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上掉下来的》 1 路边的森林像一张贪婪的大手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流星雨事件发生的那晚,就像那个夏天大多数人经历的那样:丹妮一行六个人,还有一只大口呼吸的边境牧羊犬,挤进了米克的笨重的人头马汽车,车子隆隆地驶过老乌鸦车站前的大道。 雾太浓了,车前灯的光还没来得及到达车子右边的玉米丛,或是靠近道路左边的树林,它就被雾吞没了。湿气像锅里的油一样从柏油路上嘶嘶作响。 英俊的米克开车(他是唯一一个有车的人),斯特兰坐在副驾驶座上,在膝盖上的手稿上潦草地写着什么。 站在一起,他们俩看起来更像电影里的奇怪组合,而不是表兄弟。 斯特兰身高六英尺三英寸(约1.8米),是一个网购狂,也是一个想成为导演的人,他的风格被众人亲切地称为“色彩电影海滩男孩”,头戴红色假发。他也很勇敢,有很多帽子。 与此同时,米克比一般人矮一些,留着黑色波浪发型,身材苗条。他一直穿着从旧货店淘来的,有三种季节性变化的枫叶国燕尾服,而且喜欢玩滑板。因为秋天的第一个颜色已经悄悄溜进了树叶里,他把他的牛仔夹克换成了带羊毛领的。结果辉煌镇比整个夏天都要热,不知道这会不会激怒他。 “大家对鬼放屁这个笑话怎么看?”斯特兰从剧本上抬起头问道。 梅拉尼靠在丹妮身边回答。“我建议我们砍掉它。” “哦,是吗?”马特在后座的另一边揶揄道。“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我们亲爱的大法官?” 马特开别人玩笑其实是在表达友善,梅拉尼本质上是一个完美的人:美丽,体育好,明年可能被选为最优学生。所以大家唯一能拿来跟她开玩笑的是:在她七年级的时候,她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有意在波士顿大学学习法律,并且将来进入最高法院。 她翻了个白眼。“是的,马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愿意表达你的观点吗,还是说你是43%不行使政治话语权的漂国人中的一员?” 马特耸了耸肩,挥动着一只满是纹身的手。“好吧,刚才的笑话不好笑。”丹妮家那只快老了的狗朱莉坐在马特的腿上,舔着他的脸颊,似乎表示同意。然后,它转过身,把头伸出窗外,把它那长满斑点的屁股插在车内中央,对着正在聊天的众人。 斯特兰皱起了眉头。“真的吗?我还以为那是不折不扣的喜剧呢。丹妮,你觉得呢?” “你这人就是太乐观,乐观起来也没有头。这次怎么样?乐观也没法让别人完全举手赞成了吧。”丹妮说。 斯特兰整了整他那顶鲜橙色的猪肉馅饼帽子,看着他的表弟。“你呢,漂亮米克?” 米克说:“我想公开表示,我仍然不喜欢‘漂亮米克’这个绰号。” 这个绰号还是丹妮在美术课上遇到的一个女孩在走廊上拦住她说,“你是漂亮的米克的朋友吗?你能帮忙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吗?” 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让它重新流行起来,比如说马特。 “也许你在长出漂亮的深色头发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一点。马特伸手拨动了一下米克的羊毛衬里衣领。“你知道现在温度有2000度了吧,伙计?” “这个笑话好极了,马特”梅拉尼边说边因为忍笑而颤抖着。 “你一发抖,我的脊椎骨就会有刺痛,”丹妮告诉她。 “因为女性之间的感情纽带吗?”她问道。 “因为你的膝盖扎进了我屁股的一部分,我想是连着我的脊椎的。”丹妮说。 “哦!对不起!”梅拉尼吐了吐舌头。 想给丹妮腾出更多的空间,但没有用。梅拉尼,邱迪斯,马特和丹妮在车里挤得像沙丁鱼一样。丹妮基本上是骑在梅拉尼的膝盖上,上半身悬在窗外,黏糊糊的风把丹妮的金发完全吹乱了。 “这里转弯。”邱迪斯说着,在米克和斯特兰中间探出身子。“走这条路更快。” 尽管邱迪斯自己不会开车,但他总是很有信心他知道去任何地方的最快的路。在这所有人当中,丹妮的哥哥邱迪斯对大多数事情总是最有信心。而因为他有50%的情况下是正确的,所以他成为了这个6人小组事实上的领导者。 米克点点头,拐进了那条穿过森林的狭窄道路。汽车撞上了一个坑洞,梅拉尼和丹妮一起痛叫了一声,因为丹妮的尾骨撞到了梅拉尼的大腿上。 米克的黑眼睛朝后视镜瞥了一眼,他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了酒窝,“不好意思啊。” 黑暗中,前灯闪过了那块绿色的写有“你已离开了辉煌镇”的标志牌。 马特突然开始大声叫着,重重地敲着车顶,他手指上的鸟纹就像飞进了车顶。“哈哈,太棒啦!终于出来啦。”他叫道,又重重地敲了一下。“再见啦,辉煌镇。” 辉煌镇的人经常这么做。 辉煌镇太小,“欢迎来到辉煌镇”的标识牌离“你已离开”的标识牌只有大约15分钟的车程。 随着车子离得镇子越来越远,玉米稻田越来越少,森林树木越来越多,像一张贪婪的大手把公路包起来了一样。 这个小镇叫辉煌,名字就像是一个很有历史的老笑话——这个笑话比给镇子那片死棕色的田地和茂密的森林命名的人要长寿,还有在那个在高中和拖拉机仓库之间的卷饼摊子主人还是个孩子时,这笑话就已经存在了。 “我不在乎我是否会再看到这个镇子。”邱迪斯同意马特道,尽管丹妮花了几秒钟来在脑海里翻译,因为他的嘴唇间夹着一支手卷烟,正用双手试图点燃它。所以说话声音模模糊糊的。 米克拉了拉他的羊毛衣领,扫了一眼后视镜。 “你能不能别在我车里抽烟?” “不。”阿瑟绕着烟头咕哝道。 “我上瘾了,米克。这就是重点。” 斯特兰在副驾驶座上转了个身,把摄像机对准了丹妮。 “还有,丹妮,看着你的哥哥为沉迷于新奇香烟而苦苦挣扎是什么感觉?” “我的意思是,他这样太可怕了,”丹妮说完,扭动着身体,因为丹妮的脸被被挤得贴在了车顶棚上。 “前一秒你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扔着飞盘,下一秒,自己的哥哥就在桥下,戴着露指手套,唱着叛逆的歌,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习惯。”丹妮说道。 “你觉得呢,小马修·雷蒙德·科拉桑蒂(马特)?邱迪斯这种习惯你什么看法?”斯特兰转过身问道。 “我知道你和丹妮还有邱迪斯·施密特的关系就像哥特人和任何人的关系一样亲密?” 马特瘦骨嶙峋的脸皱了起来,用手拿着相机。 “我是金属流派,不是哥特流派。而且你把那摄像机从我脸上拿开,伙计。” 他的偏南口音变得更重了,只要面对镜头是他就这样。 “我在做拍摄前的静心冥想!”马特说道。 “也许我们应该付钱做广告。”邱迪斯突然说道,好像他是另一场完全不同的谈话的一部分。 他俯身向马特,把他的烟灰弹出汽车。 “广告?”梅拉尼说。 “为啥?” “不为什么。” 邱迪斯严肃说道,好像这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就像几人应该一直围着他坐成一圈,伸出双手,沉浸在他的思绪中一样。 “我们完全应该做广告。”斯特兰立刻兴奋地说。 斯特兰常常这样,突然进入一种兴奋状态。 他的激情并不只是限于于讲关于傲慢和色彩鲜艳的软呢帽的坏笑话。 他的激情影响范围比那更广,为众人现在的话题留出了特别的盈余。 梅拉尼的眉头皱起来了。 “你想为我们失败的自媒体频道购买广告?” “是为了我们的伪记录片网络集。”斯特兰更正道。 “哪来的钱,大导演?”马特说。 “你必须要保持积极的心态,”斯特兰说完,然后唱起了歌。 “做广告它就是个好主意啊。”邱迪斯叼着香烟喃喃地说。 像往常一样,他似乎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我们其余人发生了什么事。 丹妮的哥哥有一种类似于激光聚焦的能力,每当几人在做日常工作时,他都能潜移默化的领导众人向前行进。 这六个人的自媒体假纪录片系列是斯特兰的宝贝,但实际拍摄时,他似乎只让众人参加他的电影之夜和他“精心准备”的派对(只有这六人在场的以某些大导演的生日为主题的派对)。 而后大家直接就在他的电影之夜和派对里拍摄假纪录片,这还是因为这些主题正好符合了邱迪斯所执着的崇高愿望。 几人拍的“风筝狩猎者”一集里面邱迪斯出演了,结果因为他的出演他误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一名好演员,如果早知如此,丹妮几人就不会同意邱迪斯在里面出演(事实证明他没有任何表演天赋,他在电影里跟在现实生活中一样)。类似的例子有很多,都是邱迪斯参演,结果他做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决定。 比如“摇滚之神”这一集集当他决定他们六人应该组建一个乐队(没有人会乐器);“隐士”这一集里面有一个在树林里和一帮充气娃娃一起生活的作家,邱迪斯认为这是他的亲戚,结果当时邱迪斯漫不经心地想成为下一个伟大的漂国小说家(他将如何为他的职业道路做准备,目前还不清楚)。 丹妮以为,她的哥哥邱迪斯真正想要的,是成为一个超级英雄。 但是在他离开家,去录取他的那所孤零零的艺术学院之前的最后一个夏天(也就是现在),他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特效创作者,于是这六人现在即将去拍摄的“幽灵猎人”这一集就诞生了。 此时阿瑟又吐出一股烟。 “我们可以找一些投资者。” 米克从后视镜里对着丹妮傻笑。 丹妮知道她们绝对找不到投资者。 米克把车开到越过火车道上方的那座狭窄的桥上,突然马特发出了巨大的喘息声,丹妮为了看看发生了什么,扭头的时候撞到了车的顶棚。 “伙计们,”马特说,声音低沉而惊慌。 他转向后座他那一侧的车窗,带纹身的手指贴在玻璃上。 “你看到了吗?桥上挂着什么东西……” 丹妮拽着她的鹦鹉螺贝壳项链,好像它是一个用来抵御桥上鬼魂的手工护身符。 “别闹了,马特,”梅拉尼说。 “我对灯发誓,”马特笑着说。 他总是对灯发誓。 据说,马特的妈妈因为马特总是随便乱用神明的名字而责备他,让他不要随便说对什么神明发誓的,但马特并不服气,总是跟他妈妈辩解他并没有乱用。也许后来他发现自己确实是在乱用,所以现在直接就是对灯发誓了。 尽管如此,马特还是继续虚张声势的说:“外面有东西!” “哦,是吗?”丹妮说。 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他是在耍她,但最后那百分之一紧紧地纠着她的心口。 2 到达目的地但是却出了变数?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虽然有些恐惧,但是丹妮还是说:“就像你曾经对灯发誓,那个暗恋你的女孩和她妈妈一起邀请你去她家过夜吗?“ “丹妮,我没开玩笑。”马特的口音变重了。 “桥上挂着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人。” “我也看见了!” 斯特兰也加入了。 梅拉尼转了转眼珠。 “你们这些家伙好坏。” “是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马特说。 “啐”丹妮说。 马特仰起头笑了,米克的酒窝加深了,他把车子开下了桥,迅速离开了那幽闭恐怖的树林。 斯特兰在音响里打开了“怪物土豆泥”这首歌,丹妮的焦虑也随之消失。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或者说这六个人又回复到了之前的笑闹状态。 再过几个星期,邱迪斯就要去印州上大学了,而米克要到北部两小时车程的亥州州立大学。 马特会把他在沃尔玛的工作时间增加到全职,斯特兰,梅拉尼和丹妮会回到辉煌镇高中的大厅里度过他们的最后一年,虽然他们偶尔被嘲笑或经常被忽视,但是这仍然是他们珍视的。 丹妮知道情况会有所不同,但如果她能够尽量不去想过去发生的事和将来的选择,丹妮认为自己还是会很开心的。 六人的车子拐进了詹金斯巷,沿着碎石路走到底。 除了街的一边有一个小小的变电所以外,街的另一边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大家都叫它詹金斯家的破房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年复一年,风雨交加,房子的白漆表面变成了灰蒙蒙的,几处非法闯入者燃起的小火烧焦了二楼的左边。 门廊中间塌了下来,灌木从洞里蜿蜒而出,黑色的百叶窗歪歪斜斜地挂着,好像有人试图把它们从房子的脸上撬开似的,而那扇血红色的门似乎被斧头砍成了碎片。 一阵微风吹过,米克切断了引擎,房子哗啦哗啦作响。 “太完美了,”斯特兰兴高采烈地说,拿着相机下了车。 风把一簇金色的头发吹到丹妮的脸上,她把它推到耳后,然后擦去发际线上的汗水。 斯特兰已经在拍摄了,不过拍的是一个正在拍打房子的松了的百叶窗,他要把这个作为幕后花絮。 他的声音低沉起来,带着鼻音,模仿着他引以为豪的茶国人的口吻,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旅行者们来到了所谓的超自然现象的多发地,此地虽然很可疑,但大家却毫发无损。” 邱迪斯把他们带来的装备放在后备箱里。 这六个人并没有多少钱。 普通的拍摄是不专业的,之后的剪辑几乎不存在。 过不了几天,斯特兰就会把今晚的这一集放到网上,这样就能获得5到7条订阅的评论,比如“lol,有些人太闲了”“自杀吧”。 公平地说,第一条评论是没错的。 他们六个人有很多空闲时间(除了梅拉尼,众人给她安排了一份完成任务的时间表,里面排的满满的)。 虽然六人从来没有谈过他们的缘分,他们怎么见面的,但是他门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巧合,他们根本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在一起为了共同的目的而努力。 邱迪斯和马特跑上门廊的台阶,老狗朱莉也跳着跟在后面。 梅拉尼和斯特兰紧跟在他们后面,这时米克在穿过黑暗的院子的半路上跟在丹妮身边,咧嘴一笑。 “你没有被吓到吧,丹妮?” 丹妮看着米克和那间摇摇欲坠的房子。 传言说住在那里的那个人谋杀了整个生日派对上的人。 更有可能的是这栋房子只是看起来像坨屎,原因和镇上其他地方一样:因为镇子上的人都觉得自己像坨屎。镇上原本有一个工厂,工厂关闭时,镇上一半的人失去了工作。 门廊破损、墙壁布满涂鸦的止赎房屋在镇子里随处可见。 一场生日派对大屠杀根本不是导致这座房子看起来像坨屎的首要原因。 不过,如果不是为了这一集,丹妮绝对不会同意来这里。 “我并不激动。”丹妮最终回答道。 米克打开手电筒,光线在六人前面好久没有浇的草地上跳动。 “会没事的。鬼魂并不真实。” “恶魔呢?”丹妮说。 “当然也是假的。” “独角兽?” 米克傻笑着摇了摇头。 “丹妮,不希望独角兽存在的人才是魔鬼呢?” 梅拉尼在门廊上等着丹妮和米克,她有五英尺十一英寸高,比平时高得多。 “你不一定要进去啊”她提醒丹妮。 “我不介意”丹妮说,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 里面的墙纸已经破旧剥落。 木地板上满是灰尘和污垢,撕破的书散落在翻倒的咖啡桌上,撕开的窗帘被从门口吹来的微风吹皱了。 “看!” 斯特兰把手电举到一面红墙上的生日快乐横幅前。 老狗朱莉的耳朵竖起来了,就好像斯特兰正在特地对它说话一样。 梅拉尼的手电筒照亮了自己的脸。 “那不是真实的。警察才不会让墙上到处都是血。” “英俊的米克,你怎么看?”马特问。 “警长会怎么做?” 马特伸手去抓米克的头发,米克却把他的手抽开。 “把你的手指从我的身上拿开,哥特老头“米克说道。 “我是金属老头”马特说。 马特是六人中年龄最大的,是刚和邱迪斯和米克一起毕业的高年级学生,也就是说他19岁了——尽管他不愿告诉大家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看起来确实有点像一个老头,因为他有一个光头,大大的蓝眼睛,和一些皱纹。 “在这一集里我能演谁呢,斯特兰?”马特问道。 “你认为你可以成为谁?”梅拉尼说。 “乡下人。你永远是乡巴佬。”梅拉尼补充道。 “别这样啊。”马特说,耸了耸肩。 “没办法,谁让你擅长演乡巴佬呢。”斯特兰说。 “我要演马特的妻子!” 丹妮抢在别人前面说。 马特给了她一个击掌,弄得她整个胳膊都响了。 从技术上讲,马特是最擅长即兴创作的人(多年的练习造就了他),所以丹妮喜欢和他合作。 拍《风筝狩猎者》时,丹妮和马特都穿着同样的风衣,那是她在妈妈的一盒旧衣服里找到的。他们两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练习着表演——马特张着嘴嚼着口香糖,喘着粗气:“宝贝!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自由,宝贝。” 那是丹妮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之一,直到她和阿瑟回到家,他们的爸爸才看见她拿着外套穿过大厅。 当然,父女俩并没有因为女儿随便穿母亲的旧衣服而大吵一架。 他们的爸爸拿着一瓶啤酒,拿着他经常在上面胡乱写些零活儿的日历,拖着脚步上楼,让兄妹两人猜想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从那天起,丹妮变得更加谨慎。 过去的事就像一层灰尘一样笼罩着丹妮和邱迪斯的房子,她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要让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家庭争斗再次发生。 丹妮在拍完《风筝狩猎者》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她妈妈留在楼下壁橱里的东西,她还把在另一个哥哥的房间里找到的鹦鹉螺贝壳项链换成了一条更长的项链,这样她对他的记忆就可以留在心里,而爸爸和邱迪斯不会看到它。 丹妮一家人对过去回忆的越少,他们就越开心。 “我说,我们就这么做吧。”斯特兰说着,打开了相机,白色的光线刺向马特苍白的脸和凸出的眼睛,捕捉到尖锐的角度。 “我,”马特压低声音说,加重了他的口音,“在这里感觉到了魂体。你呢,宝贝儿?” 斯特兰把相机朝丹妮转过来,它的光线让丹妮一时睁不开眼睛。 “哦,亲爱的,我也感觉到了。”丹妮马上就入戏了。 然后这几人就正式开拍他们荒唐的伪纪录片了。 索非亚演的是没有名气的媒婆,她只能听到房子里鬼魂的歌声;邱迪斯成为持怀疑态度的科学家,并且发现他自己就是一个鬼,然后发现他就是桑德斯上校的鬼魂,肯德基的创始人。 米克在荧幕上除了傻笑什么都演不出来,他总是试图把这种傻笑当成是一个嗑药嗑嗨的瘾君子常做的事情。但是在座的几人都不理解,这是因为除了邱迪斯,几人都没嗑过药,所以他们不知道米克的表现到底有多准确。 随着拍摄从一个房间进行到另一个房间,演员们更加入戏了,邱迪斯直接就演死了他的角色,这样他不用再演了,就可以专注于制造特效,在众人前进时跑在前面触发特效。 楼上,邱迪斯搭建起了他调整了一周的虚假火焰道具(三个夹灯覆盖着橙色的凝胶,连接到调光器,这样他可以使光线昏暗的随机跳跃,就像火焰一样),斯特兰开始倒着上楼,这样他就可以将镜头对准剩下的演员,来拍摄众人通过假火道具的镜头。 从那里,几人走进一间卧室,那里的窗户正对着街对面的变电站。 “嗯,米克?”斯特兰说,“你能不能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像看着一群金毛小狗朝你扑来?你的台词只有一句话:‘鬼魂们苏醒了。’” “那个……”米克僵硬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鬼魂们……” 老狗朱莉突然开始变得有些焦躁。 它开始踱步。 梅拉尼抓住了老狗的项圈,但老狗朱莉却没有停止嚎叫,并使劲地拽着梅拉尼。 米克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鬼魂们——“ 老狗朱莉突然焦急地吠了一声,米克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把地上的垃圾吹散了。 朱莉的狂吠声高涨起来,丹妮伸出另一只胳膊挡在自己面前,挡住纷飞的尘土和向她飞来的垃圾。 随着最后一声狂吠,老狗朱莉挣脱了,冲出了房间。 丹妮看向米克想向他寻求帮助,把自己家的狗追回来,但他已经转身看向窗户,黑色的头发在风中飘动。 邱迪斯和丹妮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走过去看他在看什么。 借着街对面发电厂的灯光,我们看见老狗朱莉从院子里跑出来,狗叫声也在风中消失了。 它飞快地跑到草坪中央,然后停了下来,脊柱僵直,尾巴直立,丹妮跟着它的目光向上看。 银色的光点划过黑色的天空,每隔几秒钟就有一次。 “好吧,该死的,”马特咕哝道。 “这是流星雨。”梅拉尼大叫,风卷起了几个凹槽,波浪穿过草地。 老狗朱莉现在却是吠得特别厉害,前爪不停地离开地面直起身子。 好像它对坠落的星星怒不可遏,或者因为天上掉下了星星而怒不可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本来是要拍戏的,现在却被这种情况打断了? 3 是流星还是不明飞行物?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街对面,金属塔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变电所周围的路灯柱亮了起来,灯泡在黑夜的映衬下发出白光。 连空气都发出了嗡嗡声。 丹妮的头发起了静电,一缕缕金发飘浮在她周围。 邱迪斯自己深金色的头发在头上以环形飘动,他那淡褐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是丹妮的一面镜子。 有人——也许是马特——叫了一声。丹妮回头看一眼窗外,刚好看到铁丝网外的一排灯光突然冒了火花,然后便熄灭了,整个街道陷入一片黑暗,除了在场几人的手电筒和相机顶上的灯光。 风停了。 嗡嗡声停止了。 老狗朱莉也在院子里静了下来。 除了大家的呼吸,一切都安静下来。 六个人都开始靠向窗户,等待着。 就像他们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一样。 此时的时间就好像缓慢的一点一点流动的蜜汁糖浆一样。 突然,一道金属的尖叫声撕裂了街对面的一座塔楼,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成闪闪发光的碎片。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一时间,六人只是面面相觑,被突如其来的沉默惊呆了。 邱迪斯先缓过来并冲向楼梯。 剩下的五人也紧随他的脚步。 众人到了门廊,老狗朱莉跳起来,跟在大家后面穿过马路。 “等一等——”当丹妮注意到变电所围栏上的黄色“危险高压”标志时,她喊道,但邱迪斯已经爬围栏爬到一半了。 一定是电涌破坏了供电。 “这是私有财产!”梅拉尼警告道,但是丹妮马特现在已经爬到围栏上了,此时有点犹豫不决,米克和斯特兰紧随其后。 丹妮听到了梅拉尼的警告,但是还没做出反应就发现梅拉尼自己也爬上来了。 众人爬过围栏,一个接一个地在院内着陆,丹妮回头看了一眼围栏外面的老狗朱莉,它正焦急地呜咽着。 丹妮把手指伸过去,碰了碰她的鼻子。 “待在这儿别动,朱莉。”丹妮告诉自己的宠物,然后便追着其他人穿过黑暗的空地。 “流星有价值吗?”邱迪斯问道。 “你是想换钱吗?”梅拉尼低声说,“它们基本上就是岩石。” 邱迪斯的眉头皱起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小声?”邱迪斯说。 “这个地方只有玉米和牛,没别人。”马特说。 “随便喊吧。” “再说了。”阿瑟抓住米克的肩膀。“我们和警长的儿子在一起。就是有人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米克把邱迪斯推开了,并说道“被我老爸发现我们会被关禁闭的。” 几人蹑手蹑脚地朝那座好像是被流星砸坏了的金属塔走过去。 顶部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金属扭曲撕裂,就像一只被咬成两半的巨大麻花。 被“咬”下来的部分夹在塔的底部和旁边的塔之间,在两个结构之间形成了一个扭曲的桥。 这一部分还在向下滑,金属互相摩擦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看。”梅拉尼低声说。 白色的火花还在断裂的塔楼的剩余部分上跳跃着,沿着设定好的路径来回地飞出,就像闪电一样,跳来跳去,毫无规则。 邱迪斯领着大家走近了一些。 金属塔突然尖叫起来,有碎金属片松动了掉在地上,大家都向后一退。 电光还在那里断裂的金属塔上闪现,仿佛它从金属里冒出来,然后又在金属里消失。但是它却一直存在。 众人仔细一看,发现这电光来自于平置在金属塔断口上面的圆盘状物体,一定就是它把整个金属塔撞断的。 “这是什么东西?”丹妮问道,她与众人一起围着这个金属塔走着。 斯特兰拿起相机,用相机的闪光灯照在盘子状的物体上。 六人刚才在远处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圆盘,因为它是透明的,有点浑浊,就像一块圆的冰块。 一直存在的闪动的光是从圆盘里面发出来的,每次都沿着相同的纹理来回闪烁。 “它能够把金属塔撞断,说明它肯定很重。”梅拉尼低声说。 “你认为它像……彗星的一部分?”丹妮问道。 邱迪斯走近了金属塔。 丹妮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哥哥可以是那种在丹妮骑自行车去上班的时候,总是提醒她喝水或带着防狼喷雾的温暖的大哥哥,但他也可以是那种在数学课上尝试违禁药并且给自己纹身的混混。 他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各种冲动。 “邱迪斯。”丹妮低声说。 邱迪斯没有理睬自己的妹妹,他慢慢地伸出手来,好像处于恍惚状态。 他的手指张开,蓝色的光线在手指间扩散。 “邱迪斯!” 丹妮小声地说,并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 “不要这样啊邱迪斯”丹妮说道。 但是邱迪斯并没有听,他把手伸向那模糊的光线。 丹妮感觉事情很不对劲,很不安全。 看到邱迪斯的举动,她紧紧的抓住了邱迪斯那破旧的袖子。 结果,此时, 丹妮在听到一声惊天的巨响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丹妮在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就像世界裂开了。 就像她的耳膜爆裂一样,她的平衡感和方向感分崩离析,就像一块布向四面八方松开一样。 一切——所有的声音、气味、味觉和视力——都消失在眩目的白色中。 然后她的意识也沉睡在其中。 ———————————————— “丹妮” “丹妮艾拉?” “丹妮” “丹妮” “你听见了吗” “该死,丹妮,你说句话啊” 丹妮觉得此时眼前一片光亮,试图眨眼把光熄灭。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的头抽痛。 光线渐暗,但还不够。 星罗棋布的天空本该出现; 自己周围的电线塔、线圈和开关都应该在晚上被雨淋透了。 相反,丹妮却发现了清晨的粉红色和橙色,金色的条纹穿过棉花糖般的云彩。 一切夜晚的迹象都消失了。 看到丹妮恢复了意识。“谢天谢地。”邱迪斯喘着气说。 他的手搭在自己妹妹的肩膀上,抓得那么紧,丹妮觉得以后可能会青肿。 她的胳膊很冷很湿。 “你还好吗?”邱迪斯问道。 他的眼睛被白色包围着。 他的金发湿漉漉地粘在前额上。 邱迪斯的声音此时对于意识刚刚恢复的丹妮来说就是一阵模糊的低语声,把丹妮的目光吸引到变电站后面的田野上。 奶牛。 黑斑奶牛紧紧地挤在篱笆上,毛茸茸的皮毛湿漉漉的,粉红色的鼻孔周围布满了雾气。 它们激动不安,哞哞叫着,互相推推搡搡着,在它们身后,地上空空如也。 每一个居民都聚集在铁链旁,太阳从他们身后的粉红色和紫色中升起。 “回答我,丹妮!” 邱迪斯摇了摇丹妮的肩膀。 她的目光看向他的右手。它被烧毁了,愤怒的红色蜘蛛网状纹理从他的指尖延伸到他的前臂。 那东西灼伤了邱迪斯。 “说句话啊丹妮!” “早上了啊。”丹妮终于缓了过来。 她还站在原地。 那个扭曲的金属片还躺在地上,但那个带闪电的圆盘状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金属塔仍然寂静无声,但现在有几十只鸟坐在金属横梁上,拍打着翅膀,发出嘶哑的叫声,就像母牛哞哞叫一样焦躁不安。 丹妮的身体感觉像果冻,就像她的骨头和器官被液化了,如果她动一下,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形状。 其他人都还站在一秒钟以前的位置上——不是一秒钟以前,丹妮惊恐地想,是几个小时以前,那时还是晚上。现在确实早上了。 梅拉尼的双臂交叠在她面前,牙齿在打战。 马特摇了摇头,用手抹了抹他的硬头发。 “向灯发誓。”马特嘶哑地说。 他转了一圈,又尖叫了一声,眼睛鼓了出来,他想寻求解释。 “我们这是怎么了?我们都干什么了……”他看了看手机。 “在过去的六个小时里?”马特咆哮道。 “那个……彗星。” 梅拉尼的声音颤抖起来。 她乌黑的眉毛拧在一起。 “一定是彗星干的……”梅拉尼把头发从脸上拨开。 她也湿透了。 米克也是。 大家都是,还有六人周围的一切。 “是露水打湿了我们”丹妮说。 六人浑身都是露水,就好像他们整晚都站在外面一样。 那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丹妮紧抓着她的肚子,因为一阵痉挛贯穿了它。 她突然头晕晕的,她把手按在膝盖上,一种火辣辣的东西从她的食道里冒了出来。 丹妮吐在了两脚之间的砾石上。 又是一阵痉挛,又是一声咳嗽,但这一次除了一股呕吐感、穿透脑壳的热气和一股空呕外,什么也没吐出来。 米克轻轻地拍了拍丹妮的背,过了一会儿,邱迪斯像拍狗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没事的。”米克说。 “你一点事也没有。这一切……我们都没事。”米克补充道。 邱迪斯突然笑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他刚从过山车上下来,没有碰到一个不明坠落的物体,失去了六个小时的生命。 马特把双手手腕贴在眼睛上。 他不禁啜泣起来。 “我们怎么了?” 邱迪斯又笑了起来。 斯特兰蹲下来拿起相机。 丹妮不记得是他弄掉的。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电池没电了,”斯特兰确认道。 老狗朱莉在篱笆后面呜咽了一声,一秒钟后,远处响起了警笛声。 “糟糕。” 米克慌忙掏出手机,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警长打了二十二通电话。” 梅拉尼她的头向后仰去。 “可能有人看到我们在这里,然后报了警。”梅拉尼说。 “我们……我们不应该来这里的”斯特兰说。 马特冷冷地笑了,“现在才这么觉得?” “不管怎么样,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爬那道围栏。”梅拉尼说。 4 惊人的现场和对过去的回忆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邱迪斯仍然满脸通红,睁大眼睛,惊讶地扫视着田野。他看见丹妮在看着他,便停止了扫视。 “好了,”他说,“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邱迪斯在前面领路,丹妮跟在其他人后面。 想到那道白光,丹妮又感到一阵恶心。 她只能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于自己的网球鞋上。 继续前进。别想了。继续前进。丹妮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丹妮的视野里,她停下了脚步。 一只死鸟,瘫倒在碎石上。 她往停车场那边一看,双手捂住了嘴。 成百上千只,翅膀扭曲成可怕的角度的鸟的尸体散在地上,它们的喙裂了,它们坠落时击中的鹅卵石上溅满了鲜血。这里一片血色,就像圣经里的天灾。 梅拉尼倒抽了一口冷气,马特捂着自己的肚子作呕吐状,但邱迪斯却睁大了眼睛,着迷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没时间了,”邱迪斯说。 “我们得待会再来。” “我们还要回来?”马特说。 邱迪斯什么也没有回答,径直走了,剩下的人跟着他慢跑。 老狗朱莉跳了起来,急切地摇着尾巴,梅拉尼走到栅栏边,开始爬起来,后面跟着马特,然后是斯特兰,其次是米克。 丹妮伸出手想跟上去,但栅栏和她之间出现了一道静电冲击波(不是完全带电,只是火花)当她向后退去时,她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深红色的伤疤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丹妮的手指上,一直延伸到她手臂的一半。 灼烧的伤痕,就像邱迪斯的一样。 痛苦和光明的记忆贯穿了丹妮的身体,她跌倒了。 邱迪斯伸出手来稳住了丹妮。 她试图抑制住自己的恐慌,但她的声音嘶哑而又尖锐。 “那是什么东西,邱迪斯?”丹妮问道。 他摇了摇头。 警笛声越来越近了。 “爬,丹妮。没有人能帮你。” 丹妮记得五年前邱迪斯也对她说过这句话,就在工厂事故发生后。那是自媒体小组拍摄第一集伪纪录片的一天。 当时皮特(丹妮的另一个哥哥)在医院,而且大家已经知道他醒不过来了。 丹妮的父母为下一步该做什么而泪流满面的争吵(有很多需要做的事),结果最后妈妈却提出要去克市和她的姐姐住在一起。 “他已经离开我们了,伯特!”丹妮还记得自己母亲离开前一天晚上的尖叫。 “我们必须让他走,否则我再也受不了这里了。” “孩子们需要你,琳达,”丹妮的父亲伯特嘶吼着说,这让丹妮很吃惊,因为那些日子里,他似乎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邱迪斯还在那里。 “我连自己都没法从伤痛中走出,我怎么能在这里给他们精神上的支持呢?谁来支持我啊?”母亲琳达说道。 有时丹妮觉得,琳达希望是孩子的父亲出的事故。 有时丹妮也感觉到,琳达觉得家中任何人出事故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是皮特。 可笑的是,这感觉就像,即使在皮特昏迷的时候,对他们的父母来说,他也比没有受伤的邱迪斯和丹妮更真实更重要。 丹妮和邱迪斯就像是在房子周围游荡的鬼魂。 他们已经从家里消失了,作为回报,家对他们来说也消失了。 也许正是这种精神驱使丹妮和邱迪斯在那个夏天走出家门,骑上自行车,越过社区游泳池周围的栅栏,在付钱的顾客鱼贯而出时从出口进入黑暗的电影院,穿过长满毒藤的树林。 他们醒着的每一刻都在和跟他们一样活生生的“幽灵”在一起,他们都被父母家庭所忽视了。米克·纳卡穆拉,斯特兰·林奎斯特,梅拉尼·佩雷斯,和小马特·柯拉桑提。 13岁时,斯特兰已经有6英尺高了,留着漂白的碗形发型,痴迷于电影。 他想拍一部关于攀岩者的戏仿纪录片。 米克家的纳卡穆拉警长开车带六人去了他以前跑步的公园,在工厂事故发生前,他走路从不腿疼。 那里的树林又矮又丑,当众人蜿蜒穿过树林时,马特说:“如果这是美好的,我宁愿做个平凡的人。” 随后斯特兰开始了他最早的茶国纪录片式叙述者的声音。 “在这样一个充满光彩的小镇上,我们的六个旅行者发现平凡才是更大的挑战。” 然后马特踢了斯特兰的屁股,斯特兰蹩脚地模仿着马特的妈妈尖叫道:“小马特!”就像平时朋友们去马特家找他,她妈妈会在跑出房子迎接朋友时,朝着他大喊一样。 六人成为朋友的几个月里,他们没有见过马特的房子里面是什么样的,也没有近距离见过他的妈妈(她从来没有出来过),但她有时会隔着玻璃大喊:小马特,你的手机!或者小马特,别忘了带钥匙! “就好像有可能被锁在门外一样。”