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太子》 第一章:东方舟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雷蛇狂舞,阴雨连绵。 姜骄身穿太子服,默默站在白玉栏杆前。她眺望着那些雨中肃立的持戈卫士,眼神古井无波。 “殿下,陛下召见。” 一名年迈的老人,迈步走来,一身大红宦服,身躯微躬。 冲他微微点头,姜骄迈步走入大殿。 殿内昏暗,烛火两三。姜骄一路沉默着,行至龙榻前,望着上面低咳的老人,蠕动嘴唇,“父皇。” 声音十分沙哑,全不像她这般年岁的嗓音。 床榻上的大隆皇帝姜检闻声抬头,冲她勉强一笑,“骄儿来了?父皇没事,就是旧疾复发,歇几日便好。这几日,朝中……” 姜骄木然垂首,沙哑道:“北原部落侵袭幽州,烧杀劫掠百里后离去。南地六州匪患严峻,百姓流离逃难。亳州旱灾,朔州瘟疫……” 她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在没有掺杂半分感情的转述。 听完她的话,姜检右手下意识抓紧,随即平静询问,“你怎么做的?” 依旧低着头,姜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华服,“听父皇的,群臣所奏,无有不允。” “知道了。”榻上的老人神情放松了些,随意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 好似一个提线木偶,姜骄应了一声,便依言而退。 走出殿外,阴雨仍在继续,一架带顶步撵,则停放在石阶之下。 有人快步上前,为其撑伞,她眼神没有变化,沉默着,走下去。 “起驾~” 步撵被抬起,她靠坐上面,想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接下几滴雨水,丝丝凉意浸染。 “去摘星楼。” “殿下,现在该……” “摘星楼。” “是……” 步撵在雨中慢行,过了约莫一刻,便行至宫城一角,一座七层高的木楼前。 说来也巧,步撵刚至,雨势便收,待她走下来,便已然可见阳光乍破阴云。 莫名,她心情好了些。 步伐带着几分轻快,径直走进了这座木楼。 一路上,都不见一个闲人,她径直畅通无阻的登上了七层。 不等她喘匀气息,便见一名白服男子,端着杯茶水含笑迎来,“殿下,这么急?” 姜骄抬头,只见男子剑眉入鬓,长发飘飘,俊朗的面上,那眉眼似乎永远挂着温和。 接过茶水,姜骄过了一会,才抿唇开口,“国师大人,你楼里的人呢?” “我远远看到太子步撵将至,打发他们出去了。”国师东方舟笑了笑,伸手请她入座,然后眯眼道:“陛下又召见你了?” “嗯。”姜骄顿首,沙哑道:“问了问国事。” “呵!”嗤笑出声,东方舟眼神有几分愤懑,“陛下权术一流,可这治国却是半分不懂。当今是何年月?他却还如此这般!” “莫讲了,莫讲了……”姜骄焦急出声,带着几分惶恐,“你别说了,让人听去,你怕有难……” 见此,东方舟愣了一下,随即依言收声,而是坐在她对面,为其添上了一杯茶水。 “我与你的治水经略,你看过了吗?” “看……看过了。”姜骄垂下头,回答的有些不太自信。 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东方舟摇头苦笑,“想我三岁识千字,五岁通古诗,七岁贯通四书五经,十岁便精通诗词歌赋……满腹治国策,竟无可言处! 科考阴暗,不得已,才假以鬼神之说,入宫。本以为,面圣之后可一展所学,谁料想,哈哈,当今圣上,不问治国经要,却对丹药玄学,如此痴迷……” “莫讲了。”姜骄皱起眉头,哀求道:“不要说了……” 虽然知道太子的软弱无能是天下公知的,但见到他在自己面前的模样,还是有些不适,“殿下,你为储君,当有威仪。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你自己岂可终日软懦?” 双唇紧抿,姜骄习惯性低着头,没有开口。 见此,东方舟又摇摇头,叹息道:“罢了,左右我还年轻,熬得住殿下那一天。希望到时候,我东方舟一身所学,能有用武之地吧。” “那个……国师大人。”姜骄看着叹气连连的东方舟,带着几分期许,“你说带我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是真的吗?” 东方舟有些愕然,随即迟疑道:“小事罢了,待殿下清闲时,你我一同出城踏青便好。” “哪,明日好吗?” “明日?”东方舟看着姜骄期盼的眼神,呆愣的抓了抓头,“若殿下无事,自然可以。” 抿了抿唇,姜骄想了想,然后细若蚊蝇道:“那我们可不可以……不回来了?” “什么?”东方舟没有听清,他拧眉询问。 连连摇头,姜骄强笑一下,“没什么。” 有些狐疑,但东方舟也没追问,而是笑道:“殿下若有兴趣,我为殿下抚琴一曲吧?” “好啊!” 嗓音依旧沙哑,但却多了几分喜悦。 淡淡一笑,东泛舟起身走到琴旁,十指轻放弦上,闭目沉凝片刻,这才缓缓睁眼,拨弄琴弦。 姜骄不懂音律,但此刻却眼角扬起,拄着头专心瞧着。 东方舟几度挥手,眼中余光随意一扫,就瞥见了太子姿容如玉,专心致志的模样。 叮~ 曲误一指,但他很快回神,继续拨弄。 其实,太子若不呆木着脸,还挺好看的…… 心中如是想着,东方舟不禁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强行扫去心头杂绪。 太子为君,他为臣,他需要等到太子登基,然后一展自己的抱负。 不可生妄念…… 很快,一曲终了,东方舟收手起身,淡淡道:“殿下,看时辰差不多了,您快去中书院吧,大臣们等着呢。” 闻此,姜骄这才慢吞吞起身,有些不舍,“其实……我去不去都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东方舟语气一沉,“你为太子,奉旨监国!国朝疏奏,那个你不得过目?岂可耽于玩乐清闲?” 见他语气沉重,姜骄连忙摆手,“莫急莫急,我这就去,这就……去……” 板着脸,东方舟看着受惊如小兔子一样的殿下快步离去,其实心中还升起一阵好笑。 不过片刻,就又转为担忧。 太子如此,国将不安啊…… 第二章:喝药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步撵在中书院停下。 姜骄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已然吵作一团。 “胡闹!青州盐运事关重大,岂可轻改?” “究竟是谁在胡闹?如今各地饥灾,百姓流离,急需粮饷赈灾,青州盐运是什么样,你们当真不知?” “呵,休如此放言,你倒是说说,青州盐运怎地了?” “就是,狄大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青州盐运,乃圣上亲笔所允,所立之制,也是圣上开口所建。青州盐运,能是什么样子?啊?” “好,不改青州盐运,那国库空虚,如何赈灾?” “急什么?偌大天下,不过屑微几处小乱而已,等今年税收上来再赈也不迟。” “……” 走至门口,听着里面你一言我一句,姜骄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瞥见了她,当即喊了声,“太子驾到!” 这些大臣这才纷纷收声,快步上前见礼。 “参见太子!” 攥了攥拳头,姜骄忍住心头慌乱,低声道:“平……平身。” 众臣直起身,然后便见一位年过半旬的老人,大步走来,“启禀殿下!老臣以为当今要务,首在充盈国库,而后从速赈灾。青州盐运获利极丰,然上交国库却是寥寥,其中定有奸人,当速查!” “大胆!” “放肆!” “狄怀恩,你没有凭证,全靠口舌怎敢如此胡说?” “就是!再敢胡言,本官定要参你一本!” 阁老之一,狄怀恩没有理会身后,而是看着姜骄,目光坚毅道:“太子殿下!老臣确无凭据,但只要派一位得力钦差去查,就一定能查出来!” “殿下不可!青州盐运乃圣上下旨操办,岂可轻查?” “就是,狄怀恩,你置陛下于何地?” 依旧没有理会,狄怀恩望着姜骄,目光深沉。 被这一道道目光看的手脚发汗,姜骄默立好一会,才愣愣道:“阁老们意见不一,当……当……再详论……” 闻此,狄怀恩眼中流露出无尽失望,伸手冲她拱了拱手,然后甩袖离去。 有人笑着在后喊道:“狄阁老,还未散职,您这是去作甚?” “老夫年迈,告病不可吗?” 带着怒气,狄怀恩大步而去。 “切!” “装什么装?” 其他人见其离去,纷纷嗤笑,全无人理会还站着的姜骄。 姜骄见他们声音弱了下来,三三两两的凑到一块,这才轻出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避过他们,往居中首位走去。 她的职责,便是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当个摆设。 不过还没等她走过去,一道臂膀却拦在了面前。 侧头看去,只见一名年纪比其他人都小的青年官员,含笑上前,“太子殿下,若觉苦闷,不妨于臣一同去院中走走?终日坐在那,不好。” 凡入中书院者,皆为阁臣。 这位她有印象。 是三年前的状元郎,杨砚。他的风评可不好,风流成性、攀附权贵、都说他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尽管遭人鄙夷,其升官的速度,却是快的让人心惊。 如今才几岁?便已然是这中书院中臣了。 姜骄看着有一副多情桃花眼的杨砚,抿了抿嘴,摇头道:“孤累了,杨阁若有闲趣,可自便。” 闻此,杨砚眯了眯眼,含笑让过身。 走过杨砚,姜骄来到那本该是中书令的位置前,然后坐下。 底下纷杂,唯有她这里,稍显冷清。 不过,她也习惯了…… 沉默着坐到了散值时分,这群阁臣纷纷起身,向她一拜之后,这才散去。 不过有一人却未走,正是杨砚。 只见杨砚眼珠一转,走到她面前,眯眼道:“臣有一问,不知殿下对青州盐运,有何看法?” 姜骄愣了一下,随即垂首道:“诸位阁臣皆有理,还需细论。” 眼中带着几分探究,杨砚不依不饶,“那请问殿下,您心里觉得是该听狄阁老的,还是听其他人的?” “孤尚年幼,才疏学浅,治国大事,还需诸位大臣参详。” 又是这般说辞? 杨砚眉头一皱,左右撇了撇,见无旁人,这才低声道:“杨砚亦有心报国,所谓风评,皆是不得已之手段。若殿下有心,臣愿肝脑涂地!” 闻此,姜骄看了眼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沙哑出声,“杨阁玩笑了,诸位皆是肱骨之臣,孤……一视同仁。” 说完,她便木然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杨砚眉头紧紧皱起。都说太子软懦无能,可他总觉得太子是在韬光养晦,毕竟上面有一位善于玩弄权术的帝王,太子自然不会好过。 可这些时日他几番试探,对方皆茫然推辞,连半点真情都不见。 难道太子当真如传闻所讲,深惧皇帝以致呆愚? 若真如此……那自己何去何从呢? 不说他如何去想,姜骄回到东宫时,便已然日落黄昏。 她被摆弄着,更衣、进食、沐浴…… 就好像一切都在重复昨日,半点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浸泡在没有花瓣香露的浴池中,她望着自己滑嫩的肌肤,不禁又想起了东方舟的温和样子。 带自己走……他说过的……离开这里……离开…… “殿下,该用药了。” 一名声音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 姜骄收回思绪,侧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妇,正端着一碗漆黑汤药。 她下意识便摸向自己的喉头,眼中带着几分抗拒,“我……我嗓子还哑着,就不用了吧?” 老妇没有回应,只是将汤药轻轻放在池边,淡淡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听到陛下二字,她眼神一怔,随即木然接过汤药,灌了进去。 汤药极苦极涩,划过喉咙时,更是刺痛难闻。 但是,她都习惯了。 忍着不适,她将药碗放下,然后滑落池下。 这是她解压的方式,把自己憋在水里,那种窒息感,让她上瘾。 足足好一会,她这才从水中起身,贪婪着呼吸空气,带着几分难言的快感。 “殿下,明日休沐,您可以不去中书院。老奴告退。” 一旁的老妇平静望着她,然后带着药碗退下。 浑身湿漉,她周身萦绕着雾气,望着老妇的背影,无声说了几个字:我当然知道。 第三章:出城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太安城,大隆京都,承平近百年,为天下第一城。 其中十二主道,三十六市,一百零百坊,皆有讲究,乃是当年太祖定鼎天下,花费巨大人力物力所造。 而皇宫所在,便在这十二主道汇聚之处。 晨光微熹,姜骄早早起来,走出了东宫。 “殿下,您想去哪?” 她径直上了步撵,淡淡道:“摘星楼。” 侍者颔首,唱念了声起驾。 每至休沐,太子总往摘星楼跑,这一点,他们都知道,因此并不意外。 约莫一刻,他们便来到了摘星楼前。 姜骄看了眼等候的侍从们,皱眉道:“你们不必等候,我要与国师手谈,不会早归。你们午后再来便是。” “殿下仁厚。”为首的侍者笑了笑,垂眸道:“下侍们皮糙肉厚,耐得住,万一殿下有个吩咐,我们也好……” “孤说,你们不必等候。” 姜骄语气冷淡,更是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强势。 那侍者见此,当即连连俯身告罪。 没有理会他,姜骄深吸一口气,仰头望了眼面前的木楼,然后迈步进去。 七层之上,东方舟笑着道:“殿下来的真早。” 她看着对面的温润男子,微微攥了攥手心,“国师大人,我们走吧?” 走? 东方舟一愣,随即才想起来昨日应下的踏青之约,于是笑着点头,“也好。” “等等……”姜骄迟疑一会,才低声道:“可否为我找件寻常衣物?” 双眼微眯,东方舟恍然,“您是要白龙鱼服?也对,这样也便与游玩。” 没有解释,她就默默等待着。 很快,一件衣物被拿来,她抱着衣物,略有些尴尬,“我进屋去换,你……你莫进来。” 闻此,东方舟不禁哑然失笑,不过还是温声应下。 …… ………… 一切十分顺利,他俩在两刻后,便已然走在了太安城的街道上。 姜骄好像对什么都觉得新奇,望着四周来往行人,眼睛不复宫中时的沉寂。 看着她的模样,东方舟眼神一转,眯眼道:“骄公子,我带你去个地方瞧瞧?” 收回目光,她迟疑道:“还是出城吧……” “不急,不急。”东方舟摇摇头,笑着往前行去。 见此,姜骄嘴唇一抿,还是选择跟上。 二人一路向西,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才见东方舟止步,只见他眼神微寒,“骄公子,看看吧,看看这天子脚下,看看这首善之城。这里的一切,您在宫里可看不到。” 呼吸微喘,姜骄茫然抬头四望,只见与先前主道繁华全不相同。 路边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弱,他们眼中没有丝毫生气,麻木的躺在路边,就好像在……等死。 抬头望去,只见头上写着两个字:乞坊。 “给我拿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与一个老妇人互相抓着半张饼,男子神情狰狞,双目赤红,争执间,更是一脚将老妇人踹飞,然后环视四周,凶恶的瞪了几眼,这才揣起饼,快步离去。 “不敢想象吧?可这就是事实。”东方舟喟叹一声,然后看向姜骄道:“你猜这乞坊谁的注意?” 姜骄蠕动一下嘴唇,“我们……出城吧?” 双目一凝,东方舟眉头紧皱,“这里不过是冰山一角,似这般乞坊,仅太安城就有八座。不思救民治民,反而将其驱至乞坊自生自灭,以维持所谓的繁盛!如此行径,简直……” “东方舟,”姜骄颤声道:“我们出城吧。” “殿下!”东方舟低喝一声,咬牙道:“难道你看到这些,就没什么想法吗?你是大隆太子,未来的大隆皇帝,这些都是你的子民啊……” 额上沁出几滴冷汗,姜骄带着几分哀求,“东方舟,出城吧……” 眼中满是失望,东方舟深吸一口气,这才咬牙道:“你等着,我去租辆马车。”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骄又一次回眸,站在乞坊外,望着里面,眼神满是哀意。 坐在马车上,二人相对沉默。 直到出了城,都没说一句话。 “公子,出城了,您要去哪?” 外头马夫笑着喊了声。 东方舟这才看向姜骄,“你想去哪?灵清寺如何?” “越远越好,远远离开这……” 眉头皱起,东方舟愣了一下,随即冲外喊了声,“灵清寺。” “得嘞,公子坐好。” 马车继续出发。 东方舟这次按耐住心中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殿下,臣刚刚,是不是吓到您了?