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 2第一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近日來,京城和宮中都不大太平。 當朝天子偶感風寒,好吧,風寒而已,不過怎就一病不起了? 而且還連著半月未上早朝,大臣們再也熬不住,相互聯絡後,成群結隊,跪奉天殿外頭,求立太子。 皇帝大怒,咳了半晌,道︰“朕還沒要死吶,不立!”,而後遣人將他們攆了去。 等你死了就來不及啦,被攆走群臣們腹誹道。 第二日,這群人又跪殿外,還多了幾個。 “立太子啊……皇上……” “滾。” 第三日,聲勢為浩大。 “微臣斗膽懇請聖上立太子——求見聖上吶——” “不見。” 第四日,殿外黑壓壓一片,跪得又滿了些。 “……咳咳。”殿內皇帝氣險些嘔血,他不是不知,自己病倒幾日,宮中風起雲涌,潛伏許久各個黨羽已是蠢蠢欲動,只待時機,一觸即發。 老虎不發威把朕當病貓麼? 皇帝順手抄起一把劍,走出殿外。 啊,皇帝陛下總算肯出來了,雖說提著一把劍面色陰暗很是恐怖,但是肯出來也算是進步了不是嗎? 群臣們心中得到小小滿足,齊聲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皇帝聲音帶了些嘲諷︰“怕是要被你們氣命不久矣。” “臣等惶恐——” “惶恐?朕倒是未見你們有一絲惶恐,每日都來這邊跪著,脅迫朕立太子,怎麼,要造反麼?” 造反這詞一出,臣子們都趴地上了。 “好了,諸位愛卿先平身吧。”皇帝見大家態度還算端正,顏色稍緩。 臣子們起身後,為首方首輔卻未動一下,依舊維持著磕頭姿態,沉聲道︰“這幾日皇上龍體微恙,不知是誰走漏風聲,京都里都已傳開,民心難安,城內躁動。若是能立太子順撫民心,也不失為一樁好事。現今陛下公務纏身,皇子們年已漸長,是到了該為殿下分憂時刻了。” 皇帝聞言,笑得分外莫測,喜怒難辨。 他目光落首輔身上,提劍抬起他下巴,道︰“愛卿莫不是嫌朕老了不中用了?” “臣不敢,臣只求能立太子為皇上分憂。” “哦?那首輔現下覺得有什麼合適太子人選麼?” “微臣不敢妄言。” “直說無妨。”皇帝收回劍鞘。 首輔頓了半刻,語調不急不緩道︰“微臣覺得……二皇子倒是不錯人選。” “嗯。”皇帝摸了摸下巴︰“二皇子佑楊現已十五,才思敏捷,文武雙全,是不錯。” 群臣中有一半人人默默挺直了腰桿。 “微臣斗膽進言,”太師疾疾向前一步︰“我大梁崇尚德治,抱德煬和。二皇子生性過于剛烈,行事向來沖動,怕是難以以德服人。” “那太師對太子人選有何見解?”皇帝面色愈發饒有興味起來。 太師道︰“臣以為三皇子是為合適人選……” “不可,”首輔打斷了他︰“三皇子年紀尚輕,怎可為陛下分擔國事?” 太師倒是不慌不亂︰“三皇子雖年方十三,但博學多識談吐不凡,再者,三皇子性格溫和愛人以德,正符合了我朝治國之大義。” “嗯——”皇帝略一沉吟︰“佑桐年歲數是小了些,但少年老成,平日對諸多時事有過人見解,確實叫朕頗為賞識。” 皇帝話落,太師朝著首輔方向,斜睇一眼,分外得意。 與此同時,大臣之中,另外一半人悄悄豎起脖子。 太師順勢推波助瀾︰“太子之事皆由陛下定奪,臣等也只是提出意見供陛下參考罷了,再無它意。” “哦,好吧,”皇上應了一聲,淡淡擲下一句︰ “那就立大皇子為太子吧。” 啊????????!!!!!!!!! 方才還挺著腰桿豎著脖子人下巴均掉了一地。 臣子們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皇帝陛下又徑自道︰“諸位皇子里,朕喜愛便是佑樘。若說才學,他文高八斗才富五車。若說武學,他融會貫通輕車駕熟。再說,佑樘品性是冰清玉粹溫文爾雅。八年前他被送出宮時候便已是才德兼備,現今是天人之姿無可挑剔。怎就無人舉薦他呢?” 數位大臣階下听著,被繞了進去。咦咦,似乎真是這樣誒…… 皇帝撫掌一笑︰“既然你們並無異議,那朕就封大皇子為太子吧。”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後公公去取詔書,打算立旨。 等等,不對,眾位臣子總算反應過來,率先跪下太師,他高喊道︰“皇上三思吶——” 音色分外淒哀。 緊接著,又黑壓壓跪倒了一大片︰“懇請皇上三思啊——” 皇帝撫了撫劍鞘︰“怎麼,方才還說由朕定奪,這會怎又擋了朕旨意呢?” 跪拜他腳邊首輔再抬臉已是老淚縱橫,他如喪考妣好不淒慘道︰“陛下,這大皇子,饒是再出眾再優秀,他,他也是個……” 說到這里,首輔再也說不下去。  得一聲脆響,皇帝拔劍出鞘,直指著階下眾臣,聲音不似剛才那般平和,染了怒意,沾了威嚴,攝得人都抬不起頭來︰ “你看看你們,口口聲聲厚德載物嚴于律己,實際上呢?老二老三給了你們些什麼好處,叫你們這般折腰肯首?” “方首輔,朕即位時整頓官場,朝堂迭。念你是開國元老有不世之功,朕留你下來,尊你敬你數十載,凡事不決皆虛心求教。怎麼,這一人之下位置你也不再滿足了?暗中以權謀私,恨不能一手遮天。朕問你,去年黃河泛濫,朕命你下放救災餉糧都去哪了?到百姓手中時候怕是連谷殼都不剩!你們難道以為朕不知曉嗎?宋將軍!當日突厥犯境,你還是神機營中不起眼小卒一名,朕去巡兵,你大膽來朕跟前毛遂自薦,朕見你武力超群胸有成竹,便破格提拔你同繆將軍一同帶兵。如今你取代廖將軍坐上這驍勇之位,便愈發自大妄為,全然記不住那時所許下永生永世效忠于朕誓言了?” “現下朕不過偶感風寒好得慢了些,一個個便殿前叩首長跪,仗勢脅迫。哈哈,比起你們這些貪贓枉法,結黨營私之輩,佑樘好得豈止百倍千倍?” “就算他是個啞巴又如何?” 皇帝話畢,台階下眾人若死了一般,無人再動,沉寂得叫人心驚。 利劍回鞘,玄袍翩躚。皇帝背過身去,嗓音听上去極為疲倦︰ “宣朕旨意,立大皇子為太子。即刻召其回京。” =。。= 其實大臣們不爽也情有可原,讓個啞巴當太子,換做誰都不能接受吧。 不過這也不能怪大皇子,他也不願,天生能有什麼辦法。 據知情人描述,當日皇後生下大皇子時候,大家都眼巴巴外頭候著等著,為是听這宮中頭一位龍子高亢啼哭,等了許久許久,這孩子都沒吭一聲。接生產婆不得不冒犯了,倒提著大皇子拍了幾下屁股,依舊沒聲。 “為何不哭?”躺床上皇後,極虛弱地探起頭來。 產婆犯難︰“奴婢也不知啊,叫太醫來看看罷。” 先來了幾位太醫,瞧了瞧,均搖搖頭,不敢妄斷。 接著,京城里有名望妙手神醫被請了來,前看後看左看右看,又是把脈又是掀眼,忙撲通一聲跪了。 撲通撲通。 一眾太醫見神醫都跪了,也跟著跪了。 撲通撲通。 產婆宮女們也跪了。 神醫頭磕著地,絲毫不敢抬起一分,道︰“啟稟皇後娘娘,這大皇子,怕是有先天啞疾,五感不全啊——” 皇後暈了過去。 不出半個時辰,嫡皇子生下來便沒法開口講話事宮中傳遍,整個後宮都陷入一種沉哀同竊喜,惋惜與鄙夷交織氛圍之中。 皇後當然不知,因為她還暈著未醒。 皇帝知曉得,扔了折子便從奉天殿趕來,進房間後便一把抱起自己兒子。 方才還跪皇後眾人,匆忙調整面向,朝著皇帝接著跪。 “不會講話?”皇帝一片“皇上恕罪——”哀聲中冷冷問了句。 神醫依舊保持著磕頭姿勢,身子止不住顫抖︰“回陛下,約莫是胎內發育不良緣故,現下不能出聲。不過,但這天生事,不好說,若後期調養得當,能恢復也不無可能。” 旁邊太醫宮人紛紛冒汗,這神醫當真宮外人太不會講話,胎內發育不良……你這不是質疑陛下精子質量,皇後身體素質以及宮內膳食營養嗎! “聾嗎?”皇帝倒是沒什麼不悅之色,又問︰“該不會又啞又聾吧?” 不等神醫回答,皇帝徑自拍拍自家兒子紅撲撲臉蛋︰“小子,听得見父皇講話嗎?” 皇後說,大皇子那日很爭氣。老爹話音剛落,就慢悠悠睜開了眼,不似其他嬰孩初睜眼時一般呆滯,剔亮通透,直直盯著他老爹,都不帶眨。 這雙眼生太好,漆黑狹長,跟他父皇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 皇帝一下子樂了,完全忘了兒子是個啞巴痛楚,笑曰︰“哈哈哈,朕一叫他,他就睜了眼。肯定不聾,啞就啞,好好養著便是。” “是是是。”皇帝腳邊附和聲起,領導說啥就是啥。 兒子睜了眼,暈著皇後也睜了眼,床上嬌弱弱望著皇帝陛下。皇帝大步坐到床邊,把兒子送到她手里,而後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娘倆︰“辛苦皇後了。” 本以為會龍顏大怒,但這般看來,似是龍心大悅節奏耶,神醫抓準時機,高聲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喜得龍子,天賦異稟,這才落地便睜了眼,實屬罕見神奇吶!” 啊,這一刻終于來了,跪了一片眾人趕忙交換了下眼神,伏地高呼,慷慨洪亮︰“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喜得龍子,承蒙天恩,天賦異稟——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大皇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睜眼了?這可不得了!哪有嬰兒剛出生沒一會就睜眼?還是皇帝陛下一叫喚之後就睜眼?門外原本竊喜嬪妃宮人們一下子面色各異陰晴不定起來,緊接著,她們又听到里頭一陣笑,這笑自然是來自于她們共享夫君皇帝陛下,只聞他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諸位也別再跪著了,平身吧。至于這孩子,起個名叫佑樘吧——天佑我樘兒!” 這時,有幾個宮人跑了出來,外頭幾個妃子拉著一位,輕聲問問:“是個什麼樘?” 宮人道︰“約莫是木旁樘。” 妃子中有讓太監帶了幾沓厚厚辭典過來,聞言後趕緊嘩啦啦翻開了查意思,太監掃了會,回道︰“樘,柱也,有支柱之意。” 這這這……這豈不是要讓這小啞巴當我大梁朝頂梁柱意思嘛? 啊,人群中有妃子倒了下去。 這妃子太過琉璃心了些。皇帝哪是這個意思,他覺得吧,大皇子天生體弱多病,叫個鐵柱栓柱之類賤名興許好養活些,但礙于皇家高貴與顏面,便摘了個稍微好听點跟“柱”意思接近“樘”字作名。 大梁皇族皆為“玉”姓,自此,世間便有了一個玉佑樘。 不過這名字似乎並未保佑到這個孩子,宮中成長幾年,饒是再受皇帝寵愛,玉佑樘仍因天生啞疾緣故,飽受他人欺辱與譏嘲。 奇怪是,玉佑樘懂事後便分外乖巧,絲毫沒有大多皇族貴冑自大作態,反倒謙讓懂禮,兼資文武,以致原先那些一看見他不是翻白眼就是連看都不想看大臣們,也開始對他報以些許青眼,皇帝見狀也很是高興。 可惜這點起色並未維持多久,八歲那年,玉佑樘染上頑疾一病不起,好不容易醫好了也是弱不禁風得很。 原先那些稍稍有些倒曳大臣自然又歪了回去。 看來宮中氛圍已不適合朕兒子了,皇帝再三思忖,還是決心將這個多病皇兒送到深山寺中調養身心,也好避開這一方宮闈朝堂之中勾心斗角。 此後,玉佑樘便一直待京郊棲霞寺,再未踏足宮廷。 =。。= 如今皇帝竟下旨讓這八年都沒宮里頭露過面小啞巴當太子,太難服眾。短短幾日,朝中大亂,許多高位臣子均上書道︰告老還鄉。 皇帝︰“哦。” 眾臣︰“……”陛下難道都不帶挽留一下微臣嗎? 我們陛下不光不挽留,還悠悠然抿著茶,擺出一副“要走便走,反正不差想當官好少年,朕就是要立大皇子為太子你奈朕何”頑固姿態。 大臣們後悔不已,看來真是將陛下逼得太急,二皇子黨和三皇子黨開始對掐。 “陛下還如此精壯,你們急著立毛太子啊……” “還怪起我們來了,若不是你們那邊人慫恿大家伙一起上人多膽大一舉拿下,我們也不會這般輕取妄動!” “……” 這邊朝中還僵持,那廂,皇朝馬車已至棲霞山頂。 今日,棲霞寺內很是反常,香火寥寥,肅靜非常。 石磚地上跪了數人,宮人朗朗宣讀聲徊響庭院。 列跪地眾人之中,為首那一人不急不緩立起身子,拂了沾上衣袂紅葉和青苔,接過聖旨。 當日下午,馬踏煙塵,車輪轆轆。 一輛金曜奪人馬車正疾疾行駛于山間幽道之上,似永不會再回頭一般,朝著京城方向飛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開個坑,找不到女扮男裝文看,文荒啊,心累啊,自己寫好了。 3第二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歷經墜崖未遂,天降巨石沒砸中,山賊劫車對方被團滅,意外為人推入澗中結果里頭水還不足一尺之深百般“磨難”之後,玉佑樘馬車,伴著後宮諸位妃嬪,朝堂眾位大臣咬帕切齒聲,終是駛入了京都建康城門…… 今日建康喧鬧非凡,大早,千百民眾不是摩肩接踵擠路邊,便是團團簇簇倚樓上憑欄遠眺。 久居宮外病嬌皇子回來當太子,又傳聞有天人之姿,誰不想一睹玉容? 想必皇帝對這位太子很是重視,竟動用了私人專用御輦來接他,光彩熠熠白馬金一入城門,便閃瞎了民眾雙目。 “皇太子到啦——!” “別擠我,臭娘們!” “殿下請看我一眼!” “是個啞巴而已,你們至于嘛!” “那也是太子大大,比你們這等只會噴屁民好多了!” 整條大街沸騰起來。 車內小憩玉佑樘,正是被外頭這鼎沸人聲吵醒。 他慢吞吞支起腦袋,這一小動作惹得他邊上冊公公忍不住偷瞄了眼。 今日回宮之前,侍女特意囑咐玉佑樘換了朝服,他原先膚色就十分蒼白,此番著上緋紅絳紗飛魚袍,似火映雪一般,色澤鮮烈,叫人觸目驚心。 接著,他又慢悠悠掀開眼簾,一瞬間,豁然開明,巧目流盼。眸色較之頭頂皮牟還要濃黑。約莫是察覺到冊公公看他,他也望了回去,輕輕一笑。 冊公公怔了怔,才別開眼去,不免哀嘆,唉,當今太子如此這般斯文柔弱綠鬢朱顏,以後怎能展露天威啊啊啊啊。 玉佑樘早就習慣了,這個老太監自打接到他那日起,每每看上他一眼,均會展露一副爛泥不上牆痛心疾首樣。