的跪称神主,而是都笑呵呵的说声,少主。 于是这位少主出生之时,烛龙以幻象现于神祗内,为他赐名汐,意为晚上的潮水,烛龙虽不如荀家人精算卦象,但是冥冥之中感应到,此刻出生的这个小娃娃身上,有着他西洲大陆的一机缘,他深怕烛龙主太旺,会烧坏他的命格,便连姓都给他改了,沈汐,成年后的字,也取为晚上的潮水之意,有异曲同工之妙,暮清。 所以,当沈汐逐渐的恢复记忆,知道这些前因后果的时候,他心中甚是不明:这种迷之算法到底准在哪里? 总之,烛龙非常相信自己的算卦之法,并以此自鸣得意许久,他化身而在的最北隅之地,彩色斑斓了很久,居民懵懂无知,认为这么美丽的色彩是平生所见之最,遂口耳相传为,极光。 而东洲祖龙神因子弟大多命丧九幽,而余下的嫡系子弟们,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神罚——蜕化。他们虽称为天地而生的祖龙,但是感应不到天地的灵气,修炼时晦涩难通,祖龙神知道,这是他连累全洲族而来的神罚。 神祗内的四颗龙蛋,久久不能出壳。 内心焦急的祖龙神自然是没有空去掺和别人家的喜事了。 而其余三洲皆去相贺时,荀家那代家主掐指一算,指尖一指,南冥洲的冥洲神带在身边的小丫头与西洲牵连颇深,彼此交缠牵绊,南鬼洲近来本就势弱,听此言语,仿照寻常百姓家订上了娃娃亲,想联手逐渐独大的西洲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洲陆,当然也不管手边的小丫头比襁褓里的毛娃娃大了多少岁。 这件事,和牵线的事,在很久以后被荀歧提起,沈汐一本正经的道,所以那任荀家的家主连个名都没让别人记住,就这算卦的本领......个死算命的,嘁! 五大洲之中,原本五族鼎立的微妙平衡瞬间被打破,东西两洲,东洲俨然短时间内不会湮灭,但再恢复往日已无可能,祖龙神一日一日的衰老憔悴下去;西洲山洲神烛龙指导有方,代代传递,平稳度日;南冥洲除了原生的鬼族持续少量的增长,并无新魂前去敲鬼门阵;北妖族一向低调,神神秘秘,倒也保持以往;而真的迅速不如从前的,便是中洲荀家,荀家本就是人神,且第一代神主多少因祖龙神马虎的缘故去世,真正的阵法精髓,卦算精象也算是遗失了,且中洲帝王将相,权利更迭,站队不站队,每每皇权更迭,荀家虽隐世,总不希望生灵涂炭,每每会出来匡扶社稷,这样的交替,却是比遭受神罚的东洲更加急剧。 直到沈汐与荀歧的相遇,才逐渐让崩坏的荀家,渐渐缓和。 在一个破烂的庭院里,庭院依稀可见富丽堂皇的旧时模样,然而不知经历了什么,沈汐翻门而进时,入眼的是庭院里的歪七扭八的海棠,两个大大的土包上,还有一个挖好了没有被填起来的坑。 娇气的海棠枝,陆续被一个小姑娘抓葱一样握住根茎使劲的捣进土里。 没有填土的坑和小姑娘身形相符,显得那么可笑又讽刺。 沈汐看见几个新魂蹲在小姑娘周围哭泣着,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姑娘,亦或者哭诉这富名之下的海棠还是抵不过命运终被糟蹋了。 21 前事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想第一次的相遇,沈汐一定不记得的,他一定做了很多这样顺手的事,所以在长大了的彼此再相遇也从没有提起过。 彼时的沈汐自然想不到这样呆呆傻傻的姑娘,会是以后五洲大陆的阵法第一人,他也不知道阵法第一人能够接触阵法会是受到他的原因。 沈汐翻进的庭院,旧时应当是比较讲究的庭院,按照玉棠富贵的布置,堪比中洲皇族,但也明显逾越中洲的皇权制度,一般的大族不敢也不会用,除非有皇家特许。 沈汐落脚时没注意,进来仔细观察一番后便对这户人家心下有数,只是不知道这家人如何会变成这样。 “你在做什么?”沈汐看着周围哭泣的新魂,蹲下来问栽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做声,手上的海棠不停的被她歪歪斜斜的戳在土包上。 沈汐又问了一遍。 小姑娘闷声说道:“栽树。” 沈汐望向她手里的海棠,是被却断的部分的枝桠,心知必定是无法成活的,还是想逗逗她:“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开花。” 小姑娘望着海棠枝,小手指着树枝说道:“它已经死了,不会开花的。” 沈汐好奇:“那你为何还种?” “我在引导他们上路。” “谁?” “我身边的人。”小脸认真严肃。 沈汐诧异:“你看的到?” 小姑娘终于转脸,定定看向沈汐回道:“你看得到。”肯定的陈述句。 沈汐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小姑娘,大约稚儿年纪,脸上脏乎乎的,有些模糊的印记,像是泥土的痕迹,衣服是上等的衣料,但是此刻也被泥土沾满,说话却有条不紊,可见心思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的。 沈汐想,这实在不像个小孩子啊,这语气。 “我看的到,所以我知道,你呢?你要看吗?” 小姑娘摇摇头,道:“他们要么是在哭泣,要么是无意识的坐着,肯定没有离开这儿。” 小姑娘说的一点没错! 沈汐不确定的说道:“所以你用海棠引导他们?” 海棠一般人只知道用它寄托思乡或是欣赏它温和美丽的花朵,实际上它对魂体有极大的引导作用,如果人死后没有及时的离开前去南冥洲,通过鬼门阵成为鬼族,或是通过往生阵轮回,那么这一生即将就此结束,而海棠花则是天道的一丝怜悯,那些没有神力或是没有修炼之人,可以根据海棠花型布阵,引导新魂找到南冥洲的鬼门阵。 沈汐很诧异这么小还在稚龄的女童,居然懂这些,饶是已经猜到这里的主人姓什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引导有没有成功,你又怎么知道呢?” 小姑娘早蹲在了另一个方位:“能感觉到。” 还是看的见啊,沈汐点点头。 “气不对,我的左上,右上应该是有人的。”小姑娘依旧没有抬头的摆弄那些海棠。 沈汐没有看,因为这小女孩说的是对的。 气不对?周围都是灵气,新魂在周围的气自然与平日里的灵气不一样。 这是个天生修炼的好苗子! 天生可以感知灵气! “你是荀家哪一支?”沈汐忽略身边的新魂闻言后张牙舞爪,心生爱才之心,出口详询。 “我不是荀家的。”小姑娘语气淡淡。 不可能,敢用以玉兰,海棠,牡丹,桂花,形成玉棠富贵的布置,中洲除了荀家绝无第二人。 忽略了沈汐质疑的神色,小姑娘对他说了句“让开”,蹲下在沈汐刚刚站立的位置种上海棠, 沈汐定眼看去,是个基础的魂体引导阵。 沈汐很快想通,笑笑,又说道:“那你是智家的。” 小姑娘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不答话。 智家其实就是第一代荀家的家主无端去世的那一支,因为事出突然,被别有用心的分支批为“无勇无谋,断送家业”。荀家最大的家业无非是阵法卦象,他去世的突然,许多秘技不为人知,而分支当时正年迈也最鼎盛,便将这一只逐出荀家,剥夺荀姓并不允其居住于中洲邑都智。 但这一支也确实有真才学识的,以智姓隐世高人,出世于帝王家,一番作为后,扎稳脚跟。 许是荀家人始终忌惮这一支,找了个由头,什么感应天意诸如此类的,也出世去帝王家授卖文武艺,扶植与那支相反的实力。 具体事宜,沈汐也不清楚,只是如今看到这个情况,怕是智姓这一支,以后只剩这一个小女孩了。 沈汐见这女孩不意与他说话,便转念说起那个坑:“这是你自己挖的吗?” 小姑娘微微点头。 “你是不准备活了吗?”沈汐又问。 小姑娘摇摇头,手里的海棠枝因为她力气不够,包土的时候晃晃悠悠,奋力的拍着土堆,泥土溅的到处都是。 沈汐见她摇头,想必还是想活的意思,继续好奇:“那为什么挖这个坑?” 沈汐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小姑娘却早已停下了手,露出几分怔忪。 只见沈汐好像想到一个非常好的计策:“我送你去荀家学阵法卦象如何?” 小姑娘指着那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土坑说道:不是我不想活,而是我活不了,不一会他们就该来欣赏自己的杰作了。” 沈汐怪异道:“为什么不跑?” 小姑娘静静的眼神里,像是有一丝鄙视,也是,这么小,无人相助的话,也是跑不掉的。 沈汐想想,说道:“如果你学成,会杀了欺辱你家的人报仇吗?” 小姑娘改蹲为坐,用与稚嫩脸庞毫不相容的成熟语气和沈汐掰扯大道理:“我会活的比这些人每一个人都好,然后让他们煎熬,用得上我,又不屑用,最后却不得不用,而只有我站在顶端的对他们的漠视,这样的感觉,比报仇报复更让人心生快意。” ...... 你还不如杀个人呢,但是沈汐又觉得十分有趣,摩拳擦掌的想办法将这个小姑娘送到荀家。 果真,没一会,荀家的人上门查探情况来了。 沈汐第一次动用彼时五洲大陆第一强盛的西洲山洲神的身份,行使了特权,并给予她西洲印,西洲印是只有山洲神以及大司祭师才有的印记,紧要时,可代行神权。 这让前来之人欣喜异常,荀家已然强弩之末,此时不过收养一个小姑娘就能和东洲联手,十分划算!若有所什么还可以用这丫头去换! 而沈汐并不知道,他一时兴趣的小丫头,就是后来名噪一时的荀家不世天才荀歧! 作为收养,还是仇家的后代,谁会那么尽职尽责?仅仅是因为荀歧天赋非常人所能! 所有的阵法在她的眼里,好像自动拆分,只看一眼,基础阵法立刻解开! 而得了这样的人才,第一时间得知的荀家果然舍不得丢弃,只怕沈汐来要,也不舍得给,家主迅速将荀歧收入嫡系,比照亲生儿女一般,但至于有几分真心,只有他和荀歧清楚。 而荀歧幼时所说的话,言犹在耳。 “只有我站在顶端的对他们的漠视,这样的感觉,比报仇报复更让人心生快意。” 22 苏醒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再度睁眼的时候,眼见的地方四周通明,身侧的呼吸声,轻缓,平稳,沈汐想,不用侧眼去瞧,自然也能知道在身边的人必定是她。 快要死掉的感觉,没了舌头,声音闷在喉咙的感觉,没有四肢,毫无气力的那种感觉... 沈汐默默转脸,将脸缩进薄被里,手从被中不由的摸向身旁的手,想说声感谢,心头酝酿千言万语,却梗在舌尖... “少主,是要喝水吗?”竹七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沈汐瞬间撩开被子,望向自己——和竹七的手! “不喝!”沈汐恶狠狠的回到。 荀歧站在门外,沈汐醒的时候她已有所察觉,此刻听到这句有些恼羞成怒的话,眼眶顿时有些灼热,醒了,真好。 “姓荀的去哪里了?”荀歧心中陡然响起这么一句话。 从前从来没有在说话前加以称呼的一个人,突然欲盖弥彰的喊了声姓荀的,荀歧步履轻快的走进屋里,“找我?” 沈汐:“没有。”再嘴硬一会。 荀歧转身对竹七说:“你去阵法处看着吧,我照顾他。” 竹七觉得屋内的气氛很奇怪,从少主抓自己的手开始,甚至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明明少主一言未发,就是觉得他好像在和别人说话。 走不走呢? “还不走!”沈汐又凶巴巴。 竹七:“......”走了走开了。 荀歧试探性的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失去意识吗?” 沈汐并不想让荀歧知道自己想起自己半吊着一口气的凄惨模样,改口说道:“不知道。” “?”荀歧很是疑惑,难道他什么也没想起来?草荔草不是巩固神魂的吗?这样想着,伸手搭着沈汐的脉。 沈汐神色坦然,努力放空。 荀歧斟酌片刻,问道:“能起来吗?” 沈汐立刻拍拍手臂示意自己很强壮,麻溜的起了身。 荀歧带着他反复的折折回回来来回回的走,终于在一个刻画着繁复阵法的灰蒙蒙的空地停了下来,空地上空飘洒着许多灰蒙蒙的雾气,像有意识一般,见到沈汐和荀歧一股脑冲刺而来,却在阵法边缘像是撞上了什么透明钟罩戛然而止。 但阵内的老头显然并没有那么轻松,脸色涨的通红; “他,他没事吧?”沈汐觉得老头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装的,不用理。”荀歧语气淡淡。 一二三四焦急的在阵外坐着,听荀歧这句话,都纷纷想要扑上来,但又仿佛忌惮着什么,迟迟没有动作,竹七也在一旁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好似如果一二三四动手就要揍扁他们。 沈汐想,看来我睡着的时候,产生了点点问题啊。 荀歧回答道:“不是大问题,我想送老头去他带去的地方没送成而已。” “哪儿?” 荀歧像是组织语言,沈汐等待了很久后,荀歧有些放弃的说道:“我不知道。” ? 沈汐好奇急了,活着就是送他回故乡,死了无非就是去南冥洲啊。 南冥洲分为两个阶级,冥贵与冥普,南冥洲的贵族是世代居于南冥洲神都的土著鬼族,而冥普就是引渡来的新魂,根据生前的行为判居住哪里,居住多久,或是直接轮回往生。 人死了成为新魂,引渡南冥洲。 除非,他不是人? 莫非是妖族?荀歧这么看不上妖族,应该不是。 鬼族更不是,她更看不上鬼族。 东洲祸乱,西洲竹七肯定会告诉我,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荀家不是好东西?”荀歧眼带审视。 沈汐讪笑,脑筋飞速运转,“难道他不是五洲族群里的人?” 荀歧看沈汐避而不答,也不逼问,“嗯,他是东洲祖龙神。”荀歧有些确定,沈汐真的没有恢复记忆,看来要让祖老头过来看下了。 “诶???传说中天地应运而生的祖龙吗?”沈汐上下打量那老头,恍然大悟一般到:“那一二三四也是祖龙?” 荀歧显然被这个问题为难了一番,第一回仔细的看向一二三四,知道一二三四被看的心里发毛,才开口:“应该不是,他身体里有你的血,应该会发生变异的吧?”又肯定的说了一遍:“会发生变异的。” “我的血?”沈汐诧异。 沈汐细细的看着一二三四,四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炯炯有神,乌黑发亮,小四因为上次的意外全身黑乌乌的,其他三只还是粉红粉红的模样,忽然两两相望时,四目相对,沈汐面前出现白衣珏珏的男子被人从背后一掌吐出血水,喷洒在从怀里滚落的四颗蛋的画面,沈汐奋力想转身去看看背后出掌的人,脑中忽然一阵刺痛,荀歧立刻抓住沈汐的脉搏查看,沈汐全身气息凝滞,神魂骤然出现了第一次的不平稳! 他似乎痛的站不直身体,捂着头弓着身子,全身颤栗紧绷。 “放松!顺应画面,不要强行改变轨迹!”荀歧语气有一丝颤抖。 上一次在祠堂,沈汐也有过这样的状况,可是神魂毫无异常,只不过是脉象紊乱而已,想到这里,荀歧略略瞥眼望了一眼阵中的老头,竹七恰好蹲在沈汐身边,一脸担忧,捕捉到荀歧的眼神时,竹七忍不住的想,祖爷爷真是倒霉。 沈汐听见自己心间来自荀歧的呐喊,便静下心来,将整个人交给自主奔入脑海中的回忆。 “不给我的话,我只能动手抢了。”说话的人声音似乎是故意用掩盖了一下,闷闷的,听得不那么纯粹。 沈汐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对方也是久久无言。 “我便走了,我知道你不会为难我的。”这语气,熟悉的人吗? 沈汐说完这句话居然真的转身准备走了,刚准转身,便被一掌打趴。 沈汐想,我怎么那么天真? 口中鲜血涌出,落在四颗蛋上,蛋迅速吸收了表面的血,忽明忽暗,沈汐见此,虽然有些诧异,转念想会不会是灵力不够,于是将手指迅速割了一道口,滴落在蛋蛋的表面,果不其然,一下就被吸收了。 身旁出掌伤他的人,始终没有继续下毒手,而是和沈汐一同看着这个变化。 很快,沈汐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如果再滴血下去,恐怕就得去南冥洲报道了。 不一会,四条粉红粉红的小蛇破壳而出,环绕着沈汐悠哉悠哉,那人伸手想去抓住其中一条小蛇,小蛇灵活反应极快,迅速将蛋壳吞入,随着蛋壳吞入,身形好像也跟着长了一点点。 但沈汐也注意到,伸出手抓小蛇的手腕很细,肤若凝脂,不是正常的白色,南冥洲的人! 23 小聪明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一二三四原本对荀歧的些许小意见,在沈汐弓着身子的时候早就一簇而上,担心的不得了,忘记了荀歧之前的举动。 沈汐逐渐清醒过来,最终还是没能看到那人的脸,有些丧气,不过也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 沈汐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二三四,和竹七,又瞅了眼自己依旧是半入荀歧的怀里,顿觉狼狈,极力让自己自然的起身,一边状似关心的对一二三四说道:“怎么刚刚还防备着,这会就围过来了?” 一二三四被问的有些羞愤,较几人稍稍能顾全大局的小一陈述道:“荀楼主险些杀了爷爷,我们气不过也很正常啊。” 沈汐闻言,惊愕的看向荀歧,她明明说的是“我想送老头去他该去的地方没送成而已”所以她是送祖龙神!祖爷爷去死没死成!沈汐微微眯着眼:“送去该送的地方没送成?” 看着沈汐的表情,荀歧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意,也没有听见沈汐心里的声音,荀歧气息微滞,说话时明显顿了一下:“我...” “你居然这样厉害!”沈汐打断荀歧的话,我靠,这女人可真厉害!龙神啊,天地间唯一的祖龙啊!居然还敢动手?居然差点得手?厉害呀! 沈汐眼里满是钦佩。 “暮清哥哥!”四只小蛇异口同声的喊道。 沈汐回过头,看着一二三四不赞同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合时宜,暗道自己的关注点近来越来越偏了。 荀歧的指尖轻颤,并未看正在连声哄着一二三四的沈汐,她想若是前世的沈汐,他一定会微微笑,然后用一种懒懒的又有些天真的语气说“你终于做到了啊”,但是绝不会惊奇。 眼前的沈汐,还是那副模样,又好像不是从前的模样。 荀歧也不明白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也许内心觉得他既然避无可避的被用了草荔草,也应该想起从前,但也许是草荔草的效用没有完全发挥,也许,并不是她和竹七一直以为的那样,草荔草无非就是个稳固神魂的药而已,前生,是应该要忘干净的。 多庆幸,又多么无奈。 “你们怎么那么生分呀,你们应该叫若汲姐姐。” 不待一二三四反应过来,荀歧按压住内心的奇异感觉,声音嘶哑:“你如何知道我的小字?” 沈汐想,大家不是应该都知道吗?竹七,一二三四,难道这还是什么秘密?沈汐转念一想,难道我帮她取了小字她从未和别人说过?遂决定不答,转移话题对着阵中的老头喊道:“祖爷爷,您老出来吧,这要是若汲的阵定是无碍的。” 两声的若汲,使得荀歧确信曾经在阵中听到的声音,果真是他的。 阵中风声呼啸,老头并没有听清沈汐喊了什么,他看到沈汐和荀歧的到来,并没有一丝的差异,仿佛早能预知到这一刻了。 荀歧看到老头不为所动,想必是没有听见,遂用绢布传至阵内。 收到绢布后,老头有些惊讶的望了一眼荀歧,沈汐不知道是因为老头没听见他的声音,只是觉得自己的话真是一点分量也没有呀。 荀歧明知老头探究的眼神,却瞥过头去,默懒得看到他,她也始终不作声,老头看她这副样子,心下了然,便点点头,乐乐呵呵的从阵中出来,后面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始终穷追不舍,撞上阵沿也就被撞回去了。 沈汐拉着老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老头一番,笃定的开口询问道:“您之前是对着我的眼睛使了什么术?” 老头很是欣喜:“看样子暮清你天资依旧呀,你快告诉祖爷爷你想起什么没?” 两人搀扶着,一路小声嘀咕,往回走去,老头时不时的被沈汐的话逗得哈哈笑出声,一二三四跟着后面推推搡搡,只留下荀歧和竹七慢慢在最后踱步。 竹七是准备跟在沈汐身后的,但是收到了荀歧的眼神警告,故意减缓速度落到最后,走至她身边后,询问道:“何事?” 荀歧也不废话,“他恢复记忆了。” 竹七十分吃惊,但是刚刚的眼神明明不是以前的少主啊,少主以前虽然很是温柔,待人亲近,你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与自己的一丝丝界限,那种谪仙似的不敢直视的感觉:“何以见得?” 荀歧忽然哑住了声,怎么说呢,明明已经死掉的人,还能给我取字?可是当时他分明是气息全无的,以至于这么多年,诸如五洲内的来往皆都是客气的一声“荀大小姐”,“荀楼主”,都很默契的从未问过荀歧的小字,她这样的尴尬身份,是没有人为她举办加冠礼的,何况字呢? 竹七等不到荀歧的回答,自己便接着说道:“想必楼主你是有一套自己的辨识方法了,但就我的观察,少主应该还是只想起零星片段,他一向知微见著,若因此猜出什么来,一点也不奇怪。” 一向慢半拍的竹七,破天荒的居然真相了。 歧楼的布置很是奇怪,表面就是木质朱楼,客来客往的,却有楼梯越至地下,每一层有一间不同的房间,沈汐不知道自己在第几层,只是由老头带领着到了一座类比宫殿的地方,沈汐快于老头两步,在殿前的台阶上蹦蹦跳跳,穿过殿堂帘,踏入后殿,殿里点着之前与歧楼有些相似的浅香,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香,好闻。”沈汐夸道。 后面赶来的荀歧一阵掌风,灭了香炉。 老头颇为可惜的摇摇头。 竹七见此,气急败坏的喊着:“祖爷爷,您再点草荔草,荀楼主要对您做点什么,我可不拦了!” 一二三四被这话想起了荀歧之前有些疯魔的举动,愤愤的瞪着荀歧,黑不溜秋的小四用状似恶狠狠,实则软弱无力的语气躲在三位哥哥的身后探着头对荀歧喊道:“爷爷点个口水你也不给吗?这么霸道!!我,我和你没完!”说罢,迅速躲回去。 竹七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传说中的龙涎啊?据说龙涎香香味可绕梁三日,且凝神结魄....... 荀歧察觉到竹七的视线,淡淡说道:“恶心。” 暴殄天物的人啊。 殿内除了老头显然都被这个答案惊呆了。 老头发出咳嗽声试图缓解气氛,刚准被说话,荀歧切断他的话头,抢先说道:“草荔草的效用到底是什么?” 老头卖着关子:“草荔自然是南冥洲鬼族的镇族之宝,结红色的花,黄色的果...” 霎时间荀歧手中绢布飘扬,老头心领神会改口道:“镇魂止痛,既然是最后一步,那自然是对神魂偶尔的出窍有效或是神魂的伤痛补足。” 荀歧思索着,所以草荔草并不是最后一步,服了就可跟从前一样无疑的,还是要慢慢找寻机会才能恢复从前的记忆,荀歧一颗心又有些落下,又回到最初的盼望,什么都不记得的,好好过完这一生。 老头第二次准备开口时,竹七又打断,急躁的开口道:“这么说,少主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咯?” 沈汐表现的对这事一点都不关心,低头玩着手,老头见状,心中立即认定沈汐是心虚,假意装作没听见,心下顿时欢喜,起码自己是真的希望他恢复记忆的一个人,老头扭头语带苛责的对竹七说道:“你看你,毛毛躁躁的,一点改进没有。” 竹七闻言,立刻整衣危坐。 沈汐心中一阵好笑,注意到荀歧始终在思索着什么,便也学着竹七正襟危坐。 老头又开口,将竹七与一二三四赶出去,刚想着用什么理由将荀歧也赶出去,荀歧很是自觉的起身朝外走去,将至殿门口的时候,回头看着殿内的两人,抬起脚却没有放下去,一语中的:“希望我赶紧出去吧?” 老头和沈汐默默无语。 荀歧甚少露出这样一面,或者说,有些俏皮的开玩笑,沈汐想,看样子她心情不错。 “确实还行。”哦,又被听到了。 荀歧不待二人的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头突然对今天的荀楼主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老头和沈汐,沈汐心头觉得一阵熟悉,看向殿内,殿内空无一物,只余两根粗壮的殿柱,光无一物,沈汐掸了掸殿内的玉阶,一屁股坐了下来:“祖爷爷,您是点了草荔草,不过令我昏睡的却不是它,”沈汐微微上扬嘴唇,这是他每次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都会有的表情:“是您的眼睛。” 老头颔首,也坐到了沈汐旁边,眼睛望向两根殿柱:“是呀。这是龙族的秘技之一。” 沈汐眼中含笑:“难道这不是草荔草的作用吗?” 老头大吃一惊。 “您别这样看我,这很简单的事,我没有服用草荔草时,我也会逐渐想起过去的事,可您偏偏燃了草荔草,我虽然有了新的记忆,可是以往想起什么都是作为旁观者看到的,这次却是感同身受,很简单,草荔草的确是镇魂止痛,也自然是对神魂偶尔的出窍有效,对神魂的伤痛补足,只是”沈汐顿住,直视老头的眼睛,“只是加深了魂、体之间的联系,或者说,是指我可以轻易地神魂出窍却不会轻易的伤神魂,对吗?” “是说我的神魂甚至可以冲破时间空间的壁障回到过去记忆里的自己身上,对吗?”沈汐又言语清晰的问了一遍。 老头终于不再笑呵呵,沉重的点点头。 “所以,您通过眼睛将我送到我临死的时候,您希望我看到什么?” 老头并没有回答沈汐这个问题,而是在心头咀嚼了一番沈汐的话之后,询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是眼睛?” “我曾在无尽书上阅过,说中洲人族有个画者,画龙不点睛,旁人询问为何,那人说,点之即飞去。人以为他妄言,固请点之,须臾,点睛龙乘云腾飞,龙未点者皆在。想必,龙目乃是穿越时间亦或空间的必要之物,点睛后,龙魂穿破洲与洲的屏障附于画上,腾飞而去。” 沈汐话说完,老者点点头。 “不错,只不过我乃是受天地气运而生成的龙族,西洲的烛龙是盘古大帝死后化身,身带业障,龙目可以勘破之地不同,我族之后是身体强悍,能够穿越空间屏障,可在空间与空间内瞬间移动,而烛龙则是一眼九幽,一眼可魂至九幽桎梏之地,”老头缓缓的抬眼,深沉而又沧桑的声音,慢慢道出沈汐魂体出窍的原因:“所以你才能回到你的记忆里,而他人皆不可。这也是我想要你快速苏醒记忆的原因。” 沈汐明白,一定是有我必要要去做的事情吧。 果然,“第一件事,你去一趟鬼族查一下你的未婚妻湮灭的原因。”老头沉吟道。 “我未婚妻?她不是被荀歧废了灵力?”沈汐奇怪道。 老头明显很诧异,连连摆手,“荀楼主那时才多大,怎么可能被她废了灵力。” 沈汐只好将西洲祠堂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老头,老头面色古怪,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说道:“痴儿怨女。” 彼时的沈汐,自然以为老头说的是祠堂里的那对男女。 24 牡丹?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老头微叹过后,继续说道:“你出生时,我并未到场,只听说当时你便和南冥洲的下任冥洲神定下婚约,只是时间长久,待你成年,莫名的就此作罢,或者说换成了你口中所述的这名女子,但对于这名女子丝毫不知情。” “那您是对之前那个未婚妻有所了解?” 老头被问的哽住,但也不得不直说:“我亦对她毫无所知。” 言下之意便是,我虽然对你的未婚妻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想让你去查查,因为我觉得有问题。 都是你觉得。 沈汐不明白,查这女子的原因是什么。 老头想沈汐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沈汐也斜斜的靠着阶梯的玉砌栏杆,心想,你还真是能糊弄我。 老头这才松口,但只吐出几个字:“互为制肘。” 老头看着沈汐,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又好像明白了,最后一口答应了下来。 歧楼内室内。 也许是沈汐这十年都在破草屋里太憋闷,也许是沈汐骨子里就存着爱折腾的劲儿,他听完那四个字,并未再细想便决定去一趟南冥洲,甚至没有多去考虑老头的最终目的,而荀歧和竹七得知沈汐准备动身去南冥洲的反应都是: “不行!”“不可以!” 沈汐苦笑。 老头一副我耳目不聪的模样,听不见,眼不烦。 见到老头和沈汐这副模样,竹七说话尚且留有三分缓和的语气,荀歧不发一言早已经将她那条绢布扬起,绢布的一头好巧的对着老头的面门。 老头想,荀楼主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脸这个说法?总是喜欢对着别人的脸抽...这会老头显然耳聪目明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暮清去看自己的未婚妻,你们有什么好反对的?” ?祖爷爷? 沈汐扫视到荀歧平静的目光,心里却,莫名一阵心虚。 竹七闻言有些惊愕,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少主,您要去看谁?” 一二三四也都跟着一起凝视着沈汐。 沈汐自我嘲讽的笑笑,说道:“我那个未婚妻很不招人喜欢嘛,哈哈,哈,哈。”最后一个哈字渐渐声弱了下来。 竹七一副不赞同的眼光瞅的沈汐发毛。 一二三四也跟着叽叽喳喳。 小四:“暮清哥哥,你是不是好人病又犯了呀?” 小二:“小四你不要问啦,暮清哥哥这样就是呀,这叫软骨病。” 小三:“不是的,这是烂好人。” 最老实的小一终于看不下去了:“小二小三小四,你们怎么能当着暮清哥哥的面这么说?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说坏话要背着人说吗?” “...” 荀歧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明明周围是叽叽喳喳的吵闹,还是让人无法忽略这样的无声的敲点,渐渐的一二三四不知怎的也将声音沉了下来,静静推至一旁,荀歧冷眼旁观着,毫不在意,始终保持一种平衡的时间点敲着茶几。 沈汐讪笑着在荀歧对面坐下,竹七带着一二三四准备退出内室,一二三四推推搡搡不情不愿,竹七一个扬手示意,几人乖乖低着头认怂,武力面前没有公平可言。 荀歧道:“为何?” 为何?为何想去南冥洲?还是为何想去看未婚妻?荀歧这人一向不惊不诧,面不改色,沈汐也一向看不出她什么心思,毕竟他读不了她的想法,只是这说话间,总让沈汐如坐针毡。 沈汐看向一边的老头,还未等老头有何回应,荀歧的声音又响起:“我离开就是为了让你们商量这种事?” 这种事? 果然,荀歧的下一句,让沈汐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怎么龙神大人在南冥洲也有牡丹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这个意思吗? 许是觉得失了颜面,老头涨紫了脸色,声色俱厉:“荀楼主,好歹我也是你长辈,你说话注意分寸!” 荀依旧不在意,语气依旧淡淡:“你做事也该注意分寸才是。” 老头恨不得拍桌,转而片刻后诡异的静默,嘿嘿笑道:“我在南冥洲有没有牡丹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自小就是想做某些人的牡丹花的...” 荀歧没有老头预料中的羞愤,反倒大大方方的任由他带着戏谑的眼光打量个足够,才说:“一二三四我就带走了。” “不行!” 按照以往,荀歧一定不再言语,今天倒是破天荒的,用一种极其清淡,又语带讽刺的回了老头一句:“我说不行的时候你听了吗?” 老头心下暗暗,偷偷窥视了一眼沈汐,都说红颜祸水,蓝颜也从来不差。 这荀楼主,瞧着云淡风轻,一副身外之人的化身,只要和沈汐挂钩,就立刻变成老母鸡,护仔的很。 老头想到,很多年前,沈汐带着身负重伤的自己在荀歧这里出现的时候,尚不知荀歧是女子,称兄道弟一番的让荀歧为自己刻画阵法,修养生息,顺便也镇压着被打散的阴气,彼时的荀歧似乎还没有这么护着沈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老头觑着眼睛回想着,真的好久了。 那时不知是谁闯入了东洲,东洲彼时已经步入衰退时期,防卫不足,那人想偷走四颗长久没有被孵化的龙蛋,祖龙神原本就因噬尸死树还未恢复鼎盛时期的功力,又被人偷袭,拖着重伤的身子一路追随,每次将要追上,又被那人甩去,最后力有不逮,在路边遇到了沈汐,祖龙神一眼便察觉了沈汐的身份,龙族的老祖宗,血脉之力更是清晰。 沈汐前生古道热心,颇有纵天下人负我,不能叫我负天下人的胸怀,看到重伤的祖龙神,更是义不容辞的答应要将四颗龙蛋追回。 但是要找个地方让祖龙神就近治疗修养,等着沈汐归来。 两人辗转,沈汐将祖龙神放置在了歧楼,彼时的歧楼也就是一间简单的酒楼,虽挂着卜卦预测的招牌,但是无什么人气,毕竟谁能相信一个酒楼掌柜的所言?难道他要测出来你今儿在不在他家用饭? 祖龙神记得当时沈汐一副熟稔的模样,而荀歧总是淡淡,沈汐追着作弄荀歧,荀歧却也都能忍受,直到有个女子戳穿了荀歧的女子之身,荀家的人迅速要将荀歧剔除荀家的家谱,沈汐开始将歧楼壮大,安排了许多人进来,让荀歧更是用心的钻研阵法,在阵法造诣上一骑绝尘的甩掉荀家,荀家之人甚至靠近不了荀歧的身,渐渐地荀歧不再是那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老头想到这里,摇摇头,荀楼主的活人生气大概只是对着暮清吧,对着别人...别人的死活她都不放在眼里,那年为了救回暮清,差点将荀家家主给咔嚓咯,我还是离她远点吧。 老头默默的退出内室,将空间留给另外还在僵持的两个人。 25 奈何桥上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望着眼前端坐着的人,原本自己就不是个口舌利索的人,此刻屋内寂静,更是不知从何开口。 荀歧想想,终是开口说道:“这一行,我陪你去。” 沈汐摇摇头,拒绝道:“竹七陪我就好。” 荀歧一听这话,顿觉有异:“你之前都是叫他村长的。” 沈汐:“......” 索性荀歧不打算在这话题上多说,只是拍板定案要一起去便说去收拾东西了。 沈汐并不是很想和她一同前往,总觉得此行有些不好的预感。 然而,出发的时候,沈汐才明白,决定权不在自己的手上,看着身后——竹七、竹一差、竹二错、竹三番、竹四次,哦,还有身边的荀歧,沈汐深感自己要的自由啊,像小鸟一去无影踪。 “照我的意思,允你在我画的阵里来回溜达就算自由。” 身旁的几人自然一头雾水,不懂荀歧这样忽然的一句是和谁说,是什么意思,沈汐暗暗决心再也不会有心里想法。 一魂一魄一钱重,一死一生一轮回。 一魂一魄一钱重意为:人有三魂七魄,总重十钱,身死为魂体之时,想要进入南冥洲,通过鬼门阵便可入南冥洲,但仅仅是可入。 鬼门阵一出便是一条无边的长河,这河水远看黝黑,近看血色深涌发黑,水面常年大风,风里刮着血腥气,蛇虫满河,河面飘荡着出了鬼门阵却因为魂体零星,经不住这河上的大风刮落之人,经不住诱惑迷路之人,或是被蛇虫缠身撕咬深陷河边泥沼之人。 河上一座长桥,一眼无尽,雾气无穷,走过这座长桥,这一生便是了结。 南冥洲的冥洲神都在这座桥的终点,四面被这河水环绕,因南冥洲有阶级之分,南冥洲的贵族都是世代居于南冥洲的土著鬼族,而冥普就是引渡来的新魂,大多分散在河水外的都城里。 沈汐一行人明明是生人气息,鬼门阵居然毫无反应,沈汐等人啧啧称奇的时候,荀歧却是眉头微拧,似乎预见了会在阵口碰上在此等候已久的鬼族。 等候之人微微行礼:“西方鬼君大人恭候楼主已久。” 荀歧这人但凡不开口,开口必是有些噎人的,沈汐深怕得罪了人自己这一行人会在这桥上滴溜转着回不去,抢在荀歧前面连忙开口道:“有劳了。” 鬼使诚惶诚恐,连连下跪:“西洲神主客气了。” 沈汐很是受伤,礼节居然比荀歧的还重,都跪下了,便用眼神示意竹七上前寒暄,自己后退与荀歧一旁观看热闹。 没一会气氛热络了起来,那名鬼使一边向前走去,一边介绍着南冥洲的“风土人情。” 河水名曰忘川,河上飘荡着迷惑人心的蛇虫,蛊惑着能忘记烦恼,故此得名,而沈汐他们脚踩的这座望不尽的桥,只有魂体完整,前世行善之人可以通行无阻,善恶兼半之人会在行至一半的时候,被经受诱惑等考验,行恶之人刚出阵则有可能被河面上的蛇虫跃起撕咬,此桥则名奈何,一如上桥,便无可奈何。 竹七插嘴道:“这桥这么长,得走多久?” 鬼使道:“约莫七天七夜,陆洲人称之为头七。” 竹七又问:“有走到一半回去的吗?” 鬼使笑的神秘,却不回答。 沈汐看着一旁走着的魂体,大都身体完好,不仅有此疑问:“若是四肢残破之人不能过桥吗?” 话说完,沈汐感受到荀歧的眼神,被荀歧这一盯,顿时心虚。 鬼使的声音有些羞涩:“魂体较轻于完整的魂体,也是极易落入河中的。” 难怪。 “难怪什么?”荀歧忽然出声。 饶是沈汐知道她能听到自己心里的话也不禁吓一跳,更何况身旁的人,皆是一副“她在和谁说话”的表情。 只有荀歧一人不为所动,紧紧盯着沈汐。 沈汐不自然的笑笑,往一边望去,桥下红艳的晃人眼睛,明明是一种极其喜庆的艳丽色彩,却在黑黢黢的水边,大片的摇曳,殷红脉脉,显得无比的残艳阴森,恍惚中,有一道怨毒的眼神在红色里若隐若现。 “你看。”沈汐猛地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抓住荀歧的衣角。 身旁的人皆向沈汐眼神方向望去,花丛中以为满身疮痍的老婆婆。 荀歧淡淡,“不想。” 竹七无奈:“少主,她就那么好看?都成这样了,还要我们看?” 而一旁的一二三四又开始了。 小二:“暮清哥哥,我们可老远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老婆婆?” 小四:“那是暮清哥哥的未婚妻啊,不是老太婆。” 小三:“那也是老太婆啊,暮清哥哥喜欢这个老太婆。”一语定音。 每次最后才张嘴的小一都让沈汐觉得他是听够了吐槽,才慢吞吞的开口,而且... “暮清哥哥眼光是不太好啦,喜欢老太婆你们不要说出去哦!” 沈汐满头雾水,她是谁?不过小一,呵呵,我真的觉得你以后不要在最后做陈述总结比较好。 “我要看的不是她,我不认识她。”沈汐语气焦急,“我也不喜欢她的。”也不知到底是向谁在刻意解释着。 一旁的鬼使也伸头往桥下望去,不甚尊敬的说道:“哦,那是冥洲神稚大人,四方鬼君同下的旨意,让她守着忘川河边,”复又点头哈腰:“为给您赔罪呢。” 我?沈汐点点自己。 鬼使又点点头。沈汐会意,看向身边的荀歧。 荀歧目不斜视,沈汐想到那时荀歧的那句,“生生世世不想看到她!”如今这人在面前,荀歧为了遵守自己说话,所以一眼也不要瞧吗?哈哈哈,真可爱! 荀歧的耳朵迅速的变红,催促着这一群人:“还不走。” 鬼使喏喏继续前端带路。 沈汐突然哈哈大笑出声,荀歧脚步也在笑声里陡然加速。 只留下竹七等人面面相觑,看看沈汐,又看看桥下的老婆婆,心中哑然:这么好笑? 竹七自问自己紧追少主脚步,也跟着后面哈哈大笑。 一二三四不明所以却也不想落后,一声高过一声的哈哈声。 沈汐被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吓的脚下一软,踉跄追着始终加速的荀歧。 竹七和一二三四见状,也都连跑带笑的追着。 原本应该七天七夜的奈何桥,在笑声和追逐里,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走完了全程。 26 红即是美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最终下桥的地方,与其他几洲无甚异样,街道,都城,行人,只不过他们应该算是魂体。 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面前,上书:“艷都。” 竹七还未进去,有些哆嗦,和一二三四大惊小怪的讨论着:“我们进去还能出来吗?我们可不是魂体…” 沈汐绝倒,现在才想起来吗?? 鬼使桀桀坏笑:“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吧,我们鬼族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因着路上追逐打闹过来的,几人很快熟悉起来,相处的还算轻松,鬼使的话刚说完,一二三四冲过去开始拳打脚踢。 鬼使从一二三四围成的圈里几次刚钻出一个头,又被拖回去,两只手在空中胡乱巴拉着,最后连连道歉,一时间让沈汐他们忘了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而荀歧自从桥上下来,眉头始终微拧,像是一直在思虑着,沈汐不由关切道:“怎么了?” 荀歧摇摇头,不语。 竹七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四处张望着。 沈汐笑:“你们俩不要来到别人的地方就疑神疑鬼的。” 荀歧收回思绪,淡淡道:“唯盼尔今世命硬如磐石。” “......” 竹七险要将自己耳朵戳瞎。 闹腾了一会,鬼使正冠整衣之后,才解释道:“几位大人跟着小的便好,小的身上有西方鬼君所赐法宝,有君主大人的威神庇护自然无恙,若离我太远,太久,便会在两个时辰内魂魄离体,以魂体的形式重新走一遍奈何桥,那就真的是我们鬼族之人了。” 看见面前的四条蛇,哦,龙,沈汐颇是无语,只得一把将它们捞起来,放在怀里。 荀歧不由得像一旁挪开一寸。 四条蛇:“...” 竹七正正喉咙,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见你们家鬼君大人?” 鬼使道:“鬼君大人并无此安排,只是得知几位要来,便将小的派来给几位消遣。” 竹七看了一眼荀歧,转脸对着鬼使客气道:“鬼君大人客气了。” 鬼使连称不敢,问道:“几位想去哪里?” 竹七沈汐二人皆望向荀歧,仿佛这一趟是荀歧打头要来的一般,荀歧不置可否,沈汐默默,畏缩着小声对鬼使咬耳朵:“我想查查我未婚妻的死因。” 鬼使一遍两遍都没有怎么听清,请沈汐重复第三遍的时候,竹七都有些忍俊不禁。 沈汐恼羞成怒:“我想去查查我未婚妻!” 鬼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又摇摇头:“您未婚妻不是在桥下呢吗?” 沈汐更为恼怒:“不是这个!” 鬼使欲言又止,最终说道:“您还有几个?” 沈汐哑住了嘴,眼光偷瞄着荀歧,荀歧望向一旁的眼神刚刚收回,对视片刻,对着鬼使道:“去找癸和。” 不待沈汐缓缓伸出疑问脸,竹七便解释道:“西方鬼君。” 沈汐又哑然,他俩关系这么好?可以直呼名讳? 荀歧道:“不好,只不过鬼族都是假名,有什么不可喊。” 竹七腹诽,又不知和谁答话了。 沈汐点点头。 鬼使讪讪,试图据理力争:“那也可以尊称的嘛...” 果然,荀歧并未回应。 少了一二三四,一路默默无言。 街道上两侧皆是商铺店面,五彩的旗帜在黑黢黢的街道上来回晃荡,偶有不同于寻常的店面也都阴气森森,黑色的街道上点缀着有大有小的红灯笼,沈汐实在不明白,越是阴暗的地方怎么就越喜欢用红色的东西去点缀,极暗和极囍的颜色撞在一起,显得格外的渗人。 “像血。”荀歧开口道。 竹七显然默默习惯了。 沈汐却明白她在接自己心里的话,遂好奇道:“血?” 荀歧解释道:“寻常人闭目之时,是黑色的,”说着也闭了一下眼,演示给沈汐看,沈汐却看见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像是在他的心头也颤动了一下,念头一动,沈汐惊了一下,瞬间掐灭。 荀歧睁开眼,古怪的望了一眼沈汐,继续道:“死后闭眼,是血色,所以魂体的世界只分的清这两个颜色,黑和红,红既是美,能吸引大多魂体的注意。” 沈汐和竹七一脸原来如此,荀歧却反复的喃喃道:“红既是美,吸引大多魂体的注意...” 沈汐扯扯荀歧的衣袖,“怎么了?” 荀歧摇摇头,总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鬼使点点头,附和道:“是呢,对于一开始没有修炼的魂体来说,红色是最美丽的颜色,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就好像奈何桥下那片红艳艳的红花,我们小时候都喜欢去看,会坐在花下游玩,数着桥上掉下来的魂体,或者看着桥上的魂体经过时的样子真的很好玩。” 沈汐奇道:“你们都会去?” 鬼使一副如假包换的模样,说道:“对啊,鬼族里出身的冥贵子弟都会去,有些跋扈的子弟会故意将冥普的孩子丢进忘川河里。” 沈汐皱眉:“没有阻拦吗?” 鬼使有些木然的摇摇头,仿佛习惯了。 任何物种的生存,总是类似又不同。 沈汐想,难怪低阶的女鬼都是血盆大口,竟是以红为美,这样想着,若是遇见红衣的女鬼,红色的大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反而还有些乐趣。 荀歧这次却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去,想必是觉得沈汐这次的想法实在不若一个正常的思维能想到的想法。 转念,沈汐忽然奇怪,这荀歧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当初和我一样和别人讨教过?心中又闪过荀歧也和我一样这样美滋滋的念头。 竹七这次实在不是很能理解自家少主走着走着自己就乐起来的原因,便没有跟着笑,只环顾着四周。 也许是因为鬼使的衣着代表,这一路也很是顺畅,走着走着,沈汐便明白以红为美是什么意思了,眼前的建筑从屋顶,屋帽,屋檐,外墙,内墙,地阶,立柱,皆是红色,就连牌匾!也用朱砂笔歪歪扭扭写着:“西殿。” 说实话,若是不仔细看,你会觉得牌匾上什么字也没有,因为都红到一起去了,分辨实得费些气力。 竹七惊奇的道:“这字写的颇丑!” 鬼使干笑了两声,显然很为西殿的人要面子的:“我觉得挺好,挺好。” 竹七还要再争辩,殿门大开,殿内飞蹿出一人,叫嚣道:“谁说我字丑!谁!” 沈汐唬了一跳,定睛一瞧,一二八少年怒气冲冲,显然这牌匾上的字就是他写的,沈汐连忙安慰道:“没人说,没人说,你写的极好,是说的人眼瞎。” 少年肯定不会被这一句安慰就平息了怒气,叫嚷着要和竹七比比,竹七轻视蔑视藐视的王八之气全开,不知学的谁,毒舌道:“就这字,放其他几洲上让人瞧上一眼,你这南冥洲又得多不少魂体,丑还不许人说,有批评才有进步,站着比人高,卧着比床长,连句难听的话也听不得,那你挂这干什么?卖钱啊?你要指望这卖钱,我劝你最好赶紧托梦让你后代烧点钱来,省的半个子儿也没有,饿的你灰飞湮灭哟~~~”哟字带着颤音拖得极长。 也将少年气的直哆嗦。 沈汐几次隐隐拉扯竹七,想让他别说了,都被竹七视而不见的甩掉,想要求助荀歧,她还没等沈汐靠近,便后挪一寸,沈汐和怀里的一二三四很是无奈。 “...” 竹七也不知吃了谁家的炮竹,口气狂的哟炸的哟,好似自己的字举世无双。 27 鬼使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西方城是癸和所在之地。 也称西殿。 殿前很快聚集了很多鬼族,一些都戴着面具,许是死前样貌太过难看,都稍稍遮挡,一些索性毫无遮挡,有眼下发青,像是长时间睡眠不足,有的口舌老长,恐是上吊而死,有的耳眼鼻口不停的冒血,血水四溅,不停的擦,还要给别人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喷到你身上了...诸如此类。 鬼族三三两两的都纷纷议论:“西殿又要揍人了吗?”“又有谁不长眼说西殿的字丑啦?”“西殿又要比字了吗?”“真的吗,真的吗?又可以一睹西殿的风采了?”“快来快来,我给你占的好位置!” 随着鬼族的人越聚越多,沈汐很是头疼,不明白竹七为什么一定要挑战这少年的,尊严。 少年吩咐人抬了笔墨纸砚,誓要将竹七说的“破字”两个字叫他收回,且要他心服口服。 少年得意洋洋的道:“想我西城多少人求我一副字画而不得!你懂个屁!” 周围的鬼族,几乎性别全是女,尖叫着捧场。 沈汐想,这都是什么人在求你的字画哟。 竹七捋好袖子,沈汐以为他要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竹七将笔朝自己的手里一塞,讨好的笑笑,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沈汐狐疑的看看手中的笔,又看向一旁的少年,少年依稀是个不认得字的,临时抱佛脚认真的对着牌匾在空中比划着“殿”字。 这场比字比的真够荒唐的。 不认字不会写的,和一个认字不会写的比,最后还要旁人代笔。 沈汐想,我果真是个代笔。 沈汐三下五除二迅速的写好,默默退至竹七身后,换作竹七继续得瑟。 那厢,少年的字也已经写好,显然还不如牌匾上的字,原本牌匾上的红字无非就是歪歪扭扭,现如今在纸上的这字,好像大风刮过,没吹皱纸张,独独吹散了字,像一座濒临倾倒摇摇欲坠的歪楼。 少年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将手中的笔掷在地上,墨汁四溅,少年恨恨的甩出一句:“你赢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竹七。 不过一旁的女鬼们见少年这模样,反倒更加痴狂:“字给我!给我!”“西殿扔给我扔给我!”“你算老几,也配拿西殿的字?”“你说谁?”“说你咋的?”“你再说一句??”“说你怎么滴?!” “...”沈汐看向鬼使,“真的不去管管吗?好像要动手了。” 鬼使云淡风轻的表示,此乃是我南冥洲淳朴的民风。 哦。 你说的对。 竹七还在嚷嚷自己赢了字的事,要求少年答应他一件事,少年不屑:“我西方鬼君言出必行!” 哦,这脑中缺弦的少年就是西方鬼君啊。 荀歧开口,“我要翻阅鬼族的族谱。” 少年仿佛才看到荀歧一般,看向荀歧的眼迸发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不行。” 荀歧废话都没有一句,袖里飞出一段绢布,绢布坚硬如铁,做劈山状,砍向少年,少年堪堪避让绢布,脸上一道血痕,血迹顺着伤痕滴落,嘴里骂骂咧咧:“真晦气!” ????你一个魂体还有晦气的说法?你还能晦气到哪儿去?沈汐不解。 少年闪跳着躲避绢布,荀歧连个正眼也吝啬给那个少年,低头琢磨着手指,仿佛思考着双手还派不派的上用场一样,这样冷若冰霜的一个人,动起武力来怎么蛮横的不行?招招狠悷。 沈汐悄悄将这疑问,和竹七说了之后。 竹七嘀嘀咕咕的对沈汐说道:“她的武艺无人教的...都是自己琢磨的...所以她不会点到为止...会的都是...杀人技...” 荀歧看向双手的眼神忽然抬起,竹七吓的立刻躲入沈汐背后。 鬼使突然开口:“荀楼主不必如此,只是此事西方君主大人做不了主的,须得四方君主共同使用四方君主印才能开启中殿。” “开启中殿?”沈汐疑惑的重复着。 鬼使有些讪讪,“...中殿下在奈何桥边呢。” 想必是和五洲大陆的格局一样,东西南北中。 只是,“南冥洲分那么多殿?”沈汐更加疑惑,他依稀记得,所有的洲上都只有一个洲神。 鬼使觉得这题有些超纲,他总不能回答,是啊,我们四方鬼君瓜分了原南冥洲神的地盘,将一人握着的权利分成四份吧? 不远处的少年闻言,扭头“呸”的吐出一口血水,随即擦擦嘴角,:“女人能做什么事情!” 沈汐看着少年说完这句话,就被荀歧的绢布狠狠抽了一耳光,沈汐想,这就是女人能做的事啊,嘶,脸好疼。 荀歧并未因为鬼使的话,将手里的绢布收回,绢布有灵性一般,依旧教训着少年。 鬼使渐渐有些焦急:“一会就给你开好吧,小西都要给你揍成饼了。”鬼使将脸上的面具一扔,露出与少年相似的面庞,想必也是四方鬼君中的一位。 荀歧这才停下手。 少年幡然倒地。 鬼使焦急拍打着少年,领着人进了西殿。 沈汐见荀歧此刻才停手,心下明了,好奇道:“你们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鬼使?” 竹七老神在在:“鬼使都忙死了,谁有空领着我们在街上乱逛。何况我就没听过有什么法宝可以存贮威神的。还威神庇护。”威神,是指神主的神魂威力。 “那你说字丑...?” 竹七立刻又开始得瑟:“少主你没听过吗?近来中洲人族都流行说,再得瑟我送你去西天!” 沈汐一头雾水。 “哎呀!西殿在西方可不就是西天!西殿的小毛孩脾气暴躁,据说他一发脾气就会不小心摆错了阵,带错了人,就带到了西殿,哈哈哈哈,然后无可奈何又将人放了回去,出了好几次错,就有这个说法了呀,哈哈哈哈哈...”竹七笑着笑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到肚子都开始疼了。 荀歧接着说道:“鬼使大多冥普出生。” 沈汐明白了,这鬼使在桥上,说自己小时候在红色的花旁玩耍,数桥上的魂体过来过往,如果是冥普,定要为生计发愁,怎会有时间去那里玩。 “那为何要比字?” 沈汐以为荀歧不会回答了,拉起笑个不停地竹七,她却突然说:“因为他不会。” 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所以更禁不住别人说不好?才会更暴躁?然后我们更好提要求?是这个意思吗? 荀歧已经进入了西殿,声音缓缓从远处飘来:“是。” 沈汐好奇的小声与竹七嘀咕:“为什么鬼族的人好像…有些…怕…” 竹七慌忙伸手捂住沈汐的嘴,打断了沈汐的说话,瞬间着急忙慌的一脚跳入西殿的内殿,将沈汐扔在殿外。 殿外的“人们”依旧还在乱做一团。 28 奈何桥的红花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怔愣了片刻,也走进了殿内,那两人早已经坐稳当,开始了长久的等待。 沈汐瞅了眼手边冒着热气的茶,刚刚拿起要润润嘴唇,被荀歧一声喝止,竹七侧身悄悄的说:“少主,不能喝呀。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沈汐乍舌,应该...没啥问题吧?继续端着杯子,靠近嘴边,又有些犹豫...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 沈汐的心随着笑声提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像是嗤笑,又像是哀叹带着一种悲凉,沈汐想似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若是你们二位喝了,怕是要留在我南冥洲了,西洲少主却是无碍的,”屏风后一人隐隐绰绰的身形站立,“我要去看一眼小西,你们自便吧。” 沈汐端着茶水要放不放的纠结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 屏风后那人才缓缓离去,动作低柔轻缓至极,连衣物摆动的声音也不曾听到。 殿内一时无言,沈汐想,这里的人是有多喜爱这个红色,入眼之处绝无二色,等待片刻后,沈汐道:“竹七,有没有觉得此情此景很是相似?” 竹七摇摇头,我可没来过这儿。 沈汐有些愉悦:“就是我们也曾在荀家等待荀楼主许久呀,连饭都没来及吃!” 竹七这才突然想起,点点头,揶揄着笑道:“荀楼主也有这样冷茶等人的一天,哈哈哈,说起来,少主,当时是不是还有谁一起...” 二人异口同声:“荀楼主的未婚妻!”“曼荆!” 哦豁,几人出门,竟无一人想起歧楼内有个伤患,竹七有些恼怒,怎么把人家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丢在了陌生的地方,他望向荀歧,想托荀歧传音回去问一下,曼荆状况如何,可看这位荀楼主仿佛没听见一样,闭目养神,丝毫不关心她的“未婚妻”。 沈汐点点荀歧的手臂,“你关照一下祖爷爷,去问一下吧?” 荀歧毫无反应。 沈汐无奈,用眼神示意竹七,竹七摇摇头,瑟缩着,我害怕,我可没本事叫醒她。 其实荀歧闭目之时,浑身的冷刺像是被卸下,在这样红澄澄的房间里,衬得荀歧的唇色也显得红润润的,沈汐想,还挺好看的。 哪知,荀歧却抬起了眼帘,扫了沈汐一眼,对上沈汐的目不转睛的眼睛,一时间,荀歧身上的刺又好像全都长了出来,刺了沈汐一眼。 竹七嘴角微翘,发现自家少主好像有些怕荀歧,自觉很是骄傲,这种暗暗的,原来不止自己也怕她的这种小发现,小窃喜,足够他在无聊的日子里偷偷翻出来默笑好几遍。嘻嘻。 荀歧道:“她无碍。” 萍水相逢,又都有些瓜葛,总不好将人丢在一边不管了,沈汐手撑椅背,有一搭没一搭的仔细看着殿内的布置,要说都是红艳艳的样子,偏偏红的好像还有些层次,深红,浅红,红的倒是没有一眼望去的那么俗艳,沈汐的眼睛一寸一寸的略过,在屋顶的最角落,惊觉那里的红色居然是流动的,还未来得及指给他们看,红色气流直直射入沈汐的眼中,荀歧和竹七瞬间抵挡,却不及红色气流的迅速。 渐渐沈汐越来越难受,难以忍耐的,捂住双眼,脸上痛苦之色愈来愈沉重,用力的揉着右边的眼睛,荀歧及时止住了沈汐的动作,沈汐显然还是有意识的,手指紧纂,也在坚忍着想要将手戳进眼球的冲动。 竹七焦急的在四周环顾情况,企图冲入内殿,却被门边的鬼族之人拦住,荀歧对竹七喊道:“砸匾!”简短有力。 竹七闻言飞身出殿外,丝毫不管殿外因他忽然出现而驻足的鬼族之人,竹七手中剑陡然出现,跃起用力砸向牌匾,哐哐哐,连砸三下,四周的鬼都惶惶然四处逃窜:“要死啦!”“又有人挑战西殿啦!”“西殿墨宝不保啦!” 西方鬼君癸和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字,何况每座殿外都有一层由阵法所设的无形结界,受到攻击之时会自然显现,这也是荀歧要竹七砸向牌匾的原因。 竹七尚未落地,数名鬼将将竹七团团围住,正准备出手,竹七剑尖直指亦准备迎战,一男子缓缓而来,却口中急切:“住手!” 鬼将们都保持着动作,依言未动,竹七仍旧举剑护身旁,在鬼将的杂乱身影中,恶狠狠的盯着那名男子。 牌匾似掉非掉,男子拱手,尚还能持有礼数的询问:“敢问七公子,可是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竹七声音冷冽,说出的话明显带着威胁:“西殿下好手段!敢偷袭我家少主,是以为我们西洲承担不起神罚是吗!” 二十年前,因沈汐的离去,如竹七和荀歧等西洲的人自然知道,西洲遭受的神罚不过是因为他们偷了九欘建木树,对于不知情的人,都只是猜测竹七一气之下,去扫荡了一次北妖族,才惹来了的神罚,使得竹七虽然名头上很好听,是西洲的大司祭师,掌管着人际往来和神主沟通,但实际上就是个吹枕边风的,只是大家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枕边风大,刮的北妖洲闪了一半的头,于是人人也都尊称竹七一声七公子,但人人也都怕他七疯子给自己也吹阵风。 这也是为何沈汐与竹七去了荀家却没人招待,又匆匆而走的原因,对于沈汐和竹七,中洲人族是怕的,毕竟前世他们曾和北妖洲的人参与了围剿,只想荀歧带着他们赶紧走,当然了,他们也是怕荀歧的,这也是个疯子,毕竟家主她都不放在眼里。 男子自然也是看到了沈汐的痛苦难耐,只是首要的还是想先稳住七疯子,以免他真的发起疯来拆了殿,到时小西一定会和他没完,若是两个疯子死磕到一起...真是想都不敢想... 男子依旧温柔:“七公子,你先过来,少主的病,容我瞧一瞧,若是我南冥洲的流魂,我自然更好出手。” 竹七心道,不逼你们一下,连个场面话都没有人出来和我哈拉。 瞥见殿内的荀歧略略往这里看,竹七立刻会意,将剑收起,抬脚往殿内方向走去。 男子微微笑着:“七公子,先请。” 竹七犹未平息怒气,哼了一声率先走了进去。 殿内沈汐被荀歧用灵力暂时封住了眼睛里红色的气流,但是眼睛一时间难以适应,右眼眼泪婆娑,男子依旧先向沈汐行礼,沈汐摆摆手:“烦劳您了。” 男子想先给沈汐把脉,却发现荀歧紧紧握着沈汐的手,男子深深的在这双交叠的手上凝视了好一会,直到荀歧也发现双手的交叠,迅速放开,做出相请的动作。 男子这才开始号脉,随后他弯腰伸手将沈汐的眼睑拉开,沈汐因刚刚的疼痛还是有些敏感,不自觉的有些躲避,荀歧立刻扶住沈汐的后背,男子望了一眼又迅速逃开,挣扎了好一会,才堪堪掀开沈汐的眼睑,竹七和荀歧瞬间也围了上来,这,这,这是奈何桥边红色的花! 花瓣如针形,尾端向后开展,有些微皱如波状,十分形象!甚至能瞧见花蕊长长短短! 29 郁东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男子掀开沈汐的眼睛,只那一瞬,看的清红色的花朵形态,红色迅速迅速从瞳孔中央往两侧蔓延,沈汐狂躁的挣脱荀歧和男子的手臂,弓着身子颤抖着跪坐在地上,手指按住眉骨和眼窝,仿佛再侧一点点,再疼一点点,他就要挖出自己的眼珠。 荀歧来不及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再次用灵力压制,但这次毫无作为。 男子略略思索:“我来试试吧。” 荀歧犹豫不决,竹七却一把拉过她,语带决绝:“这是南冥洲的地盘,这是他地盘上的东西,让他试,治不好少主,我要它南冥洲陪葬!” 男子一阵苦笑,虽然我也知道这是我南冥洲的花,但我真的不知道它怎么会这样,何况,它不是已经湮灭了吗! 男子掌心轻轻聚力,放在沈汐右眼的正中,手掌微成孤型,不断的催动魂灵力试图将红色气流拉出,但除了沈汐的眼球似乎要破眶而出,那红色气流始终盘踞在眼睛里毫无波动,男子无法,只得改抓为放,心中默念,食指画印,片息过后,仿佛将红色气流暂时按压于沈汐的瞳孔之中,沈汐睁开眼时,荀歧与竹七望去只隐隐觉得他右眼整个瞳孔变成了红色。 沈汐缓过神来,对男子恭敬一礼:“谢鬼君相助。” 竹七也上前,行一揖:“竹七失礼莽撞了,言语冒犯鬼君,望鬼君见谅。” 大丈夫能屈能伸,竹七深谙“要命不要脸,要脸嫌命贱”的市井生存之计。 男子受得这两礼过后,偷偷扫了一眼沈汐身边的荀歧,见她只顾扶着沈汐,眼里黯了一下,却被竹七看个正准,胆子真大,还想要荀大小姐的礼呀,上一个受过她礼的人还不知道在哪个土包里做养料呢。 男子的眼神非常短暂,持着如沐春风的柔笑:“七公子严重了,我也只能按压住而已,要想根除,只怕还得纠其原因。” 荀歧扶着沈汐坐下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说道:“敢问鬼君坐哪殿?” “东位。” 荀歧点点头:“郁东殿下。” “你是东方鬼君癸郁?”竹七努力回想着,挠挠头,有些喃喃自语道:“…不是长这样的啊…” 男子神色自若,并不在意竹七的言语里的质疑。 一名鬼将上前:“东殿,南殿请您过去一趟。” “可说什么事?” 鬼将回到:“不曾。” 男子沉吟片刻,依旧温柔:“让他自己看着办。” 鬼将有些为难,男子再三摆摆手,荀歧道:“东殿可自行忙去。我们也有事需要查明。” 男子语气稍异,“我与几位相陪…” 荀歧打断:“无需如此。”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将大哥拉走了。”之前打伤的少年捂着胸口,脱口而出,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并未停留在荀歧几人面前,径直朝外走去,众人皆奇怪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望着殿前牌匾:“万幸万幸!”随后瞪向竹七,温柔男子悄悄的将自己的脸庞杵在他的视线中间,少年惊慌的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男子有些宠溺:“我先带小西下去处理一些事情,让衡北过来。”说着与鬼将吩咐了一番。 见他如此坚持,只得静静等待他口中的衡北。 等到人一出现………原来就是桥边的鬼使。 荀歧点点头,沈汐不知所措的被荀歧搀扶而走,留下竹七一人辞礼。 那厢少年也拉着男子想速速离开,而男子却看向他们的背影良久。 竹七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也跟着那位衡北,竹七回头:“北殿?” 衡北点点头。 竹七有些欲言又止,衡北笑:“有什么就说呀?一会没见怎么变成姑娘了,扭扭捏捏…” 竹七拉着衡北,鬼鬼祟祟的小声私语:“你们四位鬼君用的不会是真名吧?” “为什么这么说?” 竹七一边思索,一边掰着手指说着:“你看原来冥洲神只有尊称,你看你们,都是名加尊称,郁东,衡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衡北爆发一阵狂笑,引得沈汐和荀歧驻足观看。 “都说西洲最可怕的不是西洲少主,而是大司祭师七疯子这话一点不假,”竹七一时羞愤死拧衡北的胳膊,显然竹七自己也听过这个外号的,衡北话锋一转:“那我问你,都说,七疯子是西洲少主从路边捡回来的,对也不对?” 竹七脸热,衡北的话分明是说,哪有鬼族敢顶着真名到处跑的…竹七甩开衡北的手,一溜烟蹿到了沈汐和荀歧的后面,对着衡北使了个鬼脸。 衡北呲溜跟着几人身后,故意嚷嚷着:“七疯子!七疯子!等等我!” 沈汐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朝竹七问道:“你这外号怎么来的?”竹七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荀歧脸色淡淡:“少说废话。” 沈汐哑然。 衡北看看这两人神色,顿觉其中有隐情,也不多话,安分的跟着静静走着。 荀歧转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竟不知四位鬼君很有兴趣掺和我们西洲的事。” 我们?西洲?她不是荀家的人吗? 