唉,您长在深宫,生性单纯,这些臣都理解,但是您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您是太子,您是这天下万民的太子,您是要挑起担子的。” 看着谆谆教导的东方舟,姜骄,掀开车帘,看着后面的城门好一会,这才转头,定定的瞧着他。 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捏了捏手指,然后沉声道:“殿下,您并非真的愚钝,臣能看出来,您只是不愿去面对。数载相处,臣为人如何,殿下心知肚明,若还信得过臣,不妨直抒胸臆。 臣虽未曾明言效忠,但身家志向,早已系在殿下身上。 若殿下觉得需要,那好!” 说着,他便目光坚定的看向姜骄,右手伸出三指,肃声道:“我东方舟,此生愿为大隆太子姜骄,效死力。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此誓为天地鬼神所知,若有违此誓,必叫东方舟不得好死!” 一通说完,他这才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姜骄。 只见姜骄愣了一会,这才缓缓抬头,“东方舟,如果我姜骄,是女儿身呢?” “不论殿下……” 不假思索的说出四个字,随即东方舟当即如遭惊雷,他双瞳瞪大,死死看着姜骄,只见其缓缓垂首,沙哑道:“你没听错,身为父皇唯一的子嗣,我是女儿身。” 说着,她抬头哀求出声,“东方舟,你待我好,我知道。我求你了,你带我走吧,这天下自然有人会去处置,这万民也会有人去料理。那个人不会是我,也不该是我的……” 东方舟没有开口,他颤抖着伸手想去触碰姜骄,但没等相触,便迅速收手。 第四章:姜检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东方舟,你带我走吧,我们远远离开这,好吗?” 姜骄带着希冀,望着他。 只见东方舟眼神涣散,如见鬼一般望着她,嘴里更是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女儿身,不可能的……” “东方舟!” 姜骄急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却被猛力甩开。 “哈……哈哈……”东方舟不断往车壁上靠,眼神带着几丝绝望,“不可能,我东方舟苦求一生,这最后的希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着,他不管不顾,直接逃出马车。 脸上神情呆滞,姜骄坐在车内,过来好一会,她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女儿身,真的是秘密啊……” ——— “混账!谁给你的这东西?!” 姜检一身龙袍,神情狰狞的抓着一把簪子,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才六七岁的姜骄披头散发,跪坐在他面前,呆呆道:“父皇,是小桃的东西,她说女孩子都戴的,会变漂亮……她说骄儿也是女孩……” “放肆!”姜检怒极,将手中木簪生生折断,然后怒喝道:“来人,太子宫中所有侍者,通通杖毙!” “父皇……”姜骄爬到他面前,扯了扯他的衣摆,一脸天真,“什么是杖毙呀?” 低头看着姜骄,姜检眼神逐渐平静,他缓缓俯身,抱起她喃喃道:“骄儿是太子,太子是男的。” “那骄儿也是男的吗?可是小桃……” 眼神有些复杂,姜检摸了摸她的小脸,“骄儿是女的,可是,这是个秘密,不可以给别人知道……” “谁都不可以吗?小楠呢?张公公呢?” “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说了会怎么样?” “会……会有很可怕的事发生……” “哦……” ———— “原来,真的有可怕的事情。” 马车里,姜骄自嘲一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呵……”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殿下,玩够了吗?陛下召见呢。” 目光一凝,她掀开车帘看去,只见外头密密麻麻的卫士,静默而立。 沉默了一会,她背脊缓缓挺直,沉声吐出两个字,“回宫。” 外头的侍者听到这两个字,眼角微微一挑,随即大手一挥,卫士列阵护送这马车,往太安城行去。 …… 当姜骄再次步入殿内,姜检已经站在榻边,任由宫女为其穿上衣冠。 “儿臣拜见父皇。” 姜骄拱手一礼。 瞥了她一眼,姜检淡淡道:“骄儿,怎想起出城了?” “宫中无趣。” 吐字清晰的说出四个字。 闻此,姜检不禁眯了眯眼,打量了好一会,才笑道:“骄儿好像变了些。罢了,城内卫军上报,说是在城外捉到了一个癫子,不如骄儿瞧瞧,这人认不认识。” 说完,两名孔武有力的卫士,便拖着一道人影,大步进来。 姜骄侧头看去,只见东方舟披头散发,浑身脏污,被两个卫士拖着,低着头不知喃喃着什么。 “回父皇,此人名叫东方舟,乃是我大隆国师。” 姜骄神情平静,朗声回复。 闻此,姜检冲一旁的宫女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然后走至姜骄面前,眯眼道:“骄儿,他知道你的秘密了,对吗?” 姜骄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向姜检,“父皇,我可以当皇帝吗?” 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姜检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阴恻道:“骄儿,你怎敢说这话?” 下巴传来痛楚,但她还是沉声重复,“父皇,我可以当皇帝吗?” 松开手,姜检后退一步,仔细打量一阵后,才看向东方舟嗤笑道:“看来这国师,除了空谈妄言,也还有些用处。带下去。” 卫士拖着东方舟离去。 殿内只剩他二人。 只见姜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龙袍,幽幽道:“这身衣裳,是血染的,骄儿,你行吗?” “想试试。” 姜检没再开口,他斜视着姜骄,足看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哈哈哈,骄儿,你是朕唯一的血脉,更是这大隆的储君。你当然可以。但是……” 缓步走至她身侧,幽幽道:“一辈子藏着那个秘密,会很难的。” “再难,不也是父皇您给的路吗?”姜骄垂眸开口,“而且,骄儿也没打算把这秘密,藏一辈子。” 双瞳一缩,姜检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抬头直视着他,“骄儿或可以女子之身,为帝。” “不可能,”姜检漠然摇头,“从无此例。” “那就让儿臣开此例。”姜骄攥了攥拳,沉声道:“父皇,我是您唯一血脉,您会帮我的,对吧?还是说,把皇位,让与那些宗亲?” 眼中闪过一丝血色,姜检神情霎时阴鸷下来,“让给他们?做梦!朕恨不得,恨不得将他们斩尽杀绝!朕毁了大隆,也不会留给他们!” “是啊。”姜骄走上前,握住他的手,“父皇,骄儿不想窝窝囊囊的装太子了,我要当真的太子。” 两人对视着,许久,姜检才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你知道吗,你若是一直畏缩下去,再过几年,父皇便放你离京,做个寻常女子,父皇不骗你。” “可我不愿了。”姜骄拉着姜检的手,想起马车内东方舟见鬼的模样,淡淡道:“儿臣想看看,有朝一日,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女儿身,会变成什么样。” “呵呵……”脸上闪过一抹病态,姜检牵着姜骄的手,望向殿外,“一定,很有趣。对了,东方舟,你觉得该怎么办?” “全凭父皇之意处置。” “那就杀了,现在,还不到你暴露的时候。” 眼皮一跳,她猛然抬头,然后便看到姜检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舍?骄儿,你若真想为帝,便要知道一件事,心不能软,更不能被牵绊住。男人是这样,女人,更得是这样。” “我……” “好了,父皇不杀他。他不是一直在等你登基的那一天吗?那就让他亲眼看到那一天。呵呵,一定很有趣。” “谢……父皇。” “朕的暗卫,与你一半,忠诚不必担心,作何用也不必上报。骄儿,看你的本事了……” “是。” 第五章:东宫左右卫率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等姜骄走出大殿时,外间已然是午后。 不曾进食的她,却不觉得饥馑。 “殿下,”身穿大红宦服的老人,脸上满是褶皱,他走上前,笑道:“若用暗卫,可跟老奴讲。” 侧头看了他一眼,姜骄眼神复杂道:“孤可用多少人?” “陛下说了一半,那就是一半。三百二十五人。”老人眯了眯,“全是好手,尽是死忠。殿下一句话,他们什么都会做。” “入夜之后,尽数调至东宫。” 老宦官一愣,略有诧异,“悉数护卫东宫?” 姜骄没有回答,只是淡漠瞧着他,他当即意识到不对,连忙垂首,“老奴多嘴,入夜之后,即刻去办。” “东方舟,弄到那了?” 闻此,老宦官抬起头,微微迟疑一刹,才道:“摘星楼。不过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不能再出楼半步了。” 点点头,姜骄没再开口,径直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老宦官不禁有些失神…… “呵呵,骄儿从小长在朕身边,朕行事又从不避她。”姜检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笑道:“怎么可能养出一个怯懦的太子?想通了,好啊,骄儿想通了,这大隆,就不毁了。 通传百官,明日朝会。” “遵旨……” …… ………… 摘星楼下,再不见呆头呆脑的道童,取而代之的,则是全甲卫士。 姜骄下了步撵,径直走去。 不过却被两名守卫拦下,“参见太子。若无陛下之令,任何人不许……” “让开。”姜骄望着出声之人,沙哑出声。 那人还想再讲,却被身旁人拉了一下。 没理会他们,姜骄大步走进去,再无相拦者。 这里,她来过许多次,不过这次之后,怕是很久不会来了。 一步一步,缓慢的登上七层,却再不见那个温润相迎的国师。 映入眼帘的,是蜷缩在一角,披头散发掩盖面目的身影。 没有走过去,她就静静站在这,过了好一会,才沙哑出声,“自我懂事以后,就一直不愿面对,因此终日浑噩,想着父皇让做什么,那做什么也就是了。 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角落里的身影缓缓抬头,散发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 “就是怕你这样的人。”姜骄把手搭在面前扶梯上,冷漠道:“知道了我的秘密,然后……像见了鬼。你我相处几年,不说朝夕相伴,至少也有不浅的情谊吧?可你呢,呵呵……” “皇家果真多龌龊。”东方舟冷嗤开口,“堂堂太子,竟是女儿。大隆无救矣。” “龌龊?我在你眼里,是龌龊?”五指倏地紧握,姜骄咬牙道:“好一个龌龊!东方舟!来人!” 噔噔噔,楼下迅速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骄沉声道:“这人给孤看好了,他若死,看守悉数陪葬!孤要让他活着,看到孤登基那一天!” “遵命!” “哈哈哈哈!!登基?”东方舟仰头大笑,他指着姜骄,笑得泪都出来了,“你若能登基,那岂不是庙堂文武,皆瞎了眼?” “找死!” 一名披甲侍卫大步上前,狠踹在他身上,然他却依然大笑不止。 看着疯疯癫癫的东方舟,姜骄心头一震刺痛,不是心疼,而是愤怒。 等着吧,我会让你看到我登基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不会藏在这身冕服下,我会堂堂正正的走上去,一定! 心中如是坚定,她最后望了眼这个陪她几年的男人,然后决然离去。 正如姜检所说,她姜骄难道真就懦弱无能吗? 外间风闻,她这个太子是因为深惧皇帝,以致呆愚。 笑话,偌大皇宫,她父皇只有她一个子嗣,而她,也只有一个父皇! 他二人血脉相连,是这世上互相仅剩的亲人。 打她姜骄生下来起,她就没怕过那个穿龙袍的父皇! 姜检行事,不论是批阅奏折,还是密令杀人,从来都不曾避讳于她,有时甚至还带着尚且年幼的她亲自去处理一些秘事,这样的她,会怕吗? 无非是,憋闷罢了。 一件事,要藏一年可以,十年也行,可自出生起就一直要藏着,没有盼头,不能诉说,谁能抗? 她封闭自己,顺着所有人,让做什么做什么。 可是今日,东方舟的事,让她明白了。 要想堂堂正正的活,逃避从来不是办法。 不是都觉得女儿不能为太子,所以她要隐藏吗? 好,她不仅当了太子,还要当皇帝! 姜检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向来公义避权贵,向来权势压真理。无非权势二字,她争便是。 她倒要看看,若真手握大权之后,这天下,这庙堂,谁还敢说半句非议。 回到东宫,她看着殿内的侍女太监,眉头一拧,沉声喝道:“来人,唤东宫左右卫率郎将来见!” 那些侍从皆是一愣。 然后便见她脸色一沉,不怒而威,“孤的话,没听到?” “是是是……下侍这就去办……” 手脚慌乱的侍从纷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作一团。 瞧着这一幕,姜骄没有丝毫理会,径直入了主殿内。 待她吃过饭食,外头刚好传来下侍禀报,“启禀太子,左右卫率郎将已至。” “让他们进来。” “是……” “末将东宫左卫率李广义,参见太子殿下!” “末将东宫右卫率曹连,参见太子殿下!” 二人披甲行礼,皆为魁梧之士。 东宫卫率郎将,是她父皇选的,应是无碍。 眯了眯眼,她沉声道:“孤唤二位来,只有一件事。自明日起,东宫昼夜巡警、孤出仪仗,一切按规矩办。明白吗?” 二人皆是猛然抬头,看着目光灼灼地太子,纷纷大喜,“末将遵命!” 东宫卫率,与太子一荣俱荣。若太子强势,他们自然水涨船高。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转变,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大好事。 看出他二人眼中的喜色,姜骄笑了笑,“去安排吧,明日起,你二人轮值孤左右。” “殿下放心,末将誓死护卫!” 看着他二人喜不自胜的样子,姜骄缓缓握拳。 第六章:密卫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是夜,寒月孤悬。 姜骄坐于殿内,殿门大开。 外间月光清冷,如白霜一般,照耀着庭中一草一木。 “殿下,不歇息吗?” 有侍女上前询问。 她却摇了摇头,将其打发走。 独自一人,端着杯热茶,看着上面氤氲雾气,轻吹一抿。 就是这低头一饮的眨眼功夫,当她再次抬头时,外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庭院,竟然多了数道单膝而跪的黑衣人。 几人不止,自宫门方向还有人来,他们身形灵动,不等她起身,外头已然满是黑衣人。 无人开口,他们只是沉默行礼,无言效忠。 这就是,父皇的暗卫吗? 放下茶杯,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而出,她没说话,俯视着面前的人影,沉默着。 沙沙沙…… 风起,叶动。 “起来吧,为首者是谁?” 终于,她出声询问。 这数百黑衣人纷纷起身,其中一名面容僵硬的男子沉默上前,喑哑道:“属下卫安,参见殿下。” 不止是他,好似这群人都没甚表情,就像是一群机器,在等着输入指令。 打量他片刻,姜骄眯眼道:“告诉孤,你们会做什么?” “回殿下,”卫安眼神没有波动,僵硬回复,“护卫、暗杀、潜伏、搜迅、追捕。” “哦?”她环视一眼,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呢?” 闻此,卫安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随即头颅微低,“殿下所命,我等必行。” 点点头,姜骄幽幽开口,“那让你们去娶妻生子,从商从政呢?” 什么? 卫安一怔,僵硬的面容有一丝破裂,他看向姜骄,语气竟有些迟疑,“殿下……” 冲他摆手,姜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三百二十五人,孤只留五人近身护卫。