而每每這種時刻,玉佑樘就會條件反射一般對他笑,他本身皮相極好,這笑容又淡又輕,無邪極了,不免叫人生出一些憐惜,難以討厭然。 見冊公公也不再看他,玉佑樘扭頭看向窗外,珠玉簾順著馬車顛簸,一陣陣敲擊翻滾,外頭圍觀攢動人頭若隱若現。 而他笑,也隨著流入車內光影變幻,漸漸淡了去。 其實玉佑樘原先不是玉佑樘,只是個普通人,和他娘親生活小縣城里,平淡且平安度日。只是,八歲那年,剛巧過完生辰,他就被帶到棲霞山頂,有人告訴他,從今起你便是玉佑樘,大梁朝嫡皇子。 他︰為什麼? 那人︰原先玉佑樘死了,找你來頂替讓你作皇子,錦衣玉食,還問為什麼? 他︰倘若我不願意呢? 那人︰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殺你娘親,滅你氏家,斷你族根罷了。 他︰……呃,不是吧,那我還是同意吧。 從此便走上一條不歸路。 這大皇子自小失語,懂事後便一直端著這樣不諳人情無謂世故笑。 他花了足足兩年,才學會這種笑容。 完完全全做到似其形,承其神。 光是笑便用去兩年,至于其他…… ——真是不堪回首痛苦往事啊! 玉佑樘闔上眼,不忍再想。 很,馬車滾到宮前,駐守宮門士兵一見這鮮明亮麗馬車,忙大開宮門,匍匐了一地,高呼大皇子殿下千歲。 冊公公就著車夫背,姿態優雅地落地,方一站定,他便一甩拂塵,道︰ “還叫大皇子呢,這立太子聖旨都下來了……” “噢!末將知錯,還不叫太子殿下!” 隨後又是一聲太子殿下千歲齊聲高喊。 車內玉佑樘小幅度掀開玉簾,往外看了眼,高高城牆上,洪武門三字格外顯眼,後面便是華蓋金頂之下宮闈深深。 他可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之前八年非正常人所能承受訓教也不過是為這一刻,想到這,他不免有些激動。 冊公公和那位將軍你來我去,寒暄了一番,這才回到車內而玉佑樘並未放下簾幕,還是靜靜地看著外頭,馬車繼續向前行進。 車廂內沉默半晌,冊公公咳了聲,打破寂靜,道︰“太子殿下也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這里了,想必很是想念罷,多看看也好。” 其實我從未到過這里好嗎? 玉佑樘背朝著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是,他從未到過這里,但是他曾將皇宮分布圖爛記于心,走來這一路,每到一處,他腦中便條件反射般給出一個清晰,熟背過千遍百遍外觀,位置和名字…… 洪武門後是外五龍橋,橋下是外御河。洪武門至外五龍橋御道西側是五軍都督府,以及太常寺、通政司、錦衣衛、旗手衛、欽天監,御道東側則是宗人府、史部、戶部、禮部、兵部、工部,以及翰書院、詹事府、太醫院…… 而承天門與端門之間御道兩側是廟社區,東邊設置了祭祀皇帝祖宗太廟,西邊則是祭祀神靈社稷壇,再向北走就到了午門…… 進了午門,又有五座石橋,到這里,玉佑樘不免腹誹,這皇帝老子為何如此愛建橋!這里頭五橋便是“內五龍橋”,同理,橋下為內御河。 過了橋就是奉天門,由南向北依次是奉天、華蓋和謹身三大殿…… 奉天殿! 總算是到了這個國家權力核心,玉佑樘抬手,正發冠,看來,是時候見見傳言中父皇大大了。 等等,為什麼馬車沒有停奉天殿外? 他是如此熱切期盼著見到這個不顧天下人反對立個啞巴皇子當太子孤傲嬌氣君王啊。 馬車並未听到他心中呼號,拐了個彎,朝著殿後走了去。 不能忍,玉佑樘忙從寬袖中掏出一疊熟宣,一條鎮紙,一支小毫,一方密封小硯,一粒精致筆擱。 他一個接著一個拿出東西,放置案上,讓冊公公頗為目瞪口呆,仿若下一刻他能從袖中掏出一個桌案似。 準備工作完畢,玉佑樘才打開硯闔,用白玉鎮紙將宣紙攤平,小毫沾上墨水,便提了袖,落筆于潔白紙張上,自書寫開來,動作一氣呵成。 寫完後,他揚眸,示意公公來看。 冊公公湊上前去,紙上一排行書,短短幾個字︰ 為何不去見父皇? 內容平常,但是這字嘛,不似寫他人一般柔弱,倒是牽絲如雲,勾挑蒼勁,濃淡相宜,收放自如,有大家意態。 何況,書寫過程中,馬車一直顛簸,字跡卻相當平穩,未見波瀾。 難道,難道這太子……還是個可塑之才?! 公公多打量了玉佑樘兩眼。 他正打哈欠,嘴張大到能吞下拳頭,見公公看他,也不急,慢吞吞閉了回去。 ……看來是老奴多想了,公公默默扭過頭去,答道︰ “啟稟太子殿下,陛下說您回宮路上路途勞頓,又行是山路,定是疲憊不已,讓老奴先送您回去休憩一晚,明日再去拜見他。” 玉佑樘頷首,示意知道了,接著將那幾樣東西一一塞回袖內。 玉佑樘被安置地方,便是太子居所,端本宮。 端本宮空缺了許久,主人到來之前幾天,皇帝就特地派人來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修整清理了一番。 房內布衿家器全都被換成了。 花園里土被翻,原先符合節氣秋日雅菊只因皇帝一句“太淡了,沒個性,像個無爭隱士,不適合風華正茂太子”被換成了特意從雲南弄來艷麗山茶……讓負責園丁工作小宮女用淚水這個晚秋天空下灌溉著…… 玉佑樘剛到這里,就被宮內極奢華布置給驚了一驚。 他宮女帶領下,找了個椅子坐下。 金絲楠木。 托起手邊茶盞,白瓷翡翠瓖邊。 抿了一口,時下貴武夷紅袍,一兩值千金。 ……咦,我記得,本朝皇帝不是大力崇尚節儉之風咩? 隔窗遠眺,太子學凌煙閣幾乎近咫尺。 看來回了宮也免不了學習,說好輕松當太子呢,還行不行了? 今天真是個回宮幻滅日。 =。。= 當日,大概是皇帝有令不得去打擾剛回宮太子休息,玉佑樘宮中沐浴小睡後,坐了幾個時辰都不曾有人拜見,他無聊極了,只得端本宮內四處走動,熟悉環境。 通過半日考察,他發現,這端本宮中所有宮人,皆是他人。 因為午飯過後,玉佑樘要求沐浴,一位名為碧棠宮女要求服侍,他極度頑強地抗拒了一番,便直接被其打暈。等再醒之時,他已經躺鋪滿花瓣浴桶里,而方才那位將他打暈宮女,已經目不斜視幫他拆束胸,熟練地取下那個特意從民間易容高人那弄來假喉結,緊接著便開始幫他……搓背了。 玉佑樘︰“……” 作者有話要說︰  多拉a•佑樘進宮了。 之前微博看好多人以為太子是男主,實際上是女主哈哈哈。 然後我一直用“他”這個人稱,有人恐怕會覺得有點怪怪,其實自己也思考了很久,想到女主以後會一直用男性外觀和身份來發展,感覺用“她”好像奇怪…… 這文有存稿,但是我今天看了看,覺得還是不大行,又開始重寫。 但是頻率會保持日,偶爾隔日,古言對我來說挺難, 查資料就要廢去不少時間。 希望大家路過就捧個人場,撒點花,留個言什麼,文下那麼清冷,有種累愛感覺tat。 4第三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第二日,玉佑樘得其所願,奉天殿見到了皇上。 他到這里時候,皇帝剛下早朝,龍袍都未換,正大咧咧靠榻上休憩喝茶,毫無帝王做派。一邊公公宮女似乎早已習以為常,目不斜視鎮定站著。 他見玉佑樘來了,也不急,連手中瓷杯都未擱下,好整以暇等著。 玉佑樘先前寺中曾看過他畫像,今日見了本人,似乎為英俊些? 也是,有些人天生不上相。 這麼想著,玉佑樘上前一步,跪身,行君臣之禮。 “佑樘不必行此大禮了,起來!”皇帝直了身子,似乎要將自己大兒子看得清楚些,他指指同自己隔了一方小案座椅︰“幾年未見,來,坐朕身邊來,讓朕來多看看。” 玉佑樘聞言,走過去坐下。 這大概是離當今天子近距離了,玉佑樘手心有些汗意,垂頭盯著案面,不大敢去看對面人。 他目光桌案上逡巡,觸及到某些物件時候,不禁一怔。 筆墨紙硯。 皇上果然心細。 不等玉佑樘再想,便听到對面人講話,語氣听上去頗為無奈︰“八年未見,看來佑樘同朕生疏了不少啊。” 這話落玉佑樘耳里,如平地驚雷,叫他腦中轟鳴了好一會,終還是歸于平靜,他想起那句話—— 他是皇帝,但也是你父皇。 不知皇上這句話是試探之意,還是無心之言。 不過,不管如何,還是要用個法子來找回昔日那大皇子無限受寵存感才好。 思及此,玉佑樘唇畔揚起,他噙著笑,提起案上小毫,疾疾書寫道︰ 當日離宮之前,父皇都喚兒臣樘兒,現今改了稱呼,喚做佑樘。兒臣還以為,離宮時日太長太久,是父皇同兒臣疏遠了。 他寫字時候,皇帝並沒有來看,待他將筆擱回去時候,身邊一個公公,才趕緊將那紙懸空拿起,展示給皇帝。 玉佑樘瞥了眼皇帝衣袖,好像除了喝茶,這廝至始至終都把手都縮袖中,忍不住黑線了一把。 ——到底是有多懶,不到一尺距離,一張紙都不願伸手拿一下。 皇帝閱覽那句話時候,玉佑樘又速打量了他一番。 這皇帝,明明已過半百,發鬢胡須卻未見一絲花白,面孔看上去也很年輕。因為扮演是出生時因眼楮而備受寵愛大皇子,玉佑樘又特別研究了下皇帝眼楮,確實一樣,漆黑細長。 待他收回目光時候,皇帝也恰巧看完了,這個保養得極好老年人回過頭看他,爽朗笑道︰ “哈哈哈,皇兒說是,看來還是朕之過了。” 玉佑樘直視他,端上那副典型笑容。 他眼形細長,眼尾卻又不似平常丹鳳一般吊得那麼高,所以笑得時候會略略垂下。而他瞳子部分天生比眼白多,一笑,眼白是匿去一分,整個眼里晶亮烏沉,宛若盛了一空銀星。外加形態又是月牙彎彎,顯得分外天真可人。 這笑果然經典好用,原先還呵呵樂皇帝一下愣了神,有些難掩復雜情緒涌上眼底,百轉千回,但終究只是騰出一只縮袖中手,拍了拍自己兒子肩,不甚唏噓道︰ “朕好樘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 從奉天殿出來,玉佑樘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攻略皇上,畢竟聖心難測。 但他此番回去,卻接到了三項任務︰ 第一,跟謝太傅學從政。 第二,跟宋嬤嬤學禮儀。 第三,一月後,黃道吉日,冊立太子大典。 嘆氣,這太子果然不好當。 =。。= 從皇帝那回來,端本宮開始變得分外熱鬧。 也是,憋了昨兒個一天,那些早就按捺不住人一窩蜂全來了。 首先要應付從進宮就開始哭泣不止狂訴哀思皇後娘娘。 接下來是從頭到尾冷著一張臉踱來踱去四處打量端本宮後只留下一個“哼”字二皇子。 然後是文靜儒雅三弟,一個不愛多言,一個不能講話,這時候只需要微笑就行。 後是各種嬪妃,都是美人,還算賞心悅目,帶著賀禮,妄圖套話知點內情,套了半晌才想起對方是個啞巴,從頭到尾就知道點頭傻笑,有些不滿地回去了。 雖說只需要以不變應萬變微笑就可以了,但這一天應付下來,也夠累。 送走後一個人,玉佑樘擦去額角汗珠,攤椅子上。 心腹碧棠極其體貼,迅速端來一杯清茶,捏肩捏腿。 嗯,舒服,玉佑樘閉眼享受。 碧棠又向上探手,仔細又輕巧地揉玉佑樘面頰。 果然是歷經層層考驗分給自己人,細致入微,知曉本王今日笑得臉僵。 我們太子殿下很是滿足。 滿足之際,听到耳畔一句煞風景囑咐︰“對了,殿下別忘了明早要去凌煙閣學習。” 玉佑樘暈倒過去。 =。。= 秋風何冽冽,白露為朝霜。 一大早,玉佑樘便起身,著了常服,去凌煙閣上早課。 皇族服侍多以黑紅金色調為主,譬如今日這常服,與朝服一樣,同為紅色系。 玉佑樘身姿單薄,肌膚如瓷,寬松濃艷衣著只會讓他愈顯玲瓏剔透。 霧色皚皚,他此間穿行,如一株高潔玉蘭。 一路下來,年輕太子殿下不知折煞了多少宮女芳心! 很,到了凌煙閣,玉佑樘進門,低頭拂去衣袍上重露濕氣。 看管此處內監早就此處等候,見到他,忙迎上來,引著他去內屋,他邊走邊道︰“謝大人已經里頭等候殿下了。” 玉佑樘回以一個頷首,同時腦中開始自動生成這個謝大人資料—— 謝太傅,名詡,字仲容。 三公之中,為年輕,十七歲便金榜題名,後任晉陽刺史。 極善音律,工于詩賦,又舞得一手好劍法,有玉樹之姿,簡直人中龍鳳全能天才。 十年前匈奴犯境,數萬敵兵重圍晉陽。此人一面嚴密防守,一面上書請援。無奈地處偏遠,七日援軍都未到達,謝詡便令會吹卷葉胡笳軍士全至帳下報到,組成了一個胡笳隊,向著敵營那邊吹起《胡笳五弄》。音律極度哀傷淒婉,匈奴兵而聞此音,軍心騷動。半夜時分,軍隊再次吹響這支樂曲,匈奴兵懷念家鄉,皆泣淚而回。 一襲白衣,一曲退敵,自此震驚朝野。 很,這個青年被宣召回京,入朝為官。 從此一路扶搖青雲直上,被拜為正一品太傅之位,也不過而立之年。 變態啊變態,世間竟有這等完美之人,玉佑樘搖搖頭,跨過門檻,進了用以學習廳堂。 旁邊內監趕忙通報了句︰ “謝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里頭人嗓音磁實低沉,十分好听。玉佑樘聲控一個,不由揚起頭來,只見那人已經斂其首,行臣禮。 他身著緋色官袍,官袍向來寬大,穿他身上卻擔得起長身玉立四字。 他姿態不卑不傲,饒是低著頭,腰桿也依舊直挺,似一柄出鞘之劍。 臣禮行畢,他不急不緩抬起頭來。 待玉佑樘將他臉看了清,腳下一軟,連退兩步,心下驚懼比見皇上多得豈止百倍。 那時年幼他被抓到山上,此人漫不經心用來脅迫他話,現如今依舊清晰徘回心中。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殺你娘親,滅你氏家,斷你族根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可能可能不,因為要起早坐飛機回家。 回到家就可以穩定下來日了。 都說上章太傅大大已經出來打過醬油了好嘛! 注︰ 1這文是架空朝代,服飾參考是明代,明代官階九品,一品至四品緋色,五品至七品青色,八品九品綠色,皇宮結構參照是南京明故宮,但是跟明代正史是沒有任何關系。 2此章謝太傅那個吹曲退敵典故出自西晉劉琨“一曲胡笳救孤城”。 3太傅哦吧名字︰謝詡[x] —————— 大家可以收藏下這篇文,文名下面一欄左下方有個[收藏此文章]。 