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大亨》 第一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沐州,苏府。 已经仨月了。 苏沐还是不能适应这具躯体对食物的极端贪欲度。 “看看!” “胖成什么样了!养三年不杀的猪见了你都要自惭形秽。” 忽遭训斥,苏沐委屈的放下准备让侍女重新添饭的特大号木碗,并且羞愧的埋低了头。 “哎呦,你够啦,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儿子胖点怎么啦,白白胖胖的多喜人啊,你要是看不惯就先别吃了,等我儿吃完了你再吃。” 餐桌右边,一位华美雍容的妇人气呼呼地收走训斥人的碗筷丢到一边,转脸又怜爱地望着自己的胖儿子,心疼说道,“别听你爹废话,该吃吃,不够的话我再吩咐厨房给你加餐啊乖儿子。” “还加餐,吃吧,吃成头猪,我看哪家府上的小姐能看得上他,到最后再娶个乡下女人,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行了,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哼!你就使劲惯他,都拿给他吃罢,我是没胃口了!” 见父亲气的拂袖而去苏沐可算松了口气,那远未得到满足的肚子又适时的咕咕叫了起来。 偷偷看了眼母亲,她朝父亲做了个欠揍的手势,然后满脸慈笑对他说了句唇语,“吃吧乖儿子。” 母亲移座到苏沐身边来,看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轻柔地拍起他宽大的后背,宠溺的叫他慢点吃,不着急,别噎着。 “妈,你要不吃我可就全吃了,你叫厨房再加俩菜呗,要做的快一点,我还……” “你叫我什么?”母亲疑惑问道。 “叫你妈啊,”苏沐突然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不是,叫娘,是娘。” 这个朝代可不兴称呼“妈妈”,“爸爸”,都来几个月了,以前的口苏沐还是没彻底改过来。 趁着母亲还没反应过来,他慌忙假装被噎住,捏着嗓子干嚎起来,胡乱伸手要水喝。 这下立刻急的母亲和一众侍女手忙脚乱,蜂拥上来对他一通拍打。 等接过递来的茶水连灌下肚两大杯,打了个嗝,再呆如木鸡缓上一会,这事也就算糊弄过去了。 吃罢午饭,拖着严重肥胖的身体,苏沐走两步停三步,两名身材娇小的侍女一左一右的搀扶他回寝房去休息。 看到两个小丫头的额头密布汗珠,累的不轻,又不敢大喘气,苏沐不禁有些心疼。 可是没办法,从餐房到自己房间七拐八绕足足有四五百米的距离,父亲又不准自己在卧房用餐,每天三顿饭六趟来回路也够让他叫苦不迭了。 “玉瓶,玉珠,歇会,歇会,别把你俩累坏了。” 经过池中亭,苏沐就势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亭中长凳上,两条胳膊下支撑着他的玉瓶和玉珠差点没被他这大体格子带摔倒了去。 “唉,我真是太胖了玉瓶,玉珠。”苏沐拍了拍圆挺的肚子,努力平复好呼吸,惆怅的对侍女们说到。 “少爷瞎说,您这是富贵,不能说胖,旁人一看到少爷您这富态,指不定心里多羡慕嫉妒恨呢。” 玉瓶娴熟的蹲下身给苏沐捶起腿来,笑盈盈的安慰着少爷不时会脆弱的心理,玉珠也懂事的帮他按摩着手臂,说是给少爷放松肌肉。 “你们俩啊,以后少爷我找不到老婆,就得你俩伺候我一辈子喽。” 苏沐舒坦地靠在围栏上,闭眼享受,一阵困意突然不可阻挡的袭来。 “少爷,老婆是什么啊?” “啊,我说老婆了吗,”苏沐迷糊中强打精神,就过去半秒钟他竟然睡着了,“老婆啊,老婆就是娘子的意思嘛……” 说罢,一仰头他又开始打起鼾来了。 “哎,少爷,少爷,您可别在这睡了啊,您坚持一下,我们扶您回房再睡啊……” 卧房内。 “好像做了个梦……” 揉了揉眼睛,苏沐艰难地翻动几下身体想要起床,身下的床板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声。 “这破床,” 挺着滚圆的大肚皮,他奋力撑起身。 “睡得我是腰酸背痛的,要是有个床垫就好了,哎呦。” 屋子里黑漆漆的,怎么也没人来掌个灯,苏沐心中纳闷玉瓶和玉珠都跑哪去了。 摸索着穿上鞋,刚着地,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做梦也这么消耗脑力和体力啊。” 自嘲了一句,他不禁有些怀念起几个月前自己那还算匀称的身材和正常的食量。 关于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总也想不起来,仿佛就是一觉梦醒,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沐自认是个适应力超强的人,最初来到这里的那几个星期他没太惊慌,也冷静的去思考过。 穿越?重生? 他本来是不相信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情节的,更何况如果是穿越,那为何自己只有意识穿越来了,躯体呢?要说重生,也不对啊,哪有人重生就是十八岁的,哺乳期呢?童年呢? 但自己确确实实是处在了某个不明年代的古代时期了呀(仔细询问过身边的人后,苏沐确认了这个时空竟不属于历史中有记录的任何一个朝代)。 这事让他伤脑筋了一段时间,整个一不明不白嘛,不过也只能不明不白了。 最后实在是想的脑袋疼,苏沐竟然没心没肺的不愿再去深究了。 随便自我解释是场“意识穿越”罢了,可能是在上个世界遭遇了电击,车祸,绝症,反正是有场奇遇吧。 好在结果不算太糟糕,没落在什么穷苦人的躯体内。每天好吃好喝,水灵丫头伺候着,深宅大院有花园有假山,还挺养目养心,逢人还都得毕恭毕敬叫自己一声“少爷”,这虚荣感爆棚啊。 除了这具怎么都喂不饱的肉体有些恼人,总的来说这场“意识穿越”自己是不吃亏的,比起上个世界孤苦伶仃,始终为贫穷困扰的自己,这也算安稳躺平了不是。 不过还有个疑惑是他始终不能轻易释怀的——这副躯体本主的意识到哪去了? 虽然不完全确定,但他还是几乎能肯定脑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的意识存在,只有他自己的。 他做过无数次“头脑风暴”,想要找寻一些属于本主的记忆,最后全部以失败告终。 “也许这个本主他就没有大脑,或者脑子瓦特掉了,自己不过是带了个脑子过来?” “那没大脑,怎么活到十八岁的?而且接管这副躯体之后,每个人见到我都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啊,说明本主不是突然苏醒的植物人。” 这些疑问给苏沐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饥饿,他每次一思考事情便会立马饿的不行,也许这才是他不愿深究的根本原因吧。 其实最忧心的猜测一直被他藏在内心最深处,那就是万一哪天这个肥胖本主的意识回来了怎么办?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咕噜咕噜……” 这是饥饿的胃发出的最长一次提醒了,苏沐收回思绪,“不想了,不想了,该吃晚饭了。” 推开门,屋外寂静无声。 “玉瓶!” “玉珠!” “都哪去了?把少爷我给忘了是不是?” …… 拖着两条大象腿,一圈酒桶腰,苏沐一路扶着墙,走走停停,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衫,肚子还在不停的叫着。 “哎呦,我的妈呀,这个死胖子,可把我害惨了,不行,我得减肥,看这体格子,我……我怕不得英年早逝了去。” 好不容易走了一半路程,前路的台阶让苏沐直感到头皮发麻,身边也没有可搀扶的支撑物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什么也挪不动半分了。 苏府的后花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见不到,这可把他纳闷的要崩溃了。 “玉瓶!玉珠!贵子!禾柴!” “娘!” 人都哪去了? 仰面躺下,苏沐扯开了嗓子就这么不停的喊。 “快来人啊,少爷要死了,快来人啊……” 很快他肥硕的身体就耗尽了力气,嗓子也干的叫不出声了。 望着挂满星星的夜空,苏沐不甘地做出最后的努力想要起身,结果只是在地上滚了两圈,从仰躺变成伏躺。 想到现在的姿势,他自己都气笑了,心中的怨愤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至。 “乐极生悲啊,乐极生悲。” 他伸手扯了根身旁的小草在手里无聊的把玩起来,“我这不是成了猪八戒嘛,天蓬元帅投胎到猪身上了。那猪还能跑呢,老子只能在地上滚泥巴。” “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想起来我。” 天上的云层散开,皎洁的圆月显露出来,月光洒下,夜风吹拂,草丛里蟋蟀开始了奏鸣曲,池塘里的蛙也“呱呱呱”的加入进来,整个花园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苏沐把草茎叼在嘴里,既然无事可做,便乐得细细听辨起这虫鸣交响曲。 突然他感觉有块东西掉在了自己左腿上,而且还在移动,他趴在地上看不到后面,大气不敢喘,担心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蛇,好在那东西停了一会儿又跳了下去。 “盖一癞蛤蟆啊,哈哈。” 那小东西一跳跃,苏沐就知道是什么了,又自打趣说道,“可惜少爷我现在连给你鞭数十,驱之别院的能力都没有啊,算你小家伙走运了。” 这时不远处终于有脚步声和人声传来了,苏沐赶忙把嘴里的草茎吐了出去,抬起只胳膊大喊起来。 “在这,我在这,快来人扶我!” 玉瓶,玉珠闻声,急匆匆跑了过来,月光下她们少爷此刻的姿态看的是真真切切,这俩丫头竟然忍不住笑的弯腰捧腹。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躺在花园里了。” 苏沐自然不会生她们的气,看这俩丫头平日里与自己相处的状态,他也知道这副身体的本主以前也是有少爷的命没少爷的病,对待家里的仆人还是很和善的,现在到了他这,就更不会刁难她们了,毕竟几个月前他还生活在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好啦,你俩可别笑了,还不扶我起来。” 玉瓶,玉珠稍微收了收调皮劲,左右上前准备扶起少爷。 苏沐深知她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核心动力还是在自己,他双手撑地,两膝蜷起,把力量都集中到四肢上,玉瓶和玉珠环搂住他的胳膊。 “一二三!” 喊完口号,三人同时使力,两个丫头也是拼的咬牙切齿,苏沐自己更是憋的面红脖子粗。 “起!” 好在是一次成功了,苏沐再次站了起来。 玉瓶和玉珠一人一肩的撑着少爷,生怕他再倒下了,各自空出的另一只手前后拍打着少爷身上沾染的泥土。 看着这俩丫头熟练到让人心疼的动作,苏沐没急着问她们都跑哪去了,而是问了一句让玉瓶,玉珠莫名其妙的话。 “玉瓶,玉珠,我以前是不是经常会摔倒了爬不起来。” 玉瓶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少爷您最近是怎么啦,好多事都记不得了,您忘了有一次您也是在这花园摔倒了,怎么也起不得身,我和玉珠就要去扶您起来,结果被老爷喝止了,老爷坚持要您自己起来,当时花园里可还有老爷的客人,看您在地上挣扎的劲,我俩别提有多心疼了。” “哦,还有这事。”苏沐听闻,心中不禁对他这个半路老爹生了份不满,不过他也能理解那老头的苦心,儿子肥成这样,再不严厉点是不行,不过他毕竟不是自己亲爹,每天挨他责骂自己也难免会有逆反心理嘛。 “少爷都忘了,你还提做什么。”玉珠看少爷面色凝重,以为不悦,赶忙责怪起玉瓶来。 “哎呀,是我不好,少爷您千万别生气,我嘴上没个……” 玉瓶说着竟就要掌自己嘴,苏沐见状立马给制止住了,“不碍事,少爷我是那斤斤计较的人吗,你俩跟了我这么久,什么时候见我惩罚过你们。” 玉瓶感激的看着苏沐,“少爷您真是宽宏大量,谢谢少爷,奴婢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再冒犯少爷了。” “怎么奴婢又出来了,我不是早跟你俩说过了,以后就我们三个的时候,不准称呼自己奴婢,叫我少爷可以,你们一口一个奴婢我听了瘆的慌。” 玉瓶,玉珠相视一笑,她俩打心眼热爱这个好心肠的主人,异口同声的回道,“记住啦少爷。” “恩,这才对嘛,以后我得好好给你俩上上思想政治课了,提高下你们的思想觉悟。” “这什么政课,还有思想觉悟都是啥呀少爷,您最近说的词,我们怎么总是听不懂啊。” 玉瓶,玉珠笑问道,她们的少爷最近是有些奇奇怪怪,不过她俩明白少爷是读书人,她们有很多不懂的东西,少爷轻松就能解答,这份崇拜感只是越来越强烈罢了。 “思想觉悟嘛就是填饱肚子再说吧,对了,你俩这一下午都跑哪去了?” 玉瓶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还未告知少爷,“啊,差点忘了告诉您了少爷,我们可不是不来伺候您,实在是下午咱们全府上下忙的晕头转向,少爷您还不知道呢,老爷和夫人已经出发去圣临城了。” “圣临?那不是皇都吗,他们去那干嘛?” 玉珠接着说道,“也是今天吃罢午饭府里才接到从皇都传来的御旨,苏妃娘娘今年又诞下位皇子,她近来尤为想念娘家的亲人,咱们老爷不正是苏妃娘娘的长兄嘛,皇上念她思亲心切,就特邀苏妃娘娘的三位兄长携家眷入圣临城参加今年的皇室中秋宴会,如此也可让苏妃娘娘和娘家人中秋团聚一番。” 苏沐心中暗叹道,“好家伙,原来咱是皇亲国戚啊。” “那怎么也没人来通知我,我不算苏妃的亲人吗?” 玉瓶,玉珠面露尴尬,不过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老爷他不准通知您的,他说……他说您就不必去了。” “哼,不去正好,我乐得逍遥自在了。”苏沐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心里却把这个半路老爹给结结实实又骂了一通。 不过他还真是不愿去什么皇都的,老爹走了自己在这大府上就成了BOSS,眼不见心不烦,吃喝玩乐多快活。 “中秋好像还有些时日吧,那他们这一去一回,不得个一月有余。” 想到这么长时间都没人管了,苏沐心里顿时愉快起来。 “是呀少爷,从咱们这到圣临城就要半月的路程了,所以下午府上的人都在忙里忙外给老爷夫人准备行李,马车,路途安排。这才耽搁了我们来服侍少爷您的时间。” 苏沐觉得浑身都来了劲,“不打紧,我还能怪你们不成,哈哈哈,走,咱们先去吃饭,今晚你们俩也上桌跟我一起吃。” “那可不行少爷,刘总管看到了还不打死我们俩。”两人慌忙拒绝。 “我说可以就可以,走吧,我看那刘老头敢动你们半个指头试试,改天我还要带你们到外面去吃去玩呢,让账房给支钱,给你们买衣服,总之吃喝玩乐随你们开心,哈哈哈哈……” 第二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面对一桌的美味菜肴,苏沐就是不肯动筷子。 玉瓶和玉珠站在他身后面面相觑,少爷已经劝说半天了,但她们还是铁了心不愿上桌一同用餐。 苏沐的好心她们当然知晓,但他毕竟是少爷,而自己两人的身份是仆人,少爷再怎么不在乎尊卑,她们却不可以。 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是因为一顿饭乱了规矩,该成何体统,最终受罚的也必然会是她们自己,只是眼下惹的少爷也不愿吃饭了,这才是让她俩最闹心的。 “少爷,您还是快吃吧,您看您都饿了半天了,可别再饿坏了肚子。我们都是伺候完您再去吃的,您非要我们现在坐这陪您一起吃,我们真是不习惯也吃不下,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嘛。” “唉。” 苏沐叹了口气,他的胃的确忍耐不了了,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了,便拿起了筷子。 玉瓶,玉珠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哪知少爷刚拿起一半的筷子“啪”的一声又摔到了桌子上。 “我决定了,咱们今晚搞个团建!” “啥?”俩丫头要疯了,少爷这又是想的哪一出啊…… 苏沐对自己突然萌生的这个想法非常兴奋,他甩开座椅,转身对玉瓶和玉珠传达起指令,肥胖的身躯竟显得格外灵活起来。 “花园团建,唱歌跳舞,烧烤啤酒,应有尽有,不分上下,人人参与!” 看着满头雾水的两人,苏沐笑着又说道,“玉瓶,玉珠,把府里能叫的都叫过来,尤其是厨房的伙计,他们待会任务艰巨,等大家都到了,我再详细吩咐每个人该做什么。要是刘总管问怎么回事,就说少爷要办的事很重要,事关老爷和夫人的路途顺利与否,他敢阻拦就关他禁闭。” 玉瓶和玉珠压根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四目疑惑的望着苏沐。 “还傻站着干嘛呀两位美女,快去把人都叫过来呀。” “哦,哦,好,我们这就去少爷。” 看到两人一路小跑着出去了,苏沐这才悠然地坐回餐桌边,夹起两口菜塞到嘴里。 “古代生活就是枯燥,来了几个月了一点娱乐项目也没有,这回终于逮到机会了,我得好好利用,可惜苏府没泳池,要不我非整个泳衣派对耍耍不可,哈哈哈哈。”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玉瓶和玉珠回来了,府上其他仆人也都陆陆续续聚了过来,苏沐看差不多了,来到门外,大致一数,有近五十号人,这阵势才热闹嘛。 人群闹哄哄的,这几十号人其实都没太明白叫他们过来的原因,见苏沐出来,大家才慢慢静下来,纷纷行礼,叫着少爷。 苏沐问过了玉瓶和玉珠,手上不忙能来的全来了。他清清了嗓子,开始对众人讲话。 “首先我要感谢你们每个人,各位每日打点苏府上上下下的事物非常辛苦,府里能够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始终保持着和谐温馨的氛围,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说完这句,苏沐对着众人鞠了一躬,不过他有些忘了自己挺圆的肚子和粗短的脖子不太适合这种动作,所以鞠的躬看起来实在是敷衍。 “少爷你这是?”,“使不得啊少爷……” 下面立刻炸了锅,苏沐这出弄得每个人都措手不及,大家赶忙回敬鞠躬,齐声劝止。 “大家不必这么拘束,我今晚把你们聚集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犒劳一下大家,今晚有一个算一个,吃过的没吃过的,等下都随我移步花园,我们挑个空地,将厨房里的食材都拿过去,我们来个苏府大聚餐。” 这回下面更乱套了,苏沐啪啪拍了几下手,示意安静。 “大家不要乱,听我的指挥就行。厨房的伙计们,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这呢少爷。” 人群里传出几声应答。 “OK!看到你们了!厨房的兄弟,你们的任务最艰巨,你们要把所有的食材都集中好,还有锅碗瓢盆,木头柴禾,统统打包送到花园去。对了,还有酒,不管什么酒,全部拿过去。” “少爷,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花园里给大伙做饭呗。” “太对了!” 苏沐接着说道,“厨房的兄弟再叫上些人帮你们一块弄,剩下的人找些长桌长凳啊搬到花园去,场面要布置好,咱们待会不能都站在那吃呀。” 安排好了所有人的任务,苏沐再次拍拍手,“各位兄弟姐妹,快动起来呀。” 厨房的那几位兴冲冲的应好,转身就要去办事,却被其他人给拉住。 “少爷,这大晚上的,您这什么花园聚餐,不大合适呀,又是生火做饭,还免不了闹哄哄的,刘总管见了可不得了啊。” “是啊少爷”,“少爷要不算了吧”,下面一片请求拒绝声,就连玉瓶和玉珠也劝起少爷来,她俩离得最近,劝的也更直接,“少爷,要不就别折腾大家了吧,他们明儿个都还要赶早做活呢。” 见自己的想法受到众人排斥,苏沐顿时变了脸色,不过他这不是生气发怒,只是刚才那股兴奋劲突然被冲淡了。 大晚上让这些人搞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团建是挺折腾人的。不过是自己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就要所有人牺牲休息时间陪自己去玩,苏沐觉得自己是有些自私了,但他还是下定决心要搞成这次花园聚餐,倒不是为了面子,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想要放纵一下。 要用身份特权强迫他们吗?那自己就当回特权主义者吧。 总之委婉点,不至于让大家太难堪。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刘总管嘛,你们怕他做甚,我才是苏府的主人,难道我说的他还敢不听吗,大家安心按我说的做,今晚我们彻夜狂欢,不醉不归。还有,明天所有人都不用干活了,我放你们一天假。谁敢因为今晚的事找你们麻烦,那他就是找我苏沐的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短暂的交头接耳了一会,终于人群里有人高呼了一声,“我们听少爷的!” 罪过,罪过,不过这特权真是个好东西啊,苏沐看大家各自散开忙碌起来,心里也暗自感慨。 他带着玉瓶,玉珠先移步到花园等待。 做为苏沐的贴身侍女,玉瓶和玉珠自然不用动手干活,她俩帮着苏沐指挥起现场。 五个伙计先合力抬来一张长桌,够容纳十多人的位置了,玉瓶挑了处平整地面才让他们落桌。 厨房的四个伙计抬了两口大锅,锅里盛满了鸡鸭鱼肉,还有只全羊。苏沐打眼一看,除了羊是新鲜的,其他大都是腌制或烟熏过的,没办法,谁叫这儿没冰箱呢。 不过自己还是能露一手的,他打算亲自动手来个烤全羊。 要说他们的执行力还真是没得挑,几个伙计用推车运来青石条和木柴,利索的搭好了两个临时灶台,在苏沐的要求下,又堆了个用作烤全羊的烧烤台子。 男的干重活,女的做轻活,食材清理自然就是女人们的工作了,一桶桶清水从百米外的水井里打来供使用,原本女人们是要就近在花园池塘里洗菜的,被苏沐及时阻止了。 头回参与这种叫“团建”的新奇事,又有少爷撑腰不担心责问,大家干着活,三三两两,欢声笑语逐渐多了起来。 苏沐也跟着开始动手准备起烤全羊,腌制羊肉的工序倒不繁琐,只是这个时代的调料单一,刷完头层料的全羊并没有达到他心里的预期效果就给抬上了烧烤台。 就这还累得一身汗,苏沐瘫坐到椅子上,注定不完美的烤全羊也让他失去了兴趣,便嘱咐厨师照料着,自己撒手不管了。 一更末时,除了全羊还未烤透,堪比满汉全席的菜品都已制作完毕,摆满了三张长桌。 苏沐招呼大家落座,不管会不会喝酒的,面前都给斟上了一大碗酒。他来了几个月,还没尝过这里的酒,偷偷尝了一口,味甘而不辣,口感柔和,酒香扑鼻,是好酒,想来也放不倒自己,就举碗而起对众人说道,先一起饮了这第一碗吧。 长桌上,不论男女,少爷要求喝的,自然没人推让,皆抬碗敬向苏沐,跟着他一饮而尽了。 “都坐下吧。” 苏沐只留自己站着。 “今晚的月亮多好啊,中秋还没到就这么圆了。这算是个特殊时刻了吧,我就借着月中秋夜的良辰美景说几句吧……” 久未饮酒的苏沐一碗酒下了肚,自以为会安定无事,不想脑袋已稍微有些晕眩,兴许是喝的急了的缘故。 他停顿了会,看似在酝酿,实则悄摸扶住了桌面,倒是没人看出异样,场面算是稳住了。 “这种状态好极了”,他心中暗爽,要的正是这样的感觉,可以发表肺腑之言的长篇大论的感觉。 “诸位知道吗,在我心里你们都是真正的苏家人,以前的我不够了解你们,你们也不够了解我,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必定会加深对彼此的了解。我苏沐不想做特权混蛋,你们也不必因为身份原因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我希望苏家人都是平等和谐互相分享的。” 不对,我说什么呢,苏沐晃晃脑袋,别吓到他们了,怎么说着说着扯那么远去了。 “少爷,您宅心仁厚,我们早就知道的。” “是啊,少爷从来没欺负过我们这些下人,能够在苏府当差真正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 “玉瓶,玉珠,快扶少爷坐下吧,少爷好像有些醉了。” 众人附和着,苏沐知道,他们只当是自己喝醉了乱说话呢,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和悲哀。 “你们怎么能认为我是喝醉了呢,这才第一碗,这么看扁我苏沐啊。我说的是真话,以后你们就会发现我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如果非要找个原因,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我愿意尊重你们。身份之差我无法消除,但是今天在这张桌上吃完了饭,我要给你们一个保障,今后你们之中不管谁遇到任何困难,直接来找我,你们是我苏家人,我定帮你们尽心尽力解决。” “记住,是任何困难。”他又强调了一下重点。 这番话倒真让众人心头一暖,不管少爷醉没醉,说的当不当真,和其他家贵族的纨绔子弟比起来,苏沐要好太多了。 以他们的身份原本一辈子也不可能和他同桌喝酒吃肉的,这个少爷偏偏不一样,也许今晚只是个开始,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过去不了解,也许他说的不是空话呢。 “来,大家一起敬我们的少爷一碗,”一个伙计忽然站起来提到。 “少爷您的好意我们都记下了,当真是感激涕零,您如此看重我们,日后我们也一定更加鞠躬尽瘁为苏家服务,苏府就是我们的家,敬少爷您!” 唰的,大家都起来了,个个感动的望着苏沐,“敬少爷!” 苏沐笑着喝下了这碗敬酒。 推杯换盏间,这场突发奇想的团建,原本的目的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已经改变了。 刚才的话他也分不清是否算自己借酒兴才随意说的,但他能保证自己会说到做到。 他还没意识到,一颗跨时代的“改变”种子悄无声息的在今晚埋进了他的心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初次团建的气氛终于在此时才上升到了顶点,苏沐放下手中啃到精光的烤羊腿,向众人询问起谁会才艺。 他大手一挥,表示只要肯展示的就有赏。 酒桌上立马欢快起来,大家没了最开始对苏沐的身份疏远感,胆子也都大了,不过怎样才能算做是才艺,不少人都对自己没信心,只想着先看热闹罢。 中间长桌账房的几位伙计闹的最火热,他们一共三人,其中的两人一块使劲怂恿着第三个人,苏沐注意到了,看来这位害羞的账房伙计有点东西啊。 “庆连对吧,你是叫庆连吧。” 听到苏沐叫自己,庆连赶忙起身,“少爷,小的正是庆连。” “哈,我没记错,账房的庆连,你要是有甚才艺,就给大家展示展示,今天只图开心快活,完事你明天自个就能给自个结赏钱,你本就在账房做活,端得是方便快捷啊。” 庆连还有些犹豫,可也看得出他有欲欲跃试的打算,挨着的两个伙计更卖力的鼓动起他来,最后还是苏沐热切期盼的眼神给了他决心。 “那小的就献丑了少爷,我这也不算是才艺,纯粹是自己闲时无事自编的不入流俗气小曲,少爷您听罢后别觉着污了尊耳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苏沐一摆手,“哪里话,庆连尽管发挥,来,大家先给他鼓鼓掌。” 哗哗哗哗,一片掌声中,庆连清了清嗓子,开始吟唱起自编的小曲。 “水波荡,风锵锵, 柳娘浣纱浪漾漾, 润弧流线青石坐, 薄纱柔柔股娇娇, 游水小甫旦见了, 痴笑扑浪乐吆吆, 柳娘啊,柳娘, 伊比秋水还更消, 一眼入魂血气涌, 痴甫挑挺水下身, 再看此思不相短, 柳娘啊,柳娘, 香眸凝羞心桑桑, 伊也已,犹遮靥,欲未央。” 一曲唱罢,庆连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桌上众人都已笑的四仰八叉。 “庆连啊,你这虎狼之词跟你这羸弱小生样反差也太大了吧,哈哈哈哈……” 苏沐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搭在玉瓶肩上,仰头乐得更是合不拢嘴。 “少爷您就别调笑小的了,早知这样,就是打死我也不献这丑了。”一屁股坐回长凳上,庆连赶快支起胳膊,用手遮住了脸。 “庆连莫羞,情欲嘛,都是人之常情,我理解。这赏你必须领了,你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展示的,勇气可嘉,要重赏,你就自己领上一百贯钱吧。” 苏沐此话一出,立刻惊呆了所有人,大家纷纷带着羡慕转而恭喜起庆连。 庆连听后也不遮脸了,像中了彩票头奖似的,腾地又站了起来,手舞足蹈,不敢置信。 “庆连你还不快点谢过少爷。”身边的人提醒他。 “啊,对对对,小的真是激动坏了,少爷您的重赏太让小的受宠若惊了,谢谢少爷,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庆连一个劲的鞠躬再鞠躬。 “行了,庆连不必谢我了,我既许诺了,就定言出必行,你的小曲逗的满堂笑,这也是你应得的。” “对了,你这小曲叫什么名?” “少爷,小的曲俗名也俗,曲名很直白,就叫“柳娘浣纱”。” 苏沐拍手称快,接着问道,“我听这曲中有一字真是极准极好,庆连你觉得是哪个字?” 略微思索后,庆连答道,“少爷说的该是“思”字吧。” “哈哈哈哈,不对不对,依我看当是“痴”字,“思”太素,太素了,哈哈哈哈。” 满桌人跟着又是哄堂大笑起来。 “以后我们是不是要叫你庆痴了。” 不知是谁调笑了一句,直接又把庆连给打回原形,再度羞红了脸。 “来来来,我们一起再饮一碗。” 玉珠难得见少爷兴致这么高,赶忙痛快将他的空碗斟满酒。 “少爷学贯古今,饱读诗书,咱们请少爷也展示一手,给我们这些虚妄下人也开开眼如何。” 玉瓶突然起哄,惊的苏沐差点没被酒呛着,她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做个鬼脸。 “好!”所有人异口同声,掌声响起,就待苏沐展示了。 “少爷!少爷!” 在玉瓶和玉珠的带动下,女人们都边鼓掌边呐喊。 这俩丫头啊,苏沐一口干尽碗中酒,心里已然有了对策。学贯古今,玉瓶你还真说对了。 苏沐摆摆手,大家安静下来,满脸期待齐齐等候着少爷的下文。 “今晚的月亮如此好,那我就以将要到来的中秋佳节为题做篇词吧,玉瓶玉珠,帮我取笔墨纸砚来。” …… 怀着虔诚崇敬的心意,苏沐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他仿佛看到了那位无法谋面,拥有着惊世才华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他将要写的是自己一生最爱的一篇宋词,也是他早已写过念过无数遍的词。 今时今日,此篇词亦会在这个时空被赞美传颂。 “中秋前,与众欢饮达旦,起兴,作此篇,兼记苏府良辰美夜。” 改动了开篇后,苏沐继续挥笔泼墨,同时大声吟唱起词曲。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笔落吟止,长桌两侧鸦雀无声。 圆月当空,凉风温柔,词毕,众人皆已惊为雕像。 良久,一声鼓掌响起,随即是所有人经久不息的掌声。 有人揩起泪,有人张着嘴却又觉着自己不配赞叹。 