京都留二十人,其余三百,尽散天下各道州。” 所有人纷纷看过来,只见她摩挲着拇指,目光犀利道:“孤要你们在各地,落地生根。可娶妻,可成家,可从商,可从政,亦可从军。 总之,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一切。但与此同时,务必要了解当地政要大员的一举一动,必要时,还需接近他们,甚至假意效忠也未尝不可,然后发展自己的势力。” 乌云渐渐弥漫,在她说完后,三百来人无一人开口,但目光却都带着几丝疑虑。 “孤要一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她望着顶着半掩明月,冷笑开口,“任何地方的风吹草动,都要知道。放心,你们分赴当地之后,但有所需,皆可传讯京都,京都留守二十人,负责汇总安排。明白吗?” 这时,卫安终于开口,“殿下,若如此,非几载功夫,达不到您想要的成果,且所需人力物力,不在少数。” 冲他摇摇头,姜骄淡淡道:“孤等得起,你所说的,都不是问题。你们日后但有所要,孤无有不允。孤只问一点,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你们如何向孤,保证你们的忠诚。” 哗啦啦,入目黑衣皆跪地。 无声,无言,仅有这么一个举动。 见此,姜骄默默转身,行至殿前石阶时停下脚步,“卫安,你负责安排,暗卫这个名字不要用了,以后你们就叫密卫。” “遵命!” 听到身后的回应,姜骄这才继续迈步。 外头细微的声响交谈传来,但她却没有丝毫去听的心思,而是默默坐到黄花梨桌旁,抚摸着上面细腻的纹路…… 半个时辰后,卫安走至殿门外,“殿下!” “进来。” 然后便见他快步而来,拱手呈上一份名单,“启禀殿下,此为密卫名录。三百二十五人,包括属下,皆在此名录之上。” 随手接过,她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姓名,眯眼道:“只此一份?” “只此一份。”卫安沉声开口,“待他们分散天下之后,这,便是关于他们身份的唯一书面文字。另外,属下想问,殿下近下护卫五人,可有要求?” 将名录折好,姜骄瞧了他一眼,“你为五人之一,其余随你安排。对了,你可知你的职责?” 卫安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立刻绷紧身躯,沉声道:“领京都二十人,代殿下掌管密卫。” “嗯,倒也不像面上看着那么呆。”姜骄笑了笑,起身活动一番手脚,喟叹出声,“有些事,瞧着难,可真要不躲不避了,倒也没甚可怕。卫安,关于密卫,孤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自己看着很呆吗? 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随即卫安连忙回复,“殿下吩咐。” “选亲信密卫,人数你定,他们任务跟其他人一样,但是得多出一样。”姜骄用指腹缓缓抚过桌面,沙哑道:“那就是监察其他密卫。” 双瞳一缩,卫安想了想,还是咬牙道:“殿下,我等自小便被培养为暗卫,绝对不会有二心……” “呵呵……”姜骄摇头,“你就那么笃定吗?忠诚,最难以捉摸。在接下来动辄几载的年月里,孤不见他们,他们不见孤,虽说是为孤办事,可人心难测。 在他们成家后,在他们有了地位权势后,在他们妻儿环绕后,你敢拍着胸脯说,他们心里还惦记着远在千万里外的孤吗?” “这……”卫安愣了一下,随即默默垂首,“属下遵命。” “嗯,下去安排吧。” “是。” 在他离去后,姜骄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望着冰冷的床榻,慢慢走过去。 …… ………… 烛火摇曳,姜检衣着宽松,抚掌大笑,“哈哈哈,朕的骄儿认真起来,果真让人惊讶。密卫?哈哈哈,好主意,好主意啊!听说还调了东宫左右卫率,要摆太子仪仗了?嗯,好,真好!” 一旁隐藏在黑暗中的老宦官亦是满脸笑容,“若殿下真为男儿,必为明……” 话一出口,笑声顿时止住。 他自知不好,眼中余光一瞧,连忙撩袍下跪,啪一下给自己一个耳光,“老奴多嘴。” 眼神带着几分冷漠,姜检冷哼一声,“明君?嗯?骄儿为女儿便不可吗?” 额抵青砖,老宦官俯身大礼,“请陛下赐罪。” “哼,罢了。”姜检歪了歪头颅,沙哑道:“告诉卫安,以后密卫之事,不必上报于朕。他们日后要效忠的,只有骄儿一人。” “老奴遵旨。” 第七章:朝会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啪! 金碧辉煌的殿檐下,一名年轻有力的太监挥鞭一甩,发出一声脆响,然后一连三声,这才唱念,“上朝~” 姜骄身着太子朝服,余光扫了眼身后文武大臣,迈步走上石阶。 入了金殿,她于御前盘龙柱侧站定,身后百官依次而立。 说是百官,实则非朱紫贵臣不得入殿。非四品以上者,都在殿外候着,并无面圣参奏之权。 大隆设有中书院,阁臣不少,然统领阁院的仆射却是空缺,无论左右,都无人领受。 这一点,算是当今皇帝多年旧习,他不设真正的宰执,群臣慢慢也就习惯了。 凡遇事,多是中书院的阁臣互相商议而定,然后或报或令。 这不,皇帝未至,他们便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李大人,您说陛下怎想起上朝了?” “是啊,老夫也是茫然。” “杨阁,您消息灵通,可知晓什么?” “这话说的,陛下圣意,我哪能参透?” “杨阁,真没消息?” “……” 姜骄侧头看去,只见杨砚含笑立于当中,四周大臣围绕,互相交谈。 朝中党派林立,互相关系盘横交错,可这杨砚却在其中如鱼得水,说不清他是哪党哪派,可偏就混得风生水起,与人为善,从没听说得罪谁。 议论声稍大,姜骄想了想,随即横跨一步,沉声喝道:“肃静。陛下将至,百官归位!” 既无仆射者,太子当整肃朝纪,以待君临。 打个比喻,皇帝是班主任,左右仆射大抵算是班长,其他阁臣便是各个班委员。 班主任快来上课,班里纪律混乱,又没有班长,那他这太子,姑且就算是助教,站出来说一声,不为过。 可问题是,谁见过太子行使过这权利? 群臣愕然,一时间竟没谁动。 到是杨砚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仔细看了眼姜骄,随即率先走至自己的位置,持笏默立。 诸臣这才禁声复位。 见此,姜骄亦是不再多讲,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正等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响起,“殿下此声,颇有威仪。” 是狄怀恩。 中书院阁臣之一,领御史台,权利不小,算是一派之首。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因皇帝纵容朝政,因此不见皇帝则矣,一见必定要吵得面红耳赤。 他代表着,朝中一些固执,但尽心者。 回头看向他,只见其目露赞许,似乎在说她早该这么做。 嘴唇一抿,姜骄冲他微微点头,然后这才重新站好。 “皇帝至,百官参见~” “臣等参见陛下……” 终于,姜检到了,群臣见礼,而后便走了遍流程。 然后,便是群臣上奏。 “启奏陛下!南地难民至今已不下数万人,百姓流离,盗匪横行,当从速决断。” “启奏陛下,北原部落已退,然幽州百姓当从速安置。” “今年先有亳州旱灾,后有朔州瘟疫,值此年月,陛下当率臣等,焚香上表,为苍生祈福。” “胡闹!百姓如此,不思安置,何以再耗人物?” “今年之灾甚多,恐为上苍降祸,焉能不闻不问?陛下诚心修道,若伐木建坛,上表苍天,定能为黎民众生,换来福运。” “不可!” 群臣很快乱作一团,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姜检没去看他们,十二道硫冕下的目光,一直放在姜骄身上。 又过了一会,他手指微微一动,身侧一直全神贯注的老宦官当即上前一步,沉声一喝,“肃静!” 群臣这才止住争吵。 只见姜检漠然环视,随即淡淡道:“中书院呢?你们可曾拿出个章程?” 只见狄怀恩当即站出来,黑着脸开口,“回陛下,从速赈灾,以安民心。派兵剿匪,以止动乱。” “既然如此,那还吵什么?”姜检看向他,“如此去办便是。” 闻此,狄怀恩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呵,国库无银,户部无粮!” 双眼微眯,也不见姜检有何恼怒之色,“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 一名脸颊圆滚,腰宽体胖的大臣站出来,只见他擦了擦额上冷汗,苦笑道:“陛下,户部账上银粮实在不足啊,便是臣咬碎了牙,也只够救一地之民。或为亳州,或为朔州,便是幽州也勉强可赈,欲先赈何地,敢请陛下明示。” 何地? 姜检轻叩着扶手,默了一会,才幽幽出声,“无旁的法子?杨砚,你说。” 只见杨砚站出来,微微拧眉,“回陛下,幽州为外祸,亳、朔二州为内灾。依臣所见,当派得力干将,坐镇幽州,先严防北原再次出兵。而后再选两位钦差大臣,分赴亳、朔,以安民心。” “杨阁……”一旁圆滚滚的户部尚书苦笑道:“真没银子,三地同治,那能救一地之钱粮便要分为三分,若是处置不好,恐三地皆乱。” 杨砚余光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天灾人祸,牵连甚广,既然朝廷无力。不如广招告示,向天下豪商士绅讨捐?” “倒也是个法子。”姜骄随意道:“不过讨捐银两,恐是杯水车薪。还有法子吗?” “有!”狄怀恩大步站出来,并无意外,他又重提青州盐运改制之事。 说完之后,他面如黑铁,咬牙恨声道:“青州盐商,富甲天下,可所上报之税,却不足其利之万一,定有奸人从中作梗,谎报欺瞒!” 一石激起千层浪,中书院阁臣连带其他大臣纷纷撸袖子站出来,与他争吵起来。 见此,姜骄微微抬头,正好看到姜检的目光看来。 “肃静!” “骄儿,你觉得该如何做?” 皇帝询问太子,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即默默看向她。 只见姜骄攥了攥拳头,侧步而出,“回父皇,此事在朝堂议论,绝无解决之法,总不可能吵出来钱粮。儿臣以为,当如杨阁所讲,先派钦差,稳住民心为第一要务,而后缓缓图之,治之。 三地之民,绝不可择一弃二。否则无论选何处,天下百姓闻之,必损朝堂威仪,父皇威信。” …… ………… 第八章:奉旨钦差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太子所言,有理。”姜检起身,沉声道:“狄怀恩接旨,加封你为幽州大都督,提调幽州一切军政要务,即刻启程,统御幽州兵将,安抚幽州百姓。 礼部侍郎李同,封你为朔州钦差,携太医速往朔州,平治瘟疫。 杨砚为亳州钦差,安治百姓。 中书院及户部,居中调度,运送钱粮。” 说着,他微微一顿,又道:“另,太子代朕巡视,带东宫左右卫率与杨砚一同前行。赐,便宜行事之权。” 既然是下旨,那也就是说不再讨论了。 狄怀恩见他没有提及青州之事,顿时眼露失望,不过还是上前领命。 其他人倒还好,到是最后这太子也去,到是让一些人发觉到了什么。 或许,陛下开始培养太子了? 瞧着面前行礼领旨的太子,一些大臣不禁开始打起心中的小算盘。 很快,诸事议定,皇帝散朝。 百官鱼贯离殿,或是满腹心事,或是忧心愁愁,当然,也有满不在乎的。 姜骄正欲离去,却见杨砚缓步走来,“殿下,若按章程,明日便要出发。您若无事,不如臣陪您走走,商议一番?” 她正巧心有不解,于是看了杨砚一眼,默默点头。 行至殿外,二人并肩漫步。 “殿下今日朝前一喝,果真威仪。”杨砚冲她笑了笑,眯眼道:“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日再见殿下,果然如此。” 姜骄神情淡然,平静开口,“三位钦差,其中两位都是阁臣,看来父皇对三地之事,颇为重视。” “陛下心怀百姓,自然重视。”杨砚称赞了声,随即叹气道:“幽州乃是边地,刚逢外敌劫掠,不同于其他二地,非威望大臣,不足安定。狄阁老去,应该的。 至于朔州瘟疫,亳州旱灾,则为大隆内灾,料想陛下应有历练之意。 对了,殿下可知陛下为何派您与臣同行?” 停下脚步,姜骄看着杨砚似个狐狸般的神情,不禁蹙眉,“自然是代父皇巡视天下,安定民心。” “若是有钱有粮,自然是安定民心。”杨砚垂眸浅笑,“可无钱无粮,那拿什么来安定民心?” “这……” 姜骄迟疑一阵,“莫非父皇还有深意?” 含笑点头,他抖了抖衣袖,往姜骄身边凑近了些,“三位钦差,皆不带兵。除了狄阁老到幽州后,可统领幽州兵将,我与李同,到了那后都得靠地方官吏。甚至受制于他们也不一定。 若是有粮有钱的钦差倒也罢了,可我俩这样,呵呵。 到是殿下您,您还记得陛下的旨意吗?代陛下巡视,带东宫左右卫率,且还有……” 心中似有所悟,姜骄望着他喃喃道:“便宜行事?” “正是!”杨砚左右瞧了瞧,又凑近些,低语道:“重点便在这便宜行事之上!陛下不知钱粮不够吗?陛下不知……青州盐运之事?您想想,此去亳州,要经过哪?” 青州! 眼神一亮,随即姜骄就发现杨砚离自己太近了些,于是后退半步,然后不太自然的撇过视线,“若如此,父皇为何不明言?” “如何明言?”杨砚哂笑,“狄阁一说要改盐运,要动青州盐商,你瞧瞧那些大臣。呵,这朝里大臣,虽在庙堂,可其手脚,远着呢。这事若在朝堂上说,十年也不可能商议出来个结果。 倒不如赐您便宜行事,到时途径青州,直接以雷霆手段……” 他正说着,然后就看见姜骄略有玩味的望着他。 “殿下您……” “呵呵,”淡淡一笑,姜骄垂首把玩着手指,“杨阁揣摩圣意这一点,到是无人能及,怪不得旁人唤杨阁有颗七窍玲珑心。不过孤听着这话,怎么看怎么像在怂恿孤啊。” 脸色一变,杨砚连忙拱手,“臣不敢。” 姜骄没再理会他,径直离去。 谁知他竟然追了上了,“殿下,臣绝对没有任何害您之心。臣当初在中书院所讲,皆为真情实意,臣愿意为您效命……” 猛然止住脚步,姜骄脸色一冷,带着嘲弄道:“杨阁,您从状元郎到如今的中书院中臣,难道就是靠如此不顾面皮,攀炎附势而来的吗?” 眼神一怔,杨砚缓缓垂首,“是。” 见他如此反应,姜骄也是一愣,随即眉头微蹙,“你不过几年,便走到了阁臣之尊。还如此不遗余力的……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可知你已然是最年轻的阁臣了。” “最年轻的阁臣?” 自嘲一笑,杨砚缓缓抬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第一次流露出了哀伤,“殿下,您可曾见过手无实权的阁臣?无非是好听些的名头罢了。臣……” “打住。” 径直打断他,姜骄眼神微冷,“从小到大,在孤面前装可怜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杨阁当孤是三岁孩提,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城外再见。告辞。” 说罢,她不再理会,大步向远处离去。 站在原地,杨砚瞧着姜骄的背影,神情漠然,袖中五指更是微微攥住。 再说姜骄,她独自走了没多远,便见卫安带着四人,皆是侍卫服饰,迈步走来,“殿下!” 姜骄看着面前四人,是两男两女。 “属下卫荆,参见殿下。” “属下卫棘……” “属下卫玲……” “属下卫珑……” “收拾一下,明日离京。”匆匆说了句,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卫安你去收集一些杨砚的情报来,我要看。” “是……” 然后,她唤来步撵,但是没有回东宫,而是去寻姜检。 何须揣测,有甚不懂,直问就是了。 可当她走出姜检的寝殿后,眼神却有些恍惚。 她父皇的意思,竟与杨砚所说的,分毫不差…… 杨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接近自己,真的是为了权势? 仰头望着天上红日,姜骄沉默片刻,随即幽幽一叹。 这只是开始,日后想要效忠她的不会少。毕竟,她是皇帝唯一的子嗣,更是东宫太子。 但她毕竟身负秘密,面对这形形色色的效忠,由不得她不深思熟虑。 第九章:杨砚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春雷夜震,风雨拍窗。 姜骄秉烛而坐,细细打量着手中纸张。 上面文字不多,也就寥寥几句而已。 杨砚,原籍侗州弘安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现独居安平坊长乐巷。能言善道,善于做人,惯会讨好上官、同僚。