還有一句老話,用留言砸死我吧,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麼麼噠>3< —————— 感謝投霸王票妹子,委實破費了tat,不甚感激︰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7 14:58:37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深水魚雷投擲時間:213-8-17 15:2:12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淺水炸彈投擲時間:213-8-17 15:2:27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淺水炸彈投擲時間:213-8-17 15:2:39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13-8-17 15:2:43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13-8-17 15:2:51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深水魚雷投擲時間:213-8-17 15:2:58 歲月是朵小白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7 2:14:39 良辰一夜很*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13-8-17 21:7:31 紛紛紛仔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7 21:1:52 修米醬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13-8-17 21:5:53 5第四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太子殿下,您怎麼了?”身後內監見玉佑樘身姿有些不穩,趕忙扶住。 玉佑樘站定,揮揮手,以示無礙。 小內監立刻換上無比仰慕與崇拜神情道︰“說起來,二皇子殿下也曾從師于謝大人,他初見大人時,反應比殿下您還要大得多啦。不過也不奇怪,謝大人這等姿容才華,又這般年輕,是個人都會吃驚嘛。” 玉佑樘額上冒出幾條黑線。 算了,不管這花痴小太監,玉佑樘暗舒口氣,下決心一般,長睫一揚,直直向著那人看了過去。 剛好,那人也正朝這邊看,面容一如既往冷峻——其實就是面無表情英俊。他平靜地望著自己,眼底似乎從不會翻滾出別情緒。 無波真古井,形容大概就是這個狀態吧。 難不成是因為天氣關系?小內監激靈了一下,突然覺得有些冷,忙道︰“謝大人,太子殿下就交給您了,奴才先告退。” 說完便撒腿開溜。 屋內就剩玉佑樘和謝太傅。 干站著也不是辦法,玉佑樘從碧棠手中接過課本,慢吞吞走過去,坐到了謝詡對面。 與此同時,謝詡也一撩衣擺,端正坐下。他低頭研著墨,邊道︰ “殿下自幼聰穎,想必基礎學識也很是牢靠。但皇上特意囑咐微臣先溫習基本,再教予政務,所以今日先從春秋看起。” 聞言,玉佑樘瞅了瞅那人斂著眉眼,睫羽黑壓壓掩著,看不出任何情緒…… 好像完全不認識自己了呢。 謝太傅授課節奏極,不容人開半分小差。 不然結果就是他前一刻還評議趙國將相和典故,後一秒已經描述介子推“割股侍君”決然義舉了。 一個時辰為一節課。 從頭至尾,謝詡都未飲一口茶潤喉。 追求效率方式太過極端粗暴,玉佑樘倚著靠墊,一面翻書感慨,一面仗著太子威風,他面前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大紅袍,他喝得咕咚咕咚響,謝詡充耳不聞。 一節課畢。 幾個偷窺公公紛紛將頭縮下窗口,匆忙踱步回去稟報各自主子。 嘖嘖,果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娘娘/殿下听到一定很開心! 而玉佑樘也開始整理課本打算跑路,他剛把《春秋》闔上,就听謝詡道︰“課後還有作業,微臣批閱後,殿下才可離開。” 一本正經,不容置喙。 玉佑樘僵了一會,還是一屁股坐回原處,謝詡見狀,才提筆,開始布置作業。 我就說他一直巴拉巴拉講話,一開始研墨又是為何?玉佑樘扭過臉去,原來是為了這個。 很,玉佑樘拿到題目。 很簡單,評議兩位春秋人物。 不假思索,玉佑樘開始作答。 他寫第一位是鐘春離,第二位是許穆夫人。 皆為女子。 玉佑樘下筆如風,不到半個時辰,便交上作業。 謝詡也是一目十行,閱,只提了一個短句︰殿下寫皆為女子。 這算什麼鳥評語,玉佑樘蹙眉,提筆駁了回去︰太傅方才未言不允寫女子。 謝詡︰目光狹隘。 玉佑樘︰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漢時司馬相如都識女子之妙,太傅才是見解偏頗,有失公允。 謝詡不作聲色,就著那句話下頭,繼續寫道︰微臣之意並非如此,先議鐘無鹽,此女相貌丑陋,卻志向遠大,非一般女子可比。當時齊國飽受趙軍之擾,鐘無鹽便冒斬首之罪,向齊宣王進言︰邊望遠邑,切齒佞臣蔽君。齊王倍感,封其為無鹽將軍,後收復失地,宣王封其為後。再談許穆夫人,衛國皇室之女,擅詩辭,欲聯齊國,卻委嫁許地。狄人犯衛,戴公病逝,許穆夫人輔佐文公,管治國事。後工于外交,得齊桓公賞識,扶衛攘夷,重樹衛國之高位。縱觀二女,功績斐然,但皆是輔政,為男子所用,從不曾有自登高位權治天下之慮——此為臣所言之目光狹隘矣。 文畢,謝詡從容擱筆,將紙張遞回。 門口把風碧棠後腦勺爆出一滴巨汗︰你們兩個都會講話人傳小紙條真不累??? 玉佑樘也有耐心,仔細講這一席長篇大論讀完,心中驚懼萬分! 這是大不逆啊,謝太傅,你這是慫恿女子奪權篡位? 他匆忙從紙張中抬起頭來看對面人,謝詡還是原來坐姿,衣衫齊整,泰然自若。 真是他。 不是恰巧長相一模一樣人,也不是突然失憶記不得自己了。 接下來,謝詡開口說了一句話,是徹底將玉佑樘這些心存僥幸美妙猜想化為泡影︰ “臣只願這宮中錦衣玉食,不會磨去殿下本心才好。” 他語氣平平,仿若說一件事不關己事。 一年之前,這人告誡他︰培養你七年,已傾我畢生所學。進宮後,切莫三心二意,也勿貪圖別選擇。唯獨一條,坐上太子之位。 他很震驚,問︰你又不能確定玉佑樘一定會被選中當太子,而且女子做皇帝不覺得很奇怪嗎? 這人未回答他第一個問題,只言道“把自己當男子就好”便披月離去。 自此再未見面。 現今竟又這種情狀之下重逢,又是以師長身份,頭一回就被將了一軍…… 果真是他太掉以輕心了。 玉佑樘如鯁喉,他試圖再反駁些什麼,卻又好似真啞了般,道不出一個字來。 終只握起筆,垂頭那紙後寫了些什麼。 寫完就收拾好課本,匆匆踏上回宮路。 期間,謝詡還是一動未動,直到玉佑樘踏出廳門,他才起身,未將玉佑樘留下紙張拿起,而是信步走到他座位,低頭看那份作業末端,上頭是玉佑樘留下字。 單單一個字︰ 哦。 委委屈屈,似乎很不甘心,又有些刻意為之疏遠。 謝詡再看了那字兩眼,便拈起桌案邊香爐銅蓋,將紙張順手扔了進去,原本零星火苗倏地躍起,化身饕餮,一瞬將白紙黑字吞噬殆。 做完這一切,謝詡又取出一張紙。玉山一般直立原處,提筆寫下數列行書。 內容是議兩位春秋人物,一位是春秋五霸之一齊桓公,一位是名相管仲。 並下面標注了詳細批閱評語。 而後,他叫來還留門外碧棠,道︰“這是太子今日作業,皇上要看,取個信箋裝好後就交給奉天殿冊公公吧。” “奴婢遵命。”碧棠如珍寶一般將紙張疊好,塞入袖中,就疾疾退出門去。 將那紙折疊之前,碧棠偷偷瞥了眼上頭字…… ……筆跡竟仿得和太子一模一樣! =。。= 之後幾天,玉佑樘均早早過去報道上課。 可是不論他來多早,謝詡都比他先到。 很奇怪吧,這人似扎根這。 謝詡授課效率依舊極高,玉佑樘听歸听,還是吊兒郎當,時不時喝茶,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兩人這般,未有一絲一毫像舊識,相當疏遠。 除了有一天,講課語速極不帶停歇謝詡,突停了下來,冷著眼盯了玉佑樘一會。 當時玉佑樘正拈著瓷杯,斜靠于椅側扶手。約莫是姿勢緣故,他領口不正,恰好有一段羊脂玉般細白頸項暴露外頭,而他手指,頸子,與瓷杯幾近同色,白到通透。 被那樣直接目光盯著,玉佑樘稍稍有些心虛,輕悠悠抿一口茶就把杯子擺回原處,小幅度拉直身體,讓坐姿稍微擺正了些。 見他做完這一切,謝詡才開始低頭寫字,然後將寫字條遞了過去。 玉佑樘接過字條,上頭內容為︰ 喝茶還是斯文些好,易容來喉結畢竟不比真實男子。 噗,玉佑樘抑制住噴茶沖動,默默將其咽回喉嚨。 ——也是,這偽造喉結平常看來確實逼真,但一旦喝水或用餐,是不會如正常男子一般上下自然翻滾,很是僵硬。 而自己還咕咚咕咚大咧咧灌茶,將這一大漏洞斜展露無遺,實是…… 連自己都不能忍受自己了。 又被將一軍。 此後,玉佑樘便停止了喝茶刺激謝太傅講課口干舌燥活動,但先前那個慵懶坐姿還是保留了下來。 “近太子殿下都不喝茶了?難道是學習有認真一些?” 窗口幾個挨一起偷看腦袋這般嘀咕道。 突然,一個小宮女不知道從哪鑽出來,委實把他們嚇了一大跳。 只見小宮女一臉哭喪︰“才不是,殿下只是喝厭了大紅袍,又找不出好喝茶,還大怒怪罪奴婢。 花擦!這太子居然連貴舉世名茶都嫌棄,絲毫不把皇帝陛下所提倡節儉之風當回事,實是倚仗聖寵,驕奢無度,太過分啦!得趕緊回去稟報主子! 太監們紛紛爬下窗口,一撫衣袖,憤怒踏上回家路。 方才還一臉苦相小宮女,眺望著幾點遠去至消失黑影,換上佞笑之色…… 碧棠︰嘿嘿嘿計劃通。 不光如此,接下來幾天,玉佑樘作業情況也漸趨于穩,到底是有真才實學好少年,才思俊逸,下筆生花。 皇帝閱完這些文章,龍心大悅,頻頻遣人往端本宮送去賞賜。 這一切發生,終于徹底激怒了鸞嘯宮一位少年。 一日,他連步輦都沒有乘坐,一路風塵僕僕,沖向太子住所。 先前他只到過這里一次,只字不言,走前唯獨留下一個高貴冷艷“哼”。 這次,可不止這麼簡單! “二皇子殿下,您可慢點罷!” 太監氣喘吁吁小跑著,邊呼喚前頭那人。 看那人背影,委實風姿綽綽,就是仿若去尋殺父仇人一般,周身散發出氣場極為暴怒,呃,暴怒到走得腳板底都打旋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補齊了! 放上中二暴躁少年二皇子殿下。 那個……我碼字特別龜速…… 而且作為一個寫話嘮貧嘴女主發家作者突然寫個八桿子打不出屁啞巴女主表示很難寫啊!! 不過沒關系,敢于挑戰自我勇氣會支持我日前進! 還有,女主不會一直裝殘疾人,會有個機遇讓她從此變回一個正常人! 【今天這章留言少了好多,tat哭成傻逼 ps︰這里備注下玉佑樘和謝太傅中間那段辯論,怕有些不喜歡讀文言文少女覺得晦澀難懂︰ 謝︰殿下你寫都是女孩紙。 玉︰你又沒說不準寫女孩紙。 謝︰這是目光狹隘表現。 玉︰寫女孩紙就目光狹隘啦!你看《鳳求凰》里面一句詩,人家漢代司馬相如那麼牛逼一人,都知道女孩紙好,你才性別歧視有偏見! 謝︰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那談談你寫這兩個人。先說鐘無鹽,長得丑但是志向遠大,不是尋常女孩子可以比較。當時趙國動不動就派兵騷擾齊國,這姑娘就冒著砍頭大罪,向齊宣王進言︰趙國侵陷我國領土,大王卻閉塞不知,沉迷于酒色。希望大王點驅逐佞臣,進賢才,治國家。然後齊王很感動,封鐘無鹽為將軍,她不懈努力下,這姑娘把失地收復回來。齊王不知不覺間愛上了這個相貌雖丑卻分外可愛女子,就立她為後。再談許穆夫人,擅長寫詩,想和齊國聯姻,結果委屈嫁給許國那個小地方了。狄人侵犯衛國,又逢戴公去世,許穆夫人便扶持君主文公管理國事。後來這姑娘又開始當外交官,獲得了齊桓公賞識,幫助衛國打敗狄人,從此衛國諸侯國中又有了一席地位。看著倆女,功績確實響當當,但是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輔佐別人政權,被男人所利用,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當君王治理國家——這才是我說目光狹隘真正意思啊。 以上! ------------ 又讓幾位姑娘破費了,惶恐啊,非常感謝!>< 盈盈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8 19:44:48 szxse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8 22:8:43 szxse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8 22:8:47 szxse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8 22:9:1 其實我不是清水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9 2:8:46 絕望老洛這一生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19 18:32:3 6第五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二皇子殿下旋風一般飛過長廊,黑著臉沖進了端本宮花園。 見是貴客,負責園丁工作正修剪著樹苗小宮女忙放下鉸刀,迎了上去︰ “啊,二皇子殿下,請問……” “讓開!”