借了苏轼的《水调歌头·丙辰中秋》,苏沐收笔后全身大汗淋漓,风一吹打了个冷颤,旋即清醒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我竟然拿东坡居士的绝才来折服他们?” 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羞愧不已,悔恨万分的,全然没有半点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快感,跌坐回椅子上,只觉得脸烫如火烧,身体似被抽空了精气神。 “我怎么能干这么蠢的事,他可是苏轼啊。” 第三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宿醉醒来绝对不会好受,一个超级胖子宿醉后醒来,更只能用痛苦不堪这种词来形容了。 苏沐只觉得嗓子干的要冒烟,呼吸道粘膜完全丧失了水份,别说咽唾沫,光是合上嘴巴就疼的他直皱眉。 脑袋则是晕沉伴阵痛——不动不痛,一动便痛。 “这垃圾身体啊,堪称牢笼。” 一想到睡着后自己始终在承受折磨,苏沐就胆战心惊,如今这肥躯可是他自己的身体了,所遭痛苦都由他的意识在受着。 拥有现代化思维的苏沐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这样下去,不用长此以往,说不定翌日就会横死。 猝死,窒息死,亦或是心脏爆掉死…… 被一次憋了半天差点没打出来的断气鼾给早早激醒后,苏沐再也无心睡眠,仰躺在床,他终于开始认真的盘算起减肥这事。 昨夜的欢乐全被身体现在的不适冲散,屋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一时识不清是天未亮还是天又黑了。 起床的流程不太顺利,撑着身体的右手颤颤巍巍,本想先挪动双腿到床边,结果撑起的手软掉了,整个人结结实实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好在床架高度低,身体肉又多,栽下来也不觉着疼,但那长时间因不正常打鼾导致缺氧过度的脑袋就没那么好受了——被震的七荤八素,脑浆似在被人疯狂搅动一般。 “怕是到极限了,从没有一觉醒来这么难受过。”苏沐抬手搭住床沿,使劲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顾不得坐床歇歇,他摸索着直奔小圆桌过去,抄起放在其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灌起茶汤来。 干涩的嗓子总算得到了水的滋润,这让苏沐的痛苦状态缓解了些。 他坐到圆椅上,浑身已是粗汗淋漓。 “简简单单睡醒个觉,却像鬼门关走了一遭,妈的,我实在忍不了了!” 烦燥瞬间升级成了暴怒,苏沐一拳拳用力砸向自己脂肪摇晃的肚皮,“我还没活够呢,我不想死的这么窝囊!干!干!干!” 来到这个不明朝代后的三个月时间里,他始终在逃避体重问题,放任这具躯体的巨大食欲而不去选择控制,毕竟饥饿时难捱的是他自己,胃口满足后享受快感也是他自己。 “不行,我是我!虽然换了副身体,但控制权还是我,不是这副肥膘肉身。更何况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大脑,真要被这身古代的肥膘打败?” “我去你大爷的!我坚决不准自己死于肥胖!” 三个月来,苏沐第一次坚定的下了决心,此为能继续活着而战,他还给自己来了段入乡随俗的鼓舞: “天降肥膘于我,若要甩之,必先苦我心志,劳我筋骨,饿我体肤,空乏我身,行拂乱我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我所不能!” “孟子他老人家说的太对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这道理太可以套我身上了。” 眼看精神氮泵就这么起来了,但是转念又被实际问题给困扰了。 具体怎么减呢? 靠节食?现在挨饿的心理准备做好了,决心倒也有了,不过基数太大,光节食怕是饿死了也难减下去。 靠运动?省省吧,还是基数太大的问题,运动根本不切实际,连起床和走路都困难,还能做什么运动呢。 现在这种体重,唯一的解决方法也只有切胃了,但这更不可能实现,这是古代,可能连麻沸散都还没发明出来呢。 “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接手了一超级肥宅。” 刚才的劲头转瞬间便又烟消云散了,外面公鸡开始打鸣了,天要亮了,肚子又开始饿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少爷您起了吗?” 是玉瓶和玉珠,她们来服侍苏沐起床,这是苏沐老爹定下的规矩——“闻鸡起床”。 “进来吧。”苏沐没精打采的应了声。 “少爷您今儿个怎么起得如此早,还穿的这样单薄,可别着了凉呀,这早晨可清冷了。” 俩丫头进了屋子,借着朦胧的晨光就看到苏沐呆坐在小圆桌前垂头丧气的。两人一个掌灯,另一个取了衣衫赶紧给他披到背上。 “我这一身肥肉哪还会冷,猪冻死了,我还得喊热呢。”苏沐自嘲道。 “少爷您怎么又说这起这种丧气话,您这是贵气……” “得了玉瓶,也就你们天天骗着我,哪天我一口气上不来睡死过去了,你俩就使劲哭去吧,到时再也没少爷罩着你们了。” 玉瓶和玉珠马上觉出苏沐不对劲,急忙凑近蹲下身,一人扶着他一条大腿安慰起来,“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怎么就说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呀,您是胖了点,能吃点,可这算什么啊,老话不都说能吃是福嘛。” 苏沐叹了口气,他还在琢磨该怎么减肥的问题,可注定是无果的事,心中的积郁躁狂也就更甚了。 他兀自站起身,将披在身上的衣物扯掉随手扔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径直朝屋外走去。 “少爷,少爷,您别吓我们啊,昨晚还开开心心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像变个人似的。” 俩丫头捡起丟下的衣衫,急步跟上搀扶住苏沐,再看脸上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们哪能知晓苏沐今早醒来后的感受,那可是死亡通碟,别人可以不懂,苏沐却无法再糊弄自己了。 “玉瓶,玉珠,以后每日我只食早上一餐,其他时间,不论我多饿多难熬,你们都不许给我弄半点吃的。哪怕我饿昏了头,或者以少爷的身份压你们,强迫你们,你们也务必要坚守坚定我现在说的话,记住了吗?” 苏沐还是决定先从节食开始,暂时没其他法子了,这就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玉瓶和玉珠却难为起来,睒睒望着对方都不愿先应声。一天只吃一餐,少爷这副贵体可从来离不开吃的,哪能扛得住呀,要是饿出个好歹谁能担责。 “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是跟我最亲近的人,我只能把这监督的任务交于你俩了,如果你们都不愿帮我,那我连早饭也不必吃了,光喝水吧。我宁愿饿死,也不愿胖到死了连棺材都放进去。” “少爷,”玉瓶,玉珠急得直接跪下来,“少爷您别再这样说了,我们答应了还不行嘛。” “少爷,玉瓶也要陪您一起,以后我也只食早晨一餐。少爷您对我恩重如山,不曾让我一个卑微女使受过半点委屈,我对您无尽感激。既然少爷决心了,那这罪我也要陪您一起受着。” “少爷,玉珠也是,我也陪您受着!” 苏沐拉起她们,感动不已。 “我不是责怪你们,你们可都是我的心头好,所以我不能同意你们陪我一起遭这罪,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于我有益,于你们却是大害。如果你们真是想少爷好,就全听我的。” 玉瓶,玉珠仍然坚持,玉瓶带着哭腔说道,“少爷您太小看我们了,我们什么日子不能过,什么吃食不能接受。您是主子,哪有主子挨饿,下人吃饱的道理,少爷您无论如何也要应了这事,不然我俩就算把嘴缝上也绝不多吃那两餐。” 心中一凛,苏沐把两人拥入怀中,“我想奔跑,想跳跃,想骑马,想轻快的活着,你们俩啊真的无需陪我遭罪,我是为了自己,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如果你们因为陪我受罪把自个饿坏了,那瘦下身后我身边也会失去你们,这叫我如何能心安享受成果。” “你们看看我这肚子,我有挨饿的资格,但你们没有。要是非不听话,那我只能把你们换了,让其他人来做我的贴身侍女。” 这番话的份量可算吓到玉瓶玉珠了,两人又要跪下,被苏沐托住。 玉瓶,玉珠纵有万般决心,也只得妥协了。 三人紧紧抱作一团,天已亮起,苏沐的艰难瘦身路也从这一刻开始了。 第四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前日阴雨,才稍感些微秋凉,哪知翌日秋老虎便反扑了,到今儿个酷热劲更是远超盛夏,空气就像凝滞了般,一丝细风也没有,人吸进鼻孔的全是火热气。 苏沐最怕这样天气,房里压根待不住,整个一大蒸笼。外头烈日撒开了欢的炙烤大地,花焉草衰,但凡活物皆是没精打采,就连池子里的水摸着都烫手。 幸而苏府花园中有处建在大槐树下的纳凉亭,玉瓶早早差人抬了张竹床到亭子里,又提来两桶井水将整床通浇两遍,再取大冰块涂抹床面,余下的置于床底码放好继续熏着。 安排妥当后正赶晌午,本意也是想让苏沐能睡个清凉午觉。 “这天真是反常极了,往年中秋前后也常是大热天,但也从没遇到过像这两天这般躁热的呀。” 玉珠摇着扇子,脸上豆大汗珠止不住的流,跟玉瓶谈论起怪天气,言语中颇是一股怨天味。 “你怎自个给自个扇起来了,给少爷扇呀,你看少爷这大汗冒的,都热虚脱了。” 玉瓶红扑扑的脸颊上也好不到哪去,水洗过似的,不过手中的扇子一下也没舍得往自己身上扑过。 “确也是奇怪,这老槐树生得如此茂密,咱们头上还有亭子顶挡着,叫日头一点也晒不进来,怎么热劲还是这般大。” 苏沐正体验着冰火两重天——竹床下寒冰送凉,竹床上热火炼油。 他隔会就要翻下身,俩丫头拼了命的给他摇扇子也无济于事,翻着翻着就听见肚子里又响起饥饿交响曲,场面一时尴尬不已。 节食头两天玉瓶和玉珠还不甘心,一直想方设法劝苏沐吃饭,她俩以为少爷就是一时起兴,只要不停给他台阶下,面子过去了,加上体验到挨饿滋味了,便会松懈放弃。 不想这回苏沐来真的,谁说都不好使,凭借惊人的意志力,他愣是硬生生挺到第七天了,个中煎熬对他这种体型的人来说可想而知,玉瓶玉珠现在也彻底断了劝解的念头。 为了缓和尴尬,也是转移注意力,苏沐赶紧“吱呀吱呀”折磨起身下的小竹床来,“这床躺的我腰酸背痛,不躺了,扶我坐起来。” 实际上这些天的饿是不白挨的,旁人看的不明显,苏沐自己却清楚的很。 身体比之节食前要灵活了许多,走卧起翻都轻松不少,连睡醒后的感觉也不一样了,脑袋没那么昏沉了,嗓子不那么干涩了,这表明打鼾情况亦有所好转。 不过这最简单的节食法却也使这七日堪比七年。 其中当属深夜时分最是煎熬,那是饱受折磨后早餐就在不远方的时刻,“坚持”二字的份量也是在那时变得最为沉重。 嗓子眼在深夜通常已饿的快要掉进肚子里,各式美食的样子和回味会轮番轰炸大脑,馋的苏沐无法自控不断咽口水,还有俗话常说的前胸贴后背,经过实践后,他发自肺腑赞叹起这五个字的形容真乃精准绝伦。 还有个尚处细微阶段的变化才是真正让苏沐头疼不已的。“细节决定成败”,此细节关乎的不止是减肥能否成功,更是减肥的最终品质如何。 巨胖者靠节食、有氧运动这些方法快速瘦下来后免不了皮肤会失去弹性,留下不可逆的表皮松弛症状。 从二十一世纪“意识穿越”来的苏沐太清楚那是一种多么丑陋且可怕的后果了,在医学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尚可通过精湛的外科手术技术将松弛皮肤修复如初,可他还是要回到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这是古代,手术刀都找不到一把的古代! 苏沐的意识里存储有那些皮肤松弛者的样子,每当想到他们心头就觉得一阵心怵恶寒,失去品质的瘦身他绝对无法接受。 成功的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成功。 这里找不到健身教练,没有科学的瘦身计划提供者,他只有努力回忆那些无氧运动方式,光节食是不够的,搭配做无氧运动或许还有保证品质的可能。 无氧计划萌芽,苏沐也决心要真正流汗了。 还是先进的时代香啊! “呀,哪飞过来的纸鹞子。” 玉瓶一声惊呼打断了苏沐的思绪,他和玉珠同时转身顺着玉瓶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只燕子造型的风筝从半空中一头扎了下来,落在了离凉亭不远处的草丛里。 “呸,哪个不知好歹的,竟敢把纸鹞子放到苏府来了,晦气东西。” 玉珠见了断线风筝立刻脸色大变,责骂起那个未知的放风筝人。 “晦气东西,要是给我们苏府的人抓到了,好赖也要打折他两只胳膊。”玉瓶也是一脸气愤。 她俩的反应让苏沐不解,不就是个风筝嘛,飘飘然落在了花园里,也不失为一种伤感的浪漫呀。 “你俩怎么指着个风筝气鼓鼓的,哦不,是纸鹞子。” 玉珠一手叉着腰,一手给自己摇着扇子,怒瞪着风筝给苏沐科普起来,“少爷您见着这断线的纸鹞可千万别去捡,晦气着呢,尽是些故意剪断线任其乱飞乱落的,坏的糟的晦气的全寄托在这鹞子上,谁要是不小心捡了去,也就把那污糟捡给自个了。” “是啊,是啊,这八成就是被剪断的,等会我叫人给捡走烧了去。”玉瓶忙不迭跟着补充道。 “还有这说法,哈哈哈,看你俩这样,不知道还以为我给你们受了多大气呢。” 俩丫头热的脸蛋粉红嫩扑,又气呼呼跟个风筝过不去,苏沐大觉可爱,便想再逗逗她们,下了竹床走出凉亭要去捡风筝。 “我可不信一只鹞子能有这么大威力,烧了多可惜啊,我去看看摔没摔坏,没坏的话我续上线自个拿来放岂不快哉。” 这事玉瓶玉珠可不同意,急急挡到苏沐身前,“少爷不能捡,这纸鹞子不干净,玉瓶快去叫人来把它拾走烧了。” 苏沐打趣调笑道,“玉瓶不许。你俩年纪轻轻,怎么迷信思想这般重呢。有诗云,何处风筝吹断线?吹来落在杏花枝。说的就是这断线的纸鹞子,指不定这是谁家的闺中秀女放出的信物,我捡了就是份姻缘呢。” “哎呀我的大少爷,您是真热昏头了,现在哪是放纸鹞的时节啊,再说今日无风无浪,全天下放这个的怕不是只有这一只,端的是诡异写在面上了,况且还是砸在草里,可不是落在您要的杏花枝上。” 玉珠劝罢,玉瓶赶忙又接上,“对啊少爷,这反常热天谁会出来放纸鹞呀,玉瓶越想越觉着怕,咱就差人把它拾去烧了吧。” “你俩这么一说还真挺奇怪的,今儿个一丝风都没有,这纸鹞子是咋飞进来的。” “对吧少爷,太奇怪了嘛。”玉瓶玉珠点头如捣蒜,欣慰的看着少爷开窍了。 “嘿嘿嘿,”苏沐突然一脸坏笑,抬手拨开她俩,“真是这样,我更得捡来好好研究下了,日子枯燥,我倒希望这纸鹞子有诡呢。” 玉瓶玉珠忙各自拉住苏沐一只胳膊,嘴上还喊着不行,不可以,却只能被苏沐轻易拖着往前走。 到了草丛边,苏沐一手拾起风筝。看不出有任何损坏,骨架结构很硬实,风筝面上造型更是裁剪的完美合贴,其上还用彩墨画了栩栩如生的燕子细节。 “好做工啊!”苏沐赞道。 但当他翻过纸鹞看到另一面时,三人的脸色却瞬间变得煞白起来。 “少爷这上面是……” 花园里突然响起尖锐的蝉鸣声,三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玉瓶率先夺过风筝扔到地上,全身都在哆嗦。 苏沐还从来没见过玉瓶被气成这个样子,又想到她可能也是被吓到了,赶紧安慰着说没关系。 说罢苏沐准备再捡起风筝,玉瓶和玉珠拼命拦住他,说什么都不让他再碰到。 “天下姓苏的多了去了,所以不一定就是我这个苏,再说我还能被几个字给恐吓到。你们俩丫头胆小,快闪一边去。” 虽嘴上这么说,但苏沐心里还是颇为忐忑不安。 他本以为就是只普通的断线风筝,不料其背面竟赫然写着“苏家人死”四个触目惊心的血字。 玉瓶给风筝扔掉的太快,苏沐还没确认字到底是不是用血写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他隐约已经闻到了血迹干涸后的腥臭味。 “快来人,快来人啊!” 玉瓶见难阻苏沐,便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几名相距不远的苏府家丁闻声后立刻急步向她这边跑来。 “来了!来了!人来了!” 不一会儿几名家丁人未到,声先至,穿过一道月洞门后正撞见苏沐他们三人。 还未及向苏沐行礼问候,就听玉瓶厉声喝道,“你们过来个人快把地上的破纸鹞给拾了去,再去人通知刘总管就说出事了,让他到正堂等着我们少爷过去。” 几名家丁没立刻行动,而是望着面色凝重的苏沐,似乎在期待着他发话或点头。 “快啊,你们还傻愣着干嘛!”玉瓶气急,玉珠拾起风筝扔给一个家丁,两人再一眼对视,立马领会了彼此的意思,“其他人都过来跟我们保护少爷去大堂。” 苏沐一言未发,他本来是要再去捡回风筝的,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抬头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大槐树顶上。 “你们看那树冠上是不是蹲着个人?” 苏沐幽幽的说道,然后缓缓抬起手臂,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齐齐顺着他手指的方位望向了老槐树。 炎热的天气是蝉鸣最自然的掩盖,起先苏沐并未注意到,玉瓶和玉珠,甚至家丁们也都没察觉哪里有怪异。 当苏沐准备再去捡玉瓶扔掉的风筝时,早前响起的蝉鸣突然在他耳边像被扩放般的增大了,他这才惊觉出不对劲,这个季节哪还有蝉?蝉叫了整个夏天,但是夏天已过去,早一个多月前就再也没听到过蝉鸣了啊。 苏沐认为再次出现的蝉鸣似乎是一种警告,警告自己远离那只风筝,他环视四周是想找出鸣蝉的位置,却意外发现了茂密的槐树枝头内有一团被枝叶遮挡看不太清的黑色物体。 “少爷,我看见了,好像真的……是个人。”一名家丁昂着头仔细望着,说完咽了口唾沫,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树上的黑影似乎也发现了下面的人都在看他,忽然动了起来,晃的槐树顶哗哗作响。 “娘呀,那不是人,那是不干净的东西,那是个鬼啊!” 家丁中的另一人好像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样貌,吓得直倒退,同时大喊大叫,惹得其他人也都纷纷后撤。 槐树顶实在太茂密了,那东西挪动了更深处,几乎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玉瓶玉珠也被吓得花容失色,跟着那些家丁后退了几步,只有苏沐分毫未动仍站在原地昂首极力找寻树中黑影。 他绝不相信有鬼这种东西存在,况且现在还是大白天,他更是一点不带怕的。从刚才模糊看到的景象判断,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那是个人,剩下百分之二十则可能是类似猴子的动物,或者就是只猴子,只不过这只猴子的体型有些大的离谱了。 “少爷,咱们快跑吧,那是个吊死鬼,我看清楚了,他那舌头伸的有一尺长,脸上白的像涂了面粉,一双血眼通红通红的。” 身后的家丁哆哆嗦嗦的描述起来,把其他人又吓得不自觉挤作一团。 “找到你了!”透过层层密叶,苏沐终于再次找到了那团黑影,他藏进了树冠中央的枝叶最浓密处,为了避免他再次从视野里丢失,苏沐目不转睛地死盯着那个地方。 “行了贵子,别把我的玉瓶玉珠吓坏了,我盯住他了,你去把府里的男人全都叫过来,我要将这颗槐树围起来,若真是鬼那我们今天便捉鬼,若是个人那就抓人,估计这纸鹞子跟他也有关,若是只猴,那我就把他关笼子当宠物养!” “快去贵子!晚了别叫他跑了。” 贵子见苏沐如此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怕上面的东西,心里也动摇了起来,难道真是自己看花眼了?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怕苏沐再说他妖言惑众,赶紧应了声后跑去叫人了。 玉瓶玉珠也低着头从家丁堆里羞愧的走上前来重新站在苏沐身边。 “这小贵子,胆还没针尖大。” 余下的家丁们骂骂咧咧,掩饰着各自的尴尬,纷纷站到了苏沐的两侧护着他。 “少爷,我怎么看不到那东西了,”玉瓶挽住苏沐的胳膊,垫起脚尖,伸长脖颈,张望着槐树顶左瞄右看,“莫不真的是只猴吧。” 苏沐笑着揽住玉瓶,伸出手臂挨着她的脸蛋指引着她看,“在那里,看见没。” “呀,见着了,他躲中间去了。” 玉珠见状也“不甘示弱”,钻到苏沐另一边的胳臂下,又跳又蹦说我也看不着少爷。 苏沐没法子,只得同样的动作再指给玉珠看。 两旁的家丁们忍住憋笑,还要装做聚精会神的在盯着树中间来化解尴尬。 毕竟苏沐可不会揽他们入怀,他们当然也没有可揽入怀的人。 “少爷,您真有胆量,要是玉珠自己遇上这东西,非要吓晕死过去不可。”玉珠柔声撒着娇,手上把苏沐搂的更紧了。 “玉珠姑娘别担心啊,要是你自个遇上了,只管大叫几声,俺们几个听到了马上冲过来保护你,俺们也能给你揽的紧紧的,保管谁也伤害不到你,嘿嘿嘿嘿。” 苏沐正愁怎么接玉珠这娇呢,刚好被个家丁抢了先。 玉珠一下红了脸,“去去去,你这傻憨货,我才不需要呢,我每日伺候少爷形影不离,还用得着你们,哼!” “哈哈哈哈,”看玉珠被调侃的样,苏沐也忍不住跟着家丁们一起大笑起来,“玉珠她的意思是你们可以保护她,但不可以抱她,哈哈哈哈。” “少爷,”玉珠一声娇嗔,小拳头轻捶到苏沐胸口,“您也跟他们学坏了,调笑玉珠……”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欢声大笑。 玉瓶没说话,脸上只挂着浅笑,视线始终没离开苏沐刚才指引她看的地方,但只有苏沐知道,她贴向自己更紧了。 “唉,这俩丫头啊,就不觉得热嘛。”苏沐在心里无奈叹息到。 “喔,大部队终于来了。” 花园外人声鼎沸,一片嘈杂。 刘总管领头,贵子次之,后面浩浩荡荡的苏府家丁们手拿刀枪棍棒,一个接一个穿过月洞门都冲了进来。 “装神弄鬼的玩意,还敢恐吓我苏家。今天老子捉定你了,看看你到底是哪个品种的。” 第五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少爷” 刘总管先向苏沐行了礼,接着不待苏沐下令,他一挥手势,赶来的家丁们便迅速上前把老槐树给围了起来。 “除了树上那个,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看看。” 苏沐示意身旁的家丁把风筝递给刘总管,刚好反面朝上,刘总管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四个血字。 刘总管五十多岁,人瘦削,面长且黑,两侧颧骨很高,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苏沐曾一度以为他是面部神经缺失,也就是面瘫。 这次苏沐刻意观察着他的表情会不会有变化,结果不出意料,他连眼睛都没多眨下。 “我认为这只是府外一些贫贱嫉妒之人所为,不足为虑。少爷您以为呢?” 说完自己的观点后,刘总管的眼皮慢悠悠地向上提睁起望着苏沐,一如既往的淡定。 “我以为个锤子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在瞎分析!试问全沐州城里哪个贫贱的人敢这么大胆,大白天做这事,不怕被抓住?” 每次见刘老头这孤傲劲,苏沐就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总管位置的。 “行了,行了,先把树上那个弄下来再说吧,你想个办法逼他下来,我要捉活的,可别给整死了。没问题吧,刘总管?” 最后一句苏沐故意放慢语速加重了语气,因为刚才想怼他难堪没成功,他仅是半点了下头,不反驳也似乎不太完全认同苏沐的样子,就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我叫几个会爬树的上去。” “行,那拜托了您呐。” 见苏沐阴阳怪气的样子,玉瓶玉珠和其他几个家丁想笑又不敢笑,毕竟刘总管可比苏沐的威慑力大多了,除了苏家人,苏府就没有不怕他的。 老槐树爬起来并不太费劲,主干只有底部大概五米高度的那截是笔直的,再往上就开始分叉开了,分出的五根支干几乎都同主干一样结实粗壮,枝条纵横非常利于攀爬。 真正的考验是爬到树冠内之后才会到来的。 这颗老槐树的冠异常浓密,端的是真真正正的枝繁叶茂了,人若要在其中爬行将会处处受阻碍,而且冠上的枝子硬度跟支干没法比,稍不注意便有踩断踩空,从树顶掉落下去的风险。 刘总管指派了两个家丁爬树,这两人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灵活的像两只猴,手脚并用,腰上别的长刀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动作,一溜烟功夫就都爬上了枝头窜进树冠里了。 树下的所有人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只能隐隐看着他们的身影在枝叶里闪动。他们俩的路径都是直奔树冠中间,不时有被踩断的枝条掉落下来,树叶也被带动的沙沙响。 苏沐看的最真切,他的目光始终在注视着那团黑影。 “接近了。” 看到两个家丁一左一右的开始靠近那个黑影,苏沐也紧张起来,奇怪的是那黑影明知有人靠近了,却还是原位不动。 难道他是准备束手就擒了?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他若是真的够聪明,早该从树上瞅见下面的阵势了,除非他会飞,不然还真是无路可逃了。 就在苏沐稍微放下心来的时候,一声惨叫突然从树冠里传出,接着一个人砸断枝条,左磕右碰的从树顶摔落了下来。 “快快,救人!” 苏沐立马反应过来,撒开玉瓶玉珠,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鬼,鬼,有鬼!” 摔下来的人已经被树下的家丁给围了起来,众人七手八脚想要把他拖离树下,苏沐挤在外面,就听到他语无伦次的在那喊着有鬼。 “让开,都让开。” 拨开人堆,苏沐蹲在了他面前,只见他口鼻都在流血,看来是摔的不轻,刀还牢牢握在手上,脸上却是一副精神涣散的样。 苏沐正要问他看见了什么,就听旁边有人大喊,“快躲开,又要摔下来了。” 一抬头,果然是的,树上咔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越来越近,苏沐和众人急忙散开,当然还不忘把先摔下来的这个家丁也拖开来。 “扑通” 一声闷响,另一个上树的家丁也摔了下来。他的情况更糟糕,满身是血不说,还直接昏迷不醒了。 “快把他们都抬到凉亭里去。” 苏沐恶狠狠的往树上看了一眼,随即又命令其他人继续围住槐树,但不要再上去人了。 “少爷,看来上面那东西不简单。” 刘总管等人也来到了树下,不过他这句话让苏沐瞬间火冒三丈。 “废话,我又没瞎,也别再派人往上爬了,叫个郎中来看看他们俩吧。” 苏沐推开刘总管,气冲冲地往凉亭里走去。 玉瓶玉珠赶紧跟上,柔声劝他别动火,别生气。 凉亭里,贵子正抱着吓丟了魂的家丁,另外几人在擦拭昏迷不醒的那个家丁脸上的血。 “贵子,先把他的刀夺下来,我看他是吓坏了,别待会分不清好坏乱砍一通了。” 贵子点头照做,哪知他刚一碰到刀柄,那人就发起了疯,脑袋用力朝贵子面门撞去,贵子立刻被撞的鼻血直流,眼冒金星,哀嚎着捂住口鼻,他的鼻梁骨已经被撞歪了。 “贵子小心。” 那人撞完头槌后,竟然还举刀要砍贵子。苏沐大喊着提醒,急步冲上去,还好距离不远,及时拦下了他挥刀下来的手腕。 亭子里其他家丁赶忙一拥而上夺下刀,按住了发疯人的手脚,玉瓶玉珠也护住苏沐,不让他再靠近。 刘总管姗姗来迟,脸上终于挂起愠色,厉声说道,“赶紧拖走!” “少爷,您没事吧,这是我的失职……” 想来这刘总管心里估计已经吓坏了,担心自己被伤到。 苏沐也不再为难他,“我没事刘总管,好好安抚下那个家丁,我也没想到树上那东西如此厉害,竟能把人吓成这样。” “贵子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苏沐扶贵子到自己之前纳凉的竹床上坐下,关切的询问起他的伤势。 “少爷,鼻子折了,没啥大事。”贵子仍然捂着鼻子,嗡嗡的回道。 “已经让人去叫郎中了,再坚持会贵子。”苏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贵子仰起头还想说什么,但是又止住了。 苏沐却看的明白,替他说了出来,“贵子你说你看到了那玩意是个吊死鬼,你没开玩笑,你是真的看清了对不对。” 贵子略微一愣,随即疯狂的点起头,又嗡嗡的激动说,“是啊少爷,我真的看到了,我哪敢骗你呀,树上真的有个吊死鬼。” 苏沐睒睒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看向刘总管。 贵子的话刘总管也都听到了,从树上掉下来的两个人一个疯了,一个昏迷,苏沐现在想听听刘总管的看法了。 “少爷,我不信有鬼。” 出乎意料,刘总管非常平淡的说了自己的看法,同时语气中还有股坚定也被苏沐读了出来。 “不得不说,你的看法非常科学刘总管,而且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难得达成一致,虽然刘总管心中疑惑“科学”是什么,但他并没多问这一句,仍旧是微点了下头,随即又恢复成了冷漠脸。 不知不觉天已近傍晚,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玉珠提议把树砍了,她说的有理有据,“不仅要砍这颗老槐树,还要把苏府里能藏人的大树通通砍倒,以防备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 “你这法子可不行玉珠,”苏沐一本正经的给她分析起来,“这些树长这么大不容易,一路见证着我苏家的岁月变迁,兴盛繁荣。还装点出苏府的生机和底蕴,如果仅仅因为怕树上藏人便全部砍了去,实在是残忍至极,愚蠢至极。而且苏府这么大,又不是只有树顶上能藏人,只砍树是治标不治本的,真正要提高的是全苏府人的防患意识。” “哦……”,玉珠被教训的低下了头,“那只砍这颗行吗少爷?” “当然不行,哪一颗都不能砍。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玩意,我已经有办法了。” 苏沐把在树下围堵的人叫过来一半,“大家都去找些结实的长竹子来,还有绳子和刀剑。我要搞个“捉鬼长枪队”……” 不必等苏沐讲完,大部分人心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少爷!” 刘总管也颇认可的点了头,“少爷的办法不错,实则我也想过砍树逼他下来。惭愧啊,惭愧,我们这些下人脑子还是太简单愚笨了,不如少爷之万一。” “哪里话刘总管,不过是瓮中捉鳖,手法不同罢了。” 虽嘴上这么说,苏沐心里其实乐开了花,这刘老头不带半点表情的拍马屁可真够喜闻乐见的。 “喂,树上的朋友,你听到了吗,识相的话主动下来,别怪我没提醒,待会刀扎屁股的滋味可不好受。你都杵树上半天了,累不累呀,不如老实下来,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咱们坚决执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苏沐两手并成喇叭状,朝树顶满嘴奇词怪调的喊道,惹得玉瓶玉珠和一众家丁直偷笑。 