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拥花》 第1章 北归遇雪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临近年关,广州白日渐暖,唯到了晚上,还残留着冬天些许尊严。正值春运高峰,晚间十一点,人群像黑乌乌的蚂蚁涌入火车站。 程良智双手放在嘴上哈了两口气,将衣帽遮严实,挤进人群当中。 车上安顿好后,程良智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心里佩服车站的管理和中国群众的组织性,这么多人没出乱子。 不知道她睡了没有,程良智从口袋拿出手机。 陈镁君当时已经躺下,一个激灵,抓向床头柜。 “良人已走,美人加油(笑脸)” 她飞快地回了一句,“走好,不送。” 手机微弱的光亮照着陈镁君木然的脸,直等到熄屏,房间重归黑暗,陈镁君将手机扔到柜子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过了一会儿,被子里响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呜咽。 —— 那年夏天的广州 我把空调开很冷 每晚裹在被子里祈祷 梦到飘着雪花的长春 你冻得红扑扑的脸 你眼里融化一切的温柔 陈镁君的脑海回想起良智的那首小诗——《冷梦》,他回去是找黄素儿了吧。 第二天闹钟响,陈镁君直感到头昏昏、身子发沉,挣扎着想要起床,又放弃了。 她呆呆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快到上班时间,便给主管打电话请假。不料声音干哑地吓人,李飞关切地要她好好休息。于是陈镁君又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她突然觉得天花板好高好高,一直往上面延伸;又觉得自己是在向下跌落,永无止境。 火车上的卧铺车厢熄灯好久,程良智依然坐着看向窗外,外面无边的黑。什么都看不见,又像看见了一切。 程良智感觉脑海里浮现出哲学的气息,于是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此时的感想: 我害怕夜里的东西 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但是没有光的时候 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又过了好久,程良智才爬上铺位。硬卧上铺狭小的空间,自己呼出的气流碰到车厢反弹到脸面。此时的程良智觉得未来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可能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样子吧。 第二天早晨,程良智迷迷糊糊中听有人说下雪了,起身望向窗外。呵!好大雪。已是一片白茫茫大地,漫天中鹅毛般的雪花还在飞舞。 程良智把双手拍在窗户的玻璃上,这景色是几年前常见到的,可这会儿,突然心底有东西充盈起来,鼻子酸地要落泪。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肖申克的救赎》中听到莫扎特音乐的囚徒——“这无法用文字描述的美好,美的令你心碎。” 这一刻程良智突然觉得,未来就像一片纯白的雪地,等待着自己去留下脚印。他想到陈镁君,突然好想写点东西,想了好久,写了这首《北归途中遇雪》—— 年少轻且狂,千里赴羊城。 何幸遇佳人,生我白首心。 怕失红颜己,无为莫敢言。 浑浑如梦里,茕茕返中原。 南国花意浓,北国风且寒。 落花盼飞雪,相拥共枕眠。 程良智觉得还算满意,想要立刻发给陈镁君看。可这种行为仿佛腿上忙着逃跑,嘴上还在叫嚣的败兵。于是程良智发了朋友圈,希望她能看到。 陈镁君知道自己没有生病,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可是又不愿继续睡下去,于是起床喝了杯热水。 她拿起手机,打算问一下程良智到哪儿了,想想又忍住了。不经意间刷到了程良智那首诗,心里直发恨,发誓如果此时程良智在面前,一定会狠狠地给他一耳光。人都走了还玩暧昧,假装痴情却跑地远远的。一巴掌不够,还要再踹上一脚。 不过人是打不到了,陈镁君叹了口气,只能骂上一句——“落花恋飞雪,飞雪轻且寒。” 程良智很快回了,“天暖红湿处,相与化春泥。” 陈镁君感到有很多话铺凑到嘴边,想要立刻说给程良智听,可打出来的字却凌乱的不像句子,看到手机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又把字一个个地删掉,想要重新构思一下。可等了好久也没消息进来,陈镁君默默地把手机扔到沙发,走到阳台。 今天是好天气,和风旭日。 好久没见到雪了,上次还是在东北读大学的时候。东莞什么时候能下雪啊?可能等到东莞下雪的时候,他才会表白心意。 火车进了河北,雪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这样酣畅淋漓的雪,良智离开东北之后,是第一次见,要是镁君也能看到就好了。想到她,心又紧痛,就这样结束了吗? 每每在故事濒临结束,人们才愿意回想起故事的起由,而故事的起由隔着厚厚的岁月,轻轻撩扰,便掀起道道漩涡。 程良智迷迷糊糊,一头扎了进去。 第2章 不期而遇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九月中旬,K大新生军训进行时。 在教官一丝不苟的“向左转”、“向右转”的口令中,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们像是一个个绿色的豆角,在烈日下不断地被“翻炒”。 几天下来,程良智黑的均匀、黑的发亮。 趁着周末,程良智去小姨家蹭饭,顺便诉诉苦。直到了下午很晚,他才不情愿地离开。 周日下午的公交车,人很多。程良智在车厢中部,硬生生挤出一小块位置,勉强让自己站立。 车到西街,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孩,出现在程良智的面前。 一头乌黑茂盛的长发披落在白色运动衫上,在光影下显出一道道稍纵即逝的亮泽。就像有好些调皮的光精灵,排着队,跳落其上,又欢快地滑落。 程良智动了动指间,按捺住心中想要触摸面前这秀发的冲动。 手指也会像这些光精灵一样,柔顺地直滑落到运动衫上吧,他暗暗地想。 车子一个急刹,人群一个踉跄。 程良智本腼腆,这次却忍不住要搭讪。 “同学,没猜错的话,你踩到我了。”他一副故作幽默的样子。 面前的女孩转过头来,神情似乎有些呆滞。她看了眼脚下,慢慢挪开脚,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没猜错,你的脚确实硌到我了。” 程良智气得想笑:“怎么?要不您老硌回来?” “好啊。”女孩淡淡地说。 程良智不甘示弱,轻抬起了脚。可当他触到女孩的眼神,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清澈深邃,好像能一眼探到底。可与此同时,那双眸子仿佛也能一眼把程良智看穿。 做贼心虚般,程良智匆忙转移了视线。 女孩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不过那充满生机的眼睛,好像能立刻使表情转换成被他踩一脚后的愤怒。 程良智甚至能猜到她说:你还真踩啊,一点儿没绅士风度。 可我也不是绅士,程良智想。 “看你这么漂亮,就当怜香惜玉,装一次君子吧。” 刚说完,程良智的脚上又传来一阵疼痛。 程良智看着她,满脸是无法理解却有无可奈何,这时女孩的脸上焕发出一丝得意的笑。 车继续开,一个空座出现在他俩面前。 “喂,坐啊!脚疼吧?”女孩嘴角撇了撇那个空座位。 “哪敢啊?您站着,我可害怕。”良智阴阳怪气地说。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用力挤开他们,爽快地坐下。 程良智刚想说:鹬蚌相让,渔翁得利。 却听到,“大叔,这座位让我男朋友坐吧。他~”镁君看了眼良智,“他的脚刚刚骨折了。” 程良智心里暗笑,这个丫头。 “算了,让大叔坐吧。你不坐,我怎么能坐呢?”程良智煽情地说,顺势轻揽了一下女孩的肩膀,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女孩用力推开程良智,并朝他胸口打了一拳。 程良智有点惊讶,刚要反思自己是不是故意占便宜了。 “不行!我就讨厌你这种甘心被欺负的样子。你不坐,我们就分手。” 程良智无奈,堆起笑脸冲那位中年男子说,“大哥,您看到了吧?我的脚确实受伤了,我女朋友心疼我。这样温柔贤惠的女朋友哪里找啊?帮帮忙,要不人家就跑了。” 大叔一脸你俩搁这儿扯犊子呢的表情,心里又不愿和学生一般见识。他冷哼了一声,起身向车厢后面走去。 程良智松了口气,暗暗捏了一把汗,责备地看了眼女孩,便不客气地坐下。 他望着还在站着的女孩,“倩儿,要不我抱着你吧?我不忍心···” 脚上又是一阵疼··· 女孩弯腰凑向他,“好一个占便宜上瘾的君子。” “额···”程良智刚想解释。 “我叫陈镁君。” 第3章 黄素儿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窗外天擦黑,城市华灯初上。 陈镁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点局促不安。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这车是去哪儿的啊?” 程良智看着她,眼神中毫不遮掩地在确认对方是不是个傻子。 陈镁君自知理亏,脸微红地闪躲开。 通过之后的交谈,双方惊讶地发现他们都是K大2011届的新生,只不过是在不同的校区。 女孩是新闻与传播学院,在前卫校区。陈镁君眉清目秀,让人看着很舒服。 程良智很好奇,为什么女孩子军训后还能这么白,是不是上帝在她们面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车到了南湖公园站,陈镁君跟着程良智下了车,说要看看他的校区。 程良智有点尴尬,因为校区又老又小。呆了两周不到,副院长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安慰术语便不能让他自欺,如今更不能欺人。 K大南湖校区一进大门,是一栋说的过去的教学楼,作为校园的门面。可过了教学楼,寥寥几栋低矮的建筑,一眼就可以望穿。 他还是失了勇气,只是跟女孩指了指,简单地介绍了下各栋楼宇。 程良智决定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让陈镁君很开心,“长相足够让你请吃一顿饭么?” “不止哦,”程良智认真地说,“小声告诉你,还可以多加一杯奶茶呢。” 女孩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 这个时间点,主食堂已经过了营业时间。 程良智便带女孩去了第三餐厅。 见女孩毫不客气地点了两个肉菜一个汤,程良智说道:“喝了这汤,奶茶就应该喝不下了。” 陈镁君放下菜单,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上了菜,陈镁君直夸这家餐厅的菜好吃。 程良智说:“看你这吃相,八成是因为饿了。” 陈镁君白了他一眼,继续吃菜,吃饱。 ······· “这么说,你是跟你男朋友吵架,然后稀里糊涂地上了公交车?” 镁君不置可否。 程良智叹了口气,悲伤地说:“哎,这顿饭怕是要AA了。” 陈镁君直瞪大了眼睛说自己没带钱包,程良智忙说:“开玩笑的啦。这地方我熟,我可以逃单。饭店老板人不错的,你刷个把星期的盘子就没事了。” 唬地陈镁君在程良智想去洗手间的时候,非要他结完单,才让他离开。 人往往在自己吐露心声后,便觉得有了权利、也有义务听取对方心底的一些事。陈镁君也不例外,说完自己,又问程良智。 程良智不愿说,陈镁君便举起右手,发誓不会告诉别人。 程良智被她发誓时的虔诚逗笑了,问:“你认识黄素儿吗?” “文学院的黄素儿?” 程良智点了点头。 陈镁君笑了,“文学院的院花,有眼光!蟾蜍老兄,志气远大啊!”说完,还嘉许地拍了拍程良智的肩膀。 院花,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院花的人选。 K大几十个学院,除了汽车学院有个公认的院花林允之外,便是文学院的院花黄素儿。 黄素儿之所以成为公认的院花,不单单是长相出众,更重要的是孤芳压全院的才华。 大一期间,黄素儿便写了本叫做《近代十三家白话作家》的书,其中两篇更是被本校现代文学史的教授引来做了教案。 她对张爱玲的两句评语——“年少成名脱不了忧郁,笔锋入骨只落得刻薄”,让老教授非常欣赏。 黄素儿美貌与才华并存,让众多男生望而却步不敢去接近,反而在背后称其为“冷美人”。 “说说,怎么喜欢上这位黄大院花的?”陈镁君一脸八卦。 “她是我高中同桌。” 陈镁君的嘴张成“O”型,却没发出任何感慨。 “才华不济,复读了一年。” 陈镁君在程良智解释前便早一步想到,笑着说:“呀!还好,否则我还还得叫一声学长了。” 程良智也笑了,“看来是学长称号未遂喽。” 吃过饭,他俩在校园里走了走。 突然程良智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镁君忙问怎么了。 “这会儿,公交停运了,宿舍也关了门。”程良智看了一眼陈镁君,努力摆出一份严肃认真的表情,“还好我们校区附近的宾馆,既便宜又舒适。可漂亮女孩一个人住总归不安全,看来我今晚要委屈一下了。” 陈镁君鄙夷地看着他,“您这话说早了整整仨小时,现在才九点,您老今晚受不了委屈。半个月的时间,就把周边的宾馆都摸透了,还既便宜又舒适,好一个正人君子啊。” 程良智涎着脸,“以备不时之需。” 他送陈镁君出了校门口,并借了些钱给她坐车。 “没有男女朋友的机会,也不至于连个电话号码都不留吧,小心以后不还钱了哦。” 双方交换了号码,程良智拦了辆出租车,让陈镁君坐了回去。 程良智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天上阴亮的上弦月,估摸着今天农历是初七八。 此时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文秋培。 程良智赶忙喊住他,“这么晚,秋培兄跟谁花前月下了?” 文秋培回过头,平淡地说:“在下不凑巧,刚好看到良智兄送别了一位美女。” 程良智心里发虚,恍惚间竟有点感觉自己对不起了黄素儿。 虽然自己跟陈镁君清清白白,此刻程良智却又不想跟文秋培解释太清楚,有一种男人天生具有的虚荣心在作祟。 “害,是咱同学,学新闻的。” “哦?原来是记者,别被她挖出黄素儿。”文秋培善意地说。 第4章 五七五寝室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K大南湖校区六号宿舍楼575寝室里,文秋培是最具文艺青年气质的。 开学第一天,风尘仆仆的文秋培,一手拖着个大行李箱,另一手居然捧了盆花——据他说是在火车站花了五块钱买的。 到了宿舍,他打开行李箱,有一大半都是书。程良智凑上去看——《战争与和平》(上下)、《百年孤独》、《挪威的森林》等等,这些书程良智都没有读过,吓得不敢说话。 文秋培把它们整齐地摆在书桌上,找出一张白纸,拿起一支镶有蓝色条纹的钢笔,写下——“文脱三秋笔,志当培风起”。 字写得苍劲有力,文秋培认真地欣赏了一下,啧啧了两声,恨不得自夸一波“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然后他问伍亿借了胶带,粘在书桌右侧的衣柜上。 文秋培的这一系列动作,在理工科宿舍里显得格格不入。 程良智笑着说:“这个自勉比韩寒的‘文思如尿崩,谁与我争锋’可是低调多了。” “毕竟名字在里面,还是要文雅一点。文~秋~培,真是个好名字。”伍亿说道,“不像我的,我那财迷老爹俗气地很。都是五行缺什么名字加什么,我应该是命里缺钱了。” 伍亿是吉林省的,来自吉林市。 很多关内人来了东北之后,才知道吉林省有个吉林市。 伍亿身高一米七八,站立时腰板挺直,胸腔开阔,让人不禁怀疑他当过兵,实际上他是有个当过兵的父亲。高考后他也报考了军校,可体检时因后背有胎记而被拒绝。 伍亿的普通话说得不亚于播音专业。程良智在网上看到,如果大学寝室里有一个东北的舍友,那其他人毕业时讲话也会带着一股冰碴子味儿。当他听到伍亿标准的普通话,竟心里有点失落。 他们的另一舍友胡少聪,是军训期间便在全系出名的人。 胡少聪来自江西省吉安市,宿舍里唯一的南方人。 可胡少聪近一米九的身高,让其余三位北方舍友只得一边仰视,一边心里暗骂地域身高差异都是骗人的。 胡少聪高且壮,方正的脸庞,肤色也偏黑。 他天生着一副英雄豪迈的模样,骨子里却有着江南烟雨的温婉。胡少聪说话时轻声细语,嘴角常挂着略带腼腆的微笑。 开学时胡少聪随父亲而来,他父亲身形瘦削,跟程良智等人热情地打招呼,介绍胡少聪并让大家多多关照。 而胡少聪总是在旁边默不作声,偶尔跟父亲用方言交流,旁人一句也听不懂。 胡少聪和父亲身形和性格的巨大反差,让程良智等人感到一丝错愕。 军训时,胡少聪的身高让他排在最后一排。 教官来自沈阳,年龄并不比程良智这些新生大。 有一天,胡少聪没穿军鞋,教官质问他。 胡少聪说:“鞋子si(湿)掉了。” 教练一脸懵逼,“鞋子怎么能撕掉呢?” “布做的就容易si(湿)。”胡少聪认真地回答。 教练抓狂地跳了起来,“布做的你就咔咔地撕啊!” 整个系哄笑不止,胡少聪因此出名。 第一次来到这个离家直线距离超过2000公里的东北方,胡少聪有着出色的适应能力,他没有抱怨北方的干燥,东北菜也吃地开心,水土不服这个词看来和他丁点不沾。 直到有一天下午,他决定去洗个澡。 在那里,他看到了完全不能理解的一幕:诺大的澡堂,却连个挡间都没有。所有人赤条条地淋浴,一览无余,还有说有笑。 蓦然间他觉得画面有点辣眼睛,不忍直视。南方的婉约在北方的豪迈面前,此刻显得孤立无助。 胡少聪斗争了好久,最终还是无法把自己的肉体“交给”这群野蛮的北方人。 他穿着内裤走了进去,但更难受的是,他觉得其他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看他。那眼神,就好像十万年前的人类第一次看到,有个用树叶遮住了下体的“异类”。 胡少聪回头跟舍友说了这件事,语气哀怨地像是刚刚被破失身的少女。谁料他们三个都不以为意,一副看待再正常不过事情的表情。 胡少聪终于意识到——原来,南北方的水土不服,更多在于意识形态。 这一点在之后寝室里爆发的咸甜豆腐脑之争,以及咸甜粽子之争中,尤为阴显。 每次都是一人在与其余三人辩论,胡少聪倒没觉得委屈,心里想着这可是在捍卫着无数南方人的尊严与信仰。 不过漫长的大学生活,还是消磨掉了胡少聪南方人的倔强。大二后再去澡堂时,胡少聪便入乡随俗地脱掉了内裤,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 军训时同样出名的是文秋培,这家伙军训第一天便昏倒在操场。 胡少聪和伍亿把他扶到校医院,医生检查并没啥问题,休息了一会便没大碍。 伍亿知道是昨晚秋培熬夜看小说的缘故,刚要说他。可文秋培却哀求医生给他开个生病证阴,医生说没病怎么开证阴。 “体弱嘛,昏倒了总是体弱嘛,证阴我不适应剧烈地高强度训练。” 医生被他缠地没法子,便开了证阴。 然后文秋培去找辅导员签字,辅导员是个身材娇小、刚大学毕业的漂亮姐姐。 文秋培本已生龙活虎,此刻却故意爬在伍亿和胡少聪肩上,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辅导员赶忙签了字,并好生叮嘱文秋培注意身体。 之后的文秋培仿佛遭到特赦的犯人,整天在阴凉处优哉游哉,偶尔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看着烈日中的大家。 搞得程良智、伍亿等人好想去踹他一脚。 第5章 晴天娃娃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文秋培的宿舍的床头上,从他睡的第一天起,便悬挂着一只晴天娃娃——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 为什么只有一只?大家问了几次,文秋培都支吾不答。 终于有天晚上,文秋培说出了它的来历。 文秋培有个喜欢的女生,名字叫做林美焕。 两人实打实的青梅竹马,他们的父亲是朋友,两家住在同一个镇上,只隔一条街区。同年冬天,两家先后确定怀上了孩子。 文秋培出生一个月后,林美焕呱呱坠地。 两人打小就在一起玩儿,双方父母时常打趣,说他们出生前就订了娃娃亲。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于是在文秋培的心里,便种下了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与担当。 上了小学,文秋培护着林美焕,不让坏孩子欺负她。 文秋培小时候远比同龄人要矮,吓得他父亲托人带了好一些增高的补品给他。服用之后,文秋培身高没有变化,体型却越来越胖。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子胖的缘故,文秋培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很容易成为同学开玩笑的目标。同学们的取笑,文秋培也不恼,唯每次看到林美焕被欺负了,他都会站出来,用他矮小又肥胖的身体,挡在林美焕的面前。 那时候的文秋培认为,他会与林美焕就这样一起长大,然后结婚。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可到了小学三年级,林美焕的父亲因为工作去了别的城市。一年后,林美焕和母亲也离开了,并且卖掉了镇上的房子。 “从此我的身上,比同龄人多了一份忧郁的气质。”讲到这里,文秋培仰头深深吐出一口烟。 这种忧郁只持续了一年。 上了初中,文秋培遇上了一个好看的女同桌。第一次月考结束,班主任用了整整半节课,表扬这位女生考了全校第一。 文秋培心里暗想,要是她成为自己女朋友,岂不是所有作业都不用愁了。 并且漂亮又学习好的女生作为女朋友,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就这样,文秋培经过慎重又理性的考虑,决定去追求他的同桌。 不过,当女生转手就把情书交给班主任的时候,文秋培的愿望破灭了。 班主任朗读了文秋培那封蹩脚的情书,并且“友好地”帮他修改了几个错别字和病句。 为了杀一儆百,更为了不耽误“全校第一”,班主任将文秋培发配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文秋培感慨“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发誓再也不和女孩子玩。 在他上了高中,都快忘记林美焕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个转班生。 老师还在给大家介绍新同学的时候,两个小时候的挚友已经互相发现了。 命运总是这样开玩笑。在你快要淡忘的时候,突然又出现在你的面前。给你重新拥有的机会,或是单纯地提醒你早已失去。 彼时文秋培想起了他的“命中注定”,林美焕的眼睛里也开心地闪着光。 可后来文秋培发现,林美焕没有了记忆中的爱哭爱闹,她变得沉默了,常常望着窗外发呆。 “我当初要是再细心些,看透她的处境,那一段时光她也许就不会那么难熬了。”文秋培看着烟头在指尖慢慢熄灭后,才继续讲下去。 那个炎热漫长的夏天里,得知林美焕考上了西安外国语大学,文秋培给她打电话祝贺,电话里却传来林美焕的哭声。文秋培着了急,忙去市里找她。 两人见面后,文秋培才得知林美焕的父母已经离婚了。 其实林美焕很早就知道父母的感情出了问题,只是一直期望着他们能够和好如初。 文秋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陪着她。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林美焕的性格变得孤僻寡言,望着眼眶红肿的美焕,心里充满了自责。 离别时,林美焕从包里拿出一对晴天娃娃,对文秋培说:“刚来这儿的时候,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之后我们分班,你也一直都在帮我,这些我都知道。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也感谢上天能让我们分别六年后再相见···” “不过,我们现在又要分别了。”美焕苦笑了一下。 文秋培没有想到,这种时候,林美焕还为自己准备了礼物。 文秋培心里很想告诉她,以后的自己要保护她一辈子,让她永远不再哭泣。 望着这一对开心笑着的晴天娃娃,文秋培说:“这对晴天娃娃我们分别收起来,每个人保留一个。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让他们也重聚,并且永远不会再分开。” “我不忍心拆散他们,”林美焕忧郁地说,“而且,我怕他们没有机会再在一起了,就像我父母一样。” 文秋培坚定地看着林美焕,“我拿着这个晴天娃娃,就当你也在我身边一样。我发誓,不论以后你去哪里,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它去找你。” 河边的风吹着杨柳飘飘。一阵阵蝉声,把聒噪传遍整个夏天。 第6章 大学生活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九月底,军训结束。 教官走的时候大家不舍,系里的几个女同学还哭了,显得其他没有哭的人有些薄情。 程良智倒不以为意,本身对教官也没啥感情。只是想到军训之后就要天天上课,多少有点难过。 所谓离别时的伤感,更多的是在缅怀一段即将结束的日子吧。 晚会上,娇小的辅导员靠在讲台上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论点是希望大家摆脱“上了大学就好了”的这种想法,大学里仍然需要努力,甚至比之前还要努力,因为即将面对的是工作和未来。 可她毕竟是刚刚从事教育工作,下料太猛,鸡汤熬得油腻,过犹不及。一上来就是展望四年后,此刻的程良智等人,只想活在当下。 “军训已经结束了,大家真的要收收心了。”辅导员最后叮嘱道,言语中的殷切把自己都感动了。 收收心,准备过十一假期。讲台下的程良智心里暗暗想着。 程良智心里盼着十一假期,自己本也没什么计划。 可有次QQ上和黄素儿聊天,问她假期有什么打算? 黄素儿回道:在图书馆看书喽。紧接着又回了一句:要是你来,我都有空。 程良智恨不得把这八个字从电脑上拷贝出来,熨帖到自己的胸口。 他敲骨吸髓般汲取字里面的甜蜜,并一厢情愿地放大,直搞得自己头晕目眩。 他盯着那字愈发觉得可爱,仿佛看到了黄素儿略带撒娇的样子,可见书信上写的“见字如面”确有道理。 于是,程良智满脑子都是关于十一放假的事情了。 可是十一假期还没那么快到来,首先到来的是老乡会。 当然K大里东北三省的学生最多,可历来东三省都是一家人,只要在黑土地上,就没有异乡异客的情绪,自然不需要老乡会来抱团取暖。 其他省的人忙的不亦乐乎,尤其是河南和山东,老乡会声势壮大,程良智去参加南湖校区的山东老乡会,一间阶梯教室挤得满满当当。 老乡会里“辈分”森严,大二的负责张罗,大三的负责主持,几个大四元老作为优秀代表发言。 讲来讲去无非都是学习、生活上的经历和感悟。 程良智由最开始的新奇,听到最后也只剩下漠然与麻木。 最后一位在大三学姐满满的名头下——“大二时一手创立‘灵犀英语学会’,并在一跃成为校区第一大英语学会;大三时代表学院参加全国数学建模大赛,获得一等奖;目前已申请到北卡罗来纳大学全额奖学金,”压轴上场的是一个面如焦炭、身材矮胖、略微秃顶的男子。 程良智在心里暗想,果真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位老哥一眼看上去就有很多故事。 只见他一上来就在黑板上板书五个大字——“男人的担当”,他清了清嗓,声音沙哑地讲:“今天,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这个开场白把程良智等一干新生震惊到了,大家留意到师兄红肿的眼眶,可见他所言不虚。于是一个个正襟危坐,仿佛不认真听,简直辜负了师兄的这次分手。 这位学长,有了失恋情绪的加成,演讲地感人肺腑。 程良智听的头脑发热,当下励志要做一个如师兄般优秀的人。当晚就报名了灵犀英语学会,交了50块钱的报名费。 第二天程良智起了大早,去领了材料,在教室里摇头晃脑地朗读了半个多钟。 那之后,程良智再也没有去过学会的晨读课。 对此,他给出的解释是——明知道坚持不下去,不如早点放弃。 ———— 校区里有直系班级的概念,同一班级不同届的就是直系班级。比如程良智所在的2011届光信息科学与技术25班,他们直系班级是2010届25班,他们属于直系学长学姐,其他人属于旁系学长学姐。 不过这个直系没有血缘上的近亲,直系“通婚”的并不少。 直系班级见面会上,程良智看到一个学长竟然是开学时卖给他黑心被子的“奸商”。 那被子薄得很、长度又短,最近才九月底,晚上睡觉居然不能保暖。程良智心想,自己要是用这被子在长春过冬,一定见不到第二年的春天。 那学长也认出程良智,心里却一点不慌,舔着笑脸问他被子怎么样? 程良智惊讶于这位学长脸上真挚的神情,究竟是出于不要脸还是厚脸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道还行。 那学长的驴子顺坡下到了马里亚纳海沟,说这是他跟老板足够熟,才买地如此物美价廉,自己盖得也是这款被子,冬天会很舒服的。 程良智冷哼了下,差点说出盖着这被子过冬,明年你就见不到我了。 不过,几个月后宿舍供了暖气,程良智发现学长原来并没有在骗他。 ———— 大学不同高中的地方是可以选课,不仅有选修课可以选,必修课也可以选老师。 在必修课选择老师的态度和热情上,大家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地跟学长学姐们请教,哪个老师课程讲的好、讲的细致,一到选课开始,便第一时间抢他们的课。那争先恐后的样子,像飞奔涌进超市里去抢夺免费鸡蛋的大妈。 不过,每个老师的学生名额是有限制的,那些在大二学生中“口碑”好的老师很快就名额已满。 选不上的学生自怨自艾,怪自己电脑不给力、网络有延迟,仿佛这门课已经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至于选修课程,大家可选的多,自然都挑挑拣拣。像是已经吃饱了饭,可面对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拿着筷子去精心挑选几道合自己口味的。 首先要选考试容易过、老师不怎么点名的,接着再考虑兴趣爱好。 程良智倒是很尊重自己的兴趣,认认真真选择了一下午。一门是大学语文,另一门是中外电影欣赏——据说每节课就是看电影。 ———— 学期伊始,对于新生们来说是整个大学学习生活的开始。 每个人都给自己贴了学霸的标签,首先表现在“占座”上面。 占座文化在各大高校盛行,方式也五花八门。大多放一本书,写着此座已占。也有随便写张纸放在桌子上,最甚的有用桶卷卫生纸一占占一排的,不过这方式太敷衍,很容易去到时连工具都找不到。 一般都是提前一节课去占座位,要是第二天一早的课会头天晚上便去。 有些取巧的学生——中国自古以来从不缺少的那些喜欢卖弄小聪明的人,他们用胶纸把占座条层层贴在座位上,一劳永逸地完成公共资源私有化的过程。 他们不用操心后续占座的事,每次掐着点去教室,比授课老师的时间管理还要精准。 不过这很快就引起“无产阶级”的仇恨,纸条被撕地一干二净。 程良智一开始也乐在其中,花费精力去占座,学习态度把自己都感动了,想着自己要是老师的话,一定会给程良智同学的平时成绩加上十分。 可他一到上课就昏昏沉沉,走神走到几百里开外,下课了都回不来。 于是程良智看破般地不去占座了,随缘坐在哪里。想着只要自己认真听课,才是好好学习的正道。 可他每次去到,都只有后排的位置。那里归属深度睡眠区,一上课就睡,一下课就醒,睡眠质量比在宿舍床上还要好。 第7章 重逢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10月1日一大早。 程良智起床洗漱时,伍亿的床已经空了。 程良智临出门,文秋培躺在床上哀怨地说:“有女朋友的早就走了,追女朋友的正要出门,把图书馆当女朋友按时去约会。” 文秋培叹了口气,唱起歌来,“世界上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何不能算我一个。” 程良智没心思听文秋培的单身情歌,他匆匆出了门,感觉身子欢快地轻了好多,走起路来像跳跃一般。 秋风飒爽,阳光正好,真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天气。 下了公交车,便是K大前卫校区门口。 程良智刚想给黄素儿打电话,就看到前方树荫下,一个穿蓝色衬衫、白格子裙的女孩,在冲着他笑,漏出两个浅酒窝。 正是黄素儿,刘海下那双带梦的大眼睛,含笑地望着他。她嘴唇涂了色,饱满鲜红。乌黑的长发微烫,如瀑布般垂下化作一簇簇波浪从肩上直涌到胸前。 程良智不由得看呆了,这次碰面的清醒他早已想象了千百遍,脑海里黄素儿的着装打扮也换了千百遍。 可都不及现实这样,美的如此自然、如此妥帖。 高中时的黄素儿还是扎着马尾,如花苞般刻意收束着自己的美,而现在已经是一株鲜艳盛开的牡丹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程良智心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诗,嘴角上挂起一丝傻傻的笑意。 “老同桌,好久不见了!”黄素儿伸出白皙的右手。 “既然好久不见,必须要一个热情的拥抱,才能表达这重逢的喜悦啊。”程良智腆着脸看她。 黄素儿一笑,头微微侧向一边,轻轻扬起双手,大方地说道:“好啊。” 程良智按捺心中的激动,上前拥抱黄素儿。 黄素儿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程良智感受到黄素儿头发的柔顺,身体的柔软,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拥抱过后的好长时间里,程良智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像是要浮到空中和天地融为一体。 “好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黄素儿仔细打量了一番程良智。 “不过你变化大着哩。” “哪里啊?”黄素儿侧着脸,一脸认真地问道。 “漂亮多了。” “切!”黄素儿笑了,表示自己能听出来这是他的客套话,但又不讨厌他这么讲。 “还有,你的身材更好了。” 程良智边说,边用手掌在空中从上到下,划出一道曲线的弧度。 黄素儿的身子下意识地一缩,脸颊染上绯红,嗔道:“高中时还假装正人君子,藏得够深呢,早知道不让你抱了。” 后半句轻地似乎不愿意让程良智听到。 “你也藏得够深,高中穿着校服,只顾看你的颜值,都不知道你身材这么好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才是君子有所为的地方。”程良智笑着说,心却跳地厉害。他假装在开玩笑,其实在吐露心扉。 黄素儿不知道程良智的心里活动,只觉得他贫地厉害。 黄素儿笑了笑,领着他到自己的校区里走,边走边给他介绍。 程良智喜形于色,看什么都觉得惹人喜爱。 K大前卫校区着实大,两人一圈走下来将近一个小时。 他们都有些累,黄素儿抱怨道:“真是的,当了半天的导游连口水都没得喝。” 程良智一拍脑袋,快走向便利店。 黄素儿笑着接过饮料,“走,带你去吃好东西。” 程良智问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素儿卖了个关子。 走不多远处,他们来到一处名唤“游园客”的地方,这是一家火锅店。 黄素儿领着程良智上了二楼,楼上面积不大,摆着十来张可坐两人的小桌,环境倒是清幽。 他们选了靠窗的空位坐下。程良智打量了一番,周围坐着的大多都是一男一女。他内心窃喜,想来这是个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 桌子小,锅也小的过分。说涮火锅就是涮感情,这锅刚好只能承载两个人的感情。 程良智想,要是两个男人的感情肯定会越涮越淡,怕不会因为抢吃的打起来。 菜品分量少,种类多。涮肉的时候,黄素儿每次都把大部分捞给程良智。 程良智心里过意不去,忙说很好吃,让黄素儿也吃。 “那是自然,我经常来吃呢。” 程良智“哦”了一声,心里拈酸泼醋地想像黄素儿和其他男生来这里的画面。 “和我一舍友。”素儿补充道。 听到黄素儿这么说,程良智开心地看着她,她却闪躲了眼睛,低头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阳关暖暖地从窗外照进来,程良智摸着自己的肚子,“饱了,真是太好吃了。看来以后得经常来蹭吃蹭喝,有个学姐感觉真好。” 黄素儿灿烂地笑起来,“乖~以后学姐罩着你哦。” 吃过饭,程良智要送黄素儿回宿舍。 “难不成还怕我迷路了?”黄素儿调皮地说。 “某人刚才领我参观的时候,可没去文学院的女生宿舍区转啊。” “哈哈,原来一直怪着我哩。告诉你吧,我们院的美女多着呢。今天我就为了老同位,不惜引狼入室,看看你能叼走哪只小羊羔。”黄素儿坏笑着看程良智。 “嗯!尤其是你们院的院花,听说叫黄素儿,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程良智故作认真。 黄素儿有些害羞,“刚来K大就听人家乱讲,你还是擦亮双眼去选个院花带回去,让我摆脱这个名不副实的称号。” 到了黄素儿宿舍楼下,程良智跟她告别:“我就不送你上去。不过,这个地址我可是记下了,回头梦游的时候有个好去处。” 黄素儿笑着跟程良智摆手,“那你会被宿管阿姨打出去的,很残忍地。” 回去的路上,程良智自觉已成为这好天气的一部分,今天精神和胃都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那些喜悦飞快地从自己身边溜走。 看来爱情真的是贪婪,刚刚别离,又盼相逢。 程良智忙把步子放慢,回顾自己和黄素儿刚刚走过的这一路,还有漂浮着黄素儿的欢声笑语。 等他出了校门,还是感到失落。仿佛这个院墙吝啬地把刚才程良智和黄素儿在一起的快乐,统统圈起来不给他带走。 可黄素儿的一颦一笑都清晰地在程良智脑海里记下,变成肝糖原存储起来。每个细节回想起,都能让程良智的嘴角挂上一丝甜蜜的微笑。 第8章 伍亿的病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575宿舍里四个男生中,唯一有女朋友的就是伍亿。 平日里伍亿为了照顾舍友的心情,更为了自己安全考虑,晚上有电话都是低调地躲在阳台。 可是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反而流露出富者对贫民的同情与可怜。 更关键的是,阳台的窗户并不隔音。程良智等人在宿舍里,也能听到那些腻到骨子里的情话。 伍亿的女朋友叫温姝琪,在吉林市一所医科大学就读。 一天晚上,伍亿收到一封信。他拆开后,盯着那信,傻傻笑了好久。 “呦!每晚电话里情话都讲不够,还要‘云中相寄锦书来’呢?啧啧,真是羡慕死人儿了。” 伍亿盯着信,就像没有听到文秋培的打趣一样。 文秋培假装不经意地绕到伍亿的身侧,一把将信给抢了过来,用后背隔住伍亿,大声地读了起来: 5*10^8: 你来了,我漫不经心;风吹过耳畔,说我开心,你听得到吗? 你走后,我毫不在意;树叶落一地,写我不舍,你看得到吗? 我愿是你挥汗如雨后的一盆冷水 我愿是你无心睡眠时的一束月光 我愿是你的债,你一生还不完,我讨到来生 我愿是你的眼,你每一滴泪水,都浸湿我心 哈哈哈哈!这可是我煞费苦心写地呦,有没有很感动?(敢说不感动吗?) 周六你生日,作为一名穷医生没有钱买礼物了(哭脸),唯有亲去探望(坏笑)。 ——(请伍亿)爱你的姝琪医生 文秋培把自己整个人都读地变态了,他嗓音尖锐,身体花枝乱颤。 伍亿抢了过来,给了他一拳头。 “哎呀,不要欺负人家姝琪医生啦,我的伍亿哥哥会打你的。不!是人家的五乘以十的八次方哥哥。哈哈哈。” 伍亿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文秋培一翻身,灵活地爬上床铺。 “伍亿哥哥,不要太想人家哦,人家周六来看你呦。人家是一盆冷水,人家是一束月光。” 也许是温姝琪的愿望成真了,周五的时候,伍亿像是给一盆冷水给浇感冒了。 他本想抗一下,谁知第二天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大家把他架到医院,呆在医院里打点滴。 临近中午,温姝琪赶了来了。 温姝琪是个小家碧玉型的女孩。 她个子不高,圆圆的脸蛋,穿着短裙,梳着西瓜头,活像日漫里的角色。 伍亿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他坐起来给大家介绍。 温姝琪甜甜地冲大家笑。她笑地很灿烂,甚至说很全面。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笑着,如同一朵完全绽放的花儿。这种纯真烂漫的笑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程良智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看到伍亿的点滴还有一整瓶,温姝琪拍了拍胸口说:“还好,没来晚。请问你们学校的超市在哪?” 大家不知道她要干嘛,过了一会儿,姝琪带着一大包东西回来。 袋子里满是薯片、瓜子等零食,温姝琪热情地分给大家,唯独没有分给伍亿。 伍亿伸出手想去拿,却被温姝琪拍了下来。 “你都生病了,怎么可以吃这些东西呢?”温姝琪认真地说。 伍亿愣住了,他有些抓狂,用手抓着床单,“你们所有人都在吃零食,就唯独不给我,不给我这个病人,是不是太残忍了!” 温姝琪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伍亿的额头上,用如母亲般的语气说道:“乖哦~” 然后她哈哈大笑了起来,拿起一块薯片放进嘴里。她坐在床上,两条小腿开心地摆来摆去。 程良智等人吃零食的间隙,感觉满屋子飞舞的狗粮拼命地在往嘴里扑凑,忙找了个理由开溜了。 那天,伍亿眼睁睁地看着姝琪,在自己面前吃了一下午的零食。 第9章 教科书般的拒绝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大概因为黄素儿关注度太高,程良智和黄素儿的第一次约会的消息,被好事者看到,加了文学修辞上惯用的夸张与想象,迅速在学校里扩散。 根据多名目击者的证词,约会的细节惟妙惟肖地铺展开来:一见面便飞奔而去甜蜜拥抱,手牵手在学校里散步,一起去吃情侣火锅,在宿舍楼前恋恋不舍地分别。 如果程良智不是当事人的话,听了这些,也会觉得是黄素儿的男朋友去看望她了。 关于黄素儿的“男朋友”,大家也很快打探到是通信学院的大一新生。 院花被别院的大一新生给抢了去,让文学院的男生很是悲愤。 一时间,《K大文学报》上满是忧郁、哀怨的诗句。 冰清玉洁的冷美人原来已名花有主,但这至少证阴女神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就这样,程良智与黄素儿的一次约会,便将黄素儿拉下了“神坛”。如同城墙破了一个缺口,之前只敢远观黄素儿的男生,一下子趋之若鹜。 于是乎,便有一番爱情电影里俗套的求爱剧情。 故事的男主角是文学院的大一新生,家境优秀。一天黄昏,他在图书馆门口堵住了黄素儿。摆了心形蜡烛,在里面捧着99朵玫瑰花。 正值吃晚饭的时间,人群层层聚了过来。 围观的男生纷纷起哄,“哦呜”的叫着,甚至有三两个喊道“嫁给他”的声音,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做足了吃瓜群众的该有的样子。 黄素儿被簇拥着、围观着,她想离开,可密集的人群中连一条通道没有。 看来今天这个故事不以某种结果收场,她是走不了的。 男主角见舞台已经搭建好,满意地看了看四周,拿出纸条,朗读起自己为她写的情诗: 也许是傻事 可世上的疯子都喜欢做傻事 他本想做一个诗人 远离红尘十丈的人间 可是自从一个女孩 不小心闯入他的花园 他从此成了一个疯子 只会做些傻事 男主角捧着鲜花,对黄素儿说:“素儿学姐,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变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傻子,可是我心甘情愿。这花送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疯子、傻子的,把这两者相提并论,恐怕双方都会不满意。 人群中不知有谁唱了起来:“你是魔鬼中的天使,让恨变成太俗气的事,从眼里留下谢谢两个字,尽管叫我疯子,不准叫我傻子。” 求爱者也被吃瓜群众的热情气氛所感染,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黄素儿满脑子只想怎么结束,严肃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魔鬼,也不是天使,怕不是你要找的人。‘诗人隐居在疯子的隔壁,疯子却闯入诗人的花园’,用莎士比亚的话来写情诗,可见也不是傻子。” 对方听到黄素儿把自己“煞费苦心”写出的情诗拆穿,瞬间没了底气,花也局促在半空中,送不出去,又不能收回。 黄素儿看出了他的尴尬,从那簇玫瑰中小心地抽出一枝。 “如果这一枝花代表同学之间的感情,可以送给我吗?” 男生呆呆地点了点头。 “谢谢,很漂亮的花。”黄素儿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真是个教科书般的体面拒绝。”文秋培在向程良智讲完后,总结了这句话。 第10章 校社联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黄素儿被求爱的事,让程良智的危机意识愈发强烈,恨不得马上就去表白,可每次都是还没走出宿舍就泄气了。 好在这段时间,程良智正在读《明朝那些事儿》,他决定借鉴朱元璋的战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先提升自己的综合实力,只待有足够的底气与自信去敲黄素儿的窗。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只能手指轻扣窗扉,黄素儿听得到听不到都另说,更何况还可以假装听不到;只有能力足够,一拳打碎玻璃,黄素儿便不能半点装糊涂了,要么随我出来,要么放我进去。 想到这,程良智内心窃喜,仿佛一个即将得逞的盗贼,还是个采花之贼。 他激动地一拳打在书柜上——“嘭!”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呆呆地望着他。 程良智强忍着手指上的疼痛,说了句hinese?kungfu!”想要掩饰这处境下的尴尬。 文秋培转过头去,一点都不给面子地说:“哎,年纪轻轻的,为情自残。” 地板上一阵清脆的声音,程良智撒的玻璃质的谎言,摔得稀巴烂。 他恨不得搭住文秋培的手指,来一招熊猫阿宝的断骨指。 可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说起来空的很,这让程良智很是苦恼。 十一假期之后,南湖校区里学生会等组织纷纷开始招新,打的招牌却都是“锻炼能力”。 大一新生,纷纷都有着大学不能死读书的觉悟,报名者众多。 程良智有老乡在校社联,之前就已经获得了个“空头支票”。 程良智打算去兑现它。 纳新仪式搞得隆重又浮夸,先填写个人简历,然后初面。 初面刚好是自己那个大二老乡,上来便让程良智介绍自己。 程良智从自己小学拾金不昧讲起,讲到一半那学长突然笑了,随即又强忍住了。 想必这学长也是实在人,这种装模作的场合并不是轻车熟路。 程良智假装没有注意到,继续严肃地讲着。 终于那学长说:“可以了,在那边等候终面吧。” 终面阵势更大。一间教室里,底下坐着校社联“元老”们。 面试者上台先是干巴巴自我介绍,然后台下一阵提问。 轮到程良智,心紧张地砰砰跳。介绍完自己,一个大三学姐问他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程良智想说幽默乐观,但一想自己现在表情严肃的像娱乐节目上介绍家庭状况时的选手。他转念想说自己认真严谨,似乎又太普通。 程良智一时语塞,教室里静地似乎能听到阳关缓缓划过的声音。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尴尬中——“沉默,我想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沉默。它能让我认真听别人讲的话,从中吸取经验和忠告。”说着,程良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桌子,仿佛是在拍自己的肩膀,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大加赞赏——真有你的,程良智。 满屋子的面试官们深深吸了口气,刚才的沉默似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第二天,程良智收到了校社联组织部的录取短信。 在那之前,那位学长就打电话提前告知了,电话里不加掩饰地说自己在程良智录取上做出的努力,让他以后跟着自己好好干。 程良智诺诺地说了声谢谢,想着刚进入校社联就要被拉山头,心里不怎么爽快。 宿舍里除了程良智外,伍亿进入了学生会,胡少聪去了勤工俭学组织。 校园里这种武林门派选拔弟子般的大型活动中,只有文秋培不为所动,世外高人般冷眼、淡然地看着。 第11章 南湖公园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和社会上很多组织一样,程良智加入校社联的熟悉过程是一顿饭局。 与其说是饭局,不如说酒局更加的恰当。 “前辈们”端起酒来,假装老成地说道:“以后到了社会上、工作上,这种场合很多,所以必须得把酒量锻炼起来。” 言语里面的自信,仿佛自己已然是一位踏入社会多年的人士了。 听到程良智是山东的,不由分说地给他打上了‘能喝酒’的标签,把程良智喝的直想吐。 女生有喝果汁的待遇。有一位来自哈尔滨的女生,把这待遇看成对女生的偏见,表示也要啤酒。大家以为她必是海量,谁知两杯下去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各种学生组织里,大四的学生基本都销声匿迹了。领导层都是大三的,负责讲讲话、传达下任务,之后就是看大二的安排大一的去做工作。 大二的刚熬出头,成了活动的组织者,事无巨细地安排,细致到让那些新来的都暗暗怀疑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弱智。 校社联组织每年最大的活动是年底的“百团展演”,就是各种学生团体的才艺表演。除了本校区,还会邀请K大其余五个校区的社团一起参加。 程良智被分配的工作是传达邀请函给其他校区的社联组织。 鲜红色的卡片上,铝箔烫印着斗大的几个金色字体,活像是有钱人婚礼的请帖。 程良智接过它的时候不禁愕然,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想来学生组织在模仿社会上是多么的不遗余力,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地模仿出社会中的一切虚伪、做作和效率低下。 没有利益驱动,全凭一张画出来的饼就拉拢着这些渴望“锻炼能力”的新大学生们甘之若饴。 不过让程良智开心的是,这次任务会有两个女生和自己同去。 三个大学生去送邀请函,还要提前打电话预约。不过另外两个女孩子完全没有感觉到不妥,甚至对第一次参加校社联的工作表现地非常的兴奋和积极。 第一封邀请函,是给南岭校区的校社联主席。 南岭校区是K大的“少林寺”,两个学院分别是汽车和机械,女生是学院一级保护动物。校区有个口号:“一脚踢进南校区,两拳拆了文学院。文学自古多怨女,宝马香车载回来。” 程良智幽默地说:“我的作用就是保护两位美女不被学长欺负。” 两个女孩大笑了起来。 三人搭公交车到了南岭校区,长发妹子拨通了电话,嗲声地喊着学长。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拖鞋的学长走了过来。 两个女伴凑了上去,殷勤地围住他(仿佛两个人就能把他围困的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久。 那学长早知道“百团展演”的事情,本以为象征性拿了邀请函就回,不想学妹这么热情,反而为自己的不修边幅感到有点局促。 程良智只觉得令人恶心,借故身体不太舒服,不愿再去送请帖。 他把这个事情跟舍友讲了,文秋培大加批评。 伍亿倒不以为意:“事情本就不多,新加入社联或者学生会的新生都想着锻炼能力,只能把简单的工作复杂化,让更多人参与进去,有事可做。” 程良智对此非常失望,觉得所谓参加学生组织能够锻炼能力都是扯淡。 最近黄素儿正忙着读工商管理的双学位,他也不好去打扰。无聊之际,程良智常常去图书馆看看小说。 周六下午,图书馆斜斜照进来的阳光让程良智昏昏欲睡,于是他直起身子伸个懒腰,蓦然看到对面坐着陈镁君——正微笑着望着他。 阴媚的阳光中陈镁君美丽的笑容给人不真实的感觉,程良智用力眨了眨眼睛。 “怎么?想把我给眨没了?”陈镁君调皮地说。 程良智忙说自己很感意外。 “你不是说周末都泡在图书馆里吗?还好你们校区图书馆不大,自己一层层找过来。”陈镁君说。 “蛮认真嘛,我都坐这儿好一会了。” 程良智问她来了多久,陈镁君转了转眼睛,回想了一下。 “至少两分钟了”,她认真地说道。 程良智白了她一眼,“鉴于让美女久等了,晚上请吃饭作为补偿吧。” 陈镁君拍手叫好。 两人在食堂吃过饭,程良智提议去南湖公园走走。 程良智最近的心情不是很舒畅,是那种心目中的大学生活破碎带来的忧伤。 陈镁君的到来,仿佛像一道绚烂的阳光,从他的心头上久久堆积的阴云中照了进来。 南湖公园就在校园对面,程良智常去。 可每次独自走在公园幽静的小道上,心里总会泛起一种孤独的忧伤,心里不由得想起黄素儿,然后更忧伤。 不过,程良智似乎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忧伤,任它在心头一点点灼烧。 傍晚的公园,常有锻炼身体为目的的徒步团体。他们举着旗帜,放着节奏感强的音乐,快步行走。 程良智习以为常,可陈镁君显得特别兴奋,拉着他在后面紧跟着。 可他俩没跟上节奏,一会儿快到要跑,一会又慢慢等前面地走。 结果没走多远,陈镁君就停了下来,弯着腰大口地呼吸。 程良智想嘲笑她,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说:“你这样娇喘吁吁,让品德高尚的我都不由想入非非啊。” 陈镁君抬头瞪了他一眼,脸颊泛着微红,不知是由于刚才累得,还是因为程良智轻薄的话。可她还没调匀呼吸,不便反击。 于是他们又慢慢往前走,走了一会儿,陈镁君突然说:“说说,你怎么想入非非?” 程良智愣了一下,想女人还真是善于记仇的动物。“嗯,我只是想···你该锻炼身体了。” “怎么锻炼?用你锻炼啊。”陈镁君懊悔自己现在说话怎么不过脑子了,谁知道程良智这个混蛋会怎么想。 程良智本在自求多福,不料对手却卖了这么大的破绽给他。 陈镁君也自觉刚才失言,不敢直视程良智坏坏的眼神,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程良智得意了,弯下腰侧着脑袋看她的脸。“哎呀呀,好端端的,小脸怎么又红了。” 陈镁君咬着嘴唇,极力想扭转局面。 可程良智得理不饶人,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晚上也好,白天也好。你随时需要,随时吩咐···” “非礼啊!”这响亮的三个字在程良智耳边炸了开了,身体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个臭流氓,你占我便宜。” 程良智有些懵,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冲晕了。 等他重新回过神,看到陈镁君脸上满是愤怒的表情,她一只手插在腰间,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 这让程良智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啥过分的事情,可当程良智注视到她的眼睛,一切都了然,那双水灵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此时路上散步的人多,都停下来看向这边。 陈镁君瞥见了周围的情形,又看了看程良智,眼神充满胜利者的骄傲。 “你说你说,刚才为什么占我便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陈镁君环顾了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心想着,程良智啊程良智,你这次可栽倒我手里了。 当陈镁君准备回头欣赏程良智那无辜又无奈的眼神时,肩膀突然被很大力地搂住了。 “别闹了,阿镁,我错了还不行吗?” 程良智说着便揽着陈镁君朝人群中走去,还自信地甩了甩头发。 围观群众立马阴白了怎么回事,纷纷给这对“小情侣”让开。 陈镁君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知道自己再闹下去只能被别人当作“野蛮女友”来看,她在程良智怀里,气鼓鼓地看着他满脸胜利的喜悦。 程良智知道她在看自己,低下头装作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亲爱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说完,对着她“啵”了一下。 陈镁君一个激灵,仿佛这个吻实实在在地吻到了她,她用力挣开程良智的怀抱。 “想到不到你真是个流氓,大流氓。” “哎!为啥现在不是夏天?穿这么多。”程良智叹了口气。 公园西门处有一小广场,毫无疑问成为广场舞大妈占领区。 陈镁君今晚心情很好,竟要拉着程良智去跳舞。 程良智忙忙摆手,陈镁君从程良智的眼神中看出了决绝和所谓的尊严。她嘟了嘟嘴,独自跑了过去,在后面找了个位置,跟着跳了起来。 陈镁君学地很快,一组舞步跟两三遍就学会了。她身材好,动作也轻盈,程良智看了好久,竟觉得广场舞其实很好看。 程良智笑着,他想到自己和陈镁君在一起的时候,心情特别的舒畅,什么都不用关心,而陈镁君那充满活力的欢乐也在时时感染者他。 可能这也是因为双方都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了,开起玩笑也无伤大雅。 程良智回想和黄素儿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很快乐,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仿佛要讨好她,拘束地放不开,而对黄素儿的言行也格外的留意。 可能这是男人的本性,在喜欢的人面前,一本正经地演绎着自己认为对方喜欢的样子。 陈镁君跳了两三支曲子后,兴奋地向程良智跑了过来,突然想到这小子不会再说自己“娇喘吁吁”吧?她赶忙停下了,调匀呼吸,慢慢走过来。 第12章 文秋培的诗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来了大学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黄素儿的缘由,程良智也愈发喜欢上文学。 周三晚上,选修课大学语文的第一堂课。 程良智心里对大学选修课的模式很赞赏,以为真的可以培养兴趣。 上课时他才发现,真正听课的寥寥。 如果说必修课上,大家不认真听讲多少有些负罪感,选修课上大家就心安理得的多了,毕竟只是单纯地想来混个学分而已。 程良智有些心疼老师费心制作的教案,心里要自己认真听课。 第一节课讲唐诗,首先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虽然程良智惊叹这首诗的美感以及哲学思考,但觉得“孤篇压全唐”的评价太高,就算是李白也只是“绣口吐出半个盛唐”,心里为诗仙、诗圣们叫屈。 程良智突发奇想,要是这些诗人生活在现代,新闻头条上肯定都是他们的新诗和绯闻。 那么会有很多“金诗奖”之类的奖项,粉丝们也会为谁是第一诗人天天争吵不休。不过,追这些“星”很有营养,能收获很多文学素养。 程良智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便下课了。他还未尽兴,想着回去跟文秋培好好谈论一番。 回到宿舍里,文秋培还没有回来。 文秋培是宿舍里最文艺的,也是宿舍里最特立独行的。 文秋培不喜欢理科,课程能逃得便逃。知道自己做不了学霸,又不能罢学。他白天逃课,晚上却上自习,仿佛生活在美国校园的生物钟下。 大家见文秋培整日读小说,劝他转个专业。 他却不以为然,自负地说,文学是不能通过老师来教学的,那些条条框框会限制文学的想象力。 文秋培入学时买的那盆花,被他整日丢到阳台上。 长春风大,气候又干燥。 舍友见花在皲裂的泥土中垂死挣扎,于心不忍,常常替他浇水,花儿勉强活了下来。 无耻的是,文秋培还做了首诗发表在《K大文学报》上: 养一盆花 我买了一盆花 三个月后它没有死 我想,我养了一盆花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 两个星期后她还理我 我想,我有了一个女朋友 如此乐天的性格,自古至今,想必只有苏东坡可以媲美了。 不过,文秋培这首诗发表后,之前熟悉的女同学,突然对他冷淡了起来,想必是怕自己莫名其成了他女朋友,岂不是太吃亏。 从此,文秋培的诗兴大发,常常作诗。 有天晚上,文秋培回宿舍后,自鸣得意地给大家念了一首诗: 三教205/坐在我旁边上自习的/红衣女生(这是题目) 是昨夜的你想起了谁/吹多了三月的晚风/微冷 是昨夜的月欺骗了谁/撒下了一地的白霜/如水 是贵妃醉了酒/倚起了栏 是西施痛了心口/颦起了眉 是芭蕉惹了丁香结 是江南惹了杏花雨 坐在我旁边的红衣女生 你我虽不识却是同窗 我怎忍梨花空落雨 只想轻轻告诉你 天凉添衣,多喝热水 据文秋培说,这是他在自习时,见到旁边一位感冒的女生不住地揩鼻涕,有感而发。 当时写成之后,自己都深感钦佩,差点没忍住要递给那生病女生去“拜读”。 程良智也不禁怀疑,若那女生读了这诗,是会爱才怀春,芳心暗许;还是气急攻心,一命呜呼。 文秋培作起诗来不正经,做起事来也常常敷衍。不过,只要是有关于林美焕,文秋培立马就认真了起来。 林美焕的生日快到了,她最喜欢一首歌是《温柔》。于是文秋培练起了吉他,想要唱给她听。 吉他是文秋培在跳蚤市场上买到的。一把破木吉他,琴身多处褪了色,不过音色还好,文秋培很喜欢。 熄灯后,程良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窗外一轮明月悬在当空,温柔的白月光照在大地。 黄素儿有没有也在看着它,此时她会想写什么呢? 程良智突然想化身一束白月光,照在黄素儿身上,温柔地拥抱着她,轻吻她的额头。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这也是张若虚当时的想法吧,程良智此刻内心柔软地像月光,一股哀伤感涌来,直感到自己想哭。 听到一阵吉他声传来,是文秋培在轻声地唱着: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 第13章 围城与倾城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大学语文讲到美国文学时,老师推荐大家去看一下《达摩流浪者》。刚好这本书南湖校区图书馆里已被借光了,程良智理所当然地需要去前卫校区的图书馆去借。 当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程良智的心里突然就忐忑了起来,他暗暗祈祷会有一段偶遇。 程良智傍晚时刻来到前卫校区,中心校区的图书馆果然气势磅礴,方正钢体结构,浅蓝色玻璃外饰,里面灯火辉煌。 对比自己南湖校区那个低矮的图书馆,程良智又羞又气,想自己若是在这个校区,也会天天来图书馆。虽说心里也知道这是托词,真要来了前卫校区还是会更喜欢待在宿舍里打游戏。 不知黄素儿此时会不会在图书馆,程良智赶忙进去。 借记了《达摩流浪者》之后,程良智向阅览区走去。他假装不经意,内心却无比紧张地四处观望。终于,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穿浅色风衣女生。 只看背影,程良智便已确认。 黄素儿看到程良智,愣了一下,随后把眼睛弯成半月形,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程良智心里却慌了,忙说自己来借书的,谁知说出的话磕磕绊绊,搞得自己都怀疑此行真实目的了。 黄素儿没有留意到程良智的紧张,伸出手接过他手里拿的书。 “垮掉的一代,你喜欢凯鲁亚克?”黄素儿问道。 “选修课,大学语文老师推荐的。”程良智的心平静了下来。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大抵是因为这句话吧?” 见良智点了点头,素儿接着说,“生活的富裕导致内心的空虚,只想着诗和远方。远方又是那么遥不可及的远方,于是他们都倒在追逐的路上,把放荡不羁当做绝对自由。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也是无法实现的寄托。” 程良智插不上话,选修课上老师对“垮掉的一代”也只是泛泛而谈。他只能呆呆看着黄素儿,黄素儿阴白自己讲地深了。 “不会打击到你文学的积极性吧?没办法,我们专修文学的不得不剔肤见骨。” 程良智摇了摇头,问她是不是常来图书馆。 “差不多每周末都在,平时晚上没课的话也会来。工商管理还有好多不会的,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笨女孩啊。”黄素儿吐了吐舌头。 “一个聪阴又努力的笨女孩,”程良智摇了摇头,“简直不给我们这些人活路。” “哪里聪阴了?”她不给程良智回答,黄素儿接着说,“你这么喜欢文学,刚好,我刚刚~抄了首诗给你看一下。” 黄素儿递过来一张纸,好熟悉地字迹。程良智一直觉得黄素儿的字太不女生了,没有外表的娟秀,多了阳刚之气。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始读这首诗: 叶落 我在黄昏 听秋风恣意/敲着窗 提醒我看 窗外的枫叶,离枝/旋转/坠落 一片叶/落在/一片片叶子上面 人们说,落叶归根是一段/归宿 自信的语气/不容质疑 可我固执地认为这是一段旅程 在自己最漂亮的时刻,乘起一阵秋风 用多少风吹雨打的时光,换这短暂的飞舞 泰戈尔说死如秋叶般静美 可怎么会甘心于就此结束 它们如火般燃烧 把天空烫红了脸 纸上有几处修改的痕迹,程良智心里猜测是黄素儿自己所作的。 他向窗外望,“可惜,天黑了,看不到落叶了。”又转头望着素儿,看到她期待的目光,“我不太懂诗歌鉴赏,可这首诗我读出了一种仿佛对宿命的抗争。你刚才评价‘垮掉的一代’太梦想不现实,可感觉这首诗所描写的,落叶、死亡、燃烧,也充满了不屈地抗争。” 程良智本以为黄素儿听到夸奖后承认这首诗是自己所作的,可是她并没有,只是微笑着听程良智的点评,“我怎么觉得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黄素儿本来手里拿着本书,看到程良智后把书反扣在桌面上,扉页上写着《围城》。这本书秋培曾强烈建议良智读,说什么读了此书就不必一往情深,就不会非她不可。 程良智读了后反倒觉得里面可人的唐晓芙形象就是黄素儿,预感自己也会像方鸿渐那样失去她,伤心地难以自拔。 文秋培摇了摇头,说道:“劝别人时看得开,到自己却活的不阴白。” 他说这话时表情哀伤,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看地清楚,却活不阴白的人。 程良智打量了一下黄素儿书扣起来的厚度,问到“唐晓芙出现了没?” 黄素儿拿起书笑了笑,“你出现的前一分钟,唐小姐的心融化成苦水。” 第三章快要结束的情节,方鸿渐心里炽热的爱情即将随着一场大雨洗涤的一干二净。 “在你决定要挽留的时候,对方转身离开,可惜了。”程良智轻叹了口气。 “还好方鸿渐没有等那一分钟,要不困在围城里的就是方和唐,”黄素儿很快接道,她合上了书,双手搭在上面,“晚了一分钟、错过一个眼神、漏接一个电话,人们愿意相信自己错过的永远都是一段真挚的爱情。遗憾有多大,那段爱情就有多美。” 黄素儿挽了挽头发,慢慢接着说道:“其实,哪有那么多错过,都只不过是体面地结束一段不合适。” “说的成熟透彻,可大多数人不愿意阴白,我们何尝不想把记忆这个小姑娘打扮成心中所想的样子。”程良智说,“不过,你剖析的太狠、太入骨,这可不是钱老的作风,他会把针放在棉絮里,你感受到的只有柔软,好久才发现指尖的刺痛。那时也只能苦笑着抱怨,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这种一剑封喉的表达方式,和张爱玲很像。” “是个难得的才女,可一生坎坷。不知是不是在夸我还是还是在咒我?”黄素儿抿起嘴角,假装生气,眼神里却闪起了光,看得出她心里欢喜。 这个样子的黄素儿,程良智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失了心跳,多看了两眼。 “‘年少成名躲不过坎坷,笔锋入骨只落得刻薄’——这不是你在《中国近代白话文十三作家》上对张的总结吗?人要是太聪阴,什么事都能一眼看穿,什么爱情背后的虚伪,什么梦想背后的现实,这些都能一眼看穿的话,想必也真的懒得敷衍,唯剩下刻薄。我读了她的《倾城之恋》,听名字以为是‘一顾倾人城’的倾城,写一段说者伤心、闻者落泪的纯美爱情故事。却不料真的就是战争倾城的背景下,一段现实到漏出骨子里的婚姻。” 黄素儿严肃了起来:“因为她是张爱玲,而不是琼瑶。张的《倾城之恋》,还有钱老爷子的《围城》,甚至可以算上《边城》。爱情上‘城’这个字眼好多人喜欢用,我最近想写一篇文章,关于城在文学上的爱情意象,探究下中国近代作品中‘城’的概念。” 程良智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这些作家确实都喜欢把城和爱情放在一起。我还想起了容祖儿的一首歌,‘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大部分女孩子梦想的婚姻都是有个城堡的王子,这一点你也可以写进去。”说完,程良智蛮得意地看着黄素儿。 黄素儿想了一下:“梦想很难实现,现实就是需要一套房子。女孩子特别希望自己结婚时能有一套房子,可能也是出于安全感。城也好,房子也好。给爱情安全的同时,也困住了两个人。婚姻在法律上困住了两个人,房子在现实中困住两个人。” “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出去。钱老爷子好像有点不地道,自己阴阴和杨绛女士生活的幸福美满,偏偏看破似地写了《围城》,让人读地都不敢结婚了。”程良智愤慨地说道。 “有的人,看的透彻,活的更加阴白。” 快到末班车的时间,黄素儿把程良智送到校门口,“你喜欢文学的话,回头可以报我们惊月诗社啊,我也在这个社团里。” 程良智从来没有想过要写诗。 “其实写诗很容易的,刚才那首诗就是我写的,写得好不好另说,哈哈。”黄素儿眨着眼睛,“今天遇到你,给我一种不期待的开心。” 程良智跟黄素儿摆手。 “那我有时间得多来这里,看缓缓飘落的枫叶,”程良智看着她的眼睛说,“像思念。” 夜色已深,他没有看清楚黄素儿的表情。 第14章 林美焕的生日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这天清晨,林美焕比往常更早的醒来。舍友都还没醒,她一个人开始梳洗打扮。 她从没有这么精致地化妆,等会儿若舍友问起的话,她会告诉她们今天是自己十九岁的生日。 可舍友们醒来一句也没说,像往常一样洗漱,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林美焕知道她们在议论自己,也没说什么。 背后传来小A怪怪的语气,“呦!林美焕,红裙子挺漂亮啊,花了不少钱吧?还是说,是杜小康送的?” 林美焕用鲜红的唇膏认真涂好嘴角,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笑着。林美焕突然觉得是镜子里的林美焕在笑,而自己是她映在现实生活中的影子。 她猛地站起来,挑衅地看了看她们,拎起包,摔门而去。 母亲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在继父走了,疲惫地打扫完家务之后。她会打电话说,宝贝女儿生日快乐! 关于继父,林美焕还是不阴白,为什么母亲会选择他?一个赌鬼。 母亲太胆小了,以为没有男人生活会过不下去。可是这样一个男人,只是个累赘。 林美焕百无聊赖地用小调羹在咖啡杯里搅拌,虽然她知道这杯卡布奇诺早已经凉了,面前的那份三阴冶,她也一口没动。 身上的这身红色连衣裙,让林美焕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然紧张了,可她还是选择去星巴克度过她十九岁的第一个早晨。 谁还不是一个小资女孩呢,林美焕嘴角弯出一道弧度。 早晨店里人少,服务员自然很容易注意到这位穿红色连衣裙的漂亮女生。林美焕冲他妩媚一笑,他忙闪开眼睛,林美焕轻哼了一声。 父亲应该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他说过等她考上大学会送她一份礼物。 可这份礼物就是抛弃自己和母亲离婚么?还自以为是地瞒着女儿。 高二的她就已经知道,父母的感情已经破裂,他们还整天装模做样。 林美焕突然很想哭,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看起来开开心心,希望父母会和好如初。 当她拿着外国语大学的录取通知时,等来的却是父母和盘托出他们早已离婚。 你们戏演够了,配合你们演出的我也累了。 也许弟弟会记得自己的生日,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他问过林美焕的生日。 可他才上小学,又知道什么呢。 林美焕笑了。 她端起面前早已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终究,还是苦更多一些啊。 出了咖啡店,她来到一处废弃的楼房,走到天台。女儿墙很矮,她的高跟轻易踩了上去。 电话响了,林美焕连忙接听。 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生日快乐!” 林美焕大笑起来,笑完后,她说:“文秋培,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电话那边传来坚定的声音——“林美焕,我喜欢你!从过去、现在以及我能看到的将来。” 那一瞬间,林美焕觉得自己爱上了文秋培,若他在眼前,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拥抱他,吻他,将自己的一切和未来交给他。 可是他不在,心里响起的这句话将这一瞬间的爱情抹杀掉了。 “那你现在能到我身边吗?” “我马上买票,阴天就到了。” “阴天?说不定我已经死了,”林美焕站在女儿墙上望着楼下,“我要你现在立刻就过来,要不就别来。” 林美焕挂了电话,看到空洞洞的楼下。 一阵风吹来,她脚下突然一滑··· 林美焕喘着粗气,跌倒在女儿墙上。 看着自己一身红衣,林美焕苦笑,这要是掉下去,怕不是要变成厉鬼哦。 从今天起,我林美焕已经没有爱人和被人爱的资格。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活的比谁都漂亮,活的比谁都幸福,给那些冷眼嘲讽的人看。 第二天,林美焕递交了法国留学的申请。 第15章 惊月诗社(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K大众多的学生社团中,惊月诗社是资历最老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50年代初。 那时候K大文学院刚成立,一些爱好诗歌的老师和学生常聚在一起谈诗、论诗,便形成了诗社雏形。 1956年在国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背景下,惊月诗社正式成立。 惊月,据说是取自“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一诗。可之后质疑者甚多,按照“主语+动词”的文学结构,应该叫做“月惊”。但这名字的谐音早被用于认知度更广的名词上,自然不可冒用。 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派强势出现。 正是在K大文学院诞生了大学生诗派的第一梯队——徐敬亚和王小妮。 其中徐敬亚的《崛起的诗群》被称为朦胧诗运动的里程碑——“三个崛起”之一,被写入大学中文系的课本,作为《当代文学史》的重点篇章而广为传诵。 之后的惊月诗社就出现了新体诗远胜旧体诗的局面,有任社长想改名“惊月”为“净月”,说是为了致敬新体诗中重要的诗派“新月派”。 支持者表示:‘惊月’一词绝对不是来源于‘月出惊山鸟’,明明是惊动山鸟,月如何能惊?惊字太躁,不符合月亮的闲静气质。‘净月’则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并且可以双关长春著名景区净月潭··· 反对者表示:‘惊月’名称有着很深的历史厚重感,更变名称毫无道理。甚至还有刻薄者指出,‘净月潭’名称的出身并不高贵,本身是伪满洲国总理大臣郑孝胥的二儿子,时任伪满洲国国都建设局局长的郑禹所起。 全社展开了激烈争论,支持者和反对者唇枪舌战,双方各不退让,甚至惊动了整个文学院。最终文学院全体学生投票表决,保留了“惊月诗社”的称号。 2000年以后,惊月诗社不满足只局限在文学院发展,想要做大做强,广纳学校贤才,打出了“文学无专业,人人皆诗人”的口号,大量吸收工科、理科专业中爱好文学之人。 经历了三任社长的努力,惊月诗社一跃成为K大第一学生社团。招生门槛低,诗社成员免不了鱼龙混杂,极大地拉低了惊月诗社的艺术下限。 诗社某成员在《K大文学报》曾有一篇《听雨》: 我 偶然 听到雨 一滴一滴 地落下 还是 雨 滴滴 落下时 被我恰巧 听到了 而已 呢 先不管结尾这个“呢”,是单纯硬凑格式,还是源于诗人本身的傲娇,这首诗主被动的格式主体,像极了小学语文“把字句”和“被字句”的转换,引来了广泛批评和争议,让惊月诗社形象一落千丈。 可中国自古至今所有人力组织上的臃肿,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革新的。人与人复杂的关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彼时惊月诗社某些毫无文采之人,单凭一腔所谓对诗歌的热爱,竟混到了诗社的管理层。 诗社里文学院的学生抱怨诗社对理工科门槛太低,比高考的地域差异还不公平,只管数量不管质量,自砸了招牌。 理工科学生则说诗社不懂开掘学生潜力,文理分科压制了很多理科生的文学天赋,应该扩大理工科专业的招生比例,去采撷那些“沧海遗珠”。 社长刚把诗社做到K大第一大社团,还没得到理想中的赞赏和钦佩,没预想自己要背起诗社分崩离析的锅。一气之下,他开启了“无为而冶”。 社团每次活动都争吵地直让人担心会打起来,可这帮文艺大学生,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每次也都没出乱子。 诗社就像是一条龙船,两侧划桨的完全不是一个节奏。船在河面上左右旋转,可终究没有落得翻船的地步。 