二皇子一把將她撥到別處,繼續大步朝著宮門沖過去。 “听見了沒,讓開~”尾巴一般跟二皇子後頭小太監,越過宮女,也得意洋洋附和了自己主子一句。  嚓 嚓,小宮女怒視倆人背影,來回動了兩下手中鉸刀,惡狠狠擰斷手邊兩條枯枝。 嗤,狗仗人勢,陽|具都沒你得瑟個屁啊。 一路上,攔住二皇子宮人很多,他都直接粗暴打飛,一張俊臉也愈發烏沉。 到底……到底父皇給他安排了多少宮人來服侍他? 就此刻看來,儼然已是自己雙倍?而且還只是外頭! 這個花瓶!上課那樣萎靡不振,父皇竟還不斷往這里送來賞賜! 他先前那樣胸有成竹,只等著太子詔書送來自己宮中…… 結果…… 結果…… 二皇子捏緊拳頭,一腳踹開了端本宮大門! =。。= “玉佑樘哪——?” 听到這聲暴怒叫喊時候,玉佑樘正坐偏廳窗口,揪了根草葉逗貓。 前日皇帝派人送來西域波斯,鴛鴦眼,雪一樣毛色,好看得很。 “怕樘兒整日上課太過枯燥,送個小東西來調理心境,增添逸趣。” 被撓得滿手是紅爪印冊公公抱著那貓,面無表情如是說道。 你也知道枯燥啊!啊?啊? 玉佑樘叩謝隆恩,接過那貓,轉身暗罵數句。 玉佑樘將窗台上一團白絨絨抱回自己腿上,想起這陣子過苦日子,他就憋屈,上午是冷若冰霜謝太傅,下午是聲色俱厲宋嬤嬤。 完全不比寺內苦學那段日子輕松,反倒強度還大。 再者,先前棲霞寺教導他謝詡,雖也嚴厲,卻不缺少作為師長少許關懷和指引。 但這一次,他似乎要將這“我不認識你別招惹我我只是皇帝派來教書”身份永遠扮演下去,除去那天辯論和對他喉結提醒,便再沒其余深刻對話了。 玉佑樘很想打破這種狀態,于是某回下課後,並未如往常一般揮揮衣袖步回宮。而是留那,看太傅大人以往自己先走後,到底都做些什麼,順便把一些話敞開了講。 但是這人至始至終,頭都未抬,整理著自己跟前東西。 臨行前,只平靜道了句“太子殿下,微臣告退”就走了。 玉佑樘坐那,盯著謝詡背影,他身姿向來筆挺,坐了一上午,官袍都不見一絲皺褶。雖穿著鮮麗織金莽服,卻一點不為權勢所污,有些無欲無求味道。 寺內那個傾囊相授一心只為追逐權力他,宮中這個冷靜無爭卻又不為自己指一條明路他,到底哪個才是真正他……? 玉佑樘痛苦抱頭,桌上來回蹭了好幾下。 這才發泄完畢,起身收拾自己課本…… “玉佑樘哪?出來!躲著本王算什麼好漢?” 不大愉回憶為一聲不愉怒吼打斷,玉佑樘回過神,感覺到聲音主人帶著自己特有粗暴腳步聲愈發朝這邊逼近。 腿上貓似乎也嗅到危險氣息,有些不安分地喵嗚喵嗚叫起來。 玉佑樘低頭,忙順著毛撫了一把膝上雪團,與此同時—— 自己所處偏廳大門,也被一腳踹翻! =。。= 二皇子殿下宮內繞了一大圈,連踹數門,皆是落空。 不過,這點小困難怎麼可能攔得到我們高貴真漢子二皇子殿下!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他怒氣值上升至高點,戰斗力爆表時刻,踢開端本宮後一間房門,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人…… 被踢歪門楣咯吱咯吱鳴泣著,我們二皇子殿下已然找紅了眼,他凶狠視線來回房里逡巡,終鎖定窗口。 玉!佑!樘! 這個他要找人,正慵散著身子,斜靠窗邊…… 懶! 披著用以抵御深秋陰冷雪狐披風…… 奢靡! 膝上團著一只雪白波斯,喵,喵,喵…… 玩物喪志! 先前就听說他面容比一般男子為精致,上回沒好好看,這次,得認真多看一眼。 這是本王恩賜他一眼!二皇子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將目光移到這人臉上︰ 恰好,對方正平靜注視自己,明明是意態飛揚長眸,卻因神情恬淡緣故,顯得溫和而無害。烏烏潤潤看著,如春風卷來,一池融冰欲化。 身處暗處,外加他又裹于一大片雪白皮毛中,竟似仙人一般,蘊出一圈薄弱光暈。 二皇子幼時只見過他幾面,就已對他相貌記憶深刻。今日再看,依舊能辨析出當年影子,但輪廓已是褪去那時嬰兒肥,愈發精雕細琢,美不可言…… ……真這樣好看…… 二皇子怔神,不過一下,他立刻回了魂。 花,花瓶! 一個又懶又奢靡又玩物喪志花瓶,居然搶我太子之位! 不能忍! 二皇子捋袖,擺出一副決一死戰樣,眼看著就沖上去暴打玉佑樘了。 一只手適時攔他跟前,蔥管一樣五指。 手主人是碧棠,她平靜道︰ “殿下,請息怒。” 我撥!二皇子習慣性想打開那只手,咦,怎麼撥不開。 他低頭,那只縴瘦臂腕正牢牢鎖他身前,力量說不出驚人。 我再撥!二皇子殿下又加了十分體力,只可惜先前踹門動作上耗費太多了,所以那只橫亙他跟前手臂還是巋然不動。 他想鑽個空子從別處過去,碧棠還是步步緊逼,不給他任何機會。 二皇子殿下啊,您還是不要再嘗試了吧。 玉佑樘坐不遠處看著,小幅度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 二皇子見狀,臉是漲得通紅,愈加暴躁。 雖說我們二皇子殿下人生格言是,君子動手不動口,但此時情況特殊,特殊情況需要特殊處理,于是他怒嚎︰ “玉佑樘,有本事你出來跟本王打一場!躲女人後面算什麼好漢!” 玉佑樘無奈地闔眼︰殿下您只會這種“躲xxxx算什麼好漢”句式嗎?語死早成這般,謝太傅先前教你都去哪了? “玉佑樘!出來!” “出來!” 二皇子依舊不依不撓實行著“動口”戰略。 “殿下!”碧棠實忍不住,終于爆發,平地一聲吼,比二皇子還要大上數倍,從小到大耳畔皆為女子軟語溫言二皇子哪經得起這樣嚇唬,瞬時噤聲。 碧棠這才平心靜氣,喚了句︰“殿下。” 二皇子︰“說!” 碧棠跪下身來,叩首之姿︰“……恕奴婢多言,殿下今日之舉,有失妥當。” “本王還輪不到你來訓教!” “那請殿下先看看這四周和外邊吧。” 二皇子聞言,回首看向殿外,宮門口窗門口擠滿了烏壓壓腦袋,皆為宮人,見他回頭,嚇得趕緊縮了回去…… 而這端本宮內,桌椅橫了一地,房門吱呀吱呀,已被他搞得烏煙瘴氣慘不堪言…… 二皇子殿下又漲紅了臉︰“那,那又怎樣!” 碧棠娓娓道︰“殿下今日來大鬧端本宮,看到宮人不少數,倘若傳到皇上耳中,想必對二皇子沒有任何好處,”她又刻意強調了一下結尾︰“一絲一毫好處都沒有。” 二皇子聞言,面色一驚,即刻昂首看向他處︰“本王才不懼怕你們!” 碧棠聞言,起身,讓開一步,朝著玉佑樘方向,做了個請手勢︰ “那殿下上吧。” 她又慢吞吞補充道︰“太子原本就是體弱多病,想必殿下這一架,恐怕也能滿了殿下意,折去半條命也說不定。” 二皇子負手至背︰“不用你來告訴本王!” 碧棠突然壓低聲音,語調輕而徐︰“其實殿下大可以再忍忍,太子本就是羸弱之軀,朝中大臣依舊不滿……殿下機會……還是大大有……” 二皇子殿下雙耳蹭一下豎了起來。 “倘若殿下能放過太子一馬,您今日來這端本宮一事絕不會有外人知曉。但如果殿下為逞一時之造成轟動,皇上那邊,怕是殿下您也不好交代……何必為爭個玉碎瓦全,做這賠了夫人又折兵事情呢……” 差不多表達清楚意思,碧棠做總結陳詞︰“這也只是奴婢一點勸告,剩余由殿下您來定奪吧。” 二皇子不再言語,抿著唇,眼中烈火熊熊終究平息下去。 片刻沉默後,他甩下一句“玉佑樘,今日本王就放你一馬!”便踏出偏廳。 “放你一馬~”後頭小太監重復了句,也甩尾跟出門去。 二皇子眾人注目禮中,面色陰沉鐵青著臉,邁著大步走殿內。 方才他來得,滿心找玉佑樘,沒仔細看這里。此刻,他也穩了心緒,觀察起四處來。 突然,他眼尖,瞥到大堂角落里掛著一幅畫。 不是一般字畫,也不是墨寶書法。 是……一個地圖。 他忙向那畫步走去,走得愈近,圖愈發清晰。 他辨認出來,那是國家地圖,是我大梁國土。 每一處,每一地,似乎都被人用密密麻麻仿柳體楷書標注著。 難道玉佑樘並非草包? 二皇子心中一凜,忙湊上前去,細細看那上頭標注。 率先看是京都建康,上頭寫著“美人多好去處︰春|色樓,听香閣,秦淮風月院。” 再起一行︰“相當好吃風味小食︰鴨血湯,小餛飩,干絲、燒餅、小煮面、回鹵干、鹵雞蛋、糯米藕、五香鵪鶉蛋、梅花糕、桂花糖芋苗、牛肉粉絲湯、蘑菇蒸餃、雞汁回鹵干、炒螺螄……” 二皇子不相信自己眼楮,揉了數下,又匆匆去看別處—— 這張大梁地圖上,各地皆詳到不能詳地被人標明出當地聞名青樓以及知名美食…… 待二皇子將一整張圖看完,確信除了這些再無別物時候,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氣到幾乎要暈去,強行穩定許久才沒有倒下。 他站那畫前,拳頭捏緊一次又一次,後還是忍住折回去將太子搓扁揉圓狂摔暴打一頓沖動。 一甩寬袖,忿忿離開這個讓他幾欲瘋癲可怕宮殿…… 碧棠一直隱暗處跟著,見這鬧事主兒終于走了,松下一口氣,回到偏廳,如實稟報︰ “殿下,他果然看到那幅畫了。” 玉佑樘輕輕嗯了聲。 這陣子,他上課表現吊兒郎當,但課後皇帝賞他次數又相當頻繁,外人看來著實可疑。 所以他料到肯定會有不是皇子便是妃嬪之類人來這里探他底細,花去一夜準備了這張地圖掛于大堂,地圖所放之處,看似角落,其實是個非常顯眼地方,只要走過,且不是那麼粗心,一眼便能看到。 他所要確保,那些人都認為自己是個草包,成不了任何氣候,起不了任何威脅……皇帝立他,也只是為了制衡,賞他也只是做做樣子。長久以往,還是會找個亂七八糟罪名將他廢去,重立太子。 如此話,權臣們便不會把重點和仇視集中到他身上,依舊保持二皇子黨和三皇子黨對掐原貌。 他不求坐收漁利,只願明哲保身,安穩坐上太子之位。 他只有這一條路。 碧棠見他許久沒有講話,只負手立窗口,一動不動,這隨意做出姿態竟完全與男子無異。 他本身是個女子,經歷過多麼痛苦和強大磨難才能讓他變成現下這般。 紅袖添香,言笑晏晏,誰不願做一個他人庇護之下無邪少女? 碧棠無力做什麼,只能安靜陪著自己主子。 靜默了許久,她想起一件事,被二皇子一鬧,險些忘了告訴他︰ “殿下,謝太傅告訴奴婢,他晚上想見您一趟。” “我知道了。” 玉佑樘嗓音依舊輕輕,似風,不含一點重。 他也未動一下,雕像一般立著,沒人能看到他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看得人越來越少了,留言也越來越少了,都養肥嗎? 別養肥啊,作者日,絕對不會虧待追文美少女們! 7第六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當晚,玉佑樘一身常服,朝著心月池施施然走去。 他本對宮中各處了然于心,心中很給出檔案。 這心月池,雖巍巍宮廷之中,名字卻女氣十足。傳聞先帝世時,此處風光至極。當時有位極其受寵妃子,她名里有心月二字,先帝便她殿旁鑿一方小湖,起了這名。沒多久,妃子意外溺死這湖里,打撈上來時,死相極慘。宮里人也三緘其口,鮮有人再敢踏足此地。 此刻已是子時,四幕黑帷。 宮中靜謐至極,玉佑樘走後頭,碧棠前掌燈,兩人步伐不重,但腳步聲仍如耳畔。 幾名巡宮侍衛慢吞吞過去,見有燈火,攔住他們。 “什麼人?” 碧棠將燈籠抬高了些照亮自己這處︰“我是端本宮宮女。” 又介紹道︰“這是太子殿下,他今日難眠,見月色大好,遂讓奴婢帶著他出門夜游。” 原先沒暗里玉佑樘上前幾步,走至明處。 守衛听了碧棠話先望望天,確實好大一盤圓月。 又望望對面人,玉帶赤袍,前後及兩肩各金織蟠龍一條,果真是太子…… 他淡淡一笑,面容比月皎皎。 …… =。。= 終,玉佑樘和碧棠侍衛們無限仰慕俯首叩地聲中順利到達目地。 心月池中心月亭。 太傅大人果真好雅興啊,專挑旁人口中“鬧鬼兒地”。 玉佑樘這般想著,邊遠遠眺望湖心,一道修長身影已經立那里。 一般常人等候許久話,大多會找個欄桿倚著,抑或坐到石凳上。 而太傅沒有,他站于亭前,身姿一如既往,淨植如竹,無需倚靠,遺世獨立。 玉佑樘並未準時到達,他足足晚了一個時辰。 他是故意。 來宮中半月,這人幾乎視他如生人,這讓他大為不爽。 今日遲到只是為了找回一些被冷落忽略平衡感。 玉佑樘踏上游廊,腳步愈發慢吞吞,幾近龜移。 反正他已經等了這麼久,不乎這一點路程。 碧棠跟他後頭,猶如度年︰殿下,您非得這樣刻意嗎? 夜風吹皺湖面,幾點宮燈熒熒。 不知過了多久,玉佑樘終于挪……上台階,總算進了這心月亭。 “你足足遲到一個時辰。” 耳畔斥下一句冷聲,來自等待許久太傅大人。 他還未言什麼,那人倒先對他不滿。 稱謂不是“太子殿下”,用是“你”。 還端起了師長架子。 那種熟悉感覺好像又回來了…… 玉佑樘只覺得心口憋著許多氣,但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一點說不清……慶幸? 陌生偌大宮廷,其實也還是有不陌生人吧…… 但玉佑樘並未如以往那般,對這人言听計從,只撢撢袖子,徑直越過他走到亭子中央石凳坐下,拈了桌上紫葡萄就往嘴里送。 嚼了幾下,就听那人道︰“瓜果並非我準備。” 玉佑樘忙停下咀嚼。 不急不緩補充︰“應當是宮中老人前來祭奠月妃,所放此處。” 嘔……玉佑樘風速沖到亭邊,又是摳喉嚨又是壓舌根,只想趕緊將口中之物數吐出。 吐了一會,確信嘴巴喉嚨里那玩意兒都已清空,才又回到原處,如一只卡了刺貓兒,不滿怒視謝太傅。 太傅大人只回了個身看他,還是站原處未動。 他今天似乎一直待宮里辦事,未嘗回府,一身赤色公服還套身上。 一天公務下來,也不見絲毫疲態,面色水墨般靜雅。 他盯著自己,眼底依舊漠然,掀不起一點波瀾。 輕風撫過,他又道︰“方才騙了你,是我準備。” ………………………………………… 玉佑樘真很想問候他先祖。 下一刻,碧棠及時地制止住自己主子,她道︰“息怒啊殿下,太傅大人知道殿下喜歡吃葡萄,特意讓奴婢提前準備哇!” 聞言,玉佑樘瞬間炸開毛,才慢慢平順下去。 謝詡瞥了他一眼,還是未有神情,只不急不慢也走到石桌邊,他對面坐定。 他給自己診了一杯淺茶,道︰“遲到懲戒。” 