沈汐闻言,扭头看看竹七,竹七微微点头。 衡北明确自己听到的是我们西洲,狐疑不已,在沈汐和荀歧两人身上来回的打量,提问:“莫不是,西洲少主与荀楼主有婚约?” 竹七惊觉自己扳回一局,有些愉悦,抢先说着:“是我们先问的,不答反问,我们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哦~” 无视衡北梗住的嘴角。 四人沿着街道在来时的路上越走越远,路上竟比来时少了许多的“人”,街道反常的安静,许久,衡北才开口:“荀楼主误会了,巧合而已。” 荀歧停住脚步,两旁的红色灯笼在街道上摇摇曳曳,她下巴微抬向灯笼的方向,道:“你说它什么时候会掉落?” ?三人还没有回神,荀歧的话题切的太快了吧? “我话落便落。” “吧嗒,”大红色灯笼瞬间掉地燃尽。 沈汐想,荀歧是想警告什么吗? 果然,荀歧接着说:“我给你们的图纸只可破阵,你们的阵法似我之手但并非出自我手。” 衡北不明白,这个阵法能代表什么? 沈汐会意,好心为衡北解释道:“她对阵法犹如落灯,出手布阵从不留后路,所以你们这阵法并不是她所修,但又与她的布阵手法如出一辙,如果你们可以布下与荀楼主不相上下的阵法,那么你们完全没有必要向荀楼主讨要破阵的图纸,我这样说,北殿你可能清晰她的意思?” 衡北猛然惊醒。 是啊!既然可以布阵,何苦去找她破阵!当初实未料到,有一天,她会踏入南冥洲的地界! 衡北心中惴惴,脑海中各种解释的言语闪过,却一时难以明说,不知说还是不说,更不知从何说起。 “荀楼主大可放心,我等并无他意,当初确实不解,如今二十年过去可解,也是有可能的。”郁东闲庭踏步般缓缓而来,语气沉静如水。 衡北轻悄悄的长吁一口气,却察觉竹七和沈汐仍旧盯着自己,顿时恼恨这几人心细如发,观察的也太过入微。 郁东微笑着拍了拍衡北的后背,示意他放松些:“何况,在南冥洲没有威神庇护,你们也难以自由走动太久,不必担心,衡北并不是监视。” 也是,沈汐挠挠荀歧的手心,心里暗示道“先不要疑心了,静观其变。”两人对视一眼,其意自明。 这两人动作虽小,但是因衡北站在对面,很难看不到他们的对视,于是他道:“既然我的回答几位已经收到,那么,我的问题是否也有人为我解答?” 竹七围着衡北转了一圈,怀疑道:“你不会看上荀楼主了吧?怎么那么关心她和我家少主的事?” 郁东奇道:“什么事?” “哦~他问我家少主与荀楼主是否有婚约…”竹七满不在乎。 郁东拧拧眉头:“衡北,这样的大事,岂容你胡言?” 这句话,有些歧义,一般听到这样的猜测,必是,也有兴趣便会相同询问,若是觉得冒犯,也该立即道歉否认…偏偏这东殿只是斥责北殿不该胡言乱语… 一时间,沈汐心头慢慢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但是言不明,道不清,总觉得哪里被忽略了,这个郁东,对自己这一行人的举动很是怪异。 30 认清自己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仿佛没有看到沈汐几人的异样眼光,郁东沉吟道:“不若我亲自作陪,荀楼主探查之事我也可协助一二…” 荀歧口齿清晰:“那敢问郁东殿,可知红色花朵来历归处?” 沈汐心底的想法,荀歧自然听的到,她并没有觉得郁东这话有什么问题,她隐隐觉得郁东这个人好似故意接近自己,想快刀斩乱麻逼退郁东。 毕竟四方鬼君,还是要脸的。 何况布阵,并不是看个二十年就能会,可解的,荀歧可以,那是因为荀歧天生灵眼,哪怕幼年还未修炼,也看的到灵气在四周的情况,所以荀歧明白,郁东这番话不过是推卸之词。 衡北不言不语,低头望着脚尖。 郁东支支吾吾的:“自然忘川处生…,归处…自然…” “当初四方鬼君大人可是在我西洲神祗将冥洲神和朱华带回,那红花早已交由鬼君处理。竟不知几位何时在的我西洲,又何时栖息在别人家的屋顶~”竹七不怀好意的打断郁东的话,嘻嘻,又扳回一局。 郁东和衡北对视一眼,颇有些有口难言的意味,要怎么解释四人跑去西洲神祗的事呢?莫非就是去打劫落难的冥洲神?也太牵强了一些,若是说因为害怕神罚所以才想黄雀在后,也着实令人不齿了一点…或者解释自己只是去想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这样的话有几人会信呢,自己与西洲两方何亲何故,你要去帮别人? 二人默契的假装没听见,郁东说出的话仍旧一团和气:“衡北,你去吧,陪荀楼主好好逛逛,我且去忙会。”说完就脚底抹油先走了,留下衡北一个人面对竹七肆虐的眼神,要死,亲兄弟这会都没那么可靠! 沈汐望着长街,还有不远便走到奈何桥了,示意荀歧观察着忘川河边,花朵的红色连河面密集的雾气和流魂蛇虫都遮挡不住,依旧从缝隙里影影绰绰,摇摇曳曳。 竹七和衡北依稀也觉得那花的红妖冶的刺眼。 竹七用手肘捅了捅衡北:“说说看,那朱华到底是生还是死?” 衡北无奈:“当时便灰飞烟灭了,还没出手废掉癸稚的魂灵力,她自己便忽然功力全失,老态龙钟…” 荀歧反复咀嚼这句话,和沈汐同时说道:“不对!灰飞烟灭这花早该跟着湮灭了!除非…” 除非那个朱华的本体并不是这红花!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不可能,他的确如北妖洲的妖族一般,先化成原型,然后渐渐消散,这事我们互相都看到的…” 竹七倪着眼,道:“…万一你们合起来骗我…” 衡北当即一个白眼:“我骗你?图什么?图你没脑子?图你是疯子?” “…”亏你还是个冥贵大家出生,居然翻白眼这么粗俗!!“有没有可能他有幻身…?” 衡北的白眼越翻越大,险没翻的把自己背过去,他转而对沈汐言:“西洲少主,有句话,我想想还是要说。” 沈汐道:“请说。” “您家七公子对您如此忠心,打起架来为您命都不要,您是不是该让他补习一下常识?这五洲大陆上谁能练出幻身谁都该统一五洲了!”最后那句“统一五洲了”说的极其讽刺,口气也极其恶劣,竹七憋气,又输一局,哼。 沈汐未免殃及池鱼,渐渐拉开和那两个傻子的距离,荀歧在桥上时曾四处张望,这次快到奈何桥又开始了张望,沈汐悄悄的问:“这桥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觉得有人在窥视。” 沈汐了然:“河边那位…” “怨恨和窥探,我分得清。”荀歧不再说话。 因着沈汐有意拉开距离,衡北远远看着沈汐两人小声交谈,衡北有学有样,也有胳膊肘捣捣竹七:“诶,你觉不觉得你们家少主和荀楼主有点过于亲近了?” 竹七弹弹根本不存在的灰:“他俩一直这样啊,以前…”竹七发现衡北一听“以前”二字,眼里像是迸了光,狐疑道:“…以前…也不知道你们四方鬼君居然对荀楼主兴趣这么大?” “…”不说拉倒! 奈何桥边,忘川河下,佝偻着背的昔日冥洲神,头发花白,注意到沈汐等人的到来,眼神里像粹了毒,癸稚从小的热络,感情丰富,在一个特定的情况下,全都喷涌而出,露出的只有真冷漠,或者是生性自私凉薄,即便身处泥沼也不是反思,而且怨恨,恨那些一直帮她疼她的人,为何有一天就这样找到了对立面。 但是往往都是这样,许多人都不是给你答案的存在,而是在旅途中引导结尾。 沈汐突然有些不忍,祠堂中见到的她哪怕是生气,也都是娇媚呵斥,如今,癸稚的声音好像被砂纸刮过,每说出一个字都像带着“呖呖”的摩擦声:“来欣赏我活的精彩吗?” 荀歧神色如常:“朱华呢?” 癸稚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来回闪烁,咯咯笑着:“原来你们是一起的,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原来你们是一起的…早上一起的…”沈汐看着她有些癫狂,笑的那么哀怨,眼眶里始终存着泪,许是并不想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哪怕此刻再不体面,还想给自己留一丝尊严。 荀歧注视着沈汐的脸庞,沈汐的不忍,明晃晃刻在脸上,荀歧依旧熟视无睹,一个眼神示意,竹七粗鲁的一把拉住癸稚:“朱华呢?我问你,朱华呢!” 沈汐扯着竹七的手,怒道:“够了!她如今这幅模样还能知道什么!” 竹七看着沈汐拉着自己的手,却没有问询沈汐的意见,而是将脸转向荀歧,端详着她的表情。 荀歧凝神片刻,语气平淡:“算了。”她不想说就算了,他还护着她也算了。 竹七听不懂荀歧的算了,但也能听出荀歧虽是平常语气,却有几分落寞,一时心中激愤,刚要开口说什么,又有些不甘心的闭嘴。 衡北却没有此顾虑,直言道:“暮清少主是否觉得荀楼主的逼问,显得中殿很是可怜?” 沈汐闻言,直勾勾的目视衡北。 衡北继续说道:“祠堂中的事,大家都听到了,她对你动过手,不念青梅竹马之谊,甚至你死去多年还要偷尸成全自己,好,权当这些事她情你愿,如今她落得如此下场,焉能没有你的原因?你却可怜她,这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她最后一点尊严都被少主你踩在脚下,还捻成渣!你的慈悲,究竟该为谁?”一句接着一句,语气森然陌生,全然不复与竹七打闹时有些孩子气的衡北。 沈汐并未想过这些,只心中所想,便那么做了。 是啊,两个人为我生为我死,如今的逼问也都是为我好,我却自以为有一颗慈悲之心,伤害了这两世最亲近的人,癸稚凉薄吗?不,我比她更自私,更以我,全不顾身边的人的想法。 你以为的践踏真的是践踏吗? 不,也许这是对她的救赎。 太多的人看她跌落,对她怜悯,而荀歧才是一如既往的那个人。 “你很好。不必如此。”荀歧的声音在沈汐耳边轻轻泛着涟漪。 是啊,无论我做什么,她都宽容待我,沈汐这时忽然觉得也许这才是我应该善待之人。 31 进中殿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不必如此。” 当时衡北以为荀歧说得是自己不必多嘴解释。 竹七认为说得是自己不该为她愤愤不平。 沈汐也觉得她说自己没必要因此对她的感官有所不同。 但都不是。甚至于沈汐的脑海里还存留着荀歧刚刚对癸雉说的话。 “你不必装疯迷窍,我知道你没有我要的答案。” “你心里必然知道自己为何成这幅模样。” “你很厉害,善于利用暮清对你的感情。” “但我也不差,对你毫无恻隐之心。” 沈汐回眸看着荀歧站在奈何桥的尽头,心头一阵枉然。 “暮清哥哥!”癸稚的声音沙哑突兀:“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得到言灵咒术的消息会传播开,我奉了谁的命令要将你带回南冥洲?” 沈汐凝目注视着癸稚,却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迟疑,癸稚察觉到他轻微的迟顿,奋力的吼叫,因为试图提高嗓门,使得声音更加嘶哑,像尖锐物品划过几人的耳际,她面目狰狞着:“那个人就在你身边!哈哈哈哈!你确不自知!哈哈!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身边竹七有些焦急的表情,衡北脸上若隐若现的担忧,都没能让沈汐立刻转身离开,他学着荀歧刚刚的动作,顺着癸稚的白发,温柔至极,一言未发。 荀歧始终站立在奈何桥头的一边,白衣珏珏。 “你知道南冥洲除了这座让一直走下去却无可奈何的桥,还有一座桥吗?” “它叫往生桥,通往轮回重生的桥。” “可惜你走不完奈何桥,也走不到往生桥。” 生无可奈何,死亦无可奈何的人生。 荀歧见三人跟上,微微颔首,率先踱步而行,沈汐缓缓跟在后面。 竹七悄么声息的对衡北说道:“我在想一个问题,你们既然已经瓜分了中殿的权利,为何不一人登位,四方鬼君印岂不是很麻烦?” 衡北惊讶:“这世上什么事情不麻烦?”眼神鄙视。 竹七心中纳闷,西殿暴躁易怒,明显是小孩子心性,做事也很毛躁,观这北殿性格略微开朗一些,但也是很有大家士子的出生,尤其东殿那时酸儒到顶了好吗!恰到好处的礼节,恰到完美的微笑,简直像个假人,唯一据说勤劳的南殿,终日不曾露面,据说从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每日每日的批阅生死,盘问错失,这四人偏偏想要推翻原来的冥洲神?明明好像对权力并没有什么渴望,还是这只是个表面?尤其是东殿,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跟着我们!难道?是害怕神罚顺水推舟让我们出手灭了冥洲神!是了!一定是!然后又忌惮我武功卓群,想将我困在这里,彻底变成他们的人!是了!一定是的! 竹七的表情一会神秘一会肯定,一会焦急,一会露出诡异的笑容,一旁的衡北冷汗涔涔,一溜小跑留竹七一个人在想象里遨游。 沈汐有些小心翼翼的觑着荀歧,又觉荀歧始终淡淡,绞尽脑汁的想着话试探一下,荀歧有没有生气。 衡北慢条斯理的说道:“西洲少主的命格着实有些特殊,未婚妻们都不得善终呀。” 竹七这时早已在沈汐犹豫磋磨时间的时候跟上,不假思索的接道:“是呀,结局都不怎么好,不过也无碍。” 衡北不冷不热的道:“是么,少主么,自己倒是无碍,就是这未婚妻啊,就比较有碍了。” 虽说他这话说的没处挑理,也都少主少主的跟着尊称,却感受不到这语气里的敬意,与刚刚的他实在相差甚远,有些挤兑人的样子。 沈汐稍稍落后半步,仔细观察这北殿,侧面望着,样貌上佳,五官却有些神似,沈汐思考着,像谁呢? 衡北不知想到什么,默默的走起一个白眼。 是他!西殿!沈汐皱眉,莫非他们是亲兄弟?荀歧也转过脸端详衡北的模样,衡北被这两人看的满是尴尬,刚说了一句“你们看什么?”远处一声呼唤!“小北!” 这一声呼唤,声音粗犷嘹亮,直震几人心头,听得耳朵都要聋了,瞬间穿破头皮的感觉。“小北,你去接我的工作,我来陪荀楼主走一走?!” 嗯?衡北无语,我都走到西殿殿前了,你来干什么?? 来的这人眉眼间比衡北更为深邃,目光不似西殿一般桀骜不驯,说话也不同于东殿的温柔似水,只是他乍一现身,却如同几人的混合体一样,缱绻着一股斯文之气。 而于此同时,沈汐与竹七皆是做如此的想法,“荀歧这么受欢迎?” 郁东的声音也跟着传来:“乞南!” 这就是从未在人前露面的南殿? 这不是挺悠闲的么,传闻有误啊!竹七摇摇头,对着衡北道:“据说批阅往生的鬼族就够忙的了?”、 衡北点点头,不错。 竹七为了确定一下,自己不确定的重复问道:“你是不是点头了?” 衡北将头扭过来,点点点点点..点了很多次头,竹七捂脸,心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和一二三四特别像? 妖族修成人身之前,都是单一的环境,以日月精华为主要的修炼来源,这才有妖族注重满月说,也更是他们注重万物生灵的变化,心态更为的单一,或者说单纯。 在竹七的眼里,叫做傻... 郁东拉着那位南殿,温声道:“既然出来了,就去帮荀楼主把中殿打开吧,她要翻阅癸氏的族谱。” 明明是我要看的,为何变成了她?沈汐纳闷,哦,好像是她说的。 乞南点点头,随即和郁东衡北一路陪着沈汐等人前往中殿。 而年少的西殿早已伫立在中殿的殿门,见沈汐抬头看着他,默然道:“不要看我,我是被迫的。” “放肆!”东南北几位殿下同时呵斥道,少年红着眼眶,一言不发,郁东拍拍少年的后背,“先做事!” 四方鬼君将四枚君主印抛向空中,四枚君主印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力,相互旋转着,渐渐合并成一块,悬于中殿门前,四人掌力一推,大印按向殿门,——吱呀,中殿的殿门上簌簌的落下灰尘,殿门缓缓而开。 郁东将君主印递向荀歧,和颜悦色的道:“这地方陪不了你,大印拿着护身,我们在殿外等着你。” 竹七的神情有些莫测,看上去像是在心里谱写了一本阴谋论,脸上只差明写着“靠谱吗”“能信吗”几个大字。 沈汐忍无可忍道:“竹七,你的表情太不像一个名满洲陆的七公子了,能不能收收自己的表情,总是疑神疑鬼做什么。”竹七的表情实在太多了,心底一直在各种小剧场,偏偏都显露在脸上,就差给他一杆枪,就可以上台子唱大戏了,人家画脸谱,他就自己变。 竹七讪讪,踏脚准备跟上荀歧的时候,沈汐却拦下来他,道:“四方鬼君都进不得,你也在外面等着吧。” “少主,你灵力...”尚未恢复这几个字,想想还是咽下去了,竹七面有不甘,转念想,自己识字不多何况也不知道少主要查的是什么,便双腿一蹲,守在大殿门前。 “多谢。荀歧手拿大印,沈汐尾随其后进去了。 殿内毫无光亮,仿佛空置了许久,缓慢而行都能带起尘埃,走了许久殿中空无一物,直到看到长长的供桌,沈汐才明白,中殿,是南冥洲的神祗,四方鬼君并不是南冥洲癸族的直系后人,因此并无法进来这个中殿,沈汐自然无碍,荀歧却需要大印的庇护。 传说南冥洲的鬼族修炼的两个必要条件就是,一保存好自己的骨灰,而则是隐藏好自己的真名,其最重要的目的是,不能被人对骨灰施以法术用来仆役,而真名也是找到自己的埋骨之地的线索之一,所以不得透漏。 南冥洲的神祗上,没有一个牌位,只有呈四方形的物体有规则的排列在桌上,最前端放着一本族谱。 那些四方形的物体,你说它是盒子,它大小不一,有指甲盖大小,也有手心大小,也并不是空心的;你说它是骰子,上面并没有点数;更无字。 而显然!它们都是骨制! 沈汐的第一眼使得自己脚步一滞,因为他觉得自己见过! 见过这样的物体,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32 温柔与冷漠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就在沈汐兀自思量的时候,荀歧已然跪下,未免冒犯先人安寝之地,对着供桌行九扣大礼,忽然抬头之前,她望向桌面的神色微变: 这竟然是一个阵法! 而族谱摆放的位置乃是阵眼,若是刚才自己没有行这九扣大礼,便不会从低于常人身高一半的角度去看这个供桌,而从这角度直视,这供桌设计的极为精妙,高处毫无违和感,从这方位望去却略呈倾斜,底角便对应自己跪拜之位,若是自己直接动手去取族谱,那么启动的这个阵法便是一个杀阵,而这个杀阵对准的攻击范围是这个供桌到蒲垫之间的距离,这样短的距离,杀伤力极强,足够一击致命。 荀歧看着自己身边的沈汐,颇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贸贸然动手,庆幸沈汐的突然发呆。 布阵之人布阵手法与自己相似,杀阵不留一丝退路。 荀歧此刻跪在蒲垫上,思考着如何解阵,却没注意沈汐已经从思绪中醒来,发现荀歧跪在蒲垫之上,沈汐便也跪了下来,霎时间,异像横生! ————“嘭!” 瞬间跌落的两人,在甬道里不断地滑落,虽然不知最终落在了何地,但是可以感受到这个地方应当很深,空气很闷,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味道,隐隐约约,像是烟尘之气,又像是腐朽的灰气,下跌的过程持续了许久,才堪堪让他们触摸到到地面的坚硬,自地面起身,有一种灰尘呛鼻口的感觉,隐隐要打喷嚏,沈汐轻轻揉了揉鼻子,还是觉得空气里都是尘土。 突然黑暗里变得亮堂起来,原来是荀歧用灵力点了掌中火。 借由火光,沈汐发现这里空荡荡的毫无一物,远远望去好像有一个修好的池子,四四方方,沈汐在黑暗里摸索着,拉着荀歧的手,缓缓像四四方方的水池走去,越是靠近,烟尘之气越重,这里必然是曾经焚烧过东西,四周并没有火烧的痕迹,那么这池里的灰烬便是烧过的东西了,沈汐心怕有异,在立于池子一米开外的地方仔细检查,看不清这到底是何物烧尽的灰,荀歧掌风一劲,试图用掌中火将池里的灰烬再燃一次,这时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极轻的腐味,借着火光勉强看的清池子里荡起灰白色的灰烬。 黑暗总会让同处黑暗的人的心不自觉的想靠近些,即使你自己毫无察觉。 “你怕吗?”沈汐后知后觉的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傻,尴尬的自我解围道:“你定不会怕的,是我多问了。” 荀歧摇摇头:“怕。” 听到这话,沈汐有些紧张的提了一口气。 荀歧感受到他的紧张,轻笑出声:“我只是不喜欢黑暗而已。” 沈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提起的气松了下来:“哦,你怕黑呀?” “我曾看过一夜的尸体。”清淡的面庞上全是坦然,难得的说起了许多话:“第一次看到红色的血汇聚成了细流,又红又黑,在月下反着光,庭院里成堆的尸体,其实更像睡着了一样,我从夜空漆黑一片看到日光初起。” 兴许是那晚的漆黑盖住了她的心,夜晚是否比白天难熬,谁也不知道,好梦酣甜,噩梦难眠。 这是荀歧第一次,露出女儿家的娇弱姿态,沈汐有些讶异。 荀歧身为荀家家主的女儿,即便为了救自己为荀家人所排斥,儿时也应当无忧无虑的过,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她记得这么清晰,且不愿面对黑夜。 沈汐仔细回想才发现,几次夜里醒来,房里通明,几乎看不出来房里和外面的时间,原来是因为她怕黑,一直以为是因为照顾我才点的灯。 “都有。” “砰砰”“砰砰”“砰砰”,敲打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暮清哥哥,”跳下奈何桥就开始睡眠的一二三四,一直没有苏醒的痕迹,而小四却意外的醒了过来,敲打着沈汐的胸膛,沈汐低头,小四的眼睛眨啊眨:“我想靠近那个池子。” 那个池子,沈汐本能的不想接近,空气中腐臭的味道,隐约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在沈汐心里,总觉得灰烬下有什么秘密,他却一点也不想探究。 一点也不。 但,“好的,我们慢一点,只是你为什么想过去?”沈汐总是无法拒绝亲近之人的要求,荀歧想。 “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 此话一出,二人的脚步戛然而止,毛骨悚然,浑身发凉,荀歧迅速将沈汐护在身后,沈汐拨开荀歧的手,摇摇头。 “小四,你能听到它说什么吗?” 小四凝望着水池:“它说,快来,它等我好久了。” 沈汐又问:“指这一句吗?” 小四点点头,荀歧的掌中火原就在昏暗的地方,灰灰蒙蒙,小四的眼睛更被照的有几分邪气,将沈汐唬了一跳,荀歧却忽然如竹七附身一般:“让你别带着这玩意,又丑又凶。” 小四立刻委屈了起来,眼里的邪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多谢,”谢的自然是自己被小四吓了一跳的反应有些过激,荀歧怕小四心里不好受,才学竹七的语气轻松解围,沈汐又在心里继续问着:“会有问题吗?” “不知。”但荀歧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少有的肃穆。 二人并未停止上前的脚步,离池还有半米时,小四说道:“暮清哥哥,你别靠近了,我自己过去,感觉在呼唤我的...对你不好。” “对我不好?”什么意思?是欲对我不利,还是对待我这个人不好? 龙族向来生长的特别缓慢,此刻并不能分清两者的意思,小四只能摇头。 沈汐有些担忧,道:“要不,你别去了。” 小四很是坚定,看沈汐有阻拦的意思,更是从他的怀里跳出,一跃而进了池子。 “小四!”想要去池子边缘,却好像有结界似的阻止他人靠近。 “无碍的,他身上有祖龙神的印记。凡物无法伤他。”荀歧安慰着,沈汐眉头渐渐松缓,将心头的担忧强行按下,眼神依旧盯着小四跃进的池子不肯放松。 “如此我们只能静候。” 沈汐却心不在焉的只点了点头。 良久,灰烬中的小四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让人在静谧中煎熬,荀歧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独自一人待着的那个深夜,我觉得那夜明明很寂静,但寂静的却可怕,屋内声响不断,人的叫喊声,哭喊声,刀剑声,撞击声,仿佛就在瞬间又恢复寂静。” 沈汐渐渐被荀歧的故事吸引,转过头来望着荀歧叙事的眼睛,她的眼里毫无波澜,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喜欢和我玩闹的小哥哥抱着我躲在庭院的花坛里,那是我们玩闹的时候挖的洞,我挖一寸,他就挖两寸,我将泥块扔了一米远,他必要远我一丁点,后来他死了,我死在他的怀里,他的手紧紧的捂着我的嘴巴,到他死去很久的某一刻,我都没能掰开。” 荀歧笑笑,笑的云淡风轻,拉着沈汐坐了下来。 没有铺锦帕,没有掸灰尘,径直的坐了下来,腿脚随意的盘着,一点不似平日教条规重的她。 沈汐有些不忍的问道:“然后呢?” 沈汐的眼里有光,探向荀歧的眼睛,照亮了她开口的勇气:“然后呀,曾经怕我会被暗影吓坏的人,躺在我每日经过的路上,脸上刻着不甘心,曾经温柔看我玩耍的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直挺挺的站在门前,我以为还活着,靠近的时候早已没了气息。” 沈汐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也许这是荀歧不愿意说道的过去,却被自己一点点撕开,逼迫她再次直视。 “但是你知道吗?门外的街道傍晚便没有一丝声响,没有鸟虫声,只有树影沙沙,事后多年我回想起来,亦觉得可怕。”荀歧的声音里满满的嘲讽,对自己,也或者对于那样的现实。 如果街道的人,不是避祸,那么他们的下场也许是和这间屋里的人一样。 “对不起,并不是个很愉快的事。”还要被你亲口说出用来安慰我,吸引我的注意力。 沈汐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你是有多娇贵,让人家三番四次的这样迁就你。 忽然,荀歧沉默半晌,有些笨拙的拍了拍沈汐的背,道:“我很不会说故事,是吗?” 这样空旷的地方,配上荀歧试图温柔却实则清清冷冷的声音,好似忘川河上飘荡的流魂,真的,有些吓人。 沈汐想,我还是习惯她的冷漠。 33 地震啦!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也许,这是沈汐感受到荀歧温柔的第一天,也或许是他真正感受到传说中的神物——龙的凶残,的一天。 池里缓缓的有东西在灰烬里游动,轻轻,静静,沈汐还沉浸在荀歧难得的微笑和故事里,虽然他很早就觉得,荀歧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但是从未如此清晰的,面对面的感受到她一点一点从冰封的心里释放出自己也无知无觉的暖意,以自己的方式。 灰烬不停的被翻滚,捻动,而席地而坐的两个人都低着头各自沉思着,灰烬里长长的脊背若隐若现,鳞片又长又厚,呈现出一种不同于黑色的颜色,和灰白的灰烬形成一种和谐的搭配,池子的边缘伸出两条极长的捻须,接着便是四只像鹿角一般,却又比鹿角还黑,更为粗壮的角探出了尖。 终于要露面了。 荀歧忽然按住了沈汐的手的同时,沈汐在心里也喝止道:“别动,别回头。” 荀歧天生对灵气敏锐,早已发现灰烬里有不对,但不敢有异动。而沈汐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两人此刻只能静观其变。 一声狂躁的龙吟声,让沈汐顾不得冷静,慌忙回头欲往灰烬池里跑去,而在他回头的刹那—— 一双突出的大眼正望着自己,与无尽书上描述的上古龙族一般无二,只不过,通身泛着黑色的鳞,四只角威严耸立在捻须之间,平添几分霸气。 “小四!”沈汐怀里的一二三都已经醒来,惊呼道:“你偷吃什么了?” 沈汐不明白。 小二小三试图从沈汐怀里跳出去,飞向小四,而小一尾尖一拦,将小二小三又塞进沈汐的怀里,道:“暮清哥哥,小四的状态不对。” 而被称作的小四的巨龙此刻毫无反应,巨大的龙眼也不像之前总会撒娇卖萌,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开心痛楚,什么也没有,沈汐直视小四的眼睛,不禁呼唤:“小四!” 然而小四还是没有给予沈汐任何反应,若是平时一定喊着暮清哥哥就跳进怀里了。 “后退。” “拉开距离,暮清哥哥。” 前一句是荀歧惯常的声音。 后一句却是小一冷静的指令。 沈汐踌躇一息往后挪动的时候,在那一息之间,黑色的巨尾突然延伸,砰地往地上一拍,轰隆!瞬间,沈汐和荀歧觉得地面开始震动,接着又一声轰隆!地面摇摆的更加厉害! 小四像疯了一样不断的敲击着地面。 殊不知,此刻中殿也开始震动,郁东等人脚下跟着摇摇晃晃,当第一波的震动开始,紧接着一波又一波,郁东脸色瞬间忽变,南冥洲的阵法被破了! 震动一次比一次惨烈,频率一次比一次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阵法撞破,一时间,流魂逃出去无数,郁东快速做出抉择,以最快的时间修复阵法,安排和西与衡北即刻捉捕逃窜的流魂,而乞南速速回到南殿批阅轮回。 地下的此刻,狼藉不堪,碎石屑簌簌的掉落在荀歧和沈汐的身上,荀歧尚有灵力护身,沈汐衣衫渐渐开始磨损,初始沈汐还不愿离开,小一告诉沈汐,自己与小四有血缘联系,若是小四有危险,自己必定会知道,此刻的小四并无什么危险,且龙鳞坚硬,凡物不可催,不必挂心。 荀歧便硬拖着沈汐退后离开以小四为中心的震动范围,小一却不知发现了什么,指挥着沈汐换方向:“暮清哥哥,走这边!”“这边!”“左边!” 仓皇夺路的沈汐心道,这一幕好熟悉,好像不久前小四就是这样指挥着我的。 “不会该小一发挥了吧?”带着这样的念头,两人一路跌跌爬爬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来到了一条黑色的水域。 沈汐早已渴的不行,想捧起水喝时,发现,这是...忘川河? 或许这是忘川河的下游,本以为上游的忘川河边的红色花朵已经足够艳丽,而这里的花朵却是更加的美艳,而在沈汐的脚边有些像是什么灌木类的植物的残枝,不太能看的清是什么植物,荀歧也注意到了这个残枝,欲用手将其拿起仔细观察,却发现好像生根在地下一般。 而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南冥洲是魂体居住的地方,能生出红花已经足够匪夷所思,居然还有这样的植物?怎么可能! 更不可能的就是生根! 这里的土质,是魂体湮灭时的灰烬,亦或者说这里,浇灌无数的魂体的怨念,愤懑,痴念,不甘心,这样的地方,又有谁会愿意见到郁郁葱葱生长的植物?又有什么植物能在此种土质上生存,无阳光,无所有必须生长的条件。 荀歧拔不动这枝子索性放弃,手中灵力幻化,藏于袖里的绢布变成坚硬如剑一般的冷兵器,她右手执剑,一路顺着这些残枝生生在红色花朵里批出一条路,而沈汐紧随其后。 若说一开始可以说是残枝,那么一路前行,残枝越来越粗壮,越来越高,原本地上只有一个冒头的尖尖,像个发芽却蔫坏的蒜头一般无二,而随后却像是荆棘,每走半米左右,这颗蔫坏的蒜头便粗壮一指,等到两人行至终点,荆棘丛深,甚至于,更像是——树根。 根上的须已然如荆棘一般粗壮,盘踞在红色中间,妖冶的难以置信,明明只是一些红色的花而已,却偏偏好似向人无尽的诉说着什么,浓艳而妩媚。 树根的气息很温和,并不像被黑暗滋养而成的植物,而它这么巨大,南冥洲竟无一人知晓吗? 小一在沈汐的怀里探着头,道:“暮清哥哥,你能帮我把那树根里最中心的白色的球摘给我吗?” 沈汐内心一阵惊悚,刚刚小四疯狂的举动显然让自己还未平息,此刻这一幕,似乎又在重演... 荀歧仔细观察了白色球形物体的位置,将将伸手,试图想摘那颗球的时候,小一喊道:“别碰它!你身上的气息不能碰!” 沈汐这才惊醒,示意荀歧后退,自己则向前去摘取果子,荀歧想拦住沈汐,小一又开口道:“它会听暮清哥哥的话的。” 二人原以为小一指的是那颗白色的球,没想到却是那些盘根错节的老树根,依照这样的灵性和粗壮,必定早已生活千年,所有的树根,在沈汐靠近的时候便自觉让开,好似在张开双手欢迎着他的到来,沈汐不敢耽搁上前摘了白色球形的物体即刻向着原来的方向跑着,站定后,来不及喘息,转而递向了怀里的小一。 小一有些懵,并未接,反而说道:“暮清哥哥,你自己留着吧,这是有好处的,可以增长灵力,净化神魂。” 沈汐摸摸小一的头:“只有你知道这是什么,证明它与你有缘,暮清哥哥有你保护就好了,好不好?你拿着。” 小一摇摇头。 沈汐凝视着小一,掐着它的七寸,趁着它嘴巴微张,将白球塞了下去,还喃喃道:“我都忘了你没有手。”龙也是个软体动物我跟他说什么拿着... 34 轮回骨蛊女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凝视着小一,掐着它的七寸,将白球塞了下去,还喃喃道:“我都忘了你没有手。”龙也是个软体动物我跟他说什么拿着... “咕嘟”一声,白球已然被小一吞咽,甚至在吞咽的瞬间便陷入了沉睡。沈汐摸摸小一的头笑笑,并没有看见荀歧望向他的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很快,荀歧的注意力便集中了起来,不会伤害沈汐的树根?荀歧转向小一,看着小一的眼神有些微变,如果不是沈汐从未破壳就带着小一,她已然要怀疑小一和小四是否有什么目的,不约而同的前后苏醒,不约而同的前后找到能够增长灵力的东西,不约而同的都是与沈汐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就在此刻,小二叽里咕噜的小嘴巴巴的又开始了:“暮清哥哥,我想靠近那条河。” 又来了!沈汐看着陷入沉睡的阿小一,心道,这几条小龙怎么回事?来寻宝了吗? “河里有东西吗?”沈汐耐心的询问。 小二点点头,用头将沉睡的小一推到边上,又用龙尾将小一向下挤了挤,沈汐明显觉得原来在胸膛的小一,有些到了肚子上,幸亏还有个系着的腰带兜着,否则这会都该被挤掉了。 小二自觉自己是个有话就说的好小龙,便说道:“我要像大哥一样得到灵力,好好修炼,我们之前可以幻化人形是不过是因为暮清哥哥你的帮忙,但是想要稳固还是要自己修炼的,而且小四那样大大的身形才是我们龙族应有的样子...”小二的眼里满是羡慕。 小二一直就是个话叨叨个没完的性格,兜不住半点事,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我也要帅,我也要困,我也要最炫龙族风! “你要的东西在哪里?”荀歧问道。 小二闭目似是感应了一番,片刻后,摇摇头,有些沮丧的道:“在水里,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我找不到,只有暮清哥哥才能找到。” 沈汐看着小二泫然欲泣的模样,善人模样又开始发作:“好的好的,暮清哥哥下去找好不好,不着急哦。” 荀歧瞥了他一眼:“你无灵力,怎么抵挡这些流魂的攻击?” 沈汐顺着荀歧指着的方向看去,河面都是残缺的魂体,虽然比上游看上去少很多,但是对于他来说,一个也很是够受的。 小二还在仰着头望着他的暮清哥哥。 沈汐心道,我想想办法... 就在沈汐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清脆的环佩声响由远处传来。 沈汐直觉在哪里听过,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好巧,公子我们又遇见了。” 说话间,一名女子踏空而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黑丝如泉的秀发,随着忘川河上的风滑动飘摇,头上半枝玉钗步摇-也无,却不减半分颜色,只一点珠饰在侧边,跟着耳际摇曳,剪水秋眸,唇间不点而朱,身段婀娜,白色衣裙长夜拖于红色花上,腰上带着一粒玲珑骰子。 是那名当时与他说话的轮回骨蛊女。 上回见到的那几名轮回骨蛊女衣衫轻薄,身材被衣衫勾勒的婀娜有致,且身上发出的叮叮当当的骰子相撞的声音。 轮回骨蛊女,一世一轮回,一骰便一生。 一颗玲珑骰子则是那人的轮回的一生,轮回的两生,便两颗,因此生生世世的轮回,她们便一次一次的加着骰子。 若是终有一世,两看生厌,也无***回骨蛊女,必得续完那一世的情缘,得到那一世的骰子,否则神魂里的痛楚会将她折磨的痛不欲生,直至那人再入轮回,周而复始。 而这女子,只有一枚,就匪夷所思,耐人寻味了。 “姑娘,有幸遇见,甚感荣幸。”沈汐拉着荀歧防备的阿手,在心底示意她放松,他能察觉此女子并无恶意。 轮回骨蛊女说道:“这是你第二次唤我姑娘了。” 沈汐笑:“我不唤你姑娘,又该怎么称呼呢?” 那女子道:“妖女这类就很常见。” 沈汐想想,有些为难的道:“恕我直言,唤姑娘妖女的都是女子吧?” 女子回道:“也有男子,心中正义的修道士。” “哈哈哈,女子嘛,谁都想成为妖女,谁都不是那么容易成为妖女的,总要有个词来代表着他们眼里惊艳卓绝的女子的,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沈汐大笑着,接着说;“在我心里,姑娘是濯清涟而不妖。” “公子真有趣,听公子一席话,脑海清明,”女子语笑嫣然:“公子想进去河中不易,我助公子一臂之力,可好?” 沈汐爽朗答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女子袖间挥舞,手中拿出一个埙,不同于一般的三孔活五孔埙,这埙上有九孔,女子吹奏的声音更为低沉浑厚,空灵优美,一曲未尽,忘川河上的流魂已然全灭,这女子居然是个音攻,五洲大陆无一人懂得音律攻击之术! 红色的花在那一霎那疯狂的抖动,又在瞬间渐渐平息。 荀歧微觑着花面。 “再谢姑娘一次。”沈汐行了个礼。 “公子不必客气。趁流魂还没有顺流而下,赶紧去取东西。”女子说罢并没有走,反而在往江的那头望着,好似在帮沈汐注意着可能会突然出现的流魂。 荀歧直觉这女子的出现十分莫名,沈汐自然也发现了,只是对方没有恶意,或者说,恶意暂时没有显现,只能友好的相处。 何况人家对自己释放过两次善意,一次在雾气中善意提醒,虽然自己至今未发现这个提醒的意义,但这也是不可否认的善意,其次就是今日。 沈汐一边裸着裤脚一边思考着,小二在怀里很是焦急,嘟嘟的跳着,催促着沈汐。 荀歧将视线由红色花朵上移至仍旧伫立于花丛之上的女子,浅浅颔首:“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轻启朱唇,幽幽地道:“荀楼主客气了,贱名早已忘记多年。” “冒昧。”荀歧便不再言语,静候沈汐上岸。 沈汐跟着小二胡乱指的方向不停的在水里捞着,始终没有效果,忽然那女子开口道:“公子右前方一寸试试。” 沈汐依言弯腰用手一摸,果然一小块青苔般的东西,小二张口就要吃掉,沈汐对着那女子说道:“既是姑娘发现的,就该与姑娘。”丝毫不顾及气鼓鼓的小二,往那女子那里递过去。 女子摇摇头,拒绝道:“公子不必如此,此物是公子亲力亲为,我不过占了地势的便宜罢了。” 小二一听女子不要,趁着沈汐在河中走路不便,专心注意脚下的时候,啊呜一口将其吞咽,随后,也如小一一般进入了沉睡。 沈汐感受到怀里的小三蠢蠢欲动,心下微动,终于你也要我找东西了吗?? 小三打着哈欠,傲娇的哼道:“暮清哥哥,我不需要这些外力来提升自己,你不要给我找啊!”说完还踩了踩小一和小二。 我就是想,我也不知道你们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啊!! 35 小四离开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在一旁等着沈汐整理一番,发现那女子已然向着那根盘踞的老树根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沈汐站立,抖抖衣衫,怀里只剩小三还清醒,里面的小四也不知道有没有停止躁动,但摇晃的地面渐渐也停止了震动,沈汐向来时的路张望着,对怀里的小三说道:“能感应到小四的位置吗?我有些担心...” 小三有些鄙视的轻哼:“反正活着呢,不管不管...” 沈汐再欲开口,那女子依旧在树根前站着,并未回头,出演打断了沈汐的话:“公子不必担心,那东西不过是想借龙族的手离开这里罢了。” 沈汐讷讷,询问道“姑娘知道是什么?” 女子却避而不答,凝视树根的眼神好似透过树根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荀歧看向女子的背影,无论这里是哪里,都在中殿的阵法之内,而这个阵法除了像沈汐这般已经是天道承认的西洲神祗的继承人不会排外,对癸氏以外的人一定是有排斥的,虽然具体的排斥反应她也不清楚,但是她知道的是,东西南北四殿都不愿轻易进殿,必定是有一定的代价需要付出的,代表冥洲神的大印被分为四份,只堪堪护住自己一个人,那么这位姑娘又是怎么不惊动任何人进入到大阵中的呢?更何况走进了跌落的地底。 荀歧的眼神想必有些刺骨,那女子回过头对上荀歧的眼睛,清清冷冷的笑了一声。 沈汐问:“姑娘如何发笑?” “我笑自然是因为好笑,”那女子面无波澜,话锋忽转,又变得真诚无比,仿佛被什么问题难住了,眉头似喜似嗔的向沈汐提问:“公子,若是一个人幼时经历灭门惨案,长大了心理会不会也变得很阴暗?” 沈汐想想,“我觉得这个还要看...” “若是又是在仇家手里长大,只有严苛的学习与修炼,活的小心翼翼,才能得以成人,你说这人会不会觉得这个世上并无人可信?”那女子望着荀歧镇定自若的脸,忽然又微微笑了一下。 沈汐奇道:“姑娘,荀楼主又怎么引你笑了?” 那女子微微颔首,就在荀歧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的时候:“我观荀楼主像个邻里家的小女子。” 沈汐点点头,“她原就是女儿身。” 那女子摇摇头,“我说的是性格。” 沈汐不解。 荀歧却明白整段话不过是影射她因幼时成长环境的影响对别人不信任,像个寻常市井女子一般,小肚鸡肠。 这世上怕是只有沈汐才这样对人毫无保留的相信。 对于荀家的秘辛知道的那么清楚又可以进出南冥洲的大阵无虞,此人定是五洲大陆里的氏族子弟,但是并没有谁家是会音攻术的,她究竟会是谁呢? 小三这时开口说道:“暮清哥哥,小四跑掉了!快追!” 沈汐慌不择路的向来时的方向跑去,那女子却道:“跟我走,不然你们出不去。” 沈汐无法只得调转方向又像着女子的位置,但是女子的身后的位置便是盘根错节的树根,明明无路可走,这时荀歧定睛望去,女子手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原来这是个阵中阵,这阵法的精妙就在于,在大阵的外层覆盖了一个隐去阵法踪迹的阵法。 一般的阵法只能将人的身形隐去,且人要在阵中,也就是以一个圆形的圈为主,不出则不现。 而这个阵法以这个树根为阵眼,设了一个引路阵,顾名思义,这种阵法适合在封闭式的地方布阵,一直会有一个灵气汇聚而成的线条为你指引方向,但这个方向仅限于封闭式的出口,并不能到达你心中所想之地,也就是说,出口是根据地形而定,而不是人。 荀歧冷眼观着,这阵法居然是上古时期的阵法,隐而密,不露痕迹,而这怕是第一次使用,阵法毫无被发动的痕迹。 而当沈汐和荀歧接触到久违的户外之后,那女子却飘然离去,沈汐因心中着急小四的下落,一路疾行,荀歧望向女子离去的方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看着和自己甩开一米多距离的沈汐,荀歧想只能与你有关了吧。 小三虽然口中毫不关心,却也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内心还是焦急的,看南冥洲上空盘旋的巨大的黑龙,小三嗷嗷大叫,显然很失以往的水准:“混蛋小四,你要抛爷弃哥了吗!!!” 可惜小三还是最初见到他的形态,杨柳枝一般的细杆杆,喊破嗓子也不知道小四到底有没有听见,沈汐清晰的看着,小四庞大的龙头望了自己一眼,龙眼里一闪而过的坚定像极了在沈汐怀里的样子。 虽然他最终没有回复小三的叫喊,但是沈汐觉得,小四一定有自己要做的事,也学着小三大喊道:“小四注意安全!哥哥们在家等你回来!” 巨龙缓缓转过头,腾空而去。 沈汐忽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眼眶酸涩,他低头,却看到怀里的小三早已将自己的胸前哭湿,真是个好哭的龙! “姑娘能否告知究竟是什么,我真的很担心的小四。”沈汐却只看到身后的荀歧,“她走了?” 荀歧点点头。 “啊,好可惜。” 荀歧很冷漠:“问了也不会告诉你。” 沈汐更沮丧:“还是想试试。” ... 沈汐与荀歧这才发现南冥洲的地面四分五裂,周围一片狼藉,上书“艶都”的大石头幡然倒地,原本幽静整洁的街道上挤满了冥普,燃尽的红灯笼,横七竖八的碎片等等,那个阵法指引的出口居然在奈何桥边,而围观的冥普们皆纷纷议论:“天哪,他们是和妖龙一起的!”“他们毁了我们的家!”:“但是我肯定走不过他们!”“我们等西殿来!”“哇,又可以看到西殿了!”“...” 温柔的声音哪怕在嘈杂的人群里也字字清晰:“荀楼主既然出来了,就去西殿休息会。”果然是郁东。 荀歧闭眼感受四周灵力的分布,大阵已经被修好,甚至比原来更精细完美一些,看来郁东的阵法有一定的造诣,且不是二十年看自己的阵法能够看出来的东西。 荀歧心头微暗,会不会是他们四人故意将自己放下去的呢?否则如何能这般轻易就让我们进去了?如今南冥洲一片狼藉,中殿已然倒塌,特特赶来南冥洲所求的族谱,不知埋在了哪里,又怎么能看的到? 只是,她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癸雉!她不是冥贵!她不是南冥洲土生土长的氏族!她是后被赐癸姓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一个冥普继承南冥洲的神权呢?而什么情况下,这四人瓜分了冥洲神的权利,族中的大长辈们居然默不吭声,没有出来阻挡呢? 郁东微笑着在前方带着路,身后跟着沈汐,荀歧本以为南冥洲的目标是沈汐,毕竟他的言灵咒术谁都想设计一番得到手,而如今看来,南冥洲另有所谋,但也不排除沈汐便是了。 想到这儿,荀歧悄悄靠近沈汐的身旁,微微侧身将沈汐压后半步。 郁东的笑意渐渐消失在眼底。 36 询问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一行人沉默行至西殿,少年狼狈的站在门口,远远地望见郁东身后的沈汐与荀歧,转过身去慌乱的整理了一番。 竹七却一脚跳下殿前石阶,抢先问道:“少主,如何了?查到了吗?刚才天上的黑龙是小四吗?它怎么忽然这么大了?” 许是他问的太多,沈汐还未来得及回答,荀歧淡淡道:“聒噪。” 沈汐打着哈哈以免二人吵起来,对着郁东说道:“东殿,我们在进去之后发生了些事情想跟您探讨一下,可有时间?” 郁东毫不犹豫温柔点点头。 几人转身想进去,却发现西殿少年依旧面对殿门边的墙壁,竹七有些奇怪:“西殿,不走吗?” 少年烦躁的挥挥手:“我等会,你们先去!” 竹七道:“那西殿你先数着裂了多少缝,我们先走一步。”说完,哈哈闷声偷笑着矫健的奔入室内。 少年几欲转身但还是忍耐住了。 郁东眼含笑意的叹了口气转身进去。 进去殿内,也如外面一般,有些狼藉,地面斑驳着经受不住小四的撞击而四裂的石砖,杯盘到处跌落。 郁东四下望望,落脚之处也有些难堪,沈汐率先在落满石块灰尘的凳子上擦了擦坐了下来,不拘小节的道:“无妨。”还示意竹七与荀歧一同随意。 郁东望着荀歧用大袖只轻微打扫便坐下的动作,眼神微暗,嘴唇动动却什么都没说,凳子上的石块灰尘扫落之后,掏出帕巾垫在凳子上,才堪堪坐下,且只坐了三分之一处,这一番动作以后,才开始示意沈汐开始讲述所遇之事。 沈汐愕然,望一望已经坐在地上的自己三人,忽觉几人太不精致了一点。 荀歧审视自己的衣衫,若不是刚刚从中殿跌落到地底,自己衣衫已脏,自己一定比他还讲究。 沈汐清清嗓子,试图清掉忽觉自己邋遢的难堪:“东殿,有几件事有些奇怪。” 郁东点头,直言愿闻其详。 “第一,妄动族谱毙命,只因其上附了一阵法。” 郁东没有说话,眉头微皱,示意沈汐继续。 “第二,中殿下通着忘川河,而忘川河边上有存活着的植物,盘踞至少千年的树根!” 少年一脚踏进殿内,一边坚决的说:“不可能!” 沈汐反问:“为何不可能?” 少年不耐的说道:“忘川边的流魂就不是善茬,怎么会有活物?” 沈汐茫然:“什么…叫流魂不是善茬?” 郁东此番才解释道:“流魂想要生存下去,必须依靠养料,除了撕碎新魂吞噬新魂,生灵的气息也是养料,所以…” 所以,不可能有存在千年的树根。 更何况,“有没有可能树根因为有阵法隐藏气息…?” 少年暴跳如雷,冷笑道:“你不如说你在地下还遇到个绝世美女助你一臂之力!简直是得了臆想症!” 沈汐点点头。 少年冷哼:“你点头什么意思?” “因为他确实遇到一个绝世美女助他…两臂之力。” 饶是一贯温柔得体的郁东,也被荀歧这句话砸的找不着北,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问道:“荀楼主说什么…?!” “我在地底遇到一个白衣女子,踏空而来,后又踏空而去。”沈汐复述着。 郁东颇有些不镇定,站了起来,在殿内来回的走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良久,郁东问道:“此女有何特征?” “白衣飘带玲珑骰子。” “会使音攻。” “熟悉阵法。” “自由出入中殿。” “熟悉五大洲神世家秘辛。”荀歧刚说完,沈汐疑惑:“她没有说到这个呀?” 郁东以眼神询问荀歧。 “熟悉我的过去。” 沈汐恍然大悟,怯生生的眼神飘向荀歧又飘回来,来来回回。 荀歧对着沈汐颔首,坦然道:“她说的就是我。” 郁东插嘴:“方便说一下,那女子说的什么?” 沈汐刚准备开口,却觉得好似过于隐私,看了眼荀歧,荀歧接着颔首,沈汐却不是回复郁东,而是反问荀歧道:“灭门后被仇家养活?但是你不是荀家家主的女儿嘛?” 荀歧仿佛回答了无数遍一般的随意:“养女而已。” ???沈汐很是不解:“但是…”话到嘴边最终改成:“那你为什么要去仇人家…?” 一旁竹七有些想捂脸,觉得一屋子的人都在偷偷自家的少主,扯扯沈汐的袖口:“是的,少主,你别问了…” 沈汐倏地抽回自己的袖子:“干嘛不让我问??” 郁东拍拍手:“言归正传,暮清少主,你所说人,我并不认识,在我的认知里,也不可能存在,首先第一点,能进去中殿的,只有天道承认的南冥洲神,如我兄弟四人,并不能进去,而天道承认的南冥洲神,在奈何桥下。” 沈汐问道:“以往的南冥洲神会不会还有存活。” “不会。”郁东很笃定,“南冥洲的癸氏一族早无一人。” “是何原因?”发问是荀歧。 郁东深深的望了一眼荀歧,刚欲开口,少年突然出声打断:“哥!”接着摇了摇头。 荀歧想自己必是问道洲族秘辛,沈汐遂开口解围道:“无碍,不知也无妨,不妨碍的。”回头撇了一眼荀歧,心道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荀歧无法便不再开口。 郁东并未强求,只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她是南冥洲神的假设必定不成立,那么我们就假设,她是个精通阵法之人…” 荀歧打断:“不可能。” 少年愤愤:“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会阵法的?” 荀歧并未回答,连个眼神好似也懒得给少年,竹七扯扯自己的嘴角,希望自己不要笑的那么明显。 郁东无奈,拉着少年示意他坐在一旁,眼角盯着少年擦擦扫扫的整理等我,一边耐心解释道:“山外有山也有人,小西这么说也没错,荀楼主何处此言?” 荀歧耸拉着眼皮,开始闭目养神。 但这种行为,在一般人,或者说少年的眼里,叫做,狗眼看人低…… 沈汐生怕这西殿又要被人为的拆一遍,赶紧说道:“那阵荀楼主看过,是上古遗阵。” 少年哧声道:“你以为上古遗阵是萝卜白菜吗,你想哪见就能见??” 呵。荀歧心中冷笑。 37 离开南冥洲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就连竹七这样迟钝的人,也发现了这位西殿,对荀歧的反感似乎有些大,一开始只以为他是看不起女子,但是几次三番,却让人明显感受的到,那像是一种厌恶,但又不是极端的厌恶,成人的世界里对某些人如果真的厌恶到极致,比如自己这样的,就会在对方说话的时候不搭腔,让他独唱即可,比如荀歧这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赏给对方的人比比皆是,比如少主,唔,竹七细想想,哦,算了,他没生过气,竹七反复打量这位西殿,他的厌恶感像是很幼稚的那种,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讨厌她,什么?她不理我?不理我我就要说到她理我,我一直说一直说,看你还怎么忽略我。 妈呀,突然发现这位西殿好矫情哦。竹七心中直摇头,没眼看没眼看。 就在竹七内心各种奔腾吐槽的时候,郁东语气和缓:“我自是相信荀楼主在阵法上的造诣的,只是今日所听之事颇为匪夷所思,小西有些难以确信而已...” 沈汐抢着话头,说出一句另竹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话:“西殿的态度未免有些过了,南冥洲与我们实无干系,告知与否也全在我们,若是不想听,我们这就告辞。” 说罢,早已起身,对着荀歧和呆若木鸡的竹七道:“走吧。” 竹七眼里星光闪耀,两世今生,这是少主最硬气的时刻了~! 听见郁东在身后的再三挽留,沈汐对着荀歧偷偷做了一个鬼脸,眼里笑意满满,转而面对郁东时却又变做之前肃穆的模样:“不必多言。” 最初衡北假作鬼使带几人来时,曾说,若是没有君主威神庇护,生人在南冥洲只有两个时辰的耐力,沈汐算了一下,应当刚好够走出南冥洲。 其实这些事,可说可不说,真是无意再耽搁什么,沈汐只想赶紧回去找祖爷爷求证一些事情。 而南冥洲此刻的狼藉还需要郁东作为主力去安排相关事宜,见沈汐几人越走越远,虽然还是对着少年和煦的、好似商量一般说着:“去关禁闭吧。”语气,却不容置喙。 街道不复来时,人数也不复来时。 竹七闻得小四的事情后,有些不甘心的道:“就这样走了,还不知是是什么原因。”想着自己若是早知那是小四,一定要去问问。 沈汐偷觑竹七的表情,笑着:“龙大啦,有脾气呢,没事的,我相信它会回来的。”眼眺着小四离开的上空,眼神坚定。 竹七想想也是,神龙唉,天地唯一的神龙呢,谁是它的敌手呀!一想到这龙是自己养大的,更是与有荣焉! 竹七想想又自言道:“那,你们见到的那名女子究竟什么来路呢?哎呀呀,会不会是南冥洲的仇家给他们添堵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汐想着竹七自言自语开始了,便决意不再理睬,他一路走着,无意中四处张望,不知不觉走到了奈何桥边,来了一趟南冥洲,要看的族谱没看着,还平添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荀歧顺着沈汐的眼神朝下望去,奈何桥下的红花竟不似往日红颜,隐隐有萎靡之势,荀歧出言提醒沈汐:“你瞧。” 沈汐看着萎靡的红花里的老妪,脸上爬满了笑意,一道道的沟壑愈发的明显,而那笑意并不像开心的笑,更像是... “解恨。”荀歧说道。 是的!解恨!解恨后的极其舒畅的笑意!沈汐望着老妪陷入了沉思,她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她最恨的人,莫过于自己和荀歧,沈汐想着,看了一眼荀歧,是不是以为我们在震荡中出事了?不会这么低级的吧?沈汐让竹七大声呼喊,试图引起老妪的注意。 竹七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老妪原本望着花海的笑意盈盈,在看到他们之后果然收敛许多,冷哼一声便转脸走向另一边郁郁葱葱的红花里。 沈汐见状,果真还一如往昔,便不再理会,继续向前走去。 竹七不明就里,还是跟着瞅了一眼老妪,没注意沈汐和荀歧早已有段距离,立刻紧随其后,嘴里还不屑的叨叨道:“朱华死了她就这样对他啊?有病一样。” 沈汐听着竹七的念叨,总觉得哪里被忽略。 不对! 她的反应不对! 即便不是怨毒的注视,也会如竹七这般嘴里念念叨叨骂骂咧咧,怎么会如此平淡的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这是不是说,今天的她心情真的比较好? 可是为什么呢?我们都还活的好好的,有什么值得她心情好呢? 沈汐猛地回头直视竹七:“你刚刚说什么?” 竹七有些结巴:“我...说她有病。” 荀歧点点头。 沈汐摇头,“不是这句!上一句!!” 竹七有些紧张,显然没有将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更加有些结巴了:“我...说...我说,我想想,我想想,哦对,我说朱华死了她就这样对他啊?” 沈汐琢磨一番,不由自主的自我描述一般:“她做了什么?” 竹七说起来很是愤愤:“她在拔红花唉,用脚捻,捻根呢!这好歹是朱华的本体,不管他有没有灰飞烟灭...” 是了!荀歧一惊,瞬间拉住沈汐的臂膀,朱华一定没有死!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他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养魂?” 竹七亦满脸震惊。 养魂,是妖族特有的功法,只要妖族的本体未伤,妖族哪怕只剩一魂一魄之时,都可以以他人为容器,以此养魂,最后魂成人死。 沈汐笑笑,“不会的,他不是妖族。” “他本体是花,怎会不是妖族?” 沈汐耐心解释:“他是生在南冥洲的花,花生皆靠死气,不属妖族。” 荀歧狐疑:“你怎么知道?” 沈汐笑而不答。 “就算他不是妖族,他没有死,这是事实。”荀歧肯定的说:“否则你眼里的是什么?” 沈汐想想,说道:“是也不是,你稍等,让我确认一件事。” 说完,沈汐往最能观察到老妪的的动作的角度跑去。 果然。 沈汐又小跑回到荀歧和竹七的面前:“我可以肯定朱华已死,但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她好像很恨这红花?让我想想...” 竹七在一旁嘟囔,抓耳挠腮:“真让人着急!少主你快说呀!” 荀歧一个眼神过去,竹七乖乖闭嘴站立一旁。 良久,只能看到沈汐一会看着红花,一会看着老妪,一会来回打转,竹七从站立改为坐着,终于忍耐不住:“少主!两个时辰快到啦,再不走就要永留南冥洲啦!” 荀歧又瞥了一眼,竹七乖乖坐好。 沈汐大笑一声:“我知道了!”拉着荀歧和竹七,“快走快走,我知道了!我们先下了奈何桥,一会细说!” 因南冥洲被小四搅烂,阵法也残破不堪,勉强被郁东修补,但奈何桥只往不返的阵法细节还还没有来得及修复好,而沈汐等人也不识得其他的路,刚好就此原路返回,往日要走七日七夜,不过是让新魂沉淀过去,实际的桥并不需要这么久,几人将要下桥的时候,一名鬼将在后面大声呼喊道:“稍等!稍等!” 但沈汐几人因怕时间耽搁,一路皆是小跑,等听到鬼将的声音,已在两洲往返的阵中,鬼将是无法出入的,那名鬼将手中扔出一物,沈汐接住后顿觉入阵中开始躁动的右眼渐渐平息了下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枚印。 鬼将的声音远远传来:“奉东殿之命,此物借西洲少主暂压身上的伤痛,改日寻得解除之法,再登门讨要!” “多谢!”沈汐无视竹七欲一览君主印的表情,揣进了怀里,右眼里如同血丝一般的花蕊慢慢收拢,盘踞在花心中安静的藏在瞳孔里。 竹七眼见着看不到君主印,转而想起一事,急切的询问:“少主少主,朱华是怎么回事?到底死没死?” 沈汐十分确定的回答道:“死了。” “何以见得?”荀歧反问道。 “我们第一次路过,她怨毒的眼神想必你们都感受到的,”说完这句,沈汐转向荀歧,“第二次,你因为觉得我眼里的红花是朱华,去奈何桥下去找她,你还记得她的反应吗?” 荀歧道:“不过就是调拨。” 竹七插嘴道:“还有一大堆疯话。” “对的,就是这些疯话。如果朱华还活着,她不过是恨我们至她于此地,而她说的是‘你们居然是一伙的’,说明她将当日她求情的‘荀大小姐’也算在内,并且加以怨恨。” 竹七不懂:“这又能说明什么?” 荀歧接着说道:“若是朱华没死,她并不一定会恨我,她只会恨要回心头血的暮清,她心里清楚,朱华只有失去心头血才会死,她昏迷前向我求情...“ 沈汐暗暗在心中负荷。 竹七皱着眉对荀歧反问道:”所以如今我们三人一起,很明显,朱华的死你也有干系?” 荀歧点点头。 沈汐道:“还有,我想,朱华的本体也许并不是红花,只是与这红花有关,竹七刚刚也注意到了,既然还恨着我们,说明对朱华感情还很深,又怎么会愤恨的捻着红花?那可是朱华。” 两人闻言皆以为是。 竹七挠头:“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啊啊啊啊,我要是再长一个脑袋就好啦。” 沈汐想,那可不行,两个榆木脑袋。 荀歧扯扯嘴角,我还是先行一步吧。 38 回到原点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待一路奔波回到歧楼,天色已晚,恰逢歧楼内的说书悄然开场,沈汐路过大厅时顺耳听了一段: “…世人皆道相思苦,但问谁人不相思。近日兴起的相思门可是令人有情人艳羡又令无情人止步之地呀……” “嘭,”沈汐听的入耳,不慎被撞了肩头,抬头一位清新绝丽的女子,施施然赔罪,光洁细腻的颈脖露的恰到好处:“公子莫怪。” 沈汐眼看说书老人,心不在焉的道:“是我不小心…” 女子还未答话。 荀歧伸手一拦:“借过。”她这动作分明打算从两人中间走过,迫使两人各自后退一步,距离立刻宽阔了些。 竹七有模有样跟着一同穿过:“多谢。”嘻嘻。 女子可能平常没能被人如此忽略,毕竟一张脸就足够倾人倾城,却来了一个不解风情之人,有一还有二,顿时脸色不是太好,沈汐在原地有些窘迫,见女子气闷,低声歉意连连也跟着转身离开,那女子胸口起伏难平。 荀歧察觉沈汐跟上便道:“看下君主印还在吗?” 沈汐探查都没有探查,说道:“在的。” 竹七却突然聪明一回,“她是故意的?” 沈汐否认:“怎么会呢,不要小人之心,谁会知道我有这枚印呢。” 竹七一想好似很有道理。 “那可不一定。”祖龙神突然出现在三人身后,沈汐向楼内大厅张望,客人三三两两的喝着酒,不禁询问道:“您这说书说完了?” 祖龙神一脸神秘:“书无止境,说自然也不能尽。” 沈汐并未听全过祖龙神的书,而他看荀歧并未说话,只有竹七跃跃欲听,兴趣自然也不是很大。 几人来到内室,竹七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祖爷爷,你先说故事!” 祖龙神刚欲开口,忽然侧目一瞪,凝视沈汐许久,眉头微拧,道:“暮清,小四他的气息怎么这么微弱?” “微弱?”沈汐奇道。 “龙族之间有彼此特殊的气息味道,你的身上只浅浅残留着小四的味道,一二三应当都在你怀里。”祖龙神解释道。 “吓死我了!祖爷爷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以为小四真的出事了!”竹七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嚷嚷着。 荀歧望着手里的水杯,杯中的水轻轻的泛着涟漪。 沈汐有些尴尬:“小四是不见了,我不知道它去哪儿了。”随后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这么说,那白衣女子就这样走了?”祖龙神微微摇头晃脑,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竹七跟着摇头晃脑,对着祖龙神有些歉然,语气也颇有些郁闷:“这一趟白跑了,什么都没做成。” 沈汐将怀里的一二三掏出来,只有小三还是清醒的,祖龙神一看小三居然还是原来细条条的样子,张张嘴,还是说道:“小三就没吃什么吗?” 沈汐与荀歧对视一眼,他开口说道:“祖爷爷,您若有是有事要我去做,我定然是义不容辞的,但是您总是多疑,您甚至教好了一二三四,这让我很不解,若是为他们好,我自然会去做的,何必...” 小三显然明白沈汐话里的意思,低低头看看沈汐转而又望望祖龙神,呲溜一下蹿出门外。 小三是个很有自尊的龙,四条小龙也时常一起,从不分开,早在西洲的时候,就一起陪着沈汐,小三从不会对小四漠不关心,而这次小四明显生死未知,他却很淡定,说明他知道小四在找的是什么,也许小四真的受到了召唤,但是他内心是知道什么东西在召唤他,才会在沈汐荀歧都防备的前提下,仍然坚定的要靠近,在沈汐停驻脚步的时候,毅然决然的跳进那个池子,才会在获得灵力足够使自己更加壮大之后,两次对着沈汐却始终不知该说什么。 而当小二睡着了,小三明显也很渴望这样‘龙族应有的样子’,却还是打着哈欠说“暮清哥哥,我不需要外力”这样的话语,这话的潜台词无非就是‘我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但是沈汐哥哥你别替我找,我会自己修炼。’ 祖龙神望着小三离去的方向,一脸慈爱,回过神,斟酌道:“暮清,你绝不是仅仅有这些发现吧?” 竹七察觉气氛的不对劲,却还是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正营,原本与祖龙神在一边坐着,瞬间跳起护卫在沈汐的身前,沈汐被他猛地吓一跳,苦笑不得,吩咐道:“竹七,你去看看小三去哪儿了。” 竹七一边出去一边想,虽说少主灵力全失,脑筋还是很好使的嘛。 沈汐给自己倒了杯茶,学着荀歧望着杯子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我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祖龙神很镇定:“那便从头开始说起吧。” “当初我去南冥洲,不过是因为你说的互为制肘。