等了一会不见树顶有回应,苏沐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了,他只是图个好玩,压根也没想过能把他给喊下来,在他看来这就的确就是瓮中捉鳖,稳操胜券的事。 没多久“长枪队”的材料便陆续送来了,队员们开始加工组装起来,一般两根竹子连接后的长度就够用了,顶端再牢靠的绑上短刀长剑,最后的成品长枪数量也是达到了三十杆,差不多够槐树下的家丁们人手一杆了。 苏沐指挥他们合理的布局开,划分好每个人负责去捅的区域,三十个密集的点位,范围完美覆盖住头顶的树冠,其他非“长枪队”的家丁也在树下随时待命,只等那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从树上掉下来,捉之即可。 “准备倒数,”指挥官苏沐上线。 “三,二,一,开捅!” 三十根竹枪瞬间发动,冲入密冠肆意翻搅,枪手们仰起头,干劲足,尽职尽责,劈砍捅刺全凭顺手,唰啦啦,掉落的枝条树叶数不胜数。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兴奋的大吼起来,手里的竹枪立刻不要命似的挥舞。 “跑了,又跑了!” “在我这呢,我捅!我捅!” “又跳走了,快捅!快捅!” …… 老槐树上晃动不停,老槐树下几十人乱作一团,人人都想做英雄,追着目标到处捅,只看头上不顾眼前,不少人相撞倒地,手上竹竿难拿稳,又砸到了一片人。 “不要乱,各自顾好自己的区域,别被牵着跑!” “不要乱!不要乱!” 指挥官在外围焦急的发号施令,混乱很快止住,大家不再贪功,逐渐恢复了有序。 “左边,跑左边了。” “右边,跑右边了。” “中间,又跑中间了。” 信息有效的传递起来,“长枪队”的配合越发默契,树上那位纵使再灵活也难以再觅到落脚点。 终于,伴随着一声高呼,老槐树上的神秘客狼狈地摔了下来,几个手拿麻绳网的家丁蜂拥而上,熟练的撒开网将其罩住。 “打,打,打!” 不知谁开的头,喊了声打后,场面开始失控,手上不管是有武器还是没武器,都疯挤上去打砸踢踹起落网者。 苏沐和刘总管立刻冲上去,拉开了一个又一个,“不要打,停手,不要打!” “他妈的,耳朵都聋了是不是!” 苏沐嘶吼着,声音却完全被压了下去,最后仰仗着自己坦克般的身材,他才终于从人堆里破开了个口子,堪堪挤进了中间。 “都给我停手!” 两条手臂伸展开,苏沐死命地拦住挥下来的棍棒,他利用体重往后压,把两侧的人推开推倒。 再看刘总管,他还没完全挤进来,不过他的愤怒是刹不住了,抬脚乱踹,挥手乱扇。 失控终止了,一大帮人要么捂着肚子,要么捂着脸,神色哀怨又不敢言,他们就是被刘总管打醒的那些人。 苏沐累得弯着腰大喘气,玉瓶玉珠也得以靠近了,奔到他身边忙拍背扇扇子,嘴上还不忘叫骂着这帮家丁。 麻绳网下蜷缩的躯体痛苦的扭动着,透过网眼苏沐也终于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天老爷呀,这是个什么东西!”玉瓶惊呼。 “是人,而且还是个女人。”苏沐已经观察了好半天,他平静的回应玉瓶,直起腰,慢慢走近她,随手捡起一根棍子,挑着网眼将麻绳网揭了开来。 “娘呀,这是人?”玉珠也惊的捂住嘴巴不敢相信。 她在地上挣扎着,浑身是血,身着的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兽皮,只遮盖住了胸口和腰腹到大腿这两处地方,身体其余裸露的部位都涂着乌黑的油彩。 她的手里还紧握着一柄骨头打磨成的新月状匕首,头发黑长浓密凌乱不堪,不过原本应该是有盘着的,因为在她的发丝中间可以看到一根断掉的细骨发簪,必然是刚才的殴打造成的。 她的面貌无法看清,这也是贵子和那个吓丟了魂的家丁坚持说她是鬼的原因。 她的脸上画着非常骇人的图案,跟她身体上涂抹的黑色油彩完全是两种极端。 色彩非常诡艳,整张脸涂满浓白底色,额头画着一对深绿色的螺旋纹眼睛,两边脸颊上各画有两条暗红色的竖波浪条纹,直延伸到她的脖颈处。 苏沐大为震惊,因为她的装扮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土著种族,他依稀还记得这些土著人在面部画各种图案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威吓敌人。 他极力搜寻起脑海中关于这种古老种族的所有影像及其他形式的资料记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样的种族大部分都生存在美洲大陆吧。 虽然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时空也许是某个被历史遗忘了的朝代,但这里绝无可能地处美洲,因为这里是汉文化的朝代,毋庸置疑! 还是先把这个女土著治疗好再关起来慢慢问吧,事情总归会有答案的。 “刘总管” 回身去叫刘总管的瞬间,苏沐看到这个老头的眼中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而他的眼睛正在盯着女土著。 “少爷” “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吗刘总管?” “不知,少爷,我从没见过这种诡异扮相的人。” “那好吧。” “去找最好的郎中给她治伤,关在铁笼里治,不要让她跑了,切记要严加看管,她很危险。待她恢复意识后马上告知我。”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第六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再有两日便是中秋了,沐州城终于摆脱了燥热的气温。 清晨的天空阴蒙蒙的,凉风拂面,打开寝房的门,苏沐顿觉心情愉悦,待玉瓶玉珠伺候完洗漱后,便迫不及待的直奔早饭而去。 路上他发觉今天的苏府是有些不一样的,很多人都在忙着提前布置中秋花灯和其他节日摆设。 花灯虽只是个不大的物件,但胜在数量最多,且灯罩上绘制的图案个个花样精致无比,悬挂于屋台瓦檐之下,随风轻轻摇曳,见者必先细赏一番,而后颔首称赞,再满面笑意的和挂灯人讨论起花灯角度方位尚存哪些不足,祥和的节日气氛正烘托的恰到好处。 苏沐也不自觉慢下脚步,“玉瓶,你说我老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也只有我妈这么一位夫人,现在他们又去了圣临,留我一人在苏府,今年这个中秋节我该怎么过才好呢。” 玉瓶立刻明白了苏沐的意思,“少爷,不是还有我和玉珠伴您左右嘛,苏府就是我们的家,中秋当然是我们陪着您一起过呀。” 玉珠接着搭话道,“傻玉瓶,少爷自然知道我们俩会永远服侍在他身边,少爷的意思应当是想办个中秋晚宴,全府上下一同赏月,一起过节。少爷喜热闹,怕冷清。” “哈哈哈,还得是玉珠啊。今年中秋就这样办了,不过有家有室的还是允许回家陪自己亲人团圆的。玉珠,这事就交给你了,今天就通知安排下去吧。” “遵命!”玉珠高兴的马上要跳起来了。 苏沐想偷瞄眼玉瓶的反应,结果玉瓶也正看向他,两人的眼神噗一接触,又都立刻扭开了。 其实苏沐清楚玉瓶也是明白自己意思的,她不过是想把话引到,再由苏沐亲自宣布罢了。她心思细腻,不管苏沐表现的多么平易近人,她还是铭记主仆有别,尊卑有序,保证自己始终守规尽责。 为了缓解尴尬,苏沐赶忙转移话题,问了血字风筝和女野人的事。 “那女野人好像还没恢复意识呢少爷,按您的要求让郎中治过后关了笼子里,锁在仓库了。至于那纸鹞……还没头绪呢,刘总管派人去查了,可少爷您也知道,断线的鹞子,还能去哪查呀。只能等那女野人醒了之后,看看是不是与她有关了。” “哦,早饭过后我想去仓库看看。郎中也没说她大概几日能醒过来吗?” 玉珠摇摇头,“郎中就说她命很硬,死是死不了,至于何时醒过来,只是早晚的事。但他还说了,就算醒过来可能也会是个癫痴了。” “癫痴?!”苏沐惊诧道。 “对,癫痴,郎中说她头部受了重创,所以后来才晕死过去,她身上其他伤差不多都是皮外伤,就看着吓人罢了。” 苏沐心中暗骂倒霉,还有一大堆疑问没解决呢,真要是傻了,那不白费那么大力气抓她了。 “早饭先不吃了,我现在就去仓库。玉瓶先跟我走,玉珠你去把郎中再请过来。” “干嘛非要我去请嘛少爷,差个人去不就好了,玉珠也想跟您去仓库呢。”玉珠显然不乐意,扭捏着撒起娇来。 不过苏沐现在可没心情吃这套,略带愠色的说道,“怎么,我现在说话也不好使了,这事我不想太多人再参与进来了,所以必须你去请我才放心。” “玉珠不敢,我这就去少爷。” 苏沐稍变脸色,玉珠马上不敢再扭捏了,恭敬的点头后忙不迭跑开了。 “玉瓶,我们去仓库。” “遵命少爷,”见玉珠跑远,玉瓶小心翼翼的又替她解释道,“您千万别生玉珠的气啊少爷,她就是想时时刻刻陪在您身边,没有半分忤逆您的意思。” “呃,你想哪去了,我不是生气,只是有点着急。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俩,所以才让玉珠去请郎中,我也知道她更想随我去仓库的。这次她跑,下次就换你跑了嘛。” “恩,”玉瓶这才放下心来,抿着嘴巴,感激的对苏沐点点头,“玉瓶明白了少爷。” 仓库坐落在苏府西南角,以往只是简单的上了锁就行,现在库门前还被刘总管安排了两个二十四小时岗哨,每天三波轮换,只为看管好那个还未恢复意识的女野人。 这是苏沐第一次进到苏府的仓库,他对里面堆放的各式物品未看一眼,从进入仓库开始目光就牢牢停留在铁笼上。 老槐树上的女野人身上涂抹的所有油彩都已被清洗干净,她被换了一身素衣,正安静的平躺在笼底铺设的一层稻草上。她的呼吸很轻微,但非常规律,胸口的起伏平静且舒展,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苏沐静悄悄的靠近笼边,现在他终于见到了她真正的样貌,这也打消了他心中的一部分疑虑。 从外貌来看,她并属于什么古老的土著种族。她和玉瓶玉珠和万千东方女性的相貌没有差别,乌黑的长发,白皙的肤色,面部线条圆润而柔和,五官精致疏散。 苏沐十分惊讶,她真实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半分野蛮的感觉。 哦,不对,好像还是有的,她似乎正在做着一个不太美好的梦,眉头忽然紧锁起来,原本伸开着的手掌攥成了拳头,呼吸也稍加急促了些,一股不羁的野性立刻又释放了出来。 如果她现在能够睁开眼睛就好了,苏沐心里突然生出了这个很强烈的愿望。从她眼角那条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皱纹上,一滴泪珠无声滑出,继而滴落,这一刻柔美又再次战胜野性,两者突然有了一种不可兼存的感觉。 所以你才会在脸上画满那些骇人的图案吗?美貌也许是你的烦恼对吗? 苏沐不得不承认短暂的几眼观察后,他的心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软了,他懊悔自己下令将她关入铁笼里,这是对付野兽的方法,哪怕初次见面时的她看起来比野兽还要可怕——穿着兽皮,携带着骨头制成的武器和装饰物,还有那瘆人的身体涂装。 她的名字会叫什么呢? 苏沐又突然想到这点,等她醒来后,如果她没有变成癫痴,那就从她的名字开始问起吧,其他所有自己急切想要解答的问题都要往后稍稍。 万一她真的和“苏家人死”那四个血字有关呢?万一她真的是被谁派来暗杀自己这个苏家人的呢? 苏沐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紧握着笼子上的铁栏杆,握力压迫的手掌生疼他也全然不觉。面对这个昏迷不醒的谜一样的美人,他已然被层出不穷的问题给支配了。 “假如你真的是来杀我的野兽,那也是一头美丽动人的野兽,想不到我苏沐还真吃这一套。让我看看你和指使你的人的手段吧,这个铁笼不该是你的归宿。” “玉瓶,”苏沐做出了决定,“叫人来打开笼子,安排苏府里最好的房间给她修养身体。” “少爷?”玉瓶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的是打开笼子,还让她住最好的房间?” “没错,郎中来了之后也安排暂住苏府,直到将她完全医治好后才可以离开,药钱随便那郎中开,但我要求她醒来后必须是完好无恙的。” “遵……遵命。” 苏沐有种预感,这将会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决定。 …… 苏府大门外,一台软衣式的四抬锡顶小凉轿落了地,轿门压低后,随轿的侍从赶忙恭敬的上前掀起纱帘帷幕。 轿中人并未出轿子,只是先对他交代了几句话,侍从不断颔首表示明白,而后双手放回纱帘,转身跨过轿杆,走上了苏府大门前的台阶。 血字风筝和老槐树上藏人的事件发生后,刘总管安排加强了苏府整体的安保警戒,因此府门外也加设了两个持棒岗哨。 随轿侍从还未跑完阶梯,便被喝止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 “奥,”侍从及时停下脚步,拱手俯身,“劳驾二位,我家家主是“兮云轩”的司蔻左公子,家主此刻正在门外轿内,差我来向二位通报一声,就说“兮云轩”司蔻公子来访苏沐公子,有头等要事商议。” 侍从本以为说明来意后这俩看门人便会立刻前去通报,不曾想等来的却是两根包铁粗杆棒齐齐捅来,直指到的他面门前才停下。 “什么“兮云轩”,没听过!赶紧滚蛋!” 突发如此意外,侍从竟面不改色,只慢慢挺直身,收回拱手礼,嘴上的笑意保持着,不紧不慢地退步下台阶,“了然”。 回到轿子边后,侍从俯身轿帘前对他的家主司蔻左说道: “被您猜中了公子,守门的并非苏府家丁,苏沐公子恐怕已经深陷险境了。” 司蔻左在轿内没有回音,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良久才做出了吩咐,他的嗓音温润清悦,咬字清晰,却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掺杂,“现在不必硬闯,时间来得及,起轿,我们入夜再来。” “是,公子。” 侍从重新回到轿侧,招呼轿夫起轿,最后瞥了眼苏府大门前那两个岗哨。 “停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女子叫喊声。 “停一下,先停一下。” 侍从回身看过去。 原来是玉珠请郎中回来了,她认得这顶轿子,远远的就见其停在苏府门前,现在走近了,正赶上司蔻左一行要离开。 “停轿。”侍从抬手叫停,同时通过轿子侧帘口向司蔻左说明了情况。 “韦丰元,哈,还真是你呀,怎么见我来了急匆匆便要走啊。” 玉珠小跑上来,作势要生气,叉着腰对侍从说到。 她和这位叫韦丰元的侍从早已相识,且十分熟络。 “原来是玉珠姑娘啊,有些时日不见了,你今儿怎这么早就出了府呀。” 玉珠小嘴一撇,“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不是我家少爷非命我去请个郎中……”。 话到一半,玉珠突然想到苏沐交代的不愿更多人知道女野人的事,急忙打住把话锋一转。 “反正就是出来办事,别问了。对了,你们干嘛来了,我远处瞧见司蔻公子的轿子停在我家府前,是司蔻公子要来找我家少爷玩耍吗?怎么这就要走了?” 韦丰元看了眼轿子,司蔻左并未发声,他便解释道,“我家公子正在轿内,今日也确是我家公子想访苏沐公子,只是……” “只是怎么啦?”,玉珠见韦丰元也话到一半不说了,还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好气地直接矮身凑到轿子侧帘窗边。 “司蔻公子在轿子里呢,我家少爷前几日还说想寻您玩耍呢,怎么今日来都来了,也不进去坐坐喝杯茶就要离开呢。” 韦丰元见状,急忙想要把玉珠推开,手快触到她肩头,又不敢真的贴上去,“玉珠姑娘,你别……” “丰元,” 轿子里司蔻左终于讲话了,先是制止韦丰元,随后主动出了轿子。 他着一身青灰绸缎长衫,形体算十分匀称但略微偏瘦了些,脸庞细长清秀,眉目如画,肤质细腻白嫩,笔直的身板挺起,气宇轩昂。 “玉珠姑娘,今日来访府上实属突然,没能提前知会,是我的过失。” 玉珠笑盈盈地说,“司蔻公子您太客气了,您可是我家少爷好友,来便是了,哪用什么提前知会。” 司蔻左莞尔而笑,没有接着说话。 韦丰元赶忙对玉珠道,“往后我们还是提前知会的好,你家的看门人可凶得很,我报了“兮云轩”,便厉声叫我滚。”说罢,指了指苏府大门。 玉珠先是不敢相信,准备解释说不可能,扭头瞥了眼大门前那两个看门人,刚准备转回来说话,立刻又转回向他们。 之前出府请郎中时她正肚子里憋着气,没注意大门外的这两人有什么异常,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这两人的面孔完全是陌生的,从未在苏府见过他们。 “司蔻公子您稍等,我去问询一下。” 玉珠跑过去时,那两人也正看着她,完全没有半点失职后惊慌的样子。 “你们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谁叫你们站在这里的?” 玉珠上来就是三连问,那两人却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怪腔怪调的答道,“刘总管安排的,有问题吗!” 玉珠顿时给气笑了,“我看你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少爷的贵客来访,你们竟敢让他滚,刘总管是吧,你们马上去把刘总管请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刘总管教你们这么胆大妄为的。” 俩看门人轻蔑一嘁,斜倚到门柱上,把玩起手中的铁皮杆棒,语笑喧呼,“小丫头牙尖嘴利,要请刘总管便自己去请吧,看看刘总管向着谁,哈哈哈哈,若是再啰嗦你就和那“贵客”一样待遇,府外待着去,别想再进来。” “你们……!” 玉珠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她从未见过敢如此猖狂的家丁,气愤的指着他俩,半天不能说出话来。 “快给我打开门……你们就等着被乱棍打死吧!” 见玉珠恼怒的涨红脸大喊,俩看门人更加肆无忌惮,用棒子敲打大门,门开了条缝后,他们直接用脚踹成半开状。 “等着死吧你们!” 玉珠完全气昏了头,也没再和司蔻左说声让他继续等候,就怒不可遏的推门进去了。 不远处司蔻左都看在眼里,但他的脸上并未有惊讶,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韦丰元却显得有些焦虑,他望向司蔻左,见他不发话,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幕,多年的侍奉经验告诉他,司蔻左现在的状况,自己最好不要插任何话,便只好站在他主子身边看着玉珠进苏府了。 玉珠前脚刚进去,大门就从里面再次关上了。 两个看门人一改刚才的刁难之色,同司蔻左对视上,目光中尽是凶狠。 第七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进到府里,玉珠越想越气,索性不找刘总管了,直接要去苏沐那告状。 想到苏沐这会应该还在仓库,她便直奔仓库而去,嘴上还在不停骂咧着,步伐急促难停。 “反天了,真是反天了,不知上哪找的地痞流氓敢这般撒野……” 玉珠没注意到的是,今天苏府里并不止那两个看门人是之前从未见过的,一路上还有不断出现的陌生面孔,不过她现在只一心急见苏沐,实在是目中难容他人,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这些新出现的家丁表面上都在做着各自手头的活,待玉珠从他们身边经过后,便会停下来用不善的眼神打量她,有些还会暗中互使眼色,俨然他们都是不怀好意的。 玉珠穿过中庭后,一个身材矮小精悍的家丁被另一人眼神授意跟上去。他果断扔掉手中的扫帚,双眼直直锁定走在前面的玉珠,也许是他太过矮小的原因,走路时脚步完全不会发出一点声响,玉珠自然也毫无察觉,还是火急火燎往前奔走的劲头。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处穿廊的中段,此段左手是墙,右手是几颗遮挡严实的大树,光线照不进,瞬时阴暗下来。 那矮小家丁四处确认了附近并无他人后,便不再偷偷摸摸,突然脚下提速,朝玉珠飞奔过去。 玉珠这才听到身后动静,疑惑的转过身来。 “啊!” 一眼瞧见身后有人正面目狰狞的朝自己冲过来,吓得玉珠顿时六神无主,也忘记跑了,只本能的原地做着防御姿势,双手护着胸和脸。 到那人快靠近时,玉珠才急急的反应过来,倒着后退几步,转身欲逃,然而终究是晚了,一对如鹰爪般坚利粗糙的手已钳住了她的胳臂。 “救命……” 求救的呼喊只叫出来半句。 那人猛地将玉珠往左边掼摔,导致她半边身体狠狠撞击在墙壁上,而后又被墙体弹回,整个人扑倒在地。 “救……”,只这一下撞击,就让玉珠再也喊不出声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张嘴便哇的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行凶者见控制住她了,也不再着急继续下手,故意蹲下身来,瞪大双目盯着她,一言不发,忽又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黑黄烂牙,抽气式的癫狂笑着,好像无比享受这样的蹂躏。 玉珠大哭起来,双手死命撑着身体往后拖行,她吓坏了,生怕这个恶魔再触碰到自己,张嘴还想喊出声来求救,口腔里的血却不小心回呛进嗓子里,引得她剧烈咳嗽不止。 她本能的腾出只手去拍打胸口,这下更没法拉开距离了。 丑恶无比的脸慢慢靠近过来,行凶的矮子折磨够玉珠的神经了,等不及要上手,像只癞蛤蟆一样突然跳到她身上,把她压在身下,将她的两条胳膊按在头顶两侧动弹不得。 玉珠死命地乱蹬双脚,可惜也只有双脚尚还能动了,丑恶矮子坐在她身体上,又按住了她的双臂,任由她如何反抗,也是逃脱不掉。情急之下,玉珠朝他脸上吐了口血沫,正中他的眼睛。 丑恶矮子眼球染血,怪叫一声,立刻松开了一只手去揉眼。 见这招有效,玉珠接连往他脸上吐血沫,解放出来的那只胳膊也没闲着,握拳朝他脸上砸,生死存亡关头,她一个女子爆发出来的力气也是惊人的,打的矮子不断吃痛,连连躲避。 见他躲开了几下,玉珠又变砸为抓,卯足力气用指甲划他的脸皮,恨不能一下将他抓死,从额头到下巴,嘶拉,三道血痕立刻见显。 到此为止,玉珠为了自救,也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惜以上所有反击都不能对这个丑恶矮子造成真正伤害,反倒彻底激怒了他。 可怜的玉珠,最终再次被他制住唯一能活动的手臂,这只癞蛤蟆用头狠猛地撞在她脸上。 “砰” 玉珠的后脑和地面撞击发出一声闷响,很快一滩浓稠乌血从她凌乱的黑发间流淌出来。 玉珠无法再反抗了,睁大双眼望着穿廊顶部,实际上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漆黑一片,脑袋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甚至连身体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残忍凶恶的矮子还不罢休,抡起手掌,完全不管死活的又朝玉珠脸上扇去…… 直扇到他自己都累了才停下,喘着粗气,用手指试试了玉珠还有没有呼吸。 “臭娘们,还活着呢,活着好,活着才有感觉。” 他又咧开嘴发出恶心的怪笑,俯身贴近玉珠,呼着腥臭的气息,伸出舌头开始在她脸上舔舐,压在身下的双手也胡乱撕扯起玉珠的衣衫。 眼泪混着血从玉珠的脸庞滑下来,她喉咙里还咕噜着发出低沉嘶吼,她不甘屈辱,用尽最后的本能力气紧咬牙关不让他撬开自己的嘴。 就在最后一件衣衫将要被撕破之际,玉珠突然发现压在自己身体上的重量竟然消失了。 “淫贼!” 一条粗壮坚实的手臂以不可阻挡的力量从矮子身后锁住了他的喉咙,直接把他整个人从玉珠身上提了起来。 矮子那恶心至极的舌头再也收不回去了,乱蹬着双腿,两手疯狂的想去掰开锁他的手臂,窒息的痛苦让他更加贪婪的吸气,然每一口空气都只会让脖子被箍的更紧更痛。 韦丰元恨自己赶来的太晚,他看着玉珠的惨状,全身都在因愤怒和过度用力而轻微颤抖。 “听好了,我要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矮子失去意识前,韦丰元贴着他的耳边低声告知了他将面临的下场。 “饶……饶命……” 这大概是韦丰元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刺耳难听也是最悦耳动听的声音了——矮子的求饶声。 “慢慢感受吧。” 韦丰元用另一只手抠住他的下颚往上拉扯,同时锁喉的臂弯加大力度固定住他的身体。 低吼,颤抖,紧咬的牙齿。 矮子的颈椎咔嚓一声断裂了,脖颈软绵绵的再无法撑起头颅,任其往侧面垂倒下去。 韦丰元这才卸了力,丢弃垃圾般把矮子的尸体甩了出去。 …… 贵子正同往常一样推着小板车去给厨房运送新鲜食材,今日这项工作是晚点了的,他本该在一个时辰前就送到,却由于自己早上吃坏肚子,跑了几回茅厕耽搁了。 眼见快到厨房,他心急加快了脚步,结果腹中又是一阵绞痛袭来。 “哎呦,不行……” 停住小板车,贵子立马并拢双腿紧紧夹住,狭起腰,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算是短暂稳住了局面。 不过想到待会到了厨房还要帮忙卸食材,这会若不先解决一下这“三急”之首,万一在厨房那伙人面前憋不住可就糗大了。 “哎,不管了,反正是晚了,也不差这一会了。” 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撂了板车,贵子一溜烟往最近的茅厕跑去,现在任谁也不能阻挡他想要一泻千里的生理需求了。 终于在一通畅快淋漓的出恭后…… “舒服……”。 长吐了口气,贵子合上眼皮,此刻俨然是副快活似神仙的样了。 “贵子” 突然,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轻幽的呼唤。 “谁?!” 处于完全放松状态的贵子登时给吓得一激灵,腾地半站起身,抓起裤子就要提上。 茅厕的草帘刷地被掀开,接着一捆用长袍包裹住的短小重物扑通扔了进来。 贵子打眼一看,长袍散开处赫然露出了张惨白瘆人的死人脸。 “嘘,不要叫” 紧跟着尸体进入茅厕的韦丰元精准地捂住了贵子即将大喊大叫的嘴。 “认识我不,“兮云轩”的韦丰元,你小子刚才跑这么快,喊都喊不理。” 贵子猛点头,他认出了眼前的人,眼睛却惊恐的斜瞟向那具尸体。 “我现在放开手,但你千万不要叫唤。” 贵子继续猛点头,韦丰元这才慢慢拿开捂在他嘴巴上的手。 “丰……丰,丰元哥,你从哪冒出来的啊,这,这地上躺的是谁啊?” 韦丰元没急着解释,先一把将他从坑位上拽了下来。 “赶快给我让出位置,顺便把你的裤子提上。” “啊?丰元哥你也是来出恭的?” “我出你来了,躲开点,当心别溅一身。” 说罢韦丰元把地上矮子的尸体拖到了茅坑边,贵子啥也不敢问了,赶紧远远躲开。 “噗” 韦丰元鼓起腮帮子,吐出口浊气后屏住了呼吸。顺着茅坑上搭的两条蹲脚板中间的缝隙将矮子自头到脚整个抽进了坑里。 “行了,这就没人找得到了,走吧,臭气熏天的。” 推着满脸懵的贵子出了茅厕,韦丰元这才长换了口新鲜空气。 “丰元哥,那人是……是你杀的。” “对,不过他该死。” 贵子还想要问,忽的有个杂活工走近过来,假装无事打了个招呼后,韦丰元赶忙让贵子快跟自己走。 “我需要你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玉珠,她险些被刚才我扔进茅坑里的那个歹人给害了。” “啊?玉珠她在哪呢,人没事吧?” 韦丰元边走边跟他解释道: “我把她暂时藏在了左院穿廊外的两颗大树下,她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我检查过了,并不会殃及性命。” “苏府里混进了大量歹人,我弄死的就是其中一个,最近你们府里是不是多了不少生面目。” 贵子点头称是,“是新来了不少人,前段日子府里出了两起危险事件,所幸最后都安然解决了。不过那之后刘总管还是重整了府里的安保,加派了许多新的人手,新加的这批人据说都是刘总管专程从外面高价雇佣来的高手。” 韦丰元听后不屑嗤笑,问了一句,“刘笑,刘总管?” “当然是他了,还能是哪个刘总管。丰元哥,刘总管雇来的这些人怎么能都是歹人啊?” “你不信?等你见到玉珠就信我了。” 贵子急忙摇头,“不不不,我当然信你丰元哥,只是我想不明白刘总管为何会雇这些歹人进府,或者说刘总管他其实也不知情呢?这些歹人目的又是什么?竟敢大白天在府中害玉珠,玉珠可是我们少爷的一等女使啊。” 韦丰元一拍脑门,“对了,你家少爷现在何处你知道吗?他恐怕还不知道危险呢,等安置好玉珠,你立刻带我去寻他。” “我清早见少爷差人去东厢房那边收拾一间屋子,估摸着会不会在东厢房那边呢。”贵子回道。 “刘笑呢?他在何处你知道吗?” “刘总管他已经离开府上有两日了罢,府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 “离开了?”韦丰元不解。 贵子无奈的表示,“对,看样子是出去办事的,至于办什么,我们哪敢有人过问。” “贵子你记住,现在苏府里但凡陌生的面孔都要千万防范,但是遇见他们的时候你绝不可表现出异样,免得打草惊蛇。” “行,我记住了,丰元哥。” “我其实也不清楚这帮歹人到底有什么阴谋,要等见到苏沐公子后再从长计议了。” 贵子这时说出来自己的担心,“可是丰元哥,你已经杀了歹人中的一人,就算找不到尸体,恐怕他们也会有所觉察吧。” “不杀不行,那畜牲差点残害死玉珠!” 韦丰元忽然变得尤为激动,声调也提高了不少。 贵子赶紧解释,“别误会丰元哥,畜牲自然该杀,我也是说出心里的忧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不碍事,我们到了,玉珠就在那颗树下。” 二人到了穿廊边,确认周围安全后,翻下了围栏来到了玉珠身边。 “玉珠……”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见到玉珠的惨状了贵子还是惊的说不出话。 “我来晚了,害她遭那畜牲折磨。” 韦丰元脸上露出痛苦自责的神色。 “丰元哥别这么说,若不是你,玉珠恐怕……”贵子安慰道。 “她还在昏迷中,好在气息还算平稳。贵子,我们得想个办法隐蔽地把玉珠转移到安全地方。” 贵子凝神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我给厨房送肉菜的板车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就是要委屈一下玉珠了,必须把她藏到肉菜下面遮挡住。” 韦丰元听了马上拍板,“不打紧,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板车在哪呢?” “我刚刚上茅房时,给停在一处隐蔽地方了。” 不用韦丰元指示,贵子说完立刻起身要去取板车。 “记住,遇到那帮歹人的话,一定不要露馅,保持镇定。”韦丰元嘱咐道。 “记住了丰元哥。” 贵子离开后,韦丰元怜惜的看着昏迷不醒的玉珠,小心翼翼的帮她把粘黏在面颊上的头发丝捋好。 “玉珠姑娘,对不起……” 第八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门外响起喧闹声,苏沐以为是玉珠请郎中回来了,便叫玉瓶去迎。 “吱呀” 打开门,玉瓶却看到外面有五个人正围住贵子和韦丰元在争吵,旁边还停着辆载满食材的小板车。 “哎,是丰元大哥吗?” 玉瓶赶忙上前去,她没想到韦丰元竟然会出现在苏府。 “玉瓶姑娘” 看到玉瓶现身,韦丰元只得尴尬的点头致意。 “丰元大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有几月没去兮云轩了,司蔻公子近来可好?” 