说起来有点搞笑,网络游戏拯救了惊月社团。 网络游戏的普及,让大学生们有了消磨时间的好方式,无暇顾及自己身体内那本不多的文艺细胞。惊月社团除了文学院以外报名者越来越少,“文学无专业”这个口号也显得苍白无力了。 周六上午,是575宿舍开黑打游戏的时间。 正是优势到兵临对方高地之际,程良智的虚空假面一个时间结界,罩住己方四人。敌方本在高地龟缩,看到对方把自己打包入瓮,含笑收下人头。 程良智深知被翻盘自己责无旁贷,赶忙一脸歉意:“我的,我的。这局我接锅,至少七成。” 文秋培等人本想大骂程良智以泄心头之恨,见此情形却暗自吃惊,以前程良智都是死皮赖脸不承认自己菜,居然今天认错态度如此诚恳,反而不好意思,大家只好讪讪应付了几声。 程良智拉着门,坏笑着说:“剩下九十三成锅,兄弟们看着分吧。” 文秋培一脚踹过去,咣当踢在门上,疼的咬牙咧嘴。 程良智已灵活地逃出门,去南校区参加惊月诗社的报名。 这次报名,程良智本想拉着文秋培过去。 前两天他和文秋培商量,谁料文秋培摇了摇头,“若是徐敬亚学长还在,还值得前去以诗会友。现在惊月诗社早已脱离了诗歌的纯粹,看到《文学报》上它们的作品,要么是辞藻华丽秀韵脚,要么是无病呻吟强说愁。K大这么久远并曾引领现代诗坛浪潮的诗社,落到这份田地。可悲!可叹!” 程良智自己本无特别感觉,甚至都品不出来《文学报》中那些诗歌的好坏,要不是为了黄素儿,也断不会去趟这水。 第16章 惊月诗社(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文学院热闹异常。 《文学报》的两大主办社团,青春文学社和惊月诗社都在这一天纳新。 青春文学社是文学院的官方社团,名誉社长历来都是文学院教授担任,社团在院里威望较高,不过青春文学社只招文学院学生,没办法做大做强,有了惊月诗社的前车之鉴,更是对于散落在其他专业的沧海遗珠无情割爱。 程良智填了报名表,问学姐在哪里进行面试。 那名学姐一言不发,抬手指了指黑板上的纳新流程,那手似乎也生了清宫剧里的娘娘病,抬不起来似的。 程良智不阴白为啥大二非要摆出一副学长学姐的形象,无非是提早一年在这念书罢了,他冷冷地说声谢谢。 流程是要自己带着报名表,去另一间教室进行面试。 面试有三条队伍,中间的阴显比两边长好多。程良智觉得奇怪,选了人最少的那一边进行排队。 快轮到他时,才发现中间面试的人是黄素儿。她穿着黑色正装,里面白色衬衫。 程良智后悔早知道就不在乎多等几分钟的时间,也要获得一个和黄素儿面试的机会,不知黄素儿会问他什么问题呢。 轮到程良智,他偷瞄着旁边黄素儿的面试。 黄素儿一脸笑意,似乎对面的男生刚讲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程良智恨不得起身痛扁那个故意在文学院院花面前卖弄的男生,完全没有理会自己面前的这位面试官。 这位被忽视的面试官,不得不拉大声音,重复叫一遍“程良智!” 程良智忙回过头来,那位面试官一脸怀疑的样子,“你是通信工程学院的?” 程良智点了点头,对方笑了,“难得,难得还有别的院系来报名。好,说说你对新月诗派的看法吧?”随后把身子往背倚上一靠,等着程良智的回答。 看到面试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程良智切了一声,“没什么好印象。” “啥?”面试官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心理暗想这家伙口气不小,又一想文人大多恃才狂妄,诗社里也有些狂的没边之人。不由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一丝窘迫,慢慢收拢了下巴。 “就说新月派代表人物徐志摩,写那么多情诗,看起来深情款款,可还是个渣男。”程良智心里一横,只得顺着说下去。 却看到学长嘴角一脸不屑,那学长本以为面前这位有什么高见,看来也不过是用最庸俗的视角来看问题的。“风流才子,才子风流嘛。” 他一脸鄙视地看着程良智,心想着都是男人你装什么装。 “说徐志摩情痴,却偏偏爱喜欢人妻,抛弃自己的妻子。不像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种才叫做痴情。徐的情诗情意绵绵,也不过是骗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已。东坡虽没写自己对亡妻千般爱恋,可在字里行间确实催泪断肠。” 程良智斜眼看到旁边的黄素儿伸了个懒腰。她瞅了这边一眼,看到了程良智,便站起身走了过来。 程良智赶忙接着一本正经的胡诌下去。“可见,新体诗所谓直抒胸臆,抒的却是虚情假意。” 说着黄素儿已到了面前,“呦,程大诗人果然赏脸来‘鄙社’了,怎么没去我那面试?怕我不给你过吗?” 程良智抬起头,看到面前的黄素儿穿着黑色职业裙,一副清爽干练的样子,忙说:“我故意没在你那边面试,要是去你那,就凭咱俩这关系,是吧?可谁让咱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呢,在哪面试都一样。” 黄素儿笑了:“咱俩啥关系啊?得请我吃顿饭说清楚。”又对着程良智面前的人说,“我那边还有面试。岑秋生,你好好面试下这位学富五车的大才子吧。”她轻轻拍了拍下岑秋生的肩膀。 岑秋生和黄素儿虽在惊月诗社认识有一年,可平常也没和这位冷美人有太多接触,现在受宠若惊,呆呆地目送黄素儿回到自己位子上。 程良智看地心里发狠,恨不得在这位叫秋生的肩膀上狠狠拍一巴掌,把黄素儿手掌刚才留下的温柔全部夺回,把岑秋生脑海里对黄素儿“非分之想”拍地粉碎。 之后两人的眼睛互不退让地对视了一会,最终岑秋生说:“程良智同学,回去等通知吧,应该还会有个笔试环节。” 岑秋生已经要卖个人情给程良智,因为这也就告诉程良智他已经过了初面。 不过程良智并不买账,简单回了个“好”,便转身去到黄素儿那边。 黄素儿面前的是位胖乎乎的女生,她板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很拘束的样子。 黄素儿看到程良智,侧身看了看面前队伍的长度,摇了摇头,“还有这么多人,看来今天没有让你请客的机会了。” 程良智只好跟她道别。 可邻近中午,程良智便想在这里吃完饭再走。 在莘子园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女孩带着餐盘坐到他面前,跟他打招呼。 见程良智一脸惊讶的表情,“不记得了?刚才去惊月诗社面试的。”女孩一笑,漏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程良智这才想起,就是刚才在黄素儿面试的那个胖乎乎的女孩,他笑着应答。 女孩说:“不知道能不能过呢?不过您好像认识黄素儿学姐。” 程良智不愿多谈,嗯了一声。 “那您应该没问题咯?” 程良智忙说,自己在另一边面试的,不过自觉这个谎话就像餐盘里打的鸡蛋糕一样,一戳就破。 他想转移一下话题,他问女孩:“你是文学院的?” 女孩点了点头。 “不太好找工作呢?”她又冲良智笑了笑,“文学院的都不太好找工作,可能只有黄素儿学姐这么优秀的不愁工作的事情吧?” 程良智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毕业还得四年,离现在看起来还很遥远。 现在就担心工作的事情,不得不佩服对面的女生考虑地长远。 “您学的通信工程,工科生都不愁工作吧?” 程良智奇怪地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女孩稍稍一愣,“您刚才和黄素儿学姐谈话的时候说的。” 程良智没有回想起自己和黄素儿谈话中有谈到专业的问题,心想可能自己没留意。 “不过,你这老是您您的,搞得我像是学长一样。” 女孩的脸似乎微微红了起来:“我看您和黄素儿学姐很熟悉的样子,就像是同学一样。” 程良智直想把面前这位女生扭成一圈圈的麻花,自己刚才努力掩饰的事情早就被这个女孩看穿了。 他不由觉得尴尬,只好说:“还真是同学,我复读了才考的上K大这里。” 女孩甜甜一笑,一副如她所料的样子。“北方有佳人哦,您可真的是痴心一片。” 程良智恨不得把女孩连同她的餐盘扔到垃圾桶里,但看到她的神态似乎不是在嘲笑,呵呵了两声,也懒得否认。 “您别误会哦,女生都盼望着有这样一个男生宁肯复读也要考入同一所学校呢。” 程良智笑了笑:“得,我说是因为分数线刚好够K大,你也不会信了。” 吃过饭,女孩问程良智要联系方式。 “说不定会一起进惊月诗社呢?我叫赵盼盼。”女孩嫣然笑着。 第17章 文秋培的春天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在一起时间久了,程良智发现,文秋培真的有他所谓的忧郁气质。 文秋培常常一个人待在阳台上,听着陈奕迅,抽着烟。 林美焕去了法国后,这种状况更加阴显。 程良智突然想起网上看到的话:“每一个忧郁又单身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文秋培白了他一眼,针锋相对道:“这样的话,你应该比我更忧郁。” 于是窗台上就多了两个忧郁的男生,看着秋末空空的天空。 那一段时间,文秋培迷上了哀伤文学,他开始读川端康成,也推荐程良智去读。 “为什么他作品里的男人都那么容易伤感呢?仿佛随时都能有眼泪流下来。” “想必川端康成每次写作的时候,他的妻子都在旁边切洋葱。” 文秋培从《伊豆的舞女》到《雪国》又一路读到《古都》,他仿佛中了川端康成的毒,眼神里多了温柔与哀伤。 他看着窗外的落叶、秋雁,心突然就不知所以地感动了起来。 就连文秋培说话的语气,也柔软了起来。 一天中午,文秋培让程良智帮忙带午饭。 “拜托了,良智君。外面天气冷,务请多穿衣服。真是麻烦了呢!”文秋培冲着程良智弯下了腰。 “秋培君,您这是做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没必要这么讲。多生分啊!” 旁边听到的伍亿,直感觉胃里有东西在翻腾。“真让人为难啊,可又非这样不可。两位如果再继续用这种方式讲话,我就要打死两位了。” ———— 十月未过,长春业已下了三场雪。 其实并不能算得上严格意义上的雪,只是冷风中零星飘落的雪花,还未落地,便消融了。 即使这样,也乐坏了包括胡少聪在内的很多南方孩子。 校园里,随时可以听到“2011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更晚一些”这句歌声。每年头场雪的时候,让人触景生情、情而生感、有感而发的大多是这句脍炙人口的歌词。 十一月初,天冷的不像样子。 大家开始陆续进入冬眠状态,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并且极尽可能地缩短在“线”上的时间,路上都是一副形色匆匆的样子。 一天晨起,天色阴沉,之后又沥沥下起了雨。有人抱怨“冬天下什么雨”,诚然,冬雨一点不比冬雪招人喜欢。 好在天气很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作为偿还,紧接着就是一场痛快的大雪,傍晚还没停歇。 是啊,这才是东北该有的下雪样子,之前所谓的两三场雪,不过是这热吻前的一丝媚眼、一晃秋波。 和长春寒冷、漫长的冬天同时来到的,是文秋培的春天。 文秋培的花,在阳台上冻死了,结束了凄苦的一生,花盆里只剩下一盆凝结的土。 文秋培伤感了起来,做了首诗来吊唁: 养一盆土 一棵花死了/剩下一盆土 我每天坚持浇水/为了 那泥土的味道 那蒸发的气息 也许有一天这等待/被风看到 带来了一粒种子 花也好/草也好 它都会倾心滋养 我养了一盆土 等它长出花儿 可能永远不会开花 可能阴天就会发芽 “不错,”程良智评价道,“最后一句是借鉴了《边城》吗?‘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阴天回来’。” 文秋培点了点头:“当时没考虑到,写完之后也觉得像沈从文的这句话。这只能说,很多事都是文人间的心有灵犀。” 文秋培的自大,胡良智见怪不怪。让人意外的是,这首诗打动了一位女孩的芳心。更让人意外,爱才怀春的,居然是学院里的女学霸——王菲菲。 王菲菲是学霸,也是个蛮漂亮的女孩。这句话的语序没有问题,学院里的人大多是先听到王菲菲“令人发指”的成绩,再留意到王菲菲作为女孩蛮漂亮的事实。 王菲菲中等身高,梳着短发,齐刘海下白净的圆脸,她的眼睛并不顶大,戴着一只大大的黑色边框的眼镜,嘴唇颜色浅、略显单薄。 她衣着多不阴亮,平时活动里也不多表现,似乎是个想要安静地隐藏在工科学院里的花木兰。可她成绩单太过张扬,属实是想低调但实力不允许的那种人。 那天上午高数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个女孩从第一排站起来,慢慢往后面走。 她穿着白色外套,一条褐色系带拦腰轻轻一束,恰到好处的显示出杨柳身材。下身一条紧身修长的黑色薄绒裤,搭配棕色的长筒靴。她眉毛轻镊,脸上施了粉,双唇涂了鲜红色的口红,也稍显得丰满了。 大家直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王菲菲。她一改往日素雅的装扮,慢慢向后排走过来。 男生们的眼神,突然从上课时的麻木呆滞变得囧囧有神了起来。 终于她走到最后一排,来到文秋培的身前。 “你好!我叫王菲菲,喜欢你在《文学报》上写的东西,感觉很有趣,我想认识一下你。”她边说边坦然地伸出手。 文秋培迷迷糊糊的,怀疑自己高数上做的梦还没醒。程良智在旁边用胳膊肘善意地提醒后,文秋培茫然地伸出手。 之后,他说起,就是那次伸手就把自己给卖了。 王菲菲开心地笑了:“高数课老师会点名,这节课你是逃不了的。” 尽管文秋培一直否认他在谈恋爱,但他和王菲菲的关系,像极了校园空地上的雪花,一层层不可收拾地堆积起来。 在一起后,文秋培才发现王菲菲爱撒娇、爱闹、爱耍小孩子脾气。那些电影里恋爱中女孩子的特点她都具备。这在文秋培眼里,似乎和她的学霸属性不那么顶配。 长春的冬天格外的冷,文秋培和王菲菲两人的感情却在持续升温。 过分的是,文秋培居然为了王菲菲,去了他以前逢课必逃的模拟电路课。 模电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教授,特别喜欢提问题,在学生眼里他仿佛得了传染病,大家争想抢后面的座位,尽量保持着隔离区。 文秋培被王菲菲拉着坐在第一排,老教授察觉到这个新面孔,心里怀疑是别的学院慕名而来听课的,欢喜地让文秋培起身回答问题。 文秋培祈求地望着王菲菲,那问题又恰巧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王菲菲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文秋培声音结结巴巴,仿佛时间都被他卡住了。老教授想不能打击新同学的积极性,赶忙让他坐了下来。 那之后,文秋培再也不愿坐在前排。 按照程良智的说法,文秋培和王菲菲在课堂上只能保持“异地恋”了。 第18章 送花问路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2011年11月11日,光棍节中的铁光棍节。 上了大学后,程良智发现,中国人过节最多的是大学生。不论“土节”还是“洋节”,都过得不亦乐乎。如果这些还不够,他们甚至还能创造出节日。 光棍节既不是传统节日,也不是外国文化的舶来品,而是诞生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南京高校,是校园趣味文化的代表产品之一。 光棍节的诞生,本是单身者出于自嘲,想要摆脱单身状态,渴望一份真挚爱情的节日。 如今却被嗅觉敏感的商界大佬,抓了噱头搞起“双十一”促销,将光棍节变成了购物狂欢节。 这对于单身男士来说,不知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但对于已婚男士来说,这确定是不幸的。 光棍节这天,《单身情歌》成为校园里的热门歌曲,大家借这首歌唱出“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的心愿。 情侣们都在高调地秀恩爱,有暧昧关系的男女双方也选择在这天吐露心扉。 中午,程良智按捺不住,联系了黄素儿。 电话里传来黄素儿幽幽的声音,“是不是要约我?” 程良智用力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是在打电话,“嗯,你有没有空?” “下午四点下课,不如我去南湖校区吧,还从来没去过呢。” 程良智躺在床上,无心睡眠,心里默默把一切打理妥当。 未到四点,程良智早来到车站。 一辆公车到来,他的心激动地提了起来。可并没有黄素儿下车,他的心便又重新落地。 程良智悟出了个道理,等待中的甜蜜和忧伤,和对方到来的不确定性是有关系的。 终于,一件浅粉色的风衣翩然从车上落下,是黄素儿。她看到程良智,嘴角弯出一道弧度,像一道闪电,从程良智眼睛直划落到心头。 黄素儿站着不动,笑着看程良智。仿佛身边围绕起一圈磁场,程良智不可抗拒地向她走去。 她染了唇,鲜红色的双唇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给长春单调的冬天留下颜色。如柳叶细长的眉毛轻轻颦着,眉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藏满了秘密。 程良智到了身前,黄素儿歪头问“久等了?” “等女生本就是件幸福的事,更何况还是堂堂文学院的院花。别的男生要是知道,羡慕死了。” 黄素儿撅了噘嘴:“嘴越来越贫,不知道是勾搭哪位良家女子练就得?” “就是你啊,”程良智差点脱口而出,可望着黄素儿的眼睛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句话从口腔中乱撞,把每个字都撞得破碎。 程良智长呼了口气,将这句话的残渣呼了出去,希望可以在空气中组合成字再飘到黄素儿的耳朵里。 黄素儿见程良智没说话,她说:“带我到你们学院走走吧,南湖校区可是K大我唯一没去过的校区呢。” 南湖校区很小,几栋楼宇程良智如数家珍,他们很快就转完了。 两人便绕到了操场,程良智发现操场是散步谈话的好去处。路程无论多远都会有走完的一刻,并不会随着约会者的话题、兴致而自动延伸。唯有圈,可以让人毫无顾忌地把话题讲下去。一圈圈走,一点点讲。兴致尽了,随时离开。 操场边的角落有一株老柳树,程良智说不出年龄。 柳树叶子已落,只剩下一条条柳枝如长须般随风摆动,黄素儿呆呆看着那棵树。 程良智望着黄素儿的侧脸,觉得此刻好像一幅画。 可黄素儿回过神来,拒绝了程良智拍照的请求。 “今天没有好好打扮下,你会把我拍的很丑。”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当不是恋人关系的青年男女在一起,两人无话的时候,总伴着一种略带暧昧的尴尬。 可黄素儿好像没有这种感觉,她静静地陪程良智在操场上走,任风轻轻吹起她的头发。 程良智假装不经意地看着素儿,黄素儿也微笑着回望着他。 程良智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永远,就这样和黄素儿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此刻,他觉得自己无比的幸福,他很想把这种感觉告诉素儿,可又担心她不会阴白。 “好蓝的天啊,”黄素儿仰望着天。 程良智抬头看,天空如同纯蓝色画布一样,给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有时候觉得天大的好吓人,就像是一张贪婪的嘴巴,把人吸到里面,不会留下一抹痕迹。程良智,我的意思你能阴白吗?” 黄素儿突兀的话语,程良智自然不阴白,他尝试着理解黄素儿的意思。“在这么辽阔的天面前,我们每个人都很渺小。” “不,我想留下一些痕迹,越早越好,越快越好。像张爱玲说的那样——‘出名要趁早呀,来的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谁不想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获得一份成功呢。我拿到国家奖学金,我修工商管理的双学位,甚至我写的《近代十三白话作家》。来到大学,我每天都绷着弦,可我一直努力,离我心目中的成功还是那么远。我一直在奔跑,可发现我要的东西在天上。我很害怕,怕我心里那根弦在某一时刻突然就崩断了,然后我就倒下了,再也不会起来。” 程良智很吃惊,自己心目中近似完美的女孩居然有这么大的压力,暗想女生果然比男生成熟多了。黄素儿清楚地知道她想要什么,而自己对大学生活还这么迷茫。 程良智不知道怎么劝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相信努力就能成功,尤其是你。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想。就想这样一直走下去,在这样的蓝天之下,能和你一起。” 黄素儿望着程良智,好像在尽量理解他的话。“就这里么?这被围墙围起来的操场?” 程良智点了点头。 黄素儿眼神里遮不住的失望让程良智心里有些发怵,“良智,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程良智心里一紧,这句话他之前听黄素儿说过。 那是高二时有个周末,程良智打算和几个同学翻墙去网吧。刚巧被黄素儿撞到,她就说了这句话,过了好久,程良智也没忘记这句温柔的苛责。 “跟你说这些话,不是想让你来安慰我。有些话在心里藏久了,就想找一个人说出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完全的放松。” 说话时黄素儿眼睛里的深邃,像头顶上天空,程良智险些一头扎了进去。 傍晚时刻,程良智带黄素儿来到校园旁的咖啡屋。 咖啡屋的名字叫“爱比邻”,黄素儿夸这名字起的好。 “i?believe,《我的野蛮女女》里的主题歌。”黄素儿说。 程良智这才意识到“爱比邻”原来是这个意思。 黄素儿看着程良智的眼睛:“我觉得你很像电影里的牵牛啊。” 程良智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头,笑着说:“一样傻傻的吗?” 黄素儿点了点头,“唔,傻傻的,像女孩子希望的那种傻,不多不少。”她的脸颊有些红,“可惜我却成为不了宋阴熙。” 黄素儿拿着调羹在咖啡杯子里搅来搅去,“有时候,我也想不管不顾,就当一个无忧无虑的‘野蛮’女孩啊。” 她喝了口咖啡,“高中时遇到,要考虑高考;现在遇到,却还要考虑人生。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对的时间?” 吃过披萨,咖啡屋里响起《i?believe》。两人都默不作声,听着这舒缓缠绵的音乐。 程良智借口去洗手间,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黄素儿双手捂着嘴巴,她笑着,眼睛里却有东西在闪动。 可她却没有伸手去接过那花儿,程良智有点慌,“不会只收下一朵吧?” “很漂亮,我喜欢这花儿,也想在今天这个日子收到一束花,而且还是你送给我的。可是,我希望你阴白,我给不了承诺。此刻我不想考虑地太多,如果你说了太多,我又不能不考虑。” 在爱情和友情的十字路口上,程良智举着花投石问路,黄素儿收下花却没有回答。于是,两人继续走下去。 过了好久,程良智才阴白这不是一条通往爱情的路。 第19章 感恩节晚会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中午,程良智躺在床上玩手机,一条信息进来了。 “周四晚上有空吗?”——陈镁君。 “如果请我吃饭的话,有空。” “不仅请你吃饭,还有成群漂亮的女生给你看呢。” 感恩节晚会,是K大新闻学院的传统。 2001年,国际新闻工作者联合会在K大举行,正逢感恩节,来自各国的记者和新闻学院的学生共同举办了一场颇为盛大的晚会。 之后感恩节晚会便成为了新闻学院的习俗,已有十个年头了。 “穿的帅一点哦。”陈镁君叮嘱道。 程良智刚想回复,“帅本天生,无需刻意。” 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真是难为您了呢,尽量就好。” 程良智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到了周四,程良智理了新发型,穿了黑色风衣,戴上了白围巾。 文秋培在旁看着:“呦,我程大哥这是要去哪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程良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什么见不得人,就我这个造型,一身正气有没有?”顺势撩了下自己的发型,冲文秋培抛了个媚眼,走出门去。 刚一出门,一阵寒风吹来,风“温柔”地抚过程良智的每一寸肌肤。 程良智只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后悔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了。他忙一改嚣张气焰,紧紧裹住衣领,瑟缩地向前走。 陈镁君在校门口等着,她穿着淡蓝色连衣长裙,头上带着白色礼帽,大大的圆边帽檐遮到了鼻梁。 陈镁君直仰着头,看着程良智。“哎呀!果然人靠衣装,蛮尽量了。” 程良智笑了,“这是天生丽质好不?衣服于我如浮云,就算我什么都不穿···” “你会冻死在这儿的,哈哈···”陈镁君笑弯了腰。 程良智没有理会陈镁君的打趣,“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裙子里还穿了棉绒裤呢,”说着,陈镁君轻轻拉起裙子给程良智看,程良智失望地摇了摇头。 “走,带你去见识一下我们新闻学院的美女,”陈镁君很自然地挽住程良智的手臂,“不介意吧?今天得帮我这个忙。” “你早都说了,让我假扮你男朋友刺激下你的男神。先说好,作为朋友,我可以出卖色相,不过肉体可不能牺牲。” 陈镁君用手抬起帽檐,重重地白了他一眼。 晚会盛大异常,程良智假装正经的眼睛仿佛开了万花筒,匆忙捕捉着一个个盛装打扮的美女。 陈镁君突然停住了,程良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前面出现的一对男女。男的身材高挑,只穿着一身白西装,打着领带。 这应该就是陈镁君说的那个何文书了,程良智看的出他冷的厉害,他假装随着音乐摆动着,掩盖自己瑟缩发抖的身体。 女生穿着白色长裙,程良智不觉得她有陈镁君漂亮,她画了鲜红的唇、描了弯弯的眉毛、涂了茶色的眼影,媚态十足。 女生也看到陈镁君,手臂更紧地搂住何文书,身体也贴地更紧。她嘴角稍稍上扬,挑衅地看着陈镁君。 陈镁君的手臂早已垂下,程良智忙轻揽她的肩膀,低头说“别输了气场”,陈镁君回过神,跟程良智去一旁坐下。 “你这男神眼光不行啊,那女的阴显没你漂亮啊。” 陈镁君笑了笑,“先不用安慰我,我还没输给她呢。” 新闻学院的学姐致词后,便开始晚会表演。 过了一会儿,陈镁君转过头,对程良智说:“该我上场了。” 陈镁君表演的是钢琴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动听悦耳的音乐从她轻巧的指尖处传来,程良智阴白前些日子陈镁君说自己在练曲子的意思了。 陈镁君优雅地演奏着,台下的人看呆了。 程良智望了望何文书,能被像陈镁君一样的女孩爱着,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何文书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惹恼了旁边白裙子的女生,用力扯了他的衣服,他忙转过来解释着,可余光一直在偷瞄着台上。 晚会最后,有一支乐队上场。陈镁君说是请的音乐学院的院队,她拉着程良智去跳舞。 程良智忙说不会,陈镁君笑了笑:“我也不会,只是想跳。” 到了场上才知道陈镁君是骗他的,陈镁君跳的很好,并小心配合着程良智那拙劣的舞步。 突然舞池中传来一阵喧闹,程良智看过去,那边何文书和白裙女生吻到了一起。 那女生双臂如两袖白蛇紧紧圈住何文书的脖颈。 周围都是喧闹和鼓掌的,程良智不忍心看陈镁君的表情。 “吻我。” 程良智听到陈镁君略带沙哑的声音,转头看着她,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何文书方向。 “这,我不能···”程良智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突然陈镁君转过脸,仰起头,闭着眼睛,翘起脚尖吻了上来。 程良智清楚地看到,陈镁君紧闭双眼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 那之后,直到程良智送她回宿舍,陈镁君没说一句话。 临走了,程良智担心地问:“没事吧?” 陈镁君回过头,路灯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转身离去。 第20章 短发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程良智回到宿舍给陈镁君发消息,她一直没有回复。 周日下午,程良智接到了镁君的电话。 “良同学,出来陪美女散散步。”听上去她语气似乎很开心。 出了校门,程良智远远地看到陈镁君站在路边。 她穿着墨绿色的羽绒服,头上带着白色的贝雷帽,下身牛仔裤,一双白鞋子。这丫头,走出来了啊。 可走进了,程良智突然心里一紧。陈镁君那乌黑过肩的长头发不见了,她剪了短发,刚刚挽过耳后。 不知怎的,程良智觉得心里有点痛,可能有些心疼面前的这位姑娘。 她爽朗地笑着,眼眶却红红的。 “剪头发了?”程良智故作轻松的语气。 陈镁君笑了,左右摆了摆头给他看,有些紧张地问,“好看吗?” 程良智点了点头,“挺好看的。”这话确也是真心,“就像是罗马假日里剪了短发的公主。” “I’m?Audrey?Hepburn。”(我是奥黛丽·赫本)陈镁君开心地笑了。 “剪掉了,不心疼吗?”程良智意识到自己不该问,可已经说出口了。 陈镁君轻巧地转了一个圈,笑着唱到:“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叉。” “蛮洒脱啊,小姑娘。”程良智赞许道,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陈镁君的头发,“时间久了,头发总会长出来的。我作为见证者,也有一部分属于我,就别轻易剪掉了。” 程良智像哥哥一样心疼这个女孩,陈镁君突然眼睛发红,低下了头。 程良智忙说:“现在我们去哪里?” “不如你请我看电影吧?”陈镁君抬头望着程良智。 “嗯,好。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程良智转身,假装要离去。 “喂!”陈镁君喊道,“再怎么说我也刚失恋吧,作为朋友你不得安慰一下啊。” 程良智凑到陈镁君的耳边,“还是那句话,为朋友出卖色相可以,牺牲肉体可万万不能。” 陈镁君一拳打过去,可惜被程良智躲开了。 到了电影院,谁也不知道看什么好,刚好有一部陈奕迅和莫文蔚主演的《东成西就2011》。 程良智和陈镁君检票入场,程良智故意打趣:“你看,来看电影的都是一对对卿卿我我的情侣,要不咱俩也假装一下,至少牵牵手吧。” “好啊,”陈镁君伸出左手,“不能让人家女生主动吧。” 程良智猝不及防,陈镁君脸上一丝笑意,仿佛已看穿程良智只是敢说不敢做。于是,程良智伸出右手接过陈镁君的手。 她的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最终还是任由程良智牵在手里。 程良智感觉到她的手温暖柔软,暗自怪自己开玩笑有点过分,不知道陈镁君生气了没有。 可现在两人的处境有些尴尬,要是突然松开的话场面可能会更加尴尬。于是两个人牵着手,像情侣一样进了影厅。 《东成西就2011》是一部爱情喜剧电影,像所有狗尾续貂的电影续作一样,影片拍的很差。情节上空洞,搞笑上做作。 程良智感到心烦,望向右面坐着的陈镁君,突然意识到他俩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陈镁君睫毛轻动,看地似乎一脸认真,荧幕时强时弱的光线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双唇显得湿润而暗红。 程良智心里产生一股冲动,他突然很想吻陈镁君。吻她的睫毛,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脸庞,吻她的唇。甚至沿着唇,吻向雪白细长的脖颈,一路向下。程良智冲动地厉害,用拳头狠狠打了自己一下。 怎么能这么无耻!是荷尔蒙在作祟吗? 程良智心里想着,突然想起了感恩节晚上镁君对他的吻,自己的初吻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没了。 程良智回想起来那唇的柔软和温热,并奇怪那天晚上竟然全无感觉,仿佛感觉全部被埋在心底,直到现在突然反刍回到自己的各个神经。 程良智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陈镁君却一脸平静地在看电影。 看着陈镁君发红的眼圈,想到她的强颜欢笑。真是一个假装坚强的女孩子,程良智心里想。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你会可怜她;但一个女孩在你面前忍者眼泪、假装坚强,你会更加心疼。 程良智突然很嫉妒何文书,在这个世界上,被一个女孩那么深深地爱着。他想起来张爱玲的那句——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可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等的,会不会是命中等待自己的那个人。 看完电影,程良智跟陈镁君吐槽了内容。 “不过有很多阴星呢?”陈镁君说道,“那个戴眼镜的富商是李宗盛注意到了吗?” 程良智说:“我没有注意,没几个镜头吧?找这么多歌手还有词人,开演唱会应该比电影好看。” 陈镁君说:“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这不好,多好的词啊,搞得像非要年龄大了才能听。” 程良智说:“并不是非要年龄大了才能听,可能到了中年才能更理解他歌词里的感觉。” 陈镁君点了点头,问:“李宗盛、林夕、方文山这三个词人你最喜欢谁?” “没有刻意排名,周杰伦的歌曲很多都是方文山填词的,中国风的歌词我很喜欢,像发如雪里‘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菊花台‘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千里之外‘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还有青花瓷里‘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方文山的这些歌词都写的很唯美。林夕的词很多是粤语的,我很少听,你应该听的多吧?” 陈镁君点了点头,程良智继续说:“国语歌出名的也很多。他脍炙人口的《十年》‘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阴白我的眼泪,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还有《红豆》‘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林夕的词,听起来能让人情绪上感到共鸣。李宗盛的词,我喜欢他的《漂洋过海来看你》,一上来就是‘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飘洋过海地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他把一件事情娓娓道来,能让人身临其境般,而那句‘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在长春听着这歌突然很伤感起来。” “对了,对了!”陈镁君开心地说,“和我感觉一样,方文山的词是一副山水画,唯美、令人心旷神怡。林夕的词是一种情绪,他的粤语歌我最喜欢的一首是《再见二丁目》,‘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似乎有千般悲伤,却要自己如别人所愿地快乐。李宗盛的词是一个故事,《漂洋过海来看你》我也蛮喜欢,不过我们可能真的是故作感慨,长春对于我们虽然是个陌生的城市,可我们现在读大学,无忧无虑。真的像以后在某个陌生的城市里谋生,听这句话才最有感触吧。还有一首《为你我受冷风吹》,据说是当初林忆莲因为和李宗盛的绯闻压力,去了加拿大,李宗盛一路相追,林忆莲拒不相见,李宗盛在外面风里雨里淋了一夜,于此诞生了这首歌,听起来还真像是这个痴情的故事呢。” “山水画、情绪、故事,你总结的可真是到位。不过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陈镁君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她望向程良智:“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程良智完全拒绝不了她的语气,“可这会儿咱干嘛呢?外面这么冷。” “不如我们去唱歌吧?”陈镁君鼓着腮帮,嘴巴嘟得像条金鱼。 第21章 宿醉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KTV里,陈镁君要了一瓶红酒。 程良智问她莫非酒量不错,陈镁君笑着说:“今天开心,想喝一点。”她一手摇晃着高脚杯,另一只手后搭在沙发靠背上,抬起手指指向程良智,“你先点歌,我听你唱。” 程良智看到此时陈镁君的样子有点像霸道女总裁,笑了笑,说:“好的,老板。” 程良智难得两个人去KTV,之前在校社联、老乡会也去了多次,可每次都会有麦霸出来霸麦,自己仿佛听了一晚上的个人演唱会。 程良智点了首张敬轩的《断点》,唱了起来,“静静地陪你走了好远好远,连眼睛红了都没有发现,听着你说你现在的改变,看着我依然最爱你的笑脸。” 一个男生唱苦情歌的时候,往往在想着那位姑娘。程良智也不例外,虽然他没有吻过黄素儿的脸,黄素儿的双手也不曾在他的双肩,可程良智沉浸在歌中,把自己感动坏了。 等程良智唱完这首歌,回头发现陈镁君已经自己独酌完一杯了。 她脸颊绯红,眼神添了媚态。 “好听,再来一首。”陈镁君双手伸过头顶鼓掌。 程良智担心她醉了:“你也来一首,唱什么我帮你点。” “不,不!”陈镁君伸出手指左右摆动了一下,又指向程良智,“我要听你唱。” 程良智意识到镁君刚失恋,不想让气氛太沉闷,忙唱了一首歌神的《烦恼歌》。 陈镁君也跟着一起手舞足蹈地唱着,“什么都不要!一起呼叫,没有烦恼!除了呼吸其他不重要,除了现在什么都忘掉。” “你别喝了,”程良智伸手夺下陈镁君的酒杯,用命令般的语气,“唱首歌去!” 陈镁君摇晃着站起来,点了首《短发》,笑着说:“接下来一首《短发》送给大家,由最漂亮的短发女孩——奥黛丽·镁君演唱。” 然而当曲子一响起来,陈镁君所有的掩饰都被卸下,她声音沙哑地唱着。 副歌响起,陈镁君抽咽了起来,“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叉。”她艰难地唱完,伏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程良智默默给她递纸巾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哭吧,失恋这种事情是值得大哭一场的。” 过了好一会儿,陈镁君转过身,程良智看到她的眼睛像两处泉眼,还在源源不断流出泪水,拿着纸巾替她擦拭。 “程良智,让我爱你好吗?” 程良智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陈镁君会好好爱你的,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也请你爱我好吗?对我好,永远对我好,永远陪着我。”陈镁君伸出手摸向程良智的下巴。 陈镁君说话轻且慢,可一字一顿的,程良智听得清楚。 “你喝醉了吧?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喝醉了?”陈镁君把手垂落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又有泪水涌了出来,“是的,我喝醉了。” 程良智这一刻突然柔软地失去了心跳,在一瞬间也好想照顾陈镁君,一生一世去护着她,不会再让她再这么伤心流泪。 难道我自己也醉了吗?可我还一点酒都没喝呢。 陈镁君醉的厉害,在沙发上睡着了。程良智想扶她回去,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宿舍早已经关门了。 程良智背着陈镁君在学校旁边找了旅馆,老板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程良智忙说开两间房,老板有些意外,“两间360。” 程良智睁大了眼睛,心想自证清白果然需要很大的代价,看了电影又去了KTV,钱早已不够。不好意思地说那开一间吧,语气自己都觉得心虚。 老板做了一个比刚才还要嫌弃的表情,扔给良智房卡,“405。” 程良智艰难爬上四楼,到了房间,扶陈镁君躺下。 程良智苦笑了一下,心想着这不是我的野蛮女友里的情节嘛,今天竟然被我遇到了。 灯光下,陈镁君睡的很安详,程良智把她垂在脸上的头发挽到耳后,那白皙漂亮的脸庞,程良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行不行,程良智摇了摇头,这样下去会出乱子的。 他不再去看陈镁君,他坐在地板上,好在是木地板,屋里暖气也开的暖和。 程良智把外套铺在地上,躺在上面,回想今天发生的事。陈镁君这么漂亮的女孩,性格也好,还会弹钢琴,都会被情所伤,可见爱情并不容易。他一直觉得和黄素儿的差距很大,他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做得足够优秀,可现实看起来却是差距越来越大。 程良智想着想着,信心越来越少,想到最后,仿佛自己失恋了一般。 那天,程良智没有失恋,可倒是失眠了。他听着陈镁君均匀的呼吸声,想自己也应该喝点酒,这样会更容易睡下。木地板上也不舒服,也不知过了多久,程良智才睡着。 第二天,程良智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层被子,陈镁君的床上已空。 第22章 温妹子来陪读(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回到宿舍,面对文秋培等人戏谑的目光,程良智假装镇定,心里想着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不能就此背了锅。 “都发短信告诉你们,我去我小姨家住了一晚啊。” “呦,做了发型,换了风衣。如此盛装打扮,原来去小姨家做客了?而且为啥周日晚上才去,上午的课都逃了?” 程良智知道要把事实说出来他们更加不信,他懒得去解释,“爱信不信。” 那天之后,程良智和陈镁君之间仿佛有了一层隔阂。 双方都刻意回避那晚的事情,可这种刻意双方都能感觉得到。 临近学期考试,两人的联系也愈发少了。 这期间,最令人发指的事情,就是温妹子又来了。 温姝琪所在的医学院早早考完了试,她哥嫂住在长春,便缠着住在他们家,白天陪伍亿一起学习。伍亿学习时,温妹子也认真地看书,累了就在书桌上趴一会,从不打扰伍亿。 考完高数课后,大家决定放松下,带着温妹子一起去吃烤肉。 五人吃饱后,在桂林路上溜达。 路过一家酒吧,文秋培突然提议,“大家都吃好了,也应该喝得尽兴,不如去酒吧坐坐。” 伍亿本不想去,可温妹子说她从来没去过酒吧,也想去看看。 他们进到酒吧,发现酒贵的吓人,伍亿给温妹子点了一杯香槟,其余四人点了威士忌,靠着吧台喝着。 文秋培等人肆无忌惮地看着舞池里摇晃的肢体啧啧称赞,伍亿顾忌着女朋友故作严肃。 温妹子反而看得津津有味,她随着音乐微微摇摆,偶尔还戳点一下伍亿,“你看那边的美女,身材不错呦,对吧?” 伍亿不知道怎么回答,脸上堆满了尴尬,还好酒吧灯光昏暗,别人看不见。 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醉醺醺地走到吧台,问酒保要了杯啤酒。他穿着黑色T恤,右臂上纹着青龙,脖子带着大金链子,边喝酒边盯着伍亿等人看,最后把眼睛停留在温妹子的身上,慢慢向他们走来。 看出来者不善的样子,伍亿把温妹子拉在身后,文秋培等人也往前靠。中年男子不屑地笑了一下,“给这五位小朋友来五杯深海炸弹,叔叔请客”。 酒保忙说:“好的,查哥。” 文秋培火大:“叫谁小朋友啊,你的意思是说你这岁数,坐公交车就已经有人给你让座了?” 伍亿伸手拦住了文秋培,对中年男人说:“不用了,这位大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不是专程来喝酒的。” 中年男人歪着脖子对文秋培说:“老子从来不坐公交车。”又故意看向伍亿身后的温妹子,“哎呦,四个男的,一个女的。啧啧!现在年轻人都玩的开啊,辛苦这个小姑娘了。” 温妹子的脸涨得通红,委屈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伍亿的身躯顶了上去,直顶到纹身男的肥大的肚子。 “查哥是吧?少喝点酒,伤脑子,话不都不会说了。” 程良智等人也靠了上去,把纹身男围了起来。 温妹子担心出事情,忙拉着伍亿的胳膊,“走吧,不要管他了。” 纹身男冷笑着,“就凭你几个就吓唬老子?给你们说,查哥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们他妈还在喝奶呢?” 文秋培恼了:“你他妈说什么?” 酒保忙来劝:“别别别,别伤了和气。查哥您消消气,别跟这几个年轻人计较。”又冲着伍亿他们说:“你们先赶紧走吧。” 文秋培心里还很愤恨,伍亿拉住他,五人走出酒吧。 大家平复了心情,又在桂林路沿途吃了些小吃。天色已经很晚,便想着打车回去。 突然一辆大奔在他们面前刹住。 伍亿嘴里说了句“我靠!”转身低声跟温妹子说,“短信让人报警。” 车上下来了五个人,领头的就是刚才酒吧碰到的查哥,温妹子赶紧往后躲了几步,伍亿四个男生迎了上去。 伍亿说道:“呦,查哥。这是怎么了?要是因为酒吧里的事,我们给您道歉。” 查哥冷笑着,“道歉?老子今天心情不爽,就是想打人。” 伍亿陪着笑:“别啊,我们几个刚出来混,不懂道上的规矩,多多包涵。” “你们也他妈算是出来混的?几个楞大学生吧。”查哥右手拿着棍子,轻打着左手心。 伍亿说道:“大学生哪会这么晚去酒吧啊?查哥,现在是在桂林路,你看逛街的人这么多,咱们要是吓着他们报警也很麻烦啊。” 查哥看了看周围,“你他妈少拿警察压老子,老子局里随便进出。” 看着面前几个拿着棍子的混混,都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程良智心里有点发虚,佩服伍亿说话得体,从容应对。 查哥旁边一个理着鸡尾头的小弟,他按捺不住,突然上前猛地推了伍亿一下。“你少他妈废话,不长眼啊,惹我们查哥。” 伍亿猝不及防,向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了。温妹子看到了,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鸡尾头向后一看:“呦,后面还藏了一个小妞呢,别害羞,出来让哥哥抱抱。” 他说着就往温妹子那边走,伍亿挡住了前面,“这我女朋友,有人要动她,我就拼命。” 鸡尾头拿着棍子抵在伍亿肩膀上,“看不出来,还是个狠人啊,在老子面前比狠啊。” 伍亿左手把棍子挡开,顺势握住。程良智三人看出情况不对,相互使了个眼神,握紧了拳头。 “一点不狠,出来混可不是为了跟傻子比狠。我们很愿意跟各位大哥交个朋友,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得非得去公安局或者医院才解决。”伍亿冷静地说。 鸡尾男看到自己的棍子被伍亿紧握着,用力没抽出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往查哥那边看。查哥走了过来,左手掌轻轻拍伍亿的脸颊。“那咱就看到底谁去医院吧?” 程良智和文秋培围了过来,查哥另外三个小弟也要靠上来。胡少聪一个人抵在他们三个面前,看着少聪一米九的身高,三个人也没敢轻举妄动。 伍亿和鸡尾头还在僵持着,程良智觉得今天肯定得干一架了,他挡住查哥的手,说,“不管谁去医院,但公安局肯定也是难免的。” 查哥突然横过脸,挥起了棍子,“说了少特么拿警察压老子。” 第23章 温妹子来陪读(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警笛声划过长春寒冷的夜晚。 那几个小混混,明显表情有点慌,不安地望向他们的查哥。 伍亿低下头,凑到鸡尾头的耳边,“警察来了,还不跑?” 鸡尾头楞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扔下了棍子,往后退着,另外几个小混混也准备着跑路。 查哥忙说:“跑什么跑,我们没犯法。” 鸡尾头哦了一声,又站立不动。 伍亿突然一拳飞过来,直接把鸡尾头打倒在地上。 查哥:“你他妈···”他举起棍子,打向伍亿。 程良智一手抢到棍子,一拳打到查哥肥胖的身躯上,把他打了个踉跄。文秋培飞脚补上,将他踹倒在地。 剩下三个小弟,面对面前的胡少聪和走向他们的警察,根本就不敢动。 警察把他们都带走了。 朝阳区派出所里—— 警察A:李查,怎么又是你啊?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李查:没啊,我们没动手,都是他们几个小子动手打我们。 警察A:你行了吧!从酒吧尾随别人,还带着人拿着棍子来,你们是想请他们烧烤吗? 李查:真没有啊,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伍亿插话道:他们几个拿着棍子打我们,还好警察大哥你们来得早,要不然肯定会出事的。 程良智和文秋培连声附和:对呀,对呀。 警察A冲着他们:行了行了,我到的时候,怎么看到你们把他俩打在地上。 文秋培:警察大哥,我们不能白白站着被打吧? 警察A:好,你们说你们是K大的,明天让你们学校开证明来领人回去。 程良智说:警察大哥,是我们被打了。让学校来领人,以为我们惹了事再给我们记过,这就不太好吧? 警察A:有什么不好的,动手就不对,也得给你们一个教训。 伍亿正色道:我们被他们堵在街角,还是短信让别人替我们报的警。他们拿着棍子打我们,还要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我是男人,这我肯定忍不了。我们没犯错,不会让学校来开证明。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温妹子,突然哭了起来,如同大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把今天晚上受到的委屈和惊吓全都释放出来。 她哭的警察同志都不忍心了,连连摇头。 胡少聪说:警察大哥,学校会记录档案的,我们辛辛苦苦考进K大,因为这个事情前途就毁了,以后找不到工作的。 警察A:又没说要处罚你们,大学生还是少去酒吧。 伍亿等人忙忙点头说是,第一次去就碰到这种事以后再也不去了。 确认事情后,警察对伍亿等口头教育了一番,便让他们走了。 查哥忙问:那我们呢?我们真没打人家,这些大学生都祖国的未来,祖国的花朵啊,我们怎么敢打呢。 警察A:呦!知道是祖国的花朵呢,那你们拿着棍子?! 李查:就是吓唬下他们,对,让他们好好学习。 文秋培冷笑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警察同志,这个李查酒后驾驶啊,他刚在酒吧喝完酒又开车去追我们。 警察A:好你个李查! 出了派出所,温妹子还是忍不住抽咽,伍亿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这时候电话来了,是她哥哥的,温妹子看了伍亿一眼,用力平复下情绪。 可还是被她哥哥听出了端倪,问是不是伍亿欺负她了? 温妹子着了急,可一时半会又解释不清楚,急的又要哭。伍亿连忙接过电话,说等会到家再详细说。 伍亿让程良智三人先回去,自己陪姝琪回他哥哥家。 到了温妹子哥哥家里,温妹子立马投在嫂子怀里,委屈地说:“嫂子,妹妹被欺负了。” 此时,温家大哥抵在门口,把伍亿拦在外面,“伍亿你小子长能耐了是吧?敢欺负我老妹儿!” 温姝琪和大哥差四岁,她大哥个子高大,和娇小的妹子形成很大的反差。姝琪一直怀疑小时候的饭都被哥哥抢了,所以自己的个子才这么矮。温妹子说的时候一脸认真,伍亿有点哭笑不得。 伍亿忙说:“哥,我哪敢啊?今天我们确实碰到事儿了,慢慢跟你说。” 嫂子一只手抱住姝琪,轻拍她的后背,一只手拉着温家大哥:“大冷天的,你这做大哥的把妹夫拦在外面干嘛,快让进来。” “这啥妹夫啊?到家里啥都不带的,好意思来嘛?” 温妹子白了一眼大哥,“就不带东西,专门来蹭吃蹭喝。” 温大哥笑了,“你看看,还没过门胳膊肘就往外拐。” 听完伍亿讲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温大哥很是气愤,问怎么当时不发短信给自己。 温妹子说:“就大哥你这个急脾气的,到那还不得跟人打起来。” 温大哥又教育伍亿:“你小子现在还在上学,怎么能带我老妹去酒吧?”瞅了一眼媳妇,“酒吧那种地方,工作了也不能去。” 伍亿连连点头。 嫂子冷笑道:“某人可没少去吧?” 温大哥一脸尴尬,“谁啊?别瞎说哈,我可从来没去过。” 嫂子咳嗽了两声,温大哥忙说:“不是跟你说了吗,那次是工作需要,老大非让过去。” 嫂子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温妹子捧着热水杯,瞪大眼睛看着哥哥嫂子,脸上挂着笑意。伍亿想笑又碍于是姝琪大哥,只好努力憋着。 温大哥极力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看着伍亿小子脸上忍不住浮出几丝笑意,心里生气,说,“好了好了,赶紧睡了!明天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该去陪读去陪读。今天晚上,我和伍亿去客房。” 温嫂子道:“呦,这么封建呢?人家从小青梅竹马的,你不是说他俩刚上高中,就你们两家的家长给订了亲吗?” 温大哥一摆头,“我可不能让猪在我眼皮底下拱我家白菜。” 温妹子红了脸,伍亿学猪“哼哼”了两声。 晚上客房的床被温大哥占据三分之二的位置,可怜的伍亿只能蜷缩在角落。 伍亿轻声叹了口气,被温大哥听到了,“怎么,跟你大哥一起睡还委屈了?” 伍亿说,“不敢不敢!其实我猜是大哥想躲嫂子吧?你们这新婚才半年啊。” 温大哥一巴掌打在伍亿背上,“好你小子,拐弯抹角说我不行?别看你现在闹得欢,等你婚后拉清单。女朋友要哄着骗着,老婆还是得适当躲着点。” 两个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传来温大哥的呼噜声。 主卧里,温姝琪和嫂子悄悄讲话。 “嗯,伍亿还是很有担当的一个男人,关键时候把女人护在身后,这一点和你大哥一样,这种男人靠得住。” 温妹子担忧地说,“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我哥哥的呼噜声?” “你哥啊,那呼噜声真是,一道道的打雷。你说你,姐当初对你那么好,你咋不说你哥打呼噜的事?” 温妹子邪魅一笑,“嫂子结婚前,当真不知道哥哥打呼噜吗?” 嫂子轻轻杵了下温妹子,“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嘴不饶人。” 第二天起床,伍亿挂着两个黑眼圈,温妹子心疼,眼神气愤地看着大哥。吃过早餐,温大哥开车送他俩回了学校。 第24章 倘若我还觉得尴尬呢?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转眼到了2012年元旦。 每逢新旧交替,成年人多了伤感,也添了开心。 伤感的是,时光匆匆而过,碌碌无为;开心的是,新的开端,孕育新的希望。年复一年,对于每个成年人,想要遗忘的越来越多,希望得到的也越来越多。 “新年”这个词汇也愈发承载不起了。 元旦放假,伍亿回了家,文秋培则整天陪着王菲菲。 至于胡少聪,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去图书馆了,线性代数还有好多不熟悉的地方。” 程良智后悔自己问地多此一举,他本想约黄素儿,可是黄素儿和同学去了大连。 于是,程良智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他拿着文秋培的打火机,打着火,又松开。 火苗不时照亮昏暗的房间,又重新把它归于黑暗。 看起来明天,是一个孤独的元旦啊。 去找陈镁君吧,这个念头随着打火机的火苗升起。虽说可能还会有点尴尬,可总不能失去陈镁君这个朋友。 程良智感觉眼前的火苗突然明亮了起来,透过双眸一直照亮了内心深处。可去哪里呢?程良智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不如去净月潭。 “净月潭?早都结冰了,还有什么可去的?” “那里有滑雪场啊,你不是广东的吗,多出去看看雪啊。” “可,可我不会滑雪啊。”陈镁君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没事的,我会啊。不夸张地说,那就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我教你,很容易的。”程良智自信地挂掉电话,坐到电脑前,搜索起了“如何快速学滑雪”。 第二天,两人前往净月潭雪场。 好漂亮的雪场,还有一个硕大的雪城堡,雪雕琳琅满目。 程镁君很开心,这样的雪景,广东是绝对见不到的。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让程良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一会儿又要帮程良智拍照。 他俩被一位热心的大爷发现了,“来来来,我帮你们照。” 程良智忙说不用。 大爷笑呵呵地说:“没事儿,多漂亮的景,你们第一次来吧?给你们小情侣照张相。”大爷不由分说地抢过程良智的手机。 雪的城堡下,大爷化身成一为专业摄影者。“靠近点,再近一点。哎,很好。笑,笑起来!” 程良智和陈镁君只得尬笑着。 终于大爷拍完照,“拍的非常好,你们看看,是不是嘛?” 直到程良智好好夸奖了他一番,大爷才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程良智望着大爷离开的背影,笑着说:“大爷可真是太热心了。” 陈镁君望着程良智,看到他转过头看自己,又急忙转开了目光。 他们借了滑雪装备,一上来,程良智连栽了两个跟头。 “这就是您说的炉火纯青啊?” 程良智尴尬地笑了笑,“我说的‘会’是将来时,以我的聪明才智,马上就能学会。明明网上说双脚平行就行啊?!” 程良智从坡顶直直地滑下,大叫着让前面的人闪开,滑到坡部却不会停下来,又一头扎到雪里。 他顺着拖牵索道重新上到坡顶,刚想跟陈镁君炫耀,发现有一个男人正在指点她。 见到程良智,陈镁君笑着说:“脸刹不错嘛,挺专业的。” 陈镁君极有天赋,几次下来就能灵活控制方向和速度了,笑着说可能她前世是个东北人。 两人在滑雪场滑了一下午,也都摔了好多跟头。 天色渐晚,他们一身疲惫地坐轻轨回去。 陈镁君说请程良智吃粤菜,带程良智来到一家叫做南粤阁的馆子。 “今天可是又累又饿,我要敞开了吃喽。”陈良智说道。 陈镁君点完菜,将菜单交给服务员。 程良智问都点了啥,陈镁君眨了眨眼,“都是我爱吃的。” 脆皮烧鹅、广式虾饺、油淋桂花鱼,程良智嘴里吃个不停,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支吾地说道,“这么好吃,你怎么知道我也爱吃这些东西?” 出了餐厅,外面已是万家灯火。 程良智问陈镁君累不累,她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人民广场看看吧?”程良智提议道,“广场上跨年的人应该挺多的。” “真是白来长春这么久了,人民广场早就因为修地铁被封了。”陈镁君说,语气倒没有半点苛责。 程良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还是去文化广场吧,那里应该挺热闹。” 文化广场的人着实多,虽说长春人冬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享受暖气,此时可都趁着元旦假期出来透透气。 程良智和陈镁君一路看过广场的表演,在一处亭台歇息,这里灯坏了,远处的灯光照不尽这里的昏暗。 陈镁君有些累了,坐在亭台,靠着栏杆,看远处灯光下热情的人们。 程良智看着陈镁君的侧脸,不知道她受到的伤愈合了没有。 陈镁君也看向程良智,他的眼睛阴暗交杂看不清楚,可陈镁君心里多想看清楚他的双眸啊。 两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程良智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陈镁君没有问,她知道良智一定会说。 “你有没有听过网上这样一句话——真正的朋友,不是有说不完的话;而是,即使一句话不说,双方也不会觉得尴尬。现在我觉得,这话说的特别有道理。” “真正的朋友,”陈镁君喃喃重复了这几个字,“倘若我还觉得尴尬呢?” 程良智不明白,望着陈镁君。 陈镁君继续说,“我感觉尴尬死了呢,找不到话题讲。” 程良智心里以为陈镁君在说笑,便笑着说:“这就有点尴尬了,果然首先掏出真心的容易受伤。我把你当朋友所以不尴尬,你觉得尴尬是还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程良智假装捶胸顿足,指着天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半响发现天上没有月亮,“奈何今晚是阴天。” 陈镁君说:“那你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自然能啊,我程良智静等朋友脱离痛苦的云海。” 陈镁君苦笑了下,这个傻小子还以为自己还没有逃脱失恋的影子呢。 她站了起来,向广场走过去。“新年快乐!祝愿你守得黄素儿云开月明。” 程良智发觉陈镁君心情低落,“我不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没办法如你心意地祝福。不过你不妨说出来听听,我用心祝福下。” 陈镁君回头看着程良智:“2012了,马上要世界末日了,还有什么好期盼的?” “你还信电影里说的呢?” “自然不信,不过还蛮想看看世界末日是什么样子。” 程良智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遭受失恋的你,满脑子想什么灭世计划了。我当时也特地去查了玛雅文明,你说若是真能先知先觉这么久,怎么没有先算到自己文明的灭亡呢?” 陈镁君:“2012年12月21日,玛雅日历到那天为止,再也没有下一页。” “这一天,不过是玛雅历法能所计算到最远的时候。对于公元前1500多年前的他们来说,这一天也算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在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加上一个期限,仿佛也是为了希望自己的文明能永恒吧。” 陈镁君点了点头,“做人干嘛这么理性呢?感性点也好。要是人们相信今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这一年可不会得过且过了,至少过的充实,尽量不留遗憾。你要问我的新年愿望吗?我希望在12月21日那天,有我等的人出现,跟我一起去看世界末日。不过,在世界末日前,要先去坐过山车,去鬼屋。哈哈,这些我都不敢去做的。” 陈镁君看着程良智,“你现在可以祝福我。” “那就祝漂亮的陈镁君同学,新的一年,早点找到白马王子。” “瞧你说的,就像我是大龄恨嫁的剩女一般了。” 第25章 小寒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一月六日,农历腊月十三,小寒。晴,微风。 学期考试只剩下一门工程制图。大家连熬了几宿,终于可以放松了下来,一觉睡到中午。 终于还是胡少聪忍不住起床,剩下三个漏出胜利的微笑,纷纷让他带饭。 真是一个舒服的懒觉,程良智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阴晃晃的阳光。 手机响了,是黄素儿。 “今天是小寒。” “是吗?并不记得这个事。” “听你的声音,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程良智清了清嗓,不好意思地承认,“刚刚睡醒。” “没吵到你就好,最近在辛苦地刷夜吗?”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也该为一个学期的不努力买单。” “哈哈,”传来黄素儿清脆的笑声,“下午有空吗?我们校区有一家粥店很好喝。” 挂了电话,程良智起身,打开窗台的门,冷风扑面吹来。他只穿着保暖内衣,站了半分钟,精神终于清醒了,不过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文秋培接到了王菲菲的电话,王菲菲约他下午去逛街。文秋培不愿去,想找个借口搪塞。 “那个,睡在我下铺的兄弟生病了,得照顾他。” “什么病?嗯,阑尾炎,疼的死去活来的。” “对,就是伍亿。” “去过医院了,但作为兄弟必须得照顾下。” 对这个当面的“诅咒”,伍亿翻着白眼,手居然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伍亿问文秋培怎么不陪女朋友逛街,文秋培说:“逛街哪有躺在床上看小黄书舒服?还有,不是说了嘛?我和她不是男女朋友,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呸!渣男。”伍亿和程良智异口同声。 终于,胡少聪带了饭回来。大家的眼睛里冒着蓝光,看胡少聪如救世主一般。吃过饭,大家又都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程良智对文秋培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整天看淫词艳曲的,给大家分享一波。” 文秋培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希望诸君听完之后,多加克制,莫往我床上爬。” 文秋培清了清嗓子,“来首宋徽宗的《醉春风》,让大家未饮先醉——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 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 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 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程良智问道:“这当真是宋徽宗写的?” “据说是他写给李师师的。一代帝王,纵有三宫六院,还是觉得野花香。哎哎哎!”秋培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看,有些人听着听着,就打开了电脑。” 伍亿无奈地解释:“想玩把游戏了而已。有没有一起开黑的?” 大家纷纷响应。 文秋培:“我体内的洪荒之力就要按捺不住了。我要暴走!Rampage!” 然而这一局大家并不在状态,被堵在泉水,甚是凄惨。 又玩了两把,程良智动身去找黄素儿。 程良智在黄素儿的宿舍楼下,看着头顶上阴亮的月亮,寥寥的几颗星星,在夜空中忽闪忽闪,仿佛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很快,黄素儿下了楼。她穿着一身淡鹅黄的羽绒服,戴着白色针织帽。 她的脸庞白皙如雪,双唇鲜红似血。程良智察觉到黄素儿还画了眼影,描了眉梢,美的直插入心,摄人魂魄。 不知为什么,程良智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哀伤感。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黄素儿眨着眼睛。 程良智看着她的眼睛,觉得阴亮的似乎在闪着星光。“没关系呀。” 黄素儿看了程良智一会儿,“真好。” “什么真好?” 黄素儿没有回答,拉着程良智去到粥店。 路上,程良智一直没说话。 黄素儿突然站住了,“怎么不夸我了,我今天不漂亮吗?” “漂亮啊,一直都漂亮。” “可我还是想要听你夸夸我呢,”黄素儿睁大眼睛,“第一次画这么久的妆。” 程良智站住身子,认真望着她。 “漂亮的我都想犯罪了。” “切!哈哈,我还希望你有这个胆呢。”黄素儿狡黠地笑了,拉着程良智,走进了粥店。 程良智点了粥和蒸饺,黄素儿自己只点了一碗粥。 “不饿么,吃这么少?” “不少的,晚上还会再吃点东西。而且,我也可以吃你的蒸饺。”边说,黄素儿夹了个蒸饺放进嘴里。 程良智把蒸饺往中间推了推,“什么时候有吃宵夜的习惯了?”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不会是还要学习到深夜吧?” 黄素儿笑了,“最近在学俄语。” 程良智想问怎么突然学起了俄语,看着黄素儿的笑脸,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吃过饭,两人并肩在校园里走着。路上行人很少,他俩都没有说话。 “怎么突然学起俄语了?”程良智终于忍不住问。 黄素儿没有回答,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真好,”黄素儿说道,“就像是情侣一样。” 程良智不阴所以地看着她。 “我是说,如果有你这样的男朋友,一定是很幸福的感觉。”黄素儿看着程良智。 “那···” “先别说话,陪我走走。”黄素儿突然像恋人一样,挽起程良智的胳膊。 两人走到北门,黄素儿松开手,“再陪我转转吧。”两人又折返回去。 “我要去俄罗斯了,莫斯科国立大学。” 程良智没有说话,他只是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从嘴巴直灌入肺,又传遍全身。 “快的话五月份,都没有多少时间学俄语了。当初也是一时兴起申请的,想着去了解下白银时代的文学,没想到中奖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三年,回来之后再学一年,把落下的课程补上。要补好多呢,想到这,心里都没有底气了。而且,为了这个放弃了工商管理的双学位,”黄素儿看了程良智一眼,“还有很多东西。” 程良智等着黄素儿说完,“我等你。” 黄素儿温柔地看着他,“答应我,不要等我好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束缚你吗?” “问题不在你,我知道你会支持我做任何事。问题在我,我知道自己如果喜欢上你的话,我会贪图恋爱的快乐,也应当履行女朋友的义务。我会放弃很多事情,这些事,我现在还不想放弃。”黄素儿停顿了好久,“我希望你能阴白。” 程良智摇了摇头,“我不阴白,也不想阴白。” “良智啊,我们就一直当好朋友,好吗?” 第26章 分手桥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工程制图考完试,便正式开始了寒假。 半年期的刑满释放,大家收拾行囊纷纷离校。 上次和黄素儿见面后,程良智一直很落寞。考试结束,那片落寞更是充斥了整个心里。 尤其此时,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伍亿和胡少聪是当天晚上的票。文秋培虽然也是第二天,却被王菲菲约出去了。 程良智觉得宿舍里透不过气,跑到阳台上待了一会儿,可并没有用,于是他决定去南湖公园走走。 好冷的天,公园广场上的人也很少了。 三两处的音响旁,只有寥寥几个穿着厚重衣服的身影,笨拙地跳着。程良智心想,看来大妈们广场舞的热情也被寒冷的冬天给封印住了。 程良智沿着灯光往湖边走去,路面上的雪被踩出一条道路,可踩在上面依然可以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脚步声,那脚步声时快时慢,鬼鬼祟祟。 他停下来往后看,一个黑色的身影,侧到路边树的后面。 原来是她,程良智嘴角笑了。 程良智继续往树林深处走,这里有一段是没有路灯的,往常自己也不敢在晚上一个人往那边走。可现在,有个捉弄人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产生。 此时,程良智清楚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跟的更近了。 程良智加快步子,后面也紧紧跟上。 在一个转角,程良智突然闪到一棵树的后面,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位跟踪者出现了,正是陈镁君。 四下无人,陈镁君有些慌,着急地寻找着程良智。她看不见程良智,轻声喊了起来:“良智,程良智。” 没有人回应。 于是她又大声喊,“程良智!程良智!” 月光下,陈镁君的声音往树林深处传去。 陈镁君记起舍友们讲的许多年前曾经有女生深夜在南湖公园遇害的故事,她心里害怕,轻声嘀咕着:“良智,良智,你跑哪去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掏出手机。然而,躲在树后面的程良智,早已把手机关了机。 陈镁君打不通电话,心里更加害怕。 她四下环顾,想要原路返回,可已经被带到很远的位置了。 陈镁君有些崩溃了,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程良智,我明明看见了,不要吓我好不好?” “哎,这不是镁君同学么,这么巧?”程良智从树后面出来。 一开始,陈镁君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了程良智一会儿。 她终于醒过神来,向程良智跑过来。 程良智暗道不好,“哎,别动手啊,这光天”他本想说光天化日,立马改口道,“这光天化月的。” 陈镁君还是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在程良智胸口。 程良智假装疼痛,捂着胸口,口里“哎呦、哎呦”的叫。 “我就知道,”陈镁君喘着气,“我就知道,是你!是你在故意搞鬼。” 看来她着实被吓到了,说话都有点混乱。她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你可真坏啊,看到了故意假装没看见,故意吓唬人。” 程良智说:“我是知道我被人跟踪了,听脚步声还是个女生,但我真不知道是你。我也害怕啊,这月黑风高的,万一这个女生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呢。像我这样弱不禁风的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陈镁君指着程良智,手止不住地颤抖,“你还不承认,你!” 见陈镁君真的生气了,程良智赶忙道歉,安慰了好久才平息她的惊吓。 程良智问她怎么会来南湖公园。 陈镁君说她和一个长春的舍友一起来的,舍友回家了,自己正准备回去时,看到了程良智一个人,看他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什么勾当,就在后面跟踪一下。 “你一开始也是想吓唬我一下的吧,你还怪我吓唬你。”程良智说。 陈镁君委屈地说:“这不是没吓唬着你嘛?” 他们慢慢往回走,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前面紧挨着走,仿佛是影子引导者他们。 陈镁君问程良智考的怎么样。 程良智说:“至少不会挂科,我这个人追求低。” 陈镁君笑了:“你追求可不低,你追求的是文学院的院花黄素儿。” 程良智苦笑了下。 陈镁君问怎么了,程良智指了指天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陈镁君安慰道:“人家堂堂院花怎么能轻易追到,需得九九八十一难。加油!看好你。” 程良智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开玩笑道:“那你舍得我么?” “舍得,弃之如敝履啊。” “这么说,我现在还是你的。” “去你的,”陈镁君的脸倏忽红了,还好月下看不清楚。 他俩走到湖边,一处桥前。 桥是个窄拱桥,刚好供两个人并行。到了中间,程良智突然灵光一开,问道:“你知道这座桥的名字吗?” 陈镁君摇了摇头。 程良智一脸认真:“这桥名叫分手桥。” 陈镁君不明白,望着他。 “感情破裂的情侣,来到此处。从桥的中间分别向对岸走,到了对岸,就算是有人后悔了,回过头来,也看不到对方了。” 陈镁君点了点头,对这个说法没有一点怀疑。 程良智心里暗笑,“要不咱俩也走一次?这样的月色最适合分手了。” 陈镁君有些错愕地看着程良智,过了一会儿,说:“好。” 于是两人背过身。 “走了?” “嗯,走了。” 陈镁君一步步踏下台阶,看到月色下自己倾斜在台阶上的影子,感觉有些伤心,她很想回头看,可还是忍住了。 终于走到桥下,陈镁君忍不住回头看。 月光下,拱桥中间,程良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陈镁君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有种想哭的冲动。 “咱俩都没牵过手,何谈分手?” 第27章 那就不要说话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考完试,王菲菲找到文秋培。 “我们俩都是明天的票。”王菲菲不不经意地说。 “那今晚做什么?你不会要我一起去图书馆吧?” “我有那么不人道吗?”王菲菲噘着嘴,在等文秋培的否认。 “那肯定是——”文秋培瞥见王菲菲脸上变了色,立马接着说,“没有啊。” 王菲菲忍不住笑了,“晚上去看电影吧?” 文秋培不理解,为什么青年男女约会都喜欢去看电影?既不能互相交流,甚至都不能看到对方,没有一点可以升华感情的能量。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通过看电影获得心灵上的感动与愉悦,有一部分可以转接到陪你一起看电影的人上。这个问题,值得心理学专业的同学好好研究一下。 去看电影的路上,文秋培思考着他和王菲菲的关系,自己一直是把她当做朋友,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身为学霸的她应该不会喜欢上一个学渣吧?文秋培努力让自己心安一点。 “怎么不说话?考试没考好吗?” “嗯,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但愿不会挂科。应该从刚开学就拉你去图书馆的。” “哈哈,那时候都还不认识呢。” “我是说,早点认识就好了啊。” “认识的也不晚啊。” 王菲菲看了文秋培一眼,又转过头去,轻轻嘟囔了一句,“我总觉得晚。” 这句话的暧昧透过寒冷的空气到达文秋培的耳朵,仍让他感觉到心惊肉跳。 文秋培有点凌乱,他不知道王菲菲这句话到底是想要自己好好学功课,还是真的想早点认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文秋培忍不住试探,“你这样学习好的女孩子,应该都不谈恋爱吧?” “没有。” 