妖族为你平息了噬尸死树的阴气,你也确实发了神魂誓不得探究,但是你想起种种的不对劲,你开始觉得有问题,很可能最初的问题就是在与我订婚的那位冥洲神身上,这事你不必给予我回应,我们都不知道天道的神魂誓在哪个阶段会开始神罚,所以,我并不探究。” 沈汐抿了口茶,“不过我进来之后,你有两句话故意引导我的更明显,第一,你们龙族有血脉传承,所以你并不是闻的小四的气味,你身为龙族的老祖宗,或许你更是知道他的位置。” “其二,那女子并未隐瞒你们的关系,或者说利益互换,对我说‘他们不过就是想离开南冥洲而已’,可见她是知情的,我以为她是来助我的,可我与她萍水相逢,更重要的是,她对荀楼主的过往更为知晓,除非她是和您一个时代的人,但据我观测不可能。” “其三,我进楼时,您说了相思门,那白衣女子我曾在来歧楼的路上见过,与她一起的女子身上都挂有玲珑骰子,‘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故此那骰子是她们的标志,姑且就是女子的坊间组织,相思门。” 老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听完定定的说:“还有吗?” 沈汐道:“有是有,只是没必要再说了。” 老头闭目缓缓道:“何谓没必要再说?” 沈汐笑笑:“我大约能猜到一二,您提示的这么明显。” 良久,才有一声叹气:“暮清果真还是暮清。” 全中。 即便碍于神罚,没有全中也是八九不离十。 沈汐窃喜,都是随口蒙的,话赶话说到的,居然说对了,我真是聪慧。 荀歧淡淡抬一眼,又低头抿着茶。 “南冥洲只有你能进去,这就是全部的意思。”祖龙神神态恢复往昔,只是没有了刻意的笑容,噙着释怀的嘴角松动,他的微笑与南冥洲的郁东笑的不同,明明是张布满霜痕的老脸,肃穆的有些可怕,却总是喜欢微微笑,笑起来也仿若恐吓一般,郁东的笑却好似真的如沐春风。 荀歧将手中空杯放下,轻轻的不带一点声响:“我说过我不介意弑神。” 沈汐扣住荀歧的手,又添了些茶水,对着祖龙神道:“相比于动作频繁的鬼族,妖族简直是平静的如一潭死水,这让人很是疑惑,当初妖族平息噬尸死树的方法究竟是什么,总不能是阖族陪葬吧?所以我将一二三放回您这,您既然不信我,我不好带着他们四处走的。”即便他们是我养大的。 或许因为你的不信任,使得我也对你的疑虑增加,但是我不喜欢这样,与其让彼此都不能释怀对方的举动,不如就此划出一条沟壑,显得我曾经的信任不那么荒唐。 让一切回到原点,我设定的原点。 39 甘遂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莫非...你也觊觎言灵咒术?” 祖龙神笑笑:“不过小道矣。”我要的不是这个,或者说不全是,也或者是,不止是。 荀歧觉得祖龙神也许始终没有放下当初自己的荒唐的念头,即便被困多年。 沈汐也笑:“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我们那女子的来历了?” 祖龙神注视着沈汐的眼睛,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倏然,他发现了沈汐右眼的异常,有一撇隐隐约约的红色在摇曳,惊道:“暮清,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祖龙神有着自己的各种私心,却还是对沈汐有着长辈对晚辈的照拂。 沈汐下意识的摸着右眼:“嗯,看来我想错了,我以为那女子与这个红色花朵有关呢。” 荀歧沉着脸。 祖龙神仔细研究着沈汐的右眼,正惊疑不定,门外传来楼内的脚步声,急匆匆,又极其慌乱。 楼里的某一处正在经历着不大不小的晃动,一扇积满灰尘的门前,门板上的封层被灰尘盖住,字迹并不清晰,勉强可以看得到应当是荀歧很久前刻画的阵法。 门前零落的围着一些附庸者,却都犹疑不决,缓缓后退。 布满灰尘的门终于激烈的晃动,门上的灰尘簌簌是的掉落,一名附庸有些声嘶力竭:“他要破阵了!” “他终于按耐不住了!” 语气里有些怯意,有些恐惧。 又人眼尖看清荀歧的身影,尖叫着“...荀楼主来了!是荀楼主!” 楼内的阵法,寻常人不可破,楼内的人都是自愿附庸于荀歧的,也通过问心阵,至少对荀歧毫无恶意的,只有一人不同,他是被动囚于此的,对荀歧也充斥着怨恨,然而荀歧从不知恨从何来,荀歧一听动静,不敢懈怠,冲出门去,不停变换着脚步,配合阵型,来到不多时,荀歧看着这个门前的阵法,越来越疑惑,阵法的效应并没有减弱,她却能感受道屋内的人的躁动,她淡定的将手指咬破,在原有的阵法上画着什么。 那名附庸者又说道:“有荀楼主我等便不怕了,在此观摩一番吧!” “是呀是呀!” 几句话间,原本缓步后退的附庸者们都围绕了过来,荀歧手指变化飞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屋里的东西如此冲动,此刻荀歧的心里只想快速镇压,她注视着自己混着血和灰的指尖,完成之后,又片刻的失神。 片刻之后,沈汐在祖龙神的带领下,找到了这里,荀歧看屋内平静,正准备缓缓离去,转身撞上一人,抬头迎上沈汐火红的右眼。 怎么会。君主印失灵了? 沈汐一只眼睛有些充血,一只被红色完全覆盖,而沈汐似乎并未有痛感,还与荀歧对视着。身后祖龙神上前查看着阵法,荀歧抓着沈汐的手搭脉,觉得沈汐的体温似乎比自己凉上一些,忽觉沈汐有些呆滞,刚欲询问祖龙神,却被沈汐反手一把抓住自己正在把脉的手,来不及分一丝眼神给祖龙神,沈汐死死瞪着荀歧:“是甘遂,对吗?” 而在此时,竹七带着小三也出现在一旁。 他在歧楼外找到生闷气的小三,才宽慰小三几句,听到楼内附庸的叫喊声,又察觉人流来往有些着急,便也急急带着小三回到了楼内。 看到沈汐的眼睛,不禁有些失声:“少主!” 见到沈汐如此模样,竹七哪有心思听沈汐刚刚说了什么,关心道:“少主你怎么样?” 沈汐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也知道?” 竹七有些懵懵懂懂的:“什么?少主你说什么?” 楼道内的附庸们显然都是认得竹七的,见此状况,有心提醒,却好似不敢提那个名字一般:“...七,七公子,是,是,是甘遂啊!” 竹七猛地回头:“谁?” 那人又道:“沈少主问你,阵法所困的是不是...那个,甘遂!” 一阵静谧,竹七觉得自己仿佛失聪了,震惊,难过,交杂而过。 他还记得那个女子,喜着黑衣,眼里噙着能融化一切的暖意,总是笑脸盈盈的对自己说:“阿七,你是大人了,要会打扮自己哦,”“阿七,你看,这衣衫我给你做的,”“...” 半晌,竹七也望着荀歧:“是吗?是她吗?” 竹七冲到门边,门上贴着荀歧刚刚画好的阵法,将屋内屋外隔离成两个世界。 沈汐还抓着荀歧的手,荀歧觉得,第一次被他抓住手时,皮肤残留的暖意,此刻只有全身血液倒流的冰凉。 沈汐的眼睛,让荀歧瞧着,胆颤又心惊,门前新补的阵法,阵法上落上的灰,实在让荀歧难以开口说些什么。 祖龙神见状,拍了拍沈汐的肩:“暮清,你冷静一下。” 是呢,这是沈汐第一次失态,为了这个甘遂。 眼见着,荀歧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几分茫然无措,祖龙神心下摇头,痴情儿女啊! 竹七眼见着就要扯下阵法,身旁附庸齐齐惊叫:“七公子!手下留情!” 竹七面上惊疑,手中动作也变的犹疑起来。 祖龙神想想,便唬着脸,指着沈汐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记忆都恢复了?” 一旁的附庸显然也知道事情始末,插嘴道:“沈少主不必自责,当初你的言灵咒术尚在不熟练中,使得个把人有个什么伤害是很正常的事,何况荀楼主已经帮您处理了,只不过这魔头癫狂实在难以处置,...才一直囚禁于此。” 沈汐终于不再瞪视荀歧,转而盯着这名附庸,冷冷的不发一言。 又有附庸终于忍不住道:“沈少主终是入妖道了吗?” “...是哦,沈少主的眼睛红的不一样,像妖兔一族!” 荀歧虽始终无言,却在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拧了下眉头。于是这些附庸既不走开,也没有停止讨论,而是转为当着面开始窃窃私语。 祖龙神心中无奈,即便是世代变化,人类这样心思复杂的群居物种,总是一尘不变的复杂着。 竹七却没有较为高级的良好品性,不论是什么原因,他竹七人生就不认识字!更不认识忍字! “给我滚!谁再出现在少主面前,我对他不客气!” 一时间,附庸呈鸟兽散,楼道内变得空空荡荡,沈汐又说了一遍:“是甘遂,对吗?” 荀歧面无表情的回答:“是。” 沈汐:“放出来。” 荀歧对视着却不让步。 40 楼内风波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两两对视之间,荀歧始终不作解释,而沈汐眼里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向沈汐的眼眶周围延伸,僵持被祖龙神一个手刀打破,下手之重让竹七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颈背。 祖龙神扶着沈汐向内室走着,竹七拽着不愿前进了小三一点点移动着,竹七道:“你快点!没看见你爷爷又黑我家少主了?” 小三小眼翻翻,撅着嘴。 小三的性格里怕是带着叛逆,并不是十分认同自己老爷子的想法,但是又不屑言语反抗,只能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定。 小一小二小四默默的服从着也确实得到了爷爷口中的力量,小三的心中,暮清哥哥和爷爷一样重要,利用一个人成全自己,他做不到。 竹七又扯着:“快点!等少主好了再收拾你!” 就是因为暮清哥哥被爷爷给敲晕了才不要进去,谁知道是不是被爷爷气的! 荀歧充耳不闻,眼神好似飘荡在祖龙神扶着的沈汐身上,又好似在想着什么。 几人好不容易到达内室,祖龙神将沈汐放在卧榻上,荀歧接过手盖了一层薄毯。 安置好后,竹七问出了按捺了许久的疑问,迫不及待的问道:“果真是甘遂姐姐?” 祖龙神试图安抚竹七,掰扯着道理到:“荀楼主何时做过不利暮清的事?即便是隐瞒了甘遂还活着囚禁于此的事,也必定是为暮清好的。” 小三盘盘腿,试图让自己也放松些,竹七泄愤一般打了他一巴掌,“祖爷爷不必敷衍我,当初若不是查到甘遂逝去的线索,少主怎么会一个人离开?又怎么会…” 剩下没有说完的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荀歧道:“我不知谁给他的线索,我也在查。” 祖龙神淡淡道:“眼下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回头紧紧看向卧榻上紧闭双眼的沈汐:“他恢复记忆了?” “我只能感觉的到少主应该有一些片段记忆出现,”竹七看向荀歧,最近这段日子,他俩都有比自己更多的单独相处的机会,显然只能由荀歧做出陈词:“我也只依稀察觉他似乎恢复了某些记忆,出发南冥洲之前,他唤了他给我取的小字。” 祖龙神不解:“据我所知,荀家并未给你举行及笄大礼,何谈小字?” 荀歧神色有些不自然:“沈暮清取的。” 祖龙神点点头:“如此,他的确恢复记忆了,”祖龙神又好奇道:“他何时为你取了小字?我们怎么一直不知?并未听他唤过,何况…”何况,女子的小字如果不是及笄时父母长辈所赐,亲近之人才会唤。 沈汐取的哪门子的小字? “…”竹七不懂这个,只是隐约明白字都不是旁人可以随意取的。 荀歧神色骤然变化:“这是我一直奇怪的地方。” “何处奇怪?” “当初我和竹七发现暮清之时,他已经没有气息,这是我们都确定过的。”荀歧语气停顿,竹七跟着点头,彼时的祖龙神已经不能离开歧楼的阵法,只能听着这两人的描述,竹七仔细回想后最终也确定道:“是的。” “但是,荀家大阵开启的最后一刻,我在心里听到他的声音,他说从未听过我的小字便为我取了字,当时我便觉得诧异,犹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 祖龙神沉吟道:“还有其他的事件发生吗?” 两人面面相觑:“没有。” “烛龙一族一眼九幽,在阵中为你取小字的暮清,大抵是如今的暮清,这是烛龙一族特有的魂体。” 竹七不可思议的道:“也就是说,是如今的少主的魂体回到了过去的记忆里,并且看到了他死后的事情,还未荀楼主取了小字?”天啊,所以少主与荀楼主的关系并不是明面上的打打闹闹,而是私下更为亲近?? 荀歧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萦绕。 连带一旁的小三也都诡异的看着荀歧。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之夜,刚刚才寂静不久的楼内,闹杂声此起彼伏,荀歧的脸色也是一直在变幻,歧楼从来是个安静的地方,不会如此毫无章法。 荀歧拉开内室的门,定定的站着,门外的侍从惊慌的,语无伦次:“楼主,楼主,我们楼内客房…长满了草,不,不,小树苗,,不不…” 荀歧点点头:“无碍,你先疏散人群,我自去处理。” 祖龙神在内室也听到侍从的惊慌失措,喃喃道:“客房?客房应当是没有人的…”将要起身,一把拉住竹七:“快快,七小子,你带回来的女子在客房里,你快去瞧一眼!” 竹七忙不迭的爬起,随着荀歧而去。 屋内也不可无人,祖龙神静静的在案几上点起了草荔。 草荔草的烟袅袅升起,烟后祖龙神疲惫的眼神若隐若现,望着软榻。 竹七跟着荀歧行至客房,客房内外长出了一株株绿色的植物,只有一根绿枝,形若粗壮的豆类芽状却笔直向上,类荆棘却不若荆棘粗壮,像树幼苗又枝杆全是青白色,密密麻麻,毫无落脚之处。 荀歧与竹七手起剑落,划出一条路径,进去关闭的客房,荀歧试试却无法推开,竹七一脚猛的踹开,上半部分的房门瞬间炸开,房门以下毫无损坏,入眼的屋内绿植从贴着房门开始更为高立,笔挺的绿枝并没有变得粗壮,只是长得更加抽条,清白浅绿,而所有绿植,形成一道屏障,阻隔开外部与里面的接触。 中间躺着的女子,双目紧闭。 荀歧飞剑入内,剑气所到之处,绿植皆断,靠近后,拉着女子的手把着脉,脉象一如既往。 竹七不懂把脉,只能等待,见荀歧将手放好后,掀了掀女子的眼皮,问道:“她怎么还没有醒?” “我曾听闻,中洲有偏远部落的女子陷入沉睡时醒不来,都需要男子给予她一个亲吻才会苏醒,你试试。”荀歧检查完女子的瞳孔后,说道。 竹七愁眉苦脸:“啊?不好吧?” 荀歧目光紧盯女子面部,口中却对竹七道:“救人一命,胜过行百件善事。” 竹七一本正经的坚定拒绝着:“这是我初吻,不合适的!!” 毫无反应。 荀歧可以肯定,这次曼荆是真的陷入昏迷之中。 妖族在无意识昏迷时极易使得妖灵气分散,从而露出与自己原型相关的特质。 只是,蔓荆子是绿色小叶类的植物,即便灵力失控长出的小叶小芽应该也是圆叶状,而不是这样条状植物。 41 一对骰子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以这房间为中心设了一个阵法阻挡灵气四溢,但也要放置楼内再生波澜,如今五洲四处动乱,许多中洲人族在此寻求一方安定,何况,楼内封印着的东西,是不允许歧楼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还未来得及吩咐人将绿植砍去,荀歧阵成的那一刻,绿植渐渐萎靡而死,以半截板门阑珊的房间为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内陈设简洁,寥寥几物被依旧茁壮的清白色枝杆顶在杆上或是刺破,任谁看了也都会认为,这等异象多少与那清丽的女子有关。 荀歧吩咐侍从守着门板,倘若这女子醒来便通知她等等。 竹七在一旁使劲的想着:曼荆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的植物来着? 这样想着,便蹲在门旁打量着清白色的枝杆,这一蹲却发现这枝杆的头竟也如豆类生芽一般包着一个花苞,且颜色与枝杆类似,因花苞过于紧实,稍不注意,只会将它忽略,竹七心中好奇,发现这一个之后便又跳进屋内开始观察其他的枝杆。 荀歧注意到竹七的举动也跟着探查一番。 而这一观察,让两人大吃一惊,每一根枝杆顶部都是一株花苞,也就是说,这个绿植并不是一棵刚刚出土的枝桠,它已然是一棵含苞待放的成熟绿植! 这让两人百思难解,什么样的植物是没有绿叶只有一枝独杆紧包着花朵? 两人达成了强烈的共识!虽然这绿植大约与曼荆有关!但绝不是曼荆的本体! 荀歧决定摘一枝花苞研究一番。 守门的侍从离得较远,只看见两人一路从门边不停的穿梭进最里面绿植中,侍从忽然惊叫道:“楼主!” 这时荀歧转了过来,一道清白的气息朝着荀歧而来,悄无声息,许是因为自己的地盘,才使得荀歧警戒心并没有那么高,堪堪避过气息后,一旁毫无被攻击迹象的竹七连忙拉着荀歧,往外跳去,吓道:“怎么了?这里面不是毫无灵气波动吗?” 荀歧不痛不痒的撇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理了理衣衫,吩咐侍从不得入内,有异变迅速来报后对竹七道:“走了。” 竹七惊疑不定:“我们不用再进去看看?” 荀歧握了握手中的花苞,往内室方向走去。 “如何了?”祖龙神问道。 内室里小三趴在案几上昏昏欲睡,香炉已然熄灭。 还不待荀歧作声,竹七嚷道:“您怎么又点燃了草荔草?!” 祖龙神颔首:“若是一知半解,不如全盘接受,他的人生,本就是当他自己选择。” 两人沉默片刻,竹七粗鲁的推开趴在案几上的小三,小三一时不查,惊醒跌落,刚准备破口大骂,见是竹七,立刻认怂,从案几下钻到对面,可怜兮兮的蹲在祖龙神身后。 竹七也不知冲谁冷哼,大摇大摆的拍拍案几示意荀歧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上面。 荀歧低头定定看着竹七张开老大肆意乱放的双腿。 竹七心一横,僵直着不肯动作,虽然荀歧始终只是看着他的腿,他却有种凉意自脚底慢慢往上蔓延,瞬间龟缩起来,老实坐好。 小三紧接着学竹七的冷哼,却遭受竹七炮轰:“牙疼啊?” 小三复又老实抱膝可怜兮兮的坐着。 荀歧落座后,将手心中的花苞递向祖龙神。 “这是…?”祖龙神仔细观察这枝杆,顶端是的花苞包的极紧,“这就是楼下疯长的植物?” 竹七答道:“嗯,楼下自内部散布,哦,还有,楼主摘的时候在自己布的阵内居然遭受不明攻击。” 祖龙神看向荀歧:“可知怎么回事?” 荀歧淡淡:“妖族的自我行为罢了。” “是这个植物?”竹七奇道。 “…”荀歧不打算回答竹七这个问题,与祖龙神探讨着:“楼下那女子原形是株蔓荆子,蔓荆子圆形小叶,长成开紫色花朵,且是一串串的,成熟后是黑色果实。” 祖龙神明白,女子昏迷,锁灵阵以女子为中心,以门板之外为界,起了作用,那只能说明确实与她有关,只是她昏迷,自主催长的这种植物竟是从未听闻。 祖龙神想想,从怀中拿出一对骰子,掷向案几,骰子转了几下后停在了一对六上。 其余三人显然不明白祖龙神此刻为何玩起骰子来了,不过竹七还是很捧场的,赞道:“祖爷爷,您手气真棒!” 祖龙神不说话,缓缓将骰子推向荀歧:“楼主试下。” 荀歧听话试图去抓两枚骰子,骰子却像有灵性一般,无人操纵的向后翻滚两圈离开了荀歧的手。 荀歧还欲再抓,祖龙神阻止道:“七小子试试。” 竹七早在一旁跃跃欲试,尤其荀歧吃瘪之后,迅速抓向骰子,骰子依旧向后翻滚着。 小三终于忍不住,毫不掩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不停的敲击着案几狂笑:“哈哈…哈哈…好丢脸…”却没注意骰子自动滚向他的手里,一下拍上了骰子上,硌到了手心:“哎哟。” 竹七冷笑,该。 荀歧却向祖龙神道:“选择了他?”这对骰子如此有灵性? 祖龙神点点头,对小三道:“你掷一次。” 小三懵了:“掷多少点?” 祖龙神道:“随意。” 小三两手空心阖着,轻轻摇了两下,松开,案几之上,一个一点,一个四点。 祖龙神对小三说道:“你重复我的话。” 小三学着:“你重复我的话。” “这句不用!!下句开始!”哪来这么蠢得孙子哟。 竹七眯着眼嘲笑着小三。 “斑竹枝,泪痕点,丝网千结,前事可知?”祖龙神待小三复述后,道:“再掷一次。” 一个两点,一个三点。 “问它可知此花来历?” 小三松手:一个一点,一个四点。 “可能告知?” 小三再掷:点数不变。 “可能来?” 这次骰子的数字发生了变化,一个两点,一个三点。 “何时能来?” 两个骰子垒在了一起,最表面是一个一点。 屋内鸦雀无声,皆被这操作惊到,竹七眼巴巴望着祖龙神,小三奇道:“爷爷,这骰子说的什么?” 祖龙神淡淡道:“知,可,不能,一日后。” 竹七“哦”了一声,细想着刚刚的点数:“前两次点数相同就是肯定回答?”又推翻自己的理论,“祖爷爷开始就掷了两个六呀?为什么换人掷?” 祖龙神将骰子收进怀里,面色古怪道:“这对骰子的主人脾气有点古怪,不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 荀歧收回骰子上的目光,软榻上的人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不知他如果醒来自己要如何面对。 42 黑衣女子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睁眼时,上空一览无遗,四处一望无际,光秃秃的一片平地,地上漫漫一层厚厚的树叶,他起身探去,发现自己躺至一叶扁舟之上,两旁窄小的溪水宽度仅容这一叶扁舟,眼看着自己将要通过一处山谷缝隙,那缝隙只到自己膝盖上,心里也不知梦能否通过,沈汐张望了一番,想跳下扁舟踩上两旁土地,谁知扁舟越行越急,沈汐尚来不及跳下,已经快至谷口,无法,只得趴下,顺着扁舟暂时通过山谷缝隙。 扁舟大约前行了两三个舟身长度,谷口豁然开朗,入眼是一棵斑驳大树,突兀嶙峋,佝偻着的树干下有一名黑衣女子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盘膝而坐。 扁舟停滞在落叶堆积的沟壑中。 那女子猛的睁眼,瞧见扁舟之上的沈汐,沈汐温和礼貌的笑笑,心中也很是尴尬,女子也笑,眼睛弯弯像个月牙:“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沈汐翻身爬起来的时候动作有些迅速,一时不察,跌进沟壑里,满身泥泞,口中还道:“我也不知,无意闯入,姑娘莫怪。” 黑衣女子道:“相逢即是有缘。”见沈汐还在与泥土做斗争,脚下轻点飞向沈汐,沈汐忽觉后领一紧,整个人犹如萝卜一样被这女子拎出泥泞,虽说动作不那么温柔,胜在实用。 “多谢姑娘了。”沈汐连连感谢。 黑衣女子俯下身子凑近观察着沈汐,弯月一般的眼里透着好奇,说不出的清澈纯粹:“你是烛龙后代。”复又“嗯”了一声仿佛自我肯定。 沈汐点点头。 “可是…你怎么不会使用灵力呢?”女子疑惑。 啊,我居然有灵力啊。沈汐想。接着又摇摇头:“不太会。” 沈汐搓了搓手里的泥,脚下跟着跺了跺,眼见之处稍稍干净了一分就完全忘记背后的脏兮兮,倒还气定神闲的向着黑衣女子面前走去,行了一礼:“请教姐姐,我要怎么出去呢?” 黑衣女子看他这番做派,眼里好笑,道:“怎么来怎么走。” 周围并无出路,只有这树这人,脚下踩着的树叶,不是枯黄的落叶,是十分光滑的表面,沈汐蹲下,捡起一片落叶,触感温凉,仔细瞧着,树叶上似乎并不是平常树叶的脉络,只是根茎分叉,这脉络…隐隐约约,模糊不清,黑衣女子突然开口: “你看到什么?” 沈汐随口道:“叶子呀。” “什么样的叶子?” 沈汐不是很确定的回道:“像是刻着文字的叶子?” 黑衣女子像是对他的回答毫无预料,还未来得及反应,沈汐手中又多了几片叶子,兴奋的道:“你看,这些树叶上就是刻着字!” 静谧空旷的地方,平地掀起一阵大风,呼呼的吹着,落叶满天飞舞,黑衣女子神色凝重,盘膝而坐,黑色的衣衫与秀发狂飞乱舞,仿若不受风叶的干扰,丝毫不动不痛,直视沈汐,沈汐被吹的有些难受,落叶不停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发丝吹躁的早已成结,看见那女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烂好心发作,想出言提醒一下,刚张嘴却吃了满嘴的泥泞落叶,大风越刮越大,毫无停止的样子,只得抱头蹲下,一只手迷蒙间使劲抓住了什么,也顾不得手里的刺痛感了。 就在这时,风停。 堆积的落叶全都不见了。 沈汐静待一会后,确定狂风好像停止后,才想起查看自己的手,“嘶”,手心恰好被树根冒出的坚硬划破了。 那黑衣女子脸上的凝重已然不见,恢复了初见的音容笑貌,在不远处道:“我帮你看看?” 沈汐连连摆手,他低头看向扎破手心的树根,树根粗壮坚硬,只是…这堆积的落叶被刮走,露出树根全貌,沈汐才发现,这树根大半部分都露在外面,只少许扎在土中,他甚至怀疑,如果刚刚那阵大风再大些,这树许怕是要倒了。 黑衣女子许是看出了沈汐在想什么,道:“它不会倒的,”沈汐点点头,却听那女子有些苦恼的补了一句:“暂时。” “…” 沈汐转而想到什么,“姑娘你无事吧?刚刚风那么大,我都觉得自己隐隐要飞起来了。” 黑衣女子道:“我是无事的,可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事啦!” 沈汐大吃一惊:“这话怎么说?” 黑衣女子不理沈汐的问题,歪着脑袋,“我问你,叶子上有什么?” 沈汐不明所以,谨慎又小心翼翼的答到:“像是文字?” 黑衣女子道:“常说文字既语言,此刻,是言语在说话,还是语言在说话?” 沈汐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是有些怪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察觉黑衣女子眼神里透着期待的光,沈汐很受鼓舞,握着受伤的手心,片刻后侃侃而谈:“文字是用来记录,交流而被创造出来的,或者说它是一种图像的语言表达方式和符号传递。” 沈汐话锋一转:“那么文字既语言,与其说,语言在说话,不如说语言在借用人的言语在说话,人的言语通过语言以自我表达和自我延续。” 黑衣女子继续问道:“那么?” “嗯?” “那么,你对语言的了解有多少?” 沈汐更加茫然:“…我…不了解,”这姑娘说前说后的前言不搭后语,沈汐只能硬着头皮,宏观上大体糊弄一下,想迅速停止这个无法回答的话题,便说道:“世间万物都值得尊重,相信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信仰力量,即便是语言我相信也有。” 这样的回答可以吧,总能跳过话题了吧?真的难回答这个问题,沈汐心中万般无奈,只见那黑衣女子蹦蹦跳跳的行至自己面前,略带得意的笑,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言灵的传人啦!” ?“什么?” 黑衣女子由衷的拍了拍手,道:“言灵挑你做传人啦!” 沈汐合上眼眸,唉,我怎么听不懂这姑娘说什么呢。 黑衣女子见沈汐不那么配合自己,没有一丝欣喜甚至还脸露无奈,她眼珠转转:“你要不要离开这里?” 沈汐内心警惕自己是否得付出什么,传人这事可说不准,不说另拜祖宗,万一各种要求我该怎么办? 黑衣女子看出沈汐的犹豫,故意曲解他的沉默:“你若是不想出去就算啦,这里不属于五洲大陆,这是平行五洲的异次空间,只有言灵的传人才能出去…” 沈汐呛道:“我可以做这个传人,我有要求,违背五洲正义之事我不做,违背本心之事我不做,违背道德基础我不做。” “…”黑衣女子忙出言安慰:“放心放心,你只需要记住你对世间万物的敬畏,相信语言的力量,才通过语言组成的术语表达自己的想法祈求,才能够使用术语的力量甚至于借助万物的力量。” 沈汐不解:“这就是言灵?”只因为我随口说了一句对万物的尊重?相信言语的力量?便这样随意? 黑衣女子笑意盈盈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落寞:“五洲大约只知道五大神灵吧,有什么人会知道言灵呢?又有几人能对言灵产生敬畏?” 言语赋予灵力,只怕会让人畏大于敬。 43 承诺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所谓言灵的传人真的比想象中容易很多,没有什么条条规规,连个仪式都没有,只是如那黑衣女子一般盘膝坐于树下,等待识海里的术语灌输。 完成后,沈汐对着古树三拜九叩之后才决定离开。 转身之后,地上一枚落叶悠悠的飞向树梢,在树梢上摇曳,叶脉处隐隐泛着光亮。 黑衣女子带着沈汐预备送他离开那片寂静之地,走了一段路,沈汐不解:“如果当初我不接受言灵,就出不去吗?” 黑衣女子狡黠的眨了下眼睛,将嘴里叼着的草根吐掉:“可以呀,我把你放在扁舟上,将你原路推出去…” “等等,你这里是顺流,如果把我推出去,我没有浆…” “那你就再回来嘛…”黑衣女子拉着袖口的黑纱肯定的说。 …算了。 沈汐想了想,问道:“那个,你在这儿多久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黑衣女子走路的步伐轻顿,撇嘴:“我没有名字呀,我睁眼就在这儿,让我等着传人。” “那你等了多少人了?” 黑衣女子笑嘻嘻,转身面对沈汐,突然围着他转了一圈,伸手弹了弹沈汐的脸颊,“你是第一个!” “…”沈汐捂着自己的脸颊,有些受惊的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人生第一次被个小女子轻薄了。 “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黑衣女子咿呀跳脚,想将脸颊靠近沈汐的面前,可惜身高不够只能到贴着他的怀,“喏,给你弹回来就是了…” …沈汐一把手按住黑衣女子的脸推了出去:“平手。” 黑衣女子从沈汐修长的指缝中吱唔:“…小…气…” 一场小闹剧结束。沈汐沉默的走着,黑衣女子蹦蹦跳跳不时的在路上捡着什么,原本落叶满地,如今只留下两人的浅浅足印,沈汐按着识海里指的方向望去,斟酌道:“你和我一起走吧。” 黑衣女子低着头数着怀里兜起来的东西,不发一言。 沈汐道:“再走走,我就走了,你还要一个人在树下待着吗?” 黑衣女子回头凝望着古树。 周围空空荡荡,只这一棵庞大的树木,树叶不时掉落,在地上泛起的轻微声响涟漪瞬间平息,沈汐依稀可见女子一个人坐在树下等待的样子。 黑衣女子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垂头丧气。 “你一个人在这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等我吗?你不和我一起,你不怕我用言灵术做坏事?让言灵的信仰更加缺失吗?”沈汐诱惑道。 黑衣女子紧紧攥着手里的黑纱,倔强道:“你才不会呢。” 沈汐哭笑不得,明明担心的要命又舍不得这大树,“你和我一起走吧,你只有出去了,才知道为什么信仰在消散呀?你才能更好的帮助言灵古树,不是吗?” 黑衣女子下定决心,迅速揣好怀里的东西,慷慨就义一般对着沈汐道:“嗯!我会好好帮助它的!” 沈汐摸摸她的头,欣慰的笑笑,幸亏答应了,不然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真的很不忍心。 沈汐想想,“就叫你甘遂吧。” 黑衣女子撇嘴:“这名字不好听。” “挺好听的,这明明是一味不常见的草,性寒不可多食,却可以用做药,且缺之不可,是不是非常重要?”沈汐安慰道:“就像你的这一生,也非常的重要,不该一个人为了古树如此孤单终了一生。” 黑衣女子不太明白,倒也点点头:“那好吧,你说好就好。”复又兴高采烈的拍手:“我有名字了!哈哈!” 言灵,首先要相信语言力量。 五洲大陆初初形成之时,子民信奉洲神,在神祗虔诚祈祷,他们相信神会眷顾他们,灵依附于语言中,渐渐产生了言灵。 当五洲涂炭,噬尸死树衍生的各种非正常种族不断的打破五洲人类的秩序与原则,子民们也发现,洲神们仿佛听不到他们的祈祷,原本尽量避讳的语言也都百无禁忌,原本礼仪教义慢慢变成粗俗漫骂,恰当不恰当的时候,话语随意说出,言灵没有了信仰,扫不完的落叶,落叶上凝聚了不甘的怨气。 这就是黑衣女子的原身,那些失去了信仰之力掉落的灵叶。 沈汐识海里看到甘遂自从凝聚成型,一直守护在言灵古树下等待能够相信语言力量的人出现,在沈汐眼里,这无疑是一个海底捞针却又无法确保任何结果的办法。 沈汐看着甘遂一天天的数着树叶掉落,这里没有日夜之分,睁眼闭眼都是一个画面,她一个人守在这样的荒芜之地…难怪,狂风阵阵落叶拍脸她也丝毫不觉得难受…沈汐苦笑。 两人终于走出了次元之地,看了看脚下即将踏入的地方,沈汐揉了揉眉心:“我们这是在哪儿?” 甘遂一怔:“这个…”她想了想道:“水…海?…也可能是个湖…” 沈汐隐隐觉得这次元之地是在五洲之外,因为这里,更像是五洲之外的海外蛮荒。 传说蛮荒荒无人烟,鸟兽族群一概没有,地域广阔无边无际,五洲也很难到达。 沈汐看着身边已经开始踩水的甘遂,一筹莫展,这,该如何是好?莫非我只能在大荒中度过了? 甘遂注意到沈汐神色凝结,道:“你怎么了?” 沈汐无奈:“水好玩吗?” 甘遂开心的点点头,手指着水面:“水里有个大东西要背我过这条大河,嘿嘿。” 沈汐更加无奈了:“这是条海…什么河…什么?!有什么?!” 沈汐望向水面,水光粼粼,有一个巨石般的庞然大物,长长的毛发随水波来回飘荡,一时看不清实物,沈汐像前探去,缓缓水底探出一颗长长毛发的脑袋,随之露出身形,一颗龙首望而生畏,犹如狮身般的遍身鳞甲,两颗铜目水灵灵的瞪着,却可以感受到它浑身散发的温和。 甘遂努力的垫脚,想触摸巨兽毛茸茸的脑袋,只可惜身高实在是个硬伤,毫不犹豫的放弃这个动作,转而欢快的摸着这巨兽的肢体,道:“谢谢你呀,你真漂亮。” 巨兽向着沈汐探头,示意沈汐也可以摸一下,沈汐也伸出手,它的毛发触感冰凉,像是长期沉浸在海里一般,沾染了海水的气息。 它开口对沈汐道:“我要你一个承诺。” 甘遂有些生气,拍了它一下:“我答应就好,他不行。” 通晓言灵之人不能随意答应许下诺言,这句话在甘遂的心中强烈暗示。 巨兽不为所动。 见状,沈汐摇摇头,示意甘遂不必多言,想要离开,这是必须的条件:“我可以做的到且不违背五洲道义规则与我自己的信念选择即可。” 巨兽沉思片刻,点点头,示意两人上背。 44 风紧!扯呼!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风紧!扯呼! 巨兽一路疾行,甘遂则一路赤脚踢打着水花。 漫天的水波风大,拍打在脸上,沈汐张嘴闭嘴都在灌风,虽然是灵叶所化,但是基本的疼痛应当也是知道的,只是下意识的漠视了吧,这风大的,张嘴灌口腔,闭嘴灌鼻腔,沈汐望望还在嬉戏的甘遂,用力扯断一截袖口,将甘遂拉近些,用半截袖口蒙住她的口鼻,将她的衣襟拉拉紧,裹好了,不让风再灌进去,做好了这些,才转身给自己再扯了一个袖口,距离离得近了些,总算也可以说话沟通了,甘遂赤着脚抱膝在巨兽的后背,沈汐将她漫天飞舞的长发扎紧:“这样好受些吧?” 甘遂点点头,大眼睛满满笑意,沈汐也笑着摸摸她的头。 半大的孩子呀。 巨兽的声音忽然响起:“西洲神总是如此。” 什么?沈汐不解,语带恭敬:“您对西洲有所了解?”正在此时,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险要将沈汐临时做的面巾直立飞走,沈汐起身敏捷的伸手,巨兽面前有一个庞大圆形黑影,看着得有巨兽的两三倍大,约摸像一个敦实的堡垒。 这样庞大的海域,会有些莫名的庞大东西出现也是…沈汐有些也是不下去了…这样的大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黑影探出一双眼睛,眼睛的轮廓极大,说话时,海面随着它的气息波涛汹涌,“这就是你的选择?” 沈汐感到巨兽一阵沉默。 那团黑影又说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反对,但是要如何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否则…”那双眼睛凶光毕露,眼里的意味不明而喻。 甘遂探出原本躲在巨兽长长的脖颈后的脑袋,对此时的剑拔弩张丝毫没有感觉,依旧恍惚的问道:“麒麟,怎么停下了?” 驮着沈汐的巨兽回道:“稍等。” “好的。”甘遂又乖乖坐好。 原来这巨兽就是麒麟,沈汐很想问她,你知不知道有可能走不了了? 海水再次澎湃,黑影的声音传来:“灵叶。” 麒麟点点头。 黑影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要你一个约定。” 类似的话,类似的场景。 沈汐突然明白,两头巨兽与其说要我一个承诺和约定,不如说需要我说出的话是具有言灵效力的。 “我的一个约定换我们离去?”沈汐确定的问。 随着黑影点头,一阵海浪拍打。 难怪甘遂之前不愿自己轻易许下承诺,沈汐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即便自己可以做的到且不违背五洲道义规则与信念选择,具有言灵效力的承诺,可以是言祝,也可以是咒术,而约定的定义要更广阔一些,沈汐直言道:“以二位的存在及灵力,咒术解决任何麻烦。” 黑影突然放声大笑,海面突然大雨瓢泼,沈汐刚要抱头挡雨,麒麟的背上有它灵力防护,护着沈汐和甘遂将雨水挡落在外,甘遂不明所以嬉笑玩闹着。 片刻,黑影道:“西洲神也不如传说中博文,看样子我们蛮荒大妖离五洲太远了,并不都识得,不过我等虽为大妖,却都是天地应运而生,并非食人啃骨之妖,你也莫要小看我们。” 这话说的很明白,我要的约定一定与诅咒这类狭隘之事无关。 沈汐对自己的小人之心连连表示歉意,还是表示自己不懂就要问:“即是天地而生,麒麟是何处所生?” 甘遂在身旁积极:“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啦!” 沈汐转头疑惑:“你不是没有出去过?” 甘遂嘻嘻笑:“它还没有成型时,我们见过!它还帮我吞噬过伤害我的妖物,麒麟可好了。” 据甘遂所言,麒麟是蛮荒内千万年的寒潭气息所生,堪堪有意识时,曾在蛮荒四周游荡,顺手帮了甘遂,因是水生,性也如水,温和仁厚,天地应运而生已然不算大妖,是可媲美祖龙的神物了。 “吾名玄武。” 沈汐向海里探头望去,那黑影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始终和它缠绕在一起,见沈汐四处张望,黑影的背上又缓缓的睁开了另一双眼睛,沈汐唬了一跳,差点从麒麟背上掉下去,两双眼睛! 这,这是两个,还是一个? 麒麟解释道:“玄武乃玄冥合体,玄善卜,冥善财,玄冥同行对外唤之玄武。” 沈汐心有余悸:“失敬失敬。” 谁知甘遂挑眉,叉腰怒道:“就是你,你将言灵树上的玉露都吞了!还学会了预言!” 沈汐赶紧捂住甘遂的嘴,祖宗呀,我们还要过海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下奇宝,能者居之,何之谓偷?若不及时,也不过暴殄天物!” 海里的庞然大物,玄点点头,那缠绕的便是冥,它恐是一直在水下趴在冥的身上浅眠,闻得此言冒出水面,幽幽对沈汐道:“西洲神果真有见识。” 此时沈汐才看清,冥类蛇,有一人粗壮,说话时总爱吐着信子,让人瞧着有几分恐惧。 不待沈汐说着什么,冥又钻入了水内,随海底的玄转身,眼睛直视沈汐,“我要你一个约定,你可答应?”黑影挪动半分,对着沈汐试探道,大有你说完我就走的意思。 沈汐缓缓道:“愿以吾之名汐,与汝之名玄,冥定约。” 姓名,是最短的言灵。 交换姓名,即为束缚,记得双方的名以保持双方的束缚。 果然玄冥听完转身潜入海的深处,麒麟不像之前那样疾行,反而缓缓向前:“玄武已走,不会有人来了。” 沈汐很有听故事的欲望:“为何?” 麒麟想想:“它这么懒的都来拦过了,往日里勤快的就不会来了。” 啊,是这个意思啊,要来早来了。 “玄冥太笨重了。” 沈汐内心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所以玄冥最懒吗?是这个意思吗? 甘遂也跟着沈汐乐的没完。 沈汐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道:“那大妖中最勤快的是你吗?” 麒麟一怔,脸上像是想起什么,古怪的道:“好像是,我最瘦。” 沈汐仔细观察麒麟,头部如鹿,身子如麋,尾如牛尾,均是细长,周身匀称的没有一丝赘肉,果然,最瘦不最瘦沈汐不知道,体健美肯定是当的上的。 噗哈哈哈哈。 45 东洲什么神?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未入世的大妖,只是因为不为人所知所以被畏惧,因为不为人所知而被敬仰。 ——实际上, “啊,我们平常就是睡觉呀,睡醒了就洗澡…” “你们不吃东西吗?” “吐纳都是灵气呀,不就是在吃东西?” “我说的是食物。” “我说的也是食物。” “哦,那你们怎么那么爱洗澡?” “嗯,因为觉睡的比较久吧,有许多东西会在你睡觉的时候砸下来。” “是嘛?是嘛?那我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你给我说说都有什么?” “那就多了…大的像石块,冰块,小的就是砂砾,贝壳…” “那你真可怜,我只有被树叶砸过…” “我觉得还好,我皮厚呢。” 沈汐顺着这句话有些无法直视自己身下坐着的鳞甲,内心一阵惆怅。 那头麒麟和甘遂交流着一些嘀嘀咕咕的事,而沈汐一人望着不停倒退的海岸,脑中浮现的只有快点回到中洲大陆的念头,不知道荀歧他们有没有着急我不在了?内心呼喊了荀歧很多次,报了很多次平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沈汐撑着脸颊,皱着眉头:自己之前明显是知道言灵术了呀,怎么还经过识海又学了一遍? 不对! 此刻沈汐的脑海才慢慢清明:自己一直处于逐渐恢复记忆中! 也就是说,我又和上次一样神魂出窍?出现在从前的记忆里?要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再经历一遍?可是,这次明明没有祖爷爷出手,为何我能够到这片回忆里? 沈汐望着身边的甘遂,甘遂俏皮的声音还在沈汐的脑海中回荡,眼前景象却模糊起来: 当时自己正在和祖爷爷说话,然后歧楼一阵动荡,荀歧下楼查探,祖爷爷紧跟其后,而右眼忽然息跳不止,自己忍耐着一起到了动荡的房间门口,之后…之后自己就失去知觉了! 是的! 当我醒来我已经在扁舟之上!陌生的环境更吸引我的注意,事情推动着我跟着走,让我没有能够有时间及时思考!那么,假设这是我经历过得事,是我的记忆,为何我身边没有这黑衣女子的踪迹?也无人向我提起过?我与麒麟玄武的承诺约定都完成了吗? 沈汐无奈,来是来了,怎么醒自己却不知道了,他更不知道的是,有人还在他的床边燃起了草荔草,保他的魂与体,原本一个时辰的梦看样子有着草荔草的加持,也得十个时辰了。 这厢麒麟终于是到了东洲的边界,东洲是最接近海域的洲陆,麒麟似乎很不愿靠近岸边,刚抵达便语带可惜:“甘遂,我要走了,你早点回来,我带你去看我睡觉洗澡的万载寒潭。” “…”沈汐想,万载寒潭!那是她想进就进的吗?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一堆冰渣树叶! “麒麟,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和你睡睡那个寒潭!一定很舒服!” 啊,舒服,肯定是会舒服的,会让你舒服到“死”。沈汐想。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两人依依惜别之后,麒麟终于记起旁边还有一个沈汐,再三的叮嘱道:“你要记得给我的承诺。” 沈汐不住的点头答应,心想,您总算想起我了,但为何我宁愿你想不起我呢? 麒麟一直在一旁看着沈汐将甘遂的鞋袜穿好后才默默离开,一步三回头的模样看的甘遂眼泪汪汪,一直到麒麟走后,沈汐还在哄着提溜鼻涕眼泪的甘遂。 不知是不是因为甘遂一直和言灵树待在一起,以言灵落叶化为人身,怎么看也是个大人模样,可身量比一般女子矮小些就算了,呃,更别提身材了,这颜色这质地,换个寻常女子的身量与身材定是凹凸有致婀娜多姿,且黑纱摇曳生姿,黑色纱制神秘梦幻,怎一个美字了得! 沈汐看看牵着自己袖口的甘遂,袖口因为被扯过有些细碎,衣服上斑斑点点的泥土散发着一路被海水敲打的咸香气息,自己活生像个被抛夫弃女的倒霉鬼! “诶,你说那丫头,是不是给拐了?哭的咋这么伤心哩…”“那男的这么俊俏穿的这么个破烂,吃软饭给轰出来了?”“是嘛?”“我看像…”路旁传出高出旁人一截的声音,沈汐转头,原来是两位大婶磕着瓜子嘀咕着。 见正主都已经转脸了,大婶们依旧没有收敛,高谈阔论的猜测着,沈汐在一旁听的额头青筋直跳,一把扯着甘遂走向唠嗑的大婶,大婶给他这架势唬了一跳,以为他要学着泼妇骂街什么的,谁知沈汐只是手起一礼:“劳驾两位婶子,东洲神祗怎么走?” 原先说话的大婶拍拍胸脯镇定一番过后,瞧这小白脸应该也不会骂街那一套,“呸”一声吐掉一口瓜子壳,依旧尖锐嗓音,翻着白眼:“东洲没有什么神祗,求神去西洲去!” 旁边的大婶嗤笑着吐着瓜子壳:“你脑子没病吧?来东洲求神?东洲哪有什么神,病灾天祸都是他弄出来的,”大婶磕着瓜子,“嘎达”一声又开始吐瓜子壳:“呸呸,东洲要是有神啊,我看也是个让人遭瘟的神,哈哈哈哈…” “瘟神?对!瘟神!!”“哈哈...” 两个大婶言语上达成了共识,哈哈大笑不止。 沈汐无奈,也不明白,祖龙神是做了什么让东洲的人如此冷漠于东洲神的存在,甚至言语侮辱。 甘遂不解道:“你们不怕神会惩罚你们吗?” 两位大婶对视过后,笑的更肆无忌惮了,:“哈哈哈哈…这小丫头怕是画本子看多了吧?还惩罚?哈哈哈哈…” 甘遂跺跺脚,忘记了哭鼻子,扯着沈汐的袖口:“她们,她们…唔…唔唔…”糟了,怎么忘记教她这个了!沈汐连忙捂住甘遂的嘴巴拖到一边,生怕她再说点什么别的出来。 大婶们相继磕着瓜子,并不理会沈汐和甘遂,或者在她们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带着一个傻不拉几的小疯子。 沈汐整理了甘遂被拖乱的衣衫,问道:“刚才她们不敬洲神,还出言侮辱,你很生气,是嘛?” 甘遂哼的转过头去。 “那你生气了是要骂回去还是要打回去?” 甘遂眼神偷瞄沈汐,显然她并不明白沈汐这么问的意图。 沈汐掰着手指道:“骂回去,你和她们就是一样的一群人,打回去,恭喜你,你比她们厉害。” 甘遂一听,两眼放光:“那我就打回去!” 沈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开口教诲道:“你觉得她们那样说话讨厌吗?” “讨厌。” “那你这么厉害,出手打她们,她们就会因为你厉害,然后变得不那么讨厌了吗?”沈汐反问道。 “会的,她们会害怕我还揍她们所以不会这样讨厌的说话。”甘遂侧着脸很认真的说道。 沈汐道:“那你转身走了,她们对着别人还是不敬洲神,那你要怎么办?教别人也像你这样吗?那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呢?” 甘遂慢慢将身子转过来:“那我…” 沈汐蹲下,摸摸她的头:“那你应该要让她们从心里自发的对洲神感到敬畏,相信言语的力量,相信神灵是不可冒犯的。” 这话说给甘遂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动气也无济于事,不如慢慢的去转变这些人对东洲神的印象。 沈汐站起身来,手伸向甘遂:“走吧。” 远处大婶依旧高高低低的笑着,仿佛随意讨论别人,随意揣测他人的经历是一种非常享受的乐趣。 46 言灵和灵言族?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带着甘遂一步步往东洲境内走去,他才发现,东洲边境与东洲的中心根本毫无区别,倘若说,边境靠海,所以居民村舍都有残缺很是正常,可是,越往东洲境内的深处走,越是觉得边境才是最繁华的地方。 明明边境杂草丛生,道路难行,走着走着,你会发现,你宁愿道路上全是杂草,全是石子颗粒,宁愿每走一步硌着脚,也不要越走越宽广,道路宽广到毫无人烟,明明应该是最热闹的街道,却静悄悄的让人心里发闷。 就连东洲的神祗也都破败的让人惊悚,殿门掉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高处还有疑似黄土泥块,想必这定是人为的丢上去的,神祗角楼瓦块也都零散的脱落着,暗淡的漆角几乎就是灰白色,这一切昭示着这里的神祗无神无人,甚至,不被东洲子民所爱戴。 当然,不被爱戴这件事,沈汐从那两位大婶的话语里已经听得非常的清楚了,他只是没想到,言语不敬就算了,动作,也是粗犷的可以。 甘遂有些害怕的道:“暮清哥哥,我不想进去。” 沈汐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壮了几分胆,望了望黑黢黢的门缝,仿佛里面会跳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没事,暮清哥哥和你一起呢。” 一般来说,神祗的建造位置,一定是有讲究的,即便是人迹不旺盛,也一定会是能够福泽子民的地方,洲神的使命就是保护信奉自己的洲陆子民,子民会对洲神祈愿,祈求洲神的庇护,前者奉献,后者敬仰,两者应当是相辅相成的,相比西洲,沈汐想西洲的子民是有多么团结,连承担神罚都毫无怨言,而东洲...唉。 沈汐两人推开落灰的门,甘遂下意识的更靠近了沈汐一点。 “咯——哒,”殿门向两旁歪去,沈汐立刻怀抱着甘遂跑开,殿门保持着“大”字型险险的挂着。 “咯咯咯,真好玩...”甘遂拍手道。 沈汐也被她的笑脸影响,心情放松了一些,觉得里面也没有那么寂静吓人。只是他们一路走来,甚至停留在殿门前这么久,不说人烟人迹,连个其他声响也无,沈汐望着神祗的供桌,这祖氏牌位要比西洲的供桌上的要多得多,密密麻麻,有些牌位歪倒在供桌上,也没有人打理,沈汐的疑问油然而生:这时候的祖爷爷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让东洲荒条成这副模样? 甘遂突然钻进供桌底下捣鼓着什么,沈汐一时没有看清,俯身探去才发现,这不是小一他们吗?一、二、三、四,刚好四个,祖爷爷这时候这么心大的吗?将他们四个随意塞在角落就不见了? 忽然龙蛋表面一道金光,沈汐本能抬手去挡,金光瞬间又反弹开。 看样子,还是有防护的,我还以为...沈汐想,不如将供桌上的牌位清理一下吧,顺便等等祖爷爷,因为这会,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于是他指挥甘遂去神祗后找找可有干净的布料,甘遂抱着龙蛋来回跑,沈汐瞧着很是头大:“甘遂,你将龙蛋放下!万一碎了怎么办?” 甘遂一副“你怎么那么没见识”的模样,撇嘴道:“龙族肉体何其强悍,何况龙蛋。”但是说罢,还是将它放在供桌下,珍而重之的找了团草好好的将它盖好,沈汐瞧出甘遂对龙蛋有种天生的亲近,想想也就释然了,她毕竟是言灵的落叶,也是神灵的一部分。 “算啦,你坐着和他们玩吧。”沈汐有些不忍,反正衣袖已经坏了,干脆再扯一道出来做抹布吧。 甘遂雀跃的钻进桌下,抱起刚刚放下的龙蛋,满眼的欢喜。 沈汐也很喜欢看见甘遂笑,总觉得一看到这样的笑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沈汐调笑道:“你怎么总抱着这一个呀,还有其他的呢。” 甘遂笑嘻嘻的:“我就喜欢这个,长的圆乎乎的,以后一定是条漂亮的小龙。” 沈汐失笑,蛋圆龙就好看?噗哈哈哈哈。 沈汐手握着扯下的衣袖,依旧行跪拜大礼,礼毕,沈汐开始一个个擦拭,摆放,而这个过程,让沈汐恍然觉得,祖氏按字排辈的话,似乎...全部都在这里了? 沈汐几乎定在了原地,脑海中的想法自己都难以置信,喃喃道:“...这...这...不会是...” “嗒嗒嗒...”有个石子从外面掷进来,然后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几声滚落声,打翻了沈汐的震惊。 沈汐下意识的望向门外,一个瘦弱的少年躲在远处的角落,对他们打着手势,沈汐看不懂这手势的意思,甘遂也顺着沈汐的目光歪着身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哥哥,那个少年...的手腕...好像有问题。” 甘遂心思单纯,观察总是很细微,沈汐顺着她说的手腕处看去,果然有一道脏污的痕迹,想必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血液凝结又脏,所以看不出原本的痕迹,只是,那道痕迹整齐平整,应当是刀剑类的东西迅速割下所致。 沈汐眉头紧蹙,甘遂已经蹿出门外,到少年的身边,沈汐远远的望着两人交谈,突然甘遂拉着少年要往这里来,少年不肯,拉扯间少年狡猾逃脱。 甘遂恨恨的跺着脚回来了。 沈汐笑:“神祗都要被你剁踏啦,怎么了?” 甘遂嘟着嘴,还在对少年表示不满:“我想让他把手腕给你看看呀,那样的手腕肯定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是他不愿意就跑了。” 居然是这个原因。 半晌,沈汐才发现被甘遂歪了目的:“你问他手势什么意思了吗?” 甘遂的小脸也顿时变得很严肃:“今日是新月之夜,会有一个特殊的族群出没,让我们快走。” 五大洲以外的特殊族群,还需要人躲避的,就只有一种族群:灵言族。 “甘遂,你知道灵言族吗?”甘遂是言灵树的落叶,应该也有着言灵古树的记忆。 “不知道,哥哥,这个族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甘遂问道。 “有的,据说可以称呼他人姓名将之仆役,通过血液共享记忆和智慧,生而不灭。”沈汐依稀记得无尽书是这么写的。 甘遂惊讶:“哥哥,这怎么可能呢?” “嗯?什么不可能?” “这是言灵呀!这是灵言的契约之力呀!” 什么?!怎,怎么会?可是仔细想想,这就是不完整的言灵术呀!怎么会呢? 甘遂逐字逐字的对沈汐道:“哥哥,你我初见,我曾问你是言语在说话还是语言在说话,而哥哥你告诉我人的言语通过语言在表达和延续。” 沈汐点点头。 “不论是神,还是人,从诞生那一日起,语言也随之而现,成为彼此沟通交流的媒介,且不可或缺的存在于各种生活情感或是内心的想法中,哪怕是人类消亡至鬼族,甚至于妖族,不同的族群之中,也都是需要语言的,从而诞生了语言中的灵的存在,它成长着,却也接近消亡着,没有一丝信仰之力,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坚信着语言中的灵的存在,它便不会消亡。” “而言灵里,最短的咒术不就是通过名字建立起来的——契约咒术!哥哥,言灵古树不会喜欢粘稠的鲜血的!”甘遂焦急的说着。 沈汐思忖道:“我想这个灵言族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你想啊,哥哥可是一直善待万事万物的,是不是才勉强得到古树和你的许可啊?它们这样利用人的鲜血,连最低等的妖族都不如,一定不是神灵的后代,放心吧。” 甘遂略带忧愁的点点头。 难怪今日东洲的城里空空荡荡,原来都是避祸去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深爱着这片土地的人们还是舍不得离开的,应该还是有机会挽回东洲神的信奉的,沈汐庆幸着,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沈汐无处可藏,虽然知道甘遂身负灵力,还是不忍心一个小姑娘为他打打杀杀,决意也先躲避再说,看来看去,也只有这神祗可以抵挡一番了,总不能祖爷爷的神祗还抵挡不了这些莫名生物了。 甘遂却不同意龟缩着,坚持要出去找到灵言族,要为言灵古树正名声。 沈汐奇道:“这有什么好正的?又不是一个意思。” 甘遂恨铁不成钢:“哥哥,若是一个乍然听到的人,怎么会记得言灵还是灵言,哪个才是吸血的?不行,我要去!” 沈汐虽然也觉得甘遂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扯住了甘遂的胳膊,“你去哪儿呀你!没头苍蝇一样,我们好歹也要等天黑看看情况再说。” 沈汐打扫好了供桌上的牌位后,便和甘遂默默等着天黑,静谧等待时,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大风,原本“大”字型的殿门更加狂躁的拍打在殿墙上,来回猛烈的撞击,像是预示着什么东西即将突破进来一般。 沈汐并不敢堂而皇之的坐在大门口,而是和甘遂躲在供桌下,借由已经破烂的桌旗掩饰一番,新月将将挂上城中,一阵玄色迅速由远及近,一丈一丈的飞快前进。 直至殿门前踌躇片刻,听到一个少年的叫声:“放开我!放开我!” 甘遂小声的道:“哥哥,是那个少年!” 沈汐也听出来了,他明明是知道的,还坐在殿门边,那么此刻的叫声不过是提醒自己和甘遂,叫我们别出声?想必少年手腕已残,所以对生活不报以期待了吧,沈汐想,这少年真是聪慧,可惜,我们不是不出声的性格啊! 沈汐在思考的这一会,甘遂早已跳出去追着那片玄色而去,哎呀,这祖宗! 沈汐两条腿,始终跑不过人家脚下生风的,跌跌爬爬才能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上气不接下气,沈汐不禁想到,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矬得追着跑吗?跑到口干舌燥? 当沈汐醒来,想起这段,问知情人的时候,那位知情人一脸鄙视:“当初大显身手的是一个黑纱衣姑娘,从头至尾可没见过您!”沈汐想,那自己一定就是这么矬的在路边喘息着,幸亏无人知晓,这脸丢的! 47 早年的荀歧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新月初起,又落下,换上新日冉冉攀升的时候,甘遂才风尘仆仆的跑来,兴高采烈:“哥哥!” 沈汐拍拍早已坐的麻木的屁股,站不起来,遂挪了半边屁股继续坐着:“看样子是胜了!” “哈哈,哥哥,我可厉害了!”甘遂跳脱的说着昨夜的经历,手舞足蹈。 原来,那少年见沈汐带着甘遂,甘遂体量矮小,又毫无身材可言,把甘遂当做与比自己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所以少年才会在殿前扔小石子提醒,又故意等在殿前出言警示,甘遂从少年的言语中得知,少年一直在流浪,对自己的生命也并无甚看重,还不如用这一条命换一件有意义的事。 所以甘遂出现在少年的面前,着实吓了少年一跳,以为甘遂也被抓了,心道,这家的丫头着实缺心眼,都再三警示她了,居然还没跑掉,后又见甘遂小身板却出手利落的解决了这些玄衣人,才恍觉自己仿若多嘴多舌实际毫无用处,在察觉安全之后就开始跑,甘遂追了他小半夜也没有能够找到他。 “没追到?”沈汐问。 甘遂十分恼怒,脚下踢着荒草,溅起一阵灰尘,恨恨的道:“哥哥,他钻的可快了,我不过是想让他回来给你医治一下伤口。” 沈汐愕然,哭笑不得:“甘遂,我不会医术啊?你带他过来我也是无法的呀。” “哥哥,你的言灵就是最好的医术呀。”甘遂奇道:“你是西洲神,原本就具有神力,言灵术对于你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呀?神的祝词,祈愿不就是最好的医术?” 成语你都会用,沈汐心中抬杠道,看来,甘遂并不是一个如外形一般幼稚的姑娘,不对,是什么导致我会觉得灵叶化形居然会是个幼稚的小孩子?沈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快点认清事实吧,幼稚的好像是自己! “你很想救那少年吗?”沈汐挪了挪依然有些麻木的屁股。 “哥哥,”甘遂蹲在沈汐的面前,双手撑在膝盖上顶着小脸,有些挤压变形肉脸凑近沈汐,语气里说不出的抑郁:“哥哥,其实我很不能理解漠视自己生命的人的心态,你知道吗?除了那个少年,还有其他的少年和小姑娘,也有已经被放血的孩子,可是他们的神情是麻木的,并不想逃跑,也不想抗争,我还看到笑嘻嘻的少年,他们在讨论放血的细节,哥哥,洲陆上的子民都是这样的吗?你们西洲也是这样吗?” 沉默片刻,甘遂说着:“我觉得好可怕。” 明明对面是一张扭曲变形让你分分钟都会笑出来的小肉脸,但是这个话题却让沈汐毫无笑意,例如此刻身处的东洲,内外皆弥漫着一股沉沉的死气,没有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美好画面,街道,城楼,无疑不昭示着这里犹如一座荒城一般散发着令人无法待下去的窒闷。 东洲的子民们不敬洲神,不信轮回,不在意善言得善果,恶言招恶行,这是因为他们毫无信仰,对生命漠视,对生存环境漠视,对自己的漠视,他们不会因为某种信仰精神凝聚在一起。 因为无所畏惧而渐渐无所不为。 “不是的,这里的人只是迷路了而已。”沈汐淡淡道。 是啊,迷路了,心迷路了吧,慢慢的指引吧,会好的。 不去想这样的话题,沈汐转而问道;“这和你想救那个少年有什么关系?” 甘遂起身,背过手试图将沈汐拉起来,用劲扯着他的衣袖,发觉自己居然可以拉动沈汐,不在意的道:“他眼里还有光啊,为什么不能试着点亮他。” 沈汐看看天色,任由着甘遂在前扯着他的衣袖拖着他走,甘遂走了几步觉得好玩,又急忙加快了脚步,被她拖着走的沈汐也在后面踉跄着疾行,害怕踩着甘遂,一时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应该不是东洲的人。” 甘遂背身在前,爽朗的笑声从前方隐隐穿来,一派天真,她试图加快速度,回眸道:“哥哥,你真聪明,他确实不是东洲之人!” 东洲的人,眼里哪还有光。 “不过他没说怎么来的这里,我问了,他不肯说。...啊!”甘遂突然吃痛,收回了手。 沈汐转眼望去,一名白衣男子手缠着绢布,想必是手里的绢布打了甘遂的手腕,只是这个绢布瞅着有点眼熟? 甘遂被打了手腕一阵莫名恼火,男子也一言不发,甘遂迅速与男子缠斗起来,沈汐拉扯不急但也感到一阵莫名,这位公子看着挺斯文的,怎么上来就动手?莫非与昨晚那群人是一伙的? 那白衣男子戴着帷幕,让人无法看清面部,声音也隐约似曾相识。 沈汐喊道:“这位公子,不知舍妹有什么地方得罪公子了,为兄代替她向你赔个不是,小妹秉性直爽,定不是有意冒犯。” 男子闻言,身形顿了一下,甘遂抓住机会,手速超快,在那男子的手腕上“啪”的一下留下了五指红痕,嘿嘿,用一副“我超棒”的表情站在沈汐身边。 男子立身,赔礼道:“是我误会了,以为灵言族在此出没...” 沈汐转念一想,恐是甘遂一个小身板拽着自己乱跑,动作还那么敏捷,不似寻常女子,又在东洲地界,惹人生疑,故才先出手,想先解救我,遂温柔谢道:“多谢公子仗义相救,不过是我与小妹玩耍罢了。” 白衣男子又对着甘遂恭敬一礼,却不再出言。 甘遂在沈汐身后,对于这个偷袭自己的人表示严重不喜,自己玩的正开心呢。 沈汐看这人身形,总觉得应当是见过,可是自己熟悉的也没几人,哦,是了:“荀,楼主?” 白衣男子闻言,反问:“什么?” 啊,不是?但是熟悉的人也只有她了呀,“公子是否姓荀?” 白衣男子沉默片刻,道:“是。” 果然还是你,看样子你的楼还没建。 “冒昧问下,荀公子来此地是?” “历练。” 真是勤苦的孩子。沈汐点点头,嘴角微扯,计上心头,出言邀请:“我也是带着小妹历练而来,不如一道?” 白衣男子下意识的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好。” 早年的荀歧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话都不肯多说。 甘遂嘟着嘴很是不情愿的样子,沈汐好一阵哄,荀家第一人唉,走在身旁多让我安心,以免我跟不上小丫头被丢了,据我观察,荀歧虽然外表冷漠,内里应当是个热心的人。 然而,早年的荀歧... 48 早年的荀歧(2)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早年的荀歧... 三人一同往东洲神祗附近走去,许是新月之夜已经过去的原因,东洲神祗附近的客栈总算有些许人烟,客栈的人除了不那么客气,给钱都还是摆出一副爱住不住的脸色。 不过三人还是决定先住在这里,沈汐还想等待着祖龙神的回来,而荀歧并没有什么目的地,怕也是真的历练而已。 这几日,沈汐与荀歧接触下来,才发现,冷漠这个词并不适合荀歧,她只是,一个连甘遂都不如的,不谙世事的,不懂人情世故的普通人,空挂着“阵法第一人”这样的称呼,各洲大陆将她传的神乎其神,而对于她的性格...她反应略慢就说她“目中无人,”她说话直接就说她“狂妄自大”,她不说话更是“目空一切”,都是人云亦云,从而致使这个时期的荀歧的名声鼎沸一时,有惜才慕名而来,也有讽刺名不副实的,不过与她这一路,倒也确实不知多少人来求她去布阵,凡世之人必是千万黄金,千亩良田,修行之人也得是天才地宝,珍稀妖兽,才敢来相请,荀歧却都一一拒绝,那些人既不敢得罪荀歧也不敢得罪她身后的荀家,大都说些不重不轻的含沙射影的话,再愤愤而去。 这天,甘遂在屋里无所事事,也好奇道:“那个公子为什么不帮这些人布阵啊?我观他的阵法确实精妙的很。” 沈汐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般的问道:“甘遂,你会布阵?” 甘遂拍拍胸脯,很自豪的说:“我会看!我能看出阵法之间的灵力分布!” 啊,好吧,好吧,灵叶归根到底也是叶子,叶子也是有脉络的嘛,哦,难怪没什么身材可言,叶子嘛,沈汐沉默。