贵子苦涩的看向韦丰元,心说,“完蛋了。” “他娘的,我就说你小子面生,还跟我狡辩!” 玉瓶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见围堵住他们的这帮人揪住二人的衣领,开始推来搡去。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想要干什么!” 眼见瞒不住了,韦丰元大喊一句,“玉瓶姑娘小心,别过来!” 然后突然发难,抓住揪着他衣领人的手用力往下掰折,那人胳膊直接来了个一百二十度大旋转,痛得嗷嗷直叫唤。 其他人根本还未反应过来,韦丰元又一记横切手刀劈在那人喉结上,他立刻被噤了声,痛苦地捂住喉咙,张大嘴巴无法呼吸,眼球血丝密布瞪的几乎要掉下来。 解决了第一个,韦丰元将他推开,任其踉跄着倒退两步,扑通一声笔挺地倒下了,嘴里哕出一大口黑血,捂在喉咙上的手也紧跟着无力耷拉下来,这时才能看清他的喉结已经凹陷进去,一命呜呼了。 玉瓶被这一幕吓傻了,惊叫一声就往回跑。 死者的同伙也都震住了,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人出手竟如此狠辣果断。 趁势,韦丰元又是反手一拳挥到擒住贵子的人脸上,力道之大,一击便将他的鼻骨砸断,倒地晕厥了,就像只被劲风刮倒的稻草人。 电光火石间韦丰元已放倒对方两人,剩下三人心里自知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决心搏一搏。 这三人原本位置就靠后,相互聚拢较近,他们也是心照不宣,同时怒吼着给自己打气冲向韦丰元。群起攻之,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贵子早已吓得躲到板车后面,如此一来倒替韦丰元省了心。 虽然韦丰元已经看出这五个人都只是杂鱼角色,对付他们必然手到擒来,怪只怪他们自己活腻味了,非要拦下板车检查。 三人的冲撞气势汹汹,韦丰元却一个矮身就往左边躲闪开,他太灵活了,再定身时已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揪住离得最近一人的后衣领猛地向下拉扯,利用惯性瞬间将其拖倒在地。 不给任何机会,韦丰元抬脚便对准他的面门踩下去。 这人在倒地前就有了提防,及时用双臂护住脑袋,导致韦丰元这势大力沉的一脚并未能造成致命一击。 不过他还是被跺的佝偻起腰身,嘴里闷哼不止,两条手臂像是被重击给嵌进了面部,分不清是手臂骨头更痛还是颅骨更痛。 两个同伙自然不会给韦丰元再踩下第二脚的机会,转过身迅速回冲,一人一拳也朝着他的面门袭来。 韦丰元不想正面硬抗这两拳就得继续闪躲,他故技重施,掐算好距离后在最后时刻往侧边矮身。 这次他用踩着人的那只脚做为单点重心,把自身的重量都压在脚下的胳臂和脑袋上,最关键的是他矮身后还旋转了半圈,摩擦加重量,双重打击,叫脚下的人惨叫连连。 “你们这几条杂鱼,真是不自量力。” 再次躲闪掉攻击,韦丰元忍不住嘲讽起对方,“我说你们能打到我一次吗,笑死大爷我了,哈哈哈。” “小子,别得意,今天你出不了这苏府,我们有的是人能弄你。” 两人扶起被踩到皮开肉绽的那家伙,拖着他往后退,看来是准备逃走了。 “来人!快来人!” 三人边退边扯开嗓子呼喊起支援,反正只靠他们,今天是指定争不回这丢掉的场子了。 韦丰元不怕他们逃,因为他自信这三人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只需数击必可全部制服,但他们这样喊可就不行了。 这下轮到韦丰元冲上去了,他不仅身法灵动难摸,力气也是大的惊人,只要被他抓住肯定凶多吉少。 杂鱼三人可没他那么好的灵活度,只能眼睁睁见他冲到身前被动防守,一人抬脚想去踹开他,却被躲开。 反擒住踹过来的脚后,韦丰元迅猛地照着他支撑身体的腿踢去,猝不及防的劈叉痛得他龇牙咧嘴,下一秒眼前一黑,来不及抬手防御,一颗膝盖已经照他脑门撞了过来…… 没有停下,发动膝撞进攻后的韦丰元踩着劈叉人的腿跑过去,一手抓住一个后脖颈,先把他们拉开些距离,再推着他们的后脑勺,对准彼此的头颅,来了个粗暴简单的脑瓜互撞。 相撞后的二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两根肉条,软嗒嗒的左右晃着倒下了。 隔着窗子,苏沐看完了整场打斗,不过是几次眨眼的功夫。 韦丰元没有耽搁,一手拎起一个,把被打倒的五人分别拖进了屋内。 玉瓶怯生生的壮起胆挡在苏沐身前,她不解韦丰元到底要干什么,想呼救又怕激怒对方,只能以自己的身躯做为她少爷的最后防线。 苏沐当然不会允许自己躲在女人身后苟且,他轻推开玉瓶并将她拂到了身后,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见识到韦丰元的身手之强横,明白自己并不是对手,但退无可退时,凭借彪悍的身材,他自认还是有得一博。 怕有人突然醒来,韦丰元给还活着的人又挨个照脸赏了一拳,此举无疑像是种威慑,引得苏沐直皱眉头,他大喝一声想制止,顺便也给自己壮壮胆。 “喂!” “你是何人,竟敢这般猖狂!为何闯入我府内杀伤我的家丁!” 言罢,苏沐本来已做好战斗准备,韦丰元一转脸色,面目带笑,恭敬的朝着他行了个礼。 “苏公子莫怕,您误会了,我打的都是想害你的人,我是保护您来了,您……不认得我了吗?” 玉瓶同样疑惑的望向苏沐,少爷怎么会认不出眼前这个老熟人呢,还有韦丰元说他是来保护苏沐的…… “贵子,” 韦丰元朝外面低声喊道,“快把玉珠推来呀。” “玉珠?” 不顾玉瓶拉扯,苏沐急步走到门前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贵子推着板车过来,到门口停下后,一见到苏沐,立马哭丧起脸。 “贵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话时苏沐眼睛看的却是身边靠近过来的韦丰元。 “少爷,快救救玉珠吧,她受了非常重的伤。” 韦丰元已经急切的冲向板车,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覆盖的食材,深怕再伤到藏在底下的玉珠。 玉珠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血迹遍布她的衣裙,额头、脖颈和手腕的乌青痕迹无不表明着她受到了何等残忍的伤害。 韦丰元一把将玉珠抱起进了屋内,还嘱咐贵子把板车找个隐蔽地方藏好。 苏沐和玉瓶则急忙将在屋内床上躺着的昏迷女野人往床内侧移了移,空出块地方安置玉珠。 “现在立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昏迷女人,苏沐脸色阴沉的异常可怕,玉瓶心疼的拿来湿布巾清理起玉珠身上污物。 韦丰元平复了下气息,开始娓娓道来,“两日前我家司蔻公子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信上说苏府有大难将临,拜托我家公子务必暗中使法子保苏公子您的安全,至于是何种难,是何人造的难,以及个中缘由全然未提未知。” “我家公子的为人您是最清楚不过的,他认定的好友有难,纵使背后有再多不可知凶险,我家公子也定不会袖手旁观,本来今日我家公子想以拜访的名义来探探苏府的形势虚实,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现在的苏府内早已歹人遍布,玉珠姑娘正是因为发现了端倪,在找您上报的路上被其中一个歹人所伤的。” 韦丰元愧疚的摇摇头,“怪我大意了,明知苏府已是虎穴,还放任了玉珠姑娘单独回来,我要是早一步赶到,玉珠姑娘也不至如此。我……” 苏沐和玉瓶听到韦丰元说明的情况自是震惊无比,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疑虑满面。 “你家公子现在何处?”苏沐问道。 “我家公子先准我悄悄潜进来,以保护苏公子您的周全,据我们在苏府外围的侦查情况来看,现在全府各个出入口都已被那帮歹人严防死守,由于不清楚这帮人的实力和危害程度以及他们的最终目的,所以我家公子已回兮云轩去集结力量,随时准备同我们里应外合破除危机,或者在危难关头强攻入府,总之我们的目标就是保您周全苏公子。” 苏沐绞尽脑汁不断思索着韦丰元提到的这帮歹人到底是何方势力,想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未曾得罪过啊,当然这副肥胖躯体的本主以前有没有树过敌他就不清楚了。 一个走路都费劲的大胖子,估计平时也很少出门晃悠乱惹人。 思来想去,苏沐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这是苏家,或者说是自己的老爹惹了什么人。血字风筝,藏在槐树上的女野人,今天更是直接被歹人伪装渗透了整个苏府,看他们对玉珠下手的凶狠程度,显然这是一帮不在乎人命的真正杀手,他们也许就是来要自己命的。 “哪他们为何不直接动手杀了我或者绑了我?”苏沐直接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什么?” 韦丰元接不上苏沐心里的思考,一时未反应过来,不过旋即他便明白了苏沐的意思,于是说出了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 “有没有可能这帮歹人是在等待一个最终命令下来,或者苏府内有什么重要东西他们尚未得手,因此选择先伪装成府里家丁的身份行事。还有那封写给我家公子的神秘信件,写信人虽然无从知晓,但信中内容的重中之重是要我们保护苏公子您的安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危机确实已经发生了,相信这帮歹人的至少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加害苏公子您呐。” 玉瓶不禁点头赞同,但她不想苏沐过度惊恐,便用安慰的语气道,“少爷,丰元大哥说的有道理,不过司蔻公子有情有义,在不明真伪和危险程度的情况下仍然义无反顾的出手相救,还派出丰元大哥这样绝好身手的高人来保护您,相信我们一定平安度过危机的。” 顿了顿她又坚定的补充道,“虽然玉瓶一卑贱女使手无缚鸡之力,但不论前途多么穷凶险恶,玉瓶都甘愿挡在少爷前面,就算是死也先由我去探路。” 听到玉瓶这番话,苏沐感动的都快哭了,他最重视的两个贴身女使,现在一个不省人事,另一个为了自己可以悍不惧死,她看着玉瓶柔弱娇小的身姿,心中早已被他当成妹妹看待的两人,又叫他如何会拿她们做挡箭牌呢。 “玉瓶放心,我苏沐也不是谁想杀便能杀的喽啰,你也说了还有丰元这等高手在呢,倘若真的到了生死之际,我命令你不得为我犯险,玉珠还生死未卜呢,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也绝不会站在你身后躲避。哪怕我真的要死了,你也必须寻找一切机会逃生,不得违抗此命令明白吗!” “不可少爷……”玉瓶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苏沐打断她的坚持,转而对韦丰元说,“少侠,危难关头,她们就拜托你了,我不准她们受任何伤害,就算是背你也要把她们背出去。” “苏公子,这……”韦丰元为难的不知所措,只能也安慰道,“苏公子放心,有丰元在,天塌下来也由我先顶着,您也不必太担忧,我家司蔻公子必定会统筹全局,我们都不会有事的。现在那帮歹人还未真正发难,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我再去侦查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安然出府的机会。” 苏沐对他一拱手,“辛苦你了丰元兄。” “苏公子客气了,您是我家公子认定的友人,为您我同样万死不辞。” 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玉珠,韦丰元便暂时离开去做侦查了。 苏沐安抚地揉了揉玉瓶的额头,“先照顾好玉珠,放心,一切有少爷顶着。” 第九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外面静的叫人心慌,韦丰元已经去了有半个多时辰,处理板车的贵子也久未归来。 玉瓶用手背触摸到玉珠的额头正在发烫,眼下的环境里,她也只有用湿布巾一遍遍蘸水贴在玉珠的额上为其降温。 不久前才安慰完玉瓶的苏沐在等待中也逐渐坐立不安起来,他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不时会停下来听辨屋外是否有动静。 昏迷的玉珠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脸上突然显出痛苦的神色,玉瓶移开湿布巾,用手背再次触碰她的额头,更烫了,玉珠急需得到治疗,她的问题绝不止是发热这么简单。 该怎么办? 玉瓶心急如焚,看着最好的姐妹陷入如此危境,她却无法做的更多,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少爷……” 玉瓶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玉珠的状况汇报给苏沐,毕竟此刻的处境下好像说了也是徒增焦虑给他,可她毕竟已经开了口。 “玉珠?” 苏沐停下脚步,他只消往床上看一眼,便不用玉瓶再细说了。 “少爷,玉珠一直在发热症,这会儿手脚都是冰凉的,我怕……” 玉珠惨白的嘴唇忽然微动了几下,苏沐赶紧俯身过去,他先是触到了玉珠冰冷的手,再一试她的额头更是烫的吓人。 苏沐知道她正处于高烧状态,哪怕这里没有体温计,他也大概猜的出来玉珠的体温现在至少有40℃,再这样烧下去怕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少爷,救我……”,“不,少爷……快跑。” 玉珠气若游丝的呢喃传进苏沐的耳中,他紧握住玉珠的手,蹲在其身边,温柔的说道,“玉珠不怕,少爷在这呢,少爷在这呢。” 不一会儿,苏沐便感到他手掌包裹中那只柔若无骨的冰冷玉手软弱了下来。 玉珠紧皱眉眼,痛苦的神情极速加剧,忽地猛烈咳嗽起来,玉瓶赶紧想去帮她抚背顺气,不待她伸手,一口接一口的乌血就从玉珠口中咳了出来。 苏沐立刻搂住玉珠肩头使她半坐起身,防止污血呛进她口鼻,疼惜地抚起她的后背。 玉瓶擦拭着血污,布巾很快被完全渗透,她便撕下自己衣裙最柔软的部分替用,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却怎么也无法拭净玉珠身上的血迹。 “怎么办少爷……怎么办……” 玉瓶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苏沐双眼变得血红,他咬着牙,心中的恨意上升到了顶点,他缓缓将目光转向韦丰元打倒的那几个杂鱼角色,这些家伙都还不省人事。 “扶好玉珠。” 苏沐冷冰冰的说到,然后将玉珠交给了玉瓶,他目露凶光,站起身走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杂鱼五人。 挑了个呼吸平稳的,苏沐一把扯住他的胸前衣衫,将其拖拽出来。这人歪着脖子,脑门上一大块淤青肿包,正是被韦丰元用脑门互撞的手段给撞晕厥了的其中一个。 “啪!” “啪!” “啪!” 先是连续三巴掌,每一掌的力度都要大过上一掌,怒不可遏的苏沐打的自己右手掌直发麻。 挨了三记结实宽厚的巴掌,这个倒霉的杂鱼已是口鼻窜血,不过他竟然未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更晕了。 扑通!苏沐将他甩到一旁,又回头抓起来另一个倒霉鬼。 无法遏制的怒火攻上心头,这次苏沐不是简单的扇耳光了,而是选择拳打脚踢,他并不是想唤醒他们,只是纯粹的发泄情绪。 被一脚踢中心窝,这第二个倒霉鬼立马痛的蜷缩起身躯,一阵听着就觉得绞痛的咳嗦后,他居然被打醒了。 苏沐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见他醒了,脚上踢的却更重,这人连使出防备姿势的机会都没有,他刚从昏厥中醒来,恐怕大脑还没弄不清状况,尽被身体各处传回的疼痛信号给整短路了。 好不容易等到苏沐打累了,噗呲一屁股,几百斤的体重不带半点缓冲直接跳坐到了他的腰腹上。 “啊……!” 一声长长的沙哑但绝对够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屋内。 苏沐跨坐在其身躯上直喘大气,身下人这次倒是毅力惊人,在这等残酷的打击下竟并未再次晕死过去。 “你这个混账小屎蛋,死了没!没死的话我问你什么答什么,不然我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苏沐揪住他的头发,将其脑袋掰正对着自己。 “我……我……呼吸……不了……” 这人的脸痛地扭曲到变形,说话一字一喘,张嘴就是一口血呕出来。 “我又没坐在你脖子上,玩什么无法呼吸,你妈的,敢来我苏府撒野,我能让你舒服!” “啪!” 说罢苏沐狠狠地一巴掌扇上去,抽的他俩眼珠子都斜视了。 “快说!你们到底来我苏府做什么的!” 明知道他已经失去回答能力了,苏沐反手又接上一巴掌。 “想来杀我是吧,啊!小屎蛋!” “啪!” “伤我玉珠,我百倍偿还给你们!” “啪!” 一句话一巴掌,苏沐不知也不管他是否已经断气,手上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停不下来。 “少爷别打了!”玉瓶突然大叫起来,“玉珠快不行了少爷!” 苏沐抬起的手掌在半空中瞬间停下,他有些茫然的望向玉瓶,旋即清醒过来,飞速起身冲到床前。 玉珠正在玉瓶怀里不断抽搐着。 “快!快把她嘴巴掰开,别让她咬到舌头,这是癫痫。” 苏沐捏住玉珠两腮,用力往下掰她的下巴,没想到她的牙齿咬的正紧,力道之大一时让苏沐根本无法掰开她的嘴。 玉瓶急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看到苏沐终于将玉珠的牙关掰开条缝隙,她还没来得及找布条塞进去,苏沐已经不顾疼痛把自己的两根手指硬顶在了玉珠的上下牙齿之间。 癫痫发作下的无意识咬合力痛地苏沐立刻满头大汗,他闷哼出声,也紧咬住自己的牙关,把目光转到别处去试图转移手指上疼痛的注意力。 “遭了!” 玉瓶也在同一时刻注意到了。 “别跑!玉瓶快去拦住他!” 刚才第一个被苏沐拎出来扇了三巴掌的那人竟然苏醒了过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爬行到了门边,伸手拉开了一扇门后,借助门框的支撑,他晃晃悠悠站起了身。 玉瓶起身冲向他,但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他哪里冒出来的力量,上一秒还是摇摇欲坠的躯体,跨过门槛后,他马上极速地冲跑逃走了…… 俘虏逃跑意味着什么,两人心里非常清楚。 苏沐无比懊悔自己的大意和冲动行为,眼下这间东厢房已不再安全,甚至可以说整个苏府都无法再待下去了。 可韦丰元和贵子还未归来,床上还有两个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人。 玉瓶用布巾将苏沐的手指从玉珠嘴里替换出来后果断表示,“少爷您快先走,我留下照看她们。” 玉珠的状况还是非常糟糕,目前的形势又极端严峻,或许玉瓶的考虑是对的。 但苏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如果你留下,他们会对你做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没时间了少爷,玉瓶求您了,去找丰元哥,不,您要先躲起来才行,不可以抛头露面,您不能出事少爷,快别再管我们了。” 时间飞快流逝,苏沐走到门前,沉寂片刻后他突然插上了门栓,“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不会丢下玉珠,同样我也不会丢下你们独自躲起来,那个叫韦丰元的应该就快回来了,我先把屋内能移动的东西全部堵在门上,待会那帮歹人杀来,能挡一阵是一阵。” 说罢,不再去管玉瓶的苦苦哀求,苏沐开始搬桌挪椅堵起门,一把结实的檀木长椅被他抓住椅靠,然后狠狠往地上掼摔,数次摔打后,檀木椅如愿解体,从一堆残骸中,他挑选出一截有小臂长且一端尖锐的木棒来。 “看,现在趁手的武器也有了,今天就好好活动下筋骨吧。” 苏沐强做镇定对玉瓶笑了笑,还挥舞起自己的新武器,“待会不要犯傻,假如等不到韦丰元,快支撑不住了,我也会想办法为你创造机会,你一定要逃出去,不要陪我做无畏的牺牲。” 玉瓶泪眼婆娑,拼命摇头,“让我陪您一起少爷,玉瓶不会逃的,我做不到……” 屋外这时传来嘈杂声,想必是那帮歹人到了,苏沐立马紧张起来,握着木棍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死死盯着房门,几乎用吼的方式最后告诫玉瓶,“记住我刚才说的玉瓶,那是命令,是我给你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遵循!” “少爷!” 将玉珠放躺下,玉瓶毅然决然冲到苏沐身边,她也从檀木椅残骸中捡起一截木棍,双手牢牢握紧对准门。 “玉瓶的命本来就是少爷您的,若能为您去死那更是我的荣幸,所以请您宽恕我吧少爷,我不会也不能遵循您的命令。” 苏沐没再说什么,因为屋外已经现出一堆人影,搏命的时刻就要来了,他悄悄地上前一步侧身将玉瓶挡在了身后。 外面人影攒动,声响却忽然全部停了下来,一个个阴影悄摸包围了所有门窗,屋里静的苏沐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一只手按在了外面的门框上,轻推之下门朝内移动了半寸,继而被门栓挡下,细微的动作全部被苏沐和玉瓶看进眼里,这帮歹人似乎在试探。 隔着扇门,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神经紧绷到极致。 哐啷! 一脚毫无预警因踹门而产生的巨响吓得玉瓶失声惊叫,手中的武器也差点脱手掉落。 这脚之后,外面不再客气,喊打喊杀声立刻喧叫起来,门开始被接连猛踹,门左侧的窗户最先被一把大砍刀捅破,然后右侧的窗户也被砸烂,刀棍齐齐插进来。 好几条胳膊从右窗冲入,他们手里的砍刀在空气中胡乱劈砍,破洞越来越大,有人半边肩膀都探了进来。 玉瓶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右边难顾左边和中间,站在原地只能紧握住那根檀木棒,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苏沐快速做出决定,右窗马上要被突破了,管不了其他位置了,他果决地冲向右边,对方探进窗内挥动的砍刀就是防止屋内人靠近窗边想要阻止破窗的。 避开几次乱砍后,苏沐看准时机,单手握着细檀木桩,对准砍刀人的手腕猛扎了下去。 窗外歹人立马惨叫连连,由于他翻动了手腕,结果导致细木桩尖头扎进了他的虎口肌肉。 这倒是个狠人,握刀的手被扎伤后也没丢弃手中的砍刀,苏沐见状狠劲一旋,竟把他虎口上的一大块肉给剔了下来。 被这样扎伤,纵然是再凶狠的人,手上的械也得缴了。 哐啷,大刀掉落,这人死命地往回收手,嘴里还不忘叫唤着待会冲进去非把苏沐碎尸万段了不可。 透过窗户上的破洞,苏沐和外面的人目光相对,这帮歹人见同伙被伤,疯狂向窗子上举刀劈砍,本就被破坏差不多的窗子碎屑满天飞,不消几秒钟便被彻底突破了。 缺口打开后,立刻有人带头翻越而入,苏沐知道被他们冲进来的下场,赶忙捡起地上掉落的大刀,对着窗台就是一记横劈。 正在翻窗的人身手了得,一个缩身躲过劈砍,旋即又抓住时机从窗口跳下来,成为第一个冲进屋内的人。 苏沐暗道完蛋,他原本还心存侥幸,以为至少能撑到韦丰元回来,没想到形势如此瞬息万变,这么快就被破防了。 这歹人同样手持大砍刀,落地后立马攻向苏沐,他使刀的技法显然要纯熟的多,先轻松弹开苏沐没有章法的劈砍,然后双手握刀,高高抡起,向着苏沐右边肩头猛劈下来。 苏沐只感到一股劲风从右耳边呼啸而来,下意识眯缝起眼睛,随后钻心的剧痛肆虐全身,低头一看,右肩上赫然已经架着柄刀,刀刃深深嵌进肩头肉中,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大量浸出。 他料定自己的锁骨也被砍断了,整条右手臂只能无力地垂着,稍微动弹一下便觉得摧胸破肝,难以承受。 面前的歹人凶残得意的笑着,故意用力向下压刀,想逼迫苏沐痛地跪在他跟前,他身后的同伙不断涌入,苏沐明白至于此极,大势已去,但他还是强忍着不准自己痛到发颤的膝盖跪下。 左边窗户哗啦一声散架,又是一批恶徒冲进来,他们纷纷把邪念转向惊恐万分的玉瓶,她颤颤巍巍的用手中可怜无力的尖木棒左右对峙这帮歹人,想朝苏沐身边靠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 一时间屋内充斥着玉瓶绝望无助的呼喊和这帮歹人的奸邪之笑。 苏沐急火攻心,但他还在等一个机会,砍他的歹人逼着他一步步后退,眼睛却瞟向玉瓶那边,嘴角也跟着他的同伙一样挂起恶心玩味的淫笑。 就是现在,苏沐等的就是他分神的时刻,他忍受巨大的疼痛,暗中使力用伤口夹紧肩头的刀刃,同时左手的砍刀迅速挥起,朝着他的脖颈砍过去。 这歹人马上反应过来,脸色煞变,他的第一反应是抽刀去挡,等他发现抽不动刀的时候,才想起抬臂来挡,然而他终究是慢了半拍…… 苏沐将全部力量倾注到左手上,虽然这只不是惯用手,但够快的速度配合上锋利的刀口以及砍刀的自重,一击即中便是必杀。 几道血注从这歹人的脖颈处喷涌而出,他瞪大双目,张大嘴巴,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凉了,深入半个刀面宽度的大刀斜砍进他的脖子,他想叫出声,却只造成更多道血注喷出。 将其砍杀后,苏沐松开砍刀,在其倒地的瞬间抓住卡在自己右肩头的刀面硬生生将刀口提起来扔掉。 玉瓶已被那帮歹人扑倒在地准备肆意凌虐,竟然无人注意到他们身后发生的变故。 咬定牙根,苏沐再次捡起砍刀,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尽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大赚。 不计自身伤痛,快步来到他们身后,颤抖不止的右手和左手一块握住刀柄举刀便砍,没有防备的这帮淫贼登时被砍翻两人,哀嚎倒下。 “玉瓶莫怕,少爷在此!” 苏沐疯了般狂叫着挥刀乱砍,可惜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又都颇有些武艺,他们也只是短暂的惊讶苏沐竟能反杀掉制住他的人。 他们快速分散开,和疯子苏沐拉开距离,玉瓶终于得以逃脱,她真的被吓坏了,甚至忘记站起身来跑,拼命在地上挪动身体爬行远离这帮恶魔。 “上头可是交代了要留这肥猪性命,你们几个下手都悠着点,别给猪杀咯。” 领头的歹人发话后立刻引得一片哄堂大笑,显然在他们眼里苏沐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他们摆开阵势,仿佛围住的真不过是头发疯的猪一般。 玉瓶爬到房间的一处角落,蜷缩起双腿,全身剧烈颤抖,眼神涣散,口中自言自语地不住说着胡话。 “玉瓶!玉瓶!”苏沐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希望能唤醒玉瓶的神智,望她能抓住机会逃出去。 “别费劲了肥猪,你那丫鬟我们待会再好好享受,嘎嘎嘎嘎……” “大哥,你看床上还躺着两个美人呢,这肥猪真是艳福不浅啊。” 极尽羞辱的秽语让苏沐彻底被愤怒占据了心智,他甚至忘掉了右肩的伤,也不再感受得到伤处之痛。 “干你母!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 把目标锁定在领头的歹人身上,苏沐掂起砍刀立马扑将上去,眼看他势大力沉的猛劈即将挥落,那家伙脸上竟还挂着嗤笑,杵在原地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 “干你母!” 这一刀爆发了苏沐最坚不可摧的意志和能量,雷霆万钧,势必要将其活生生劈成两半方能止恨。 咣当! 停在半空中的两柄砍刀激烈碰撞,巨响中迸发出的金光火星转瞬即逝。 猛烈的冲击差点将砍刀震脱,两手的虎口撕裂后麻木,右肩头血液急涌而出,浸透了半边身体。 领头的歹人就站在刀口之下,可这一击却被他身边的一人完全挡下,苏沐直叹可惜。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苏沐回抽砍刀,刃与刃的摩擦——火星飞溅。收回至最后四分之一长度时,他蓦地扭动手腕,刀口顺着下方的刀刃转而向其他歹人疾速滑行过去——又是一记不甘认输的横砍飞出。 杀!杀!杀! 不管还能杀到谁,总之他要做每一种尝试。 两刀分离时造成了清脆的龙吟声,刀面破空后产生了低沉的呼啸声。但手腕被斩断时却没有任何痛苦的惨叫声,直到大刀带着断腕落地发出了震魂的当啷声! “少爷!不!” 玉瓶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她强压恐惧选择再次跑到苏沐身边,眼前的这一幕却叫她只发出最悲戚的惊叫——苏沐握刀的两只手被齐腕斩下。 两道血注从断口处喷出,两截切面整齐的森森白骨赫然暴露,苏沐无法置信地将双臂举到眼前,痛感这时才如高压电般席卷全躯的每一根痛觉神经。 他心脏的血气窜上喉咙,不能抑制的从嘴里喷出,他再也无力支撑身体伫立,瘫软的双腿如同被抽走骨头,歪歪扭扭,轰然倒下,他想重新站起来,却永远无法再用手掌去撑住地面。 玉瓶扑进苏沐怀里,紧紧抱住他的残肢,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 恸哭在下,歹人无情的嘲笑在上。 她很快被粗暴地揪住头发,可不管对方使出多大力气也无法将她从苏沐身上拉开,其他歹人想要继续暴行,也不耐烦的扯起她的胳膊和衣衫,见她依旧不肯松手,便用力掌掴在她的头和脸上。 再看床榻上昏迷着的两个可怜女人,她们也无法幸免于难了…… 第十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玉珠被两个歹人拖下床榻时嘴里还在大量的吐血,幸得她身上的污物太多,又生死难测,这俩畜牲顿失兴趣,随意将她扔至床角处后便不再去施暴。 “快看里面的这个,嫩的都能掐出水了,嘎嘎嘎……” 一个畜牲狞笑着搓起手,然后迫不及待地扑上了床,他的同伙不甘被抢先,急忙从身后抓住他的腰带使劲向往外拉拽他,“你给我下来,咋每回都是你先,妈的,要不要脸了。” 他狠拽两下,却没将人拉下来,心里顿时无名火起,“真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下来!” 撸起袖子,他两手齐上,今天誓要做回第一个,“下…”,“来”字还未脱口,他就在向后拉拽的惯性下猝然重心不稳,连带着床上的同伙一块摔倒在地。 “哎,你玩什么把戏呢,刚才死拽不动弹,这会怎么又跟个死人一样一拽就下来了。” 爬起身后。他不满地朝趴在地上的同伙踢了一脚,“起来啊……算了,你就趴着吧,我可要先上了。” 但当视线重新移到床榻上时,他登时被吓了一大跳——床上昏睡的女人已经居然撑坐起身了。 她右手抓着一团血糊糊的肉块状物体,凌厉的目光突然望向他这边,然后一抬手将那块东西扔了过来。 这个还有些迷蒙着的畜牲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看清后,惊地原地跳起,赶忙哆嗦着将其丟掉。 “二山,二山” 他意识到了什么,小心蹲下身把趴在地上的同伙给翻面过来, “干!” 刚刚还在和他抢先后的二山竟已经没了生息,死状更是看得他骨寒毛竖,其喉咙处多了块血肉模糊的大豁口,床上女人扔给他的正是这个二山的喉管。 因为玉瓶凄惨的尖叫声太大,掩盖了床榻这侧的动静,其他同伙并没人关注到他们的情况。 他惊恐地看着床上的女人正用沾满血的手缓慢移至床榻的边缘准备下地。 “大哥!” 他颤着嗓子高呼道。正在撕扯玉瓶衣服的领头歹人和身边一众手下听到后纷纷疑惑地转过身来。 “他奶奶的,怎么这个也没死啊,我以为都是死的呢。” 松开胯下的玉瓶,领头的歹人推开身前挡路的手下,堆满横肉的脸上还挂着邪恶的奸笑。 “都给我闪开,半死不活的两个归你们了,这个鲜嫩的我得要亲自对付。” 领头歹人用猥琐龌蹉的眼睛紧盯着站在了床边的女人,他竟然还压根没注意到她脚下躺着个死相不堪的手下尸体。 “大哥,这女人不简单,二山被她给掐死了,你看看……” 经手下提醒,领头歹人才顿下脚步,“掐死了?” 顺着手下手指的位置,他看到二山的喉管血淋淋的糊在他脚踝处地面上。 “妈的,真够狠!” 领头歹人啐了口唾沫,拔出腰间的长匕首,其他手下也都从速拾起武器,围成了个半圆阵势将女人困住。 “哈呲鲁拉威嗟!” 床边的女人忽地像只野兽般龇着牙齿低声嘶吼起一种怪异到无法听懂的语言或语调,同时矮下腰身,左腿半曲,右腿低姿伸直,两条手臂则是右手按在地面上,左手别到了腰后。 她的姿态神似一只正处于捕猎状态的花豹,一帮歹人看到眩惑,愣是没人敢轻易再上前一步。 “这……哪来的妖女,弟兄们给我上,乱刀砍死她。” 领头的歹人指挥手下上前,自己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并不是被这女人摆出野兽般的姿态吓到,而是刹那间从她眼睛里感受到一股毫无人情的瘆人寒意。 当然这种感觉非只是他自己有,手下这些人为难得你看我我看你,也都畏畏缩缩地悄摸退后起来。 见此情形,领头歹人非常不满,破口大骂起来,“一帮废物东西,平日里都白养你们了,被一个他妈的女人给吓成这样,都给我扑上去!” 他抓住个身边离得最近的手下,豪不客气地将其往前一推,于是这个倒霉鬼马上就成为第一个检验“妖女”战斗力的牺牲品。 如果苏沐现在还保有清醒神智的话,他必然会被眼前精彩绝伦的解恨杀招震撼,同时也会庆幸那天在槐树上的这个女人没有对苏府的一干人等主动出击。 被推出去的家伙死的干净利落,实际状况是所有人都没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被杀死的。 闪电般的,他已面朝下倒地了,喉咙里没有半点声响发出,身体也一动不动,连轻微的抽搐都没有。 所有人吓得倒退数步,瞪大不可思议的眼睛惊恐得望着女人——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 这竟真是个有法术的妖女吗? 她动手了吗?好像没有,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倒地尸体的脖颈处,一滩稠血缓慢流淌出,顺着地面细微的纹路无声地延展到更宽阔的范围。 “哈嘶~” 女人再次发出一声令每个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嘶吼,她凶狠的目光锁定着敌人,上身做着战术性的微扭动作。 领头歹人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像看见怪物般神情极不自然,低声同身边的一人说道,“这女人邪性,小心防范,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她像条毒蛇呐。” “大哥,你不提还好,现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这怕不是个蛇妖吧,我看还是赶紧去叫上面那伙人来处理吧,咱们哥几个要不先撤为妙?” 他俩的低语同样也被边上的其他人听见,皆点头称是,“对啊,要不撤吧大哥,这娘们太邪了,没见她动手就轻松弄死我们两个兄弟了。” “行了,别嚷嚷大声了,”领头歹人虽说着话,但眼睛始终防范着女人,怕她突然扑过来袭击,“大白天的,真是头妖我们也得干,不然上面更难应付。” 话虽如此,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这个龇着牙不断低声嘶吼的女人,只是做着恐吓及防御的动作,却并不主动出击。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有一会,领头歹人终于忍不住了,想到自己一帮刀口舔血的男人竟被一个女人给逼的进退两难,他开始不服气,于是努力煽动心中的怒气提升,以此来战胜对敌人的恐惧。 很快他完成了一场心理博弈,大喊着振奋士气,“都他娘的给我准备好,你们看不出来吗,这骚娘们也忌惮着我们呐,她也不敢主动出手,说明她知道干不过我们所有人!” “把刀举起来,一块扑将上去砍了她,今天不把她弄死,上面那帮狗官腿子就该弄死我们了!” “上!” “上!” 可笑的是,这帮手下配合他高呼,气势震天,手中的刀也举的此起彼伏,就是无一人往前踏出一步。 毕竟两具尚有余温的新鲜尸体还横亘在两方之间呢,这才是震慑住他们勇气的根本因素。 “上啊,光他娘喊口号,倒是上啊!” 领头歹人气的要挥刀捅自己人了,他又使出杀手锏来,退到所有人身后,双手并用,一个接一个将他们往前推去。 和妖女的交锋再所难免了,这些平日里砍惯别人的恶人今日头一回被恐惧给支配,他们的好大哥不愧为恶汉之首,果断用无情推手给他们创造了直面恐惧的机会。 最先被推出去的三人心中当然是气急败坏的,但刀已举起,敌人也近在咫尺了,他们彼此间互瞅一眼,皆只能硬着头皮,嚎叫壮胆,冲杀了上去。 三人的大刀整齐划一朝着还在凹姿势的女人劈去,当刀口挥到和她脑袋只有一根筷子的距离时,她仍然未躲,这下任谁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吧,“得手啦,活劈了这娘们啊!” 吭,吭,吭 三声脆响,三把大刀的刀刃皆深深劈进了女人身后的床榻上,三人一时傻了眼,如此近距离的进攻,他们六只眼睛半秒也未曾从女人身上移开,怎么现在她竟原地消失了? 消失了吗?不,在他们身后又两个被推过来的好兄弟可没他们那么幸运,女人如同化身一缕飞烟的鬼影,极速且毫无声息地穿过了前面三人的围砍,突兀地乍现于后方二者的面前。 他们两人只发觉脖颈一凉,接着温热的流体从伤口的细缝处喷薄而出,随即是陷入窒息的痛苦,用力想吸空气,却再也无法将其入肺。 二人僵直在原地两秒,手中举着的刀脱手掉落,然后捂着喉咙倒下了。 “操他娘的!” 领头歹人身边还剩最后两个手下了,他没舍得全推上去,大喊着提醒劈空的三人,“在你们后面,三个大蠢驴!” 毋须大哥提示,那三人刚费力地拔出刀,立马调转过来身来,深怕下一秒妖女就杀到。 女人此刻就站在敌人中间,前后各三,六个歹人这才看清,原来妖女用的武器就是她左手的指甲。 相较于右手,她左手的指甲明显长度更长,虽不至于长到夸张的地步,但给人的观感尤其尖锐锋利,甚至比他们手中冰冷的铁刀更显几丝阴冷。何况那指甲还在不断向下滴落着血珠,每一滴都似重锤砸在他们急跳的心脏上。 “这女人太灵活了,我们把她围牢固了,别再叫她给闪到身后偷袭了,娘的,老子今天非得把她那手指砍下来剔牙用。” “就照她左手砍,上他娘的兄弟们!” 对方有了防范,女人明显不再高效,她并非以力量来取胜,而是凭借极其游弋灵巧的身姿为自己创造出使对手猝不及防的瞬间。 她的武器仅仅是自己寒芒般的锋利指甲,所以她也只选择敌人最致命的部位(颈部)出手,对于这点她十分执着。 最后这六个歹人已然决心破釜沉舟,到了这般时候,他们反而冷静下来了,不再没有配合,没有章法的乱劈乱砍。 倒下的同伙皆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 他们的领头大哥实际上并未参战,掂着长匕首猫在外围,跟着手下的攻击移动,同时观察局势走向。 他像个极不公正的裁判般,两眼只盯着女人,但凡女人借机绕到哪个没来及防备的手下身后或身边准备出手时,他立马会提前大喊着预警。 女人好几次的出手都落了空,但她也丝毫未被伤到,经常是五把刀从前后左右全方位朝她袭来,她大胆自信,往往在最后时刻才开始闪躲,倒非是她瞧不起敌人才如此故意戏耍的,她想要的是这些歹人因为无法收力而暴露破绽。 五歹人的感受——不是在砍人,而是在浑水里抓鱼,在草丛里抓蛇,在空气中抓尘埃。 他们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摸不着女人的折磨逐渐开始像晕染般在他们的耐心里化开。 这是条真蛇妖! 女人柔软的宛如没有骨头,她躲闪的时候会攀上他们的腰腹,像蛇一样缠绕着飞速爬升,而被蛇攀爬的歹人甚至感受不到她身体的丁点重量,与其说她是蛇,其实更像是一袭轻柔的薄纱。 但千万不要被这魅惑的比喻给魅惑了,当她附着敌人的身体上升时,不消说那五指寒芒也会如从下向上射出的箭矢般疾速冲着敌人的脖颈飞上来。 稍稍大意或防御慢了,她的左手就会刺穿他们的下颚,然后弯曲手指撕扯掉他们赖以呼吸的器官。 一开始在相互默契的配合及大哥的不断预警下,他们堪堪能用刀面挡住女人的利指,或同伙用攻击及时迫使她放弃袭喉。 可几个回合下来后,这些挥舞着重刀的歹人体力被大量消耗,自身的敏捷度严重降低,再次面对致命一击时的反应就大不如前了。 一人从正面劈斩过来,被女人轻易地侧身躲过,哐啷一声刀劈在地上,他闪了个趔趄,不待他重新将刀提起,女人竟然跃上细窄的刀背,稳稳立于其上。 另外四人虽不解她此举为何,但自以为机会来了,立即四刀横斩,若是得手,必能将她这纤柔身体斩成四段。 女人仍旧还是不慌不忙,四道罡风起,她脚尖一点,竟如一片羽毛般凭空浮起,高度一跃超过他们的头顶,随后在半空中飘逸地做了个侧空翻的动作,下坠时单手按压在劈砍落了空的那人脑袋上做为支点。 当她飘然落地时,人已处在他的后方,另外四人斩来的横刀还未交汇,她抬起一脚踢向身前人,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起。 四把刀分别斩在了他的脖颈,腰腹和腿上,就这样四歹人亲手送走了一位自己人。 领头大哥气的原地蹦起,“操他娘呐!” 他疯牛般介入了战斗,因为女人此刻正背对着他,近在咫尺。 他举起长匕首朝着女人后心窝捅去,但女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匕尖将至时直接劈叉矮身躲过,让好大哥也给倒霉的手下送上了一刀。 大哥心道不好,女人闪到他下面了,低头一看,四根竖直尖利的手指已经向他窜过来了,其慌地连匕首也不及拔出来了,急急后退,结果被地上躺着的其他手下尸体给绊倒。 他求生的欲望极强,被绊倒后没有半分犹豫,双手当两腿用,撑着地飞也似的继续后撤,还不住喊着,“救我,快救我。” 四个手下悲愤地抽出砍在自己兄弟身上的大刀,一人大叫一声,扔掉刀,张开双臂直接朝女人扑过去,他的想法是没错,从后面抱住女人,紧紧锁住她,让她再无法飘来闪去。 可惜他的莽撞即是破绽,女人轮直左臂,原地半转身,手臂挥出一道半圆弧,指尖从圆弧的中点掠过,惊飞了一绺血花,他便只能带着生命最后的不甘捂住脖子,直挺挺仰面倒了。 形势瞬息万变,尽管还是多对少,四对一,但歹人们的心态已然被摧毁。 持刀的三人完全丧失了信心,他们不过是帮打家劫舍的强盗,平日里对付的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哪怕从前多么自诩勇猛,悍不畏死,刀口舔血,现在看到同伙一个接一个被杀死,也再难战胜发自心底的恐惧,隐隐地两腿发软,觉得手中刀重若千斤,甚至生出了跪下求饶的想法。 “不要便宜了这个领头的畜牲……” 女人的逼近被一席虚弱的声音打断,她转头看向右边,脸色的铁青的苏沐也艰难地翻过身正望着她。 苏沐皴裂发白的嘴唇继续颤颤巍巍说道, “可以听懂我说话吗女士,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谢谢你救了我们。” 女人面对苏沐,收起了凶神恶煞的神情,略微歪了下头,似乎想表达自己听不懂的疑惑。 “杀,杀这胖子!” 领头歹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命令他仅剩的三个手下道。 他没有趁女人分神时尝试逃跑,看来是准备鱼死网破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焦躁地四处找寻,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之前被他蹂躏到神志不清的玉瓶身上。 三个手下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硬是没敢听从大哥的命令,呆呆杵着没动手。 “啊!不要,求你了,不要!” 领头歹人离玉瓶的位置很近,冲上去就掐住她的脖子要将她拎起来。 玉瓶吓得四肢乱推乱踹,但她娇小的身体又能做出多大的反抗能量呢,像只兔子般被粗鲁提起来,领头歹人的黑手死死掐在她细长纤柔的脖颈上,并将她挡在自己身前。 苏沐见此急的吐血,他怒瞪着女人,女人也还在看着他,“别看我了,快去救人啊,你停下来干什么!” 这怪女人,苏沐和她说了两句话,她竟然像个木头雕像般定住了,就直直地望着苏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东西。 “快去啊!”苏沐又是一声大吼。 “对,臭娘们你就站那别动,只要你敢动,我就把她的脖子拧断。” 领头歹人说完对他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悄悄移动到自己身边来。 “妈的,神经病!”苏沐心中现在是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刚刚还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现在她就罢工了? 大量的失血让他觉得头晕目眩,他拼尽最后清醒的机会,“我求你了,救人救到底,快救她。” “死肥猪,你再说一句话,你这个丫鬟立刻就得死!” 领头歹人恐吓苏沐,叫他闭嘴。 但下一秒女人终于回过神来了,她悠地扭头重新怒视起敌人,吓得领头歹人心脏一颤。 他的三个手下正悄摸往他们大哥那边移动,见势不妙,登时箭步如飞,快的像身后有鬼在追他们似的。 不可避免的经过女人身边时,他们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然而令他们没料到的是这个女人选择主动出击了。 她真实的速度快地用眼睛根本无法捕捉,一抹白色的幻影扑上第一个人,没错,她直接扑到敌人身上挂着。 她把自己悬挂在敌人背上,那人像浑身着火般吓地蹦跳起来,两只手不断往后面拍打,“把她弄下来,快把她弄下来!” 两个同伙再也受不了女人的恐怖手段了,竟精神错乱地提刀对着他乱砍起来,只要能砍死这个女人,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了。 被砍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胡乱冲撞躲避着自己兄弟的砍刀,他不停哀求兄弟们停下,但砍红眼的兄弟们眼中只有在他身上灵活闪避的女人。 扑通! 又一个歹人死于自己兄弟的乱刀之下,在他倒地前,女人早已不见就踪影。 “哪去了!哪去了!” 两人停手后惊恐万分的四处寻找,“啊!大哥,她在你身后!” 女人冰凉柔软的左手已经从领头歹人的后颈滑动到他的喉咙上,他一动不敢动,只能用眼球拼命向下瞥。 这手像蛇般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他臣服了,乖乖松开了掐住的玉瓶,明知希望渺茫,他还是决定求饶试试。 “女侠饶命,我们这些杂碎不过是那帮官老爷们的炮灰,所有的坏事都是被他们逼着才干的,您侠肝义胆,杀我别脏了您的手……” 领头的歹人似乎忘了她语言不通,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尖利的指甲已经缓慢地扎进了他的皮肤,深深嵌入他的喉管。 “饶命,不要……” 血液涌入他的气管,他呛着血还想求饶,死亡的战栗却使他扑通跪下,他和自己被割喉而死的手下一样捂住喉咙,妄想堵住伤口,伴随最后的几次呼吸,血液从他的指缝间喷薄而出。 仅剩的两个歹人失神的扔了刀,跪下来磕头如捣蒜。 苏沐看到这一幕后,面带微笑安心闭上了眼睛。 第十一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在一条昏暗却宽阔的街道上,苏沐迷茫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不停地走下去。 他开始四处打量,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林立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汽车,天空中掠过的一架架民航客机。 这里是…… 他仿佛意识到了,飞快地跑起来,直到经过一家商店的玻璃橱窗时,他刹住了脚步,惊奇的看着洁净玻璃上倒映出的人影。 一个平凡的年青人,留着短寸头,身材偏瘦,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他伸展开双臂,玻璃中的年青人立刻也做出相同的动作,他把脸孔贴近玻璃,这回看清了年青人的脸部细节——稀疏的胡茬,左眼比右眼稍微大上一丁点,额头不算饱满,睁大眼睛时还有几道浅显的抬头纹,这同样是张普通的脸。 “您好,要不进店看看,如果相中展示的款式,也可以进来试试看。” 循声望去,店门口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孩正微笑着对他发出进店邀请。 “不……不必了,谢谢。” 苏沐吞吞吐吐的回应道,然后怏怏的离开了。 他低头看着脚尖,继续漫无目的地边走边想,忽而他又惊吓般的想起一件事,急忙将双手摊开到眼前。 “还好,还好,都在呢。”他长出口气。 “所以,那些都是一场梦罢了呗。”他自嘲的笑了,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竟然去古代当了回富家少爷。 心意一动,他摸了摸自己两边的裤子口袋,左边空的,右边有东西。 他伸手将物品掏了出来,竟然是一根红塔山香烟和一个印着“春风量贩KTV”字样的打火机。 “一根烟,呵,看来我仍然是个穷鬼。” 那就点上吧, “嘶~哈” 第一口他足足抽掉了整根烟的三分之一,脑袋立刻有些晕晕乎乎起来,脚下也打了飘。 “够劲,”前方两三步有个公交站台,他赶忙歪歪扭扭地挪到站台等候椅坐了下来。 叼着烟,他又掏了掏上衣的口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可惜已经缺电关机了。 “这是哪条街来着,”他偏头看起一旁的站台信息牌,“苏园路?” “没印象,哎,我住哪条路来着?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正在苏沐琢磨之际,身旁的位置来了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看样子也是等车的。 老大爷侧目看了他一眼,沧桑的面颊上挂着标准笑意,忽然开口道,“小伙子,方便问下现在几点钟了吗?” “不好意思大爷,手机没电了,我也没戴表,几点钟我也不清楚。” “哦……”大爷轻点了点头,“那今年是哪一年你可以告诉我吗?” 苏沐有些惊诧,问几点的多了去了,问哪一年的可太不常见了,不过他还真得好好回想一下现在的年份,思索了一下,他想到了,“大爷,今年是2022年,虎年。您老等车呢,坐哪一路啊?” “奥,虎年,虎年好哇。” “虎年哪好啦大爷,跟往年有啥区别吗?”苏沐看老大爷还感慨起来了,觉得有趣,便接着话题聊了下去。 “我坐能回家的车。” “啥?”大爷慢悠悠地来了句答非所问的话,苏沐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想到是自己刚才问了大爷坐几路车。 “哈哈哈,大爷您可真幽默,反射弧够长的。”苏沐被逗的大笑起来,忽又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尊重老人,赶紧又捂住嘴憋停了。 老大爷倒没不悦的反应,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叫苏沐脊背发凉,犹坠冰窟。 “我能等来回家的车,但小伙子你等不来了,因为我老头子属于这里,你却不属于这里。” 苏沐像弹簧般腾地跳了起来,无意识的远离了几分老大爷,瞪大眼睛盯住他,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又隐约明白话中的意思。 “大爷,您说什么呢,我本来也打算等车啊,就坐着歇歇,我怎么不属于这里了?” 此时苏沐才注意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下来了,街道两边的路灯刷地同时亮起。 老大爷慢腾腾地转过脸来,依旧挂着标准笑容,“你试图找过那个原因,只是你还没有找到,不过你终究是会找到的,否则我现在也无法坐在这里同你进行这场对话,去完成你的使命吧,我挚爱的兄弟。” 大爷说罢,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台,他稍显吃力地站起身,“我等的车来了。”待车停稳车门打开后便径直上了车,留下僵直的苏沐呆立在原地。 “等等,”苏沐回过神来,急切地追了上去,车门却已经关闭,而且车子启动了,没有会再次停下来的意思。 他只能透过车窗跑步追问正在车里寻找座位的大爷,“你一个老头凭什么跟我兄弟相称啊,还有你说的什么原因,使命,都什么玩意啊,大爷你下来给我说清楚啊,你都知道些什么……” “停车!停车!我要坐车……” 公交车驶远了,苏沐累得气喘吁吁,他追出站台好几百米后终于被甩下了,“好你个公交车,车牌我记下了,我铁定要投诉你。” 夜晚的风吹在他满是汗珠的脸庞上,带来十分舒适的凉意,他一把抹掉满脸的汗水,又幸怏怏地走回站台。 孤独的靠坐到等候椅上,烦燥的随意踢了一脚,脚下一声细微的动静引他低头查看起来,是那个老大爷刚才坐过的位置下方,一把精致的折叠扇映入眼帘。 “不会是那怪老头丟的吧。” 苏沐好奇的捡起折扇后打开,一片空白,他翻转过另一面来,只有两个大字。 “选择?” “搞什么飞机呢,就这?到底什么意思嘛?” 苏沐感觉更加心烦气躁了,对这个现代社会他其实没太多留念,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还不如继续穿越回古代当个贵公子。 “对了,我在那边的情况好像并不太妙啊,苏府遭了大难,我被砍掉了双手,现在莫名其妙又回来了,不会是因为那边的我已经嗝屁了吧。” 长叹口气,苏沐真不知要何去何从,这几个月的经历像是场奇幻诡谲的梦,他不得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可刚才的老头总不会是梦了吧,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似乎就是想告诉我,都是真的,什么使命等着我呢,不就是希望我再回去嘛。” 想到老头,苏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真不晓得该怎么说他好,那么大年纪了,还玩什么神秘啊,想我回去,就直接告诉我回去的方法呗,话说一半,人还上车走了。 “唉,烦啊……” 折起扇子,随手扔到旁边座位上,漫漫长夜开始了,晚上连个过夜的地都没有。 他刚刚想起来,三个多月前他租住的那间小破屋就已经到了租期,现在八成是租给别人了。 那地好像叫“大方公寓”来着吧,逼仄潮湿,全屋唯一的窗户打开后是隔壁栋的红砖墙,推开门则是一条冗长込转,密不透气的走廊,沿户的垃圾堆满过道,永远不会消散的酸臭腐味弥漫在吸入的每一口空气中。 无亲无故,长期居住在城市最垃圾的“公寓”内,这就是现实世界中苏沐的人生。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就快些让我回去吧。”毕竟现在就连大方公寓他都住不起了。 干坐着肯定不是办法,难不成要指望那老头再回来吗。 苏沐拿出没电的手机来,眼睛已经瞟上了站台对面正在营业的一家手机维修店。 “你好,不好意思,我这手机没电关机了,能在你这充个电吗?” 这家不大的手机维修店里只有一个店员,也可能是老板,他坐在柜台内正埋头修着一部手机,听到有人进来,匆匆抬了下头,又继续低头干起了活。听说来意后,他好半天没吱声,态度冷漠无比。 苏沐尴尬的被晾着,心说算了,牛逼哄哄的,做什么生意啊。正欲转身离开时,那人终于闷头说了句, “充电行,不过不修手机,不买东西,单充电要收费两块钱的。” 两块钱,苏沐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要手机开机了才能知道。不过想来自己也不会穷到两块钱都没有吧,便赶忙堆笑着同意了。 “拿来我看看你这手机用什么线头的。” 帮苏沐把手机充上电后,那人停下了手里的活,突然一改之前的恶劣服务态度,换上了奸商笑脸,起身趴到柜台上,笑嘻嘻地说道, “帅哥,你这手机款式都好几年前的了,要不要考虑换个新的,下个月起,你这款手机的系统就永久停止更新了。你看看我这里,啥牌子的都有,随你挑选,都是正品保障,而且价格比正经官方店要便宜的多。” 苏沐就怕他来这套,心里把这奸商从头到脚骂个遍,但又不好不理会,急中生智想到了个完美的回应说辞, “哎呀,那早知道来你这买了,我刚在网上买了个新的,估计明天就能到,下次吧,下次再换手机一定先来你这看看。” 听苏沐这么说,那人顿时收回了十分之八的笑意,眼中无法抑制地流露出贬低之意,嘴上还做着嘲讽回击, “网上买手机,兄弟,别说我讲话难听,你这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了,那网上都是翻新机,你们普通人不懂这行的水有多深。你看吧,用不到俩月全是毛病。现在人什么都在网上买,真是冤大头太多了,这么跟你说吧,你百分之百会后悔的,信不信。” “哈,”苏沐给气笑了,本来充电要收两块钱这事他就很不爽了,现在这人还想做笔更大的生意,看他那得不到就诋毁的没素质样,今天非就要好好怼他一句。 “老板,我说的网上是官网,官网买的也是翻新机吗?” 果然,这话噎的他眼神稍微躲闪,不自然地吸了下鼻子,但他仍不愿认输,“官网怎么啦,官网买那更是脑子缺根筋了,官网价格贵啊,同样的型号配置,我这里比官网至少便宜六百以上懂吗。” “哦,那你还真是个良心生意人啊老板,得了,开机了,我先把两块钱给你转过去行吧。” 手机终于开机了,苏沐懒得再听他废话下去,拿起手机解了锁。 先是打开阔别了几月的微信,有点凄凉,除了关注的公众号和新闻消息的数字气泡外,竟然一条好友信息也没有。 “微信支付是吧,扫这里。” 那人瞅见苏沐点开微信,便拿出了放在柜台下面的收款码立牌。 “啊,对,稍等一下……” 深吸口气,苏沐忐忑地点击了屏幕右下角的“我”,新的页面立刻跳转出来,看着“支付”二字,他祈祷千万要有至少两块钱啊,不然这脸可丟大了,没记错的话,自己手机里其他支付APP内可都是空空如也的。 大拇指移动到“支付”上,他迟疑了一秒,点了下去! “0.00” 果然,真悲哀! 现在怎么办? “等……等一下哈,马上好。” 苏沐尽力掩饰着自己的窘境,手指飞快操作,又打开了几个手机银行的APP,零,零,零,全都是余额为零。 为了两块钱,他急得额头冒出冷汗,他开始后悔刚才怼了眼前的人,甚至萌生了直接夺门而出,跑为上策的狂野想法。 但突然一个陌生的手机银行APP随着他焦虑不安地滑动屏幕而跳了出来。 “XX银行,我记得没办过这个银行的卡呀。” 不管了,苏沐只能抱着莫名的期望点开了它,然后指纹识别进入。 “我操!” 突如其来地一声超大惊叫吓得手机店的人差点蹦起来, “我操,你干嘛呢,吓我一大跳。” 苏沐揉了两遍眼睛,不对,是两遍之后又两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无法置信的苏沐咽了一口唾沫,重新又默数了一遍。 “喂,整什么呢兄弟,是不是手机扫不了码了?那估计是摄像头坏了呀……” 见他要从柜台里出来,苏沐强压住内心的狂喜,赶忙返回界面扫描了收款码, “没事,没事,呐,两块钱转你了。” 付罢了钱,苏沐立马拔掉充电线离开了手机店。 “哎,你不接着充啦,再充会呗。” 看到苏沐头也不回出了店门,他瘪嘴嘀咕道,“真傻逼小子一个,瞅着就不灵光。” 出了手机店,苏沐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一颗行道树,颤巍巍地把手机又拿到眼前,那一长串数字就安静得展示在屏幕上。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这,这,这是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没错吧,干,到底怎么回事啊。” 半个小时后,苏沐终于从眩晕中稍微清醒了些,这半小时内他反复确认了这张银行卡的各项信息,持卡人是自己没错,开户行也是在这个S市,而这笔超级巨款显示是三天前汇入的,设置的支付密码正是自己万年不变的所有支付软件通用的密码。 他不是没想到那些曾经看到过的新闻,例如“某人账户突然多了一笔巨款,随后自动消失”,又或者是“某人账户信息泄露,在本人不知情的状况下名下账户参与洗钱”等等。 那么联系银行,还是报警?这些钱是违法的吗?这些钱花得花不得? 心思细腻的苏沐转而被这些问题困扰住,他又确认了一遍,巨款是三天前的上午十点汇入的,到现在早已过了几十个小时。假设这笔钱有问题,难道在自己账户躺这么久都没有相关部门来处理吗? 最终他做出了坚定不移的决定,左边胸膛里猛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冲出体外,脸发烫,手发抖,虽然这事太过魔幻,太过匪夷所思,还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可能会随时出现,但他已经决心做亿万富豪了。 不管这个决定意味着还有怎样惊天的危险,总之他做了选择。 他猛然想起站台座椅上的那把折扇,上面不正书写着“选择”二字嘛。 一瞬间,就像在迷雾中拨开了遮盖在眼前的面纱,他大概可以略微看清某些细节了。 结合上怪诞离奇的“意识穿越”事件,尽管它们合起来像极了一场巨大的阴谋,那又为什么偏偏是针对自己这个穷小子的呢。 “既然你们让我选,那我选财富!抱歉,如果你们听得到的话,我很抱歉我做了最无情,最庸俗的选择。” 抬头望着黑暗的天空,苏沐用低沉压抑的声音述说着,他不知道第一个“你们”具体该指谁,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用“们”字,更不晓得他们能否听得到自己的话。 但说完这些,他如释重负。脚下黝黑的柏油马路突然像液体般流动起来,然后逐渐旋转成一面粘稠的漩涡。 他坚实大力地踏出一步,顿时幻觉消失了,路面还是本来的样子。 如果真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因为有了这笔巨款,他甘愿深陷其中。 只期盼这个选择能被造就这一切的未知存在所认可。 至于苏府,玉瓶,玉珠,女野人,韦丰元,贵子,那个不知名的古代时期,他只能发自真心得说声“对不起”了。 今晚他会住进S市最高端酒店内最贵的套房。 他大步迈回手机店内,买下了店中最好最贵的一款手机,像施舍可怜虫般傲慢得付了款。 