马特有时会抱怨道,“妈妈,我回家的时候你打算去哪儿?火星?” 他可以这么说她,但其他人不能。 这六个人的家庭都有些不正常,但马特家尤甚,整个镇子的人都已经嚼够了马特家的舌根了。 但是如果模仿他们家的口音和说话语气,马特似乎并不在意。 他高兴地对斯特兰尖叫:“你不是我真正的妈妈,妈妈!” 他们俩沿着小路飞奔而去。 当一行几人终于找到那些被阳光晒得发白的巨石时,它们比丹妮想象的要大,而且杂乱无章地一个接一个地堆在一起。 丹妮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小、个子最小的,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恐高症。 丹妮爬到了第一块岩石的顶上,但第二块岩石更光滑、更高。 其他人的膝盖擦伤了一点,但丹妮的手开始出汗,她的心狂跳,很快,她害怕得动都动不了。 梅拉尼说:“丹妮,你完全不必这么做。” “如果你不想,就别让他们给你压力。” “你行的!”斯特兰却向丹妮保证。 马特尝试了一种不同的方法,“别孩子气了,丹妮!” “我们不会让你受伤的。”米克一直向丹妮保证。 斯特兰放下相机,“你只需要爬一半。米克和我会把你拉上来的。” 他们趴在地上,伸出胳膊,丹妮开始踱步,然后哭了起来。 丹妮看着邱迪斯。 她想让他告诉她没关系,或者建议自己爬下去在底下等。 相反,邱迪斯眉头紧锁; 他那长满雀斑的鼻子皱了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爬,丹妮。” 丹妮摇了摇头。 “爬,丹妮。”邱迪斯说的声音更大了。 丹妮的手抚过湿漉漉的卷发,心里想到:求你了,我想你告诉我你不会让我受伤。 邱迪斯咬紧牙关。 “没人会帮你。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一个人。必须是你。” 泪水开始从丹妮的脸颊上滑落,但她还是抓住了那块石头。 她踩进了一块草皮,把自己推了起来,一次又一次。 她爬得更高了,四肢颤抖,眼泪落下。 她快到的时候,邱迪斯的手抓住了丹妮的胳膊。 在马特和米克的帮助下,他把丹妮拉到边沿上,随后把丹妮拉了起来。 丹妮的哥哥邱迪斯抓住她的后脖子,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目光本来是呆滞的,但他眨了眨眼睛,目光就凝固了。 在他身上已经没有留给她的温柔了。 丹妮的内心崩溃了。 他是对的。 没人会帮他们。 他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邱迪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偎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这是那个夏天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两人的朋友们都故意走开了,忙着找点可以让他们看起来有正事干的东西。 他们知道这是一种在辉煌镇不会得到认可的行为。 他们让丹妮独自感受她的痛苦。 他们知道那是她想要的,因为他们和她是一样的。 丹妮的意识回到了现实,眼前就是触发她回忆的那道铁栅栏。虽然哥哥邱迪斯说了同样的话,但是现在的丹妮不会再有过去的犹豫了。 此时两米多高的铁栅栏,对于丹妮来说只有10厘米高,轻而易举的就爬过去了。 5 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现场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走到半路,丹妮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她花了5年时间在锁骨下面保持同样的重量,6个小时后,她几乎忘了它应该在那里。 她的手伸向裸露的脖子。 没有鹦鹉螺外壳,没有合金链条。 她把哥哥皮特的项链弄丢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其他的人已经挤进了车里,但丹妮却突然停了下来。 “丹妮!” 当米克意识到丹妮没有跟在他后面时,他尖叫起来。 “我的项链不见了!” 丹妮转过身来,扫视着沾满露珠的草地。 “我一定是把它掉在地上了。” “我不要进监狱,丹妮”马特对她尖叫道。 “进车里去!”梅拉尼说:“我们会回来拿的。” 丹妮慢跑着穿过院子,在草地上寻找贝壳光滑的螺旋形。 “来吧,丹妮,快上车啊。”斯特兰喊道。 他已经上了车,老狗朱莉泥泞的爪子搭在他淡紫色的裤子上。 “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丹妮”邱迪斯喊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找,会找到的。” “你为什么一直这么说?”马特问道,“我再也不会靠近这个地方了。” 梅拉尼拍了拍马特的胳膊,“我们当然会回来的。丹妮,快进来!” 丹妮发现左边的草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就在院子边泥泞的树林里。 她跑过去,捡起那块金属。丹妮还没意识到他们昨晚都没去过那边。 这东西冰冷的重量让她的胃一阵痉挛。 一颗子弹。 还有一把子弹散落在泥里,沿着一连串的脚印呈喷射状。 她的目光追踪着树林里的脚印,穿过碎石路,它们消失了,又出现在远处,通向栅栏,虽然比昨晚几人爬上去的地方更靠左。 大家都没靠近过这有泥印的地方。 丹妮的脉搏飙升。 她心里想着:昨晚还有其他人来过吗?他们能告诉我们我们错过了什么吗?在失去的六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丹妮扫视了栅栏的长度,看有没有生命的迹象,但如果真有人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们现在肯定已经离开了。 “丹妮!”马特越过警笛声尖叫道。 “现在快进车,不然我就劫持这辆车,把你留下来。”马特喊道。 丹妮把子弹塞进口袋,飞快地跑回汽车。 米克向詹金斯掉头,一到十字路口,速度又降到每小时1英里,低于限速。 他把手机扔给了斯特兰。 “给我爸爸发信息。告诉他我们都在你家睡着了。希望我们能比他更早到你家。” “如果有人看到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擅自闯入电厂,就会报警”斯特兰一边说一边打字,“警长会先去处理报警的。我相信我们肯定比他早到我家!” 一般来说,斯特兰就像他引人注目的衣柜一样乐观向上。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应该在这里的原因。”梅拉尼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违反了法律。” “有人能告诉英俊的米克让他快点吗?”马特叫喊起来。 “我们并没有正在开车穿过养老院的主走廊。不需要这么慢。” “不,”米克厉声说,“我开着一辆小车载着六个人和一条狗到处跑,我已经违反了四条法律,错过了宵禁时间。我才不要因为超速被警察拦下!” 对丹妮来说,梅拉尼的父母和米克的父母似乎是严厉的纪律制定者,但有一次当她对邱迪斯说这句话时,他皱起了眉头,对她皱起了眉头。 “我们以前也有规矩的,丹妮,记得吗?这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仍然关心他们。” 丹妮其实会尽她所能忘记之前家里的样子,皮特说脏话可能会被嘴里塞肥皂;妈妈说按点回家时,结果孩子们迟回了两个小时,最后被罚周末全都干家务,不能玩耍。 现在丹妮家没有规矩了。 同样的也没有了家庭聚餐。 “下一个路口转弯,米克。”邱迪斯说。 “这样更快。” 梅拉尼伸手到丹妮身边,把窗户再摇下几英寸。 她的手上有一串紫色的伤痕,跟丹妮和阿瑟的伤痕一样。 在头枕的后面,一个类似的愤怒图案在斯特兰的脖子后面蔓延开来。 丹妮很诧异:我们到底怎么了? 她摸了摸手上的标记。 并不疼。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丹妮伸长脖子,最后一次看向那扭曲的金属塔和朦胧的砾石,还有在晨光中闪闪发光的塔楼。 它看起来并不是恶意的,但它的某些东西让丹妮反胃,好像她的身体想起了她的大脑拒绝想起的东西。 警笛声在车子身后消失了,众人在沉默中开车。 没有音乐,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和哀鸣的鸽子,马特在雾蒙蒙的窗户上画出一种不是很美观的图案。 “这一定是彗星的一部分。”梅拉尼最后说。“某种……被困的能量。” “你说的真对。”马特的口音变重了,鼓鼓的眼睛转了起来,翻了个白眼,“这解释了一切。” 米克从后视镜里凝视着丹妮。 他的脸苍白而憔悴。 他摇了摇头,但不管他在无声地表达什么,丹妮都不明白。 “一旦每个人都吃了早餐,我们就会感觉更好。”斯特兰说,“我家里有甜甜圈。我来做个夫式压壶,然后——” “省省吧,伙计。”马特打断了斯特兰,“不是每个场合都需要在你空荡荡的豪宅里开派对!我们的大脑刚刚都被太空垃圾融化了,我们中的一些人也不可能有心情吃你‘精心’准备的早餐!” 斯特兰神情有点沮丧。 “冷静点,老头子。”米克严厉地说。 “你没必要这么刻薄。” “我们的大脑并没有被太空垃圾融化,”梅拉尼说,“这是有原因的……不管发生了什么。” 丹妮回想起邱迪斯把手伸向圆盘的那一刻:夜晚的潮湿,蟋蟀的唧唧喳喳。结果,甚至在她的记忆中,一道闪光和随之而来的剧痛是如此强烈,她坐在车里不得不闭上眼睛,咬自己的手,才忍住不叫出声来。 “丹妮?”米克诧异的问道,他感觉到了丹妮的异常,他在后视镜里用眼睛盯着她,“丹妮?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打了个哈欠。”丹妮撒谎说。 6 众人的异常和往事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丹妮知道让每个人都担心是没有用的。大家一起心态爆炸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除此之外,记忆也渐渐淡去,那能把人压得粉碎的血色的疼痛也渐渐退去。 梅拉尼看了看自己身上说:“也许我们应该去医院。” 如果说有一个地方是丹妮尽量避免去的,那就是医院。 不仅因为丹妮一家已经被皮特五年的病床生活账单淹没了,还因为这一切让她回想起那个可怕的夏天。 “不要去医院。”邱迪斯坚定地说。 “我认为……我想我们只是被电着了。”丹妮说。 斯特兰喘着气,在座位上转过身来。 “昨晚电着你了吧?” “你也被电了。”马特抱怨道,“你的脖子后面也有。” 斯特兰伸出手,用粗粗的手指测试着伤口的隆起。 在丹妮旁边,马特把t恤的领子往下一拉,看看自己身上奇怪的灼伤,这灼伤形状奇特,就像有手指在他锁骨间伸出来了。 米克拉开自己的领子,向领子里面和路面中间瞥了一眼,没有耽误开车。 “我也是。肚子上。”米克说道。 “不是在你那些像搓板和滑板一样的腹肌上吗?” 马特喃喃的说道,但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我觉得,当那个圆盘碰到我的时候,它抓住了我,”邱迪斯说,“然后我猜它从我身上跳到了丹妮身上,因为当时她在摸我。” 他的脸通红,眼睛明亮:他看起来像是嗑了什么药。 “然后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我们其他人身上来的呢?”梅拉尼听起来不太信服。 “你是科学家你都懂。”马特说,“那圆盘是什么东西?” “科学课考得好并不说明我是科学家,”梅拉尼说。 梅拉尼从来其他课程的成绩也是非常的好。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邱迪斯说道,“但这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 米克和丹妮都露出警惕的表情。用令人惊奇来形容这件事真的合适吗? 六人没能抢在警长前面赶到斯特兰家。 他们到那里时,警长正靠在警车的引擎盖上,嘴唇紧紧地抿成一团。 即使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那条完好的腿上,他看起来还是很痛苦。 “我猜你们不能留下来吃早饭了?”斯特兰说,好像之前马特还没有把这个想法否决似的。 斯特兰的父母经常出差,所以他基本上是一个人住,有时丹妮觉得他只是在等待不可抗力,最终让六个人聚在一起,从他的日程安排中消除任何一点单独的时间。 六人爬出汽车时,纳卡穆拉警长双臂交叉在身穿米色衣服的胸前,就像一部老喜剧里的小丑从道具车里蹦出来一样。 老狗朱莉下车后蹦蹦跳跳地向丹妮跑去,兴奋地摇着尾巴。丹妮看到朱莉后腿上的紫色闪电型伤疤,结果肚子又发出痉挛了。这伤疤看上去好像很久以前就痊愈了。 老狗朱莉也中了。 这个想法使丹妮头晕。 丹妮把它推开,专注于警长投来的审视的目光。 “如果你在驾车梦游,孩子,”他说,“你最好去看医生。” 米克扮了个鬼脸。 丹妮环顾四周,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向警长辩解一下。 梅拉尼看起来,为了不把大家的秘密出卖,她正在违背自己内心的信仰。 过了一分钟,纳卡穆拉警长叹了口气,把头朝六人车的方向一歪。 “你回家吧,米克,我来送其他人“ “我能送他们。”米克说。 “哦,不,你不能,”他的父亲反驳道。 米克恶狠狠地看了丹妮一眼,清楚地表明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丝毫没能让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马特显然截获了它。 “你在干什么,伙计?”他问道,“你看起来像拉裤子了。“ “我什么也没做,”米克说,脸红了。 警长的目光怀疑地在六人之间扫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警察吧?如果你想传递秘密,别在我面前这么做。现在,米克,回家吧。我们以后再谈这个。” 然后就是这样。 米克回到了他的车里,最后担心地看了丹妮一眼,剩下其余的人挤进了警察巡逻车。 当大家到达梅拉尼家时,警长把车停好,然后转过身来打量五个孩子。 “我不会问你当时在做什么,”他说,“我只能向上天祈祷我认为的是错的,即使我错了,我们警方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他的眼睛专门盯着马特和阿瑟,他们和丹妮一起坐在后座上。 “你是好孩子。不要让自己像坏大人一样受到惩罚。” 五人点头表示理解,但说实话,丹妮根本不知道警长在说什么。 她心想,即使有人看到我们六个孩子擅自闯入电站,但是还有那个脚大的落下子弹和脚印作为证据的人呢?警察不可能认为是我们摧毁了塔吧。 丹妮想到,我们怎么做呢?用大炮射击的吗? 邱迪斯张开嘴,好像要提出这个问题,但警长举起了一只手。“不要随便说话,邱迪斯·施密特。记住你对我说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法庭上对你不利,所以最好是你爸爸在场的时候你再说,或者是律师在场的时候。” 尽管如此,邱迪斯还是忍不住。对他来说控制自己的冲动是不可能的。他还是说出来了:“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指控?” 纳卡穆拉警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你们没有被指控。我希望能继续保持这样。” 警长在后视镜里和丹妮对视了一下,他给了她一个勉强的微笑。这一看就是假笑,他真正的情绪并没有被他假装的情绪所掩盖。 这是丹妮为什么比较喜欢米克父子的原因,他们给人的感觉是透明的、诚实的,即使他们的话不是。 自从工厂事故发生以来,丹妮胸口中一直有一股怒火,它一直没能够爆发出来。它被困在她的肚子里,悲伤恐惧和其他的情绪也一直没能浇灭它。 她对这个世界很生气,因为它对她们做了令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她愤怒这个世界并不在乎她们家。她愤怒这个世界会像往常一样继续运转下去,从不承认发生了什么变化。 此时的丹妮虽然站在梅拉尼的家外,但是她的心却沉入了往事的回忆当中。 她记得,胸中那无声的愤怒是五年前从医院的候诊室开始的,当时丹妮的喉咙痛着,她的尖叫声却发不出来,那是因为她在候诊室里看到了那个男孩。 一个不停尖叫的男孩。一个浑身不停抖动的男孩。他的表现就好像在反抗拔牙和被钉子钉的疼痛一样,就好像他可以阻止这种疼痛一样,或者至少能被世界见证他的痛苦。 那个男孩,米克。 丹妮想,他。 他就像她一样。 他感觉到的就是她的感受。 在那之前, 医院的停车场很热,尽管只是五月,但是外面的候诊室太冷了,丹妮身上所有的头发都是直立的。 声音回荡着浅绿色的墙壁和电视,从房间的最上面传来当地的新闻。墙壁上丑陋的粉红色和绿色的椅子都没有用了,每个人都站着。 一名警察挤在双层门的两侧,人们聚集在那里,和他们争论。 当丹妮扫视众人并寻找自己的母亲时,她的视力变得模糊了。母亲去哪儿了? 当丹妮问出这个问题后才听到邱迪斯的回答:“我在找,丹妮,和你一样。” 最后丹妮发现她在角落里,挤在爸爸身边,啜泣着进入他的胸膛。他的手在她的后脑勺上,他的嘴在她的前额上喃喃地说。 丹妮的胃感觉就像在自己的身体里自由落体了一样。 她本以为,放学以后被叫到医院,看到的是一个沉稳的母亲,一个伸出手来告诉她一切都很好的母亲,这样她就能够知道,大哥皮特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看着母亲的拳头蜷缩进爸爸的衬衫里,丹妮明白了,突然地,不可挽回地,她的母亲不会说出安慰她的话了,也许事情的结果不是她母亲能够接受的。 邱迪斯走到一个胖胖的穿着黑衣服的蓝眼睛男子那里去寻找答案,把丹妮自己一个人丢在一旁。 没有人能帮助她,甚至都注意不到她。 然后丹妮发现了他:一个带着闪亮的黑发和深棕色眼睛的男孩,肩膀很细,膝盖很轻,穿着迪克西的短裤。