玉佑樘聞言,反他道︰“遲到又如何,臣侍君以忠,本王貴為太子,讓太傅大人等一會也是對你恩賞。” 謝詡抿了口茶,慢言︰“你不過太子之位,還未登基繼承大統,就以君上自居,實狂妄。再者,君待臣以禮,是為常識。況,我為師長,理當尊師重道——” 鐺一聲,謝詡將瓷杯扣回桌面︰“看來,以前我教你道理,進宮後已經全忘光了。” 這種熟悉感覺又來了,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不緊不慢邏輯嚴密地扔一大堆道理訓教他…… 玉佑樘蹙著眉,不再看他,盯著桌面那杯子,明明非常用力扣下,還是石桌…… 居然沒有一點損壞。 玉佑樘心中還是有些懼怕,以至于他再開口,氣焰較之于前已低了數倍不止︰“你凶屁凶,我自然記得那些道理,只是運用到實戰還需要經驗積累……”他仰起臉看謝詡,嗓音又放大了些︰“而且,我對你態度輕狂若此,根本不關別,只是一點私人恩怨……” “什麼私人恩怨?”謝詡很平靜打斷他,問。 玉佑樘泄憤道︰“你我好歹做了七年師徒,先前我也一直不知你身份。此番再度重逢,你老是裝出一副完全不願搭理我樣子,我頗覺受傷,發泄下不滿也不行?” 一邊圍觀碧棠看著他倆,不禁扶額︰不是說好談正事麼,怎麼突然吵起架來了,奴婢還想回去睡覺啊喂! =。。= 玉佑樘是真生氣。 以致他方才扒拉扒拉爆發出一大串話,听上去也很是急促郁燥。 他將這些話擲下後,很久,都無人再開口。 夜色沉沉,心月亭立于湖央,格外寂寥。 過了許久,謝詡才開了口,他只反問了一句︰“朝中如我一般學識朝臣非我獨一,那殿下以為,為何臣恰巧會被皇上挑中……來教導殿下?” 他換了措辭與稱呼,說出來話卻叫玉佑樘不由匆匆抬眸看他…… 而他雙目也是緊緊鎖著自己,面容是慣常不見喜怒,叫人猜不出他心緒所。 難道是他向皇帝毛遂自薦來當自己老師? 玉佑樘不禁這般想到。 下一刻,對方似能讀懂他心聲一般,不疾不徐道︰“正如殿下所想。” 他語調平平,落玉佑樘耳里卻是擲地有聲︰ “這宮中,殿下所有,唯獨只有我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談了兩千字都沒談到正事,打瞌睡碧棠表示壓力山大啊…… 不過得先搞好關系才能心平氣和談事嘛麼麼噠 別看這章字數少,為了將太傅大人搞得冷艷不失特色,已要去了作者半條老命。 太傅大大後一句話一語雙關也不知道你們看出來沒 —————— 再一次感謝下投霸王票各位大大,委實破費,小不甚感激!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淺水炸彈投擲時間:213-8-2 14:13:28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13-8-2 14:21:59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13-8-2 14:22:9 金星媽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21 17:48:46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21 18:28:17 涼宮春日憂桑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22 3:29:24 —————— 之前說過服飾參考是明朝,特別找了圖樣。 這是太子這章穿衣服︰ 這是謝太傅穿︰ 都是紅色,有沒有點情侶裝小feel? 後淚流滿面說一句︰霸王虐我千萬遍,我待霸王如初戀 8第七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之後,太傅同玉佑樘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提防方首輔。 第二件,冊立太子禮上會發生一件大事,做好準備。 一一將這兩樁事爛進肚子後,玉佑樘被碧棠扯著回了宮。 碧棠終于睡上覺。 而玉佑樘也是一夜好眠,畢竟有了靠山,感覺不錯。 第二日,果真如太傅所言,第一件事得到了兌現。 早朝時分,方相進言,說是,還未舉行冊封大禮,大皇子還不算得上完完全全太子殿下,這時候就私下開設獨立太子學,怕是不妥,會引起他人不滿,反而對以後大皇子殿下發展不大好。 隨後跪了一圈以示抗議大臣。 听說皇帝大怒,但正午時分,玉佑樘還是收到了奉天殿派來聖旨。 即日起從太子學轉移至國子監,同大家一道學習。 方大學士這一手來好啊,那國子監宮外成賢街,太子得不到宮中那般嚴密監護,非常好下手。 而且他也非常忌憚謝太傅,此人看似性格寡淡,卻不像是會安分克己人。萬一他倆趁著教書私下勾結,謀出個針對自己皇子黨太子黨來……畢竟大家伙兒都奉天殿前求立太子時候,獨獨這個人沒有參加,實不能輕視。 太傅大人和玉佑樘自然也猜測到了這些,欣然同意皇上決定。 國子監是大梁朝為高等授課學府,從屬于朝廷,專為皇族和高階官員子女提供授課教學服務,有全國為強大師資力量,惹得民間那些個私塾和學子都心向往之,羨艷不已。 國子監中班級分為四等,甲乙丙丁。 甲班是為優,宮中皇子六歲之後便可直接入班學習,而五品以上官員子孫,則需經過層層篩選,擇錄優,才可入班學習。 每年,這里皆為朝廷源源不斷提供棟梁之才,而都城建康之中,國子監所處一條小巷,是沾了國子監光,由先帝親筆提名“成賢街”,成就賢才,報效國家。 ——可謂風光之極。 當天,玉佑樘就從碧棠那里拿到一本國子監學生花名冊,自然是出自太傅大人之手。 其中有幾位皇子,以及些許高官子弟。 太傅很是心細,還每個人資料邊配了畫像,栩栩如生。 花去一個下午加一夜,玉佑樘宮中走了無數個來回,總算把名冊里頭所有人面貌和都默記下來。 記憶過程中,他突地想起一事,他之前寺里所閱官員名冊,也是太傅給他…… 也就是說,謝太傅自己寫了自己資料。 還不惜用上“極善音律”“玉樹之姿”“人中龍鳳”等等這樣極贊美形容詞? 真看不出他竟如此自戀啊…… 玉佑樘同碧棠分享了此事,哈哈哈哈碧棠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然後去向太傅匯報太子背誦名冊情況時候出賣了他。 于是碧棠回宮同時也帶回了一張太傅小字條給玉佑樘,其上淡淡一句︰ 句句屬實,有何可笑之處?此外,背書時切勿分心。 玉佑樘︰…… 說好好閨蜜一輩子呢? 之後直接一路追殺碧棠至御花園。 哎呀呀不得了太子殿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與一名小宮女玩起“殿下來追人家呀追不到嘻嘻嘻”游戲,幾個小太監又忿忿回去稟報各自主子。 皇上也知曉了此事,他撫掌一笑︰“哈哈,看來朕要抱皇孫啦——” ……期待皇上反應朝中重臣均默默咽下一口內傷血,紛紛囑咐自家兒子,等太子去了國子監,搞他!搞死他! 二皇子也得知經過,怒摔三個上好官窯彩釉瓷瓶,等他來和本王一起上課,定要讓他好看! 隔日清早,玉佑樘就無數怨念聲與仇視目光中,抱著書,踏進了國子監大門。 還有十多個日子,他將這里煎熬度日。 他一進學堂,原先還門口喧鬧眾人,迅速沉寂,他四圍劈開一片空地。 宋祭酒為他安排座位,他慢吞吞移到位子,剛坐定,前,哦,沒有前,因為太子殿下當然坐第一排,是後左右方幾個學子紛紛拉著桌子椅子遠離。 唯恐慢了。 呵,啞巴。 嗤,草包。 呸,娘氣。 四面八方傳來這樣低音。 其余就算了,後一句是怎麼回事?玉佑樘今日為了樹立威武形象,特意著充滿英雄男兒氣勢戎服來上課,居然說他娘氣? 玉佑樘循聲看去,說這個是……二皇子殿下。 果真是商量好,玉佑樘摸了摸鼻子,看來要被孤立是所難免了。 一旁圍觀了整個過程宋祭酒汗顏不已,賠笑道︰“太子殿下,其實他們平日並不是這樣。還有,今日沒有騎射課,殿下您為何要著戎服來上課呢?” 別說啦! 祭酒你這是補刀啊祭酒! 站一邊碧棠瞥了眼自家殿下越來越憋悶面色,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而從這一天起,從未到過國子監謝太傅,成為了他們任授課先生。 授課開始,第一節課,太傅平靜地講了第一句話︰“聖上有言,為了適應我們太子殿下學習進度,今日從《禮記》學起。” 班上頓時噓聲一片,分外不滿。 因為他們前不久剛學完《禮記》,《樂經》已過半。 今日又要重開始學習……煩不煩?! 數道刺人目光看向第一排那人,玉佑樘如芒背,成功拉來一輪仇恨。 二皇子算是班級表率,他蹭一下站起身,很罕見謙卑有禮︰“謝先生,本王向來對您很是敬重。今日您卻存了私心,為太子一人,耽誤大家進度,實是有違公平之道義。” 太傅大人听他道完,下一刻便給出了自己反駁︰“二皇子殿下,您所言皆是對……” 二皇子轉了個頭,得意洋洋地面向後排,朝著自己擁躉者們回以自信微笑,擁躉者們也皆是振臂回應。 “但是——”太傅大人一轉話鋒,將二皇子視線拉了回來,只听他一條一條分析羅列道︰ “第一,修改進度並非臣之所願,而是聖上旨意。若有異議可去皇上那里稟報,下官人微言輕,難違聖命。 第二,下官只是奉命來國子監教書,教完便走,與諸位也無任何瓜葛,不可能存有私心。 第三,孔夫子有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諸位雖已習過《禮記》,但再听一遍想必不會有任何壞處。太子殿下七歲就已熟讀禮記,後因病棲霞寺靜養幾年,臣斗膽揣測,此間也極有可能繼續鑽研。今日同諸位一起,恐怕已經不止兩回,再度捧起這一本《禮記》,都無怨言,而你們……” 抗議噓聲伴著太傅大人列出一道道理由,漸漸平息下去。 是,他不光字句珠璣,皆有道理,是如針一般直戳得二皇子心口鮮血直冒。 二皇子愣原地,原先還驕嚎矜貴雪狼瞬時化為哀傷垂尾小土犬—— 嗚,太傅這樣驚才絕艷人……竟不想與本王有任何瓜葛…… 但下一刻,“太子殿下恐怕不止兩遍熟讀過禮記!!!!!!!”話語刺進耳膜,二皇子燃氣斗志,好,本王要看五遍。 他將手至背,做了個五手勢。 後頭擁躉者有些看不懂,沒作以任何反應。 二皇子見後頭沒聲,又將那“五”連抖數下。 少年們總算明白過來,紛紛起身,擊掌相慶,“好好好!听太傅話,我們學學學!” 二皇子將手收回,自認表現良好,笑望太傅。 ……對二皇子而言謝太傅,是污濁朝堂之中,後一根干淨高潔砥柱。 並非自己這邊,也不是三弟人。 十年前他一曲退敵,驚艷天下,也驚艷了尚幼年二皇子。 回朝後,從不似他人一般虛與委蛇吹噓拍馬,也不會對旁人明槍暗箭冷嘲熱諷。獨行游俠一般,只身來去,做好分內事,唯獨效忠父皇一人…… 倘若,倘若他今日就此覺得本王不錯,是個通情達理度量之人,願投入本王幕下話,那該有多好…… 二皇子越想越多,盯住太傅眼光便越發熱切,灼得似火。 但太傅只如無風鏡湖一般,面無表情與他對視片刻。而後便斂了眉眼,不再看他,微不可聞輕嘆一聲。 這一聲不大,但是第一排人都能听到! 碧棠見狀,暗念一句這刀補得比宋祭酒漂亮!邊偷瞄了眼二皇子。 果然這貨一臉萬念俱灰狀,屁股慢悠悠貼回椅子,心尖尖上血液奔騰得暢了。 =。。= 大概是受了刺激二皇子很難再燃起斗志,第一天課居然這樣平和而順利度過了。 直到收拾課本,玉佑樘都頗覺難以置信。 他一點一點將筆墨紙硯塞進碧棠提著書袋里,待放好,他環顧四下,學堂內只剩寥寥幾人。 夕陽西下,一點暈紅光透淌入室內,空中清塵彌漫。 突然,玉佑樘感覺到有個黑影蓋住自己。 他向來警覺,下一瞬即刻勒緊袖中拳頭,回頭看去—— 與此同時,碧棠靜婉嗓音也耳側響起︰ “奴婢參見三皇子殿下。” 玉佑樘看見是一張笑眯眯男孩兒玉顏,是老三。 他年方十三,微胖,長得像他母妃,眼珠子圓圓,如純黑曜石。臉蛋兒白淨粉嫩,也是圓圓,看上去很是討喜。 他比玉佑樘低一個頭。方才因為斜陽光線緣故,將他影子照得長且大。 才讓玉佑樘有了危險將近錯覺。 大概是二皇子存感過強緣故,同第一排,玉佑樘今日都未注意到他。 之前他回宮後,見過這孩子一次,他也不愛講話,只一個勁笑。 小包子這次還是一直笑得眼睫彎彎,喚道︰“皇兄——!” 嗓音也是圓潤清脆。 同是皇子,這個明顯可愛多了。 玉佑樘抬手,食指微彎,輕輕這小包子發冠上敲了一下,以示喜歡。 小包子得到回應,開心歪了歪頭︰“皇兄,今天他們都不理你,以後我陪你玩吧。” 玉佑樘也跟著笑,點點頭同意後,小包子心滿意足地抱著書,帶著自己陪讀太監離開了。 玉佑樘目送走三皇子,即刻收起笑容,面回常色,也和碧棠一同走出學堂。 樓道回廊上走了一會,突然一只大手拎住後領,腳登時懸空,被直直提了起來。 還來不及掙扎,玉佑樘又被穩穩放下,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已身至隱僻暗處,似乎是一個狹窄甬道。 他揚首一瞅,借著一點亮,看清拎自己人,分明是方才講課結束提腿就走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身量很高,此刻極近站著,竟足足比他高出兩個頭。 他垂眸看著玉佑樘,面色平和坦然,道︰“你比之前重了不少。” 玉佑樘額角抽了抽︰你拎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我不是為了說這個。” !!! 這人難道真會讀心術不成?玉佑樘轉臉不樂意看他,眼停別處,小聲嘀咕︰“不是為了說這個還特意說一下,呵呵。” 太傅大人壓根沒將他話當回事,又冷靜囑咐了另一回事︰“離三皇子遠點。” “我知曉,不用你提醒。” 三皇子還這麼小,背後卻擁有與二皇子比肩勢力,自然不同外表那般稚嫩討喜。 太傅特意來提醒他這個,這不是典型懷疑自己心智缺失麼? 他不想再理太傅了,又幅度大別過眼去。 