因时常夜宿花街柳巷而得风流名,颇有才情。 “殿下,密卫初建,能知道的,都是这些浅显情报。”卫安在侧垂首,“属下无能……” “罢了。” 将纸张随手引燃,姜骄瞥了眼窗外,只见雨打屋檐,斜风敲窗,“若这雨水早一些时日下,再下到亳州去,哪又何苦百姓受难。你且下去吧,明日离京。” “是。” 行走无声,卫安微微拱手,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去。 …… ………… 次日一早,天公作美,竟然红日早起,风雨不再。 “老天倒也知趣,不敢为难殿下。” 城外,杨砚一袭青衫,含笑开口。 姜骄勒身劲装,骑在骏马之上,身后则是东宫左右卫率共三千骑。 数面旌旗,上书着太子、钦差、卫军等等…… 只见她微微催马,胯下骏马在杨砚面前几寸才被勒停。 噗…… 骏马一个响鼻,杨砚自然狼狈不已,连连避让。 “呵呵……”淡笑一声,姜骄弯身眯眼道:“杨阁到是轻便,既无护卫也无仆从,若非与孤同行,是否就要独身而往了?” 提袖擦脸,杨砚站到一边,然后依旧笑呵呵的模样,“臣倒是沾殿下的光了。” 瞧他好像完全没有脾气的样子,姜骄不禁微微皱眉,官居阁臣,还如此年轻,脾性到比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朽还要来的沉稳。 年少城府,恐非善类。 心中如此想着,她便微微侧头,随即便有人为杨砚牵来一匹骏马。 “杨阁会骑马吧?” “会……” 他回答的不是太肯定。 闻此,姜骄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随即马鞭一甩,纵马而行。 “驾!” “驾,驾!!” 三千骑随其后,马踏泥泞。 疾驰中,她还微微侧头,瞥了眼杨砚,只见其身躯低俯,双臂几欲环住马脖,姿势滑稽,显然不熟驾马。 “殿下,等等,等等臣……” 听到身后疾呼,她不禁没有放缓马速,反而朗声大笑,“全军听令,急行!驾!!” “哈哈哈,遵令!” 三千将士齐齐大笑放声,紧随其后。 她姜骄可是被姜检从小当男儿养的,弓马剑兵,虽说不上精通,但也算拿得出手了。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她这才放缓马速。 身后骑军能被挑选为东宫卫率,自然皆为精骑,因此根本不需她有何举动,三千骑便随之而缓。 在马背上悠哉了好一会,杨砚这才姗姗赶上。 姜骄瞥了眼他,只见其脸色发白,正死死抱着马脖,往一侧干呕。 “些许颠簸便承受不住,杨阁,您这身子骨不行啊。日后还是少去些烟花之地为好。” 闻此,杨砚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有气无力的回应,“殿下……威武,臣……自然不及……” 双眼微眯,她望着马背上面如菜色的杨砚,“杨阁,孤如此行事,你还有心奉承。是该说你生性温和呢?还是……毫无风骨?” “风骨……”杨砚双眼微怔,随即缓缓转头,沙哑道:“君待臣以善,臣侍君以忠。臣一心为殿下,殿下却如此欺臣!岂不叫忠君者心寒吗?!” 声音铿锵有力,目光更是万分坚定。 见他如此,姜骄顿时愣了一下,然不等她回应,便见杨砚迅速换了一副笑脸,“殿下,您说的风骨可是如此这般?嘿嘿,臣不敢……” 嘴角微微抽搐,她看着恢复嬉皮笑脸模样的杨砚,一时无语。 说实话,刚刚他那模样,倒还真跟愤世嫉俗的东方舟有几分相似。 念及此,她不禁浮现了东方舟的模样,随即目光霎时暗沉下来,没有废话,她挥鞭一甩,再次提速。 “驾!” “驾驾!!” 身侧骑军急速飞驰而过,杨砚望着远处的太子背影,不禁摇头一叹,随即认命般的挥起了马鞭。 心思多变,难以琢磨。 这是他在心中对姜骄的评价。 …… 是夜,卫军夜宿荒野。 姜骄坐在营帐中,正沉思着什么,忽然卫安走进来,恭敬道:“殿下,杨阁求见。” 他来作甚? 手放膝上,她想了想,皱眉道:“让他进来。” “是。” 很快,杨砚便步入帐中。 “臣杨砚,参见殿下。” 声音有些沙哑,她抬头看去,只见杨砚虽是带笑,但却难掩疲惫。 “奔行一日,杨阁不去趁早歇息,来寻孤何事?” 只见杨砚习惯性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臣怕殿下苦闷,来寻殿下说说话。” “孤不觉苦闷。” 话里有几分驱赶的意思,但他却仍含笑不走,“那臣想为殿下出谋划策,说一说对眼下之事的看法。” 微微直起身,“杨阁何意?” 拢袖在前,杨砚欠了欠身,“自然是欲效忠殿下,为殿下解忧。” “你就不怕孤将此事,回禀父皇?” 眼皮一跳,杨砚淡定抬首,“臣不怕,太子乃国朝储君,我为国朝阁臣,向您尽忠,不应该吗?” “罢了。”姜骄皱眉,“你且说吧。” “是。”杨砚定了定神,然后拧眉道:“此赈亳州,必需钱粮,若等户部筹集拨送,定会误事。因此,还是那句话,要在青州盐商身上动心思。这一点,太子应当明白。” 漠然点头,“继续。” “而青州盐商所行乃是陛下亲定盐运法,不可直来直去。若欲取其钱粮,当深挖其不法之证。”杨砚目光一沉,肃声道:“而后当机立断,行便宜之权!取其钱粮,携带这些,再往亳州!” “这些……孤知道。” 闻此,杨砚眼睛闪过犀光,“青州盐商在青州经营多年,其财力甚巨,连朝廷大员都有那么多人为他们说话,更不必说当地官吏。因此若殿下这般大摇大摆,率三千骑直去,他们定然会做好准备,届时必然难查其不法之证! 亳州不等人,若在青州耽搁几月,是不行的……” 第十章:轻骑私访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闻此,姜骄顿时豁然开朗,她眯眼询问,“你的意思是……” 微吸一口气,杨砚拱手一拜,“臣敢请殿下率军直往亳州,臣孤身去青州,暗查凭据。一旦查明,届时殿下再率军回转,则大功告成!” 没有回应,姜骄打量着他好一会,才幽幽发生,“你孤身去青州?” “是!” “若真如此,那你的境地将万分险峻,一个不甚,也会有杀身之祸。且功成之后……”姜骄笑了笑,垂眸道:“就不怕孤吞了你的功劳?一个阁臣,这般拼命作甚?” 面上淡笑,杨砚抖了抖衣袖,“其实殿下前几日说臣这个阁臣是攀炎附势而来的,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那就是臣从不贪功。臣对时事但有所解,必定说与上官或是同僚,这也是臣在朝中人缘好的因由。” 眼中略有微芒,姜骄摩挲着手指,嘴角缓缓勾起,“不贪,便是大贪。你虽说不贪功,可这升官的速度,却是无人能及。这就是官场所谓的不争为争,广结善缘吧?你年岁大不了孤多少,可这心智,果真厉害。” “谢殿下……” “孤可不是夸你。”姜骄站起身,淡淡道:“你这般在孤面前毫不避讳,说实话,孤挺佩服你。但是,孤可不敢轻信与你。能告诉孤,你为何愿孤身去青州吗? 青州盐商,但凡有识之士,就能猜出他们在青州的能量影响。可你还敢去,为何?你就不怕死吗?” 这下,杨砚沉默了。 只见他垂首静立半响,这才露出一抹自嘲,“为那亳州还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不知这个理由,殿下信吗?” 瞧着他的神情,姜骄不禁一愣,这话若是东方舟说,她会信。可是杨砚…… 见太子不回应,杨砚当即呲牙一笑,“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向殿下您表忠心,显能力。臣为官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如此。现在当了阁臣,当然得再为自己找个好靠山。 说实话,朝中党派虽多,但臣却不太瞧得上眼,到是太子党,听着顺耳。” 太子党? 眼神有些复杂,她竟分不清杨砚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想了想,沙哑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卫安,传李广义、曹连!” “是!” 帐外护卫的卫安当即沉声回应。 脸上笑容依旧,杨砚拱了拱手,然后迈步离去。 很快,李广义跟曹连便一同进了帐。 “参见殿下!” “嗯。”姜骄面露沉思,望着他二人的脸,迟疑一会,才沉声开口,“孤一直不曾关注这东宫卫率,不知其力如何?” 两人相视一眼,只见李广义虎拳一抱,沉声道:“启禀殿下,历朝东宫卫率本该由勋贵子弟充任,然陛下却在十年前,遣散所有人,然后重选农家子弟,从小操练。且几乎大部分人,皆为无父无母之孤儿。” 同时,曹连亦是凝神道:“包括军中各将官,就连末将二人,也是如此。我等从小操练,弓马军阵,无一不知。另前几年时常被带出去,与京都城外左骁卫一同分赴各地剿匪。若论战力……” 说到这,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挺直脊背,笃定道:“我东宫卫率三千骑,不弱国朝十二卫!” 十年前……遣散……重选农家子……孤儿…… 姜骄一怔,缓缓坐下。 她如何不知,这是她父皇为她做的。 若是勋贵子弟,那一旦她女儿身暴露,那恐怕会因家中关系,倒戈背叛。 但若是农家子弟,且多为孤儿的话,那忠诚就真就大有保证了。 见太子不开口,曹连与李广义互相看了看,随即一齐单膝跪地,“殿下!东宫卫率自末将之下,从入军第一天起,便被告知,我军之名乃是东宫左右卫率,我等之责便是誓死护卫殿下! 多年来,殿下不用卫率,我等自然无法得见。但虽是如此,无论是在外剿匪,还是近几年驻守太安,末将敢保证,我等皆愿为殿下效死力! 不论何等情况,只要殿下您一声令下,左右卫率皆愿死战!” 声音铿锵有力,目光炙热如火,姜骄看着面前二人,吐出一口浊气,随即目光坚定,伸臂虚托,“二位请起!前事不说,但从今日起,孤便与诸位,同荣共生!” “末将,谢殿下!” 帐内气氛融洽,三人相视而笑,随即只听姜骄眯眼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说与你们……” “什么?殿下要与杨阁轻骑私访青州?” “不可!万万不可!殿下何等尊贵,岂可犯险?” 二人同时拒绝。 只见曹连剑眉倒竖,焦急道:“若实在不行,可由末将护卫杨阁前去,殿下您不可轻离卫率啊。如今年月,并不太平,若万一……” 说着,二人便又是拱手一拜,“求殿下收回成命!” 缓缓摇头,姜骄叹气道:“此事孤心里有数,你二人不必再劝。只需记得孤的叮嘱,一定要大摆仪仗,沿途各地官吏皆不接见,然后缓行亳州,静等孤令。” 见她如此,李广义与曹连那肯罢休,当即便要急声开口。 然姜骄却眉头一皱,“怎地?难道孤这第一条军令,尔等便不听吗?” “末将……”两人对视,皆是苦笑,“不敢……” “就这样,你二人退下吧。” “这……” “殿下……” “退下!” “是……” 待二人退下,卫安便轻声走了进来,“殿下,您何必犯险?若不放心,属下可护卫杨阁去青州。有属下在,料想不会出岔子……” 摇摇头,姜骄喟叹道:“你知道京都的八座乞坊吗?有些事,既然决心要做,就得亲眼去瞧瞧……” 卫安一头雾水,不知太子在说什么。 只见她垂头苦笑,“而在这仪仗之下,千军之中,顶着太子头衔,孤是看不到的。不亲历,不亲知,自然难以决断。而且……杨砚也提醒我了,或许朝中真该有一个太子党。 不过这位阁臣心思太深,得能借此机会试探一二……” “那属下……” “嗯,明日你五人随孤,与杨砚一起出发。” “是。” 第十一章:青州三商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一条前往青州的小道上,七匹健马两列前行。 其中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握着缰绳,愁眉苦脸。 “呵呵,杨公子何必如此啊?” 姜骄便服劲装,十分干练,瞧着杨砚淡淡一笑。 书生打扮的杨砚耷拉着肩膀,又一次叹气,“唉,公子您又何须与我同行?这一路上路不好走,还多险事,您要是……” 瞥了眼两侧行人,姜骄没有回应。 沉默一会,杨砚这才咬牙凑近些,低语道:“既然公子决议如此,那我也无法。但有一条,到了青州城,您必须听我的,更要少露面。” “放心,青州应是没人见过我。” “不是这个。”杨砚眯眼道:“青州三大盐商,各个家财万贯,为他们卖命的,不在少数。我们去查他们的罪证,万一惹了谁的眼,那您的安危……” 闻此,姜骄左右环视一阵,随即蹙眉道:“说是家财万贯,但也无非是几个商贾罢了,便是他们真的狗急跳墙,大不了我展露身份,寻当地官府就是,何须如此谨慎?” “几个商贾?” 杨砚反问一声,随即摇头苦笑,他想了想,随即咬牙开口,“殿下,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在皇宫,在太安城,在左右卫率军中,都是太子爷,但等咱们到了青州城,那……当然也是,但有没有人认您,就不好说了。” 双瞳一缩,姜骄下意识攥紧马缰,语气有些低沉,“难不成几个商贾,还敢造反不成?当地官府是瞎子吗?!他们不怕诛九族?” 看她这般反应,杨砚摇头叹气,不再开口。 见此,姜骄抬头望了眼前方道路,心中不禁蒙上一层阴霾。 杨砚说的意思,她懂。但就是懂,才不敢置信。 从小长在深宫,被姜检明里暗里的培养,她不愿直起身便罢,可真要站直了身,这天下除了她父皇,谁敢不敬? …… ………… 六日后,青州城外。 衣衫染上风沙的几人勒马而住,只见杨砚喟叹道:“终于到了。公子,在这青州赶路的几日,您大概看出些什么了吧?” “没有。” 脸色阴沉,姜骄固执道:“无非是官吏办事不力,坐瞧他们欺压百姓罢了,若是得力干臣充任青州刺史,再撤换盐运转运使,哪致如此?” “哪里是换两个官就能解决的。”杨砚默默摇头。 就在这时,城门处忽然聚集了一大群人围观,他们互相看了看,随即下马牵绳走去。 啪!啪啪! 只见当中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挥舞着鞭子,狠狠抽打在一名老者身上,直到他奄奄一息,也不曾住手。 而一旁,城门兵卫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嬉笑着凑热闹。 姜骄被卫安几人护在当中,见此就要上前询问,但却被杨砚伸手拦下。 看着他坚定摇头的目光,姜骄只得作罢。 又抽了几鞭,那大汉这才停手,然后冲一旁留着两撇胡须的感受男人献媚一笑,“李掌柜,二十鞭子,完了。” “嗯。”李掌柜神情高傲,斜视了眼地上痛苦呻吟地老者,不屑道:“咱楚家大小盐场三十座,就你这老货无能。今日这二十鞭就权当给你长长记性,要是下次产的盐还不够数,你的老命就别留了。” “谢……咳咳……”那老人脸贴尘中,有气无力的颤声道:“谢……李爷……” 见此,那李掌柜这才冷嗤一声,大摇大摆的带人而去。 四周围观之人多是一脸麻木,少数有面有不忿者,也不过是攥拳咬牙一阵,最终无奈离去。 看着被人抬走的老人,姜骄沙哑道:“这难道不是滥用私刑?” 杨砚眉头一皱,瞧了瞧四周无人看他们,这才松下一口气,随即蠕动嘴唇低语道:“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城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没有拒绝,她跟着杨砚进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后,二人这才在屋内坐下。 “杨砚,你说,这几日所见,都是真的?”姜骄有些不敢置信,她愠色道:“小到村子,大到这青州城,难道青州就没个长了眼的官吏?大小官吏数百人,他们都在干什么?” “呵呵呵……” “你笑什么?”姜骄瞪着他。 只见杨砚拱手一拜,笑道:“臣在庆幸,殿下还有怒。有怒好啊,有怒就代表殿下心里有这天下百姓,臣为大隆有如此储君高兴。” 眼睑一耷,姜骄有些不悦,“从遇见你以来,你三句不离奉承,日后别说了,孤腻了。” 杨砚眯了眯眼,随即沉声道:“其实不是这青州官吏无眼,只是这眼,被白花花的银子遮住了而已。殿下须知,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 “可他们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姜骄气愤难平,“难道偌大的青州,就没个公义的官?” “自然是有。”杨砚垂眸,脸色微微一沉,“只不过青州如此,像那样的人,若跟臣一般懂得屈迎苟存以待时机还好,否则……他活不了几日。 这几日见闻,现在殿下还敢说,他们有什么不敢,又怕什么吗?” 姜骄沉默了,她低着头攥紧双手,深吸一口气后,这才缓缓平复,随即沙哑道:“那接下来,怎么做?” “初来乍到,自然是先打探消息。” “那好,我这就让卫安他们……” “不。”杨砚摇头,眯眼道:“这几日相处,臣也看出来了,殿下的几位亲卫,武功高强不假,可若说打探消息,还得看臣的。” “你?”