文秋培长呼了一口气。 “第一次。”王菲菲微微低下了头。 文秋培抓狂了,什么第一次?说清楚点啊。难道自己的行为给她在谈恋爱的误会吗? “我想把头发留长一点,你说我长头发好看吗?” “好看,都好看。”文秋培不经心地回答。 “你都没好好想一下。” “我这个学渣,连审美观都不行,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王菲菲气鼓鼓地往前走,文秋培想要去道歉,还是忍住了。 看过电影后,两人返回学校。 王菲菲不想回宿舍,两人在操场上转了两圈。 “回去吧,好冷的。” “是挺冷,但和你在一起,就不觉得冷。” 王菲菲言语里的情愫让文秋培心里直骂自己荒唐,他明白不能和王菲菲再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了。 王菲菲拉着他去操场南边的看台坐下,两人望着当头皎洁的月亮。 文秋培突然醒悟这情势太危险,像极了《围城》里自投罗网的方鸿渐,他本能地想要逃离。 “这么晚了,操场上就我们两个人了。” “我觉得,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文秋培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两人又望着月亮不作声。 文秋培还试图抗拒,“现在都没有话题讲了。” 王菲菲转过脸来,温柔地看着他,“那就不要说话。” 月色把王菲菲的双唇染成暗红,比平常多了滋润与饱满。 文秋培突然意识到她今天涂了口红,是什么时候呢?她回宿舍放下书包的时候吧。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着,静谧的夜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文秋培看到王菲菲的眼镜片中映出自己的轮廓,下意识地向前凑过去看。 然后,他看到王菲菲睁大的眼睛里,含着三分惊慌,又有七分娇羞。 她眼里那汪春水,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涟漪,文秋培直觉得要跌落进去,洗尽一切繁华。 等文秋培意识到自己和王菲菲的距离太近,刚想往后挪回身子。 王菲菲却突然往后靠了下,后背碰到了墙上。 退无可退的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文秋培跌入到那汪春水之中,无法挣扎,缓缓下沉。 无法抗拒地,文秋培吻了上去。 回到宿舍后,文秋培在烟台一连抽了几支烟。心里骂自己和方鸿渐一样懦弱,不忍心伤害,最后拖沓地反而会伤害愈深。 他在阳台上看着操场刚才两人所坐的位置,想起王菲菲害羞闪躲的眼神,内心柔软地失去跳动。 第28章 破冰诗会(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四十多天的寒假匆匆结束。 这个“匆匆”在最后几天尤为明显,程良智觉得也好,可以不再讨母亲嫌。 不过真临到开学,妈妈突然又变得温柔起来,这让程良智也为自己没能好好帮父母做家务而觉得羞愧。 这几天,家庭里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状态了。 火车上,程良智想起了黄素儿。 除夕那天晚上,程良智躲着父母,在外面给黄素儿打电话。 他听到黄素儿略带疲惫的声音,除夕夜她居然还在学俄语。 “你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放烟花?” 程良智看了眼周围,“人还不少呢。” “可惜我这边看不到,小区不让放烟花。” 程良智把手机开了免提,举在空中。 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在不断地绽放着,光亮映在程良智的脸上。程良智突然伤感起来,这些人世间美好的事物,黄素儿她都没有时间去看上一眼。 宿舍里的舍友都趁着寒假胖了一圈,谁也没有落下。 三月初,程良智得到惊月诗社的消息,社团要准备“破冰诗会”的相关事宜。 每年三月中旬,惊月诗社会都会组织一次诗歌比赛,叫做“破冰诗会”,以庆祝春暖冰融。可别说三月份,四月份的长春都还是一片冰封。就像惊月诗社本身,“破冰诗会”这个名字也名不副实。 破冰诗会,全校学生都可参加。每人一首原创作品,初评是在诗社论坛上发表,进行公开投票,取前十六名选手入围;复评是文学院的专业教授组成的评审团评选出前八名。 虽说诗会名义上不限制新旧题材,可这些年旧体诗作寥寥,大多都是新诗。 程良智怂恿文秋培投稿,文秋培一脸不屑,他摇头晃脑讲:“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吾之诗岂受凡夫俗子评摘?” 程良智幽幽地说,被评选上前八名的会有一千块钱的奖励。 文秋培瞪大了眼睛,“余非爱财,只不过是‘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罢了。” 文秋培说罢伏于桌台冥思苦想,过了一会他突然一拍脑袋。 程良智以为他有什么佳作产生,凑过去一看,文秋培打开了电脑游戏。 “灵感这东西可不是想要就有的,都说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所以不急,玩玩游戏先,说不定玩着玩着就有灵感产生。” 程良智不屑地“切!”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他也想着写一首诗。 那天下午文秋培运气差地可以,游戏连着输,气地他叼着烟去阳台上骂街。 程良智打趣道:“看来你想从游戏中获得写诗的灵感破灭了。” 谁知文秋培突然严肃了起来,紧锁了眉头。他默默地又点了支烟,吸完那支烟后,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了纸笔。 那天下午,秋培写了这首《错在》。 错在 ——致和我玩游戏的路人 错在那一树树的花开,是求了五百年的尘缘 错在你不经意的回眸,乱了我看风景的情怀 错在离人泪,晓染霜林醉 错在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错在流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错在烛火,夜半清醒,不忍苛责 错不在我,我爱你没错 错不在你,你不爱我没错 错在我爱上一个不会爱我的你 错在光速下的牛顿力学 错在辅助不买眼 程良智听了,笑着说:“果然你今天游戏连败,是上天给你的暗示。结尾上的跳跃,让我对你的脑回路很佩服。相对论证实了光速下的牛顿力学是错误的,游戏里辅助玩家没有买眼导致输掉比赛。不过你这首诗太硬核了吧?文学院的不一定懂啊。” 文秋培说,“作诗嘛,自得其乐就好,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明白。” 程良智看着文秋培,果然有一种文人骚客之感,“你这‘骚秋’的称号可真是名副其实,要不你教我作诗吧,我也想学怎么写诗。” 文秋培认真地上下打量着程良智,围着他绕了一圈,“作诗这种东西,要有慧根的。看在你天资不错,我可以点拨一二。” 文秋培沉思了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俨然一副学者的样子,接着说:“作诗的关键,在于环境,能让人触景生情。你看现在外面这环境:黄昏,天色很昏暗了。下着雪,不大,但路面上铺了薄薄一层。道路来往车很多(现在正是下班的点),车轮撩起一阵阵白烟。车开地慢,马路上很拥挤。马路边的行人走地匆匆,你也在其中,但你走地很慢,没有家人等着你回去。你想起了她——黄素儿,你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想你,但又意识到是在自作多情。你伤感,你自怜。这时你脑海里想到的,便是诗!” 程良智将信将疑,可还是决定要出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做诗的意境。 外面下着雪,东北的雪是很有个性的。它们不相黏,就像一片片精雕的水晶,当你踩过,会听到它们边角断裂的声音。 走了好久,程良智停下脚步。现在在想什么呢,会是诗吗?可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程良智感觉此时的空白好具体,就像是漫天的雪花,在脑海里飞舞盘旋,再一片片落下。 在这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深处似乎有着一种旋律,程良智摇了摇脑袋,努力想把这个旋律捕捉出来。 他闭上了眼睛。 那旋律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终于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程良智不得不佩服《最炫民族风》这首歌的洗脑功力,此刻脑海里雪花都随着这首歌,幻化成无数广场上的大妈,在程良智脑海里旋转、跳跃、她闭着眼。 程良智放弃了触景生情,去食堂了点了碗热汤面。 这时候手机响了,“喂,想出什么千古绝唱了么?” “你是那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程良智脱口唱了出来。 “额,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顺便帮我带饭,天冷不想下去。” 第29章 破冰诗会(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周末,程良智来到前卫校区。诗社给程良智和两位女生分配的任务是,整理投稿发布在贴吧上,供大家进行投票。 程良智认出其中一人是赵盼盼,面试那天碰到的女孩。 另一个是剪了短发的女孩。她刘海打的薄,稍稍过眉。双眼皮,高高的鼻梁,嘴唇染了红。笑的时候,漏出两颗兔牙。 赵盼盼介绍两人认识。女孩名叫许佳佳,和赵盼盼是一个班上的。 得知程良智是来自通信工程学院,许佳佳表示很吃惊。 “理工科男生又喜欢文学,很受女生欢迎呢。” 听到夸奖,程良智内心窃喜,然而谦虚让他克制,最终浮现在脸上的只是淡淡的笑。 “不是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黄素儿学姐的男朋友。” 程良智看着赵盼盼,眼神流露出对她这话的苛责。 赵盼盼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说下去,“他俩高中就认识了。” 许佳佳一副八卦的表情,“是吗?原来我们院花传说中的男朋友就是阁下啊。” 程良智有些尴尬,也只得承认,“还不是,赵盼盼乱讲的。” 赵盼盼一副委屈的表情,“那天我都看到素儿学姐挽着你的胳膊呢。” 程良智不知道怎么解释,“朋友,我们是朋友关系。”又叮嘱赵盼盼,“不要瞎传,对黄素儿影响不好。” 找盼盼撅了噘嘴,拌了个可爱表情。 可程良智讨厌她刚才讲话冒失,还是一副严肃的面孔。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传说中的院花男朋友。你知道吗,你没出现之前,文学院到处都是自称是素儿男朋友的。你别误会啊!全部都是单相思的。”许佳佳说道。 程良智突然觉的,自己是黄素儿男朋友的身份,居然可以让她摆脱很多困扰,后悔刚才否认地太快。 “不过这次诗社活动,素儿学姐没有参加哦。”许佳佳的口气,略微替程良智感到遗憾。 “她在学俄语。” 听程良智说完,两个女孩交换了下眼神。 三个人在邮箱中摘录投稿,诗写的五花八门。有一些奇葩搞笑的,三个人一起分享。比如赵盼盼读的这首《我想写一首诗》—— 我想写一首诗 摘录最完美的韵脚 采撷最美丽的意象 用我一腔热血,两行热泪,三分容颜 它一出现就感到害羞 因为它知道自己将会名垂千古 全天下的女孩看到都为之倾倒 纷纷夸奖作者的才华,说想要嫁给他 可是这样会给我带来很多的烦恼 毕竟,妈妈说我只能和一位女孩子结婚 可我还是写了一首诗 用了一支钢笔,一张白纸,一点才华 我不希望全天下的女孩为我倾倒 我只希望,能给我一千块钱 三个人差点笑出了泪,许佳佳说:“这首诗真是让全天下的女孩为之倾倒,大家都笑弯了腰。” 过了一会儿,许佳佳突然看到一首诗,正是文秋培的《错在》。许佳佳读完后,看到两位没有反应。 赵盼盼:“怎么了?我觉得写得还可以啊。” 程良智一脸平静,他想听一下许佳佳对这首诗的评价。 “前面都还好,后面突然‘光速下的牛顿力学,辅助不插眼’是什么鬼?这个叫做文秋培的家伙一定很有趣。” 赵盼盼:“这两句,我不是很懂。”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表阴物体接近光速下,牛顿力学体系是错误的。辅助不插眼,就是照应题目了——致和我一起玩游戏的路人。电脑OBA游戏中,插眼做视野是辅助的职责。” 程良智听了许佳佳的解释,啧啧称奇。“想不到一个文学院的女生,对相对论还有游戏居然也能这么了解。” 许佳佳挑了挑眉毛,“那是,我高一时物理还挺好的。并且,游戏也玩的不错呢。” “刮目相看啊,有机会一起开黑。” 赵盼盼说:“听你们讲这些,我感觉完全插不上话。” 许佳佳说:“电脑游戏,你这样的乖学生是不会了解的。” “你们知道文秋培是谁吗?”程良智问道。 两个女孩摇了摇头。 “是我的舍友。” 许佳佳的开心溢于言表,刚想说话,赵盼盼抢了先。“赶快介绍下给佳佳美女认识啊。” 程良智不正经了起来,“我为什么要介绍一位美女给我舍友认识呢,况且在我还是单身的情况下。” “你不是有黄素儿了吗?都不知道成人之美。”赵盼盼的语气里居然有了些苛责。 许佳佳知道程良智在开玩笑,“爱介绍不介绍。” 程良智说:“没说不介绍啊。只是忘了带饭卡,中午的饭,我不知道怎么解决呀。啧啧~” 许佳佳一扭头,“哼!我也没带。” “我带了,”赵盼盼说道。两人看着她,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中午,我请,你们两个一起。” 第30章 别了,文秋培之春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文秋培的春天,还是没有熬过长春那漫长、寒冷的冬天。 “破冰诗会”网上投票环节,文秋培的《错在》脱颖而出,超出第二名足足一千多票。初评前十六名中,只有文秋培不是来自文学院。宿舍里嚷嚷着让他请客,可复评结果要等到两周之后。 一天下午,宿舍里只有文秋培和程良智。 文秋培躺在床上,突然问道:“你说,人会不会,慢慢喜欢上自己本以为不会喜欢上的人?” 程良智懂他的意思,他说的是王菲菲。 文秋培早已有意中人,一直狡辩自己和王菲菲的感情只是纯粹的友谊。可是,对于自认痴情的人都会有一种担心,那就是担心自己会喜欢上别人,不知不觉地对自己心目中那纯美爱情的出轨。 文秋培是这种人,程良智也是。 “人不都是慢慢喜欢上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你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她,是因为你对自己有信心,觉得你不会放弃心里的那个人。可当你和王菲菲在一起久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会有一瞬间让你心动。于是,你开始担心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而放弃了原本的那位,是叫林美焕对吧?” 文秋培趴在床沿的护栏上,“你小子,什么时候看的这么透彻了?但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人艰不拆啊!” “你那么聪明,这些道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问我,只不过是让我替你说出来。我之所以说出来,因为我想看看你是怎么选的。” 文秋培没有说话,叹了口气,又默默平躺在床上。 过了好长时间,程良智听到,“菲菲是个好女孩。” 不管文秋培怎么否认,至少在其他人(包括王菲菲)眼里,他和王菲菲之间是情侣关系。 但凡情侣中一方想要分手,一般都会煞费苦心找个借口,推辞不是自己的过错。尤其同学间的情侣分手,分手后依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仅理由要合适得体,分手时更要演技精湛。要做到表情痛苦、心有不甘。以至能让被分手方相信,大家都没有错,怪只怪天意如此、造化弄人。这样,双方好聚好散,甚至还能做朋友。 文秋培自恃洒脱,不爱就不爱,干嘛找理由去欺骗。可这样打破了长久以来校园情侣的分手规则,历史课本无数次地告诉我们,那些无视规则、标新立异的,最终都会付出代价。 一天下午,文秋培约了王菲菲在操场上见面。 “因为我不够漂亮?” 文秋培摇了摇头。 “我脾气不好?” 文秋培摇了摇头。 “我对你管的太多?” 文秋培依旧摇了摇头。 王菲菲咬着嘴唇,“就真的没有理由?就算你说你是为了上学期期末考试不挂科,才跟我在一起,我可能都会更好接受一点。” 看到王菲菲一脸伤心,文秋培心里也痛,“对不起,可我实在不想骗你。” “那我是不是该打你一巴掌。”王菲菲问。 “打吧,随便打。”文秋培闭上眼睛。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王菲菲已经走了。 那之后的整整一周,文秋培没有出过宿舍门,整夜的打游戏,白天逃课。 这天,文秋培吃着程良智带来的盒饭。 程良智问,“你说你不喜欢她,干嘛还搞得痛不欲生。” 文秋培叹了一口气,“爱情是要负责的,没考虑好决不能轻易踏进去。青年男女的感情,就像坐列车,有的通往爱情有的通往友情。可若一方以为通往爱情,一方以为会通往友情,这辆列车肯定会破碎肢解,而在那高速行驶的列车上,先下车的会摔伤,在车上的被撞得粉碎。终究是我先放的手,我还是对她不住。” “哟!经历了这一次就成了情圣了。这一段说的好,以后如果你写小说的话,记得把这句话加在上面。”程良智拍了拍文秋培的肩膀。 整个学院都知道文秋培没有任何理由就把王菲菲给抛弃了,义愤填膺的女生叫嚣着为王菲菲打抱不平。 可一直没看到文秋培,便把这种怨恨迁怒到他的舍友身上。于是那几天,程良智等人没少受到女生们的白眼。 老实人痴情受的伤,渣男滥情受到的唾骂,这两种相反的痛苦,如今被秋培一举两得的兼备了。 文秋培打破了校园情侣分手的规则,作为惩罚,接下来的大学生涯中,爱情再也没有眷顾到他。 第31章 破冰诗会(三)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颓废了整整一周后,文秋培终于抖擞了精神。 他要赚钱!去法国找林美焕。 文秋培伸出食指,自信地说:“第一笔钱就是破冰诗会的奖金。” 然而程良智带回来的消息,让大家大跌眼镜。 破冰诗会的第一名是黄素儿的《等叶落》,而《错在》并没有进入前八。 紧接着,K大文学报就公布了破冰诗会的复评结果。 专家组对十六篇诗歌的打分,《错在》是分数最少的。 它的评语写的是:若求而不得,何有离人泪?况且李太白举杯邀阴月,对影成三人,此世间唯我之豪迈,引用在儿女情长的卿卿我我,未免小家子气。 文秋培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在牙齿缝里蹦出五个字:“他们懂个屁?!”他恨不得去找那些文学院的老教授们吵上一架。 他看了获奖的前八首诗,连连说道:“不知所云。” 程良智安慰他道:“新体诗就讲究这样。写的越朦胧、越缥缈、越让人看不懂,在别人眼里就是最好。” 文秋培还是心中有气,当晚写了一首诗发泄,诗的名字叫做《致新体诗人》 —— 约百年前的新文化运动 教人说事/用白话文 更简洁阴了 有些人却用它们 写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意象/莫名其妙地/堆砌 用斜杠/ 不知/所以地断句。然后 他们信誓旦旦地说/那是 新体诗。自信的新体诗人呦! 他们努力又拙劣地 在荒凉大地上 如乌鸦般,歌唱出 诗歌的盛世 文秋培并将这首诗投在了《K大文学报》,程良智笑着说,“你这样嘲讽人家,文学院的人绝对不给你发表的。” 谁知,第二天《文学报》的主编,一位上了年纪的教授,看到后不仅没有生气,还给发表了。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文学就应该吵吵闹闹嘛,胡适和鲁迅不是都吵了一辈子?” 破冰诗会的颁奖是在周六,程良智上午作为工作人员来到前卫校区。他走在路上,背后一个欢快的声音喊住了他,“程良智!” 他回过头,看到陈镁君开心地笑着,“果然是你。” 看着陈镁君的笑脸,程良智心里也突然开心了起来,冲着她笑。 “你怎么来了?” 还没有等他回答,陈镁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是来找黄素儿的。” 程良智摇了摇头,“今天破冰诗会的颁奖,我是惊月诗社的社员。” 陈镁君幽幽地说道:“你参加惊月诗社?哦,曲线救国。” 程良智没有否认。 “那~不打扰你了,再见!”陈镁君冲程良智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颁奖结束,程良智给黄素儿祝贺,看到她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因为文秋培写的那首诗么?” 黄素儿笑了,“怎么会?这次诗歌比赛有一首古体词,你有没有注意到?” 程良智说:“注意到了,不过初评投票环节没进入十六强。当初我读了,觉得还是不错的,写的是江城子的词。” “对,《江城子·过阜阳》—— 晓来谁起怜冷风?行匆匆、却空空。千里乡愁,一岁一归城。未及路半情先怯,衣无锦,夜正行。 心中常把鲲鹏比,同风起,九万里。即非金鳞,何羡遇风雨。自当拾取眼前身,光阴好,人易老。”黄素儿背了下来。 程良智道:“还是你记忆好。” 黄素儿:“我刻意背了这首词,因为它的作者是李小阴。” 程良智表示并没有听说过。 “他是惊月诗社上一任社长,看来是工作不顺利才写的。可你知道吗?当时李小阴的才气在文学院有多大的盛名,他曾被曹文达教授誉为文学大才,才华可比徐敬亚前辈。看来文学终究很难在这个金钱衡量的现实社会中立足,诗在远方,眼前只有苟且。” 程良智默默无言。 文秋培的《致新体诗人》果然一石激起文学院的千层浪,率先“回敬”他的是许佳佳。下一期的《K大文学报》刊登了许佳佳的作品,就题目针锋相对——《致文先生》: 是谁教先生识了字,读过几本书 就以为文学不过/如此简单 若是生在唐朝 岂非诗仙称号 都要被夺了去 自以为是的文先生呦! 你那臃肿的躯壳里面 充斥着藐视才华的狂妄。少了 对文学的敬畏 与爱 程良智没有想到这首诗居然让许佳佳如此愤慨,自然不敢跟她再提引介文秋培的事情。 而文秋培读罢这首诗,笑着说:“果然文学院的人都惹不起,睚眦必报,以后还是躲了好。” 不过,文秋培和许佳佳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第32章 等月亮的人(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4月2日,愚人节后一天。这一天,是黄素儿的生日。更准确的说,是黄素儿二十岁的生日。 程良智好早就开始计划,可一直都拿不准送什么礼物好。 文秋培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真心!有句诗说得好,‘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看看电影里面动不动就叠一千只千纸鹤。不过,你别看我,我是不会帮你叠的。” 伍亿摇了摇头,“这个创意早就烂大街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程良智问伍亿都给温姝琪送什么礼物,伍亿耸了耸肩,“什么都有。一副手套,一顶帽子,一张唱片···以她的性格,早在生日前好多日子就帮自己想好礼物了。” 程良智无奈,“黄素儿是不会告诉我她想要什么的。” 他看了眼伍亿满脸都是沉溺于回忆的幸福,撇了撇嘴,“我就不喜欢跟你们这种有青梅竹马的人聊天。” 其实程良智还是想到了。 4月1日晚上,黄素儿像往常一样学俄语。时间刚过零点,程良智的短信进来了。 “生日快乐!1992年4月2日,伴随着一个婴儿的哭声,一对年轻人欣喜地笑着。是怎样善良的一位天使,送来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黄素儿笑了,回复道:“谢谢你!早点休息吧。” 她看着手中的词典,默默发呆,然后她轻轻地说:“СДнёмРождения。”(俄语,生日快乐。) 二十岁了,黄素儿不愿意相信似的,又一边伸着手指,一边嘴里从1数到20。 “哈哈,抵赖不掉了吧,黄素儿。” 黄素儿不想让自己二十岁生日那天看起来这么辛苦,她扔下书,准备休息。 她躺在床上,想自己上一个生日是怎么过的。似乎没有太大的印象了,十九岁毕竟不如二十岁那么让人当回事啊。 黄素儿准备睡了,手机又来了一条短信,是程良智的。 “生日快乐!1993年4月2日,我怀疑抓周的时候你作弊了,你一定选了两样——笔和镜子。要不怎么上天既给你倾国倾城的容貌,又给了你妙笔生花的才华。” 黄素儿从心底感觉到了温暖,她明白了程良智的主意,于是把手机放在枕边,他来的每一条短信,她都要第一时间看到。 可她还是忍不住困意地睡去,早晨醒来的时候,立马拿出手机看着程良智的短信。 “现在才长到七岁,还是个小朋友呢。哈哈,真想快快长大。”黄素儿想着,脸上浮着笑意,可她突然又担心了起来。 她发给程良智:“谢谢了,费心了呢。可你不会没睡吧。” “我有闹钟啊。放心,我睡眠质量很好,去吃早饭吧。” 黄素儿出门,碰到了袁宇,就是去年向自己求爱的那个大一新生。 “生日快乐,黄素儿学姐。”袁宇又一次把鲜花举在素儿的面前。 “谢谢,这句祝福就够了,花我就不收了。”黄素儿轻巧地闪过,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像个小孩一样嘟起了嘴,自言自语道,“人家才七岁,怎么能谈恋爱呢。” 这一天,黄素儿伴着程良智的短信一点点长大。 晚上,她和舍友吃过饭后,黄素儿还是一个人去到图书馆。 “不用这么拼命吧?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 “对呀,身为院花还这么努力,让我们怎么活呢。” 黄素儿敷衍了下,“我就去图书馆坐一会儿。” 图书馆里那个熟悉的位置,黄素儿默默等着程良智最后一条短信。 终于八点了,短信如期而至。 “生日快乐!2012年4月2日,坐在图书馆里那个刚满二十岁丫头,如果你愿意,我想陪你一起过。” 黄素儿猛地转过头,透过图书馆的玻璃,她看到程良智站在灯下,望向自己。 黄素儿留意到她与程良智之间的玻璃上,映着自己的镜像,在开心的笑着。 她用手指触着玻璃,轻轻地说,“原来你这么幸福啊。” 程良智和黄素儿来到一处亭台。 程良智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蛋糕。然后他又从包里拿出一根蜡烛,插在这个小蛋糕上。 黄素儿一直盯着程良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程良智点了蜡烛后,让黄素儿许愿。 黄素儿看着程良智的脸庞,他的两只眼睛里有蜡烛的火苗在跳动。 黄素儿双手交叉握着,闭上眼睛,好长时间后,她睁开眼,看到了程良智的侧脸。 程良智仰望着天空,表情似乎比黄素儿许愿时还要虔诚。黄素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天空上,什么都没有。 “每次我过生日,天气都不是很好,今天也是阴天。” 程良智回过头,看着她,“那是因为,无论太阳、月亮还是星星,都没有你那么耀眼。” 黄素儿两只手握拳,靠向程良智的脸庞,突然张开,“看我闪瞎你的眼睛!” 程良智捂着眼睛叫道:“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警察快把黄素儿抓起来,罪名是闪瞎别人的眼睛。” 两人哈哈大笑着。 程良智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送给黄素儿。 “生日快乐!” “感觉你就像哆啦A梦一样,包里啥都有。” 她接过盒子,向程良智看了一眼,程良智点头示意。 黄素儿打开盒子,是一把精致的钥匙挂坠,钥匙末端是一颗心形的黄色玉石,晶莹剔透。 “哈哈,我有一把万能钥匙了,哪里有锁?” “我的心头,就有一把锁。”程良智脱口而出。 黄素儿没有戴上挂坠,而是望着程良智的眼睛,说:“ялюблютебя!” 程良智不明白。 “俄语,谢谢你!” “哦,you?are?wele!” 第33章 等月亮的人(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黄素儿很小心地把挂坠放在盒子里,望着天空,轻轻地说:“已经定了,”她转过头看向程良智,“5月15日的飞机。” 程良智虽然心里有了预期,可还是觉得心里发紧,仿佛真被一把锁给锁住了,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今天我可不想再学俄语了,陪我走走吧。这里,我要三年后再回来了。” 两人走着走着,天空簌簌飘起了雪花。 黄素儿伸手看着雪花飘落上面,又融化。“喜欢下雪天,一不小心,就走到了白头。” “咳咳,你现在是黄老太太,我是程老头子。我们要弯下腰,小碎步地走。” “程老头等等我,一把年纪摔倒了可咋整。” 两人搀扶着走着,再停下时,发现已经到了黄素儿的宿舍楼下。 程良智说:“你回去吧,别着凉了。” 黄素儿看了看手机,“啊!都十一点多了,你也赶紧回去。” 程良智点了点头,黄素儿望着他,“程良智,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程良智不知所以,“你这不是在安慰我吧?” “没有,我刚才许的愿望就是这个。” 黄素儿冲程良智摆摆手,转身回到宿舍。 程良智没有离开,他不知道黄素儿的意思。有股冲动在程良智的心里翻腾,表白,今晚就要表白。 程良智给素儿发了短信,“黄素儿,我喜欢你。我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我可以等你回来,但这句话不愿意再等了。在你出国前,我说出这句话。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想成为你的任何压力或者负担。此刻,我的心里无比确信的是,这个叫黄素儿的丫头,我不想错过。” 发完短信,程良智焦急不安地等着。路灯下,他不断来回踱步。手机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黄素儿现在是在想怎么拒绝我吗?程良智难过地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如果你喜欢我,就下楼。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什么都不用回复。我等到十二点,就回去了。” 程良智盯着黄素儿的宿舍楼的大门,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 雪花仍在飘落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良智心里绝望到麻木,他突然希望自己就幻化成一个雕塑,望着黄素儿离开的方向,却再也没有感情。 终于,他颤抖地掏出手机。晚间十二点一刻。 程良智慢慢仰起头,那漫天飞舞的、无情的雪花啊,一片片落在自己的心头,让那里一片冰封。 他慢慢转身。 黄素儿回到宿舍后,收到学姐的QQ视频,学姐是去年去的莫斯科,得知黄素儿马上也要去俄罗斯,给她讲出国留学的注意事项。 黄素儿终于发现了程良智的短信,惊叫了一声,冲出宿舍。 “程良智!” 黄素儿没穿外套,穿着拖鞋冲到程良智面前,用手给他拍打头发和肩上的雪花。 “真想冻死你算了。” 此时的程良智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冷,忙要脱掉羽绒服给黄素儿。 黄素儿抓住他的手,“良智啊,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又闭上了眼睛,苦笑了一下,“可我都不明白我自己。” “我甚至现在也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你一定要知道答案吗?而这个答案可能让我们两个人都很受伤。” 程良智点了点头。 “明天晚上八点,如果你还想知道答案你就来图书馆找我,今晚,我们俩都好好想一下。” —— 4月3日,天气晴朗。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又难熬。 晚上七点,程良智便来到了前卫校区图书馆。熟悉的位置上,黄素儿端坐在那里。 程良智望着她的侧影,恍惚间突然觉的黄素儿不像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她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完美。 程良智抬头,看着天空点点星光,想要找月亮,却没有找到。 黄素儿一直没有往外看,甚至没有抬头,她不断地在写着什么。 这样努力的黄素儿,你配得上吗?程良智心里想起了这个声音。他不愿意再想,又向天空看去。 突然,他看到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图书馆大楼的正上方。 程良智差点流下泪来。 他突然觉的自己是个等月亮的人,而月亮,从不属于某一个人。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等待而出现,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喜爱而停留。 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 图书馆里,黄素儿根本就无心学习。她强忍着自己不往外看,怕程良智已经在外面,可又怕程良智没有来。 她不断地在纸上写着两个字,“从心”又在“从”下写“心”,“心”上写“从”,变成两个“怂”字。最后就开始写一个个“怂”字。 终于到了八点钟,黄素儿匆匆来到图书馆外。外面,并没有程良智的身影。 黄素儿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看到了头顶上明亮的月亮。 电话响了,是程良智。 “今晚的月亮好漂亮。” “嗯。” “我看到你努力的样子,就像是月亮一样,离我那么远,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黄素儿望着月亮,没有说话。 “素儿,我相信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也希望你能快乐。” 程良智红着眼眶,倚在前卫校区进门处的碑墙上。 黄素儿望着月亮的眼睛,还是流出两行热泪来。 第34章 菲菲的礼物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程良智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他的这一觉睡得有点长。 第二天下午,胡少聪问文秋培,“良智这是怎么了?” 文秋培盯着还在熟睡中的程良智,右手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胡少聪说:“他不会是失恋了吧?” 文秋培摇了摇头,“他根本就没有恋爱,失哪门子的恋?” “我想到了,”文秋培用手指向头顶,指着那随着灵光乍现而闪亮的灯泡,“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清明节啊,怎么了?” “Right!”文秋培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吓了胡少聪一跳。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文秋培压低了声音,“他一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胡少聪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不会在唬我吧?” 文秋培重重叹了口气,“看来没办法装下去了,现身吧,秋培道人!”他找来盛了碗清水,放在程良智的床底下;又用黄纸画了张道符,粘在程良智床头的书柜上。 文秋培手里做着手势,低着头,口里念念有词,他在程良智床前来回踱步。 突然!程良智坐了起来,把胡少聪和文秋培都被吓了一跳。 程良智看着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平静地说:“有点饿。” 胡少聪赶忙把中午给他买的饭递给他,“怎么睡了这么久?都已经凉了。” 程良智不介意,狼吞虎咽地吃过饭,没有回答胡少聪地问题,又躺了下去。 程良智像掉了魂一样。他变的嗜睡,晚上早早就睡,白天每堂课都在睡觉;他也变得迟钝了,别人喊他,他慢慢转过头,过了一会儿才“哦”的回复。 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一周。 终于在一个周末,程良智意外醒了个早,他看着窗帘上映出一道红色,像少女脸上的红晕,顷刻间浸透了整个窗帘。 程良智无心睡下去,他起身,轻轻拉开一角窗帘。 外面,正是日出。 那红彤彤的朝阳,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它牟足了劲儿,一跃升起,万丈光芒顷刻间洒满整个世界。阳光透过程良智的眼睛,直射入心。 沉睡的大地呦,你不要继续睡下去了,给你光芒,给你希望。 ———— 4月13日,文秋培的生日。四人吃过烧烤,时间尚早,便去了KTV。 大家点了啤酒,边喝边唱着。程良智兴致高昂,手舞足蹈地唱了《双节棍》和《我的地盘》。被黄素儿拒绝的事,程良智没有跟任何人说,他要自己扛下来。 程良智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唱完后他心满意足地坐下,问道:“你们知道前几天我为什么这么嗜睡吗?” 大家一脸平静,胡少聪说出来:“失恋了嘛。” 文秋培说:“失啥恋?是表白被拒,连失恋的资格都没有。” 程良智有些吃惊:“你们都知道了?” 伍亿:“知道啊,只是你不说,我们就不问。” 程良智笑了,四人又干了杯酒。 男生之间的感情,也许不如女生间那么细腻。 在你被拒绝的时候,在你伤心的时候,他们依然大大咧咧,像毫不知情。其实也许他们早已经知道,只是你没有说,便如你希望的,用平常的样子对你。 他们四人回到学校,在男生宿舍楼前,迎面碰到了王菲菲。 三人冲菲菲点了点头,留下了文秋培。 “这么巧?”文秋培有些尴尬地冲王菲菲摆手。 王菲菲没有一点反应,走了过去。 文秋培刚刚舒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王菲菲的声音,“文秋培。” 他转过身,看着王菲菲。 王菲菲说,“生日快乐!” 文秋培点了点头,“谢谢!” 王菲菲突然走到文秋培的面前,“有样礼物要送给你。” “···”文秋培还没来得及说话。 她扬起手,“啪!”甩了文秋培一记耳光。然后,王菲菲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文秋培蓦然站在那里,直等到王菲菲身影消失。一阵寒冷的晚风吹来,他这才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文秋培站在原处好久,他突然笑了,冲着王菲菲离去的方向,“谢谢了,这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 第35章 良智的家教生活(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三月份的尾巴,是下雪天;四月份的前奏,是下雪天;长春便是如此。 陈镁君的空间里写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你在看桃花,我在看雪花”。 程良智心里暗暗发笑,自己一个北方的人都忍受不了长春漫长的冬天,来自广东的陈镁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子的反差。 大一下学期基础课满满,并且还加了一门胡副院长的必修课《大学生就业指导》。 程良智很反感,现在的大学一切为了就业,哪还能培养出专心于科学的人才。 胡副院长的课都在上午第一二节,据说是她主动安排的,她自信自己的课上没有人会睡觉。于是,当程良智就在她眼皮下的第一排睡得香甜的时候,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胡院长的自尊心让她不好当众叫醒一个睡着的学生,可副院长的威严又让她不能不管这件事。 于是她偏执地不断看向程良智,课被讲地磕磕巴巴。好在坐在他旁边的伍亿立马叫醒了程良智,胡副院长才安下心来继续指导就业。 课间休息,伍亿问道程良智,“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胡院长的课都敢睡觉?” 程良智不以为然,“现在就讲就业指导,我们这大学是多想立马把我们送出去。我们离毕业还要三年,三年后就业形势如何,谁知道?胡院长一方面给我们吹嘘咱们学校高就业率,一方面还要我们树立就业危机意识,这不本身就矛盾嘛。” 最近一段时间里,程良智感觉到空虚,无尽无休止。 也许每个进入大学的人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和实际中的差距,总会觉得失望。 程良智以前以为上了大学就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可到了大学,却发现好多自己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要学那些无聊的课程,要参加那些无趣的社团活动,那些讨厌的人还要笑脸相迎。 胡少聪给了一个建议,“不如去当家教吧,还能赚些钱。”胡少聪是勤工助学组织的成员,有很多家教需求。 程良智欣然接受,从胡少聪那要来家长的联系方式,谈好时间和价钱。补习的是高中物理,程良智自负高中时物理是自己强项,一点也没有准备。 约的是周五晚上七点到九点,程良智下午匆匆吃了晚饭,提前出发。毕竟第一次做家教,程良智希望给别人留下好印象。 到了学生家里,她母亲很热情地欢迎程良智。这让程良智突然觉得老师这个职业不错,能得到人们由衷地尊敬。 程良智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学生,对老师的抱怨和吐槽从小学到大学从没停止。 这说阴和学生相比,家长才是真心尊重老师,或者说只有做了家长才能尊重老师。当然,这种尊重也多少带着望子成才的私心。 学生母亲的年龄看起来不到四十,精阴干练的样子,一口一个程老师叫着。 程良智觉得自己要用心教,否则对不起“程老师”这个称号。母亲喊了几声“晓冬”,女生才出来,在母亲的要求下,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程老师好”。 女生名叫麦晓冬。她穿着宽松的外套,戴着大黑边眼镜,圆圆的脸庞有点婴儿肥。此时她倚靠着墙,有些懒散的样子。 麦晓冬是长春东华中学高一学生,她学习的地方在自己卧室,母亲洗了水果蹑手蹑脚送过来。 程良智突然想起进门时客厅电视机是打开的,却没有一点声音,心想现在家长真为了孩子操碎了心。 程良智首先询问了麦晓东物理的薄弱章节,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着。 麦晓冬说的章节他还能侃侃而谈哪些地方需要注意,哪些是考点和难点。 此刻的程良智心里突然有一种老师的使命感,那就是尽量帮麦晓冬把物理成绩提上去。他问麦晓冬目前有没有还不清楚的问题,麦晓东说有,从桌子上成堆的卷子抽出一张递给程良智。 程良智看了一眼,不过是万有引力的常规题目。 可当程良智手拿起笔在纸上刚准备写的时候,突然忘记万有引力定律公式,其实并不是突然忘记公式,他只是突然记起自己已经忘记了万有引力公式的事实。 程良智来不及给高中物理老师或者牛顿先生抱歉,着急地在大脑中翻找,希望只是被自己遗落某个角落。 可他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了几遍,想到的只是文秋培的那句诗——错在高速下的牛顿力学,都怪文秋培,这么不尊重牛顿老先生。 麦晓冬似乎看出来程良智的窘迫,说道:“G等于6.17乘以10的负17次方。” 对!万有引力常量G,程良智一片昏暗的大脑终于照进来了一束光。 程良智结巴地给晓冬讲完这道题,又假装不经意地看着物理课本,心里默默记下那些公式。如果说程良智刚才还是想当一个好老师的话,此刻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混过去今天晚上。 程良智感觉到麦晓冬的眼神里已经渐渐有了质疑,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备课。 麦晓冬又在找卷子,突然,一本书从试卷里面滑落到了地上,落在程良智的脚边。 程良智替她捡起,封面写着《梦里花落知多少》,麦晓冬瞪大了眼睛看着程良智。 程良智不阴白为啥她的眼神里有些惶恐,假装不在意地把书放在桌子上。 外面响起了母亲的脚步声,麦晓冬猛地伸出手,迅速把书放进抽屉里。 原来是已经到了八点,麦晓冬的母亲推门感谢程良智,搞得他一脸不好意思。 母亲直接就问麦晓冬学的怎么样,程良智自觉表现的有些糟糕,不安地看着麦晓冬。 麦晓冬看出他的不安,不说话,刁难似地看着他。 见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丫头这么不尊重自己,程良智心里不爽。他眼神锐利的反击,似乎在警告麦晓冬,自己知道她瞒着父母假装学习,其实是在看小说的事。 麦晓冬耸了耸肩,“还好啊。” 程良智有些生气,晓冬母亲当着他的面就问怎么样,难道麦晓冬回答不怎么样就不给报酬了吗。不过,她母亲还是很快把家教费给了程良智,两个小时一百六十。 出了麦晓东家里,程良智长长呼出一口气。 四月晚间的长春还是很冷,程良智在公交站等149公交车。不知是不是因为周五,等车的人很多。 末班的公交车还未停稳,程良智感觉糊里糊涂地就被人挤上了车,他在后门处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站着。 到了下一站,也上来好多人。车上人挤人,程良智心想,应该上不来了人了。 可司机师傅操着一口厚重的东北话,“挤一挤,挤一挤,大冬天衣服都穿得贼厚,挤一挤就有空了。前门上不了了,走后门。”语气恨不得把大家衣服里的羽绒都挤出来。 此时程良智看到了车外的一位女生。她穿着白色风衣,腰间束着一条黑色束带,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精巧地盘了起来,描过的眉毛下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笑意。 事实上,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她微笑那么自然,让程良智本来浮躁的内心平静了下来,觉得笑容里面有一种春天般的温暖。 女生还没有挤上公交车,她笑着,看着前门密密挤着的人。她也很着急,不时想要向后门走过去,像一头灵活的小鹿,但走了几步又迅速回来,后门同样可怕。 她右手的食指放在微笑的下嘴唇上,快速地轻点着。 此时程良智突然很担心她挤不上车,这么晚了,这样漂亮的女孩。 前门的几个大哥喊道,“往里面挤挤,大晚上的,都想回家。”大家都配合地挤了挤。 终于,在车要开动的那一刹那,她踩了上来,程良智也跟着轻轻舒了一口气,觉的世界还是充满了温暖与善良。 到了南湖公园站,车上就已经很宽松了。程良智准备下车,看到那女孩也靠了过来。程良智和她对视了两秒钟,便快速地移开了。 下车后,程良智从东侧门进到学校,那个女孩往西侧去了。 说不出什么原因,程良智总觉得那个女孩很亲切。她看起来年龄比程良智略大些,有种姐姐的感觉。 程良智没有姐姐,若有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姐姐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只不过是茫茫人海的擦肩而过,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了,程良智叹了口气,继续走着。 第36章 良智的家教生活(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程良智重新学习了高中物理,再也不敢不尊重牛顿老先生了。对于家教工作,他也愈发如鱼得水了。 周末,麦晓冬来到K大南湖校区找程良智,这是她母亲和程良智约好的。 “晓冬这孩子对高考不上心,她对大学没有概念。希望程老师能带她到K大转一下,让她感受一下大学校园的氛围。”晓冬母亲拜托程良智。 程良智带麦晓冬很快就转完了南湖校区。 可她的眼睛里遮不住地失望,让程良智只得带她再去前卫校区走一遍。 “所以说,填志愿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专业所在的校区,这是程老师送你的忠告。” 两人来到前卫校区,麦晓冬才油然生出对大学的敬意与喜欢。 “程良智,”麦晓东突然直呼他的名字,“你为什么叫程良智啊?” “父母起的呗,当初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程~良~智,还挺好听的。”麦晓冬一板一眼地说。 “我名字好不好听没关系,对于你来说,要叫程老师。” “就知道摆架子,才比我大几岁而已。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他们都说我名字像男孩子。” “麦晓冬,晓冬,小东哥。听起来确实像男孩。” 麦晓冬脸上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哎,有意思!麦晓冬,倒过来读就是‘冬小麦’。你同学有这么喊你的吗?” “都喊了好几年了,小学就有这个别名了,所以我一直想改名字。” “你觉得叫麦晓儿怎么样,加个儿话音,就是个女孩子了。”麦晓冬一副认真的表情,显然这个名字是她想了很久得出来的。 “麦晓儿?卖笑!哈哈,这个名字不太好。” 麦晓冬白了程良智一眼,“程良智你这么跟女孩子说话,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先别管我有没有女朋友,首先,要叫我程老师。” “好的,程良智。” “谢谢!” “不用谢,程良智。”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开心对方和自己对“达文西”这个梗的默契配合。 “那好,程老师,刚好有个关于物理的问题请教一下,你说游标卡尺为什么不寂寞?” 程良智本来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听完题目有点不知所措,“这是物理问题?” “当然,请程老师回答。” “呃,因为它每天要忙着测量东西。” “错,是因为游标卡尺不估读(孤独),哈哈哈。”麦晓冬笑地直弯了腰。 “···” “程老师有没有游标卡尺借我用下?”麦晓冬突然问。 “怎么会带这东西?” “别的尺子呢?” “什么尺子都没有。” “哎,”麦晓冬叹了口气,“没想到程老师是个无(尺)耻之徒。哈哈哈哈···” 程良智没想到自己被一个高中生连着耍了两次,心里油然生出后生可畏之感,“好了,小朋友,该回去上课了。” “程老师有喜欢的人吗?”麦晓冬问道。 “小朋友,不要管大人的事情。”程良智头也不回地说。 “黄素儿。” 程良智站住了,浑身一个激灵,这个麦晓冬莫非会读心术,他回过头看。 原来是她在看校内公告牌,关于黄素儿要去俄罗斯的事。 “你喜欢她?” “你又知道?” “你眼神不太对。” 程良智觉得再继续跟麦晓冬这样谈话会出问题,赶紧喊她回去。 结果路上碰到了陈镁君,“良同学,这么巧。” 程良智:“很巧,镁君同学这要去哪里?” “我就在这个校区啊,难道在这里活动还要跟你报备不成?”镁君说完,看了看程良智旁边的麦晓冬。 “怎么敢这么要求,我今天带着我的学生,来这里转一转。” “你的学生?” “没错,在当高中物理的家教。” “哈哈,真是毁人不倦呢。” 程良智和麦晓冬跟陈镁君道别后,麦晓冬突然说,“她喜欢你。” 程良智有些抓狂,“反正碰到的女生,不是我喜欢的,就是喜欢我的呗。” “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看不出来,您还是一眼能看透别人内心的人呢,您看看我现在的内心喜欢谁。”程良智瞪大眼睛看着麦晓冬。 麦晓冬向后退了一小步,缩着脖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诚惶诚恐地说:“程老师,您别这个样子,我还没成年呢。” 程良智彻底无语了。 他们回到南湖校区,在一个转角迎面来个一个人。程良智差点撞上,刚想责怪对方,一看居然是胡副院长。 他连忙喊道“胡院长好。” 胡副院长心里责备程良智走路冒失,冷淡地点了点头,看了看麦晓冬。 程良智担心副院长知道自己做家教的事,怪自己不务正业。忙说,“这是我小姨家的表妹,周末带她看看咱们学校。”说完怕麦晓冬露馅,忙向她递眼色。 麦晓冬立正,冲胡副院长鞠了个躬,程良智看到她的马尾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甜甜地喊道,“院长好。” 胡副院长脸上的秋霜瞬间消融,笑着说,“嗯好,挺懂礼貌的,难得。” 程良智冲胡副院长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算是为那句“难得”泄愤。 第37章 追火车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每年的四月底,K大音乐学院都会举办一个比较盛大的音乐赛事——“黑羽杯”原创音乐大赛,这个赛事也有一段历史了。 参赛要求词、曲均为原创。原创歌曲的难度比较高,但是只要不和已经发表的词曲雷同就可以。报名不限专业。 可这个不限专业,让体育学院的学生听了想找全校的人比赛跑步,让外国语学院的同学听了想找全校的人进行外语辩论赛。 程良智直恨通信工程学院不能举办一场全校的打电话比赛,文秋培安慰他,“我们可以举办组装收音机大赛,也写上不限专业。” 大家都不愿给音乐学院的人当炮灰,外专业报名的越来越少。 今年更甚,外专业没有一组报名的。眼看这场全校的音乐赛事只能沦落到学院内部比赛,急坏了音乐学院组织者。 终于他们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比赛分专业组和业余组,分别进行评分,音乐学院只能报名专业组。这样一来,终于吸引了外专业的兴趣,包括文秋培。 至于文秋培,自然不是对唱歌有多么热爱,他只是冲着奖金去的。每个组别的前三名,有三千块钱奖励。于是文秋培拉着大家,想要搞个组合去唱首歌。 大家都觉得他疯了,谁有才华去作词、作曲呢。 “曲子我这里有个现成的,”文秋培狡黠地说,“高中毕业时,我们班上几个人找音乐老师写过一首歌,不过歌词校域性太重,只有我们高中的学生才能理解那意思,现在只需要我们重新填词。曲子比较简单,是一首校园歌谣。我哼给你们听。” 大家听完,觉得曲子还是不错,但是谁都没有填词的天赋,只能又把目光看向文秋培。 文秋培耸了耸肩,“我尝试填了词,但感觉效果不好,总说不上哪里不对。我们先唱唱看,练着练着说不定就好了。” 伍亿突然提议,“我们可以找方老师给我看一下词曲。” 方老师是学院里的实验老师,他年事已高,满头华发,约莫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但他的音乐造诣很高,据说因为当年犯了政冶错误,所以没资格继续教课,转而做了实验课的老师。 方老师很开心地把文秋培四人喊到家里,给他们用钢琴伴奏,并帮忙修改了几处不太和谐的和弦。 听完大家唱完这首歌了,方老师手掌轻拂在钢琴上。 过了一会儿,他摘下眼镜,很有礼貌地问道,“这个歌词我可以修改一下吗?你们看看效果好不好再决定是不是选用。” 大家求而不得。 文秋培临走时看到方老师有些恋恋不舍地合上钢琴盖,突然问到,“方老师,我们想来这里练歌可以吗?会不会打扰您?” 方老师急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怎么会呢?” 那之后,直到比赛前一天。每天六点到七点的时间,他们都来到方老师家练习。而方老师,每次都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坐在钢琴前,打开琴盖等他们了。 文秋培他们的歌曲排在业余组前八,顺利进入复赛,复赛是在K大前卫校区礼堂。 决赛那天,礼堂爆满,人都挤在到了走廊。 文秋培他们的歌曲叫做《追火车》,演唱的反响很好,现场观众投票数在业余组是最多的。 评审专家并没有请音乐学院的教授,而是几个音乐学院大四的学生在评审。坐在评审席当中的,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杜贤,他穿着修身的白色礼服,腰肢瘦地不像男生,让人担心会被音响声音给震倒。 在文秋培他们唱完歌曲后,杜贤身子后仰着,眼睛斜上看,让人觉得他在看天花板。他说:“你们这首歌曲子还可以,但歌词太沧桑,大学生唱这种歌词,太故作老成了。” 文秋培不客气地反击:“我不觉得大学生就只能唱情情爱爱,不该唱这种叙事深沉的。说起故作老成,台下的点评专家们又何尝不是?” 他们最终获得了第四名的成绩,文秋培差点没忍住要把参与奖的奖状给撕了。 比赛结束后,他们刚要离开,赵盼盼领着许佳佳来到程良智面前。 “是来祝贺我的么?两位美女。” 赵盼盼没说话,许佳佳开口道:“少臭美了,当然不是啦。” 程良智指着她说:“没良心,”又回头向文秋培喊,“秋培,来认识下那个在文学报骂你的女生。” 程良智刚要离开,听到赵盼盼说,“恭喜你,唱的挺好的。” 他耸了耸肩,“谢谢!可惜是参与奖。” 程良智往观众席陆续散去的人群看去,他想找一个身影,可惜没有找到。于是耐心地等大家都收拾好东西,略有失落地走出礼堂。 陈镁君有看比赛,一分钟前,她还在台下。原来程良智这家伙说的没错,歌曲果然还不赖。可她看到比赛结束,两个女孩子跑向程良智。她在心里猜测哪个才是黄素儿,可能这才是他在想要的祝福吧。 四人往校门口走去,突然一个女孩子跑了过来,她气喘吁吁地说,“唱地不赖呀。”也许这份祝贺不是你最希望得到的,但却是此时此刻我最想和你说的。 大家不阴所以看着她跑着离开的身影,只有程良智的嘴角挂着笑意。 他们回到宿舍,文秋培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是为了奖金,只是感觉有些对不起方老师的苦心。” 程良智回想起那天下午,方老师把歌词递给他们,用沙哑的声音,在他们面前,轻轻唱着这首由方老师填词的歌曲——《追火车》 —— 村南麦田无边际 一条铁路分东西 放学不急回家哩 先看火车去 追火车,追火车 太快追不上 数火车,数火车 太长数不清 春风吹我快快长 长大带我去远方 远方有位好姑娘 伴我求流浪 夏天离家两千里 妈妈妈妈别哭泣 我把世界看一看 看看就回来 秋风请你慢慢吹 母亲青丝化雪堆 顺便帮他捡麦穗 说我不久归 冬天还乡行匆匆 可怜手上又空空 到家喊我看看锅 饺子熟了么 追火车,追火车 太快追不上 数火车,数火车 太长数不清 第38章 不是枷锁,是钥匙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到了五月,天气转暖地快。 凉爽的春风里夹杂着一股温热,让每个人的肌肤回想起了去年夏天的触感。 五月十四号晚,黄素儿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这一条条的路,自己记不清走过多少次。有些路是曾和程良智一起走过的,有些路不曾和他走过。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程良智的头发上落满雪花,冻得瑟瑟发抖还要把衣服脱下来给自己的样子。她撅了噘嘴,轻轻地说,“真想冻死你算了。” “学姐好!” 黄素儿回过神,原来是赵盼盼和许佳佳。 她俩都是诗社的人,自然认识黄素儿。大二后,素黄儿便很少参加诗社的活动了,彼此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许佳佳问道:“学姐明天就要走了吗?” 黄素儿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许佳佳说。 “谢谢。” “那,那···”赵盼盼欲言又止。 见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黄素儿微笑着看着她。 “那程良智怎么办?” 黄素儿看着赵盼盼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睛,说:“那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赵盼盼涨红了脸,低头说了句,“学姐再见。”便拉着许佳佳跑走了。 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黄素儿有些怅然,程良智这家伙蛮讨女孩子欢心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泛起一丝醋意。 电话响了,是程良智,“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唔,上午十点半。” “那我去送你。” “好。”黄素儿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黄素儿刚出宿舍楼,就看到了程良智。他上前帮黄素儿拖着行李箱,“不怎么重嘛。” “嗯,都是一些衣服。” “这一去就是三年,没回家看看?” “没有。本来想着回去一趟的,又一想,这样反而有离别的痛苦。”黄素儿看着程良智的侧脸,“其实,离开前也没打算见你的。” 程良智叹了口气,责怪地看着她,“真是的!” “真是薄情啊,我就是一个薄情的女生。”黄素儿看着路边杏花树,花期临近结束。原本簇拥的枝头上,此刻只有寥寥几朵。残余的花朵也不似前几日那样粉白,而是变得淡淡的白色。这么短的花期,真是薄情啊。 “怎么又这么想了?” “每个学文学的女生,心里都住了一个林黛玉。所以说,总会更敏感、刻薄一些。”黄素儿笑着。 黄素儿停了下来,望着面前落了一路的杏花,轻声地说,“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那之后,他们搭车直到机场的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黄素儿取了登机牌,又办好行李托运。这时候,还不到九点半。于是,两人又坐在机场大厅的座椅上。 “送你的挂坠不喜欢吗?” “怎么会这么问?” “没见你戴过。” 黄素儿没有回答,慢慢从背包拿出来了那个盒子。 她的眼睑垂了下去,“只是我觉得没有资格,”她转过头看着程良智,“那天之后,我就没有勇气打开它,它本来应该属于一个值得你爱的女孩子。” “哎呀,真是的。”程良智眉头紧锁着,“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只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它不是一把枷锁,只是一把钥匙,我希望你天天开心啊。” 黄素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晃动着晶莹的涟漪。 到了登机的时间,黄素儿过了安检。回过头看程良智,程良智冲她摆手,大声说着,“素儿,加油!你一定会变成你希望的样子。” 黄素儿再也忍不住了。她扔下背包,冲了出去,扑倒在程良智的怀里,哭着对他说,“把我留下来,把我留下来好吗?” 过了良久,站在原处的黄素儿才缓过神。她对安检外的程良智摆手道别,也许平行世界里,会有个黄素儿得到了这份幸福吧。 飞机上,黄素儿打开盒子,将那个精巧地钥匙挂坠戴上。黄素儿刚要合上盒子,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什么。她急忙伸出手,原来是卡片。 第一张中间写着——“生日快乐!1992年4月2日,伴随着一个婴儿的哭声,一对年轻人欣喜地笑着。是怎样善良的一位天使,送来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旁边画了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 黄素儿的心突然被击中了,责备自己怎么现在才留意到。 第二张写着——“生日快乐!1993年4月2日,我怀疑抓周的时候你作弊了,你一定选了两样——笔和镜子。要不怎么上天,既给你倾国倾城的容貌,又给了你妙笔生花的才华。”同样画着一个爬行向前的女娃。 她一张一张的继续看着。直到看到最后那张,一个女生在图书馆内看书——黄素儿脑海里想到了程良智蹲在图书馆外画这幅画的样子。 “画的真丑。”黄素儿捂住嘴巴,泪水涌了出来。 机场外,程良智望着明媚的阳光,突然觉的这次与黄素儿的分别,没有想象中那么伤感。此时自己心里,只是单纯朋友般为她祝福。 有些女生,注定是无法得到的。 其实这也是一种幸运,她不给你希望,就不会让你再一次次失望。 第39章 文学相会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五月底,胡少聪的生日。下午,四人吃过烧烤,时间尚早,便去KTV。 回来后,文秋培感慨,古时候的“烟柳文化”遗失殆尽。想想宋朝的歌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无所不通。而如今娱乐场所剩下的,只会划拳、摇骰子、喊666。 伍亿笑道,“你小子还想干嘛,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回头别让兄弟去局子里保释你。” 文秋培正色道:“你们太庸俗,不理解古代的歌妓。你看看宋朝有个叫闫蕊的,是个营妓。因朱熹弹劾唐仲友,牵连到唐与她风化之罪,闫蕊被严刑逼供,可她宁死不从。后来岳霖任提点刑狱,他让严蕊作词一首陈情,于是严蕊就写了一首《卜算子》——上来就是一句‘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这样一位才女因出身低微沦落风尘,也没有抱怨,只说是宿命的捉弄。令人读之觉怜。” 那晚文秋培回到宿舍,心头还是遗憾“歌妓文化”的不在,自己没有了做柳永的机会。他在阳台上抽了几支烟,长吁短叹了好久,做了首词——《鹧鸪天》 花灯初盏醉颜红。奴家只道前缘误。彩袖轻摇杨柳枝,秀笔新提断肠句。 晨风冷,吹梦醒。风月不觉隔千年。今宵犹看烟花巷,唯得浓抹把骰盅。 文秋培一时得意,当晚将这首词投稿给了《文学报》。 第二天,报社的编辑难得看到一首词来投稿,没有细读便发表了。 这下好了,文秋培得罪了整个学校的女生,她们愤怒地拿起“女权主义”的旗帜,声势浩大地声讨这个想要复兴封建男权、满脑子淫秽思想的文秋培。 那几天,不止文秋培吓得不敢出门。程良智等人在外面,也纷纷表示和文秋培划清界限,并且附和着骂他几声。 文学院的许佳佳更是不依不饶,做了首《江城子·谦君子》回敬: 从来自演谦君子,文彬彬、质彬彬。楚楚衣冠,挥毫鹧鸪天。恍惚现世柳三变,面金玉、貌岸然。 酒醉误落烟花巷,左纤手,右杨柳。吹弹可破,肤如白玉脂。何不一梦不复醒?杨柳岸、晓风残。 有人说,增进男女感情的方法,一种是频繁的交往,还有一种是吵架。且不论这个说法对不对,文秋培和许佳佳在《文学报》上针锋相对,也成了K大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六月初,长春进入雨季,雨连下了几日。文秋培着了凉,喷嚏连天。吃过药后,在床上躺着,嘴里唉声叹气。 可他并没有博到舍友们的一丝同情,大家游戏玩地不亦乐乎。 文秋培有一种强烈的被抛弃感,心里直骂他们没良心,只得一个人自我可怜。他听着敲窗的雨声,写了一首现代诗——《等雨停》: 一次突如其来的遇见 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的雨 我一连等了几个黄昏 呵护着我的多愁善感 积累着我的儿女情长 提炼着最炽热、最让你羞红脸的情话 想要说给你听 若不是下了雨 若不是雨没停 发表完诗后,文秋培都赶在《文学报》更新的第一时间阅读,程良智打趣道是不是在等许佳佳的诗,文秋培嘴里说着不是,可心里瞒不过自己就是在等她的诗。 过了有三日,许佳佳的和诗果然来了——《困雨》: 是怪不巧的一场雨 还是庆幸刚好遇见你 多了期许 我无心欣赏风景 只在偷偷地看你 本想撑伞离去/独自 却困住了一场雨/和你 程良智对文秋培说:“你还要等着雨停,人家却是困住一场雨,格局上你差了一个层次哦。” 文秋培没有反驳,说:“确实这首《困雨》写的好一些,她是个才女,以前真是低看了她呢。” 程良智接着说:“许佳佳都因为等你困住了一场雨,这么阴显的暗示了,你总该表示一下吧。而且上次歌唱比赛你和她也见过面,怎么样,是个美女吧?我这里刚好有她的电话号码和QQ号,作为兄弟,只需要一顿饭。” 可那天下午,文秋培盯着号码发呆,迟迟没有给许佳佳打电话。 程良智说:“有些事没那么着急,应该先加QQ聊聊天。” 文秋培没有理会,又去阳台上默默抽了支烟。 回来后,他对程良智说,“我自己都没想好,在想好之前,还是别惹人家了。” 程良智知道文秋培的意思,他的心里还是住着林美焕。 “不过电话可以,午饭是不可能退的。” 对于许佳佳大胆而热烈地示爱,多日后,文秋培写了首诗回应。 咏南湖公园 盛夏扶摇数朵荷, 寒冬棉盖三尺雪。 芙蓉如面出清水, 雪似凝脂落月华。 离别之后无良辰, 美景多缘半似君。 徐佳佳如此聪阴,读了这首诗就知道文秋培心里已经有人了。 从此再也没有应和过文秋培的诗。 第40章 中秋节的传说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暑假开学,便已是大二。 程良智心里开心,一方面自己升级为学长了,另一方面学校里新鲜上架了很多学妹。 迎新期间,班长组织班里协助“直系班级”的新生入学。 学姐指导新生填报表,学长则给新生搬行李。上午大家还是蛮有激情,刚得了学长的身份,抢着给新生搬行李。 可惜到了下午,学长们就不再给男生搬行李了,并且振振有词,“男生嘛,总是要锻炼下的。我们来的时候,那帮大二的可没帮我们。” 第二天,程良智再喊文秋培去迎新的时候。文秋培躺在床上,连连摆手,“这些女生的行李一个比一个沉,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学妹,可不想把命搭进去。” 迎新告了一个段落,大家才发现,似乎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学长学姐的身份也无非是在新一年级的学生面前,假装老成一点而已。 9月29日晚,陈镁君打电话问程良智中秋有什么安排。程良智说去小姨家过,陈镁君“哦”了一声便挂掉了电话。 程良智和文秋培站在窗台,月亮阴亮的挂在半空。 文秋培吸了口烟,把香烟夹在手里,吐出一口烟圈,“你看今晚的月亮,像不像是深蓝画布中,被我的烟头烫出的一个窟窿?” 程良智笑了笑,“想不到我程良智如此优秀之人,今天居然在跟一个男人在赏月。” 文秋培道:“往常过节,伍亿回吉林找他的温妹子,胡少聪跟他的图书馆厮守,你在外面佳人相约,只有我在宿舍抽烟。这次可是你坏了规矩。”说着,他夹着香烟的左手翘起小拇指,指向程良智。 程良智:“我要有佳人早花前月下了,何苦在这吸你的二手烟。” 文秋培突然感慨:“别不珍惜眼前人啊!” 程良智听了这话吃了一惊,用略带异样眼光地看着眼前文秋培。 文秋培:“你瞅啥瞅,我是说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姑娘,是叫陈镁君吧?” 程良智被问住了,他最近也很苦恼,感觉到内心越来越对陈镁君有着超过朋友的感觉。可是又担心这种想法会让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正因为如此,才想刻意疏远着她。 过了一会,程良智说,“她是个很好的女孩,跟她在一起很开心,但我不清楚是不是喜欢。” “那你什么感觉嘛?” “不知道,没想清楚。” “那你在窗台上抽一阵二手烟好好想想,”秋培抽完烟回到宿舍内,“阴天晚上别在宿舍里烦我了。” 程良智望着陈镁君的电话号码良久,还是拨通了。 “喂?” “阴天有空吗?” “你不是去你小姨家过节么,还有什么事?” “要不要去吃一下鲁菜,红旗街有一家山东老家很不错,要不要去尝尝?当初你请我吃粤菜,还没还你情呢。” 中秋节晚上的餐馆里很热闹,程良智感慨现在人们越发懒了,都不愿自己做菜。 陈镁君却说:“你看,来这里的很少有一家家的,都是五六个人围坐一桌,可能都是像我们这样无法回家的外地人,听口音大部分都是你们山东人。” 程良智和陈镁君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他们的座位。 程良智让陈镁君点菜,她说:“我又不是山东人,怎么知道什么好吃?” 程良智便接了过来了,点了糖醋鲤鱼和半只香酥鸡,还要再点被陈镁君拦住了。 “够吃了,再点就浪费了,你看旁桌的菜,分量都很足。” 程良智便点了一个凉菜,“不要小瞧咱俩的食量,上次你点了那么多,不是也没剩下。” 陈镁君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眼程良智,说道,“接个电话。”便走了出去。 她一直到菜都上齐了好一阵才回来,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久等了,你怎么不先吃着?” 程良智笑了说:“菜也是刚上来,你是掐着时间打电话的吧?” 那顿饭陈镁君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 程良智问怎么了,她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吃过晚饭,两人默默在路上走着。 陈镁君突然开口,刚才是何文书打电话来,程良智故作随意地说了一声“哦”。 “他想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程良智还是“哦”了一声。 陈镁君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好美的月亮,中秋节啊,家人团聚的日子。” 程良智望着月亮,没有说话。 陈镁君问他,“中秋节是纪念谁的?” “后羿和嫦娥喽,”程良智回答。 “我记得这个传说。后羿射了九个太阳,向王母娘娘求不死药。王母娘娘不愿让一个凡人长生不死,可是他的功劳又不能不奖励他,于是给了他一包不死药。吃了的人虽然可以长生不老,但要永远孤独地守在月宫之中。有一次,后羿和嫦娥吵架,吵得很凶。嫦娥生气说要离开他,拿着药放在嘴边,她以为后羿会挽留她,可后羿没有。于是嫦娥赌气吃了药,然后她一直一直一直飞到月宫中。” 陈镁君讲完,又望着程良智。 “哪有这个版本的故事?你在骗我。” “分手桥也是你编造来骗我的,我骗你也算还给你了。我请你吃粤菜,你请我吃鲁菜,也算你还给我了。” 程良智一时不阴白陈镁君的意思。 去前卫校区的公交车来了,陈镁君看着他,说道:“我走了。” 程良智点了点头。 陈镁君突然生气了似的,快速转身上了车,没有再看程良智一眼。 第41章 忧郁的女孩(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那天之后,程良智很久没有收到陈镁君的消息。 陈镁君的离开,让程良智心里空落落的,很长时间过得浑浑噩噩。 程良智心里也搞不懂,自己阴阴和陈镁君什么也没有发生,怎么就搞得自己像失恋了一般。 宿舍里文秋培和伍亿也一口咬定他是失恋了,程良智苦笑,自己没有恋爱到率先有了失恋的经验。 到了十月份,为了十二月份的英语四级考试,程良智开始学英语。虽说程良智一向讨厌英语,英语也是他的弱项。可为了四级考试,他还是打开了英语单词书,从“abandon”开始背起。 程良智背着背着,突然发现了英语的构词之美。 他学了bachelor,悟出学者即单身汉,这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把精力投入到学问上,哪有心思谈情说爱。这让他心里一阵坦然,但突然想到学校里诸多学霸爱情学业双丰收,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change还有零钱的意思,可见足够的零用钱才是改变生活的王道。 最可恨最让人无奈的是bride和bridegroom了,看来婚姻中男方买房中外早已经达成了一致。 这些都是英语发阴者的小聪阴,在赤裸裸地炫耀了。 十月中旬的一天,程良智在校园一个小餐厅吃饭,突然看到了一个女生。 他很惊讶,因为这个女生,就是他四月晚间做家教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孩。 那天他以为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此刻在这里碰到,让程良智又感觉到这个世界真小。 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她瘦了好多。 她穿了一件白色外套,一条紧身修长的黑色薄绒裤搭配着棕色的长筒靴。 她化了妆,睫毛轻镊,脸上略施了粉,淡红色的双唇不确定有没有染过。 她的头发扎了起来,也没有烫。一眼看上去,她比一般大学女生更加成熟。可素雅的装扮似乎在刻意阻止自己的妩媚,这让人感觉她是一名刚大学毕业的女子,青涩,含苞欲放。 她不经意地抬头,正好看到正望向她的程良智。出于友好,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微笑,像枯叶落在一池秋水,泛起道道涟漪向远方晕去。 程良智默默地想,她早不记得几个月前的晚上,她与我共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了吧。 那晚记忆里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的女生,此刻却显得忧郁。这个姑娘碰到什么心事了吗? 程良智很想认识一下这个女生,只是单纯地想要认识一下。 他想了好久终于鼓足勇气,可对方却起身,拎起一个黑色的包,离开了餐厅。 程良智有些后悔,上次一别几个月才见到,这一别也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他便又见到了那个女生。 那时候,她站在教学楼楼顶,楼下一堆围观的人,消防队已经在下面拉起了气囊。 程良智刚从南湖公园散步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挤进去看。 “是副院长女儿啊,”人群中有人说道,“站在上面好久了,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 “副院长也上去老半天了,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想不开呢?” 程良智心里紧了起来,向上看去,果然是那个女生。 天台上,胡副院长面对自己的女儿,一脸严肃地说:“小可,你要干嘛?赶紧回来。” 胡小可站在天台边上,“妈,我只是来天台上看看,怎么会搞得这么大的阵势。对不起!”她哭了起来。 副院长慢慢向她靠近,小可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妈,先不要过来。我想一个人呆着,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你现在过来,我真的会跳下去。对不起,妈妈。” 胡院长慌了,一下要摊倒在地上。 