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不帮人布阵啊?人家都好言相求了呀。”甘遂继续追问。 沈汐犹豫再三,轻声悄悄的在甘遂耳边说道:“也不是人家好好跟你说话,你就都要帮的呀,也得看适合不适合,比如这位公子的阵法,都是杀阵,不若平常的阵法还有生死门的,他这阵法一布,这些人就是没有仇家,也得仇家遍布了。” 甘遂不信,继续追问:“怎么可能?一般的阵法都是有生死门啊,生门与死门就是相对应的呀,何况生门并不是一定会是生路,只不过是危险不如死门,若是他的阵中有生死门,他可以随时变阵,不也是一种随机应变吗,还可以使别人始料未及,总比让人破开的好,他的阵法怎么可能会这样布?” 当甘遂说到一半的时候,其实沈汐已经注意到荀歧出现在甘遂的身后,只是甘遂说了一半,若是打断,甘遂一定暴跳如雷质问自己为什么打断她,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假装自己在和甘遂讨论。 沈汐义正言辞:“许是有她有她自己的考量吧。” 甘遂也有些疑惑:“会不会沽名钓誉啊?” 荀歧清脆激越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令妹对阵法也有研究。” 瞧,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了吧,沈汐瞪了一眼甘遂,甘遂吐吐舌头,两人倒还镇定自若,沈汐起身:“荀兄,请坐。” 于是沈汐眼睁睁的望着荀歧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垫在木凳上,然后又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面前的茶具,从从容容的开口:“请教小妹,休生伤杜景死惊,凶门几何?” 甘遂冲着沈汐眼角挑挑上扬,自豪道:“伤、杜、景、死、惊,五凶门。” 荀歧放下手中的茶具,又又掏出一方手帕,开始擦拭茶壶:“小妹聪颖,再问五凶门,哪门最凶。” “自然是死门,居中西南坤宫,属土,与艮宫生门相对。” 很好,甘遂还进行了补充说明。 荀歧将擦好的茶壶放下,又又又掏出一方手帕,开始擦拭自己的指尖:“我们以一到九数字代入,小妹想象一下你的面前有九格为九个方位,戴一履九,左三右七,八六为肩,四二为足,五中间,不论斜纵横皆为十五,如此,我为何要留一处生门费心给别人活路,来碍自己的眼?” 也就是说,当你入了荀歧的阵,不论哪个位置,遭受到的灵力攻击或是防御都是一样的,既然她灵力分布均为相同,从入阵的那刻起,她就没打算让你轻松全身而退,也不会在里面放一个生门让你去破,去闯,只怕,对她来说,八门皆为凶门,只是这样的布置真的是需要极高的天赋,思维运转也需要极快,才能够平衡各个方位,因为在情况危急之时,你所想到的布阵一定是有各种机缘巧合,不一定能够让你来得及平衡各个方位,所以,这根本不是谁都能布的一个阵! 显然此刻甘遂暴露了她的反应能力,沾起水杯里的水在桌上画着九格慢慢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着。 沈汐扶额,所以刚刚对阵法的粗略知识,还能侃侃而谈,甘遂到底怎么知道的? “舍妹顽皮,荀公子切莫放在心上。”沈汐开口道。 “无事,挺好。”沈汐也不明白这个挺好是说甘遂这个杠抬得挺好还是她这回过了把先生的瘾挺好?不过看着桌上荀歧用过的几块手帕,沈汐一计浮上心头,就在荀歧端起刚刚擦拭过的水壶,斯文优雅的倒了一杯水,用自己擦拭过的指尖捏起也被她擦拭过的茶具,将将靠近嘴唇的时候,沈汐忽然道: “荀兄,那茶甘遂觉得不好喝,喝了一口又吐回壶里,你尝尝看到底好不好喝?” “...”明明已经碰到了嘴唇,荀歧强作镇定的放下茶杯,然后镇定的仓皇而逃。 “噗哈哈哈哈哈...”沈汐笑的直不起身,一旁的甘遂茫然的抬头看看沈汐,似乎被他肆意的笑声打扰到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又沉浸在掰手指算总和之中。 沈汐明明记得,当时与荀歧竹七出发去中洲的时候,荀歧曾从马车上下来,路边的枯树石块也都这么坐下来了,喝水也是直接喝的,从没有见她如此的爱干净,连自己擦过东西的手指都要再擦一遍,这明显就是一种病态了吧?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49 早年的荀歧(3)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祖龙神迟迟不归,东洲在外乡人的眼里几乎快要成为一座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宁愿多绕些路,也不愿从东洲过,沈汐待的快要生霉了。 这天,沈汐手心握着一把瓜子,百无聊赖的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村庄,村里的土房旁摇摇欲坠的篱笆,空空如也的圈槽,离村庄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路,小路上杂草丛生,随风飘扬,有一处却足迹杂乱,路岔上有段杂草分别往两边倒去,在一片密林前戛然而止,密林的周围除了杂草之外光秃秃,也干干净净。 “哥哥,你盯着那村庄看了好几天了,早也看晚也看,那村庄究竟有什么好看的?”甘遂好奇的顺着沈汐远眺的方向张望,试图学着沈汐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沈汐摸着甘遂的头发,笑笑:“秘密。” 甘遂一记眼刀,不再多言。 “扣扣,”敲门声突然响起,荀歧已有几日不曾登沈汐的门了,大约不想再喝“被吐回去”的茶水了。 甘遂不明所以的看着沈汐捂着肚子偷笑,跑去开了门。 “沈小妹,”甘遂听到这个称呼内心一阵恶寒,打从荀歧知道沈汐姓沈之后,就开始这么称呼甘遂。 “荀兄,来,坐。”沈汐笑着招呼。 荀歧刚欲掏出怀里的手帕,却手势一顿,似乎是想起上次的经历,也有些像是在意自己擦拭凳子是否会让沈汐别扭,纠结片刻,还是收起了手帕,站立一旁婉拒了坐着。 这也是早年的荀歧与后来的荀歧的区别,若是后来的荀歧,只要想擦拭凳子,还是会掏出手帕,并不会管沈汐看不看的惯。 “沈兄,我略微观察几日,东洲境内似乎并不曾见到那日的那些玄衣人出没,想必已经离开此地了,我决意也离开此地探查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咧嘴道:“只不过,我倒是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你来看。” 荀歧几步来到刚刚沈汐伫立的栏杆前,脚下踩在什么东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荀歧低头,原来是不知是谁嗑的瓜子壳,沈汐尴尬一笑:“哈哈,鄙人的人生愿望就是对着栏杆往下随地乱吐瓜子壳,不过好像做不到,只能吐在自己脚下的地上,小妹,来,把这打扫一下。” 甘遂嘟嘟囔囔的去拿了扫帚。 荀歧沉默,沈汐不知她在想什么,内心思忖:不会是爱干净到鞋底不能踩垃圾吧? 沈汐哂笑着低头刚好望见荀歧沉默的脸庞轮廓,这时候的荀歧轮廓还没有那么分明,比那时多了几分青涩,稍显稚嫩,身上的淡然与冷漠似乎只是一个伪装色,明明内心还是渴望着别人的亲近,却还端着三分脸色,否则也不会在意沈汐调笑她的事情。 荀歧顺着沈汐刚刚说的方向望去,甘遂拿着扫帚指向村庄的方向,插嘴道:“荀公子,你看,那不过是个村庄,好像已经没有人住了,但是哥哥还是看了好几天了。” 荀歧似乎对着甘遂很是有好感,观察片刻,对她道:“你仔细看看。” 沈汐明白,荀歧是想指点甘遂了,端着凳子在一旁又嗑起了瓜子。 “村庄旁边有小路,路上有杂草,没了。” “再看。” 甘遂又观察了一阵:“杂草有些乱,真的没了。” 沈汐看着甘遂有些求助的眼睛,对着自己眨啊眨,不禁失笑:“人家问你呢,你别看我,再仔细看看。” “还有树林。”甘遂复又加了一句:“这次真的没了。 沈汐笑:“荀兄,甘遂粗枝大叶的,怕是真的没看出来什么。” 荀歧接道:“小道两旁足迹杂乱,杂草往两旁倒去,显然证明有人从那里走过,且不止一次,否则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甘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丢下扫帚,刚扫的瓜子壳又乱了一地,她迫不及待的趴着栏杆往小路上仔细的瞧着。 沈汐补充道:“而那树林周围突然就变的很干净,杂草没有践踏过的痕迹,不是很奇怪吗?” 甘遂不解:“嗯?哪里奇怪,没人往那儿走不就不会乱了吗?” 沈汐敲了她的头一下:“笨呢,你仔细看看被踩踏的那个杂草的方向。” 那杂草一头在小路上的岔路口,一头在通往树林的方向突然变的干净且毫无痕迹。 “是因为,有阵法吗?”甘遂小心翼翼的问。 荀歧点点头。 “既如此,荀兄,我们去看看吧。” 三人行至杂草旁,顺着杂草的方向停在了密林前,沈汐猛然停下脚步。 荀歧和甘遂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见沈汐神色凝重,甘遂欲言又止,一时不敢作声。 沈汐食指靠近唇畔,比出了一个“嘘”的静音手势,逐步逐步的朝着没有分叉的杂草前方走去,荀歧与甘遂紧随其后。 三人面前的景象变幻,浓浓的烟雾弥漫着眼前,沈汐不得已,左手牵着甘遂,右手拉着荀歧,沈汐迅速靠近荀歧的耳边,轻声道:“得罪。” 浓雾中,沈汐无法看清荀歧的脸,自然也没有看到荀歧红透的耳根。 周围的树木粗壮高大,却总有风声呼啸,荀歧与甘遂渐渐的便觉得此地的风,阵阵刺骨,仿佛有人顺着脊背在吹气一般,让人不禁耸立着背脊。 而在沈汐的眼里,这里四处站着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拥挤的不像样子,有些蹲在树上,有些被挤着背贴背,有些抱着树干在上面摇摇摆摆,而这么多的“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死寂无声。 沈汐知道身旁的两人一定都没有见到自己眼里的景象,理由很简单:荀歧爱干净,甘遂爱稀奇,如此的画面,她们若是可以看的到,必然是有反应的,此刻她们只觉得冷,因为这些魂体只敢对着她们吹吹背脊风或者耳朵风,让她们不停的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饶是沈汐去过南冥洲,也不得不起鸡皮疙瘩,这个阵法里的魂体实在太多了。 “缚魂灵阵。”荀歧道。 糟糕! 沈汐眼见着魂体飞向荀歧扑面而去,荀歧手中绢布一物,面前魂体立刻消散,下手不留一丝余地。 “魂飞魄散了,是吗?”荀歧忽然问道。 沈汐点点头:“你知道我看的到?” 荀歧似乎想到什么:“知道。” “那你也看得到?” “看不到。”荀歧想想又加了一句:“气不对。” 天生的灵气感知。难怪对阵法的领悟力也是与众不同。 49 早年的荀歧(4)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缚魂灵阵的魂体已经错过去南冥洲的时间。”荀歧对沈汐解释道。 沈汐明白,这里的魂体不知何时就被束缚在此,即便今日不是荀歧动手,早晚有一日还是会被缚魂灵阵耗尽魂力,死无轮回重生之日。 可沈汐内心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如果生时不能好好善终,为何死去还要终止于这一生? 甘遂不如沈汐看的清晰,也不像荀歧对灵力感知异常,心中愤愤:“哥哥,不过就是让魂体去往南冥洲,这有何难?” 沈汐眼里一亮,拉着甘遂道:“你有办法?” 甘遂头昂的老高:“我没有,”沈汐瞬间泄气,很是惋惜,甘遂着急的拉扯沈汐:“哥哥你会啊!你的吟唱!” 沈汐懊恼的拍了脑袋一下,言灵! “荀兄,劳烦你为我划一个阵,护我一会,可以吗?” 荀歧有些为难:“我的阵...” 沈汐道:“那就请你将阵法的攻击对外,但还请手下留情。” 荀歧也不愧是阵法天才,手中绢布圈圈画画,阵法已成,对着沈汐与甘遂道:“进来。” 沈汐清清嗓门,拍拍手:“各位,听我说,就如大家可以看到我们一般,我们也能看到各位。” 周围渐渐的悉悉索索,嘻嘻哈哈,讨论之声悄然而起,沈汐仿佛可以听到这里男男女女的零星字眼,又似乎还不那么能听清,瞬间划过耳际,就不那么明白,而这里的魂体显然不知道沈汐要做什么,并没有贸然答话。 “吾乃是西洲神主,如同东洲祖龙神一般,”沈汐此话一出,部分魂体骤然凶狠,往阵法上前仆后继,荀歧果然如沈汐所言,稍稍手下留情,并没有立刻击毙魂体。 50 一叶障目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恰在此时,一直与沈汐荀歧并排站立在阵法里的甘遂,突然朝着阵心的方向疾步而去。沈汐心中虽然疑惑动作倒也敏捷,迅速跟上拦住了甘遂,甘遂双眼有些失神,瞳孔不知聚焦在何处,依旧面朝阵心,想往阵心走去。 荀歧道:“没有阵中阵。” 既然与阵法无关,想必是与阵心的东西有关。 沈汐见状,内心的不安更是加剧了许多,对荀歧道:“此地不宜久留!”两人迅速朝着缚魂灵阵边跑去,沈汐将甘遂横抱着,荀歧以手中绢布开路。 荀歧道:“无法出阵。” 沈汐转身望着阵心,斟酌良久,只得硬着头皮与荀歧一前一后向阵心走去。 荀歧神色不变,却有些关心的语气,对沈汐道:“可看到什么?” 沈汐道:“并无。” 荀歧不明:“为何如此恐惧?” 沈汐心道,这句话似乎是说:不要怕不要跑,冲呀… 沈汐怀里的甘遂始终看向阵心,荀歧一马当先,道:“跟我走。” 果然。 沈汐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他能感受到甘遂已经开始轻微挣扎,若是越靠近阵心,担心自己控制不了甘遂。 荀歧深深的望了一眼沈汐,微微错身,将沈汐挡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在阵心前立住,阵心似乎被什么笼罩一般,始终模糊的无法看清,正因沈汐抱着甘遂,始终侧身提防,准备随时撤退,阵心忽然飞出一个物体,打在沈汐的臂膀,还未看清又瞬间弹回去,沈汐吃痛,放开了对甘遂的钳制,甘遂瞬间跳入阵心。 “甘遂!”沈汐很自责,一直心存戒备,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荀歧拍拍沈汐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种地方,肩膀不能拍,肩上阳灯易灭,灯灭五洲难寻。”一声低沉的气音传来。 之所以说气音,是因为这人说话之时语气若游丝,几乎不是口中发出的声音,而且靠胸膛努力喘息,蹦出的声音,一字一珠的。 沈汐道:“多谢前辈指点,无碍的。”沈汐并不是凡人,肩上阳灯的说法只正对于凡人罢了。 荀歧望着四处找寻声音的出处。 那声音再度传来:“老朽多言了,两位从哪里来,密林里还需得注意安全。” 沈汐再谢:“无碍的。” 那声音的喘息更大:“你这小子,口气大的很。” 沈汐解释道:“前辈误会了,只因魂体皆不在了。” … 半晌没有听见那声音,就在沈汐以为对方可能不再说话的时候,那声音再度传来,气息喘的更加急促:“孽障,他最终还是将我东洲子民全部绞杀殆尽!孽障!孽障!”最后急促到孽障两个字都不是那么清晰,只凭猜测。 这误会大了。 沈汐道:“前辈又误会了,魂体被引渡了而已。” 那声音气若游丝的冷哼:“呵,你等孽障是欺我不知?还有谁比他更熟悉南冥洲的引渡之法?呵,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会安心将龙神印给他?笑话!” 龙神印? 这老头一如既往的被害妄想症。 沈汐心道:莫不是祖龙神爷爷?这语气,这态度,是有点像祖爷爷啊。 “前辈是东洲龙神?晚辈西洲暮清。” 声音缓缓响起:“暮清?西洲新一代山神暮清?” 荀歧趁着二人说话空档,一直闭眼感受着周围灵力波动,突然手里的绢布瞬间脱手:“缚。” 绢布在不远处空空荡荡的地上像卷起什么东西一般,中心空着,却越来越紧,沈汐低头望去,有一道几乎透明的魂体。 是一道快要消散的魂体。 “前辈,您的龙身在哪儿?”沈汐有些急迫,再不抓紧些,可能就要魂飞魄散了。 沈汐望着面前的魂体,明明快要消散了,魂灵力却不是一般魂体可以比拟的,他才刚有些迟疑,荀歧就已经察觉异常,刚要询问,沈汐有些失神道:“祖爷爷,您的龙神印记呢?” 那魂体缓缓道:“暮清。” 沈汐道:“是我。” “我行将就木,不得转生,剥夺神格,能否允我消散前再强人所难托孤一番?” 沈汐打断道:“你龙身在哪儿?我该如何救你?” 魂体怅然道:“不知。” 沈汐此刻才恍然明白,自己已经打乱了自己回忆中的记忆轨道! 之前不曾变化,是因为自己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如今已经能走能动,已经不是当时的意识与思维方式。 如果是当初的自己,从次元空间出来,或许有别的办法可以离开,也或许,当自己到达东洲之时,一定是先回西洲,而不是像现在的自己一般,想要找到祖龙神! 因为此刻的祖龙神并不认得自己! 沈汐更想起一件被忽略的事! 竹七曾经告诉自己,自己与荀歧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歧楼,因为歧楼的名字猜到主人来自于智地,从而猜到歧楼的主人乃是荀歧! 并不是如现在这样,在东洲相识! 自己根本没有参与当时的东洲事宜!又怎么会知道祖龙神的龙身在哪! 以至于难怪东洲神祗荒废,祖龙神早已经失去神格!也许从神罚灭了他全族开始,他已然不是东洲人人敬仰的龙神了! 沈汐万分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荀歧见状,道:“我试着推算一番。”随即在地上抓了一把密林内的树叶,抛向天空。 沈汐心头的懊恼立刻被她的举动惊呆,心道:若不是我知道她也善卜卦,我差点以为她在糊弄我。 随手撒一把落叶就叫卜卦,也太儿戏了吧: 祖龙神问道:“莫非是荀家公子?” 沈汐安慰祖龙神道:“是的,祖爷爷你稍待片刻。” 这厢荀歧并不搭理祖龙神,眉头一紧,道:“卦象显示就在我们身边。” 沈汐奇道:“荀兄,能告知我,你是如何卜算的吗?” 祖龙神急急打断:“暮清,这是荀家不传秘技,你怎好相询?” 沈汐这时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荀歧神色淡淡:“不过是利用沾染了龙神气息的树叶,择以方向。” 哦,说了我也学不会,谁对灵力的感知能像她一般诡异。 “厉害厉害。”沈汐由衷佩服。 荀歧不作声,显然一直在思考着,沈汐看向祖龙神的魂体,有些奇道:“祖爷爷,你眼睛看不见吗?” 若他龙神五官无碍,应当不会看不到,龙族最重要的就是眼睛,祖龙施展空间秘技也需要眼睛作为空间传递窗,他看不见,只有一个可能: 一叶障目! 凡人总听说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说法,实际上这是特指的龙族,也就是说,龙族的眼睛,通过特殊的树叶将眼睛遮住,就连泰山在眼前也看不到,不过后来民间谣传才变了味道。 这人显然对龙族很了解! 52 真实与梦境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再次醒来,果不其然在歧楼的内室,低案,香灰,灯火通明,荀歧也依旧在身边坐着,沈汐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明明是自己的回忆,却会被自己篡改,想到那个总是一副笑脸的甘遂,自己莫名的担心,想到这里,有些失态,也有些焦急:“...若汲。” 荀歧早已感受到沈汐的呼吸频率变化,只是他醒来却目光出神的发着呆:“我在。” 沈汐抓住她的手:“祖爷爷呢!”说着又放开她的手,试图挣扎着起身,“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荀歧淡淡:“让他过来。” 沈汐拒绝,自己有事相询,还是自己过去比较好,何况那也是个长辈,但是他错误估计了荀歧对祖龙神的态度,几条绢布迅速发出,不一会,响起一阵敲门声:“楼主!” 沈汐停顿,好似祖爷爷的声音?他看看荀歧,安静了下来。 祖龙神依旧挂着一幅假呵呵的皮笑肉不笑:“楼主,连下三道催促,可是有什么不妥?” 荀歧并没有回答祖龙神,而是看了一眼沈汐,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沈汐不解,荀歧究竟有多不想搭理祖爷爷?而祖爷爷居然也都无视她这般无礼。 难道说?如果我没有出现,救祖爷爷的人就是荀歧? 沈汐收起望着荀歧思虑的眼神,对祖龙神说道:“祖爷爷,是我醒了想见你。” 祖龙神笑呵呵:“暮清醒了呀。” 这笑容…沈汐再三忍耐,最终还是出言道:“祖爷爷,你以前没这么爱笑吧?你以前的声音不是很正经严肃的吗?” 祖龙神一脸疑惑。 荀歧道:“你记起什么了?” 这女人除了对灵力的感知,对其他事情的感知一如既往的尖锐嘛。 “我在东洲遇到祖爷爷,他并不会总呵呵的笑着说话。” 祖龙神面露尴尬,半晌,荀歧说道:“你不觉得他脸上没有笑容非常阴森,像是在想什么坏事吗?” …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他笑起来更像是这会正在做坏事好吗?! 沈汐略一思索,稍稍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祖龙神接过话头:“不到两日。” 这么短?我出发到东洲,甚至待在东洲的时间已经快两个月了呀? 沈汐道:“祖爷爷,若我进入自己的记忆,却没有按照原本记忆的轨迹,会怎样?” 祖龙神思虑片刻,摇摇头:“并无此先例。” 荀歧道:“也就是说你这次想起了与他有关联的事,并且有些举动可能已经偏离原来的记忆。” “…”沈汐无言,你一个人概括了我两个月的经历,我还能说什么?沈汐扯扯被褥,往里一钻准备躺下,祖龙神与荀歧显然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只是荀歧的耐性一向较好,并不打算出言询问,而祖龙神一向就是个粗略的性子,只以为沈汐又要睡了。 沈汐等半天,这两人都对他的举动毫无反应,倏地将被褥一掀,有些郁闷:“你们都不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荀歧深深地望了沈汐一样,手中绢布飞扬,咋的沈汐往后一缩:“你做什么?!” 绢布离手飞向门外,内室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沈汐正不知所措,竹七一路哭喊着踢开内室的门,一时顿住,看见沈汐坐着,狂奔而来,故意昂着脸,让人看见眼角留下的两道可疑泪痕:“少主!少主你醒了?!”然后紧紧抱住沈汐的腿:“少主,姓荀的想杀了我!绑了我两天了!…少主少主,要是我命丧于此,都是她呀!都是她!唔唔唔……” 祖龙神解释着,原来荀歧觉得竹七有些吵,用绢布将他绑在发生异象的客房内,刚刚的绢布想必是让人放了他,又对荀歧说道:“吵也不至于绑他,何况那屋子本就有异常。” 沈汐有些嫌恶地将他推开,但是竹七抱住他的力气有些大,一时推搡不动,沈汐一口气没接上来,咳嗽几声,荀歧迅速一掌打翻竹七,竹七躲避不及,在地上滚了两圈,碰到墙壁停下,叫声更大,颇有些喊到楼内外皆知的意思:“杀人啦!救命呀!救命!” 沈汐捂住耳朵:“若汲,你别绑竹七了,好吗?”这样再喊几次,我都要去南冥洲报道了。 到底是沈汐开口,分量恐不是祖龙神可比拟的:“事情已经验证完了。”言外之意就是不绑了。 竹七立刻止住喊声,手脚并用爬到沈汐软榻边,关心道:“少主,你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弄痛了?” 沈汐摇摇头:“口水呛了一下而已。” …囧。 沈汐清清嗓子:“我想问一问甘遂的事。” 荀歧脸色转变,祖龙神飞速地觑了一眼荀歧,然后低下头,我自岿然不动。 竹七刚欲说话,沈汐摆摆手,接着道:“我随着记忆去了东洲,我身边有个黑衣女子,我待她如亲妹,但是我醒来的这些年,不仅没有见过这个女子,甚至于无人提起过。” 沈汐两日昏睡,滴水未沾,仅是湿润了唇畔,此时话有些多,声音不免嘶哑,堪堪转身想让竹七倒杯水,荀歧已将杯子靠近沈汐嘴边,喂他喝下。 竹七道:“哼,做贼心虚。” 沈汐瞪了一眼竹七,竹七还想辩解,又看到荀歧平淡的抬眼随意撇了自己一眼,瞬间怂弱了的闭嘴。 沈汐接着道:“想必,她已是不在人世,只是我还是想问下她的死因,是不是因为进了东洲的缚魂灵阵?若是因此,我万分愧疚…” “复魂灵阵?”祖龙神与荀歧异口同声道。 只不过祖龙神语气惊讶,而荀歧语气依旧平淡。 沈汐点点头:“我带着甘遂进入了缚魂灵阵,没看住她,她跳进阵心了。” “她跳进了阵心?”又是异口同声,只不过祖龙神不仅语气惊讶,连人都站了起来! 荀歧也不似刚刚那样平淡。 有什么问题吗?莫非,“她那时没有跳入阵心?” 祖龙神凝视着地面,就在地面快被他用眼神穿了一个洞的时候,突然叹气道:“那是我与荀楼主相识的地方。” 沈汐想,我猜到了。 53 又见面的?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言语正色间,沈汐问道:“那甘遂的异动和我有关?” 荀歧道:“原先不确定,现在有些确定。” “为何?” 荀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祖龙神语带回忆,对着竹七道:“当初楼主说甘遂不能活,并不全然是假话,如果她不以阵法控制起来,以她的疯魔程度,早不可能苟且活至今日,暮清当初也已然试过言灵术,却对她丝毫没有作用,小七,你是明白的。” 竹七依旧忿忿不平,“那她也可以告诉我们,我自责了好久。” 祖龙神感慨:“你怎么只长了个子,没有脑子。” 一旁的荀歧始终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仿佛说的两人谈论的不是自己。 那厢淡定自若低着头的荀歧,使沈汐的心头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思绪,这个从睁眼就以大夫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虽然不爱说话,或者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动听,却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人情味。 “你以前为什么会随身带那么多手帕?” 荀歧显然没有想到沈汐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怔愣,“你那回忆里,有我?” 祖龙神微微一想,语气难以捉摸:“暮清既然在阵心,楼主你救得我,自然也是见到你的。” 沈汐点点头。 竹七插嘴道:“还不是少主你总整她,她才改了这个习惯。” 见沈汐一脸疑惑,竹七好心解释道:“少主,我觉得吧,荀楼主主要是因为和您待了个把月,就自然治好了她这极爱干净的毛病。” 沈汐道;“怎么,我很不爱干净吗?” 祖龙神:“...” 荀歧:“...” 您自己没数吗?稻草堆这种东西五洲氏族家的公子都没几个会躺下的,何况您...竹七暗暗道。 沈汐一本正经的企图扯回话题:“那,甘遂在哪儿?我想看看她。” 竹七又奇道:“少,少,少主,你不是知道她在哪儿吗?” 嗯?沈汐看着内室几人一脸疑惑的模样,自己也很是不解:“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 荀歧立即伸手为沈汐把脉,沈汐被她这举动惊的有些突然,“怎么了?” 组龙神此时也道:“暮清,你右眼可有异样?昏迷前可有异样?” 沈汐道:“并无异样,昏迷前,只记得自己下了楼?” 竹七有些诧异:“少主,你不记得其他的了吗?” 沈汐摇摇头,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祖龙神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你的状态并不对。” 当时红色向眼眶蔓延,似乎想要遍布他的全脸,而沈汐也并没有当时的回忆,这是不是说明,这红色与甘遂有什么联系?如此想来,荀歧更不想沈汐去看甘遂了,说道:“改日再看吧。” 竹七又要发表关于荀歧的妄想理论,被沈汐看了一眼,只得呐呐住嘴。 沈汐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祖龙神也不愧是前辈,与荀歧想到一块去了,道:“恐怕你眼中的这个东西与甘遂有什么联系。” 沈汐笑:“怎么会呢?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眼里可是没有这个东西,甘遂不是也发生了暴动了吗?” 荀歧却有一种非常的直觉,且这直觉颇为强烈,隐隐有一根不甚明了的线被埋着。 沈汐见此,并没有强求什么,而是默默酝酿着说服她的话,唯有竹七,即便是不说话,你依然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想说的无非就是: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去看,你就是囚禁人家了。 突然内室门外敲门声突然想响起,侍从的声音隐隐传来:“启禀楼主,门外有一白衣女子,称受祖老之约而来。” 顶着室内几人的视线,祖龙神理了理衣服,道:“快请!”说完,正襟危坐,顺了顺头发。 沈汐与竹七狐疑的看着祖龙神。 内室门尚未打开,楼内旋即一阵动荡,荀歧为沈汐掖好被褥,“我去去就来。” 竹七连忙要跟上:“你去甘遂姐姐那儿?我也要去!” 沈汐望着两人的背影将将离去,侍从口中说的白衣女子走近。 那女子开口对祖龙神说道:“何事邀我?” 这声音…“姑娘,是你?!”沈汐分明听的出是南冥洲地底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依旧戴着帷幕,淡淡道:“好巧,你竟在此处。” 沈汐微笑:“上次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谈不上,不过顺手。”女子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疏离。 沈汐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祖龙神突然出言打断:“暮清,女儿家的名讳你不便得知。” 荀歧的声音仿佛在内室乍然散开:“是他不便得知,还是你们不想相告?” 沈汐回头,荀歧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内室,而竹七并没有跟上来。 “起初,我以为你不过是与祖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使得他在多年前明明知道布下缚魂灵阵之人就是你,但还是自投罗网,”荀歧道:“只是没想到,你的灵力波动这么大,刚踏入我楼内,两三处阵法封着的东西都受你影响。看样子,你们的噬灵死树这些年依旧茁壮。” 那白衣女子笑笑,并不答话,沈汐惊讶非常,望着荀歧:“那阵心里的人是她?!”复又转向女子道:“真的是你?” 那女子在帷幕后看不清面容,只听得声音枭枭袅袅,却听不出这话的意思:“荀楼主与西洲少主感情着实要好。” 祖龙神辩解道:“她不是缚魂灵阵的布阵之人!” 荀歧道:“不如你把怀里的骰子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她身上挂的这个样式?” 每一个轮回骨蛊女的骰子样式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女子的,骰子更是晶莹剔透。 祖龙神迟迟没有掏出怀里的一对骰子,倒是沈汐看向那女子挂在身上的骰子,似乎与打向自己手腕的白色物体大小有些相似。 那女子却一口承认,语气依旧莫辩:“是我又如何?绞杀魂体的最终还是你,使他们死后依旧魂居恶道被受煎熬的人,是你。” 沈汐抓住其中的一个词,反问道:“恶道?” 帷幕晃动,那女子道:“是的,都说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没被引渡到南冥洲就去不了,实际上是找不到去时的路,只会走向恶道,一直徘徊。” “那所谓的托梦…?” “托梦便是恶道给与良善之人的一丝希望,在承受了迟归的惩罚后,给后辈托梦,后辈通过祭祀,祈愿等助他们脱离恶道。” 54 不谙世事是褒是贬?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竹七在门外站了许久,才明白,原来这女子虽然是祖龙神请过来的,但也是在阵心与少主略有冲突之人,遂又转身去将小三带了过来,想着,谁请来的,该谁送走嘛。 小三听完嘟囔了一句,揉揉眼睛道:“七哥哥,你没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诶?是哦。但是说话间,已经到了内室,小三嗅了嗅周遭空气,瞬间变成细小蛇形,因为还没长角,还看不出来龙的模样,呲溜一下,一跃而起,绝无二次反弹的钻进了沈汐的怀里。 沈汐苦笑,“小三?” 竹七愣愣的道:“...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前一秒还是七哥哥,下一秒就扑向了别的哥哥。 唉。 沈汐:“...” 竹七躬身行礼:“多谢姑娘上次救助少主。” 那女子淡淡:“客气。” 竹七道:“先礼后兵,也是应该的。” ...沈汐下巴磕都快惊掉了,什么情况这是? 那女子回眸,面前帷幕摇曳:“看来七公子有话要说。” 沈汐望着竹七,不知怎的,觉得竹七正经了起来,“我原本以为,少主这样的性格很好,不谙世事,广阔博爱,但直到我刚刚在门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55会隐身的雪兔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看着屋内几人打闹,稍等了片刻后,略微静下来之后,她说道:“那花的来历她一定知道。” 竹七明白说的是那时她差点被偷袭摘来的花,抿了抿嘴,小三凉凉的道:“可惜人家走啦。” 沈汐虽然不了解他们在说的什么,却摩拳擦掌,十分积极,“来来,是我显摆的时候了,天下奇花我都认识,来来,给我看给我看!” 竹七佩服:“少主,你认识这么多花啊?” “嗯,认识,书上都看过。” “…” 几人望着桌面上荀歧拿出了的依旧还狠郁郁葱葱的绿枝,绿叶依旧紧缚着花心,没有半点破损。 沈汐目视片刻后,猛的一拍案几,花被震的翻了两番,随即抬头。啧。 竹七惊喜道:“少主,你知道啦!” 沈汐摸着下巴:“不知道呢。” 小三依旧凉凉的道:“暮清哥哥肯定就是想不起来才拍的桌子呀,这么笨。” ?想不来拍桌子? …一般不是幡然醒悟,恍然大悟,顿时了悟,才会惊喜又激动的吗? 竹七扯扯袖子,正襟危坐,果然还是我目光短浅,要和少主好好学习进步。 沈汐一脸严肃:“竹七,你再形容一下这个植物。” 竹七点头,如数家珍将细节都说的很仔细。 沈汐点点头:“你们觉不觉得,竹七描述的很像奈何桥下的那些红花?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独枝,无叶,花瓣如同细支一般,倘若与其他花瓣一般圆润,花苞也一定是圆鼓鼓的,饱满的模样。 “莫非它没有开花的时候就是和绿杆一样的颜色?!”竹七与小三异口同声道。 只是,即便如我所想,朱华的本体并不是那红花,而这曼荆更不是,可是又如何解释满屋的绿杆?沈汐灵光乍现,将怀中君主印拿出来,狠狠朝着这花头落下去。 “啊!” 沈汐捂着自己的右眼跌坐在地上,荀歧一边拉住沈汐的手,一边试图掰着沈汐的手,看看情况。 竹七和小三看沈汐的痛苦模样有些不忍,都慌乱立于一旁,没有人注意到,搁置在案几上的君主印,慢慢的,慢慢的,从案几掉落,然后更为缓慢的往外一点点的挪着。 就当快到门外的时候,沈汐忽然站直腰身,往外狂奔,一脚踩在君主印上,闲闲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呢?” 内室毫无声息。 竹七与小三四处张望,忽略背脊冰凉,默默的十指紧扣,靠在一起。 沈汐道:“如果换了荀楼主开口,阁下可要在阵中呆着了,呼、呼、”沈汐扣着指甲,口中吹着夹缝里的灰,脚底按着南冥洲名贵的君主印。 竹七与小三更加瑟瑟发抖,如果不是少主又开始生病了,就是南冥洲来人了,啊啊啊啊!脊背一阵凉意嗖嗖的,有些南冥洲的魂体找不到生前的记忆,死前满脸鲜血,就满脸鲜血的给你在面前飘。 荀歧手中绢布刚刚扬起,一个从背影就能判断是位极其貌美的女子,匍匐在地,抱着沈汐的腿,小表情娇艳欲滴。 沈汐失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那女子迅速摇头,矢口否认:“公子认错人了。” 沈汐道:“姑娘忘性真快,刚才撞我的时候还楚楚可怜。” 定睛略略一观察,果真是走廊撞在沈汐身上那个,荀歧当时好像让少主看看君主印在不在… “胆子不小啊,君主印也是你可以染指的?”竹七怒目。 那女子垂着头不发一言,瑟瑟发抖。 沈汐道:“妖族的人?” 荀歧道:“气息不纯。” “哦,”沈汐点点头,“那大半应当是雪兔族,善隐藏,多美艳。” 雪兔是个十分柔弱的妖族,但是妖族气息却并不十分纯净,幼时不分雌雄,也没有攻击性,由于这种特性大多隐秘群居,讨厌阳光,人多的地方,而他们唯一的擅长优点是会根据地域特点隐藏自己,类似于,隐身。 “我想想,不是说雪兔族一向隐世,你是掉队了吗?”竹七蹲下来看着这个雪兔族的脸,恍然大悟,沈汐以为他终于发现了什么,竹七惊叹道:“少主,她也太白了!比南冥洲鬼族的人都要白很多!” 小三面对这女子有一种天生的垂涎,或许是宿敌的原因,年少的小三尚分不清自己的这种垂涎属于哪一种,只是他将这种感觉大体归为了男子汉的保护欲。 “走开走开,不要吓着人家了。”小三拉开竹七挺身而出,小三蹲下以平齐的高度,递给这只雪兔女子一只手:“你没事吧?” 雪兔摇摇头,俊俏的少年郎温柔起来让人脸红心跳。 沈汐道:“你要君主印?” 雪兔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雪兔也不说话,只点头摇头,看着又似乎无害,重刑也有点下不去手。 竹七想起刚刚自家少主是怎么逼她现身的,于是开始现学现卖,故意说道:“我觉得要请楼主布阵了,让她千儿八百年的好好在阵法里反省反省。” 女子低低啜泣,依旧不言不语。 竹七有些不好办,这样自己也下不去手,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了她。 小三有些不以为然:“东西又没丢,暮清哥哥你不要计较了。” 沈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小三这么重色轻友。 荀歧也蹲了下来,在那雪兔耳边嘀咕几句,那女子惊恐的望着荀歧,然后抽抽噎噎道:“我就是收到命令让我来试试,也没有真的想拿,”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我没有真的拿走!” 荀歧道“谁的?” 谁的?沈汐总觉得有点耳熟,一时想岔,险一口水喷出来,荀大小姐!你多说两个字能怎么样? 荀歧咳咳:“谁的命令。”眼神飘动到别处去了。 “哈哈。”沈汐忽然觉得荀歧有些可爱。 竹七奇道:“少主,怎么了?” 沈汐摆摆手:“没事没事,觉得好笑罢了?” 竹七心道:好笑吗?我怎么没觉得? 小三偷瞄着沈汐和荀歧的偷偷互动,心中虽然不明,但不以为意。 那雪兔依旧抽抽搭搭:“不知道。” 见竹七一件怀疑,赶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小时候就能在墙角下看到小纸条,一直没有见过人,不知道,真的。”随即在怀里翻找片刻,将一张小纸条递给沈汐,沈汐刚拿到小纸条,还没有看清内容,那纸条忽然就燃了起来,烫的沈汐手指一松。 这一幕使得众人一阵心惊肉跳,更是有些生气:这小兔子怎么回事。 56 白色的朱华?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小兔子更有些惶惶不安,弱弱的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一边说一边泫然欲泣,小三又隆重登场,保护欲极强:“嗯,我信你。” 屋内眼神交错,哇,小三怎么这么重色呢? 小三也不愧是上古神龙的后人,直觉十分的敏锐,环绕四周,喉头有些艰难,“都,都怎么了?眼神好吓人...” 沈汐看着脚边的雪兔,一时陷入了沉思,这人,那花,第一次恢复记忆的地方,一瞬间思绪纷扰,指尖轻捻,心头忽然涌上一种荒谬的想法。 内室门此刻轻叩几声,侍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楼主,客房有异动。” 荀歧道:“这就来。” 几人对视见,齐齐起身,商讨之下决定将小三与雪兔族的女子,嘱咐小三好好看着这女子。 沈汐边走边道:“就是这绿色植物所在的地方?” 竹七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出了内室,三人步履匆匆,到达时,客房虽然早已被荀歧的阵法锁住,里面的植物生长不出来,在阵法控制以内的房间疯狂的直立长高,似乎长到了一个整点,高度开始停止了生长,枝桠顶端包裹着极细小的花骨朵从窄小的绿色中间绽放出一缕缕如扁平豆芽一般细的白色细枝,丝丝颤颤,让人瞧着与南冥洲奈何桥边的红色花朵极其相似,只不过它是白色的花丝,而当上层包裹的绿色细叶慢慢浅浅的全部凋谢,白色花丝绽放的更加硕大!完全如同那曼珠沙华一般无二! 客房中心的床边围绕着大片大片的白色花丝,画面诡异,让人无法进入。 沈汐道:“莫不是那两人是血缘关系?” 这明显就是妖族在无意识的释放自己本体,又与朱华本体的红花如此相似,只有这一个理由说的通了。 竹七道:“少主,她本体真的是曼荆子。” 沈汐无语:“你哪知眼睛看的这植物是蔓荆子?” 竹七梗住,道:“...两只眼睛。” 沈汐差点七窍生烟,断言道:“你眼睛不能要了。” 玩闹归玩闹,沈汐还是决意靠近仔细分辨一番,荀歧默契的将阵法解开,三人走入阵中,只是荀歧内心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这植物的生长并不是无意识的,而是床上的人故意释放出的灵力在催生这些植物。 沈汐毫无所觉,蹲在地上,一边与竹七说着话,一边捋了一把白色的花朵,在手心仔细的观察,忽然身后一阵光影飞向沈汐,荀歧右手出掌,将竹七拍向前,竹七没有防备一个踉跄跌趴在沈汐的后背,那道光影说时迟那时快,在将将堪要打在竹七的身上之时,擦肩而过之后瞬间消散。 沈汐愕然:“若汲,你怎么能将竹七拍到我背后?!” 竹七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呀,只是,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若,若汲?咋地这么亲热捏? 荀歧不发一言,警戒在周围。 竹七见沈汐还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欣慰又有些感动:“少主,这原本就是我应该的分内之事,荀楼主没有做错,你别怪她。” 沈汐正色道:“我是嫌你重,回头我没有被人打中,被压死了怎么办?” 竹七:“...”魅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沈汐见竹七郁闷的表情,心里险要笑死,为什么以前在村子里住的时候,没有发现竹七这么可爱? “因为他那时候是个老头。” “...”沈汐望着面前的荀歧,笑意僵直在脸上,这人惯会泼人冷水。 忽然,沈汐右眼中心的红色若隐若现,慢慢变得急促又激烈,像是有人一点点的在敲击着他的眼睛,从最初眼睛的痛觉蔓延到头部的震痛,荀歧和竹七脸色倏然转变,顾不得上一刻的玩笑,围到他的身边,荀歧更是用灵力催起了君主印,而沈汐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 这红色开始逐渐蔓延,说来奇怪,沈汐却能感觉似乎是这红色隐隐的在挣扎。 就好似有一股拉扯之力将这红色往外,而这红色隐隐只想盘踞在沈汐的瞳孔中,而这蔓延到眼眶之外的红色,就好似那抹红色正在努力的扎根,意图使自己能够更稳些。 荀歧自然不知道沈汐此刻的感受,她深感自己的阵法医术什么都派不上用场,从未有过的无力之感,渐渐袭来,而竹七在一旁更是惴惴不安,如今想要克服疼痛只能靠沈汐自己了。 荀歧见沈汐的疼痛渐渐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加剧,心生怒气,她虽然不明白这白花和朱华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她知道与白花有关系的人近在咫尺,荀歧没有一丝犹豫,手中绢布显现,对着竹七道:“今日暮清出了任何事,你都给我去陪葬。” ...又来了,沈汐虽然疼,还不至于失去理智,试图伸出一只手向荀歧脚边,荀歧一把抓住他的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放心,他生来忠诚,死后亦然!” 竹七被荀歧这话惊慌过后,片刻稳定了下来,咬牙道:“...好!竹沂生死同少主相随!” ...相随个屁啊!沈汐内心怒道。 竹七此话一出,室内渐渐有一缕肉眼可见的白色,缓缓从沈汐周身离开,萦萦绕绕,沈汐右半边脸上的那一抹红色缓缓退至瞳孔中心,安居一隅。 客房内刚刚疯狂冒起的植物,也都缓缓凋谢,还剩一些枝干直直立着,似乎还散发着让人难以喜欢的白色荧光。 荀歧凝视一圈,呵,竹七! 半宿,沈汐才回过神来,自己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意志果然还是强大的,哦,他望向一旁的两人,先指着荀歧说道:“你怎么那么喜欢让人偿命?”又恨铁不成钢的对竹七道:“你,你怎么那么喜欢给人偿命?!” 荀歧脸上波澜不禁,又不苟言笑,刚刚还有些底气的沈汐,被她抬首一撇,顿时气弱三分:“你总是要别人给我偿命,别人的命不值钱吗?那也是有血有肉,也是别人心中十分重要的人。” 一时气氛有些僵硬,荀歧道:“没有人比你重要,别人如何,与我何干。”甩甩袖子,转身离去。 沈汐这样被拂了面子,有些讪讪,还未待开口,竹七道:“少主,你的山洲神印都给人家了,怎么还这么说话呢?毕竟荀楼主前世的唯一朋友就是你,今生,今生...” 竹七还是没有“今生”出来什么话。 沈汐心中思忖:莫不是上辈子我俩私定终身了? 诶?她这样走了,我还没问她事情呢?若汲若汲!若汲!沈汐心头狂喊,没一会,荀歧端着汤药而来:“喝。” 沈汐:“...”瞪了一眼竹七,不告诉我她只是去端汤药?! 竹七无辜,我不知道啊! 57 缘起的地方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半晌,沈汐前后连接细想后,脱口而出:“该不会,你问了妖族的名讳?” 竹七委屈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能问,何况,我不问怎么称呼呀?” 就算不是妖族,寻常女子的名讳一般也是不能想问的,实属失礼,女子在外,陌生之间无非以姑娘、小姐、娘子、等称呼,最多加个姓,例如荀歧荀姑娘,断没有如此冒昧上去直问名讳的。 沈汐道:“楼下的?” 竹七道:“好像是的。” 沈汐道:“什么叫好像是的?你问别人名你还没记住?不对啊,你不是记得她叫曼荆吗?” 竹七微滞,道:“我是不记得什么情况下问的。” 沈汐刚想吐槽,荀歧盖棺定论,正颜厉色道:“总之问了。” 荀歧一直不苟言笑,倒是无妨,只不过,“不对啊,这小女子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竹七也恍然大悟一般看着荀歧。 沈汐道:“哇,我算算,你们这算是什么关系···哈哈哈,太混乱了,我算不出来,哈哈···” 两人一齐往前走去,沈汐回过神来,已经被他们一个人丢在身后,沈汐在后面慢下脚步,无意识的望着荀歧的背影,所以刚刚那红色挣扎的时候,她因为怕伤了我,又知道那女子不会伤害竹七,才将竹七推到我背后?只是,虽然很感谢她,还是不喜欢她动不动威胁人啊。 太粗鲁了些。 眼见快要到内室,已经先一步进去的竹七忽然怒喊:“人呢?!” 沈汐快步进入内室,空空如也。 只见竹七问向外面是否有人看到,有一侍从连忙道:“七公子,三差小公子和一女子外出了。” 沈汐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我的天啊,这破名! 竹七道:“是自愿还是挟持?”可见,竹七还是很关心小三的。 侍从道:“并未仔细看···所以,” 沈汐打断道:“你又没说小三不能出门,自然出门也不会引起注意,细节恐怕无人知晓。” 竹七力争道:“怎么会不知道,不仔细看?楼内有什么不清楚吗?怎能如此粗心做事?” 那侍从并没有争辩,呐呐低头,身后声音传来,“小三出去了?” 祖龙神缓缓而至,焦急道:“慕清,小三还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呢,哥哥们都在沉睡,这,这,如何是好啊?” 沈汐安慰道:“我和竹七也是哥哥啊,放心,我们一会去找,”他转身看向一直未出声的荀歧:“这雪兔应当不会回族里吧?要不你算算?” 荀歧本来要说话,眼角瞥见祖龙神也准备开口,便静待他会如何说,只是祖龙神看到荀歧望向自己,没来由的气势就弱了一截,道:“或许去北妖洲看一看···”语气之孱弱难以想象。 荀歧冷冷的道:“你不会连自己孙子也利用吧?” 沈汐心道:那可说不准,你看着这老头言语躲闪,何况雪兔族在北妖并不太受欢迎,隐居之地大都是密林的边边角,让我们去北妖洲大陆上逛一圈,一定有古怪! 竹七插嘴道:“不会的,荀楼主你不要总将祖爷爷想的那么坏。” 沈汐笑笑,心中暗道:你爷爷果真还是你爷爷啊。 竹七附和:“我也没有。” 荀歧似乎不屑与祖龙神说话,并未作声就走了,其实沈汐大约明白荀歧心中所想,无非就是看不上祖龙神的这些小把戏,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们要做些什么,每次都想使些小手段哄别人去,也难怪荀歧大多时候看到他都对着他说要试试神罚。 竹七去准备出发北妖洲事宜的时候,室内只有沈汐和祖龙神,沈汐斟了一杯茶水递向案几对面,自己也抿了一口,细品后道:“我想想,从一开始那个肤色略白的雪兔撞进我怀里,就是准备偷点什么然后让我出发去北妖洲?” 祖龙神悠哉道:“何以见得?” “能通过若汲的阵法,想必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或许真的只是一个走失的雪兔,不过雪兔的伪装之法还是需要有人配合的,比如,先让她待在内室之类的。” 58 密林深处有争斗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歧楼没有什么严谨的规矩,毕竟也不是一个正经的酒楼,这里鱼龙混杂,大都没有一个准确的作息时间,等到竹七和荀歧都整装待发,日上三竿的时候,沈汐才睡意惺忪的起床。 竹七道:“少主,你以前都卯时作丑时息,极其规律...” 沈汐莫名:“那不是村长你给我定的时间规律吗?” 竹七汗颜,强调道;“少主,在此之前,你就是那个作息...” 沈汐道;“我现在身无灵力,哦,我有,但是有也等于没有,体能都跟不上的,自然要多休息...” 嗯,少主说的很有道理,竹七点点头,可是这道理似乎有点奇怪。 沈汐一派坦然看着竹七纠结。 荀歧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走了。” 三人依旧坐着马车,向着北妖洲方向而去,北妖洲虽然也带一个洲字,却以密林为限,自动隔开其他几大洲陆,而这几族里,妖族犹为神秘,几乎并无多少妖类在其他几洲出现,洲陆内有不明妖类出生,第一时间也都是送往北妖洲。 种类不同,习惯与性情总归不同。 竹七不明:“妖族大都与人族类似吧?” 荀歧闭目养神。 沈汐揉了揉脑袋,无奈道:“你觉得哪儿类似了?” 竹七掰扯着手指:“妖族大多性格温和且饮食作息作风等等都很相似,两族基本都仁义为主。” 沈汐道:“饮食作息作风那叫生活习惯,性情与这还是无关的,骨子里的特性才叫性情,或许受环境影响,但很多都天生天远。” 竹七不懂就问:“什么是骨子里的特性?” 沈汐顿了顿,对她道:“…你还要不要离开我?我们重新选择一次…让若汲做个阵法让时间退回到昨夜,你再哭哭啼啼的说要走…来,荀歧来试一次…” “不会。”荀歧双目依旧闭着,果断拒绝。 …竹七无言以对。 沈汐随即耐心解释道:“我说的习惯与性情是指自然环境下所养成的特性…比如,草食妖类或许温和,也有肉食妖类骨子嗜血,崇尚武技,何况中洲人族注重血统之分,西洲南冥洲隐约有阶级之分,妖族自然也有阶级血统之分。” “…,他,他们是妖啊,妖…”竹七似乎也有点无法强行解释,渐渐气弱不说话了。 “妖类并不是不知教化的蛮夷,”沈汐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按自然法则来说,植物与食草动物是自然低端,食肉性则强之,杂食性更能适应物竞天择,所以中洲人族或者说我们东西洲山龙神族在更为顶端的位置?其实不然,你可别忘了,北妖洲的妖洲神主就是一株植物,世间万物生长,皆是平等,大道之上,都是和天道竞争。” 竹七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竹七抬首有些疑惑。 沈汐笑笑:“我自己都不够明白,你怎么会明白。” 竹七出现一丝憨笑:“我听少主的话就对了,少主的话都对。” 沈汐感慨道:“在西洲的时候,你可都是以长者身份出现的…” “他不是不常出现吗?”荀歧道。 竹七哈哈的掩饰尴尬,沈汐笑笑不语,忽然密林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动,术发光影传动,显然有人在前方争斗。 竹七缓缓架停马车,沈汐掀帘观察许久,放下车帘对闭目的荀歧道:“我们是去看看还是略等等再走?” 荀歧不答。 竹七插口道:“我们去看看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义满满。 沈汐刚想说“也好”,万一是什么不平之事呢? 荀歧睁眼,拉开车帘对已经下车准备前往的竹七道:“上来,走。” 竹七不动,转身望向沈汐,沈汐想想,“那你自去,我和若汲在这儿等你。” 竹七得话转身走了两步,想想又退回来:“少主,为何最近都称楼主为若汲?不是不可以呼唤女子的名讳和小字吗?” 沈汐凝视竹七,神色自若,竹七似乎觉得这问题这样问出口有些不妥,立刻脚底抹油开溜向密林深处。 沈汐假装整理衣袖,“关于这个称呼…” “我一直着男装,称字也很好,以后也好让他人称呼,我也很喜欢。” 沈汐立刻道:“不行!” 荀歧抬眸:“为何?” 沈汐哑然,刚分神,立刻全神贯注,不敢多思一分。 密林眼望之处极大,且绿荫盎然,竹七穿行好一阵已然不见身影,半晌不见竹七回来,而远处的震动声时大时小,并没有一丝的停顿,沈汐突然问道:“为何不去?万一…” 荀歧淡淡:“荀家的人。” 嗯?荀家人?马车这里是看不到那头身影的,难道若汲的鼻子也很灵?还是荀家人有味儿吗?隔这么远都能闻出来? 沈汐还未来得及揣测更多,只听荀歧道:“只有布阵才会使灵气波动范围广,何况对面的阵法,根据灵气分布来看,应当是荀家的人。” 沈汐“哦”了一声,明白,灵气感知惊人。 荀歧道:“其实…” 沈汐探头侧耳倾听。 “多思多疑也是病。” “…” 沈汐顾左右而言他:“啊,竹七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荀歧直道事实:“你不会催动灵力,等你到竹七已归。” 呵呵,这样犀利的嘴,在荀家肯定没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沈汐正襟危坐,口中内心再无任何感慨。 “叩叩,”竹七声音响起:“少主,荀家历练的小辈和妖族之人打了起来。” 沈汐:“为什么?” 竹七语气有些迟疑:“说是为了一句话,不知方便说。” 沈汐好奇:“为什么不方便?” “与左楼主有关的。” 荀歧道:“无妨。” “妖族之人言语中很推崇荀楼主,荀家小辈心有不服,两方僵持不下,荀家小辈说,说…”竹七咬咬牙:“说荀楼主不过是寄养之人,天赋异禀又如何,人品性格皆是不堪,只说忽男忽女这一点,行为上也一定十分不检点…还说…” 沈汐打断道:“够了。” 竹七觑了眼荀歧的脸色,好吧,毫无表情,恐怕是司空见惯了。 沈汐却不像竹七那样以为,当初在东洲,她尚且还因为顾虑我的感受而试图改掉自己的习惯,想必她也一直是迁就着荀家那些口出狂言之人,虽然脸上面无表情,内心一定是有波动的。 马车内静谧片刻,荀歧道:“我刚刚说过了吧?” 说什么?不去密林?沈汐和竹七齐齐望着她。 荀歧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话:“多思多虑是病。” “…” 说罢,荀歧还是下车,向着密林飞去,竹七立即带着沈汐紧随其后,等到两方打斗之地后,三人静静观察一番后,荀歧转身:“走吧。” 看沈汐与竹七不明所以的表情,荀歧加了一句:“不认识。” 不认识,所以走吧?所以如果认识就帮忙? 那头,荀家的小辈里有人眼尖,对着沈汐这边的方向喊到:“同位荀家人,见死不救,有违荀家家规,必备逐出家门!” 明明是个小辈,既无尊称,又口出威胁,沈汐脸色微沉,眼神示意竹七,竹七手中宝剑祭出,刚刚准备飞向战场,荀歧伸手将他拦住,对着妖族方道:“在下歧楼楼主,敢问阁下姓名?” 妖族气息渐渐有些不稳,听到荀家小辈高喊,还暗暗期盼面前三人快点走掉,这时听得荀歧自报家门,内心不明:荀楼主这是要做什么?但还是道:“无名小卒而已,荀楼主客气了。” 荀歧道:“既如此,还望阁下恕我冒犯了。” 妖族一阵惶恐,对面荀家小辈内心欣喜,果然,还是需要荀家这棵大树做庇护的。 荀歧手势来回,一个阵成,两方皆被盖住,两方都有些慌乱,荀家小辈主动停下缠斗,妖族那人停步不动趁机调养生息,荀家小辈看着阵法,小辈中呐喊那人率先往阵外踏去却被电倒在地,抽搐不止,荀家小辈中有人去扶电倒之人,有人继续对着妖族之人出手,妖族堪堪避让,却不慎跌入阵外毫发无伤。 妖族之人道:“多谢荀楼主。” 荀家小辈见此,怒气上升,刚开口骂了一句,阵中又一道雷劈去。 竹七叹为观止:“真厉害!” 沈汐皱眉:“何时放了这些人?这样不好吧?到底是荀家的人,如果…”沈汐还待劝,阵内的雷电猛然粗了一倍,及时闭嘴。 荀歧淡淡道:“我姓荀,却和他们不是一个姓,呆着反省吧,大不了,去南冥洲修炼了再来找我。” 妖族之人讪讪,以后定当谨言慎行,举头三尺啊… 沈汐头疼,她这习性又是怎么来的呢? 59 密林的树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还是想将阵内的荀家小辈放出来,但是见荀歧态度坚决,并不是一言两句就可以说动的,何况,荀歧的阵法那么凶猛,该不会真的让那些小辈去敲一敲南冥洲的鬼门阵吧? 荀歧明明听见沈汐心里的各种小九九,却不打算理睬,径直往密林深处走去,既然下来了,索性看一眼周围的情况,留下竹七和沈汐与那妖族之人面面相觑。 沉寂片刻,沈汐想想,道:“竹七,你去将他们放出来?” 竹七摇头,“少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荀楼主的阵法我怎么能破的了?”忽然恍然大悟道:“少主,这阵法应该是与歧楼内的阵法一样,对荀楼主语带不敬,心带不诚便会困在其中。” 沈汐奇道:“歧楼内的阵法是这样的阵法?” 竹七点头。 沈汐更加惊奇:“她不是只会杀阵么?” 竹七莫名其妙:“怎么可能?!她可是五洲大陆第一人,有什么阵法不会的?再说了,少主,歧楼内困阵什么的都是她布的啊。” 沈汐才是莫名其妙,当时在东洲她明明就不会的呀?难道是这些年进步了? “两位,打扰一下,”一直旁听的妖族之人怯怯的开口,“荀楼主阵法如此了得,与二位是要向何处去?” 沈汐这才不再困惑于荀歧是否只会杀阵这个问题,微微见礼后,才道:“我等此行去往北妖洲。” 那人闻言皱皱眉,半晌道:“如今北妖洲不是很太平,几位若是不弃,我可以带路前往。” 沈汐望向郁郁树荫,周围毫无异样,不知北妖洲到底是如何的不太平,忽然眼前一阵微风,荀歧迎面落地,对那妖族之人道:“你是北妖洲迁徙而来?”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北妖族人应当并不知道歧楼,也认不出荀歧来。 那人忽然腼腆了起来,“…虽…不是原住妖族,为您做个路引还是可以的。” 竹七开始发挥才能:“在下西洲竹七,敢问兄台如何称呼,来来,我们马车在那头,边走边聊边走边聊···” 那妖族之人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和荀歧说,几番回头都被竹七连拖带拽的拉走了,只留下沈汐和荀歧。 沈汐还是问道:“你不是只会杀阵吗?” 荀歧:“···?” 沈汐补充道:“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只会杀阵啊。” 须臾,荀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那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还没说在哪儿呢?” 荀歧道:“哪一次都不是。” “…”沈汐只得转移话题:“你在前面发现了什么?” 荀歧摊开了手掌,手心里静静躺着三四枚树叶,鲜艳翠绿,应当是才摘的,没有什么特别呀…比寻常树叶更大?更绿?沈汐拿起其中两片放在一起细细琢磨,绿叶的脉络走向,两片都是一模一样?沈汐又拿起一片,与前两片对比,又试着将几片叶子叠放在一起,将叠起的树叶举高对着天空,晶莹剔透的脉络也都清清楚楚的透着光,看的很清楚。 几片树叶的脉络居然都毫无不同。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叶子怎么会如出一辙呢? “同一个位置,同一片树叶。” 荀歧这话的意思是? “每棵树都是一样的?”沈汐否定道:“怎么可能,每棵树所处的生长环境各不相同,怎会长出毫无二致的树和树叶呢?除非···” 这里的密林是个阵法! 沈汐觉得不可思议:“莫非,我们已经处于一片阵法之中!?” 荀歧点点头,“这北妖洲的低调隐世想必另有隐情,这一路你一定要跟紧我,不要离我太远。” 沈汐刚“哦”了一声,还来不及说其他的,就听荀歧道:“不,你还是先回歧楼吧。” 沈汐苦笑不得:“我一个人?” 荀歧思索道:“不,让竹七陪你回去。”又否定,“不,他就是个废物,我亲自送你回去。”说完,抬眸望向沈汐,沈汐在一旁捧腹大笑,荀歧十分不解。 沈汐道:“你是太关心我了?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北妖洲的神祇或许有些地方只能身为西洲山洲神的我才能进去,祖爷爷使手段将我们骗过来,最终的目的就是我,我若回去了,难道他没有下一计?” 荀歧道:“我既然将你送回,必定会将他困住,找到小三带回之后,自然会将他放出来。” 沈汐笑笑,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荀歧的头:“傻瓜,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呀,我怎么能让你保护我。” 像是有一阵温热的风在后脑滑过,荀歧心头不禁也跟着温暖了一片,许多年前,似乎也有人如此与自己说过话,只是时间久了,记忆也开始模糊了。 沈汐见荀歧没有说话,便默认她答应了,很是开心,一步走一步踢着脚下的石子。 “哎哟,痛死我了!” 两人乍听这声叫唤,顿时停住脚步,四处望去,荀歧果断向前将沈汐护卫身后,沈汐将荀歧的手放下,“哎呀,要有什么人家早就出手了,不要这样。” 那声音又道:“好好走路踢什么石子,痛死我了。” 沈汐仔细辨别声响,似乎是从地上传来的,荀歧早一步蹲下,在地上动作一番,双手空合,朝沈汐打开——居然是一只瓢灵虫,体色鲜艳明黄,不同于普通瓢灵虫的黑色斑点,而是红色的斑点。 想必它是在地上爬着,却不幸被沈汐脚下乱踢的石子打中了。 荀歧见沈汐不说话,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慰道:“只不过一只瓢灵虫,伤害不大的,不要害怕。” 沈汐仔细端详这只虫子,这只瓢灵虫的背后有七颗排布均匀的红色斑点,其中有一个斑点上,明显有个凸起,他看了半天,直言道:“我见过你。” 那虫子道:“我没见过你。” 沈汐道:“你一定见过。” 那虫子再仔细看着沈汐的脸,道:“我真的没见过你。” 