他在和病房门前的警察争论。 “求你了,”男孩说。“请让我进去吧。” 有一个警察把他扛在肩上,把他抱回来。“我知道你很担心,伙计。我知道你是,但你爸爸很强壮,不会有事的,没有什么——” 男孩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让我看看他!我需要去看我爸爸。” “你需要保持冷静。勇敢点,好吗?” 他开始尖叫,泪流满面地大喊着,试图从警察身前闯入病房,但他们一直在轻轻把他推回去。 可怜的人。 搁在以前的话,丹妮看到这种事情会觉得很尴尬,看到一个自己年龄的年轻人在医院门口大喊大叫,踢打警察,但是警察看着他却像在看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 但丹妮也能感觉到,他所面对的一切,整个世界变成了他的敌人。丹妮也想踢,吐痰,拽头发,但她想要对抗的事情太大了,不是她能够改变的。 她想要与泥土搏斗,把草从地上撕掉,把医院的窗户打碎,直到有人看着她,看到她的痛苦。 其中一名警察试图抓住男孩的肩膀,但他从他的肩膀上挣脱了出来,转过身来,在候诊室里寻找着什么,好像是一个能帮助他的人,但每个人都沉浸在他们自己的恐惧和悲伤中,无暇顾及他。 但是丹妮想让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他。她听见他的呐喊。 当他的眼睛跟她的眼睛对视时,她举起一只手。 他的嘴是半张开的,嘴角向下扭曲,露出他的脸颊。 慢慢地,他向着丹妮举起手来。他的眉毛挑了起来。似乎也问丹妮“你的感受也跟我一样吗?” 两天后,这个男孩走到了丹妮所在的候诊室里,并且自我介绍说他叫做米克·纳卡穆拉,当时两人都不知道将来米克会自诩是丹妮最好的朋友(他的父亲没有死亡,是腿部受伤了)。 三天之后,邱迪斯也认识了的一个新朋友,马特,出去骑自行车了。马特的父亲在工厂的事故中身亡。 后来丹妮的爸爸拖着兄妹二人去了马特父亲的葬礼(妈妈会呆在医院照顾昏迷的大哥皮特),在葬礼上兄妹看到一个瘦长的,黑头发的女孩带一本书来而不是钱包来参加的仪式,她很懂礼貌在整个葬礼过程中都没有因为觉得无聊而看自己手中的书,最后她被安排在丹妮的桌子上跟这些同龄孩子一起用了葬礼后的便饭: 这桌子上的人是,带书的女孩,丹妮,邱迪斯,他的新朋友马特,丹妮的新朋友米克,还有米克的堂兄斯特兰,因为某种原因,他比其他人身材魁梧,穿着浅蓝色的西装,里面有垫肩。 7 线索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葬礼后,在饭桌上,马特尖锐地清了清嗓子,那个瘦长的女孩放下书本,介绍自己叫梅拉尼·佩雷斯,是镇子工厂接待员的侄女,一个工厂工人的孙女。 她刚从苹城(一个大都市)搬到这里,这让她立刻变得魅力非凡,尽管她穿着朴素。她想知道其余五人是否喜欢他们的学校(他们不喜欢),他们是否打长曲棍球(丹妮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运动)。 “我曾经参加过一个球队的选拔,”马特说,“但后来教练因为在地下室印假钞而被捕。” 梅拉尼扬了扬眉毛。 “听起来不太可信。” “我向灯发誓这是真的。”马特说,没人争辩。 梅拉尼转向丹妮,黑色的眉毛在中间拧成一团。 “我听说了你大哥的事。这对你们家来说一定很难过。” 邱迪斯在丹妮身边发怒了,他的情绪使整个房间变得冰冷。 “怎么,你是想像那些在葬礼上拍照的水蛭一样寻找伟大辉煌悲剧的独家新闻吗?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还是先别把我大哥送进坟墓吧!” 邱迪斯没等她回答,就站起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留下了一阵他召唤来的寒意。 梅拉尼缩了缩身子,泪眼朦胧。 她环视了一下桌子,沉默地道歉,也许她是想找个盟友,但没有人说话。 她没做错什么,其实没有。 邱迪斯只是不想谈论皮特,也不想谈论他们的父母,也不想谈论事故之后这个家开始变得像一个天坑未来变得模糊和黑暗这件事。 他不想说他有多害怕,也不想说他有多受伤。 没有人想。 就因为这次饭桌上发生的这件尴尬的事,这六个人之间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要再提工厂事故了。 5年过去了,他们仍然没有提起这件事。 事故的碎片藏在他们生活的每个黑暗角落,但把它们拖到阳光下让大家看到只会比之前更伤人。 他们六个人注定要孤独,陷入一种他们不愿意也无法让别人分担的悲伤中,但从那以后,至少他们六个人在一起了。 回到现实中。 警长在与几人谈话以后,已经将众人分别送回了家。 现在打开11频道,斯特兰给五人群发了短信。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邱迪斯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麦曲网搜索“冰盘”、“魔法闪电”和“怪异的陨石,失去的时间”这些东西上了。 他很容易沉迷于各种事物,尤其是那些他认为可以解除因为生活在辉煌市而产生的烦闷的事情。 有时他会拼命想成为一名跳伞教练; 下一秒他会想成为纹身师,飞行员,演员,消防员或私家侦探。 看着一块流星从天而降,很可能会让他在这之后两周变的想要成为宇航员或地质学家。 他一边读着斯特兰的短信一边叹了口气,然后把与丹妮共用的旧笔记本电脑推到一边,打开了电视。 纳卡穆拉警长出现在屏幕上,站在一片田野前。 此时已经快晚上9点了,但视频是在白天拍摄的。 这是当地电视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的报道之一,屏幕的右下角有个主持人时不时地对报道作一些实时的补充。 “这绝对是一场骗局。”警长说。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模式下,没有一种自然的方式可以让土地烧焦而不损害周围的庄稼。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一种极端的涂鸦行为。” “关于牛的异常行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新闻主播问道。 丹妮认出她是丽思·凯利。 她也曾报道了关于镇子工厂的事故,尽管那时她总是穿着藏青色的衣服,而现在你再也看不到她穿着标志性的红色外套。 警长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拇指指了指帽子的前部。 “丽思,这个问题恐怕你得去问兽医,或者牛类科学家了。” 屏幕切换到一个不同的图像:一抹绿色被棕色破坏了。 邱迪斯眯起了双眼。 “那是什么?” 照相机是从高空拍摄了这张暗棕绿的照片。 一系列灰色矩形出现在屏幕的底边,一道细细的银色条纹勾勒出一些形状。四四方方的建筑和栅栏环绕着他们。 “詹金斯街的变电站。”丹妮说。 从变电站围栏顶部边缘,棕色的痕迹呈对称的形状向外伸展。像树枝,像拔下来的野洋葱上挂着的树根,像丹妮和邱迪斯手臂上的伤疤。 草被烧得焦黑,像被一百道闪电洗礼过一样,有些闪电穿过电站左边的两英亩玉米地。 但在金属结构后面的草地上还有别的东西,一些黑白相间的东西沿着烧焦的图案排列,把它们之间的缝隙弄成斑驳的条纹。 那些东西是奶牛。 那天早上,它们已经离开了沿着篱笆排列的队伍,呈扇形散开,沿着草地上被烧焦的地方到处吃草。 画面切换回了警长和丽思·凯利。 此时丹妮的电话响了,打断了她的下一个问题。 “看到电视里的内容了吗?”丹妮一接到电话,斯特兰就问她。 “嗯。”她说。 镜头再次切向田野,丹妮的眼睛瞟向自己手臂上的伤疤,试图确定它们是否(看起来是)与屏幕上灼伤田野的巨大图案相同。 “你和邱迪斯得过来一趟。”斯特兰在电话里说。 “米克被他爸爸限制出行了,记得吗?”丹妮说,“我们没有车。” “那就骑自行车吧。” 邱迪斯回头看了丹妮一眼,“他说什么?” “他想让我们骑自行车去那里。” “不是想要,”斯特兰说,“是需要”。 “告诉他,如果他这么渴望有人陪,他可以骑自行车来这里。”邱迪斯说。 “他说什么?”斯特兰问丹妮。 “他说不要再做一个懒惰的人了,”丹妮回答。 “丹妮。”斯特兰慢悠悠地说:“走到你的院子里,骑上你的自行车,让你的脚尽情地踩镫子。你们需要看看我的摄像机拍到了什么。” 在丹妮准备跨上自己的自行车时,丹妮自行车的金属车把把她狠狠地电了一下,她赶紧把自行车扔回了它倚在车棚上的地方。 “咋了?”邱迪斯说着,跨在自己的车上,“你看到一只蜘蛛还是什么?” 丹妮并不害怕蜘蛛,但当她要做出解释的时候,她却找不到听众了。 因为他已经走到院子的一半快要出去了。 邱迪斯从不等丹妮——他会回头看看她是否在那里,他还不停地烦她,让她把他圣诞节送给她的狼牙棒钥匙链带着——但他从不等她。 他在道德上反对放慢自己的脚步,对任何人都是如此,除了丹妮。 几年前,邱迪斯很实事求是地告诉丹妮,妈妈为她做过的最糟糕的事不是离开他们,而是太溺爱她,以至于当她离开时,丹妮无法承受。 这是他们俩唯一一次大声说出这句话——母亲离开了他们——但邱迪斯认为她无法接受母亲的离开,这个事实比这句话本身更让她伤心。 丹妮又抓起她的自行车,这次小心地先摸了摸橡胶把手,然后骑车追赶哥哥。 丹妮的脖子后面有点刺痛,但她抑制住了回头看的冲动。 爸爸不会从他卧室窗户的黄光里看着他们(他从来没有),丹妮甚至会觉得自己很愚蠢,去回头验证(她总是这样做)。 如果有人在监视他们兄妹,很可能是另一个人,那个可怕的隐居者,他的房子跟兄妹家的房子紧紧挨着。 他有时会在深夜站在那里,站在把丹妮家的田地和他的树林隔开的带刺铁丝栅栏前,穿着牛仔紧身裤,看上去就像弗兰肯斯坦的怪物。 丹妮骑得更快。 兄妹二人出现在了通往铁轨的道路上,艰难的蹬着自行车来稳住速度,因为路是砾石铺成的。路过了冬天用来加热铁轨道岔的丙烷罐,路过了一片马特弄得巨大的蓝色涂鸦,然后穿过树林到达斯特兰所居住的街区。 斯特兰,梅拉尼,米克都住在上世纪50年代末建在山上的联排别墅的较晚建成的房子里,那里有满是蕨类植物的日光浴场所和梅拉尼家那样的桃花心木书架,或者像米克家一样有家庭健身房和不锈钢家电,那里也有游泳池、花园和森林景观的房屋,并且离克罗格和沃尔玛也很近。 8 消失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斯特兰的家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他住在一栋宽敞的薄荷色房子里。这是一栋建于20世纪中叶的四层住宅,有宽大的窗户,几乎是平的屋顶,他父母的两辆一样的沃尔沃停在一座晶格车棚里。 树叶从四面八方把它包围起来,挡住了邻居的视线,让别人看不到游泳池和热水浴缸。 当兄妹二人在车道上滑行时,斯特兰的头从车库上方的窗户探了出来。 “你们终于来了!” “比我们等着你学会不用辅助轮骑自行车要快得多,”邱迪斯把自行车扔在院子里,“其他人在哪儿?” 丹妮下了车子,跟着邱迪斯走到前面的台阶上。 “马特在工作。梅拉尼在打长曲棍球,”斯特兰回答到,然后消失在房间的深处。 “他们一会儿就到。”他喊道,“我给英俊的米克打了电话,但警长回答说:在接到进一步通知之前,他将被禁足。把那些箱子扔上去,好吗?不应该是易碎的东西。” 斯特兰指的是靠在前门上的三个网购包裹。 “你觉得这里面有多少是猪肉饼的酱料?” 丹妮低声对邱迪斯说,他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说:“一个。” 每当斯特兰的父母出城的时候,他们都会给他留一张信用卡“以备紧急情况”,但他们似乎从来没有问过,什么样的灾难会让他们的儿子去洛杉矶专卖店订购签名电影海报或成箱成箱的酸虫软糖或帽子。 邱迪斯把包裹扔到车顶上,然后爬上去从窗子里面进入斯特兰的家中,而不是像一个正常人那样从那扇一直没有上锁的前门进去。 丹妮更喜欢后者,但他们都把爬脆弱的车顶当作一种仪式。 于是丹妮爬上了金属遮篷,紧贴着墙板,拖着脚步穿过窗户。 邱迪斯已经站在斯特兰身边,在他的电脑上找到了昨晚的录像。 “你父母呢?”丹妮问。 斯特兰回答说:“棕榈沙漠。” 他穿着一套全绿色的衣服,包括一顶猎人绿色的软呢帽,这使他看起来像一个魁梧的罗宾汉。 “去给他们两岁的小外孙过生日了。” 林德奎斯特夫妇的年龄比丹妮父母大得多,而且都退休了,自从斯特兰的姐姐有了孩子后,他们就完全变成了祖父母的样子,斯特兰和他的侄子侄女都被一视同仁的对待。夫妇二人非常溺爱他们,没有规矩,似乎他们经常去卡州看望外孙子孙女。 “一个两岁的孩子在棕榈沙漠办生日派对?”丹妮说。 “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邱迪斯说,“我是说棕榈沙漠。” “是啊,好像温泉这种生长环境对棕榈树来说还不够,”丹妮说,“它们还必须得占领沙漠。” “可不是嘛,”斯特兰同意道,“过来,丹妮。你得近距离看看这个视频。” 斯特兰从椅子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丹妮,显示器的灯光映照着他额头上愤怒的青肿。 “斯特兰!你的头怎么了?”丹妮问。 他摸了摸自己的青肿。 “我在打盹,然后梦游撞上了一个柜子。”斯特兰回答道。 “嗯。”邱迪斯说着,盯着那个标记,好像他刚刚才注意到它似的。 他伸手去摸,斯特兰却把他的手打掉了。 “别管这个了!你得看看这个!”斯特兰转过身来面对显视器,丹妮不安地瞥了一眼暂停的视频。 现在他们离事实的真相如此之近,一想到要看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几人谁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丹妮就感到一阵恐慌。 丹妮伸手去拿脖子的项链,但她的肚子又一次抽搐起来,因为她意识到它已经不见了。 斯特兰播放了视频。 “闲话少说,我要向你们展示的是……一些非常怪异但又难以置信的东西!” 视频开始了。 画面上下摆动,扬声器里传来斯特兰的呼吸声。俨然是昨天晚上斯特兰录下来的内容。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当摄像机顶上的光束照过去时,才能看到镜头面前时什么情况。 丹妮的肩膀和被油漆弄脏的背心闪过屏幕,她的头发在光线下几乎变白了。 还有米克的脸,脖子,头发。 马特回头看了看,他的皮肤在强光下变得透明,眼睛下面的血管看起来是紫色的。 接着又是一片黑暗,斯特兰呼吸急促地跑过两座金属塔。 镜头降得很低,镜头里出现了他们的腿和鞋子,还有被照亮的地上的碎石。 肯定是斯特兰跑的时候放低了。 丹妮只看到他那只黄色的马丁靴抽打着走过柏油路。 此时丹妮的脖子后面刺痛,就好像同样的电荷现在在房间里,它的静电像看不见的手指一样拉着她。 丹妮向邱迪斯和斯特兰挪了挪身子。 虽然丹妮亲身经历过视频中的一切,在现实生活中目睹过这一切,但她内心深处还是预感着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是他们之前没有看到的。一些能解释一切的东西。 屏幕上的动作停止了。 摄影机升了起来,光线照在邱迪斯的背上。 斯特兰的呼吸是颤抖的喘息。 丹妮的胳膊上的汗毛直立起来,她捋了捋后脑,感觉能看到几缕头发在嗡嗡作响的空气中飞舞。但是房间里没有电荷。她的头发仍然紧紧地缠在肩膀上。 屏幕上出现了一堆皱巴巴的金属,然后—— 当镜头离金属塔越来越近的时候,丹妮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镜头对准了那片透明的圆盘,可以看到一道道光以重复的模式进进出出,就像血管里的血液一样。 “看这纹路就像我们的伤疤。”邱迪斯着迷地说。 他是对的。 那光看起来就像他们皮肤上的痕迹,就像田野里的灼伤。 梅拉尼的声音现在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造成这样的破坏,一定很沉重。” 丹妮自己的声音在扬声器里回答,恐惧的声音现在让她迷失了方向。 “你认为它像……彗星的一部分?” 屏幕上,邱迪斯的红色t恤闪动着,朝圆盘移动。 丹妮的声音,录音里的声音,是震惊的但听起来很陌生。 “邱迪斯?” 然后,屏幕中丹妮甩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可以看到她晒黑的皮肤,扑向了邱迪斯。 “邱迪斯!不——” 一道刺耳的“啪”的一声响彻扬声器,接着是一声高亢的颤音,音量轻松地达到了其他声音的两倍。 随后屏幕变白了。 “那是什么?”丹妮喊道,声音盖过了那凄厉的尖叫声。 “听起来像金属发出的声音。”邱迪斯大声回答。 斯特兰把音量关小。 “就像……金属在呻吟什么的。”邱迪斯重复道。 金属般的颤音还在继续,音调和音量都在变化,屏幕还是一片雪白。 这段视频告诉他们的唯一一件事是,在他们失去意识的那几个小时里,他们的听力很可能受到了损害。 “你让我们骑着自行车,冒着百分之两百的湿度,骑了两英里过来就是看这个,斯特兰?”丹妮说,“你本来可以在电话里放这可怕的声音的!” “正确!”斯特兰拉起屏幕里的一个工具栏,“但我想给你看样东西。看。当视频以正常速度播放时,是白色的。只有纯白色,直到电池没电,视频结束。但是看看当我把它放慢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斯特兰将光标沿着视频底部的进度条拖动,直到闪烁之前的那一刻,然后点击几个按钮,点击播放。 那凶恶的爆裂声又响起来了,但后面的声音较低,几乎像是嗡嗡作响的合唱声。 白色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泛起涟漪,但这一次它不是一层厚厚的白色,而是闪烁着的。 速度如此之快,几乎难以察觉。 斯特兰抬头看着丹妮,眼睛发亮,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邱迪斯。 “现在再看。”斯特兰把进度条拉了回来,让场景更缓慢地播放。 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旋律就像哼唱的声音,或者琴弓在一百根颤抖的琴弦上拉弓。随后白光的闪烁慢了下来。 但在那些短暂的时刻,当光线退去时,屏幕却并不是完全黑暗的,也就是说,那白光所掩盖的东西,现在可以看到了。 