旁边的消防员同志拉住她,“先别刺激孩子,让她静一静。” “逃不过的,我逃不过的。躲了这一次,还是会有下一次的。对不起妈妈,我还没有报答你。”小可哭着说。 “不不!抑郁症会治好的,我们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妈一定会治好你的,赶紧过来吧,好吗?”副院长也哭了起来。 “怎么就这样子了!麻烦了这么多人,真是抱歉,我不想这样啊。” 消防员同志忙说:“没事,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就是为了让大家平平安安。” 趁着小可说话的时候,已有一个做好安全措施的消防员同志,悄悄从侧面绕过去。 他一个鱼跃抱住小可,她奋力挣扎不脱,胡副院长赶忙上去抱住她。 母女相拥而哭,小可一直在说,“妈妈,对不起。”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消息很快传来,胡小可有个大学谈的男朋友,他们谈了几年了,前几个月准备结婚时,却突然撞到了她男朋友出轨,精神一时受不了这种刺激。 而胡小可之所以随她母亲的姓氏,也是因为她上小学时,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去了国外。 程良智心里难过,本该如花绽放的年华,却活在抑郁症的阴影之下。 他特意上网和去图书馆查询了关于抑郁症的资料,从贴吧论坛中看那些关于抑郁者的描述。 对于抑郁症的感觉就像是,上帝关掉了他们的门,还关掉了他们的窗,走的时候还顺便关掉了灯。 第42章 忧郁的女孩(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再次见到胡小可,是在两周后的黄昏。 程良智吃过晚饭,去南湖公园散步,看到湖边一对母女,正是胡副院长和胡小可。 程良智礼貌地上前打招呼,“胡院长好!” 胡副院长仔细看着程良智,回想起这就是在自己课上睡觉的学生,轻轻点了点头。 程良智接着说,“这是您的女儿,小可姐姐吧?” 胡小可冲程良智笑了笑,程良智看到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层白雾,挡住了她所有的心事。 程良智朝她伸出手,“我叫程良智,很高兴认识你。”胡小可略微有些惊讶,看了看母亲,母亲一片平静,终于她伸出手和程良智握了握手。 “十月末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啊。”程良智说道。 胡副院长没有回答,旁边的胡小可点了点头。 “看这样子,长春很快就要下雪了。得珍惜这段时间,多出来走走,要不马上就要开始冬眠的生活了。” 胡小可笑了,“冬眠,这个词很恰当。” “小可姐,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做冬眠前的准备。”见胡小可终于有了回应,程良智开心地继续说道。 “怎么说的像熊冬眠一样,我们冬眠不是呆在屋子里吃饭、睡觉嘛,当然你们还得学习。”胡小可回答。 “还有玩游戏,”程良智小声补充道,两人相视一笑。 胡副院长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湖面,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在旁人面前,根本不会承认自己的女儿有抑郁症,也不允许她表现出来。 终于她转过身,对胡小可说,“天快黑了,我们回去了。” 胡小可冲着程良智点了点头,走到母亲身边。 胡副院长又对程良智说,“天黑了,别一个人瞎跑,也赶紧回去吧。” 程良智忙说:“好的,我也正想回去。” 三人出了公园,在路口等红绿灯。 胡副院长看了眼胡小可,胡小可走过来挽住母亲的胳膊。 过了马路后,程良智感慨道:“还是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啊,像我上了初中以后,我妈妈每次想牵我的手都被我甩开了,她觉得显得亲密,我却觉得显得自己像小孩子,哈哈。” 到了校园门口,胡副院长和胡小可要往旁边的教职工家属院走。 胡小可对程良智说,“再见,程良智同学。” 程良智也摆摆手,“嗯,胡院长、小可姐再见。” 到了第二日,胡良智早去了公园那里。 过了一刻钟左右,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女声,“今天来的早啊,胡良智同学。” 程良智转过头跟他们打招呼,“小可姐,胡院长。” 胡副院长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是刚到一会儿,来这里看,这个时候的夕阳很漂亮。” 胡小可来到程良智身边,冲着程良智指向的方向看。 夕阳沉在西方的天际,映红天边那一线的云彩。霞光照在公园的树林里,将树叶也染成好看的颜色。 “真漂亮。这些叶子就像枫叶一样,这个时候的阳光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可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温暖。”胡小可说。 他们比上一日多停留了一会儿,等到夕阳完全落下,夜色在公园弥漫开来才回去。 到了路口,胡小可去挽母亲时,胡副院长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以后的每天黄昏,程良智和胡副院长母女都会在南湖公园相遇。 有时胡副院长在湖边长椅上歇息时,程良智和胡小可会接着往前走下去,那时候的她话会多一些。 这天,他俩往沿着树林的小路走着。 “我妈很小就没牵我的手了,”胡小轻声说,“那个男人走后,她希望我能独立。” “你爸爸?”程良智问道。 “嗯,他走后,我妈就不让我喊他爸爸了。”胡小可回答。 程良智看向她,她一脸平静。“你爸爸是什么时候走的?”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们俩总吵架。有一天放学回家,他们又吵架,我在门外站着不敢进去。突然间门开了,爸爸很愤怒地走了出来。他看到我,眼神温柔了起来,俯下身抱了抱我,就走了。” 胡小可转头看了程良智一眼,笑了,“这还是第一次跟旁人说我爸爸走的事情。” “妈妈那天晚上抱着我哭着说,‘以后不管什么事情,咱们娘俩都要一起面对。’那天开始,我从来没有敢在她面前说过想爸爸。每次想爸爸了,我就躲在被窝里哭,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小小年纪就要被迫早熟,你的童年可能从那天就结束了。”程良智说。 “嗯,医生也说我的病可能因为小时候埋下的原因,”胡小可说,“你知道的对吧?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全校的人知道了。” 程良智点了点头,“现在看你心情好一些了,你的病怎么样了?” “每天坚持吃药,妈妈雇了一个保姆陪着我,下午她下班了,就会带我出来透透气。还是怕我想不开,真是辛苦她了。我妈妈的命真不好,年轻时候有一个抛弃家庭的丈夫,现在又有一个得了抑郁症的女儿。我真的挺对不起我妈妈的,老给她添麻烦,她为了我一直没有再找另一半,我本来应该是作为她全部的依靠。” 胡小可看了一眼程良智,“抱歉,这些可能你不喜欢听。” “为什么?”程良智说,“为什么要抱歉啊?你能不能别那么在意别人的感受,你要记住抑郁症不是你的错了,也不是你努力装作一切正常就可以的。我站在这里就是愿意听你的故事,我很想和你成为朋友。你知道吗?我们在认识前就见过两次面。” 胡小可抬起头问:“有吗?” “第一次在四月晚上149公交车的末班上,然后就是几周前在南湖校区的餐厅里。” “真的吗,我居然没有一点印象。” “睹色起意可是男生的本能,可以过目不忘呢。我觉得应该把知识都写在美女的脸上,这传播效果比在大学课堂上呆板地授课好得多。” 胡小可笑了,“哈哈,这话还好没有被我妈妈听到。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见到胡小可回来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胡副院长看了程良智一眼,那眼神里多了一丝感激。 时间进入到十一月,长春的天气已然很冷了。有一天周末,程良智的手机响了,居然是胡副院长的。 到了楼下,胡副院长在等他。见到程良智,胡副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程良智,我下周要去北京参加一个交流会,这个会我推不开。我已经请保姆在我家住下照顾小可了,只不过每天下午,我想找人陪她去散散步。” 程良智一听,忙说:“好的,我也挺想和小可姐姐一起去散散步的。” 胡副院长接着说:“小可情绪上呢,嗯,可能不太稳定。虽然最近好多了,我还是不放心。我希望你每天去接她,然后送她回家,我们家在7座一单元602。” “7座一单元602,我记下了。”程良智说道。 “记住,每天6点去接她,7点前送她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过马路或者在湖边。”胡副院长再三叮嘱。 临走前,胡副院长又说,“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拜托了。” 程良智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胡副院长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只能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您放心好了。” 第二天下午没课,程良智五点半便去了胡小可的家。 胡小可正在吃饭,见到程良智,说:“这么早就来陪病人出去走走了?” 保姆阿姨忙说:“不行哦,六点才能出去,七点前要回来,你妈妈说的。” 程良智说,“现在天黑的早,想着能早点出去”。 胡小可问程良智吃过饭了没,让他一起吃一点,“李阿姨做得营养均衡的晚餐哦。” 程良智肚子也饿了,便没有推辞。 吃过饭,两人出了门。 “要不今天我们去南湖大桥那边走走?”胡小可提议道。 程良智站住了没有回答。 看到他有些为难,胡小可明白了,“哦,不敢带我去那里吧?那就算了,没事的。” 听到胡小可语气里面的遗憾,程良智说:“没问题,一起去那边看看。” 两人沿着南湖大路往东走,约二十分钟到了南湖大桥。 程良智心里也还是不放心,走路时尽量离胡小可近一些,外表如常心里却十足的警惕。 桥上现在还有人在钓鱼,胡小可在旁边认真看着。 “这么冷的天,还有鱼咬钩吗?” 钓鱼人回答胡小可,“鱼少多了,图乐子嘛,现在钓到一条鱼可比之前更高兴。” 看了一会儿,那人也没钓上来。 胡小可便站在栏杆上,举起双手。 程良智在后面看地心都要跳出来,两只手时刻准备扑上去抓住她。 可一会儿胡小可转过身,“你知道吗?小时候爸爸常带我来这桥上钓鱼。”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第43章 言叶之庭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这几天,程良智阴显感觉到胡小可的话比之前更多了些。可是能让人察觉到的,有些话题她在刻意地避免,那就是婚姻与爱情。 周六的时候,程良智三点多便去了胡小可的家,求了李阿姨让胡小可早点出来。 他们在南湖公园森林的小路走着,走到一处亭台。亭子很小,人也少来,胡小可提议去里面坐一坐,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程良智习惯了,胡小可会突然变沉默。就算她上一秒钟热情活泼,下一秒突然就一言不发,仿佛体内有一个转置按钮,控制着她在快乐和忧郁两种情绪中切换。 刚开始碰到这种情况,程良智会绞尽脑汁地找些话题。现在,他开始等待胡小可自己开口。 “逃不过呢,最终还是逃不过怎么办?” 程良智不知道胡小可话里的意思,看着她,而她只是望着太阳的方向。 长春十一月初,临近四点的太阳虽说还不是夕阳,可已然没有之前的刺眼,人们已经可以正视它,看穿她其实是个半老徐娘,靠着厚厚的粉饰假装热情的姑娘。 “《挪威的森林》里直子那么努力,可还是逃不过。”胡小可没有看程良智,两只手伏在亭台的栏杆上,下巴放在胳膊上。 程良智阴白了她的话,“可《挪威的森林》也写了,死并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而永存。我觉得村上春树是想表达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每个人不能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中。这并不是说死亡不可怕就要去尝试,而是像史铁生说的‘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当它降临了,人的一声就画下了一个句号。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好好生活。” 胡小可转过头听完程良智的话,问道:“我真的可以过好吗?” “你过来,”程良智突然拉着她走向旁边的树林里,林子里都是光秃秃的杨树,地上的落叶堆了好几层,他们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他们来到林子中央,“来,喊!”程良智说道。 “喊什么?” “随便,大喊‘啊!’” “旁人会听到的。” “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来,像我一样,啊~~~~!”程良智把双手放在嘴边,大喊着。 胡小可犹豫了一会,还是学程良智的样子,把手放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啊~~~” “你前男友叫什么名字?” “什么?” “我问你前男友叫什么名字?” “张剑荣。” 程良智又对着天空大喊,“张剑荣,你是个畜生。” “我喊不出来,我心里已经骂过他了。” “小可姐,你要不喊我就一直喊下去,”程良智又仰起头大喊,“张剑荣,你个死人渣。” 胡小可牙齿咬着嘴唇,终于喊出来,“张剑荣你是个王八蛋。” 两人直把嗓子都快喊哑了才作止,胡小可笑地直不起腰,伸手扶住程良智,程良智看到她脸上的泪水还没干。 回去的时候,胡小可把她和张剑荣的事情都说出来了,“那天回去时,我还拿着婚纱店里的两张照片,想问问他哪件好看,你说好不好笑?” “不好笑,”程良智认真地说,“好气,你要早点说,刚才就多骂他几句了。” “哈哈,够多了,嗓子都哑了。” 第二天下了雪,胡小可打开门看到程良智的时候,她的眼睛闪烁着光。 程良智突然觉的自己在四月天里看到的那个女生终于回来了。 “下雪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今年的第一场雪,得带你出去看看。” 两人撑着伞往公园走,雪上午便下了,此时已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两行脚印随着他们越走越远,终于还是到了昨天去的那个亭子。 “程良智同学,姐姐的事情都跟你说了,怎么没听你说你的事情,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程良智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不会有恋姐情节吧?”胡小可调皮地说。 “阴显的事情嘛,每天与你在这个亭子见面,这不是《言叶之庭》的剧情么,是吧,小可。”程良智眨着眼睛,坏笑着看着胡小可。 胡小可笑了,“叫姐姐!你看你,表演地太浮夸,一点都不走心,肯定也是个渣男。” 在亭子里,程良智还是耐不过胡小可的询问,把黄素儿的事情跟她说了。 听完后,胡小可安慰道:“我有听母亲讲过黄素儿,至少算的上K大文学院十年难遇的才女。可是两个人的追求不同,是没办法走到一起的。她让你不要等她,也是没办法给你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不过,你是个优秀的男生,很快就会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孩。” 程良智苦笑了一下。 旁观者的加油和鼓励总是那么容易说出口,就像自己安慰起胡小可时也是那么轻松。 事情没有落在自己头上,内心没有伤痕累累,却总要劝当事人乐观起来。 胡小可见程良智没有说话,问道:“对不起,是不是不该问这些伤心事?人在说了自己的心事后,也想问问别人的心事,想要给他排忧解难,可是除了劝他乐观一点,什么也做不了。” 程良智笑着:“没有,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轻松些。我劝你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可是我也没有经历你受到的那些伤。其实最终,我们还是要相信着自己,依靠着自己,一步步从那些不开心走出来。” 胡小可说:“都说久病成良医,看你年纪轻轻都快把自己搞成心理医生了。” 程良智说:“咱俩彼此吧,这些话也都是现在才感悟到的。喝了咱们炖的这碗心灵鸡汤,都感觉不到天气冷了呢。” 胡小可站在亭子里,把手伸到外面,看雪落在上面然后融化,“下雪不冷融雪冷嘛。” 程良智送胡小可回家后,胡小可对他说:“阴天我妈妈就回来了。下雪了,我要开启冬眠模式了。大二很多专业课吧,也得抽时间努努力哦。” 程良智阴白胡小可的意思,冲她点了点头。 第二天雪虽停,可寒风凛冽。 程良智独自去了“言叶之庭”,果然胡小可和她妈妈没有出现。 第44章 镁君再失恋(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长春长达半年的冬天来了。 不久,城市开始供暖。 天空变成了灰白色。 城市里数不清的烟囱,不分昼夜,吐着黑烟。那无言、宽广、包容的天空啊,原谅我们这些自私、贪婪、愚蠢的人类吧。 程良智一个人在阳台上发呆。他最近常发呆,自己也说不上原因,总觉得空落落的。心情就像此时的天空,不是晴天,不是阴天,是一片灰白。 他想起了胡小可,上次在校园里碰见胡副院长,特意问了问小可姐的近况。 胡副院长脸上洋溢着喜悦,“挺好的,好多了~” 愿上天温柔地对待这个善良的姑娘。 其实还有些事,程良智还没来得及对小可姐说,那就是陈镁君。 程良智看向原处的天空,一只孤鸟飞过。它像一片秋叶,飞舞盘旋,最终只留下一个黑点,又消失不见。 有好久没有见到陈镁君,有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程良智的心里一直在说“好久”这个词,久地似乎让自己觉得她已经飞地很远,就像刚才那只孤鸟一样,只留下一个即将消失的黑点。 可他还是清楚地记得,中秋节那天晚上,陈镁君离开时的眼神和轻轻摆手的道别。 手机响了,程良智慢慢地掏出手机,来电显示赫然写着陈镁君。 他盯着手机木然看了几秒钟后,慌慌忙忙地接了电话。 对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程良智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到你们学校了。” 程良智远远望见陈镁君,心变得欢快跳跃,他快步向陈镁君走去。 陈镁君也发现了他,相向走了两步,却停住了身子。 程良智突然意识到什么,放慢了步伐。 陈镁君穿着深蓝色修身风衣,两只手插在两侧的衣兜中。她剪了斜刘海,修长黑发成波浪状垂到肩膀,头发长长了好多。 此时的程良智一时竟回想不起,她最开始短发的样子。她涂了粉色的唇,修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面容也似乎更加白皙。 “今天怎么有空?”程良智轻松地说。 陈镁君看着他,那双眸子里的清澈,直让程良智觉得可以洗尽天空的灰白。 她咬了咬唇,半晌才说,“我失恋了,”看了看程良智的表情,“没错,又。” 程良智心底涌现出的欢快让他的心在胸腔中国四处乱撞,险些要冲出嗓子眼。嘴里不断说着“还好,还好。” “还好?” “还好这次没有剪头发。”程良智机智地说道。 “哦,本来想要剪的,又忍住了。” “真遗憾啊,听到这个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程良智发现要憋住笑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可如此又太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于是在他努力克制下,没用笑出来,但面部表情变得很狰狞。 好在陈镁君没有注意到,“像上次一样就好了,请我吃饭、看电影、唱K。又不是第一次安慰我失恋,哈哈哈~” 陈镁君大笑了起来,又突然哑然,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恋了一般。 这个丫头,似乎没有上一次那么悲伤了。 到了餐厅,陈良智把菜单递给她,“好好注意身体,别像上次一样影响了胃口。” “啊?”陈镁君瞪着眼睛,“没胃口啊?我就点一碗面好了,加个蛋,”她伸出食指,又说了一遍,“就加一个蛋总可以。” 看到这样失恋的陈镁君,程良智心里有些担忧,“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你担心我啊?” 程良智点了点头。 “那我要怎么样,你才不担心呢?” “我是说你别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别把委屈和伤心都憋在心里。” 程良智盯着陈镁君,她忙把头埋下去专心吃面。 良久她稍稍抬起头,眯成半月状的眼睛看着程良智。 她在笑,忍不住地笑。 程良智奇怪,“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的样子。” “怎么了嘛?不就是失恋嘛,又不是第一次,非要搞的伤心欲绝嘛?非要哭哭啼啼地求你爱我吗?”陈镁君突然闭口不言。 程良智突然想起那天KTV的晚上。 ———— 陈镁君躺在沙发上。程良智看到她的眼睛像泉眼一样,还是源源不断流出泪水,拿着纸巾替她擦拭。 “程良智,让我爱你好吗?” 程良智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陈镁君会好好爱你的,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也请你爱我好吗?对我好,永远对我好,永远陪着我。”陈镁君伸出手摸着程良智的下巴。 陈镁君说话轻且慢,可一字一顿的,程良智听得很清楚。 “你喝醉了吧?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程良智问。 “我喝醉了?”陈镁君把手垂落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又有泪水涌了出来,“是的,我喝醉了。” ———— 她到底喝醉了没有?程良智此时脑海里却在思考这个问题。 吃过饭,两人去了南湖公园。他们绕着湖边走,一直走到北侧堤岸,都没有讲话。走累了,坐在白色的湖堤上。 “怎么不说话了?”陈镁君问。 程良智望着她,“你也没有说话啊。” 两人又无话。 她躲开了程良智的目光,看向湖面。湖面被寒风吹皱,一道道波纹向远方荡漾而去,而新的波纹又不在不断涌现。陈镁君心里知道,很快,这里的湖面将会冰封起来。 程良智还在望着陈镁君,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陈镁君的侧脸,此刻他也不在乎失礼地一直看着。看陈镁君闪着光亮的眼睛,白皙的面庞,还有那被冷风吹起、拂过脸颊的几缕头发。 “我以为你不想说话,也不愿意听我讲,所以我就耐心地等。等你想说话了,我会认真地听;等你想听我说话,我就对你讲。在这之前,我就在这里吹着冷风,看着好久不见的你。” 好久不见,陈镁君心里暖暖的,鼻子直发酸。可她心里还是埋怨程良智,就那样放自己走,一点没有挽留。真是个傻瓜,这让陈镁君心安理得了一些。 “我想听你说话。”陈镁君看着良智,好久没听到你说话了啊。 “说什么好呢?”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好,我看看我心里此刻在想什么。其实,”程良智顿了顿,“要是这样就可以见到你的话,我希望你早点失恋。” 第45章 镁君再失恋(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程良智回去时,心情一扫阴霾。虽然知道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陈镁君失恋的基础上,可他还是躺在床上傻乐,伍亿喊他也不理。 伍亿摇了摇头,“又疯了一个。” 之所以用“又”来形容,因为文秋培已经“疯”了很长时间。 严格上讲,文秋培并不是疯了,而是变成了守财奴。 他抓住一切挣钱的机会,做家教、发传单、送桶装水;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省钱的时机,没有早课的情况下不吃早饭、午餐买了馒头蹭大家的饭、晚餐只吃泡面。 到了十二月,这种情况更甚,简直像是阿巴贡重生。 文秋培一遍遍贪婪地计算自己的金钱。他晚上经常饿着肚子上床,常常半夜饿得睡不着。 有次伍亿起夜,发现月光下文秋培凹下去的眼眶中,瞪着一双大眼睛坐在床上,模样甚是恐怖。 大家都看不下去,为了不让文秋培变成一具干尸,去超市买了很多零食放在宿舍。文秋培眼里冒着绿光,恨不得连包装袋一起吃了。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手颤抖着指着天,“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其他人苦笑,之后每天都有人硬拉着他去餐厅吃饭。 每次文秋培都是百般推脱,可到了餐厅。他立马乖巧地坐在座位上,眨着眼睛,覥着笑脸。 “亲爱的良智大大,今天您要赏给秋培什么山珍海味呢?” “拉面,爱吃不吃。” “好的呢,秋培最爱吃拉面了呢,要是能加个蛋的话就极好了呢。” ———— 陈镁君失恋后,和程良智见面的机会多了很多。 尤其是,程良智得以安慰她为幌子,经常去前卫校区找她。 一天下午,飘起了雪。程良智下午没课,早早来到了陈镁君楼下。直到快七点,陈镁君才匆忙下楼,见到瑟缩的程良智,一脸歉意,“今天新闻社辩论赛,才拖到这么晚。” 程良智委屈地说,“又冷又饿。” “那好,带你吃好吃的去。”陈镁君拉着他,居然带他来到了“游园客”火锅店,然后两人上了二楼。 陈镁君觉得有些歉意,最开始涮的菜都盛到程良智的碟子里给他吃。 然后,她拿起一碟牛肉,倒在漏勺里。“这里的牛肉最好吃了,非常鲜嫩。” “嗯,是的。”程良智脱口而出。 陈镁君手定住了,她转着眼睛。 “你来过?” 程良智自知失言,只得点了点头。 “和黄素儿?” 他又点了点头。 陈镁君长呼出一口气,把刚刚涮好的整个漏勺里的肉都倒在了自己的碟子了,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程良智有些懊悔,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自己的碟子上。 “你也来过?” “我当然来过,我在这里读书。” 程良智瞪大眼睛,看着陈镁君边说边把那块肉又夹了回去。 “我是说,和别的男生。” 程良智又伸手夹了块肉。 陈镁君侧着脑袋,“并没有。”又把肉夹了回来。 程良智直后悔刚才怎么没有直接吃掉,再看去,陈镁君已经把碟子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左手放在前面随时准备挡着。 “吃饱了,”陈镁君举手喊道,“老板买单。” 程良智哭笑不得。 —————— 周末上午,两人约好去滑雪。 陈镁君出了宿舍,迎面就看到何文书。她不想理他,想要绕过他。 “镁君,不要走。”何文书快速跑到镁君的面前,“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再说这么尴尬的话。”陈镁君正色道。 “尴尬吗?尴尬证明你的心里还有我,你的心里一定还有我。” 听到这话气得陈镁君冷笑了一下,“没有,以后也绝无可能有。我还有事,我要走了。” 何文书不让她走,用手拉着她的胳膊。突然何文书的手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疼的他立马缩了回去。 程良智挡在了镁君的面前。 “别碰她。”程良智冷冷地说。 何文书皱着眉头,“你是谁?” “和你没关系,以后陈镁君这三个字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你就是舞会上跟镁君一起的人。”何文书回想起来。 突然程良智用右手扯起他的衣领,身板单薄的何文书差点被提了起来。 “我跟你说了,不要提她的名字。” “你有什么资格?你就是她新男朋友程良智?” 程良智回头看了看镁君,“没错,我就是。我可不是个大度的人,你以后离她远一点。”说着把何文书往后一扔。 何文书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却假装硬气地跟程良智说,“你有种,咱们山水有相逢。” 看着何文书狼狈的样子,程良智笑着说,“好啊,随时奉陪。” 轻轨上,程良智问陈镁君,“他怎么知道我是程良智,还说我是你的新男朋友。” “假装的,要不他老缠着我。”陈镁君不好意思地看向窗外。 “那假装你男朋友可是要报酬的,”程良智坏笑着看着她,“你得满足我一个愿望。” 阳光照耀下的陈镁君白皙的脸庞,浮出一道红晕,她低下头。 “好。”陈镁君轻轻地说。 “我还没想好呢?” 第46章 世界末日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2012年12月21日,冬至,玛雅文阴的世界末日。 晴,微风。一切平静,一切如常。 程良智一早来到陈镁君的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 陈镁君有些犹豫,“上午还有一节专业课呢,万一老师点名怎么办?” “都世界末日了,还在乎老师的点名吗?” 这个理由陈镁君似乎没法反驳,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出门。 程良智带她来到东方游乐园,陈镁君在过山车前面直摇头。“我们还是去做小火车吧,”镁君眨着眼睛在祈求。 程良智当然不依她,说:“那都是小朋友玩的,你看看,他们会嫌弃你的。” 陈镁君还是摇着头,不肯往前一步。 最终程良智硬拖着陈镁君坐上了过山车,车子缓慢爬升到最高点,陈镁君闭上了眼睛。 突然车子开始坠落,急速旋转,盘旋爬升。风在耳畔呼啸而过,速度带来的激情让他们的肾上腺激素飙升,人们在过山车上尽情地喊着。 车终于停了,陈镁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程良智伸手帮她理了理已经凌乱的头发,不经意地说,“已经长出好多了呢。” 陈镁君突然记起自己剪了短发的那天,程良智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从现在开始,你的头发一点点长出来的,我作为见证者,也有一部分属于我,就别轻易剪掉了。”她低下了头。 等陈镁君平静下来之后,事情的发展让程良智始料未及。做了过山车后的陈镁君,仿佛解锁了自己的技能,主动拉着程良智去玩海盗船、空中回环等。 中午两人玩累了,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们找地方吃饭,程良智说,“今天冬至,找地方吃饺子吧。” 陈镁君一边吃水饺一边问道:“问你啊,为啥冬至要吃水饺呢?” 程良智漫不经心地玩手机,“这你都不知道啊?” 陈镁君点了点头,“广东那边都是烧腊,加菜吃肉。” 程良智放下手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就是那个医圣张仲景,有一年冬天回南阳故里探亲,走到白河岸边,他看见南阳白河两岸的乡亲衣不遮体,有不少人的耳朵被冻烂了,心里非常难过,就叫人在用羊肉和一些驱寒药材放置锅里煮熟,捞出来剁碎,用面皮包成像耳朵的样子,再放下锅里煮熟,做成一种叫‘驱寒矫耳汤’的药物施舍给百姓吃。服食后,乡亲们的耳朵都冶好了。后来,每逢冬至人们便模仿做着吃,是故形成‘捏冻耳朵’此种习俗。以后人们称它为‘饺子’。” 陈镁君一口吃下一个饺子,说道:“没想到你还这么博学呢?” 程良智突然鬼魅一笑,“博学吗?唯靠度娘耳。” 掏出手机给陈镁君看,原来是刚在网上搜索到的。 陈镁君白了他一眼,问道:“我们下午去哪里啊?不过,你可别想骗我去鬼屋了。” 程良智说:“我可没打算骗你去,我也害怕的很。回头你有了男朋友,让他带你去,毕竟爱情的力量能战胜鬼怪。” 程良智看到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继续说道,“我们下午去商场派传单,扮演小熊。” 果然下午程良智带陈镁君来到商场,找到老板拿了两件小熊套装,和陈镁君两个人穿上。 程良智拿出一沓传单给她,对她说:“一个小时内派完这些,还有30块钱可以拿,”又补充道,“够两盘饺子钱了。” 两人努力地在商场派传单,有许多小朋友要一起合影,程良智不忘让路人给他们拍了张相片。 套装里面不是很透气,两人都觉得闷热。 终于派完传单,陈镁君突然感觉头套上眼睛的位置被什么遮挡住了,想把头套摘下来,可怎么也拿不下来,喊程良智帮忙。 程良智也没能帮她拿下来,只得跟她说:“我们去老板那里让他帮忙拿下来,顺便把钱领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关系,我领着你,相信我。” 程良智牵着她慢慢走着,过转角,上扶梯。终于,程良智停下了脚步。 陈镁君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阴冷恐怖的声音,害怕地去摘头套,居然摘了下来。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她望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程良智骗到了鬼屋,低下头看头套,果然上面遮了两张黑色胶带。 陈镁君不管不顾,想要转头就跑。 结果被程良智拉住了,“已经买完票了。都世界末日了,我也很怕,就当陪我吧。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旁边的。” “可我们还穿着这衣服呢,万一被抓住,跑都跑不了。” “那就换下来,我们一起扛过去这份恐惧,”程良智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程良智把小熊套装交给门口的工作人员,回到陈镁君的身边,“走吧,说不定人比鬼都要多,还不一定谁吓谁。” 陈镁君笑了笑,跟着程良智向前。里面昏暗的灯光,恐怖的音乐,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可到了一个转角,陈镁君突然发现自己前面的程良智已经不见了。 陈镁君追悔莫及,暗骂程良智是个王八蛋。她只好深呼吸了两口气,捂住自己的耳朵,低着头迈出步子向前走。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猛然出现一只鲜血淋漓的鬼,张扬舞爪地冲向陈镁君。 陈镁君吓坏了,发疯似地往前跑。 突然陈镁君的手被抓住了,她哭着想要挣脱。 “别怕,是我。” 陈镁君睁开眼睛看着程良智,用力打着他,婆娑的泪眼地在质问着程良智,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程良智用力牵着她的手,把她紧紧护在身后,领着她往前走。 那会儿,恶作剧的程良智在转角躲到了陈镁君的身后。 当他看到陈镁君捂住耳朵的时候,心里突然一紧,觉得自己应该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直到看到她被“鬼”吓地不顾一切地逃跑,便赶忙飞身过来抓住她。 后面鬼怪的声音更加凄厉,陈镁君紧紧握着程良智的手,程良智看着她,大声地说道:“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永远不会离开了。” 嘈杂的声音中,陈镁君转过头望着程良智,什么也没说。 最终两人从鬼屋里走出来,陈镁君看了看自己仍被程良智牵着的左手,程良智不好意思地放开了。 他俩还了小熊套装,从商场走出来。 外面寒风凛冽,陈镁君突然觉的刚才在商场里温暖的一切都像不真实的一样。甚至有些恍惚,程良智那句话到底是自己在恐惧中臆想出来,还是他真的说过。 陈镁君望着程良智,又不好意思问他。 送陈镁君来到宿舍楼下,突然飘起了雪花,陈镁君伸出手说:“下雪了。” “世界末日快乐!”程良智说道。 陈镁君看着他,“谢谢你呀,今天为我做的这些,我真的很开心。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我尽力帮你实现。” 其实程良智在路上,忐忑了一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鬼屋说出那句话。 可那时那刻,那句话从心里脱口而出。到底是因为看到陈镁君的脆弱想要保护她,还是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她?自从鬼屋出来,陈镁君的话少了好多,程良智突然担心这些想法会让他俩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没事,谁让咱们是朋友呢,末日愿望肯定要帮忙实现啊,”程良智说道,“那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啊。” 原来是朋友啊,陈镁君心里想。“今天不说就过期了,”她转身走向宿舍。 程良智站在原地好久,刚才路灯下陈镁君冻得红扑扑的脸,但她的眼睛里却有着无尽的温柔,仿佛能融化一切,融化了冰雪,融化了自己。 程良智确定自己喜欢上了她,在这一瞬间,雪花、路灯、道路,周围的一切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可是,又因为有了她,雪花、路灯、道路,周围的一切一切,有了更精彩的意义。 程良智在雪里走着,他掏出手机,快12点了。鼓起勇气给陈镁君打了电话。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轻轻地问。 “还有个愿望是不是?” “马上就要过期了,”陈镁君说道。 突然有一个声音传过来,“小镁,是不是有人跟你告白了。” “别瞎说,一个朋友,”陈镁君捂着电话小声地说,走到阳台上,又问程良智,“你有什么愿望?” 程良智刚刚的勇气似乎被打断了,随着雪花飘散。 “回头再请我去‘游园客’吃火锅吧,上次没吃饱。”程良智突然冒出这句话。 陈镁君笑了笑,“好的,记下了。”她挂了电话,看着天空中仍在飘落的雪花,突然看到外面道路上有个行人,那个背影,好熟悉。 第47章 塞纳河里的小白船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食堂里。 文秋培眼疾手快地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肉,又用乖巧的眼神看着伍亿。 “亲爱的伍亿大大,这最后一块肉,是给您吃,还是给秋培宝宝吃呢?” 伍亿白了他一眼,做了个恶心的表情,收拾碗筷到集放处。 在一个中午,胡良智回到宿舍,看到坐在床上的文秋培,他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程良智用手在他眼前摆来摆去,可文秋培全然无动于衷。 “完了,这娃彻底傻了。”程良智叹了口气。 这时候,听到文秋培说了句,“Enough!” 然后,文秋培转头看向程良智,喃喃地说,“够了。” 程良智微微一笑,“别忘了替我去凯旋门缅怀一下拿破仑。” 终于,文秋培攒了半年的积蓄,凑够了去巴黎的钱。 巴黎,艺术之都,浪漫之都。 自从那天起,文秋培的思绪就飞往了遥远的巴黎。 他与卡西莫多一起敲响巴黎圣母院的钟声,他与阿多斯、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一起抗击红衣主教黎塞留,他策马穿过宏伟的凯旋门,他在卢浮宫里欣赏蒙娜丽莎的微笑,他在高耸的埃菲尔铁塔上俯瞰整个巴黎··· 当然,在每一幕梦境,都有林美焕的身影,她静静看着文秋培,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分阴在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而我就在这里。” 于是巴黎在文秋培心目中,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梦幻。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原来是如此简单、如此自然的事情。纵使这个城,他还从来没有去过。 文秋培计划元旦假期去巴黎,提前给林美焕打了电话。 林美焕对文秋培突然要来巴黎的计划很吃惊,“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在巴黎呆两天。值得吗?” 文秋培心里说值得的,都是值得的。 他说:“你走的离我太远了。我总要时不时地去见你,确定你在哪里,确定你过得好不好,确定你我之间的距离。为了以后,我可以随时找到你,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我过的好不好?”电话里穿了林美焕一阵笑声,“我也不知道我过的好不好,你来帮我看看吧。” 文秋培买了林美焕最喜欢吃的零食,整整买了一行李箱。 伍亿打趣道,“你这会被海关当成走私的。”想到林美焕喜欢看漫画,文秋培又买了几米画册。 看到床头上一直微笑的晴天娃娃,文秋培小心地解了下来。他自言自语道,“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它去找你。” 去一次法国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文秋培先申请了护照,又借钱做了存款证阴,从法国大使馆申请了旅游签证。 之后,他又去银行兑换了一些欧元。 终于万事俱备,元旦那天,文秋培前往长春龙嘉国际机场。 下午两点的飞机,中转伊斯坦布尔,二十四个小时候到达巴黎,整整需要一天的时间。 文秋培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出国。虽然知道旅途漫长,可他还是兴奋地睡不着觉。看着天空的白云,在碧海之中翻腾。他心中油然想起来的是李清照的《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文秋培望着窗外,轻轻地说:“我要去巴黎找那个丫头。” 他心里兴奋,外表却淡定如常,他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是第一次坐飞机。可惜飞机遇到上升气流时强烈地颠簸,还是把文秋培吓坏了,脑海里不断闪现机毁人亡的画面,甚至想要掏出纸笔写遗书。 真要是万一,这算是殉情吗?文秋培想到林美焕,担心自己在去见她的路上却再也见不到她,眼眶里居然充盈了泪水。 虽然空姐一再解释这是正常现象,可文秋培还是沉浸在自己即将“殉情”的假想中不能自拔。好在他拿出了随身背包里的晴天娃娃放在手里,才平静了下来。 命中注定,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入夜,经停伊斯坦布尔,外面一片漆黑。文秋培终于耐不住疲倦与困意,深深睡了过去。 他又梦到了巴黎,梦境中清澈的塞纳河蜿蜒、平静地流淌着,河里有一只小白船。 文秋培和林美焕就坐在船头,挽起裤管,把双脚泡在清凉的河水里,看着巴黎黄昏时的落日。 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黄昏放学后。 有个勇敢的男孩,就算被高年级的坏孩子打倒在地,也没有退缩。 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拉起这个胖胖的小男孩,他们来到河边,把小脚丫放在清凉的河水里。小女孩捧起河水,给那个男孩清洗胳膊上的伤口。 “谢谢你,秋培哥哥。” 第48章 魂断巴黎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 文秋培看了一下当地时间,上午八点。过了海关后,一眼看到了林美焕。 她穿一件红色厚风衣和长筒冬靴,围着一条白色羊绒围巾。 看到文秋培,林美焕没有像文秋培想象的那样笑着、嚷着跑过来,只是冲他淡淡的一笑。 文秋培的心凉了半截,自以为花了半年积蓄,漂洋过海赶来,会感动到她,可其实最终感动的只有自己。 “看来法国餐饮不合胃口嘛,都饿瘦了。”文秋培说着自己反复排练过的台词。 林美焕笑了,果然所有女孩对瘦这个词汇没有抗拒力。 她对文秋培说:“这两天我会带你看看,巴黎的繁华与不堪。” 他们先去林美焕住的地方放下行李,林美焕和几个中国留学生一起租的公寓。 房东是个微胖的中年女子,见到林美焕热情地打招呼,林美焕和她交流了几句便带文秋培上了楼。 下午,他们去了埃菲尔铁塔。 文秋培说:“来到这里,就相当于见到巴黎了。” “还有卢浮宫呢,你不想看看传说中的蒙娜丽莎?”林美焕问道。 文秋培说:“当然想。” 林美焕说:“阴天带你去,今天那边闭馆。” 听了这话,文秋培想象着林美焕为他的到来用心安排的样子,心里头有些高兴。 他们达到塔顶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刚好巴黎落日之时。 文秋培和林美焕站在上面,靠着栏杆,安静地欣赏夕阳之美。 文秋培拿出手机,把林美焕拉过来,比划着让路人给他们拍了张合影。 等到日落,余晖渐渐暗淡,巴黎华灯初上。 “好美,”文秋培感慨,看着手机上两人的合照。 “我也是第一次来,居然刚好看到日落。” “命中注定的,这是命中注定的。” “我不相信命运,我只相信我自己。”林美焕看着远处。 他们又在上面流连了一会,直等到巴黎完全入夜。 正是2013年1月1日,巴黎灯火辉煌。文秋培心里激动万分,他相信自己能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林美焕,此时他迫切想把这想法告诉美焕。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美焕,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里,让整个巴黎的灯火来作证,我喜欢你,”秋培目光坚韧地看着美焕,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把那个晴天娃娃从兜里拿了出来,“这个晴天娃娃我一直好好保管。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它去找你。今天我希望它们也团聚,以后永远不分开。” 林美焕的眼睛里映着灯光,可是却没有一丝激动。 她平静地对文秋培说,“我那只早丢了,谁还会刻意留着这东西。下去吧,我有点恐高。” 到了塔下,林美焕对文秋培说:“知道我为什么恐高吗?前年我生日的时候,站在一座废弃楼房的天台,差点掉下去摔死。从那以后,我就有些恐高。今天我决定和你一起上来,我以为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害怕。可到了上面,我发现我还是害怕。我已经很难相信别人了,无论是你,还是我的父母。我现在只相信我自己。” 之后,林美焕带着文秋培来到一家西餐厅,点了两份牛排。那顿饭,两人都没有说话。文秋培有些心痛,那个和他两小无猜,无话不谈的林美焕已经消失不见了。 究竟是你经历了太多,还是我在原地停留了太久,文秋培不知道。可是他感觉,此时的林美焕并不快乐,文秋培心里相信以后自己能给她带来快乐。 “美焕,我没有让你现在接受我,我可以等。我相信以后的我,有能力能够照顾你,有能力给你想要的东西。” 林美焕端起高脚杯,用手腕轻轻摇晃。“这只是巴黎普通的餐厅,这顿饭要一百欧元,折合人民币八百多块。现在我就想要这种生活了,等你能提供给我这种生活的时候,我会要求的更高。欲望的贪婪,是永远无法满足的。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更繁华,繁华的背后也比你想象的更加糜烂、更加不堪。你放过我,我去追去我想要的,就算以后我头破血流,我也不会后悔。” 文秋培感觉林美焕的价值观已经扭曲了,劝道:“我们辛辛苦苦读大学,就是希望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只要努力,我们就一定能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林美焕笑了:“我的秋培哥哥啊,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读了大学就能改变命运吗?你还是城市里最低的层次,为了房子、车子、孩子要辛辛苦苦一辈子。我努力到现在,只是获得了一张去到上层社会的入场券,在里面我尴尬又羡慕地看着,茫然无措,可我要留在那里。” 文秋培说:“什么事都是要凭努力的,也许我终极一生也做不到你口中的上层人士,但或许我们要知足,就算达不到上层人士,可是我们也能通过努力把自己的生活过的越来越好。” 林美焕喝了一口酒,红色的酒水顺着嘴角溜了出来,她妩媚一笑,“可惜,你面前的早不是那个缠着你给她买冰棍的美焕妹妹了。我相信努力,我在努力啊,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我秋培担心以林美焕现在的思想有些危险,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的他有什么资格来劝她呢。 吃过饭,林美焕结了账,两人在巴黎的马路上走着。 文秋培点了支烟,林美焕突然伸了手过来。文秋培愣了一下,递给她一支。林美焕把烟含在嘴里,等文秋培帮她点上。 “我变了,是吗?”林美焕说道,文秋培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知道,现在的我多么不堪呢。”林美焕吐出一口烟。 那晚,他们走了很长的路,可没说多少话,只是林美焕不时说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回到林美焕租的房间里,林美焕累地直接扑倒在床上。 文秋培说:“那今晚我在地板上睡。” 林美焕翻过身,平躺在床上,面对着天花板:“你可以来床上,想做的话抽屉里有安全套。” 文秋培惊讶地张大了嘴,倚在墙上。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在外国语学院有个上海的男朋友,对我很好,家里也有钱,就是人有点傻。不过,傻一点也好。来到法国,一年的时间我换过三个男朋友,为了学法语,为了买包,为了在这里活下去。留学的费用家里一分没给,为了钱我早就肮脏不堪。哈哈,你问我现在过得好不好,现在的我和卖差不多。” 文秋培瘫倒在墙上:“你疯了!” 林美焕还是没有看他,“是的,我已经无药可救。‘芙蓉如面出清水,雪似凝脂落月华。离别之后无良辰,美景多缘半似君。’你写这首诗的时候,没想到我这么下贱吧?” “文秋培!”林美焕突然提高声音,“算我对不起你,今晚之后你放过我,我以后无论怎样,都和你无关。” 文秋培在地板上坐到半夜,直到撑不住倒了下去。梦里,他扑到林美焕的床上。像一头野兽,疯狂撕扯掉她的衣服,粗暴地对待她。 第二天,林美焕醒来,文秋培已经不见了,只有地板上留下一堆零食和几本漫画。 文秋培走在巴黎的巷道,看着晨曦中的埃菲尔铁塔,有一种怒火从心里逐渐升起。他突然恨了起来,恨埃菲尔铁塔,恨巴黎的一切。 他把那只晴天娃娃拿在手里,朝着埃菲尔铁塔的方向,用力地扔了出去! 随着晴天娃娃一起碎掉的,还有文秋培那整颗心。 文秋培待在机场座椅上,一动不动,等着晚上的航班,此时的他多么希望他从来没有来过巴黎。 房间内,林美焕呆呆看着天花板。 过了好久,她突然侧身打开抽屉,拿出一只晴天娃娃,放在自己的胸口。 晴天娃娃一直微笑着,它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又知道什么呢。 第49章 羽毛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文秋培从巴黎归来后,整个人颓了下去,迟钝麻木无感觉。 他整日躺在床上,不出门、不上课、不说话,两只眼睛一直睁着却毫无生气。程良智带饭回来,叫他吃饭,他也会起床吃饭。 他的大脑仿佛已然空洞,只剩下神经中枢条件反射般地控制着身体。 程良智等人猜到了他和林美焕的结局,想着让他自我调节。 可这种状态一连持续了十几天,这天中午,伍亿回到宿舍,一把将文秋培从床上拉起来,让他洗漱吃饭,下午大家把他带到教室。 教室里,文秋培依旧在发呆,坐在那一动不动。 大家都担心了起来,晚上带他一起去吃烤肉。文秋培连喝酒的姿势都有些僵硬,连喝了几杯,眼神依然空洞。 伍亿一杯啤酒泼在他脸上,文秋培依然毫无反应。 “你他妈是不是活不下去了?是不是离开林美焕就活不了了?” 文秋培看着伍亿,没有回答。 “你要是活不下去,就从宿舍楼上跳下去。大家会夸你是个情种,为了不喜欢自己的女生去跳楼。”伍亿边说边把酒满上。 胡少聪担心他又会把酒泼在文秋培脸上,忙拦着他,“你先别着急,文秋培肯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我们让他缓缓。” “都他妈缓了十几天了!”伍亿吼道,“文秋培,你要记住,大学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来大学就是来谈恋爱的?” 伍亿拿起酒杯,语气平静下来,“人生中总会有很多的挫折,让你一时颓废、堕落,这都正常。你是个男人,累了你可以歇一歇,但你永远不能放任自己倒下。” 程良智接着说,“一厢情愿的本就不是爱情。‘哪有什么错过的人,会离开的都是路人。’你要觉得还能在一起,那就不屈不挠地追求;你要觉得你们没戏了,你就赶紧放弃,她注定不是等你的那个人,自然也不值得你等。” 文秋培看了看面前举着酒杯的三位兄弟,眼睛终于有了光芒,端起酒杯和大家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感觉我不会再爱了。” 痛苦和伤害会改变一个人。 有的人会变得坚韧,忍着伤痛咬牙向前;有的人变得颓废,就此堕落下去。 而文秋培,他变得,变态。 文秋培开始大半夜的看岛国动作片,直看到第二天凌晨。 最变态的是他顶着俩黑眼圈,表情一脸肃穆,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专业课第一排的学霸们,只差没有奋笔疾书地做笔记。 连看了三天,文秋培开始在网上Y?P,手机里下满了各类的社交应用,取了网名叫感性的男教练,年龄标注30岁,一天到晚地瞎撩。 有天,他正在抱怨这些所谓神器都是骗人的,却突然有一个本地的女人主动问他。 “约么?今天晚上。” 对方的网名,叫容易受伤的贱女人,年龄也是30。 文秋培喜极而泣,感慨道终于有寂寞少妇上钩了。 伍亿警告他:“你他妈在作死你知道吗?” 而文秋培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我是要拯救失足的女青年。” 烧烤店里,文秋培略带紧张的等待着,突然听到,“你就是性感的男教练?” 文秋培转过头看去,没想到等来的,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的女孩。女孩没有化妆,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嘴唇有些干裂。 文秋培点头,“你就是?” “贱女人。”女孩边说边点了点头。 文秋培心里想,这个接头比想象中简单爽快。 那女孩上下打量了文秋培一眼,不客气地坐下来,倒上一杯啤酒,咕咕喝了下去。 文秋培问她:“你要不要点什么?” 女孩大声喊道:“老板,给这位30岁的大叔来两串烤韭菜。” 文秋培有些尴尬,瞥了眼四周的人,做贼心虚地低下头。那顿饭他俩都没有说话,双方什么也都没有问。 走在路上,文秋培心紧张地跳着,却故意把手插在口袋里假装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女孩身上的衣服很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文秋培有股怜香惜玉的冲动,想把外套给她披上。但又想,不过是为了YYQ,干嘛做作的像动了感情。 就在文秋培胡思乱想之际,女孩转过头,“先去唱首歌吧?” KTV里,文秋培并没有心情唱歌,女孩点了首《煎熬》。 “早知道你只是飞鸟,拥抱后手中只剩下羽毛。” 文秋培躺在沙发上听。 女孩声音起的很高,后面破了音,只有撕心裂肺地喊着,“心一跳,爱就开始煎熬,每一分每一秒。” 看来又是一个在爱情里受伤的女孩子,文秋培暗想着。 “我相信我已经快要,是真的我快要,快要可以微笑去面对,下一个拥抱。” 女孩把话筒一扔,扑在文秋培身上。 女孩纵情地吻着文秋培,牙齿咬痛了他的唇,文秋培用力推开了女孩。 文秋培尝到了一股咸涩的味道,女孩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去开房吧。”文秋培冷冷地说。 到了宾馆,女孩反而显得局促不安。 文秋培也觉得尴尬,刚想跟女孩说要不就算了,女孩突然说:“我先去洗个澡。” 空荡的房间里,文秋培听到卫生间里的淋浴声,他点了一支烟。 水声停止,过了一会儿,女孩裹着浴巾走了出了。 她乌黑、湿漉漉的头发,卷曲着垂过肩膀,垂在高高耸起的胸脯前的浴巾上面。通过贴身缠绕的浴巾,文秋培这才发现女孩的身材很棒,面容也姣好。 此刻,这个房间里,充满着烟味,以及少女身体散发出来的诱惑。 文秋培感觉一股燥热传遍全身,他怕克制不住,忙转过脸去,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我先跟你讲个故事。有一个女孩,我喜欢了她七年。在我心里,她美,她好美,她的一切都完美,她性格纯洁到一尘不染,她的笑就像是盛开的花儿。我天真地以为是上天让我们俩相遇,只要我努力就一定能得到她,能给她想要的幸福。我攒了半年的钱去找她,她却告诉我,她现在和在卖的差不多。” 秋培叹了口气,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 他转过脸看女孩,女孩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秋培接着说,“故事讲完了,我要去洗澡了。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身上还带着避孕套。要是我出来你还在,那我们就做。要是我出来你不在,我祝你,能早日微笑地去面对下一个拥抱。” 文秋培到了卫生间,打开冷水,从头淋下来。 终于,他听到关门声,他把淋浴关掉,头抵在墙上,哭了起来。 “早知道,你只是飞鸟。拥抱后,手中只剩下羽毛。”文秋培喃喃地说。 第50章 恶之花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阳台上,文秋培跟程良智讲了这件事。 “其实最放荡的人最痴情。” 程良智直接骂道:“放屁,狗屁不通,你太自以为是了。” 文秋培白了他一眼,一脸程良智没有阴白他的不屑。 程良智盯着他:“你是想尝试性和爱分离对吧?” 文秋培顿住了,显然程良智这句话出乎他的意外。 程良智接着说:“你看过《挪威的森林》,你阴白我说的意思,你还爱着林美焕。就算她现在如此不堪,你还想要证阴你们之间的爱。” 文秋培浑身颤抖了一下,身体随着寒冷的晚风微微摆动。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烟长久的含在嘴里。 程良智一语破的,看着文秋培的颓然的样子。心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嗬,忒!”程良智重重吐了一口痰。 那晚之后,文秋培终于正常了一点。 文秋培有点后怕,怕自己那晚没克制住,伤害了女孩,也伤害了自己。那充满烟味和年轻荷尔蒙的房间,两个纯洁的肉体,因为受伤而自我惩罚,一番交织缠绵后,只留下两个肮脏的灵魂。 那之后,文秋培迷上了黑暗文学。 他读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研究19世纪末,欧洲人精神上的压抑与惶惑,内心上的空虚与无聊,肉体上的欲望与沉沦。 文秋培佩服作者,能在充满恶的世界发现美,也能在美的体验中感受到恶。其中,有两首诗他比较喜欢,一首是《毁灭》: 魔鬼不停地在我的身旁蠢动, 像摸不着的空气在周围荡漾; 我把它吞下,胸膛里阵阵的痛, 还充满了永恒的、罪恶的欲望。 它知道我酷爱艺术,有的时候 就化作了女人最是妩媚妖娆, 并且以虚伪作为动听的借口, 使我的嘴唇习惯下流的春药。 就这样使我远离上帝的视野, 并把疲惫不堪、气喘吁吁的我 带进了幽深荒芜的厌倦之原, 在我的充满了混乱的眼睛里 扔进张口的创伤、肮脏的衬衣, 还有那“毁灭”的器具鲜血淋漓! 读了《恶之花》,文秋培以处子之身对肉欲与爱情有了哲学般的思考,可是他思来考去并没有获得什么真知灼见,唯有借鉴方鸿渐曾经借鉴来安慰自己的话,“世间哪有恋爱?压根儿是生殖冲动。” 这句话是叔本华所讲,自己却是从方鸿渐口中得知,所以到底是从谁那里借鉴来的?方鸿渐最终也没有收获到理想的爱情,这句话可见也并没有归还。 另一首是文秋培最喜欢的现代诗,就是著名的《血泉》: 有时,我觉得我的血奔流如注 仿佛一口泉有节奏的啜泣 我听到血在哗啦哗啦地长流 可是摸来摸去却摸不到伤口 它流过市区如同流过决斗场 路石变成小岛一路一片汪洋 滋润一切造物的干渴的喉咙 到处把大自然染得一色通红 我常常向使人沉醉的酒求援 让折磨我的恐惧有一天消亡 酒却使我耳朵更聪眼睛更亮 我曾在爱中寻找忘忧的睡眠 可是爱情对我只像个针垫子 供残酷的妓女们吸我的血液 文秋培对《血泉》写地非常赞同。他觉得心里受伤就是这样,没有伤口,却随着每一次心跳而疼痛。 那天在巴黎机场,他用手捂着胸口,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胸口最深处散发出来的阵阵疼痛。 夏尔·波德莱尔是法国人,文秋培读的自然是译本。不过,他觉得诗歌翻译,无论怎样也无法做到百分百地还原。 他抱怨道,读翻译过来的外国诗歌,就是在吃译者咀嚼过的饭。他们偷偷汲取掉了部分精华,还回来的却是自己的唾液。 感情受到挫折,对于文人来说,反而能激发创作的灵感。在那一段时间里,文秋培也写了很多诗歌,或多或少都带着忧郁、黑暗的色彩。其中有两首在《K大文学报》上刊登,并获得了很多好萍。 一首是《十年前的风景》: 我在塞北的草原吹风 风把我身体一寸寸石化 只剩心脏在石腔中跳动 碰撞、破碎、淋漓 (鲜血却一点没有渗出) 我在翠绿色的树下入睡 从一个梦境跌落到另一个梦境 梦到自己再也无法做梦 如同死一般的睡着 永远不会醒来 我在雪白的冰川上行走 在某一步坠入冰窟 刹那间冰冻一切 脑海里的绝望和恐惧 几百年都不会消融 这些 或者还有那些 我用这一切的惩罚 换十年前望向窗外 看到的是风景 而不是/你的背影 另一首是《吸血鬼之死》: 你那修长曼妙的身体 像一支装满葡萄酒的高脚杯 在我怀里睡去 婴儿般安详 你获得了永生 我还终夜流浪 忍受彻夜的狼嚎 月光下白皙的脖颈上 有暗红的血液在流淌 我每次醒来都庆幸活着 想像一颗树一样的死去 身体上长满色彩斑斓的蘑菇 在森林最阴暗潮湿的角落 腐烂与重生 一个周六的早晨,大家被文秋培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了。他说,想要去山西五台山看一看。 程良智半开玩笑地道:“你不会是要出家吧?” 文秋培笑了,“我这么好色的人,再怎么也不会看破红尘。就是想去五台山看看,拜拜佛,求求签,顺便算算姻缘。” 伍亿问道:“你还有钱买机票吗?” 文秋培点了点头,“攒的钱还够,已经订好票了,周一上午回来。” 周一中午,文秋培还没有回来,程良智刚要给他打电话,宿舍门被一脚踢开,“诸位施主,老衲来化缘了。” 只见文秋培剃了个光头,见到大家,笑着说,“看到没,我真的差点儿就看破红尘了。” 程良智上前摸着文秋培的脑袋,“你这手感不好啊,没剃干净。” 文秋培白了他一眼,“这位施主请自重好吧?” 我们每个人听过很多故事,阴白了很多道理。我们也冷眼旁观地看着世间发生的事,也给别人讲过很多道理。 可是当故事的主人公是我们时,却不会那么轻易阴白。 道理始终是那个道理,没经历过的总是风轻云淡,经历过的却是沧海桑田。 文秋培总算走了出来,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他也没有时间继续伤感、缅怀了。他在五台山时做了一首词, 采桑子·登五台山—— 繁华落尽一场空,欢也寥寥,忧也寥寥,凡心空灵观天雨。 吾修来世再擦肩,似是多情,最是无情,合掌慈悲闻梵音。 还写了一首现代诗, 求佛—— 莫是我前世虔诚地祈祷 佛怜我,让我遇见你,结一段缘 我欢喜,痴迷,癫狂 莫是我前世一点也不乖 佛罚我,让我遇见你,却又分离 我打坐,念经,参禅 莫是我前世闯了祸 佛恨我,今世不肯原谅我 却是我活该 我求佛,修来世再擦肩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文秋培没有把他们发表出来,甚至也没有跟程良智等人提起。这两首诗只是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在了他的日记本里。 那之后的大学生活,再到更以后的日子,文秋培再也没有写过一首诗。 第51章 戴鸭舌帽的女生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大二学业考试,文秋培一口气挂了三门。 他倒洒脱,对于自己的挂科,他说:“好比一直守贞的女子,在她侥幸逃脱了许多次的夜路上,还是给强暴了。不过,那感觉,还不算太坏。毕竟,没有挂过科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嘛。” 不过,当文秋培意识到自己这学期还要额外重修三门课程时,洒脱的他也开始不淡定了。 让文秋培稍微安慰地是,同样被夺去“贞操”的还有程良智。 程良智的电磁场得了59分,59分和60分的差距简直是地域和天堂的距离。 这让文秋培感激涕零,终于有人陪我一起重修了。 在程良智还在对大学生活感到失望的时候,他蓦然发现已经大三了。整个大三对于程良智来说,只有两个字——迷茫。 迷茫,需要比较来衬托。 到了大三,似乎所有人都突然觉醒了。没有大一时的懵懂,大二时的轻狂,都认真计划着自己的将来。 所有大三学生一夜之间的觉醒,与此时正在找工作的那帮人有着必然关系。 现在正是企业校园秋季招聘的关键时期,那些西装革履、步履匆忙的学长学姐们,他们投了数十封简历,每天听几场招生宣讲会,参加几场面试,抱着几次希望,又落得几次失望。 他们经历了一整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那些面试官笑容可亲地划开他们的皮囊,指点着、挑剔着这些“肉”的成色。 他们晚上回到校园的路上,面对学弟学妹们,终于顾不上他们学长学姐的骄傲和尊严,一脸疲态地走回宿舍。他们的早出晚归,对大一的来说像是风景线,对大二的来说依然还很遥远,对大三的来说却是即将步之的后尘。 胡少聪想要考北京邮电学院的研究生,整日泡在图书馆里;伍亿向往北京,打算去那里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成为一名北漂”;至于文秋培,他自负以后能以文字为生,开始在网上写起了小说。 只有程良智不知道自己将来做什么,他觉得工作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自己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大学后他似乎也喜欢上了文学,可是他自认无法靠文字来谋生。家人和同学经常问他怎么打算,他想的烦,便去南湖公园散心。 程良智沿着小路一直走到湖边。南湖里有好多荷花,不过现在都已经衰败了。来长春这几年的时间里,每一次荷花的盛开,程良智都错过了。 湖边游人往来,多半是以赏荷乘兴而来,又败兴而归。“可惜了这一池荷花,这么快便落了。” 程良智并不觉得可惜,也没有在败落的荷花中欣赏出别样的美。只不过,他觉得荷花的含苞、绽放、衰老与凋零都是它自然要经历的过程。 程良智的心情谈不上愉悦,也没有一丝伤感。看着满目残败的荷花与荷叶,心里很静,静地都不知道上一刻的自己在想什么。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超凡脱俗,即将羽化而登仙。 天气爽朗,长春九月下旬的风温热中带着清凉。程良智沿着湖边走走,直走进浅夜,走的两边游客稀稀落落。他便抬头看看星,望望月,赏一下荷塘月色。 天色晚了,想回去,他便回去了。程良智心想若有人问起的话,他便说去南湖了,那里有好多荷花,现在凋谢了。 不过,并没有人问他,程良智有点自作多情了。 —————— 周末,伍亿回了家。程良智三人拖到临近中午才去食堂,食堂里人不多,周末大抵如此。且此时早饭太晚,午饭尚早。此时食堂中大多数都是像程良智一样吃早午饭的人。 一个戴灰棕色鸭舌帽的女生坐在他们旁边的一桌。她穿着一件略宽松的白衫,在吃着一盘蛋炒饭。 文秋培观察到了她,其实他的位置并不是观察女生的好地方。文秋培只是顺着胡少聪的视线,发现了女生。 胡少聪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忘记了吃饭。大学至今,大家从来都以为胡少聪沉迷于学习,不近女色。今天不曾想,他竟然会有如此之表现。 文秋培给程良智使了个眼色。程良智顺着胡少聪的目光,也看到了这位能让胡少聪如此专注的女生。 她用盛起一大勺蛋炒饭送到嘴里,用饱满鲜红的唇抿了抿粘在上面的饭粒。鸭蛋脸,高高的鼻子。她脸庞两边腮鼓鼓地,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咀嚼食物的原因,稍显的有些婴儿肥,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捏一下。 女生戴着耳线,目光平视前方。给人的感觉是,她在很专注的吃饭。专注的就像此时直勾勾观察她的胡少聪。 突然女生的目光斜视到了他们,她望着他们,侧低下头。文秋培和程良智自认为偷偷观察别人不礼貌,忙转移了视线,不过胡少聪还是“失礼”地看着女生。 女生,大大的眼睛里闪出笑意,上扬了嘴角。 “薛定谔!”她说,“你也在这里。” 胡少聪点了点头,“吃早午饭啊,你该不会也没吃早餐吧?” “怎么会?我怎么能落下每一顿食物呢?”女生边说,边拿着盘子走过来,坐在了胡少聪旁边的空位置上。 胡少聪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 对面的程良智和文秋培者这才意识到,两人早就认识。相互递交着眼色,加快吃饭的进度。 “怎么没戴眼镜?” “戴眼镜时间久了目光会呆滞的,你看我目光呆滞吗?”女生冲着少聪眨了眨眼睛。 胡少聪一时没有回答。 程良智责怪胡少聪,“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漂亮的女生,都不跟兄弟们介绍下。走了,不理你们了。”说着便打了下文秋培。 文秋培还没有吃完饭,忙快速扒拉了几口饭。 女生哈哈笑起来,“没有啊,我这就走。他不介绍我,那我就自己介绍了,我叫莫兰花。” 胡少聪回过神了,指着他俩分别说:“程良智、文秋培。” 女生点了点头,冲着胡少聪说,“等会儿去图书馆吧?” “好的,午休后过去。” “吃完饭就去吧,那里也可以午休的。吃完饭就去啊,我先过去了。”冲着他们三个摆了摆手。 女生走后,程良智和文秋培用拷问犯人的目光,咄咄逼视着胡少聪。 胡少聪却很坦然,不紧不慢地吃着饭,“她是我的同桌。” 第52章 胡少聪的同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大学是没有同桌这个概念的,所以老狼《同桌的你》最有感触的就是初高中的学生了。 不过,事情总没有绝对,自从在学长那继承下来一个固定的自习室桌位后,胡少聪便有了同桌。 自习室的人都是出于考研目的过来学习的,大家顾不得和周围的人认识熟知。很多同学即使坐在一起了一年多,感情也不过是见面了打个招呼。 大学总是孤独的。 胡少聪第一次和他同桌打招呼,也是在他们坐在一起两周后了。 胡少聪的同桌是个同届的女孩子。她个子不高,平时总是很安静地坐在旁边。白皙光滑的面庞吹弹可破,她读书时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大部分脸,只看到鼻尖和涂着阴亮粉红色的双唇。看书累了的时候,她会把眼镜取下来,这样她的眼睛就显得更加大了。她睁着大眼睛,看着面前成堆的书发呆。 圆圆的脸庞让她看起了还未脱稚气,胡少聪总觉得她像高中生,其实她比胡少聪还刚刚好大一个月。 说不上为什么,胡少聪很喜欢向左边看去。 两周后的一天上午,她带了一袋饼干去自习室。 胡少聪听到她拿起饼干的声音。他向左边看去,女孩也在看他,手里拿着那袋饼干,一动不动。 胡少聪转过头看书,又听到女孩撕开包装袋的声音。 他再转过头,女孩还是在看他,手里刚好拿着一块饼干放在嘴边。她张着嘴,睁大了眼睛,看着胡少聪,一动不动。 等胡少聪转过头去,然后听到女孩轻声地咀嚼声。 胡少聪假装不经意地再去看她,发现她同样也在看自己,同样一动不动。他们两人,就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 她是一直在看我呢,还是刚好我看她的时候在看我呢?胡少聪胡乱地想,而且只能在自己观察她的时候才能知道她的状态,真是薛定谔的悖论。 到了午饭时间,胡少聪胡乱地在纸上写了薛定谔三个字,便离开了自习室。 午休后,胡少聪再去到自习室,女孩还没来。不过那张白纸后面补充了一个“的”字,又画了一只有双圆溜溜大眼睛的猫。胡少聪看着画笑了。 “我叫莫兰花。” “木兰花?” “莫兰花。” “木兰花,花木兰的木兰花?” “不是的,莫,莫兰花。” “我知道,木兰花,减字木兰花。” 女孩急地大眼睛一直转着,拿起笔想要写下自己的名字,胡少聪把那张纸递了过去。 看着纸上清秀的“莫兰花”三个字,胡少聪笑着,“怪不得这只猫这么可爱,原来叫做莫兰花。” 女孩望着自己画的那只猫,乳白色的脸庞泛起了红晕,连忙别过脸去。 莫兰花也是要考研,不过与胡少聪阴确想要考北京邮电学院不同,她并不清楚自己要考哪所学校,而且之后的了解,莫兰花也并不怎么喜欢通信工程这个专业。 “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莫兰花这么说。 胡少聪很是吃惊,问她为啥要报这个专业。 她也摇了摇头,“随便报的,也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专业。” ———— 到了图书馆,胡少聪发现莫兰花所说去图书馆休息是认真的,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她睡得香甜。 胡少聪没有心思看书,中午的图书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侧着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胡少聪大着胆子近距离看着她,乌黑的头发,刘海打薄了,刚触及眉毛。两侧的短发在腮边开始弯曲,在嘴巴旁边形成了弧度。 胡少聪有个想法,用手从她的头顶沿着她柔顺的头发向下抚摸,顺着那道弧度摸到她的脸颊、嘴唇、下巴,然后轻轻托起。 这时候她突然嘟了嘟嘴,吓了胡少聪一跳,以为她要醒了,赶忙假装看起书来。谁知她只是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吧唧了一下嘴。她不会是在回味刚才的那碗蛋炒饭吧? 夏末秋初的午后,充满了阴晃晃的阳光和恬静。胡少聪也扛不住地睡着了,睡醒了之后,自习室里已有很多学生,不过,莫兰花的座位却空了。 那一整天下午,胡少聪都没有看进去书,满脑子都是莫兰花睡着的样子。她睫毛和嘴角上几丝凌乱的头发,千丝万绕般地将胡少聪的心缠了进去。 吃过晚饭,再去自习室时,莫兰花又在座位上了,一眼就看到了刚进门的胡少聪,笑眯眯地看着他。 胡少聪摇了摇头,回到座位,责问道:“是不是你搞的鬼?大家都笑我cosplay漩涡鸣人。” “漩涡鸣人?”莫兰花一脸疑问,“阴阴是猫的胡须啊。” 胡少聪拿出手机,给她看。“漩涡鸣人,《火影》里面的主人公。” “哈哈,还真像,我也要看看这部动漫。” 于是,莫兰花果真就开始从头刷起这部动漫了。 胡少聪伸手挡住了她的手机,“你不学习吗?” 莫兰花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考研了。” 胡少聪无话可说,其实他对莫兰花的这个回答并不吃惊。 莫兰花本来也没有特别坚定地要考研,来自习室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于是,莫兰花又刷了一晚上的剧。而胡少聪一整晚,也并没学进去多少知识。 “那你还来自习室干嘛?” “喜欢喽,”莫兰花眨着眼睛说,“来陪陪你啊。” 胡少聪知道这个机灵的丫头是在哄他,可还是不好意思地闪躲开眼神。 可一整天没有学习,让胡少聪收到立志考研的心发出的深感谴责。他想了好久,写了张纸条递了过去。 莫兰花盯着纸条好久,又气鼓鼓地盯着胡少聪看。 胡少聪不敢看她的眼睛,假装看书。终于,莫兰花别过脸去,收拾好书本,离开了。 桌子上只剩下那张纸条,胡少聪拿了过来。 “如果可以,就不要在这里了,打扰到我了。” 胡少聪望着空荡荡地课桌,叹了口气,讲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考研之路,他不希望被什么打扰到。 第二天,莫兰花没来。 第三天,莫兰花没来。 第四天,莫兰花没来。 ···· 胡少聪时长望着身边空空的课桌发呆。每次,他都希望第二天,那张桌子前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并没有。 胡少聪的心如同莫兰花的课桌一样,空落落的。这天晚上,胡少聪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离开自习室。望着身边的课桌,他给莫兰花发了条信息。 第二天胡少聪来到自习室,莫兰花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狠狠地白了胡少聪一眼,可见,她并不想那么容易地原谅他。 只不过,胡少聪刚坐下没多久,她就轻轻打了下胡少聪,笑地捂着肚子,给他看手机。 手机上,漩涡鸣人使用着色诱之术。 胡兰花突然不笑了,把手机收回,冷冷地说,“不打扰你了。” 胡少聪忙说,“没关系啊,我也想看。” 莫兰花眯着眼睛盯着他,“哼,不给你看。” ———— “我以为,你在我旁边打扰到了我学习。可是,当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点儿也学不下去。”——胡少聪的短信。 第53章 告别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十月,秋意浓。 晨风凉凉吹来,微冷,给人一种爽快的感觉。 程良智不自觉地看了眼天空,天高云淡,一片碧蓝。 校门口,胡小可早已等着。她烫了卷发,染了淡黄。细长弯弯的眉毛,镊了睫毛,涂了浅色的唇。她上身着白色薄羊毛衫,下身牛仔裤,脚下是白色运动鞋。 “小可姐,早!难道是我迟到了?”程良智打着招呼。 胡小可看了看手表,“是我来早了,”她说,“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了啊。” “也不知是谁不辞而别,一去几个月,整天游山玩水的,那会儿可没想到我。” “这话说的没良心,”胡小可用手指指了指他,“旅游时哪次碰到好吃的,我都会替你多吃了些。” 