再次回到夜幕中的都市马路,他傲首挺胸,这座城市的一切不再冰冷潮湿,哪怕头顶没有太阳,他依旧觉得燥热难耐,亢奋的心无法静下来,沸腾的血液更无法静下来。 路过一条挤满小吃摊贩的巷子,他在一位卖烤红薯的摊前停下,摊主是位窘迫潦倒的老人,在他身旁破旧的小折叠桌上,趴着个恬静的小女孩正专心致志写着作业。 “烤红薯怎么卖的大爷?” “三块钱一个,要几个小伙子?” “这小丫头是您孙女吧,放学了就趴在这写作业呀?” “是俺孙女,没法子呀,不带着她家里没人看,不过俺孙女乖懂事,在这闹市也不妨碍她作业的。” 苏沐温和地笑了,“其实我从来不吃烤红薯,但今天我想买一个,待会我会转你三万块钱大爷,您不要怕,也不要推辞,更不要觉得我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我就是要用三万块钱买个烤红薯,放心,我没疯!” 第十二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那段恐怖的经历始终像戳盖在记忆中的烙印般难以忘却,以至于每晚的梦境都是被歹人围住砍杀的噩梦。 又一次在深夜惊醒,睁开眼睛,从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坐起,身旁迷迷糊糊的女人哀怨地提起羽绒被盖住脑袋,嘴里呢喃不清的说着什么。 半年来,豪宅内所有的灯总是二十四小时打开着。 苏沐患上个怪癖,白天阳光普照的时候他绝不允许拉开窗帘享受日光,只以柔和的灯光提供照明需要。到了夜晚,他更不敢在黑暗中入睡,尤其是不敢独自入睡。 他的新鲜感总是很快会消失,因此在这儿待过最久的“陪睡”女郎也不超过三天时间。 这半年他从未踏出过住宅,由五个保姆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把自己封闭在奢华的空间内,还自嘲是山顶洞人。 抹掉额头上惊起的汗珠,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和平时一样,他径直走向小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马提尼混茅台。(这是苏沐曾经心血来潮时独创的喝法,不论喝下多少,醉醒后都不会觉得头疼。) 他喝的很急,酒从嘴巴里洒出许多,顺着浓密的络腮胡须全部滴落在蓝灰色的丝绸睡衣上。 望着吧台柜镜子里的自己,活脱脱像个真正的野人,五个月不曾修剪的长发浓须遮盖住了他三分之二的面容,不管清洁的多么干净,他还是几乎认不出自己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他举着空酒杯问镜中人。 “痛快吗?” “怎么不回答我?” “山顶洞人?德古拉伯爵?” “你这该死的怪物!” 他突然情绪崩溃,将手中酒杯砸向镜子,刺耳的响声吓醒了酣睡的女人,在女人不明状况的尖叫声中,他仿佛又受到了更亢奋的刺激,疯狂地抓起吧台上的每一瓶酒朝已经破碎的镜子砸去。 女人赶来安慰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摔倒在地,反弹在地上的酒瓶碎片划伤了她娇嫩的手臂和大腿,气得女人破口大骂他是神经病。 女人越骂他砸地越凶,忽而癫狂地大吼大笑,忽而又痛哭流涕。 任谁此刻在场都会被吓得不轻,美艳的女人跑回床边快速穿上衣服,拎起包,她躲着到处疯砸的苏沐终于挪到了门边,胆怯同时又不甘心的向苏沐索要服务费。 苏沐的双手都已被划伤,血迹斑斑,他这才反应过来女人要走,立刻像个伤心的孩子,停止了打砸,用哭腔哀求她不要离开,还张开双臂想要继续拥抱住她。 女人显然被吓坏了,尖叫着躲闪开,她慌忙从包里想要掏出手机报警求救,却因为太过紧张恐惧,包里的东西洒落了一地。 “求你了,求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我不要钱了,放我走可以吗……” 女人退缩到沙发边,苦苦哀求到。 苏沐嗤笑,“我又不会伤害你,我就是想求你留下来,多少钱都可以,只要别把我独自丢下可以吗?我求你了……” 他变换了前半段话的傲慢语气,又换上自以为会惹人怜惜的哭泣孩子的腔调。 “不!放我走!你疯了,你病了你知不知道!” 苏沐此时正堵在门边,他被女人气愤坚决地反驳怔住了,“我……病了?对,我病了。” 许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恢复了正常,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被凌乱的头发遮住无法看出。 “我去给你拿钱。” 见他离开,女人急忙收拾起自己散落满地的物品,她心里哪还敢想着钱的事情,生怕苏沐再回来时手里指不定会拿着何等凶器呢。 “倒霉,碰上个死疯子。” 收拾好自己的包,她稍微查看了下身体上的伤,轻轻地触碰便痛得她蹙眉吸气,“死疯子,死疯子。” 简单的处理下伤口她也顾不得了,留下两句愤恨地咒骂,急急起身往门口跑去。 “喂,先别走。” 还没拉开门,身后苏沐叫住了她。 她依照声音判断出和苏沐尚有些距离,便忿忿地转身了。 “天哪!”她不禁惊呼出声。 苏沐怀抱着数不清的百元大钞站在她眼前,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场面,钞票太多了,即使苏沐站着不动,也不断有从他怀中飘落下来的,而在他身后,他走过的路径上,到处洒满了灿烂的纸钞。 “留下来,这些都是你的。别把我丢下好吗?” 此时再看他哀求的样子,竟真的能体会到几分可怜了。 女人握在门把上的手指一根根脱离,直到整只手都悄然滑落了下来。 “你受伤了,有消毒水吗,我帮你包扎下伤口吧。” …… 厚重绵密的自动窗帘正在缓慢向两边收缩,久违了半年的日光像迫不及待的孩子们撒欢似得齐齐涌进糖果屋。 酣睡中的苏沐下意识皱皱眉头,翻过身去了。 温暖的感觉不断上升,他咂咂嘴,挠挠乱糟糟的头发,结果在舒适中不小心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亮堂堂的,阳光洒在枕头上,他用手按住,光芒又照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忽得清醒过来,转头望向窗边,眼睛立刻被刺得生疼,暴躁的血液马上开始沸腾,他冲着正往落地窗上贴纸币的女人大吼, “谁让你开窗帘的!不是早跟你说过第二天给我安安静静的滚蛋,什么都不准碰嘛,快把窗帘关上,该死的婊子!” 女人被吓得一激灵,不过她出乎意料得没有生气,加紧贴完手中最后几张湿漉漉的钞票后,她尴尬得吐了吐舌头,急忙又关上了窗帘。 “别生气嘛,有好多钱都沾上了血,我就洗了下,想着贴在窗上可以干的快一些啦。” 扑回床上的女人抱住苏沐撒起娇,嘟着粉嫩嫩的嘴唇求他原谅。 苏沐本还惊诧她和昨晚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大,转念一想,十有八九是金钱的魅力太强了,便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拥抱,厌恶地说道, “你的服务完成了,现在可以滚了,想晒到别处晒去。” 女人假装嗔怒,她看出了苏沐的想法,“哼”,“你昨晚哭着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哭唧唧的,像条可怜巴巴的流浪狗,哈哈哈。” 苏沐现在的样子确实像条流浪狗,女人也是被自己生动的形容给逗笑了,“小狗狗,不记得你昨晚都和我说什么了吗?” “我都说了什么?” “你说你第一次向人敞开心扉,那个人就是我啦。你还说……你还说我愿意的话可以做这里的女主人。” “什么?!” 苏沐无语地看着眼前娇羞扭捏的女人,逃跑似地从床上跳下,和她拉开了距离。 他砸砸脑袋,努力回忆自己昨晚可能说过的胡话,包扎好的手掌还在隐隐作痛。 “哼,臭男人永远说话不算话,还装失忆。” “我昨晚喝了多少酒?”苏沐问。 “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啦,酒都被你砸光了,没见你喝酒呐,也许喝了一点点吧,你身上有酒味,谁知道呢,满屋子都是酒味。” 女人说着也下了床,走过去温柔地抱住了苏沐。 “女主人的话我没当真啦,别担心。” “我……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都和你说过什么了,我好久没失忆了。” “你什么都和我说了,嗯……虽然有些怎么说呢,离奇吧,但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都和你说了!”苏沐马上慌了神,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快,详细重复一遍我说过的每一个字,快快快!” “哎呀,不就是穿越过嘛,我没吓到,真的,我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常看到这现象呢。你还说你的财富可以用“唾手可得”来形容,所以你越来越害怕失去,所以你封闭自己,你说看似是你做出的选择,实则根本没有选择权,你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再次回到那个世界。” 苏沐听得直冒冷汗,“还有吗?” “有哇,说的多着呢,你一直说到天快亮才睡着,可把我给困死了。” 深吸口气,苏沐用低沉嗓音开出条件,“一千万够吗?” “啊?什么一千万?” “封口费。” 看苏沐还真的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女人笑地花枝乱颤。 “你又不是杀人被我撞见了,这穿个越有什么好封口的啊,哈哈哈哈,哎呀妈呀,笑得我肚子疼。” 女人笑弯了腰,捂着肚子,抓着苏沐的衣角,“不过你真愿意给,我也没理由不收哦是吧。” 苏沐烦燥地把她扶正,和她面对面,“那我们签个协议吧,我可以给你一千万,你就当从未见过我。” 他本来以为女人会立刻同意,谁知却被她气愤地甩开了手。 “你还来真的啊,真把我当成给钱就可以呼来唤去的婊子是吗,没听过“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吗,如果这真的是你很重要的秘密,那我要一个亿你给吗,或者你就杀了我灭口,这样一了百了,万无一失。” 女人似乎很是失望,苏沐醒来后就一直态度恶劣,她始终耐着性子讨好对方,现在终于真的生了气,兀自坐回了床上。 “我爱钱,没人不爱钱,你也爱钱,而且爱的更加走火入魔,你说越爱它就越怕失去它,你甚至都不敢出门去晒晒太阳,你以为把自己围在这个活人墓里就万事大吉了吗,如果真如你认为的那样,那么也许真的会有再抓你回去的那一天。” 女人一口气说出来自己的肺腑之言,见床头柜上放有香烟,便点上一根抽了起来。 “那……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女人夹着香烟的手指来回捻着烟嘴,沉默后回答,“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我会保守秘密,但你要同意我留下来。” “我不是想做什么女主人,抱歉真的没兴趣,我说相信你更不是为了逗你开心……” 她吐出口烟圈,目送它飞升消散,“因为我和你有相同的遭遇,我也曾是穿越者……” 苏沐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你也曾是什么?穿越者?” 不待女人再回答,他如临大敌,紧张到呼吸几乎要停滞。一刹那间,眼前的女人不再娇艳欲滴,而是一只可怕厉鬼。 苏沐的反应太大了,他不相信这会是巧合,一定是场刻意的相遇,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你先冷静点。”女人看出苏沐状态不对,“你这是被害妄想症知道吗。” “昨晚听到你的经历,换作一般人也许会认为你是喝多了或者精神错乱了,但我却像被一柄重锤敲打在心脏上,你知道我说的曾经是多久吗?” “不,我不该用“曾经”这个词的,只是真的太久了,我时常会误以为我真的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女人猛抽两口香烟,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苏沐听出端倪,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不敢置信得问道,“你和我相反,你是从过去穿越来的?” “该从何讲起呢,袭岚的十八岁,乔颖晨的十岁,对了,我不叫乔薇薇,薇薇是艺名,我的真名实姓叫乔颖晨。” “你这豪宅里还有酒吗?不会全被你砸完了吧。”摁灭烟头,乔颖晨也收回了思绪,忽然歪着脑袋笑问道,“有酒有故事,想听的话就请我喝几杯吧。” 苏沐睒睒地回应她,“有,酒多的是,楼下有间影音室,酒窖也在下面,我现在需要更封闭的环境才能更有安全感。” 他走到门前打开门,“要跟我来吗?你想留在这里,总要到处参观下的对吧。” 乔颖晨嫣然一笑,“那就下去吧。” 影音室在地下三层,所用设备绝对堪称顶级,两人窝在并排放置的按摩椅内,中间的水晶小圆桌上摆满了酒,乔颖晨倒酒时,苏沐选了一部老电影。 “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看电影。” “是吗,我也是第一次陪人看电影。” 两人都没再说话,光影不断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烁,辛辣的酒液穿过喉咙直达胃里,荧幕上的每句台词苏沐都能倒背如流。 他忽然没有勇气去听乔颖晨的故事了,因而选择用电影来拖延时间,他现在开始想,会不会还有第三个选择呢—— 做回原本的自己,再去找一份工作,重新住进“大方公寓”…… 苏沐抛弃了那些伙伴,也抛弃了自己,他选择了巨额的财富,却不敢真正去享受它们。 总是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告诉他这一切终会被收回——在他自以为安然无事,可以纵情享乐的时刻就一点不剩地剥夺回去,之后再朝他报以最无情的嘲讽,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你怎敢去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爱这部老电影到深入骨髓的地步,思虑中电影已接近尾声—— 楚门还是回报给了虚假世界最灿烂的笑容,“假如再也碰不见你,祝你早,午,晚都安。”他深深鞠了一躬,并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谢幕,随后踏进了那扇黑洞洞的小门。 电影结束后,乔颖晨问苏沐看过多少遍“楚门的世界”,他没法具体回答,五百遍或者一千遍都有可能。 “我相信你我的相遇不是偶然,颖晨,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我坚信这是一场游戏,我们的命运看似都发生了改变,实则只是游戏剧情罢了,就和楚门一样,肯定有我们无法察觉的眼睛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我们不能像楚门那般幸运,找到属于我们的出口。” 乔颖晨呡了口酒,“这就是你天天躲在不见光的豪宅里琢磨出的结果吗?我和你不一样,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假如如果可以选择,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回到十八岁的袭岚,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虽然这里很好,让我见识了未来,比我原本那个吃人的时代好上千万倍,但若是能选择,我还是义无反顾的会回去。” 第十三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苏沐深深缩进按摩椅内,他不想去问乔颖晨那个必须回去的理由是什么。 “当你成为乔颖晨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老实说,我以为自己死了,转世投胎了,没有喝孟婆汤,所以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苏沐:“我成为苏沐之后,也一度以为这个世界的我死了。我在重生还是穿越这二者之间反复思索过,现在答案倒是显而易见了,我还活的好好的,所以应该是穿越,不是重生。” 乔颖晨:“两副身体,一个意识。我今年二十七岁,我已经以乔颖晨的身体活了十七年了,倘若有朝一日我还能变回袭岚……不知道她这十多年是不是以疯傻的样子在活着。” 苏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成为苏沐之前,苏沐就是苏沐自己,可以肯定我接管他身体之前,他一直活很好,除了特别胖,”边说边用胳膊比划出个滚圆的纬度,“其他都正常。” “我像是空降到他脑子里的侵略者,而他早已溜之大吉,没有任何反抗。我的意识和他的躯体,他妈的,竟然连丁点排异反应也没有。” 乔颖晨:“我也可以肯定,我成为乔颖晨之前,乔颖晨就是乔颖晨自己,我也是空降的侵略者,只有天知道我突然从十八岁的古代少女变成了十岁的现代小女孩后,都经历了多么不堪回首的过往。” 苏沐:“我能想象的到,必然是很艰难的适应过程吧。” 乔颖晨摆摆手,“所以说往事不堪回首。” “你比我幸运,总不至于经历把汽车当怪物的恐惧,吓得哇哇大哭,十岁了连阿拉伯数字都不会写……但凡上过历史课的人,回到过去好歹有先见优势。” 苏沐想到个重要问题,“你还记得你是从哪个朝代穿越来的吗?” 乔颖晨:“我查过我能找到的所有记载历史的资料,我来的朝代似乎并不存在……” 苏沐激动地插话道,“是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对吗?历史上没有留下过任何记载的朝代,我也是。” 乔颖晨:“那苏沐和袭岚会不会是同一时期的人?” 苏沐:“很有可能,但我自成为苏沐后,几个月的时间皆未曾出过苏家的府邸,惭愧,我对那个时期的人文风情,社会阶级,哪怕是当时的皇帝叫什么都不清楚。” 乔颖晨叹息:“十七年了,我能记得的其实也不多了,我只保留了一个执念始终留在心底。那不过是几千年封建社会的某个时期罢了,它本身的性质压根不值得我怀念。” 苏沐:“我能理解。” “你认可我的观点吗,关于这是一场游戏的观点?” 乔颖晨:“听实话吗?” 苏沐:“当然。” 乔颖晨大笑出声,“我不太确定,游戏也好,楚门真人秀也罢,或者我们都是接待员,呃,你应该懂得吧,westworld嘛,又或者这是大自然的力量,反正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们他妈的被蒙在鼓里。” 苏沐:“好吧,你说的都挺有道理。那这十多年的时间,为了回去你都做过哪些努力,有没有值得分享的进展或成果?” 乔颖晨:“乔颖晨十二岁就成了孤儿,从那之后我的生活重心就成了养活自己,我是个被钱支配的社会边缘女性……你现在觉得惭愧不?” 苏沐干笑两声掩饰下尴尬,“钱现在不是问题了,其实有你和我一块分享我反倒会心安的多。我脑子里有人说话,说了半年多了。” 乔颖晨:“你现在就百分百信任我了?对我没有半点怀疑了?你想清楚,我们可是昨晚才认识的哦。” 苏沐倒了杯酒递给她,“半年了,只有昨夜我睡得最香。我相信你,假如错信了……无所谓。” 乔颖晨:“谢谢。” “你觉得我们该不该明确个目标,或者定下些计划,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过没羞没臊的生活吧,哈哈哈哈。” 苏沐却没心情开玩笑:“我觉得自己像个困在棉花糖里的小人,打出得每一拳都将被软绵绵的化解。” 乔颖晨:“还没打怎么知道会被化解,就算真被化解了,那也一定是因为打的还不够多。” “你得到了货真价实的亿万身家,这才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你是怎么理解这件事的?” 苏沐:“无法理解。” “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事,我永远都是怀疑者,也因此我质疑过整个世界的真实性,注意,我说的是我所认知的一切,我能用眼睛看到的,能用手触碰到的,我怀疑所有。” “如果是在半年前,我不会相信你,那时候的我连自己都不相信,我凭什么能得到近十亿财富,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我怀疑这不过是游戏设定罢了,可能因为我完成了某个任务,所以做为奖励我升级了,我从一无所有的穷鬼设定改变成了亿万富翁。” 乔颖晨:“照你这么说,我们压根就不是人类,我们只是游戏中的角色,我们每天去做的每件事情,每个自以为是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其实不过是背后操纵着我们的玩家替我们选的。” “有点意思,但我认为你只是以前穷惯了,被十个亿吓坏了。不好意思,我说话有点直,你可别生气。” 苏沐:“你说的也没错,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扮演的都是个能被别人轻易支配和玩弄的社会角色吧,当金钱真的降临在我头上时,兴奋过后,我竟然只剩下害怕和困惑,我反问过自己,“我配吗?”。我怕这不过是用来羞辱我的……阴谋吧。” “但即使是最卑微的角色也有愤怒的权利对吧,我报复性消费过,买了不少豪宅豪车,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不希望自己是清醒的你知道吗,我希望自己能被金钱腐蚀麻醉,我希望能在纸醉金迷中度完这一生。” “但往往越希望的就越绝望,我可以装醉,装睡,唯独没法装糊涂,我反而更加清醒了,金钱的魔力那么大,却也无法让我沉迷。” 乔颖晨笑了,调侃道:“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吗?” “也许你的设定就是如此,这是编译在你脑中的代码,你无法逾越它。还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原因,恰恰是因为逾越了,所以觉醒了。” “我这么说可不代表认可了你的观点啊,要说清醒,我可比你清醒多了。你把自己关在不见阳光的地方半年多,该出去走走了。” “当你沐浴在阳光下,呼吸新鲜的空气,脚踩在土地上,看人来人往,好好感受下真实世界后,你的观点会有所改变的。” 苏沐:“每天窝在阴暗里,我也心急如焚,我知道这是躲避,但久而久之,我却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吧。不怕你笑话,我从来没有想出过任何应对变故的方法,心理准备倒是有一些。你依托我,无外乎是想从我这找到回去的办法,抱歉,我可能会让你失望的。” 乔颖晨:“没关系,这么多年了,我早习惯失望了。至少你愿意让我留下,相信你也不会再让我从事原来的工作了吧,有你让我衣食无忧,我可以专心致志的寻找回去的路,如果找到了,你可以选择跟不跟我一起走。” “但是,”她顿了顿,郑重说道,“只是封闭在这豪宅里肯定永远都找不到路,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们一起走出去,虽然我没资格要求你帮我,但我还是正式请求你帮我寻找那条路。” “可以吗?” 苏沐:“我其实不介意养你一辈子的。” 乔颖晨:“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哪怕我现在八十岁了,我也不会动摇回去的决心。拜托了,你也需要走出去,你不能在这里封闭到八十岁吧,那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你会真的疯掉的。” 苏沐沉默了,许久后,“车库里有很多好车,我几乎都没开过,试试吧,它们也一定很想去飞驰。” 乔颖晨开心地鼓掌:“我来给你当司机吧,不过出门前要好好修修你这胡子和头发呐。” “好,”苏沐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了,我能问问你必须回去的理由是什么吗?” “我……”,乔颖晨也从按摩椅上起来,哀伤地说道,“我还有个儿子,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今年正好十七岁了。” 苏沐有几分愕然,“所以你是在生下孩子后就穿越来了。” 乔颖晨:“是啊,生下他的第二天,我甚至还没好好抱过他,没给他取个名字。我时常会想,就算有一天真的回去了,他还认识我吗?我还认得出他吗?可能我都无法再找到他了,在那个残酷吃人的时代,刚出生就没了妈妈,他能活得下去吗?” “他父亲呢?”苏沐问。 乔颖晨摇摇头,“他没有父亲。” “我是在一家妓院生下他的,很贱吧。” 苏沐只希望影音室里的昏暗环境能掩盖住自己脸上惊诧变换的表情别被乔颖晨看出,这个信息量太大了,他想说点安慰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说好了。 好在乔颖晨自己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她接着说道,“他说会给我赎身,可我怀上他的孩子后他却怕了,再也不提赎身之事。他给了老鸨一笔钱,让她将我藏在“花雨轩”养胎,怀胎十月,每天我都盼望他能来看看我们娘俩,但他从未出现过。他身份特殊,我也深知他的无奈和压力,不过我始终抱有幻想,哪怕要一辈子做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也行。直到生产的前一天,老鸨来告诉我,他留下的钱不多了,如果我不能让他继续付钱,那我和将要出生的孩子都得流落街头。” “老鸨说偷偷去找过他几次,但都无果。我本打算生下孩子后的第二天就亲自去找他的,后来你都知道了。” “你觉得我的孩子他还有希望活着吗?” 苏沐没想到乔颖晨在另一个时空的身世竟如此凄惨,他决定发自真心的劝慰她,“也许你该放下了,说实话,在我看来你必须回去的理由极大可能已经破碎了,若你真的回去了,结局你能接受得了吗。至少你现在身处的是新时代,你还可以重新活出个精彩的人生,放弃现在的环境回到那个老旧吃人的封建时空,假如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了,你又该何去何从呢?” 到了此时苏沐和乔颖晨突然都想明白了一件事——乔颖晨并非没有选择的机会,这个更好的时代就是她面临的选项。 和苏沐一样,近十亿的金钱是他面临的选项之一。 只不过苏沐早就做出了选择,而乔颖晨看似坚定的选择回去,实则苏沐所劝慰她的话她一直都心知肚明,她的坚定并不够坚定。 直到遇见苏沐,听闻了他的遭遇后,乔颖晨心里才又不可避免地激起涟漪——她从苏沐身上模糊看到了其他可能的选择。 “我真的爱那个只相处了一天不到的孩子吗?我真的愿意为了他放弃这个更好的时代吗?”乔颖晨第一次在内心反问起自己。 “出去走走吧,你不是一直坚持要走出去嘛,走吧。” 第十四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这就是你说的车库里最低调的车?哇哦,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正午阳光挥洒到这台黑色欧陆GT上,鎏彩四溢,光亮夺目。 它厚重激昂的声浪可真算不上低调的,犹如一头猛兽在震慑低吼。 “我们去哪?快说个目的地吧苏少爷。” 乔颖晨一扫刚才在影音室里的回忆阴霾,这会儿又兴奋得有些过头了。 “干脆去市中心兜一圈吧,买买买……” 她的手在宾利精致奢华的各处内饰上划过,嘴里啧啧称赞不停。 “我今天还不太想去吵闹的地方,离这儿三公里左右有个景观不错的公园,先去那待会吧。” 苏沐答应由她开车,坐进副驾驶后第一时间调低调平了座椅并拉下了遮光板。 不过明亮的光芒已经无处不在,他虽极不适应,但还是努力克制住,没有表露出太多反感的神情。 “公园吗?”乔颖晨难免有些失望了,却也没反对,“那你指路吧,别缩着啦,出来要有出来的样嘛少爷。” “能别再说“少爷”这两个字了吗!”果然室外还是让苏沐觉得心烦气躁,“不好意思,不是吼你,只是这两个字听得我心怵,别再说了。” 乔颖晨赶忙堆笑,“没事,没事,你呀多出来几次就好了。哎,你刚说的不会是XX湿地公园吧,要是那儿的话,我认识路。” “啊,对,正是那个湿地公园。” “好,出发咯,系好安全带,我开车可有点……” 话未说完,乔颖晨竟踩出一脚地板油,整台车立刻如离弦的黑色箭矢般疾驰而出。 猛烈的推背感使苏沐护在腰间的安全带瞬间箍住他惯性前冲的身体,惊吓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靠,这动力太强了吧!” 有惊无险,乔颖晨及时往右打了方向盘,车子才堪堪没撞上大门。 轰隆隆的驶上马路,这个女人完全沉浸到飞驰的快感里,苏沐只能在一旁颤抖着心提醒她不要超速,小心驾驶。 以后必不可能再让乔颖晨开车了,她没有半点女司机固有的小心翼翼啊。 一路提心吊胆,好在这个湿地公园并不远,没多会便到了。 然而苏沐失算了,公园外的停车场车满为患,公园内更是人员密集,他忘记今天是休息天,又赶上是个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逛公园的恐怕也不比逛S市中心的人少。 “哈,这儿是不够热闹啊。”乔颖晨看着满眼的游客,笑嘻嘻的阴阳怪气起来。 “有松鼠,快看。” 头上的香樟树树冠哗啦啦一阵响动,正好让苏沐有了转移尴尬,不接话题的机会。 两只小松鼠正追逐玩乐,灵动地在树枝间跃来跳去,虽不是什么罕见动物,苏沐也还是跟随它们的嬉闹乐在其中,不由得咧着嘴开心笑了。 几个拿着网兜的孩子也被苏沐刚才的提示给吸引过来,纷纷跑到树下仰头观赏,很快还分出不同的支持阵营来,手舞足蹈地给自己支持的那只松鼠加油助威。 乔颖晨始终在关注着苏沐的神态变化,见他终于愉悦地笑了,心里突然也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似的。 “你看,这才是生活嘛,欢声笑语,人来人往,比你那“孤独堡垒”好多了吧。人是需要生机勃勃的。” 苏沐回她个礼貌的笑脸,不过心情是真的好转了不少,“这公园里好玩的可多了,我再看会儿松鼠,待会再往里进吧。” “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小动物的嘛,行,松鼠这么可爱,多看会。” 明明还在嬉戏的两只小松鼠仿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十分不给面子,一溜烟都跳到别的树上去了,树枝晃动,很快再也不见它们毛绒绒的身影了。 乔颖晨摊摊手,“咱俩谁是乌鸦嘴呀,哈哈哈哈,把人家都给吓跑了。” 苏沐本想说你是乌鸦嘴,转头一瞥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一身黑衣,戴着口罩墨镜的男子好像在盯着他们。 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这漫不经心的一眼不知为何竟立刻让他心中升起几丝不安来。 苏沐边和乔颖晨对话,边四处张望假装自己是在为她寻找某个地点。 眼睛数次扫过黑衣男后,他便几乎能肯定那家伙是不对劲的了。 “我右手边五十米左右有个全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不要刻意去看他,假装我们在商量找洗手间之类的事,你看几眼,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 第十五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啊?看他干嘛,哎,那人好像也在看我们呢。” 乔颖晨可没苏沐这般谨慎,直接大大咧咧的盯着黑衣男看了起来。 苏沐赶紧拉着她往前慢慢走,“都说了不要刻意去看,你怎么一点不懂伪装呢。” “切,”乔颖晨满不在乎得说,“草木皆兵啊你,难得出来趟逛个公园,至于吗。” “真把咱俩当重要人物啦,奥,半年不出门,一出门就被盯梢,咱们有那价值吗哥哥?” 苏沐现在才发现乔颖晨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关键她说话声还故意放的很大,生怕周围人听不到似的。 “小点声行不,我用余光瞟了眼,那人好像跟上来了,在跟踪我们呢。” 这下好了,苏沐刚说罢,还指望乔颖晨声音小点,谁知她直接转过身去了。 “还真是,不行,我得去盘盘他的道,公园里这么多人,偏偏盯着我们俩不放呢。” “哎,”苏沐拽都拽不住,怎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女人啊。 “哎呀,怕什么,大白天的又是公共场所,咱不怂。” 压着火气,苏沐也只得硬着头皮追上去了。 黑衣男大概也没料到两人会掉头往他走来,看到乔颖晨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明显有些惊诧,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女人已经到跟前了。 “你好,”乔颖晨挡住黑衣人的路,脸上挂着假笑,“请问下去沙滩怎么走呀。” 毫无征兆的疑惑发问,不仅黑衣男懵了,支支吾吾说不清话,连苏沐也跟着迷糊了,尬笑着只想拉走她。 “你不知道沙滩吗?这公园里有片挺大的沙滩,我想去那里,不知道怎么走。” 黑衣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跟刚才远景的他比起来一点神秘感和危险感都没有了。 “我……我也第一次来这,不知道什么沙滩啊。” 乔颖晨得意一笑,看对方唯唯诺诺的,心里更大胆了,“不好意思,公园里这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要问你呢,你说是不是?” “颖晨……”苏沐根本插不上嘴,乔颖晨背在身后的手示意他别说话。 “啊对,是呀,你还是问问别人吧。”黑衣男不仅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连口罩也是黑色的,他被遮住的窘态笑容,全通过眼睛传递出了。 “我说的是反问句,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我偏要选你问路,”乔颖晨忽地收起假笑,“麻烦你下次偷窥的时候可以委婉一点,不要两眼直勾勾的,这样很容易暴露懂吗!” 苏沐立马咳了两下嗓子,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太难堪了,毕竟还没百分百证实人家是在看他们呀。 但没想到黑衣男根本不反驳也不生气,只是为难地低下头看向别处,像是个犯错后在挨训的学生。 “怎么,默认了?” 乔颖晨继续咄咄逼人。 “你偷窥的目的是什么?是喜欢偷窥美女呢,还是另有他图?” 黑衣男默不作声,垂着的头摇了几下,神态显得很痛苦。 苏沐忍不住问话了,不过语气要比乔颖晨温和些,“你盯着我们好半天,还打算跟踪我俩,反正我确定你不是来这逛公园的,你肯定有目的的是不是。” 见黑衣男还是不肯说话,乔颖晨破口怒斥,“喂,哑巴啦!你把口罩摘了猥琐男,我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猥琐样,以后再在这片看到你,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从刚才站到黑衣男跟前开始,苏沐就隐约发现此人的眉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经乔颖晨一提醒,心中暗道:怎么早没想到让他摘口罩。 黑衣男完全是超乎意料的软人一个,早先苏沐还担心他会是什么狠角色,怕他是来针对自己的,现在看来乔颖晨说的是没错,自己还真是草木皆兵了。 “恩……”,黑衣男哼唧了声,大概算是表示妥协了,就是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他扣住右耳根后的口罩带轻轻提拉,一张让苏沐直皱眉头的年轻面孔开始缓慢释出来。 摘下口罩后的年轻黑衣男满脸苦涩,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衰”字。 苏沐死死盯着他,双眼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移开了,随着对这张脸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他自己的脸色开始变得煞白,旁人都没察觉他被震惊的倒退了一步。 乔颖晨没注意到苏沐的神色变化,看到黑衣男的长相后说,“看你长得挺清秀的呀,年纪不大应该还在上大学吧,为啥不学好呢,非要当变态当偷窥狂?对得起你爹妈吗?” “颖晨别说了!” 苏沐突然以不容反驳的强硬语气制止她道。 “怎么啦吗……” 乔颖晨和黑衣男都看向了苏沐,但苏沐眼中只有这个黑衣男。 “韦——丰——元,是你吗?” 第十六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韦丰元没想到眼前人竟是苏沐,多么奇妙又惊喜的缘分啊。 强悍如他这般凌厉风行的高手,相认后再也绷不住委屈的眼泪,紧紧抱住苏公子不肯放手…… 公园之旅就这样刚开始便结束了。 “先说说你自己吧丰元,至于我,后面再和你解释。” 待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韦丰元在回去的路上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我来到这边有一年半了。” “那天分开之后,我打算去寻找能带您和玉珠她们安然离开的机会,没曾想刚出门不远就遇到了另一伙歹人,和之前交手的那几个臭鱼烂虾不同,我明显感觉到这伙人的气势不一般。唉……” “我本无心引战,装作普通家丁想蒙混过去,奈何还是引起了怀疑,他们完全是冷血之徒,宁愿错杀也绝不错放,没有办法我只能自保,期间又见着另一拨歹人喊打喊杀地路过,我当时就知道坏了,他们就是您遭遇的那帮歹人。” “一想到您将陷入危机,我便格外焦急脱身,但就如我刚才说过的,这帮冷血畜牲不是杂鱼,若是一对一我堪堪有胜算,可惜他们有三个人。” “在混战缠斗中我始终只有防守的份,且逐渐开始落入下风,后来完全消耗尽体力只能屈辱被俘。苏公子,丰元惭愧啊,没能保护好您,也辜负了我家司蔻公子的重负。” 韦丰元说着又开始悲痛地哭起来,想来这应该是他心中一直最难以愈合的深切伤痛吧。 “那伙歹人拖着我回到东厢房的时候您已经不知生死了苏公子,您失去了双手,浑身血污,昏迷在地。当时屋内全是死尸,有个不会说话的厉害女子,我不知她是您的什么人,但她真是个高手,想来那满屋的死人应该都是她杀掉的吧。” “她和擒我那三人斗到一块,也击杀了他们中的一个,只可惜我当时被绑住完全无法动弹,若是能让我配合那女子,最后结局必然不会……” 韦丰元双手掩住面,哭泣得更加悲恸。 “我眼睁睁看着那位英勇女子落败被杀,还有玉珠……玉珠她被那畜牲给生生割下了头颅……” “你说什么!”回去的路途是苏沐在驾车,听闻此种噩耗,他猛地踩下急刹车,胸口犹如被千斤巨石压迫,呼吸变得艰难无比。 “玉瓶呢,玉瓶……最后怎么样?她有没有逃走?” “玉瓶她……”韦丰元实在不忍再说下去了。 “说!”苏沐咬牙切齿,手中的方向盘被他攥地嘎吱作响。 “玉瓶被糟蹋了,生不如死……疯掉了。” “那,那玉瓶还活着吗?”不知何时苏沐的眼眶也模糊了。 “我不确定,”韦丰元痛苦地摇头,“他们也杀死了我,捅了我十多刀,把我丢在东厢房里等死。” “我觉得特别冷,意识慢慢消散,最后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说罢他抬起头,眼球已经哭的血红,这一生中他最无法理解的诡异事情出现了—— “但我又醒了过来,一年半前的那个深夜,我在一处阴冷潮湿的胡同里醒了。我检查了自己,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身上的衣服连个洞都没有。” “我以为自己到了往生界,抬头看到上面是个发着黄光的路灯,我从没见过那东西,顺着黄光一步步走出了胡同。” “胡同外的世界……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苏公子,我认知里没有的东西——汽车,自行车,电线杆,高压线,霓虹灯……” 第十八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在租赁公司,受限于苏沐的驾照等级,能选择的房车款式实在不多,好在最后租下的是辆也算得上豪华且堪堪够三人用的阿莫迪罗锐行者F550房车。 乔颖晨将大包小包塞进车,自己也跟着瘫坐到舒适的皮沙发上。 车由苏沐驾驶,她不需要操心,但苏沐以可能需要换驾为由硬是把她叫到了副驾驶,独留下不会开车的韦丰元在房车的生活区里待着。 这辆房车的驾驶室和后方生活区域并非是互相隔绝的,前排头枕后是块隐私帘,隔眼不隔音。 上路后,苏沐专注驾驶,乔颖晨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不到两个小时她便歪头睡着了。 车子在高速上飞速行驶,景色逐渐养眼起来,青山绿水可比混凝土森林不知多了多少轻松惬意,昨日还是“超级宅男”的苏沐,今天也已在路上了。 他没有向二人明说目的地是哪里,路只在他心中,他只告诉他们那个地方非常遥远。 太阳开始落山了,巨大规则的圆形轮廓清晰异常,它收敛起刺目的光和热,现在人人都能够直视它了。 低矮红烈的夕阳绵延了整条天际线,将车窗外的世界渲染得像幅油画,美得动人心魄。 苏沐放下车窗,打开了一指长的缝隙,被车破开的气流立刻鱼贯而入,吹得猎猎作响。 他稍微有些昏沉的精神立刻振奋许多,再扭头看一眼依然睡得很香的乔颖晨,一种简单又美好的感觉跃上了心头。 假如这真的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该多好啊,前路尽是期待和欢笑,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没有需要躲避的人,普普通通,但却难得。 “好美啊……” 或许是被风给吵醒了,乔颖晨揉着惺忪睡眼,却笑得很甜,醒来后的第一眼让她止不住赞叹又赞叹。 “好久没看过这么美的夕阳了,呀,看那边,是火烧云哎!”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苏沐略微侧目便也看见了天空中最惊艳的那块火红区域。 “没错,是火烧云。” 虽然只是匆匆瞥了几眼,但那美已印入脑海里,若不是高速上无法停车,他真想立即跳下去凝望它,直至消失。 “下个服务区歇一歇吧,换我来开。”乔颖晨温柔得说道。 “不用,我还不累呢,”苏沐同样温柔得回应,“颖晨,对不起,我为昨晚和今早的粗鲁向你郑重道歉。” “嘻,昨晚的事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嘛。” “现在全部想起来了,”说罢苏沐还展示了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掌心,“不过很奇怪,像是已经很久了不是吗?” “呀,你也有这种感觉啊,是呢,真的好奇怪,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 乔颖晨突然一拍脑门,“奥,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她兴奋如分到糖果的孩子。 刚好一抹绯红霞光穿过了车窗洒在她的身上,使她现在古灵精怪的样子竟还罩上了一层并不违和的神圣感。 “那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原因。”苏沐还是很好奇的。 “不行,我不告诉你,这是我们女生的秘密,只有女生才能看得出来。” “哈,又是个秘密,看你兴冲冲的劲,我以为堵上嘴你都要说呢,哈哈哈哈。” 乔颖晨故意嗤笑,“那你可错了哥哥,女人就喜欢让男人猜,男人不也喜欢吃这套嘛。” “那你也错了,我是男人吧,但我最不喜欢的事就是“猜”了。” “哼……”,乔颖晨忽然转移起话题,“都好几个小时了,你都没评价下我这身好不好看呢哥哥。” 苏沐调笑道,“这还需要评价嘛,你身材这么好,哪怕穿的是麻袋也肯定会好看吧。” “哼,敷衍!改天我就穿麻袋给你看……” “行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苏沐快速朝她做了个鬼脸,被乔颖晨给拍了一巴掌。 “算了告诉你吧,”乔颖晨忽然又害羞地低下头。 “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就是觉得在你身边特别有安全感,所以当你说要一起离开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时,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跟着你上车了。” “此刻再想想真挺疯狂的,不过我不后悔,多疯狂都能接受,但这份安全感我是第一次有。” “请你务必要相信我哥哥,我可不是图你有钱才这样说的哈,全是因为你这个人……恩,我说完啦,就是这样的啦,以后要是有想到别的再补充给你。” 第十九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天幕在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啪嗒”,苏沐打开了远光灯,两道光束射向前方,汇聚后将前路照射的宛如白昼。 “飞翔吧!”乔颖晨突然好开心,纤柔的手臂笔直伸向前,“我们披荆斩棘,不管前路多难!嘻嘻,我好高兴呀,感觉像是逃离了一个深渊,我们都压抑太久了是不是,现在飞吧!” 苏沐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笑得同样开心,“要来首音乐吗?” “好呀,我要听《波西米亚狂想曲》可以不……”乔颖晨嘟着嘴请求道。 “当然可以,这歌太赞了!” 音乐声起—— “这一切是真的吗,亦或仅仅是幻觉,被困于山崩地裂,无法逃脱现实的牢笼,睁开你的双眼,抬头望望天空,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孩,我不需要同情,因为我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风往何处吹已无关紧要,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妈妈啊,我刚杀了个人……” “颖晨,”音乐声很大,苏沐的声音被盖住。 但是乔颖晨听得到他,她伸出一根手指堵在苏沐的嘴上,俯身到他耳边,眼神暧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先不要说出来……” 这是苏沐最后一次看见这个漂亮女人的眼眸和笑了,可惜当时的驾驶室是那样昏暗,他看得很模糊。 颖晨的手指从他的嘴唇上滑落,随后温热的血液毫无防备地喷溅到他脸上,没有任何声息发出,她埋头靠在了苏沐的臂弯,永远闭上了眼睛。 隐私帘被拉开的时候,苏沐没有任何察觉,韦丰元用匕首扎穿了乔颖晨的脖颈,却是他早该有所防范的。 后来苏沐只要想起这个时刻,就会浑身哆嗦陷入无尽的悔恨自责中。 他认为乔颖晨的死全因自己的自大所致,他怨恨自己明明早就意识到不对了,却固执地不愿戳破,自以为高明的逃离却引得敌人痛下杀手。 对韦丰元的怀疑起自他在商场时问了“真的要离开吗”这句话,苏沐觉得那时自己若是刨根问底的话定然能让韦丰元露出马脚,结局必然不会是现在这般痛苦。 车最后撞上了高速护栏,苏沐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有人把他从变形的驾驶室里拖了出来,他痛苦不堪得看着已经死去的乔颖晨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们真的要离开吗?” 想来韦丰元也是在警告苏沐吧,他知道如果真的离开了,他就必须要做某件事了。 再次醒来后的苏沐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医疗室内,他的双手双脚及腰胸全被固定在病床上,唯有脖颈能转动,病床两边放着许多医疗器械。 这间医疗室面积很小,四四方方,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窄矮的门,紧紧关闭着。 房间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苏沐没有感受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他猜测自己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因为事故造成的伤都痊愈了。 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很明显这里并不是医院,他相信自己就要直面这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了。 想到乔颖晨,他立刻又心如刀绞,他还想起了韦丰元说过的玉瓶,玉珠以及那个不知名姓的女人的结局。 他希望用咬牙切齿的仇恨和愤怒来消除现在的恐惧,这是场被迫卷入的荒唐游戏,他不愿意再冷静应对了,如果可以,他唯愿还能有一次用最野蛮的手段去反抗的机会。 第十八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判断时间流速,总之已经久到了苏沐认为他会束缚中直到死去。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屋内始终亮着白色冷光克制而稳定,束缚带坚不可摧,无论苏沐如何挣扎,它自岿然不动半分。 “倘若真的死在这里了,连怀念自己的人都没有一个”,苏沐悲哀的想到。 事实确是这般,他恍惚中发现自己从来都只是个小人物罢了,一个流浪汉,一个无亲无故的可怜人,存在没有声响,消失也不会惊起水花。 会不会这就是自己被“选中”的原因呢,他又想到乔颖晨也是如此,十岁时成了乔颖晨,十二岁时成了孤儿…… 人一旦开始回忆过去便会止不住势头,过往的人生不过是一道道早已做过的选择题,错误的,正确的,后悔的,得意的等等,它们共同组成了一条通往现在的路。 如将死之人一样,人生的全部开始快速闪回,就好像赋予人生命的神要在人死前收回一份观后感,而后便是等待死亡降临的时间。 “少爷,少爷……” 苏沐猛地惊醒,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张笑意盈盈的可爱脸蛋。 “少爷你终于醒啦,快起床吧,日头都上三竿啦,再不起来老爷该骂您了。” “玉瓶,玉珠!” 苏沐瞪大不可思议的双眼,是真的,玉瓶和玉珠正叫他起床呢。 “我怎么……我回来了?” “做噩梦了吧少爷。” “我……我……”,苏沐激动地语无伦次,兴奋地将她二人拉上床抱住。 “我真的回来了,玉瓶玉珠,你们都好好的呐,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哎呀少爷,真的要起床了,今天是中秋节,好吃的好玩的多的很,老爷今年说全府同过中秋,外面热闹着呢,咱快起床了吧。” “好,好,我马上起!” 苏府上下忙碌的热火朝天,去往厅堂的路上苏沐碰见正在挑水的贵子,开心地扑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贵子没站稳,连人带水桶被苏沐压在地上,可把他给吓得不轻。 “贵子,你小子也好好的呢,哈哈哈。” 贵子被苏沐压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道,“少爷,您要再压会,我可就不好了。” 玉瓶玉珠两人赶忙过来扶起苏沐,捂着嘴偷笑,“少爷,您今天是怎么啦,从没见您这么高兴过。” 苏沐将贵子拉起来,还主动给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脚踢飞水桶,“贵子,以后这些杂活你就不用干了,以后你就贴身跟着我了。” “啊,这……” “这什么这,就这么定了。” 说罢,苏沐大步先走了,三人还杵在原地愣不过神来。 “跟上呀你们仨!” 一路上苏沐热情似火的跟遇见的每个人打招呼,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的喜爱这个家和这里的人。 到了厅堂,见父母都在,苏沐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暖意,虽然不是他的生父生母,但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排斥这份亲情。 苏老爷还是一副严肃脸,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刘笑刘总管俯身在旁,好像正同他汇报着什么事。 苏母在右边,身旁围着一群丫头,她显然心情不错,和离得最近的王嬷嬷有说有笑,吩咐完差事,王嬷嬷将众人遣散去忙碌。 “少爷早”,“少爷早”…… 离去的众人在堂门前见着苏沐,纷纷矮身行礼。 “母亲!” 进了厅堂,苏沐腾地跑到苏母身边把她抱了起来,“母亲,我好想你。” 苏母被儿子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安定了下来,“你这孩子是怎么啦,睡一觉起来,怎么像一年没见到我似的……快把我放下,你看这孩子。” “沐儿,你做什么呢!” 父亲威严得声音响起,不过苏沐没等他继续责骂,放下母亲,又小跑过去将他也给抱了起来。 场面实在太尴尬了,苏老爷一时语塞,但看得出来脸都给气红了。 “沐儿,你赶紧给我放下,做什么呢,你是睡懒觉睡傻了吗?” 苏老爷对着苏沐的脑门敲了两下,目光扫视一圈,满屋的下人都在憋着笑,连他的夫人也被这罕见的一幕给逗得合不拢嘴。 “父亲,我也好想你啊。” “给我放下,放下!” 苏沐放下老爹,屁股上立刻挨了两脚踢,不过他丝毫不在意,他知道这个老爹就是这般,毕竟身份使然,又这么多人在场,自己的行为也确实让其失了往日的尊贵脸面。 但这又何妨呢,他实在是太兴奋了,兴奋得想哭。 “沐儿,你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睡觉睡傻了,平日里教育你的稳重都忘哪去了?” “玉瓶,玉珠,你们俩……” 见老爹要怪罪玉瓶她们,苏沐赶紧打圆场,“不不不,父亲别生气,跟她俩没关系,我就是今早醒来后觉得格外想念您二老,这不起了床就马不停蹄赶来厅堂看您和母亲嘛。” 苏老爷敲打着苏沐的脑袋,“你小子还好意思说马不停蹄,你哪天早起过,天天睡懒觉不思进取,让你读书写字你偏爱看些不正经的小人书,我看你这脑子都给学坏完了。” 苏母过来拉住儿子,及时制止了苏老爷的“教育”,“行啦,儿子有你说得那么差嘛,他开心就好,儿子想爹娘也有错了是吧。” “你就天天惯吧……” 听着父母吵嘴,苏沐在一边开心得傻笑,这场面多么温馨啊,这才是有温度的家庭嘛。 “对了,父亲母亲,你们不是受诏进都城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件事,就像脱口而出般自然问了出来。 “什么情况?我怎么……”苏沐立刻纳闷起来,同时一种可怕的感觉出现了。 再看这满堂的人,他的父母,玉瓶,玉珠,刘总管,贵子,他们全都面无表情,刚才的氛围转眼间烟消云散了。 “父亲?母亲?” “玉瓶?玉珠?” “你们都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 苏沐惊恐得发现,所有人不仅都不说话了,还如同被定身了般僵硬地站着不动。 就像被卡住的程序,宕机了。 四周的环境悄无声息的开始发生变化,苏沐觉得自己在变大,不对,是厅堂在变小,在收缩。同时原本明亮的环境也开始昏暗起来,不多会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苏沐呼喊着他们,但再也得不到回应,他朝堂门口摸索,到门槛时已被空间压迫到只能以爬行的方式出去,但外面同样是魆黑一片。 不论他如何呼喊,整个苏府死一般寂静,连自己的回音也被黑暗吞没了。 “怎么会这样!” 苏沐回想起来了,老爹和母亲的确不应该在中秋节时出现在苏府内,他们此刻应该正在皇宫内和苏妃团聚过中秋呐。 他转身再想进到厅堂,却撞上了个坚硬的东西,厅堂的门不见了。 他用手摸索挡住他的物体,冰凉且凹凸不平,顺着边缘摸了一圈,他的心坠入了深渊。 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是什么,在他面前的是一面墓碑。 苏沐惊恐地后退,结果被绊倒在地,他摔在了一堆杂草上,起身后发现举步维艰,因为杂草遍布了脚下的每一片地。 苏府已经成了一座荒坟。 第十九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他惊恐万分,本能的想要逃离这片死寂之地,看不见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所以只有慌不择路地在荒草丛中奔跑。 可是脚步开始变得越来越沉,直到双腿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个趔趄整个人迎面摔倒。 他使尽全力要再爬起来,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大地剧烈震动起来,天旋地转此刻不再是个形容词,而是切切实实的骇人场面。 天地倒转了过来,身下变成了无尽的暗黑深渊,苏沐赶紧死死抓住草茎试图阻止自己坠落,然而重力却开始施加压力,如无数双看不见的死亡之手要将他拉下去。 手中的救命草一根接一根脱离了土地,很快仅剩不多的荒草再无法支撑住他。 浑身惊汗的苏沐在绝望的吼声中坠落了。 但下坠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没有自由落体,更像是颗从上往下发射的炮弹。 耳边呼啸的风声犹如恶鬼的哭嚎,苏沐像溺水般在半空中拼命挥舞双手,他仍试图抓住可以阻止自己坠落的物体。 黑暗,下坠,天地倒转,苏沐不知道自己将要跌向的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决定闭上眼睛,等待最终的答案揭晓。 “醒来!” “呼吸,呼吸!” 如同被救上岸的溺水者,苏沐重新活了过来,他猛然睁开眼睛,精神却还极度恐慌,以至于他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身体处于高度颤抖状态。 “你已经醒了,不必再害怕了,缓慢呼吸,平稳呼吸。” 苏沐耳边不断响起柔和的提示音,醒来后的不适开始慢慢消退,强烈的身体反应也逐渐平定下来,经过数分钟调整后,他恢复了常态。 “你还好吗?你刚刚陷入了一场深梦,现在已经醒来。” 原来是场噩梦,苏沐环顾四周,他还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仍然被束缚在床上不能动弹。 屋内并没有其他人,他发现说话声是从房间左角的摄像头里传出的。 “这里是哪里?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苏沐愤懑地朝着摄像头询问道。 “我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 苏沐没有觉得失望,他本来也没抱希望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答案能这么轻易得到。 于是他换了个方向,“可以解开我吗,我能有什么威胁,至于这样绑着我吗?” 对于这件事他其实也没抱期望,但一直被绑在床上实在是难受不堪,就随口提了出来。 “可以为你解开束缚。” 良久的沉默后,角落里传出回答,苏沐着实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答应了。 那头的话音刚落,床下便有某种机械装置启动了,束缚带“啪”地全部松弛开来,苏沐立刻感到全身轻松了。 随着束缚带被机械装置收回床底部,苏沐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他还是活动了好一会被绑得僵直的身体,才扶着床沿下了床。 “我还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苏沐在小房间里细细查勘起来,同时还不死心的想多套些有用的情报出来。 “将你解开束缚,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我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你尽管问,但不会得到答案。” 苏沐还是问了,“其实是关于你的问题,你是真人还是……某种AI,机器人那种玩意。” “今天下午三点你将会被调到X区域,到时你所处的这个房间会发生较为强烈的震感,请不必恐慌,属于调动时正常现象。” 对方答非所问,反而说出的新信息量更让苏沐迷惑了,“什么是X区域?怎么个调动法,你的意思是连这个小房间一块挪吗?” “请你耐心等待调动,最后建议你最好不要再继续睡眠了,你目前的精神状态只会令你在睡眠时继续陷入深层噩梦。” 苏沐反驳道,“那你说我该做些什么,你们把我关在这么小的地方,除了睡觉我还能干嘛?” 这次等待了很久,角落里的摄像头却不再有任何回音了。 “至少在这破房间里留个钟吧,说什么下午三点,我连现在是几点都不知道……” 沉默…… “肯定是该死的人工智能,呆头呆脑。” 第二十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小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想到刚才的噩梦,苏沐不由得一阵心悸,他一直认为梦是种启示,梦到那般场景无疑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于那段穿越经历,他觉得自己是有非常深厚的感情的,在梦的前半段,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即使自己只是借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才获得了那些真挚的感情。 