9 录像能够揭晓真相吗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丹妮能看到自己和邱迪斯,颤抖着,就像一列火车飞驰而过时他们家厨房橱柜里的杯子一样,颤抖着,就像他们被触电了一样,抽搐着,整件事都清晰可见,因为白光并没有完全熄灭。 相反,它在向圆盘内部收敛。 但是没有进入圆盘,圆盘现在已经不见了。 不,白色的光线正在别的东西上循环进出。 这是一个又高又窄的东西,它吸收了那些参差条纹中的光线,然后向四面八方吐光,然后又重新吸收,然后重复。 丹妮盯着电脑,想弄明白为什么他们的身体会快速的抽搐,为什么这里会爆发出白色光线,以及新出现的代替圆盘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邱迪斯说不下去了。 在电脑的光芒下,斯特兰的眼睛呆滞无光,皮肤看上去几乎是蓝色的。 他猛按下空格键,视频暂停了一下,画面介于光线发出和收回之间。 点点的光挂在屏幕上,就像冰冻的五彩纸屑。 透过屏幕右边的斑点,丹妮的手正伸向邱迪斯的后背。 丝丝光亮似乎从衣服上闪过,像蚂蚁一样爬上丹妮的手臂。 然后是邱迪斯,他站在那里,手臂伸向原来圆盘的位置。 只是圆盘不见了,就像丹妮想的那样。 在那里站着一个人。 不,不是人。 一个人形的东西,它的头、手和腿都被怪异地拉长了。 由白光组成的身体,向四面八方散发着白光。 丹妮低声说着和邱迪斯完全一样的话:“那是……” 斯特兰点了点头。 “我想是的。这个视频的评论者也这么说。” “评论?”丹妮鹦鹉学舌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网友自灭先生和种视小姐对这事有意见吗?” “伙计们,”斯特兰一边说,一边调出一个视频网站频道——不是他们六人小组的频道,而是一个全新的频道,展示的视频是斯特兰刚刚播放的慢速视频。 “每个人对这个东西都有自己的看法。” “天哪。”邱迪斯喘着气说。 观看的人数已经有九千人了,点击记录就在他们眼前一点一点的上涨着。 “所以我们不仅遇到了外星人,”斯特兰说,“我们也火了。” 丹妮咽下了喉咙里那个拳头大小的口水,“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一般的一天。” 还能是什么呢? 它是在一场流星雨时从天上掉下来的。 它以一个圆盘的形式撞击地球,当圆盘破裂时,它展开成一个人的形状。 “不可能吧。”迟到的梅拉尼还穿着长曲棍球短裤和泥泞的苹城大学t恤,咬着她的一个指甲。 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做到了超级名模一样的漂亮,闻起来就像玫瑰水和茶树油的混合物。她还是丹妮所见过的最善良、最理智的人,丹妮觉得这样才完美。 但是同样的原因,丹妮也是颇为羡慕她。 “除了那个还能是什么呢?”丹妮说,“我的意思是,那个人形生物要么是超级英雄,要么就是外星人。” “也可能是巧合,”梅拉尼说。“这是光线给人的错觉。这是一种随机的模式,而这正是我们的大脑被这种随机的模式给骗了,所以产生了这种错觉。” “这是个外星人。”邱迪斯说。 斯特兰急切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是的,”梅拉尼说。 “我们都知道你的意思。”刚从工作地点赶来的马特说道。 他穿着他工作时穿的衬衫和卡其裤,但他一到斯特兰家就把那件沃尔玛的背心塞进了他的后口袋,卷起了袖子,好像他的纹身需要呼吸,或者也许没有它们别人就认不出他了。 “不管是太空光还是外星人,那东西让我们昏迷了六个小时。让我们为它消失而高兴吧。”马特说。 “我们不知道它有没有消失,”斯特兰反驳道,“摄像机在我们醒来前几小时就坏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错。”邱迪斯重重地拍了拍斯特兰的背,疼得他咳嗽起来。“斯特兰是对的。我们得回到那里去。” 马特的嘴张得大大的。 梅拉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的以陈述的口气提出了这个问题:“为什么?” 为了皮特的项链,丹妮在心里徒劳地想。 “找到这件事情的真相。”邱迪斯说,“我们目睹了一些事情,但我们谁也记不得。我们得查出那是什么。我们必须回去事发现场。” 马特大笑起来,但斯特兰点点头。 “我们可以为新粉丝们提供更多关于这次事件的视频!” “顺便说一句,你现在就利用这个事件吸收粉丝真的好吗?” 梅拉尼她把脸埋在双手里呻吟着。 “你在煽动狂热,斯特兰。你也是问题的一部分。” “什么问题?” 他吃惊地问。 “你这会导致他们一传十十传百,”梅拉尼说,“不准确的假设比事实传播得更快更远!” 她向丹妮寻求支援。 但是丹妮却耸了耸肩,“你太高估我对一切的理解了。” 梅拉尼气呼呼地下了床。 “好吧,先不说把视频分享给易受影响的阴谋论者是不负责任的,事实是你贴出了我们那晚在变电所的证据。那里就是警长求着我们不要透露的去过的地方。我们违反了法律,斯特兰!” “我是用新账号发的!”斯特兰说,“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把这个视频和我们六人的自媒体账号,甚至是辉煌镇联系起来!” “再说了,梅拉尼,”邱迪斯插话道,“你不认为不把我们看到的事情分享给世界,有悖于你那‘公平对待一切’的信条吗?” “邱迪斯,这只适用于咱们六个人拍视频的活动!”梅拉尼说,“要是与触犯法律有关就不奏效了!”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公众都有权利知道,对吧?”他说,“我们有责任跟进此事。” 他说得那么坚定,丹妮几乎相信这与他的大脑在快速计算这种“责任”如何给他带来名誉或财富无关。 梅拉尼咬着嘴唇,“如果公众真的担心现场发生的事情,我们应该把视频给警长。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你将来想去的名牌大学会很高兴看到你因此而被指控非法入侵,”邱迪斯说,“去找警长只会让我们陷入麻烦,我们也会失去所有权。整件事都会被掩盖起来。”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丹妮面无表情地说,“我将来也想上名牌大学,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没有了机会。” 马特说:“对啊,我将来还要在跨国公司里面任总经理呢,现在可不能让自己有犯罪记录。” 梅拉尼瞪了丹妮一眼,好像在说,别起哄了。 “评论源源不断,”斯特兰一边说,一边还在电脑前浏览着。 丹妮坐在书桌边,和他一起看评论。 虽然评论里有很多“我真希望你触电身亡”之类的话,但也不乏有热情的。 外星人动画表情。 由键盘符号组成的不明飞行物图形。 “他们就在这里,就在我们中间”,以及各种充满错别字的短语,都在宣告着同一件事。 “这是真的,”一个人写道,“查一查吧!有一伙人看见高速公路上有一道奇怪的光,接着他们就昏过去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开了35英里的车。我们并不孤单,伙计们!” “我们应该把它变成一部纪录片!”斯特兰说。 “不过不是伪纪录片了,而是真的纪录片。我们可以采访镇上的人,警长,土地的主人,也许是能源公司的人。这是一个值得讲的故事。” “老兄,”马特说,“邱迪斯和米克还有两个星期就要上大学了。时间不充足啊。” “还有什么比拍这个纪录片更重要的呢?”斯特兰说,“我父母还要8天才回来。我们可以就在这里扎营,整个过程都是速摄的!” 当他在椅子上扭动身子向其他人求助时,丹妮看到了最受欢迎的一条热评:“我想相信这是真的。” 在它下面,票数第二高的评论是“这明显是假的,一看就是五毛特效。” 丹妮的目光被这句话的回答吸引住了。 “这不是假的,”一位网名为“勒索市市民”的网友写道。 10 讨论和计划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我二十年前就见过类似的事件。请立即删除这条评论并联系我:*****@*****.。他们正在看着呢!” “你怎么看这条评论?”丹妮问到。 “嗯?”斯特兰转过身,读了这条评论后,耸了耸肩,“这是互联网。最好以一种健康的怀疑态度对待一切事情。” 梅拉尼抱着她的双臂,“这一点你的狂热粉丝们应该从你身上学习一下。” “听着,”丹妮说,并大声朗读这条评论。 “我们不联系他。”邱迪斯说。 “我们不会联系任何人,直到我们回到那个地方,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这是我们发现的UFO。” “你飞得离该死的太阳太近了,伙计。”马特说,“开着我们的UFO。” “说到那片田野。”斯特兰把一些软糖塞进嘴里。“你们认为奶牛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们在电视上看到了吗,它们在草地被烧灼的边沿排列成一排?” “这个道理很简单,”马特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就像他的一只大眼睛终于从脑袋里钻出来,滚到地上一样。 “马特,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是研究牛类的科学家,”丹妮说,“快解释一下吧”。 马特挠了挠后脑勺,他的手指不停地拨弄着,发出那天早上他在车窗上敲过的那种不安的节拍。 “磁场”。马特说道 “磁场,”斯特兰整了整帽子,用纪录片的口吻复述了一遍。 马特捡起一只掉在地上的软糖扔向他。 “牛吃东西时面朝北,屁股朝南。或者头南尾北。无论哪种方式,人们以为他们能感觉到地球的磁力或者什么东西。邱迪斯心爱的太空生物一定是带着飞船把那里的磁场搞砸了。” 索非亚叹了口气,“不是生物,那是陨石,被困在太空岩石中的气体或能量。” “那不是石头。”邱迪斯说。“就像果冻一样。湿湿软软的。” “这听起来绝对像太空垃圾,”梅拉尼说。 “哇,现在一个研究牛的科学家和一个太空垃圾学家在同一个房间里,”丹妮说。 梅拉尼又用责备的目光瞪了丹妮一眼。 马特翻了翻眼睛,“难怪外星人选择了我们“ “看,就是这些信息,当然这是许多信息中的一部分,这些信息根本就没有道理,”梅拉尼说。 “如果智慧生命真要向人类展示自己,它为什么要选择亥州的辉煌镇的六个孩子呢?” 斯特兰摇摇头。 “也许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坠毁了。纪录片将会揭示这一切。” “放弃吧,斯特兰!”马特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满游泳池的钱和大把的空闲时间,带着花哨的相机和莫名其妙的记事本在城里到处闲逛。我们有些人得工作!人们需要我们尽自己的一份力。” “我们只需要回到那片田野上去。”邱迪斯喃喃地说,仿佛他是另一场完全不同的谈话的一部分。 “不是我们,这里面不包括我,”马特说,“我从没同意过要再回到那个地方。” 邱迪斯坐直了身子一瞪眼,“好吧,那我就自己去,我去了肯定会知道更多的。在那之前,谁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马特嘲笑的说道,“没问题。镇上的人对我的家人已经有够多的议论了,我要是再宣传外星人的事情还不得怎么样啊。” “在我们进一步深入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一些更明确的东西。”邱迪斯还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跳上床垫,然后爬上天花板上挂着的吊床。 “我觉得……我的视频就已经够有权威性够明确了,”斯特兰有点生气地说。 邱迪斯摆了摆手,“这视频会逗乐视频网站上那些阴谋论的粉丝们,但它看起来就像我们加了劣质特效的自制视频。” “这确实是我们经常做的事情,通过录制伪纪录片,”丹妮指出。 “但这次的视频是真的啊!”斯特兰辩称。 “你以为那该死的连掉局会调查这段视频,然后发现这是我们的,翻看我们的频道,连掉局里面的探员还会这样对话”——马特抚摩着下巴,若有所思——“该死,库珀探员,我们看到的这些住在亥州的青年,在与外星人相遇的那晚有摄像机拍下他们,我们不该感觉很幸运吗?就像丹妮说的,我们一直在做这种事,斯特兰。然后发到网上。没人会相信我们的。我甚至不能让学校老师相信我不是那个在橄榄球场上涂鸦的人。“ “马特,”梅拉尼说,“可是涂鸦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马特把双臂伸到身体两侧,“可学校老师其实不知道啊!” “那就说明,他们显然知道了啊。” 梅拉尼是六人当中唯一一个似乎决心要慢慢引导马特意识到他有说谎的问题的人。 到目前为止,她运气还不好。 马特的谎言并没有困扰到丹妮。 它们几乎总是在逗大家笑,除此之外,马特家还是很多人的笑柄(一位卡车司机的妈妈在事故发生后不再出门,她的窗户上摆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古董旋转木马;马特的姐姐在毕业两个月后就开始和她的一个老师约会),所以丹妮不怪他,因为他至少想要控制人们对他的荒唐言论。 但是梅拉尼是一个天秤座(认为占星术只是“《永远年轻》用来卖指甲贴纸的噱头”)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在她眼里谎言就是谎言。 “马特说得对。”邱迪斯说,“你不能花五年时间躲着全城的人,然后还指望他们相信你说的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斯特兰皱起了眉头,“或者花5年时间制作假的大脚怪的视频,然后指望你的观众在你展示真正的大脚怪的录像时相信它是真的。” “就此而言,”马特说,“我开始觉得我正在进行的‘辉煌镇的涂鸦’计划对我们的信誉没有帮助。” 梅拉尼摇摇头,“辉煌镇的涂鸦。“ “这听起来像一张叛逆的金属专辑。”邱迪斯碰了碰下巴,这通常意味着他有了一个主意。 “或者一本真正少儿不宜的诗集,”丹妮补充道。 “这也让我想起了一部深受喜爱的电影,”斯特兰说,“《凯纳的叛逆者》” “伙计,你头上的淤青看起来很丑,”马特说。 “它看起来像一副抽象画,”梅拉尼不同意,“顺便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梦游了?“ 斯特兰回答说:“从今天上午9:34开始。” “认为这是奇怪的吗?”马特说,“当我回到家,睡着了,我梦见了钢琴。只是关于钢琴。房间里挤满了钢琴,走廊的尽头是孩子们用红色的小钢琴,钢琴上用金箔写着外语单词。钢琴无处不在。” “我们需要证据。”邱迪斯说。他凝视着窗外,脑子里盘算着各种计划,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们需要跟外星人建立联系。” “这是太阳,”马特说,举起一只拳头,“这是你现在的飞行路线,宇航员邱迪斯。”他把另一只手砰地一拳打在拳头上,嘴里发出爆炸声。 “明天我下班的时候,”邱迪斯无视他,说道,“我们去詹金斯巷,看看能不能找到东西去哪了。或者是只有我去。” 他朝马特翻了翻眼睛。 斯特兰像拍小狗一样拍着相机,“我跟你一起。” 索非亚叹了口气,“我会去看看,但只能以合法身份,只要能找到这一切背后的真正原因就行。” “我不会靠近那个地方的,”马特说。 邱迪斯耸了耸肩,目光锐利地盯着丹妮。 “丹妮?你去吗?” 丹妮不喜欢这一切,因为它总是让她想起过去的悲剧。 她不喜欢,因为它提醒了她宇宙是多么的残酷和善变,或者这些未知的事情虽然神秘但是却可以把一个人类生命弄得千疮百孔。 她真的,真的不喜欢邱迪斯的眼神,因为它告诉她,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明天这么做的风险。 11 新闻报道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真正让丹妮很害怕的是邱迪斯非常想要这样干。 他的这种欲望看起来将来会有不好的后果。 可能性还很高。 因为很快,他就会对这个失去兴趣,就像他对学习数牌、弹贝斯吉他或拉绳失去兴趣一样。随后,不好的后果就会跟着出现。 在此丹妮只能希望将来一切平安。 与此同时,丹妮可以拿回她的项链,在烧毁的土地上漫步,也许还能从他们的新视频中获得一些广告收入。 然后他们就把这一切抛诸脑后,就像他们处理其他无法控制的事情一样。 “我会去的。”丹妮最后说道。 但是第二天他们没有再去田野。 首先,那天早上丹妮上班后不久,就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席卷了整个镇子,愤怒的紫色乌云在室外游泳池上空滚滚而来。 几分钟后,闪电划过天空,划过水滑梯外的足球场。半小时后,宗教青年会的主任打电话告诉他们,天气预报不太乐观,他们不妨取消当天的户外活动。 所以丹妮被安排到了前台,原本的那个人生病回家了。 她讨厌在最好的日子里在屋里工作,而今天,除了失物招领处的一本粘糊糊的爱情小说,丹妮什么也做不了。对于那本书,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碰它。 即使丹妮想继续邱迪斯所提出的令人不安的“调查”,邱迪斯还缠着大家所有人在手机上群发短信讨论着(丹妮没有参与),但暴风雨似乎对她的冰凉的电话拥有某种不利的影响,还有她的电脑。因为每当丹妮一靠近电脑,它的屏幕就会像素化并且开始抖动。 梅拉尼也在工作,但是是在健身中心,所以丹妮独自一人留在安静的大厅里,算计着还有多长时间邱迪斯从沃尔玛下班,还有梅拉尼和她在这里的轮班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去调查然后把这一切抛在身后,不管有没有雷雨。 但后来,固定在大厅天花板上的静音电视播放了一段关于一只喜欢乘坐巴士的狗的片段后,丽思·凯利出现在屏幕上,出现在守卫詹金斯巷变电站的电力围栏前。 她穿着一件红色风衣,一只没有身体的手飘在画框的左边,给她拿着一把伞遮住她飘动的金发。 丹妮想知道是否有人告诉过她,应该把报道工厂事故时穿的蓝色衣服换成之后一直穿的红色衣服,或者这个决定是她自己做的。 