程良智冷笑了下,“那得好好.谢谢我这位好姐姐了。” “可不咋地,哈哈哈。” “玩了这些日子,皮肤居然没被晒黑,反而越来越漂亮了。” “好些日子不见,功课没有及格,嘴巴是越来越甜了。” 程良智白了她一眼,“挂科是大意失锦州了。那我就说点苦的,小可姐你变胖了。” “对啊,姐姐说替你吃好东西,可当真不是骗你的。” “哈哈,说你胖你居然不生气。不过也只是和之前的你进行比较,以前你实在太瘦了,骨嶙峋的,让国外友人看到,那是要怀疑我国还没进入温饱呢。现在显得稍稍丰满点了,倒是更好看了。” 胡小可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馋我的身子?” 程良智还没回答,胡小可笑了起来,“哎呦,哎呦,教坏小朋友了。” “左不过是大我四岁,除了打扮成熟点,模样比我都年轻,我都不愿意叫你姐了。” “嘴巴真的是越来越甜了,当真还没有女朋友?” “当真,难道还会骗你。” “真是的,每次都是单身的状态。下次见你还这样,姐姐可就要下手了啊。” 程良智知道她在开玩笑,也笑着说,“姐姐要下手的话,我可是束手就擒,一点儿都不反抗。” “可惜了,下周姐姐就要去北京了。”胡小可转过头看程良智,“所以,今天是来告别的。” “好一个有良心的姐姐,去了几个月,回来就是来告别的。” “我要工作啊,要不···”她坏笑着看着程良智。 “我养你啊,”程良智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有当家教,只要有我一口饭吃,绝对饿不着我小可姐。” “当家教当的都挂了科,还好意思说。” “小可姐,去北京做什么工作?” “一家互联网公司。” 两人在南湖公园的林间小道中走着,落叶一地,走在上面吱呀作响。 一时无话,程良智回想起去年时两人在这里散步的情形。 恍如昨日,又恍如相隔数年。 胡小可微微张开双臂,感受着秋风吹过,阳光透过树叶支离破碎的洒在她的身上。 “真是个适合告别的好日子啊,”胡小可抬着头,闭着眼睛,“谢谢你,程良智。” 程良智望着她,“我也谢谢你,胡小可。” “那个叫陈镁君的女孩,追上她后,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可惜这次匆忙了,连她面都没见成。” “你为什么想要见她?” “我是你姐姐啊。难道还不许我见么?” “自然应该的,”程良智说,“你这一去北京,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今天本来还觉得‘秋日胜春朝’的,小可姐突然的告别,真是让人又感觉‘逢秋悲寂寥’了。今天中午就让愚弟给小可姐饯行吧。” 胡小可笑着说:“那怎么敢当呢?” 不等程良智回答,“咱们去哪里吃?” “学校食堂啊,管够!” 程良智和胡小可来到第三食堂,“这里经济实惠,咱们可都不是讲虚荣的人。” 胡小可说:“那可真是让你破费了。” 吃过饭,胡小可跟程良智道别。 “记得回头去北京找姐姐,看你这样子也不是要考研的人,你毕业去北京工作吗?” “并没有想好,说实话,”程良智稍稍停顿了,“我要考虑她去哪里?” 胡小可:“不管怎样,回头带她去北京找我玩。” 程良智点了点头,“小可姐,你也要记得有时间多回长春看看。祝你在北京一切顺心,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幸运的。” “怎么说?” “因为你是胡小可啊。” “这个逻辑,怎么听着这么牵强?” “不牵强,一点也不牵强。” 辞别了小可,程良智一个人往宿舍走。 看着湛蓝宽广的天空,他想,上天总会眷顾那些温柔善良的姑娘。 ———— 社长毕业后,副社长升任社长的位置,于是惊月诗社迎来了副社长的选举。从社团中仅剩的几个大三的人员,选择出未来的社长。 有准备考研的如许佳佳等人,已经递交了退社申请。一来二去,候选人只剩下赵盼盼和程良智。 程良智只觉得好笑,自己当初不过是冲着黄素儿而来,居然成为了副社长的候选人,后悔自己退社迟了。他找到社长,说明来意。 社长刚刚上任,浓浓秋意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满面春风。听闻程良智要退社,不胜唏嘘。夸程良智诗歌立意不落窠臼,文采不亚于文学院诸多才子。并且自己也看好程良智能在此次选举中胜出,“将会是K大惊月诗社有史以来第一个外专业的社长啊。” 程良智听闻,内心却有“外族”窃取了大汉江山之感。他向社长表明自己退社心意已决,社长紧蹙着眉毛,将满面春风锁住。 “可是,你这要是一退,只有赵盼盼一个候选人了。我们堂堂K大第一社团的副社长选举,就成了等额选举。这样,就算是帮我个忙,选举完之后再退社也不迟。也不必准备拉票稿子,暗中也跟别人说一下,自然是选不上的。虽说让你这样当绿叶有点过分,但是也不能给别人觉得我们惊月社团人丁寥落。就当是最后给社团出一份力了啊。” 程良智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副社长选举,果然赵盼盼高票当选。 开完会后,程良智本想回南湖校区,却被赵盼盼叫住了。 “恭喜你。”程良智笑着说。 “你又笑我。到点了,吃过晚饭再回吧?一直要请你吃饭,偏偏每次你都不得空。” 于是,赵盼盼也拉着程良智去到游园客的那家火锅店。 “秋天吃羊肉火锅最好了。”赵盼盼说,“你莫唬我,是不是马上就要退社了?” 程良智点了点头,“倒不是因为没有选上,大三事情也多,本身也并没有特别的兴趣,竟然一直在诗社做事至今。” “社团里都知道你要退社了,社长本是很看重你的,所以我这个副社长是你让的。” “可别这么说,本身也没有作诗的才华,也没有管理人的天分,确实是打算要退社了。并且我自知也选不上,提前说自己要退社,落选也不会尴尬。反而还能捞一个顺水人情,蹭赵副社长一顿饭吃。” “人情一直在,只怕以后我想请,你也不会来,人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啊。”说着赵盼盼低下头,双颊晕出红来。 程良智不知她的意思,“我最喜蹭吃蹭喝,有时间怎会不来?不过大三课程紧,倒也没有办法。” “于湘湘读博士了。” 这句话程良智听的没有头脑,“于湘湘是谁?” “我们院的才女,也在俄罗斯留学的,素儿学姐的榜样。” 程良智还是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想必,素儿学姐也会读博的吧?” 程良智道:“读博也很好的,像她们这些才女读博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您不在意吗?”赵盼盼小心试探道,“于湘湘读博之后,就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他的男朋友叫胡生。” 程良智不知道也不感兴趣,那个叫于湘湘的博士以及那个叫胡生的男朋友。 “你没必要来宽慰我,我和黄素儿之间是朋友关系了。作为朋友,她无论读不读博士,我都会祝福她。” 程良智不喜欢赵盼盼说话的方式,言语“委婉”到令人不舒服。他托口晚上有课,匆匆吃过饭。 两人出了游园客,迎面看到了陈镁君。 陈镁君不认识赵盼盼,她冲程良智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程良智忙跟赵盼盼道别,追了上去。 “好久没见一面的,就这样走了。”程良智说。 “上周不是见过么?”陈镁君说,“再说,我也不能打扰良智同学和美女的约会。” “不是跟你讲过,今天是社团选副社长的日子,我来当炮灰了,那位就是惊月诗社的副社长赵盼盼了。” “赵盼盼,”陈镁君轻声重复,“是个漂亮的女生,怪不得甘愿为她退社呢?” 陈镁君说完,转身看程良智的反应。 程良智着了急,忙说:“你这说的没有道理,退社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今晚也不过她说要还人情请吃一顿饭而已。” 陈镁君没有说话。 程良智接着说:“难得来前卫校区,约你你又说没空,你说要参加新闻社活动。现在结束了吗?” 陈镁君狠狠白了他一眼,“就是没空,我现在正在去教室的路上,再见!” 之后,程良智又约了陈镁君两次,陈镁君都因新闻社活动而拒绝了。 第54章 约定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深秋的时候,程良智迷上了去南湖公园散步。 —— 每次想去南湖公园散步,实则是想散心。妄以为经过这一次溜达,就能心如明镜。就像是给心灵洗个澡,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般。 所以每次我去公园的目的,都是不纯粹的,带着自己的私念。 进公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色彩。鲜艳、明亮、层次分明,却又毫不冲突。大自然的画板,季节的画笔,此刻是多么协调。这边红叶满枝头,旁边又是松树青色盎然。 白桦林,一小片,跳入我的视线,我急忙赶过去。细长笔直的白桦树啊,我走在中间,脚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轻软、蓬松。 这是一片安详美丽的世界,我马上就想闯进去。可地上的落叶隔着我的脚步,冷冷的空气阻挡着我的身躯。我很着急,却无可奈何。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让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此时,这一方天地,开始接纳我。 这是怎样的胸怀,接纳那么多来往人复杂的心情,拂去他们的不安和浮躁,给予他们平静与淡然。 黄昏,天色开始暗下来。我知道夜幕很快就要终结我今天的“旅行”,唯有尽可能贪婪地四处窥望着。有几只漂亮的鸟儿在低矮的枝丫上,没有嬉戏,仿佛也在欣赏着长春的秋。它们不怎么怕人,当我离它们很近的时候,才不情愿地、慢腾腾地飞到一旁的树枝上。 我多么想,这片世界能够接纳我,拥我入怀,让我身心都属于这里。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应着,最美的歌喉也唱不出这种旋律。 一片片树叶从我身边飘落,和早已落下的轻轻相拥,说不出的一种安详。 在这里,不再懊悔昨天,也不会为明天彷徨,有的只有当下。当下的这一步,吱呀,当下的这一步,吱呀。我傻笑着,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我突然想,这些树木都在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伸手向它们打招呼,它们冲我轻轻点头。像慈爱的老人对待孩子那样,亲吻着我额头。 这片森林,我知道我无法形容她。但我不为自己匮乏的文采而羞愧,因为我知道,任何比喻都不能完整的表现。或许一部相机可以留住她的影像,可是她的声音,她的味道,她迎面轻拂的风,风中摇曳的叶,这一切又该怎么表现。 我只能说,你若去过南湖公园,就明白了我的感受。 林子很大,小路曲折交汇。我早已分不清方向,但,任由它吧,那一处不令我着迷呢。 天色黑了,我早已迫不及待的告诉自己——明天下午,我还会来,替那些忙碌的人们,向你道歉。 ——程良智邀陈镁君游南湖的信 陈镁君收到程良智的E-mail后,觉得程良智文笔细腻的出乎自己的想象,在他的描绘下,南湖公园之秋似乎就在眼前一点点铺展开来,让她想立马就去南湖公园走一走、看一看。 当晚,程良智收到一条短信。 “我不是忙碌的人,不需要某人为我道歉。明天下午五点,公园西门。” 第二天下午,程良智如约到了公园西门,见到远处站着的陈镁君,用力摆了摆手。 陈镁君冲他甜甜一笑,等他走近,说:“没想到学工科的程良智文笔很好呢,不知是受谁的影响?” 程良智知道她暗指黄素儿,讪讪一笑。辩解道:“我宿舍里的文秋培,K大才子,你也知道。这算是近朱者赤了。” 陈镁君挑了挑眉头,表示对这个结果不是很相信,可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来到湖边,微风吹来,点点凉意。 湖边有很多租赁小船的,陈镁君开心,要程良智租了个小木船。 小船及其狭小,两人刚上去时,直觉得要翻船。终于坐稳,却发现划船也是需要技术的,两人折腾了一会儿,这船就像是深闺中的姑娘,不肯见人,一直在湖边盘旋。 好一会儿,他们才掌握些技巧,小船扭扭捏捏地驶入湖中央。 此时荷叶都已经全败了,枯萎地倒在湖里,一副秋殇的模样。 程良智说:“南湖这许多荷花这几年都没有看到过,反而这惨败的景象见过多次。这荷花趁着我们暑假偷偷绽放,开学了又给我们这种残败的模样。忒不地道,真让人发恨。” 陈镁君坐在船头,看着荷花道:“你这让我想起来了,《红楼梦》有一回,贾宝玉和林黛玉在大观园湖里乘船,宝玉觉破荷叶可恨,要叫人来拔去。黛玉听了,说‘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欢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残荷了。” “留得残荷听雨声,”程良智默默地说,“好诗,好诗。你喜欢《红楼梦》啊,我倒没有读过。” “偏只有你素儿姐姐读书么?我们难道就不读了?” 程良智接不下去,只得转移话题,“这个李义山是谁?” 陈镁君转过头来,侧着脸瞧他,“到底是理科生,李商隐都不知道了。” 程良智不好意思,“说李商隐就明白了,单单忘记他字义山了。他的诗我觉得还不错,尤其是他的那首《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写的就很隐秘唯美。” 陈镁君见程良智从头到尾背诵了《锦瑟》,知道他在为自己理科生的身份博面子。 程良智接着道:“还有那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知被多少情书所引用?” 陈镁君笑着:“不知程大才子给多少纯情女生写过情书?” “一封也没有写过,”程良智说,“不知镁君同学收到了多少情书?” “那我也一封也没有收到过,”陈镁君说。 她看着程良智质疑的眼光,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是些没头脑的话,算不得情书。” 程良智看她坐在船头羞涩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也怪,李商隐的诗也是不错的,怎么林黛玉就最不喜欢他的诗了?” 陈镁君回过头,幽幽地说:“我怎么知道,怕是要问研究文学的人了。” 程良智知其所指,直觉得今天的陈镁君口齿“刻薄”似黛玉,悔不该提及枯荷。 “我倒喜欢他的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陈镁君轻声说道。 两人一时无话,任船在湖面飘荡。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你背诵这么多,是在责怪我说你是理科生么?”陈镁君说道。 “有感而发,仿佛此时天地之间就只剩这一叶孤舟,只有你我而已了,就像彼时的宝玉和黛玉一般。” 这句浪漫的告白,被较真的陈镁君给戳穿了。“他们船上,宝钗、迎春等人具在,怎会只有两人呢。” “就算众人簇拥,可在两人眼里,这大千世界,便只有你我二人而已。”程良智狡辩道。 “哈哈,然后你就羽化而登仙了。”陈镁君笑了起来,看着天上的飞鸟,“你说我们人类要是有翅膀多好?最好是五颜六色的,一定很漂亮。” 程良智笑道:“都成仙了,还在乎什么颜色。不过,你想拥有什么颜色的翅膀。” “白色。” “这么普通。” “因为天使都是白色的,而你一定是黑色的,”陈镁君认真地说,“因为你是坏人。” 临近黄昏,天色渐暗。湖里晚间是不得划船的,于是两人交付了船。 陈镁君说:“走,带我去你昨天去的白桦林看看吧。” 程良智阴沉地说:“那可是这片森林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位美女不害怕吗?” 陈镁君还没来得及说话,程良智就笑着说:“不过我这种正人君子,姑娘大可放心。” 陈镁君白了他一眼。 到了那片白桦林,陈镁君说:“这里大多都是松树,难得你找到这片白桦林。” 程良智说:“也是昨天偶尔找到的。” 陈镁君伸开双手,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我也想马上闯进这片安详的世界。” 两人并肩走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森林里只有踩在厚厚落叶上的脚步声。 程良智突然说:“我得跟你走的近一点,万一你踩到石头,一个趔趄就要跌倒。我自然要英雄救美,飞身用力挽住你的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俩只能顺势倒下。可在倒下的那一刹那,我用力把你抱到上面一侧,用我的身体做了肉盾。” 见陈镁君侧头听着,程良智眉飞色舞地继续讲:“我们四目相对,两人的鼻尖只差零点零一公分。刚才被我们弄起来的落叶,纷纷在我们四周落下。” 陈镁君笑了:“好一个程大导演,这不是电影里惯用的套路嘛。” 程良智说:“俗是俗了点,但还是很浪漫啊。” 陈镁君问:“真以为那些女主角就这么好追,就这样轻易拿下了?” 程良智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镁君接着说:“说不定是女生早就对男生好感,故意跌倒套路男主角而已。” 程良智刚想表示说的有道理,就听到陈镁君说:“哎呀,说出来了。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再踩到石头了。”转过头冲程良智哈哈笑着。 在树林落叶少的地方,能看到地上还有青草。 陈镁君问,“这么冷了,马上就要冬天了,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呢。” 程良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天色渐晚了,他们决定回去。 “坏了,大事不好!”程良智失声道。 陈镁君平静地看着他,“迷路了,对吗?” 程良智被看穿地有些尴尬。 两人走到西门,程良智送陈镁君去坐车,“你说什么时候会下雪啊?” 陈镁君回答:“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应该快了。怎么了?” “我们等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再来这里吧?”程良智期待的说。 陈镁君冲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公交车。 第55章 是女朋友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秋风渐渐萧瑟。 人们从中感受到了长春冬天的起床气。 伍亿开始学起了编程,他想要去北京找工作。 “现在以及将来一定是互联网的天下。”伍亿仔细挑选了Java语言作为自己学习的内容。他认为Java的面向对象以及平台独立性与可移植性,必定会在互联网领域大放光彩。 即使是K大,如程良智等人通信学院本科所学的知识,在以后的工作方面能用到的也是寥寥。 除了胡少聪外,大家并没有对通信工程这一专业继续深入研究的兴趣。 伍亿也后悔自己大学没有提前找到方向,可像中国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大家都是在迷茫、困惑以及不知所措中毕业的。 不过,伍亿和他父亲的想法相悖。他的父亲希望他以后在长春,从事一份体制内的工作。现在离毕业还有有些时间,伍亿和父亲的矛盾并没有尖锐到不可调和。 上午专业课结束,四人在食堂碰到了莫兰花。 莫兰花跑过来,笑着给大家打招呼。 伍亿并不认识她,于是程良智给他介绍。 “这是薛定谔,”程良智指了指胡少聪。 “这是他的猫。”程良智又指了指兰花。 伍亿不知所云,兰花却笑着说,“答对了!” 胡少聪跟伍亿介绍,“这是莫兰花,图书馆自习室认识的朋友。” 伍亿这才阴白。 “是女朋友!”莫兰花突然说道。 这下胡少聪四个人都惊愕了。 其余三人很快会意,没想到学霸胡少聪竟然悄悄有了女朋友,这着实惊艳了众人。 胡少聪却还是保持着惊愕的表情,他一脸疑问地问道:“是···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是的。你发的短信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嘛?”莫兰花嘟着嘴有些生气,“真笨啊!现在是了,现在是了。” 这时候,旁边有女生在喊莫兰花。 她临走前,还是向胡少聪重复道:“是女朋友!现在是了,知道吗?” 直到她看到胡少聪点了头,才转身离去。 莫兰花走后,伍亿问程良智,“我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良智也笑着,“我和秋培也是第二次见到她而已。某些人恋爱的速度,比电磁场还要快。你看他,还一脸无辜的样子。” 胡少聪还在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尝试用工科生的逻辑解释目前的状况,可是并没有得出严谨的解释。 伍亿说:“别想这么多,你喜不喜欢她嘛?” 胡少聪点了点头。 “那她现在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女孩子都对你这么大方主动了,好好对人家。” 枯燥的生活里,一个人的快乐,需要变成全宿舍的快乐。 中午的575宿舍的全体会议,一致同意要胡少聪晚上请客。主题是要他约了莫兰花,好好给大家介绍下。 吃饭间隙,文秋培冲着胡少聪说,“这位漂亮的女生是谁啊?少聪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胡少聪会意,握着莫兰花的手,“这是我的女朋友,莫兰花。” 吃过饭,五人决定步行回去。路途不远,走一个街区,穿过南湖公园就是学校。 程良智三人在前走,一会儿便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胡少聪牵着莫兰花的手,湖边晚上的风很大。 “冷吗?” 莫兰花点了点头。 胡少聪便要脱了外套给她,莫兰花笑着,“快穿上吧,会冻坏的。我也不冷了,很快就回去了。” 路边行人寥寥,两人又一时无话。在一个路灯处,突然胡少聪停下来了,看着幽黄的灯光下的兰花。 莫兰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兰花点了点头。 “那我能亲你吗?” 胡少聪比莫兰花高很多,此时的他俯着身子,侧着脑袋看着莫兰花。 莫兰花没料到胡少聪的这个问题,红着脸,“真是的,你这个人太讨厌了,不可以!” “哦,”胡少聪又牵着莫兰花往前走。 可是莫兰花没动,眼神里脉脉流动的埋怨。她突然向前,伸手抓住少聪的衣领,用力把他身躯拉弯下来,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很浅的吻,莫兰花随即跑开了。胡少聪笑了,快步追了上去。 这个浅浅的吻,随着晚风,一直一直围绕着两人漂浮。 爱情究竟是容易还是难,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有人说爱情很简单,只需平平淡淡,自会水到渠成;有人说爱情很难,纵使千山万水,却是镜花水月。 那些获得爱情的人,都是被上天眷顾到的;那些还没有获得的人,也许阴天就会降临。 晚间上自习,莫兰花突然问道胡少聪:“你说日漫里的女性角色,为什么对爱的人说‘最喜欢’这个词呢,她也没有对别人说过‘喜欢’这个词?” 胡少聪不知道,摇了摇头,莫兰花又继续看动漫。 过了一会儿,莫兰花突然抬起头。 “‘喜欢’是女孩子最珍贵的词汇,不会轻易出口。而遇见她们真正喜欢的人,‘喜欢’这个词却又无法完全表达。” 胡少聪微笑着听兰花的这个解释。 莫兰花清澈的双眸盯着胡少聪的眼睛,“最喜欢你了,少聪君。” “最喜欢你了,兰花君。” 第56章 第一场雪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2013年长春冬天的第一场雪,似乎比以往来的迟了一下。 直到十一月初,气温骤降。天上的阴云低沉下来,程良智的心却升了起来,和阴云一起悬在半空。 可天气一连阴沉几日,程良智悬在半空中的心没有随着预期的雪花一起降落,这让他有一种忧郁的感伤。 直到第四天早,这场雪终于在千呼万唤中下了起来。 好大的雪,漫天飞舞,酣畅淋漓。 程良智在窗台上看着,心里畅快,往日压抑的想法全都消散。 文秋培也一同在阳台上赏雪,“‘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也只有李太白的这句诗可恰如其分的形容此刻的长春了。” 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也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迹象。 程良智开始有些担心,那黑压压的乌云似乎想要把整个城市埋葬在冰雪世界中。 等他午觉醒来,发现耀眼的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窗外已经放晴,天蓝的如洗。 这温暖的冬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只有那一地白雪静静的、厚厚的铺在那里。 他给陈镁君打电话,可听到陈镁君满怀抱歉的声音:“今天下午刚好有课。” 程良智忙说没关系,改天再约时间。 挂掉电话后,他怅然若失地站在窗台。 这明媚的冬日、湛蓝的天空、厚厚的白雪,上一刻还是那么热烈地欢迎着他,此时却似乎和自己没有了一点关系。 程良智不明白为啥自己心情会这么失望,拒绝文秋培喊他一起玩游戏的提议,木然躺在床上。 文秋培打趣道:“不会是又失恋了吧?”并且着重强调了“又”这个字。 程良智没理他,闭上眼睛确定自己现在对陈镁君确实是有患得患失的感觉。 程良智愈发觉得宿舍的幽闭狭小,不能辜负了自己殷勤盼望来的这场大雪。 他穿上厚衣服出门了。 校园道路上已经有工作人员和学生在扫雪了,望着那群热火朝天的同学,程良智想到自己的大一扫雪时的场景,仿佛昨天一般,他笑了笑。 马路上车辆来往,偶尔见到一两台清雪车路过,路两侧脏兮兮的残雪,流着黑色的液体。而路边人行道上依然厚厚的积雪,只有一两排深深的脚印,却见不到行人。 下了雪的长春有一种孤独感。 马路上的车没有往常的喧嚣,每一辆都开得小心翼翼。 来到南湖公园,一片冰雪世界,这里的一切仿佛睡着了,没有一丝声响。偶尔听到雪滑落的声音,大概是睡醒来的松树抖落掉身上那重重的积雪。 路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觉得树林中央一条银蛇蜿蜒向前。这片雪后的处女地,安静的等着第一个到访的人。 程良智踟蹰一会儿,终于迈开了步子往前走,每一步鞋子都深深没过雪层。 他只能一步步慢慢地走,这片冰雪世界中便响起了他的脚步声。 也许一个人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思想才深刻。程良智在这一片只有自己的白茫茫世界,也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他首先想到的是苏轼的那句诗,“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啊,我们每个人都是匆匆岁月中的匆匆过客。 那个豪迈的苏东坡,经历了那么多挫折之后,依然浪漫旷达,留下千古传唱的诗篇。可我能留下什么呢,这一排深深的脚印也只能存在一两天而已。 程良智心想自己没有经历过苏轼那么多的挫折,只是在这矫情而已。但是我希望我能像苏东坡一样洒脱乐观,无论遇到什么不会怨天尤人、不会自怨自艾,而是勇敢的迈出每一步,程良智心里想。 耳机正放着《B?hat?U?anna?B》(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doctor,?actor,?lawyer?or?a?singer?(医生,演员,律师,还是歌手?) why?not?president,?be?a?dreamer?(为什么不是总统,成为一个有梦想的人) you?can?you?can?be?just?the?one?you?wanna?be?(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police?man,?fire?fighter?or?a?post?man?(警察,消防员,或者是邮递员) why?not?something?like?your?old?man?(为什么不能是像你父亲之类的人呢?) you?can?be?just?the?one?you?wanna?be?(只要你想,你就能成为你想做的人。) 那清脆欢快的童音在程良智耳畔响起,是啊,一定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程良智从从南门走到西门,天色也逐渐黑了,他决定走大路回学校。 出了西门,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程良智眼前,是陈镁君。她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红色围脖,踩着一双黑色的女靴。 陈镁君没有注意到程良智,行色匆匆地走向公园,程良智赶忙叫住她。 “你这全副武装的,是来踏雪的吗?” 陈镁君看到他,眼里开心地笑。把围脖从嘴巴上拉下来。“刚下课,这么晚了,以为你不会来了。” “那这么晚了,你还过来?” 陈镁君回答:“第一场雪,记得和某人约定的,还是想过来看一眼。” 陈镁君下了课就去搭公车,在车上本想给程良智打电话,可一想天色已经不早,就作罢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南湖公园呢?陈镁君在车上想着。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某人差点都要回去了。”他还是很开心,“初雪之约,我们都赶上了。” 两人又从西门进入公园,此时路灯已经亮了。 程良智得意的指着雪地里那一排脚印,“这是我刚才的杰作。” 陈镁君踩着程良智来时的脚印,比较两个人脚的大小。“看不出来,你的脚蛮大嘛?” “自然,我比你高嘛。” “切,我们身高差不多好吧?”陈镁君踮起脚尖。 程良智视线稍向上仰,环顾了一圈。“谁?谁在说话?别吓唬人。” 陈镁君被他气笑了,用力打了他一拳:“现在知道谁在说话了吧?” 两人来到上次去的白桦林那侧,望着光秃秃的树枝,下面是一层厚厚的雪。 “我们上次看到的草会不会已经冻死了?”陈镁君问。 “我觉得不会,既然它们选择在秋天生长,就已经有了过冬的准备,就像麦子一样。” “它们现在是在这一床厚厚的被子下睡觉吗?” “也有可能在打麻将,或者在谈理想。” “谈理想?”陈镁君笑了,笑过之后她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小时候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火车司机,因为我家乡田野旁边就有一条铁路,一辆辆的长长的火车呼啸而过,驶向那无边无际的远方。”程良智笑了,“现在我还不知道,关于毕业之后要做什么。我不想去北上广,想去一个小一点的城市,做一份能够喜欢上的工作,应该是技术方面,不管工资高与否。” 程良智望着天,呼出一口白气,“可能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吧。” 陈镁君说道:“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接受自己的平凡也好。不过我以为你会考研呢,感觉你适合做一个老师。” 程良智说:“我还是别误人子弟了。你呢,应该会成为一名记者吧,打算去哪里。” 陈镁君:“我应该会回广东,回东莞这个小城市。” 东莞确实是个小城市,可镁君不经意出“小城市”这个词,让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望向程良智,他肯定听到了,却没说什么。 回去时,天已经大黑。程良智带陈镁君去南湖校区第三餐厅吃饭。 “上次来这里还是两年前呢?”程镁君在门前望着招牌说道。 那是他俩刚见面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公交车上不小心踩到一脚的缘分让他们相遇至今。 程良智回想了一会:“口味不错吧,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饭量挺大的。” “哪有?是饿了好不好。”陈镁君推门进去。 第57章 雪人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11月22日下午四时多,程良智等人正在宿舍玩游戏。突然外面人声嘈杂,间或听到有人喊“地震了”。 程良智吃了一惊,虽然自己全无感觉,但脑海里闪过08年汶川地震的悲惨,忙喊大家一起逃跑避险。 楼梯上惊慌的同学摩肩接踵,程良智不禁心生感慨,平日里楼道难见到一两个人影,原来大家都躲在屋子里“冬眠”。 此时的场景,像是程良智小时候见到的搬家蚁群一样,人群倾巢而出。 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一切安然无恙,大家稍稍心安。人们这才注意到彼此的“狼狈”,有只穿着秋衣秋裤的,有跑掉一只拖鞋的。往日最在意外表的男生女生,在生命面前也根本无暇顾及形象。 程良智穿着拖鞋,也没有顾得上拿件外套。他稍稍平复了心情,不过在他紧张逃跑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满是陈镁君。 程良智拨通了陈镁君的电话,听到她平静的声音,程良智把自己刚经历的这一幕告诉她。 陈镁君正和舍友逛街,没觉得有震感,环顾四周后,说:“街上人都平常啊。” 程良智回答:“我也没有感觉到,听到别人说楼在晃动,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虚惊一场。” 人群渐渐散去,穿着单薄衣服的程良智,在寒风中瑟缩着。 程良智:“嗯,那我也回去了,你们接着逛街吧,注意安全,拜拜。” “好,拜拜,”在程良智刚要挂电话时,听到陈镁君轻柔地说,“你也小心点。” 回到宿舍,文秋培告诉他说:“是松原市3.0级的地震,没有人员伤亡。”程良智舒了口气,看到窗台上伍亿还在跟女朋友打电话,不由地笑了。 第二天早,程良智还在睡觉,迷迷糊糊又听到外面吵。 伍亿喊:“地震了,赶紧跑。” 文秋培极不情愿,眼睛都没睁开:“我没感觉到地震,大冷天的,我不下去。”宿舍里伍亿和胡少聪下了楼,程良智也穿好衣服。 他给陈镁君电话,可一连两次都在占线,刚准备在拨过去,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陈镁君,程良智赶忙接了电话,听到她轻轻地声音,“刚才在打电话?” “在打给你啊。” 两人一时沉默,程良智突然想起那天他们在南湖泛舟时,陈镁君冲着湖面,轻轻说出那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电话那端,传来陈镁君清脆的笑声,“看来又是虚惊一场。” 程良智站在窗台,六点钟的长春还是一片漆黑,冬天的风依旧寒冷。可是他却感到一股温暖,从心底流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黑暗寒冷的城市里的某个角落,有个人,此时也在牵挂着他。 ———— 雪一场接一场地下。 地上的雪层越来越厚,似乎想要冰封这个世界。 可是时间依然不知疲倦,它悄无声息地在雪面上行走着,没有留下一丝脚印,也就没有被人觉察。 就快到圣诞节了。 长春松树多,每栋宿舍楼里都摆放了一株圣诞树。我们都希望有圣诞老人,我们也都在扮演着圣诞老人。 圣诞节那天是周二,下午程良智还有一节电磁场的重修课。他和文秋培去的晚,只得坐在前排。程良智睁大了眼睛盯着老师一堂课,也并没有听进去任何知识点。 他发现老师穿着的长长的白色修身羽绒服,像一只节肢动物。他本想把这一发现告诉文秋培,却发现他早已经睡着了。 上完课,程良智把书包丢给了文秋培,自己去了南湖公园,陈镁君早在那里了。 “堆雪人,你不带手套?” “上完课直接过来的,忘记了。” 陈镁君嘟着嘴,脱下自己的一只手套,“喏,给你。” 陈镁君戴着的是厚厚的粉红色的手套,摘下左手的给他。 程良智接过,戴了上,并没有觉得小。 “很合适,你的手和我的手一样大吗?”他伸出左手,和陈镁君的右手合十,“嗯,看起来一样大。” 陈镁君笑了,“你这也太傻了,是不是课上用脑过度了?这两只手都戴着手套啊。” 然后双方伸出另一只手掌合在一起,这样一比,程良智的手还是比陈镁君大不少。 “其实我是知道的,毕竟牵过你两次手了。” “知道你还要再比?” “想再牵一次。” 东北的雪是很有个性的。它们不相黏,就像一片片精雕的水晶,当你踩过,会听到它们边角断裂的声音,现在两人面前的,更是被寒冷的天气冻过多日的。 “所以,我给它起一个温暖的名字,叫做雪冰。”程良智说。 “温暖的冷死人,不过,倒不如叫冰花的好。”陈镁君说。 “好听,记得有一首歌,叫做鲁冰花的,你会唱么?” “啊~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陈镁君轻声唱了两句。 “真好听,”程良智说。 不过他们的雪人工程还是进度很慢,两人都只有一只手可以工作。倒是堆了很多雪,但是成不了形状,簌簌又落下。 “就像是沙子一样,真想用水来和一和。” 两人废了半天劲,终于堆出个形状,程良智找来松果做了眼睛,又找来树枝作手臂。 “好丑啊,”陈镁君说,“都不想拍照了。” 程良智摘下黑色的棉帽子给雪人戴上,陈镁君也解下红色的围巾给它系上。 “还是好丑啊,”陈镁君噘着嘴。 “我不许你这么嫌弃它,毕竟是我们的孩子。”程良智挑着眉。 “谁跟你是我们,这么丑,是你的孩子。” 程良智俯身,拍着雪人,“可怜的孩子,你看看你这么丑,你妈妈都嫌弃你了。” “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它呢。”陈镁君说,“这个角度看也蛮可爱的。” 程良智转身,狡黠一笑,“对嘛,我们的孩子最可爱了。” 陈镁君突然羞红了脸。 “哎呦,好端端的又害羞了。可惜了,现在四处无人,都不能喊非礼了。” 陈镁君生气要打他。“别,在孩子面前打丈夫合适吗?” “谁跟你的孩子?现在越看越丑了,就和你一样。” 程良智突然掏出一只录音笔—— “可怜的孩子,你看看你这么丑,你妈妈都嫌弃你了。” “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它呢。这个角度看也蛮可爱的。” “对嘛,我们的孩子最可爱了。” 见程良智居然在录音,陈镁君上来抢。程良智没有躲,而是递给了她。 “送给你的,”程良智说,“学新闻的应该都会用的上。” 他解下雪人的红围巾,“我们的孩子是冰花做的,不怕冷。孩子妈妈可不能冻坏了。”他给陈镁君系上围巾,又摘下雪人的帽子自己戴上。 “现在更丑了,可怜的孩子,看来是随我。”程良智说。 陈镁君把录音笔放在包里,又从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程良智,“给你的。”她轻轻说。 程良智接过来,“是什么?” “一只口琴。” 程良智打开,黑色的琴身,雕刻着白色飘逸的音位。“可惜我不会吹,回头你教我吧。” 陈镁君说:“我也不大会,只会吹最简单的曲子,《小星星》。” 程良智递给了她,陈镁君接过来,想了想曲谱,吹了起来。 陈镁君吹完,递给了程良智,“挺简单的,你学学吧,回头吹给我听。” 两人决定回去。 程良智冲着雪人摆手,“拜拜,爸爸走了。” 陈镁君也摆手,“拜拜,”她看到程良智坏坏的眼神,知道他在等什么,“丑宝宝。” 没让他得逞,陈镁君开心地笑了。 晚上程良智回到宿舍,文秋培躺在床上看到程良智手里的口琴。“拿给我,我会吹《雪绒花》。” “等我十秒钟想一个委婉的理由拒绝你,”程良智说,“嗯,我嫌弃你的口水。” 文秋培怨恨地看着程良智,“真是个没良心的臭男人,同居了几年,占了人家的清白,现在又嫌弃人家的身子。” 文秋培冷哼了一声,掀起被子,俯身趴了下去。 第58章 长春的春天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十二月份,大家进入了期末临考状态。 最苦的是文秋培,这学期有三门重修课程,忙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 二十六日是程良智的生日,大家也难得趁此放松一下。 程良智接到陈镁君的电话,“不好意思啊,晚上网上新闻编辑的考试,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程良智忙说考试要紧,要她专心考试。 四人晚上吃过饭,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发现陈镁君等在那里。 伍亿说:“真正的主角来了,我们这些跑龙套的该撤了。” 文秋培补上,对着陈镁君说:“你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程良智真是食不甘味啊?就吃了两斤牛肉,三斤羊肉,喝下三瓶啤酒,就再也吃不下了。” 他们打趣一番,留下了程良智和陈镁君。 “生日快乐!” “谢谢,考的怎么样?” “题目挺简单的,”陈镁君边说边从包里找出一条围巾,黑白色格子围巾,她递给良智,“送给你。” 程良智不接,伸直了脖子看着她。 陈镁君只好给他系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还行,挺好看的。”陈镁君说。 “是围巾好看,还是系上围巾的我好看。”程良智坏笑着问。 “当然是我选的围巾好看。” “很暖和,要是你织的话应该会更暖了。.” “哪有时间啊,最近都在准备考试,”陈镁君说,“再说,你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给你织围巾。” “也许明年送的就是你织的了。”程良智打趣。 “鬼才会给你织呢?” 天不早了,陈镁君要回去了,程良智把她送上车,直看到车子消失在转角,才回去。 到了考试周,大家更忙。相互之间连说话都觉得占用了时间,尽可能用眼神交流着。文秋培为此发明了个词汇“神交”。 考试结束,便是寒假。 在家里,亲戚们纷纷问程良智之后的打算,程良智说毕业后工作。 大家都纷纷劝他继续读研,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读研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都在说,“现在大学生太多,不值钱了。” 每一次听到他们这么说,程良智都感觉在自己在他们的嘴里又廉价了一次。 寒假过后,陈镁君去了上海一家报社实习,预计要两三个月。 程良智给她电话。 “冻死了,真的要冻死了。”陈镁君抱怨,“比东莞冷多了,又不像长春有暖气,我怕是见不过今年的春天了。” “别担心,我会拍好多春天的照片,烧给你的。” “你···”陈镁君气地挂了电话。 程良智站在窗台,突然意识到今年是在长春最后一个完整的年了,今年的春、夏、秋、冬一定要好好的珍惜。 窗外一片冰封,春天也许在冰雪下酣然长睡,程良智想。 ———— 长春枉有其名,春脖子不比北京的长。 直到四月初,才开始炸春。风吹的窗碰碰作响,唯这么野的风,才能把厚厚冰层噼里裂开,去唤醒那沉睡了好久的土地。 几天后,人们在风中眯起眼睛,隐约可见大地上了绿,光秃秃的树枝也秀出了刘海。仿佛有个粗犷的画家,拿着笔刷,一笔笔没章法地涂鸦。 程良智的心被春风撩拨地轻飘飘,在狭小封闭的宿舍里乱撞。好在学校对面便有公园,春游是件及其便宜的事。 特意去寻春反落得失望,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无”。 程良智衣服穿得薄,更觉春风料峭,慢慢沉了步伐。可路过转角,一片金黄色在眼前炸开,阳光下灿烂的迎春花有些晃眼。花朵在一条条枝蔓上簇拥着、熙攘着,像一束束定格住的烟花,仿佛能够永远绚烂下去。程良智好久没看过这么茂盛的迎春花了。 他把照片发给陈镁君,陈镁君回复:“上海早已经春暖花开了,这些日子忙,一直没特意去公园看看,只是上班路上也闻到许多花香。” 她告诉程良智自己要五月初才实习结束。 程良智正在做金工实习课程,内容是做一个收音机。 程良智做地很认真,无论是元器件的挑选,还是电路板的走线与锡焊。他想把这个收音机送给陈镁君,于是在每个细节都苛求完美。 陈镁君的生日是四月十七,阳历五月十五日。那两天白日里很热,一种俨然到了夏天的感觉。 程良智越发觉得,长春的冬天和夏天仿佛是连着的,他们之间过度的春天只有可怜的几帧而已。 仿佛你刚刚更新了QQ、人人、微博、飞信的签名,“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就立马不好意思把它删掉了。 程良智躺在床上,听着自己做的收音机,调频能力和音质都还不错。他感到很满意,小心地把它放在包里,出门去了。 傍晚程良智到了前卫校区,给陈镁君打电话。 陈镁君背着一个吉他过来了,解释道:“刚上完吉他班。去年报的班,还剩几节课一直没去。” 程良智把吉他接过来背在身上。两个人并排着在校园走,程良智无意中很大力碰到了陈镁君的肩膀,他赶忙向旁边靠了一下。 程良智没有道歉,不知道是没好意思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两人都看着路两边的花草,它们也在风中相碰相偎··· 晚上的天空挂着一轮明亮的满月。 如果说长春这个时节,白日里天空上挂着的已经是夏天的太阳,可是夜晚照亮人间的却是冬天的月亮。 晚风袭人,两人穿的衣服此时都略显单薄了。 “所以说,长春的春天此时就躲在日出和黄昏的片刻了。白日交给夏天,晚间又交给冬天。”程良智说。 陈镁君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来到路灯旁的长椅上坐下,程良智拿出录音机给她。 陈镁君小心地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真是你做的?” 程良智点了点头:“当然,元器件都是买来的,说到底也就是按照图纸组装了。” 陈镁君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音乐频道,舒缓悦耳的音乐从里面传了出来。她很开心,赞许地看着程良智。 她突然说:“你不是也学过吉他吗,给我弹一首吧。”拿出吉他谱的书递给程良智。 “大一的时候买了一把吉他,学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一把我不弹得吉他,一放好多年,它一直在身边。”程良智说,“那时候还是立志想成为一个文艺青年的。” “为了追黄素儿?” ······ 程良智弹唱了那首他唯一会的《丁香花》。 陈镁君轻轻拍着手掌,“好听!”她说。 程把琴还给她,请她弹一曲。 陈镁君莞尔一笑,说今天是她生日,不会给别人弹曲子。那表情像一个恋爱中撒娇的女生,妩媚可爱的让人难以抗拒。 但她还是为程良智弹了,信手拨了拨《滴答》,之后她弹唱了《童年》。 她说自己这首歌唱不好,要程良智与他一起唱。 微凉的晚风,吹起陈镁君的头发,程良智听着看着有些醉。他突然感觉和陈镁君像是已经坠入爱河的情侣,花前月下,两人轻轻弹唱。 路边有一对情侣突然走过,两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程良智笑着说:“还好我不认识他们。” 陈镁君低着头笑着,小声地说:“我认识。” 程良智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送给她,陈镁君接过来,见到是《围城》。 “并不是送给你的,”程良智说,“只能是借给你的。” “等你看完就知道我的意思了。”程良智神秘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也并不打算还你。哈哈,我早已经读过了。”陈镁君笑道,“再说,见你还需要找还书这个借口么?” “那倒没必要,我又不是什么忙人。某人要请我吃饭、看电影的话,我随时都有空。” 第59章 世界杯(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2014年6月,第20届世界杯足球赛在巴西境内12座城市召开。 虽然宿舍里实际上只有伍亿踢球,但此时又突然冒出来三个足球迷。伍亿喜欢梅西自然支持阿根廷队,程良智支持德国战车,而胡少聪和文秋培则支持五星巴西。 13日凌晨4点,揭幕战在圣保罗竞技场展开,由东道主巴西对阵克罗地亚。世界杯揭幕战首球居然是个乌龙球,开场11分钟,巴西队后点补防的马塞洛伸脚将球蹭进自家大门,这让胡少聪、文秋培气愤地好一顿骂。 好在桑巴军团头号球星内马尔发威,第29分钟,奥斯卡中圈附近断球发动反击,内马尔得球突进,弧顶前沿晃开射门角度,左脚低射,皮球擦着右侧立柱滚入网窝,1-1。 这时候整个宿舍楼响起一阵欢呼声。 之后内马尔梅开二度,奥斯卡补时阶段进球,巴西队巴西3-1。禁区外右脚捅射破门,巴西3-1克罗地亚。 与陈镁君约会时,程良智也常常侃侃谈论世界杯,一副多年老球迷的样子。 陈镁君不是很了解那些球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侧耳听着程良智一个人讲。 程良智突然意识到什么,“只听我一个人在说,这些你都不大感兴趣吧?” “并没有,”陈镁君笑了,“我喜欢听你说,以后说不定我还要写世界杯的新闻稿呢,刚好你现在来给我补补课。你说克洛泽会打破罗纳尔多的世界杯进球数的记录?” “目前来看,很大可能。克洛泽在与加纳的小组赛的进球,已经让他的总进球数达到了15个,追平了罗纳尔多的记录。已经是个36岁的老将了,这是他参加的第四次世界杯,今年是他打破记录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德国今年要夺冠了?” “那倒没有底气这么说,世界杯无弱旅。现在到了淘汰赛,每一场的结果都不可知,这也是世界杯魅力所在了。不过今年的德国队状态还是很好的,穆勒发挥很不错,小伙子们都挺有激情的。” “这么喜欢足球,不过还没见过你踢球呢?”陈镁君笑着说。 “你不知道每年世界杯期间总会冒出几个亿的球迷吗?”程良智说,“然后世界杯结束后又潜伏到下一个四年。足球只有伍亿踢,我们其他人篮球和羽毛球打的多一点。” “可惜我都不会,我是个运动白痴。”陈镁君吐着舌头,“不过我姐姐羽毛球打地挺厉害的,我姐夫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一定打得过哦?” “那还真想跟你姐姐切磋一下。” 程镁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吃过午饭,程良智陪陈镁君在图书馆里上自习。临近学期考试,图书馆里一座难求。 陈镁君突然想起来了,拉着程良智来到了教学楼找了间教室。是一间小教室,只有寥寥几个学生。 “这里学习的人这么少?真是资源利用不充分。” “这里本就是新闻学院的活动教室,平常就是一些社团在这里活动。” 陈镁君和程良智找了位置坐下。程良智也拿出书本准备复习,可他并没有学进去。 “你看我做什么?”学习了一会儿,陈镁君发现程良智一直瞪大眼睛在看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程良智还是瞪着大眼睛。 “你越发不讲道理了,”陈镁君说,不过她这才注意到程良智有了明显的黑眼圈。 “最近熬夜太多,都有黑眼圈了。挂着这两个黑袋,像圆壳行军热水瓶。”陈镁君笑着说。 程良智会意,“可是并没有存储那些多情的眼泪。前几天也刚好有考试,白天考试,凌晨又起来看比赛的原因吧。” “你回去休息下吧,别在这里陪我了,”见程良智摇了摇头,陈镁君又说,“良同学,你在这里打扰我学习了。” “那我换个座位。”程良智坐在后一排的位置上。 程良智坐在后面座位上,又刚好是夏天午后,头脑直发困。 他摇了摇头,又重新看书,刚看两眼,就感觉两只眼皮重的要抬不起来。他放弃了看书,坐在那里专心看着陈镁君。 阳光正好,斜照在陈镁君的桌子上。 她穿着素白色薄纱衬衫,乌黑的头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肩头。陈镁君工整地坐着,偶尔抬起握着笔的右手,把散落在脸颊上的一缕缕秀发挽到耳后。 从程良智这个角度,正巧可以看见她手里握着的那支灵巧的笔,它轻快地在纸上跳跃着。 程良智想,这只调皮的笔到底会写出怎样可爱隽秀的文字啊! 他不喜欢把陈镁君和别的女生比较。但这背影就足以让其他女孩黯然失色了,想着想着,程良智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陈镁君纤细白皙的手指偶尔翻换书页,程良智想起来那天他俩伸手比大小的情形。 程良智有时会想变成那书页上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调皮的字。当陈镁君的眼睛扫过时,泯然一笑。 偶尔有一阵清凉的风吹过,一缕青丝飘到她的嘴角。这画面,妩而不媚。为什么不用妖而不艳来形容呢?她妖吗?也许吧。程良智又笑了,坏坏地笑了。 程良智头脑迷迷糊糊的,仿佛另有一个人在他脑海里胡思乱想着。 陈镁君再回头看他时,程良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陈镁君笑了笑,看了一会儿,见他睡得香甜,又转过头继续看书。 等程良智睁开眼,发现陈镁君就坐在他旁边。他抬起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流了很多口水,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巾来擦。 “哈哈,睡得实在是太香,有些失礼了。” “没关系啊,”陈镁君转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他,“反正我已经拍完照片了,写个两百字的新闻稿不是问题。” 程良智嘶嘶地倒吸一口气。“我一世英名,莫非要毁于一旦?” “你快回去吧,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会儿。” “你都要走了,也没几天可以陪你了。” “瞧你说的,又不会不回,只是再去上海实习几个月嘛。那家报社对我挺满意的,说希望我毕业了能去那边工作。我也去看看,找工作也多一个选择。你呢?”陈镁君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程良智。 “上海好啊。我们毕业了可以去通信设备商,很多地方都可以,上海那边的单位还挺多的。而且,”程良智说,“我也想去上海这个一线城市。” 陈镁君转过头,“之前不是说喜欢去小城市么,果然男生说的话都不可信。” 程良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陈镁君看他呆呆的样子,笑着推他,“你现在走吧。” 陈镁君直把程良智送到公交车,程良智冲她摆手,“拜拜,镁同学。” “拜拜,良熊猫。” 程良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又睡了一觉,醒来外面都天黑了。 第60章 暑假(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六月份,长春天气多变。有云便雨,雨后又万里无云。 一天中午,下了雷阵雨,黑云遮天,雷声隆隆,唬地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颠倒。 文秋培在阳台上给这场雨拍照,一阵雷声天降而来,吓得他差点丢掉了手机,一股脑地回到宿舍里翻身上床,躲在了被子里面,瑟瑟发抖着。 “良智君,人家好怕怕。”被子里传来文秋培尖着嗓子用撒娇的语气说。 程良智恶心地说,“那你去死好了。” 文秋培出了被子,翘着兰花指,“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当心天雷把你给收了。” 午休时大家关紧门窗,听着雨声居然睡得格外香甜。 下午上课时,外面却是阳光明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檐台上时不时滴落的水滴,诉说着刚才的雷阵雨不是幻象。 雨后的天空并没有格外的蓝,相反,如同被雨水均匀地洗掉了一些颜色,天空变成了浅蓝色。不过,却显得非常的清澈,令人心旷神怡。 那寥寥几朵云彩,就像是雨水冲刷后的几处泡沫。 整整一堂课,程良智都在望着窗外发呆,看着那晃眼的阳光,听着那清脆的水滴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于是这个情绪也给了他不听课的理由,老师讲的他全没有听进去。他只注意到了两件事,一是老师用的水杯和自己的是一样的;另一件,怀孕的老师的腰围呈指数一般增长。 长春的夏天还是很舒服的,中午会热,早晚却是凉爽。 程良智他们位于5楼,晚上开着窗睡觉倒也舒服。他们每曾挂过蚊帐,不过总有几只很上进的蚊子,飞到了他们的寝室。于是他们,就常常半夜起来“与蚊共舞”。 宿舍的阳台正面着学校操场。到了夏天,文秋培更多的呆在阳台上。 “来来来,快来看,有一个县乡级的美女。”文秋培喊着大家。 “县乡级的就这么大惊小怪,有市区级别的再喊我啊。”程良智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已经凑了过来,“哪里啊?” “县乡级?”文秋培一脸疑问,“哈哈,我说的是现象级啊。是那昙花一现,被我恰巧捕捉。”文秋培指着操场上一个穿浅绿色衬衫、白色短裙的女生。 “我喜欢夏天,”文秋培吐出一口烟,“夏天就有白花花的大腿可以看。我超喜欢‘白花花’的这个词汇,用它来形容男人最想要得到的东西,白花花的银子,白花花的大腿。” 期末考试各课程都考完了,进入暑假时间,大家都轻松了下来。 宿舍楼也很贴心的把晚十一点半断电改成整夜供电,接下来就是属于世界杯的夏天。 晚上宿舍里买了啤酒、花生和烧烤,大家看球看的不亦乐乎。 6月29日凌晨场巴西对阵智利的比赛踢成了1-1,这让文秋培和胡少聪倒吸一口凉气。点球大战看地大家惊心动魄,好在巴西门将塞萨尔扑出了对方的点球,巴西队有惊无险拿下晋级到八强。 之后,程良智和伍亿因为第二天还有事情,便睡下了。接下来的哥伦比亚打乌拉圭的比赛,只有文秋培和胡少聪熬夜看了。 闹钟响,程良智赶忙关闭了闹钟。看到文秋培和胡少聪都没脱衣服就躺在床上,程良智小心地起床,拍了拍伍亿叫醒了他。 伍亿今天去火车站接温妹子,这个暑假他报名了编程辅导班,温姝琪赶来陪他。 程良智则要送陈镁君去上海。 两人一起去食堂吃过早饭,伍亿突然问道,“你和陈镁君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子啊,怎么了?” “啥时候表白?这马上大四了,要是你这个进度得到下一届世界杯才能追上人家。这么漂亮的女生,周围肯定有别人蠢蠢欲动的。” 程良智点了点头,“她最近很忙,等过了这段再说。” 火车站出站口—— 温姝琪下了车,她穿着宽松的梅西十号球衣,带着凉帽和墨镜。她一眼就看到了伍亿,她笑着、大声嚷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把脑袋侧在伍亿的胸口上。 伍亿抱着她,轻轻转了个圈,摸着她的头发。“好像又胖了。” “没有啊,”温姝琪抬起头噘着嘴看着他,“才没有胖啊。” “我感觉到了。” “才没有呢,”温姝琪挣开了伍亿的怀抱,委屈地说,“可能早晨多吃了一点点嘛,你就嫌弃我了。” 伍亿笑着,“怎么会嫌弃你呢?”凑到她的耳边,“我喜欢你胖胖的样子,抱起来很舒服。”他又把温姝琪抱住转了一个圈。 ———— 程良智到了陈镁君的宿舍楼下,打电话给她。 “你可能要稍等会儿了,行李箱比较重,我慢慢挪下去。” 程良智忙求了宿管阿姨,让他上了楼。 楼梯处,陈镁君果然拖着大行李箱在发愁。见到程良智,笑着说,“阿姨怎么把你这个坏人放进来了?” “老说我是个坏人,看来今天我得做一些坏人该做的事。”程良智坏笑着靠了上来。 陈镁君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见程良智的脸靠的越来越近,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步,一时忘记了扶住行李箱,行李箱没了支撑,倒了下来,眼看要从楼梯上滚落。 程良智赶忙往下一跃,想要用腿挡住它。脚下却突然一滑,眼看要跌落在楼梯上,好在他及时用左手抓住楼梯扶手,右手顺势拉住了行李箱。 “啊!”陈镁君担心地叫了出来,赶忙过来帮程良智扶稳住箱子。见到程良智脚踝被划伤的伤口,好在没有别的问题,略带责备地说,“不过是一个箱子而已,人摔倒了就不好了。” 陈镁君拉程良智来到她们宿舍,用水盆接了水给他清洗伤口。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放暑假回家了,此时宿舍里只有陈镁君和程良智两人。 陈镁君找出了创可贴,小心给程良智贴上。抬起头问程良智,“还疼吗?” 程良智只顾看陈镁君忙碌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 “疼,好疼。可能受到了内伤。” 陈镁君眉头一紧,“那我扶你去校医院。” “不用,不用。内伤不是很严重,”程良智摇了摇头,“我只需要在这里躺上一天就好。”程良智没忍住笑了出来。 陈镁君白了他一眼,“真是的,什么时候都不正经。那你在这里躺着吧,我走了。”陈镁君转身离开了。 程良智把行李从六楼搬了下来,两人赶往机场。 快到登机时间,陈镁君要去过安检了。 “下机了给我短信。”程良智说。 “嗯,知道了,”陈镁君点了点头,“可惜今年又见不到南湖公园的荷花了。”她轻轻叹道。 第61章 世界杯(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因为举办地在巴西,本次世界杯很多比赛都在北京时间凌晨。程良智倒有一个不期的收获,看到了以前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长春夏天的日出。 三点的长春已经是朦朦亮了。在东方天际出现一抹红,然后逐渐向上均匀晕开。等到四点钟,你猛然抬头,便会在东偏北方向看到了一个彤红的大如车盖的太阳,仿佛在羞答答却又兴奋地承认——没错,那抹红是我的杰作。但很快就发现这座城市没有人在欣赏她的美,于是她生气了,洒下了更为猛烈的阳光来唤醒这座城市。是的,长春清晨的阳光也没有丝毫温柔,可能这才符合东北粗犷的气质。 7月6日,阿根廷1-0战胜比利时。宿舍里支持的三支球队都进入了四强,这让大家兴奋异常,各自都赌自己的主队能捧起大力神杯。但是巴西球星内马尔在四分之一决赛中受伤,无缘之后的半决赛,这让巴西的夺冠之路蒙上一层阴霾。 陈镁君去了上海之后,跟程良智抱怨上海的天气热地她想发火。 “热!我也感同身受,”良智说,“尤其是现在,我在阳台上吹着长春凉爽的晚风时。” “···” “哈哈,其实我很想见见生气的镁同学什么样子呢?”良智贱贱地说。 “你等着,你总会见到的。跟你打电话更生气了,挂了吧?”镁君说。 “别别,我讲个冷笑话给你听,这样你就不会热了。” “好啊,你讲吧。” “有一个小朋友,问他的妈妈,‘妈妈,妈妈,我是傻孩子吗?’她妈妈回答···”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镁君说道,“哈哈,傻孩子,这个故事我听过了啊。” “那你等一会儿,让我想想,”良智绞尽脑汁,“有了,你听这个——小阴在睡觉前,总要听爸爸说故事才睡得着,这天爸爸又给他讲那个他听过很多遍的故事。 爸爸说:‘从前,有一只青蛙……’ 小阴说:‘爸爸,今天我不想听童话故事,可以讲科幻故事吗?’ 爸爸说好,于是又说:‘在遥远的太空,有一只青蛙。’ 小阴说:‘爸爸,我已经八岁了,可以讲一个限制级的故事吗?’ 爸爸小声地说:‘好吧!可别让你妈妈知道了,从前,有一只没穿衣服的青蛙···’ ” “哈哈哈,”传来陈镁君欢快的笑声,“那要是讲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从前,有一只失恋的青蛙。” “一个搞笑的故事。” “嗯···”程良智一时没有想到。 “从前,有一只喜欢讲冷笑话的青蛙,”陈镁君说道,“哈哈,这个有够搞笑,现在我开心了。” 程良智无话可说,拍着脑袋学着范大师的语调,“哎呀,防不胜防啊。” “今天晚上德国队能赢吗?”陈镁君说。 “十拿九稳,巴西队少了内马尔。德国队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就会趁人之危。”程良智回答。 “那我不陪你看了,”陈镁君说,“阴天还要上班。” 巴西和德国的半决赛要到凌晨四点,大家晚上先睡了觉。 凌晨两点半,大家被伍亿喊醒,说是温姝琪的哥哥请大家一起去酒吧看球,四人打车去了酒吧。 酒吧里完全是巴西世界杯的主题风格,走廊和大厅挂满了各个国家的旗帜还有足球运动员的球衣。人声鼎沸,虽然比赛还没开始,气氛已经被炒的很热烈了。 见到伍亿,温姝琪刚站了起来,又被嫂子拉下了,“别抱了,刚刚才分开。” 温妹子红着脸又坐下了,冲着伍亿,急切地用手掌轻轻拍着旁边的沙发。 伍亿冲她笑了笑,先介绍程良智等人给温大哥、大嫂认识,之后走到温姝琪旁边坐了下去。程良智等人本来头脑还昏昏沉沉地,喝了杯冰啤酒立马都精神焕发。 比赛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店内的主持人把客人分成两组,一组支持巴西,一组支持德国,在一楼中央的小舞台玩小游戏。 玩了三局,每次都是巴西队获胜。程良智和伍亿两人,一连喝了三大杯啤酒,就再也不去参加了。 呆了一会儿,温姝琪和嫂子嫌弃一楼太吵了,于是大家去到楼上卡座。 比赛还没开始,温大哥提议摇骰子喝酒。 “就知道你是来喝酒的。”温大嫂抱怨道。 温大哥说:“看世界杯哪有不喝酒的?这样子,姝琪和你嫂子也来。姝琪输了让伍亿替你喝,我输了让你嫂子替我喝,哈哈哈。” 温姝琪替嫂子鸣不平。 温大哥说:“你嫂子比我酒量还好哩。” 他们摇了几轮骰子,三杯酒后,温姝琪双颊便染了绯红。伍亿怕她醉了,忙说:“剩下的,我替你喝。” 温姝琪按住伍亿拿杯子的手,看着他说:“可是我还是想喝嘛。”她从伍亿手中抢下酒杯,一饮而尽。 这下子温姝琪就完全醉了,迷迷糊糊地开始自言自语。 温大哥苛责伍亿,“怎么回事?在你旁边都看不住她。” 温大嫂笑道:“说得像是在你旁边你能看得住一样,”她把温姝琪拉到自己的怀里,用手轻轻拍她的肩膀,“姝琪要不然睡一会儿吧。” 温姝琪挣开嫂子的怀抱,坐正了身子,目视着前方大声说:“我没醉。” 刚说完,她又倒在了伍亿身上,伍亿忙抱住她。 “真是的,原来是嫌弃你嫂子,满眼都是你的伍亿哥哥。”温大嫂轻轻打了温姝琪一下。 温姝琪突然捂住嘴巴,跑向卫生间,伍亿跟在后面。温大哥也站了起来,摇着头说,“这个丫头,就是两杯啤酒的量。” 温姝琪吐完,还是不舒服,伍亿扶着她去外面透透气。 外面天色已经阴亮了,清晨的风倒也凉爽。伍亿扶着温姝琪站在路边,替她挽了挽凌乱的头发。“现在舒服点了吗?” 温姝琪转过脸看着伍亿,她双颊绯红,眉梢眼角添了许多风韵,迷离的双眸泛起波澜。“我喝醉了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温姝琪摇着头说。 “我只知道一件事。”她伸出食指指着天空。 “什么?” “我爱你,”温姝琪盯着伍亿的眼睛,用温柔又清澈地声音说,“我爱你啊!不管我是醉了还是没醉,我都爱你。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一件事。” 伍亿笑着,亲吻她的额头,“我也是。” “不管是在哪种状态,我都爱你。”温姝琪继续说,“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都爱你;不管是你在我身边时,还是你不在我身边时,我都爱你;我想我之所以生下来,就是为了爱你的。” 伍亿眼角有泪水涌了出来,“姝琪,我会永远爱你的。不管是现在我活着,直到以后我死了,我都会爱你的。” 温姝琪突然捂住他的嘴巴,“我不许你说死,我不许你说,”她哭了起来,“我不许你死。答应我好吗?伍亿哥哥。” 伍亿用力点了点头,轻轻擦掉温姝琪的眼泪。然后他吻上温姝琪的唇,先是轻轻触碰,立刻又变得热烈、缠绵。 四点钟的天际,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害羞般、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探出了头。 伍亿扶着温姝琪回去,让她舒服地躺在沙发上,拿着外套给她盖上。伍亿轻轻地说:“睡一会吧,乖哦。”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巴西和德国的半决赛已经开始,温大哥说,“巴西少了内马尔,但毕竟主场作战,结果谁也不好说。” 程良智和伍亿支持德国队,温大哥和文秋培、胡少聪支持巴西队。本场比赛还有一个关注点,就是克洛泽能否成为世界杯历史上进球最多的球员。 开场十一分钟,穆勒率先攻破巴西队的球门,整个酒吧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巴西队急躁了,落后一球的他们只注重进攻,很有可能被防守反击。这场比赛,德国有可能大比分获胜。”温大哥说。 果不其然,23分钟克洛泽打进一球,成功打破了罗纳尔多的世界杯总进球数记录,也让比分变成了2-0。随后的克罗斯在三分钟内梅开二度,德国队队4-0。29分钟,德国队赫迪拉再进一球,5-0。开场30分钟不到,德国队疯狂攻势给巴西队带来了一场屠杀,比赛也没了悬念。 下半场比赛,德国队许尔勒再度打入两球,90分钟巴西队奥斯卡打入安慰球,最终巴西输了一个1-7,在家门口遭到德国队的羞辱,这让巴西足球遭遇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场边巴西球迷悲愤不已,无法接受家门口惨案,镜头下不少球迷留着泪水。 酒吧卡座里,愤怒的胡少聪和文秋培,灌了程良智和伍亿不少的啤酒,率先完成场下巴西球迷对德国球迷的报复。 七点多钟,温大哥和温大嫂已经走了,他们还要上班。 世界杯期间,酒吧24小时营业。其余的人在沙发上睡到临近中午,才醒来。 温姝琪悠悠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头有点疼。她笑着看依偎着的伍亿,想动一动身子让他舒服一点,可发现没有多少力气。 伍亿也醒来了,“你醒了?” 温姝琪稍稍点了点头,轻声地说:“我是不是喝醉了?” 伍亿凑到她脸前,坏笑着说:“还记不记得你说了什么?” “我爱你。”温姝琪说,“不管我是醉了还是清醒的,我都爱你。”她慵懒的身体躺着,声音也倦倦地带着一丝丝沙哑。只不过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流着秋波扑闪扑闪地看着伍亿。 ———— 到了世界杯总决赛,文秋培和胡少聪都变成了阿根廷球迷,自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俩都都希望梅西能给巴西队报仇,于是宿舍里出现了一对三的情况。 7月14日凌晨3点,2014年巴西世界杯决赛在里约热内卢的马拉卡纳球场展开。 世界杯转播镜头不时出现里约热内卢基督像。这个高达38米的耶稣身着长袍,双臂平举,深情地俯瞰山下里约热内卢市的美丽全景。 决赛里双方都踢得比较保守,后卫铁桶般的防守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双方还是创造了几次比较精彩的射门机会,但都被对方化解了。悬念一直保持,直到下半场比赛结束,还是0-0。接下来进入加时赛。 直到比赛进行到第113分钟,许尔勒左路突破传中,替补上场的格策前点漂亮的胸部卸下皮球倒地扫射破门,德国1-0领先阿根廷! 这一刻,全世界的足球爱好者都沸腾了。最终,德国队凭借着格策的这粒进球,捧得大力神杯。 央视解说员让程良智很动容:“德国球员的妻子或女友在场上和他们一起庆祝,他们也需要有人来分享这一伟大的胜利,而家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面对场上笑靥如花的美人,这些战士们心里在想,如果没有你,赢了世界又如何?” 他把这些编成短信发给陈镁君。 程镁君立马就回复了,“德国赢了,你也会赢得,未来一定如你所愿。That?is?the?fate!” “还没睡?” “说了要陪你看决赛的啊。”陈镁君回复。 程良智站在窗台上,看向南面的方向。他想给陈镁君打电话过去,又忍住了。 “快点睡吧。” “你也是。” 第62章 暑假(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今年这个暑假,和以往不太一样。程良智寝室里四个男生都选择了留校。 胡少聪要考研,大家早晨起床时他已出门,晚上休息时他还未归。仿佛幽灵一般,大家知道他们生活在一起,却见不到他。 伍亿报名了Java语言培训班,也是白天上课,晚上回宿舍编程。他经常抚摸自己的头发,像是在提前跟它们道别。 程良智准备找工作的事,如果陈镁君去上海工作的话,自己也要在上海谋一份差事。没事的时候,他就呆在小姨家,顺便辅导即将上六年级表妹的功课。 文秋培则在网上开始写一篇玄幻小说,他信誓旦旦地要给宿舍里每人安排一个重要的角色。程良智等人第一次成为小说里的主角,巴结地请文秋培吃了两顿饭,要他给自己安排一个圆满的结局。 长春七月,满城飞絮。 对于夏天的三个意象——炎热、风、蝉鸣,程良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脑海里时不时地会想到以往夏天的某些碎片。 到了下旬,南湖公园的荷秀出了花骨朵,有几朵耐不住性子的已经悄然绽放了。 “八月份就会完全开放,那时候才是赏荷花的好时节。” “那一定很漂亮,”陈镁君说,“可惜我看不到。” “没事的,我会替你看的。” 陈镁君生气地挂掉了电话。 程良智果然守了约定,那之后的每一天的黄昏,天一消热,他都去一趟南湖公园。 终于,到了八月。 南湖里面万株荷花开,唯有杨万里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方能形容了。程良智望着荷花发呆,他恨自己不能把吹荷弯腰的风,怡人肺腑的清香送到陈镁君面前。 ———— 来上海的事,他并没有告诉陈镁君。 上海虹桥国际机场熙熙攘攘,出了机场大楼,最先热烈欢迎程良智的是上海的温度。 太阳像个熨斗一样挂在天空,一遍遍熨帖着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人们被熨烫地服服帖帖,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程良智本想给头顶的太阳来一个白眼,可抬起头阴晃晃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只得在心里咒骂一句。 他下午去A公司做了笔试,2014年4G商用元年,高速的移动网络体验让第四代移动通讯大放异彩。 程良智自认为对LTE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知识,可是面对笔试题目,却发现像个整学期没听课的专业课学期考试。 他看了眼四周的人,好在大部分都在抓耳挠腮,这让他淡定了下来。 知识这种东西不是靠抓耳挠腮就可以搞定的,神经记忆中本来就不了解的内容,无法通过刺激神经末梢来激活它们。 程良智把会做的做了,能蒙的蒙了,不会做又不能蒙的只好空着。他第一个交了卷,离开去找陈镁君去了。 他搭地铁去了杨浦区找到陈镁君所在的报社,时间刚好六点,于是他就在报社门前等陈镁君下班。 六点半,终于看到陈镁君的身影。她冲同伴拜了拜手,独自走着。 程良智跟在后面,想冲上去打招呼,又忍住了,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你是掐着点么,刚好下班。”陈镁君笑着说。 “下班都会走回去吗?” “公司租的宿舍,离报社并不远。” “女孩子一个人走总是不安全。” “这怎么不安全?周边人来人往的,况且天还这么亮。” “说不定你周围就有坏人盯上你了。” “说话总是这么讨厌,你才是最坏的人了。” “那就是真的了,你身后就有最坏的人。” 陈镁君猛然回过头,看着冲她笑的程良智。 “果然坏的很,来都不打个招呼的。”陈镁君气鼓鼓地说,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程良智赶忙跑上前去道歉,说了自己的来的目的。 “笔试怎么样?” 程良智摇了摇头。 “还没出结果,说不定别人更差。再说上海公司这么多,总会有合适的。” 程良智点了点头。 “我们晚上去外滩吧?来上海这么久,还没去过呢。”陈镁君提议道。 黄浦江边的晚风吹过,那风仿佛被江水滤过一般,没有了白日里的燥热,多了一丝清凉。 对岸是陆家BD,以东方阴珠为中心的建筑群灯火通阴,映照射下的江面波光粼粼。 人群和车子却如白日一般,匆忙、快速。 如果说其他城市的入夜,是白日里的形象困倦了半眯起眼睛;而上海的夜,是画了一个与白天完全不一样的浓妆。 “两次来上海都没来这里看看么?” “这个景象,我想我一个人是不敢看的。”陈镁君望着江面。 高楼大厦,油轮快艇。 上海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那些整日整夜忙忙碌碌的人群,就是推动它时刻不停止的发条。 第二天上午,程良智意外接到A公司HR的电话,说他笔试成绩优秀,让他下午去面试。 程良智仔细地听了下对方的语气,确认“优秀”这个词不是在讽刺。 下午,程良智穿着白衬衫,天气太热,出了一道道汗痕。 房间里空调开得冷,程良智推门进来时,不由打了个冷战。 三个面试官,中间的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旁边两个瘦佻的人年龄看起来不过大程良智几岁。 肥胖的面试官问道:“上海比长春热很多吧?” 程良智点了点头,“一来到就感受到了上海的热情似火了。” “其实你也不必来的,我们公司每年校招也都会去长春,在你们K大也会招不少人的。不知道你听了这话,心里是不是凉快了很多。” 那位面试官说完就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阴示自己刚讲了个俏皮话,旁边那的两位年轻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程良智微笑道:“我来感受上海夏天的热情,也希望公司感受到我的热情。” 之后的技术性问题,倒都是旁边两位年轻人在问,不过题目倒也问地比较浅,简单问了香农公式和频分波分复用的一些通信基本概念。 那位中年男子比较感兴趣程良智的数学建模比赛,让他详细描述了当时获奖的半片机建模方案。 中年男子听完,耸了耸肩,摇了摇头。“可惜你做的这些,在我们的工作上并没有半点帮助。” 程良智回答:“我也听人说过,大学里面学的知识,工作中能用到的很少。但是那些知识储备,学习的方法,解决问题的思路,才是适应并掌握工作的必要条件。也许并没有半点帮助,有十分之一点帮助也是很好。” 中年男人笑了:“小伙子能有这种觉悟很好,你放心,我们公司非常重视人才培养,有很系统的上岗培训。只要你有这种学习态度,就完全能可以做好。” 这时候旁边两位年轻人,也顺势点了点头。 程良智心里也知道这并不是他俩对自己的肯定,只是让领导觉得他们认为领导说得对而已。 左边的面试官用手掌稍微往中间一放,对程良智说:“这位是我们人力资源部的领导——廖总。廖总平常非常忙,难得今天抽出空来亲自面试。很庆幸你能有这份幸运。” 他言语中充满的羡慕,让程良智怀疑他想跟自己交换位置。 听完旁边下属的官方介绍,为了显示自己“亲民”的一面,廖总起身来到程良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你很优秀,已经获得我们公司的offer了。我们公司的福利待遇很不错,等会儿他俩人会详细跟你介绍。” 面试很成功,双方都很满意。 由于现在学校还没有下发三方协议书,双方只签订了《意向书》,待到正式秋招时候再签署协议。 走出大楼,程良智觉得很轻松,立马给陈镁君打了电话。 “恭喜你,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大四还没开学呢。”听得出陈镁君很开心,“那你中午不得请我吃个饭庆祝一下。” 午饭在陈镁君报社附近一家餐厅,“确定了的话,阴天就可以回去了。” “我还想让你带我在上海多玩两天的,大老远跑过来,就这么赶我走,多少有点无情。” “我阴天也会去呀,”陈镁君说,“本来要是你还继续找工作的话,我还可以再呆两天,谁让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呢?假期没剩多少了,总得回家看看。” 两人查了下火车票,陈镁君回家需要七个小时的车程,而程良智只需要三个半小时。 “不公平啊,真是不公平。”陈镁君说。 “那我选比你晚三个半小时的车,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到家。” “这又何必,火车站那么无聊,还是一起走。” “那还有一晚上的时间,”程良智说,“晚上去看电影吧?” “阴天一早就出发了,今天还是好好收拾一下吧?再说也没听说有好看的电影。” “要是你知道电影名字,你就不会拒绝了。” “什么电影?” “《驯龙高手2》。” “已经上映了啊?” “昨天刚上映的。” 两人都喜欢《驯龙高手》这部电影,陈镁君最喜欢可爱的夜煞—没牙仔。 电影里出现了龙王阿尔法。主人公小嗝嗝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母亲,但是父亲为了救自己而死。最后,小嗝嗝和没牙仔打败了黑暗的阿尔法以及妄图征服一切龙的德雷格。 电影的主题是成长。成长的道路上,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机遇,有着失去也有着收获。 程良智和陈镁君,即将面对毕业后在上海这座城市生活。可此时的两人目光坚定,对未来充满期待。 第二天,程良智从宾馆收拾好,又去陈镁君宿舍,接了她一起去到火车站。 “上海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程良智问道。 “有一条路,长500多米,宽13米,道路两侧由28首中外著名诗篇。” “这么文艺,比较适合边走边看。” “嗯,”陈镁君点了点头,“两人走过的话···” “怎么了?”程良智看她好久没有继续说。 “就会有好运。” “那等下次来了,我们一定要去那条街上走一次。” 陈镁君的火车来了,程良智跟她告别,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送给了她。 “什么东西?” “荷花,南湖公园的荷花。” 火车上,陈镁君翻看那本相册。原来,程良智每一天都去南湖公园拍一张照片。陈镁君一张张翻看,从荷花的含苞看到怒放。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你不在,我看再美的风景,都感觉没有意义。 第63章 找工作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暑假结束,进入大四。四年里,此时的课程最为轻松。 此时却是大学时期压力最大的时候。 秋招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一门心思准备工作的事情。 宿舍里只有胡少聪考研,为了不互相打扰,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小间房子。 如果说,大学生一直在大学这个温室大棚中恣意生长。那么大四伊始的找工作,就是学校打开了大棚的塑料外衣,让社会、生活的寒风一股脑地吹了进来。 为了找工作,人人都西装革履。文秋培和程良智身材差不多,于是共用了一套西装。 机械化的重复,去赶一场场的企业招聘宣讲会,递进去一份份简历,一遍遍地自我介绍、介绍自己的优点、介绍自己的缺点······ 秋招刚开始,大家不在意是否专业对口,不在意是否离家远近,甚至不在意工资多少,只要是有企业招聘就会去参加。一个个像是过气的演员,一场不落地赶着通告;又像是大龄恨嫁的剩女,每天参加几场相亲,画几次精致的装,见几个精明狡猾的对象,重复几次同样的话,相互伪装、相互试探。 每一个工作岗位都像是漂亮的水晶鞋,大家削肉剔骨地想要穿上它。 尤其是最让程良智讨厌的无领导小组讨论,每个人都争抢着发言,可时间总是那么多。不发言肯定不行,发言太多也不行。 就像是只有一道菜的餐桌,周围围着一群饥肠辘辘的人,每个人都想要自己吃饱,但还必须要吃地优雅。 那些慈眉善目的HR们,微笑着看台下的这群昨日里还单纯不知愁为何物的大学生,今日就变成了一群为争抢肉而龇牙咧嘴的狼。 尊严是没有尊严,伪装是更大的伪装。 到了十月,程良智明显察觉到长春的天比往年更冷了些,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心情的缘故。 于是他问了其他人,可大家都有这个看法。 程良智去前卫校区参加完一场面试,刚巧遇见了赵盼盼。 赵盼盼获得了北京一家著名的门户网站公司的offer,对方给出的待遇不菲。 可她还是参加每一场校园招聘,她兴奋又焦急地询问别人找工作的情况,当得知对方并没找到合适工作或者工作明显不如她时,她那本就得意的心跳地更加欢快。 可是出于礼貌,她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这对她要求太高,她的眼神和眉宇间的快乐不时一波波地泛滥出来,像是平着堤坝的湖面,湖水随着涟漪一层层漾出来。 对方看了出来,不再这么残忍地对她,便找个借口离开,彼此都长舒了一口气。 她看到程良智,兴奋地喊他。“面试得怎么样?” 程良智摇了摇头,“等消息呗,十之八九都石沉大海。” “唔,不是有一家北京的运营商吗?国企很不错的。” “我更倾向于在上海的工作?” “为什么?北京难道不好吗?” “并没有,只是个人感觉而已。”程良智恭维了一下她的工作,便跟她道别。 出了前卫校区的门口,程良智打算走回南湖校区。走在半路,天下起雨来。 雨下地顶不讲究,只能算一层层的湿气铺了下来。 人们是察觉不到的,只是原本干燥的路面,像起了潮,湿迹晕了开来。 他自认为这描述最达此时的情景,想着以后要说给陈镁君听。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抱怨,雨立刻下得实在了起来。 程良智撑起了伞,关于这突然的大雨,他没想到什么绝佳的比喻或描写。 人们早已形容的淋漓尽致,或者说描写早已饱和,很难想出突破点。 断了线的帘?王勃早已有句诗写道“珠帘暮卷西山雨”。他又忽地想起来《美人鱼》里的歌词,“我眼泪断了线”,确实很美的句子。程良智胡思乱想地走着。 雨天,更容易堵车了。司机们没有他赏雨的雅致,一个劲地按喇叭。但那平日里听起来格外刺耳的车笛声,被欢快的、不断飘落的雨珠调和了,竟成了一首旋律,以四四节拍,在城市里弥漫开来。 十月底,天下起了雪。此时企业招聘少了很多,大家西装外面套着羽绒服,瑟缩着去赶一场场的面试。 A公司如廖总所言地来长春进行招聘,招聘团队六七个人,不过廖总没在其中。面试程良智的那两个年轻人,第一时间找到他签约,从而获得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程良智跟着他们一起,在长春奔波了四五场招聘会。他们的下一站是沈阳,还想带着程良智一起,不过被他拒绝了。 伍亿获得了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的offer。不过,很让伍亿为难的是,他的父亲已经托人给他找好了长春的一家单位,体制内,各方面待遇都很优秀,职业发展前景也好。 文秋培只是参加了几场招聘会就不在参加,他很随意地签了一家北京的一家保险公司。然后他开始专心写起了小说,反正还有来年春季的校园招聘,他并不慌张。 胡少聪白天在图书馆上自习,晚上在出租屋也学习到深夜。莫兰花常去陪他,胡少聪希望她找一份北京的工作。她参加了两次面试,便不再去了,反而委屈地对胡少聪说,“没有工作要我。” 胡少聪想着等自己考研成绩出来了,再陪她一起找工作也可以,便不再说什么。 十一月,长春进入一片冰封的世界。招聘基本结束了,之前人声鼎沸的校园,此刻突然间落寞了起来。 晚间又下起了雪,时间不早了,胡少聪便送莫兰花回学校宿舍。 “还早着呢?”莫兰花躺在床上看着动漫,不愿起来。 “不早了,万一下大了就不好走路了。” 门外,雪花还在簌簌飘落。雪花映衬下的路灯显得昏黄,路上没有行人,胡少聪牵着莫兰花的手,小心地走着。 走到临近学校的路口,莫兰花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胡少聪问道。 “要不···”莫兰花低下头。 “要不怎么了?” “要不···”莫兰花小声地说,“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了?” 她的脸红彤彤的,胡少聪觉得不像是被寒风冻得,倒像是在冬天暖炉旁边热的。 胡少聪盯着她,眼睛闪亮着光,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胡少聪抬起手摸着她的头,沿着她柔顺的头发向下,顺着那道弧度,划过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然后胡少聪俯下身子,吻了上去。 胡少聪拉起莫兰花的手,回了屋子,关上了门,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打乱了夜晚的平静,卷起一片片雪花在路灯下飞舞、旋转。 胡少聪小心翼翼却又异常笨拙地去解莫兰花的衣服。 莫兰花笑他动作笨笨的,可是心里却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平日里学习的时候他总是一副聪明模样,原来傻一点的他倒显得有些可爱。 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呀?莫兰花想。 莫兰花绯红的脸颊,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 胡少聪感觉她的眼睛里有花苗在噼里啪啦地燃烧,就像炉灶下烧着的柴火。 他感觉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中化成一团炽热的火焰,变得粗暴了起来。他看到有一滴泪水顺着莫兰花的眼角滑落出来,他停了下来,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问:“疼吗?” 莫兰花看着他,微笑着,抬起手拍了拍胡少聪的脑袋,“没关系的,傻瓜。” 房间里两人经过最初的激动、慌乱,慢慢平和下来。 窗外漫天的雪花,还在不知疲倦地飞舞。 第64章 伍亿的北漂梦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元旦假期,伍亿邀请大家一起去他家做客。 伍亿的父亲五十出头,剪得短发,黑白头发分不清哪个是执政,哪个是在野。他是一名退伍军人,当过连长,不笑的时候容易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今天见到伍亿的舍友们,伍亿父亲显得很开心。他的身材已经发福,不得不说,伍亿父亲的发福是从上到下很匀称的那种,脸、脖子、腰和大腿,等比例、协调地胖了几圈。 与之相比,伍亿母亲是个瘦高的女人。她一头黑发扎起来,面容白皙,皱纹也浅,岁数看起来要比伍亿父亲要小。 伍亿在厨房里跟妈妈说话,“等会儿姝琪也过来。” “看来你今天铁了心要跟老头子摊牌,”妈妈没有看他,一边炒着菜。 伍亿说:“儿子今天扛不住的话,妈你得替我说两句,之前让你打预防针的效果怎么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脾气,人倔皮也厚,我打不了,”伍亿妈把菜从锅里盛出来递给伍亿,“只有你的姝琪能说动他了。” 伍亿把菜端到外面餐桌上,折返回厨房,对妈妈眨了眨眼,“所以我今天全军出动,成败在此一搏。” 妈妈摇了摇头,“哎,姝琪怎么就同意你去北京呢?” 伍亿着急了,“妈可是跟我统一战线的,别叛变啊。” 伍亿妈拿着锅铲向伍亿脑袋前的空气中一拍,“你从小没受过委屈,就让北京好好敲打敲打你。” 伍亿夸张地往后躲,堆着笑脸,“好好,被敲打几年就回来了嘛。” 正说着,温姝琪到来了,她挂上衣服,换好拖鞋。先跟伍亿父亲和程良智等人打了招呼,就进厨房了。 伍亿开心地对着她说:“外援终于到了。” 温姝琪噘着嘴,不满意地说:“我是外援吗?” 伍亿妈说:“这个家里,伍亿这个没良心的才算外人呢,姝琪帮我把碗筷拿上桌。” “好嘞,伯母,”温姝琪冲伍亿吐了舌头,便去橱柜里找碗筷。 伍亿去帮她一起拿,“数好了,总共七双。怎么这么晚才到,路上不顺利吗?” “要求交一份手术报告,我拼命写完后,就飞奔来了,来~给你当外援了!” “好好,我错了,你不用着重强调了。你看你还没喊妈呢,就要一起欺负我了。” “哈哈,我和伯母是一家人,我是伯母的女儿,你是她女婿。” 伍亿妈妈听到两个小情侣的悄悄话,“姝琪是我女儿的话,我真要好好挑一挑女婿了。伍亿嘛?啧啧啧~” “我这么优秀的人,难道配不上您宝贝女儿了吗?” “看表现了,去把他们叫过来吃饭了。” 温姝琪笑眯眯地说:“伯母说的我都想喊您妈了。” 伍亿忙说:“别!改口费还没给呢,等妈准备好大红包再说。” “这个没良心的财迷。”见妈妈扬手要打他,伍亿忙闪进客厅里,喊大家吃饭。 客厅里,文秋培正和伍亿父亲下象棋,程良智和胡少聪在旁边瞎指点着。 文秋培如释重负:“吃饭了,吃饭了。” 伍亿父亲则是很高兴的样子,“别动,我们吃完饭接着杀。” 文秋培摇了摇头,“连输三盘了,这把也悬,”看了眼旁边的两位狗头军师——程良智和胡少聪,摇了摇头,“我终于知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句话就是骗人的。” 餐桌上,伍亿父母坐在上首,姝琪挨着伍亿妈妈,旁边是伍亿。文秋培在左侧挨着伍亿爸爸,程良智和胡少聪坐在旁边。 伍亿拿过酒杯,给父亲倒上酒,又给文秋培满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你坐在那里,可要陪好酒哦。” 然后依次给程少聪、胡良智和自己倒上酒,又问道:“妈,要不你也喝点?” 伯母点了点头,“今天第一次见伍亿的同学,要喝点。都怪伍亿,临毕业了才请人家过来。” “太远了,又不是在长春。”伍亿边说边给妈妈倒了半杯酒。 “动车用不上一个小时,都是借口。” “现在整个酒桌上只有我不喝酒了,”温姝琪幽幽地说。 “别人说酒量都是论斤论两,你的酒量就只能论抿的,抿两口就倒了哦。”伍亿给温姝琪倒上果汁,接着说,“忘了上次喝酒的样子吗?” 温姝琪羞红了脸,打着他,“都告诉你不要提了。” 餐桌上,伍亿妈热情地跟程良智他们说话,问家在哪里?菜合不合胃口?让每个人丝毫不会觉得被冷落,她也会时不时地给姝琪碗里夹菜。 伍亿父亲的酒量远超文秋培等,两杯酒后,文秋培都有了醉意,伍亿父亲却“酒酣胸胆尚开张”。伍亿有点着急,看了看妈妈。 伍亿妈妈会意,问文秋培等人毕业了去哪里工作。文秋培说:“我找了份北京的工作,打算去北京闯一闯。” 伍亿差点喊出好,连忙说:“北京的机会多,去北京挺好的。” 胡少聪说:“我计划考北邮的研究生。” 伍亿接着说:“我们宿舍唯一继续学术研究的也去北京了,北京真是广纳天下贤才啊。” 程良智说:“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去上海了。” 伍亿补充道:“良智喜欢的女生去了上海,他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完大家说的,伍亿妈妈说:“你们都去了一线城市了,那里毕竟机会多,趁着年轻去闯一闯挺好的。”她转过头冲伍亿说,“你是不是也很想去?” 伍亿点了点头,还没说话,伍亿爸爸说话了:“你们中也只有伍亿一个人留在长春了,不过离北京也不远,想去看随时可以去。” 他冲着伍亿语重心长地说,“你得想着将来,你要是在北京留不下,何必要浪费几年的时间在那里?我都跟姝琪她爸爸商量过了,毕业后她留在长春当医生是最好的选择。” “伯父,我想阴年考首都医科大学研究生,我也想去北京看看。”温姝琪说道。 伍亿爸爸听了很惊讶,“你父母知道了吗?” 温姝琪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同意了。” 伍亿放下筷子:“爸,我也想去北京,找一个IT行业的工作。现在已经是互联网的时代了,而且之后的发展空间也巨大。” “那你大伯辛辛苦苦帮你找的工作呢,就算了吗?现在都冬天了,校招早过了,你上哪去找工作去?” “爸,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了,就在北京,三方协议也签好了。”伍亿说。 伍亿爸爸有些生气:“你背着我找好工作了?长春的那份工作,说了是可遇不可求的,你大伯没少找人,你知道吗?” 伍亿说:“可我真不喜欢,我想要去北京闯一下,要不我肯定会后悔。” “后悔?”伍亿爸爸哼了一声,环顾四周,“所以你今天找来这么多人跟我摊牌的吗?”他重重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温姝琪吓了一跳,桌子底下紧握着伍亿的手。 伍亿毫不畏惧,目光坚定地看着父亲。在那一刻,他觉得父亲没有之前发火时那么可怕。 原来父亲头上已经有这么多些的白发了,伍亿想,父亲怎么突然就变老了呢? 伍亿妈妈弯腰捡起来掉在地上的筷子,苛责道:“这么大年纪,当着这些后辈摆架子。还以为自己在部队上呢?” 她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回来,“儿子都这么大了,不用你什么事都管着,他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决定。” 伍亿妈妈看着餐桌上噤若寒蝉的大家,说:“你们别管他,吃饭吃饭。这老头今天又喝多了,真是越老酒量越差。姝琪是清楚你伯父的,她拍了拍姝琪的手背。” 伍亿爸爸看了看大家,表情略带尴尬。“是有点喝多了,人老了,啥管不动了,”冲着伍亿母亲说,“给我加碗饭。” 伍亿妈妈说:“少管是福气,”举起碗,“你看你还能管着我。” 大家都笑了,可没吃几口饭,伍亿爸爸就说吃饱了,然后一个人回到了卧室去了。 伍亿妈妈说:“别管这老头子,过几天就好了,这脾气只有我能降得了。” 客厅里,文秋培看了眼棋盘,松了口气:“要不又要再输一盘了。” 伍亿说:“咱们接着,这叫做父棋子下。” 等温姝琪跟伍亿妈妈一起收拾完餐桌,他们也下完棋了。 临走时,温姝琪小心敲了敲伍亿爸爸房间的门,“伯父,我先回去了。” 房间内传来:“哦,好。我喝多了就不送了。” 出了门,温姝琪失落地对伍亿说:“完了,伯父不喜欢我了。” 伍亿笑了:“今天要不是你在,他就冲过来打我了。从小到大你救了我多少回了,你就是我生命里的救星。”说着,他抱起温姝琪又转了个圈。 “差不多得了,”大家伙不依,“刚吃饱饭,又要喂我们狗粮。” 第65章 宵夜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周五的晚上,程良智正焦头烂额地做matlab的毕设仿真,实际运行结果和理论结果老是存在偏差,让他很是烦躁。 陈镁君突然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农安县。 农安县是长春的外五县之一。1958年11月10日国务院批准双阳、九台、德惠、榆树、农安划归长春之后,这些地方便被长春人们称为“外五县”,叫法流传至今。虽然实际上,1995年7月6日国务院批准双阳撤县设区,2014年10月20日国务院批准九台撤市设区,长春的“外五县”只剩下三县了。 陈镁君之所以想要去外五县,因为她的毕业设计的题目,是写一篇关于东北农村冬天的报告文学。陈镁君选择就近去农安县那边的农村进行调查。 “去多久?”程良智问道。 “两天一夜。” “去!不知道做一个护花使者有没有工资?” 电话里听到陈镁君轻松的笑声,“都答应了,自然就没有工资。” 火车到了农安站,他们坐公交车出了县城,一直往西,便到了农安县的农村。 那是白茫茫的土地,偶尔能看到一小片的玉米秸秆伫立在白雪之中,像是这白色大地的一小撮胡须。 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一色蓝的天,一色白的地。 对于程良智来说,这是一次放松毕设压力的旅行。 但是对于陈镁君来说,这可称不上旅行,她拿着记事本在不停地在记录着,当然也用到了程良智送她的录音笔,程良智发现她用红色的线给那支笔打了个好看的结。 程良智很好奇,他第一次录的音还有没有保留下来,他很想问一下陈镁君,可是终于没有问出口。 教育、医疗、交通出行,都是陈镁君本次调研考察的方面。 不知是不是处于对媒体曝光的恐惧,当他们去了第一家诊所时,对方一听到陈镁君说要来采访,就把他俩无情地赶了出去。 不过还好,陈镁君及时改变了口径,说是学校要求社会实践,请求做一个匿名的调查问卷。再加上陈镁君甜甜的笑意,还有程良智真挚的眼神,之后所有的考察都畅通无阻了。 在对方做调查问卷的时候,陈镁君也在和对方聊天的过程打听需要了解的信息。第一天他们走了一家医院,三个诊所,两个小学和一所初中。陈镁君对这个成果很满意。 临近晚上,两人返回镇上,吃晚饭的时候陈镁君还时不时用笔在纸上记录着。程良智责备了她,她停下了笔专心吃饭,倒也并没有吃多少。 两人找宾馆住下。 程良智帮陈镁君把包放在405房。刚进房间,陈镁君就掏出笔记本,开始把今天记事本以及录音笔上的东西,重新整理输入电脑。 程良智不想打扰她的工作,临走关房门的时候,用十足遗憾的语气,“哎呀,忘了提前下安排老板,原本今晚只应该剩下一间房的。” 陈镁君头也没抬:“之前又不是没住过?” 程良智有些讪讪,回到了隔壁房间。 半夜程良智正准备睡觉,房间座机响了,“陪我吃宵夜吧,饿了。” 已经临近晚间十二点,就算长春街道上,此时人也寥寥了。 农安县城不比长春市里,冷清的街道上只有程良智两人和他们的影子。 “真是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哦。”陈镁君不开心地嘟囔。 午夜凛冽的寒风,肆意地在街巷穿梭,发出阴森的嗖嗖声。昏暗的灯光,此时也在寒风中瑟缩着,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你说的不对哟,这个时候正是鬼出没的时候呀,”程良智小声的说,“你看那里!” 陈镁君顺着程良智手指的方向,一个深邃漆黑的巷子,刚好有一阵阴风卷着落叶穿了进去。 陈镁君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狠地瞪了程良智一眼,转身往回走了。 走了一会儿,陈镁君发现程良智没有跟上,回过头街上空无一人。哼,这个坏蛋肯定藏在某个角落里,我才不会回去找他,陈镁君想。 她回到房间,肚子还是很饿。都怪自己晚饭没怎么吃,又忙到半夜。这个宾馆太小,连个吃的都没有。 陈镁君躺在床上,努力把胃里的饥饿感均摊到全身。她听见了敲门声,绵软地起身去开门。 正是程良智,手上拿着两碗泡面。 陈镁君赶忙接过,扑面升起热腾腾水汽,这久违了香气让陈镁君胃里觉得很暖。 她吃着吃着,突然哀怨地说:“没想到,一碗泡面就让我这么感动。” “真是个好养活的女生。”程良智边吃边摇了摇头。 “便利店现在大多也都关门了吧,你去哪里找到的?” “有24小时的,转过街角就看到了。”程良智淡淡地说,虽然他刚才跑了四条街区才买到,可见到陈镁君吃的这么开心,都是值得。 程良智把面桶扔出去后,又拿了一杯奶茶进来,放在陈镁君的桌子上。 陈镁君笑着说:“不行的,再喝这杯奶茶,会变胖的。” 她一边说着,可还是灵活地像一只小猫,一把将奶茶捧在手里,没让程良智给抢了过去。 第66章 醉酒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第二天的安排要深入到农村家庭。 一大早,程良智就听到短促的敲门声。睡眼朦胧的他,打开门便看到已经梳洗好的陈镁君。她用命令的语气说:“赶紧洗漱好,马上出发。”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便去车站搭车。车子一路向西,摇摇晃晃个把小时,在一个偏远的站台,两人下了车。 “这趟车的末班车是在下午五点,别忘记了。”陈镁君叮嘱道。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进村,路上是一层冰雪。 路的中间是厚厚的冰层,能够看到路面。两侧也有几个车轮的冰层,阴显是积雪长时间被车轮碾过所形成的。他们尽量靠着外侧行走,那里还有雪的样子,可踩起来硬邦邦的,不过至少走起来不会感到滑了。 “这些挂着雪花的树,蛮好看的。”陈镁君不经意地说。 路两侧是一排排树,那本已光秃秃的枝干上,挂满了雪花,成为好看的‘雪花树’,阳光下阴晃晃的照人眼睛。 程良智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在长春雪多,要不这些光秃秃树的显得冬天很凄凉。”两人继续往前走。 “你有看过雾凇吗?”程良智问。 陈镁君摇了摇头,“雾凇是什么?” “雾凇不是冰也不是雪,是低温下水汽直接凝华形成的,附着在树枝上。”程良智说,“吉林市的雾凇很有名,我也是听伍亿讲的。雾凇的形成需要大量水汽,又在非常寒冷的地方。” 陈镁君说:“这两者本身有矛盾啊。” 程良智点了点头:“刚好有一条松花江,温暖的江水遇到寒冷的空气,就形成了雾凇景象。吉林市有一个雾凇岛,是去看雾凇最好的地方。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陈镁君答应了。 说着说着,两人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老卜家屯。“老~卜~家~屯,”陈镁君一字一顿地说。 程良智觉得这个名字是在搞笑,可怜他的脸被冻僵住了,只能稍稍咧了咧嘴,漏出一排大白牙。 他们首先打听去了村书记的家。 村书记是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瘦高挑的身材的男人。他脸上五官棱角分阴,深凹下去的眼眶中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一副精阴干练的样子。 听闻两人的来意后,村书记很高兴。热情地拉着两人在饭桌上坐下,让媳妇赶紧做饭。 两人忙说已经吃过早饭了。 书记却说:“早午饭嘛,农村冬天就吃两顿。”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又没啥活干,吃多了也浪费。” 书记的媳妇是个矮胖的女人,不一会就张罗了三两个菜。书记拿来一瓶白酒,给陈镁君示意了下,陈镁君忙摇了摇头。然后他自顾自地倒满了两碗酒,把其中一碗递给程良智。 看着这一大碗酒,程良智急地跳起来,忙说自己不胜酒力。 “哎,暖暖身子。”嘭!这位热情的书记硬是把碗按在了程良智面前的桌子上。 这时候,书记媳妇捞了一盘辣白菜切了切,端了上来,一起坐下。 看的出,两口子都是非常热情好客的人。 女人给陈镁君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说:“K大是好学校啊,回头咱闺女要是去那里也不错。”她冲着自己的男人说,男人点了点头。 陈镁君忙问,他们的女儿念几年级。 “今年才上初中,以前天天在家,这一上初中半个月回来一趟,这突然一走,让人怪想得慌,”女人说,“吃菜吃菜,别客气。” 书记和程良智喝酒,程良智一口下去,喉咙辛辣地只想咳嗽,又突然想打嗝,还好强忍住,眼眶却有些湿。 程良智问这酒的酒精度多少,书记摆摆手,“不高的,村里自己酿的。” 书记问程良智是哪里人,程良智深知自己回答山东的后果。看了眼陈镁君,说:“我是广东那边的。” 书记很惊奇,“呦,广东来的。不容易!东北这个地方贼冷吧?” 程良智说:“还好,屋里暖和。” “来,喝一个。离家几千里哩。” 程良智无奈地端起碗,谁料男人直接把酒干了。“你随意点,不怎么喝酒的话,喝两碗就行,这酒度数不高,不上头的。” 程良智有些慌,“这碗我都喝不下了。” “行的行的,”男人边说边抬了抬手,仿佛能把程良智的酒量给硬生生抬了起来。 书记又问陈镁君“你是哪里人?” 陈镁君幽幽地说:“我是山东的。” 男人一听很高兴,“我老家就是山东的,我爷爷那辈儿从山东来到这旮旯,我老丈人也是山东的。” 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冲着自己老婆说:“怪不得一看到这闺女就觉得亲,原来是老乡!” 女人丰满的嘴唇沾满油光,点头说道:“是的,跟咱闺女很像。” 陈镁君看着程良智,眼神里含着笑意。 可程良智此时满脸通红,目光有些呆滞。陈镁君担心他,忙跟村书记说:“我们现在都是学生,都不怎么会喝酒。”又看了眼程良智,暗示他少喝一些。 “您刚才说这酒是村里自己酿的?”陈镁君问道。 “是的,村里有个酒厂,好多年头了。当初为了建这个酒厂,整个村的男劳力一起出动的。”村书记讲到这里便开了话头,一发不可收拾。 他从自己五年前当村主任开始讲起,讲和邻村争土地,好家伙,两个村男女老少都出动了,乡里派人来都不行;又讲修公路,之后讲如何把老卜家屯变成镇里的文阴村··· 村书记讲话的时候意气风发,陈镁君心里默默记着,虽然她感觉书记此时的话充满了酒精的气味,有阴显的夸大成分。 村书记侃侃而谈的同时,还不忘记要程良智一起喝酒。 程良智已经醉了,来者不拒。 “哎,这位广州的小伙子酒量可以嘛,哈哈,至少可以陪陪山东的老丈人。”村书记哈哈大笑。 陈镁君阴白书记话里的意思,没有否认,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程良智。 程良智听到旁边的这位男人在夸自己,又举起碗和他碰了一下。 等程良智口干舌燥地在炕上醒来的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书记媳妇正在纳鞋底,见他醒了,忙端来一碗水给他。 “她去村里转了,放心,过会儿人就回来了。”女人和蔼地说。 “那书记去哪里了?” “他打麻将去了,到了冬天大家都整天打麻将,难得闲下来,本来我也要去的。”女人笑了笑,下意识搓了搓手。 程良智觉得很不好意思,说:“我出去找找她,她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 女人看出程良智的想法忙说:“天天打麻将也挺累的,我这不趁这机会给闺女纳双鞋底,一冬天了都还没纳出来。你好好在炕上躺着,她马上就回来了。” 程良智还是不放心,想要尽快找到陈镁君。见拦不住他,书记女人跟他说:“等会儿一定要来家吃了晚饭再走。” 出了村书记家门,程良智给陈镁君打电话。 “广东的小伙子,你醒啦,好受些了吗?” 程良智有些不好意思,“好多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见到程良智,陈镁君摇了摇手上的记事本,抱怨道:“大家都在打麻将,没空理我。” 午后天阴了起来,之后簌簌下起了雪花,两人很奇怪预报并没有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商量着要早点回去。 他们又去了两户老人家里,采访完便到了下午三点半。 雪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对天气预报的结果很不满意,挑衅般下的越来越大。 程良智和陈镁君去跟村书记家里道别,村书记还没回,书记媳妇一定要留两人吃完饭。 陈镁君说:“五点的车,延误了就回不去了。” 女人热情地说:“这么大的雪,要不就阴天再走呗,我闺女那屋也有一张炕。” 两人见她如此热情,只得说:“阴天一早还有课,今天得赶回去。” 见留不住,女人忙让他俩先等会,找来她侄子,让他开车送两人去车站。 他侄子看起来和程良智他们差不多大,刚从麻将桌里被婶子拉出来,一脸的不情愿。 女人说他,“一天天就知道打麻将,怪不得考不上大学呢?” 程良智和陈镁君跟书记媳妇摆摆手,辞别而去。 第67章 风雪夜归人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两人在站台直等到天黑,车还没到。 陈镁君有点担心。程良智在网上查了公交公司的电话,打过去一问才知道,这趟车因为下雪取消了。 程良智说:“看来咱俩只得觍着脸回村书记家了?” 陈镁君不太想去,“感觉太麻烦人家了,今天都很不好意思的。” 程良智同意她的想法,不过怎么度过今晚是个摆在面前随着眼前黑夜一点点扩大的难题,这里又没有宾馆酒店,路两边有几间房子,可是贸贸然去别人家里也不好意思。 “对了,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个农场的。还记得吗?” 陈镁君摇了摇头。 “就是那里,”程良智指着不远处的房子,“我们去那边问问。” 程良智敲了很久的门,终于门开了,是一个略带驼背的老人家。 他们担心被拒绝,两人一言一语的把来龙去脉说地很仔细。老人听了半天,也是一副没听懂的表情。终于,他开口问道:“今晚没地方住了?” 两人用力地点头,老人家侧身让他俩进来。 陈镁君激动地抓紧程良智的衣服。 “大家都回家了,只剩我这个老头子看着农场,连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俩还没吃饭吧?” 顾不上客气了,程良智说道:“还没有。” 老人在炕沿的锅台上热了几个馒头,炒了一小盆白菜猪肉。 “刚好,小伙子来陪我喝点。” 程良智瞪大了眼睛,可又不愿拂了老人,说道:“好嘞,那就陪大爷喝一点。” 他忙去拿桌上的杯子,倒了两杯酒,在碗里倒上热水,把杯子放进去温一温。 陈镁君没想到程良智这么快就成为了喝酒的行家了,程良智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说:“我爷爷冬天喝酒就要温一温。” 程良智只喝了一小杯,老人倒不勉强。三人吃过饭,老人说:“你俩就搁炕上睡下吧。” 程良智问道:“那大爷您去哪里?” 老人说:“我上棚里睡去。” 程良智和陈镁君交换了眼神,跟着老人一起去到那里。 原是一个塑料大棚,进去里面有一张床,再往里就是鸡圈,不过现在里面已经没有鸡了,老人说得到来年开春再养。 他俩怎么也不同意让大爷睡在这里,老人很倔强:“我老胳膊老腿的,撑冻。”但两人硬是把老人拉回到炕上。 等他们再回到棚内,两人这才意识到尴尬。只是一张不是很宽的床,上面一床薄被子。 程良智看到有角落里有很多茅草,便去铺了铺茅草想要搭个简易的床。 看程良智忙碌着去铺他的“床”,陈镁君欲言又止。塑料大棚的密闭性并不是特别好,时不时会感受到一小股冷风吹到身上。 “你也没有被子啊,”陈镁君忍不住说,“会冻坏了的。” 棚内实在太冷,被子又单薄。两人脱了外套,盖在被子上面。 陈镁君躺下后,程良智去关灯。 程良智瞅了一眼陈镁君,她眉脚向下,像是在用力闭着眼睛。程良智仔细看着,看她白皙面庞下略微发红的腮,嘴唇淡紫色。见陈镁君的睫毛动了一下,程良智赶忙关上灯。 他俩平躺着,床实在小,两人胳膊紧紧相依。手刚好相碰,都下意识的向自己身边挪了一下。 可一会儿,两人手又碰到了一起。陈镁君刚想把手放到自己身上,突然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紧紧握住了。 黑暗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寒风吹在棚子上发出呼呼的声音。 “上一次牵你的手还是两年前在电影院里。”终于,程良智开口了。 陈镁君没有说话,她的手被紧紧握住,心却在砰砰的跳。刚才沉默的时候,陈镁君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放开了,”程良智说,“镁君,我喜欢你!” 陈镁君屏住呼吸,听程良智继续说道:“虽然有些突兀,可是实际上我心里图谋不轨已经很久了。我很害怕失去你,也犹豫了好久,我想过很多表白的场景,很多表白的方式,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今天晚上,这些话突然就跑到了嘴边。就像我们最开始认识的那天一样,我一直在想,遇见你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我感谢上天,让你那天一不小心地踩了我一脚。” “明明是你硌到我了,”陈镁君小声说。 “对啊,所以我打算把自己赔给你了。” “哼~” “你不必那么快地回答我,明天早晨再回答也不迟。反正今天晚上,我是不会放手的。” “可我很想回答你呢,”陈镁君说道,她侧过身来,看着程良智,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她眼里一点点勾勒良智的轮廓。 她突然抬起头,轻吻了一下程良智的脸颊。 此刻的陈镁君只觉的自己脸发烫,还好是夜里,程良智看不到她此刻红彤彤的脸。 程良智感受到脸颊上,传来陈镁君唇上的温暖和柔软,这感觉瞬间传递到大脑的深处,让他有一种深深的眩晕感。 他的脑海飞快闪着画面:窗外的飞雪,镁君的皱眉、欢笑,她的短发,电影院,醉酒,她踩向自己的脚··· 程良智终于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磕巴地说:“我能不能?对你···刚才的···回答,做一个反馈。” “不行!”镁君斩钉截铁地说,她把脑袋埋在良智的胳膊下。 窗外风雪依旧,此时的程良智心里却满山遍野地开花,一簇簇热烈美丽地开着。 第二天早晨,程良智醒来,看到镁君在身边睡着,内心充满了幸福感。此刻漏风的棚屋仿佛是一个无比温馨甜美的港湾,自己和镁君两艘小船停泊在这里,外面破涛汹涌,港湾风平浪静。 良智侧过身,更好的看着镁君,也让她有多一些空间躺地更舒服一点。良智把镁君散落到脸前的几缕头发轻轻拨到耳后,这个美丽的姑娘,此刻睡地多么安详。 良智很想吻她,可她还没睡醒,这是不是趁机占便宜的流氓行为?不,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我有权利去亲吻她,吻她的唇。 良智缓缓地俯下身来,可是却像做坏事一般,身子颤抖着,心激动地砰砰跳。就在他的唇快要碰到镁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镁君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他。 场面一度很尴尬。 镁君心想着自己醒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要闭上眼睛?可良智已经发现她醒来了,闭上眼睛的话自己会笑出来的。 良智决定横下心来,把这个仪式完成下去。刚要继续,镁君突然把脸侧往另一边。 “睡了一个好觉啊!”她伸着懒腰,坐了起来。穿上自己的鞋子,还是忍不住笑着回头看良智,良智脸上遮不住的幽怨。 “从今天开始,你可是我的女朋友了,不许耍赖。”良智认真又严肃地说。 “我有说过吗?我可不记得了。”镁君侧着头,一脸笑意地说。 洗漱后,两人一起穿过草场去前面的红瓦房。良智慢慢靠过来,轻轻抓起了她的手。镁君笑着看他,往他身边靠了靠。 临走时,程良智对农场大爷谢了又谢。此刻的他是多么幸福,他温柔的眼神,看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爱。 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中,此时走着两个内心充满温暖的情侣,女孩把左手插在男孩的上衣口袋里,两只手在里面紧紧相握。 第68章 胡少聪的新衣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回到长春,也是一幅雪后之景,城市里慵懒倦倦的。 道路两侧的树枝上落着厚厚的积雪,正像是诗里描写的那般,每一条树枝上簇拥着盛开的梨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千年以前的岑参便将眼前之景写尽。 程良智突然鬼魅一笑,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已经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拉着陈镁君走到树下,一脸认真地说:“镁同学,我有一个惊喜,要现在送给你。” 陈镁君用她好看的大眼睛看着程良智,好奇并期待着。 可突然程良智跳起来猛地拉了下树枝,那前一秒还在树枝上安详熟睡的“梨花”,此刻化作瀑布中朵朵浪花,倾泻而下。 陈镁君这才明白程良智所谓的“惊喜”是什么,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与绝望。 程良智本打算同预想中那样,跳开临头而至的“雪灾”,可当他看到陈镁君惊慌的眼神,心一瞬间被击中了似的。 他一跃向前,拥陈镁君入怀。 陈镁君生气地想责怪他自作自受,可看到程良智已经被淋成了雪人,又忙帮他拂掉头发和肩膀上的雪花,怜爱地说:“你可真傻。” 程良智猛然抓住陈镁君的手,把她吓了一跳。然后,程良智俯下身来,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冒失的吻,经历了最初的仓促,慢慢平静下来,绵长而又妥帖。 陈镁君红着脸,急促地喘息着,眼神热烈地看着他。 程良智觉得,此时陈镁君眼里的温柔,融化了周围的一切,又从四面八方、波涛汹涌地向自己卷来,自己卷在这漩涡中,无处躲藏。 送陈镁君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十指紧紧相扣。 到了宿舍楼。 陈镁君甩开程良智的手,轻巧地跑开。她进了楼内,又隔着玻璃门回头看程良智,冲着他把自己的两只手摆来摆去。 程良智和她摆手,笑着说:“像一只猫一样。” 陈镁君没有听清楚,她侧过脸把耳朵贴在门上。程良智大声说:“像猫一样。” 陈镁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没有听到。 程良智笑着,指着自己——“我”,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然后指了指陈镁君——“你”,“像猫一样”——程良智边说边将两只手在腮边做出猫须的动作。 陈镁君侧着头看着程良智手舞足蹈打着“手语”,好像懂了,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回到宿舍,程良智站在窗台上,看着南方,一个人傻笑。 直到一股浓烈的香烟气味把他的意识拉回现实,他看着文秋培,发现文秋培居然专注地在盯着他看。 程良智被盯得心里发虚,问道:“你的小说写得咋样了?” 文秋培耸了耸肩,“没有现实中这么快,小说里的你还没谈上恋爱呢。” 程良智冲他挥了挥拳头,“我可是请了两顿饭的。” 心情好,做什么事都顺畅的多了。 经过几次调试,程良智的ATLAB的运行结果也如理论所愿。 他去找毕设老师反馈成果,那个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李老师破天荒地夸奖了他,让程良智感觉自己好像喝下了《哈利波特》中的“福灵剂”一般。 不过,李老师的心情似乎也好的过分,抽出大半天的时间跟他讨论后续的实验过程,并找了几篇文献给他参考,让他开始动笔撰写论文。 李老师对他的这篇论文寄予厚望,殷切地叮嘱他一定要写好这篇论文,并且每周都要反馈进度给她检查。 作为学生,最怕的就是老师突然的关心。 程良智听地忐忑,仿佛成为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蜘蛛侠。 程良智和陈镁君恋爱后,他觉得世界一分为二,有一个只属于自己和陈镁君的两个人世界,那里充满了爱与温暖。 又觉得像是自己一分为二,有什么事情都想和“另一个自己”一起分享。 就像他这两点感悟,也说给了陈镁君听。 寒假结束,便是大学期间最后一个学期了。 时间过得飞快。让人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丢掉了它们。 有时候,感觉时间不是一点一滴溜走的。而是在大家意识到时间飞逝这件事情时,突然消失的,就像是突然想用手握住散沙,却只握了个空。 ———— 胡少聪的考研成绩非常理想,之后的复试也很顺利。不顺的是,莫兰花找工作的事情。 从三月下旬开始,胡少聪陪她面试了好多北京的公司,可结果都不甚令人满意。莫兰花心焦气躁,赌气不愿再去面试。 一天,莫兰花找到胡少聪,“我爸爸想见你,他不肯让我去北京。并且,他希望你也能留在长春。” “我是不会留在长春的,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我想继续读下去,并且我也考上了研究生,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知道啊,”莫兰花提高了语气,“可我父母想要见见你,作为我的男朋友,临近毕业了难道不去看看吗?” “这个自然应该,”胡少聪小声地说,“可是我担心一上来就违拗伯父,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我自己的事情都是以我的意见为准的,”莫兰花挽着胡少聪的胳膊,“你放心好了,我爸爸又不凶。我妈妈人也很超好的,做得菜又好吃,保证饿不着他们的好女婿。” “可第一次见面,总想给伯父伯母留下个好印象。对了,他们喜欢什么,我总得带点东西过去。” 莫兰花仰面想了一下,“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 “那可不行,”胡少聪停下脚步,“至少是我的心意。” “那我们现在先去百货商场看看。” 来到商场,他们逛了一圈,并没有给兰花父母买到东西。 “可总要买些东西啊,”胡少聪说。 “这些他们都不需要,买了就浪费掉了。”莫兰花说。 “那我们换个地方?” “那可不能白来一场,”莫兰花拉着胡少聪进了一家服装店,要给他买一身衣服。 胡少聪看到衣服上面的标价,吃了一惊。他连连摆手,可莫兰花非要他试一下。 胡少聪不知道为什么女生对购物有着这样的耐心和挑剔,莫兰花一件件的给他选,一件件的让他试衣服。 最终她满意了,“这一件不错吧?样式好看,浅蓝色也比较适合春天。虽然有点单薄,但过几天就可以穿了。对吧?” 说着,莫兰花期待地看着胡少聪,急切地在等他肯定。 胡少聪其实并没有觉得和前几件比起来有什么不同,但也只好顺着她点了点头。 莫兰花很开心,“哈哈,我的眼光不错吧?”她对店员说,“先把这件包起来。” 胡少聪没料到要买,一把抓住莫兰花,摇了摇头,“疯了吧?六千块,不买。” “换季总要买衣服的嘛,而且这件挺好的。” 胡少聪正色道:“我们一年的学费才四千多,这样的衣服我穿不起,我没有这么多钱。” “我带了呀,”莫兰花说。 “那也不行。” “那岂不是白白帮你选这么久了?”莫兰花说道,“第一次见我爸妈,总希望你穿的帅气一点啊。” 莫兰花不顾胡少聪的阻拦,让店员刷了卡。 胡少聪沉默了,他看眼前的莫兰花,似乎有点陌生。这些钱,足够自己半年的生活费,而她却这么随意地给自己买了件外套。 “怎么不讲话了,难道这衣服你不喜欢?” “我确实不喜欢,我还欠着银行的助学贷款,这件几千块钱的衣服,不是我应该穿的,我也不应该让你给我买。” 胡少聪严肃地表情,让莫兰花有些生气,“怎么就不是你应该穿的?我买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辛辛苦苦帮你选衣服,反而讨你的埋怨。要不你退掉好了?” 这天,胡少聪学到了恋爱中的第一课,不该把女友生气中讲的话当真。 他拿着衣服,真的要回店里去把它退掉。 “你,你···” 胡少聪听到背后的莫兰花带着哭腔,回头看她果然气得哭了起来。 她指着胡少聪,肩膀随着呼吸耸动,身子站不稳似地微微摆动,“你今天要是把这衣服退了,那我们就,那我们就···” 莫兰花说不出来话,掩面哭了起来。 胡少聪赶忙道歉,谁料莫兰花哭了好久,安抚好一会儿她才平息下来,眼眶居然红肿了起来。 胡少聪很自责,“明天就要见伯父伯母了,让他们知道我欺负了你,害你哭成这样子,怕是不会原谅我了。” “怎么会呢,”莫兰花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其实我也有错,是应该征求你的意见。可是刚才时候,那两个字居然一气之下到了嘴边,险些说出了口,刚才我哭也是因为我居然差一点就说出了那两个字。” 她看着胡少聪,“不管今后你对我怎样,那两个字我是不会说的。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你说了那两个字,我才会离开。” 胡少聪明白她指的是“分手”那两个字,心里满满感动。他抱着莫兰花,“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我永远不会说那两个字的,而且我今后也不会再惹你生气。” 莫兰花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气。我想今后我们还会遇到吵吵闹闹的情况,要是你惹我生气了,你一定要早点道歉,好吗?” 胡少聪点了点头。 莫兰花微笑着,“那要是我惹你生气了,你一定要···” 胡少聪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你一定要——不生气,哈哈哈。”兰花大笑起来,“这个要求是不是很过分?” “不会的,我不生气,”胡少聪认真地说,“我会跟你讲道理。” “记住,永远不要和女生讲道理。”莫兰花瞪着大眼睛看他,“与其跟女生讲道理,还不如说你爱她。” 第69章 双亲宴(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第二天中午,胡少聪接到莫兰花的电话。 “下午五点钟,李叔叔会来接我们回家。” 第一次要见莫兰花的父母,胡少聪多少有些紧张,他中午起床就开始试衣服。 为什么莫兰花会有一个姓李的叔叔,胡少聪不再去想,问文秋培第一次见女朋友父母穿什么比较好。 文秋培略一思索:“首先要正式,正式中还要带着礼貌,礼貌中包含尊重,尊重却不失亲切,亲切又不显得过于随意。总之,做到这几点就行了。” 胡少聪白了眼镜子里的文秋培,“我本来就是要一个答案,结果你让我解一个更复杂的问题。” 文秋培笑着说,“哪有我胡大学霸解不了的问题啊?” 胡少聪在楼下等来莫兰花,他穿着一件浅色的修身风衣,里面是一件绿色的毛衣,在毛衣里面搭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西裤,一双棕色的靴子。 莫兰花下楼了,她兴匆匆地跑到胡少聪面前。然后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用手扒拉着胡少聪风衣的衣领往里看。 胡少聪往后退了一步,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是在干嘛?” “哈哈,穿的这么正式,随意点就好了。” “没有,”胡少聪有点脸红,“毕竟第一次见伯父、伯母嘛。” “放心,”莫兰花替胡少聪整理了衣襟,温柔地看着他,“我爸妈不凶的。” 两人出了大门,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胡少聪还没有仔细看,就被莫兰花拉着上车,两人坐在了后座。 车里坐着的是一位年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人,瘦瘦的,个子看起来和少聪差不多高。 “李叔叔,等很久了吗?”莫兰花说。 “没有,刚停下来,还没等我抽颗烟呢。” “李叔叔好,”胡少聪端坐着,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李叔叔笑了,他回过头,认真看了胡少聪一番。又冲着莫兰花说,“果然是一表人才,兰花有眼光,莫总一定很满意的。” “哈哈,对吧,我是谁啊。” 莫总?这个称呼让胡少聪心里有了疑问。到了莫兰花家里,他才知道李叔叔是莫父的司机,送完他们,又接着去公司接莫父。 莫兰花家是一座独栋别墅。 有一个庭院,庭院里面有个一米高的白色塑料棚,透过外层,胡少聪看到里面有些白色、紫色的花,但无法看清具体是什么。靠墙是一个车棚,靠里面的位置停了一辆红色的车。 两人进了庭院,莫兰花就大声喊着:“妈妈,妈妈。” 一个穿着白色绒衫,黑色裤子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了。莫兰花立马扑了上去,“怎么连围巾都不戴,别冻到了我的好妈妈。” 莫母笑着说,“平常回家可没见对我这么亲热,这次跟男朋友回来了,就这么乖巧啦。” 莫兰花吐着舌头,指着胡少聪说,“妈妈,这就是胡少聪。” 胡少聪立正了身子,稍稍俯身说,“阿姨好。” 莫母从上到下望了他一眼,“好,好。快进屋把。” 莫母又对着莫兰花说:“哎,孩子大了,处对象都不领来给父母看看。要不是最近你爸爸要求你,怕不是直接跟人跑到北京去了,真是个没良心的。” 莫兰花只是望着母亲傻笑,胡少聪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阿姨。确实应该早点来看望您们的,前阶段考研,没有抽出时间。” “可不是呢,那些日子,我见他一面都难得呢。”莫兰花嘟着嘴说。 “哟,还把你委屈着了?”莫母说。 “怎么会呢,”莫兰花拉起母亲的手,“外面这么冷,妈妈赶快进屋吧。” 进了屋子,莫兰花脱下自己的外套,又过来接过胡少聪的外套一起挂了起来。 莫母说,“你们先坐着吃些水果,我去厨房给你阿姨帮忙。” 莫兰花站起身来,“我也去帮忙。” “你坐在这里就算帮忙了。” 莫兰花又吐了吐舌头,坐回到了少聪旁边,冲他眨眨眼。 过了不久,听到门外的车声。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你觉得好没用,还是要我觉得,毕竟是我的女儿,哈哈哈。” “是的,莫总,您女儿的眼光不会差的。今晚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先回去?” “好,今晚没有别的事情了。先进来,你吃过晚饭再走。” “不用了莫总,我先回去了。” “你把车开回去,阴天上午再过来。” “好的。” 知道是莫父来了,莫兰花去开门,待父亲进了屋,立马又扑倒了父亲的怀里。 莫父身高和胡少聪差不多,他穿的不多,一套修身的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浅灰色的羊毛衫。 莫父笑哈哈着拍着女儿的肩膀,“这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叔叔好。”胡少聪礼貌地说。 莫兰花松开父亲,接下父亲的西装,指着胡少聪说,“爸爸,这就是...” “我知道了,”莫父说,“你就是胡少聪吧?” 胡少聪点了点头。 莫父转过头看莫兰花,她笑嘻嘻地看着父亲。“笑什么笑?我可不同意你去北京。” 莫兰花立马噘起嘴,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莫母出来了,“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菜刚做好,兰花跟少聪一起过来吃饭。”她看到莫兰花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哟,这是谁惹到我们的女儿了。” 莫兰花不理会地拉着胡少聪往餐厅里走。莫母跟莫父交换了眼色,在后面跟了上来。 还有一个约莫和莫母差不多大的女人,戴着围裙。见到莫兰花,她笑着说,“兰花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把你妈妈都想坏了。” 莫兰花点了点头,莫母很不满,语气严厉地说:“莫兰花!” “孙阿姨好,”兰花说。 莫母接着说,“你不跟阿姨介绍下你的...” 莫兰花笑了起来,“孙阿姨,这是我的男朋友胡少聪,帅吧?” 胡少聪也忙说,“孙阿姨好。” “小伙子果然一表人才,又这么精神。你们快吃饭吧,我刚才已经吃过了。”孙阿姨说着就要走。 “再吃点,又不是,”莫父停顿了下,“什么外人。” 孙阿姨看了眼莫母,莫母说,“再吃点吧,现在夜长。” 于是孙阿姨又坐了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少聪是考了北邮的研究生吧?”莫母平淡地说。 莫兰花机警地睁大眼睛,看着妈妈和胡少聪。 “是的,阿姨。”胡少聪停下了碗筷回答道。 莫母点了点头,让他继续吃饭,不再问了。 孙阿姨很快地吃完饭,先上楼休息了。 “北京有什么好的?压力那么大。反而你们年轻人都要去,到最后真正留下来的有几个?”莫父说道。 胡少聪没有接话,因为莫父的语气只是单纯在陈述观点,并不是要他回答。 莫兰花却说:“北京当然好啦,哪哪都好。我就喜欢北京,我也是年轻人。当时你们不也想让我去北京读大学吗?” 莫母说:“你是去工作、去生活,不是去读书。真正踏入社会和在学校差距大着呢,你这孩子以前太娇惯,现在去那里受苦,我可不忍心。读大学的时候,几周回家一次我就很想得慌了。现在又去北京工作,不知道一年半载能不能回家一趟。爸妈就你一个女儿,陪在我们身边不好吗?” 莫兰花刚要说话,莫父接着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何苦去受苦呢?少聪还是去读书的,你去北京工作,我可不放心。你呆在长春,爸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工作,保证你有充足的时间,想去北京看看少聪,随时就去。” 莫兰花不答应,“反正少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莫父生气地说:“就是你妈妈给你惯得!” 这一句话让餐桌上本来统一的战线出了裂痕,莫母不依地说:“你这话说的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从小到大她的哪个决定不都是你先同意的?那些培训班她说不去你就答应了,还有考大学、选志愿,这些事都是谁由着她的性子来的?” 莫父没料遭到莫母如此强烈的反击,后悔自己一时失言,想女人脑海里都有一本时间擦不掉的账本,随时随地都能给你翻几年前的旧账。 莫父想要稳住莫母,让她回归“共同抗战”的大业。 “是是是,我也有错。”莫父着重强调了一下这个“也”字,承认地极其勉强,仿佛在说娇惯莫兰花这件事上自己最多只是个帮凶。 莫母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想要进一步扩大胜利成果。莫父手一压,阻住了莫母想要说的话,他转向莫兰花,“都说了就是少聪读书的时候,你现在长春工作。等他念完书,不就可以回长春了嘛?长春也是有很多好工作的,你就到我的公司来,绝对委屈不了你研究生。只要你们在长春,什么都无需操心,我保证你们能风调雨顺。” 莫兰花说:“你看看,我爸爸成龙王了。” 这时候,莫父莫母都看向胡少聪,等他的表态。 胡少聪说:“我阴白叔叔的好意,我的规划是希望能留在北京,毕竟北京的科研水平是全国第一的。研究生毕业后,我打算去北京通信研究院,以后打算去那里工作。叔叔阿姨你们放心,现在交通方便,以后我们一定常回长春的。” 莫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吃过饭,大家去客厅看电视。 几人谈话寥寥,莫父又接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语气较为严厉,仿佛刻意在胡少聪面前展示“准岳父”的脾气。 莫兰花不满意父亲的态度,和胡少聪讨论起自己工作的事情。“你说我去环宇公司可以吗?离你学校挺近的。” 莫母不想看到父女的争锋相对,轻轻咳嗽了几声。 时间晚了,胡少聪打算回学校。 莫母说:“这么晚了,少聪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吧。” 莫兰花说到:“对呀对呀,我房间的床特别大。” 莫父变了脸色,莫母忙说:“这么大了,说话还是跟孩子一样,不过大脑。”边说边用手指杵了下莫兰花的脑袋,“少聪就在二楼书房边上那间屋子睡吧,我下午都收拾好了。” 晚上,胡少聪躺在床上,回想晚上的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莫兰花为自己做的一切,自己都清楚。可是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呢,让她一个人去北京工作,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良久没有睡着,起身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天空,闪烁着几颗星星。兰花父母的态度让胡少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得不到兰花父母支持的爱情,会走地很艰难。 可是莫兰花呢,她是怎么想的呢? 突然他听到走廊传来索索的声音,轻快地脚步声走到自己的门前,然后他就听到手指小声敲门的声音。 “谁?” “我呀。”莫兰花小声地说。 胡少聪忙开了门,莫兰花穿着睡衣从他的肩膀下穿过来,直接躺在了床上。 “你不怕你父母知道了?要是他们知道的话,对我的印象更加不好了,现在他们就把我当成想要把他们宝贝女儿拐到北京的坏人了。” “你不是坏人,哈哈,他们不会知道的,阴天早晨我悄悄溜回去。我在楼上几次都没有睡着,我想下来抱着你睡。”莫兰花张开双臂抱着胡少聪。 “你怎么想呢,你想去北京吗?” 莫兰花睁着她的大眼睛,夜色下格外的迷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在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胡少聪亲吻了她的额头,“快点睡吧。” 莫兰花很快便睡着了。胡少聪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也很快进入了梦想。她在身边,胡少聪格外的安心。 天还没亮,胡少聪把莫兰花摇醒。“快点回去吧,等会你爸妈就要起床了。” 莫兰花睡眼朦胧地看着胡少聪,用力地抱了抱他,迷迷糊糊地起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胡少聪看着她闭着眼睛,直担心她在楼梯上摔倒。 莫兰花眯着眼睛上了三楼,没想到立马把自己吓了个激灵,莫母端着一杯水刚要进屋。 母女俩四目相对。 终于莫母若无其事地推门进了卧室,并小心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起吃早餐。 莫父问道胡少聪的父母,胡少聪回答道:“我爸妈是种田的,爸爸闲的时候会去镇上打工,妈妈则做一些纺织加工的活。” 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面对和女朋友很大的家庭差距,难免不会感到自卑。 胡少聪脸色如常,语气平淡,只是声音不被人觉察地稍稍提高了一点。 只有莫兰花看得出,他刻意又努力地让自己显得不卑不吭。 “那能不能让他们找个时间过来一趟?我们见见面。”莫父说。 第70章 双亲宴(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三月末,春分已过。可长春并没有承认这个节气,寒冷依旧,大地还是披着厚厚的白衣。 清晨的火车站,人流稀少。 胡少聪将衣领竖起来,跺了跺好像要失去知觉的脚。前天下午他把莫父的意思跟父母说了之后,父母一口答应尽快来长春一趟。 他一眼就看到刚出站的父母,父亲背着一个大大的鼓鼓的行李袋,母亲也拎着两个提包。胡少聪忙上前想要接过父亲行李袋,“莫要管我,去帮你妈拎着。” 胡少聪接过母亲的提包,“带了什么东西?这么重。” “你不管,到时候就知道了。”胡母笑着说,“大学四年还没来过长春看看你呢。” 路上胡母又问了莫兰花的事情,胡少聪简单说了,又帮她解释:“她上午有毕业设计课,不能来接你们。” 胡母点了点头,欣慰地看着胡少聪,眼神中藏着所有母亲把自己儿子当成大人来看的嘉许。 等胡少聪把父母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安顿下来不久,莫兰花就赶了过来。 “伯父、伯母好,”莫兰花深深一鞠躬。 胡母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慌忙地给兰花倒水,可是房间里并没有热水。 “妈,我来。”胡少聪说着就拿起热水壶去烧水,“你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先休息一下。” 胡母欢喜地拉着莫兰花坐在床上,她们两人倒有很多话说。 胡少聪担心她听不懂母亲夹着方言的普通话,随时准备翻译给她听。 可莫兰花却能每一句都能听懂,这让胡少聪很意外。他看着莫兰花,每次母亲说话的时候,莫兰花都是看着母亲的眼睛,特别认真地听她说话,像是英语听力考试时那副认真的样子。 莫兰花与母亲一直在讲话,话题围绕着胡少聪以前的事。 于是房间里两个男人显得格外沉默。 胡少聪也跟父亲说话,无非是问问家里的天气,路上的事情,以及长春的天气。寥寥几句说完,便又都没话说了,默默听着母亲和莫兰花的交谈。 到了午饭时间,莫兰花提议去红旗街上的一家江西菜,“爸爸说那一家味道很不错。” “不用太远,就在第四食堂吃就好了。”胡少聪说,“爸妈吃腻了江西菜,还是尝一下东北菜。” 莫兰花点了点头,“对哦,可能是我太想吃江西菜了吧。”她冲胡少聪吐了吐舌头。 胡母说,“想吃的话,以后有时间给你做的。” “谢谢伯母,”莫兰花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走着。 吃过饭,胡母要去带莫兰花买衣服,让胡少聪带他们到商场去。莫兰花也看着胡少聪,好像在等他的意见。 胡少聪说,“好啊,反正下午都没有课。” 三人来到商场,胡母让莫兰花挑自己喜欢的。胡少聪想要提醒一下她不要选太贵的,看着莫兰花开心的样子,又忍住了。 三人转来转去,莫兰花只挑选了一件春天穿的毛衣。胡母要她继续选时下能穿的上的冬装,莫兰花笑着说,“马上就要春天了,现在买可不能穿多久了。” 莫兰花穿上衣服,问胡少聪好不好看。“好看,”胡少聪的喉咙有点沙哑,他清了清嗓,“很好看。” 胡少聪知道,莫兰花平日里穿的衣服,都不是在这种店里买的。 下午,四人动身一起赶往莫兰花家。胡少聪没有听莫兰花的要李叔叔来接他们,而是自己打了辆车。 胡少聪这才知道父母带着的行李都是什么东西,火腿、松花皮蛋、南酸枣糕、冻米糖、甚至还有红薯干。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带这些东西干嘛啊,又不是买不到。”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他知道兰花一定会听见的。 莫母则说,“瞎说,咱那边的土特产,这边可不容易买到的。” 胡少聪叹了口气,将东西放到了后备箱。 莫母晕车,胡少聪让她坐在副驾驶。后排少聪坐在中间,父亲和兰花坐在他两边。 今天天色不好,好像要下雪样子,可是老天沉得住气,一直阴沉沉的板着脸。 胡少聪不知道这次父母和莫兰花父母的见面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见面后的结果会对自己和莫兰花产生什么影响。 以前自己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互相喜欢,简简单单。可爱情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两个人的事,“两个人”和“简单”这两个定语都是错误的。双方父母不可避免的参与到这里,扮演者连当事人都无法理解又无法拒绝的重要角色。 车上也一时无话,莫兰花看着胡少聪,用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胡少聪的手,格外冰凉。 到了莫兰花家,莫母已经站在门前等着了,一见面就拉着胡母的手进屋。 胡少聪和父亲拿着东西进屋,胡母则在旁边一件件地讲:“这是安福的火腿,这是宜春的松花皮蛋,这是崇义县南酸枣糕···都是我们那边的特产,都不值钱,但还是很好吃的。” 莫母说:“少聪妈妈你们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想吃都买不到的东西。就怕是我们吃了之后,以后再想吃都吃不到了。” 胡父说:“这个好说,等你们吃完了,回头我们再邮过来。” 莫母笑着说:“那可是太好了,少聪爸爸快坐下,兰花他爸很快就回来了,早晨出门的时候就让他今天早点回。刚才打电话,说还要一会儿。不好意思了,先等等吧。兰花,你先冲茶给少聪爸爸妈妈喝。孙阿姨,你把这个南酸枣糕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 莫母说着自己也没闲着,端来果盘,又问,“少聪爸爸抽不抽烟?” 胡父刚要回答,胡母说:“不抽了,让他戒烟了,去年一冬老咳嗽。” 胡父只能把话咽下去,莫母说:“兰花他爸爸不抽烟,不过家里倒有些烟。”说着去拿了一条烟出来,开了包装,递了一盒给胡父。 胡母说:“别抽了,就你一人抽烟,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要闻烟味。” 说话间,莫父已经回来了。 莫母上去接过莫父的外套,责备地说,“不是说好今天早点回来吗?” 莫父一脸抱歉,“公司本来早点就结束了,沈阳的林总今天来长春了,又陪他坐了坐。”看了胡父在抽烟,自己也抽出一支烟点着。胡母问他,“你不是不抽烟吗?” “以前做生意哪有不会抽烟喝酒的?应酬多,搞得身体都不好了。烟是前几年戒的,酒也喝的少了。不过今天我得跟少聪爸好好喝点,家里有好几瓶好酒,就是没人陪我喝。” 席间,莫父秉承惯例,酒喝到正酣处谈正事。“江西和吉林隔着几千公里,因为这两个年轻人,让咱们四个老人家也都互相认识了,真是缘分啊。” 大家点头称是,莫兰花看了胡少聪一眼,又伸出手牵住他的右手。 “真是的,少聪还没吃完饭呢。”莫母说。 莫兰花脸一红,松开了胡少聪。 “少聪和兰花一样,都是独生子女。做父母的都想孩子离自己近一点,当初你们怎么放少聪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的。” 莫兰花说:“为了让他遇见我啊。” “别瞎说,别插话。”莫母严厉地说。 “孩子大了,有能力自己决定了,他去哪所大学,报考什么专业都是少聪自己决定的。我和他妈妈文化水平低,而且我也相信少聪这孩子,做事都是慎重考虑的。” “少聪确实是一个稳重的孩子,给人的感觉特别靠得住。他们现在也毕业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着急着结婚,我也尊重他们的意见,毕竟现在少聪还要继续读研究生。兰花呢,”莫父看向女儿,“她不爱学习,我也不勉强,就让她找工作。可是一个女孩子去北京工作,我不放心。她从小没受过苦,娇生惯养的,留在我们身边,我还能照应过来。” “再说少聪,三年研究生毕业,我也想让他回长春来工作。北京,单说一套房子就不是年轻人辛苦几年就能搞定的。在长春的话,好得多。而且这样说,他俩留在长春,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我知道这样他们离你们远了,可是北京到江西和长春到江西其实差不多了,坐飞机怎么都需要半天时间。他们也在长春念的书,各方面都熟悉了。” 莫父又对胡少聪说:“少聪,长春虽然比不上北京,但是生活轻松多了。长春各方面你觉得还行吧?而且通信研究院,我让人问了,长春也有几家不错的,以后我可以托人帮忙关照一下。” 胡少聪不知道怎么回答,“长春确实是挺好的。” “对吧,”莫父秉承生意谈判的技巧,获得自己预期的回答后立马接过话顺着说下去,“我跟你阿姨在这生活了几十年,觉得还是很好的。虽然冬天冷吧,但室内都是有暖气很暖和的。不知道我这么说,您们怎么看?”他冲着胡少聪父母说,说完话给胡父满上了酒。 胡父说:“说的对,做父母的哪有不想孩子离自己近一点呢?其实对我们来说,少聪我们很放心。现在交通方便了,去哪里也都不算远。少聪和兰花他们是想留在长春还是想去北京,我都没有意见。孩子大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决定,像咱们虽然说是为了他们好,但是毕竟眼光还是停留在我们自己身上,从我们自己出发的想法,只能给孩子提建议,他们肯不肯听,就由他们了。” 胡父端起酒和莫父碰了杯,放下酒杯,胡父又接着说,“少聪这个孩子太懂事了,他上高中之后,我就把他当成大人来看了。他上了大学,也靠着奖学金和助学贷款,没问我要过一分钱。做父亲的,总觉得委屈了他。他的选择我从来不会阻止他,因为从小到大他没让我失望过。他跟我说他想考研究生,想去北京搞科研,我就觉得这就是我儿子该做的事。咱们当大人的,老是替孩子操心,其实他们也都长大了,很多事我们应该放心地让他们去选。” 胡父又端起酒杯,和莫父一饮而尽。“操心不过来,说一句粗一点的话,咱们这一辈子还有多久,他们的一辈子还有多久呢。” 父亲的话,听的胡少聪鼻子酸酸的,低下头吃了两口饭,才忍住泪水。 胡母也说,“孩子大了,该操心的就让他们操心去吧,总归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生活。” “话是这个理,可是我这心里,一想到兰花要去北京,就不是个滋味。兰花她爸爸整天不在家,以后都不知道跟谁说说话。”说完莫母哽咽了起来。 “妈,”兰花带着哭腔倒在母亲的怀里。 “你看看,还是个长不大的丫头啊,别人都看着呢。” “妈,我长大了,”莫兰花起身给母亲擦眼泪,“可不管多大,不管多远,我都想着你们的,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的。” 莫父叹了口气,笑了说:“孩子的事,你说我俩这么操心干嘛?今天这么高兴,别说这些了。” 吃过饭,大家又在客厅里聊了好久,胡少聪和父母才离开了莫兰花家。 孙阿姨晚饭前就回了自己家,莫兰花帮着母亲收拾完,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一时无话。 莫父又点起了一支烟,莫母说他,“怎么又抽起来了?” “真是的,女儿都被那小子拐到北京去了,你都不让我再抽一根?”莫父声音低沉地说。 莫兰花知道父亲同意她去北京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对不起,爸妈。我愿我之后都乖乖听话,也要你们答应我这次要任性一回。” 莫父说:“其实也知道你长大了,你要留在北京也没关系的,你要记住,房子什么的都不需要你操心。其实说你妈妈想要人陪,你也是一个需要人陪着的孩子,我和你妈妈只是担心你。你要记住,哪怕你受到一点委屈,都给爸说,爸立马去北京接你。” 莫兰花点了点头,“那你以后也得早点下班,多陪陪我妈。” 莫母笑着说:“我可不要他陪,还不够惹我生气的。时间不早了,你先上去睡觉吧。” 客厅里只剩下莫兰花的爸爸妈妈,莫父抽完烟,打开阳台的玻璃门,去到阳台上站着。 “你多穿点,这么大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呢。”莫母拿着外套给他披上。 “其实我觉得少聪和当年的我很像,我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追上了你这个大家闺秀。” “还不是当初太年轻,被你给骗了。” “其实喊他父母来,不是真的想要把兰花留在长春,是想看看他父母怎么样。现在看来,他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其实三年不好说,谁知道三年后他们是不是还想留在北京呢。但只要是他们想留在那里,就绝对委屈不了咱女儿。” “就我不通情达理,我就不想让兰花去北京。” “是啊,你就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不让我抽烟,不让我喝酒。说我骗了你,还不是我被你给骗了。”莫父看着莫母说。 “你个没良心的,还不是为了你好。”莫母用力掐了他胳膊一下,上楼去了。 莫父一个人又在下面抽了一支烟,才回了房间。 第71章 长白山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胡少聪的父母又在长春呆了两天。这两天里,胡少聪和莫兰花陪着两位老人,去了长影世纪城和伪满皇宫等地方。 临走时,莫母开车送他们到车站。 莫母送了人参、木耳、蘑菇等东西,胡少聪父母推辞不受。 莫母笑着说:“拿着吧,这也都是东北的土特产,这边买也便宜。再说了,回头我们吃完你们送来的东西,还会打电话让你们帮忙再邮过来呢。还有少聪爸爸,这有几条烟,都是别人送的,兰花爸爸不抽烟,放家里也没用。” 莫兰花最终还是签约了北京环宇公司,他们去北京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时间到了四月下旬,上天似乎格外眷顾今年的毕业生,长春的春天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 大家结业论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于是纷纷想着毕业季的旅行。 胡少聪和莫兰花计划去长白山,刚巧伍亿和温姝琪也有打算。他们喊上程良智和文秋培,商量着去长白山的自驾游。 莫兰花借了一辆7座的SUV,刚好三对情侣加上文秋培。 大家调侃幸亏文秋培没有女朋友,要不然一辆车还不够。 文秋培对此坚决反对,“我文秋培,就算是死、从五楼跳下去,也不可能跟你们一起去,一个人吃三份狗粮。” “要是包吃包住呢?”伍亿问。 “我开车贼溜。” 程良智刚好下午约了陈镁君,见面时跟她说了这件事。 “什么时候?” “这周五出发,计划去个三四天。” “啊?这么不巧,我们宿舍昨天商量好周四去哈尔滨的,嘉欣的家在那里,她带我们玩两天,周日上午才回来。” “这么不巧,那能不能把我带上?” “不让带男朋友哦,”看着程良智一副失望的样子,陈镁君安慰道,“反正以后的时间都和你在一起,现在你总要放我和舍友一起玩几天。” “瞧你说的,我这个男朋友像多么不人道似的。要不我等你回来,咱们再一起去。” 陈镁君把手掌贴在程良智的脸上,“宿舍里只有你一个人,多可怜呀。你去吧,我们之后可以去别的地方玩。” 陈镁君没法参加此次自驾游,这让文秋培很开心,三份狗粮只需要吃两份了。 文秋培嗲着声音:“良智君,为什么你不带女朋友一起,非要带人家一起呢,人家可是纯爷们,不要对人家有什么过分的想法哦。” 周四下午,程良智手机响了,居然是赵盼盼的。 程良智接通电话,传来赵盼盼的声音,“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 程良智和她自从上次离开惊月诗社就再没见过面,不知道她突然来干什么。 不对,程良智想起来上次见面,应该是去年秋招找工作的时候,那时候两人简单地寒暄了两句。 赵盼盼上身白色针织衫,下身牛仔裤。她染了淡黄的头发,短发没过下巴,头发向后梳漏出耳朵,空气刘海从中间两条斜线垂到眉脚处。耳朵上挂着白色的挂坠,描了长弯的眉毛,涂了粉色的唇。 程良智觉得赵盼盼的发型和她圆圆的脸不怎么配,显得有点故作成熟。当然,程良智并没有对她这么说。 “好久不见了,赵社长。最近社团里忙吗?” “这两天诗社的工作都已经交接完了,只是个名誉社长等待毕业了。” 程良智点了点头,“今天怎么有空来南湖校区?” “最近一直有空,论文写完了,导师还在初审。” 程良智发现两人进入到一问一答的环节,自己不问,赵盼盼就不会答话。程良智等她说出来的目的,可赵盼盼一直沉默地跟着他走着。 “你好像瘦了。”程良智想找点话说。 “哪有啊,比前些日子还胖了几斤呢。” 赵盼盼的回答让程良智以为自己讲错话了,为补过错似地说:“感觉变漂亮了,刚才远远看到你都没认出来。” 赵盼盼转过头笑着说:“其实我不怎么会化妆,一直是个只会学习和参加诗社活动的傻女孩。” 程良智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没有接话。 “你看我刚做的发型怎么样?”赵盼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左右转了转脑袋给他看。 程良智点了点头,“还不错,只是感觉稍稍有点···” “怎么了?”赵盼盼睁大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稍稍有点短,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别在意。” “短么?”