可此處狹小,饒是目光再不願觸及他軀體,也皆不能如願。 他那麼大一只橫亙自己前頭,想不看都不行好不好! 只得倚著後頭矮牆,惱怒地托住腮幫子。 太傅也未多言,只道了四字︰“知道便好。” 玉佑樘不耐煩連嗯三聲,也不抬頭。 突然,他覺得身前人猛一下湊近,緊接著,發冠上便傳來“哆”一聲,極輕極微。 玉佑樘這才意識到,太傅學他方才敲三皇子那樣,敲了他腦袋一下。 很好玩嗎? 忍無可忍,他勒緊拳,直起身,仰臉欲罵回去。 太傅他一步,率先啟唇,音色沉沉道︰“你都如此不悅,還指望旁人喜歡這樣?” “不可理喻。”他又正經拋出一詞評價。 就玉佑樘已瀕暴怒臨界點一觸即發時刻,他雙腿一懸,視野重回清明…… 似乎是太傅又及時將他扔回走廊了。 憑空消失殿下突然又出現眼前,碧棠向前一步,抱住太子殿下喜極而泣。 玉佑樘還糾結著剛才太傅同他講話到底是什麼地方,任由碧棠勒著,眼光卻是一直疑惑萬分地回廊牆壁上俳徊。 “殿下看什麼?”碧棠擦干眼淚,搖搖從頭至尾都未見他一眼玉佑樘。 玉佑樘指了指身邊牆壁。 碧棠看看牆,又看看太子,這才反應過來︰“噢噢噢,奴婢差點忘了,這里有太傅大人一條密道,難怪殿下剛才突然消失,”她兩手做一錘定音了然于心狀︰“原來如此,原來是被太傅大人抓進去了啊!” 玉佑樘︰……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不是今天第二,而是明天一! 因為明天表妹2歲生日,要去吃一天酒,抽不出時間,今天熬夜,分量好足有沒有!有沒有被作者偉大日精神所感動! 文中那聲“哆”發d音,有點像敲木魚聲音,你們自行腦補一下。 二皇子︰give e five! 作者︰give e 留言花 嚶嚶嚶! 9第八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當朝太子屈身國子監念書事,很沸沸揚揚傳了出去。 每逢下課,甲班窗口,門外總黑壓壓擠滿了慕名前來圍觀他班學子。 不少低官子弟候門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趁機攀附一下我們高貴太子殿下…… 只可惜,太子殿下一下課便瞬間倒頭,趴桌上小憩,如死豬一般,都不帶翻身。 連出門都指望不了,別提近距離接觸了。 他都不用去小解嗎? 少年們後一眼望了下蜷座位一動不動太子,收回痴漢臉,黯然離去。 不過,課間要為太子去膳食坊取小食碧棠可就不那麼好過了。 她每每回來,手頭除了一籠點心,懷中還要揣著滿滿名帖—— 都是外頭那些少年投遞,花去一夜所寫,精心修飾過後自薦,只為博殿下一分青眼。 這一日,碧棠依舊抱回了雪片般名帖。 呼啦—— 玉佑樘桌上瞬時高高鋪滿,儼然一座名帖小山。 玉佑樘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手抽出一張來看,一手從身側碧棠穩當端著玉盤里頭,拈了一只白生生銀絲卷。 嘶——外頭黑壓壓少年見狀,忙是仰頭垂首,拜天拜地,只求抽到是他! 玉佑樘一目十行掃著那名帖,嫣紅薄唇輕啟,小小,咬了一口點心。 他面孔秀亮,舉止投足,又有一股少人所有風雅無邪。 饒是姿態不雅地咀嚼食物,都叫人深覺賞心悅目。 當然,有個人並不這麼覺得。 “好吃,懶做,草包,花瓶,娘氣,啞巴”幾樣詞匯他腦中交疊,添柴一般,叫他心中火氣越燒越旺。 他就是位于玉佑樘右側……二皇子殿下,此刻,他正冷著眼掃掃窗外滿當當人頭,又掃掃玉佑樘,握《禮記》上拳頭愈發收緊,再緊,緊,緊,緊…… “殿下,再捏這書可就壞了。”伴讀太監不忍再看張頁已幾近扭曲欲將粉碎課本,善意提醒道。 二皇子這才收起手,繼續用冰創子一般視線來回瞪人。 太子未來之前,這風頭皆是屬于他,但自打這草包來了後…… 他往昔榮光可是被分去足足八成! 思及此,他加大眼中冰點,為用力地直瞪玉佑樘。 此時,玉佑樘已擱下那張,從帖山里抽出一張,順勢又咬了口銀絲卷。 已經咬到了餡。 還沒嚼兩口,一股強勁辣味直沖鼻腔,一下子轟腦袋都熱無知覺,淚水忍不住溢滿眼眶。 這是什麼啊,簡直要命! 他忙低頭去看手中銀絲卷那餡,淚眼朦朧間,本身該是潔白糯甜切絲為一團綠糊糊東西所取代,動作使然,一滴剔透珠兒從眼中直直滾了下來。 這是誰名帖哇,都將太子殿下感動哭了。 外頭少年互相對望,萬分想找出這個人。 而這邊玉佑樘可就不好過了,方才這味勁頭太大,幾乎要他神志不清。他又不能開口說要茶,只能揪緊碧棠衣衫,緩了許久,才壓下這番痛苦刺激。 “哈哈哈,太子皇兄,臣弟見你喜好小食,特意囑咐膳食坊廚子為您添加了這味東西,可是今年西域進貢朝廷時所獻上金貴調料。據說世間無幾人能承受這驚人美味,好吃嗎?” 這一句絲毫不掩嘲笑嗓音將玉佑樘拉回神來。 他抬眸一看,二皇子已立桌邊,搖著玉扇,一臉看笑話神色。 ——你不是愛吃嗎?吃啊吃啊!哈哈哈! 見玉佑樘不作聲色,二皇子又將扇子一闔,執扇柄敲敲碧棠端著白盤,加大創痛︰“看來果真美味,能讓閱天下美食皇兄,好吃到流淚,臣弟真是做了件妙事!” 玉佑樘與他對視了片刻,強壓住口中沖辣,長臂一展,將名帖小山推至別處,于桌面劈開一方空地。 他從袖子掏出筆墨紙硯,提袖寫到︰既然如此好吃,身為兄長豈可獨享,皇弟也來嘗嘗好了。 隨即他從盤中拈出一個,眉眼彎彎,一臉無辜笑,邀功一般將那銀絲卷湊到二皇子嘴邊。 方才因品了芥末,玉佑樘頰上緋雲尚未褪卻,眼底又是清泉汪汪…… 看上去真是極為真摯啊。 哇塞! 外頭圍觀門生們如煮鍋般沸騰開來,原以為是仇人,怎想到太子和二皇子竟這般手足情深? 我們二殿下石化一般,僵硬原處。 他通透知曉那銀絲卷里頭包著什麼…… 他平素怕辣食,這玩意兒怎能下口…… “太子殿下都這樣溫和相待了!二皇子殿下吃啊,不要拂了兄長好意啊。” “難不成還怕太子下毒不成嗎二皇子殿下?” 課堂外有好事者這般喊道。 二皇子一擊眼刀殺回去,誰!本王要弄死他! 而坐後頭,慫恿及見證了二皇子“下藥”經過幫凶們,紛紛扼腕頓胸。 他們先前便勸其太子吃了那玩意兒之後過眼癮就成,千萬別上前去過嘴癮…… 可二皇子委實不听,他見到太子那痛苦樣興奮極了,他一定要上前再嘲諷一番! 這下,恐怕是真要過嘴癮了。 唉—— 二皇子殿下還是不動。 玉佑樘又將那點心靠得離他一張憋得通紅小俊臉近了些。 神情也是愈發懇切真誠。 碧棠道︰“殿下,太子殿下這般心誠意切,您還是吃一口吧。” “本王……”二皇子小幅度扭頭,想離那銀絲卷遠點︰“本王不喜甜食!” 嚇!天下誰不知二皇子喜甜惡辣,幼時為吃糯滋麻團夜襲御膳房事! 真嗎——? 眾人聚二皇子身上質疑目光將他煮成一尾熟蝦。 玉佑樘唇畔勾笑,課堂里外也愈發沉寂。 大家都等二皇子反應…… …… “還是臣弟來吃吧。” 脆生生男孩兒嗓音後,玉佑樘指間一空,手中銀絲卷已被人一下搶走,他忙回首定楮看—— 是老三。 這孩子一臉乖巧笑,握著銀絲卷便往小口里送,區區幾下,將這卷吃精光。 裹著滿滿都是芥末,他居然面不改色吃完一整個? 三皇子咽下後一口,白團一般小手抹抹嘴,贊嘆道︰“嗯,好吃!” 又俏皮地眨眨眼︰“既然二位皇兄都不想吃,那臣弟就只好搶來吃 ! 聞言,玉佑樘和二皇子,面色俱是一凜後,才匆忙恢復,又瞄了眼三皇子。 三皇子恰巧也回望他們,幼嫩如荷珠般面容之上,是熱情天真笑。 他面上還遺余享受之色,過程之中、結束之後均沒有一絲一毫難忍意態,似乎吃下去真當是是人間能得幾回聞絕味佳肴一般。 二皇子收回眼,只字未言,一收衣袖,轉身回了自己座椅。 而玉佑樘維持著飽含兄長關懷之意笑容,輕輕拍了拍三皇子肩膀。 這個孩子就立于他身側,並不比坐著他高多少,卻有一種他從未感受過強大壓力。 =。。= 從那之後,然是二皇子與他擁躉者們存感再強,玉佑樘也不往心里去,而是擺放了多注意力三皇子身上。 放眼整個甲班,除去二皇子那些高調且中心擁簇。其實也有三皇子人,而且不少數,與二皇子殿下,差不多五五分成。 三皇子下課很少同這些人扎堆玩鬧,高聲談笑,都是各干各,互不叨擾。 玉佑樘同碧棠暗中講了此事,碧棠星星眼道︰”殿下好生厲害,這才上了沒幾日便識清了班上勢力劃分。” 玉佑樘︰“……廢話,班上連我就三個皇子,其余學生都是二黨三黨那些閣中權臣兒子孫子,沒一個人向是我人。二殿下那麼高調,整天帶著他手下們呼來喝去,除去這些,其余肯定都是老三人,有何難猜之處?” 碧棠︰“……噢,但是他們講師——太傅大人是您人也!” 玉佑樘道︰“那又如何,他再怎麼風姿綽約鳳毛麟角,他也只是一人;而我,即便是一人之下太子,也只是一人。” 玉佑樘覺得,若是自己繼續這這下去,很難順利當上太子。 冊立太子大典愈發臨近,埋藏四圍權潮暗涌也正一鼓作氣隱隱待動—— 諸黨爭流,他意欲明哲保身,順利冊封當上太子。 但皇帝對自己頑固支持和厚重恩寵,二皇子日益加重算計脅迫,三皇子童顏之下韜光養晦,無一不訴諸著,他這個辦法已經不完全行得通了。 好吧,既然已是風口浪尖,岌岌可危,無法以一己之力抗衡…… 那就好好利用自己現下這個地位,來助自己一把罷。 =。。= 這幾日,依舊如常。 課間,碧棠端著點心回來後,玉佑樘桌上名帖又如山疊。 玉佑樘隨手抽了幾張,匆匆瞥了幾眼,便不想再看,叫碧棠用個袋子,胡亂全塞了進去。 外頭少年們以為,太子殿下要裝起來帶回去看。 卻不料那負責裝袋小宮女拎著那一布袋名帖,走出教室。 少年們均偷偷跟了過去,二皇子使使眼色,幾名自己小弟也忙混入學子人堆,跟上前去。 那小宮女徑自走著,目不斜視,一直走到了國子監後山…… 玻璃渣落地聲接連響起,少年們心碎了一地。 因為那小山丘是專門用來扔垃圾,常年臭不堪聞,蠅蟲縈繞。 難不成是要把我們自薦名帖當垃圾給扔了? 事實證明了他們猜想,如果,那小宮女揚臂一扔,布袋空中繞出道弧線,轟一下落入臭哄哄垃圾堆。 而後小宮女拍拍手,撢撢衣角,轉身走了。 欲拜入太子幕下學子們見到此幕,均垂頭喪氣,拉著單薄黑影,傷心而歸。 待今日課畢,夜幕四臨。 國子監中人走了個干淨,後山也恢復往日淒清死寂。 突地有一黑影飛入垃圾山,他輕功極好,動作極,嗯,極地捏著鼻子將那布袋極提起,又極飛入樓宇之中,隱沒不見尋蹤。 之後幾日,皆是如此。 頗受打擊少年們越來越多,每日太子桌上名帖也越來越少。 一周下來,只余下寥寥十幾張。 而我們太子宮某一處密不透風小房間,碧棠正泡浴桶里,還用花瓣來回狂擦身體,邊怨道︰ “這活還有幾天結束?” 玉佑樘面前堆著幾垛名帖,他一張張閱著,頭也不抬︰“了。” 他從後一日碧棠所帶回,那所剩無幾幾十張中,擇選出兩張,放至一邊後,拍了拍其余堆疊齊整三大摞,補充道︰ “我都將三個班一一分類好了,這些我都不要,”他就著食指敲敲其中一摞︰“不過需要你回頭幫我查查,丁班有沒有誰從未投過名帖,一封都沒有?” 碧棠聞言,疑惑問︰“為何不看乙班丙班?” 玉佑樘不急回答,將他所挑選出來寥寥幾張名帖整齊疊放好,才解釋道︰“乙班丙班皆是品級稍次官員後輩,未給我投帖肯定都是老二老三那邊人。投帖我也看了,果真是靠家中長輩親友為官混進來念書,實不怎麼樣,還趨炎附勢。” “那丁班呢?為何要尋那些根本沒有給你投帖人?”碧棠听他分析入神,不自主停下手中動作。 玉佑樘清淺一笑,依舊耐心萬分︰“丁班里,許多是花重金買通內官才進國子監學習商賈之子,自古商道從政道,有他們自然諸多益處。至于其他人,皆是民間書院保送過來才德極佳學子,也很好。而這之中未投帖,則是我真正要找有價值之人。他們無官,皇子黨那群權奸壓根不會將他們放眼里。他們有才識,可以私下當我謀士。他們遠離宮廷卻近于民,而輿論之引導,國力之凝聚恰巧離不開這群百姓,”玉佑樘講至興處,眼中光芒燦若星河︰ “而我看重,是他們不投名帖舉止,太子就隔壁,都懶得搭理。說明他們不喜接高攀貴,阿諛奉承。他們有德行,且不忘本心,不會輕易改變自身之道義。若他們入我麾下,極難再有誘惑驅使他們背叛,明白了麼?” “這點明白了,但是還有一點,”碧棠接著發問︰“既然殿下要找是以上所說之人,那為何又特別名帖里挑出兩張?” 玉佑樘將手中名帖抖了兩下︰“因為這兩個不光夠堅持,文章也寫得好,可見心智強大和學識出眾。而且,對名利追逐,本身就是一種度具驅動力情感。這些人堅持投遞,說明信服皇上,心中早已認定我為太子人選。而且,此種人極易掌握,只需誘以名利,必當為我鞍前馬後。” 聞言,碧棠不想再做耽誤,速著上衣衫,便問︰“什麼時候去辦?” “越越好。”玉佑樘頓了頓︰“馬上。” 碧棠即刻動身,出了宮去。 玉佑樘側頭目送走她,將那選中兩張名帖小心收入屜內。 做完這一切,他一掃窗外。東方既白,朝霞半舉,又是一天。 時日真不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不準備守了,打算變攻了。 這章主要寫女主,就不放太傅了,下章他肯定會出境。 這一章又是滿滿一大章啊!!!!!!!霸王我也太不厚道了吧!!!!!!! -------------- 推薦一個基友好文,有興趣可以去看一下 10第九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徐階感覺今日有些不同。 國子監下了課,他便如往常一般步回家。 只是……敏銳他有些察覺到,似乎有人跟蹤他。 他極走幾步,又極回頭望了一眼。 後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並無異常。 他又繼續朝前走,但那種甩不掉感覺又出現了…… 他,那人也加大步碼。 他慢,那人也好整以暇。 他回頭,那人……壓根不見。 這個少年很是郁悶,他將自己從小至大經歷于腦中回放了遍,至今,他未結黨,也未結仇,于國子監中念書也是安分得很,為什麼會為人跟蹤平白惹上無端之禍? 突地,他憶起一事,這幾日,太子來這國子監念書,班中向其投帖之人眾多,他卻並未參與其中。 