沈汐道:“暮清你可有印象?沈、暮、清…” 那虫子清清嗓子,道:“我认识暮清,但是我认识个姓竹的。” 沈汐立刻道:“我啊,我啊。” 虫子道:“你刚刚才说自己姓沈?” 沈汐解释:“不是不是,我…”他转头看着荀歧:“诶,我为什么姓沈啊?” 虫子难以置信:“什么?你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荀歧道:“我算的命,改的姓,木生火,火太旺,你八字降不住,给你改的水,水克火,保你延年益寿。” “…”我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让我连形氏都不能姓自个家的。 60 理解中的自己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那瓢灵虫似懂非懂;“所以你也是暮清。” 沈汐无奈:“我就是竹暮清,现在改姓了而已。” 瓢灵虫飞向沈汐的手背,嗅了嗅,“好像是暮清的味道。” 沈汐道:“你不能仔细看看我的长相吗?我又没变长相。” 瓢灵虫扇扇翅膀,不屑道:“我们灵虫看人都是有千百个影子的,我哪能记得人的长相?” 不对啊,“你刚刚明明探头仔细看我了啊?”沈汐指明道:“就在你说‘真的没见过你’的时候,明明在仔细看我呀?” 瓢灵虫莫名奇妙:“我什么时候...”然后恍然大悟一般转移话题:“哦~你踢石子踢到我不道歉吗?害得我脖子卡住了...” 嗯?...卡住...了...?所以刚刚探头是在活动脖子啊?灵虫只能凭嗅觉辨人的吗? “那你认出我来了?”沈汐问。 那瓢灵虫鼓鼓的眼泡滴溜溜乱转,道:“勉强吧。”这什么语气? 荀歧沉着面容,显然哪怕在这地方只是遇到一只小小的瓢灵虫她也很放在心上,只是,“我怎么从不知道你和瓢灵虫有什么来往?”瓢灵虫是特定生境中生活,尤其这种异色瓢灵虫,更是特定的少数几种植物上存活,北妖洲都不定能有几株那样的生物。 沈汐点点头:“我也不知。” 此话一出,荀歧蹙眉不语,沈汐指尖掐住瓢灵虫的侧身,将背面露出来给荀歧看,得意的指着拍瓢灵虫的背,道:“你看!” 那瓢灵虫的背上有七个红点旁,分别写着:竹、暮、清、之、胖、小、虫。 荀歧:“...” 沈汐很是困惑,这种事情更像是这一世的自己做的出的事情,在祖爷爷和竹七的话语中,自己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从出生起就一直是世家楷模,在五位洲神之中也是洲神中的典范,西洲发展稳定,自己堪称是玉树临风,礼数周全,像这样类似于小孩子宣示附属品的幼稚行为,真的会是他做的? “你想多了。”荀歧道。 沈汐道:“我哪里想太多,难道我不是五洲神之首吗?我不是玉树临风,风采熠熠生辉吗?” 荀歧:“...” 他对自己的了解怕是有误... 沈汐冲着荀歧眨了眨眼,无声的笑笑,将瓢灵虫举到自己的眼前;“胖小,好啊你,居然装作不认得我。” 瓢灵虫在沈汐喊出“胖小”的时候,浑身一震痉挛,翅膀抖活了一阵:“啊啊,我错了,别在我背上画画了,我都看着这个阵法二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在我背上画画了...” 沈汐“桀桀”狞笑;“让你装不认识我,还装瞎子,骗我要受到惩罚的哦,再给你背上添几笔...嘿嘿嘿...” 沈汐还没嘿完,瓢灵虫已经被吓的晕了过去,看来刺字真的还比较疼,沈汐在身上随手找了一个布袋,将胖小放了进去,挂在腰上,和荀歧前往马车处集合。 沈汐奇道:“怎么我之前来过北妖洲?” 荀歧道:“不知。” 沈汐更奇道:“你怎会不知?” 荀歧沉默,起手忽然就拎着沈汐飞走,转眼便落在马车边上,竹七还在和妖族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妖族之人频频回头似乎在看沈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那妖族之人的重点当然是——荀歧。 “荀楼主!你回来了!”言语之兴奋。 沈汐点点头,道:“我回来了。” 妖族之人道:“荀楼主我们现在就走吗?” 沈汐道:“我们现在就走。” 妖族之人道:“我可以帮你赶车。” 沈汐道;“好的,你来赶车。” 竹七:“...少主,人家和荀楼主说话呢...” “哦,我知道啊,她不爱说话岂不是我来回答吗?走啦走啦,竹七你进来坐,这位”沈汐想想好似还不知道这人名字。 竹七小声道:“菟丝。” “哦,菟丝,就劳烦你驾车了,竹七,上车。”说完,沈汐便爬上了车,眼瞅着荀歧对菟丝颔首示意才缓缓上了车。 沈汐想到这个名字,负着手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哇,难怪迟迟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菟丝,啧啧,菟丝草一般都是雌性且攀附着别的植物生长,头一回见着雄性的菟丝草,不知道他觉醒妖灵的时候,发现自己怀抱另一株雄性植物是什么的心情,啊,不能想了,这画面简直难以想象。 待荀歧在二人面前坐定后,手中划拉几下,几截绢布悬空而挂。 沈汐见状道:“什么阵?” “隔音。” 竹七见状,小心翼翼又十分的轻声道;“——为——何——布——阵?” 荀歧望望车外赶车之人。 沈汐明了,也轻声道:“——隔——音——了——还——要——小——声——说?” 荀歧淡淡打断两人;“不必。” 沈汐猛地抬头,瞪向一旁的竹七,竹七很是无辜,一点点一点的试图窝在沈汐的背后,沈汐一把扯住他,往外拖,“问你个事,我来过北妖洲吗?” 竹七道;“没来过吧,”想想又道;“少主你出事的那次我并没有跟去,不知道是不是来的北妖洲,但依我浅见,应当不是,北妖洲虽说隐蔽,但是也不至于险恶,以你的身手,何处不是来去自如...还有...” 沈汐打断道:“既然是浅见,就不要再说了。” 竹七有些气馁;“我说的是事实啊...” 沈汐敲了竹七一下,诚恳道:“你真是一点也不谦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万一是我那时命欠惹上了妖族不出世的前辈呢?何况妖类生命可是长久的很哦...” 荀歧仿佛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语带回忆:“不管去了哪儿,总会知道的,不过时间长短。” 沈汐觉得荀歧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那一声嗤笑却有些讥笑的意味,这样想来,“我...出事的时候,你在荀家?”只有和荀家有关,才会有这样的笑意,虽然沈汐觉得荀家是有些过分,逼迫荀歧吃下那对蛊,但是也罪不至死,荀歧每每提起荀家,哦,她也不屑提,只是有什么和荀家有关的,就会有讥笑,讽刺,不屑,冷酷等这样的表情。 马车的车帘没有关上,行道两旁的树木在徐徐后退,荀歧不说话,肩靠车窗,静静的看着沈汐,一身的树影斑驳,真真人美如画。 沈汐便转头望向竹七,竹七摇摇头,“我不知。” 见沈汐皱眉,竹七道:“我与荀楼主之前并未有何联系,只是因为少主...如今稍稍有来往。” 竹七未尽之话的意思很明显,恐怕是因为自己的死,这两人才会一直一起呆在西洲,之后又一起陪着自己辗转,何况荀歧的眼里,大多数人都是废物,更喜欢独来独往。 “你不是。”荀歧道。 竹七不解:“什么我不是?” ...唉,要怎么和竹七解释呢,沈汐只能快速转移话题:“这菟丝有何奇怪之处吗?” 竹七脸色凝重,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发现:“毫无异常。” 沈汐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毫无异常,你摆这种脸色做什么?” “...”竹七道“就是毫无异常才觉得奇怪啊,菟丝花啊,少主,这种植物极难修炼,不过据他若说原本攀附的树木修炼有成,他便得以化为人形,从中洲边境随着树妖一起迁徙至北妖洲,而且他说的时间轴也确实都是吻合的。” 沈汐道:“那他为何那么崇拜若汲?” 竹七道:“据他所说,是因为荀楼主救过他。” 沈汐望向荀歧,荀歧摇摇头:“并未。” 竹七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菟丝说了,你肯定不记得,他当时在一棵树妖的身边,你救了树妖,也算救了他,如果树妖灰飞湮灭,他也会被打回原形的。” 荀歧还是摇摇头:“并未。” 竹七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还未开口,沈汐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背,“你再卖关子,就把你丢下去。” 竹七受了教训,老老实实道:“他说,荀楼主也不记得救了树妖,因为是无意中相救的,但是妖族知恩图报,定是要铭记于心,伺机报答的,所以哪怕刚刚少主你不答应让他驾车跟着我们一起,他也会想尽办法,然后尾随的。” 明明几句话可以交代完,非要别人逼着说,真是讨打。 沈汐静静的看着荀歧,荀歧眼神微凝:“怎么了?” 沈汐道:“我觉得他不是报恩,他是看上你了。” 荀歧道:“男儿身。”哦,荀歧出门就着男装。 沈汐不管:“妖族是无所谓性别的,看的顺眼就行,你长成这般男女难辨的...” 两人眼神对视了片刻,沈汐被看的毛骨悚然:“好吧,我说错了,但是,万一...” 竹七扯了扯沈汐的袖子,小声道:“少主,你最初结识荀楼主之时,以为人家只是长的好看的男子,也曾说过不在意性别之分,整日对荀楼主死缠烂打...” 嗯?我前世难道真的不是风姿卓绝,大家之典范吗?我居然有这么超脱世俗的眼光?沈汐将这个问题问出后,竹七回答道:“少主身姿自然无有人可比拟,不过你也说过,风姿卓绝,大家典范那是给外人看的,荀楼主以后会是内人,洒脱点也无妨。” 沈汐道:“我认真说的吗?” 竹七道:“我觉得挺认真的。” 沈汐:“...”我可能真的和理解中的自己有些偏差。 荀歧眼波流转,似乎也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只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常一般的波澜不惊,见话都已经说完,荀歧伸手便将绢布拿下,阵法撤去,三人安静赶路。 61 胖小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大约还是行驶在北妖洲的边境行道上,此刻也是没有什么人来往,万籁俱静,只有马车行驶的轱辘声来回的响着,叫菟丝的妖族驾车技术还算平稳,也不多话,老实本分的做好车夫的职业。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菟丝的手一抖,皮鞭下落过重,灵马也跟着极速狂奔可起来。 “少,少,少…”竹七上下嘴唇嘚啵嘚啵几个字都没有完成的说出来一句话。 沈汐面色坦然道:“舌头捋直了说话。” 竹七道:“少主,你有没有听到?那声惨叫好像就在我们周围,你,你,你快看看,是不是有南冥洲的魂体?” 沈汐不解:“你看不到?” 竹七讪笑:“若是惨死的魂体,能,能看到我也不想看…何况修炼到一定阶段才能看的到啊,我还差一点点…点…” 沈汐有些疑惑,转而又调笑道:“七公子你神功盖世还看不到魂体?” 竹七一脸正色:“我一没有修特殊瞳术,二不是天生灵体,三修炼还未达顶峰,自然看不到。” 沈汐奇道:“...怎么你毫无愧色?” 竹七撇嘴:“少主,有几人似你一般,天生神骨,修炼有成,又有几人如荀楼主一般天生灵体感知灵力极强,说起来,我才是五洲大陆上靠自己的努力修炼而成…” 人在死后刚刚成为南冥洲的魂体之时,一魂一魄一钱重,魂体虚无缥缈,还未来得及将身体本身的灵力转化为魂灵力,且那时的魂体本身蕴含的灵力大多非常低微,除了南冥洲的鬼使可以看的到,只余下竹七说的这三类人可以看到:特殊瞳术,堪破任何阵法以及他人不可视的所有东西;天生灵体,天生对灵气感知得天独厚,对灵力的控制力也极强;而这两种非常少有,那就只能是修炼到一定地步,方可看的到去世不久魂体。 为了防止魂体作乱,轮回才会有时限,死时一般也会有鬼使接引。 菟丝突然插嘴道:“七公子所言差矣,天生得来的就如同运气一般,也是修炼的一种机缘。” 沈汐抿嘴一笑:“七公子?你说呢?” 还不待竹七说话,将将的尖叫声又响了起来。 竹七有些颤抖:“少主,我觉得声音离我们好近,你快看看吧。” 沈汐无赖:“我身无半点灵力,我怎么能去?” 竹七紧紧攥着沈汐的衣物,眼瞅着都快被他扯烂了,菟丝还火上浇油,说道:“我觉得这声音在马车内。” 竹七吓得更加贴近沈汐,脑袋躲在沈汐的臂弯里,四处张望,沈汐原本还想再作弄一会竹七,看他这样,不得不解开腰上的袋子,将胖小放了出来。 胖小捋了捋自己的翅膀,一般瓢灵虫就是趴着的圆形昆虫,它却如人将自己立起坐在沈汐的膝盖上,愤愤不平道:“你居然用化妖袋,枉我为你看守了二十多年的阵法,你个死没良心的。”接着嘤嘤嘤的哭泣起来,神态几乎可比拟一名女子。 荀歧拿起沈汐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点点头:“十二个时辰后妖灵力会被散化。” 竹七道:“少主,你怎么会有化妖袋?” 沈汐言简意赅:“不知道。” 胖小还做女子神态哭泣,竹七有点看不下去:“少主,你这虫子是不是画本看多了?” 胖小嚣张道:“你就是暮清的小跟班?叫爷爷…” 竹七忍无可忍:“...少主,快把他扔掉吧。”看的都头疼。 哪知胖小只是气鼓鼓在空中盘旋,却突然趁人不备飞速向车窗外飞去,沈汐三人眼疾手快同时向窗外扑去,沈汐张开手心,果然,没有胖小的踪迹。 竹七摊开的掌心里也没有胖小,二人皆转头看向荀歧,只见荀歧正盯着右手指尖发呆。 沈汐奇:“怎么了?” 荀歧摇摇头,“在想需不需要滴血画阵。” 沈汐看着荀歧握成拳的左手,已然明白,恐怕胖小在荀歧的左手里握着,而此刻荀歧在想要不要画个阵将它困住。 竹七却一脸警惕道:“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出现?” 唉,整日整日的在想什么哦。 沈汐道:“画个困阵,再叠个化妖阵,耗死它,再叠个杀阵,看它还敢不敢跑…” 荀歧:“…” 竹七更加警惕,手心握剑,防备道:“少主,你从未这样凶狠过,是不是周围有什么我需要戒备起来?…” 荀歧左手里传出的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沈汐掏掏耳朵,一本正经的盘膝危坐,惬意道:“你要是愿意老实回答我问题,不再撒泼打滚,我就不将你困在阵中,答应的话,你就此便收了神通,别再鬼哭狼嚎,我才能和你好好聊聊。” 荀歧慢慢将左手展开,竹七定睛一看,胖小扭扭捏捏的坐在掌心,内心懵圈似的将剑收起,老老实实坐在沈汐身后,决心不再说话。 胖小依旧推脱:“暮清,我在这北妖边境的阵法边缘生存尚且不易,我还能怎么为你探查消息呢?又怎么可能会发现什么?” 沈汐眼神示意荀歧,对方抬手间一个隔音阵布好,沈汐望着胖小有些好笑;“若是你见到我,不跑,不闹,我还是信你几分的,如今你这番模样,颇有些不打自招的样子。” 胖小扇了扇翅膀,还是坚持:“我真的什么也没发现,也不知道...” 沈汐接着道:“或许在荀家小辈和妖族打斗争执的时候你已经发现我了,几句话之间,你发现我似乎与从前有所不同,或者是失忆,毕竟我到了这里并没有来找你,或者你也许是一眼就发现我空有灵力而不能运转,所以你准备偷偷的跑走,但是却被束缚在这里不能走开。。” “于是,你假装被我一颗石子踢中,也或许是我真的踢中了,但你不知道我是不是故意的,所以一开始说不认识我,后来又假借我的姓氏来试探我,但是你要解开束缚怎么办呢,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才能解开束缚。” 胖小嗫喏着:“这不过是暮清你的猜测,我若是这样的想的,怎会听你的话在这里看守多年?” 这一番话说的忠贞不二,连身后的竹七都连连点头。 “我应当是用的言灵术,我的言灵术只需要知道名字就可以立短暂的誓约,而将你束缚在此处,倘若我人不来,没有喊出你的名字,你便不会有自由之身,所以你冒险一试,故意将翅膀上的名字让我看见,而且仅仅对着我,让我一个人看见。” 此话一出,胖小的翅膀像是被定住了,僵直了在空中。 荀歧也细细想去,似乎,这只瓢灵虫确实是将可以反光的一角对着自己,将背面全露向沈汐。 沈汐看着呆立的胖小,也很纳闷:“你不会以为我的看家绝学,我真的会不记得吧?你在这里看守阵法,也一定是有发现的,你越是强调越是刻意,你没有发现吗?你都是下意识的在推脱,很明显的就是你不想卷入我的是是非非,所以更要不停的强调什么都没发现。” “想必当初我走之后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给你印象颇深,又因为你身上刻的字是我临死重伤前所刻,那时我已经不能够稳稳的控制灵力,才会将你疼的晕过去,以至于如今那两件事夹杂在一起,让你回想起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才会吓得晕过去。” “我说的,对吗?” 胖小有些沮丧:“早知道,我就不要自由之身了,被你束缚,你也想不起来我,好过再遇见你,跟着你...” 竹七怒道:“说什么屁话?跟着我们是少主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简直可恶!” 胖小也很生气:“你懂什么?你看到过天崩地裂吗?你看到过妖族全灭的画面吗?你知道我是怎么被掩埋然后怎么在夹缝中活下来的吗?我睁眼的时候,我以为我去了南冥洲报道了,你都知道吗你,风凉话谁不会说?...” 天崩地裂?妖族全灭?沈汐反复咀嚼这两句话。 竹七啐道:“你不过就是贪生怕死!” 胖小更怒,越说怒意更甚:“谁不贪生怕死?谁就能愿意为不相干的人牺牲性命?谁愿意放弃自己的未来就为了虚无缥缈不一定能做成的事情?这样的人,他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自己?妖族修炼不易,我们灵虫类更是难,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竹七还要与他分辨,沈汐拦住他,摇了摇头:“当时我应当也是无奈之举,如今你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你自然就是自由身,妖族本就是依本能行事,不喜被控制,我能理解。” 荀歧这时开口道:“你背上的红色斑点,如果我没看错,应当是暮清的心头血在紧咬关头助你一臂之力。” 欺负我不记事?沈汐闻言看向胖小。 胖小凝视荀歧片刻,扇起翅膀在车内转了一圈,最终落定,嗫喏开口道:“你这隔音阵真的可以吧?不会传出去吧?” 竹七阴阳怪气的道:“你这贪生怕死不像是后天经历形成的呢。” 胖小一噎,老老实实地道:“既然暮清身边有阵法高人,且这擅阵之人对灵气掌控也是极为精通,那就烦劳你仔细观察,看看这北妖洲的灵气有什么问题。” 荀歧十分有礼:“烦劳前辈稍等片刻。”随即闭眼仔细勘察。 竹七也试着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皱眉道:“灵力充沛,能有什么问题。” 胖小不屑:“你还真是青光瞎子。” 竹七不明:“你什么意思?” “——有眼无珠。” 竹七咬牙:“你——说什么?” 胖小得意:“看来你不光青光瞎子啊,你还是耳朵塞棉花——聋子啊。” 62 灰黄之气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北妖洲也是有中心城的,只是妖族的天性使然,许多妖族并不能十分和平的相处,是以,虽说是中心城,主街上却冷冷清清,除了祭祀,鲜少有妖族会来。 菟丝驾着马车一路从北妖洲的边境进入到中心城,既无叫卖声,周边更别提商铺,看来不仅仅是鲜少有妖族会来,这状况像是已经有许久根本没有妖族踏足此地,主街上的积灰甚厚,马车走过时,车轮印清晰可见。 不过,据说北妖洲神是一株千万年难求的药品,这话果然不假,北妖洲处处绿植,沈汐冷眼瞧着,从踏进北妖边境一路到达主城,层林尽染,枝繁茂盛,虽然每条道路都有积灰,但是不曾见到一棵衰败的植物,树叶都是极为干净的翠绿,地上连一片掉落的树叶没有。 莫非这里也是幻阵? 可是如果从边境开始布置,这个幻阵等多大?这样的布局,这样的修为,莫非妖族之中有可与荀家先祖相比的阵法高才? 沈汐抬眸看向面前的荀歧,依旧闭眸,竹七与胖小唠唠叨叨吵的都累了,她依旧毫无反应,看样子确实如我所想,这片北妖的阵法过大,荀歧查看起来也要费些功夫。 不过, 这个时间会不会花的也太久了? 胖小因为和竹七一句拌嘴,这会正趴着打盹,沈汐一把抓住胖小的翅膀,“醒来!” 胖小迷迷瞪瞪道:“终于好了?” 沈汐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汲怎么会需要这么久?” 胖小不以为意:“偌大的北妖洲,勘察起来需要时间很正常的,我再睡会。” 沈汐眉头紧蹙,白衣胜雪,此刻却有种惊心的寒意丝丝渗出,一动不动,明明好似睡着,却安静的叫人害怕。 他咬咬牙,心中默念,将手指咬破,手指的血滴颜色鲜艳,竹七不知沈汐要做什么,有些慌乱:“少主...” 食指轻轻碰到荀歧的嘴唇,唇畔染上点点胭脂红色,沈汐觉得有些不够,使劲捏了捏食指,挤出的鲜血又送至荀歧的嘴里。 “咳咳...”荀歧忽然咳嗽了起来,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沈汐担忧的脸,道了声多谢,呼吸间收了心神,才接着道:“怎么了?” 沈汐将刚刚送入荀歧嘴边的食指含在嘴里,无视竹七惊慌失措的眼神,向荀歧询问道:“你怎么勘察灵气勘察了这么久?” 荀歧看着沈汐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内心有些犹豫要不要他将手指拿下来?可是拿下来,他也... “我刚刚魂魄离体了。” 沈汐和竹七大惊:“什么?” 沈汐牢牢将胖小抓在手心,不顾胖小喊疼时的挣扎,道:“你敢骗我?!如果不是我心疑,这会她就去南冥洲了!” 胖小老神在在:“怕什么,十二时辰后,才会有鬼使来渡人,七日后才是真的活不成了...” “混账!少主,这死虫子就是在耍我们,让我去把它剁了!”竹七虽然会和荀歧斗嘴,但很多时候,还是很依赖荀歧的,乍然听此消息,也是恼怒非常。 胖小有恃无恐,恐怕认为沈汐还需要问他事情,不仅将竹七的话放心上,也并没有逃跑什么的。 沈汐此刻一心在荀歧身上,竹七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此刻也是不想听清,只担心着荀歧:“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竹七见沈汐并不在意这个虫子,手中聚气凝剑,胖小此时才意识到竹七居然说的是真的,躲闪之际,荀歧一道绢布飞来,将它裹住拉回手心。 荀歧道:“多谢。” “...不...谢。”竹七微囧,躲至沈汐身后。 沈汐心下雪亮:“是看出什么了?” 荀歧将绢布放开,胖小从绢布上滚了出来:“我称你一声前辈也不为过,不过,倘前辈言不符实,竹七再动手我是不相帮的。” 荀歧的话很有意思,竹七本就是为她出气,她这一番话却意在说,我对你还是很尊重的,不像竹七那厮,但是若是一会我说什么你不老实说话,那我就要动手了,但是我也不直接动手,我还是保持对你的尊重。 胖小眼泡咕噜噜转转:“你问的,我眼见的都一定会告诉你,但若是猜测就没必要了,你说呢?” 所以这就是一开始就耍鬼聪明的灵虫,他这话更明白,他原本就不想和沈汐扯上关系,他只说你问的东西,而且你问的东西必须是他看到的,所以即使这些年他在这里渐渐承上启下明白了或者猜测到什么,他也不会说。 沈汐心道:“这两人语言功力可见一斑啊。” 荀歧道:“我先说我的所见。” 马车内几人点点头。 “北妖洲内的灵气很是奇怪,表面似乎都是灵气蓬勃,但是我细细查看,这层蓬勃绿意灵气之下包裹着一层灰黄之气,这灰黄之气被这蓬勃绿意灵气压制的很厉害,龟缩成极为扁平的一滩,位于北妖洲中心城的上方,前辈,你要我望气望的可是这个?” 胖小道:“不错,你可知,若一地有灰黄色的灵气代表着什么?” 一洲之地若是有灰黄之气,一般原因有三。 一是神罚,旱涝天灾,瘟疫重生。 二因无神,神主过世,妖邪作祟。 三则战因,尸横遍野,怨念重生,打乱天地间的灵气。 沈汐一怔,灰黄之气,他不是没见过,他见过的,可那是没有神主的——东洲:“东洲无神,所以我曾见过灰黄之气,与那相似?” 荀歧道:“更为深厚的灰黄之气,而可疑之处就是在此,明明稀薄一层,却灰黄的堪比覆盖其上的绿意灵气。” 沈汐不明:“那这绿意灵气是何作用?” 三人皆看向胖小,胖小扇扇翅膀,嗫喏道:“不知。” “从何而来?” “不知。” “...” 竹七暴脾气的怒了:“荀楼主差点丢了魂,就是为了听你说不知?” 胖小似乎有些怕竹七会突然性的发疯,赶忙道:“我不是说了,会说我看到的,如果你们看不到这灰黄之气,我就是说了我看到的,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竹七黑着脸:“你早说不就好了。” 63 弱女子不能涉险!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虽说此刻不明白那片虽然薄却颜色醇厚的灰黄之气究竟是不是因为胖小口中所说的动荡产生的,更不清楚包裹压制在灰黄之气外层的绿色灵力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北妖殿却极为干净清爽,这种清爽是肉眼可见的清爽。 北妖殿内,空无一物,无供桌,无牌位,殿内沈汐摸了摸墙面,墙面也无灰尘,相较于满是灰尘的主街,这里似乎,更像是一直有人在清扫。 沈汐矗立一会,向胖小询问道:“你说你见过天崩地裂,看过妖族全灭,然后你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可是这座北妖殿确实四壁如新。” 胖小分辨道;“这是在遇见你之前的事情了,我也是一路逃到北妖边境的。” 荀歧望向门外的菟丝,在三人下车后,菟丝就将马车牵立在门口,对于他们三人要做什么,在谈论什么,充耳不闻,仿佛自己就是个驾车的。 沈汐道:“既然你可以说你看到的事情,这个也是可以说的。” 胖小有些不情愿:“可是...” 也许他想说的是,可是这个也与你们无关,只是在竹七的剑气微逼之下,讪讪住了嘴。 身旁有个是不是就想打架的,还有一个时不时就想弄死打架的人的,好可怕。 荀歧扭头去看沈汐,沈汐装作没看见,镇定对胖小说;“我又没有问什么过于私密的问题,不过就是想听你描述一下所谓的天崩地灭。” 胖小这才松口:“我原是附庸在一棵古树上得以开启妖灵...” 好巧,门外那位是因为树木修炼有成得以化形,他竟也是因为攀附的树妖化形开启了妖灵,不过草植系妖类性情温和,会泽被周围生物也很正常。 “以前的中心城,妖族时常会来此祭祀,这里有我们虔诚信仰的妖洲神,尽管他从未露面,但是我们活的很是自在,不受其他四洲干扰,也没有纷争,相敬相爱,种族之间也会有杀戮,但是都是适可而止。” 沈汐道;“你说妖洲神从未露面?那你们妖族的重大事宜是如何解决的呢?” 胖小道;“妖洲神是神主,我们没有什么重大事宜需要解决,不需要麻烦他出面,他活在我们每个妖族的心目中,何况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妖族默认的铁则。” 沈汐沉思,活在每个妖族的心目中,这话怎么听的这么别扭? 竹七道:“寻衅滋事?报仇灭族?” 胖小语带不屑;“我们妖族不似你们那般勾心斗角,从未有牵连之说,你杀了我父母,我长大之后若有能力自然会去找你寻仇,你死之后,你家子女有能力自然可向我挑战,一妖止一结。” 沈汐点头:“有道理,无所谓牵连全家或全族。” 竹七又问:“那我就是不遵守规则,牵连且灭了全族呢?” 胖小的声音低沉涩涩;“从未有此事。” 竹七还欲再说,沈汐白了他一眼,竹七迅速收敛,闭嘴不言,竹七上辈子是个竹妖吗?这么喜欢抬杠。 沈汐道:“你既说从前,那中心城如今...?” 胖小道:“我刚刚开启妖灵不久,自然也不会离中心城太远,终日还在殿中祈愿,有一天殿内来了一位白衣女子,帷幕遮面,却手持东洲神印。” 白衣?手持东洲神印? 沈汐与荀歧对望一眼,只听胖小继续: “她进了北妖殿内,要求见妖洲神,我们的妖洲神主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自然没有人理会她,于是一言不合,她便大杀四方,妖族许多妖类都死于她手,更是祭出了东洲神印打算将北妖殿封印。她灵力颇高,妖族许多大长辈皆不是她的对手,霎时间,北妖洲密林慢慢倒塌,开始地陷山崩,大妖带着小妖一直跑一直跑,四处逃窜,稍慢一步就会被掩埋的流沙里,我在夹缝中不停的奔走,逃至北妖边界。” 这一番话下来,几人皆想的同一个问题:北妖洲妖洲神如此立于神端?出这样的事也不曾露面?是不能?还是不想? 既然是北妖洲妖族虔诚的敬仰对象,为何出事的时候,妖族没有向他祈愿让他出现呢?何况这女子本就是因他而来。 想见就能见的西洲洲山神——沈汐问出了几人的疑问:“为何不求助妖洲神?” 胖小语言含糊道:“...妖洲神受万妖敬仰,自然是我等妖族解决外来闯入不敬者。” 作为一洲之神,难道不是当自己看守的洲陆出现任何问题状况第一时间出来解决吗?以洲陆的事宜为第一己任,至少咱们西洲山洲神沈暮清做此想法。 如此,竹七眼冒火星钦佩的望着沈汐。 沈汐伸手将竹七的脸推至一边,刚好看到荀歧转身向外走去。 沈汐对着胖小道;“我的问题你都解答完了,你和我要和我一起还是放你自由?” 胖小扇扇翅膀,低飞而起,毫不回头:“我自然是离开,暮清,后会无期。” 沈汐点点头:“后会无期。” 待胖小并无踪迹后,竹七才道:“少主,为何放他走?” 沈汐笑笑不语,殿外马车前也只余荀歧一人,沈汐道:“那菟丝呢?” 荀歧道;“让他走了。” 竹七跟在两人后面,不解道:“为何要让他走?” 沈汐指指脚下:“这是哪儿?” 竹七:“北妖洲...” 沈汐道:“你熟悉吗?” 竹七摇摇头还是不明白沈汐的意思,三人在主街走了一段之后,他才忙道:“哦,哦,是了,少主,我们没有必要让不熟悉的人跟着我们!” “...” 在主街上来来回回的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城中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就在竹七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的时候,荀歧改了方向朝北妖殿里走去,却并没有进入殿内,率先坐回马车里,紧接着沈汐二人也上了车。 荀歧随手布了隔音阵,道:“菟丝和胖小不见了踪影。” 竹七不以为然:“许是脚程快吧。”一只灵虫一个妖族想要离开一定是比我们快很多。 沈汐摇头:“我们刚才围绕中心城转了不下十圈,又将所有的小街径几乎都走了一遍,如果将中心城比作一棵大树,那么北妖殿就是中心点,向四处散开,也可以这么说,所有的街道无论你如何乱走,最终都会走向北妖殿。” 竹七道:“那又如何?” 沈汐道:“你看到其他的脚印了吗?” 竹七仔细回想,似乎除了他们三人反复的脚印,在之前,街上的积灰毫无印记。 “那也许他和胖小一样并不是步行?” 沈汐道:“也,有理。”话锋一转,“不过,你见胖小一直在扇翅膀,它可真正的飞过一次?” 竹七道:“有呀,在马车上...” 说着,竹七哑了声音,现在想想,在马车上胖小的那次逃走,简直就像是故意提示,在空中盘旋一阵,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然后往窗外飞去,如果是真的想逃走,何必多此一举的盘旋? 荀歧道;“你催一下掌中焰。” 竹七神色古怪,掌中运行灵力,掌中焰浑浊黯淡,燃烧的断断续续,这是...“灵气不足?可是...” 沈汐道:“可是这里明明绿意盎然,倘是没有灵气,这些灵植早已枯竭而死,所以说,我们应当是在一个幻阵当中,若汲所见的绿意的灵气便是幻阵产生的灵气,将北妖洲原本的灰黄枯竭之气压抑着。” 竹七从未听过这样大手笔的阵法,这人究竟是用什么布阵呢?又如何能使这阵法经久不衰? 竹七道:“那我们刚刚是在寻找他的踪迹?” 荀歧道:“不是也不必。” 确实不必,菟丝这一路如同查无此人一般,存在感极低,除了路上插了一句嘴,慢着,“竹七,你在路上说了什么话,那菟丝突然插嘴的?” 竹七挠挠头,“...我不记得了。” 沈汐道:“快想!” 半晌,荀歧道:“七公子所言差矣,天生得来的就如同运气一般,也是修炼的一种机缘。” 是了,就是这句,有一种情况下,旁听不发表言论的人会突然发表言论:自己有的或者自己没有的,而不论自己有或者没有的,也一定是自己很介意的,才会在别人说起的时候下意识的辩驳。 那么,他是有机缘还是没有机缘? 荀歧的记忆力着实让竹七乍舌。 沈汐了然,刚才走了这些圈,依荀歧的性格,如果发现了阵法的痕迹或者阵眼的位置,早已经动手破阵了,可是天下阵法,从无荀歧看不透解不开的,除非,这不是阵法所致?! 沈汐眼神清亮,想通了之后望向荀歧,荀歧也点点头,只余竹七一人苦思冥想,偶一抬头,刚好见到一个眼神炯炯有神,一个春风化雨一般的颔首点头,迅速垂首自语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少主,你还有空眉目传情?” 虽说沈汐空有灵力无法自控,耳力还是很好的,更何况三人坐的那么近,荀歧脸露尴尬,沈汐一个板栗扣在竹七的头上:“你上辈子莫不是真的是个哑巴?” 竹七:“...” 沈汐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也好分析问题了。” 荀歧低声道:“怎么说?” ...竹七纳闷:“既然如此?什么既然?怎么如此?” 沈汐道:“...等会告诉你...”忽然觉得不用多费口舌,对方就能理解你的意思,能听到你心里的话这件事实在太令人心情舒畅了,若是多来几个竹七一般的笨蛋,我肯定会因说话太多而死。 沈汐接着说道:“排除了阵法之后,我们就可以从别处入手,这里是妖族,那就可以从妖族天生的秘技入手。” 竹七定定心神,不可思议一般道:“少主你是说,这里不是阵法,而是哪个大妖的看家本领?” 荀歧淡淡道:“有理。” 沈汐道:“只是这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两个妖族,一是菟丝,一是瓢灵虫,这两者皆不可能会如此高深的秘技。” 荀歧道:“但是,这两者都在引我们到中心城。” 沈汐道:“会不会有什么隐藏暗处的大妖?” 荀歧道:“这一路哪处灵气有所不同”顿了顿道,“至少我并未发觉。” 你都没发觉,我俩更是发觉不了了。 这一段路,颇为诡异,感觉像是有两波人在操纵着我们三人的前行,一方不必说,定是祖爷爷,似乎希望我们能够在北妖洲发现什么,用小三的失踪让我们来到这里,而又有另一方将这里布置的毫无异常,似乎只是希望我们发现不了小三的踪迹就立刻离开。 而在这时,菟丝出现的地点,时间太过及时,而瓢灵虫满嘴的谎话连篇,却也提取出了有效的讯息,至少北妖洲的灵气怪异之处就是出自他之口。 所以,这菟丝和瓢灵虫胖小究竟是不是一起的?或者他们属于哪一边呢? 还有,胖小口中的帷幕白衣女子是在南冥洲相助的那个吗?他说的关于那女子的事情都是真是假? 沈汐一时思绪万千,荀歧下了决定,掀开车帘,看着面前的北妖殿,道:“我去闯一闯。” 嗯?我去?“你一个人?”沈汐问道。 荀歧面色淡漠的下了车,望着殿前的牌匾,世人皆道北妖洲妖族隐世不出此刻突然像个笑话。 沈汐道:“我怎能让你一个弱女子涉险?” 竹七有些没有坐稳,疑惑道:“...她?弱女子?少主...”竹七看着沈汐脸上阻挠之意很是坚决,心道,...少主你自己才是个弱男子啊! 64 虚幻之境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由荀歧这个弱女子带着沈汐这个弱男子,三人一起进入北妖殿。 为什么呢,因为比起沈汐这个弱男子,荀歧看了一眼竹七,在中洲人族有句老话说好,会咬人的汪不叫,而会叫的汪——不咬人。 会叫的汪。 等于竹七。 竹七当然不知道荀歧所想,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进入北妖殿查看情况。 荀歧站在北妖殿门前许久却始终没有踏脚进入殿内。 沈汐忽然想到:当初荀歧曾背着自己来到过北妖洲! “九欘建木树!” 一阵冷冷的风拂面而来,竹七恍然惊醒,忽然背脊冷汗涔涔,当初进入北妖洲如同进入无人之境,中心城破败,四处地陷,植物衰败,入眼的枯黄荒凉,自己都还历历在目,只是因为心系少主,根本无暇顾及北妖洲到底怎么了,现在想想,时间都与胖小说的很吻合,的确是少主身死前后,更或许,少主的受伤与那白衣女子也有关系? 荀歧闭目细细想着,当初背着沈汐一路疾行,北妖洲早已荒芜人烟,自己是怎么找到九欘建木树的呢? “阵法!” 沈汐和荀歧异口同声的说道! 沈汐拉着竹七向后走去,荀歧闭上眼睛感受当初背着沈汐曾走过的路径,沿着她名义上的“未婚妻”出没的方向,一点点的探去,却在北妖殿神祗内的某处停驻不前,一动不动。 荀歧倏然睁开双眼,沈汐道:“找到了?” 荀歧点点头,指着脚下:“这里。” 沈汐看看四周:“这里?” 这里空旷一片,什么也没有,但是荀歧的记忆力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一眼看过听过的一定能记得,但是阵法却不见踪影,荀歧蹙眉:“感受不到隐踪的阵法。” 沈汐道:“感觉不到就对了。” 嗯?竹七听闻这句话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家少主。 沈汐侃侃而谈:“当初,这阵法也是隐踪的,但是不仅被你们找到,还挖走了九欘建木树,何况如今我们在某位大妖的秘技中,丝毫没有破绽可言,想找到神祗的隐踪阵法,首要怕是破阵。” 荀歧点点头,“找到隐踪阵法,便可进入地下宫殿查探一番。” 沈汐摇摇头:“不,找不到也无妨,进不进去更无所谓。” 竹七道:“少主,你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们不进去要怎么查探呢?” 荀歧却道:“你只是在求证。” 沈汐道:“对!我只是在确认,我们三个的记忆是不是一致的,现在我得出了结论,这里的确有一个隐踪阵法,神祗下也的确藏着地下宫殿。” 竹七不解:“...少主,我还是不懂你在求证什么?” 沈汐:“...” 荀歧看沈汐有些顿住,便出言道:“现在证明了这里可能的确有藏着九欘建木树的地下宫殿,我们也曾来过。也就是说当初我们曾踏足的那个荒凉的北妖洲就是真实的,而此刻这个干净的,绿意盎然的北妖洲,甚至毫无灰尘的北妖殿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画面,这样虚幻的画面却做得如此真实,灵力如此平衡,想必做此画面的妖族,的确是一个大妖。”连我都无法看出破绽的一个虚幻的画面。 竹七道:“那就是说,我们在某个大妖的监视下?” 沈汐思虑了一会,道:“不,这位大妖对我们毫无恶意,如果有的话,没必要做这样一幅景象。”他,似乎只是想让我们赶紧离开,这虚幻之中也没有什么危机。 65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围绕着神祗内来回的踱步思考着究竟会是哪个细节上的错漏,荀歧闭眸站在止步于阵法前的位置,似乎在用灵力勘测着什么。 竹七依旧无奈:“少主,想不通我们就走吧?也许小三不在中心城,在北妖洲别的部位呢?” 并没有人回答竹七。 沉默片刻,荀歧道:“若是想不通,就先去找小三吧,这个虚幻之境我们既然进来了,想必,除非我们离开,一时半会许是破不了。” 沈汐双手环抱,道:“…若汲,我能不能问一个私密的问题…?”又补充道:“只有你才可以。” 荀歧还没来得及说话,竹七大吃一惊,呛道:“少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是个正人…呜…呜…” 沈汐用手中长袖堵住了竹七的嘴,在心里道:“你的阵常以对方为阵眼布阵,一般要如何破阵呢?” 荀歧抿了抿嘴,嘴唇方才轻启,就听脑海里沈汐的声音传来:“…写在我手心。” 荀歧握住沈汐的掌心,写到:“触、碰、到、我。” 沈汐有些不解,继续在心头默念:“…哪一种触碰?” “抓、住、我,造、成、伤、害。” “杀、了、我。” 沈汐点点头,放开竹七,评价道:“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竹七茫然:…人家不告诉你秘密就是不爱惜自己?少主果然不是印象中的少主了… 荀歧神色自若:“越是惜命的人,命越没有那么硬。” 沈汐一愣,荀歧的戾气总是若隐若现。 荀歧听到沈汐所想,淡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沈汐沉默,扪心自问,确实,若是荀歧受了什么委屈,自己恐怕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66 瓢灵虫的虫蜕?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和沈汐对视一眼,赶忙走向竹七说的位置,不过,竹七并未指出“好多胖小”在哪里,只蹲在那截树干面前,用另一截更细的枝桠,从树干内往外扒拉,沈汐找了一圈也没瞧见竹七说的好多“胖小”,只见竹七突然丢掉手中细枝,颇为苦恼,“少主,里面好多'胖小'卡住了…” 虽然竹七说话颠三倒四,但是沈汐却听明白,他说的“胖小”们都在树干里。 这个树干大约是个空心的。 荀歧看了一眼竹七手中的树干,手中绢布闪现,卷曲成极细的模样,伸进竹七刚刚扒拉过的树干里,树干里不知道是什么,有些坚硬,绢布也得微微用力,才勉强动了动,荀歧放弃绢布捣鼓,灵气聚剑,一剑劈开了树干。 这些“胖小”几乎一模一样,密密麻麻,有大有小,散落在地,仔细望去,连背上的斑点都是与胖小一样的红色。 沈汐道:“这是...莫非是虫蜕?” 竹七闻言,问道:“就是像乡间树上知了那种蜕壳?” 荀歧也在仔细观察:“不是的,这不是普通的虫蜕。” 沈汐道:“的确,一般的虫蜕是将表皮退去,透明且易碎,”沈汐用手敲敲其中一个“胖小”,坚硬无比,仿佛像是正常的瓢灵虫身躯,“这些虫蜕与真虫躯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荀歧用一掌挥去,所有的虫蜕皆被她以剑气劈成两半,细细检阅一番才发现,虫蜕到底不是真的实体,内部确实有空心之处,但是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真的有虫体肉身的。 “所以,这是…死掉的瓢灵虫?”竹七戳了戳地上的虫蜕。 沈汐在地上对着一劈两半的虫蜕翻翻捡捡,道:“不是,你仔细看,越大的瓢灵虫蜕越薄,而且似乎,有很大一部分的大小是固定的,只是厚薄不同,有没有可能,这是在易经换髓?” 竹七摇摇头:“少主,即便它是易经换髓,它的次数也太多了,在一定程度上的易经换髓最多两三次而已,打个比方,我放一定的水进去桶里,满了就满了,隔段时间我觉得水不新鲜,我要接着换,那也只不过是用新的水慢慢冲走不新鲜的水,不论哪个种族,经脉就如同水桶一般,只能来回的冲涮…” “言之有理,若汲,你觉得呢?”沈汐问道。 荀歧点点头,“竹七说的是我们正常修行之法。” 沈汐摸摸下巴,道:“那我问你们,草植系妖类是不是每年春生夏茂秋谢冬秃?即便不是四季的草植,但是不是一年壮胜一年?为什么?” “额…,生长过程中的规矩?” “我再问你们,灵虫类为什么会有虫蜕?” 竹七道:“生长周期的必要条件。” 沈汐道:“对的,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也许妖类修炼的方法的确与其他族类不同?” 荀歧看着沈汐,似乎细细琢磨了一番,斟酌道:“所以,你觉得这种虫蜕不是生长周期的必要条件?” 沈汐道:“你再仔细看这树干。” 劈开的树干还是有许多瓢灵虫叮在上面,若是仔细点就能够发现,掉落地上的大小不一的,都是没有爪子的,也就是说,荀歧或者竹七,扒拉了半天才掉下来,而没有被扒拉到的,爪子都还死死抠在树干里面,异常的牢固。 竹七感慨道:“瓢灵虫的爪子很尖锐嘛!?” 沈汐问荀歧:“你觉得呢?” 荀歧道:“似乎,头部也嵌入其中?” 竹七又低头检查,散落的瓢灵虫的头部也都是不齐全的,“所以?” 沈汐道:“所以,它不是在安家,而是在榨取树干里的汁液!” 67 后会有期吧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竹七一时惊吓,后退了好几部步,沈汐啧嘴道:“你怎么这么胆小?” 竹七无辜道:“少主,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就起阵,我以为荀楼主终于要对我下黑手了!” …怎么听你这话说的好像还很期待呀? 沈汐无语:“告诉你,别人也就听到了。” 竹七四处望去:“怎么这样荒凉的地方,除了我们还有人吗?”悄悄退后一步,“谁呀?” 沈汐眨眨眼:“你面前。” 竹七定睛望向自己面前的空气,试图淡定最后还是克制不了,躲进沈汐的背后:“少少主,我错了…你给我赶走他,快快!” 沈汐闻言神色难辨道:“你像不像个怕天黑的小姑娘?” 竹七连忙道:“少主,只要你把这魂体赶走了,别说小姑娘,您天天给我喊大姑娘都没事,快啊,快…” 沈汐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是魂体了?” 竹七哭丧着脸:“只有你能看到,那不是魂体是什么…” 荀歧道:“灵虫。” 竹七一听,忘记害怕,莫名道:“灵虫的魂体?” 沈汐:“…” 荀歧道:“你面前的灵虫。” 竹七扭扭头,又缩回去,探几下,才缓缓道:“我面前我也看不到啊…” 荀歧:“…” 沈汐捂着肚子大笑:“说你脚下枯树干里的!你一天到晚扭捏个什么劲啊!” 竹七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我面前的树干吗?不是都说了是虫蜕嘛?” 沈汐指指:“有一只活的。” 竹七跳脚道:“怎么可能?动都不动!” 沈汐道:“看仔细点。” 被劈开两半的树干,因为瓢灵虫爪子入树干里比较深,还有许多无论怎么弄,都纹丝不动,除非无所谓虫蜕的完好无否,因为完好的虫蜕价值更高,当然这只对荀歧——医者而言。 当然也正是医者布的阵,将那只瓢灵虫抓获。 照理说,沈汐短时间内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每个虫蜕几乎和真的无慎区别。 68 无能之人话多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却置若罔闻,看着阵法里的胖小,思索着,刚刚自己与荀歧竟然都看错了,胖小竟是在另一个瓢灵虫蜕里,他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只细枝,随意戳了戳胖小,胖小不过指甲盖大小,被细枝尖戳的踉跄几步,似乎更有怒意,沈汐笑了笑,丢掉了细枝,转身。 “走吧。”沈汐道。 竹七纳闷:“少主你不问他什么?” 沈汐瞅一眼竹七,“问什么?” 竹七掰着手指:“为何这样对你?你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他还有否同伙?他还有何预谋?” 沈汐立定,回转过身来,指了指阵法里的胖小,“那你去问吧。” 竹七言之凿凿:“好嘞,少主,定不付所托!”话毕,蹲在阵法边上,对着胖小道:“快快老实交代,你可有同谋?” 胖小冷哼一声。 竹七一看,思索道,这可不行,要是这样平淡的问,他一定不会配合,我来用刑吧!手中灵力会聚,凝出一把剑,剑体庞大,是胖小的几百几千倍之大,竹七拿在手中,单闭只眼,对着剑刃左右比对,似乎一下就会将胖小压死,想想收起大剑,换了把匕首,用匕首擅近攻,威逼胁迫极为适合,只是似乎…也是对不太准胖小可威胁的部位啊? 竹七有些沮丧,回头以眼神询问沈汐。 沈汐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我说不问吧?” 竹七嗫嚅道:“可是…这样放在这儿?” 荀歧接过话头,对着竹七道:“我这阵法,以消耗阵中人的灵气为主,叠了困阵,问心阵…” 胖小一直都在汲取九欘建木树的汁液,用以洗经换髓,荀歧这阵,无疑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胖小咆哮:“贱人!该道你全家死绝,死后无所埋处,尸骨无存才最是应该!” 此话一出,沈汐二人脸色大变,竹七更是骂道:“中洲荀家传承世家!你少在那儿信口胡咧,上下嘴皮子一搭,说话跟放屁一样!” 胖小一听竹七说话,更是怪笑:“原来他们还不知道啊,你只不过是荀家养的一条畜生,还不招人待见的那种!你怎么不去死?哦,你报不了仇血不了恨,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沈汐回忆当时荀歧要开阵时,那些荀家之人确实骂骂咧咧,态度不是很好,就连荀家大长辈逼迫她服下蛊虫的最终目的就是希望她和我一起死,原来… 荀歧却脸色一如往常,淡然道:“你如此记恨我,莫非…我灭了你祖宗八代?” 胖小如同被掐了脖子一般,那骂骂咧咧戛然而止。 “果然如此,只是我常年在荀家闭关,看样子你祖宗八代的死是在我家灭门前了。”荀歧看了他一眼:“难怪,你不停的洗经换髓,你一定觉得自身太过懦弱无能,怕妖命亡尽的那天还不能找我报仇雪恨,所以强行忍受经脉宽拓之痛,想必,你每每熬不过去必在心里骂我千遍万遍,是吧?” 竹七小步凑近沈汐身旁,咬耳朵道:“少主,她…怎么知道人家在骂她?” 荀歧淡定道:“你没看他口才不错吗?都跟你一般骂来骂去就是那两句。” 竹七:“…” 沈汐道:“若汲,他,他,骂的是你吧?” 荀歧这才回头:“无能也只逞口舌之快罢了。” 难道…有仇家的人嘴皮子都比较厉害? “那倒不是,我天生机警罢了。” 沈汐:“…”见识了见识了。 转眼状况突生,阵法内的胖小身形暴涨,越来越大,直至变换到前爪如一人身高大小,若是被他一脚踩中,想必必无还手之力。 “小心!”沈汐喊道。 胖小的前爪忽然向荀歧伸去,刹那间,阵内电光火石,雷电鞭挞在胖小的身上,胖小迅速化为原状,但雷电却还一鞭又一鞭,准确无误,毫不留情。 沈汐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以为他要伤害到你了。” 荀歧看看阵里嗷嗷挨打的胖小,“早说了他无能。”复又看看竹七道:“早说了,会叫的狗不咬人。” 竹七莫名:“少主,她为什么看着我说?少主你,看到了吗?她看我了?” 沈汐头疼:“就看你一眼怎么了,没事的。” 竹七冤枉:“她说那话时看我是什么意思?少主,她说我!” 荀歧头也不回,走向马车处,只身上了马车。 …沈汐看看面前的竹七,又看看在挨打的胖小,似乎…是有相似之处啊… 不理会竹七的哀嚎,沈汐也走向马车,掀开车帘,发现荀歧正在发着呆,终归还是有影响吧?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荀歧许是听到了沈汐心中的话,回过神来道:“时间久了,也不是很记得了。” 沈汐笑笑,顺着她的话说道,“嗯,我知道,你记性最不好了。” 荀歧抬眸一眼,波光流转,转瞬即逝。 沈汐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的仇家是中洲荀家?可是他们怎么会养你,还对外宣称是亲身?” 荀歧道:“嗯,世人皆为利逐。” 69 怪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下车的时候,荀歧神色十分坦然,但是沈汐总觉得这个女子,应当也不是性情上这么孤立的一个人,不依赖不依靠的自我孤立。 车帘晃荡的时候,沈汐瞧见荀歧又抬头望向天空,他也抬头望了望,这北妖洲的灵气十分混浊,天空也灰蒙蒙的不甚透亮,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沈汐看着,那云也是白云,却好似梦里一般朦胧的不够真切,他又瞥视了一眼荀歧,他突然想冲进马车,抓住荀歧的手,以免荀歧忽然像那层朦胧一般消失不见。 “不会的,你上次死了我不是还好好的。” “…”煞风景的女人。 沈汐掉头走在碎石坑中,被困在阵法中的胖小骂骂咧咧,一眼望去,竹七却不见了踪影,沈汐四处张望,在一块残垣下看到了撅着屁股的竹七,衣服后摆扭扭晃晃。 沈汐出口询问道:“在做什么?” 竹七的头堪堪露出一个角度,勉强看得到他的半只眼睛,却似乎没有放下手上的动作,“少主,这里有个…有个…不曾见过的东西…弄不出来…不太好弄…” 阵法里的胖小听到竹七的话,持续叫嚣,一声高过一声,沈汐顿觉异常,赶向竹七身侧。 竹七的手里正握着一株草,又像个没有长成的小枝芽,竹七满手通红,掌中勒的一道一道红印,却没有让这草动摇半分,绝对比寻常草要坚韧许多。 竹七气喘吁吁的跌坐在一旁,沈汐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将它拔出来?” 竹七神神秘秘道:“少主,你们刚才在车上办事…” 沈汐头疼:“打住,我办什么?” 竹七清清嗓子,纠正道:“在车上的时候,”瞄了眼沈汐平静的表情与目光,才继续说道:“那胖小一边骂却又有点不对劲,眼神总看着这块破烂石壁,”他用手拍了拍,“就这块。” 沈汐以眼神示意他继续,他接着道:“少主你看,不论雷电怎么抽他,他都只看着这儿,不是很奇怪吗?于是我顺着他的视线,围着这石壁转了一圈,却只发现这个草,但他突然说有话要与少主你说,我叫了你以后便跑回来看看拔不拔的动…” 以沈汐博览群书,似乎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植物,只得出声打破荀歧的平静,让她也过来看一眼,参谋参谋。 荀歧望了一眼,怔愣片刻后,靠近阵法,直视着被按在地面鞭挞的胖小,“怪道你对我喊打喊杀,原来你是智园里的那一窝七星瓢灵虫。” 沈汐喃喃道:“智园?” 荀歧背对着沈汐的背影似乎有些微微僵直,虽然细微,竹七这样虎都发现了,戳了戳沈汐的臂膀,指尖指指荀歧。 沈汐点点头,不再言语,这两人却都感觉的到“智园”二字,似乎…在荀歧的记忆中并不十分友好。 胖小渐渐已经没有力气,眼神还是望向这块石壁。 沈汐道:“死了?” 荀歧摇摇头:“废了他的妖灵罢了。” 竹七不解:“为何还留他一命?” 沈汐也不解:“为何要杀?” 竹七道:“若是他确实与你的死有关呢?” 沈汐道:“你不是已经拿走了他最珍视的东西了吗?” 竹七指指地上:“…这草?没啊?我拔不动呢?!” 沈汐:“…哎。” 荀歧想,也许这样最好吧,他想要的洗经换髓,我将他打回原型,至少还留了一条性命。 “走吧,我们去找小三。” 竹七怪叫:“这就走了??” 沈汐道:“自然,破了这虚妄我们才更好找路呀。” 竹七望望阵法里的胖小,总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这胖小最终的目的,最先的动机,都觉得怪怪的,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总是莫名不安。 竹七跳上马车,斟酌道,“少主,杀了他吧?” 沈汐闻言神色难尽:“你并非嗜杀之人?为何总要杀了他?” 竹七张张嘴,说不出来,反正少主一直都这般悲天悯人,荀楼主和我都一直在身旁也不会有事的,“驾!” 马车颠簸着前行。 “少主,我们怎么找小三?” 沈汐想想:“先出中心城吧,然后去寻一下雪兔妖的群居领地。” 竹七扬起马鞭:“好嘞!”一时尘土飞扬。 三人离开后的石壁后,那株草植缓缓发亮,随着草植的光亮,阵法里的胖小也缓缓没有了气息。 荀歧手中几丝灵气回荡,她指尖轻捻,“胖小死了。” 沈汐惊讶:“你没有控制好力道?” 荀歧也有些惊讶:“你不怪我?” 沈汐道:“为何怪你?原本不过就是我强加了自己的意愿与你。” 荀歧神色莫辩:“又好像没死,气息很怪。” 竹七调笑道:“总不会是成了怪吧?” 良久,荀歧道:“也不无可能。” 70 黑鳞的寓意?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撇开脑海里杂绪纷扰,望着车窗外的黄沙土地,明明来时还是绿意遍野,人更愿意活在幻想还是现实中呢? “现实。”荀歧忽然出声。 沈汐有些好奇,“为什么?” 荀歧道:“现实可以幻想。” …这个答案。果然很有荀歧的味道。 沈汐想想:“你在荀家,过得好吗?” 荀歧微微一滞,动作凝滞极慢,面部也不甚容易看出什么,偏偏空气仿若凝滞住一般,她开口说道:“很好。” 沈汐也颔首,手臂沿展着伸出窗外,“那就好。” 不待荀歧做何反应,沈汐突然间起身钻向车外,撑着望向他刚刚伸出手臂的方向,嘴中喊道:“停车!”沈汐跳下车,往来时路上奔去。 “少主,怎么了?”竹七跟着气喘吁吁。 沈汐有些魔怔一般,四处奔走大声叫唤着,道:“你在哪里!” 这四字一出,荀歧与竹七立刻戒备前后围住沈汐,荀歧询问道:“怎么了?” 沈汐摇摇头,手臂挥挥,二人亦步亦趋的跟着沈汐回到车上,二人来不及开口,沈汐摊开手心,一片黑色鳞片躺在手心,上面用红色血迹斑斑点点的写着:“快走!” 沈汐见二人望向自己,摇摇头,有些疲惫,“我手伸在外,忽然有人将它放入我手中,只一眼,我想,这洲陆大地上,这黑鳞应该只属于他。” 竹七拿起黑鳞在空中仔细观察,“的确是他的黑鳞,当时虽然变成黑色,但是全身略有光影投上总会如彩虹般反亮,”语气也逐渐低沉,“这颜色其实很好看,却总是难过,说自己连黑的都不够黑。” 荀歧道:“与其关注是不是他,不如想想这两个字的含义。” 快走。 沈汐凝视着黑鳞上的字,这是有人故意拿着他的黑鳞来让自己相信,并且示警,还是对方只是不想我们继续前行? 荀歧将黑鳞拿在手上,另一只手迅速结印,黑鳞上缓缓飘出两股气息,一声龙吟从天而来,另一股气息无声无息的遁入地下。 她喃喃道,“南冥洲的人?” 沈汐惊道:“这是何术?” 追影灵息术,只有高深的阵法师才会此术。 一件物品上会沾染的气息很多,而阵法师则可以用此术抽丝剥茧,但这只针对有灵气之人,它通过物品上的灵气去追踪大致的方向,此灵气会显示出它最主要的特性,例如龙吟。 人死后尸体骨灰大多埋于地下,哪怕去了南冥洲也不过是改个地方藏起来,最初还是埋于地下,所以一旦灵息的方向向下,大多便是指南冥洲。 荀歧将黑鳞还于沈汐,思虑一番道:“这黑鳞的龙吟声你也听到了,但是劝我们离去的人却是南冥洲的人。” 南冥洲的人却不直接现身,沈汐有纳闷,“他们是在顾忌什么吗?” 竹七的声音突然拔高:“西殿会不会出于报复抓了小四?” “…”沈汐解释道:“他们有黑鳞很正常,当初小四搅的可就是人家的地盘。” 竹七撇撇嘴,又没真的拆了。 71 接连消失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竹七的忽然消失让沈汐有些慌张,他急忙跳下车去,连荀歧手里的黑鳞也顾不上看,连跌带跳的跑向树下,快要到那堆衣服面前时,荀歧一把拽住沈汐:“镇定些。” 竹七是沈汐这一世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先时是老者模样,沈汐多多少少有相依之意,后得知竹七的灵气出了岔子,一旦用剑则和灵元挂钩,也就是以燃烧寿命为代价强行提升灵气,但为了自己又不惜以命博,好不容易快要修复好身体的暗伤,又让沈汐的相依之意加了几分相惜之意,这样相依相惜的人忽然消失,怎能让沈汐不担心。 荀歧也明白个中道理,循循善诱道:“能伤他之人无几,都是些不出时世之人,你不必太过担心。”见沈汐还肯听自己的劝,接着道:“我与你一同细细排查,应该会有线索。” 沈汐强自镇定了一番,分析道:“会隐匿之术的只有雪兔族,若汲,你看一下黑鳞上写了什么?” 荀歧拿出竹七扔来的黑鳞,上面写着:速离。 快走,速离,显然有人希望我们不要搅进这北妖洲里,只是为何不明白告知,反而如此遮遮掩掩?沈汐清清嗓子,“我们来排除一下知道我们到这北妖洲的人有哪些?” 荀歧道:“祖龙神?但他是最希望你来的。” 沈汐点点头:“布下虚幻的曼珠沙华。” 荀歧微拧眉头:“只是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暂且不论她如何得知,她确实知道,除此之外,便是那名出现在南冥洲的白衣女子,她或许也可推算出我们即将到北妖洲,除此之外,你我竹七,再无旁人。” 荀歧简洁明了指出问题:“树影下的身影的着装打扮,便很像那女子。” 这就是沈汐觉得奇怪的地方,除却上次那白衣女子言语失当使得沈汐有些生气,观其在南冥洲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帮助自己的,那这次的两片鳞片,也是在警示自己?可是如今竹七消失,小三还未找到,也不可能离开此处。 荀歧蹲在地上检查那衣物,似乎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便掐诀再次使出追影灵息术,依旧是两股气息,一声龙吟,一处地下,看来是同一个人送的龙鳞:“无碍,我陪你找便是,说起来,也是竹七无用,否则…”荀歧才将起身,沈汐已然消失不见。 荀歧屏气凝神,闭眸将灵气四溢感知周围是否有沈汐的身影,没有!她少有的失去镇定,半晌,提起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叫自己逞口舌之能!此刻自己一样的无能!无用!竟让他在自己身边也丢了! 一股强烈的后悔之意在心间油然而生。 若是刚刚不让他过来,不仗着自己鲜有敌手的模样,即便是过来查看,若是将自己与他绑在一起!哪有什么若是! 一直以来以为对他,感激多过于感情,这一失,却仿佛有什么跟着一起消失,心口缺失了莫名的一块。 荀歧怅然的蹲在那堆衣物旁,看着这堆衣物一时心烦气躁,要是没有这堆衣物,不曾下车…荀歧忽然掌起一把火焰丢在衣物上准备将其燃烧殆尽,哪知,这里是枯木密林,枯叶枯花简直报团,她这一燃,这些枯叶枯花枯木集体取暖,连片取暖,眼见着密林就要形成一片火海。 荀歧站在火光前,却无心其他,兴许一把火烧尽,会有什么踪迹也说不定。 须臾,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雨落!” …降雨? 话音刚落,空中瓢泼大雨忽至,将荀歧也淋了一身,其实她可以躲,只是她不确定那声音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便一动不动待那人再说一句分辨一番。 果然,“…怎么不躲雨?难道我不在她忽然吓傻了?” 荀歧有些生气:“你在我身边,对吗?” 那声音并不回答。 荀歧咬牙,“好,你再多灭几次火试试!”掌中火灼灼燃烧。 “你误会了,我在想怎么跟你道歉…忽然消失让你担心,心里很过意不去…又不知如何开口…”原来是沈汐。 荀歧神色复杂:“那刚刚你都瞧见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 荀歧根据声音判断沈汐的位置,现下已顾不得自己刚刚在他眼里是怎样的狼狈模样,自己只想赶紧找到他。 “无用的,若汲,你忘了你服过子母蛊,我不是在说话,是心里所想。” 荀歧道:“那你在哪儿?” 沈汐立刻回答:“我在你怀里。” 面前空气一团,空无一物,荀歧用手环抱却依旧是空,她张开双手在原地转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障碍物,不禁有些着急:“哪儿?” “…鳞片里。” 什么?“竹七呢?”荀歧忙将黑鳞从怀里掏出,拿在手上,“他也在?” “只有我一个,只是你别贴身放了…” 这话说完,荀歧的脸瞬间发热,心道今天什么狼狈样都被沈汐瞧见了,这样一想,更加燥热。 “…若汲,我看的到你的…” 你前一刻的着急,此刻的脸红心跳,我都看见了。 荀歧不论何时何地说任何话时都毫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尴尬,茫然,不知所措。 忽然传出沈汐的笑声:“若汲,你自然些就好。” 荀歧颔首:“我知。”但是我似乎一时燥热褪。 72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许久没有等到荀歧的回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自己说完这句话,荀歧的心情似乎有些阴霾,沈汐的一颗心缓缓的提起,屏息以待。 似乎黑鳞里的空气与外面连接了起来,有了丝丝刻刻的凝结,散发着诡异的沉默。 沈汐之前便发现,虽然与荀歧相处很融洽,但涉及到有些问题她总有些躲躲闪闪或者沉默无言,即便细小,但终究可以感受的到,所以沈汐一直觉得,她也许是有心结未打开,也自然愿意等待着她对自己敞开心扉,许久没有荀歧的声音,他便不再等待,主动转换沉默:“你说会不会竹七也和我一样困在这里的某处?” 荀歧这才缓缓平静,顷刻,她望向周围有些枯树早已成灰,心道,若真的在,怕也是和这些灰烬一起随风飘扬了... 这样折腾一番,只余荀歧一人,更不确定竹七在不在这附近,马车想必是用不上了,荀歧准备将马车牵出密林,找一处有草的地方,布阵隐匿起来,再回来仔细勘察一下竹七的踪迹。 刚拉住马绳,沈汐的声音忽然响起:“若汲,你走进车厢里瞧一眼,好像...案几上有什么东西。” 