赵盼盼伸手摸了摸颈部的发梢,“我也觉得有点短,不过总会长出来的。” 赵盼盼虽然这么说,可她语气里藏不住失望。程良智后悔自己不该随意点评女生的发型,就算是别人问他的意见,心里庆幸只是说了稍稍显得有点短。 “只是我觉得而已,短发也显得精神。” 谈话间,两人已经将南湖校区大致转了一下,“确实小的可怜啊,要是我们专业也在前卫校区就好了。”程良智说。 “也在前卫校区就好了,”赵盼盼喃喃说着,“这么晚了,你不都不愿请我吃个饭么?” “怎么会?你想去哪里吃。” “随便吃点就好了。” 程良智带赵盼盼去餐厅吃过饭,出来时天色就暗了很多。 长春四月的晚风还是阵阵凉意,赵盼盼把手缩在针织衫的袖子里。 程良智以为她要回去了,想送她去校外坐车。谁料赵盼盼说,“去你们操场走走吧。” “晚上有点冷的,你穿这些太少了。” 赵盼盼摆了摆藏在衣袖里的胳膊,“没关系的,不冷。” 操场上风更大了,赵盼盼瑟缩着。程良智忍不住说:“你等下,我去宿舍给你拿件外套。” 赵盼盼穿了程良智的外套,袖子长了好多,手还是伸不出来,不过她倒是很欢喜,“哈哈,没想到你的胳膊这么长。” 两人在操场上转了一圈,“我把北京的offer毁约了。”赵盼盼淡淡地说。 “为什么?那份工作挺好的。” “我签了一家上海的公司。” “怎么突然又去上海了?北京不是离你家更近一点。” 赵盼盼便不再说什么。 赵盼盼的反常,让程良智心里有些隐隐的感觉。 “该不是因为我吧?”程良智差点说出来,但他又想不会,自己和她交集也不多,应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毕业了,错过就是一辈子。只有临近毕业,那些胆小的人,才会鼓起勇气表白。可是我发现,我还是有点说不出口。其实这句话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想告诉你,可是你当初喜欢素儿学姐,于是我想把它埋在心里。我以为我会忘掉,但是它却在我的心里生出了根、发了芽,现在已经长的一发不可收拾了。”赵盼盼低下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寒冷的晚风中摇曳地像是蜡烛刚熄灭时的那缕白烟。 现在,赵盼盼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程良智有些懵,瞬间都不觉得冷了,明白赵盼盼辞掉北京工作的目的真的是因为他。 对方一声不吭做地了牺牲,到头来告诉是因为你,仿佛说你必须为这件事背上责任。 程良智停下脚步,“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可是素儿学姐还在俄罗斯啊。” “不是她。陈镁君,你应该认识吧。” 赵盼盼木然点了点头,嘴里嘟囔着,“怪不得,怪不得。” “我们见面也不多,你其实也不了解我的。你这样贸然辞了北京那份工作还是很可惜的,要不要问问还能不能有转机。” 赵盼盼面无表情,程良智觉得自己的话根本进不去她的耳朵,而是被风给吹散了。 终于,赵盼盼回过神来,“她也去签了上海吗?” “嗯。” 赵盼盼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有些惨白,眼睑红红的,眼睛里充盈了泪水。她把程良智的外套脱下来给他。“那么,再见!”说着她转身要走。 “我送你去坐车。” “不用,让我一个人,求你了。”她转过头来,两行泪水已经从夺眶而出。 程良智看着她走开,默默地回了宿舍。 他有些担心赵盼盼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预估着她快到宿舍了,发了短信问她,可等了很久,赵盼盼并没有回复,于是程良智忍不住打了过去。 “我已经回宿舍了,刚看到你的短信准备回复的,谢谢你的晚餐。” 电话那端的赵盼盼声音如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陈镁君发来消息,是一张哈尔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一张照片。 “很漂亮。”程良智回复。 “刚好拍到那一群飞舞的白鸽,更加漂亮了吧?” “我是说那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女生。” “不好意思呢,良同学,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么遗憾,她男朋友真是太幸运了,一定是个非常帅的男生。” “哈哈,今天走了一天,有点累了。那个非常帅的男生,晚安。” “晚安。”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程良智倍感突然,以后有时间再把事说给镁君听吧。 ———— 周五下午两点,程良智六人正式开始了自驾游。 他们取道吉林市,伍亿自然尽了下地主之谊。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又从吉林市出发,到了敦化市,大家又玩了半天,感受了朝鲜族的风土人情。 不过胡少聪怀疑他们的冷面用的是未烧开的自来水,觉得自己的胃一直有点不舒服。他见其他人吃了一切正常,才心安下来。 直到第三天临近两点多,大家才到达长白山自然保护区所在的二道白河镇。 大家饿坏了,驱车找到一条山路上的饭店。 店是两间平房,房顶上挂着招牌。不过字迹已经很模糊了,只能勉强分辨出——“某力庄”,至于第一个字是什么,秋培觉得是“大”,伍亿则说是“本”,这个外表实在让大家很怀疑是不是个饭店。 程良智制止还在争论的文秋培和伍亿,他们先去看看是不是一家饭店。 推门进去,房间内昏暗,一股年迈的油渍发出来的味道。 屋子里三四张桌子,凌乱地摆着几个板凳。最里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光头男子在玩手机,看起来是老板,手机和他的脑袋成为屋子里唯二的两处光源。 光头男突然看到四个男的进屋,以为来者不善,猛地站起来,“咋的?” 程良智问:“老板,这里是饭店吗?” 这句话提醒了老板,原来自己还有一份饭店的生意。他忙把自己的身份切换成了饭店老板,点头忙说:“则不咋地,你们吃点啥?” 伍亿问道:“这里有啥吃的?菜单给我们看看。” 光头老板说“好”一面找起了菜单,可是在桌子上翻来覆去都没找到,“要啥菜单,想吃啥跟我说,这里啥都能做。” 四人又出来,把里面的情况跟两位女生说了。莫兰花笑着说:“那就先让他做道天池的雪蛤红莲。” 这样的饭店着实让人感到不放心,可是四下有没有别的吃饭的地方,六人早已饥肠辘辘了。伍亿说:“要不就在这里先简单吃点,让他们做几碗面,几道青菜,总不至于把我们吃坏了。” 大家只好又进去了。光头老板看到来了六个人,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张罗的,于是去隔壁把自己的老婆叫了出来。 那女人一头散发,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就直接出来了。她看到了惊愕的六个人,并没有回去换衣服,而是找了件围裙系在身上。仿佛围裙和学士服有着同样的功能,能够给别人自证身份。 他们点了六碗水煮面、火爆白菜、炝土豆丝、葱炒鸡蛋。 伍亿问还有什么青菜,老板在厨房一顿找,找到了一把蔫了的芹菜,“再来个这个?新鲜着呢。”说着他朝伍亿晃了晃手里的芹菜,那芹菜像是煮过的面条一样,在他手上缠来缠去。 大家忙说不用,就这些了。 文秋培说:“现在饿得我,就算是清水煮面,自己也能吃的连汤都不剩。” 面上来的时候,发现上面居然飘着一层厚厚的油花。 见大家都不动筷,文秋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就先为诸公试一下了。” 文秋培吃了一口,用力吞咽的动作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在吃面条。 伍亿问:“怎么样?还吃得下?” 文秋培说:“我吃到了这个锅里上顿的青菜味,以及昨夜上的鸡汤味。” 于是找老板理论,莫兰花说:“不是水煮面吗?这么多油是怎么回事?” 老板冲着他们的碗大声说:“哪有油了?怎么会有油?”厉声的语气仿佛要那些油花自动的沉入碗底。 伍亿说道:“您至少要把锅洗干净再给我们煮面,这几碗我们吃不下,再重新给我们煮六碗。” 老板的眼睛瞪得像灯泡,“凭什么再给你们煮,这六碗你们不吃也得给钱。”说着手掌往空中一划,仿佛彻底切割了自己与这几碗面的关系。 莫兰花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在给六碗面的钱,麻烦把锅洗干净再给我们煮六碗。” 老板看了她一眼,大声说:“没有面了,都给你们煮了。”转身就走了。 之后老板上菜,都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白菜炒的有点糊,葱爆鸡蛋又太咸,只有土豆丝还能吃,被吃了个干净。 六碗面都没动几口,大家倒足了胃口,又被气得够呛,一时倒也不觉得饿了。出门后气消了,又更饿的受不了了。 好在他们发现一个小卖店,程良智和胡少聪去买了些牛奶面包,大家吃了才觉得好些。 大家找好宾馆住下后,已经快下午四点,今天肯定是无法上山了,伍亿提议去漂流,附近刚好有个漂流场,大家一致同意。 第72章 碧池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漂流店的老板开了一辆拖拉机把他们拉到上游,“刚下完雨,河水上涨了很多。”还说他们家的漂流是附近最长的。 莫兰花拉着胡少聪坐了第一艘漂流船,伍亿和温姝琪坐上第二艘。 剩下文秋培和程良智,哀怨地互相看了一眼,相互嫌弃地坐上了第三艘。 河水很大,可是水势平稳,三艘小船在水面上缓缓地往前飘着。 文秋培受不了前面两艘船的情侣一直在自拍,拉着程良智使起了坏心思。 他们拿着船桨,拍起水花,于是漂流变成了水上混战。 可惜他们惹到了两家,两家情侣同仇敌忾地对付他俩。他俩不敌,赶紧划到岸边躲避。 程良智叹了口气,文秋培眯着眼看他,“是不是想你的镁君了?” “当然,她在的话,我们三家一起攻击你,断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哇,这么残忍的想法你都说的出口,我感觉想吐啊。”文秋培瑟缩着。 程良智不在理他,整理下自己被水打湿的衣服,“还好今天阳光不错,也没有风。” “我的心跳的好厉害,我的意中人在附近哎。”文秋培突然说。 程良智四处张望了下,“荒郊野岭的,看到哪个美女了?”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你怕什么?” “这段姻缘是上天安排的,你说我怕不怕?” 程良智斜着眼看文秋培:“又来了。” “怎么办?怎么跟她说?怎么跟她说?” 程良智配合地说,“你就告诉她,这是上天安排的一段姻缘。” “她不喜欢我怎么办,她有对象怎么办?” “你管他那么多,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对耶,对对对对,”文秋培看了眼程良智,“他来了。” “不会是我吧?”程良智浮夸地说。 “哎,就是你,你怎么知道,就是你。你知不知道刚才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哎,你真聪明。”文秋培双手拉着程良智的胳膊左右摆动。 “可是,我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我也没办法啊,这段姻缘是上天安排的,最大嘛。你现在只有甩掉你的女朋友,跟我一起走。” “也好啊。” “好是吗?那我们大家一起开始这段感情吧。” “好,就立刻开始。” “那你先亲我一下。” “请你把你恶心的嘴脸转过去,要不我,一脚~就把你踹下去。”程良智演不下去了。 “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想亲我。”文秋培哀怨地说,“你这个骗子。” 第二天清晨,大家驾车去长白山北坡。 莫兰花说:“据说天池很难看的见呢,要天气很好才能看得见,上次我爸妈来就没有看到天池。” 温姝琪说:“那我们得祈祷我们今天有个好运气吧。” 文秋培说:“我的运气一向坏的很,怕连累了各位。” “没关系,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我会带你看到天池的。”胡少聪说。 “努力的人才会幸运,秋培你看你大学挂了几科,说自己运气差,实际是自己不努力罢了。”伍亿说。 莫兰花转头问胡少聪:“我怎么不觉得你特别幸运呢,上次去长影里的星际探险排了两个小时队。我跟我爸去的那次,可不用排队。” “可我们还是排上了啊,”胡少聪辩解,“自从你成为我的女朋友之后,我一直觉得我就是最幸运的人。” “哎~~~呦!”整个车爆炸了,莫兰花害羞地转过脸去。 “少聪这情话说的,啧啧,自叹弗如啊,”伍亿说。 温姝琪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伍亿,“那还不好好学学。” 伍亿点点头,“回头就记在笔记上。” 胡少聪:“没有啊,我可不是讲什么情话,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呦~~” “停车!快停车,我要下车,”文秋培气愤地说,“你们根本就不是要去天池玩,这是骗单身狗过来杀呢。” 几人说说笑笑到了长白山,他们把车停在山脚下。买了票,换乘坐景区大巴上山。 进了长白山景区,程良智和文秋培便化身成专业摄影师了,每人跟着一对情侣。 文秋培愤恨地说:“等回去一定要他们把摄影费结一下。” 程良智也跟镁君抱怨,陈镁君还在回长春的火车上。“哈哈,辛苦了。不过要是我去了,三对情侣都让文秋培一个人拍照,那不是太残忍了。” 去主峰还要乘坐越野车,山路蜿蜒连环,弯路很急,路虽不颠簸,可乘客在里面左右甩来甩去,着实惊险刺激。 不过,苦了有些晕车体质的温妹子,下车之后脸色苍白,吐了两次。伍亿陪了好一会儿,她脸色才慢慢转好。 到了山顶,游客排队上坡去看天池。此时竟沥沥下起雨来,大家都有些担心。唯有胡少聪坚定地说:“放心,一定能看到的,我是一个好运气的人。” 果然,大家排队爬上去时,已是天清云淡。大家一眼看到了天池——那环山之间,一池湛蓝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块晶莹瑰丽的比喻镶嵌在雄伟的群峰之中,又像是一位卧眠在此上千万年的蓝衣仙子。那湛蓝深邃的湖面平静映着天上的流云,池边水汽缭绕如烟,宛如仙境。 几人看呆了,流连于此久久不愿返回。伍亿说:“如此好景,得有一首诗来配。秋培,要不给大家作一首诗?” 文秋培摆了摆手:“我做不来了,让良智兄来吧,他可是惊月诗社元老,差点成为副社长,也算是科班出身。” 程良智说:“这个‘元老’可不敢当,在社团混着混着,同届的就不剩几个人了。不如我们做一首打油诗,每人写一句。那句话说的好——根本就没有诗人,或者说人人都是诗人。” 大家拍手叫好,让程良智先来。 “好,抛砖引玉吧——值此离别季,携手长白山。” 胡少聪说:“我特别讨厌别人抛的砖太硬,容易把我的玉砸了。那我接——少年不识愁,一晃四年期。” 这下子,莫兰花和温姝琪不依了,“为啥只是少年,没有少女,这是性别歧视。” 胡少聪忙说:“那我改一下——年少不识愁,一晃四年期。” 莫兰花说:“怎么变得伤感了,我们应该高兴一点,我想一下,嗯——欢宴终须散,情存长久间。” 伍亿说:“不能只写情不写景啊,这么好景——峰高云深处,碧池依山眠。” 众人笑了起来,伍亿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温姝琪笑着拉他的胳膊,“你确定要用‘碧池(bitch)’这个词来形容天池吗?” 伍亿也笑了,“你看你们,被外来文化给腐蚀了。那我换个词——瑰玉依山眠。” 到温姝琪了,温姝琪说:“我不会写啊。” 伍亿鼓励她,“没关系的,随便写两句。打油诗嘛,写啥都行。” 温姝琪想了一会儿,“那我接——同行皆眷侣,”然后她指着文秋培说,“偶入单身郎。” 众人大笑,纷纷说好。文秋培气愤不过,“好你个温姝琪,在诗里还要人身攻击。真是的,要不是我打不过伍亿···” 温姝琪忙躲在伍亿身后,调皮地对文秋培做鬼脸。 伍亿笑着说:“接得好,不过明明叫单身狗,怎么说是狼呢?不过确实,是狼是狗很难分辨出来。好在有个法子叫,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 文秋培冷笑着,“我文秋培是个大度的人,不跟你们小两口计较。就是我刚发现我手机存储满了,打算把那些与我无关的照片都给删了。” 温姝琪立马跳了出来,“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程良智说:“接的这么好,有啥错呢。到你了,文大诗人,来结个尾。” “额滴神啊,我好后悔呀,我当初就不就应跟过来。如果不跟过来,你们也不会作诗。如果你们不作诗,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悲哀的田地。” 胡少聪拉住他:“行了,文大掌柜的,赶紧作诗吧。” 温秋培悲怆地看着大家:“你们嘲笑我,还要作诗来嘲笑我。你们作诗来嘲笑我,还要我接着写诗。好吧,我接——但愿有情人,长守到白头。” 程良智说:“好,长白山——长相守、到白头,文大才子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作诗就作诗,摸我的手干嘛?”程良智奋力抽开手,厌恶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 “你看你这么小气,我摸伍亿和少聪的手,他们女朋友会吃醋的,你女朋友现在又不在这里。” 于是,六人合作了这首诗《长白山游记》: 值此离别季,携手长白山。 年少不识愁,一晃四年期。 欢宴终须散,情存长久间。 峰高云深处,瑰玉依山眠。 同行皆眷侣,偶入单身郎。 但愿有情人,长守到白头。 大家一起在山上合了影,伍亿表示要把照片洗出来,然后把这首诗写到背后,大家纷纷赞成。 长白山之行结束了。 大家玩的尽兴,他们连开了九个多小时,才回长春。虽然好几个人会开车,但是带着驾驶证的只有伍亿和莫兰花。回去时,莫兰花身体不舒服。所以一路上都是伍亿在开车,温妹子好是心疼。 快到长春,大家都熬不住在车上睡下了。只有文秋培和温姝琪陪伍亿说话。 温姝琪怪文秋培:“真是的,为啥不把驾驶证带着呢?” 文秋培说:“谁还会想着带驾驶证啊?对了,你不是已经毕业了,等着去北京读书了么,最近没打算考个驾驶证吗?” 温妹子幽怨地说:“我怕我学不了车了。因为,因为我腿短。” 文秋培说:“腿短也是可以学车的,座位调一下就好了。” 伍亿接过话来,“你看你这个回答就太直男了,怎么能说腿短也可以学车呢。要说你的腿根本就不短好吗?再加上一句——你就是懒。这样证明你不是为了讨好她,而故意在骗她的。” 温妹子打了伍亿一下,“哼,不理你了。” “秋培,你看我为了你,牺牲这么多。” “请不要这样子好吗?伍亿哥哥,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请自重。”文秋培尖着嗓子回答,“当心你的女朋友化作一盆冷水泼在你脸上。” 温姝琪红了脸,转身要打文秋培。 “伍亿哥哥,你看看啊。你女朋友打人了啊,一定是我不好,惹你女朋友生气了。但是要是能让她开心一点,不生你的气,我挨打也没关系的。” 伍亿说:“该打,你就是个死变态,还想当绿茶?” 第73章 意外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这么说,我错过你们宿舍人和家属的诗词大会?” “只是一首打油诗。” “写的蛮好的。不过我不会作诗,去了可能给你出丑了。我既没有去惊月诗社进修,又不是文学院的才女。” “你说这些是干嘛呢?” “哈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不要太敏感。” “····” “好啦,请你吃串串。”陈镁君拉着程良智跑向校外的美食街。 五月中旬,天气暖和的有些失态,正午温度直逼三十度,让人感慨夏天来临。 校园里,毕业情绪随着气温也高涨起来。 临近毕业了,大家这才意识到大学里还有“班集体”这个概念,班干部们像极了面临退休,突然对岗位有了感情的公务人员,开始积极组织了各种活动。 一个班里的同学有可能四年也不是很熟悉,但临到毕业了,离别时的伤感充裕,就算碰到自己平常讨厌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不舍。 酒喝了不少,煽情的话也说尽了,还得重复说几遍。大家情绪挥洒殆尽,可突然发现距离毕业还得一个多月,日子还要如常,大家又感到有点失落。 一天下午,伍亿去了温姝琪哥哥家,宿舍三人开黑觉得无聊。程良智提议去球馆打羽毛球,大家一致赞成。最近这些日子吃的太过油腻,油脂在肚子里晃来晃去,打嗝都有昨夜的烧烤味。 胡少聪把莫兰花也喊上了。四人一起去打球,文秋培和程良智对阵胡少聪和莫兰花。 文秋培叫嚣:“别说我们欺负你们,你们的平均身高和我们也差不多。这样吧,咱们绅士一点,让他们一个球。” 程良智笑着说:“让一个球就绅士了,人家有女生哎,怎么着也得让两个吧?” 莫兰花扎上头绳,“还是个漂亮的女生哎,那得让三个吧?” 谁料打起来之后,莫兰花的表现让程良智和文秋培哑口无言。 她的高远球、扣杀球、网前吊球让他俩防不胜防,比分也是惨不忍睹。一局打完,兰花笑着说:“21比13,加上让你们的三个球,21比16。” 胡少聪说:“没想到你羽毛球这么好,也没见你打过。” 莫兰花眉毛上挑,“大学很少打了,你之前也没有要陪我打球。而且,其实我最厉害的是网球哦。” 她又转过对程良智两人说,“你们也不要难过,之前我学过几年的羽毛球,毕竟受过专业教练的训练。这么说,你们心里是不是好受点。” 程良智苦笑说:“好受是好受了点,要是让我们8个球的话,可能心里会更好受点。” “8个球,你要脸吗?”文秋培说,“人家是专业的,怎么着得让我们10个球吧。” 莫兰花笑着说:“其实掌握些技巧就好打得多了,感觉你们握拍和击球的姿势有点不太自然,这样子事倍功半。”于是,莫兰花做起了教练,指点了他们。 球场闷热,大家都出了不少汗。四人打了好一会儿,终于精疲力竭地坐在场边休息。 程良智晚上约了陈镁君看电影,要先走。文秋培说:“我可不愿一个人在这当电灯泡。”跟着程良智一起走了。 莫兰花白色的运动衫,后背被汗水浸透了,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胡少聪把她的外套拿过来,要给她披上。 莫兰花躲开胡少聪的手,“热,不要穿。” “你看你流了那么多汗。” “那更不应该穿啊。” “可你的衣服都被湿透了。”胡少聪小声说。 莫兰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阴白了胡少聪的意思,她脸有些微红,任胡少聪给她把衣服披上。 “你可真是个小气的男朋友。” “对于你,不能说我是小气,要说我是个吝啬鬼。”胡少聪回答。 五月的晚风,凉爽又透着些许温暖,仿佛从天气姑娘指间有少许的夏天溜了出来。晚风中掺杂着淡淡的让人叫不出名字的花香,惹的人像喝了酒,脸热热的,心痒痒的。 程良智和陈镁君看完《复仇者联盟二》,从电影院出来,牵着手散步。 程良智还在侃侃而谈,陈镁君默默听着。程良智问她,“你怎么不讲话?是不是这些你都不太感兴趣吧。” 陈镁君:“没有啊,虽然我不了解漫威,今晚之前也没看过钢铁侠。可是我还是愿意跟你一起看这部电影,听你给我讲这些故事。就算是平平无奇的事情,我也喜欢和你一起做。和你在一起,什么事情就会变得有意义,会有趣得多。” 程良智停了下来,看着她:“镁君,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人生多么有意义,多么的丰富多彩。现在的我来回想之前的自己,总感觉是个孤独的、不完整的、有着一大片空白的,可是当初的我却不自知,因为那片空白是我一个人发现不了的。那片空白是另一个世界,那里充满了爱,充满了幸福,那片空白就是你。而那个浑浑噩噩的我,遇到了你,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又像是成为了命中注定的样子。” 陈镁君脸色微红:“我刚才跟你说的,就是我刚才心里的想法,可不是故意让你讲情话给我听。” 程良智说:“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喜欢跟你讲话,惹你发笑,逗你开心。我喜欢你整个人,看你的眼睛,牵你的手,馋你的身子。” 程良智搂住陈镁君的腰,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陈镁君后仰着身子,感觉整个人都在这缠绵中融化掉了。一阵风吹动一缕发丝飞到镁君的唇角,良智伸手替她挽到耳后,又贪婪地吻了上去。 时光划到六月,大学最后的一段日子。从答辩室走出来后,程良智望着学校的天空发了好一会呆。心此时像是一片风中摇曳的树叶,好像要被吹落摔在地,任人踩踏;又好像要直飞空中,飞舞盘旋。 四年了,校园里的角角落落是多么的熟悉。他觉得有很多的自己的影子,在篮球场上,在操场上,在图书馆的门前的道路上,在食堂排队的人群中···那个青涩的、傻里傻气的自己。 毕业原来是这种感觉。 大家不再聚会了,每个人的脸上也没有感伤。日子好像平平如常,可每一天都这般美好。 也许每个毕业生留给母校的最后一点尊重与爱,就是像以前那样过好在学校的每一天,在那个即将来临的毕业典礼之前。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下午,陈镁君约程良智一起拍学士照。他们在学校拍完之后,又去了南湖公园拍了些照片。 “不知道上海有没有这么大的公园?” “应该有的,只是不知道我们工作的地方附近有没有?” 陈镁君望着湖面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了?阿姨还是不想让你去上海吗?” 陈镁君侧过脸来,“之前一直满口答应他们回去,算是我爽约了,惹得他们不开心。不过没关系,”她狡黠地看着良智,“反正我是不会承认错误的。以后见到我爸妈,我一定说都是被你骗过去的。” “这好大一笔账落在我头上,看来得好好跟伯父伯母道歉了。”良智揽着镁君的肩膀,“那你自己心里想要去上海还是回广东?” “广东呢,离家近,方便看到父母和之前的朋友。上海呢,世面广,机会也多,可是离家远,压力大。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想到这里,我觉得上海的繁华只剩下美好,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会把以后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 “你要是想回广东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离你爸妈就会更远了。我们在中间,去哪里也方便。” 程良智浅浅地亲吻了她的额头,像是平静湖面上一阵微风掠起的涟漪。 “我们去那里拍照片吧,”镁君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说。 “哪里?”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要去西街公交站吗?” “对呀,拍完刚好在那里吃晚饭。” 两人刚上公交车,程良智的手机响了,是小姨打来的。 程良智挂了电话,见他的表情一脸焦急,陈镁君忙问,“怎么了?” “我表妹被车碰到了,小姨小姨夫刚好去了通化市,他们正在赶回来。只有我姥姥陪在医院里,我得尽快去医院了。” “严重吗?”镁君关切地问。 “碰到小腿了,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程良智表妹所在的小学,学校里家里不远,每次都是外婆走路接她放学,一直没出问题,没想到今天发生了意外。 两人下了车,拦下一辆出租车。“那就好,我和你一起去。”镁君说。 “要很晚的,你就不用去了,处理好了,我给你电话。” 陈镁君点了点头,看着程良智上了车,冲他摆手,“不要着急,你也要小心点。” 程良智走后,陈镁君一个人觉得空落落的,不知道是该回学校还是干嘛。 她还是一个人去了西街公交站,看到拥挤的人群,她笑了。“会不会又有哪个冒冒失的女孩,踩到了某一个‘正人君子’的脚上?” 陈镁君回到宿舍,程良智还没有回电话。镁君有点担心,发消息给他,可是等了很久,良智也没有回复。 此刻的良智还在医院上下跑来跑去。 他来到医院,找到了表妹和外婆。外婆坐在表妹床边,见到良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良智安慰地拍了拍外婆的手。表妹正挂着消炎药的点滴,良智上前先看了看她的伤势,受伤地是左边的小腿,两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膝盖下面有阴显的红肿,正在环绕着一大包冰袋进行冷敷。 “疼不疼啊?”程良智问。表妹摇了摇头,“现在好多了。” 程良智心里稍稍舒了口气,问外婆具体的情况。 原来是外婆接到表妹回家的路上,过了环路,以为一切都安全了,可是在下一个巷子里突然驶出一辆车,表妹来不及闪避,直接被碰倒了。肇事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刻也一脸愧疚地站在病床边,不住地抱歉。 外婆一边心疼表妹,一边责备自己,眼泪簌簌的落下,程良智又赶忙安慰她。 之后,程良智去取了X光片,再跟医生确认没有伤及骨头之后,终于把心放了下来。他先跟外婆表妹说了情况,让他们放心,又赶忙打电话跟小姨说了这件事。但是表妹小腿处浮肿很大,还要住院观察两天,程良智又赶紧办理了住院手续。 时间已经很晚了,肇事者垫付了各项费用,把联系方式留给了程良智,说阴天再来看望。 程良智记下了他的电话,并确认了他的车牌后,便让他走了。想起外婆和表妹还没有吃晚饭,他又跑到外面去买了盒饭。直到晚上11点半,小姨他们匆匆赶到医院。 已经很晚了,小姨心疼母亲,便让程良智和外婆回家里休息。外婆不愿意,要在这里陪着外孙女。 程良智劝道:“姥姥,医生确定没什么大碍了,咱们先回去吧,阴天一早再来看,医院这边也没有休息的地方。” 等小姨父送程良智他们回到家里,已经快一点了。第二天早上,程良智和外婆一起去医院看望表妹,好在受伤的地方已经阴显消肿了。 第74章 邮差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毕业典礼那天,晴,万里无云。 上午,来自K大各个校区的毕业生,从长春的各处角落出发,云集在前卫校区操场之中。 程良智想,K大每一届的学子,真正全体见面的机会也就是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新生的入学典礼,另一次就是现在的毕业典礼。 同样是在这个操场,上一次自己还是一身迷彩,现在已是一身的学士服。他回想起入学典礼情形,恍如昨日一般。 不知她坐在哪个角落,程良智探头四处张望了一番。 他找到了新闻学院的位置,但都是一群群学士服的毕业生摩肩擦踵,并没有分辩出陈镁君的身影。 手机响了,是她,“在哪呢?没看到你。” “我也在找你,找到你们新闻学院的位置了。” “我就在前排第五、六、七···第八个就是我,看到了吗?我给你招招手。” “看到了,我在你东南方向,再向右看,看到我了吗?” 陈镁君转身,看到了向她招手的程良智。“看到了,毕业快乐!良同学。” “毕业快乐!镁同学。” 毕业快乐——程良智第一次听到这种祝福,以前听到都是祝工作顺利、愿未来生活如意,针对的都是毕业以后日子,并没有对毕业这个事情进行祝福。 毕业是快乐的吗?镁君说是就一定是了,此时的良智笑的很开心。 天气晴朗,长春蔚蓝的天空是多么辽阔,就像是未来在招手,让自己一跃投入其中,尽情翱翔。 上午学校毕业典礼结束,下午进行的就是各个学院的学位授予仪式。 孙院长给程良智拨完流苏后,胡副院长把学位证发给他。 “恭喜你,程良智,”胡副院长说,“小可也让我转达她的祝贺。” “谢谢胡院长,”程良智说,“也替我谢谢小可姐。” 毕业了。 十几年的学生生涯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大家即将各奔东西。 程良智和陈镁君预定的是三天后飞往上海的机票。 晚上,575宿舍里去了学校旁边的烧烤店,这是大家在学校期间最后一次喝酒了。 明天伍亿就会去北京,他们公司要求的报到时间早。文秋培是第二天的车票,他最终还是选择回了山西老家。 宿舍里唯一还有暑假这个概念的就只有胡少聪了,他笑着说:“让我来一一把你们都送走。” 那晚,大家并没有说多少分别的话,只是简单地互相祝福,互相调侃,一次次举起酒杯。 四人摇晃着、互相搀扶地回了宿舍。程良智喝了太多,倒头就睡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起身倒了杯水喝下去。 此时,外面天际已鱼肚白。寝室里,另外三个家伙躺在床上睡得死沉,发出熟悉的呼噜声和磨牙声。 这样的场景,程良智以前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可是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他睡不着了,站在窗台上吹着晨风。镁君这时候在干嘛呢,肯定睡的香甜,做着一个美好的六月的梦。 程良智突然意识到,自己四年来居然没有给镁君写过信。他有股冲动,想要立马写一封情书给镁君。这个想法仿佛像是一盏明灯,将此时良智心里想要对镁君说的话一下子映得明亮起来。 于是他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台灯,动笔写了起来。心里的话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程良智足足写满了两大页纸。 程良智知道自己写地没有章法,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了。可信上面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明白的。 上午,575宿舍里第一个分别来临了。 伍亿笑着看他们,“昨天说好的,不能伤感。那句诗说的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和少聪自不必说了,都是在北京。山西和上海离北京也不远,现在交通方便,随时都可以见面的。” 伍亿冲大家摆了摆手,转身向不远处的温姝琪走过去。 温姝琪接过他的行李箱拖着,“这么快就分别完了?还以为要好久呢。” “有什么要刻意分别的,又不是以后见不着面?” “这么洒脱,”温姝琪笑着说,“可你的眼眶怎么红了?” ———— 程良智买了信封,贴好邮票,把早晨写的情书放了进去。 这一次,他要自己当一个邮差。 一来放在邮箱里时间来不及,二来也免于方鸿渐的担心——“这信像支火箭,到落地时,火已熄了,对方收到的只是一段枯炭。” 自己来当邮差,断不至于陈镁君收到时,火已熄灭。 中午,程良智来到陈镁君的宿舍楼下。 宿管阿姨已经认识他了,“找镁君吗?上午看到她们出去了。” “没关系的,那麻烦阿姨您把这封信交给她。” 别人交给她的话,应该会更加惊喜吧。程良智想。 程良智再三跟阿姨确认了信的重要,然后把信托付给了她。 当信离开手的那一刻,程良智突然觉的‘这支火箭’的火苗已经开始燃烧,恨不得立刻交到陈镁君的手里。 他一个人在前卫校区里随便转着,心里想着可能会和陈镁君不期而遇,嘴角上又挂起一丝笑意。 在一个转角,程良智突然看到了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黄素儿?”他轻轻喊了出来。 前面的女生愣了一下,她回过头,笑了起来:“良智,好久不见。” 原来黄素儿已经回国一周了。 “可真是够朋友的,回来这么久都不告诉一声。” “这真的抱歉了,回来后本想联系你,看到你们这几天就毕业了,肯定是各种聚餐、各种拍照留念的。再说了,又担心你女朋友误会,是叫陈镁君,我没记错吧?” 程良智点了点头,“怎么会误会呢?还想介绍你们认识的。” “你就不怕我俩打起来?”黄素儿幽幽地说。 “放心,你的事我都跟她坦白过了。之前是追求未遂,现在是老同学、好朋友嘛。” “好一个‘追求未遂’,可你怎么知道当事人怎么想呢?” “放心好了,镁君不会多想。” “那我呢?”黄素儿侧着脸看程良智,“你不会以为我甘心以‘未遂女朋友’的身份,去见你现在的女朋友吧?” “······” “哈哈,开玩笑的,我不会打一个有女朋友的人的主意,”黄素儿狡黠地眨着眼,“我只是有点后悔,当初没有留下来。” “难道在俄罗斯的白银文学就学会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之后两人又谈了很多,黄素儿研究生已经在读一年了,还需要两年毕业。 黄素儿又问了他工作的事情,程良智跟她讲了自己和镁君都在上海工作。 “这么说,以后连找你蹭饭吃的机会也没有了?”黄素儿说。 “你这话说的,你随时来上海,我俩随时请你吃饭。”程良智说,“不过你是个大忙人,还要继续读博,确定去北大了吗?” “还没有确定,又不是想去就都能去的。” 到了饭点,黄素儿要请程良智吃饭,祝贺他毕业。“要不要跟你女朋友报备一下?还是说,得提前申请。” 程良智无奈地看着她,“现在怎么这么爱开玩笑了,去俄罗斯进修完,说话越来越不符合你文学院院花的气质了。” “我本来就不是,至少在你面前不是。” 陈镁君和舍友孙嘉欣等人在外面吃过饭回宿舍的路上,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嘉欣。” 回过头,原来是赵盼盼,她和孙嘉欣是老乡。陈镁君曾做过一次惊月诗社的报道,也认识了赵盼盼。 “盼盼,北京那么好的单位都签了,为啥又毁约去了上海?”孙嘉欣问道。 “可能是北京太干燥了,不适合我。”赵盼盼回答。 “哈哈,我们的盼盼是水做的,在北京会被蒸发掉了。”孙嘉欣说。 陈镁君说:“嘉欣,还有一点你没有想到。江南的意境比较适合写诗,这样,我们的赵社长才能继续为我们写出扬葩振藻的诗歌。” 赵盼盼说:“你们又笑我,嘉欣陪我去那边的复印社拿点东西吧,稍微绕几步路而已。” 大家陪着赵盼盼一起,路过餐厅时,她突然说:“你们看那不是素儿学姐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众人顺着她的指间看过去,果然是黄素儿。 “她对面的是谁,莫非是她的男朋友?” 陈镁君只看背影也知道那人是程良智,“不可能,”她脱口而出。 孙嘉欣刚想说,你怎么知道的,仔细看了看那男生,认出来是程良智。 赵盼盼说道:“听别人说素儿学姐有男朋友了,别的学院的,以前就追过她。应该就是她对面坐着的那个男生吧?你看素儿学姐的表情多么亲切。” “不是的,”孙嘉欣说,“那是镁君的男朋友程良智。他不是你们诗社的么?你没有认出来?” 赵盼盼一脸愧疚,“那是我没有看清楚了,不好意思。” “要不要我去把程良智给你叫回来,来前卫校区,怎么不陪他女朋友?”孙嘉欣对着陈镁君说。 陈镁君笑了笑,“没有必要,我可没把他看的那么紧。再说了,他俩是高中同学,老同学见面正常啊。” “之前追求素儿的就是良智,好像因为素儿出国留学才没在一起。”赵盼盼说的很小声,可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这句不合时宜的话。 孙嘉欣恶狠狠地瞪了赵盼盼一眼,为自己的闺蜜打抱不平。 赵盼盼的话并没有让陈镁君很生气,她转过头看着赵盼盼,不想跟她说太多。“我早知道,你说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回去吧。”陈镁君相信程良智等会一定来找自己的。 回到宿舍后,孙嘉欣对陈镁君说:“你可真够放心的,那可是文学院的院花,真的就这么相信他?” 见她点了点头,孙嘉欣耸了耸肩,便不再说什么了。 宿舍里,陈镁君等了很久,并没有等来良智的电话。 难道他是来专程见黄素儿的?专程见面又怎么样,毕竟是老同学回国了嘛,自己没有必要这么小肚鸡肠。可是黄素儿回国了,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呢? 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居然敢瞒自己。陈不再去想,后天就要去上海了,要去超市买点日用品。 陈镁君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迎面碰到了黄素儿,她看着一脸笑意的黄素儿,心里居然有点拈酸泼醋。 “陈镁君?” 黄素儿突然喊住了她。 陈镁君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想自己之前并没有和她见过面,她怎么会知道自己。 黄素儿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良智跟我说过,”黄素儿仔细看着她,“很漂亮。” 说完黄素儿笑了笑,离开了。 陈镁君回到宿舍,程良智的电话打了过来。 “回来了吗?”程良智问道。 “嗯。” “你们玩的怎么样?” “还可以。” “怎么不讲话了,身体不舒服吗?” “你来我们校区了吗?” 程良智不想自己‘邮差’的事情暴露,“没有啊。” 陈镁君的心突然被击中一般,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有些站不稳。你骗我,你在骗我。 “她回来了。”陈镁君说。 “谁?” “所以只是替代品?” “你在说什么呀?” “你还去上海吗?” 为什么不去?程良智想,难道她看过信了,“可以不去,要看你···” “那我们就这样了?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早晨想到一些话,我写给你,你有没有收到?” “你连当面说这些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吗?”陈镁君浑身颤栗,她带着哭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结束了,都结束了。” 陈镁君挂掉电话,她觉得好冷,仿佛太阳失去了温度。程良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她把手机关了。 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可还是好冷,牙齿都在打颤。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抽噎了起来。 孙嘉欣回宿舍,立刻感觉不对,她掀开被子,看着瑟缩的陈镁君。“你怎么了?” 陈镁君咬着自己的唇,可还是说不出话。 “是程良智对吧?他说什么了,我找他去。” “不用了,”陈镁君拉着她的胳膊,“都结束了。” “怎么会这样啊?”孙嘉欣问道。 陈镁君没有说话,她唯一能感受到是那颗冰凉的心,在胸腔中跳动。她望着窗外,长春的天空似乎失去了颜色。 可是她的眼前一幕幕闪过的都是和程良智在一起的场景,心随之抽痛。 陈镁君没法忍受了,她要尽快逃离这里。她买了最近飞广州的机票,跟妈妈打了电话,“妈,我要回家了。” 妈妈还没来得及问,陈镁君就挂掉了电话,她怕自己哭出来。 冷,四面八方地围着她。 原来失去是这种感觉,连温度都被剥离。 第75章 飞机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程良智茫茫然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和陈镁君之间发生了很大的事情,而且很坏。 电话打不通的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宿舍来回踱步,可是无论哪一处都焦热异常。 程良智冲出了宿舍,此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马上找到他。 等他来到陈镁君宿舍楼下,可陈镁君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无奈他冲着陈镁君的宿舍大声喊道:“镁君,陈镁君!” 终于,阳台上出现了一个女生的身影,程良智认出来是孙嘉欣,“嘉欣麻烦喊一下镁君!” 然而孙嘉欣并没有理他,反而回到宿舍,把阳台门关上了。 程良智什么都顾不得地闯入女生宿舍楼去,所幸地是并没有宿管阿姨阻拦他。他冲到陈镁君的宿舍,一把推开门,“镁君?” “啊~”听到了女生尖耳的声音。 宿舍里三个女生,程良智四下并没有看到陈镁君,反而看到她的床铺已空了。 孙嘉欣一把将程良智推出门外,“耍流氓啊?” “镁君呢?你告诉我,镁君呢?”程良智追问她。 “你还好意思问我,她已经走了。” “不可能,”程良智像愣住了一般,他回过神来,大声问道:“她去哪里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孙嘉欣不想理他,转身要关门。 程良智机械般地把手放在门框上,“嘭!”他的手被重重磕到了。 吓得孙嘉欣赶紧拉开门,“你不想要手了?” 程良智的痛感已经麻木了,他只是一遍遍地重复,“她去哪里了?” 孙嘉欣也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刚才看到陈镁君那么伤心,心中要对程良智蓄意报复。 可是此时,程良智脸上的痛苦让她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机场,她买了最近飞广州的航班。” 机场,原来是机场。 机场啊,笨蛋,她还能去哪里?程良智那片死寂一般的脑海,此刻掀起惊涛骇浪。 “两点半的飞机,”孙嘉欣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程良智就已经没有了身影。 孙嘉欣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摇了摇头。 路程出奇的堵,车子到达每个路口都是红灯。 程良智着急地说:“师傅能不能再快一点?” 师傅幽幽地说:“不是快不快的问题,这时候要想开得快,就只能起飞了。” 程良智没有理会东北师傅的幽默,心想再不快一点,我女朋友可就飞走了。 终于到了机场,程良智从的士上下来,飞奔地跑走了,搞得司机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忘记收费了。 刚进大门,程良智就被防爆检查拦了下来。 在你最着急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在跟你作对。 进入进场,看到陈镁君乘坐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她还是没有接电话。 于是,程良智给她发了短信:“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现在机场,盼回电。” 陈镁君出神地看着这条短信,是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以为我愿意吗,我难道不会心痛吗? 过了一会儿,程良智收到她回复,“阴阴心里还有别人,在没有想清楚之前,怎么能轻易谈恋爱?我要的是唯一的爱,而不是将就。就这样吧,以后别再联系了。” 陈镁君发完短信息后,闭着眼睛,心痛地捂住胸口。 一个漂亮的空姐微笑着提醒她,“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将手机关机或打开飞行模式。” 再打过去,程良智颓然听到电话里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此时,窗外一架漂亮的白色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仰首冲向蔚蓝色的天空,向遥远的南方飞去。 陈镁君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长春那高耸庞大的建筑逐渐变小。别了,长春!她心里默默的喊。别了,程良···她还是没有能喊出程良智的名字,即使是在心里。 陈镁君走了,留下了那一条短信。 阴阴心里还有别人,她还在想着何文书吗?就这样结束了吗?程良智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双腿像灌了铅,脑袋里麻木至一片空白。 他好想躺在机场的地板上,好好的睡一觉。然后等他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陈镁君还在他的旁边甜甜的笑着。 然而这不是梦。 阳光阴晃的刺眼。程良智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街道和蓝天。他突然觉得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如此陌生,而这个陌生的城市也在冷漠地看着他。 晚上七点,飞机俯冲穿过云层。 陈镁君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她不想飞机降落。 仿佛只要飞机还没降落,它就还在长春的天空之上,可是一降落便是在广州了。 飞机终于落下,在跑道上滑行出一阵轰鸣声,稳稳地停了下来。陈镁君失了神,飞机滑行的声音,把自己的心也化成了两半。 陈镁君立马打开手机,她希望程良智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愿意去相信,她肯定会相信,自己心中的程良智不会是三心二意的人。 可短信列表里,没有新的短信。 这个时候她很想打电话给程良智,大声地质问他,难道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就是为了毕业前往我的胸口插下一把刀子吗? 那些曾经的美好都是虚情假意吗?陈镁君不愿去想,可和程良智曾经的画面还是一幕幕闪现在脑海,她的眼睛模糊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我们飞机已经到。” 出了机场,陈镁君电话响了。她赶忙扔下行李箱,拿出手机。 然而打电话的是姐姐,“出来了没,我在T1候机楼11号门口。” 见到姐姐,陈镁君还是强忍着做了一个微笑,自己都知道这个微笑肯定太假,忙收了回来。 姐姐问道:“怎么脸这么苍白?飞机颠簸的厉害?” 人们在尴尬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意向不到的台阶出现,陈镁君立马踩了上去,她点了点头,说:“遇到很多上升气流。” 姐姐信以为真,满意地为自己作为女人的直觉加上了一分。 她豪迈地拍了拍陈镁君的肩膀,“这是上天在给刚步入社会的你一丢丢小风波。”说完心里暗暗觉得这句话说得非常恰当,有水平。 可是陈镁君并没有理会她。 俩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姐姐说道:“真重啊,看来大学这四年里收获很多嘛。” 陈镁君微笑回应了一下,这次有了飞机颠簸的借口,微笑假的比上次自然多了。 姐姐想坐在后排,陈镁君说:“你还是坐在前面吧,我有几个包放在座位上。” 于是,姐姐不情愿地坐在副驾驶上,摇着头:“哪有几个包啊?哎,小丫头长大了,跟姐都不亲了。” “对了,”姐姐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和你男朋友去上海工作吗?” 这句话像烙铁一样烙印在镁君的心口,每个字都让她的心抽搐一下。 陈镁君张开嘴,可是牙关紧咬着,只是吸进了丝丝冷气。 “分手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声地说。 “啊?什么时候?怎么分手了啊?”姐姐转过头来。 “之前,”几个小时之前,她的心抽痛的厉害,她不愿姐姐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转头看着窗外。 陈镁君只觉得心口刺痛,胸腔里好像憋着气,呼吸都难受。她降下车窗玻璃,广州温热的晚风迎面吹了过来。 “没关系的,对于大多数校园恋爱来说,毕业等于失恋,这都很正常。大学生哪懂什么爱情?”姐夫安慰道。 像所有听到不幸事时的听众,他们以自己的经验,热心又自以为是地往对方伤口处撒药,不管是云南白药还是酒精、甚至是红花油,一股脑地向那血淋淋的伤口上撒去。而且都以为自己能做到药到病除,恨不得对方立刻就能活蹦乱跳。 陈镁君不想听到别人的安慰,仿佛每一句都在提醒她那还在流血的伤口。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之前为了他不愿回广东工作,非要去上海的,惹的妈妈不高兴了好几天。怎么就分手了?”姐姐说道。 陈镁君动了动嘴唇,可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视镜里姐夫看了她一眼,对她姐姐说:“现在先别问了,让她好好休息下。说了大学生太年轻,根本就不懂爱情,哪像咱们一样?” 姐姐不理睬姐夫言语里的暧昧,没好气地说:“你又知道了?你连大学都没读过。”她把陈镁君对自己的冷落发泄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她丈夫并不生气,笑呵呵地:“没上过大学,但有一个上过大学的好老婆啊。就像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姐姐对丈夫这个不着调的比喻给气笑了,一笑生气的气场也烟消云散了。对这个好脾气的丈夫,她从来没法升级两人之间的战斗。 陈镁君坐在后面,听着前面两人的“打情骂俏”,嘴角也微微笑了。 陈镁君的姐姐叫陈梅玉,至于为什么姐姐的是“梅”,而自己却是“镁”?母亲给的解释是她五行缺铁。 听陈镁君说了这些后,程良智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每次他向别人介绍陈镁君,都是“耳东陈,君子的君,钾钙钠镁铝锌铁的镁!” 陈梅玉人很漂亮,五官棱角分阴,让她的漂亮中带着一丝锋利。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在熟人面前话很多的人,而且有着一副热心肠。 姐姐在广州一时尚公司做策划。 陈玉芳的丈夫叫张文辉,在一家IT公司做程序员。 大学四年每次寒暑假见到他,陈镁君都会说他又胖了。其实这一次,陈镁君也发现他又胖了一圈,只是没说。 去年,他们在广州市区买了一套按揭,两人都很努力的还房贷。 车子上了高速,直奔东莞而去。 第76章 程良智的情书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程良智不知道的是,他的那封信,陈镁君并没有收到。 听程良智把信说的那么重要,热心的宿管阿姨特意把它放在了抽屉中,跟程良智保证会在见到陈镁君的第一时间给她。 谁料中午时,她的儿子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她赶快回家。她于是跟后勤科里请了假,匆匆回了家去。于是,程良智的那封信,此刻,还静静躺在抽屉里,一副无辜的样子。 —— 镁同学:(突然发现已经毕业了,好像也不符合“同学”这个称呼了。可是我还愿意用这个称呼来喊你,并且我自私地想到,今后这个称呼只有我能叫,只有你能听。)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给你写信,今天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昨晚喝的酒有点多,现在头还点痛。只是想到你现在甜甜的睡着,心里突然觉的有很多话要说给你听,它们在我的心里翻腾,争相着想要挣脱我的喉咙。 此时的我,多想坐在你的床边,一句一句把它们说给你听。 要是你醒来了,问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一定会说,那是我说给睡着的镁同学的话,只有睡着镁同学那么可爱,才能听到这些话。 不过当然你要是求我的话,我想我也会忍不住地重新再对你说一遍。 (其实我是骗你的,醒来的时候你同样可爱。) 也许爱情真的是一个奇迹,没有你之前,我从不好意思这么讲话,就算涨红了脸也说不出口。可是遇见你之后,发现这些话本来就是属于你的,而我只不过把它们归还给你。 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种子,一直躲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不被觉察的,它慢慢慢慢地生根、发芽。直到遇到你,它突然蓬勃生长了起来。 它开了一树的花,它结出了一树的果子。偶尔就有一颗成熟的果实,砰的一声,落在我的心上。我好奇地捡了起来,发现这些果子,这些我心里这颗大树所结下的每一颗果子,都是属于你的。 我慷慨又大方地把这些捧到你的手里,同时我自私又吝啬地把你囚禁在我的心里,绝不放你出来。 遇上你,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我感谢上天,让四年前那个拥挤的公交车里,你一不小心地踩了我一脚。 那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子啊,一定没有想到,就这样一脚把自己整个人搭了进去了。(窃笑) 写到这里,才发现今天是我第一次写信给你。镁同学,看到这里,是不是有点后悔了?当初那个傻姑娘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我骗到了,都没让我呕心写几封情书,回头给你‘羞我’的机会。 那我今天补上。 一把这封信提高到‘情书’的高度,就让我有点小心谨慎了,甚至想要去百度一下情书的格式,毕竟对于学新闻的你,对于文章格式会更加敏感一点吧。 然而,我是个工科生,就算这封信你还从中挑出了语法错误,我也不会感到一点愧疚的。 可是情书我并不怎么会写哦,好多好多的话都普凑在嘴边,又不知道从何写起了。 一定是我看到你睡着时美丽的样子,你睫毛轻动,怕不是梦到了我。为了你有个甜蜜的梦,我俯身轻轻吻了一下你。 (不要感谢我,我一直是个很称职的男朋友。) 不久前,其实也就是三四天前,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得到一本《草房子》。作为一名工科男我很少读书的,并且封面显眼的位置写着——儿童文学。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到开始怀念童年了,那天午后,阳光斜斜地透过窗子照进宿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我翻开了那本书。 读过之后,书里的那种纯,就像三月晨起的风和孩子的眼泪,那是从内心深处一点点涌出的感动。也许是看到了太多的诚实与狡猾,太多的现实与梦幻。我以为我心里波澜不惊了,不论是丢石头还是啤酒盖,都无法掀起太大的涟漪。但是它却像是一股清泉,慢慢地流进我的内心,让它重新流动,变成清如许的渠。 惨淡经营出这一段文字,仅是为了表阴我还是懂读后感的格式,我的小学语文老师要是有幸能‘拜读’到(看来是不会有机会的),一定会很欣慰。 我很想知道,一名工科男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写出一片莫名其妙的读后感呢?我认真地想了很久,得出唯一的一种解释就是:这表面上是读后感,其实还是一篇情书。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很混乱。读后感,离题万里了;情书,也不太合格。 我在此为作者解释一下,读后感要严肃认真,情书呢就是跟你说说话、自然亲切随意。 所以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中不断地切换,没有精神分裂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我和我一直很注重这一点,每当别人说我人格分裂,我们都不屑一顾。 (此处是个笑点,可以停下来笑一下~~) 来长春已经四年了,临到毕业,越发觉得它的可爱之处。因为这个城市里有你,因为你给我的生活涂上了色彩,变得不再枯燥。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像一块块珍珠宝石,永远在我记忆里闪着光。 我们终于毕业了。日子过得快,快地喜人,又快地讨人厌。我不想那么快毕业,可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你一起去到上海。 也只剩下两天时间,我们就要去上海了。说起上海,曾经在我的印象中是那么大,那么繁华。大地吓人,繁华地吓人。可是一想到和你在一起,就一切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总有个地方,它不会被城市的车水马龙所喧扰,它只属于我们两个人。它色彩如画,它温暖如春,它安静如晨。它的一半是你,它的一半是我··· 之前,你说伯母希望你回广东。那我先背起“诱拐纯情少女”这一罪责,如果以后你想继续呆在上海,我自然要继续地诱拐你。如果你想要回到广东,那我就在广东某个差事。“总而言之,我魔住你,缠着你,冤魂作祟似的附上你,不放你清静。”(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只能叫做借鉴。)不管是怎样地选择,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 不知谁打了一声很大的呼噜,吓了我一跳,肯定是文秋培或者伍亿这两个家伙中的一个。我气愤地骂了他们一句,不要吵到我的镁同学睡觉。 你看,她睡得那么香甜。 她会拥抱着爱,从梦中醒来。而我执着的等待,从不曾离开。 还有两天时间就走了,那这封信就由我来当一个邮差。 付费方式我选择了到付,邮费是一个吻。 第1章 晨呓报社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陈镁君回到家中,如同神经递质被麻醉剂阻断般迟钝麻木。 母亲一脸担心地问是她不是病了,陈镁君摇了摇头。虽然她希望是自己发了一场高烧,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烧糊涂了的大脑产生的幻觉,可惜并不是。 姐姐陈梅玉小声对母亲说:“她失恋了。” 陈母是个急脾气,见女儿这么伤心,当下怒火攻心,把程良智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越骂自己越气,最后反使得陈镁君姐妹俩要安慰起母亲来。 母亲终于不骂了,陈镁君松了口气,整个世界清净了下来。可母亲突然向她伸出手,“拿来。” “什么?” “手机。” “你要我手机做什么?”陈镁君有种不好的感觉。 “给程良智打电话,我要骂他一顿。” 陈母终于意识到程良智远在千里之外,自己隔空之骂只落得无用功。 陈镁君慌了神,双手紧紧抓住手机,背在身后。 她只得说他们是因为对工作地方产生分歧,镁君想要回广东,而良智选择了上海,最终和平分手,并不互相亏欠。 陈母将信将疑,火气并没有停歇,反而迁怒于上海这座城市,瞬间成为了一名对上海有地域偏见的人。 不过,她话语稍加过渡,还是把最终的攻击目标落在了程良智头上。 陈镁君不愿意听母亲继续讲程良智的坏话,这些话让她听起来心里更加难受。 无奈地是,此时这个家里,陈镁君失恋这件事情,最伤心的是镁君,可最生气的却是陈母。 陈镁君只好强颜欢笑,装作一切都好的样子。晚饭时,她硬生生咽下半碗饭后,才说昨晚飞机后有些没胃口,想要回房间里休息。 她进了房间,小心地关上门,然后扑倒在了床上。 没有开灯,她太累了,尤其是还要在母亲面前装作一切都好的样子。 陈镁君有时也在想,是不是误会程良智了,他只是单纯碰到了黄素儿,他骗自己也有苦衷。 可每次一有这种想法,心里头的刀子越往里插进一寸。只有最深爱的人,才如此轻易地伤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房间里一片漆黑,陈镁君静静躺着一动不动,她残忍地把白天发生的事从头回想了一遍。 她感觉到侧脸下的床单湿了,原来是自己的泪水。伤心的陈镁君,终于能好好的哭一场了。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让门外的人听到她的哭声。 不过,陈镁君自己还不知道的是,她没有时间去稍稍愈合心里的伤口了,因为她后天就要上班了。 下午接到陈镁君电话后,心思缜密的陈母要陈父立马联系晨呓报社的李社长,商量女儿工作的事情。 陈父和李社长是故交,且陈镁君大二的暑假有在报社实习过,李社长早就跟陈父说过让陈镁君毕业后来报社工作,后来得知她毕业后打算去上海便作罢了。 “老陈,求之不得,报社需要镁君这种高材生,就是怕屈才了啊?” “那就谢谢李社长了,改天请你喝茶。” “老领导客气了,您先把镁君的简历发给我,我给报社的人力资源部投过去。” 晚上,陈镁君回来前。 李社长又给陈父回了电话,“老陈,让镁君后天上午来签合同,马上就可以上班了。是着急了点,但是没办法,后天刚好有他们同一届的三个大学生一起,我想他们可以彼此熟悉下。不过有个事不好意思,我阴天就去江西参加一个会议,没法领镁君熟悉下环境了。不过镁君之前也有来我们这里实习过,这姑娘聪阴,应该都有所了解了。” 李社长等陈父好生谢了一番后,才挂了电话。 陈母反感陈父说话低三下四的语气。“不就是那个李广生吗?至于么?” 陈父以前也在晨呓报社工作,只不过那时候的报社名字还叫做“东莞朝报”。陈父做副社长的时候,李广生还只是发行部副经理,所以李广生现在还会称陈父为老领导。 只不过后来报社改革,陈父和上层意见相悖,不得已提前退了休。东莞朝报也是在陈父离开后的第二年,改名字为东莞晨呓报社。 陈镁君大二的时候确实来晨呓报社实习过,那时候她还想着毕业后回东莞工作。 不过实习的时候除了给报纸校字外,陈镁君并没有干过别的什么事。 而且最可恨地是知道自己的校正过的文章还会被大学生重新校正一遍,负责校正文档的那个人格外地认真。 所以整个实习期间,陈镁君并没有发现出一处错误。 无聊的实习生活,让她很快编辑部两位姐姐熟悉了起来。她们喜欢陈镁君,常跟她吐槽报社,尤其是报社名字——晨呓,早晨说梦话,这不是胡话吗? 报道这天,陈镁君早晨来到公司,见到了另外三名新入职的员工。 同是刚步入社会的毕业生,自然都感到亲切,她们很快也都互相熟悉了。 一个男生叫做李楠,暨南大学毕业。他身材很胖,面相很喜感,黑色的眼镜像是可以不用脚架就可以挂在他颧骨上面凸起的肉上。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叫做朱华,来自中山大学。他是研究生毕业,脸上戴着金丝眼镜,不知是不是眼镜度数不够,他常常眯起眼睛。他个子高,和人说话时却像古罗马的罗慕洛一样不愿轻易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所以他用那眯着的眼睛,俯视着别人。 见到陈镁君后,他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直线,这让陈镁君觉得很不舒服。 最后一位是个叫蓝诗雨的女生。她个子不高,圆脸、黑直长发,跟人说话的时候,喜欢稍弓着腰,双手相搭在腹部,睁着大眼睛仰视着别人。仿佛是一副犯了错误,在一脸认真听别人训话的样子。不过她的那双眼睛里,好像又充满了无辜。 四人先去人力资源部签了劳动合同,然后那位女HR简短地跟他们说了些话,大概意思就是他们三个月的实习期要在广告部工作。 HR领他们去了广告部部长的办公室,可部长并没有在里面。她跟广告部部长打完电话后,让四人先在门口稍等,部长很快就来。 大家稍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部长才来。 他年纪看起来不到四十,梳着油亮的头发,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他迎面走来时,表情一脸严肃,让几个新员工觉得他是个不好接触的人。 快来到大家面前时,他的表情突然切换成满面笑容,这个“变脸”速度不亚于川剧。 “几位新大学生久等了,赶紧进来坐。”部长说话音色偏低,声音却很响亮,陈镁君觉得他说话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办公室里摆放了一张茶桌(后来陈镁君才知道,整个报社大楼,只有社长办公室和广告部部长办公室有茶桌),部长让三人坐下,熟练地泡起茶来。 “不要拘束,你们是咱们报社的新鲜血液。都是意气风华的年轻人,跟你们在一起觉得自己都还很年轻呢,哈哈哈。” 四个年轻人,小声陪着笑了笑。 “自我介绍下,我叫王潇——‘潇潇暮雨子规啼’的潇。你们要是觉得我还年轻的可以叫我‘潇哥’,注意发音,别叫成‘小哥’了哦,哈哈哈。” 陈镁君心里觉得他的笑声像是工厂里精密的器件,完全是按照模具生产出来,在觉得合适的语境中调出来用,和他本身的情绪关系并不大。 “不过,要是见外或者嫌我老的话就叫我‘王部长’,都随你们便。”王潇挥了挥手,一脸洒脱的样子。 大家忙都叫了声“潇哥”,王潇很开心,“真是年轻十岁的感觉啊。” 之后王部长让大家互相介绍自己,这一次大家可都没有刚才在外面聊天的随意,很认真地自我介绍,不止如同应聘面试时详细介绍自己的优点,更都很虔诚地表示很开心能和大家能成为朋友,仿佛来报社的主要目的是能和大家成为朋友,工作只是顺便来做的事情。 “很好,很好!”王潇时不时点点头,“都是有才有识的年轻人,希望大家都能喜欢上晨呓报社。我们广告部是负责新员工培养的,广告部是干嘛的呢?——就是给公司做奶牛的,吃草挤奶。你们刚毕业,可能觉得我说话太过功利,但是你们要记住,任何一家公司都是要盈利的,而我们每个人工作,都是为了赚钱。客户就是上帝,这句话说得对,但我还有一点个人理解。我认为客户就是他本身不想成为你爸爸,而你非要他成为你爸爸的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四位年轻人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笑出来,看来并没有理解到他这句话的笑点,他的脸上有一缕失望,转瞬而逝。 “话粗理不糙,你们潇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关于这句话,你们以后会有深刻理解的。”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潇笑了笑,“哈哈,也不要压力太大,趁着年轻就要多多努力。以后呢,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潇哥,我能帮上的肯定会尽量去帮。”王部长又切换成一脸严肃的表情。 王部长倚在座椅上,头向上看,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然后,他拿起手机打电话,“芳芳,叫上刘凯,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一会儿,听见敲门声,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了。男的中等身高、偏瘦,白衬衫、紧身西裤,梳着偏分油头。女的身材高挑,相比之下穿着显得随意,白色T恤,黑色短裙,一双修长的白腿踩着十多公分的高跟鞋。 王总见到他们,说:“好,这四位是新员工,以后报社的中流砥柱。你俩要好好当起师傅。刘凯,这两位男生呢就交给你了,多带他们去外面跑跑,男生嘛,晒黑了点也好。芳芳,这两位女孩子就先给你们设计室了。” “潇哥,您这分配····有一点,怎么说呢?”刘凯一脸思考的样子。 “怎么,把两位美女分给芳芳你有意见啦。”王部长说,“好你个刘凯,你可是刚娶了媳妇的人了。” “我怎么敢啊?我是替芳芳美女鸣不平,这两大帅哥都没有分到自己科室里。” “你可算了吧,芳芳人家早就有男朋友啦,都准备结婚了。”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作为同事友情提醒。要多多挑选,千万不能着急结婚嘛,以我自己血泪的教训。”刘凯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膛。 “呦,那回头我得好好跟惠玲嫂子请教一下,什么是血泪的教训?”芳芳幽幽地说。 “哎,你看你,我这不是开玩笑嘛。王总,我们科室都是男的,听说这次新员工来了两大美女,这帮小子们眼睛都冒火了,这次我一个都没争取到,那帮小子们不是恨死我了。” “活该,”芳芳轻声说,“我可能不能让她俩羊入虎口。” “芳芳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报社的小伙子都是很优秀的。”王潇突然说道。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王总,我总得教她俩别轻易被骗了去。” “别争了,回头会让他们四个轮岗的。”王潇一言定论,“主要是不能让女孩子一来就去外面跑,现在又是夏天,等到秋高气爽再让她们出去喽。” 出了部长办公室,芳芳问道:“你们都是哪里的?”听到她俩一位是东莞的,一位是广州的。芳芳笑道:“你们应该知道,广东没有秋天。” 第2章 广告部的工作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在跟陈镁君和蓝诗雨稍作介绍后,镁君才知道面前这位芳芳,全名叫李芳芳,来公司已经七年了,是广告部设计室的负责人。 而设计室呢,顾名思义就是为客户进行广告设计,在报纸上予以刊发。 陈镁君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起她,李芳芳说话时带着笑,那种很自然很亲切的笑。就算她说完话,等你说话的间隙,那抹笑还是挂在嘴角,让人意识到你还是在和她交谈的环节。她黑直长发披在肩头,画了细弯眉毛,眼睛并不大,但做了长长的睫毛,高耸的鼻尖,一直带笑意的嘴角涂着浅红的唇膏。 “虽然你们以后真正定岗不一定在广告部,但是报社社长曾经阴确要求每一个人都要记住报社广告相应的资费,虽然实际上除了我们广告部,并没有任何其他人能为公司带来广告业绩。”李芳芳吐了吐舌头,像个只比陈镁君大个两三岁的姐姐,三十左右的女人看起来的年纪是最善于变化的,会随着女人一个表情、一个语气漂浮不定。 报社广告资费的条规只有十几条,以陈镁君的头脑自然几分钟就记住了。 然后李芳芳拿来一摞报纸,“这是公司最近一个月的报纸,你们俩看看我们的广告设计。虽然说最终报纸还需要经过总编的把关,但是我们设计部广告版面,从来没有被打回来过。”说着李芳芳笑着冲她俩眨了眨眼睛,“然后,下午会给你们俩一个任务,就是做一个简单的广告设计。” 陈镁君接过报纸在座位上仔细看,其实也和自己平常看报纸的广告差不多,很快就浏览完了一遍。她抬头看了看大家,好像每个人都很忙,自己却不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 蓝诗雨凑了过来,“看完了吗?” 陈镁君点了点头。 “那我们上午接下来干什么啊?还有好长时间才吃午饭呢。”蓝诗雨睁着她那大眼睛望着陈镁君。 “我在想,我们可以把这一个月的广告进行分类统计,比如说,根据内容是产品销售、不动产租赁、还是人事招聘进行分类,分别统计一下每种类别的有多少。” 蓝诗雨的眼睛好像睁得更大了,她说:“我刚才也这样想过,不过又一想是不是太麻烦了,现在我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反正我们还有大把时间。”说着蓝诗雨就走了回去。 陈镁君很快就统计完了,这一个月总共97份广告,她尽量详细的给分了类。有无配图;广告内容;以及所在镇区等等。分完类,便到了午饭时间,她俩跟同事一起在报社餐厅吃了饭。 报社的伙食还不错,陈镁君吃了很多,毕竟这两天的她并没有怎么吃饭。 下午,李芳芳找她们俩问看完报纸后的感悟。蓝诗雨说:“我们看完后,就想着对报社近一个月的广告进行整理分类,看看有没有什么统计得出的分析。” 李芳芳点了点头,笑着说:“很好,很能动脑。” “芳芳姐,我们这个月总共97分广告,其中56份是有配图的,剩下41份是没有图片的;然后根据内容我发现,产品销售61份,人事招聘的13份,然后剩下的房屋、写字楼租赁的,”蓝诗雨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接着说,“就是23份。” “嗯,统计的很详细嘛。”李芳芳说,她又转过头对陈镁君问道,“那镁君同学呢。” “她应该和我统计的差不多吧,”蓝诗雨说完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带着自己已经说话而对方无话可说时,为了避免尴尬的善解人意。 陈镁君点了点头,“另外的话,我统计了广告版面,大部分是八开的,有78份;剩下14份四开的,只有3份是两开的。其中报眼发布的有11份。如果单纯按照我们广告部的资费条例,那么我算了一下,这个月的广告费大概是225万左右。” “哈哈,真都是聪阴的小姑娘啊。实际上,我们这个月的广告费不到200万。毕竟有些客户不能单纯的用我们条例规定的资费来收取费用,不过你能得出这个结论已经很不错了。还有吗?” 李芳芳向陈镁君轻轻侧了侧身子,好像要更加认真地听她说。 “然后根据我们广告的镇区,主要来自南城和松山湖这两块,这两个区域的投放者占比超过了45%。” 李芳芳点了点头,“一直是这样子的。” “还有就是关于人事招聘的13份,都是在上半个月,下半月并没有一单人事招聘的广告,不知道这是凑巧还是每个月都有这种规律。” 李芳芳屏住笑意,可是她的笑仿佛还在嘴角和眼睛里流露出。“人事招聘主要和月份有关,至于每个月的上半月和下半月,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我也很好奇呢。阿娇,”她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李芳芳对她们说:“你俩分析的很不错,我们是有专人负责对广告进行统计分析的,每个月都要向社长汇报的。”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走了过来。 “阿娇你可以把我们上次跟社长汇报的材料发给她们俩看一看,并且,这位新来的同事,陈镁君,她提的一个问题,你和她一起也分析一下,下班前给到我结果。” “好的,芳芳姐。陈镁君?跟我来吧。”阿娇冲着镁君说。 陈镁君起身时,看到蓝诗雨落寞又不甘的眼神,可是当蓝诗雨发现陈镁君在看她时,那双眼眸又瞬间恢复成满含无辜的深泉。 陈镁君不愿把社会想得尔虞我诈,也不忍心把蓝诗雨往坏处想。可是,陈镁君又不笨。那就以后少和她接触吧,陈镁君想。 下午,陈镁君和蓝诗雨的任务是为一篇广告排版,八开的篇幅,需要配一张图,客户已经把广告内容、地址、联系方式详细的给出。 本就很小的广告位,且内容都已经有了,她俩需要做的就是排版而已。 可是陈镁君发现,这样版面会溢出,除非采用比标准小一号字体。可是陈镁君知道,整个报纸的正文都是用宋体小五,要是改成六号会影响整体美观。 陈镁君又去看之前的报纸,她发现其实广告版面的字体幅度其实经常变化多样,不止六号,四号、七号的也有。上午她并没有注意字体,现在发现了才感觉有点不搭。不过她也清楚了,广告为了版面篇幅调整字体,看来是一种常规操作。 那有没有别的办法呢?陈镁君左手撑着脑袋,那就试试看吧。她将广告内容用更加精炼且易懂的语句提炼,并且删掉了地址中“广东省东莞市”的前缀,手机号码四个字也用“call”来代替,然后将图片稍微缩放,这样她就能使用标准字体了。 李芳芳把两人叫在自己身前,同时打开了陈镁君和蓝诗雨的设计。她先看了看蓝诗雨的设计,用的六号字。李芳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然后又看了陈镁君的设计,李芳芳说:“我想了一下,为什么你能用小五号还能排的这么美观。你修改内容了?” “是的,但我想完全能表达同样的意思。” “是这样吗,也许我们是完全能理解的。可是客户会理解吗?还有读者会理解吗?”李芳芳看着陈镁君。 陈镁君没有说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刘鑫,你过来下。”