同窗曾慫恿他一道投遞,他也只是笑笑,他有真才實學必能中舉,何必去走這不算光彩捷徑。 現下看來,難不成,這太子即位前,要清掃門戶,摒除異己? 思及此,他脊梁陡升寒意,怕連累家中母親,他不再朝家走,而是開始同後頭那人遛起彎來。 他只想著離家愈遠愈好,腳步自然也愈走愈。 很,他都幾乎走到都城城門了…… 前頭高牆巍峨,後面危險將至。 徐階知曉自己今日怕是逃不了了,直接一撩衣擺,闔上眼打坐。 黑暗之中只覺危險越來越近。 咚——頸後一聲輕響,他被人打暈過去。 暈倒前,他似乎听見一句嬌喘吁吁女音,極為憤怒︰ “老子信了你邪,居然跟著你走了一個建康城,累死我了!” 姑娘家怎可以“老子”自稱,他欲要提醒,無奈眼前一黑,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 徐階醒來時候,發覺自己已自家床上了。 他大為驚懼,外衣都未穿上,套了黑履便直奔前堂。 前腳剛踏入前廳,卻為眼前景象所愣…… 他娘親正坐于高堂之位,她左側是一位從未見過年輕女子,穿著粉色襖裙,荷般清雅秀致,她與娘親談笑晏晏,好不開心。 娘親見到他,忙站起身來,笑呵呵道︰“階兒,听說你今日散學後回家路上暈了過去,是這位姑娘和……”娘親又掃了眼廳堂,指向一處︰“嗯,和那邊那位公子將你送回來!” 徐階循她望去,正有一個清瘦背影靜靜立那。 他掛于廳堂字畫前站著,正仰首看那字畫,是出自自己之手。 他身著青色行衣,氣質格外出眾。彷佛只是隨便一站,牆上畫作都為風雅了幾分。 似乎是听到旁人議論到他,這位公子慢悠悠轉了個身。 爾後掀起眼簾,朝向自己這邊看來—— 徐階與他對望一眼,辨清來人相貌後,心中為驚詫。 他見過這位公子,國子監內…… 雖只是同窗執意拉他去看,匆匆一瞥,但這人皮相過好,實叫人深刻難忘。 徐階有些怔然,站這里……竟是當今太子殿下。 待他反應過來,忙一掀衣擺,欲要跪拜行禮。 對方卻小幅度搖頭,示意不必。 徐階也就未再動作,回過頭去看娘親身側粉衫女子,一揖道︰“那敝人便多謝兩位位出手相救了。” 那粉衫姑娘朝他眯了眯眼,爽朗回他︰“不必言謝,分內之事!” 徐階隨即辨認出這聲音來,不正是剛才將他打暈後還口出不雅之言女子麼? 他不免苦笑,看來今日找上門這倆位,絕非善類。 =。。= 徐階想法很得到認證。 之後,這位姑娘說自家公子同他一見如故,見到牆上那幅自己所繪月桂煞是好看,而又恰逢好邱時節,要一道去後院賞桂花。 隨後一人勾肩,一個搭背,不等他反應,就已被連拉帶拖至後院橋廊。 那粉衣姑娘四處走動了一番,確信無外人,一下把他押坐到石凳上,開門見山道︰“小子,想必你知曉我們家公子是誰吧!我們今日來呢,也無他礙,只為一件事。” 徐階雙肩為她所錮,幾乎動彈不得,眉心微蹙,但依舊好脾性道︰“說吧。” “做我家公子入幕之賓!” 徐階聞言一愣,連看坐于石桌對面那人,他正勾唇淺笑,不知是月光大好,還是他肌色過白,他面容于沉于一方黑帷之中,晶亮和潤,似浸水暖玉。 他靜靜地注視自己,似乎極有耐心,等著自己答復。 徐階許久沒有開口。 他確實……不大願意,本可等今年科舉,以自身學識,完全能夠清白無礙地順利進入翰林院。 而若當太子幕僚,擺明是一趟渾水。 那就拒絕好了! 徐階剛要開口,突然身側傳來女聲念誦︰ “熙和二十二年,徐紹入翰林院,任編修,後因編寫史稿一絲不苟無一差錯,為方首輔無意閱覽,大驚,視其為他日內閣勁敵,後暗中派人謀害。後獨留下一妻一子……” “別說了!”徐階一把打斷碧棠朗誦,額角已然青筋出。 是,這位被方首輔暗中派人殺害,正是徐階生父。 碧棠待他情緒不穩,拳頭勒緊一次,又一次,她瞄了眼玉佑樘,而後他肯首之下,才醞釀好深情厚意,將自家殿下原先就備好台詞一一背出︰ “徐階,方首輔現今可是我們共同敵人噢。我家公子知道您一直記恨于他,自小用心學習,想要一舉中進入翰林院,而後入閣,得以報復。只是,這方首輔歲數也很大了,只怕你能入閣與之抗衡時候,他已經被老天收去了罷。你努力那麼久,結果到頭來連報復對象也找不著了,豈不悲哉?若你跟了我家公子,一日他順利當上太子,便可數扳其黨羽。到時候那方首輔,就是砧上魚肉任你宰割了不是嗎?你還有什麼好考慮呢?嗯?” =。。= 玉佑樘是帶著一臉笑離開徐府。 跟後頭碧棠自然也很高興,又一才德兼備俊俏少年收入自己殿下後宮,真乃樂事啊樂事。 接下來,只需抄著近道偷偷回宮睡覺就行。 然而,這點樂和滿足僅止于回宮半路。 因為黑  小巷子里,玉佑樘和碧棠同時見到了一個人。 那人自一個拐角走出,由暗至亮,他臉半明半晦,為傾倒月色所繪,直叫人覺得輪廓深刻,精雕細琢。 只可惜,這個好看男人一點也不親和,感覺……比月華為冷峻。 涼風習習,玉佑樘和碧棠同時打了個寒戰。 “呃,太傅大人。”碧棠率先同他打了個招呼。 對方朝他小幅度昂了昂下巴,示意她先一邊去。 碧棠趕緊腳底抹油滾到看不見地方。 狹小冷清巷子里,又只剩下兩個人了。 玉佑樘向來懼怕面色不佳他,便低下頭,不再看他臉,這樣話,自己好歹能夠膽大些。 而此時此刻,她也明顯能感覺到對方正朝著他慢慢逼近。 沒一會,對方高大黑影便把他一整個人強勢蓋住。 個子高果然是優勢啊,玉佑樘忍不住這麼想。 他只覺得自己如同一株被遮天蔽日,幾乎喘不過氣來小樹苗。 “去哪了?”三個字自腦袋上方砸下來,即便听上去不識喜怒,卻足以讓玉佑樘感受到壓力。 “去找個人。”他如實答道。 謝太傅問話向來言簡意賅︰“誰?” 玉佑樘︰“徐階,”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國子監丁班學生。” “目?” 意識到此刻自己已不再是一人,玉佑樘不再畏懼,抬頭直直盯著太傅,自信滿滿︰“想收他當我幕僚。” 緊接著他又邀功一般明言結果︰“他也同意了。” 好好看看吧,你苦心培養七年徒弟,也能降服他人了。 玉佑樘看向太傅眼底,光輝奕奕。 他以為能看到太傅贊賞之色,卻不料對方神情為泠然,語調面容一般嚴厲︰ “為何沒有告知與我?” 玉佑樘一早就心中備好回答,即刻就答︰“我以為碧棠早就告訴過你了。” “不行,”太傅傾身離他近了一點,眼光也是緊鎖著他︰“親自告訴我會少一塊肉?” 旁人這樣問可能是俏皮之意,不過太傅問話,就他這過分清冷音容看來,跟俏皮一詞簡直是毫不沾邊。 而他又靠得這般近,此刻玉佑樘,渾身就如淌過冰水一般,寒氣入骨。 隨後,他听見自己嗓音, 得很︰“也許還真會。” …… 玉佑樘都被自己大不逆之精神所感動了。 =。。= 他自小就極少忤逆過謝詡,上回是什麼時候了……? 似乎是三年之前,春日爛漫,山寺桃花怒放,他摘了幾枝回來,插房間瓶內。 謝詡見到之後,言不喜,叫他扔了。 他不動,謝詡就盯著他;他還是不動,謝詡站起身來,將那幾枝桃花隨手拋了出去。 待謝詡走後,他又將那幾枝粉桃一一撿回,端端正正插好。 他也不知自己抗拒什麼。 晚上,謝詡如往常一般,來他房內檢驗今日學習成果——默寫背誦,他緊張極了,默寫時刻手心脊背都冒汗,而謝詡不動聲色,考查完畢,也只是瞄了那桃花一眼,就走了。 第二日,懲罰果然到來,他被罰禁閉,房中面壁思過五日。 五日後,苦不堪言封足日終于熬過,他跳出房門,正打算撲入那片許久未見萬花叢,眼前一幕卻將他驚呆…… 寺內桃樹數被砍了去,只留下一株株光禿禿木樁。 他幾欲落淚,回過頭去,就見謝詡立于廊邊,遙遙望著他,面無表情,不見一絲愧色…… =。。= 玉佑樘自回憶中出,重回現時,見對方一直無聲,便立刻摘了這事,加重情緒,問他︰ “我剛才說並非沒有道理,你還記得三年前桃花那件事嗎?你那樣對我,難保這次我私下行動不會少塊肉。而且,我這次去找人,也不是沒有理由,眾觀宮廷朝野,除去你,還有誰是我這邊人?皇子黨虎視眈眈,我欲自保,靠你一人就夠?” 他話音剛落,那人不再沉默了,冷著聲反問道︰“你覺得不夠?” “我知道你很厲害,”玉佑樘深知他厲處,卻又覺得他分外遙遠︰“回宮之後,你對我態度那樣虛無縹緲,就算是見面也是眾目睽睽,極少有私下踫面機會。而且你位高權重,皇子黨那頭也對你很是忌憚,”玉佑樘軟下口氣︰ “雖說當日被你脅迫才走上這條險路,但之後幾年,你好歹對我有培育之恩,我對你也習以為常。所以,並不想……你同我現今一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對方問︰“就這樣?” 也不知是不是玉佑樘錯覺,對方語氣之中冷冽,明顯消去不少。 “嗯。” “好吧,”太傅也直起身,也不再強迫一般傾體接近玉佑樘,予其無形壓力,只道︰“以後這些事必須得我同意後才可去做。” 嗓音沉穩強勢,並刻意加重了必須二字。 玉佑樘也不再逆反他,答道︰“哦,知道了。” “而且,你以後會知,有我一人就夠了。” 太傅大人平靜地撂下這句話,也將玉佑樘撂原處,獨自走了。 月色將玉佑樘影子打得長細,單薄又無助,他就立于原處,盯著謝詡玉山一般身形溶入夜色,直至完全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碧棠于他眼前狂亂揮舞小手才讓他回神。 碧棠道︰“殿下,回去了,再晚宮門口那些小侍衛塞了錢也不給進了。” “嗯,走吧。”如南柯初醒,玉佑樘輕輕答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太傅大人佔有欲和控制欲都超強, 而且他之後真會用行動證明女主後宮有他一個人就夠了……【太傅︰= = 不過他未有動作之前,太子殿下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擴充自己後宮之路。 繼續努力攻略吧,少年! -------- 感謝投霸王票美少女們!太破費了!萬分感謝! 紫木青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26 :2: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13-8-26 :33:59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26 12:35:8 ---------- 月榜凶猛啊……希望大家不要霸王了 作者碼一章要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哇tat 11第十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三日後,京都首富陶家突然開始散錢散米救濟貧民。 這可奇怪了,這陶府雖說家財萬貫,富可傾國,但委實吝嗇很。專門從事慈善工作樂善堂堂主曾多次登門拜訪,為求陶家入堂出點小錢,救濟一下窮苦百姓,可這門檻都踏爛了,也不見他從那陶府里摳出半個銅板來…… 嚇!今日陶富商竟大開門庭,接連著發放了一整天銀兩和米糧,門口長龍是從街頭排到街尾,直至傍晚都不見縮短一寸,估計要等到陶府收攤才可散去。 看來這陶家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吶! 若我們將鏡頭推進,可見人山人海長龍里頭,混跡著一位面貌清秀書生模樣男子。 輪到他時,他將用來裝米布袋遞給陶家家僕,邊笑眯眯問那家僕︰“今日你們家老爺怎得這樣大方?” 這句問話極具八卦誘惑,附近幾名同排隊百姓耳尖,趕緊上前幾步,也湊來听。 “不是我們老爺大方,”那僕人一點點往袋里頭舀米,頭也不抬道︰“而是炎少主主意,他說少夫人昨夜夢魘,夢見一位仙家托夢,說自己投胎入世,來人間渡劫,需積攢足夠德行才能順利通過考驗。無奈自己投胎這身子雖金貴富足,卻處于深宮,又無法開口講話。希望借少夫人之手幫幫他,救濟百姓。若自己以後能功德圓滿,重回仙界,必保陶家世世代代,平安富貴,子孫滿堂。” 家僕裝好米,揚眸見一堆人都湊了來,忙哄開他們︰“排隊排隊!” 眾人作鳥獸狀散,心中卻是听得入了神︰這可不得了啊,難怪陶富商今日一反常態,不勒錢反送錢了。 那家僕將滿甸甸米袋遞給書生,書生又道︰“這仙家道自己肉身出身金貴,又深宮,且不能講話……恐怕只有那一人……” “哎哎哎,”家僕忙打斷他,又從旁邊錦盒捏出一錢銀子,放進書生掌心,神神秘秘掩著唇道︰“不可多說不可多說啊,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來,下一個——” “多謝了。”那書生接過銀子,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還豎耳偷听眾人紛紛點頭,嗯嗯嗯,大家心知肚明。 當晚,書生回到家中,寥寥幾筆,便將這仙家托夢陶府少夫人一事,撰寫得奇幻無比引人入勝。 第二日,各大酒樓茶館評書先生均停了先前那些枯燥固定講本,開始講這奇聞異事。 前一天,向來吝嗇陶家忽然一袋米一錢銀救助百姓事顯然做了良好鋪墊,不知緣由民眾們听聞滿城評書先生都解密,各個都跑去看。 一時間,京都城內,萬人空巷。 都去哪了呢,都去酒樓茶館里听說書了嘛! 與此同時,書生于家中收到了一封密信,上頭一行俊逸行書︰正白兄,干得好啊。 隨後,他就將那字條扔入火盆燃,而後撐了把紙傘,踏入淅瀝秋雨之中。 而偌大陶府後花園內,少主陶炎也接到了內容幾乎一致唯有稱謂稍作改動密信︰陶炎兄,干得好啊。 他忙遣家僕備上紙墨,回信道︰太子殿下果有先見之明,昨日發放出去銀兩財物,今日已從從屬于陶家商鋪酒樓茶館里頭全數收回。不光無任何虧損,還賺了不少。 太子宮密室內,玉佑樘于碧棠手中接到了這封回信,他細細掃了遍,不禁粲然一笑,提筆沾了些許紅墨,懸空拈起名帖,對著光,將上頭“陶炎”二字,認真畫了一圈。 細心可見,那名帖上頭有五個人名︰ 徐階,沈憲,嚴正白,楊呈和,陶炎。 陶炎是後一位,而前四人已被一一圈好。 