荀歧一愣,手里的黑鳞依旧在传出声音,催促着自己快去,荀歧揭开车帘,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鳞! “这里何时也有一片?”荀歧很是疑惑。 想了想,她道:“许是刚刚火烧密林的时候,无暇顾及其他,趁我不备放了东西进来。” 啊,你也知道自己无暇顾及其他呢。 咳咳,荀歧手握轻咳,看向黑鳞,黑鳞上不再是二字箴言,而是一句话:离处便是归处。 离处? “...”沈汐道:“何处算离处?歧楼还是西洲?” 荀歧道:“莫非指的是竹七?” 闻言,沈汐在黑鳞里快速的道:“若汲,麻烦你送消息回去看看竹七是否在?确定消息后我们在离开好吗?” 荀歧点点头,手中绢布飞扬而去。 荀歧坐在马车内静静等候消息,即便身旁没有一人,也还是坐立有姿,她忽然道:“我们马车来时路程约一天,绢布燃烧灵力,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两个时辰便可得到讯息,你耐心等候便可。” 原来是怕我太过忧虑,沈汐附和颔首,又想到对方根本看不到,道:“我明白的,”忽然想到,早年的荀歧似乎也是如此,虽然表面不做声响,细微处似乎很是关心别人。 荀歧道:“我从不关心别人。” “......” 沈汐哭笑不得,心道我与你初遇就是你为东州那些无关自己的事情想去救人。 荀歧“哦”了一声,“东洲那个事吗?我那时刚出中洲,想去试试我布阵手法如何而已,你不要多想。” 沈汐笑了出来,心道你试手走的可真不远,道,“你常常这样试身手?” 荀歧道:“也不是,还有看的不顺眼的也会让我想去试试身手。” 沈汐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荀歧道:“有的,我主动去和...被动去?” 沈汐有些奇怪:“哪一个算被动?”这两个不都是主动吗? 荀歧傲然道:“自然是看的不顺眼的,这并不是我主动想去看的。” 说的好理直气壮,不是你主动去看,难道是谁逼不成? 沈汐几次开口想询问中州之事,荀家之事,话到嘴边,害怕自己问到敏感的某处,又怕处处都敏感,脑海里偶尔流窜着胖小的那些字字句句,每每翻涌而来,又被他强压下去,这时,荀歧忽然将黑鳞裹上一层手帕,左三层右三层,完全密不透风,搁置在某处,沈汐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手帕细微丝线走向,别无其它。 73 谜之记忆?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见她并不直接回复自己的问题,反而催促自己两人离开,虽然不清楚到底为何但也知道,这女子释放的应当都是善意。而且,既然是善意,那也不会真的对自己的困境束手旁观吧?沈汐这样一想,便说道:“姑娘可知解我封印之法?” 缓待片刻后,那女子道:“知。” 沈汐有些欣喜;“如何才能请你接触封印?” 那女子略微沉吟:“怎么荀楼主竟解不得?” 听到这话,沈汐一怔,荀歧那一时的慌乱不似作假。 种了轮回蛊的人,生生世世受轮回煎熬之苦,所以看不惯这世上以诚相待的人,或者说,她们更不明白,为什么真心,信任,这么虚无的东西,别人都可以得到。 沈汐想,若是自己易位而处,似乎也无法那么心宽释然,突然便理解了为何掷骰子点数不喜相同,明明叫着轮回蛊,这蛊的另一端系着的,却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之人,余留下这些孤苦的女子,看着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去世,她还一如当初抚鬓瑟瑟,宛如在等待良人的归来,只有轮回蛊发作的时候,取回对方手指的时候,她才得以释怀心中的莫名情愫。所以,沈汐开口道: “若她会解而不解,想必是在保我的安全。” 那女子在沈汐看不到的地方,神色郁郁,“那这是不是说明,她方才不见你的慌乱模样不过是在做戏呢?” 沈汐笑:“两个可能。一是她知道这个封印,但我竟能让她如此的身心投入的演绎一番,只为了让我相信她不知道这个封印的存在,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我在她心中举足轻重,反之,亦是如此,我都对她心存感激。” 那女子微微色变,”心...存感激...“ 荀歧的声音再度传来,言语简练:”给我方向。“ 随后,无论沈汐作何反应,怎样和荀歧沟通,她都置之不理,许久,沈汐喝道:”荀歧!“ 荀歧似乎是将黑鳞揣在胸前,忽然有一层与她衣物颜色接近的纱织蒙在沈汐眼前,荀歧的心跳有些急喘,微微有些急促,不知是不是她忽然奔跑所致,只是什么事情需要这样着急的疾奔?但沈汐的一声呵斥出来,她还是尽可能的在调整自己的气喘,力图平稳的回复沈汐:”何事?“ 又补充道:”稍待片刻后再说,好吗?“ 荀歧的语气一直是自傲的,骄傲的,从未这样遮掩,又欲盖弥彰的与沈汐商量着,说,”好吗“,沈汐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像是虫蚁般噬咬的点点疼痛,他不知为何,但他却清晰的知道,自己此刻无比的担心着荀歧。 她与竹七,无论何时,似乎都是以他为先。 沈汐忽然头痛欲裂,太阳穴好似被人重重锤击过后一般,心脏也开始怦怦狂跳,脑海里涌进了许多的画面,一时嘈杂的人声,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四分五裂,但因荀歧似乎也在忍受着什么,沈汐更加咬紧牙关,迫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入荀家的族谱又如何?若是有一天你这茶馆歧楼五洲大陆人尽皆知,你便是洲神之外最大的势力,为何不可?“ ”你别急,我想想,不如你研究一个阵法可以问心“ 74 一人惊险路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一个睡在马车里,一个坐在火堆旁,一个关心的话却因为担心对方不敢宣之于口,一个也在关心对方,却害怕惹得对方更加担心而不敢有所动作,就这样在沉默中,沈汐心头皆痛,就这样又沉沉睡去,睡去前,还依稀想着,似乎忘记问自己怎么从黑鳞里出来的了。 车外的荀歧听到呼吸的均匀声传来,渐渐的蜷缩着一团,似乎胸口有些有一股血淤之气缓缓上升,脸上的红润也愈加诡异难辨,倏然,她伸手擦了擦嘴角,一抹猩红沾满双手,还未来得及擦拭干净,鼻腔之中开始滴滴答答地滴在黄土地上,荀歧伸出脚在血滴滴落之处捻了捻,用地上黄土将血迹掩埋,神色默然。 沈汐醒来的时候,车外的火堆早已没有热气,荀歧也不见踪影,他捻着步子来回的走动,想着荀歧的不对劲似乎就是她中途有一段时间说是人有三急的时候,回来的荀歧应当已经不是“荀歧”了,那中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沈汐胡乱踱步竟走到了,之前荀歧困住胖小之处,阵中的胖小早已么有气息,依旧保持着瓢灵虫的模样,虫身几日不见一丝腐烂,沈汐蹲在地上顺着胖小的眼神凝视方向望去,在那原本的残壁后面,恍惚记得应当是有一株不知名的植物的,此时却空空如也。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些声音。 似乎是有人走路的脚步声,但是却刻意的轻手轻脚,掩藏其动作声响,只是此人若是荀歧并不会如此,想必另有其人。 沈汐冷静考虑了一会,脑海里想了无数个自己一展身手将来人制服的画面,事实告诉他最后只能装作并未发现,悄悄移至刚刚自己打量的残壁后,心头默念咒术,小声嘀咕道:“风起!” 这里本就接近没有什么绿植,黄土满地,一时风来,风里夹杂着黄土,狠狠的迎面打在来人的身上,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平地会起这么大的风,一时被刮的有些踉跄,愈来愈大的狂风更让他刮得有些难以步行,沈汐见他招来的狂风似乎以残壁为限,只一个劲的往那人身上刮去,狂风里夹杂的黄土摩擦的呼呼作响,他伺机往后跑去,脚下一时不察,似乎踩中了什么东西,一跤跌落在地,滚了两圈,圆润的滚进来只有一人宽度的地方,下落时墙壁圆滑,毫无支撑之处,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落成一个烂柿子的时候,却似乎被一张大网给接住了。 沈汐回头看看身下,一张犹如藤曼交织而成的大网,如同可以伸缩一般,重量慢慢延伸至地上,他平稳踩在地上,大网才又变成无数根藤蔓四处散去。 而这周围,静无一人。 地面也都是铺满落叶,空荡无一人,沈汐拍拍身上灰尘,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望去,光秃秃的平地,地上漫漫一片树叶,这里似乎有点像... 遇见甘遂...的地方? 沈汐漫无目的的走着,四处张望着,当时似乎是在一叶扁舟之上,无意渡到甘遂所在之处,后来离去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只是…不知为何,这北妖洲的地下宫殿,竟能通往此处?不是说,那言灵古树是因为对于言语的敬畏而产生的相当于洲神一般无二的言灵吗?难道… 与北妖洲相通?又怎么会呢? 莫非,这块地方的背面是连接着西洲的地下,所以当初从这里出来,实际上不过是从西洲的海岸游向东洲的海岸线? ...也不知荀歧在哪,她是否安好? “安好。”荀歧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汐惊讶的往四周望去,显然毫无一人,鬼使神差般的沈汐再度发声,想要确认是否是荀歧的声音,道:“若汲,是你吗?” 几个圈圈转下来,的确毫无人影,沈汐突然惊醒,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心道,还是再走走,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出路。 半晌,他听到了荀歧的声音,似乎就在他四周围传来:“是我,别说话,别出声,别问我,听我说,往回走,回到你掉落的地方不要动,坐下等待那些蔓藤再度靠近你。” 荀歧说的话很多,都是逐字逐字的说,似乎气息不稳。 沈汐听完话后,急忙跑回方才落地的地方,刚准备坐下,荀歧却道:“等一下!”语气急促。 沈汐弯曲着腿,僵硬在原地。 “将你怀里的帕巾取出,丢在地上。”荀歧快速说道。 沈汐照做后,手足无措的站立在原处,看看地上的帕巾,又静静的等待着丢完帕巾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许久后,荀歧道,“坐吧。“ 沈汐也并未静候到什么危险,想想这帕巾似乎还是有所深意,刚准备移至一边,荀歧又道:”坐帕巾上。“ ”哦“了一声,沈汐便坐下,虽然被警告别说话别出声别问她,沈汐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帕巾是有什么寓意吗?” 良久,荀歧道:“地上脏。” “哦,”沈汐刚欲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后,脑海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嗯?地上...脏?看样子她这是骨子里的爱干净。 既然开口问了第一句,就一定会有第二句。 沉默片刻后,沈汐道:“其实你会解那个封印,是吗?” 就算反应再迟钝,身旁一直别无他人,也都回过神来了,何况是略微清晰的事实,似乎更是应证了自己应当是荀歧放出来的,一阵静默后,沈汐听到了荀歧的回答:“是的。“ 果真,倒也是心里有所预计了。 “...“沈汐想想,还是道:”会解就会解呗,下次就不要演戏了吧...“ 荀歧解释道:“我不是演戏,只是后来反应过来了,也有些不想解开。” 沈汐“哦”了一声,“那下次就不要解了。” 沈汐这一句话说的莫名,荀歧语带奇异:“你不问?” 沈汐道:“问什么?” “我为什么不想解开?” 沈汐掰扯起手指头:“保护我呗,我弱小可怜又无助,当然这样最方便保护我啦。” 荀歧:“…” 沈汐放开了他的手指,颇有些语重心长,“过度的保护自己其实对想亲近你的人来说,会是一种伤害哦,难道我们之间的那些经历还不足以让我信任你吗?这不是显然易见的吗?” 言下之意自然是,为何还要问呢。 荀歧似笑似咳的道,“我知道了。” 沈汐嘴角轻扯,也想跟着笑的时候,忽然想到荀歧的嘱托,收紧嘴角,面不改色的看着手指,又转而想到自己想问的问题似乎始终都没有机会开口,“你如何受伤了?” 哪知,荀歧轻描淡写道:“没有。” 沈汐想着,她大约觉得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个人通医理了。 “我们再等什么?” 荀歧没有回答他,但是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游走,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沈汐明白,藤曼正在缓缓游蹿而来,忽然间一根藤曼缠住了沈汐一侧的手脚,往里生拽,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反抗,想起荀歧叮嘱的话,逐渐放松,任由藤曼一路拉着自己的身体前行。 直到身体撞上某处不再动弹,沈汐试着在地上将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动了动,才起身看向周围,入眼的是一株已经看不出模样的植物,外围都被藤曼所包裹,阴森嶙峋。 沈汐惊叹于眼前所见,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时候,荀歧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往中心走去。“ 沈汐依言前行,藤曼包括着的植物,在往里走去,也是由一层藤曼包裹,而这些藤曼不仅没有恶意,似乎处处在散发着善意,每当他迈出去一步,面前又无路之时,眼前的包裹着的藤曼便会轻松褪去,露出下一层藤曼,犹如一道道密不可透的屏障,不知将什么紧紧包裹,眼见着藤曼越来越小的时候,忽然这些藤曼不再变化,面前还是裹着至少两三层的屏障,屏障里传来一阵唔唔的声音,就像是在说话,可是吐字不清,夹杂着呜呜不清之意。 沈汐侧耳倾听,仍旧不解其意,荀歧却道:”你回答是。“ 沈汐道,“是。” 接着屏障里依旧呜呜几语。 荀歧依旧让沈汐道是,沈汐道,“是。” 呜呜声继续传来。 荀歧道,“很好。”沈汐跟着道,“很好。” 呜呜声仍不绝于耳。 荀歧半晌没有出声,屏障里紧接着又传出声音,急促短狭,沈汐有些着急,荀歧才道:“多谢。终有一日,如你所愿。” 沈汐复述后。 呜呜声也不再传出。 75 看不清的路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走了一段距离以后,沈汐忍不住在心头问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问我答。” “那他问了什么?” “他问,来人是否是西洲洲山神,我说是;他又问,可是误入此地,我说是;他又问,九欘建木树可好,我说很好。“ “哦,后两句呢?为何不告诉我?” 荀歧淡淡道:“一句是指路,一句是说你身上有妖气。” 沈汐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戛然而止,荀歧此刻不在,附和的动作她并不能看到,但沈汐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妖气?“不是南冥洲的死气?” 荀歧道,“的确是妖气,他说似乎有厌恶之人的气息在你身上,希望我如果遇上就为他报仇。” 沈汐奇道:“那他自己为何不去?” “无法动弹。” “年迈之人吗?”沈汐有些疑惑,“你怎会认识他?” 荀歧道:“一面之缘。” 沈汐道:“那我认识他吗?” 荀歧道:“闭目之缘。” 什么叫闭目之缘?沈汐有些奇怪,本来记忆就有损,这样强行牵扯缘分的人想必自己更是没有印象了,不过想想,荀歧倒是很厉害:“那样呜咽之声是哪里的方言?你居然可以听的懂!” 沈汐以为荀歧不会回答,良久,她才回答道:“不是方言。” “不是方言?那你是如何听的懂的?”那话里几乎每个字都无法听清,含糊不清,语速虽然不快,但因为几乎发音都一致,所以很难听懂。 荀歧道:“我身边侍奉之人皆是如此说话。” 沈汐道:“都是如此?那不是方言是什么?” 荀歧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架不住沈汐反复询问,半晌,她道:“若是你没有舌头,也是这样的音调。” 沈汐:“没,没有舌头?“ 荀歧没有立即作答,气氛忽然开始有些压抑,也许是在考虑要不要说,也许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沈汐心中并没有做什么期待,没过一会,荀歧的声音不咸不淡的飘来:”从小我身边的人都是哑仆,后来我研究腹语,就教会了他们。“ 沈汐整个人有些僵住,有些艰难道:”哑...仆?是先...“兴许是想问是先天口哑还是人为,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荀歧淡漠道:“自然是被人割掉的。”还不待他问,又接着说道,”照顾我的人不需要说话,若因我之故不能说话,当然更适宜。“ 因她之故不能说话,想必也是恨她入骨的,也不会尽心照顾她,这比什么下令苛责虐待有效的多,不必担心时间久了会有感情,一想到因为她说不了话,再好的感情也都有一层隔阂,当然最为适宜。 许是之前的话,荀歧听到心里,也记住了,对沈汐多了几分信任,以往从未听说她幼时之事,如今思量许久却还是说了出来,沈汐胸口阵阵闷酸,喉头间就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一时说不出话,更或许是,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荀歧第一次发出了一声轻笑,道:“这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你不必如此介怀。“ 明明是安慰之语,沈汐却道:“不要笑了,这笑声太孤单了。” 一时万籁寂静。 荀歧道:“不愿说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者说,我以为你想知道。” 沈汐更加淤塞心中,我是想知道,我以为你的幼年即便孤苦也不会如此举步维艰,所以我一直都想知道,但是当我知道其实你过的并不好,甚至是有些被监视着的生活,就像是早已长好的疮疤,被我无意撞开,明明鲜血淋漓,你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还要告诉我,真的不疼,我心何安呢? “那为何,你会住在荀家?”沈汐想想,还是想知道这个问题。 荀歧立时说道:“我一个幼童,不在叔父家中住,又该去往何处,何况,有人希望我在那里长大,当然,我也如此希望。” “何人?”沈汐不解,“可是...为何?或许住在别处并不会如此。” 荀歧直接忽略前一个问题,转而解释道:“我住何处能有阵法学习,想要的东西,别人不给,你只能自己取,取的时候付出点代价是应该的,因为取到了,别人再要,也是要不走的。” 沈汐有时真的无法理解荀歧,她的想法总是比一般人更加的,怎么说呢,就好比大家都走的那条路,她不走,她选了一条偏僻高耸的路,然后试图站在旁人看不到的点去看待所有人。 偏激,偏执。 但是可以克制的偏激。 “往前。”荀歧出声指示道。 沈汐抛开脑海中的思绪,似乎此时才想起来问荀歧的位置:“你究竟在何处?” “......”竹七说的还是对的,沈汐的话题总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我在你身上。” 沈汐上下翻找一番,不由道:“何处?” 荀歧避而不答:“前方左手边。” 沈汐依言而行,手却一直在身上继续翻找,似乎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块黑鳞依旧在怀。 ...黑鳞? 沈汐将黑鳞拿出时,便听荀歧声音急促:“放回去!”他默默的将手从怀里拿出,荀歧又道:“左!”沈汐左走的时候,不知走到何处,一出矮窄的缺口出现,似乎只能猫着腰来回,沈汐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坐在看着自己,刚刚侧脸,荀歧又急促道: “转回去!莫回头!一直走!” 沈汐迟疑着将头转回来,有些犹豫要不要过这个缺口,荀歧又催促道:“快点!” 出了缺口之后,沈汐还是忍不住的好奇想回头望一眼,询问道:“我...” “看吧。”荀歧恢复了往常的言语淡淡。 沈汐轻轻的将头转过去,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里面冲,或者要往外来,那缺口瞬间被藤曼围住,一时惊愕不察,他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 缺口处飞扬起一把落叶,然后什么也看不见,包括来时的路。 荀歧忽然道:“看完了便走吧!” 沈汐摸摸怀里的黑鳞,“你不出来吗?” 荀歧道:“在等等。” 沈汐不解:“等什么?”荀歧道:“等到你就知道了。” 沈汐点点头,问道:“竹七呢?” “在歧楼,他踩了空间轮转阵的启阵点,”荀歧解释道,“这阵法是两点一线,一点为密林,一点为歧楼门口,踩中启阵点,便从这里一脚迈去了那里。” 沈汐道:“谁布的阵?“ 荀歧道:“似乎是我自己。” 什么??“你看出来的?” “并不是,别人说的。”荀歧解释道。 76 看不清的路2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隔着衣服摸摸胸前的黑鳞,琢磨道:“所以你认识这女子?” 自从竹七不见了,荀歧有些举动自己愈发看不明白,也有自己被困黑鳞封印的原因,但是有些事自己问了,她却一直隐瞒。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没到告诉你的时候。”荀歧淡淡说道。 沈汐讪笑,“我什么好奇心的。” 荀歧:“...”这句话实在不敢苟同。“一会人来了,若你想知道什么,自己问就是了。” 自己问?难道是那名女子? 说话间,帷幕飘飘而来,那女子站定后,眈了眼沈汐的周围,“荀楼主不在?” 沈汐有些犹豫,那女子不知何时已将怀中的黑鳞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心里掂量倒腾,娇媚道:“你胆子一如既往的大。” 荀歧的声音淡漠传来:“不如你多矣。” 那女子定定的瞧了一眼沈汐,又看回手中黑鳞,声音依旧柔媚造作:“我瞧你抢我的东西都快有瘾了。” 荀歧的声音也依旧不起波澜:“无妨,你那些骨头我就不是很有兴趣。” 这话一说,那女子掂量黑鳞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似乎是有些羞恼,有些不再装腔作势,嗓音变化自然直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赶紧滚出北妖洲。” 荀歧不接那话,反而道:“这里似乎有妖刚刚化为怪。” 闻言,那女子语气复又缓和几分,道:“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快走吧,被...看见就不好走了。” 这女子说的含糊不清,但是荀歧好像明白她说的什么,道:“既是无人,自当离开,只是不知目标何处。” 那女子语气有些不善,“那老东西说的话往往就是不可信的,”又转眼掂量着手里的黑鳞,反复看着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没脑子,居然巴巴的跑过来寻人。” 荀歧没有立时言语,沈汐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莫非老东西指的是祖爷爷?这样的话,寻人寻得想必就是小三了,只是,她这言语似乎也是不希望我们来北妖洲,那,祖爷爷哄骗我们过来做什么呢?何况,荀歧不是才见这女子第三面么,怎的说话倒是亲昵了许多? 那边女子见沈汐似乎陷入了沉思,语带惫懒:“不必多想,不必多问,快速离开就是。”说完将黑鳞抛给沈汐,沈汐显然没有意识到他毫无准备就扔了,一时慌乱的抱进怀里,女子咯咯笑了起来,转身立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 “说起来,荀楼主这伤,在你怀里指不定还好的快一点...” 沈汐心头微沉,早就知道荀歧受伤了,只是这话的意思却好似她伤的不轻。 不待沈汐细想,那女子声音又传来:“一路疾行,你如今不似以往,尽量走僻静小道。” 沈汐琢磨这话的意思,喃喃自语道:“莫非她以往认得我?” 忽然飘来一阵微风,沈汐晃了晃神,找到马车所在之地,刚架上马车,看看这周围寂静,有些莫名这一趟的由来,说起来,南冥洲也是如此,假做理由的去,莫名其妙的回,回时总会少些人。 “走吧,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也该走了。”沈汐听见荀歧的声音,想到那女子的调笑,最终还是将黑鳞放入怀里,缓缓沿途前行。 沈汐不懂驾车,但都说老马识途,倒也不用过分担心,他就跟着灵马一路奔走着,荀歧始终再说些什么,沈汐倒也不觉孤单无趣,西洲许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有些牵挂荀歧的伤势,想必不是万不得已,应当不会躲进黑鳞之中。 沈汐这时才有空思索这一路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忽然不见,荀歧的紧张,不由的露出一丝戏谑。 “好笑吗?”荀歧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 沈汐正襟危坐,思量片刻,关怀道:“你怎么样了?”荀歧还未回答,沈汐张张口型并未发出任何声音的比划着:我无事。 果真,荀歧说道:“我无事。” 沈汐默叹一口气,想到自己之前理清的事情,他道:“祖爷爷是不是不是要我们找人,其实只是想我们来这里看一下情况。” 荀歧道:“他在我阵中,无法外出,若在这行程中有什么你也可不回答。” 这句话一出,沈汐似乎看到了荀歧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抬眸都没有的就这样问了出来,有的时候,就好像,荀歧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告诉自己,仿佛在陪着自己玩耍一般,这样想着,隐隐觉得自己像个幼稚的稚子一般,由大人陪着胡闹,他道:“那你这两次也可以选择不陪我外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汐言语中似乎有些赌气的成分,荀歧在黑鳞里弯了弯嘴角:“是啊,可我乐意。“ 闻言,沈汐的小情绪又忽然消失,正经回归话题道:”他毕竟痴长我们这些年岁,也许从我言语中就可以找到他要的答案。“ 这个想法倒是很符合常理。但是荀歧的声音却忽然低沉了起来,说了一句让沈汐大感意外的一句话:”年岁都活在狗身上的人,只会用些蠢方法罢了。“ ......虽然荀歧说话大多能噎死人,但是也不见她真的在言语上粗鄙谁,沈汐料想,这次,怕是真的有什么让荀歧很是生气才会如此,莫非,荀歧的伤与他有关?沈汐不禁道:“你说,祖爷爷图的会是什么?“ 这一句像是沈汐的喃喃自语,也算是询问荀歧,不过他并不指望荀歧会回答,类似于随口的一句罢了。若是荀歧一早知道祖爷爷的打算,想必早就不能留他在歧楼内了。 谁知,荀歧张口就来:”老狗怎会改得了吃屎。“ ....... 沈汐更加难以置信,这会是荀歧说的话,“...竹七在黑鳞里...吗?“这话问的好艰难,因为荀歧的话让他过耳的也很艰难,想必荀歧是知道祖爷爷的目的了,沈汐干笑一声:”好歹是与我有些瓜葛的长辈。“ 荀歧道:“的确,否则这会他应该在噬灵死树之地自求多福。” 尽管荀歧没有说全,沈汐也能猜到后半句大概是,要不是我的长辈,他一定在九幽之地和阴气苦斗,而不是好端端的在歧楼内,花样作死。 不过说到作死,沈汐还是莫名问道,“他做了什么你如此生厌?” 荀歧嗤道:“他什么都没做我见他也生厌。” 那这就是无端生厌了,我还以为是他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她不快至此,沈汐心道:荀歧虽外表冷漠,却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性子,想必是祖爷爷最初妄动阴气,后又对东洲子民生死置于不顾,才使她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吧,沈汐道:“其实如今他在歧楼内挺好,无非就说说书。” 荀歧听了这句,幽幽道:“无非?无事生非吧。” 听荀歧左在含糊,右也不清,沈汐语气不容置疑,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荀歧叹了口气,道:“他还没有放弃他最初的设想,想将阴气加以利用改为灵气。” 沈汐沉声:“竟然还没有放弃么?” 荀歧在黑鳞里反问:“你不怀疑我骗你?” 沈汐看来一眼怀里的黑鳞,道:“如果不是这个目的,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我四处游走,且所到两处的异常,似乎都与阴气有关,何况,我信你。” 荀歧在黑鳞里变换了一个姿势,支着颚下,“嗯,我以为你会反驳我。” “.......所以你才一直没有直言?若是祖爷爷反过来污蔑你呢?若是我不够信任你,你便一直不说,任由他说?”沈汐盖棺定论:“你这样的性格真是不知是如何形成的,太危险,做事难道全凭赌?” 荀歧在黑鳞里笑笑,没说话。沈汐想,幸而自己是一个理性的,会思考的人,若是换一个不看任何事情的缘由,只凭感觉,早将荀歧不知骂到哪里去了。 沈汐道:“所以,他打算做什么?” 荀歧道:“不知道。” 夜风拂过,马车在一条黑漆漆的小路上慢了下来,沈汐牵住缰绳,干脆下马车让灵马也休息一会,隐约间,一条小路变成了两条,沈汐抬头望望天空,月色朦胧灰暗,月光在光秃秃的枝桠上洒着,像披上了一层银霜。 沈汐看着面前的小路,有些不知所措,莫非,自己遇上了去南冥洲的路?据说南冥洲的路是在有死气的时候,在月色微暗之时,会出现另一条寻常看不见的路。而这路,路口连接的是奈何桥,一旦上去生人是回不了头的。 77 汲的何处灵气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你说,南冥洲这路是怎么形成的呢?”沈汐喃喃道,“为何寻常鬼使会被鬼王君主印弹压?”好生奇怪,好像其他几族都不能铺就道路。 荀歧缓缓道:“这路是鬼族的魂灵力伴着死气铺就,寻常人看不见,魂体方能察觉。” 沈汐一时慌乱,迟疑道,“...你...重伤不...愈,了?”重伤不愈,垂死挣扎之人也是偶有见到那路的时候,比如火爆又粗心的西殿大人。 荀歧:“......” 马车依旧在路上不停的疾行着,不用人牵引着,车轮和木轴咯吱咯吱作响,沈汐低低笑了起来,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一时还算惬意。 渐渐远离北妖的地界之后,这时节路边的风景都是苍翠茂密,不知西洲的节雪过去了没有?沈汐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路边的风景,虽然都是些不知名的草植,却郁郁而生,偶有潺潺溪流边上,都有绿意丛生。 沈汐感慨,“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你说的什么?”荀歧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淡漠与以往一般无二。 沈汐闻言笑笑,荀歧的一点点改变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以往并不会搭理这种喃喃自语,从不发问,更像是,也多了许多人气。 “你看路边不论是什么植物,都在努力生长。” 荀歧道:“有何不对吗?” ...... 自然没有不对,只不过要看的是它们努力生长的意义,而不是只是认为这是世间规律。 而大多数的人,都只会注意到规律,从没有慢下脚步去欣赏这些生命的坚强与拙壮,只因为自己的生存也十分艰难,提防这个,防御那个,出个门都要小心意义,更不会引发什么同理心,只有内心深处不断的生长。 沈汐突然想到,自己拥有的言灵或许并不是让自己随意的破坏这世间生存规律,而是,需要调每个人心态上对生命的看待,不是努力的证明自己活着才是生活,而是对待时间万物的一视同仁,草芥同生。 荀歧听到这一番想法,艰涩道:“原就分洲而治,除你西洲还算稳定,中州人族历代皇权更替,北妖东洲残破,鬼族他人也无法进入,这就足够了。” 沈汐道:“我说不上来什么想法,不过内心一闪而过没有抓住思绪,若是有一天我能够再明确我的想法再与你讨论。” 荀歧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东洲如今大多数的怪,都是因他而生,这原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二次生命,他说的话似乎是对这五洲有什么想法,对于当下而言,他身边依旧危机四伏,自己尚且活的不够潇洒... 荀歧这样凝想的时候,沈汐也遇到了头疼的事,这马一直没有什么牵引,仅凭它老马识途自由发挥,如今似乎进入到了东洲的地界,沈汐算了算,出了北妖洲径直走是中洲,而这马却一直偏左,沈汐看着荒凉不比北妖荒唐少几分的模样,想必一定是东洲而不是右面的东洲。 沈汐大为苦恼,揉了揉眉心道:“我真的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了,之前居然还敢有那般伟大的愿望想法,真是折煞我也。” 荀歧安慰道:“无碍,东洲反正也算是你的地界,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汐一怔,苦笑道:“我什么也不记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熟料,荀歧却道:“对不起,让你一人至此,只是我有缘由这些时日,不能出来。” 沈汐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头对着黑鳞道:“你瞎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三岁稚童,当然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过就是随口一句罢了。” 虽然以往都是竹七在前料理,荀歧在后安排,但是沈汐也算是有独立生活的能力的,太过去担心,总是将他将孩童一般对待,还真是让沈汐有些难以形容,而沈汐在此时忽然发现了自己一直浑浑噩噩被忽略的地方! 明明已经从黑夜走到白日,一天应当正是明亮的时候,沈汐坐在车架边上,背负濯濯光线,他的眸色暗沉在这暗色里:“说起来,我被村长捡到的时候是被你用荀家大阵救活了,对吧?” 荀歧道:“对的。” 沈汐道:“我记得这阵叫做,九生九转汲灵大阵?” 荀歧道:“是的。” 沈汐继续道:“这阵如何启动呢?” 荀歧毫不迟疑,“东洲的鳞,西洲的血,中州起阵之人的心头血,北妖的树汁,南冥的神魂草,启阵即可。” 沈汐道:“你汲取的何处灵气。” 荀歧似乎没有想到沈汐最终问的会是这句话,没有立即回答,怔愣了片刻。 沈汐重复了一遍,“如此,你汲取的何处灵气。”会如此稀薄,只能堪堪将我神魂归位,重塑肉身。 荀歧在黑鳞里茫然的盯着某处,似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沈汐直剌剌的这样逼问,简单的几个字,语气明明不带任何冷意,却又是滚烫刺人心,说是平静不起波澜,却又有冰凉逼人意,她知道,沈汐到底是西洲神主,却又与其他神主,对洲陆子民的责任心一视同仁,悲天泯人。 “启阵之后需得大量的灵气支撑我还原本身,我醒来却是幼年之时,约莫十岁,这说明,你的阵并没有汲取太多的灵气,才导致我并没有醒来便是大人模样,你与竹七将我藏匿十年,直至加冠成人才得以出西洲。”沈汐睨了周边一眼,继续道:“想必汲取之地本身的灵气并不充足。” 荀歧不置可否,轻声“嗯”了一声。 沈汐心头一震,果然,汲取灵气之地便是东洲了! 西洲中洲她一定不会动,南冥要留下查线索,北妖当时还有九欘建木树的树汁还未拿到,可以被用来的汲灵的只有东洲! 往事如沙倾塌,粒粒过于眼前,荀歧恢复了思绪,冷冷道:“取了又如何,最终没有活成你期许的样子,睚眦必报,还真是对不起了。” 沈汐闻言怔愣,就听荀歧继续道:“你将我送进荀家,不过就是看出我幼年太过理智冷血,又见我灵力感知异常,怕我终有一日学成灭了荀家满门,给了我西洲印,震慑荀家好好待我,又令他教授我阵法,互相掣肘,只可惜,荀家有掣肘,别处没有,我依旧还是养成了冷血的性子......” 这是沈汐第一次知道,荀歧为何在荀家的原因,也才知道荀歧的真实想法,他手心紧紧握着那枚黑鳞,近乎勒紧骨血里,“你竟是如此看我...”在你的心里,我是如此工于心计之人? 78 所谓私生女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东洲早已没有神主,如今都是那些鬼怪或是妖怪暂时赖以生存的地方。” 沈汐怀揣黑麟,坐在马车上,与荀歧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屈膝盘坐,手撑着脸颊,由衷道:“祖爷爷真的不是一个尽职的神主,一代都没有传承就让东洲彻底沦陷。”啧啧。 须知,五洲大陆的五位洲神,都是历代传承的,尤以中洲为例,皇权更替再多次,智地的荀家也是皇权中不可侵犯的,甚至于皇权中人,也以能够走上修行之路,能出阵法大师而自豪。 偏偏,东洲...... 荀歧冷冷道:“自作孽,一向就是不可活。” 这话,沈汐自然也是赞成的,可是一洲神主作死,那他洲陆的百姓真的是遭殃都没出说。 想到这里,沈汐倒是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既然东洲不能庇护他们,他们为何不离开东洲?”就算北妖南冥不可去,还有西洲和中洲,中洲循法有度,西洲自给自足,也是很好的栖息之处。 荀歧道:“当时的东洲子民被束缚在此地,可进不可出。” 沈汐道:“为何?祖爷爷应当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吧?何况他并不精通阵法。” 荀歧却道:“他若是精通便好了。” 沈汐莫名,道:“怎么说?” 荀歧有些惊讶,“怎么?你不是上次自己来过此处么?说是看我破了阵的。” 沈汐回想到,上次自己带着甘遂抵达东洲的时候,在一个树林里遇到了缚魂灵阵!那么,也就是说有人布了阵将东洲的人禁锢在东洲境内求以生魂,温养着阵心里的东西。 沈汐问道:“你后来知道阵心里温养着什么了吗?” 荀歧道:“你去看下如今的东洲神祗还在吗?”一般她这般避而不答便是知道了却不想说。 沈汐摇摇头,要想转移话题也找个精明点的,第一,我不是认识路,第二,东洲这副黄沙满地的模样,连个路也没有啊...... 荀歧开口道:“无非就是东洲老匹夫的私生女罢了。” 这话题说的太突然太劲爆了,沈汐一个踉跄,差点跌出马车外,但惊讶之余,他忽然很开心,荀歧开始慢慢的对自己释放一些信任,或者说,不那么封闭自己了,嘿嘿。 不过,“...祖爷爷居然有...私...生女啊?” 迄今为止,龙都是活在口耳相传的虚构里的,除了之前荀歧看到过,所谓“画龙点睛”,龙的眼睛不能随意画之外,传颂最多的就是:龙性本淫。 但是,这完全毫无依据的事呀,龙族一共才两,一条早已化作山川苟延着,一条废去神格残喘着,呃,虽然这两个词用在自家人身上有些不妥,但是确实如此啊,自家什么亲戚龙都没有,何况一直一脉单传,毫无兄弟姊妹,便是自己,也没有什么龙族返祖现象,连龙身都不能变化,而东洲的祖龙,也就剩四条小龙,隔辈不说,差点化不了龙形。 荀歧却淡淡道:“哦,神罚嘛,全龙族他的血脉尽断,上下全部死绝,就剩四个蛋。“ 这个话听的也太滑稽了,沈汐想了想,道,“不对啊,那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即便四个蛋是因为我的血,那死光了怎么还有私生女?” 78 兜兜转转来时路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昏倒的一瞬间,以为自己要跌倒在地,然而似乎倒在了荀歧的怀里,昏迷前的那一瞬间都在想,为何荀歧登场的方式永远都这么有男子气概,而自己,为何总是像个病娇的女子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汐悠悠转醒的时候,荀歧果然在一旁,沈汐想,果然不是梦境,她出货参观的方式就是比我帅气,总是救我于各种苦难之中。 荀歧背对着马车在拨弄着面前的火堆,听到细嗦的声音连忙回头,发现沈汐已经坐在车沿望着自己想着些有的没的,她上前搭脉道:“还有何不适吗?”说完,掏出一方帕巾,擦了擦手,将沈汐的右眼皮掀起,仔细观察许久后,又问道:“你眼睛能看的到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沈汐一边揉了揉刚刚荀歧扒拉的眼皮,一边回答道:“能看到呀。” 荀歧沉吟片刻,心想,那抹红色从眼睛中遁走,是不是说明,它的最终目的地就是东洲?慕清的眼睛也没什么事,难道它只是寄居? 沈汐见荀歧一个人沉默,拍拍衣裳,下车准备坐在荀歧边上,不经意的道:“是我眼睛怎么了吗?那抹红色花朵又长大了?还是遇到什么又发作了?” 荀歧微微颔首,侧身发现沈汐直接坐在地上,刚蹙了蹙眉头,沈汐按着她的眉心,笑道:“就知道你是如此表情,哈哈哈...” 荀歧仔细看了看沈汐的脸,再三确认无误后,道:“你眼里的花朵状红色没有了。” 嗯?沈汐神色一如平常,甚至仿佛不感兴趣一般,“那可真是可喜可贺。” “你的表情,并没有写这四个字。” “......”沈汐手握树枝,在火中戳戳捣捣,“因为很明显啊。” 80 东洲之怪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说到底,见不到客房里躺着的曼姑娘,就不知道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对于沈汐来说,想的比较简单,若是想和竹七成婚,就放竹七去嘛,虽说,没有和妖通婚的习俗,但是也并无不可,无非就是生出一只妖,或者不是妖,或者半妖? “......半妖?”荀歧道,“若父系灵力高于母系,则是父系为上,反之亦然。” 哦,没有半妖啊。“不对啊?若是实力相当呢?“ 荀歧:”......“ 看着荀歧不说话,沈汐一蹦三跳的回到车上,有些开心,近日不知怎得,就是很喜欢看她说不出话的吃瘪模样。 ”架!“荀歧一鞭下去,沈汐从车内的木椅上摔了下来,车厢内发出很大的声响,荀歧回头望着四仰八叉的沈汐,道:“今日不知怎得,手劲儿就是特别大。” “.......” 那厢,沈汐还未坐稳,一路颠簸就此开始,一时头顶车厢,一时将自己震在木椅,就是紧握着车窗,也能将自己一屁股颠在木椅下,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沈汐垂头丧气的轻轻捶着全身慢慢走下马车。 下车的地方似乎像东洲的中心城,又似乎不像,路上人潮涌动,与西洲中洲繁华无异,明明城外黄沙飞舞,杳无人烟,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城中的人大多都带着面巾,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叫人一时看不清面目。 “站住,来者何人,有何长处?”城外不知何时窜出来两个守城人。 荀歧依旧坐在马车上不言不语,置若罔闻,沈汐不用多想,便知道她并不打算搭理这两个守城人,便接着话说道,“两位,我们在黄沙中迷失方向,敢问,进程需要什么手续,提点一番。” 其中一名守城人道:“有优胜于他人之处便可进,若无在,则自找住处。” 沈汐想想,道:“我玉多?钱多?书多?” 一连三问,一连三摇头。 另一位守城人很是尽责,提点道:“身外之物有何炫耀?修行之人在乎修行之术。” 沈汐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后退几步,守城人以为他有何特殊技法要施展,皆拭目以待,只见他一脚跨上马车,大声对荀歧道:“你去吧!” “......” 两位守城人的目光只得平移至荀歧身上,荀歧四下望了一圈,悠悠道:“城中有困阵。” 两位守城人眼神一亮,用手肘戳了戳对方,其中一人连滚带爬的往城中疾奔而去。 荀歧退后几步也坐回了车里,开始仙风道骨,闭目养神,沈汐推推她,“真有啊?” 荀歧 81 月光太美丽太温柔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日头渐渐过去许久,不知是不是把自己遗忘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始终没有什么人找来,沈汐催促着荀歧随便扯块布做个长幡,写上卜卦算命,留待明日随意寻个地处静待事态后续发展。 荀歧迟疑着,手中握着长幡,翻来翻去,沈汐见状,道,“你磨蹭什么呢?” 荀歧扬扬手里的绢布,“这些怪,都死过一次了,还有心情问这些?未来?过去?”总觉得着主意有些蹩脚。 沈汐见荀歧还在怀疑自己的点子,一把抓过绢布,“你看着我做什么?可怜我自己动手写吧,不过肯定是没有你这样的世家子弟写的好的。”不论荀歧在荀家如何度过,但是至少她的所有言行举止学识教育都不曾漏下过。 似乎是被唤醒了那段学识时期的事,荀歧皱皱眉头,转过身去将沈汐手里的绢布拿回。 沈汐在一旁喜笑颜开,“你写着啊,听我给你捋捋。”见荀歧果真开始动笔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想,人或妖的新魂对洲土有所留恋,我的言灵束缚,又使他们自身的念力加深于那些弃物之上,随之生还,人的魂体为鬼怪,妖族为妖怪。” 荀歧头也不回,“怪的来历,我知道。” 沈汐一拍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兴致,“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没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 荀歧不为所动,仍旧专心写字,道,“他们难道真的是我的言灵束缚吗?!不是的!他们是被自己束缚在此,困在这世间,困在这东洲!有留恋所以不愿去轮回,有怨恨所以不甘去轮回!我无非就是以言灵之力加深了他们的信仰,但真正的却是他们自己从内心深处坚定着自己当初的信念。” “每个死去的新魂都会忘记过去,忘记死因,可是他们却始终记得死前震撼内心的事情,”他又顿了顿,“例如我,我记得自己被癸雉和朱华断了手的事儿,因为或许对我而言,直接杀了我,都比美其名曰为了我好,一点点的...践踏我临死前的自尊。” 哦,原来你刚才说的兴致勃勃有几分居然是觉得自己很了解那些怪的心理,所以有些自得? 显然这番话,虽然中肯,有情有理,却让荀歧脸上寒霜沉沉,大体是想到了沈汐身死那时的事情,有些难以释怀。 沈汐瞥见她脸色不好,余光瞟到她手握的笔尖上一大摊墨汁刹那滴落,将刚写好的字糊成一团,他有些顾不上荀歧的心思,连忙趴在绢布上,扼腕惊叹道:“啊!刚写好的字!” 卜算的卜字已被墨汁浸染,看不出原本的样式,此刻沈汐眼里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字好不容易写了却白费,荀歧也垂首凝视着绢布,目光里也浸沁着一片柔软。 还来不及整理被墨毁的绢布,便有人朝着沈汐二人走来,沈汐抬头,便望见刚刚驾车的女子跟在一名幼童身后走了过来,那女子随后一路张手护着,像是万一幼童跌倒好来得及抱住? 沈汐两人目光一触即离,让人没有察觉到目光的停留与回转,那幼童走路甚是稳健,一双较之成人都有些目光深邃的眼睛,在看见两人看向自己的时候,,乐颠颠的加快了步伐。 小小孩童正经的作揖一礼,瞧着煞是可爱,那孩童道:“欢迎二位前辈来东城做客。” “东,城?”沈汐疑惑。 孩童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道:“可不是么,这里如今就是东城。” 沈汐笑着点点头,心道你说是就是呗,不过,这城里都是怪吗? 荀歧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沈汐了然。 只见,孩童目光灼灼,“听说,两位前辈看出东城的阵了?” 沈汐手指了指荀歧,荀歧上前一步,却并打算寒暄,一时寂静无两。 沈汐见荀歧这样木讷不做沟通的模样,突然发觉,她在荀家不被人喜还是有道理的,你若是泯然众人,你不理人,人家还可以说你孤僻,偏偏你天赋绝高,你的不言不语,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傲慢。 沈汐道:“是的,你想破?” 幼童没有答话,站在原地有些怯生生的模样,荀歧闲闲的伸出手将那幼童唤至身边,沈汐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幼童屁颠屁颠跑过去的模样,又见她上下极其迅速的瞥了眼自己,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她...不会在报复自己说她在荀家不被人喜吧? 幼童抬首望着荀歧,复又问了一遍:“前辈看出来了吗?” 荀歧面色淡淡的听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沈汐有些奇怪,不过既然这里没有阵,为何不说? 却见幼童神色难掩激动,道:“还望前辈解救我东城众人。”伸手便是一礼,后面的黄莺跟着一拜。 荀歧才开口道:“先去吧,三日后再说。” 那幼童脸色有些变幻,身后黄莺将欲说些什么,幼童手臂挥挥,黄莺便推至一侧,让幼童先行,幼童又一礼,“那今日两位前辈暂且休息,我先离开,三日后再谈。”一派乖巧知礼的模样,看的沈汐内心也很柔软下,笑着点点头。 荀歧见沈汐如此,待那二人走远了,淡淡道:“蛟龙每每月圆之夜会变成童身,吃起幼童来,想必也觉得幼童十分柔软。” 什,什,什么?吃,吃幼童?他看着这么可爱无害...生性如此残忍?沈汐的心情难以平静 见沈汐似乎真的有些吓到了,荀歧扯扯嘴角,“第一句是真的。” “......” 荀歧单膝曲着腰将之前被墨汁染坏的字准备重新再写一遍,写完第一个字,见沈汐依旧还伫立在原地,用眼神又示意了一番,沈汐道:“我在想,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是怪?” “你知道自己是洲神后裔吗?”荀歧低头写着字。 沈汐了然:“原来他们都不知道。” 半晌,荀歧从字幅中移开眼,抬起头,好整以暇的凝视沈汐一番,道:“忘了你与常人不同。”说完,随手丢掉笔,走向院内的一处房屋,“天色不早了,睡吧。” 沈汐见她进入院内的房屋便决定也去睡吧,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小院呈“冂”字型,看着虽小,房屋却不少,正对两个房间,左右还各有一个,荀歧进了正对左边的屋舍,沈汐想想,便走向正对右边,居然是个吃饭的厅房?沈汐便又退了出来,走向右边偏房,哦,是个摆放杂物之地,他没有多想,走向正对的那个偏房,唔,是个恭间,他即刻腿出,数了数院子里的房间,一,二,三,四。 沈汐最后看向正对左边的房屋,他犹豫再三,轻手轻脚的走近门边,从门缝里偷窥荀歧是否入眠,若是睡着了...... “做什么?”荀歧低沉冷淡的嗓音,像是在夜空投了一把光亮,云雾里破开一阵大风。 沈汐尽量让自己显得比较正人君子,“嗯,我想跟你一起睡觉。” 荀歧假寐的眼睛蓦然睁开,朦胧散去,眼神透着清明,像是没听清他的话,又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沈汐也有些难为情,强自镇定,“我没地方睡。” 啊,算了,她重伤才愈,要不我去马车上凑合吧,刚欲转身,荀歧道:“进来吧。” 沈汐四肢僵硬挪着碎步进去,同手同脚,刚一进门,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她好歹也是个女子,虽然嘴上开开玩笑,但也不能真的不尊重她,脚尖才转,荀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东洲黄沙遍布,夜里更加寒凉,你身子孱弱,马车受不住。” 待沈汐转身,荀歧衣物齐整,她坐在床沿,道:“我去睡吧。” 沈汐立刻奔出门外,拦住门,“怎能叫你吃苦。你睡吧。”转身跑去马车上。 荀歧在屋内忽然熄了言语。 渐渐的,沈汐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抱紧双臂,有些嘟嘟囔囔的道:“还真是越来越冷了。” 待沈汐觉得温暖的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他恍然睁开眼睛,眼前有一顶房梁悬于头顶,看样子,自己是在屋内了,屋,屋内!怎么会是屋内!?沈汐转过头盯着身旁轻合双目的荀歧,无声的质问自己,不会吧,我自己爬上来的?随即难以置信的用被子蒙上了头。 窗外月光淡淡,正挂树梢,荀歧倏然将双眼睁开,借着月光看着锦被这头鼓起了一个包,修长的骨节拉扯着被角,四下月色朦胧,正是冷的时候,她无意将被子裹了一下被子,只见旁边的手立即将被角放开,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两人皆不敢有所动静,荀歧渐渐适应了朦胧的月色与黑暗,沈汐的被角渐渐松开,侧脸露了出来,荀歧用以目光一寸一寸的刻画着他的侧颜,一点一点,万幸,这个人此刻鲜活的在自己的面前。 82 泪雨半梦半落间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翌日蒙蒙亮,沈汐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床的中间位置,右手伸向床边,被窝里还有余温,应该是刚起床不久,浅淡的清冷草香味隐隐从被褥中隐隐约约传出,像是昭示着他一夜好眠的原因, 沈汐拉拉被角,缩回被褥中,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荀歧的呼吸,一如她的人一般,如菊清雅,悠远绵长,沈汐小心翼翼的滚到还留有余温的位置,梗着脖子,将脸贴在那片余温之上,轻轻蹭了蹭,拱了拱,有些意犹未尽,有些贪心有些鬼使神差般的张开牙,准备在被褥上留下两排牙印... “你做什么?饿了?” 沈汐抬头看见荀歧站在窗外,窗户虚掩的漏缝处,恰好足够看清屋内发生的事情,沈汐瞬间像炸了一般,唰地将自己用被子捂住,我的天啊,丢人! 这大约是十分不想起床的一天。 沈汐挪着碎步往庭院走去,殊不知,荀歧一眼便看见他磨磨蹭蹭的模样,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沉默半晌,沈汐也不知道荀歧有没有多想,认真考虑过后,他整理了一番衣服,扬手阔步,稍稍抬起下巴,用鼻孔怼着荀歧,兀自骄傲道:“把幡拿着,摆摊去。”说罢,自己先提脚走向小院外。 沈汐走了几步又折回躲在墙角,看着荀歧一人留在原地一脸茫然,转身去马车上拿起了幡向外走来,啊呀,呸呸呸,忘记她是女子了嘛!怎么能叫她去拿东西!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结过荀歧手里的东西,她已经在自己面前站定,沈汐暗自羞怒,将她手里的幡一把夺过,夹在怀下,状似恶狠狠地瞪着她,憋出一句,:“往哪儿走!” 荀歧随意抬手,指指右边,看见沈汐昂首阔步的向右走去,嘴角微扯,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来,这副模样,真的有些,可爱? 东洲境内总是很大的风沙,东城有个不高不矮的城墙,要比边界好很多,今日更似乎有些平静,城周围勉强种植的绿植,看着十分纤细,也都没有了原来的颜色,有些灰漆漆的。即便是看着很是有些年头的大树,树干上似乎也都是晦暗无色,看不出一点光泽。 沈汐走近大树,用手抹了一把,树干上厚厚的一层积灰,简单的风吹都带不走的灰度重量,必须得要用点劲才能擦干净。 “风来。” 瞬间一阵大风指对着这大叔刮着,有些树叶依旧繁华,有些树叶被大风挽留了下来,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地上。 荀歧一旁冷眼旁观着。 “暴雨落。” 一阵倾盆大雨直立悬于树顶开始不停的冲刷,渐渐的大树染了些墨色,再渐渐的露出了墨绿色,直至随后已经不能用冲刷来形容,应当说是洗涤,枝桠的黑褐色,树叶的墨绿,翠绿都慢慢呈现。 沈汐拍拍满身新鲜雨水的大树,不管地上的泥泞,触摸着树干,喃喃道:“什么树可以在黄沙地里生存呢?” 荀歧怔愣:“你说什么?” 沈汐摇摇头,“我只是觉得,生命总是能够找到出路,一切的蓬勃生机都是对未来的渴望。” 荀歧扯扯沈汐的衣角,“你瞧,这树有古怪。” 周围人群中,早有围观的人,不知沈汐要做什么,见他似乎能够不使用灵力催动,仅凭两个字呼风唤雨已经足够惊愕了,随后发现这男子呼风唤雨似乎只是为了给树洗澡,还对着树喃喃自语,都有些可惜这男子虽是厉害,却有些疯傻,更眼见明明已经没有在下雨冲刷这树了,树木的树干上却奇异的开始流下清水,一滴一滴,接连成线,滴落在地。 沈汐轻轻抚摸着这树,依旧口中喃喃:“是眼泪吗?是因为我认可你吗?” 83 泪雨半梦半落间2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那女子清冷婉约,眉头紧皱,一时破旧的木墩都显得生辉熠熠。 沈汐上前问道:“姑娘想问些什么?” 那女子直视沈汐双眼,眉眼冷若冰霜,面色清淡说出的话却有些噎人:“你不是会算吗?那就算算我要问什么。” 这话一出,沈汐才算注意到这女子,见这女子着一件冰蓝色的绸裙,清丽胜仙浑身上下却透露着缕缕漠然,黑发如丝垂下,一只玉簪将部分黑发轻挽,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妆扮,玉簪上垂着细细的流苏小链,说话时不见一丝晃动,可见她家教也是极好,可就算不动时,那小链如雨意缥缈,闪耀双眼,恬静中透着奢华。 打量过后,沈汐将竹签递向那清丽女子。 荀歧打断道:“不必了,姑娘写个字吧。” 那女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荀歧,并未起身,只是脚下微动,丝绸料子随她的动作缓缓颤动,道:“好了。” 沈汐定睛一看,这女子写了一个“一”字。 这女的,来找茬的吗? 荀歧淡淡道:“我若解了,你要付卦金。” 果然,那女子脸色微变,“方才那位,并没有付卦金。” 荀歧道:“他还有未了之事,你没有。” 那女子脸色恢复如初,“你怎知我没有?” 卦金则是以执念相交,而怪重生的条件便是执念,若是执念消失,自然也会消散,荀歧如此说,难道刚刚那个人并不是怪?而这女子的的确确是怪,更是以执念存在,所以荀歧才会如此说? 荀歧不理,还是说道:“我若解了,你就要付卦金。”转脸又对沈汐道:“你来说。” 荀歧是想用言灵定下契约,沈汐点点头,将她刚刚的话对女子重复一遍,女子置若罔闻,坚持道:“你先解再说。” 沈汐见这女子颇有些固执,冥顽不灵,道:“你可想过,或许,我解的就是你的执念?” 那女子面色不若先前冷漠冰冷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犹豫,道,“还是先解”。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离,最先有一个人有些闲不住了: “哎,我们是不是得看你们僵持这一整天呀?” 接着陆续跟在后面起哄得也都纷纷开口: “要不咱们今儿不走了,看谁能犟过谁吧......” “哈哈哈,那肯定我们看热闹得行呀,” “哈哈哈哈,有理有理,就是夜晚风沙有些大,这两位先生一天十卦怕是完不成还得连夜吹风,谁给送个披风?” “......” 这些看热闹的人还很是唯恐天下不乱,既然这样,也不用双方订约了,就我单方面束约吧,沈汐琢磨了一下用词,试着按照印象中得手势结了印,口中道:“此卦若成,询卦之人必得放下执念,魂消天地,若不消执念,日日受雷电穿心之苦,日赴死夜复生。” 沈汐放下手,笑眯眯道:“成了。” “哇!这真的假的?!”一众人听得此言,都被沈汐唬了一跳,虽第一卦人家没有否认,证明这两人还是有点东西的,但是对这弱女子说这么狠的话,还威胁人,怎么看这两个人都像个骗子啊?做的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女子却面不改色,嘴角微扯,冷笑道:“若天下人都如你一般,说两句话就能让我日赴死夜复生,我早就魂归天地了,不会如此不人不鬼的活着。” 闻言,沈汐一时怔愣不知该说什么,内心有些颤动,有些落寞,有些喃喃自语,有些问询的模样:“这样活着不好吗?不也是活着的一种么?” “哈哈哈......”人群里传来爆发性的笑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样子他觉得这样活着很好呢?” 人群里的笑声越来越激昂,有人捧腹大笑,有人抿嘴偷笑,微笑的,淡笑的,讥笑的,憨笑的,苦笑的,一幕幕一张张笑脸一时间竟是止不下来,一阵阵笑声使人震耳晕眩,那女子拿着帕子轻点眼角的泪渍,道:“所以,我为什么活呢?” 为什么,活?沈汐痴痴的道:“你为什么活,你进神祗祈愿时不知道吗?”若是心中无念,怎么会以念力转化为怪?这难道不是自己求得吗?怎么如今又说自己不人不鬼得活着? 那女子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模样,道:“等先生何时依靠执念而活,却拿执念毫无办法的时候,再来与我讨论这个吧,”顿了顿,她道:“既然你说卦成,若我还未能放下执念,要我日赴死夜复生,我便应你,就当给我这单调的生活增加几分乐趣。” 不知谁道了一声,“姑娘好气魄!”紧接着不少人附和:“不错!好气魄!”“好胆量!”“......” 沈汐慢条斯理的将签筒抱在怀里,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拨弄着签筒内的竹签,实则内心不屑:一会让若汲叫你哭着跪下来,明明是为你好,为难我半天还谈气魄!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原本荀歧一直垂目无言,在听到沈汐的内心想法后,抬眸看了一眼沈汐,沈汐一本正经的偷偷冲她眨了眨眼。 荀歧道:“便测此字了?” 那女子直直望向荀歧。 荀歧颔首,静视地上划出的“一”字,道:“一若为数词,一也者,万物之本也,姑娘生于钟鸣鼎盛之家,且为家中独女,独受万千宠爱为一身。” 那女子神色不变,仿佛荀歧说事十分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荀歧道:“偏偏姑娘随意一脚,一人一境一面,一见一眼一心,一去一生一如你现在此刻。” 众人被这一来一去的绕的有些头昏,只见那女子倏地脸色大变,却还是保持着镇定,也就眨眼的功夫,她突然对着荀歧的方向跪好,对着荀歧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沈汐内心偷笑,我真是神嘴~ 荀歧瞥了一眼沈汐,接着对那女子道:“你想如何?” 那女子狠戾道:“我要他的命。” 荀歧道:“他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女子满脸不可置信,双手紧握着绸裙,指尖充血泛白,骨节分明可见,在某刻又倏然放开,一时间跌落瘫软在地上,极为整体服帖的黑发也随着她的动作肩后散乱飞扬着,玉簪上原本平静毫无一丝晃动的流苏小链,此刻也和黑发绞缠在一起,冰冷之意也愈来愈强烈,她咬牙切齿道:“还望先生告知缘由。” 荀歧没说话。 那女子跪地直挺,连磕三下后,极为规范端正的行礼,道:“望先生告知缘由。”毫不在乎周围的人对她这番那番的指指点点。 沈汐见她额头磕的血迹斑斓,有些于心不忍,荀歧瞧他一眼,极轻的叹了一声,道:“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那女子什么都没说,颤颤巍巍的起身,默默的转过身去,人群见状自动分流出一道路径,默默的走过,沈汐瞧着,那背影格外的苍凉,让人看着十分的同情。 