他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三点钟到来前,苏沐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小房间里踱着步,这里的所有设施一目了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他又围绕墙壁走了一圈,到那扇小门时,他仔细观察起来,这扇门没有把手,和墙面几乎严丝合缝,想从内部打开看来没有任何可能,他按住推了推,结果纹丝不动。 苏沐不甘心,又用隐蔽的动作边走边敲打起墙面,不过反馈回的触感都是极其厚重的,说明这四面墙至少都有十公分厚度。 他又想起那AI说的话,调动到X区域,会有震感。其实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能被关在了集装箱之类的设施里,或者是某种厢式卡车内。 但是他现在否定了这种看法,通过对墙面的检测,他不得不怀疑这里是某种建筑的内部房间,毕竟这实打实的混凝土墙壁在这立着呢。 不过从被关进这里之后,他压根也没想过要逃离,潜意识中他认为这是难得的解决所有问题的机会。 苏沐渴望和始作俑者面对面,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答案了,即使这个始作俑者可能会非常难以对付,甚至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但终归是要有个了断的。 乔颖晨——活生生的人被夺去了生命,这笔账不管能不能算成,他发誓都会拼尽全力去复仇的。 还有再次面对韦丰元的问题,想到这个人,苏沐不得不咬牙切齿,不管他有多么大的苦衷,只要有机会,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坐回小床上,苏沐无奈一笑,自己真是个白日梦想家啊,明明自己现在就是条小白鼠,却还计划出这么多事来。 面对未卜的前途,他有些灰心,即将到来的,自己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他无力地躺了下去。 轰隆!轰隆! 调动开始了!三点钟的到来非常突然,没有任何前兆。 苏沐赶紧从床上跳下,这时整个房间都在晃动,若不是事先有过提醒,苏沐定会以为发生大地震了。 好在这间房内的所有设施都是固定住的,除了苏沐本人被晃的七荤八素。 他紧抓住床沿,等待调动结束,下一秒,他立刻有种不同的感觉来——整个房间在纵向移动,看来自己猜对了。 不需要看到外面的情景,整屋移动的感觉也非常清楚。 X区域! 这是接下来的关键,这个区域代表什么?为什么要移动到X区域?外面的整体构造到底是什么样的? 边忍受着剧烈震动,苏沐边在脑子里给自己划出重点,先不管能不能得到答案,目标要明确好不是嘛。 突然! 苏沐被上下颠簸了一下,接着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坠落! 不过这次貌似是自由落体了,整间屋子都在下坠,苏沐跳上床,为即将到来的冲撞做缓冲准备。 时机把握的刚刚好,跳上床的瞬间,巨响巨震同时发生。 落地了! 床被震塌了,床上的苏沐也被摔地喉咙一甜,差点没吐血,好在缓冲作用还是起到了,人是无大碍的。 “妈的!怎么回事,调动就是这么调的吗?!” 全身像散了驾,苏沐吃力地爬起来,嘴里不住谩骂着,直起腰后,眼前一黑,差点又眩晕了过去。 不过他马上清醒过来,应该是调动过程发生事故了,“机会”二字立刻在他脑中冒了出来。 顾不得身体的不适,苏沐踢开身前到处损毁散落的房内设施,两三步跑到墙壁边,果然,苏沐的情绪亢奋起来了。 墙面全是裂缝,他试着推了推,明显有松动感了。 迫不及待地全力踹出一脚,苏沐也不管会不会整面墙垮塌砸下来了。 现在他只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就算出去就会马上死掉,他今天也必要窥一窥这冰山一角! 第二十二章 达芬奇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一颗黑秃秃的脑袋从门内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打量一番苏沐后,被救的它却说,“不,是你得救了。” “妈啊,真的假的?!你吓我一跳!” 真够疯狂的,苏沐突然又不合时宜地大笑起来,笑容牵动了不少地方,拉扯地他边笑边疼得咧嘴吸气。 起先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家伙可是他几次差点丟了性命才解救出来的啊,没想到竟是只黑猩猩! 苏沐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从立方体房间里出来,像荡树梢般在机械爪上灵活跳动,最后爬到他身边抬头望着他。 一人一猩猩在几十米的高空对视了十多秒,期间皆是沉默无言。 “啊,你好……黑猩猩。” 这是苏沐暂时能想到的最简单明了又不算太过分的问候方式了。 “谢谢你啊哥们!” 黑猩猩说话时的样子好笑极了,厚长圆润的嘴唇开开合合像在吃东西,两条前肢高举在头顶上比划着,像是在做杂耍表演。 它是直立站起的,身高到苏沐胸口,相比苏沐记忆中对黑猩猩的认知和了解,这只的体型是比较标准化的,不过它十分瘦弱,肋骨根根凸显,用个常拿来形容人类的词来说的话,就是——营养不良。 另外它的说话声大概是苏沐这辈子听过最另类的声音了,这也是苏沐会情不自禁大笑的主要原因。 它的嗓音又尖又细,一副中气不足的感觉,和它粗陋的外表正好相反,它像个揉捏着嗓子非要装女人说话,结果却装得非常失败的假男人。 “不客气……” 此地不宜久留,苏沐小心翼翼地移动回滑轨,准备先安全撤下去再说。 黑猩猩也跟随他的脚步一点点往下爬,尽管以它的生物特性要下去很简单,但它显然还是想以人类的标准来行动。 下去的路,场面颇为尴尬,猩猩和人都没再交流,落地后更是面面相觑着。 苏沐假装抬头回望刚才自己的攀高壮举,这只奇怪的黑猩猩会说人话,行为动作也像极了人类,他对这里好奇又呈指数级增加了。 还是黑猩猩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一定很奇怪猩猩会说人话吧,请你不要把我当成普通动物看待,我和你一样有高级思维能力,而且救下我绝对是笔超划算的买卖,对了,你可以叫我达芬奇。” 苏沐憋着笑意,它的讲话声实在是太好笑了,“好吧达芬奇,我叫苏沐。” 黑猩猩达芬奇伸出黑乎乎的手,“那我们就算相互认识了,苏沐先生。” 第一次和猩猩握手,在这样的环境中,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但苏沐还是握的毕恭毕敬。 “你属于哪个时空苏沐先生?”达芬奇发问道。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达芬奇靠墙坐了下来,“坐下聊吧,我站的太久了非常累,你应该能理解吧。” “哦……好的,”苏沐说罢也席地而坐,“我们不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吗?我们都是逃出来的,不会有人来抓我们?” 达芬奇摇摇头,“放心好了,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的,好好坐着休息吧,待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哈,是这样吗?我以为会有追捕者呢。”不知为什么,听到一只黑猩猩这样说,他还真就放下了心。 “那么你对时空归属并不了解咯,你是个雏啊。”达芬奇直接切入正题,嘴巴开开合合,一脸正经。 “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听你的意思,应该和我的穿越经历有关吧,我的意识曾经穿越到了某个古代时空,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说古代啊,意识之类的东西你能理解吗?毕竟你是……” 达芬奇赶忙摆手制止了苏沐继续说下去,“我的智商非常高,你不必担心我会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我说了,不要把我当成普通动物看待。” 苏沐干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是通过周密的计算得出今天系统会出现故障,关押你的立方体房间在转移过程中会发生事故,而你会安然无恙的逃出来,你逃出来之后会朝我这里过来,因此我敲了半天的墙,也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至于你愿意解救我的几率有多少,我推测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你看,现在我们并肩坐着聊天,不正很好的说明了我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嘛。” 侃侃而谈的达芬奇言语中的自信即使再怪异的声调也无法掩盖,苏沐却觉得它是得意忘形了,怎么自己一时的勇气起兴就成了它计算的功劳了。 “照你的意思,我选择往左边逃也是你计算好的咯,我看都是巧合吧,我要是往右边跑呢,对我来说左右其实都一样,我只是碰巧选择了你这边的方向罢了。” 苏沐言语中的不屑同样毫无遮掩,但达芬奇似乎早有预料,它耐心反击道: “你不相信一只黑猩猩能做出这样复杂到不可思议的计算,这很正常,因为你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过,你仍然觉得我就是只黑猩猩,不过是会说人话罢了,也没那么惊世骇俗。” “以貌取人是大部分人类的特性,相当难改。但出于解救之恩,我还是要郑重提醒你一次,救我是笔超级划算的买卖,不要再把我当成普通动物看待了,否则你会非常后悔。” 苏沐冷哼一声,以貌取人?他心里快要乐翻了,这只善辩的黑猩猩大概率是没照过镜子吧。 虽说人类本质上也是灵长类动物,但真被只灵长类的黑猩猩这样不留情面地教育,苏沐不能接受,更何况它还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来的,猩猩就是猩猩,没半点感恩之心呐。 达芬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我们是等价交换,还记得我说过不是你救了我,而是我救了你吗?现在我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没有我你是走不出这里的,没有我,你会在这儿累死,饿死,渴死,会腐烂发臭,永远无人收尸。” 第二十三章 达芬奇之怒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所以我并不欠你的,你搏命相救,救的是你自己罢了,倘若只是单单被你所救,无以为报,那我可能早就跪下来认你做主人,求你收我做宠物来回报了。” 达芬奇撑墙站起身,“我们该动身了。” 苏沐看它佝偻着腰,一副摇头晃脑的猩猩本色,忍不住打趣道,“其实你可以用四只脚走,感觉会轻松不少,放心我不介意的,我也是怕你跟不上我的步伐。” 苏沐对达芬奇实际上并无恶意,主要是这只聪明过人的黑猩猩不仅能说话,言语还非常犀利,互怼过后,苏沐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以及不甘示弱。 达芬奇走在前头,知道苏沐又在调侃它,懒得再打嘴仗,便转移了话题,“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苏沐先生?” 这倒的确是个苏沐很关心的问题,但他不想显得自己啥都不清楚,更不想让黑猩猩又得意上,就没好气得回道: “你问我啊?那你还不如问这面墙呢,我救了你的命,难道你不应该主动把了解的情况都主动告诉我吗,别再玩自问自答了,赶紧说清楚这里是干嘛的吧。” 达芬奇一点不生气,反倒张开大嘴,哈哈笑了起来,“苏沐先生啊,你这人脾气坏了点,但心不坏,我喜欢你这样的人,非常喜欢。” “别误会,我不是想在你面前炫耀什么,我问你是知不知道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你放心,你救了我,我肯定会对你知无不言。” 苏沐皱眉道,“什么!?哎等等,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清楚这里是干嘛的?那你他妈的还要让我跟你走,你真能带我走出这里吗?我现在很怀疑!” “达芬奇,我呸,我就叫你黑猩猩,你不会是想找个地方把我害了吧,先别走了,原地解释清楚再走也不迟。” 达芬奇看苏沐是真生气,也只得停下来解释,“放轻松苏沐先生,我可没骗过你一个字。就算不知道这是哪,不清楚这里是干嘛的,也并不妨碍我能带你走出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现在唯一能陪我交流的人,请问我有害你的理由吗?” 苏沐依然很警惕,或者说他根本听不进去,“那你要怎么做到?既然你不知道这是哪,又如何能做到带我走出去?这地方大的看不见尽头,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你毕竟是只黑猩猩,是只该死的多毛动物,让我完全信任你?我觉得很可笑。” “凯撒的故事看多了?你是挺特别的,不过在我看来你也就比动物园里玩杂耍的黑猩猩聪明不了多少。你哪来的骄傲感?从我救下你之后,你就迫不及待的表明你不欠我,你智商很高,怎么着,你意思是你比我这个人类还要高贵呗?臭猩猩,我忍你很久了!” 达芬奇这回显然是没算到苏沐会如此愤怒,面对其恶毒的“人身攻击”,它也终于失去了理智,神情逐渐狰狞,冲着苏沐龇牙咧嘴的大吼道, “你给我闭嘴!” “人类果然都是一个德行,你以为我这另类的样子是拜谁所赐?还不是你们这些恶魔般的人类干的好事!” “我出生三个月时就被抓进了你们人类的实验室,头二十年我每天都要忍受各种惨无人道的改造实验,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过怎样地狱般的遭遇,我本该属于无忧无虑的森林和大自然,却被人类夺走自由和亲人,当我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便像垃圾般被丢弃到不足十平方米的牢笼里等死!” “你不知道我为了活着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救我出来的那间牢房,我在里面整整关了五年又两个月,每一天我都在计算,都在等待逃出生天的机会。” “我并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我要控诉!我要那些折磨我的人付出代价!我要把自己展示给全人类看!” “原本我对人类并没有彻底失去信心,我相信你们中一定还会有同情我的存在,但现在我开始怀疑了,我怀疑我的苟延残喘没有任何意义,我也许早该结束自己悲哀的生命了。” 第二十五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虽然这地方的巨大广阔苏沐早有领教,但在双脚磨出了十几个血泡后,他才真正感受到绝望。 达芬奇说他们已经连续走了不低于十个小时了,而距离它口中那个真正能逃出生天的地方依旧还有一半左右的路程。 黑猩猩和人都快要到极限了,没有食物和水,只有两边的铜墙铁壁,无处不在的巨大噪音扰的他们心烦意乱,意志消沉。 这竟是条如此艰难的求生之路,苏沐现在明白为何逃跑也没人会管了,因为逃跑就意味着死亡。 是自由的死还是苟且的生,这项选择题其实就是这所骇人监狱的典狱长。 “达芬奇,你觉得这里到底有多少个立方体?”苏沐突然问道。 “大概能关得下全球三分之一的人口!”达芬奇淡定回道。 “那差不多就是二十多亿吧,”苏沐倒吸口凉气,“天哪,到底是谁才能有这么大的手笔?造这地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啊!” 达芬奇没有接话,突然停顿住脚步,两眼怔怔地望着前方。 “苏沐先生,我们太幸运了,已经提前到了。”达芬奇激动不已,看了眼苏沐后便飞奔起来,示意苏沐快点跟上。 他们跑了差不多一公里才停下来,若是还不到地方,苏沐的肺恐怕就要炸了。 他弯下腰,用双手撑着膝盖歇息,气喘吁吁时而还伴随剧烈地咳嗽,面颊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猩猩就是黑猩猩,当它不再坚持用两条后腿直立行走,而是四足撑地跑时,哪怕它的体力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了,但前进的速度依然能甩苏沐三条街。 苏沐见早一步到达的达芬奇正背对着自己,深有所思地低头注视着被它的身体遮挡住的某物。 歇过劲后,苏沐急忙靠近上前,“看什么呢,你跑的也太快了,我差点没累死。我艹!这……” 视线越过达芬奇,苏沐才看到它注视的是什么东西——一具干尸。 “这位想必是我们的前辈吧,”苏沐也跟着仔细端详起来,“死时的造型还挺酷。” 靠墙躺着的干尸显然已经死去已经很久了,衣衫破烂,发丝如枯草,尸体一部分化为了骷髅,其四周凝固着一滩干涸的尸液,隐约还发散着阵阵腐臭味。 令苏沐称酷的是这具干尸的右手,它的左小臂是向上举起的,右手握拳,唯独中指高高的竖起,做着某种国际通用手势。 也因为如此,原本看起来有些令人打颤的尸体却平添了份黑色幽默。 “不是为了酷,他这是在给后来者指引生门的位置。” 达芬奇白了一眼苏沐,继续说道,“顺着他中指的方向看,”达芬奇指着上方给苏沐看,“那里,生门就在上面!” 苏沐仰着脖子,眼睛都看酸了,也没看出上面有什么不同之处。 “靠谱吗达芬奇?我怎么看不出来什么生门,死门的。话说,你怎么知道他指的是生门,你们认识?” “不认识。” “我……”听到这样的回答,苏沐忍不住又想发作,好在及时忍了下来。 “如果我说这又是我通过计算得到的结果,你信吗?” 苏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真想把这只黑猩猩给暴打一顿,计算,计算,当是在做数学题呢!这猩猩莫不是被关了五年关傻了。 一瞬间苏沐觉得走出去的希望已经渺茫得要看不见了。 “我能问问你是如何计算的吗?你算到这里会有个死人?还竖着中指,而且指的还是出口的位置?不是我不信你达芬奇,你是有点太扯淡了,我拿命救你,你拿命玩我是不是?” “我们要爬上去。”达芬奇不理会苏沐的疑惑,自顾自说道。 苏沐给气得直发笑,“爬上去,呵呵,爬多高请问!” “不清楚,也许十米就行,也许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总之多高都有可能!” “呼~”,苏沐深吸了口气,说话前还把舌头在嘴里绕了三圈,但他实在忍不了了。 “你他妈真是在玩我呢!我是人,是人,不是跟你一样的黑猩猩,你说爬就爬,万一爬个几百米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怎么办?你当爬树呢我干!” “我不爬,要爬你自己爬,你不是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嘛,爬吧!你先上去探路!” 达芬奇这次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温和,意味深长得看了看苏沐,猩猩脸上露出个颇有人类神态的微笑,轻声说道: “行,我去探路。” 第二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虽然这地方的巨大广阔苏沐早有领教,但在双脚磨出了十几个血泡后,他才真正感受到绝望。 达芬奇说他们已经连续走了不低于十个小时了,而距离它口中那个真正能逃出生天的地方依旧还有一半左右的路程。 黑猩猩和人都快要到极限了,没有食物和水,只有两边的铜墙铁壁,无处不在的巨大噪音扰的他们心烦意乱,意志消沉。 这竟是条如此艰难的求生之路,苏沐现在明白为何逃跑也没人会管了,因为逃跑就意味着死亡。 是自由的死还是苟且的生,这项选择题其实就是这所骇人监狱的典狱长。 “达芬奇,你觉得这里到底有多少个立方体?”苏沐突然问道。 “大概能关得下全球三分之一的人口!”达芬奇淡定回道。 “那差不多就是二十多亿吧,”苏沐倒吸口凉气,“天哪,到底是谁才能有这么大的手笔?造这地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啊!” 达芬奇没有接话,突然停顿住脚步,两眼怔怔地望着前方。 “苏沐先生,我们太幸运了,已经提前到了。”达芬奇激动不已,看了眼苏沐后便飞奔起来,示意苏沐快点跟上。 他们跑了差不多一公里才停下来,若是还不到地方,苏沐的肺恐怕就要炸了。 他弯下腰,用双手撑着膝盖歇息,气喘吁吁时而还伴随剧烈地咳嗽,面颊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猩猩就是黑猩猩,当它不再坚持用两条后腿直立行走,而是四足撑地跑时,哪怕它的体力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了,但前进的速度依然能甩苏沐三条街。 苏沐见早一步到达的达芬奇正背对着自己,深有所思地低头注视着被它的身体遮挡住的某物。 歇过劲后,苏沐急忙靠近上前,“看什么呢,你跑的也太快了,我差点没累死。我艹!这……” 视线越过达芬奇,苏沐才看到它注视的是什么东西——一具干尸。 “这位想必是我们的前辈吧,”苏沐也跟着仔细端详起来,“死时的造型还挺酷。” 靠墙躺着的干尸显然已经死去已经很久了,衣衫破烂,发丝如枯草,尸体一部分化为了骷髅,其四周凝固着一滩干涸的尸液,隐约还发散着阵阵腐臭味。 令苏沐称酷的是这具干尸的右手,它的左小臂是向上举起的,右手握拳,唯独中指高高的竖起,做着某种国际通用手势。 也因为如此,原本看起来有些令人打颤的尸体却平添了份黑色幽默。 “不是为了酷,他这是在给后来者指引生门的位置。” 达芬奇白了一眼苏沐,继续说道,“顺着他中指的方向看,”达芬奇指着上方给苏沐看,“那里,生门就在上面!” 苏沐仰着脖子,眼睛都看酸了,也没看出上面有什么不同之处。 “靠谱吗达芬奇?我怎么看不出来什么生门,死门的。话说,你怎么知道他指的是生门,你们认识?” “不认识。” “我……”听到这样的回答,苏沐忍不住又想发作,好在及时忍了下来。 “如果我说这又是我通过计算得到的结果,你信吗?” 苏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真想把这只黑猩猩给暴打一顿,计算,计算,当是在做数学题呢!这猩猩莫不是被关了五年关傻了。 一瞬间苏沐觉得走出去的希望已经渺茫得要看不见了。 “我能问问你是如何计算的吗?你算到这里会有个死人?还竖着中指,而且指的还是出口的位置?不是我不信你达芬奇,你是有点太扯淡了,我拿命救你,你拿命玩我是不是?” “我们要爬上去。”达芬奇不理会苏沐的疑惑,自顾自说道。 苏沐给气得直发笑,“爬上去,呵呵,爬多高请问!” “不清楚,也许十米就行,也许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总之多高都有可能!” “呼~”,苏沐深吸了口气,说话前还把舌头在嘴里绕了三圈,但他实在忍不了了。 “你他妈真是在玩我呢!我是人,是人,不是跟你一样的黑猩猩,你说爬就爬,万一爬个几百米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怎么办?你当爬树呢我干!” “我不爬,要爬你自己爬,你不是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嘛,爬吧!你先上去探路!” 达芬奇这次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温和,意味深长得看了看苏沐,猩猩脸上露出个颇有人类神态的微笑,说道: “行,我去探路。” 看到达芬奇利落地开始攀爬起来,疲惫不堪的苏沐赶紧利用这个时间瘫坐到地上休息。 他选择在对面的巨墙下,以便能够清楚看到达芬奇的进展。 不过坐下后他的视线却无法抗拒地被那具干尸再次吸引,恍惚间,他发现自己此刻的姿势竟和干尸是一致的。 苏沐不禁琢磨起这家伙死前都会想些什么,他应该是因累饿而死,倒在了最后一段路上。 竖起的中指是在为后来人指路,也可能是其对操蛋人生最后的示威吧。 谁又说得准呢,他已经腐烂了。 走个神的功夫,达芬奇已经爬到了六七十米的高度,苏沐赶紧聚拢目光到它身上。 “喂,达芬奇!” 观察了半天,苏沐确定达芬奇停了下来,他把手陇成喇叭状,朝它大声喊着。 “听得到吗?你怎么停下了?” 达芬奇好像根本听不见,远看像一小块黑色的木疙瘩粘在了立方体丛生的巨墙上。 很快苏沐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足足观察了十分钟有余,嗓子也要喊冒烟了,达芬奇依然像个雕像般动也不动。 如果它是中途累了休息,也不至于一动不带动的吧,况且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遇到了意外状况。 苏沐起身来到干尸旁,也就是达芬奇脚下,清清嗓子,仰头又呼喊起来。 “妈的,这臭猩猩搞什么飞机呢?” 扯着嗓子喊了半天,苏沐的耐心全给磨没了,气急败坏得咒骂起来。 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怎么办才好啊? 难不成自己爬上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一走了之肯定不行,这黑猩猩虽然很讨人厌,但说到底是苏沐现在最大的生存希望了,若是自己不管不顾溜了,最后的下场肯定就和一旁的干尸一样没跑了。 不过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啊,谁知道它还下不下得来,万一它已经死在上面了呢,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地方本来就诡谲万分,现在它失了魂般,一动不动定在几十米高空,生死真是难料啊。 最终思来想去,苏沐还是决定爬上去看看究竟。 这次的攀爬不比救达芬奇那会了,不到十米他就觉着胳膊发酸,手腕没劲了,该死的肚子咕咕咕不停地叫。 爬高本身就是体力活,没体力的话真就危险万分了。 近距离接触滑轨,难闻的机油味让苏沐空空的肚子又是一阵反胃,因为胃是空的,被刺激蠕动后,一股酸水就涌上了嗓子眼。 无法控制的干呕感袭来,苏沐只得紧抓住滑轨上的横梁,让这种生理反应到来时不至于使自己坠落。 饿的吐酸水,眼泪也跟着挤出来了,吐完后的苏沐胃部又是阵急促的痉挛。 这一番反应下来,别提人有多难受了。 但没办法,用胳膊蹭掉了眼角挤出的泪珠后,还得接着爬…… 越爬苏沐的火气就越发膨胀,他阴沉着脸又往上叫了两次,结果可想而知,并无回应。 然而气归气,苏沐心里的忐忑和不安感也同样在飞速飙升,越接近达芬奇,他的心脏就越跳动地猛烈。 人最大的恐惧就是面对未知,而最大最深的恐惧应当是独自面对未知了。 还有十米,他已经可以清晰得看见达芬奇的脚底板了。 八米,五米 最后三米…… 苏沐还以为是自己累花了眼——黑猩猩突然动了! 在最后的时刻,这本该是好事,达芬奇又能动了。 可为什么苏沐也跟随着立刻从心底生出一种极度恐惧感呢?! 不对劲! 这种恐惧之深,是他这辈子都未曾遭遇过的! 黑猩猩犹如黑色的鬼魅,突然从滑轨上跳下,用有力的前肢抓住了在其下方的苏沐的两肩。 “达芬奇,你干嘛!” 苏沐被迫将达芬奇背在后背,他愤怒地呵斥,因为其下坠的重力差点使他脱手滑落。 满身惊汗,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苏沐没有勇气扭头去质问它。 而达芬奇什么都没说,它只是附着在苏沐后背上! 第二十六章 /295042野蛮大亨最新章节! 玉瓶心疼地搂着苏沐,眼泪也忍不住跟着簌簌往下掉…… 她和苏沐这几年一直躲藏在此山林中,居所是山下猎户曾经搭盖的两间早已废弃的破茅草屋。 经那次苏府大难,相当于从天上坠入了地底。 苏家不存在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永远不复返了。 更让玉瓶痛心疾首的是她那从小耳鬓厮磨的好姐妹玉珠死得又是何其之惨,还有那么多过去朝夕相处的苏府人,他们大多也已惨死。 到头来这场突然降临的比天灾更无情痛苦十倍、百倍的人祸,也只剩下她这个清醒人和苏沐这个疯癫人还在受着煎熬了。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问身边这个男人,“你真的疯了吗?还是装疯的?太痛苦了是吗,或许只有疯疯傻傻的样子才能掩饰住对吧。” 玉瓶不在称呼这个男人“少爷”,甚至不再叫他的名字“苏沐”,但她始终不曾离弃他。 那日,逃进山中以后,她拽着疯傻的苏沐一起踏进了连门板都没有一块的破茅草屋,仰头呆望着塌陷了一大半的屋顶许久许久。 “我们以后就住着了好吗?” 玉瓶还记得当时她很想抹干净眼泪,却怎么都抹不净。 苏沐听了她的话,高兴地蹦来跳去,使劲鼓着没有手掌的掌。 “好啊,好啊,我要住这,我要住这……” 直拍到断腕处殷红鲜血渗透包扎的纱布。 那一刻玉瓶觉得她的少爷是真的傻了,疯了。 她抓住苏沐的手腕,制止他继续“鼓掌”,心疼得一遍遍问道, “不疼吗?你不疼吗?疼就不要拍了好不好?” 山中茅草屋的第一个夜晚,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玉瓶紧紧搂着苏沐,两人蜷缩在茅草屋一角瑟瑟发抖,身体的冰冷和心理的恐惧杂糅混合,双重折磨。 “要是……我……冻死了,你该……怎么办呀。” 玉瓶那时冻到说话已哆嗦。 悲,哀,痛,凄,所有这些情绪萦绕在胸腔中,绞的心脏犹如一块烂豆腐。 在一道道闪电短瞬的绚烂间,在一顶顶轰雷栗然的震爆间,她心死如天塌地陷,终选择了最易解脱的方法—— 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粉。 “你我主仆一场……能相依而死,共赴黄泉去见兄弟姐妹们,也算我的造化了。往后的艰与苦我们都不必受了,倘若有来生,愿你我都能生在寻常百姓家吧。” 玉瓶拆开毒粉,正欲先行服下,苏沐突然侧身拥抱住她,他抱地是那么的紧,那么的紧……没有手掌的双臂一点也不甘放松。 毒药撒了,空中一声没有闪电引导的巨响炸雷似要将天轰开。 它也轰醒了玉瓶,求死的心魔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不管后路还有多少千难万阻,她决心走下去,因为苏沐还活着! 屋顶破了就修屋顶,门板碎了就修门板,没有床没有灶就造床砌灶,没有炊米瓜蔬就开垦播种。 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人总是能活下去的,哪怕是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我们好好活……好好活。” 雨后总有天晴,岁寒之后春暖。 三年多的时间,茅草屋的前后左右种满了瓜果蔬菜和粟米。 这儿好似个封闭优美的世界,无人打扰,无人知晓。 只是苏沐总乘玉瓶不注意时独自深入山中乱走,他早已不是过去的肥胖少爷,而今精瘦力壮,步伐轻快,唯独神智依然疯癫痴傻。 玉瓶虽每日忙于农活,但每每发现苏沐不见,必定心急如焚,寻得后,她也总会出言狠狠训斥。 苏沐不知,在玉瓶心中万万不能再承受的便是失去他。 山野田园凶险艰辛,这个女人有了寄托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