姜骄狐疑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你会打探消息?” 杨砚含笑不语。 见此,她点头道:“也好,那你去吧。” “不不不,”杨砚再次摇头,“此时不是打探消息的时候,等到入夜为好。对了,另外臣身上拮据,烦请殿下赏赐些……” 看着他搓弄手指的笑模样,姜骄不禁暗恼,不过还是依他所言,让卫安给了他些银子。 看着拿了银子满心欢喜的杨砚,她有心详问,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天机不可泄露…… 第十二章:天家处事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是夜,姜骄根本没有半点睡意,她在房中来回踱步,一脸烦郁。 “该死的!杨砚跑哪去了?”她猛然停下脚步,气恼道:“不是让卫荆卫棘去暗中跟着了吗?” 房内,卫安与卫玲卫珑皆是互相对视,不知所措。 就在卫安准备说些什么时,房门被轻轻叩响,“公子?” 是卫荆! 连忙让他进来,然后便急忙询问。 只见他迟疑一下,随即挠头道:“杨大人去了城里最大的青楼,在那饮酒作乐……” “青、楼?” 姜骄一字一顿出声,多日来的气闷汇聚起来,险些爆发。 “是……”卫荆点点头,呆直道:“卫棘还在外头盯着,说是让我先回来说一声。” “呵……” 姜骄被气笑了,她捏了捏手指,冷笑道:“知道了,你们出去吧,他要是回来,就立刻让他见我。我倒要问问,他打探出了什么消息。” “要是杨大人不回来,夜宿在那呢?” 卫荆耿直询问。 到是卫安瞧出姜骄神情不对,连忙扯了他一下,拱手道:“属下遵命。” 然后扯着还想再问的卫荆离开。 屋中仅剩她一人,她独坐烛火前,望着摇曳火光,心中愤怒竟莫名消逝。 渐渐地,一些思绪从心中冒了出来。 如果父皇遇见这事,他会怎么做? 这样想着,她神情开始恢复平静…… 几个时辰后,月上中天。 杨砚也终于回来,但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而是被卫棘背回来的。 恢复平静的姜骄瞥了眼瘫坐在地上,神情茫然,脸上还有胭脂唇印的他,淡淡道:“弄醒。” “是!” 一瓢冷水浇在头上,杨砚霎时清醒,他环视四周,随即有些无力的挣扎起身,“殿下,臣非是去寻欢作乐,而是在打探消息。如今,这青州三大盐商,楚家、柳家、严家,一些情况皆已洞悉,臣……” 正说着,姜骄却摆摆手,喑哑道:“杨砚,你说我们来这,是做什么的?” 杨砚一怔,“自是寻他三家欺上瞒下,谎报盐税之证据……” “不。”姜骄摇摇头,“你想多了,孤也想多了。我们来这,就只为一件事,查其家产,以赈亳州灾民。青州盐运体系,不是你我的事,那是父皇的事。我们要做的,不是改青州盐运,而是……” 说到这,她缓缓起身,目光幽幽,“杀人,拿钱。几日所见,这所谓的三家盐商,万死不足赎其罪。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罪证?真那么重要吗?” 触及她的目光,杨砚竟背后发凉,他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同样的事,皇家看待的角度,跟他们臣子看待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他想的是,取证而后杀。而姜骄此时说的,却是先杀而后证。 当今陛下独子,岂能不通帝王之术? 心中闪过如此念头,他当即俯首下拜,“臣杨砚,拜服……” 瞧着他湿漉漉的发髻,姜骄淡淡道:“卫荆卫棘,连夜出城,去寻左右卫率,令其,速至此地。” “遵令!” 然后,姜骄才重坐桌前,望着还未起身的杨砚,眯眼道:“此事看破,倒也容易。不说这个了,孤现在想听一听,杨阁前几日在营帐中所说的,太子党之事。” 缓缓抬头,杨砚看向淡漠的太子,咽下一口唾液,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何这短短几个时辰,太子就变得如此之快。 心思多变,难以琢磨。 他心中再次如此笃定。 “怎不说了?” 闻言,杨砚默默起身,随即咬牙道:“臣杨砚,有治国之心!然官场昏暗,哪怕苟存至今,亦不过是那些党派手中玩物。说的好听,臣是阁臣,说的不好听,就是个空有其名的谋客罢了。 既为谋客,何以不效命天家? 臣愿追随殿下,一展所学,誓死效忠,绝不悔改!” 咚咚咚…… 姜骄屈指轻叩桌案,发出不急不缓的声音。 额前冷水混合着汗水,缓缓滴落。 终于,她开口了,之听她沙哑道:“原来杨阁,行的也是圣贤道,不过却披着世俗皮。罢了,孤允了。日后你可以东宫近臣自处。此赈亳州回去后,孤为你请命,六部掌权实职,给你求一个。” “臣杨砚,谢殿下!” “别急着谢。”姜骄把玩着手指,似笑非笑道:“你不是第一个向孤效忠的人,但确是第一位向孤效忠的朝中阁臣。阁臣二字,荣耀之意不言而喻。你可知,你以后将是朝中太子党执牛耳者,待孤这太子党在朝中站稳脚跟,你的身份地位,可不轻啊。” 目光一凝,杨砚咬牙道:“誓言不过唇舌两分,臣之忠诚,日后会向殿下证明!不论何等境地,臣,都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好!” 姜骄抚掌轻笑,“刚刚见杨阁酒醉,卫安出手粗鲁了些,你快回房换身衣物,早些歇息吧。接下来几日,我们便在青州城好好游玩一番,静待卫军。” 提袖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杨砚恭敬从命。 看着他离开,姜骄想了想,唤了声卫安。 “属下在。” “密卫之事,要加紧进行。特别是太安城中的密卫,回去后告诉他们,在保证忠诚的前提下,不遗余力的发展势力。”姜骄眼神淡漠,沙哑道:“孤希望日后,不论身处何地,想知道的,都能知道。” “属下,遵命!” “嗯,下去吧。” 房内又剩下她一人,缓缓走至床榻边坐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来一枚白丸。 瞧着药香扑鼻的药丸,她歪头一笑,抬手服下。 这药,是离京前她父皇给的,用以保证她嗓音不变,沙哑如男子。 话说起来,她学着父皇的样子去思考,去说话,果真……有用。 她的父皇,被他的臣子们说是善于权术,不明治国。 其实她知道,只是父皇不愿罢了。 借修道之名,久不上朝,可依旧大权在握,这岂是一句善于权术能掩盖过去的? 对了,父皇什么时候开始不理朝政的? 是母后死的那一年吧? 话说,那一年的太安城……死的人真不少啊…… 死了几个王爷,几个阁臣来着? 想着,她便躺到榻上,沉沉睡去。 第十三章:游湖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青州城北,盛春湖。 姜骄一身暗绣白衫,翩翩贵公子打扮,正坐在一条乌篷船头,用手轻滑湖水。 湖水温暖,表示着天气渐渐回升。 远处几群野鸭畅游,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身后,杨砚看着懒散地的太子,想了想,迟疑道:“殿下,要不再打探打探?真就等卫军来了?” 趴在船帮上,姜骄搅动着湖水,懒洋洋开口,“晓得他三家该死便好,你还想了解什么?” “昨夜没跟殿下详说。”杨砚苦笑道:“其实这三家近日还真有大事要发生,这事在这城里也不是秘密,臣本以为是个突破口,谁知昨夜殿下如此一说,臣也就给抛之脑后了。” 大事? 眯了眯眼,姜骄收回手指,随意甩了甩,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只见杨砚整理一番措辞,随即拧眉道:“楚、严、柳,此三家的确如我等所见,皆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然不知何由,几月前,柳家家主及长子莫名暴毙,柳家便只剩下了一个嫡女。 虽说还有几支旁系,但皆为庸碌之人,而那柳家嫡女虽有些手段,但毕竟是个女子。 听传闻,楚家与严家已经起了吞并之心,想将这青州从三分天下,改为二分天下。” 翻个白眼,姜骄不急不缓的擦拭着手指,淡淡道:“杨阁,几个盐商争抢,那用得到几分天下这样的词?他们可不配。” 连忙拱手,“臣用词不当。” 摆摆手,姜骄冲他笑了笑,“你说的,孤都知道了。但那又如何?他们不过是待宰羔羊罢了,待屠刀归位,谁都跑不了。至于屠刀抵达之前,他们互相争食,就权当乐子看吧。” 见她如此,杨砚不禁心中喟叹:天家处事,果真…… 随即也不再多想,开始笑呵呵的说起来趣味怪谈。 不仅是姜骄,就连船上的卫安他们都听他讲的入了神。 几人在小船上漫无目的的漂泊,时而大笑,而是交谈,到还真是游湖赏玩一般。 但就在这时,一条三层高的楼船忽然从一侧驶来,上面一名护卫模样的汉子,冲他们狰狞大喊,“滚开!别挡路!” 船速不止,根本没有减速的模样。 姜骄眼神一寒,不过还是摆了摆手,示意退让。 当这楼船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一个斗大的楚字,正描在一侧。 楚家的? 看着这个字,她眯了眯眼,顺着大船前进的方向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远处湖面竟然也多了两条同样规模的船,上面一个书严,一个书柳。 三家齐聚? 起身眺望,她看了好一会,才嗤笑出声,“嚣张跋扈。” 到是杨砚略有些苦恼,“不该啊,传闻不是说楚严两家有意图谋柳家吗?这三家怎么还会相聚?难道传闻有误?还是有什么隐情……” 瞥见他费心思索的模样,姜骄不禁勾唇一笑,“杨阁,何必在几家商贾身上费心思?若如你所讲,日后想位居中枢,手握相权。那这般揪住小人小事可不行,这劳心费力,呕心沥血的,小心慧极伤身……” “大事不都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汇聚而成的吗?费心小事,方成大事。” 先是笑着反问一句,随即杨砚摇头叹气,“不过就此事而言,殿下说得对。罢了,不说这个,臣见船上有鱼竿,不知殿下可又闲趣?” 钓鱼吗? 姜骄还真有兴趣,眼睛一亮,卫安便递来一杆,然后笑道:“孤还真没试过。” 于是他二人便共坐船头,下饵放线。 让姜骄吃了一惊的是,连一会功夫都没到,杨砚便钓上来了好几尾,而她自己每次提竿,除了被吃干净鱼饵的鱼钩外,连半片鱼鳞都没见到。 又一次,当杨砚看着仍是空钩的鱼钩,不禁莞尔一笑,“殿下不必气馁,臣这钓鱼的本事,可是从小练的。要是没这本事,说不得就饿死了。” “哦?”一边换饵料,姜骄一边眯眼道:“杨阁身世,看来很是清苦啊?” 闻此,杨砚望着湖面,脸上闪过一抹追忆,“唉,何止清苦二字,臣现在想想,都觉得口舌发苦。有时午夜梦回,还常常怕的泪染枕席呢……” 夸张了吧? 姜骄有些不信,重新放下鱼线,眯眼道:“杨阁说笑呢吧,都位居阁臣,还会被梦魇惊惧,已至泪染?” 脸上没了往常的消息,杨砚茫然握着震颤的鱼钩,苦笑摇头,“殿下应该没试过饿肚子的感受吧?怕啊,真怕啊,那五脏六腑都烧起来,见什么都想啃两下的感觉,当真是怕啊……”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姜骄不禁皱了皱眉头,“肚中饥馑,当真能让人恐惧至此?已至你位居阁臣,还不能忘?” “恐惧。”杨砚肩膀微颓,沙哑道:“哪有那么简单,易子而食,殿下应当从书上学过,可却没见过吧。或许……等我们到了亳州,会见到的。到时候,殿下就明白了,哪里是一句肚中饥馑那么容易…… 不得食的人,哪还是人啊……” 听到他的话,姜骄不禁看向一旁船舱里,他钓上来的几尾鲜鱼。 游玩的气氛微微沉默下来,二人似乎各有心事,连鱼钩上早就没了饵料也不曾注意,就这么沉默握杆发呆。 就在这沉寂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反应最快的便是卫安几人,只见卫玲卫珑迅速行至姜骄身后,眼神戒备,而卫安则眺望喊杀声传来的地方。 “怎么回事?” 姜骄皱眉发问,随即便看到那三艘大船交汇所在。 离得稍远,他们根本看不清上面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其中一艘直冒火光,似乎还有人影不断往水里跳。 “打起来了?”杨砚狐疑一声,随即瞥见有人往自己这边游,顿时蹙眉道:“殿下,我们走吧?现在还是不要跟他们沾上瓜葛为好。” 姜骄摩挲着鱼竿,沉吟片刻,然后忽然听到正在游向这里的人发出一声呼喊,“救命!我是柳家嫡女柳娥!救我必有厚报!” 说着,似乎是力竭,眼看就要沉入水底。 第十四章:卫安的风采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柳家嫡女!?” 杨砚惊呼一声,随即又摇头叹气,“若是昨夜殿下没有说那番话,今日救下她,或许是个破局的法子。但现在,还是静待卫军抵达为上吧。” “不。”姜骄却是摇头,她望着近乎没过头顶的落水女子,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你说,这柳家现在的掌权人,是这柳家嫡女?” “应该是。”杨砚点点头,“能以女子身掌权,应该有些手段,但如今瞧来,怕是……唉……” 右手一紧,姜骄指甲轻抠鱼竿,随即淡淡道:“卫安,救下那人。” “是!” 卫安没有多问,而是持橹用力一拍,小船急速前进,然后在那柳娥沉没前,险之又险的将其捞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 柳娥浑身湿透,躺在船上不停咳嗽,然后顾不得气息不顺,艰难道:“多谢几位,不要停留,快走!快上岸,护送我回柳家,我必定有重谢……” 声音焦急,但却没人动。 卫安几人在等姜骄的命令,杨砚则虽然不知太子为何改变心意,但还是沉默在侧。 只见姜骄弯身,有些轻佻地拍了拍她滑嫩的脸蛋,笑眯眯道:“柳家的嫡女柳娥,现在的当家人?” 柳娥姣好的面容闪过一丝呆滞,望着面前俯身而来的如玉公子,不禁绝望道:“你们也是他们的人?” “那倒不是。”姜骄为其理了理成缕发丝。 侧过头,避开姜骄略显轻浮的动作,柳娥贝齿轻咬,“那就请公子护送小女子回柳家吧,公子知晓小女子身份,那厚报之说,绝不虚言。” “可是晚了啊。” 姜骄耸耸肩,看向已经临近的两艘大船,无奈道:“好像走不了了。” 微微仰头,柳娥望着那两艘大船,泪水不禁滴落下来。 “该死的!什么人?” “交出这女子!?” “要不然要你们好看!?” “别废话了,去,都解决掉,别留活口!” 船上之人居高临下,声音纷杂,同时更有数人当即就欲跳下。 但姜骄却丝毫不慌,而她的底气,便是身边的三个暗卫,哦对,该叫密卫了。 “卫安,不算什么麻烦吧?去给上面的人传个话,公子我讨厌威胁。” 姜骄笑眯眯道。 “是!” 卫安僵硬的吐出一个字,随即右手一抹,狭长佩刀出鞘,随即脚下用力,身形竟然逆冲向上。 孤身一人,单刀横扫,下跳之人没有一个能跳上她这条小船,同时卫安登上大船,更是游走刀锋之中,引起阵阵惨嚎。 暗卫者,乃是姜检近下最后的侍卫。 击败他们,就代表帝危! 但是,姜检出过事吗? 答案是,没有。 暗卫的能力,姜骄岂会不知?这也正是她敢来青州城的底气所在。 只见卫安在对方船上横行,如入无人之地,所挡之人根本不是对手。 而卫玲卫珑则亦是各执长刀,默立姜骄身侧,任何企图靠近之人皆被击落水下。 “住手!都住手!!” 一个男子探身,惊恐大吼,而他脖颈之上,正放着一柄染血长刀。 卫安持刀而立,神情漠然道:“我家公子让我传个话,公子讨厌威胁。” 说着,他眼神瞥向另一艘大船上的人,视线冰冷无情。 底下,姜骄望着冷冰冰的卫安,心情忽然大好。 这样的卫安,瞧着到有几分可爱。 血腥味弥漫,所有人沉默许久,然后便见另一艘大船上,一名中年男人现身,只见他冲姜骄拱手道:“手下无状,冲撞这位公子了。此乃我等私事,烦请公子不要插手。自然,在下会奉上厚礼相赠。” “放开我家主人!该死的,你们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 卫安身后,有人持刀呼喝。 而他也不开口,只是默默将刀下压半指。 刀下男子顿时脸色涨红,咆哮道:“都住嘴!别动,别乱动!” 瞧着这乱糟糟的一幕,姜骄笑了笑,随即眯眼道:“大隆律法第一条,杀人者死。你们却如此横行无忌,着实让本公子心惊啊。不过算啦,本公子路过而已,还有家父所托重事,不跟你们计较,让开路,我们走。” “走可以。” 那穿着锦绣的男人阴沉道:“不过你船上的女子,得留下!” 看了眼唇色惨白的柳娥,姜骄笑了,“哈哈哈,什么女子?公子我来钓鱼,船上除了我的护卫,也就几尾大鱼罢了,别说了,让开吧,难道说你也想试试刀放在脖子上,是什么感受?” 随着她话语一落,身后卫珑当即前踏一步,作势欲往。 那男人身边护卫纷纷紧张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只见那锦绣男人阴鸷道:“好啊!