他们几人的穿衣特点是,米克穿的是牛仔,斯特兰戴的是花哨的帽子,马特穿的是标志性的全黑外套,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霓虹高帮鞋,但丹妮无法想象那么长时间只穿一种款式。 当然了,丹妮无法想象为一件衣服做出任何承诺。在做决定时最好保持灵活。反正你也没得到你真正想要的。 丹妮觉得有一天,新闻11频道的丽思·凯利会醒来,发现一个特别的窃贼把她所有的红衣服都偷走了,她就只能用蓝绿色的衣服了。 在屏幕上,她的表情是如此咄咄逼人,丹妮无法承受电视机只出人不出声所带来的悬念。 丹妮离开了桌子,站在其中一把塑料椅子上,把电视的音量调大。 电视机很旧,当她的视线与它齐平时,它变得模糊了,静态的单色条纹在屏幕上划过。 丹妮拍了拍它的侧面,但(令人震惊的是!)没有用。 她把声音调大了,抱着侥幸能听到丽思声音的希望(丹妮听不清!),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希望给自己一点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情况复杂!”丽思·凯利一边说,电视一边恢复到了正常的情况。“对于刚刚打开电视的人来说,我现在站在詹金斯巷的降压变电所外面,昨天我们报道了,一个奇怪而有趣的现象出现在一个当地农民的玉米作物和他的牧场上。早些时候,治安部门的猜测集中在这是一起蓄意纵火的可能性上,而昨天的调查发现了一些令人困惑——也令人吃惊的——” “而且令人吃惊。”丹妮身后一个带着呼吸声的假声重复着。 丹妮转身发现梅拉尼正靠在前台。 “——新的信息。”丽思·凯利最后说。 梅拉尼摇摇头,“为什么丽思·凯利总是在高潮的前半段都在说话?” “因为他们在下半场之前就把她打断了?”丹妮说。 片段切到电力设施的广角视图。 黄色警示胶带像圣诞节的蝴蝶结一样缠绕在栅栏上。 几名警察,以及能源公司的员工,穿着雨披站在场地内,分享着观众听不见的对话,丽思继续讲述着,屏幕再次跳到昨天烧焦场地的航拍镜头。 在案发现场之主、当地农民本·绝斯坦的帮助和合作下,治安部门确定,场地烧伤的深度比最初想象的要深得多。 最初的报告称,这是恶作剧者的精心作品,但当他们在燃烧地点挖掘时发现,在地表以下两英尺的同一条小心翼翼的路径上有烧焦的土壤。 “据报道,本·绝斯坦目前正在与一个私人挖掘团队进行谈判。他希望他们的协助能帮助确定这究竟是纵火,还是地下的什么东西造成了这些烧伤,这种情况并不奇异,虽然是不常见——” “虽然是不常见,”梅拉尼喘着气说。 “——的现象!”丽思·凯利说完。 镜头切换到对本·绝斯坦事先录制的采访,他几乎已经秃顶,稀疏的灰发向后梳过闪亮的前额,怀里抱着一把枪,就像抱着一个很长的婴儿。 梅拉尼哼了一声,“只有在亥州的辉煌镇,才会有人说,嘿,介意我带着枪来参加面试吗?然后让新闻台说,当然,你可以对我们的节目做出含糊的威胁!没关系!” “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查清真相,将他绳之以法!”本·绝斯坦说着,把他的枪摇晃了一下,以让他的话产生些效果。 丹妮想着她发现的子弹,还有詹金斯家的湿漉漉的脚印。 “你认为他那天晚上看到什么了吗?”丹妮问。 梅拉尼耸耸肩。 “如果他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用着像现在这样了吗?如果他在附近,他显然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之前看到我们在他家附近鬼鬼祟祟,他现在就会告发我们了。” 梅拉尼是对的:辉煌镇并不缺少华丽的猎枪。 那颗子弹可能属于丹妮的儿科医生也可能属于本·绝斯坦。 梅拉尼转向丹妮,把下巴伸向丹妮手上的伤痕。 “顺便问一句,你感觉怎么样?你痒吗?” 丹妮摇了摇头,“你的呢?” 她用牙齿咬了一下下唇。 “他们好像已经痊愈了,不是吗?” “你告诉我,”丹妮说,“你才是聪明的那个。” 梅拉尼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个努力的人。” 12 约定和警长的拜访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丹妮试着努力过一次,就在工厂事故发生后。 那年秋天取得完美的成绩只是丹妮证明自己没事的又一种方式,减轻爸妈的负担。 她特别投入到科学课上,想着她那想成为宇航员的母亲会找到一些希望,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母亲和大哥皮特才对科学感兴趣。 当时丹妮真正想做的是到外面去,就像她整个夏天都做的那样,在树林里奔跑,浑身是汗,在黏糊糊的微风中闻到金银花和夹竹桃的味道。 相反,她在厨房的桌子上辛辛苦苦地学习了好几个小时,完成那她本没必要那么用心制作的太阳系模型上,然后把它放在那里一个多星期,等待妈妈注意到它的那一刻。 当她终于开口时,她什么也没说,但丹妮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 就好像丹妮给她设了一个陷阱。 丹妮觉得也许是吧。 她逼得太紧了。 三周后,母亲离开了。 在电视上,丽思·凯利又一次站在离纳卡穆拉警长很近的地方,那只没有身体的手在他们身边撑开了一把伞。 “在我们确定事故原因之前,我们仍将把这视为刑事调查,”他证实。 “太好了,”梅拉尼在丽思呼吸急促的总结中说道。 频道切换到广告插播时间,梅拉尼再次注视着丹妮。 “我想这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今天的调查计划。” 丹妮同时感到宽慰,因为她有了一个不回田地的借口,也为项链感到焦虑,想象着它坐在那里,那么多雨靴在四处跺脚,铁锹在泥土上戳戳。 “我想我会告诉我妈妈,我终于可以和她一起去买鞋了,”梅拉尼说,带着大多数人在谈论牙医预约或子宫颈抹片检查时都会有的热情,“一起来吗?” 当丹妮一开始和梅拉尼成为朋友时,丹妮对待她的房子就像对艺术博物馆的实地考察一样。 她的家很美; 她的父母美丽、温暖、有趣、有爱心。 她们都是妇产科医生,这让丹妮觉得他们的工作非常专业和有意义。 她的母亲格佩雷斯医生穿的是雅致休闲的亚麻和羊毛衣服,她所有的色彩和时尚都集中在鞋柜上,丹妮经常请求梅拉尼带她参观鞋柜。 梅拉尼不太关心鞋子和购物。 她半辈子都穿运动服,半辈子都穿深色牛仔裤和廉价的白色t恤,都是她买的,装在旅行包里(看起来像个模特),但每隔几周,她和她妈妈就会去买鞋。 她解释说,这只是他们的癖好。 丹妮去过几次。 她记得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是在百货商场的9号货架上笑得泪流满面,当时梅拉尼把一个粉红色的羽毛高跟鞋称为属于布偶癖好的东西。 后来,佩雷斯医生告诉两个女孩她在墨城的童年和她的第一个男朋友。 她说看到梅拉尼和丹妮的交往,让她想起了她和她的姐姐。虽然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忧郁,但想到她在事故中失去的姐姐,她似乎感到更多的是快乐而不是悲伤。 她还问了两个姑娘无数关于这部伪纪录片的问题,当两人描述他们对即将播出的剧集的计划时,她拍手大笑。 丹妮玩得很开心。 回到家后,她径直走进房间哭了起来。 从那以后,丹妮再也没有和她们一起购物。 事实上,丹妮再也没有去过梅拉尼的家。大约一年前,她们差点为此吵起来,尽管丹妮尽了最大努力避免冲突。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待在她的家人身边——明知她永远不属于他们——却比独自一人还要痛苦。 相反,吵架的时候丹妮却脱口而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从那以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再也不一样了。 “丹妮?去看鞋子?去不去?”耳边传来梅拉尼的声音。 丹妮还没来得及找个借口,电话铃就响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去回答。 静电充斥了整条线,接着听筒传出一声刺耳的声音。丹妮把它从耳边拽开,畏缩着,然后在噪声结束时把它拉了回来。 “辉煌社区——“ “丹妮!” 有人在电话那头嘶嘶地说。 “米克?” 丹妮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你为什么在我上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他说:“我没有记住你的号码,这个号码在网上。” “看,我在打我爸爸的手机,我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他就会意识到忘拿了,然后转回来。他来问你和邱迪斯一些问题。你什么也不要告诉他,好吗?” “关于田野的事情吗?”丹妮吃惊地说。 她想到了本·绝斯坦,想到了他的枪。 “他不会真以为我们有什么——” “他不知道,”米克打断丹妮,“但不能让他知道你去过那里。我说真的,丹妮。他不能知道。今晚我将解释。你能半夜在铁路那儿等我吗?” 丹妮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 尽管米克在审美上毫无理由地叛逆,但他在很大程度上遵守了他父亲的规则,至少在他已经陷入困境的时候是这样。 “我得挂了。”米克小声地说,“午夜,丹妮。别告诉任何人,好吗?我是认真的。即使是邱迪斯。等我们谈了再说。无论如何:你没有去过那片田野,你当时在斯特兰家,看《闪灵》,然后我们就睡着了。” 电话一下挂断了,丹妮盯着电话,想弄明白这一切。 “米克有什么事?” 梅拉尼在她身后说。 丹妮放下电话。 “纳卡穆拉警长要来问我们一些问题。” 丹妮把喉咙里的口水咽下去。 “米克想让我们撒谎。” “在宣誓的情况下也要撒谎吗?”梅拉尼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丹妮说,“我想是的。” 她扬起眉毛,带着怀疑的神情端详着丹妮。 当然这神情也可能是丹妮想象出来的。 “他就说了这些?” 有很多事情丹妮和她的朋友们从来没有谈过,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秘密,更不用说马特讲故事的事了。 这感觉不同。 “差不多,”丹妮说。 梅拉尼的嘴唇撅起。 “好吧,”她最后说,然后走开了。 这时,窗外却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一个毛茸茸的黑色东西撞到了门上。 丹妮畏缩了一下,忍着尖叫从桌子后面跳了起来。 那只鸟滑过玻璃门,毫无生气地掉在水泥地上,一条细细的血迹把它撞到的地方和它死去的地方连在了一起。 丹妮又跳了起来,又有两只鸟在它后面接二连三地击中那个位置。 丹妮此时用手捂着胸口,好像她的心是只容易受惊的吉娃娃,她可以抚摸它来安抚它,但它没有减速,她的肚子的痉挛也没有解开。 丹妮一直在想斯特兰视频里那令人费解的裂缝! 随之而来的光的爆发,就像她感觉宇宙从中间分裂了所有的东西都朝裂缝的方向坠落,颠覆了物理定律将它们全部吞噬。 在她记忆中的最后一秒钟,我已经完全失去了上下、平衡、身体及其在空间中的位置的概念。 丹妮对自己说,我现在感觉很好。 完全,完全正常。 但如果鸟类受到了影响都会这样,他们作为人类幸免的几率有多大? 在她的脑海里,丽思·凯利带着呼吸的声音唱道:“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后来警长来了,情况没那么不好,因为至少警长是一个人来的。 丹妮只会对一个她认识的警察撒谎,而不是对几个陌生人。 最糟糕的是,她爸爸刚好下班回家,家里没有地方让四个人舒服地坐着。 丹妮家有一个沙发和一个未注册商标的家具在客厅里,房子后面的小厨房里的两个小椅子都淹没在了邮件堆里,丢弃的外套和皮包,成堆的廉价杂志的照片让站在厨房的水槽吃早餐的丹妮都瘦了。 桌子的表面更糟糕:散乱的纸牌和从来没进过洗碗机的杯子,纸巾和垃圾邮件,还有从来没能进入垃圾桶的面包屑。 丹妮看得出爸爸很尴尬。 可能是因为他们从没请过大人过来他才意识到他们家有多需要打扫。 可能是因为他不得不坐在丹妮和邱迪斯之间的沙发上,而纳卡穆拉警长则坐在冒牌家具上,尽管爸爸递给他一紫色塑料杯装的水,但他看上去严肃而像个父亲,老狗朱莉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脚上。 “我很抱歉这样突然地拜访你们。” 警长内疚地看着丹妮。 她在回家的路上淋得浑身湿淋淋的,在沙发上留下了一个全身的印记。 丹妮把手伸进潮湿的运动衫口袋里,遮住伤疤。 “一点也不麻烦。” 爸爸焦急地瞥了丹妮和邱迪斯一眼,“我只是觉得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詹金斯街发生了火灾?”他的目光在邱迪斯和丹妮之间转来转去,显然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警长快步走到那把可怕的椅子边上,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差不多就那样。你没在新闻上看到吗?” 爸爸挠了挠下巴。 “这些天我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这种事情。” 这是一个谎言。 当然,爸爸很忙,但他也有失眠症。 如果你在晚上的任何时候站在走廊上,你都能听到他卧室里的电视里传来事先录好的棒球比赛的柔和声音。 不是看情景喜剧或动作片,也不是看交通和天气报告。 只是已经发生过的棒球比赛。 他的快乐的地方。 13 警长离去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丹妮的父亲过去很喜欢棒球。 在工厂事故发生之前,他曾在教会联盟打球。 当然,妈妈对这个体育项目一无所知。 有一次,皮特、邱迪斯和丹妮在客厅玩《马里奥赛车》时,她无意中听到母亲假装在给爸爸提一些关于马上要到来的比赛的建议。 “你看,伯特,你要做的是……”她在隔壁房间说。 “什么,琳达?” 丹妮记得她回头瞥了一眼,从厨房门口看到他向她凑近,他的脸非常严肃。 “告诉我,亲爱的。我怎么才能赢得这场比赛?” “嗯,听着。你必须拿起球,把它扔进端区。” 爸爸强作一笑。 “在棒球运动中,端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哦,是最重要的,”妈妈附和着说。他们的笑声在厨房泛黄的墙纸上弹来弹去,一张唱片在墙纸下面轻轻地播放着。 丹妮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否快乐。 那时候,他们五个人在那所房子里,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洋葱和烤大蒜的味道意味着爸爸的炸土豆片青豆砂锅已经放进烤箱了。 邱迪斯的超级英雄漫画遍布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皮特的艺术书籍和科学杂志都整齐地堆放在最下面的台阶上,这样他就会记得带着它们上床了。 妈妈的高亢的笑声渗透进了客厅。 “没人在指责邱迪斯或丹妮,”纳卡穆拉警长说着,把丹妮从记忆中拽了出来。 “坦白说,伯特,在这一点上,我们甚至不确定我们要指责别人什么。一些农作物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还有下面的小发电厂,更不用说该地区的牛和鸟都受到了影响,不管发生了什么,嗯…它们很困惑。” 他似乎不愿意说出最后这句话。 “恕我直言。”邱迪斯一边说,一边跑到沙发边上,模仿警长自信而随意的姿势,“他们是牛。牛不是一直都是一种困惑的样子吗?” 警长咯咯地笑了,但在这笑声之下,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一点无可辩驳。但是它们的主人很不高兴。他担心牛可能受到了折磨。” 他看见我们了吗?丹妮想了又想,就像一张跳过的唱片。 “它们是肉牛。是用来吃的,就好像杀它们的时候不用折磨它们似的。”邱迪斯说。 丹妮给了他一个恳求的眼神,他没有理会。对警长撒谎是一回事。但他们也不需要无理取闹。 警长叹了口气,“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来这里,但我们现在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让我们正视这一切。“ 爸爸拉了拉他的法兰绒衣领,“我明白了。” 邱迪斯清了清嗓子。 “警长,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天丹妮下班以后给其他人发了短信,告诉他们米克说了什么(除了约定跟她见面的那一部分),然后径直回家,一回来就加入了审问。 她所能做的就是希望邱迪斯已经看到了这个信息,或者至少仍然致力于把他的不明飞行物控制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至少,他穿着一件长袖t恤,基本上遮住了身上的伤疤。 “听着。” 警长竖起他的帽子。 “我知道你们没有烧掉本·绝斯坦先生的田地,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在哪儿——” “在斯特兰家!”丹妮自发回答,“看电影。” 警长举起一只手,继续说。 “但从我们粗略查看的变电站监控录像来看,摄像机在午夜前12分钟出了故障“ 邱迪斯和丹妮交换了一下眼色。 她从没想过可能会有监控摄像头。 她没有停下来想,为什么飞碟撞到塔上时没有人跑出来。 “什么样的故障?”丹妮问。 “画面断断续续,然后僵住了,”他说。 “对保安来说,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这也是我们必须将其视为刑事案件的原因之一,直到我们了解更多情况。” 邱迪斯抱着双臂。 “我们就是罪犯吗?” “邱迪斯,”爸爸警告道,但警长露出了温暖的、米克式的微笑。 “我对此深表怀疑。但我们还是从新的交通摄像头里调出了录像。只是想看看在事件发生前都有哪些人去了那里。” 这么说本·绝斯坦没看见他们。 辉煌镇的一个双向停车点上安装了一个交通摄像头,在过去的四年里,有三个人死在那里。 丹妮的神经在肚子里颤抖,但邱迪斯很快说道:“我们去斯特兰家的路上必须经过那里。” 警长点点头。 “我就是这么跟本·绝斯坦说的。我们正在追查每条线索,检查不在场证明,现在,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你的不在场证明。但是,邱迪斯,丹妮……我需要你们明白:无论你是否真的与田野发生的事情有关,如果有任何迹象表明你曾在那里——例如,任何失踪的碎片——那将是很糟糕的。” “丢失的碎片?” 邱迪斯和丹妮异口同声地说。 她哥哥淡褐色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疯狂的关切,或者可能是比那更有地盘意识的东西。 警长用黑黑的目光打量着两兄妹,看他们是不是在演戏,在假装被他的话震惊了。 “塔顶。一些传输线,一个金属线圈。”警长说道。 丹妮回想起昨天早上。 他们六人清醒过来的时候,有残骸不见了吗? 她的思绪一退回去,痛苦的白色就在她的脑海里展开,把整个房间都遮住了。 一个可怕的声音。 白光,无处不在。 疼痛在她身体的每一根纤维里,寒冷像冰一样在她所有的缝隙里,把她撕裂。 在她冲过去的时候,它像凝胶一样摇晃着她 “为什么会有人拿这个?”邱迪斯问道。 白浪像潮水一样退去。 丹妮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指甲都扎进了垫子里,一层汗水使她的皮肤闪闪发亮。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刚刚变成了又冷又臭的果冻。 有那么一刻,她离开了她的身体。 哦,老天。 他们到底怎么了? 她的手伸向脖子,想找点东西把她拽回身体里,但项链当然不见了。 她把手伸进帽衫口袋。 “我们也不确定。”警长回答邱迪斯。 “如果真的是有人造成的,他们可能会把它当作某种战利品。或者有人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发生,拿走了一些碎片作为纪念。在暴风雨期间,当路牌被撞翻或者红绿灯掉下来的时候,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嗯,我们没拿那垃圾。”邱迪斯说。 “就像丹妮说的,我们在看电影。” 警长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问题是,残骸并不是事故当晚拿走的。这是昨晚拍的。新的监控摄像头也出现了故障,同样的原因,今天早上,碎石都不见了。这表明,无论是谁参与了,无论以何种身份,都仍然在辉煌镇里。” 邱迪斯皱起眉头,努力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或者可能因为另一个闯入者在他之前到达了坠机地点而感到沮丧。 沉默令人不安地持续下去。 邱迪斯,他沉浸于脑海中的想法,根本不愿为这次谈话操心。 爸爸,可能太落伍了,不记得怎么跟上; 纳卡穆拉警长,让兄妹有机会坦白而不是直接问他们昨晚去了哪里。 “好吧,我希望你能找到凶手,”丹妮说。 你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吗,她脑子里有个声音警告她。 丹妮把指甲扎进手心,以免陷入对光的零碎记忆中。 警长微微一笑。 “好了,我该走了。谢谢你们,丹妮,邱迪斯,伯特。 他依次向每个人点了点头。 “你帮了我大忙。” 其实并没有。 “应该的,警长。”爸爸说。 “如果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他说完了话,但老实说,这对他来说很好,因为他完成了这么多的社会契约。 “我送你出去。” 老狗朱莉跳起来跟着他们。 她对兄妹俩没有真正的忠诚。 自从皮特在汉堡王后面的垃圾箱旁发现了断腿的她,她就一直是皮特的狗。 白天,她很乐意跟在他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后面,但晚上,她仍然睡在前门的编织垫子上,等着她真正的主人回家。 过了一会儿,爸爸又出现了,丹妮做好了准备,迎接她和邱迪斯五年来一直避免的那种惩罚。 14 被电和准备赴约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但爸爸只是看了兄妹几秒钟,带着一种开放的、困惑的表情,就像他离开房间时他们还是新生儿一样。他回来时看到兄妹就像这样。 “你们俩别惹麻烦,好吗?” 他最后说。 兄妹点了点头,然后他拖着脚步上楼去了。 当兄妹确定他已经走远听不见时,邱迪斯把枕头拍到他旁边。 “显然是外星人拿走了残骸。” “什么?显然,如何?”丹妮问。 “他们现在会加强安保。” 邱迪斯摸了摸下巴。 “我们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到那块地里。” 好的,丹妮想。 不管她多想要回她的项链,只要那东西在詹金斯街徘徊,她就不会靠近它。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白光又冲上了她的脑海,想把她拉回来。 “就几天而已,”丹妮说,“一切都会好的。” 她的意思是:希望你已经忘记了它,然后转向新的东西。 希望大家都忘了这件事。 但是,新闻报道、丽思·凯利的夹克、警察的探访,这些东西一直把丹妮拉回到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试图把她困在她以为已经埋葬的记忆中。 ———————————————— 车几乎没停好,妈妈就从驾驶座上摔了下来,跑向医院的自动玻璃门。 有趣的是,一个人记得做的事和那些他们在危机中忘记的事。 她本想按一下钥匙链,把航行者号的门锁上,但她没有检查兄妹俩是否和她在一起下了车。 邱迪斯瘦长的步伐已经把他带过了一半阳光普照的柏油路,但丹妮刚来得及解开安全带,商务车的锁就啪地锁住了。 当妈妈告诉兄妹皮特在镇子工厂出了事故,或者在他们开车过来的时候,丹妮没有哭。 但当她猛拉门把手时,她的眼睛刺痛了。 她知道她必须打开索才能打开门——那时她12岁,而不是5岁——妈妈的闪亮的卷发,她的蓝色开襟羊毛衫和卡其色裤子在门里消失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拉,恐惧和孤独的混乱压倒了任何逻辑思维。 “别就这样离开我!” 丹妮小声地说,一边使劲拉门把手。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邱迪斯意识到丹妮不在他身后,就折回去了。 “丹妮,停,”他说,声音被有色玻璃盖住了。 “这是锁着的。” 他不耐烦了。 12岁的丹妮内心深处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但那一刻她所能做的只有拉把手,仍然低声哭着说:“你不能把孩子留在车里。” “丹妮,打开车门!”邱迪斯喊道。 “我帮不了你!把那该死的车打开!” 丹妮把锁推上去,邱迪斯猛地把门打开,转身就跑。 丹妮从车里跳了出来,在停车场上追着他跑,顿时感到愚蠢、孤独、愤怒和害怕,这种感觉像一块大得无法穿过肠子的石头一样,紧紧地堵在她的肚子里。 丹妮没在想皮特。 她当时想的是,母亲没注意到她被困住了。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 她是个好妈妈。 丹妮的父母都是好父母。 那种每次送你去学校、跟你说晚安都告诉你“我爱你”的人; 父母带他们在夏天露营,他们买了南瓜雕刻在秋天,他们知道自己老师的名字和自己是否喜欢他们。 丹妮边跑边想,当她到了医院候诊室后,她确信母亲会拥抱她,向丹妮道歉,她知道一切都将是好的结果。 ———————————————— 丹妮出去见米克的时候,卧室门把手把她电了一下。 这太荒谬了。 在警长离开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曾在碰茶壶、两个电灯开关和晚餐吃麦片用的勺子时,轻微地被电过。 而不是她已经捡起勺子的时候。 她拿着勺子,突然,一个浅蓝色的火花在她的皮肤和金属之间跳跃。 不管那东西对他们做了什么,它至少让丹妮充满了静电。 她刚想到这个,记忆就令人痛苦地涌上心头。 一个可怕的声音。 不,是可怖的声音,但很美。 千把小提琴在琴弦上拉响。 声音无处不在。 来自丹妮内心的声音,以及它引起的痛苦。 好像在把她撕成两半。 太多的压力贯穿了她,她的身体就像一个筛子,让光线倾泻而过 丹妮喘着气把这段记忆抹去,就像她刚从水里出来,瘫倒在门上,喘着粗气。 她伸手去拿项链,裸露的脖子感觉像橡胶一样,很陌生。 她把手摊开在门上。 实心,木质,粘湿。 至少木头门是真实的; 刚才发生的事,充其量只是她的记忆,更有可能是她的想象。 不过,丹妮的牙齿还在打战,全身的疼痛慢慢地减轻了。 她回头看了看通向皮特和邱迪斯房间的门周围的光线。 她一直等到最后一分钟才溜出去,心里本希望邱迪斯现在已经睡着了。 但现在看到灯还开着,丹妮却松了一口气。 这让她放心,她不是一个人,她并没有真的被拖出她的房子和身体,而陷入一种眩眼的白色。 你来了,不管那是什么,都结束了。 丹妮不会再去想它了。 如果邱迪斯想用他在这里的最后两周去做催眠疗法来恢复那几个小时,丹妮阻止不了他,但只要她今晚和米克谈过,她就打算结束这一切。 丹妮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老狗朱莉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尾巴拍打着墙壁。 丹妮默默地示意她躺下来,但她却把鼻子转向门口,发出哀鸣。 她犹豫了一会儿。 如果自己把她留在这里嚎叫,邱迪斯可能会听到并意识到她走了。 丹妮抓住它的皮带,给它系上,溜进漆黑的夜色里。 一人一狗一出去,老狗朱莉就开始使劲拉着皮带,想跑回屋里。 通常,它知道最好不要再往回扯——丹妮不相信隐士不会拧断它的脖子,把它骨头上的肉吃掉——但今晚它大发脾气,嚎叫着拼命拉。 丹妮把它拖到自己的自行车旁,上车时小心翼翼地抓住橡胶把手,以免再次受到电击,然后把皮带绕在自己的手上。 丹妮轻拍了一下邱迪斯在她生日时绑在车把上的前灯。 他总是埋怨她不带钥匙骑自行车,就像每次他看见她把钥匙链忘在家里时那样。 “我可花了不少钱呢!” 这是他用来辩解为什么这让他如此生气的借口,但丹妮怀疑这是马特在商店偷的,他除了撒谎外,可能还有一点偷窃癖。 和他一起去商场几次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习惯穿着昂贵的霓虹运动鞋和黑带t恤出现,而你看到他前一天没有去买。 从那时起,你开始想知道,一个沃尔玛的兼职员工——一个负责为他的母亲提供食物和住房的人——怎么会有能力随机、定期地向他的朋友们赠送那些他知道他们渴望的东西。 特别是梅拉尼,每当马特送她刚刚看上的东西时,她的反应明显是焦虑。 但丹妮家的预算和马特家差不多,如果马特真的把钱花在丹妮现在用的小鸭子手机壳上,她可能会感到更内疚。 15 见面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丹妮踩着踏板,老狗朱莉在她身边蹦蹦跳跳,丹妮现在是边骑边看手机上的时间。 离午夜还有两分钟。 丹妮加速踩踏板,加快了进入公路的速度,到了马路的中间,丹妮跳下自行车,和老狗朱莉一起走着,穿过漂白的岩石走向铁轨。这条铁轨历史悠久没丹妮还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时不时的会有倒霉的醉鬼在夜半在这条铁轨上被路过的火车带走。当然那只是丹妮一时想起来的往事罢了。 工厂事故发生后的第一个夏天,丹妮和米克分别13岁和12岁,他们经常在这里见面。他睡得不好,因为经常做噩梦,警长每天晚上都拿走他的手机,这样他就不会熬夜玩手机了。 但米克和丹妮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他们用他修剪草坪的钱买了一对五英里长的对讲机,他们两家之间的距离对讲机是刚刚够得着。 他们在每天晚上11点准时打开对讲机,以防他们有“报告”需要分享,但真的,他们很配合的在铁轨处相会,只是因为米克不想在做噩梦了,而丹妮是想体验那种没人知道自己离开家所产生的的那种快&感。 它让丹妮觉得自己有能力、独立,就像她可以独自管理这个世界,不用担心忙于自己麻烦的父母。 今晚,丹妮本以为老狗朱莉和她得沿着铁轨走到米克家的半路,但是,他就在树林里,坐在丙烷罐上。 米克跳下来,不顾老狗朱莉兴奋的叫声,向丹妮走来,把她紧紧拥抱了几秒钟。 他的牛仔夹克周围弥漫着青草、汗水和篝火的柔和气味,他数周的滑板和拍摄经历,还有在火坑旁过夜的经历,这些都浓缩成了对她来说永远意味着米克的味道。 每次他或斯特兰拥抱丹妮的时候,她还是会措手不及。 即使在工厂事故发生之前,丹妮的家人也从未在身体上有过亲密的接触,但米克的家族却热衷于拥抱问候和道别。 几年来,米克和斯特兰每天都要见面好几次,他们的习惯逐渐消失。 现在他们的紧紧拥抱是为了特殊的场合。 就像在一次濒死体验后第一次见面 白光冲进丹妮的身体,冷冰冰的 “审讯进行得怎么样了?” 米克问,放开了丹妮。 “我爸爸什么都不告诉我。”米克说道。 “这比什么都奇怪,”丹妮说。 “显然有人从电力塔上偷走了残骸。你爸爸基本上是警告我们在被抓之前扔掉它。” 米克的眉毛见顶。 “但你没有拿,对吗?” 老狗朱莉用鼻子嗅了嗅他的手,米克开始心不在焉地抚摸她。 “邱迪斯没有回去拿吗?” “听到那东西不见了,他和我一样惊讶。”丹妮回答道。 丹妮自己说出这些话,却让她自己的兴趣加倍了。她本来准备沿着失踪的残骸找到视频里的东西的。 现在她的皮肤有些发麻。 米克的肩膀放松。 “很好。你哥哥不能插手这事。” 丹妮的肚子又抽搐了。 米克不知道邱迪斯绝对不会置身事外,因为米克不知道视频的事。 “有些事你需要知道。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米克说道。 丹妮的眼泪涌了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感觉。也许因为她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这感觉就像在水中。 丹妮把眼睛闭上。 她感受到了白光。杂乱的声音。这些感觉又来了。 那不是真正的疼痛。 它更像是…… 意识,感觉你存在的每一根纤维的同时当寒冷冲过它,使你不安。 丹妮的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意识迅速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就好像她一直在它上面两百英里的上空盘旋,在一毫秒内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你还记得吗?”米克说。 丹妮睁开眼睛。 米克眉头紧锁,棕色的眼睛眯缝起来,下巴上露出一个忧虑的酒窝。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天啊,丹妮,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丹妮犹豫不决,“你还记得吗?” 他点了点头,“不是全部,也不是一下子全部,但我想是我先醒的——也许是因为我离那个圆盘最远。我不知道,但是丹妮……”他的声音变粗了,“我看到那东西对你做了什么,我很抱歉我没能阻止它。” “什么?” 这声音像耳语一样传来。 血液在丹妮的耳膜里奔涌,很可能脚下的地壳正在裂开,她很难听到声音。 “它对我做了什么?”丹妮问道。 米克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他的嘴扭曲。 他的声音嘶哑。 “我以为你还记得呢。” “有个视频,”丹妮设法说。 “斯特兰在电池没电之前拍了一段视频,我们看到了那个东西,由光构成的,以及它对我们放电的方式。” 丹妮补充道,几乎是在为自己辩护。 米克看到了那个东西对丹妮做了什么。 但此时丹妮的回答带给了米克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米克的眼睛昏暗了。 他转过身去,振作精神。 丹妮伸手去够他的胳膊肘,又一次静电震动震落了她的胳膊。 白色的东西在丹妮的视线中盘旋,虽然不是很痛,但却很肯定的感觉灼烧着她的脑袋。 仿佛透过玻璃,丹妮听到米克咒骂着,然后猛地从她身边挪开。当光线渐暗时,他站在几英尺外,紧紧抓住胳膊肘,喘着粗气。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丹妮慢慢的反应了过来,看向了米克。 他的眼睛仍然充满恐惧和呆滞,但不知怎么的,并不惊讶。 是的,他莫名其妙被丹妮电了一下,但并不惊讶。 “试着想起来,丹妮,”他在同样沙哑的沙砾中恳求道。 “我们并没有失去意识,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如果我开始想起来了,其他人记起来只是时间问题。在那之前你需要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丹妮的喉咙哽住了。 她不想记起来。 她只想忘记。 如果你不能控制生活,你至少可以远离它,永远不要太深地体验它的痛苦。 那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16 竟然是这样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但米克一直盯着丹妮,他的黑发在微风中飘动,他很害怕,丹妮没法转移视线。 “第一次爆射出白光的时候。”他粗声粗气地说。 “当它击中我的时候,就像……好像有个比我大一倍的东西从我身体里挤了过去。我的整个身体都想分裂,但那东西不让它分裂。” 