荀歧道:“这里的人,谁没点故事,不必如此,只不过都没有想通而已。” 沈汐道:“所以她那个‘一’都有些什么含义?”他稍稍抬眸,周围的人也都伸长耳朵等着荀歧的解释。 荀歧道:“她伸脚便是一个‘一’,此字看着简单,却气势有余,她是名女子,那么不可能是帝王将相,一者为王,一人之下都解释不通,但也说明,她家境极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有人插嘴道:“这一个字你能看出家境,也许是从她身上的绸衣或者珠翠看出来的,不奇怪,我们就是很好奇,你后面那一番话作何解释?” “对呀,”“是呀,”“先生,你说说看。”“......” 不知是不是之前起头夸那女子的人,还是有其他熟识她的人将她认了出来,大声尖叫道:“那不是中洲前朝的长公主殿下吗?据有传言称,她有心仪之人,只不过那人另取他人,她便一直云英未嫁,说是不堪流言自尽而亡,死时不过而立之年。” “难道这位先生那句话的意思是......” “在一个地方遇到某个人一面,只见到这一次,一眼就入了一整颗心,对方离开了只剩她一人形单影只孤此一生?” 众人面面相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有好事者问道:“既如此,长公主可还会留在东城?难道长公主的执念就是那名男子?可这不过是个单相思啊!” 荀歧并不打算解答,沈汐也在思考问题没有继续吆喝算卦,众人见这二人如此安静,也都屏气凝神,只见沈汐走到荀歧的面前,众人无声的退后一大步,静静围观,质问道: “你这么会算,你怎么没有算到小三在哪里?!” 众人一片哗然,有些人茫然不解的,还有人悄悄咬耳朵:“小三就是破坏正房感情的没有过明路的姬妾。”哦,原来如此,但这二位都是男子呀?! 沈汐也莫名回头:“小三还有这个意思啊?” 众人点头如捣蒜。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沈汐甩开思绪,纳闷道:“你为何不推算一下小三的位置?” 荀歧将沈汐怀里的签筒拿过来,握在手里,对沈汐的间歇性跳跃想法视而不见,道:“还有哪位需要算卦?”顿了顿,又说沈汐,“躲开。” 有人想上前一步,又看深吸堵在前面,迈了迈脚又伸了回去,瑟缩在原地。 荀歧无奈:“卜卦要有载体牵引,方能知前因后果,那女子,因果都是自己,寻人这种要怎么算?” 沈汐撇撇嘴,后退至一边,渐渐有人上前要求一解宿怨,有当场感谢消散的,也有如前两个一般落寞而去的。 两人在卜了第十位之后,收起长幡向昨日住的小院走去,那棵碧绿的大树微微的无风自动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沈汐踢踏踢踏的走在路上,无意道:“哎,白日里,那长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啊?” 荀歧淡淡道:“说起来,也是与你有几分干系,不过,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与你有几分干系。” “.....................”怎会与我有什么干系哦,难不成是我鼓励她变成怪的? 荀歧又道:“差不多,当时她与那人一见钟情,两人迫于政治原因不能在一起,而她又是长公主,也是颇有消息来源,似乎是在某处知晓你与竹七的对话,说是东洲的神祗被你用言灵祝词加持,若是进去许下祈愿,死后的新魂能够坚定信念,也可以以另一番姿态活着,这样也未尝不可。” 沈汐难以置信:“然后他们相约自杀了?” 荀歧点点头,“女子一般较为偏执,立刻就成了怪,而她如此模样中洲也不能容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便只得在这里生存了。” “那与她相约的男子呢?” 荀歧道:“死了,恐怕早已经转世了。” 沈汐道:“这算是负心汉吗?” 一声冰凉的声音传来:“这难道不算吗?!”原来是长公主,她愤愤不平道:“他待我之心比不上我待他之意,所以才无法凭借执念存活于世间,他难道不是吗?不算个负心薄性之人吗?” 沈汐笑笑:“他是负心,但是他负的还有发妻,论起来,或许在临死的那一刻,他的愧疚大于对你的爱情的信念,这不是很正常嘛?如果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当时便会抛下所有和你一起私奔而不是自杀。” 84 泪雨半梦半落间3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树影婆娑,偶有微风徐徐,此时月光下的斑驳光影深深浅浅,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黯淡的黑色。 沈汐扯着荀歧的袖口,顺着她呵斥的方向望去,一道黑影在地上拉的长长的,似乎有人在那里,荀歧向前一步,问道:“谁?“ 哪知,荀歧刚立定那一步,一阵大风平地而起,迎向两人面门,使两人眼前一阵模糊,当风呼啸而过,沈汐觉得像是跌进了谁的拥抱中,耳边飘过轻柔声响: “许久不见,多谢你。” 这若是竹七在这,乍然一声,定会被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当骤然风停的时候,沈汐问道:“若汲,你听到了吗?” 荀歧原本就被沈汐扯着袖子,听到这话,立刻将沈汐护在怀中,警惕道:“你听到什么了?” 沈汐脸有点红,下意识想往荀歧的身边再靠近点,幸好昏暗无光不易看清,他摇摇头,“......也没什么......”却忽然发觉脸上有些湿润,用手一摸,果真有湿润的地方。 荀歧被他这莫名的举动吓了一跳,等了一会不见沈汐说话,她清清嗓音,道:“你,听没听到什么??” “我听到有人在和我打招呼,可是你好像没听见。”周遭风停的时候,朦胧的晦暗也有些散去,沈汐小心翼翼的挪挪步子,向院内望去,原本那条长长的黑影已经不见了,他道:“走,走吧。” 荀歧显然也发现了那黑影忽然之间不见了,点点头,一把抓住沈汐的手往屋内走去,沈汐有些疑惑有些紧绷的情绪慢慢被荀歧手心的温度抚平,荀歧道:“无碍,应当是一个善意的照面。” 重新露出的皎洁月色在两人肩上洒落,两人站定在屋外,沈汐有些惴惴不安,道:“你先进去睡?我,我睡马车上就好。” 荀歧拉着沈汐的手并没有松开,推开门,道:“不必如此,和衣睡便是。” 沈汐莫名的红了脸,道:“可以吗?” 荀歧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牵着他的手,进了屋。 沈汐和衣与荀歧睡在一个被窝里,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慢慢的他觉得被窝里的温度不断升高,自己像是一锅热水上的青蛙,快要熟了,原本在被下的两只手悄悄索索的放到了被面上来,手指间接触到空气中一股子凉意让他觉得稍稍减轻了一些闷热。 荀歧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沈汐耳边响起:“夜间寒凉,放进去比较好。” 沈汐老实依言将手又重新放进被窝,想想,侧身偷偷的观察着荀歧,她的侧颜在月光下更是晶莹如玉,荀歧平躺在床榻上,想必她睡觉时的姿势是十分规矩的。 “怎么了?”荀歧闭目却忽然出声。 沈汐僵了几秒,默默转回头,不知作何感想,片刻,又准过头看着荀歧,道:“你说,刚刚那是什么?” 荀歧微微偏偏脸,依旧没有睁眼道:“你在何处听过那个声音吗?” 沈汐苦恼,“不记得了。” 荀歧道:“不记得就睡吧。” 沈汐稍作犹豫,问道:“我在回忆里第一次见你在东洲,那实际上,我前世第一次见你在什么地方?” 虽然周遭没什么亮光,但是沈汐还是感觉的到,自己问完这个话题,荀歧看向自己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和亮光,又在一瞬间熄灭,就像是所有的语言都化作嘴边的叹息,道:“睡吧。”转过头又闭目了起来。 沈汐没吭声,依旧静静的望着荀歧的侧颜不发一言。 荀歧幽幽道:“若你不安心睡觉,就去车里吧。” 沈汐连忙将双手放于身侧,四方端正的躺好。 荀歧微扯嘴角,还不待真的入眠,忽然又听到沈汐的声音:“白天那男子是什么人?” 荀歧蹙眉:“你不用知道。” 沈汐转头,“我想知道。” 荀歧装作浅眠的样子。 沈汐想,一般这副态度,想必是与我有关了,莫非是仇家?不像啊?情敌?也不是,我没什么花边新闻啊。 一旁的荀歧的眼睑轻微颤动了几下。 85 祭奠的意义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翌日的清晨也如昨日一般,被窝里还留有余热,荀歧便已经不在床上,沈汐躺在床上想着昨夜的事,难道自己真的是梦魇了?并没有什么言灵来找我?窗外隐隐传来荀歧的声音: “...既如此,你我两不相欠...” 她在东洲也有相识的人?沈汐立时躲在窗户缝隙下想看看荀歧在与谁说话,刚刚靠近,缝隙里一只眼睛也在盯着向里看,猝不及防将沈汐吓了一跳,待离远些看,原来是荀歧。 “做什么?”荀歧隔着窗户问道。 沈汐丝毫不见被抓住偷窥的心虚,反问道:“你和谁说话?” 荀歧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沈汐看不到她的身影,连忙推开窗户,见她是去拿昨日的长幡,连忙起身跳下床去,踢踏着鞋跳出门外,向着荀歧招手,“等等我!” 两人顺着昨日的路径一路前行,却找不到昨日的大树,沈汐喃道,“奇了怪了?我们走去路了吗?” 一旁早已汇聚一堆人群跟着沈汐二人,他二人往前,便匆匆跟着,后退,则急忙让开道路。 见沈汐似乎在原地不停徘徊,有一热络人,积极上前道:“敢问先生是否在找昨日那棵大树?” 沈汐道:“是呀,我似乎快要路的尽头了,也没见到那棵树,莫非我走错了?” 那人道:“那树原本就是时见时不见的,恐是今日恰巧不见罢了。” 沈汐奇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那人哑然片刻,道:“......先生难道不觉得我们更奇怪一些吗?” ......也是,这树要么是本身特质所致,要么便是已经开启了妖灵,按理说这里没有足够的纯灵力使妖灵开启,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样想着,沈汐倒是放下心来,找了棵稍细些的树,将长幡挂上,垫了几番脚,就是够不着最低的树杈,才一回头,刚刚那热络人刚要向前充作狗腿接过沈汐手里的长幡帮忙挂上树梢去,哪知荀歧从二人中超过长幡在手一跃而上... 咋回事?就是我偷窥了一下?我怎么觉得她有些低火呢?沈汐觉得自己不明不白的收到了荀歧的莫名攻击,这是怎么回事? 荀歧一顿,抬眸望向那人,道:“算什么?” 那人搓搓手,“啥也不算,就想离开这里。” 沈汐一脸钦佩状,道:“够直接,够坦荡,不似有些人小肚鸡肠,遮遮掩掩...” ?荀歧看了那人一眼,又看看沈汐,吐声道:“这事我管不着。” 沈汐惊诧:“那你来做什么的?” 荀歧道:“执念。” 沈汐开始犟嘴:“人家执念就是离开这里,怎么不该你管?” 荀歧就这样静静的直视着沈汐,沈汐被她看的越来越毛,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只见她轻声说出一句让这里聚集的民众立即跪下的话,“东城因你的原因而在的,困人也是你困的,我如何管?” 这话一出,追随的众人呼啦啦的跪下,口中直呼,“还请先生高抬贵手,诚请放我等归去。”“还请先生收我为徒!”“请先生为我解惑!” ......沈汐脑袋嗡的炸开,这,这是什么意思?!他呆滞的看着荀歧,女人发起疯来这般不管不顾的吗?不就是早上偷窥了一下?难道是她心上人?我被绿了?哦,不是,我和她也没有确定什么关系......沈汐一瞬间思绪繁杂,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一圈跪拜叩首的人。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沈汐的一周全是人,有不停叩首想离开的,有叩首希望他收自己为徒的,有事不关己冷漠旁观的,也有隐隐透露着担心的...沈汐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荀歧躲在他身后冷冷的坐着,倒是没有人烦她,毕竟那一张脸冷的能一眼冻死两条街的人,可怜沈汐这边的人愈加的疯狂,三三两两总爱伸手揪着他的裤子,沈汐和跪首的人来回扯力想保住自己的裤子。 沈汐几次一脸求助的望向身后的荀歧,荀歧就有几次在闭目养神,沈汐想,我也好想给你们跪啊!呜呜。 只是他没有看见,每当他转过去的时候,荀歧都会在背后注视着他,紧蹙着眉头,直到荀歧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截绢布,方才起身到沈汐身后,出言提示到,“你可以试试用言灵解开束缚。” 沈汐愁眉苦脸,“我已经试过了。” 荀歧道:“如何?” 沈汐一脸愁苦的指着依旧拽着自己裤脚的那些人,又指指近圈的人,显然,一个没少。 荀歧似乎有些意外,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然,“我被骗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解法呢?这是你的言灵,他怎么可能知道!” 沈汐疑惑,“谁?窗外那人吗?”他见荀歧脸上第一次出现与平常不同的席位表情,像是有些懊恼?出言安慰道:“无事,我们慢慢解了他们的执念便是。” 哪知,荀歧脸色也并未因为沈汐的话减轻半分,手中绢布翻翻飞向了远处。 沈汐想到昨日的梦境,忽然清嗓道:“大家静一静,听我一言,这样,知晓自己为何成为怪的请在我右手边站立,不知晓就莫名变成今日这番的在我的左手边。” 呼啦啦人群终于有了划分,只是中间也有很多伫立不动的,似乎是在观察情况。 沈汐想想,先对着左手边的人道:“你们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今日这般?” 这拨人皆点点头。 荀歧道:“说谎。怪若是没有心中执念,怎么可能会一直存活?早已经自我消亡了!” 那人群里有人不服,立即站出来呛声道:“这位先生怕是没有经历过生死吧?生时窝窝囊囊,死时不得其所,听说其他洲的人死了后,还可以在南冥洲以鬼族生存或是转世,可我们呢?有几人理睬过我们?我们东洲不像其他几洲有洲神庇佑,我们如果死后不能轮回,又不可在南冥洲居住,还不如像这样成为不生不死的怪物!” 其余人皆符合,“就是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呀!是呀!” ......啊,原来他们是毫无信仰之人,莫非,他们是当初困在那个缚灵阵中的人? 沈汐道:“你们,是不是曾被困在东洲中心城外的密林里?有一个阵法,会让你们灵力渐渐的消失...”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我想起来了!后面那先生就是当时破阵的那位!”有人上前几步,观察后道,“对对,就是他!”“......” 沈汐道:“能否请教,当时他都破阵了,你们怎么......”这话还未说完,沈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毫无信仰之魂,东洲又无洲神,南冥洲自然也不会来引渡已经过时的鬼魂,这些鬼魂怀着一日有一日的愤恨和不平,一定也去看过念过自己留在神祗内的言灵,从而变成了鬼怪,他调转话锋,“我当初应当曾为诸位引渡过一魂一魄,若是这一刻,诸位还愿意去往南冥洲的,请听我言,但凡人生一世,定然有魂归处,祭奠先人,祭祀神主,是人间信奉,此乃缺一不可,因你等徘徊已久,恐怕是要在南冥洲住上些许年,才能够通过轮回,只得诸位记得善有善行,恶有恶怨,有福享福。” 又有刺头道:“先生这话,总不能叫我等自己为自己祭奠吧?” 得,找茬得不少,沈汐耐心道:“托梦于后生晚辈,转生前见一面,都可,你信才有来世,后代祭祀,才能代代香火传承,不至于忘祖忘本,即便你自己生性凉薄,也别忘后世,就算你觉得如此之事毫无意义,但是只要能对你的后代产生一点意义,后代往后不至于孤苦无人供奉,那就是你的意义。” 后又念送往言灵: “若未来世诸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男女弟妹、夫妻眷属、在于恶趣,未得出离,无处希望福力救拔,当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离恶道。普广!汝以神力,遣是眷属,令对诸神前虔诚祷祝,或请人祭祀祷祝三遍或七遍。如是恶道眷属,祷祝毕是遍数,当得解脱;乃至梦寐之中,永不复见。” 果然,缓缓的出现了一条模糊的路,路边站着鬼使,微微的向沈汐方向行了礼,然后又目不斜视,等待着这些怪放下心中怨愤...... 86 妖族的禁忌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在沈汐和鬼使的等待中,左手边的鬼怪们亦步亦趋的走向了通往奈何桥的小路,那鬼使低行一礼,转身欲离开时,被沈汐叫住,鬼使问道:“山洲神大人还有何事?” 沈汐支吾片刻,转而道:“还请告知郁东殿下,近日将登门拜访。” 鬼使点点头,转而离去。 沈汐回首,见自己右手边还有一堆怪,有一种将要捂头痛哭的感觉,他怒瞪荀歧,道:“你可知我此刻什么感觉?” 荀歧摇摇头. 沈汐道:“有一种你在恭房给我做了一桌满汉全席,吃不下又无可奈何。” “还算恰当。”荀歧点评道,她思考片刻后,说:“但如今这局面我也是无辜的。” 沈汐道:“你怎的无辜?” 荀歧道:“这化解心中执念,卜卦算命是你起的头,对吗?” 沈汐道:“没错。” 荀歧道:“如今人多了,你又觉得人多,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还不待沈汐开口,已有人急切道:“先生,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这个词,用在这是不是不大合适?”沈汐迟疑道。 人群中又有人急不可待的插嘴,“先生你就不要同我们卸磨杀驴了,这么多可都等着呢!” 这位兄台,你想说的是不是磨磨蹭蹭? 沈汐瞥见荀歧已经将签筒摆好了,只得认命坐下来,将后面的人都安抚好排队,将第一个签筒递给那人,那人道:“俺不摇这个,俺要你看面相。“ 沈汐收回签筒,回头看向荀歧,荀歧点点头,沈汐道:”可以。“ 那人又道,”俺不要你看,俺自己说。“ 沈汐看了眼荀歧,见她没有反对,接着道,”可以。你说。“ 那人顿顿,道:”你看俺长的如此伟岸不凡,本体会不会是条龙?“ ???这人,又矮又瘦,有些谢顶,粗粗攒起松松垮垮的发髻,发簪跟着摇摇晃晃,那人再多说一句,簪子恐怕就得掉地上摔个粉碎。 排在那人后面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哎,你这话问多少年了?你是不是以为这先生缺心眼还眼瞎呀?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呢?你......” 沈汐也很苦恼,我该怎么回答呢?他像龙?我倒觉得像树下断了翅膀的幺蛾子,扑棱扑棱的,难不成我得违心的夸他吗? 这厢沈汐还在纠结,那头荀歧道:“会,而且是条金龙。” 那人听后,高兴的嘴一咧,沈汐瞅着,像是要撕裂了一般,忽然空中传来龙吟之声,一道电光雷闪向沈汐的方向劈来,沈汐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怎么办?”以及,“我要死了??”,还来不及惊诧,金龙腾空冲天,而刚刚龇牙咧嘴笑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真的化龙了?”“我的天啊,老癞真的是龙啊?”“这叫啥事啊!这是,咋老癞那口音那也不像啊!”“就是就是。” 87 你三岁吗?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见沈汐总也想不通,荀歧便主动去一旁将长幡拿起,准备回小院,哪知还未走几步,荀歧总觉得有人跟着,频频回头却一直无人,如此她的步子竟越走越慢。 “怎么了?”沈汐有些奇怪。 荀歧小心翼翼,轻声道:“有人。” 沈汐“哦”了一声,“我知道。” 荀歧道:“你也感觉到了?” 沈汐点点头,“我看到了。” 荀歧十分疑惑,“你看到了?在哪儿?” 沈汐指指荀歧身后,荀歧环视一圈,毫无异常,转身望着沈汐摇摇头,沈汐见状,决意不走了,抱臂立于一旁,又指了指荀歧身后,道,“你往低了看。” ...... 一个约莫半尺左右稚童,一直在荀歧身后,贴的极近,荀歧本身并没有多高,只是有些多疑,听到声响下意识的就往远处隐秘之处看,再加上,这虽说一副稚童模样,却走路稳当不说,步履极轻,轻到若不是荀歧灵力极高,耳力极佳,恐怕是难以轻易发现这稚童。 “......”荀歧望着眼前的稚童,观察半晌后道,“你不是怪,你是鬼族之人。” ?嗯?沈汐有些惊愕,“你不是怪!?” 那稚童神情十分不解,语气傲慢:“我何时说过我是怪。” 沈汐道:“你不是怪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稚童又道:“我跟的他。” 沈汐:“......” 待这一大一小说完了之后,荀歧这才说话,“你既早已发现,为何不告诉我他在身后,何况你我刚刚讨论之事怎能被他听见?!” 沈汐辩解:“我以为他是要找你化解执念......” 那稚童打断沈汐,“言灵也并不是谁都可以学会的,所以我知道并无大碍,而且我鬼族之人对那什么破什子言灵并没有什么兴趣。” 沈汐笑道:“哟,那你说说看,你们鬼族都对什么感兴趣呀。” 那稚童看看沈汐,又看看荀歧,伸手直指荀歧:“对她。” “——?”,沈汐差点惊掉了下巴,他张了张嘴,试图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是在你感兴趣还是你们鬼族都感兴趣?” 那稚童不答,反倒翻了一眼沈汐,眼神并不如孩童一般天真,而是浓浓的鄙视,“我为何要告诉你?” 沈汐望望仍旧面无波澜的荀歧,暗暗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弯腰偷偷对那稚童说,“......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谁知,那稚童更加鄙视的打量沈汐一番,道,“据说你是她的未婚夫,但是我觉得,你配不上她,你们解除婚约吧。” 明明是个小孩模样,说话却老气横秋,甚至听着有点像是命令式的语气,沈汐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是.....哈哈哈......你懂什么叫婚约吗?笑死我了,谁家的小毛孩丢了呀......” 那幼童竟是毫无羞恼怒意,静静直视沈汐,见沈汐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忽然手成爪状,脚下一蹬,飞扑向沈汐面门,沈汐躲避不及,幼童指尖将将划及沈汐的颈脖,荀歧一把抓住那幼童的后领用力一扯,幼童在空中一个滚翻——被绢布瞬间缠身,荀歧提着那孩子的脚踝,随手拎着,因着绢布缠绕的是着孩子的全身,这孩子只能半吊着半点无法动弹。 “哈哈哈...嘶......”沈汐用手摸了摸颈脖处,竟是划开一道血痕!“小小年纪够狠的啊!”沈汐感慨道,“你刚刚不会是想弄死我吧?” 因着被荀歧倒提着,不知是觉着羞愤,还是血气逆流,那孩子满脸通红,倒也十分识时务,并不奋力挣扎也不求就,直言不讳:“你就是个废物,在女子的保护下......” 沈汐这才听出味儿来:“你们鬼族知道她是女子之身?” 这次不用孩童说话,荀歧淡淡道:“男子阳气,女子属阴,鬼族之人凭气便可知我性别。” 沈汐立马觉得自己猜到了重点,“这小鬼说鬼族对你都感兴趣,莫非,你的阴气有什么不同,他们要抓你回去练绝学?” “......”荀歧已经快要习惯沈汐这样没头没尾的天马行空般的乱扯,但是显然身边有个孩子不是这么想: “你胡说八道!败坏我鬼族名声,我一会下来要你好看!” 沈汐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对这孩子无能为力了,接过荀歧手里的长幡走在一侧,打量荀歧拎着的孩子,想想现在的画面,不禁好笑。 荀歧回神,道:“怎么了?” 沈汐道:“没什么,”他停顿半晌,道“只不过,这孩子怎么来的?” 荀歧道:“鬼径大开的时候跑过来的。” 那条小路?沈汐道:“可那条路通往奈何桥,不是只可进,不可出吗?” 荀歧摇摇头,“不是那条,那条小路都是鬼使用自己的灵力搭建的,若有其他人走他的路,一定会被他知晓的。” “那叫灵桥,呵,能搭起灵桥的人在鬼族最差也是要那鬼使的魂灵力。”那小孩语气虽然冷淡,言语间还是很自豪的,“魂灵力越纯净,搭的桥就越稳定,否则还不等承载的魂体到达奈何桥,就会跟着灵桥一起消散。” 沈汐注意到这小孩的用词,并不算尊敬,且用的是’那鬼使‘,灵光一闪,故意道,“那想必你这魂灵力比这鬼使高不少啊。” 那小孩冷笑两声,“你当我三岁?激将法?呵。” 沈汐用一种“难道你不是三岁吗”的眼神来回打量这小孩,一遍无动于衷就多看了几遍,也不说话,只用眼神扫来扫去,要是这孩子身上有积年厚灰,此刻想必也会被沈汐的眼神扫的干干净净了。 那孩子气极,闭眼假装养神,却不妨他闭眼仍旧能感受到沈汐肆无忌惮的眼神,瞬间奋力将眼睛睁开瞪向沈汐,却发现,明明看着沈汐的嘴唇上下翻动自己却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这是......隔音阵? 沈汐在阵里说话并没有那么挑衅,而是恢复往日的温和语气,正经道:“他对鬼使并无尊重,而鬼使之上,除了鬼君再无他人,他这般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是鬼君。” 荀歧微微颔首,确实,这般年纪这般修为,鬼族的大氏族百年一遇,就算可以培养,没有鬼君的通行印章在身上,魂灵力再高,也无法将灵桥搭建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只能是漫无目的的随意落地,而刚刚这孩子的话,似乎就是来找自己的? “他应当有鬼君的通行印章。” 沈汐自然是知道什么是通行印章的,他想想道:“你觉不觉得,这孩子的脾气和鬼族的西殿下有些像?” 荀歧点点头,“如出一辙,一点就炸,且十分傲慢。” 沈汐亦颔首,“是他私生子?来找你算账的?” 荀歧道:“不会,歧楼并未传来消息说他有私生子,何况我与他无冤无仇。” 沈汐道:“既无冤仇,为何上次他的态度如此之差?” 荀歧将这孩子拎起,隔在二人中间,然后奋力的甩了甩手里的孩子,那小孩被突然的甩动吓了一跳,满脸酱紫,一声不吭地扭着脖子望着荀歧,?一头雾水。 沈汐也一头雾水,不明白荀歧忽然甩这孩子做什么,荀歧道:“不懂?就是他高兴。” 沈汐:“............”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小院,此时天色已晚,又突然骤寒了起来,沈汐指指那小孩,有些不忍的道:“扔进马车?会不会太冷了?” 荀歧不说话,将小孩丢在屋内的角落后,回到床边,“睡吧。” 沈汐坐在床沿将鞋脱掉,还不待上床,一旁阴森森的声音传来,“你们,居然,同床共寝了。” 沈汐看看那孩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心解释道:“不过就睡在一张床上而已。” 那声音又阴恻恻传来:“还,不,是,同,一,个,被,寝。” 沈汐叹口气,换了个姿势,随意盘着膝,指指那孩子,对荀歧道:“要不还是扔在车上吧?不然夜里要是醒来,发现他眼珠子掉了,我害怕。” 那孩童依旧阴气十足的嘲讽着:“居然还直言自己害怕,男子汉大丈夫,,,你,你,你才会把眼珠子瞪掉!你胡说八道!!” 沈汐下床,随意踩着鞋后跟,踢踏着蹲在那孩子面前,两掌对立,比划着,对着孩子道:”首先啊,来,看着啊。“然后两只手掌互相用力一拍,”啪“的一声,随之伴着的是孩子在那一瞬间的眨眼,沈汐指指他,笑嘻嘻道:”你刚刚眨眼了,你知道吧?眨眼就是害怕,那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那孩子又被沈汐的话涨的满脸青紫,怒目无言。 沈汐道:”啧,我跟你说啊,你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看你话说得狠不狠,声音喊得高不高,而是看你的内心够不够强大,有一天你能承受别人承受不了的事儿,也能喜怒不形于色,你才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懂吗?“他看着小孩有些许迷茫的眼神,下意识的摸了摸孩子的头,”你还小呢,害怕就是害怕,害怕也好,喜欢厌恶,所有的情绪你都有资格宣泄,没必要以男子汉要求自己,让自己变得老气横秋,既然生存于世上,就要挑自己喜爱的方式活着,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不要委屈自己。“ ”西洲少主说的很对。“ 沈汐回头,眼前一条小径,站着的居然是南冥洲的,郁东?原来是他的私生子? 荀歧瞥了眼沈汐,不动声色,道:”郁东殿下何事?“ 郁东并没有回答荀歧的话,见着荀歧竟是从床边起来,而沈汐的衣摆恰好露出他没有穿好的鞋,只踩着鞋跟,又瞥了眼屋内唯一的——床,一时怔愣,竟是忘记灵力回答荀歧的话。 88 执念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郁东的忪怔有些太过明显,沈汐也不急,仔细的观察郁东的表情变化,只是一直到他从床沿移开目光,似乎那都只是一个愣神而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郁东温和道:“只是来带走失之人回去,还望荀楼主高抬贵手。” 荀歧颔首,手指动动,那截绢布飞向荀歧身边,忽然之间,郁东忽然伸手抓住了绢布的尾端,他用指腹捻了捻那条绢布,然后又恍然大悟一般,双手将绢布奉还于荀歧:“荀楼主见谅,只是从不见荀楼主用兵刃,一直使用这截布条,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材质。” 荀歧脸色微凝:“好奇?” 郁东神色窘迫,干涩的道:“有点。”这样蹩脚的理由显然也让他觉得站不住脚,所以一直保持着弯腰欠然的模样。 荀歧道:“我自认为五洲之内显少有敌手。” 郁东不知荀歧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保持谦逊,“的确,荀楼主的阵法造诣出神入化。” 沈汐捂住嘴,心道,你可说错了,她可不是这个意思,她噎人的手段才叫出神入化呢。 果然,荀歧对着郁东道:“一般,敌手看到我兵刃的那一刻都被我就地格杀了。”言外之意,就是,见过我兵刃的都死了,你还好奇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沈汐内心狂笑不止,有的时候沈汐自己也很纳闷,自己怎么那么喜欢看荀歧噎人呢?她的噎人与竹七偏偏不同,竹七常常流于表面,像是和人抬杠,荀歧说话就像是在阐述事实,偏偏这个事实很多时候就让你难=难以回答,因为那真的就是事实。 此话一出,郁东腰弯的更低了些,角落里的那孩子大声叫道:“你怎能让他给你弯腰道歉,你......”孩子随后的话被郁东随手布了一个隔音阵,消失在阵法里。 荀歧眼神微凝:“果然,你阵法了得。” 所以,多年前的求助也的确是骗人的。这四方鬼君到底所图什么? 沈汐虽不懂阵法,但是郁东这一手,也着实震撼了他,抬手一挥间,一个阵法已成,明明听到的是南冥洲鬼族不善阵法,可这郁东出手如此厉害,难道,真的是为了荀歧?沈汐望向郁东的眼神一时开始戒备起来。 郁东见二人表情,心下了然,不由暗暗苦笑,表面依旧保持云淡风轻,道:“这孩子我带走了,叨扰了。”不待沈汐和荀歧回应,落荒而逃。 待郁东走后,两人收拾一番,卧在床榻上,沈汐道:“你观他布阵手法,比之你如何?” “你这话说反了。” 沈汐改手为枕,放置脑后,侧身面对着荀歧,道:“怎么说?” 荀歧依旧闭目,“应当是,我比之他如何。” 沈汐难以置信:“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半晌,荀歧缓缓睁开眼睛,“那孩子说话语速如同成人,他布阵之时,那孩子还属于急迫的状态下,语速稍快,抬手布好,连第二个字都没有听见。你听见了吗?”话音刚落,她转过头来,恰好对上沈汐的眼睛,沈汐的眼睛总是很亮,很纯净,眼里丝毫没有其他的杂质,就像你见过的夏日最清澈的湖面,冬日里最干净的白雪。 “我眼睛里有什么?”沈汐也望着荀歧的眼睛,突然问道。 荀歧不由道:“你眼睛有光。”足够照亮我的的光,看不见的前路,繁杂的思绪,看着你的眼睛,就都能够平静,能够指引我。 “你眼睛里,有我。” 荀歧觉得这个黑夜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沈汐的笑容像一朵向阳花一般绽放在自己眼前。 一时气氛泛起朵朵涟漪,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又都同时放好手臂平躺着,沈汐闭上眼缓缓睡了过去。 清晨沈汐幽幽转醒的时候,像前两日一般,刚准备随手拍拍看荀歧还在不在,有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打落,沈汐瞬间睁眼,惊慌道,“你还在?” ”嗯。“ 沈汐见她只是闭着眼,动也不动,她从不是这样惫懒的人,心里有些疑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想事情。“ 沈汐道:”你,不会一夜未眠吧?“ 荀歧睁开眼,看着房梁,”没有,后半夜未眠而已。“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因为什么事情想的睡不着的人,沈汐道:”这事情很重要吗?“ ”不重要。“ 沈汐继续追问,”那是想不通?“ 荀歧回首,看了看沈汐有些担心的眼神,又转回去,语气似乎平静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罢了,只是没有仔细去想过。“ 沈汐还是不依不饶:”能和我说吗?“ 荀歧不说话。 见她这样,沈汐心知她是不准备告诉自己了,转个话题道:”昨日那人怎么不来找你了?“ ”没必要再来。“说话间,荀歧坐起身来,沈汐见她似乎要下床,则率先起来,正坐在床边穿鞋,就听外面有女声传来:”两位先生可是醒了?“ 这声音?......是那日的黄莺?沈汐疑惑间,荀歧已踏出屋外,声音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何事?“ 那黄莺毕恭毕敬,”我家城主大人有请。“ 沈汐探头问道:”做什么?“ 黄莺依旧一礼,”破阵。“ 沈汐闻言望向荀歧,荀歧神色波澜不惊,道:“还请前方带路。” 这东城有没有阵法,此时有两个人是最心知肚明的,一个是这个城主,一个便是荀歧,而荀歧已经说过,这阵中并无阵法存在,那么,这城主想做什么? 沈汐二人前后出了门,黄莺手臂一挥,出来几个仆从,“还望二位先生见谅,要搜一下二位的身,尽量不要带兵刃造访比较妥当。” 沈汐道:“且慢!” 黄莺脸色忽变,“先生这是何意?” 沈汐指指荀歧,解释道:“你搜他的身。” 荀歧看向沈汐,道:“为何。”但是荀歧转念一想,又似乎有些明白了。 沈汐执拗道:“那就不去。” 见荀歧在一旁并无什么神色,黄莺心道,应当不是自己的想的那种关系,于是她撇撇嘴,“先生如果不去,在这里等着便是。” 沈汐道:“不行,我要去。” 那黄莺又瞥了一眼荀歧,这人第一眼惊艳,第二眼依旧风华珏珏,眼下不仅没有帮腔,眉头还皱了起来,黄莺心中想道,想必是这位一直纠缠于他,语带不屑道:“其实先生你可以不去,毕竟你也不懂阵法。” 沈汐被这样不轻不重的噎了一句,心下有些不乐意,还待争辩,荀歧一把拽过黄莺的袖口,将她拉到面前来,“搜身。” 见黄莺还在发愣中,荀歧催促道:“快点。” 哼!沈汐在心头狠狠的傲娇了一把。 过了这场小闹剧,黄莺带着二人终于见到了那位小城主,当然今日确实比前两日看起来要长大了许多,像个青少年,黄莺在这青少年的耳边耳语几句,便退下了,屋内只剩下沈汐荀歧二人。 沈汐二人自寻了一个座椅坐下后,就听那青少年说,“敢问先生此阵可有解?” ——?这话问的很有水平。 沈汐转过头看看荀歧如何回答。 “无解。” ——?这回答的也挺直接啊。 “先生当真觉得无解?” “你当真想解?” 沈汐:“.............”是我肤浅了,高手之间的对话让我望而却步。 那青少年顿了顿,又道:“有些人想解,有些人不想解,该如何解?” “无解。“ 那青少年表情依旧有些尴尬,似乎觉得荀歧是有些不想和自己聊,便转战沈汐:“这位先生知道是什么阵吗?” 沈汐瞅了眼荀歧若无其事的脸,心道,我偏不和你们打哑谜,“我觉得城中没有阵啊。” 青少年的手指倏然攥紧又放松,语气轻松坦然:“先生说笑了,若是无阵,怎会使得城中人只进不出呢?” 沈汐挥挥手,“我没有说笑,我觉得困住城中人的不是阵法,而是心里的想法。” 那青少年直视沈汐片刻,又转而望向荀歧,荀歧嘴角微微上扬,假装没有听见,并不说什么,半晌,那青少年说, “先生观我姿色如何?” 嗯?沈汐立刻望向荀歧。 那青少年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用手指向沈汐,又道:“先生若是不好回答,只观我与这位先生相比如何?” 嗯??沈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什么个意思?走的什么个章程? 荀歧有些受不了沈汐的眼神,稍稍侧坐避开沈汐的刺目:“你是何意?” 那青少年见荀歧微微侧身的动作,便觉的自己的话是起了作用了,更加直言不讳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我已然都知晓,先生的确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若是先生愿意助我,我愿意与先生长期来往。” 这话说的够直白!长期来往是个怎么来往法?! 荀歧支起一只手在太阳穴附近,正好挡住沈汐夺命额眼神,“你想我如何助?” 那青少年拍手称快,“先生果真爽快!简单!有人要走,我不留,但是我还是想控制一下人数在这里,好继续做我的城主。” “这里的城主只有名却无实,既不能统帅几洲,又不能金山美玉,更不会让自己修行更高,何用?” 那青少年道:“我原是蛇族之后,千年为蛟,万年化龙,眼见着要化龙的时候,被战事波及而亡,我何其无辜!我不过是想化龙之后守着一方水域,得民敬仰,我何其单纯!昨日我观空中一条金龙飞傲,我知道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但是我所求甚微,还先生垂怜!”一番话说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把自己深深定位在了一朵惹人恋爱的美人蛇,不,美人蛟上。 沈汐点点头,暗道:这蛟龙的执念就是在这儿了,觉得自己无辜枉死,得不到他要的盛况赞誉,眼见着东城的怪都要被蛊惑走了,内心焦急,便把荀歧找了来,想必刚才那黄莺就是在他耳边说,荀歧喜欢男子?哦,她确实喜欢男子。 89 遛弯时适合说故事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那青少年的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又在瞬间平息下来,沈汐定眼瞧着,是个厉害人物,瞬息之间就能平息自己的怒气,说起来,荀歧这话也有些故意挑衅的意味,不知是为何。 青少年最终微微一笑,“看样子,今日先生不适宜商谈适宜,不如改日再聊。”青少年双手拍掌,黄莺不知从何处出来,对着沈汐二人,道:“二位先生,请吧。” 荀歧依旧脸色平平,转身就走,沈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回头望了一眼停留在原地的青少年,那青少年背着身影,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沈汐想不出什么异常,便追着已经出门的荀歧一路疾行跟上。 黄莺却在走出这城主小楼门外,两手一摊,道:“二位不送。”不给别人回话的机会,便转身便离开了。 沈汐还来不及感慨这人变脸之快,却眼角瞥见荀歧只是站立着直视门外,眼神在门旁来回的变换,沈汐也跟着她的视线再三看了看,眼前确实空无一物,门旁也毫无特别,接着荀歧又往来时的小楼上回望了一眼,这座小楼建造的很别致,呈圆形柱体,楼外飘着长长短短的装饰物,像是个孩子或是女子会喜欢的各种点缀物,从屋顶一直拖至地面,外围应当是以术法变化了许多娇艳的花朵,与那些从上而落的装饰物相得益彰,不胜美丽。 荀歧转身向着小楼的侧面走去,沈汐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走,忽然离去的黄莺忽然现身,“二位先生最好现在离去,我家城主不喜外人打扰。” 荀歧看了眼黄莺,便拉着沈汐离开,离开那小楼不远处的时候,荀歧顿住脚步,依旧回望了一眼,沈汐道:“有异常?” 荀歧轻声道:“不确定,但是不舒服。” 沈汐奇:“你也有不舒服的时候?”见荀歧转头面无表情的直视自己,原本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意思是你哪儿不舒服?昨晚着凉了?” 荀歧:“.........”连看都不看沈汐,迈开步子走了。 沈汐在后面追着,不明白荀歧怎么不理自己了,难道......? “别乱想!”荀歧立即制止道。 沈汐紧凑几步,笑嘻嘻的靠近:“所以到底怎么了吗?” 荀歧一脸古怪,眸色微沉,道:“你不觉得那小楼内有些古怪?” ......原来是这个啊,沈汐了然的点点头。 荀歧见他这副表情,有些不确定,道:“你知道?” 沈汐低头将自己两只手互相交错,揣进两边的袖中,感受到自己皮肤的温热,“啊,真舒服,”感慨一声后,一旁的荀歧不急不躁的看着自己,他才慢悠悠道:“锁蛟井嘛,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这是我龙族秘技,用来关押囚禁龙族的。我有龙族的血脉,所以一进去就感受到了,那小楼下面应当是一个长井,所以啊,难怪那条蛟龙第一天见我们的时候会是幼童形态,那时他化蛟时的蜕皮,做了一个替身吧,那侍女也不是怕他跌倒,啊,也是,只是那蛟皮替身时不能跌倒的,一受到撞击就会瘪起一处,所以侍女才会双手张开防护着。” 见沈汐一点小事就十分满足的模样,荀歧忽然觉得这世间无论如何变化,无论世人都经历了什么,叵测无常滋生掩埋,而面前的这个人永远都是最初见到的模样。 “既如此,方才为何不说?” 沈汐莫名,“你没问啊!” 荀歧道:“你也是龙族,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沈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又不是龙!他是蛟!你以为龙是大白菜吗!满街都是?虽说带个龙字,龙气还不足真龙一分!那是专门用来锁蛟的。”瞥见荀歧垂目不知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故意更大声的吸引她的注意力,道:“再说了,我又不是龙!我只是有龙族血脉而已,......我与你是一样的。” 最后一句说的低吟温柔,一时缱绻万分你,荀歧回眸,一张嘴就破坏了气氛:“所以你应该怕锁龙井的吧?” ......我在为你答疑解惑,你却想锁我?沈汐深深的看了荀歧一眼,荀歧自知说错话了,清清嗓音,道:“所以我在门外感受到的灵气波动不对,是因为锁蛟井吗?” 沈汐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沈汐接着道:“就是每次有事你一个人瞎琢磨是想不出来问题所在的,我早已经说过,你需要对人多一点信任。” 荀歧神色立僵。 沈汐见状,以为自己反复说这件事,有些逼迫她的意味,刚欲解释,只听她淡淡道:“习惯了,下次改。” 这是荀歧第一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心知荀歧能说出这话,加之之前也会在自己的追问下试着和自己共同讨论,沈汐内心一时欣喜万分,咧着嘴对着荀歧绽放了一个自认为十分美丽的笑容。 荀歧不发一言,回眸向前走去,心道,这笑容蠢死了。 沈汐又开始追在后面,扯着荀歧的衣角,道:“我们还去算卦吗?” 荀歧淡淡道:“你没发现长街上没有人吗?” 沈汐这时才注意到,往常会有些人无事坐在路边,三三两两的聊天,因为出不了城,也会有人站在城头上张望,即便没有买卖的需求,但是还是会有人在街头做些莫名的交易,假装一切与过往无异,沈汐想着早间出门的时候,已然有人早起开始活动,这会从小楼回来,四处已然一个踪影也没有。 沈汐道:“我们去哪儿?” 荀歧道:“回院子。” 沈汐拉着荀歧回去的脚步,道:“急什么,逛逛嘛,我们这两天都在卜卦算命的,走走...” 荀歧看看四处,虽说这里是座孤城,四面有城墙环绕,外头的风沙不至于刮得刺骨,但也是时有时无,时大时小,荀歧想想,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巾:“转过来。” 沈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依言面对着荀歧,荀歧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的,沈汐转过时,两人相对,身量竟也是相差不多,不过是略略半个头的差距,荀歧抬手将帕巾系在沈汐的脖颈上,“若是一会风沙大了,你就遮挡一下。” 沈汐木讷的点点头。 荀歧还是一如往常——将沈汐护在身后,开始散步,沈汐几次想走在荀歧一旁,都被她挡回去,沈汐有些无奈,道:“......你这样,若是后面有人伤我怎么办?” 荀歧停下脚步,回首来时路,淡淡道:“回去吧。” 沈汐:“......”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东城内,我们一定不会有什么敌人,何况,五洲之内谁是你的对手呢?” 荀歧依旧没有动,似乎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回去。 沈汐见状,只得转移话题,“对了,你当时说三日后再说,是因为蛟龙月圆之日会变幼童的说法?” 荀歧道:“不是?” 沈汐趁机拉着荀歧的手,将她带着往前走,边走边道:“不是,蛟龙也算半个龙族,龙族从无此规矩,还有啊,那个什么讨封的事情也很奇怪,说起来,化龙时应当是没有讨封的说法的。” 荀歧道:“你记错了,有的。”虽说此刻她是被沈汐拉着走,也知道沈汐在故意转移话题,不过当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时,心底某处叫嚣着不要甩开他的手,不要拒绝,于是顺从的就这样走着。 这感觉,似乎,挺好。 沈汐不明白荀歧的表情怎么忽然就放松了下来,但还是接着道:“你在哪儿见过讨封?” 荀歧道:“很多动物化形之后都会讨封,龙族有规矩并不奇怪。” “都有?可那是妖族啊?” 荀歧道:“也只有两条龙是不在妖族之列。” 沈汐辩解:“不是,我的意思是,蛟龙没有化龙之前却是也是妖族,普通妖族化形是化成人类,需要讨封我能明白,只是蛟龙是化为龙族啊?并不是人形,怎么会要讨封?何况这个讨封就像是,谁设置了一道言灵控制着龙族的化形。” 荀歧听到这句话,没有再与沈汐争论,而是静静思考,“说起来,讨封这一习俗,我遇见时,也是刚刚得知你得到了言灵术。” 沈汐有些好奇,“你遇到过讨封?” 荀歧道:“那时我常年在荀家修炼,不理俗世,有一日荀家大长辈让我前去皇家除妖,荀家所有有能之人都无能为力,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却想着,若是我去了,刚好可以借此机会离开荀家,于是我连夜遣散哑仆,前往皇城。” “待我至皇家,并无甚异样,因着请我来的是皇太子,他觉得皇帝与有些寻常不同,行事古怪,将原定的状元撸去做了榜眼不说,提拔了一个落榜的书生做了宰相,饮食也与从前大不相通,但除这二样其他均无改变。荀家人查不到任何异常,便觉得是也许是有高人布阵,便将我派了出去。” “皇城内并无诡异灵气波动,我心知与阵法并无关联,但是想不通眉目,于是夜间便踏步皇城外散心,哪知民间各家各户也都在养鸡,甚至鸡食用的是精米,人吃的糟糠,就连夜间都将鸡放在屋内睡觉,待到天亮我上前询问,此地农户告诉我,圣上忽然爱吃鸡,每日要进贡百只鸡,不然要将房屋收纳,赶出皇城京都,而监督此事的便是那位落榜宰相。” 听到此处,沈汐也来了兴趣,“我想想,莫非那皇帝乃是黄狼妖?”又自我摇头,“不可能,黄狼的味道极大,你怎会察觉不出来?莫非那落榜宰相是黄狼妖?” 荀歧道:“那皇帝是黄狼妖,但是他不是自行修行成人,他是靠的那落榜宰相附身于皇帝身上,并无任何气味,所以这种,是当时闻所未闻的术法。”顿了顿,“即便与你接触后,知晓言灵的作用,我也从未往这上面去想过。” 沈汐道:“那黄狼妖是如何离开的呢?” 荀歧道:“是皇太子礼贤下士,将实情与那落榜宰相说了之后,落榜宰相感怀自己助纣为虐,主动说起道,当时他还是布衣之身,一言助黄狼妖成人,黄狼妖许了他三个愿望。” 沈汐有些兴奋,捏了捏握住荀歧的手,道:“我猜黄狼妖讨封时,必定是说了,‘你瞧我像什么?’那书生不明所以,所以玩笑说,‘你是皇帝’这样的话,书生许的第一个愿定是‘我要榜上有名’第二个想必就是‘我要做权臣’,我说的可对?” 荀歧点点头,一时被沈汐眼里的笑意感染,嘴角也跟着微微一笑。 沈汐猜到了前两个心情大好,趁热又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必那书生说的第三个愿望便是:我想与你回到初遇之时?然后破了黄狼妖的讨封。”说完冲荀歧眨了个眼,道:“其实这书生还是有仁者之心的,也挺机灵。” 荀歧道:“后来书生确实做了状元,也将这些事广之于众,现在想想,想必你得到言灵之术后被有心人散播,已有人将这些事相互关联,才处处对你设套。” 沈汐一笑置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说完,拉着荀歧的手向小院方向走去,“走吧,都逛完了。” 忽然,走至小院门口,沈汐回首道:“对了,你的笑,真好看。”说完,便松开手径直向前走去。 荀歧缓缓的将一只手覆盖在另一只手上,感受着正在消散的温度,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跳加快,心里一阵暖洋洋的。 90 佐以小料这件事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回到小院内,迅速爬上马车,在马车内翻找了半天,荀歧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跳下了马车,兴高采烈的冲她摇摇手,道,“快来,你再给我说说你遇到的类似的事情呗。” 荀歧道:“这是什么?” 沈汐神秘兮兮,“这是我与你佐以谈资的好料。” 不管荀歧有没有听懂,沈汐拿着包裹一蹦三跳的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坐好后,拍拍面前的被褥,道:“你快来,接着说。” 荀歧也盖好被褥,在沈汐对面坐定,沈汐将包裹放在两人中间的被褥上,打开后,竟是些干果肉脯,嘴里还念叨:“听故事干走着,一点趣都没有,这样比较好,嘻嘻,虽然竹七不在,他的东西在就好。” 难怪急着回来,只是,难道是我叙说正事的时候那么不正经吗?他怎么听的如此津津有味? 荀歧看看面前的吃食,一时竟无语凝噎,偏偏沈汐还将果脯推至自己面前,道:“你是女子,吃些果脯,美容养颜,肉脯就不要吃了,我来解决就好,男子不怕胖的。” 自己已经吃上了,见荀歧不动,也不说话,捡起一个果脯猝不及防的戳进荀歧的嘴里,道:“你不要不好意思吃,这个我是不爱吃,我觉得难咬。” 荀歧:“..............................”算了,不说了。 谁料,沈汐一边啃着肉脯一边道:“竹七的手艺不错啊,为什么之前不做给我吃?” 荀歧道:“你可知,食不言寝不语?” 沈汐“唔”了一声,道:“那你可知男女七岁不同席?”见荀歧脸色微变,他还自觉好意道:“所以你看,你早就破规矩啦,快吃吧,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荀歧脸色难看的吓人。 沈汐慢慢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你若不喜我这样,我便不吃了,你别板着个脸。” 半晌,荀歧瞅了沈汐一眼,沈汐乖顺的坐着,对她一笑,荀歧将嘴里的果脯细嚼下咽,又拿了一个在手里慢慢咬着,沈汐见状,才敢拾起刚刚放下的肉脯慢慢咀嚼着,后知后觉道:“我方才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荀歧“嗯”了一声,吃着果脯。 沈汐看了看荀歧的脸色,小心的开口道:“说起来,会不会是只有那黄狼妖才需要讨封?” 荀歧道:“并不止,后来皇太子助我脱离荀家,若是脱离族籍乃不赦之罪,便在边境之处建立了歧楼,我在去往歧楼的路上处理了几起这样的讨封,也听闻过,大约是狐,狸,黄狼,蛇这几类。” 沈汐道:“频繁发生吗?” 荀歧道:“也不算频繁发生,好似过了那阵,并没有了。” 沈汐又问:“大都情况都与那与那落榜书生类似吗?” 荀歧想想道:“并无太大变化。” 沈汐顿了顿,咬了口肉脯,含糊不清道:“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卜算的大树吗?” “记得。” 沈汐组织了一下语言,将那日半醒半梦的事情说与荀歧听后,道:“所以我觉得,这五洲,并不是我一个人知晓言灵术,还有人也知道,而且你这样说,那人恐怕是个妖族,且对这几个讨封的族群不是很喜,才设下如此言灵。” 荀歧道:“但是那时,关于你得到言灵之术的流言满天,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已有人相通这些事相互关联,才处处对你设套?” “咳咳,”沈汐一时不察,被肉脯噎住了喉咙,道:“我虽记不起之前的事情,不过我绝不会与人结怨,这个说法说不通。” 荀歧道:“我还是那句话,怀璧有罪。” 沈汐也不与她争辩,道:“对了,你知道我方才走了一圈发现了什么吗?” 荀歧眉角轻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在勘察地形?“ 沈汐见她这副表情,有些小得意,”我总不能事事依靠你吧?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嘶,这话似乎谁说过来着?不管啦,我就是。 荀歧道:”所以呢?“ 沈汐手上不停的撕着肉脯,听见荀歧问话,道:”唔,这座城是围绕锁蛟井建的,原本我以为是原来的神祗遗留下来的,但是刚才那一圈下来,并没有原来神祗的痕迹。” 荀歧很快明白了沈汐的意思,“当初你写的言灵束缚是挂在神祗内的,说明有人在你之后来过,将言灵束缚拿走,促成了这些怪,最有可能是在那蛟龙的小楼内。” 沈汐点点头,“我刚刚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他将肉脯吃干添尽后,嘬了嘬食指,道:“我以为蛟龙的执念是不甘心没有化龙就生死,所以想将言灵束缚掌握在自己手中,操控一个都是怪的城池满足自己的欲望,仔细想想又说不通。” 荀歧道:“何处不通?” 沈汐又嘬了嘬自己的其他两根手指,道:“你想啊,这批怪放下执念消散后,总会有误打误撞进来的新魂,届时再转换便是了,再有,他困在井内,并不能随意出去,这东城再繁华,他也看不到一眼,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一个始终被囚禁在锁龙井内的蛟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何况,这执念是有多深?都统治了十几年还是没有消散?想必这并不是他的执念,而是他根本乐在其中。 见沈汐仍旧盯着自己的拇指,荀歧伸出帕巾,一个莫名的瞬间,沈汐已经嘬上了荀歧的手背,“——轰”的一下,热浪冲上脑门,荀歧迅速收回手,沈汐有些呐呐无言,两人皆面红耳赤。 半晌,荀歧结结巴巴道:“你,你这吃过东西,舔手指的,毛病,哪来的?” 沈汐清清嗓子,十分坦然,道:“竹七教我的,说是不可浪费。” 这混蛋。 荀歧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没有到那般贫困的地界,大可不必如此。” 沈汐一本正经,“那怎行,节约是个好习惯,我觉得竹七这样挺好的。” 荀歧看看沈汐被舔过的手指,舔过还嘬一嘬,明明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居然被竹七带成这样,内心一阵无言。 沈汐见荀歧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以为她再想什么,便对荀歧道:“不过你是女子,你就别闲着学我这样了,不雅。” “....................”所以你刚刚再想什么?还是你觉得男子做这个动作就很雅?荀歧内心忽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沈汐用帕巾将手指一个一个擦干拭净后,想起什么,道:“不过,这里的怪,还挺听这蛟龙的话的。” 荀歧道:“时间久了,说的话自然有分量。” 沈汐点点头,“你说,蛟龙要委身于你是为什么?” 荀歧道:“知道我会阵法,破井?” 沈汐摇摇头,“这锁蛟井既是龙族秘技,破井就得由龙族来,他不能不知道。” 屋内一时静寂无声,忽然,沈汐一击手掌,“啊!” 荀歧忙道:“想到了?” 沈汐道:“忘记将君主印给郁东了!” 荀歧:“...........”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事情上。 沈汐道:“好像,这城中,蒙面之人据说都是阵法师?”思考片刻后,沈汐拉起荀歧,“我们出去找一下那些阵法师。” 当二人出去之时,才想到街上空无一人,竟是不知这些阵法师都住在哪里,无法,二人只得在城中四处走走,以期盼能遇到什么人指点一番,谁知,一圈走下来,难遇一人,沈汐想想,便决意挨家挨户去敲门,一户一户过来,却没有一个回应的,刚要放弃回院内,荀歧拉了拉沈汐的衣角,指了指一堆表面外围堆积了很多黄沙,经年不曾被动的荒草堆,荀歧嘴唇无声微动:有灵力的细微波动。 两人轻手轻脚的靠近草堆,那点细微灵力又忽然察觉不到了,荀歧站在草堆前绕了一圈,几番闭目细细感知,终于可以确定这里面应当是有人,也或许不是人。 沈汐清清嗓音:“阁下可是受伤了?我俩是五洲第一医药大家荀家之人。” 并无回答,也无声响,灵力波动更是一点没有。 荀歧无声道:再说一遍。但她手中绢布飞舞,在沈汐重复那句话的时候,瞬间出手将茅草堆击落,赫然露出一个人头在其中! 沈汐定睛一看,那颗人头并不像没有气息,何况荀歧也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口中念道:“风来!”一阵大风,这人身上堆积的沙砾已然飞走,只剩褴褛衣衫,上身也已经嶙峋瘦骨,露出的脚腕上一层皮松松垮垮的挂着,很显然是长期未进食的原因,只剩一把皮包骨! “荀...大公子...”这人气息微弱,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却是认出了荀歧,还称呼她大公子,想必是与荀家认识但并不太熟悉的人。 沈汐想想,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糖晶塞进那人嘴里,那人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吃到东西了,竟是一阵热泪盈眶,沈汐想想,也不能将他丢置在此处,想着自己抱他回去,又担心自己抱不动,荀歧见状,刚要推开沈汐,沈汐一把将那个皮包骨抱在怀里,凶巴巴对荀歧道:“你别碰!” 荀歧无法,只得跟在两人后面一路回到小院。 到达小院后,沈汐踌躇了一会,想想也不适合让这人睡自己两人的床,便让荀歧抽出一床褥子,放进马车,又在马车里生了炭火,将这人放进去,案几上温了茶水,一切就绪后,那人早已眼含泪水睡着了。 荀歧二人也收拾一番,就听荀歧道:“我们也准备就寝吧。” 沈汐听到我们、就寝这两个词心中便一阵欢喜,正偷偷笑着,转身却见荀歧站在床边望着那些吃食的碎屑,就听她淡淡道:“我白日里说的事情这么有趣,还需要佐以小料?” 沈汐认真道,“你说什么我都觉得有趣,若是吃饭可以多吃半碗。” “...........” 91 认亲大会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许是事情也毫无头绪,也或许是白日里那句“食不言寝不语”刺激了两人,躺下后当真不语,安静片刻两人便都睡去了。 等待沈汐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荀歧的身影,沈汐一边懒懒的爬下床一边不禁想到,看来昨天早上荀歧难得赖床,看样子她想的事情真的有些困扰她。 踢踏着鞋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荀歧早已活动过筋骨,为马车里那人喂食过了,不过这里也没什么吃的,只有些面食,东城里的怪几乎不怎么需要吃东西,有些怪只是改不了之前的习惯而已。 沈汐凑近,看了眼马车上那人,想想决意出去逛一圈,看看今日的街上有没有行人出没,进行那些有的没的的贩卖活动。 “依旧无人。”荀歧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闻言,沈汐迈出去的腿,只得又踏回来,对荀歧道:“他能说话了吗?” 荀歧道:“有些费力。” “那你什么都没问咯?” 荀歧看了沈汐一眼,“暂时也没什么可问的。” 沈汐道:“也是,他在那草堆里应当是摆了阵法好削弱自己的灵力波动,确认了他是阵法师,也就只能等他恢复好了。”说完,两手又相互交错放在袖口中,身形摇摇晃晃的进了屋内,荀歧见他进屋后站在原地回首打量身后的马车,马车里那人依旧昏睡着,许是在草堆里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即便是不熟悉的人,但是也算安稳的地方吧。 没过一会,沈汐左手拎着昨日的包裹又摇摇晃晃的出了屋门,打量了一下院子,又走回门槛,正当荀歧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弯着腰,对着门槛吹了吹,又擦了擦,立时坐了下去,将手里的包裹放在腿上,拿出昨日荀歧瞪得死死的干货——瓜子,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昨日为何那般愁苦,夜间都不曾入眠?” 荀歧不发一言,依旧看着沈汐准备如何。 沈汐一向就是个深思多虑的,见荀歧一直看着自己,便兜着腿上的干货,将一旁的簸箕拿了过来,边拿边道:“..........我就吃一点就不吃了。” 荀歧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沈汐一板一眼的道:“我是西洲的山洲神,神族后裔,为西洲子民解忧排难。” 荀歧道:“......若是西洲子民看到你现在这样会如何?” 沈汐拿着手里的瓜子互相的砸着,小声道:“那,我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是神吧。”想想又说道:“竹七还在马车上沿路吐过瓜子壳呢。” 荀歧:“..................”说起来,如果他在,我也真的很想让他沿路吐点鲜艳的东西回去。 沈汐看看手里的瓜子,颇为艰难的又把它们扎起来,内心可惜,若汲竟然不喜欢这些东西呀,闲来无事还准备和她说说事呢。 “什么事,直说无妨。”真的不必这样佐着食料说话,荀歧内心觉得十分无奈,早知在西洲之时,就不该躲着他,而是自己去教导他,一定不会呗竹七教的乱七八糟的。 “你别多想,我只是村子里看到的,并不是竹七教我的。” “?为何如此说?” 果然,她真的觉得是竹七教我的,“因为你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竹七在的话,要把他打的吐血,一路吐回去.......” 荀歧:“..................”