青州城今日到来了条过江龙!行,奉劝这位公子一句,多管闲事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护得住那柳家女一时,可护不住她一世!” 姜骄脸色笑意渐冷,只见她歪了歪头,喑哑道:“本公子瞧你项上人头,长得不太结实啊……” 双瞳一缩,那男人面色十分难堪,就在这时,卫安刀下的男子咬牙道:“楚兄!放他们走!” 闻此,那锦绣男人眼中当即闪过一抹烦躁,不过沉思片刻,还是冷哼一声,回了船舱。 下一刻,大船便让开了路。 卫玲卫珑二人当即持橹而行,卫安亦是见姜骄没再下令,于是当即收刀,反手一撑,跃下大船,而后身影竟然在水面上点了几下,回到小船上。 那船上的男子神情狰狞,摸了摸后颈上的血丝,就欲发作,却见卫安长刀直指,一言不发。 被震慑住,这人顿时恨捶栏杆,低吼道:“去!派人打听清楚那个小白脸的底细!通知家里的好手,都别乱跑,集结待命!” “是!” 说着,两条大船缓缓靠近,身穿锦绣的男人淡漠看向这边,皱眉道:“严兄,那人瞧着气度不凡,身边护卫也是罕见高手。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不知……”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过几人而已,难道你我两家,在这青州城还有解决不了的事吗?放他们回柳家,不过麻烦些罢了!” “还是调查清楚为好。” “也罢,那就再等几天,左右柳家也是是砧上鱼肉……” “……” 第十五章:议柳家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上了岸,卫安寻来两辆马车,卫玲卫珑与柳娥一辆,卫安姜骄与杨阁则在另一辆。 卫安在外驾车,杨砚坐在车内,看了眼姜骄,思索道:“殿下出手救下这柳家,可是有心收服?” 抚掌大笑,姜骄赞叹一声,“杨阁果真机智。孤也是突发奇想罢了,你不妨说说,救下她,会有何好处?” 好处? 杨砚沉了沉心神,略微思索,随即笑道:“若按先前所议,三家灭后,我等携财入亳州,自然再无瓜葛。但若是只灭楚、严,而留下柳家,那这柳家在青州就算不至于一家独大,却也必定更上一层楼。 青州盐商,财富甚巨,殿下若能收服,那日后不论办何事,都将不必忧心钱财。” 含笑顿首,姜骄笑道:“正是此意。” 然而杨砚却微微摇头,“怕是没有殿下想的那般容易。” 眼神一眯,她皱眉道:“怎地,孤说灭三家时,也不见你说个不易,怎现在留下一家,你却说难?” 神色一正,杨砚眯眼道:“殿下,你忘了一件事。青州盐商,不仅仅是这青州城三家这么简单,而是利益脉络已经渗透朝堂,有着通天大树可依的。 您若灭三家,只要雷厉风行,不容他们转圜,那也就罢了。到时我们去亳州,而这青州盐运体制未改,朝中人逐角一番,随便再选几家几人,便也少不了好处。” 说到这,他眼神一冷,“可是!若您留下一家,且留为己用,那这青州便是柳家的天下,而您便是从他们口中夺利,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因此,臣才说不容易。” 眉心拧成川字,姜骄心中恍然,随即想了想,又道:“也就是说,孤吃不下青州盐商?” “吃不下,也护不住。”杨砚点头,“若太子一党在朝中站稳脚跟,足矣同其他人分庭抗礼,那吃也就吃了,但现在的您,的确是吃不下,也护不住。到时候朝堂群臣发难,您或许不会遭受牵连,但这柳家,肯定难以存在。 届时别说为您提供银钱,怕是连活下来都难。 而他们发难柳家之后,便会如臣刚才所讲,互相角力,再次瓜分青州盐运这份利益。” “有理。”姜骄不见笑意,脸色微沉,余光不经意一瞥,却见杨砚双目含笑。 “呵,”嗤笑一声,她眯眼道:“杨阁若有法子,何必卖关子呢?看孤苦恼,好玩吗?” “臣不敢。”告罪一声,然后便见他笑道:“此事并非无解。殿下想插足青州盐运之利,只要不过分,朝里那些牵涉者,是不会站出来的,算是吃个哑巴亏。 毕竟,您是这大隆的太子爷……” “你的意思是……” “灭楚、严,收柳家,可。”杨砚语气一沉,“但必须勒令柳家,不得觊觎楚严两家所留之盐场!让出这两家的盐场,任由他们去瓜分,如此便好。” 马车摇晃,姜骄闭眼后靠车壁,长出一口气,“懂了。那接下来,便是考虑如何收服柳家。你觉得,亮明身份如何?” 望着合上双眼的太子,杨砚目光锐利,“不可!此事不过是殿下与臣二人所想,那柳娥是何心思,我等全无所知。此刻亮明身份,于殿下不利,甚至有危。 一定要等卫军抵达,太子才能驾临青州。” 闭上眼,她幽幽道:“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不妨先接触一二,”杨砚摸了摸衣袖,眯眼出声,“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帮些小忙,顺便看看这柳娥是否有收服的价值。若不行,可观察柳家其他人,总之,可以统领柳家为殿下效力便好。” 发髻在车壁上轻撞,姜骄好似昏昏欲睡一样,沙哑道:“那么忠诚呢?卫军抵达,孤亮明身份,她必定出言效劳。但怎么保证她、或者是其他选定的柳家人后续忠诚? 万一孤带卫军离去后,这柳家又与朝廷利益来往者重新联系,那孤岂不是竹篮打水? 如是那样,还不如直接灭三家,得三家财。” “殿下所有有理。”杨砚垂眸一笑,“不过这就不是臣的事了。出谋划策,臣可以,但驭下之法,收服人心,那得看殿下的本事。” 双眼猛然睁开,姜骄眼神锐利地看向杨砚,没有说话。 见此,杨砚错愕一瞬,随即苦笑道:“非是臣不说,而是此事当真要靠殿下亲自去做。若非要问,那臣只好斗胆,说个昏招。” “不要藏着掖着,孤信你,你也无须顾忌旁的,讲便是。” “那就是选定柳娥为柳家之主,”杨砚咽下一口唾液,迟疑一会,才纠结出声,“然后……然后殿下收服柳娥……” 见他如此吞吞吐吐,姜骄不禁眉头皱起,“孤问的就是如何收服!” “嘿……”发出一声尬笑,杨砚搓了搓手,“那还用说,那柳娥是个女子,虽说出身商贾,无缘东宫妃位,但只要殿下有心,做个红颜知己,然后说些好话哄哄,把她握在手心,还不是轻而易举……” 姜骄懂了,但正是懂了,她才脸色阴沉。 “出去。” “啊?”杨砚脸色僵住。 “出去!” 姜骄厉喝出身。 杨砚咽下一口唾液,随即连忙弯身,去跟驾车的卫安作伴。 与脸上的讪讪不同,他眼底却流露出一丝狐疑。 为何殿下对此事,如此抗拒? 话说起来,太子年岁不小了,怎没人提过为他娶亲呢…… 难道是太子身有隐疾? 这可不行啊,太子可是独苗,这事关国脉延续…… 应该不是吧,是自己想多了? 姜骄不知杨砚在外面胡乱揣测,独自在马车里气愤好一会,这才渐渐平息。 可平静下来,她又不知为何气愤。 抬手望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缓缓攥紧。 “杨砚,进来!” 正胡思乱想的他闻声一怔,随即又屁颠屁颠的回身钻进去。 “嘿,殿下您叫我?” 面色平静,姜骄望着他幽幽道:“既然法子是你出的,那由你去做,不是正好?” 第十六章:衙役上门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让我? 杨砚瞪大双眼,指着自己一脸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殿下竟然会推到他身上。 看着他这模样,姜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垂眸抚摸着滑顺的布料,“不可吗?杨阁不是自诩风流,这红颜多几个,不正合你意?” 眼神茫然之中,有着几分不敢置信,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试探道:“殿下,你可知,这柳家日后,或许就是您的钱袋子,所用甚大。而臣也将是您麾下重臣。我与柳家如此……您就……” 没错,平衡才是驭下之道,让这么两方走的这么近,于她的确不利。且越到最后,危害就越大。 比如朝廷派系纷杂,互相更是口诛笔伐,但正因如此,她父皇的皇位,不才稳固吗? 这一点,她明白,可明白,又有什么用? 总不能她…… 嘴唇一抿,随即只见姜骄猛然抬头,望着杨砚傲然开口,“孤用人,不用则已,用则必信!既然用杨阁,那孤就不怕什么。” 看着面如冠玉,神态傲然,语气更是坚定的太子,杨砚眼神微微晃动几下,随即在狭小的车内俯身而拜,“殿下如此信任,臣必定万死报效!” 望着他的身形,姜骄扯了扯嘴角,眼神多出几分无奈。 …… ………… 他二人在马车里是分析了这个,讨论了那个。 可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等马车停靠在柳府门前,一行人进了府内,那柳娥便把他们安置在厅堂中。 而她行色匆匆的换好衣服,去向家中之人叮嘱几句后,这才来到他们面前。 接下来,最让人无奈的事情发生了。 这柳娥并没有对他们作高傲之态,反而十分热情。 只是这热情……似乎都用在了姜骄身上。 “啊,公子您是南地粮商,来这寻粮商购粮的?此事交给小女子便是,虽说我柳家是盐商,但认不少粮商,稍后我去信几封,定不会有甚差池。” “什么?越多越好?可公子银钱……罢了,若公子不够,我柳家出了。”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您与柳娥有救命之恩,我柳家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对了……不知公子可曾娶妻?” “……” 姜骄坐立难安,看着面前含情脉脉,打扮的娇俏可爱的柳娥,尴尬地几欲夺门而逃。 似是看出她不善处理,于是杨砚含笑起身,“柳家小姐,在下杨元,乃是公子好友。随公子来此,遇您落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语气温和,笑容真诚,配合那俊朗的外貌,倒也着实不差。 谁曾想,柳娥连看都没看他,敷衍几句,然后便继续看着姜骄,双眼冒着小星星,“公子,您还没回答小女子呢,您娶妻了吗?” 哪怕小时候被姜检抱在怀里,四周都是凶悍刺客,她也没这么不安啊。 于是只好闷声回了句,“不曾。” “啊?真的!”柳娥一下蹦起来,随即发觉自己这样有些失态,于是脸色一红,“想必公子饿了,小女子去瞧瞧饭食如何……” 看着她低头小跑出去的样子,杨砚迎着姜骄的眼神,无奈耸肩。 “公子,我也没办法,谁知这柳娥是这个性子,还以为当家人做派,很要强呢。再说,人家都不正眼瞧我,我实在没办法……” 瞪了他一眼,姜骄这才头疼的叹气一声,视线落在一旁的卫玲卫珑身上,不禁心中默默感慨,同样都是女子,怎就差别这么大。 不提这边,却说柳娥出了厅堂,没走多久,就被一中年男人拦下。 “娥儿,听说你出事了?该死的,楚家跟严家他们怎么敢!” 男人面相忠厚老实,不过此刻却是咬牙切齿,气愤难当。 收拾好心思,柳娥强笑道:“二叔别担心,我这不没事嘛。” 眼中带着几分愧疚,男人叹气道:“咱柳家,就你爹跟你大兄俩能担事,他俩一走,家里不论是我还是那些小辈,都不会处理,担子压在你身上,真是委屈你了。” 摇摇头,柳娥有些苦涩,“没事的,我已经派人带着银子去京里给张大人送信了,只要能撑到张大人回信,料想他们两家就不敢再放肆。” “真没事?” “真没事,二叔放心吧。”柳娥冲他明媚一笑,“对了,咱家别跟楚、严两家一样,对底下工人好些,别短了工钱,也别苛待。总归不好的。” “啀,”老实模样的男人点点头,挠头道:“你爹跟你大兄在时,不在意这些,就由着底下人胡来,我想说说,可不敢。现在就交给二叔吧,你处理好朝里那些当官的就行,盐场的事交给二叔。” “嗯。” “那二叔走了,有事记得找我。” “好,二叔慢走。” 看着她二叔离去的背影,柳娥眼中泪光闪烁。 怎么可能没事…… 楚家跟严家敢这么肆无忌惮,上面那些大官会不知道? 说不得就是上面的意思。 而且,她爹跟她大哥的死,她怎么看怎么蹊跷…… 千斤的担子压在一个女儿身上,家里剩下人又不懂跟当官的打交道,她除了死扛,又能怎么办? 莫名,她又想起刚刚在船上,那群人狰狞的面孔,肩膀不禁就抖了几下。 然后,脑海就又浮现了那白衣,站在她身边,斥喝的样子…… 那时候她浑身湿透,可却是这段时日以来,唯一一次感觉到心底暖洋洋的。 “柳小姐,柳家出事了吗?” 姜骄神情有些复杂,她不是故意偷听,可却正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柳娥回神,连忙擦拭眼角尚未滑落的泪珠,含笑道:“让公子笑话了,没事的。只是我想我爹了。” 看着强笑的柳娥,姜骄视线微凝,随即沙哑道:“有些事,是无法选择的。但是既然担下了,就别怕,怕也没用,只会让人笑话。往前看,往前走……” 眼神微怔,柳娥看着姜骄,泪雾竟然再次弥漫,然后在姜骄错愕的眼神中,竟然一下扑进了她怀里…… 感受着怀里的濡湿,姜骄身躯顿时僵住,两只手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放。上天可鉴,她只是联想到了自己,有感而发罢了…… 廊下的杨砚瞥见这一幕,不禁心里嘀咕,殿下瞧着比他能言会道多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家丁快步跑来,疾呼道:“不好了!官府的衙役上门了!” 第十七章:太子令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听到声音,柳娥这才离开姜骄怀中。 顾不得脸红,连忙焦急道:“怎么回事?他们来做什么?” 家丁似乎被刚刚那一幕惊住了,呆呆望着她。 见此,柳娥羞愤难当,瞪了他一眼,“快说啊!” “啊……对对……”这家丁回神,然后连忙开口,“小姐,外头来了好多衙役捕快,还有楚家跟严家的人,他们说是有人在盛春湖持械行凶,要来捉拿……” 什么? 柳娥下意识看向姜骄,随即面露愤恨,“定是他两家的诡计。公子你们快从后门走,我去拖一拖……” “哈哈哈,柳小姐!你这是何意?要包庇凶人?” 一声大笑传来,随即便见一群人乌泱涌入。 柳娥的二叔鼻青脸肿,被人搀扶着。 而开口之人,则正是被卫安压在刀下的严家长子,严毕图。 只见他看着柳娥,眼中流露出一丝淫邪,随即看向姜骄,阴恻道:“张捕头,就是此人!要小心,他手护卫,功夫奇高……不过放心,我严家愿意协助官府,缉拿凶人!” “胡说八道,”柳娥看着这么多人,心里有些恐惧,不过还是咬牙开口,“明明是你们欲行凶,公子他们是仗义出手……” “柳小姐,话可别乱说,我严家可一向奉公守法。” 严毕图冷笑说完,看向身边左脸上长着一个痦子的捕头。 两人对视一眼,便见张埔头上前一步,沉声道:“究竟如何,回去一问便知。几位,走一趟吧!” 柳娥万分焦急,正欲再说什么,却见姜骄淡漠瞧了眼他们,淡淡道:“打出府外。” 什么?所有人一怔?你敢违抗官府? 他们是愣住了,卫安几人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令下即动! 长刀没有丝毫犹豫,霎时出鞘,而后三人上前。 瞧着这混乱的模样,柳娥顿时呆住,然后便见姜骄走到她身边,神情自若道:“柳小姐,可有笔墨一用?” “啊……有……有……” 看着呆呆的柳娥,姜骄温和一笑。 “该死的!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混账!反了,反了!” 他们叫喊的凶,但却压根不是卫安三人的对手,很快便被打了出去。 而这时,姜骄也从屋内走出,拿着一张折好的信纸,走到卫安面前,低语几句话,就见卫安携带这信纸,快步离去。 看不懂,但柳娥还是快步上前,“公子,你们快走吧,这打伤了官府的人,官府势必不会罢休的……” 冲她温和一笑,“无碍,放心吧,会没事的。对了,我饿了,能否用些饭食?” 看着她依旧淡定的模样,柳娥不禁愣住。 姜骄却没在驻足,而是径直走入厅堂。 杨砚跟在后面,眯眼道:“用印玺,会不会暴露?” “无妨,唬住那刺史,让他这两日安生便好,三千骑策马疾行,不会慢。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原来是如此打算……” 最后,他们淡定的在桌上用食,而柳娥一众柳家人则惴惴不安。 不过倒没人出声赶他们走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卫安返回,冲姜骄点点头后,便漠然而立。 没多大一会,便有人冲进来,“小姐……衙役们都走了……” “走了?” 柳娥惊呼一声,随即看向姜骄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她现在才回想起,自己似乎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不过也明白过来,这人怕不会是一个粮商,那么简单。 ……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刺史府邸中,青州刺史正在自己的屋内,拿着一个彩瓷花瓶,笑眯眯的摩挲着,哼着小曲,很是开心。 而他身边的桌案上,一盘白灿灿地银子,正静静放着。 “青州刺史,接令!” 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手中一个晃动,花瓶当即跌落摔碎。 顾不得心疼,他连忙回神,便见一个陌生男子,佩刀而立。 “你……你是什么人?” 卫安瞧着他惊恐的模样,漠然拿出那份信纸,沉声道:“太子令,青州刺史从即刻起,三日内不得出府,其下衙门三日不得上值。青州官府休沐三日。” 说完,也不理他是何回答,径直将信纸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待他离去,这刺史才颤颤巍巍走到桌旁,看着那张就在银子边的信纸,艰难拿起,当他的视线触及信纸左下角的鲜红印玺时,当即大脑一片空白。 太子……太子爷……驾临青州城了? 随即神情狰狞,冲外咆哮道:“来人!快来人!传本官令,青州各衙从现在起……” …… ………… 是夜,姜骄一行人夜宿柳府之中。 杨砚端坐屋内,皱眉道:“当真是世事无常,本来准备等卫军抵达才展露身份,可现在竟……唉。” 瞥了他一眼,姜骄淡淡一笑,“你说,我那张纸,能吓那个青州刺史多久?” 缓缓摇头,杨砚拧眉道:“臣没跟青州刺史打过交道,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 “至少现在吓住了,不是吗?” 姜骄抿唇一笑。 “对了,”杨砚抬头,“待卫军抵达之后,殿下是只打算处置楚、严二家吗?” “自然。”姜骄顿首,“不论这青州刺史是贪是忠,孤都不打算动他。青州诸事复杂,我们不能在这陷入泥沼,还得去亳州。” 松了一口气,杨砚笑道:“殿下明白就好。” 手捧热茶,她轻抿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卫安的声音,“公子,柳家小姐求见。” 眉头一拧,她错愕出声,“这么晚了,她来作甚?” 只见杨砚嘿嘿一笑,悠然起身,“正是花好月圆,恰似红袖添香。臣不打扰殿下美事,这就退下了。” 眼皮狠狠一跳,姜骄咬牙道:“杨砚!” 只见他依旧是脸上带笑,然后想了想,眯眼道:“对了,白日听柳家小姐说,她有法子联系粮商。既然如此,那公子今夜别忘了提一提,我们也能节省时日。对了,事到如今,身份或可说明,收服柳家,就看殿下的了。 臣告退。” 看着迈步离去的杨砚,姜骄黑着脸将茶碗放下,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第十八章:告白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一刻钟的时间,姜骄是喝了又倒,倒了又喝。 足足连喝了八碗茶。 而柳娥就端坐在一侧,时不时看她一眼,也不说话。 终于,尴尬的气氛被打破,只见有些肚胀的姜骄把空茶壶放下,看向柳娥,“柳家小姐,你到底何事,还是说吧。” 橘红烛火摇曳,只见柳娥十分纠结的看向她,“公子,您不是一个粮商,那么简单吧?” 想打嗝,不过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她忍了下来,然后思虑片刻,淡淡道:“欺瞒小姐,是我的错。但具体如何,三言两语难以讲清,不过我现在急需粮食,到是真的。” “公子是朝廷的人吧?为了亳州旱灾而来?” 闻此,姜骄双瞳一缩,背脊下意识挺直。 见她如此,柳娥不禁哂笑,“果然如此。” 有些迟疑,她拧眉询问,“何以见得?” “呵……”柳娥摇摇头,苦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敢如此对官府的差人大打出手,且毫无顾忌,那要么是目无王法的悍匪之流,要么便是官比他们大,或者背后有大靠山。小女子看公子可不像盗匪之流。 至于粮草,如今亳州旱灾缺粮,谁人不知,公子要粮越多越好,除了用往亳州,还能是哪?” 说着,她眼中波光一转,“公子……若是小女子没有猜错的话,您是奉旨钦差的太子爷手下的人吧?” 姜骄眯了眯,缓缓颔首。 随即便见柳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公子,太子爷应是看上我青州盐商的财富吧?我柳家愿意全力相助,只求您能高抬贵手,留我柳家一条活路……” “全力相助?”姜骄摩挲着手指,喑哑道:“柳小姐起来吧,没打算动你柳家,甚至于,还想给你柳家指条明路。” “明路?” 冲她点头,姜骄沉声道:“太子爷的意思是,三家只取两家之财,要留下一家。今日看来,我与柳家有缘,因此我打算留下柳家。这样可好?” 眼中难掩惊喜,柳娥红着脸,磨蹭着站起身,“公子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柳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 “打住。” 姜骄连忙起身,眯眼道:“我也是白日听你的话,知你心有余善,这才如此决定,不用多想。然你得知道一点,太子爷留下你柳家,可不是平白无故的。” “我懂。”柳娥点点头,“公子放心,日后我柳家上下都念着太子爷的恩典,日后太子但有所需,我柳家必定倾家相助。” “还有一点,楚、严不存后,柳家不得觊觎他们剩下的盐场。” “明白。”柳娥十分聪慧,当即便明悟,“我柳家既吃不下那些盐场,也不敢去动。盐场份额都是有数的,其中关系复杂,柳家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胡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姜骄带着几分笑意,温和道:“那粮草之事,就劳烦柳家小姐了,我可能还要在叨扰几日。” “无妨,我明日就去办。”柳娥说着,却没离开的意思,而是磨蹭一阵,红着脸道:“公子想留几日,便留几日,柳家永远欢迎公子做客。 便是……便是公子看上了我……柳家,也……” 接下来便是细若蚊蝇的低语,姜骄压根听不见。 不过看着她粉红如桃的脸色,还是明白了,心中泛起一阵古怪,然后轻咳道:“小姐若无事,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这天色已晚,我俩久处一室,对你名声不好。” “我不在乎。” 急声一呼,随即便发觉有些迫切,但却没有避让,而是咬牙颤声道:“公子,事到如今,小女子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您救我时,我从未觉得那么暖心,就连爹爹跟大兄在时,我也从未有那种感受。 公子若不弃,小女子愿意……” “好了。”不敢再让她说下去,姜骄眉头一皱,沉声道:“时辰不早,小姐快些回去吧。” 语气生硬,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被吓了一跳,柳娥愣住,随即抽噎一声,竟是无声哭泣起来,“也对,公子是什么人,能为太子爷办差,定是前途远大的,怎会看得上我这商贾之女……” 见她竟然哭起来,姜骄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不怪她身为女儿身却没有女儿心思,她可是从小被姜检当成男儿养大的,胭脂发簪什么的,连碰都不让她碰。平日处事,更是处处教她引导她。 所以说,一个太子该有的品质,她都有,而女儿家的心思,她是半点不通。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才见过一面,怎就能让她以身相许。 说柳娥傻吧,人家能撑起柳家,说她聪明呢,又转头就要把自己给卖出去。 “公子,我不要名分行吗?”说着,柳娥就泪眼连连的抬头,哀求道:“只要能侍奉公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美人含泪,若是换个正常男的,谁还说得出硬话。 但偏偏,姜骄不是男的,还是个标标准准的大直女,只见她丝毫不为所动,绷着脸冷冷道:“柳小姐,请自重。” 自重…… 说我不检点吗? 柳娥霎时泪水狂涌,随即再也不理她,转身跑了出去。 瞧着她的背影,姜骄这才缓和了神情,不过现在她想的却是,自己这么对她,她还会不会给自己找粮商…… 不等她多想,杨砚竟然走了进来,只见他狐疑道:“殿下,我刚刚好像见柳家小姐哭着走出去了,您……” 无奈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她很聪明,猜出了我们的身份跟目的。不过却把我们当成了太子的手下人。” “哦~”杨砚恍然,随即又是不解道:“不对啊,那她刚刚怎么哭着……谈的不顺?” “不,很顺。”姜骄面有难色,纠结好久,才叹气出声,“她想以身相许来着,我没同意。” 见此,杨砚呆愣住,回想起刚刚柳娥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禁冲她比了个拇指,“殿下定力非凡,洁身自好,能忍常人所不能,实在是叫臣五体投地。这送上门的……” 看着他见鬼的眼神,姜骄蠕动嘴唇,吐出一字,“滚。” “臣告退……” 第十九章:阴差阳错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次日一早,姜骄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神清气爽的洗漱完,走出了屋子。 然刚伸臂舒展,就看到柳娥板着小脸,冷冷走来,“跟公子说一声,我已经给相熟的粮商发信了,因亳州缺粮,各地粮价怕是都会上涨,不过我还给青州以外的地方也去了信,料想不会让公子失望。” 说完,也不等姜骄回应,就转身离去。 收回手臂,她看着似是憋着一股气的柳娥背影,一脸茫然。 怎一夜时间,变化这么大? 不过听她说已经开始忙活粮商的事,她就又把这一丝困惑给丢到了脑后。 嗐,办事就行,女儿的心思那么难猜,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如此想着,姜骄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看来一切顺利啊…… 就在她想着是先去寻杨砚,还是先去吃饭时,杨砚便快步走了过来。 “公子,”杨砚瞥了眼院内的柳家仆人,皱眉道:“青州刺史的请柬。” 请柬? 姜骄双眼一眯,伸手接过,随意瞥了一眼,“怕是过了一夜,回过味来了。想试探?” “应该是。”杨砚一脸纠结,上前凑近些,低语道:“可问题是,各州刺史都是在京都任命赴任的,我怕他见过殿下跟臣。” “见过就见过吧。”姜骄把玩着请柬,眯眼道:“你究竟在怕什么?三千骑不日便到,而且我还真不信,会有人敢打我的主意。” “其实我也觉得不会。”他苦笑一声,“可是您身份太过尊贵,人心难测,保不准会出什么岔子……” 不怪他如此小心翼翼,毕竟姜骄是太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他千刀万剐都难赎罪。 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姜骄笑了笑,随手将请柬扔到一旁,慵懒道:“那不去便是,别管他们了,你多与柳家小姐接触接触,忙活粮食的事,其他的不管。” “就晾着他们?” “不行吗?” “好吧……” ———— 青州刺史府,刺史王申一身便服,端坐在后庭院中。 他面色有些憔悴,怕是一夜未眠。 只见他低头摩挲着那张信纸,面色难堪之极。 太子真的驾临青州城了?可为何不见随行车架仪仗? 还是说,是太子手下的人? 太子不是领差去亳州吗?来这作甚…… 难道要对自己…… 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在他沉思时,一名三角眼的管家慢慢走了过来。 “老爷……” 从沉思中回神,他深吸一口气,喑哑道:“如何?对方什么反应?” 这管家苦笑一声,摇头道:“按照老爷的吩咐,小的恭敬送上请柬,可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信。没人理会小的。” 置之不理? 眉头皱起,王申喃喃出声,“不理不问,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小的还打探到一些事……” 闻此,他急忙抬头,“说!” “柳家一早派人送信,是给各地粮商的,听说还有往州外送的。” 听管家说完,王申有些恍然,“粮商……亳州,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自言自语着起身,来回踱步一阵,忽然又眉头皱起,“如此说来,是来筹措粮草的。选上了柳家?不见卫队仪仗,或许不是太子亲临,而是其手下人,奉命来此…… 可为何不直接寻本官,亮明身份让本官协助呢?” “老爷,您是当局者迷啊。”管家笑了笑,眯眼道:“青州可不比其他地方,朝里大臣们,跟咱这可联系颇深。料想他们是不打算通过官府,而是私下去寻盐商,然后用太子名头,命他们为其筹措粮草。” “这样倒也解释的通……”王申点头,“若不是楚、严两家的人去柳家登门威逼,他们估计也不会亮出身份。这样吧,太子我们得罪不起,不如卖他一个人情。不是要粮草吗?好办。 去给楚家严家传话,让他们登门谢罪,花钱消灾。告诫他们,柳家的事,等太子的人走了再说。” 眼中精光一闪,管家欠了欠身,“是,不过老爷,要不要给他们一个定额,告诉他们给多少……” “那就要看,太子的名头在他们心中值多少钱了。”王申念头通达,脸上有了笑意,“太子的人不打算与本官碰面,那青州官府就没必要掺和了。赈亳州,看上了盐商的钱袋子,嘿,太子爷倒还真想得出来。 也就是撞见了这事,要不然他们才无从下手。既然柳家已经开始办事,那就让楚、严两家也跟着意思意思吧,早些打发走太子的人,我们也好安生。” “明白,那小的这就去了。” “嗯。” …… 楚家宅院。 楚家家主一脸和气,看着三角眼的管家,笑呵呵道:“不知王管家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不知您来,是有什么事吗?话说昨日官府的差人去缉拿凶手,被其抗捕打伤,然刺史大人却突然下令收队。 这……不知其中是否有隐情?” 说着,他眼神示意,便有貌美丫鬟端着木盘上前。 王管家笑了笑,眯眼道:“柳家,你们现在动不得了,得等柳府上的人离开了青州才行。” 那些人果然有来头! 楚家家主心中暗道一句,随即上前凑近,“还请王管家明示……” 待王管家把王申的猜测意思说清后,他当时双眼一瞪,“太……太子爷的人?” “嗯。”笑眯眯的点头,王管家看着他惊恐的神色,淡淡道:“也是你们不巧,撞上了。老爷的意思,是让你们花钱消灾,正好他们缺钱买粮。” “那不知要花多少……” “这就看你们的了,好了,我还得去严家传话,告辞。” “啀,王管家……”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楚家家主眼神渐渐阴沉下来。 该死的,怎那么巧? 太子人的要来敲他们盐商竹杠,正好就碰见他们打柳家的注意。 看来柳家已经靠上了太子…… “来人!派人跟着王管家,他走后,立刻请严家的人过府商议。” “是……” 看来他们要出一些血了…… 第二十章:唇上胭脂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柳府身为青州三大盐商府邸,在青州城里可谓是占地甚广。 其中亭台楼阁,曲水蜿蜒,各种奇珍异草,是数都数不清。 时过正午,姜骄蹲在一株三色花前,好奇摆弄着,身后柳娥则神情幽怨,时不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公子!公子!” 杨砚快步赶来,瞥了眼怨妇一样的柳娥,又看了眼浑然不知的姜骄,眼神有些古怪,随即开口道:“楚家跟严家的人来了……” “什么?” 柳娥一惊。 到是姜骄挠了挠头,“又来找事?” “那倒不是。”杨砚笑了笑,“说是来谢罪的。还带了不少银票……” 谢罪? 姜骄眼神一眯,嗤笑道:“想必是跟青州刺史通气了,也罢,银票收下,人不见。” 闻此,杨砚点头离去,到是柳娥抿了抿嘴,上前一步,“公子,您打算何时动他两家?” 瞥了她一眼,又回身逗弄花草,“几日内吧。” “如何动?”柳娥眼珠一转,低声道:“这楚家与严家在青州经营颇深,若是需要我柳家地方,公子不必客气……” “不必。”打个哈欠,“专心粮商的事就好。对了,要快,价钱贵些没什么,只要够快。” 见她这样,柳娥不禁追问,“公子莫要小瞧他们,虽说只是商贾之家,可其根基之深,绝非寻常。 