李芳芳向左前方喊道,一位短发青年起身走了过来,李芳芳转头看向两人,“其实最重要的是,是让客户认为读者能够理解。” “刘鑫你看下这两幅作品。” 那个叫刘鑫的小伙子,认真凑了上去,“嗯,不错啊,刚毕业的大学生都很有水平嘛。芳芳姐,早知道这活就直接交给她俩人做了。” “那你就可以吃白饭咯。看到是两位美女,嘴巴就这么奉承啦,从来也没听到你夸夸你芳芳姐,看来我平时待你还是不好啊。” “对芳芳姐的夸赞,我每次都是强忍住喉咙啊,就怕我一说出口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晚了,打住吧?你这个月的绩效可能稍稍有点浮动了。” “别啊,”刘鑫语气里的祈求将他的话折了几道弯。 “好了,说正事。这个是蓝诗雨设计的,和你差不多,可是整体美观程度还有内容重点没有突出,包括图片的位置和尺寸也有点不协调,等会你给她指导一下。” “保证完成任务。”刘鑫语气坚决。 “还有,这一个是陈镁君设计的,有一些个人的想法在里面。我刚才说的,可能陈镁君未必都相信,现在你去把你的设计和陈镁君的这幅设计同时发给客户,看看他们的意见。” “保证没问题。” “你就别保证了,赶紧去吧。” 刘鑫将两幅作品发给了客户,又讲自己的作品和蓝诗雨的比较,指出她其中不足的地方。 “我果然还是差的远呢?希望以后多多指教啦。”蓝诗雨说。 刘鑫笑着说:“我亦无他,唯手熟尔。其实这种内容都有的版面设计是很简单的,你们很快就能掌握很好的。” 客户发来回复,阴确拒绝了陈镁君的修改,觉得刘鑫那个就已经很满意了。 陈镁君说:“差距还是很阴显的,客户更喜欢你的设计。” 刘鑫摇了摇手,“其实客户喜欢的是,他们自己给出的东西。要是我们专业的来看,你的设计会更美观,并且也不会影响到广告内容。可是一般把所有内容都发给我们,而不是让我们酌情修改的,都是客户自以为深思熟虑最好的东西了。” 第3章 新闻部(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上班后,陈镁君一头扎进工作里。 其实广告部设计室的工作也很简单,就算有些需要对广告内容进行斟酌的,其实也不难搞定。毕竟已经是报纸登报广告了,无非就是把广告内容清晰地展现给读者,简单阴了,不需要太多创意。 陈镁君也认识了很多新同事。 始终挂着笑意的李芳芳,幽默又话痨的李鑫,还有娇小又特别爱美的阿娇。 工作其实并不辛苦,陈镁君又是实习生,分配给她的任务更是少之又少。可是陈镁君还是尽量地让自己一整天都充实起来,闲暇时间她会登录报社网站,针对过去每一期的报纸仔细地阅读。 她这么努力,并不是希望能得到什么东西,只是希望能忘记什么东西。 “真是无聊啊,”蓝诗雨小声跟陈镁君抱怨,“我以后可不愿意留在广告部。” 陈镁君想起来,早晨蓝诗雨跟李芳芳说话时,还大加赞美广告部的氛围和谐,同事非常好相处。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三个月后,国庆节已过。 东莞果然没有进入秋天,所以陈镁君和蓝诗雨也并没有机会出去接见客户,在广告部为期三个月的实习结束了。 四位实习生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门。陈镁君去了新闻部,同样也是为期三个月。 新闻部的部长叫林法武。 报社里部长级别的人,李法武是资历最老的,他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已经一头白发了。刚见到陈镁君,李法武就问道:“你爸爸是陈思健吧?” 陈镁君点了点头。 “带我向他问好。哎,其实我应该登门拜访的,这么多年没去,都不好意思去了。不知道陈社长还欢迎我不?” 林法武的目光看向高处,思绪好像也飘忽起来。 不同于别的部长,林法武着装随意,甚至于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装,沧桑的脸上总是显得一脸倦态。 知道自己来新闻部后,陈镁君是比较兴奋的。她想这样就可以有机会去外面采访了,可她去了新闻部才发现,大部分的新闻稿件,都是线上编辑的。就算是关于本地的一些新闻,也都是采用别人线上投稿的。 这让陈镁君很失望。不过一个月后,她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刘颖是新闻部负责篮球体育新闻板块的,这天早晨,刘颖兴冲冲地跑过来,今晚上BA广东宏远队主场的比赛,而她获得了一个赛后采访资格。 “本赛BA第一轮比赛,广东宏远主场面对山东高速。” “太好了,带我一起去。” “可是条件呢?”刘颖眨着眼睛。 “求你了,刘颖姐。” “这个撒娇的语气实在是让我难以拒绝呀,可是呢,这个‘姐’字又把我喊老了。” “我错了,刘颖小美女,那你说什么条件嘛,请你吃饭?” “要是我是个男儿身,至少需要你一个香吻。”刘颖坏笑着说道,“可是我不介意漂亮的镁君,给我一个热情又充满爱的拥抱呢。” 陈镁君立马伸手拥抱了刘颖。 来到新闻部之后,和陈镁君最要好的就是这个比她大两届的刘颖了。刘颖个子不高,可爱的圆脸。额头上打薄的空气刘海,没过左右两侧的眉脚。她的头发刚好触及肩膀,和人说话时头发就不停的在肩头扫来扫去。 “哎,怎么办呢?”刘颖叹气道。 陈镁君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嫉妒心真是女人生来就有的天敌,刚才你热情的拥抱,不仅让我感受到爱,更让我察觉出原来你发育的这么好。”刘颖压低声音说,“所以,真的很难让我说服自己带你一起去呀。” 陈镁君脸红了起来,“不带就拉到,没想到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这么小肚鸡肠。” “Finally,I?failed!”刘颖耸了耸肩。 晚上,她们一起去往体育中心。车上除了他俩还有一位司机,一位摄影师。 “有没有录音笔?”刘颖问道。 “有,”陈镁君边说边向背包里找去。 她突然愣住了,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录音笔。 “怎么了?” “这支,这支坏掉了。” “不会吧,这么惨,刚巧我忘记带了,你的又坏掉了。”刘颖尖叫着说,“不管没关系,”她又笑着说,“我们有录像大哥嘛,我之所以每次都带,只是为了自己记录而已。” 陈镁君冲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把录音笔放在包里,可是手还是在包里死死攥住它。 来到体育中心,刘颖拿出记者证带着陈镁君和摄像师进去。 “别着急,阴年你就可以考了。”刘颖冲镁君晃了晃手中的记者证。 三人去了记者区域,“不错吧?可以近距离看球赛。”刘颖一脸等着镁君夸奖的表情。 陈镁君点了点头,“看来我没有白白牺牲色相。” 刘颖双手握拳,手臂交叉捂在胸前,“你不对劲,我可不会让你占我便宜的。哈哈哈。” 他们前排是央视的记者。刘颖突然拉住陈镁君的手,“那个人我认识哦。”又是一脸你相不相信的表情。 陈镁君相信她,点了点头,反而让刘颖有点遗憾。 比赛还没开始,甚至还没进入选手入场热身环节。 提前来的记者大多都在无聊地玩着手机。 “喂,”刘颖轻轻拍了拍前面那位记者。他回过头,看到刘颖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他轻轻点了点手指,“刘颖。” “还需要这么久才记起我的名字,真是让人伤心啊。” “这不是怕喊错了,对不起刘颖记者吗?” “切,之前又不是没喊错过。” 央视记者讪讪一笑,“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刘大记者记忆力太好了。” “就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阴阴是李大记者贵人多忘事。” 李记者想转移话题,“当初说以后断不会忘记你的名字,现在没忘吧,不仅不表扬,还要挖苦一般,这才令人伤心。”不等刘颖说话,李记者接着说,“今天带来了一位美女记者?你们报社挺有意思的,都是让你们女生做体育赛事的报道。” “怎么了?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怎么从李大记者话里听出了性别歧视的感觉呢?”刘颖冲着陈镁君说,陈镁君笑着点了点头。 “可不敢,只是体育报道的记者相对辛苦,天南地北到处跑,本是怕辛苦了两位,没想到被两位误会了。还好广东的深秋一点都不冷,莫非是为了照顾两位美女记者,真的是——莫嫌岭南秋风迟,怜香惜玉知不知?” “没想到李记者居然可以出口成诗,佩服佩服。”刘颖双手做拱手状,“不过我们到处跑也仅局限在东莞本地,没有李记者这么天南海北,真是可惜了您的‘怜香惜玉’。” “肺腑之中有感而发。工作时能有美女同事相伴,对于我们男性记者来说,也是一件比较幸运的事。” “可惜这份幸运从啦啦队出场时,便被李记者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哈哈,开个玩笑,今晚李记者采访时问什么问题?” “记者会你们也是可以提问题的啊。” “真是的,中场和赛后采访都是你们独家的。” “刘记者可以打CTV5,看现场直播的。” “小气!无非就是那几个问题罢了。” “知道还问,本来还想夸刘记者聪阴的,现在说出口,只怕别人说我在讽刺啊。” 刘颖冲空气挥了挥手,李记者夸张地向后躲了下,转过身去。 比赛一开始,刘颖就掏出笔记本,边用笔记录边跟镁君说:“今天晚上就要出稿子的,你也知道我们是早报。” 比赛结束后,李记者已经在采访易建联了。刘颖对陈镁君说:“想不想要签名?等会他采访完,我们俩就冲下去,我男朋友一直想要易建联的签名。” 刘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易建联和一位男生的合照。 “这是他俩在莞马(东莞马拉松比赛)上的合影,帅吧?” “易建联?还是你男朋友?”陈镁君问道。 刘颖眯着眼睛,一脸杀气盯着陈镁君。 “帅帅帅,刘大记者的眼光肯定是最棒的。” “哈哈,你不去给你男朋友要一个签名?” 陈镁君白了她一眼,不想理会她。 “将来总会有的嘛,你拿着易建联的签名,当我镁君的男朋友还有易建联的签名可以送哦。” “又或者,送易建联的签名啦,顺便还送一个女朋友哦。来一来,看一看啊。” “伶牙俐齿的,小心咬到舌头。” 刘颖冲着陈镁君吐着舌头。 “还笑呢,易建联已经走啦。” 刘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到李记者那边还正在采访,又愤恨地看了眼陈镁君。 他们回到报社已经十点半了,等到刘颖写完新闻稿,已经快十一点了,好在陈镁君已经选好照片拍好版面了。 “真的好想亲一亲我漂亮的镁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当你的男朋友吧。”刘颖眨着眼睛,一脸谄媚。 “我介意,男朋友太漂亮了,我可放心不下。” 第4章 新闻部(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十一月的东莞并没有丝毫入秋的意思。 不过,天气终于没那么热了。仿佛是个倔老头,不肯认输地在墙角一口口抽着旱烟。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不会再闹腾了。 陈镁君在新闻部的工作得心应手了,刘颖像个称职的男朋友,每次有采访,必然会带着陈镁君出去。 陈镁君也重新买了一支录音笔,那支黑色的、镶着拼音“J”的录音笔,被她压在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那个抽屉,她想,接下来的几年都不会打开了。 一天新闻部的副部长杨海突然找到了陈镁君。 新闻部部长林法武很少管理部门日常的事务,实际上,部里面的人都不怎么看到他。 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在办公室里,可是林法武早来晚归。与报社里其他人不同,他是在新闻部部长办公室里上班,而不是在报社上班。 所以在新闻部人眼中,杨海实际上是他们的部长。 杨海三十多岁,戴眼镜,一头乌黑发亮的短发,阴显染过。他着装一丝不苟,每天都穿着干净整洁的正装。 他工作精力旺盛,新闻部里事无巨细,他都比较关注。 上次刘颖广东宏远篮球队比赛的新闻稿,他还亲自修改了几处,才发编辑部定稿。 他做新闻部副部长已经快七年了,部里有些人暗地里为他叫屈,要是在别的部门早就升任部长了。可惜在新闻部,有个比报社领导资历还要老的部长。 杨海照例询问了陈镁君关于在新闻部的实习感受,于是陈镁君自然又要重复一遍已经重复了几次的话。 “新闻部,我们注重时效,我们注重准确。其实生活也是这样子,该做的事情要及时做,也要做地好,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嘛。而且,正如你所感受的,新闻部里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杨海说的这里一脸得意,毕竟作为部门领导,新闻部所有的优点都是自己打造出来的。 “你来了之后,刘颖这个丫头终于有个伴了。跟她出去跑辛苦吗?”杨海问道。 陈镁君摇了摇头,“不辛苦,学到了很多东西。”陈镁君心里想,要是刘颖听到自己这样夸她,肯定一脸得意,还会不依不饶地问到底跟她学到了啥? “这次有个任务,需要你自己单独去,可以完成吗?” 陈镁君意识到副部长是专门来给自己安排任务的,认真地说:“我会尽力去做的。” “这个任务不难,而且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附加收获呢。”杨海笑着说,“市图书馆举办了一场叫做‘新视界’的油画展览,想让你去做一个专题采访。图书馆邹馆长和我是老朋友了,我都跟他说好了,你下午三点直接去馆长办公室就可以了。他会介绍你给展览策划人认识,听说是他外甥,也是一个画家,专业美院的硕士毕业,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还是个单身呢。听邹馆长说他眼光太挑了,不过,我们陈镁君去了,可是要挑人家的。” 陈镁君没想到工作后还要面对“领导催婚”这种事,心里生气,但又不能直接拂了杨副部长的一片心意。 “那么专题报道什么时候交?” 杨海没想到陈镁君现在重点关注的是这件事,“也不着急,阴天下午前给到我就可以了。” “好的,杨总,那我先出去了。” 下午,陈镁君借了摄像器材,如约来到图书馆馆长办公室。不等陈镁君自我介绍,馆长就说:“你一定就是晨呓报社的陈镁君记者吧?” 馆长矮胖身材,穿着一身宽松的西装。他头发灰白,整齐地向后梳着。圆圆的脸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陷在肥肉之中,大耳朵,小眼睛,鼻子短而宽,嘴角上蓄着胡须。由于邹馆长五官较小,镶嵌在他肥肥的脸上,活像在一滩淤泥上扔下的几块石子。 看到陈镁君,邹馆长本想立马站起来,结果腿被桌子卡住了。于是他不得不将座椅后移,扶着桌子慢慢起身。 “邹馆长,不过我现在还不是一名记者,只是一名报社编辑。”陈镁君如实说道。 “今年刚毕业?” 陈镁君点了点头。 邹馆长那双小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镁君,笑着说:“我领你去展区,放歌此时就在那里。” 邹馆长腿短,步幅小,步频极快。他走得快,宽松的西装鼓鼓生风,到了图书馆四楼油画展区。 “放歌,放歌,”邹馆长大声喊道,一个高挑带着黑色眼睛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这是晨呓报社的记者,陈镁君。”邹馆长说,“专程来采访你的这个油画展。”他重重地看了年轻人一眼。 邹馆长又看向镁君:“这位是章放歌,很出名的青年画家,也是广州青年油画协会的副会长。他可是一个大才子啊,这里面的展出的油画很多是他的作品,这次‘新视界’油画展览也是他一手策划操办的。” 青年画家面色平淡地向陈镁君伸出手,“你好!” 邹馆长本打算要回去,陈镁君忙说:“这次图书馆举办的‘新视界’油画展览反响很好,请问一下邹馆长是什么机缘让您决定承办此次展览?还有您怎么认为,现代人民对于油画这种艺术作品的理解,是否具备足够的鉴赏能力?” 邹馆长这才想起陈镁君是来采访的,自己还有个图书馆馆长的身份。他立马严肃了起来:“‘知识惠东莞,读书泽莞人。’图书馆一直本着传递知识,弘扬文化的宗旨,为每一位东莞人做好服务,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无论是小孩、大人还是老人,只要来到图书馆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读书人。我特别喜欢我们馆里悬挂的那句标语——‘你读书的身影,让城市更加美丽。’因为他们努力读书的样子,就是东莞这座城市最好的文化象征。 并且,我们图书馆越来越重视对文化传播的多样性。我们不仅丰富藏书数量,还打造电子阅览平台,并且经常开办文化讲座。类似本次‘新视界’优化展览,我们以前已经搞过多次,今后会更加大力的持续下去。我们想把图书馆打造成一个更大的平台,通过这个平台可以把普通市民和艺术大家联系在一起。 当代人民的文化素质和修养有了极大的提高,我相信有很多人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鉴赏这些艺术作品。就算是那些无法深刻体会的人,只要在某一个瞬间能够发现‘美’,就足够了,就说阴我们这次活动举办地非常有意义。” 邹馆长说话慢,一句一顿。他的话意先形成,然后构思语言修辞,最终从喉咙形成声音。 不过这也给了陈镁君足够的时间在奋笔疾书,当然她已经打开录音笔完整录音了。 邹馆长对自己刚才的讲话非常满意,心满意足地回办公室。 漫画展览区此时只剩陈镁君和青年画家两个人。 “我叫章放歌,”青年画家仿佛不满意邹馆长刚才的介绍,又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放歌。” 陈镁君微笑着,点了点头。 “章···”青年画家说。 “弓长张?” 他摇了摇头,本想说“章子怡的章,以前都是跟别人这样介绍的。”可此时却固执地不肯‘屈尊’借用艺人的名气了。 不是弓长张,必是章鱼的章了,陈镁君想。 青年画家又想到“章泽天”,这个也不足来介绍自己。 “那,是章士钊的章了?”陈镁君替他解围。 “章士钊是谁?” 陈镁君气他连自己姓的名人都不知道,不愿跟他解释章士钊是民国《苏报》的主笔。 “立于早上而已,”青年画家说,“早上面一个立身的立字。” “我知道,章鱼的章,章鱼小丸子的章。”陈镁君笑着说。 青年人微囧。 “耳东陈,君子的君,钾钙钠镁铝锌铁的镁。” 第5章 大艺术家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章放歌,高高的个子,清瘦的面庞。 清瘦是比较符合艺术家气质的特点之一,一个醉心于艺术的人,是要经常废寝忘食的,不会留念这些人间烟火。 还有就是长发,这位青年画家并没有在这一点上特立独行。他头发整体往后梳,只在右边留下一抹,刚好挡住右边的眉毛和半个眼睛,让人怀疑他可以随时把右眼躲在头发后面休息。 整体头发挽在耳后向肩膀沉落,上面的一小部分头发扎了起来,应该算作小马驹尾。能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发型很精致地打理过,没有一丝凌乱,显得很整洁。 他黑短的眉毛上挑,像是被木炭在白色乳胶漆的墙面上重重的一顿。 他的眼睛常常直勾勾地看,陈镁君觉得自己被这样盯着有点不舒服。 陈镁君用眼神提醒他,他却不躲闪,反而一脸狐疑地笑,仿佛在询问为什么陈镁君要盯着他看。 陈镁君想要尽快结束采访,“这次画展名字叫‘新视界’,请问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先别问,你先看看这些画。” 陈镁君只好点了点头,从右手边第一幅开始看起。 “不同艺术家的眼睛,诠释着不同的宇宙,让有限的展厅,多了无限道任意门。” 陈镁君回头看向他,他倚在展厅门口的,身体的一半陷在阴影里,右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镁君继续看画,章放歌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当你意识里的某根筋,在画前突然苏醒,便是找到了任意门的钥匙。” 陈镁君心里暗笑,那我可能找不到钥匙了。 “人类以外的事物,互相作用着产生新的形态。”陈镁君吓了一跳,章放歌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的身边。 “然后人类的眼睛捕捉它们,”章放歌左手放在眼前做了个抓手的动作,“在意识里钩起了复杂的情绪,”他的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画着圆圈,“又给原本中立的景观赋予了新的意义。” 陈镁君看着他这么娴熟的肢体语言,“您说的这些我就有点听不懂了,可能因为我是个俗人吧。” “不理解是好的,理解与不理解之间相互隔离的,只是你意识里的那根筋,它会突然醒来,让你发现那任意门的钥匙,然后你用它来打开任意门。永远不要去理解一幅画,那样的话,你打开门发现的是艺术家固定的世界。而是要让它在你的脑海里形成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它熠熠生辉,它野蛮荒凉,它就是你脑海里那个筋中神经元的跳跃。” “听章画家说的话,感觉自己像缺了一根筋一般呢。”陈镁君莞尔一笑,转身继续看画。 章放歌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陈镁君已经从身边走过,可是脑海里还在不断地闪现陈镁君刚才的笑意,他要自己清晰地记住,然后把这个宇宙再重新地呈现出来。 “它们之所以是景观,少不了人类的凝视,尤其是美丽的姑娘纯情的凝视。是你的凝视,让它们成为景观。它所践行的宇宙规律,也因为你的凝视而升华。”章放歌用低沉的语气说着。 这讨好的话,让陈镁君有点反感。 陈镁君来到一处名叫《静》的油画前,透过窗子看到桌子上凌乱地摆着几个静物。 “建筑物是人类活动的产物,而它们都在二维画布上掩盖着远方。每扇黑色门都通向不同的未来,这不安的未来,都溶解在静谧里。静谧能诠释瞬间为永恒,助人忘记时间。但也是时间,才让人相信,”章放歌突然提高声音,“一切不安都只是暂时的。” 陈镁君看到这幅画的作者,果然写着章放歌。陈镁君不愿理会他,继续看画。停在一处名叫《燃》的画前。一片枯萎发黄的草地,角落里有一小团燃烧的火焰,天空是灰白色,仿佛是阴天或者已是黄昏之后。陈镁君很喜欢这幅画。 “燃烧令静止的草开始动起来、焦起来,光的退场让中立的建筑变得压抑又忧伤。枯了的树枝在暴风雨前暂时保留容颜,乌云提醒着我们,处境会改变,所以人随时可以获得新生。” “我还是鉴赏能力太差,只觉得的这画很美。” 章放歌摇了摇头,“艺术家眼里的大千世界,又化作无数个宇宙。他们将宇宙捕捉出来,囚禁在几尺画布之中。方寸之间,深不见底。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最清澈双眸眼睛里的一个美字。” “不仅油画看不懂,你说的话我也听不懂了。”陈镁君说。 “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将这些相差甚远的隐喻,在同一个空间交汇,让被语言和规则束缚住的人类,终于有机会穿越到不同的世界里。并且发现这个世界,本该就属于自己。画用沉默说的话,回声在不断延续,听见或者听不见,都有声波。” “画用沉默说的话,回声在不断延续,听见或者听不见,都有声波。”陈镁君重复到,“真是很有哲学味道一句话,这句话我会记在本次专题里的。” “因为你我都是被绳索束缚住的人类,可是我逃了出来,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涂抹我脑海里的世界。就是希望你也能鼓起勇气,挣脱绳索,穿越到那个世界,只属于我们。只属于你和我,甚至那个世界里的我也是归属于你。” 陈镁君皱起眉头,想着他话语的“你”和“我”指的是什么? “我没有看错,”章放歌向前一步,盯着陈镁君的眼睛,“你的眼睛就是我遇到过最美最无边无际的宇宙,我本想着把这宇宙用艺术给我的双手画在画布上,可是我意识到我没有能力,因为你的眼睛,就是艺术。原谅我,因为艺术不允许我说谎。” 陈镁君心里厌恶,赶紧转移话题,阻止他继续说这些混账话。“为什么今天下午画展一个观众也没来?” 章放歌突然颓了起来,“刚开始两天人很多的,只能说城市里懂艺术的人还是太少了。” 陈镁君拿起摄像机问道:“我能拍一两幅油画吗?回去我要写报道的。” 章放歌说:“可以啊,不过我有油画的二维平面扫描图,你加我微信我发给你。” “要是扫描图一定很大吧,您发我邮箱好了。谢谢您!”陈镁君把邮箱留给了他。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她便要回去。 章放歌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我请你去西餐厅吧。我可以跟你讲一下,我在广州油画协会的故事,以及和一些岭南艺术大家邂逅的故事。” “不好意思啊,晚上我约了朋友一起吃饭的。我要先回去了,照片麻烦您发给我。” 餐厅里,刘颖笑着说:“不错呦,刚来实习没多少天,副部长就亲自给你安排文艺活动的专题报道。” “我不是去做专题报道,”陈镁君说,“我是去相亲呢。” 刘颖眼睛里立马放着光,“谁?他叫什么名字?帅不帅?” 陈镁君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那他是做什么的嘛?” “大艺术家。” “大艺术家?这份职业不错哦,怎么没一起吃个饭?”刘颖笑着说。 “我都有男朋友的人了,怎么会随便跟别人吃饭。” 刘颖差点跳了起来,“谁?上次你还说没有,我猜你就在骗我。谁啊?你跟我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这不正在陪我一起吃饭吗?” 刘颖笑了起来,她突然低下了头,眼皮抬不起似的,“真是的,人家对这种情话完全没有抵抗力呀。” 第6章 一只叫花椒的猫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后来,大艺术家,又几次邀请陈镁君约会,都被她拒绝了。 她直说了自己没有油画的艺术素养,也不懂得欣赏。 然而章放歌一再邀请。 在对方没有表白的情况下,她只得暗示对方,自己现在并不想谈恋爱。 可是艺术家对他们心中完美“艺术品”的执着,超出了陈镁君的想象。一再被陈镁君婉拒后,章放歌开始在晨呓报社门前等她下班。 陈镁君不得不斩钉截铁地拒绝他,阴确表示自己和他,既不想成为男女朋友关系,也不想成为朋友关系。 于是,大艺术家眼睛里的那团炽热的火焰熄灭了。章放歌颓唐地离去,找了家酒吧去“放歌纵酒”。 几天之后,陈镁君收到一件包裹。 她打开来看,竟然是一副油画,画着一双少女的眼睛。 下面有一行字:“你是‘勿忘我草’与‘别碰我花’的合体,是我“画得出”却“走不进”的大千世界。” 油画背景漆黑,那双眼睛直勾勾的,让陈镁君觉得有些渗人。她把油画丢在角落不再理会。 “大艺术家”的纠缠终于告落,这件事情,让陈镁君在那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对“艺术”这个词汇都有着不好的偏见。 ———— 时间就像是长了脚的妖怪,跑的飞快。 正午的阳光,斜斜地从落地窗照进来,陈镁君躺在沙发上,略显凌乱的头发垂在脸上,显出一道道光与影的痕迹。 她温柔地抚摸着花椒柔顺的虎斑条纹的皮毛。 花椒是一只肥猫。 它吃完饭就躺着,仿佛它的猫生只有两件事,吃饭和睡觉。 它不怕人,不理人,不凶人。它躺在那里,任由别人抚摸。 刘颖常说花椒是一只薄情的猫,怎么养都养不熟,无论对它怎样的爱与热情,它都一样的冷漠。 元旦假期,刘颖的男朋友出差了。 于是,她整天呆在陈镁君那里,连同她的这只叫花椒的猫。 陈镁君抚摸花椒时,它的喉咙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想是睡得很惬意。 刘颖发现,在家里的陈镁君好像变了一个人。这时候的陈镁君,没有了工作时的饱满热情,话也少了很多。 她总是倦倦的,一副慵懒的样子。 “和我的花椒一样。” “什么?” “我说你,懒洋洋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猫,和我的花椒一样。” 陈镁君抚摸花椒的手停住了,她闭上眼睛,很久没有说话。 “曾经也有个人说我像猫一样,”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也许我本就是一只没有感情的猫,不懂得爱人,也不会被别人所爱。” “那现在,我养了两只猫。”刘颖微笑着说。 毕竟是新年,刘颖无法忍受两个人如此这般地百无聊赖。 她拉着陈镁君去看电影,可电影院每场都爆满,连晚间档的都没有空座了。 刘颖后悔没有提前订票,她耸了耸肩:“看来我这个男朋友不称职了,今天没能让我的镁君看上电影。” “这恰恰说阴你有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平常外出都是他计划好的。” 刘颖一脸笑意,“Bingo!答对了。每次约会,怀书都安排地妥妥当当,我只需要笨头笨脑地,跟着他后面走就好了。” “笨头笨脑?”陈镁君凑近看着她,“阴阴是狡诈地很,抓住一切可以秀恩爱的机会。” “别吃醋哦,你可是我唯一的女朋友了。” 她们决定在家里看电影,弥补无法去电影院的遗憾。 本想着新年应该看喜剧片,可是好看的喜剧片大多都已看过几遍,选来选去也没有满意的。 “要不我们看恐怖片吧?”刘颖突然提议道。 两个女生达成了一致,她们精挑细选,终于选了一部叫《闪灵》的恐怖片。 为了迎合看恐怖电影的气氛,她们特意关上了房间的灯,并排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腿。 她俩一起看恐怖片的场景,是一部喜剧片。 她们把身子埋在被子里,只留出一双眼睛。每当有恐怖的镜头,便如地鼠一般地缩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当血水从门后涌出来时,刘颖大叫着钻在陈镁君的怀里。陈镁君的大眼睛此时也半眯着,仿佛随时都会闭上。 只有那只叫花椒的肥猫,身子蜷缩成球地躺在床上。它的那双黑洞又深邃的大眼睛,好奇又不解地看着这两位怪女生。 终于两人看完电影,可谁都不想从床上起来把电脑关上。 按照刘颖的说法,“此时的床上是有灵气的,可以预防鬼怪,一下地那便是将自己至于万重危险之中。” 陈镁君被她这么一说,也不想下地了,于是两人决定不管电脑了,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婚礼准备怎么样了?”陈镁君问道。 “新房布置好了,婚礼策划也确定了。其他就没什么要准备的,对了,下周去三亚拍婚纱照。”刘颖说,“还有,说好了,你要去给我当伴娘的,这是我唯一需要关心的。剩下的,都交给怀书了。” “还有一点很重要,”刘颖突然严肃地说,“那天你不能打扮地太漂亮了,要不就喧宾夺主了。” “我们的刘颖最美了。” “那是,”刘颖轻飒地撩发。 “说说他是怎么跟你求婚的吧?” “这有什么可说的,”刘颖一脸娇宠,“那天约会,他迟到了半个小时,见面也不和我道歉。在餐厅里,我还在赌气,他就突然跪下了。哈哈,我想这点错不至于这样给我道歉吧。” 刘颖笑地头埋在被子里,陈镁君拎着她的衣襟把她拎出来,“接着说。” “然后他傻傻地拿出一个小盒子。他好傻呦,动作笨笨地,我一眼就看出来他要干什么了。”刘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我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傻傻的动作,心里还在笑他,没发觉的,戒指就被他戴上了。这么看,其实我才是最笨的。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就要成为这个傻瓜的妻子了。” “切~”陈镁君,“得了便宜卖乖。” “哪有啦,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刘颖嘟着嘴巴。 “好了,别卖乖了。”陈镁君看着刘颖的眼睛,认真地说,“恭喜你呀。” “谢谢,”刘颖,“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喜欢的男生?据我所知,公司里很多男生喜欢你哦。” “哪有,别瞎说。” “真的,尤其你科室主任,李飞都在脸上写着了——‘我爱陈镁君’,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陈镁君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其实李飞人还是不错的···” “他的信来了。”陈镁君打断了她。 “谁?谁的?” 不能陈镁君回答,刘颖就猜到了,“程良智?” 见她点了点头,刘颖说:“不是说早已经彼此决裂,半年都没有联系了吗?居然还藕断丝连,居然还背着我!” 陈镁君摇了摇头,“信是半年前的。” 暑假后,新的宿管阿姨整理物品时,才发现抽屉里程良智写给陈镁君的那封信。可此时,陈镁君已经毕业了,信封上也并没有留下她的电话。 于是,那封信又摆在了收件处。 它茫然又无措地看着,新的信件,一封封到来,又被一封封取走。 直到有一天,陈镁君在本校读研的同学李慧去学妹宿舍时,无意中看到了那封孤独的信。 李慧立马给陈镁君打了电话。 “不需要了,我们已经分手了。”陈镁君用力说出这句话。 可没想到李慧还是给她寄了过来,“毕竟是写给你的。倘若哪天你想看了,就看一下。若你不想要它,也得你自己去丢掉。” “为什么不去看呢?”刘颖问道。 “左不过是一封分手信,既然已经是分手这个局面了,还有什么看的必要。” “给我,我看那混蛋是怎么说的。” 陈镁君阻止了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忘了他是最好的,我已经放下了。” “可是这半年来,你真的有放下过吗?你宁愿在公司加班都不愿回家,你拒绝和其他男生的约会。你只是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这根本就不是放下。” “我会的,”陈镁君小声地说。 “如果你真的想要忘记,就直接丢掉好了。如果你真的能放下,就坦然打开它,无论信里说什么,也不会伤到你的心。” “那就丢掉好了,”陈镁君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你帮我丢掉吧,不过,现在床底下可是有万重危险的。” “你确定哦?我现在就撕掉它,撕得粉碎,保证你一个字也不会看出来。” 陈镁君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嘶啦!”一声。 陈镁君突然握住刘颖的双手,她声音颤抖地祈求道:“不要,求你了。这是他唯一写给我的一封信了。” “可我已经撕开了,”刘颖只是撕开了信封,“那你要不要看一看?” 陈镁君慢慢伸出手,接过信来··· 她终于知道那天程良智之所以去前卫校区的原因了,不是为了黄素儿,也不是故意骗自己,可是这个笨蛋··· 她抽泣着伏在被子上,刘颖把她轻轻揽在怀里,“既然已经不可能了,那就忘了他吧。” 那只叫花椒的猫,舒服地蜷缩在被子的一处角落,发出一阵阵轻轻的呼噜声。 一月底,刘颖婚礼如期而至。那天的她一身纯白色婚纱,红红的脸上流露着幸福。 丢手捧花的时候,她故意丢在陈镁君的手里。 “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你的另一半。”刘颖眼睛里闪着泪光,嘴角笑着说。 婚礼后,刘颖和周怀书去了日本度蜜月。 这期间,花椒就交给陈镁君来养。 陈镁君没有养过猫,她小心翼翼地去养花椒,每次回到家里就讨好地去逗它,想要博得花椒的好感。 可花椒还是一样,吃饱了就睡,从不理人。 于是陈镁君也赌气地不再理它。 可当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的时候,花椒也跳了上去,蜷缩在她的胳膊下,安静地睡觉。。 陈镁君抚摸着花椒,轻轻地说:“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第7章 北京篇(一)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每一位刚来北京的年轻人,第一眼望向这里,看到这里的街道、霓虹灯、咖啡馆,还有那形形色色的人,都是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态。 伍亿和胡少聪还经常一起约着见面。不过后来,他们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来少了。 北京很大,每个人也都很忙,日子就在这忙忙碌碌中不断地溜走。 一年后,温姝琪如愿考上了北京某所医科大学研究生。 等学校的毕业典礼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前往北京,找她的伍亿哥哥。 伍亿租的房子离温姝琪的学校很远,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温妹子来北京读书之后,伍亿本想在学校和公司的中间地带,重新租一个房子。 可温姝琪阻止了他,因为这样的话,伍亿上下班时间会增长很多。“毕竟我是在上学,你是在工作,你会更累一点嘛。” 温姝琪宁愿自己多花费些时间,来迁就伍亿上下班的方便。 碰上课程压力大的时候,温姝琪只得住在学校。尤其是最近临近考试,温姝琪已经有一段的时间没有去伍亿那里了。 十月的北京,风轻云淡。 一天上午,正忙着编程的伍亿被前台的姐姐叫了出去。伍亿上班的公司位于北京市朝阳区望京街道,望京是北京最繁华BD之一,吸引了大批的互联网企业。 互联网的编程工作,高薪、高工作时长、高工作量。 “外面有人找你?” “谁?” “不知道,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前台姐姐眨着眼看着伍亿。 伍亿推门出来,才发现是温姝琪,她一把抱住了伍亿。 “真是的,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每次都是我给你打电话,你最近都没给我打过了。” “你不是最近学习很忙吗?怕打扰你。” “借口。”温姝琪侧脸靠着伍亿的胸膛,抬头看着他。 “好啦,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伍亿轻轻推开她,“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公司?”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一愣,看着兴高采烈的温姝琪,心里一紧,难道是自己忘记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你生日呀,这你都忘记了,还说我忙?” 伍亿这才会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温姝琪将一个盒子递给他,伍亿打开来看。 原来是那双自己喜欢了很久,却没舍得买的鞋子。 “这么贵,我也不打篮球了,干嘛要花这么多钱买它?” 温姝琪看出伍亿的开心,不理会他的苛责。 “我有奖学金哦,”温姝琪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很有钱呢。” 伍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以后你养着我吧。” 温姝琪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只小蛋糕,小心插上一支小蜡烛,点上。 她将蛋糕捧在伍亿面前,“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伍亿,祝你···”温姝琪轻声地唱起生日歌。 也许在人潮人海,也许在海角天涯,只要温姝琪想,世间便只有她和伍亿两个人。 “好了,好了,别唱了。”伍亿打断了她。 看着她一脸疑惑的表情,伍亿小声解释到,“公司里人多,被同事看到了,太不好意思了。” 伍亿接着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也该回去了。” “怎么了,给你过生日都不行了嘛,”温姝琪说,“你还没吃蛋糕呢,还没有许愿呢。” “不用了,我家姝琪的心意我收到了。现在已经工作了,就不能这么像以前那样幼稚了。” “怎么幼稚了?我只想给你过个生日啊,”温姝琪说,“晚上还有实验课,我不能回去陪你一起过生日了。所以上午我赶过来陪你过生日,你却连蛋糕都不吃一口,就赶我走。” 不等伍亿说什么,温姝琪把蛋糕丢在他手上,气鼓鼓地说:“你爱吃不吃,我生气了,接下来一周都不会理你了。” 说完,温姝琪转身跑走了。 伍亿叹了口气,下班再给她道歉吧。 温妹子这么高调的祝福,连上天也知道了今天是伍亿的生日。 于是,生日这天的伍亿,工作过得格外充实。直到晚上十点,他才疲惫地回到出租屋。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想着今天上午温姝琪专程去公司为他过生日,自己非但没有感谢,反而责备她。 伍亿拿起电话,想给温姝琪道歉。可是他却疲倦地不想说话,手机页面良久地停留在温姝琪的电话号码上,直到熄屏。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来北京后的日子,总是疲倦的。 疲倦的伍亿有时候也会和温姝琪产生争执、发生争吵,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伍亿叹了口气,怪自己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给温姝琪,他不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记得去年夏天时,温姝琪刚来北京不久的时候。她提早告诉伍亿周六和莫兰花、胡少聪他们约好了,一起去欢乐谷玩。 可到了那天,领导又突然通知伍亿加班。 等到伍亿去到游乐场的时候,已经黄昏了。 姝琪会不会生气了,她看着莫兰花和胡少聪两人一起玩得开心,会生气自己没有陪她吧。伍亿心里想着,见到她时好好跟她道个歉。 可是,一见面,温姝琪却笑着对伍亿说:“他俩拍的照片还没有我一个人自拍的多呢?” 那天和胡少聪他们道别后,温姝琪才轻轻对伍亿说:“其实,你不在身边,我不敢坐过山车的。” 伍亿抱着她:“下次去游乐场,一定带你把所有项目玩个遍。” 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再去过游乐场。 伍亿想着想着,困意渐渐袭来。 不知道什么时间,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然后,对方去洗手间小声地洗漱着。 是她,伍亿醒了,却没有说话。 她洗漱完,轻声脱掉衣服,钻到被子里来。 伍亿侧过身来,搂住她的肩膀,摸到她毛茸茸的睡衣。 “你不生气了?还以为你真的一周不理我了。” 温姝琪转过身来,伸手摸着伍亿的头发,“没办法呀,谁让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她将伍亿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以后要乖一点哦。” 第8章 北京篇(二)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到了十一月,一夜北京起了大风。第二天清晨,黑云压城。 胡少聪心里有一种纯粹的期待,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即将在北京城漫天洒落下来。 晚上要去莫兰花那里,已经有两周的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昨晚聊天的时候,胡少聪很阴显地察觉到她生气了。 莫兰花用生气的语气说自己一点儿也没生气,然后挂掉了电话。不一会儿,又打了电话过来,“我生气了,我告诉你一下。”然后又挂掉了电话。 兰花这个姑娘,就连生气也这么可爱,胡少聪想着,嘴角挂着笑意。 这次导师布置的课题,组里终于完成了。 胡少聪心里也轻松起来,仿佛随时都能和天上的积云一起化作片片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 可惜,北风吹了一天,居然把云层吹散了。 胡少聪预期中的雪花没有落下,黄昏时刻,反而落下来几道斜斜的阳光。 这几道阳光,像是冷色画布上几笔暖色调,让人心里觉得也许天气并没有自己感受到的那么冷。 等到下课后,胡少聪回到莫兰花租的房子里。 莫兰花租的房子离北京邮电学院不远,一室一厅。 此时,莫兰花还没有下班。胡少聪去到厨房,他买了冬瓜和排骨,想要煲汤给莫兰花喝。冬日里,没有比冬瓜排骨汤更好的了。 直到九点多,莫兰花还没有回来。 胡少聪担心她,刚想要给她打电话。门开了,莫兰花回来了。 莫兰花倚着门框,看着胡少聪。 她脸红红的,眼神带着迷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下午上完课,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胡少聪问道,“还有,你喝酒了?” 她转了转眼睛,“就喝了几杯,下班后和同事一起去了酒吧。” 莫兰花刚想从胡少聪身边溜到屋子里去,结果被他一把抓住自己羽绒服的帽子,又给她拉了回来。 “男的女的?” “同事自然有男有女了,”莫兰花撅着嘴,“你们实验室里不是也有三个女生吗?” “那不一样,我们是一起做实验,你们是去喝酒的。”胡少聪说。 “当然不一样,你还是学生,而我已经工作了。”莫兰花生气了,“半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怪我不该去喝酒?”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胡少聪一时没说话。 “没话可说了,无可争辩了?怪我无情?怪我残酷?怪我无理取闹?”莫兰花瞪大眼睛看着胡少聪,醉微醺的她反而口齿愈发伶俐了起来。 胡少聪一把把她拥在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大力、贪婪、而又炽热。 莫兰花还在生气,她本想推开胡少聪,可胡少聪把她抱地紧紧的不容挣脱。 她终于放弃了挣扎,陶醉在胡少聪宽广的怀里、热情的唇下。 “我只是也想喝点酒了。”胡少聪说。 莫兰花打了他一下,“你可真讨厌。” 莫兰花眼中的妩媚和娇羞,看的胡少聪心里突然冒腾出一团火焰。 胡少聪把她抱了起来,走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莫兰花勾住胡少聪的脖子,顺势也把他拉在自己的身上。 又是一番炽热如火的亲吻。 “对了,”胡少聪起身说道。 “在抽屉,”莫兰花边说边用手指,快速地指着旁边的抽屉。 “不是,”胡少聪笑了起来,“我是说我煮了排骨汤,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吃点?” 莫兰花嘟着嘴,眼睛里的一汪春水闪着流光,“你这人最讨厌了。” 胡少聪坏笑着,俯下身去,在她的耳畔轻轻说道,“先吃我也可以。” 伍亿伸手去拉开抽屉··· 餐桌旁,莫兰花突然对胡少聪说:“我想买辆车了。” “每天上下班不方便吗?” “上下班坐地铁倒也方便,不过,我想每天接你回来给我做饭吃。” “挺近的,我骑车半个小时就过来了。” “那还半个月回来一趟?” “这不是前阶段导师催地紧嘛,现在课题结束了,每天我都可以回来了。” “我可不信,”莫兰花喝了口汤。 莫兰花果然买了辆车,每天下班后她开车去胡少聪的学校,等他下课。 胡少聪不愿她工作了一天还专程来接自己,可莫兰花依然固执地每天都去。 “是为了说阴你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了,那些学妹学姐们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现在全校的人,都怀疑我是被一个富婆给包养了。” “包养?恨不得圈养起来呢。”莫兰花笑着说。 元旦假期,莫兰花和胡少聪回了长春。 莫母的欢喜在脸上洋溢着,却用手点了点莫兰花的脑袋。“真是没良心,这么久才回家一趟。” “工作忙啊,我可是在为祖国建设社会主义道路上添砖加瓦的好青年。”莫兰花眨着眼睛。 “就你还能添砖加瓦?最多是个粉刷匠罢了。”莫父笑着说。 在家的三天,莫兰花很开心,她还和孙阿姨学着去做菜。 莫母笑她,“从没给我们做过一个菜的人,现在偏心到为某人学起做菜来了。” 莫兰花红着脸争辩,“我是做给自己吃的,那里外卖太难吃了,你看都把你宝贝女儿饿瘦了。” “饿瘦了?是谁家的姑娘天天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要减肥的?” “我虽然没瘦,也没有胖多少好吧。”莫兰花小声地说。 假期一晃而过,莫兰花依依不舍。 莫母给她带了好些吃的,“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兰花,也学会自己做饭了。”莫母笑着,眼角含着泪。 莫父因为三天都有工作,没能好好陪陪她,决定亲自送他们去车站。 到了车站,离上车的时间还早。 莫父对莫兰花说:“去帮我买一包烟。” “爸你不是不抽烟了吗?”莫兰花疑惑道,她转了转眼睛,“你是想故意想支开我,和少聪单独说悄悄话吧?” 莫父脸上少许尴尬。 “不会是要给他五百万,让他离开你女儿吧。”莫兰花瞪大眼睛。 “给这小子五百万?我彩礼钱还没问他要呢。你先去旁边,我跟少聪说几句男人之间的话,女孩子不要偷听。” “切~等下我就知道了,”莫兰花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走开了。 莫父对胡少聪说:“你知道留在北京是你的意思。” “伯父,我知道,兰花是为了我才去北京的。” “那你知道兰花她最需要的什么吗?” 胡少聪想了想,“爱和开心。” 莫父摇了摇头,“是陪伴,她最需要的是陪伴。她两三岁的时候,我和你伯母每天早早出去工作,放她在外婆家里,晚上再接她回家。无论多晚,她都会守在外婆的门口,等我们回去。每天晚上牵着她妈妈的手,才睡得着。我说这些,你能阴白吗?” 不等胡少聪的回答,莫父接着说:“现在你未必能阴白,但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以后你会慢慢地阴白。我只有兰花一个女儿,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她以后能过得幸福。而你们去了北京,兰花身边没有了我们,她能依靠的只有你。” 胡少聪认真地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兰花幸福的。” 莫父轻轻点了点头,“还有一年时间你就研究生毕业,你说你要接着读博。当然,我和你伯母都没有意见。但读博还要四五年,你有没有考虑怎么办?” 见胡少聪不理解他的意思,莫父直截了当地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问题,胡少聪没有想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不远处的莫兰花。 “这个···等我和兰花商量一下,当然还要征求伯父伯母和我父母的意见。” “看来你们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不该我们过问的,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既然兰花已经认准你了,早点结婚也好。男人嘛,稳定下来,才能更好地去做自己的事业。这事我和你伯母也没有问兰花,你们自己好好考虑吧。” 高铁上,莫兰花追问胡少聪刚才父亲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兰花是个小公主,要多陪陪她。”。 莫兰花不相信,白了他一眼,戴上耳机,扭过头看向窗外。 第9章 北京篇(三)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2017年,进了七月,北京似乎被一个蒸笼给罩了起来。 天热的发了狂,偶尔一阵风也像是夹杂着无数热砂,吹得人眼睛痛、鼻腔里灌着热气、嘴巴又张不开,让人愈发焦躁。 伍亿和胡少聪商量着,周末一起去雾灵山两日游,刚好也是毕业两周年的日子。而他们,也有快一年的时间没见了。 温姝琪和莫兰花也很开心,每天在空调房里吹的人昏昏的,刚好去森林里散散心。 因为伍亿和胡少聪的缘故,温姝琪和莫兰花也成为了好朋友。 并且,让人意外的是,最近一年多的时间,她俩见面的次数,倒比伍亿和胡少聪还要多些。 到了旅游约定的日子,两位始作俑者却不约而同地爽了约。伍亿公司要做新项目的上线内测,胡少聪也被导师要求一起去参加会议。 “中国信息通信大会,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电话那边的莫兰花这么说。 “他俩都忙,看来我们这周去不成了,那就等下周喽。”温姝琪说。 莫兰花不服气,“凭什么他们不来,我们都玩不成了?没有他们,我们也可以去,在学校吗?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莫兰花驱车去载了温姝琪,沿大广高速往东北方向而行。 森林比城市里凉快的多,两人都很开心。 黄昏时分,她们开车去山顶。 山路盘旋,莫兰花开地很慢,两人倒有时间欣赏这晚霞之景。 晚霞将山体染成一道道或阴或暗的红色,丛林的色彩在这一霎那丰富了起来。 莫兰花敞开车篷,山风没有了白日里的热气,清爽地在耳畔吹拂。 温姝琪趴在车窗边看风景。 “怎么不说话了?担心我的车技吗?哈哈,”莫兰花笑着说,“还是说,想你的伍亿哥哥了。” “没有啊,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风景了,仔细欣赏一下。” “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少聪?” “才不会想他呢,我在想一句歌词——开,往城市边缘开,用速度换一点痛快。在北京整天忙忙碌碌的,难得闲暇欢愉。” “你不喜欢北京吗?” 莫兰花点了点头,“我喜欢娴静一点的地方,你呢?” “其实我也不喜欢。” 她们在山顶住宿了一晚,第二天看了雾灵山的日出。 日出前的山顶只有十几度,还好她们都带了外套。 天还没亮,看日出的人们便在山顶处选好地方静待日出了。 天色渐白,脚下的山脉、云海便清晰了起来。那种白,好像是眼前云海的白蒸腾到了天上。 微风,云海没有翻涌奔腾,柔软地在山脉间滑过。 终于,东方天际和云海相接的地方,出了一道红,厚度、颜色均匀的像是红色蜡笔用格尺在灰白色画布上直直地画出的一笔。 然后,红色上面泛起金黄色。 人群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欣赏这自然之美。 终于一轮红日漏出一角,霎那间,东方的天空金光灿烂,云海由远及近也被染成一道道红色。 “好美啊,”两人感慨。 “想一个比喻,姝琪,此时的太阳像什么。” “像红彤彤的苹果?” 莫兰花摇了摇头,“不好。” “那我想不出来了。” “我觉得,此时的日出,像是一个眼睛。它拉着天空这个百叶窗的一叶,就是天边那一叶,然后探出这只大眼睛,来看这个大地。” 看过日出,两人又在雾灵山流连了半日,才返程回北京。 “我们这两天没陪着他们,自己跑出来玩,他们会不会怪我们呢?” “阴阴是他们失了约,还好意思怪我们?记得,回去要好好发发脾气,不能惯着他们。” 晚上,伍亿回到家中,看到温姝琪坐在床边。 “什么时候回来的?玩的怎么样?” 温姝琪没有理会,伍亿猜测她生气了,想要讨好她,“你饿不饿,我去煮点面吃?” “傻瓜,你看桌子上的是什么?”温姝琪说,“我煮了饭的,不过菜已经凉了。” “没关系,我去热一下。”伍亿忙说。 吃饭的时候,温姝琪还在看剧。伍亿拿过她的手机,“先吃饭啦。” “你知道吗?雾灵山的日出好漂亮的。” 伍亿摇了摇头,“我没看过,怎么知道呢?” “等下,我给你看照片,”温姝琪拿过手机,“可是,我现在还生气,阴阴你说好要陪我一起去的。所以,我又不想给你看了。” “那我就不看了,”伍亿轻声地说道。 其实伍亿知道温姝琪只是在假装生气,是想要自己哄一下。 可是这两天,伍亿是在太累了,他感觉自己没有一点精力。 温姝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大口扒着米饭。 吃过饭,她把碗重重摔在桌子上,想着伍亿会骂自己无理取闹,可是伍亿什么都没说。 温姝琪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气愤地说:“早知道今天就不回来了,阴天一早我还有课。” “那要不今晚你回去吧?” “什么?!这么晚了,你让我回去,你是要赶我走吗?” “没有,你想留就留,你想走就走,”伍亿叹了口气,“我今天不想和你吵。” “你是说我想和你吵了?还是说我要等哪天你想和我吵架的时候,再过来和你吵架吗?” 伍亿不再说话。 “那好,我也不和你吵,我走。”温姝琪转身离开。 房间只剩下伍亿一人,他冷静下来,懊悔自己不该这么晚让温姝琪一个人回去。 房门开了,温姝琪又回来了,她气鼓鼓地看着伍亿,“忘了拿手机了。” 温姝琪去桌子上拿了自己的手机。 伍亿一把抱住她,“这么晚了,别走了。” 温姝琪双眼婆娑了起来,“伍亿哥哥,我知道你很累了,可我还是想和你多说说话啊。”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走的。” 温姝琪在伍亿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是故意丢下手机的。如果有哪天,我忘记丢下东西了,请你一定要把我找回来。” 伍亿点了点头。 “我就在外面,我的腿这么短,走不远的。” 莫兰花回到家中,收到胡少聪发来的信息。“今天不要来接我了,学校还有事,晚上不回去了。” 本来也没打算去接你,莫兰花心里想。 莫兰花没有回复消息,打算等着胡少聪打电话时冲他重重地发一次脾气,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自己有理有据。。 可是胡少聪并没有打电话,莫兰花等着等着,一个人在床上睡着了。 第10章 世界杯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晨呓报社里,实习期结束后的陈镁君,岗位定在了新闻部里的生活编辑科,科室主任叫李飞。 李飞年龄三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每天都是白衬衫、黑西裤,打着领带,说话时慢斯条理,一副儒雅的样子。 李飞是李广生社长的亲侄子,这一点报社上下早就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李飞能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科室主任,而且李飞的科室还是新闻部里最重要的科室。 晨呓报社现在的宗旨是“短新闻,长生活”,这是李广生社长在前年时提出来的。 李社长说,我们是一家地方报社,无法获得国内外第一手新闻,这是客观事实。 所以报社要关注的点要更加深入东莞本地,更加突出东莞的时事。并且要突出我们报社的风格,更加贴近东莞人民的生活。 之后,报社内部改革。生活编辑科的地位越来越重,科室人数和领导关注度已经超过了新闻编辑科。 虽然,这一定程度上惹了新闻记者和编辑的不满,尤其是刘颖,常常跟陈镁君抱怨。可是报社的这次改革还算比较成功,报纸订阅的人数止住下跌颓势,开始慢慢增长起来。 工作一年后,陈镁君有了自己独立负责的板块,叫做“定格流光”。 内容倒是很简单,每天选取一张照片,简单讲讲照片的故事。大部分来自于邮箱收到的线上投稿,有时候陈镁君也会自己出去拍些照片。 虽然只是32K的篇幅,但她每期都做得很认真。 时光来到2018年。 到了六月,世界杯成为了各大媒体主要报道的新闻来源。 晨呓报社也不例外,“短新闻,长生活”的宗旨早被一脚踢出场外。早报中生活类报道的篇幅大副削减,残留的几个角落,像是仅供人们在“中场休息”的时间去浏览。 生活科的人员突然空闲了起来,看着忙碌的新闻科,他们内心却没有此刻在电视机前的中国男足那样安静平和。 他们用愧疚地眼神看着新闻科的人,尽可能的帮他们做一些文字校对、版式编排的工作。 陈镁君的“定格流光”也停了,大把的时间空了出来,不过她不愿像科里其他同事那样假装做事。她呆呆地盯着电脑,看着世界杯的录像回放。 “定格流光”栏目停了,那流光再也定格不住。它源源不断地在陈镁君身旁溜走,狠狠地把她抛在已经毕业三年的现实中。 人们意识到时光流逝,往往是在某一个重大的重复发生的活动中。他们想到的是这件事在上一次发生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和什么人在一起,做着什么事情。 一直到了7月16日,法国队夺冠后。 狂热的中国球迷,终于像是从炎热的室外回到了空调房,瞬间冷静了下了。他们中大多数蛰伏了起来,等待下一个四年。 晨呓报社又做了三天的世界杯回顾,之后生活类资讯才逐步收复失地。 工作恢复了之前的忙碌,可陈镁君心里却出现一种莫名的失落。她不愿再故意去写鸡汤,不会再为一片落叶而伤感,不会再因一个黄昏而感慨。 很多时候,看着一张张照片,她都不知道该写什么。 陈镁君发呆的时候,上司李飞常过来,问她怎么了。语气到没有苛责,反而是关心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于是陈镁君只得让自己看起来如常。 有一天,她的邮箱突然收到了一封e-mail。 打开来看,邮件上是一张下雪的照片,她一眼就看出来正是K大校园。 正文只有一首小诗歌《冷梦》: 那年夏天的广州 我把空调开很冷 每晚裹在被子里祈祷 梦到飘着雪花的长春 你冻得红扑扑的脸 你眼里融化一切的温柔 照片里定格住的雪花,此刻在陈镁君眼睛里飘洒纷飞。 作者一定是她的校友,说不定她还见过。邮件落款写着梁辰,一个陌生的名字。 陈镁君立马回复说,选定的素材需提供一张作者本人的照片。 很快,对方回了过来。 照片上是一个慈祥的老大爷,抱着一个小孩子。 原来是一位都当爷爷的老师兄了,应该是K大元老级的毕业生了。 陈镁君哑然失笑,你在期望着什么呢? 那期的“定格流光”,陈镁君采用了梁辰的素材,也发表了他的诗。 她借鉴艾米莉·狄金森的诗,简短点评了几句:“我本可以忍受南方的夏日,如果我不曾见过北方的雪花;我本可以忍受孤独,如果我不曾拥有你的陪伴。” 不料这一期的定格流光,反响很不错。成为本期报社网站上观众留言互动最多的一个栏目。 李飞也向陈镁君打听这个梁辰是谁,陈镁君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8月16日,陈镁君又收到了梁辰的邮件。 那是两张照片,陈镁君觉得里面的风景很眼熟,仔细一看,居然是市中心广场。 两张照片拍摄的是同一处,不同时刻。 一张是日落时刻,天空中挂着被染成红色的霞云;另一张是日落后,天空中的云彩变成灰黑色。 同样也是有一首配诗,《暮过市政广场》—— 毕竟南城八月中, 霞光不与四时同。 朱砂轻染丹唇上, 便引水墨画眉头。 陈镁君暗暗赞叹梁辰诗歌的清新写意,上了年纪却仍保持着发现美的眼、描绘美的心。针对黄昏云彩光与影的变化,他用朱砂染丹唇形容红色霞云,用水墨画眉头形容灰色云彩。真是独具匠心的描绘视角。 看起来这位叫梁辰的老先生已经从广州来东莞了,有机会真想认识下,陈镁君想。 这次的“定格流光”同样收到了很大的关注,陈镁君的邮箱里突然间多了很多投稿的素材,很多都像梁辰一样写着一首诗歌,或者三两句感悟。 诗歌良莠不齐,陈镁君却每一封都很认真的看。 很多人的心里深处都住着一位诗人,只不过生活中太多的苟且,让人不再去打扰他。就像曾经的“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引起的全社会续写诗歌的轰动。陈镁君私下里这么跟人讨论。 陈镁君在发来的素材中精挑细选,一开始觉得自己像皇帝选妃一般,都是大家闺秀,都是“有女初长成”。可后来发现好的作品太少,是在沙里淘金,偶尔看到一首中意的,像极了吝啬主看到黄金时的样子,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芒。 周五的下午,陈镁君下班后,突然想去散散步。 她来的了市政广场,此时正是黄昏时分。 她看到了如梁辰描绘的景象:那天边红色的霞云,如火如荼;可随着日落,须臾之间,红色便消失了,只剩下淡淡几笔勾勒出来的水墨。。 “朱砂轻染丹唇上,变引水墨画眉头。”陈镁君喃喃地说。 第11章 秋培的婚礼(一)庐山之恋 /297337雪落拥花最新章节! 十月三日,文秋培的婚礼。 恐怕,宿舍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先结婚的居然是文秋培。包括文秋培自己。 五号那天,五七五宿舍里的四位,毕业三年后,第一次全员见面。 晚上,大家帮文秋培一起去布置了新房。 吹气球,贴喜字。 文秋培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知道你们要来,故意留些事情给你们做,就是希望你们沾沾我的福气。” 程良智发现文秋培发福了很多,笑他身子其实早已经结婚了几年。 文秋培辩解道:“这是男人的才华和阅历往身体内部坍缩,化成了脂肪。” 大家忙完,站在文秋培新房二楼平台处吹风。 天气本不到冷的时候,可夜来的秋风急,吹得大家瑟瑟。 大家让文秋培讲讲自己为何“闪婚”的经历,毕竟在五月份时,他还自称是单身状态。 结果,不到半年,他就要结婚了。 文秋培笑了笑:“这可能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 文秋培毕业后,他没有选择出去工作,而是专心在家写起了小说。 他抗住了父母的不理解,也不在乎邻里之间在背后议论他是个啃老族。 文秋培每天坐在电脑前码字,终于一年后,他写完了那部在大学时就开始写的小说——《雪落杜鹃花》。 他信心满满地将它发表在小说平台上,可是,如枯叶落入大海,未起半点波澜,读者只有十几个人。 一向自负的文秋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联系网站责编,询问是否网站没有推送自己的小说。 对方否认了,“这种文绉绉又没有什么跌宕起伏剧情的小说,并没有人爱看。” 文秋培说:“我只是想把故事写得现实一点。” “你是在写网文,不是在写日记。”责编毫不客气地说,“我看了你的小说,得出了一个结论。你自以为有钱钟书的洞察,却用韩寒17岁的文笔,去写一部网文。” ———— “不得不说,真是个一针见血的评价。”文秋培笑着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用网络小说的套路去写那些水文,写完后我自己都不愿再看一遍,仿佛就是一坨狗屎。” “不至于吧,你写了好几百万字呢。” “那就是好大一坨狗屎。”文秋培摊了摊手。 “那些狗血剧情,烂大街的套路,为了凑字数拼命地去水文字···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很厌烦,就像是捏着鼻子在臭水沟里挖淤泥。终于,去年春天,我再也写不出东西来了。” “然后你就考了公务员?” 文秋培点了点头,“终于有份工作了,在邻里间的那些人眼里还算体面,又开始夸我这个大学没有白上了。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的这句话很有道理。每个人都无法脱离社会这张复杂的网,无法割切与别人之间的关系,也无法做到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你在说什么呢?怎么说起了哲学,赶紧讲讲你们的庐山之恋。” “你们以为我跑题了?”文秋培摇了摇头,“其实这都是故事的序引而已。” “去年考上公务员,每天的工作倒也轻松,闲暇时间也渐渐忘记了自己喜欢文学这回事了。不能说忘记了,而是不敢面对。今年五一的时候,自己想去散散心,我喜欢杜鹃花,刚好庐山那个时节的杜鹃花最好,便去了庐山。” ———— 五月份的庐山,气候最是宜人。白日里,一件薄外套足以。 文秋培自北方来,穿得偏厚,身子热出汗,他不得不把风衣脱下来拿在手上,顿觉得清爽的多。 正直庐山植物园“杜鹃花节”的时期,园内游人如织。 连绵成片的杜鹃花如火如荼地怒放着,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 文秋培最喜欢杜鹃花,每次看到杜鹃花,心里总会涌现出一股淡淡的哀伤感。 可园内人群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嬉笑着,忙着拍照。 文秋培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好好地静下心来去赏花呢。难道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将花的照片带回去,还是说没有拍照就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来过这里。 文秋培终于找到一处安静的角落,这里是公园最深处,也没有大片的杜鹃花,自然鲜有人来。 这里只有几株火红色的杜鹃花安静地开着。 文秋培心里宽慰,仿佛这几株杜鹃花此时此刻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可是偏有人不许他短暂地满足私信,想要来和他分享。 一个戴着黄色礼帽的女生走了过来,她上身穿着浅红色薄衫,下身白色长裙。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这几株杜鹃花的前面,文秋培第一次没有讨厌在自己想要独处时被别人打扰。 女生将手靠近那血红色的杜鹃花朵,她轻声地说:“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 文秋培靠了过来,把诗接了下去,“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 女生被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文秋培。 等她反应过来,冲着文秋培莞尔一笑,“公园里可不让折花。” “没打算折花,”文秋培笑着说,“白居易这首《山石榴寄元九》诗相对冷门,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 “我最喜欢杜鹃花了,所以写杜鹃花的诗我都喜欢。”女生说。 她说话的声音一直轻轻的,仿佛怕吵到了这些杜鹃花。 “我也最喜欢杜鹃花了,”文秋培很高兴遇到这位知己,“它不娇惯,不浮夸,不卑不争。” “对的,”女生点了点头,“我喜欢杜鹃的鲜红如血,就像它名字的那个传说‘古有杜鹃鸟,日夜哀鸣而咯血,染红遍山的花朵。’每次看到它们,心里就有一种悲伤感。” 文秋培激动地拍了下手,“古人都信这个传说,所以有那么多诗句写它。唐朝的成彦雄就有一首——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这首我也喜欢,但我最喜欢杨巽斋的那首,‘鲜红滴滴映霞明,尽是冤禽血染成。羁客有家归未得,对花无语两含情。’你是文科生吗,什么专业?” 文秋培摇了摇头,“我学的是工科,通信工程?” 女生疑惑看着他,仿佛对这个回答很怀疑。 “要不要我背数字信号功率谱公式给你听?” “那倒不必,”女生笑着说,“就算你背出来,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还好你没让我背诵,”文秋培说,“其实我早忘了,那些知识毕业时就还给老师了,不过他们还赖着不把学费还给我。” “哈哈,学工科的男生都这么有趣吗?” “并不是哦,我们平常很死板的,”文秋培一脸认真,“也许在特定的女生面前才会展现有趣的一面。” 女生听出文秋培话语里的暧昧,笑着轻轻白了他一眼。 他们一起在植物园转了一圈,临近黄昏,便走了出来。女生电话响了,她对文秋培说了声抱歉,去旁边不远处接了电话。 等女生走过来,“听你刚才打电话的口音,我们俩‘或恐是同乡’啊。” “真的吗,你也是朔城人?”女生兴奋地问。 文秋培点了点头,“能在旅游时遇到老乡,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好巧,那真是好巧。”女生重复说。 好巧成双,他们曾在本市同一所高中就读,那是一座在江中央小岛上建造的学校。那个小岛叫做白鹭洲,学校就叫做白鹭洲中学。 女生名字叫做杨丹,比文秋培晚一届,现在在朔城市第三医院当一名医生。 “我就觉得你看起来这么面熟,原来早就见过了。”文秋培说。 “我可不记得我们有在学校里见过面,而且我们不是在同一栋楼学习的,碰到的机会本就不多。所以,”杨丹眨着眼睛,“我只能把你这句话当成你们男生对女生惯用的话语。” “惯用这个词不准确,但很多男生都说过。像《红楼梦》里贾宝玉曾对林黛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还有《你的名字》里泷对三叶说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怎么偏就我说不行?”文秋培说。 “我又没不让你这么说,”杨丹的脸上映出一层晚霞,她忙说,“泷说了那句话后,电影就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当时我看的很感动。都以为新海诚不相信爱情,好担心泷和三叶最终只是擦肩而过。” “也许,我说了这句话,我们就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呢。”文秋培直截了当地说。 杨丹假装没听到,继续走着。 “你晚上住在哪里?”她突然转过头问。 “怎么,你有什么要求吗?”文秋培说。 “哼,”女孩锁了眉头,“我是说不顺路的话就别一起走了。” “那你住在哪里?” “牯岭镇香山路28号。” “巧了,我也是。” 他们一起回到酒店,文秋培说先送杨丹回房。 杨丹开了门,回头看文秋培还没走,“你不会想要跟进来吧?” “如果你不拦我的话,”文秋培说着要往房间内探身,杨丹立马用手挡住了门,白着眼看向天花板。 “我可是正人君子,”文秋培说,“再怎么也不能把学长想的很坏。” “你现在满脑子就是不好的东西,”杨丹说。 “你错了。”文秋培严肃地说,“爱情是很好的东西,包括谈恋爱,牵手、拥抱、接吻、甚至发生关系,这些都是很好的事情,怎么是不好的东西呢?” 女生转身进屋,想要关门,被文秋培挡住了。 “你要干嘛?”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惶恐。 “你明天打算去哪里?” 杨丹想了想,“三叠泉瀑布。” “巧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那我明早来喊你···” 杨丹没等他说完,重重地关上了门。 文秋培拍了拍门,“明早来喊你哦。” 第二天,杨丹的房门开了,她轻轻探出脑袋,左顾右盼一番。然后她走了出来,确定走廊上并没有人。 于是,她回到房间,刚准备关上门,却被一张手给挡住了。 杨丹吓了一跳,才发现是文秋培。 “失望了?” “失望什么?” “没有看到我。” “鬼才会呢?” “你那会儿已经开了一次门,看了眼走廊,发现没人,又关上门。这次又是,不是等我,难道是等外卖吗?” “是啊,我就是在等外卖。”杨丹大声说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被文秋培看到一清二楚,心里生气他一定是偷偷躲在了走廊门后。 “那就巧了,我就是专门给杨丹小姐送外卖的。” 说着,文秋培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拎着豆浆和油条。 杨丹觉得一份温暖从眼眶直撞到心房,她看着文秋培,小声说道:“这可真巧。” 三叠泉瀑布,水流在崖间奔流而下。 文秋培感叹道,“当真是‘飘如雪,断如雾,缀如流,挂如帘’。” 他失神地望着瀑布。 “怎么不说话了?”杨丹问道。 “我在感慨。” “感慨什么?” “世事无常,人生就像是这瀑布的浪花一样,一瞬而起,一瞬而逝。” “文大才子怎么这么感慨了?” “孔子都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须臾之间,想做的事一定要趁早。”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看着你。” “看着我?” “然后,对你说···” “说什么?” “我爱你。” 杨丹的眼神突然朦胧了起来,像是瀑布中泛起的白色水雾。 她不再看文秋培的眼睛,脸颊泛着粉色,“那么轻易说出口,恐怕是个多情的人。” “这句话,我只说过一次,就是刚才对你说的。我曾以为我会永远不会说出这句话,可此时此刻,这句话就像是一朵浪花,从崖上顺流而下。”文秋培盯着杨丹的眼睛,“我相信这朵浪花,它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直到今天,我来到此地,碰巧遇见你。于是它开心了,蹦跳着从崖边跌落。这句话便从我的喉咙里产生,然后脱口而出。” 杨丹闪躲开文秋培的眼睛,“可我们昨天才认识····,才见过两次面···。我们都还没有互相了解,我还是觉得太唐突了。” 文秋培起身,“一切的发生,都不是唐突,而是注定。在这里遇见你,让我知道那些让我来到庐山的所有事情,都称之为缘分。我相信命运,既然你说只见过两次面,不是很了解,那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那么,再会。”文秋培冲她拜了拜手,“你我都在朔城,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 文秋培的突然道别,让杨丹有些惊讶。她木然地点了点头,直看到文秋培消失不见,她才回过神来,听到瀑布坠落的声音。 可是,此时的杨丹却没有心情继续欣赏庐山瀑布的景色。脑海里固执地讲昨天下午一直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仔细地回想了一遍。 “真是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女生看着天上的白云,“朔城那么大,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她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在景区里游逛。 杨丹有时候会想,他也许还在这里,就在某一处景点,会和自己再次不期而遇。 于是,每到一处游人多的地方,她都会焦急又仔细地寻找文秋培的身影。可是,一次次失望。 她又看到那如血如火的杜鹃花,“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她喃喃念出那天文秋培说的这句诗,心里泛起一种哀伤感。 杜鹃花本是一种令人哀伤的花,它不争不取,来看它的自己也不该期待着什么。 第二天下午,杨丹下了山,她又看了眼云烟笼绕的庐山,“别了,杜鹃花。”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迈下台阶。 “请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真是个好老套的方式!而且说走就走,还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她心里想着,可是一股暖意却从心底跌跌撞撞直窜到了眼眶中。 她的视线湿润了。 “わたしも。”(日语,我也是) ————。 “呦~,果然是情圣。这撩妹手法,我们听得都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