白光。 痛苦的残影。 冷,却又生气勃勃。 就像潮水第一次撞击你的小腿。 所有这些声音,成千上万的,不,是数百万的,浓缩成音乐一样的东西,试图抚慰丹妮。 “放松,”他们似乎在说。 “放松你的身体。” 米克颤抖着继续前行:“一方面,这感觉就像永恒。但另一方面,一切都在一瞬间结束了。我动不了,甚至连想都动不了。就像我不在我的身体里一样,我的大脑和我的身体之间的连接被切断了。” 他用手捋了捋头发。 “我所能做的就是感受那束光,如果我专注于它,就会感到疼痛,但接着我的思想就会开始走神,然后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色。就像一个梦。或者麻醉,让一切变得模糊。” 丹妮的肚子在翻滚。 是的,她的心说:就是那个样子。 就像那些时光以最混乱、最醉醺醺的方式记录在自己的脑海里,要把这些片段重新拼凑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很多事直到最后我才记得。” 米克摇了摇头,试图选择接下来要说的话。 “每一次脉搏跳动,整个人都变得越来越虚弱。就好像所有撞击我们的能量都从它的身体里渗出,吸干了它。但它并没有消失,丹妮。我意识到它并没有燃烧殆尽。” 他的声音低沉而古怪。 “它开始动了起来。我保证,丹妮,我一看到它的走向,就醒了。” 他说得更快了,声音嘶哑,口里还带着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个不停。 “我保证,我想第一个到达那里,但冲击波不断地袭击我,我一步也走不动。” 此时丹妮的脉搏加快。 她脖子后面的汗都凉了。 白光在她的眼睛后面散开,恶心的感觉在她的肚子里翻滚,就像洗好的衣服在旋转。 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也许她开始想起来了,也许她的大脑已经算出了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那会让她害怕对米克说什么——所以她知道他会对她说。 “它进入了你的身体,丹妮。”米克哽咽着说。 “那东西钻进了你的身体,然后一切都停止了。” 此时的丹妮呆住了,也许这并不是惊讶带来的。但是她感觉到肚子里面的翻滚愈演愈烈。 “它进入了我的身体。” 记忆的碎片开始显现在丹妮的脑中。 电击。丹妮没有忘记她多次碰到金属,甚至是非金属的时候都会被电一下。 电视机有静电干扰吗?是的,在家里,丹妮不止一次的干扰到了电视机的播放。 她的手机出故障了吗?并不是她手机的故障,丹妮现在思考到,这应该是是她的原因。 电脑故障吗? 丹妮开始踱步,就像她体内的东西——她体内的东西?? 那是一个丹妮可以走走消化掉的玉米煎饼吗?不是。 老狗朱莉小跑着跟在她后面,嚎叫着,激动着。不知道它是体会到了丹妮的异常而兴奋,还是利用自己的嚎叫安慰丹妮。 丹妮的肚子在扭动。 她喘着气,肋骨突然一阵剧痛弯下了腰。 她把自己贴在了丙烷罐上,又咳嗽起来,干呕起来,好像她能把那东西吐出来似的。 地面摇晃起来,当丹妮抬头看时,树木成倍增长,先是分开,然后又聚在一起,数以百计的钟摆朝相反的方向摆动。 一种麻木感传遍了她的全身。她感觉自己能够动弹,但是却不怎么听自己大脑的命令,这种若即若离的而感觉让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树林好像被拍扁了,远处的枯草好像是一幅画,丹妮看到的耸立在夜空中的摇摇晃晃的砖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二维的场景,而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 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大脑决定了,她的身体也相信了。 五年前的那天在医院,丹妮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医生终于从候诊室出来,把他们拖进了其他家庭看不到的走廊。 丹妮没有哭,也没有尖叫。 因为这不可能发生。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当妈妈跪倒在地,用手捂着脸的时候,丹妮本该吓一跳,把她吓得魂不保身,但这也不可能发生,因为她当时仍然不相信。 米克碰了丹妮的手肘。 “我们会想出办法的,丹妮。你会好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像他那样骗她,假装他能保护她,太米克了。 在丹妮的脑海里,她听到邱迪斯告诉了她一个残酷的事实:你必须弄清楚,没有人会这么做,你是唯一能照顾好自己的人,丹妮。 “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计划。”米克继续说。 丹妮眨了眨眼睛,试图辨认出他的脸,但这个虚假的世界仍然模糊不清。 “当其他人知道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我需要知道,丹妮:你想怎么做?” 别人。 梅拉尼会说丹妮应该告诉她爸爸然后马上去医院 马特会告诉她,你不能相信医生,因为他们可能会在她身上做实验,而与此同时,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在说她认为外星人在试图与她交流。 斯特兰会试图说服米克和邱迪斯推迟上大学的时间,专注于网上上关于她的完整纪录片,而邱迪斯…… 邱迪斯可能会分成两半,决定是否为她购买(或让马特偷取)实用的反外星人装置,或只是说服她帮助他以惊人的方式将外星人区的秘密完全打开。 至于丹妮自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记得怎么呼吸了。 她不能再想这事了。 邱迪斯的执迷,警长的问题,失踪的残骸(不是被外星人带走的,如果外星人在她身体里也不会),白光和丽思·凯利的红色外套,还有这段疯传的视频 17 失措和交流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一个坚定的、清晰的想法从丹妮的脑海中升起,就像一枚发光的大头针掉落在一张原本无法辨认的地图上。 “视频,”丹妮说。 “什么视频?” “斯特兰把它放到了网上。它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 米克做了个鬼脸。 “你在开玩笑吧?他得把那个拿下来,丹妮!要是我爸看到了怎么办?或者绝斯坦,或者能源公司的人,或者——” “我知道,”丹妮说。 “我会告诉他。但是,米克,有人评论说他也见过那种东西。二十年前。” 米克扬起了眉毛。 “二十年前?”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试探性的兴奋。 “太好了!” 伟大而且看起来极端。 这是一条线索,虽然不一定是好线索。 “二十年了,这家伙还活着,”米克说。 “所以不管它对他做了什么,听起来都不像……伤害他。” 他要说的是杀而不是伤害,丹妮和米克都知道。但是米克为了照顾丹妮的情绪所以用的伤害。 如果视频网站用户“勒索市市民”真的看到过它的话,他们没有理由去认为这件事最终让他致残或生病了,甚至让他丧命了。 他们甚至没有理由认为那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就像它对丹妮做的那样。 但这是一个开始。 只要是真的就行。 “他留下了一个电子邮件地址,”丹妮告诉米克。 “我一到家就和他联系。” 他点了点头。 “那其他人呢?” “我们不告诉他们。” 米克疑惑地看了丹妮一眼。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邱迪斯还有两周就能离开这个小镇了,而这整件事已经产生了让他无法离开的趋势,梅拉尼会告诉她的父母,他们又会告诉丹妮的丹妮,她父亲是最后一个有能力处理这事的人。 “等我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丹妮说。 “我的意思是,就像你说的,他们可能会开始回忆,但现在大家都无能为力。” 米克扮了个鬼脸。 “你可以去看医生。你不需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只需要做个体检,确保它不会伤害到你。” 如果会伤害我呢?丹妮想说。 你觉得一剂青霉素就能杀死来自另一个星球的东西吗? 但丹妮不需要担心米克,她不需要思考她无法改变的事情,她不需要去看医生,原因大约一百万个,从他们家没有医疗保险的事实和成百上千美元的对皮特的照顾的帐单,和每次她记起斯特兰视频的评论:立即删除,他们正在看! “丹妮?”米克说。 “也没到看医生的地步。”丹妮说。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把身子探进了丙烷罐。 丹妮也颓然靠在椅子上,老狗朱莉坐在他们脚边,看着阴影从泥泞的树木间飞掠而过,这些树木把小路和我们的田野隔开了。 丹妮和米克只是站在那里,听着无忧无虑的知了的对话。 他们活着,他们唱歌,他们死去。 这对丹妮和米克来说也是一样的,所以为什么这看起来比那更困难呢? “你知道我的问题吗?” 米克最后说。 “你厌倦了因为漂亮的头发而被物化?”丹妮说。 米克把他的胳膊肘放在丙烷罐上,向后靠向丹妮,斜着对她微笑。 “嗯,是的。就一次,我希望自己的身体能被物化。但另一件事是,即使我更清楚,我还是不能停止期待一切恢复正常。当我小时候,我妈妈去世时。当事故发生,我爸爸受伤的时候。现在呢,就是这次的事件。就好像我一直在等待情况稳定下来,但事实并非如此。” 丹妮审视着米克。 “你又开始做那种梦了吗?” 他把目光移开。 和所有人一样,有些事米克是不会说的。可以说他不想说,也说不出来。那些事情是他的秘密,他心里也有过矛盾。到底是选择将秘密死守到底,还是找个可以信任的人一吐为快,最后他选择了沉默。 但在工厂事故发生后的第一个夏天,丹妮和米克彼此吐露了最黑暗、最悲惨的想法。 他们坐在火车轨道上,虽然通常是在更低的地方,他们来回耳语,分享他们的秘密,只有那一次,让它们一被说出来就消失,永远不再提。 丹妮告诉他,她妈妈不能看她。如果她妈妈看到了她,她妈妈会进入一种歇斯底里的悲痛状态。就好像看到了一种遗憾,好像是,为什么不是她而是最喜欢的儿子皮特。 “我不记得我母亲的声音了。”米克小声说。 “我爸爸再也不睡觉了。” “有时我会尖叫着醒来。” “我看到了事故。” “我看见横梁砸在我爸爸的腿上。” “有一次,只有一次,”丹妮低声说,声音很轻,字句断断续续地插进来,“如果是我出了事故,我想她不会离开我们的。” 每次我爸去上班,米克都小声回答,我都觉得他快死了。 米克六岁时就开始做噩梦了,那时他妈妈得了动脉瘤。 在他妈妈去世以后,有时他梦见她的鬼魂。她会飘在他的床头嘴里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词语,但是看她的表情,确实满脸的温馨。再也没有了痛苦。 还有几次,他梦见她还活着,当他想起她还活着时,她的皮肤就枯萎了,只剩下一具骷髅。 他梦见她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试图坚持住,求他救她。 他会尖叫着醒来,浑身是汗。 后来他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爸爸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效果还是有一些的,几年来,梦境逐渐消退。本来事情可以向更加正常健康的方向发展的,然后镇子发生了工厂的意外。 接到电话时,这位警长正在磨坊附近的另一个壮观的双向停车死胡同里发放超速罚单和交通违章。 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在医护人员和消防车之前。 他看到了浓烟和灰烬,听到了尖叫声,但当时的他没有任何备用设备,甚至连灭火器都没有。 当时的他怎会知道,他内心的正义却又何尝不是米克将来的痛苦之源呢。 18 安慰和互诉 /297180从天上掉下来的最新章节! 警长当时什么工具都没有拿,一无所有,却毅然决然跑进了大楼。他肯定是想要就一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当然了也不是没有想救一些无关之人的性命。 但是他势单力孤,没有消防员的设备,没有任何设备,里面情况复杂,行走艰难不说,还有各种危险。 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根横梁压在他的腿上,摔断了三处,皮肤严重烧伤。 经过一年的物理治疗,他可以慢跑了,但每次慢跑都会伴随着可怕的疼痛。 这些事情都是米克告诉丹妮的。 米克私下里的另一个秘密是:他在警长床下那个锁着的盒子里发现的一盒处方止痛药。 他的父亲,曾经爱喝杜松子马提尼,但是在工厂事故以后,为了平衡那些药物对他器官的损害,已经戒了酒。 在现实生活中,这才是英雄的样子。但是这份事实却引导了一团愤怒的余烬在丹妮的肚子里燃烧。她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了,凭什么送命的是这些小人物,而小人物的英雄事迹只会被大人物拿来赚自己的选票。 每天,纳卡穆拉警长醒来时都感到腿疼,牙齿后面发痒,他还要想着还有很多他爱过和失去过的人,更不用说一个尖叫着醒来的儿子。 米克太勇敢也太无私了,他没有要求父亲放弃,而是一生都在等待世界从他身上夺走别的东西,尽管他向朋友们承诺了不可能的事,他会保护他们。 有时他们的愤怒太过强烈。 有时丹妮想,如果你剥开她的皮,那就会是她的全部:对这个世界燃烧着的红色仇恨,以及它对人们所做的无情,每一秒,每一天;丹妮双手挥舞着,挣扎着。 米克已经有两年没提过这些梦了。 这次流星雨事件对他的影响和对丹妮的影响是一样的:把他们终于找到的所有隐藏自己内心的箱子都挖出来。 “你爸爸没事,”丹妮说着,用手摸了摸他放在丙烷罐上的手,“他是安全的。这次的事件不会伤害他的。” 米克闭上眼睛,用手指穿过丹妮的手指。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丹妮能看出他睡得有多少。 他的眼睛下面有眼袋,左眼眼睑抽搐。 “这次不一样,”他喃喃地说,“做的梦。” “不同?” “更……真实了,我猜。” 他摇了摇头。 “我甚至在醒着的时候都能看到它们。每当我走神的时候,就像…天哪,我很抱歉。对我来说,抱怨这件事是愚蠢的。”米克。 丹妮紧握着他的手。 她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这不是她能为任何人做的事。 她希望她能像他一样,许下承诺,并相信自己能做到。 他的黑眼睛抬了起来望着丹妮。 “压力把我们都搞得一团糟,”丹妮说。 “没人睡得好。斯特兰梦游时弄出了一块淤青,我上次见到马特时,他还在狂说有一排钢琴呢。” 米克的嘴角微微一笑。 “这是非常正常的”。 他呼了一口气,推开了丙烷罐,放开了丹妮的手。 “你是对的。我肯定是压力太大了,但一切都会没事的。我需要放松一下。”他瞥了一眼铁轨,“我该回去了。如果我爸发现我走了,他这次可能会直接去抓我。你确定你没事吗?我是说,你确定你一点问题也没有吗?” 丹妮点点头,也许太强调了,“我会给那个人发邮件,想个办法。” 米克又紧紧地拥抱了丹妮一下,她闭上眼睛,沉了下去。 谁知道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拥抱他,或者任何人? 可能要等到辉煌镇的下一次自然灾害。 自己应该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 “你的对讲机还在吗?” 米克对着丹妮的脑袋嘟囔着。 她点了点头,他往后退了一步。 “有什么发现就告诉我。事实上,你只要告诉我大致情况就行了。我说真的,丹妮。一定要啊。” 丹妮微微一笑。 “当然。” “我爱你,你知道的,”他说。 丹妮的心跳跃。 邱迪斯和丹妮甚至没对彼此说过这句话,但就在他们拥抱的时候,米克和斯特兰把这句话说得像游行中的免费糖果一样。 通常当它落地时,感觉更像是一枚手榴弹,而不是一个小型的士力架。 爆炸,危险,势不可挡。 丹妮也渴望它,希望它一消失她就能再听一遍,希望她知道如何把它拆开,这样她就能明白它的意思。 丹妮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当然爱米克。 有时丹妮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爱上了他,或者是否有什么不同。 有时她觉得他也在想这件事,但还不至于影响到他和那些其他除了在学校走廊里以外就没见过的女孩之间的短期关系,谁让米克的外号是漂亮的米克呢。 不管怎样,不管丹妮是爱米克还是真爱过他,那样敞开心扉反而适得其反。 丹妮从这次事故中了解到,人,即使是你爱的人,都是暂时的。 举个例子:在两周内,两个进入她的生活最深的人将离开辉煌。 “我也是。”丹妮最后说。 米克笑了,翻了翻眼珠,最后摇了摇老狗朱莉的耳朵。 “我知道。” 然后,他抓起自行车,沿着轨道往回走。 丹妮想假装这是另一个闷热的八月夜晚,他们是为了溜出去而在这里相遇的,而詹金斯巷的那块地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但在这之前,丹妮必须给勒索市市民发邮件,想办法摆脱这个… 这个——她想不通; 如果她知道,她会慌的。 丹妮爬上自行车,蹬着车回了家,已经在脑海里草拟着她写给那些勒索市市民的电子邮件了。 丹妮和老狗朱莉一到家门前的空地,朱莉又开始紧张起来。这条老狗似乎发现了什么,还是说就是单纯的想要跑回到房子里。丹妮也不想吵醒自己的父亲,但是现在正在车上的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丹妮差点没被老狗朱莉从自行车上拉下来,挣扎着跑到车棚,她一下车,它就挣脱皮带,全速向栅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