还是说公子此行还有旁人协助,正在暗中调查?” 不怪她这么问,自打姜骄进府以来,就没见他们出去过,说是要动楚,严两家,可却连个动静都没有。 回头一笑,“那倒没有。不过放心便是,我心中有数。” 见此,柳娥抿了抿嘴唇,随即嘟囔道:“话说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叫什么? 姜骄一愣,随即眯眼道:“我叫李广义。” 李广义,李公子…… 柳娥心中呢喃一声这个名字,随即想起昨夜这人冷漠的神情,眼底不禁又流露出一丝哀怨…… 而此时,真正的‘李公子’正披甲纵马,领军疾行。 同时脸色阴沉如水,不断怒吼,“快!快!!” 一旁的曹连亦是一脸焦急,看向卫荆道:“这位兄弟,太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卫荆连夜赶路,都没怎么休息,刚到就又领着他们继续奔驰。也就暗卫出身,底子好,要不然寻常人怎受得了这般折腾。 不过即是如此,卫荆卫棘两人也已然面色蜡黄,嘴唇发白了。 只见卫荆用沙哑至极的声音说道:“我等离开时,并无事。只是太子与杨大人似乎商议了什么,需要用到卫军,这才下令疾行。” 没事就好…… 曹连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眉头紧皱,用到他们? 在青州……会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呢? …… ………… 儿时仰星光,举手若能摘。 于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及。 姜骄一身素袍,站在檐下,仰头望着夜空皓月,脑里思绪复杂。 “公子,楚、严两家当真大手笔,各出十万两,这就是二十万两啊。”杨砚在侧,含笑出声。 收敛思绪,姜骄看了看他,幽幽道:“二十万两,多吗?悉数换作粮食,可救亳州之民吗?” “这……怕是不够。” “所以说啊,不够啊……”长叹一声,她望着月光下的清俊男子,眯眼道:“杨砚,你风流之名,人尽皆知,为何家中无妻无妾?” 不知怎就转到自己身上,杨砚迟疑片刻,随即嗤笑道:“公子也说了,风流成性,名声不好,哪家会愿意把女儿嫁给我。” “说笑了吧,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也是……” “公子不也是吗?若论家业身份,公子远胜在下,您不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柳娥端着一个木盘,从一侧拐角现身。 见此,杨砚冲她又是挤眉弄眼一番,随即离去。 看着缓缓上前的柳娥,姜骄不禁皱眉,“柳小姐,还没睡?” “睡不着。”冲她明媚一笑,“这是我亲手做的莲子羹,公子若不嫌弃,尝尝吧。” 于是乎,两人便一起坐在了庭院中。 花丛静谧,隐有飞虫振翅。 头顶皓月繁星,柳娥似乎很是惬意,卸下了白日的端庄,有些活泼的晃动着小脚,“好吃吗?这是我第一次下厨。” 咽下一口,姜骄侧头,只见面前女子笑容明媚,双眼带着几分期待。 “嗯,”她点点头,然后在对方一脸兴奋的表情中,平静道:“这就不怪了,你这碗莲子羹没掌握好火候,有些糊了,入口粘牙不说,调味似乎也放多了,全无莲子清香。而且……” 脸上兴奋凝结,柳娥当即恼羞成怒,看着还想继续点评的姜骄,气急败坏,“那你别吃了!” “自然。”她将碗放下,还肯定的点点头,“味道不好,我定是不会再吃了。” 败下阵来,柳娥见她一脸平静,不禁有些垂头丧气,“公子难道就不能违心夸一下?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 闻此,姜骄面露迟疑,侧头盯着那碗莲子羹好一会,才艰难道:“这……碗不错。” “你!”柳娥双目瞪的滚圆,气鼓一阵,这才噗嗤一声笑出声,“我算是知道公子为何还未娶妻了,你这样的,哪会讨好女子。” 微微皱眉,姜骄平静道:“我父……父亲没教过我。” 见她一本正经的回应,柳娥不禁觉得好笑,“那令尊大人教你什么了?” 眸光一闪,姜骄低垂眼睑,没有开口。 似是察觉出什么,柳娥温柔一笑,“令尊应该很严厉吧,唉,我爹爹活着时,到不曾约束过我,不管我想做什么,他都不闻不问。也就我娘亲会时不时教训我,可她也很早就去世了……” “柳小姐,你涂胭脂了吗?” 突兀出声。 柳娥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 然后便见面前俊美无比的公子缓缓探身过来,两人鼻息交错,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办时,姜骄却停了下来。 “公子!”带着几分羞愤,柳娥气恼出声。 随即姜骄就伸出拇指,在她唇上一抹,在其茫然的眼神中,缓缓擦在自己唇上,“胭脂……是这样用的吗?” …… ………… 第二十一章:三千悍骑入青州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接下来几日里,柳娥与杨砚开始忙活着粮商的事。 有时候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 到是姜骄十分悠闲,在柳府里赏赏花,散散步,当真是两耳不闻忧心事,全丢给了他俩。 不过自从那一晚后,柳娥再见她,到不会再像个小怨妇,眼神温柔似水,经常让姜骄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那一晚的举动在她看来只是心血来潮,但在柳娥眼里,却有些不同了…… “公子,青州大小粮商都联系了,他们开价足比平常时多了好几倍。”柳娥坐在饭桌上,磨牙道:“哼!要不是公子急需,看我不狠狠整他们!柳家要粮也敢血盆大口,不想在青州混了!” “商人本性,小姐不必……”杨砚刚开口,便发觉说错了话,毕竟柳家也是商贾之家,于是连忙致歉。 摆摆手示意没事,柳娥近些日子心情大好,只见她望着正优雅进食的姜骄,眯眼道:“要不了半个月,他们便会运来,若公子还需,那就只能去寻青州外的粮商了。” 姜骄放下碗筷,看向杨砚。 只见杨砚皱眉道摇头,“青州之粮,不够。若我猜得不错,怕只够亳州用几个月,根本熬不到来年开春,更别说恢复生产……” “没事,能解燃眉之急就好。”姜骄淡淡道:“后续粮草,还要靠柳小姐联系青州之外的粮商。价钱方面,都好说。” “可是……”柳娥目露迟疑,“青州之粮,我柳家已经为公子垫付了,但还差不少。当然,公子放心,我柳家能承担。只是若向青州以外的粮商购买粮草,怕是就有些……” “放心。” 姜骄瞥了眼一旁的卫安,沙哑道:“此刻应该已经入青州,快到了。你去寻他们,迎一迎。” “是!” 卫安拱手一应,大步离去。 到是卫珑想了想,上前道:“公子,还是让我去吧,他本事高强,留在您身边好一些。” “不,你俩也有差事。”姜骄眯眼道:“你与卫玲一人楚家,一人严家,去探查他们的府宅、庄子、产业……” “可如此以来,公子身边就无人护卫了。” 闻此,她端起碗筷继续进食,也不回应。 卫安三人见此,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只得听命离去。 一旁的柳娥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公子,你要动他们了吗?” 咽下口中饭食,她淡淡点头。 是啊,在青州这么多日,该动一动了。 ———— 青州边上,有一处次等盐场。 薄薄一层的白色结晶反射着骄阳,十分炫目。 十几名黢黑汉子正弯腰忙活。 一旁田埂上,两名满脸横肉的壮汉正站在一旁,两人腰间都别着皮鞭,显然是这盐场的监管之流。 “他娘的!磨磨蹭蹭作甚?赶紧的!干不完活,谁都别想吃饭!” 其中一人怒骂一声,扯了扯衣襟烦躁道:“他娘的,咱哥俩的运气真差,被分到这。方圆几里别说城,连个村子都没有。” “可不是!”另一人亦是神情不耐,“在土象那个场时,虽说有人管着,可至少到了晚上,还能去寻快活,在这叫什么日子!” 他俩正说着,便见劳作的汉子中,有一人似是撑不住,竟一头栽倒在地。 附近的人见此,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围过去。 见此,他俩眼中当即流露出一丝暴虐,狠啐一声,反手摘下鞭子,骂骂咧咧的走过去。 啪!啪啪!! “他娘的!干活!干活!谁让你们停了?” “不想活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让你装死!让你装死!” “起来,给老子起来!” 雨点般的鞭子把其他人打散,然后二人便将心中愤懑,疯狂发泄在地上的汉子身上,下手之中,丝毫不顾及是否会打出人命。 鞭子抽在皮肉上,霎时便是皮开肉绽。 何等疼痛,不难想象。 然地上的人似是没了知觉一般,任由剧痛蔓延,也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哀嚎。 没力气了,声都喊不出了,会被打死的,好累啊…… 头颅微侧,他喉咙里干涸地如同眼前的洁白结晶,呆呆望着,等着自己的生命,被一下又一下的鞭子抽走。 啪! 竟是当头一鞭,左眼瞬间血红一片,飞溅的血滴浸染,把洁白染作鲜红。 白晶染血,依旧反射着阳光,显得十分妖艳…… “呃……哈……” 像是年久失修的木椅发出的声音,这汉子被难以忍受的疼痛驱使着,侧过身。 但也仅仅如此了。 见他侧身能动,那两个行凶者暴虐更甚,手下鞭子更是带着破风声,越来越重。 “他娘的,就知道你在装死!起来!” “混账东西,下贱的臭虫!” 施暴的,愤怒;承受的,卑微;旁观的,胆怯; 地上的汉子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他嘴角溢出鲜血,却无法从贫瘠的脑海中,想象出一个可以准确表达的词汇…… 只想活啊,他不想死啊…… 他还没去过别人说的县城,没见过里面好看的小娘…… 听人说,里面什么都有,说书的,唱曲的,带刀的侠客,穿袍的老爷……那些都是什么样啊,还没见过啊…… 是幻觉吗? 濒死之际,他似乎觉得面前的白的红的结晶,在微微震颤,它们上下跳跃,重组又散。 正茫然着,又发现抽打自己的鞭子也停了,他努力闭眼又睁开,那微微的清明,却只瞧到远处无数黑影,正在飞速接近。 没想明白那是什么,他眼睑重重垂下,再也睁不开。 “驾!到青州了!快了!今日不歇,直到太子架前!” “遵令!!” “前方怎么回事?”李广义俯身马上,拧眉发问。 一旁的曹连似是猜出什么,皱眉道:“太子事急,不要多管闲事。” 李广义沉默片刻,没再开口。 三千悍骑如同地上狂龙,马蹄震震,声势可其可怖? 早被吓爬在地上的盐场众人,包括那两个持鞭的,皆都五体投地,颤抖着身躯,不敢抬头。 他们不识字,看不出猎猎旌旗上的写的是什么,但恐惧,一眼就够。 第二十二章:动 /297311女太子最新章节! 日落黄昏,似血残阳遥遥远坠,在天边留下最后一抹光。 青州城如同一头巨兽,雌伏大地之上,寂静、无声。 “报!!老爷,太子卫军进青州了,直往青州城来!” 那管家一脸惊恐,连滚带爬的跑到王申面前。 王申正在饮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怒吼道:“太子要亲临青州城?该死的!到哪了?” “底下人发现时,在城外十里,此刻……怕是已经……” “混账!怎么现在才报?都是死人吗?” “老爷,卫军都是骑军,他们一刻不停啊……” “快,快找官服,去迎,去迎……” “是是是……” 等他手忙脚乱的换好官服匆忙出府时,得到的消息,便是守城卒子不敢相拦,卫军悉数跃马入城,似乎目标是……柳府。 他连忙催促车马,往柳府赶去。 但还没到,马车就停了,他撩开车帘,正欲发火,看到的却是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驾马骑士。 片片鳞甲,森森金戈,将青州城街道,堵塞不通。 不敢出声,他惊慌下车,颤声询问,“本……本官青州刺史,听闻太子驾临青州城,特来……特来相迎……” 临近的马上骑士瞥了他一眼,一言未发。 东宫卫率,便是一个卒子,也不须向地方官吏如何讨好。 见没人回应,他尬笑一阵,艰难咽下一口唾液,这才提心吊胆的沿着一侧空隙,前行。 终于,当他来到柳府门前时,看到的却是几名披甲大汉,按剑而立。 而柳府大门,则紧闭未开。 “太子殿下在这?” 李广义瞥了眼走来的王申,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官服,冲卫安询问。 卫安点点头,然后低语道:“李将军要有准备,殿下或要下令。” 闻此,李广义猛然转头看向刺史王申,眼含杀意,寒声道:“此人对殿下不敬?” 王申正欲上前搭话,被这一个眼神,当即吓住。 卫安摇头,皱眉出声,“等殿下令吧。” 他们在外等候,柳府上下听闻军卒围府,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到是柳娥猜出什么,连忙跑去找姜骄,谁知看到的,却再不是翩翩白衣,而是一身杏黄太子服。 她愣在原地,望着冲自己淡笑的姜骄,竟是说不出话来。 没多想,姜骄理了理衣带,一边往府门走,一边眯眼询问,“如何?” 身边的卫玲卫珑纷纷点头,“殿下放心,属下皆以探查清楚。” 他们的能力,姜骄还是放心的。 于是点点头,直到站在府门前,才微吸一口气,沙哑出声,“开门!” 吱…… 府门缓缓打开。 府里的人见外边密集军卒,皆是大惊失色。 但接下来一幕,却才叫人心惊。 只见李广义与曹连看清太子无恙,皆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大步上前,拱手一喝,“末将李广义(曹连),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三千骑放声大喝,向这座青州城,宣示着大隆天下,第二尊贵的人,驾临了。 姜骄上前,站在石阶之上,环视一扫,随即瞥向王申。 王申望见那双清冷眸子,连忙上前,“下官青州刺史王申,参见殿下。不知殿下……” “王申!”姜骄眼神凌厉,打断他的话,“孤暗访至此,竟见楚、严两家鱼肉百姓,草菅人命。青州百里,被其弄得民不聊生,你可知罪?” 楚、严家? 王申一个激灵,霎时明悟,当即撩袍下跪,放声开口,“回殿下,下官早有耳闻,数月前便开始明察暗访,准备将其正法!” 见他反应这么快,姜骄不禁眉头一挑,“哦?那刺史大人可曾掌握凭据?” “有!”王申当即开口,正义凛然道:“罪证皆在,本欲下令缉捕,谁知殿下亲临。” 混到一州刺史,到没几个蠢人,见姜骄提了楚、严,便立刻明白。 “呵呵,那就好。”姜骄冷笑一声,“那孤这卫军,就协助刺史大人……秉公执法?” 最后四个字,她咬字很重。 然王申却没有丝毫脸红,目光坚毅道:“若殿下愿意相助,下官自然感激万分。” 眼露不屑,她正欲开口,一旁的杨砚却上前耳语,“殿下,不要再拖了。三千骑入城,动静太大,拖下去,不利。” “嗯。”点点头,她肃穆看向李广义二人,“左右卫率听令!” “在!” “青州楚、严两家盐商,鱼肉百姓,无视国法,罪大恶极。孤令尔等速去查抄其族,一干人等悉数拿下。”说着,她眼神一寒,补充道:“若遇抵抗不从者,杀无赦!” “末将遵令!” “卫玲卫珑,你二人分赴军中,为其指路。” “是。” 见卫军开始动,王申急的额头满是汗珠,连忙上前堆笑,“殿下,下官这就带人,去从旁协助。” 似笑非笑的打量他一眼,“也好。” “那下官告退……” 柳府门前,除了留下几十骑护卫,其他人纷纷在李广义与曹连的率领下,开拔分赴。 抬头望着已然没有日光的苍穹,姜骄不禁微微一叹。 今夜,青州城注定难以平静了。 转身就欲回去,谁知便看到柳府一众,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到是柳娥眼神闪过一抹复杂,随即俯首下拜,“民女柳娥,参见太子殿下……” 其他人这才纷纷回神,有模有样的学着见礼。 抿了抿嘴唇,“平身。柳家小姐随我来。” 说着,她便径直迈步离去。 杨砚站在身后,拦住了正欲跟上的卫安,笑道:“让殿下去处理吧,几位若是无事,不妨跟着去瞧瞧,免得走漏了什么人。” 卫安与卫荆卫棘三人一愣,随即便见卫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石阶上仅剩他一人,杨砚瞧着底下的军卒,脸上笑意逐渐收敛。 今夜,这青州城怕是难以安宁了。 说来可笑,白日还高高在上的大富之家,今夜一过,就要家破人亡了。 其中自然有他们多行不义的原由,但更多的,还不是他们无权无势? 钱财再多,又能如何?当权者养的肥羊罢了。 “唯有手握权柄……方能……” 他攥紧拳头,喃喃低语着,而城内其他地方,随着马蹄阵阵,惊呼呐喊声,也开始隐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