一时差点以为,子母蛊反噬了,她顿顿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92 认亲大会 2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歧脸色淡淡,也不知是知道有这个叔父,还是毫无印象。 那人突然哀嚎道:“如果不是先祖去了,我大哥怎会被旁支弄个个满门全灭!大哥,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哀嚎一阵后,眼里复又燃起熊熊怒火,“该死的祖龙!设计陷害我们!我一定要将他扒皮抽筋!还有那些旁支的贱人!一个都不能少!” 看样子这人确实知道点内情,就是有点癫狂,沈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敢问,您今年贵庚啊?”这言语间,似乎是与祖爷爷一个辈分的,我叫祖爷爷,荀歧唤他叔父,是不是差太多了? 那人竟是如同变脸一般,那些哀戚和愤怒瞬间就消失殆尽,好整以暇,一脸羞涩的道:“修行之人的年龄怎好挂在嘴上,反正我也不是那么年轻就是了。” 沈汐狐疑的看着面前之人,瞧着正是壮年的时候,修行之人确实一般难以看出年纪,可是这人竟然散发着一种不正经不可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沈汐的想法自然逃不过荀歧的眼睛,何况她又可以听的见,荀歧冲着沈汐微不可察的颔首时,沈汐差点惊掉了下巴,真的,真的是叔父啊?但是见她这性子,也并不会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想来,抱头痛哭,同仇敌忾这类,也都不会有。 那人见两人不说话,只相互看来看去,张口就开始瞎喊:“哎,大侄女和我侄女婿,你们不要眉来眼去的,我真的没骗你们!我真的是荀家老二!” “不是不是!”沈汐义正言辞的纠正这人的胡话,“现在还不是,你别乱喊啊!”沈汐眼撇着荀歧,深怕她会生气,连忙解释,还因为解释的太过着急涨红了脸。 果然!荀歧眉头凝在一起了! 只是,找到亲人的荀家二叔显然不像这两人一样,一个心虚,一个冷漠,他在马车内摩拳擦掌,大仇是不能不报的,也不能鲁莽的报,如今找到了家侄女,这大仇报的更近一步了,只是家侄女是荀家养大的,会不会不忍心屠荀家满门啊?没事没事。帮手是可以找的。 还不待荀歧说话,荀家二叔已然发话,笑嘻嘻的道:“如此,我们便去城主小楼吧!” 这人,怎么好像很高兴?莫不是要去寻仇兴奋的?难道,以为荀歧可以帮忙做打手?沈汐想想还是说道,“那个,我们还不想打草惊蛇?” ”啊?对对对,“荀家二叔搓搓手,小心的舒缓了一下筋骨,发觉可以平稳的挪动自己后,”那我们先去小楼吧。“ ????怎么还要去小楼呢?沈汐慢吞吞的道:”荀家二叔,方才你说你知道一些事情.......“ “啊!对对对!你看你这么着急!你别急,我们先去小楼!一会再告诉你!”荀家二叔一下跳下马车,见沈汐二人不动,反复呼唤,”来呀,走呀!“上前将沈汐拽下马车,沈汐一个不察踉跄跌落马车,险些没有站稳,幸亏荀歧眼疾手快,跟在后面捞了一把。 沈汐冒了一身冷汗,轻轻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君子行于世间,脸面最重要! 荀歧微不可察的扯了下嘴角。 荀家二叔一步三跳,大抵是终于有人陪他找回场子,所以异常兴奋,沈汐不明白,荀歧怎么会愿意答应这样胡闹呢?事情还没弄清楚,那锁蛟井究竟是为什么,他要荀歧留下又是为什么,就在这样贸贸然前去,沈汐心里忐忑不安。 终于,到了小楼前的时候,沈汐下定决心,转身对荀歧道,”若汲,要不,你还是不进去了吧?你在这里等我,我陪你他,不,你二叔进去看一下就出来。“ 前方荀家二叔听到这话,却很是诧异,否决道:”不行,她怎能不去?她可是最关键的!“ 沈汐一听,神色聚变,紧紧攥着荀歧的衣角,将她护在身后,语气坚定的对荀家二叔道:”你想怎么样?!“ 荀家二叔莫名其妙:”我就是想让她进去,你们不是想知道荀家的事情吗?不进去怎么知道?“ 荀歧神色自若的将沈汐紧攥的手拨开,”走吧。‘ 荀家二叔竟是大摇大摆的就走进了小楼,如入无人之境,而再无人,也会碰到正主——终于不是青少年模样的蛟龙!那蛟龙见到荀家二叔竟然脸色煞白的往后倒退了几步,神色似乎也有些慌乱,甚至还低低地掐了自己一把,沈汐心道,啧,看样子,仇怨不浅啊!吓成这样!眼见着气氛紧张,荀家二叔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蛟龙,蛟龙浑身颤抖似乎难以直立。 “——扑嗵”一声,这蛟龙陡然间下跪,地砖四周都震起灰尘来! 沈汐向荀歧使眼色,看情况上啊!荀歧也将绢布从袖口拿出!大战一触即发! “斯,父!” ?什么?沈汐二人没有听清,这蛟龙说的什么? “师父啊!哇!师父!我以为你不在了!”蛟龙一路跪着爬向荀家二叔,“你把我锁这那么多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皮都褪完了!水里面凉死了!又阴又冷!还有虫子咬我!师父,呜呜呜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天啊!四海之内皆亲戚?沈汐扶额,亏得我们紧张了半天!这荀家二叔怎得做事有些糊涂,这样大的事情不是应该先说吗! 待到这师徒二人叙完旧后,当然主要是蛟龙自顾自的哭一场,用荀家二叔的话说呢,蛟龙这样的水物你若不让他哭,等到了洲陆再惹他哭,能发几天几夜的大水,时人常有走蛟这一说,其实也有可能是蛟哭。 荀家二叔仙风道骨的坐在上首,道:“主要,大侄女你那马车,不够舒适,不够大,这里才是个适宜谈话的好地方,那个,徒儿,让黄莺倒杯茶来!” 蛟龙刚欲吩咐,荀家二叔道,“那啥,你亲自去!” 沈汐一见,立即了然,伸头悄然道:“二叔可是有什么秘密?” 荀家二叔左右查看一番,也低头私语道:“是呀是呀,那黄莺倒茶的时候倒的都不是茶,都是她的口水!还总愤愤不平为何燕子的口水能吃,她的不能喝!”说完又嘱咐道:“但是真的,千万不能喝!!” 93 认亲大会3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总结起来就是,荀家二叔不仅偷学了其他几族的秘技,还将其糅杂在一起,创造了一种,类似于阵法一般的效用但是又轻便与阵法的术法——符箓。 他也管他的这个法术叫做,符字。 荀家所学的阵法,大多是主动或者被动的将事物或者人置于一个空间内,调动周边灵力利用天地间的隐含规则,组合甚至改变了不同于外部环境的一种攻击或者防御的手段。阵法可以在用的兵刃,会有意想不到的加持作用,使兵器的作用发挥的更强,或者作战之时,以人形或是站立的方位加持,使阵法的效应得以激发。 阵法是人为的创造影响,而不是自我形成运行规则,倘若有人想要破阵,需得找到必要之处,这必要之处其中最重要的被称之为阵眼,找到并破坏,周遭就立即会恢复模样。 而——封印,取源于阵法又高于阵法的破解之法,封印的解法可以是任何一样东西,并不必须是阵法之内。 基于荀家对于阵法的得天独厚的了解与研究,荀家二叔便在此之上,钻研出了符箓这种特殊的法术,沾以朱砂或是鲜血在符纸上画就,或以字形,或以天空云气形就,或以更为繁复的圈点线条构成。 较于阵法而言,符箓更加容易携带,更是可以提前准备,毕竟不是人人都如荀歧一般,对阵法的观察领悟力恐怖如斯。 “一般,也就分为字符,云符,和灵符了。”荀家二叔滔滔不绝的介绍终于到了终点,满脸写着,“快夸我,求夸奖。” 沈汐也由一开始的枯燥,听的越来越有兴趣,由衷道:“二叔,你果真是有大才之人!!” 荀家二叔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正肆意笑着,正巧,那蛟龙端着茶水而来,“师父,用茶。”荀二叔接过茶水后,先探到鼻息下闻了闻,指指荀歧,道:“来,给你师姑和师姑父磕头见礼。” 蛟龙脸色坦然转过身就准备跪下,却架不住沈汐仓皇止住:“我并未与若汲成亲。” 荀家二叔“哦”了一声,“无妨无妨,先跪也可。” 蛟龙已然屈膝,硬生生被沈汐蹲下将他的腿端住,侧面望去,不知是如何的莫名姿势,蛟龙跪在沈汐的手里摇摇晃晃,回望自家师父:“?” 那荀家二叔摆摆手,还颇为无奈:“没想到你竟如此古板,蛟徒儿,你便先跪你师姑吧。” !!!谁能如您一般放荡不羁!视世俗法度为无物!沈汐内心一阵感慨。 荀家二叔笑眯眯的看着蛟龙给荀歧扑嗵一下跪了下去,那声音响的,沈汐觉得蛟龙需要好好看一下膝盖,等到蛟龙的仪式草草结束,沈汐才得以继续上一个问题,“那么,二叔你是在这个井上贴了符箓?若是有人想放蛟龙离开,只要撕下符箓便可,是吗?” 荀家二叔赞许的点点头,“孺子果然可教!” 沈汐不解:“那您为何将他困在此地,又为何....”差点死在草堆里.....这话,好像不好问出口。 荀家二叔丝毫没有这方面的介意,口无遮拦:“是呀,我中了圈套嘛,为了保住蛟蛟儿的性命,只能将他锁在里面,然后自己去引开别人,说是引开,其实是自知命不久矣,倒也没想到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瞧瞧,“苟延残喘”这词用自己身上依旧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见荀家二叔总是满身的自豪感,也不太仔细描述过程,沈汐只得问的细致一些:“二叔,现在我们有几个问题想知道,第一个,你中了谁的圈套?第二,这里是怎么回事?第三,荀家灭门有没有轮回,你知道吗?” 荀歧听得沈汐的问话,眉头才舒适片刻,如果自己再不问的细一点,荀歧的眉头拧的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虫子了。 几句话商谈下来,沈汐觉得荀家二叔与这五洲大陆的人都不太一样,活得,嗯,怎么说,还是洒脱,也许自己哥哥被灭门乍听十分心痛,但是对于荀家二叔本身这个来说,没有家族利益的牵绊,也不会有种族的困扰,不必将族群划分的十分清楚,看看蛟龙就知道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也许阵不会刻,但是却造出了符箓......就像个古灵精怪的脑壳,说话跳脱,没有长辈的样子,没有定性,什么都会,又似乎什么都不精。 94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锁蛟的原因。 95 我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当荀家二叔慢慢悠悠去揭符箓的时候,见他摸索了很久,才找到那张符,沈汐不禁问道:“叔,你制符制的最多的是何种类?” 荀家二叔将手里已经有些褪色的符纸叠叠好,揣进怀里,“那就许多了,例如,求子,求姻缘,求官。” “..........”沈汐:“叔,你深谙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呀。” 荀家二叔摆摆手,“难道神族后裔真的都是神吗?都该高高立于神坛做个聆听者?中洲荀家为何以人神闻名于世?不过是人身的阵法都是以中洲子民为主,阵法可以改变周遭的气场,时人称之为风水,有风水,便无破坏之人?官吏富豪谁不需要?虽然荀家如今势弱,但不妨碍他的被需要,他被高官厚禄需要,我被平头百姓需要,我将医学也制成符,止痛,止寒驱热,治眼疾祛百病,将南冥孤魂野鬼驱赶,制成治大煞,斩鬼镇魅,我虽然看不上西洲的那位野心之徒,但不得不说,西洲确实无灾无难,是五洲之中最为安逸之所。” “神只是做了人做不到的事,才被称之位神迹。” 难得见到荀家二叔如此高深莫测,沈汐一时惊讶,蛟龙的尖叫声忽然打破了他对荀家二叔的这份短暂的敬仰,“师父,那东西钻进我的身体里了!” 呕......什么?血蛭?不可能!蛟龙有龙气的,血蛭那样的生物根本不敢随意靠近! “蛟蛟儿!你化形飞上来!”荀家二叔有些焦急,半晌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你变小些!别把小楼撑塌了,你我可是没有住处了!” “.........”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 慢慢蛟龙化为十丈左右长,碗口粗细,定睛瞧去,蛟龙的背脊上居然长出一排莹莹绿色!三人瞠目结舌,蛟龙有些焦急,“师父!怎么样了!平日只觉得他在咬我!” 感情,蛟龙皮糙肉厚一时竟是没有察觉,有植物长进自己的背脊里了? “你是没脑子吗!咬你和钻骨之痛能是一个概念吗?!”荀家二叔骂归骂,手上动作却是几块,迅速封住了蛟龙的几处大穴,此处没有朱砂,只能咬破手指在蛟龙身上不停的画符,只是一连画了几个符都没有能将这植物驱走!这背脊上的莹莹绿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荀家二叔蹲着一边画符,一边仔细查看眼前的植物,尤如柱状,表面排布着细刺,直立向上生长,既看不出这植物的来路,也不知道该怎么救治蛟龙,蛟龙一声赛过一声的叫唤,最终换来了荀家二叔的一巴掌:“给我闭嘴!这么吵我还怎么想办法!” 沈汐与荀歧也观察了许久,也沉思片刻,沈汐手触之处有些轻微的排斥感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厌恶!终于可以确认这是什么,沈汐却与荀歧不约而同道:“龙骨叶!!” “什么?” “这是龙骨叶!长在龙骨之上的植物,应该是蛟龙魂归本体后在汲取它的灵力。”沈汐解释道,低头思忖片刻,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能让它开花,开花的时候,蛟龙便会气血不足而亡。” 荀歧道:“你说的花是白色的吗?” 沈汐道:“对,白色的,称之为龙骨花,是龙族的克星。”待沈汐回头看向蛟龙,蛟龙背上的盈盈绿色已然顶着一朵白色的花骨朵! 眼见着荀家二叔刻画符纸的手有些颤抖,蛟龙身染鲜血,不知是气血有些不足还是威慑于荀家二叔的一巴掌,只敢轻声的哼哼:“师父,若是我去了,你就自己好好过,别再惹是生非了,哪有那么多好心原谅的人,都还不是要我出卖色相...” 荀家二叔闻言,苍白的手上青筋爆出,最终还是轻扇了一巴掌:“...给我闭...嘴...!” “...........”蛟龙有些委屈,眼角竟是一时落了泪,只听小楼外开始沥沥雨声,明明是相见欢,陡然增添了忧愁。 沈汐咬咬牙,准备将手指送入嘴中咬破,荀歧一把抓住,摇摇头,面色冷肃道:“不可,你的龙气只会加快龙骨草的吸收。” 沈汐也有些不忍离别,在屋内来回的踱步,突然击掌,“啊!叔,叔你能用符制冰吗?!你将蛟龙用冰裹住!” 荀家二叔有些怔愣,下意识道:“可以,可是符箓的冰都不大...”看向荀歧道:“侄女,你刻个冰雪阵!快!快!” 东洲灵气稀薄,便是刻了阵没有运转的灵气支持,也很难达到沈汐的要求,荀歧对着沈汐,道:“你来,试试降下霜降!” 沈汐因着自己身有灵气但是不会操作,常常会忘记自己会言灵术这件事,可是他也不知道降雪霜应该要怎么说,哎呀,不管了,“琼花次第!玄霜降学!” 说完,蛟龙的身体开始凝结成晶,缓缓的一点点的上冻,荀家二叔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拍着冰冻表面,道:“蛟蛟儿,你还好吗?” 蛟龙依旧很是委屈:“师父,冷!” 荀家二叔见他又畏畏缩缩,心下一恨,又是一掌下去,“啪!”荀家二叔摸摸自己碰到硬茬的手,老半晌才平稳的道:“可还有疼痛感?” 蛟龙沉默一会,“还有。” 沈汐轻叹一口气,虽是这样冻着了,也不知有没有用,但是当下也无暇顾及许多,“姣姣...”沈汐像是被烫了嘴,儿字始终是没能说出口,“你多等待一会,待我们观察一番。” “二叔,我是想以冰冻先制止龙骨花开,且冷气使蛟龙体内血液流向缓慢,应当是可以缓解的,但是还是要想个办法。” “我明白,贤侄婿,你有心了,我便在这里守着,看这花的变化,”这些年,师徒二人虽是相隔很近,却始终没有能见面,一个被囚禁,一个在草堆中等死,如今好不容易相逢,却又将面临多年前的一幕,“蛟蛟儿一个女娃娃,最怕黑,我却将她扔在井底这些年,不过是想,若是有气运极佳的阵法师若是能参透我的符箓,将它学去,也能解救蛟蛟儿。” ?蛟龙是个女子?瞧着不像啊?沈汐恍然大悟,小声与荀歧道:“以为她是怪,没想到只是魂体出来乱晃?以为她是男子,竟然是个女子?难道她说p” 96 众里寻他千百度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家二叔虽说语气凶狠,倒是始终没有离开锁蛟井半步,等了好一会,他突然对沈汐二人说道:“你们见过那种叶?” “见过。”二人异口同声。 荀家二叔点点头,只是,“贤侄婿,你怎知它会开花?”刚刚那副模样,明显是对龙骨叶有所了解,可不仅仅是见过而已。 沈汐刚欲回答,耳边传来一声哆嗦又犀利的呐喊声:“因为他就是你口中那位——利欲熏心又色欲熏心的西洲神!” 这声音…?似乎是闷在某个空间里发出来的? 荀歧往下望去,井底沿着井壁都是冰冻,小楼四处通风,总不会是在冰底吧…? 荀家二叔看向沈汐并不作声,使得沈汐冷汗直冒,连连摆手:“二叔,你听我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快动手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吧!”这声音又开始传出的时候,荀歧可以肯定就是在冰底,并且这个声音,很是耳熟… 荀家二叔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沈汐不说话。 沈汐也有些顾不得解释,总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胖小?!” 怎么会是他的声音? 沈汐忽然想起,胖小在阵里望着的残垣背后便是一株细长的植物!只是,他是如何来到东洲的呢?可眼下似乎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荀家二叔的不言不语有些令人胆战心惊。 那头胖小依旧叫嚣着给荀家二叔洗脑,贯彻着西洲丧心病狂的那位“仁兄”的中心理念——丧心病狂。 97 默然灯火阑珊处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井底因被沈汐整个都冻上了,凉意缓缓由下至上,小楼四处通着风,夜晚原本就会降温,这样大的凉气,更使得屋内的温度渐渐的变低,沈汐握了握双手,紧握着一丝温度,尽力让自己不那么颤抖。 小楼外的艳丽装饰,像是东城里的美妙风景,而这风景渐渐开始变得玄霜满身,白扑扑的一片又一片。小楼里的怪,早已让黄莺带着一起躲出去了。 “说起来,为何蛟龙不肯让怪都离去?”沈汐问道,因着有些冷,在屋内来回的踱步,绕着圈圈。地面也都被玄霜铺满,活像是经年已久的冰场,若是一个不易,怕是要摔上一跤,沈汐虽是踱步,却是不敢大步向前。 荀歧与荀家二叔稳妥的坐着,不动也不见身上如他一般哆嗦,他都踱步许久了,竟是不觉得一丝温暖。 荀歧见他如此,便拉着他坐在一旁,掌中火焰瞬间燃起,随意点了一把不知什么木的椅子,以掌力将它拖至沈汐面前,沈汐顿时觉得人生再没有更加美满的时刻了。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荀家二叔脸色十分难看,竟是翻了沈汐一眼!“他在小楼中不知你用的什么方法,只是担心你将怪放出去,消除执念之后产生新的执念呢?生而为人为妖时并没有什么强大的能力,一旦成了鬼怪妖怪,却有了与施以他们成为怪的人类似的能力,难道不该囚禁起来么?” 沈汐与荀歧一愣,“可是,...也有不愿如此活着的吧?” 荀家二叔看了一眼眼前的火光嘹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惋惜道:“不愿活着的,你不是都以及放走了?” 沈汐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剩下的躲起来的其实是不想离开的?” 荀家二叔依旧紧紧闭上双眼,声音也有些微颤,“我虽在茅草堆中,也听到那些鬼怪与妖怪谈论你的事情,有些怪只是想离开这里,并不是离开这个世间。” 据荀歧所说,东洲都是对这世间仍旧留有念想的怪,需要沈汐来将他们心中的执念化去,然后心平气和的走过奈何桥再安稳的轮回,解开束缚还予他们自由。这话,却是荀歧之前从未提起过的,怎么会突然来到此地,她就突然提起这话,难道...与那日清晨所见之人有关? 到了此处,荀歧一点点的帮助沈汐去解决东洲的怪,又不像是个知情的。 沈汐看看一旁的荀歧,她始终是对自己爱护有加的,“爱护有加”????这什么词?沈汐甩甩脑袋,忽然脖颈上低落一颗冰凉的水滴,“嘶~”荀歧掏出帕巾,立即将水滴擦去。 “是我被人骗了。”她淡淡道:“也不算骗,互惠互利吧,只是利比较少。” 沈汐将烤的炙热的手心翻了一个面,心不在焉的道,“就是那日清晨所见的人吧?” 荀家二叔道:“这几日,东城并没有人的痕迹。” “那估计是和怪类似的玩意。”沈汐一边点点头,一边不停的发拿着手,嘀咕道:“若汲,你觉不觉得火有点小了?” 荀歧才将手抬起,荀家二叔厉声道:“侄女!”见荀歧眼皮都没抬一下,将木椅以掌力拖向自己,嘶声裂肺道:“我的贤侄婿啊!你们手下留情!能不能去烧别的啊!这木椅乃是千年木树所制!珍贵的很啊!” ...........所以,刚才说起怪的那些个闭眼那些惋惜那些个微颤,不会是,因为舍不得那把木椅吧? “若汲...我也不是很冷...”沈汐拉拉荀歧的手,试图转移换题,“我说对了吗?是那个白衣姑娘吗??” 荀歧依旧抬着手,见沈汐的手拉扯的有些使劲,又有些坚定,缓缓将手放下,荀家二叔立即跳到他们拖至面前的那把木椅上,用屁股来回的蹭了好几下,状似颇为感兴趣的道:“什么白衣女子?” 沈汐只得将那白衣女子的事情又从头述说了一遍,而荀家二叔听完却是眉头紧锁,沈汐觑了眼他不慎好看的脸色,小心开口道:“叔,你知道这女子?” 荀家二叔没有回答沈汐,反倒问向荀歧:“你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荀歧怔愣,还是道:“我在北妖用灵力探知被反噬,受了重伤,她与我交换,提出告知我出北妖的方法,我帮她找到她今世的情人。” 荀家二叔有些紧张,“找到了吗?” 荀歧点点头,“找到了,她也找了过来。” 荀家二叔继续道:“对方是人还是怪?” 荀歧并不惊讶于荀歧二叔的敏锐,也直言道:“怪!” 荀家二叔听到这个字,不仅没有神色舒缓,反而更加郁结:“她的情人,怎么可能是怪!一定是生生世世轮回的人啊!” 荀歧听闻后也脸色大变,是啊,轮回骨蛊!那是需要心爱之人的骨节做骰子的,怎么可能是怪?!又这么巧,这么轻易被自己找到?! 荀家二叔无奈,“你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呀!这就是个套!从你们出发南冥洲开始就是贼龙的套!只是我不明白他在等什么。” 沈汐道:“为何说是在等什么?” 荀家二叔眯起眼睛,“这样将你们往一个特定的方向四处打发,明显就是在消散时间,计划着什么又不希望你们在身边,便找一个有一个的理由。”想想,荀家二叔伸出手,“贤侄婿,你将手伸出来,我瞧一瞧,照理说,那阵虽然没有使用过,但是那位先祖的阵法决计不会有这些问题。” 荀家二叔将沈汐的手腕一扔,低头思忖一会道:“说起来也没啥毛病,”沈汐点点头,接着荀家二叔道:“就是下了个封印。” 沈汐差点一屁股跌到火堆里,“什,什么?” 荀歧也有些坐不住,嚯地起身:“这是何意?!” 荀家二叔不紧不慢,说了一句风马牛毫不相及的话,他道:“你二人何时成婚?” ????? 两人一头雾水,沈汐内心道,不会是说这封印得男******阳....什么的吧?他偷瞄了荀歧一眼,荀歧肯定是听到自己心中所想了,耳根着实有点红呀。 荀家二叔深深看了一眼沈汐,“贤侄婿,你此刻的模样略微有些猥琐...”沈汐难为情的掩面,“得得得,我更见不得你这副模样!我就是问问,我觉得你二位过于担心对方而已!!” ......哦,哈?切!沈汐耐着性子,做出了一副“你误会了,”“我很正直,”“我不是那样的人,”的神情,道:“叔,这是我俩互相照顾的久了,自然而然的对对方的关心,您这把年纪可能不是太懂。” 荀家二叔毫无长辈自觉,直勾勾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的瞟:“是么......” 沈汐打断了荀家二叔的眼神道:“敢问二叔,封印在何处?” 荀家二叔有些神思不属,道:“脑部。” 沈汐见他这副模样,莫非,“您用过?” 98 那人却在、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不是一个有什么野心的人。 或者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责任,也很尽心的担着他肩膀上的责任。 这在荀家二叔与他交流的过程中能够十分清晰的感受到,原来荀家二叔很是不解,为何总有含沙射影在沈汐身上,“实际上,那女子我曾见过。” 此话一出,沈汐二人皆惊,沈汐道:“你也背诗了?” 荀家二叔十分疑惑,“背什么诗?” 沈汐讪讪,挠头道:“据说,这轮回骨蛊女最听不得人家说关于相思的诗句,当初我还背了...” 荀家二叔道:“是听不得,你这样念,她们只会当你在取笑她。” 沈汐颔首附和,这个是知道的。 “不过,我说的是,她身为下一任南冥的接班人时,我见过。”荀家二叔带着回忆道:“那时似乎还是个暖和的季节,我刚被逐出家门,离开中洲开始游荡,东洲渐渐显现干旱之兆,而我遇到她是在东西洲边界的地方,她神色萎靡坐在一棵树下,身着一袭青衣。” 沈汐好奇:“为何连衣衫都记得那么清晰?” 荀家二叔闻言望望沈汐,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有一种沈汐不明白的情绪充斥,像是震惊,又像是有些怜悯,哼哼着道:“因为那一眼,我终身难忘,皮腐无发,周围不知何处散发着腐臭的气息。”荀家二叔接着道:“我那时胆子也大,无所谓什么,便靠近了她一些,越是靠近,腐肉的气息愈加严重。” 沈汐道:“她原就是冥贵,何来的人身?” 荀家二叔闻言,眼里清明乍现,不再陷入回忆中,“我怎知?” “是我被人骗了。”她淡淡道:“也不算骗,互惠互利吧,只是利比较少。” 沈汐将烤的炙热的手心翻了一个面,心不在焉的道,“就是那日清晨所见的人吧?” 荀家二叔道:“这几日,东城并没有人的痕迹。” “那估计是和怪类似的玩意。”沈汐一边点点头,一边不停的发拿着手,嘀咕道:“若汲,你觉不觉得火有点小了?” 荀歧才将手抬起,荀家二叔厉声道:“侄女!”见荀歧眼皮都没抬一下,将木椅以掌力拖向自己,嘶声裂肺道:“我的贤侄婿啊!你们手下留情!这木椅乃是千年木树所制!珍贵的很啊!” ...........所以,刚才说起怪的那些个闭眼那些惋惜那些个说话时的微颤,不会是,因为舍不得那把木椅吧? “若汲...我也不是很冷...”沈汐犹豫道,见荀歧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立即拉拉荀歧的胳膊,试图转移换题,“我说对了吗?是那个白衣姑娘吗??” 荀歧依旧抬着手,见沈汐拉扯自己的确使了些劲,想必是不愿自己烧这个木椅了,这才缓缓将手放下,荀家二叔立即跳到他们拖至面前的那把木椅上,用屁股来回的蹭了好几下,似喜似悲,又状似颇为感兴趣的道:“什么白衣女子?” 沈汐只得将那白衣女子的事情又从头述说了一遍,而荀家二叔听完却是眉头紧锁,沈汐觑了眼他不慎好看的脸色,小心开口道:“叔,你知道这女子?” 荀家二叔没有回答沈汐,反倒问向荀歧:“你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荀歧怔愣,还是道:“我在北妖用灵力探知被反噬,受了重伤,她与我交换,提出告知我出北妖的方法,我帮她找到她今世的情人。” 荀家二叔有些紧张,“找到了吗?” 荀歧点点头,“找到了,她也找了过来。” 荀家二叔继续道:“对方是人还是怪?” 荀歧并不惊讶于荀歧二叔的敏锐,也直言道:“怪!” 荀家二叔听到这个字,不仅没有神色舒缓,反而更加郁结:“她的情人,怎么可能是怪!一定是生生世世轮回的人啊!” 荀歧听闻后也脸色大变,是啊,轮回骨蛊!那是需要心爱之人的骨节做骰子的,怎么可能是怪?!又这么巧,这么轻易被自己找到?! 荀家二叔无奈,“你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呀!这就是个套!从你们出发南冥洲开始就是贼龙的套!只是我不明白他在等什么。” 沈汐道:“为何说是在等什么?” 荀家二叔眯起眼睛,“这样将你们往一个特定的方向四处打发,明显就是在消散时间,计划着什么又不希望你们在身边,便找一个现成的理由。”想想,荀家二叔伸出手,“贤侄婿,你将手伸出来,我瞧一瞧,照理说,那阵虽然没有使用过,但是那位先祖的阵法决计不会有这些问题。” 半晌,荀家二叔将沈汐的手腕一扔,低头思忖一会道:“说起来也没啥毛病,”沈汐点点头,接着荀家二叔道:“就是下了个封印。” 沈汐差点一屁股跌到火堆里,“什,什么?” 荀歧也有些坐不住,嚯地起身:“何意?!” 荀家二叔不紧不慢,说了一句风马牛毫不相及的话,他道:“你二人何时成婚?” ????? 两人一头雾水,沈汐内心道,不会是说这封印得男******阳....什么的吧?他偷瞄了荀歧一眼,荀歧肯定是听到自己心中所想了,耳根着实有点红呀。 荀家二叔深深看了一眼沈汐,“贤侄婿,你此刻的模样略微有些猥琐...”沈汐难为情的掩面,“得得得,我更见不得你这副模样!我就是问问,我觉得你二位过于担心对方而已!!” ......哦,哈?切!沈汐耐着性子,做出了一副“你误会了,”“我很正直,”“我不是那样的人,”的神情,道:“叔,这是我俩互相照顾的久了,自然而然的对对方的关心,您这把年纪可能不是太懂。” 荀家二叔毫无长辈自觉,直勾勾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的瞟:“是么......” 沈汐打断了荀家二叔的眼神道:“敢问二叔,封印在何处?” 荀家二叔有些神思不属,语气里说不出的愁绪,道:“脑部。” 沈汐见他这副模样,莫非,“您用过?” 荀家二叔端着一杯冒着白烟的茶,斜斜的倚在木椅上,正经自豪道:“那肯定!不然我怎么知道?” 沈汐了然,乖巧的转移话题道:“二叔知道那女子?” 荀家二叔有些意外,以为沈汐会追问下去的,没想到他竟适可而止,如此懂礼守礼,如今这样的人倒是不多,“知道,就是传闻里,你的未婚妻。” 这话说的沈汐脸上讪讪,显然想起来荀家二叔之前说自己的那些话,虽然始终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做,却还是脸上滚热。 荀家二叔有些好笑,“若是你未做那些事情,怎地总是一副心虚模样?” 沈汐笑笑,“我总觉得,我没做,可是有那样的话说出来,想必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才会如此。” 荀家二叔笑得更加大声了,看向沈汐的眼神就像看个白痴:“这是哪里的来的傻子!哈哈哈哈哈......!若是世人皆如你一般,这世道怎会如此?!” 沈汐道:“总会有人如我一般的。” 虽然轻描淡写,却让荀家二叔哑然,然后摇头笑笑。 99 封印的那部分记忆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家二叔道:“也没什么,只说了那轮回蛊她是后服的,她问我,‘有没有可能子母蛊,母蛊活,并无子蛊。’我当时道:‘怎么可能,若是只有一只蛊生存,早已经反噬而死了。’她道:‘你见过虫卵么。’再等我问什么,她便不说话了,只是,不论如何,定然不是个怪。” 荀歧道:“但是那人确实与她应当是有纠葛的,我看面相不会出错。” 荀家二叔道:“若是,夺舍呢?” 沈汐道:“二叔,怪是无法夺舍的,它不过是天地间的一股执念。”不过,“叔,你说的那棵树,在我们来时的交界处并没有啊,一路广阔无垠。” 荀家二叔一脸不在意,随口道,“怎可能,许是你没有注意。” 荀家二叔两次都看到的树,没道理自己看不到啊,难道是......沈汐道:“叔,你记得那树的模样么?” 荀家二叔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嘴中唠叨道:“你没事问树做什么?哦!对了,你吃过花生么?那颗树的树茎就像是一颗一颗花生连在一起,叶子也是如此,要不是奇特,我也是记不住..........” 沈汐凝重道:“那叫神链树。” 如果说,龙骨叶是因为沈汐有着龙族的血脉所以才知道,那么,有些秘辛,或许只有身为五洲的神主才能知道。 比如神链树。 “你怎知那是什么树?”荀家二叔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好奇的向井边伸伸头,偶尔还见那绿植叫嚣两声,却发觉很久没有听到蛟龙的声音了。 “二叔,你去看看吧。”沈汐道。 荀家二叔怔愣,摇摇头,虚空一抓,符纸跃然手上,以灵力飞向井中,又是一抓,一面贴着同样符纸的镜子里,清晰的投映出井中的模样,一个冰封的世界里,霜玄满眼,一只白龙卧于冰下,背脊上的绿色隐隐有些颓靡之相。 荀家二叔偷偷的换了一口气,继续之前的问题道:“你怎知那树的名字?” 荀歧却依旧看向荀家二叔手中的镜子,缓缓道,“可有什么办法在底下放一把火么?” 沈汐道:“怎么了?” 荀家二叔也十分疑惑。 荀歧指指镜中映出的画面,隐隐绰绰的,井壁竟是生长了一丝绿意! 荀家二叔自然一眼便看到了,他向来随性,迫不及待地抬手,一张符纸飞贴井壁,火势一时蔓延,全部井壁竟是都着了起来,而在那薄薄一层火势之中,那丝绿色依旧顽强,荀歧皱眉,“烧不尽?” 当真是野火烧不尽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沈汐皱眉。 荀家二叔继续飞下一张符纸,那井壁上的玄霜已经开始化成水滴向下流淌,沈汐一把夺过镜子,忙道:“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荀歧沉默不言。 荀家二叔始终没有能将那一股绿意燃尽,还待飞符的时候,沈汐一把抓住他的手,“等下!”遂即,看向荀家二叔道:“二叔,你看看井中那龙骨叶如何了?” 荀家二叔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已经死了,却不知为何长在了井壁。” 荀歧察觉沈汐的目光过来,道:“一样。” 沈汐坚决道:“不,不一样。” 荀家二叔随手抛着手中符纸,“你觉得哪里不一样?” 沈汐吸了一口气,道:“我看的只是颓相而已。” 此话一出,荀家二叔更是莫名其妙,“有何不同?” “颓相是还活着,你们看到了龙骨叶却已经死了,当初我说冰冻只是试试,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所以我们会有一个相同的心理,便是,或许死了,也或许还能有办法活着。” 荀歧却是很明白沈汐的意思,她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她看到的东西不是黑既是白,不是死就是活,沈汐却不同,他的内心总是有一丝的期望。 眼前便是在北妖的—— “虚幻之境。”荀歧瞬间反应过来。 荀家二叔殷勤的靠近沈汐,“贤侄婿,这是什么?你会吗?你教教我?” 沈汐:“..........”叔,你知不知道我们究竟处于什么情况下呀,唉。 荀歧道:“怎么会,这楼中没有那花朵。” 这也正是沈汐正在奇怪的地方,若是有人靠近,荀歧早就发现了,若是有那花,在谈话中有何处不同,也早已看出来了。 荀家二叔在一旁焦急,“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沈汐耐心解释:“有一个妖族好像会一种术法,就是在我们看到她的本体的时候,会进入到她的幻境之中,与阵法师布阵有所不同,没有阵眼,除非触碰到,抓住她的本体。” 荀家二叔深深思虑片刻后,无奈道:“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妖族,只是这样的术法必定是草植系了。” “何解?” 荀家二叔道:“草植系善防,肉食系喜攻,妖族大多如此。” “原来如此,”沈汐闻言眼光忽闪:“要不要在东洲境内放一把广阔的大火?” 荀家二叔难得正经道:“你知道东洲已经不能再被折腾了么?干旱了许久。” 、白 比如神链树。 “你怎知那是什么树?”荀家二叔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好奇的向井边伸伸头,偶尔还见那绿植叫嚣两声,却发觉很久没有听到蛟龙的声音了。 “二叔,你去看看吧。”沈汐道。 荀家二叔怔愣,摇摇头,虚空一抓,符纸跃然手上,以灵力飞向井中,又是一抓,一面贴着同样符纸的镜子里,清晰的投映出井中的模样,一个冰封的世界里,霜玄满眼,一只白龙卧于冰下,背脊上的绿色隐隐有些颓靡之相。 荀家二叔偷偷的换了一口气,继续之前的问题道:“你怎知那树的名字?” 比如神链树。 “你怎知那是什么树?”荀家二叔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好奇的向井边伸伸头,偶尔还见那绿植叫嚣两声,却发觉很久没有听到蛟龙的声音了。 “二叔,你去看看吧。”沈汐道。 荀家二叔怔愣,摇摇头,虚空一抓,符纸跃然手上,以灵力飞向井中,又是一抓,一面贴着同样符纸的镜子里,清晰的投映出井中的模样,一个冰封的世界里,霜玄满眼,一只白龙卧于冰下,背脊上的绿色隐隐有些颓靡之相。 荀家二叔偷偷的换了一口气,继续之前的问题道:“你怎知那树的名字?” 100 眼见一定是实吗?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如果说,龙骨叶是因为沈汐有着龙族的血脉所以才知道,那么,有些秘辛,或许只有身为五洲的神主才能知道。 比如神链树。 “你怎知那是什么树?”荀家二叔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好奇的向井边伸伸头,偶尔还见那绿植叫嚣两声,却发觉很久没有听到蛟龙的声音了。 “二叔,你去看看吧。”沈汐道。 荀家二叔怔愣,摇摇头,虚空一抓,符纸跃然手上,以灵力飞向井中,又是一抓,一面贴着同样符纸的镜子里,清晰的投映出井中的模样,一个冰封的世界里,霜玄满眼,一只白龙卧于冰下,背脊上的绿色隐隐有些颓靡之相。 荀家二叔偷偷的换了一口气,继续之前的问题道:“你怎知那树的名字?” 荀歧却依旧看向荀家二叔手中的镜子,缓缓道,“可有什么办法在底下放一把火么?” 沈汐道:“怎么了?” 荀家二叔也十分疑惑。 荀歧指指镜中映出的画面,隐隐绰绰的,井壁竟是生长了一丝绿意! 荀家二叔自然一眼便看到了,他向来随性,迫不及待地抬手,一张符纸飞贴井壁,火势一时蔓延,全部井壁竟是都着了起来,而在那薄薄一层火势之中,那丝绿色依旧顽强,荀歧皱眉,“烧不尽?” 当真是野火烧不尽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沈汐皱眉。 荀家二叔继续飞下一张符纸,那井壁上的玄霜已经开始化成水滴向下流淌,沈汐一把夺过镜子,忙道:“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荀歧沉默不言。 荀家二叔始终没有能将那一股绿意燃尽,还待飞符的时候,沈汐一把抓住他的手,“等下!”遂即,看向荀家二叔道:“二叔,你看看井中那龙骨叶如何了?” 荀家二叔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已经死了,却不知为何长在了井壁。” 荀歧察觉沈汐的目光过来,道:“一样。” 沈汐坚决道:“不,不一样。” 荀家二叔随手抛着手中符纸,语气懒散:“你觉得哪里不一样?” 沈汐吸了一口气,道:“我看的只是颓相而已。” 此话一出,荀家二叔更是莫名其妙,“有何不同?” “颓相是还活着,你们看到了龙骨叶却已经死了,当初我说冰冻只是试试,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所以我们会有一个相同的心理,便是,或许死了,也或许还能有办法活着。” 荀歧却是很明白沈汐的意思,她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她看到的东西不是黑既是白,不是死就是活,沈汐却不同,他的内心总是有一丝的期望。 眼前便是在北妖的—— “虚幻之境。”荀歧瞬间反应过来。 荀家二叔殷勤的靠近沈汐,“贤侄婿,这是什么?你会吗?你教教我?” 沈汐:“..........”叔,你知不知道我们究竟处于什么情况下呀,唉。 荀歧道:“怎么会,这楼中没有那花朵。” 这也正是沈汐正在奇怪的地方,若是有人靠近,荀歧早就发现了,若是有那花,在谈话中有何处不同,也早已看出来了。 荀家二叔在一旁焦急,“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沈汐耐心解释:“有一个妖族好像会一种术法,就是在我们看到她的本体的时候,会进入到她的幻境之中,与阵法师布阵有所不同,没有阵眼,除非触碰到,抓住她的本体。” 荀家二叔深深思虑片刻后,无奈道:“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妖族,只是这样的术法必定是草植系了。” “何解?” 荀家二叔道:“草植系善防,肉食系喜攻,妖族大多如此。” “原来如此,”沈汐闻言眼光忽闪:“要不要在东洲境内放一把广阔的大火?” 荀家二叔握住木椅的手把,难得正经道:“你知道东洲已经不能再被折腾了么?经年干旱,人迹难活。” 沈汐道:“我曾来过,并没有...”话未说完,他想起荀家二叔曾说,那时遇到魃的时候,东洲已有干涸之相,“难道,就是那次干涸的?” 荀家二叔反问道:“怎得如今黄沙满地还算土地肥沃?” ....... 荀歧却皱起眉头,朝着井底走去,刚迈出步子,想想又走至小楼窗边,推开窗,屋外一阵黄沙飞舞,迎面而来。 “这黄沙不对。” 沈汐琢磨了一下荀歧的话,又将手在空中随意一抓,手心静静躺着些许黄沙,轻捻几分,似乎很是细腻,没有白日里刮脸的生疼。 还是说,踏进东城的那一刻,已经在这虚幻之境之中?疼或不疼都是由我自己想象? 那身边这位,是真的二叔?还是对方让我们以为的二叔? 沈汐与荀歧对视一眼。 沈汐道:“二叔劳烦你伸下手,我也想试试画个符。” 荀家二叔想了想,将手递出,又瞬间缩回,有些不情愿:“那你也不能在我手上画啊?要么我给你一个符纸?我特质的。”说着,手中闪现一张符纸。 ?这么快?是我自己的错觉吗?沈汐又道:“我们这会在等蛟龙,二叔不如让若汲帮您看个姻缘吧?” .........?这什么...破理由? 荀家二叔看看沈汐,嘴角微撇,发现了沈汐总是想看他的手掌,只是这个理由着实有些蹩脚,心下想着,算了配合他一下吧,懒懒递给他一只手。 沈汐立马抓住他的手,心里对荀歧道:一同说。 “乱掌。”“乱纹。” 荀歧向沈汐点点头,乱纹的人天生心散,没有特别专一的兴趣,也坐不住,而这样的手纹也是最容易看出来的,若是幻象,极难模仿。 荀家二叔见这二人竟是一起说了自己的掌纹,不禁问道:“不会是看我是不是人吧?” 鬼怪妖怪自然是没有掌纹的。 荀歧淡淡道:“不是。”只不过再次确定一番便是了。 荀家二叔摆摆手,行啦,懒得和你们两个小辈计较,疑神疑鬼的,他煞有其事道,“我还点不点火了?” 沈汐道:“如果,我们所见都是幻觉,要么胖小已死,要么胖小还有一口气,你这火一放...”剩下的话,尽管沈汐没有再说,荀家二叔也明白了。 荀歧定定的看向荀家二叔,道:“蛟龙的本体什么颜色?” ?这话需要问么,“白色。你刚刚没瞧见?”荀家二叔不以为意。 荀歧脸色微变,沈汐似乎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你家蛟蛟儿是不是特别喜欢花?” 荀家二叔自豪道:“那是自然,就没有叫蛟蛟儿养不好的花,想当初我们经常随意捡些花朵回来养,再换个特好的花盆打扮一下,一脱手,能挣.......嗯?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沈汐道:“我懂了,女为悦己者容。看样子布局之人从最早之时就规划好了后面的每一步。” 荀歧没有插嘴的打算,半晌,她忽然提高声音道:“你还想见她么?你过来一定是有事要做,但是你放的下她么?” 屋内除了两人面面相觑,并无人答话。 “你真的不想见?你不想她脱离苦海么?”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沈汐真的不知道荀歧是什么个意思。 缓缓的有一道红色身影凝聚眼前,直勾勾的望向荀歧的眼睛,说不上什么复杂的情绪,也没有难看,更有几分飘然意味在其中,“我想让你给她自由。” 沈汐看不清那片红色,却听声音有几分熟悉。 荀歧道:“你不懂女人,她若是认定你,即便我愿意与她自由,她也只会守着你。” 嗯?她这么好说话?何况,为何觉得她这么懂女人心一般? 那红色身影哀叹道:“你答应便是。” 就在荀家二叔呆滞,而沈汐在内心对荀歧的话表示各种怀疑的时候,那红色身影缓缓露出声影、朱华。 朱华现身后立即向沈汐一个跪礼,“谢少主再造之恩。” 这有什么好谢的呢?互惠互利罢了,难道还要与你纠葛不清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汐点点头。 朱华说出口的而第一句便石破天惊:“少主你封印的记忆,或许去南冥洲可以解除。” 去南冥洲?解除? 101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荀家二叔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花朵,很是奇特,嚷嚷一定要见这女子一眼,不知何时手里又拿了符纸,来回晃着,眼神在朱华身上来回打量,忽然,符纸翻飞,扣向朱华面门,朱华也不躲闪,任由着符纸贴上,荀家二叔拍手道:“好小子,有魄力!就让我这老人家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说完,将怀中的镜子掏出,指尖游走,一笔而成,镜面瞬间变成了一个鬼画符一般,缓缓升亮,又瞬间熄灭,接着保持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光泽,以镜面为限,整个光亮持续温和,不闪不灭。 “叔,你这一手好厉害!”沈汐赞道。 虽不知荀家二叔在作甚,却是一副酣畅淋漓,大开大合之举,有一种莫名的气度华然而升。 荀家二叔将咬破的指尖含在嘴里,嘬了一口,得意洋洋道:“贤侄婿果真有眼光!以后我衣钵总算有人了!哈哈哈!师父聪慧一绝,徒弟也是有勇有谋!妙极妙极!” “咳咳,”沈汐有些不自在的打断荀家二叔的胡言乱语,“二叔,你这符是何意?” 荀家二叔似乎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未做,将铜镜拿起,将镜面朝上,对荀歧与沈汐道:“你们瞧...那啥,侄女,布个隔音阵!”又补了一句,指指朱华,“将他隔在外面!” 朱华无动于衷,微笑呆在原地不动。 沈汐了然,他这是不想让朱华听见,荀歧随手布阵之后,荀家二叔却看了朱华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朱华,更是要求沈汐与荀歧皆如此。 待二人照做完毕,荀家二叔龇牙咧嘴道,“可知我这是什么符?”见二人摇头,紧接着道:“笨!我自然用的‘追魂符’!” 沈汐不解,“叔,他就在你面前你用‘追魂’作甚?何况他应当不是魂体才是。” 荀家二叔一听这话,有些瞪眼,若是他有胡子肯定也都吹了起来,道“你想,你们在北妖时就已经遇到这个阵法,而早早在侄女的楼里,便已经布好,这说明了什么!” 沈汐道:“此女子聪颖。” 荀家二叔摆摆手,“这是其一,若只是聪颖,又怎会仿佛事事知晓一般?说明她一定通过什么方式能够得知你们发生的事情,何况魃不是对侄女说过,有人在监视你?何人?何处?我家乖乖小囡会不知?” 沈汐乍被这称呼给恶心到,还在心中消化的时候,荀歧道:“只有是在他身上,我才察觉不出来,朱华藏在暮清的眼睛里,必然是魂体虚弱,无力动弹反抗,却被那贱人因此抓住了什么把柄,可以监视着暮清的一举一动。” 这一声“贱人”,不仅让沈汐有些惊悚,还让荀家二叔突然刺耳了一番,他想想道:“乖囡,你下次不要说这么不文雅的词好吧...?毕竟也是个女孩子...”见荀歧冷眼望向自己,荀家二叔额角有些冒汗,自见面至此时,并未听到荀歧喊一声叔,只靠沈汐左一声右一声的叔缓解自己心中尴尬,如今自己摆出长辈的架子,怕她... “好。” “什,什么?”荀家二叔有些不知所措。 荀歧冷冷淡淡道:“我说好,我会注意的。” 若不是场合不对,荀家二叔几乎像搂着沈汐热泪盈眶,我家乖囡心里还是有我的,不需要你小子殷勤的喊我了!!哈哈,荀家二叔整整脸色,收好不自觉上扬的嘴角道:“就如乖囡刚刚所说,却不是把柄,而是他们本就是一体。” 饶是荀歧时常淡定如斯,也有些诧异,“一体?” 荀家二叔很满意二人脸上的诧异,惊讶,不可置信等等等等,昂首道:“我那不是普通的追魂符,而是与其死后神魂沾染气息的皆可追踪到,按理说,他若只是魂体,那么沾染他所有魂力的东西,在一阵光闪后,都会显现在这铜镜之上,然而!” 荀家二叔卖起了关子,闭着眼停顿不言,等了半晌,没听见任何接话或是催促,他半虚着眼睛,略略掀起一个眼皮看看周围情况,见两人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却都不接话,便自然的化解自身的尴尬,道:“咳咳,我眼睛有些干涩,闭了一会,咱们继续说,...而这铜镜却先是发亮,又熄灭,这表示它无法找到与之魂力相关的东西,然后保持着一种始终不变的光亮,这就是说,他未死,魂力正常,相互牵引。” “那会不会是姐姐妹妹?”沈汐提出质疑。 荀家二叔又一个拍手击掌,“问的好!这就是我的追魂符与追魂阵的不同,我创造的这张追魂符,第一,只能是死后魂体,第二,沾染魂力的主要人、物、便是,父母妻儿,造成死因的外物,父母妻儿因是血脉相连,所以也是会在铜镜上立即显现,第三,活人绝对无法追魂。” “可是,朱华本体是鲜红色...”沈汐继续提问。 荀家二叔问道:“你见过他本体?” 沈汐反问道:“叔,你走过奈何桥吗?桥下大片的红花就是他。”...只是前半句,怎么那么像在问,叔你死过没? 荀歧:“.............” 荀家二叔不以为意,“你是想说他的本体在那儿?即便我没有走过,难道,眼见一定为实吗?” 荀歧道:“本是同根生。” 荀家二叔又开始将所有的美好词语堆砌在自己侄女身上,待他做了总结语,“我家乖囡简直绝无仅有!”沈汐才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认真听荀家二叔分析,“我之前便是说过,草植系擅长防御,草植系有一根很大的特点就是,扎根。一旦它开启防御的时候,即便是本体全散,过了百把年,它便又会凭借那一根细小的根蒂重获新生,而那一根上或许拔出你带着我,都是同根属性,不过,他的情况很不一样。” “为何?” “若是同根,没道理白花的虚化秘技,红花却不知道。除非,”荀家二叔打着哈哈,“除非他们一个春天开花,一个秋天结果,然后花和果面碰面,你不识我我不认你,哈哈哈啊哈哈哈......” 荀家二叔显然也觉得自己的这比喻十分幼稚且荒唐,哈哈笑了许久。 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花妖,一个果妖都是同一个妖,却还不知的?花瓣掉落便开始结果......这样的想法简直胡说八道。 然而沈汐却是一瞬间回转意味,接着一直重复着荀家二叔的话,自言自语道,“...花和果面碰面...你不识我...我不认你....我懂了!” 不待荀家二叔主动询问,沈汐激动的抓住荀歧的手,道:“若汲你可还记得我们去南冥洲时,那红花的模样?!” 荀歧眉头微凝,“花似丝状,花盘较大,花丝长长短短,整株较长,约莫到膝盖,随风摇曳便是满眼的红色。” 沈汐问荀家二叔:“叔,你可觉得这话里有什么问题?” 荀家二叔咀嚼着这话,不禁道:“入眼只有,红?” 荀歧一时也回过味来,是了!满眼只有红色!鲜花盛开无论如何,都应该有绿色才对! 沈汐又问,“你还记得歧楼里白花之前得模样么?” 这样一问,荀歧更加明了!最初只有浅绿色的细长杆子,顶端的枝干像是劈开一个缝,包着内里的花心,一旦花开的时候,枝干上的那一点叶子迅速凋零! 也就是说, “花叶不曾相见。” 思及此,沈汐回头看了一眼朱华,朱华始终保持着微笑,一动未动,见沈汐看向自己,笑意又添了几分,沈汐回过神,对着荀家二叔道:“叔,你说,他知道么?”遂即眼神向后飘了飘。 荀家二叔啐了一口,眼角斜斜的道:“你瞅他笑得跟个二百五一样,刚才又不肯说话,他会不知道?” 沈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有此一问:“那这隔音阵,隔的谁?” 荀家二叔笑嘻嘻的偷偷眨眼,“自然是同一个神魂。” “就你们之前所说,他虽然呆在贤侄婿的眼睛里,却没有使出什么坏招,只有几次引发贤侄婿的眼睛十分疼痛,而据我观这神魂,就尤如一根两头缠绕的灯芯,一头燃烧极快,一头却只烧了顶端,若是燃烧极快的这头,一下烧至底部,那么顶端那头,还怎么立住?想必只会如浮萍一般,飘于灯油之上,却毫无根基。” 沈汐恍然大悟,“所以,第一次是他进入我眼睛中待着,我会觉得不适,第二次在歧楼,他察觉到曼姑娘的存在,而曼姑娘也或许是采取了什么手段,刺激了我的眼睛,是我昏睡了许久,第三次也是如此。” “只是,曼姑娘是如何刺激他的呢?” 荀家二叔一把将沈汐搂紧,靠近自己,然后一副神秘莫测的口气,道:“你还是没有我家乖囡聪颖啊!” 沈汐:“............” “我刚才所说之意,就是如果另一截灯芯想活命,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结束另一头的火,才不至于使得自己被他牵连。” 荀歧眼神清明道:“所以现如今,如果我们不助朱华活下来,我们便走不出这个幻境。” 沈汐摇摇头,道:“不,我们还可以找到小楼内那朵白花究竟在哪儿。” 荀歧嘴唇轻颤,想说什么,又了无声息。 沈汐见状,道:“怎么了?” 荀歧轻叹了一口气,终是对着沈汐道:“你不懂。” ? 还不待沈汐说什么,荀家二叔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转向一旁两眼茫然的沈汐道:“贤侄婿,你还要多磨练,不不不,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磨练好了。” 沈汐倒不是个喜欢你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见状也就不问,打算事后自己细细揣摩,当下道:“现在如何?” 荀家二叔道:“自然还是要救那傻笑的那个。”言罢,手指随意指指身后。 不过,“他到东洲做什么?”沈汐有些奇怪。 荀歧道:“救命。” 沈汐觉得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他亦想为怪?”但是若是想想,的确,如果另一头的神魂不停的想吞噬自己,除了找一个可以隔绝空间的地方呆着——龙族的眼睛,那就只能让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荀歧将隔音阵撤掉,三人俱都转身望着始终微笑的朱华,沈汐忽然觉得那抹笑很刺眼,就像是一种讽刺,讽刺他自己,也讽刺着,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明明之前要杀他的是面前之人,如今要救他的人恐怕也是眼前之人,难怪,一上来就给自己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而荀歧想的却是,朱华若是死,其实最坏也是一条孤魂飘荡在外,如果说一体神魂所做之事,两方都知道,那么,沈汐以言灵术救活朱华之事会不会被那女子知道了呢? “你有执念?”沈汐想想还是道。 朱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有,我想和雉儿好好的活着。”啧,爱情真是伟大。 沈汐犹疑了一会,还是道:“你可知,她...”容颜早已老去,不如最初那般明眸动人,也不是你记忆中的那般柔弱女子,自私,凉薄。 朱华笑笑,“少主,倘若当初你娶了雉儿,她一定对你很好。” 言下之意便是,少主你没有什么眼光,你觉得她不好,是你对她不好,可是,真的是吗?她这样性格的女子,我真的会爱上吗?即便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我自问对她也是尽心爱护,可我依旧记得,回忆中那片血舞飘渺,自己躺在山涧之中,哀叹的那一句:“这就是我用心爱护之人啊...”那语调,自己,难忘,更是有些,恶心。 算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沈汐笑笑,对着荀歧道:“我不想救他,不救他不论承担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想救他,这是我的决定,你和二叔可以选择去救,与我无关。” 上一刻我的确是想算了,可是见到他的笑脸,我真的很难放下,我不知道前shi 荀歧从未听过沈汐会这样的干脆利落拒绝救人,难道说,他,竟如此的,难忘癸雉?如此...深爱?可是以他的脾性难道不是,深爱就是成全他人?他一向就拥有着一颗慈母心肠... 荀家二叔无所谓,也跃跃欲试,“无妨,我正好试试我的符纸有没有什么新的用法。” 102 童养媳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片刻后,荀家二叔一无所获,有些气泄的躺回木椅,心中喃喃道:那妖族的小丫头居然有几分本事,现在年轻人竟是这么机灵? 屋内三人已然又都坐了下来,气氛一时低落,始终站立一旁的朱华,见几人又陷入沉默,敛去脸上不甘,突然开口询问道:“前辈,可有破镜之法?” 荀家二叔乍然听这话,沉吟片刻琢磨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斜眼瞟了朱华一眼,然后没好气地道:“你有话就说。” 朱华叹气道:“我已说过,少主的封印或许去南冥洲可解。” 再多问一句,这人又闭嘴不言,仿佛刚才开口的不是他。 何意? 只因为四方鬼君的阵法造诣颇高,便有解除封印的可能? 三人面面相觑,荀家二叔挤挤眼,“侄女,施阵。” 荀歧布好阵后,荀家二叔这才开口道:“侄女,这四方鬼君都是何处而来?是冥贵吗?” 荀歧点点头,简易言明了当时与四人之间的来往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四人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 荀家二叔摇摇头,“他们对你没有恶意,但那小子却像是话里有话。” 沈汐也颔首附和,“是极,不过,我们在南冥洲时,东方鬼君对我们着实不错。” “不,方向错了。”荀歧凝视着朱华恢复微笑的脸,顿了顿,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他来此地,是为了救命。” 沈汐道:“那又如何?” 荀歧道:“如此,他有两个选择。” 沈汐一时陷入沉思,并未说话。 荀家二叔咂咂嘴,道:“自救,他救。” 所以,他救便是沈汐,已然没有了机会,现在说出的这句话,便是自救?怎样自救呢?这一句话便是?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只是,“癸雉曾是南冥洲的最后一任冥洲神,所以,她必定知道南冥洲的秘辛,难道,他的话是在影射这四方鬼君?啧,...欸,对了,叔,你学过南冥洲的封印吗?”沈汐好奇。 荀家二叔摆摆手,有些为难道:“他们那套,我也没法学啊。” 的确,魂体的一个好处是当魂灵力练达一定境界,凝聚实体后,也可将魂灵力转为灵力,学习其他几族的术法,虽然南冥洲并不会几“人”这样做,因为没这个必要,但是其他几族却不是没必要才不学,而是学不了。 所以,南冥洲的秘技大抵只有南冥洲的人才会了。 荀家二叔忽然大叫起来,“你那个前前未婚妻呢!她不也是南冥洲的人么!” 沈汐皱眉:“叔,我还不如若汲与她相熟。” 荀歧手中绢布翻飞,试了试后道,“无法分辨方向。” 荀家二叔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哦,那就只能等死咯~这事我有经验~~~!” ...谁想要这种经验啊呸。 “你们俩不要觉得这种经验不重要,要知道,这也是生存的一种能力,”荀家二叔摆摆手,无所谓道:“何况,出去也是纷纷扰扰,说不定人家就是不想你出去...”话音未落,荀家二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起来,每一洲都有一枚洲神印,用以平衡各州势力,也是洲神的的代表,那南冥洲洲神由一个变为四个,...洲神印呢?该不会...” 沈汐望着荀家二叔一脸探究的模样,心中狡诘的笑笑,“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一分为四!” “啊?”荀家二叔不可置信,觑了沈汐一眼,“乖乖,果真,能做洲神的人想东西就是与常人不同...贤侄婿,那你可曾仔细观察过他那印与你的有什么区别?”看样子荀家二叔确实是不打算脱困了,竟是开始闲聊八卦了起来。 实际上,沈汐这辈子睁眼的时候,哪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啥也不会,啥也不记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还没见过西洲印呢!”见荀家二叔一脸失望,赶忙从怀里拿出了郁东借给他的东方君主印,道:“不过,叔你可以看看这个,这个是被他们分为四份的印。”说着,将君主印递给荀家二叔。 荀家二叔这人心性尤如孩童,前一秒还不高兴,后一秒看到君主印,又喜笑梅开,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荀歧原本在一旁闭目沉思,在一旁听见二人说话的内容,随手从怀里掏出西洲印抛向沈汐,道:“还你。” 沈汐满脸疑惑,“我的?” 荀歧看了一眼沈汐又迅速闭目,没有回应沈汐的话。 沈汐带着疑惑,看着手里印,似乎与郁东的君主印有些像,莫非这是西洲印?我的天啊,他偷偷瞥了一眼荀歧,原来,上辈子自己果真与她已经私定终身了!眼神尚未收回,却见荀歧忽然睁眼,直勾勾的望向自己,啊!忘记了!她能听到! “约莫是童养媳。” 什,什么????沈汐满脸困惑,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 荀家二叔也惊讶,手里却不放松:“什么童养媳?谁是童养媳?” 103 意想之外 /295026西岐记最新章节! 沈汐不明白一件事情,就是为何荀歧对于任何人都保持着一种戒心。 “我也不明白你为何对任何人都没有戒心。” 隔音阵撤下的时候,沈汐想想,还是转头对朱华说道:“你觉得一个人的命在自己手里和在他人手里的区别是什么?” 朱华还是那副笑容,道:“不知。”顿了顿,又道:“或许,少主可以给我答案。” 沈汐微微颔首,脸上毫无变化,内心却闻之色变,这话,便是承认他的命不在自己手上? 只不过,若是一体两魂,为什么另一方有控制权,而他没有? 荀歧只瞥了一眼朱华,便又望向井边,道:“我也可以给你答案,比如,我可以选择现在去南冥洲。” 朱华依旧是那副微笑,但是沈汐和荀歧却发现了他的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光,瞬间放大,又瞬间收缩。 这是,另一个魂体!通过他的眼睛观察着视野所见之事。 那一闪而过的瞳目之现,是...可以通过嘴型判断对方在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言语,朱华见状,嘴角笑意竟是多了一分,道:“我从不求人,只做交易,就像当初...少主您救了我一次,我也还过您你一次。” ...还过? 沈汐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只零零散散的一些,是以他这番话,并不好回答,听了便决意罢了。 荀歧道:“叔,你可愿随我们一同去南冥洲一圈?” 荀家二叔望望井边,又垂目思索后,道:“嗯,便和你一起去吧,有个照顾,这一时半会的蛟蛟儿也不会有什么状况,即便有,我也不知,嘿嘿。”说完,抓了抓自己的乱发。 还沉思在找寻回忆中的沈汐,也立即附和道:“是呀,叔,如此我们便一道去吧,不过,要怎么去呢?”抬头恰好见到荀家二叔对自己挤眉弄眼,他奇道:“叔,你知晓?” ...叔咋什么都知道呢? “印呀,五大洲的印都是在闭阵之时也有开阵之能的。”荀家二叔面不改色的将印握在手里,怀里的符纸飘飘,一股灵力从君主印上发出,几人眼前立时现出一条小径,“这小路看着十分不结实啊,虚虚渺渺的,能不能通过我们几个呀?”荀家二叔不满的质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