這五個人,正是太子殿下要找入幕之賓,後一個陶炎,此刻也已被攻下。 徐階︰少年奇才,上章提過。為報殺父之仇,已與太子同一戰線。 沈憲︰將才之後,理由同上頭差不多。祖輩雖曾立大功,卻一直飽受方黨打壓。此人獨來獨去,嫉惡如仇,尤其權奸方首輔。 嚴正白︰自視極高,天下名筆。寫得一首好字好文,京中青樓藝妓能因他一篇詩詞而身價飆升。分明是很厲害人罷,不知為何考運奇差,一直中不了舉人。一封許諾之後入閣推薦信,直接令其肯首。 楊呈和︰此人不必多言,是投帖之中一人,帖文中用詞縝密細膩,可見其為人謹慎、心思深沉。他沒別目,只為名利,很好拿下。 至于陶炎嘛,商賈之子。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為後。創造財富價值同時卻又被朝廷官宦瞧不起。所以,每一位商人都是自大又自卑,而今一人之下太子都來巴結討好,並許以陶商今後可專為皇商之諾,豈有不應之理!? 玉佑樘倚回椅背,伸了個懶腰,又執起手邊玉扇,敲了敲那份名帖︰“總算完成任務了。” 碧棠聞言,立刻四肢散架軟泥一般癱倒椅上︰“累啊……” 玉佑樘側目,朝她眨了下眼︰“小可憐,這幾天累壞你了。咱們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去國子監瞧瞧周邊反應。” 不等碧棠回答,他又將玉扇一展,煽著風勾唇哂笑︰“真是萬分期待啊。” 碧棠真乃潑冷水專業戶,她道︰“殿下你一下子收了這麼多人干了這麼大一件事,也不跟太傅商量,不會有什麼大礙吧?” 玉佑樘飛揚臉色一瞬垮了下去︰“……那晚他不是已經知曉了麼。” “但是他未曾許可啊殿下。” “安啦,先不管他,我自有打算。” =。。= 玉佑樘這邊是爽著,方首輔那邊卻不好過了。 他歲數也不小了,是個老人,就愛听個評書唱戲什麼。 今日,三皇子殿下心血來潮,突地說要微服出行,方首輔也忙脫了官袍換道服,陪著這位小祖宗去了京都名地鶴鳴樓—— 原因嘛,自然是這家說書先生講得好,栩栩如生,合他意。 他同三皇子一道,接待小廝見是貴人,忙安排至二樓上賓之席。 沒坐多久,那台上先生便一敲醒木,開始講。 講正是這兩日發生仙人托夢陶家濟糧一事,這先生原先就講極好,氣氛到位,神乎其神。 台下眾人皆如身臨其境一般,屏息凝視,不敢大動。 二樓方首輔原先也听得入神,後听到那仙人自我介紹之時,倏然一驚,背脊馬上溢汗。 他瞄了眼身側三皇子,這小子都已閉上眼,很是舒適地敲桌搖頭,似是享受其間。 上頭事,眾人自是不知,依然全神貫注听著。 直到先生醒木又是一拍,才猛然回神! 有人反應又膽子大,即刻叫道︰“這仙人投胎不明擺著是當今太子殿下麼!” 台下一陣唏噓,表以贊同。 說書先生也只是微微一笑,止住眾口︰“哎~可別亂說。這種事,涉及天威,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啊哈哈。” 二樓這邊,方首輔一下拍桌起身,怒道︰“妖言惑眾!” 三皇子歪頭看他一眼,抿了口茶,笑言︰“本王先前說他絕非草包,你們未當回事,如今可是怕了?” 方首輔坐回原處,眯起眼︰“能拿下京城首富為其賣命,看來這玉佑樘,還真有兩把刷子。” “怎麼辦呢,現整個建康城可都覺得他是仙家下凡了,”三皇子語調輕飄飄道︰“若不能坐上太子之位,豈不是違背天命?到那時,人言可畏,不論是本王亦或二哥做了太子,亦不能人意平民亂啊。” 方首輔聞言,思忖片刻,便道︰“殿下,臣有一計。” “直說無妨。” “既然我們太子仙家是來凡間渡劫,那便讓他渡劫失算,永世不得翻身吧。” …… 半個時辰後,方首輔同三皇子二人,面無他色,施施然出了鳴鶴樓。 路過大門時,有一人與他們擦肩而過,那人小小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平常,踏過門檻,進了樓去。 隨後便有一位小廝迎了下來︰“哎喲,嚴公子,大貴人。今日評書又是場場爆滿啊,當家特意讓我給您加雙倍稿酬。” 清俊白衣青年小作一揖,拱手道︰“那真是多謝了。” =。。= 翌日,原先因丟棄名帖一事而失勢玉佑樘,果真再一次被強勢圍觀了。 宋祭酒見秋光大好,特許國子監甲班學生外頭楓林里上課。 課前,外班少年自然又黑壓壓擠了成片圍了一圈。 玉佑樘很是配合,今日特意著方巾鶴氅。行走時分,衣袂蹁躚,飄帶颯颯。 霜染鴉楓迎日醉,寒沖涇水帶冰流。 秀雅少年穿行于飄搖紅葉之間,不時還溫柔抬手,拂去肩上碎葉;不然便是拿起一片,輕輕置于澗上,目隨其流…… 啊,真是太美好了,這就素仙人之姿啊! 少年們看得熱血沸騰。 二皇子自然不是那麼高興了,他早前也听說了此事,與方首輔起初反應一模一樣—— 妖言惑眾! 三皇子卻是靜靜看著,但笑不語。 玉佑樘將後一片楓葉放入水中,後頭視線灼灼,幾乎能將他背脊燙出個大窟窿來。 都來看吧,他要效果正是如此…… 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民眾力量是強大,而這份力量很大一部分來自于他們是輿論主體。 回宮後,他便一直處于風口浪尖,現今京城之中盛傳他為仙家下凡,是惹得一身矚目。 不過,他並不恐慌,只要不是負面,只要對他有益…… 他絲毫不介意這些力量會將他推得高—— 只因,誰是輿論主導,誰就能笑到後。 =。。= 楓林課後,回去路上,平和徐行玉佑樘冷不丁又被拎進了密道。 不過這次他很淡定,因為已然習慣,不用腳趾頭想都知是太傅大人。 坦白從寬,他也不作辯解,直言道︰“這幾日,我私下做了許多事,卻並未提前找你商量。” “我已經知道了。”太傅音色如常,听不出喜怒。 玉佑樘腦中即刻浮現一人,問︰“碧棠告訴你?” “嗯,”太傅大人沉了聲。 玉佑樘也不看他,盯著他一片下衣角︰“她大約是怕你動怒,率先告知與你,緩緩你情緒吧。” 太傅默然了一會,平靜道︰“我不曾動怒。” 喝喝,玉佑樘聳了下肩,心中冷笑兩聲。 太傅所言听起來似是囑咐︰“只是做這些事前,希望你能謹慎。” “現京城百姓都已信服我為太子,很便會傳出城外,舉國皆知,這不是正是你想要嗎?” 玉佑樘抬頭看他,太傅身量極高,這小地方,仰臉看他一會都覺得頸子酸。 “舉國?”太傅似乎是听到一句極好笑話。 下一刻,他便斷言︰“不出我料,兩日之內,你必定會為你輕舉妄動付出代價。” =。。= 果然,一語成讖。 ——隔日早朝,方首輔攜內閣半數臣子,六部尚書均上書彈劾,彈劾之時,眾位大臣面色沉郁,痛心不已。 其實大梁朝吧,彈劾一事相當尋常。 看你不順眼可以彈劾,看你衣冠不整可以彈劾,看你長得丑也可以彈劾。 只是今日這彈劾,竟是馬上就要舉行冊封大典太子殿下。 這個彈劾之對象可是極其少有。 彈劾書內容大抵如下︰ 聖上啊,民間有人妖言惑眾,以致現今全國百姓都認為太子殿下是仙人轉世,可帶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瘋狂叫囂著要陛下您趕緊立太子。這還沒當上太子就這麼囂張,那等他真正登上太子之位,還不得又引導著輿論趕陛下您點下台啊。 果不其然,皇帝大怒,將劾書砸了一地。 自然不是對方首輔動怒,而是對太子動怒。 一時間,朝堂中眾臣唏噓不已。 謝太傅立于其間,冷眼旁觀,不作一辭。 很,杜絕妖言聖旨頒布,京都之中,若再有人傳播陶家托夢一事,立斬。 謠言終止,建康城內也是人人自危,無人再敢提起分毫。 方黨又一次取得勝利。 而送往端本宮那道聖旨則是—— 冊立大典延後,閉門思過半月。 雖然還未廢太子,不過這就夠了,足夠方首輔家中與他黨僚們觴詠歡慶。 太子如此匪薄猖狂,只會為他提供把柄,只需再尋一個缺漏,便可將他完完全全推下此刻高位! =。。= 之後幾日,太子宮中一片沉寂。 玉佑樘將自己關密室中,思索了幾日才意識到,他本身資歷淺薄,若還不去抑制住自己自作聰明年少輕狂,是根本無法與方首輔這樣久經宦海沉浮權臣對抗。 他幾位幕僚,雖然皆有實力,卻都過于年輕,從未為官經歷。 雖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但是幾只涉世不深小狐崽對付一個早已爐火純青老狐狸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何況這老狐狸背後還跟了一眾忠心耿耿家犬! 不過,這事也讓玉佑樘有了些意外收獲。 前日,他收到嚴正白密信,說于鳴鶴樓偶然見到三皇子與方首輔微服出巡。 此事看起來很尋常,擺明了方首輔是老三人。 但有意思地方是,方首輔兒子方念禮是甲班學生,與二皇子可是一塊長大親如兄弟情同手足,每日上下課是同進同出。 而且據言,當初眾臣長跪奉天殿求立太子時,舉薦二皇子殿下正是方首輔。 本以為方黨是二皇子人,卻不想別有洞天…… 看來,這極有可能是個重要突破口。 慮及此處,玉佑樘趕忙提筆,極速寫下一張字條,叫來碧棠,讓她交與謝太傅。 內容相當真摯︰我有一事,希望得到太傅大人指點。 很,碧棠帶回了回信,上頭就倆字—— “求我。”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主要是權謀= =其他沒了。 其他沒什麼,作者重感冒,一邊呼著鼻涕咳嗽,一邊碼完了這章,嚶嚶嚶,求別霸王啊,沖榜艱辛誰人知啊啊啊啊啊!!!!!!! 12第十一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求你? 呵呵。 玉佑樘將那張字條揉做一團有多遠扔多遠,而後立刻豎起食指,指著碧棠︰ “不準告訴他,否則扣你月俸。” “……噢,好,一定不告訴!”碧棠作發誓狀,很乖地點點頭。 玉佑樘被謝太傅這番囂張態度徹底惹怒了。 他堅信,饒是資歷尚淺,他好歹也有多年學識,人潛力都是靠逼出來。 好,我逼…… 閉門思過十五天內,玉佑樘可不止是吃飯睡覺,他雖坐臥于太子宮,不動聲色,但一封封親筆所寫書信已經散布至各個幕僚手中。 他先前被千夫所指“妖言惑眾”罪行,外人眼中,大幫凶便是陶府少主陶炎。于是乎,讓陶炎近低調一些,只需叫其名下商鋪酒樓之中下人,多多注意方黨那些官宦動向即可。 官員嘛,除去上早朝外,不就是應酬喝酒,或者逛逛青樓。 而這些人名字和畫像也都給了陶少主。 什麼?你問我們除去上課之外幾乎足不出戶嬌貴太子是怎麼知道這些官員長啥樣? 呃,太子本人當然沒見過,甚至迄今為止都不曾見到過自己大勁敵——方首輔*。所以只能臨摹太傅大人先前給他那些名冊了…… 我一生都逃避你,結果還是時時刻刻都甩不開。 玉佑樘當日臨摹時候,邊膈應到不行,邊自我寬慰︰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啊! 陶炎接到畫像,隨即展開勘察行動。 參與到勘察行動當中還有嚴正白小兄弟,他與青樓名妓向來交情極好,所以呢,青樓那塊自然是他負責了。 除此之外就是徐階,楊呈和,沈憲。 沈憲,他老爹是兵部侍郎,每天都要去上早朝,接近于皇帝陛下,也方便彈劾。 至于其他二人,暫時還派不上用場。 因為目前主要就是為了——抓把柄!然後讓沈憲他爹參上去! 彈劾誰不會,你彈我,我就彈回去咯。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自古以來就是這個道理。 沈憲將這事告訴了他老爹,常年被方黨那堆小人欺負沈侍郎興趣極高,躍躍欲試,表示定當為太子殿下分憂! 沒過幾日,早朝,兵部尚書成為了第一個耙子。 彈劾人居然是他下屬,沈侍郎。 理由是︰陛下啊,兵部尚書竟然將您賞賜給他一塊玉版革帶賞給了一名妓|女。這尚書吧,雖然已經過了知命之年,但仍舊寶刀未老,有年輕人血氣方剛,去尋點樂子啥,我們可以理解。但是還穿著官袍去青樓,興起之下居然還將御賜之物賞給妓|女,這就有點不大好了吧,嗯?皇上您看是不是這樣? 尚書見聖上面色愈發變味,早已冷汗涔涔,他這才想起來,昨夜里喝醉了,順道去了趟听香閣。跟一美嬌娘行*之事後,那小妮子把玩著玉帶,吹著枕邊風道,大人~~奴家要這個嘛~~然後,沒有然後了,呵氣若蘭間,他便鬼迷心竅給了。 不想卻被人抓住了把柄! 尚書握緊手中玉笏,以防止其再抖,上前一步,怒吼︰“沈侍郎!你切莫信口雌黃,可有證據!” 沈侍郎好整以暇,繼續參道︰“那尚書大人既然聲稱是臣下信口雌黃,那就請大人將那玉帶拿出,給大家看看?”他目光又尚書身上繞了個圈︰“咦,臣記得尚書愛系著這條玉帶,今日怎麼沒系著?” “我,我今日忘了!”尚書大人玉笏抖得愈發厲害,也不知氣還是怕︰“本官用慣了那條,今日想換一條不行嗎?” “噢,原來尚書大人連御賜之物都會用厭啊,”侍郎超常發揮,揪把柄功夫上升至一流︰“不然如此,讓一位小太監回府幫大人您取來,以防止微臣誣陷,如何?” 一直饒有興味看戲皇帝陛下肯首,,忙叫來冊公公道︰“好好好,小冊子,你去尚書府上瞧瞧!去!” 目送走冊公公,尚書大人眼前一黑,險些趔趄,而後忙將可憐目光投向立于前列首輔。 方首輔同他對視一眼,決心還是保住這廝。 微微向前一步,參奏︰“聖上,臣有一問。” “愛卿不放直言。”皇帝等結果,很是無聊。 “侍郎大人為沈相國之後,向來清正廉潔,不會踏足煙花柳巷之地。為何會從青樓名妓那邊得知此事?” 言下之意,實有栽贓嫁禍嫌疑啊! 玉佑樘料到老狐狸會來這手,早替沈侍郎備好答案。 沈侍郎此時只需將答復背出︰“陛下,說來慚愧。下官府中有位下人,昨夜恰巧也去了那听香閣尋樂子,清早回來前,听到幾名妓|女大堂中放肆笑談,其中一位正舉著尚書大人送給她玉帶炫耀,說是皇帝賞。下人很是驚疑,見那玉帶不俗,恐怕真是聖上東西,便賒重金贖回來拿給臣看。臣一看吧,不得了,還真是。至于那違反府規下人,臣已罰他用自己工錢來償還玉帶贖金。” 侍郎講到這里,微妙一笑,而後眾人視線中,慢慢從寬袖中拿出那條玉帶,雙手舉起,朝著皇帝方向誠懇跪拜︰ “微臣今日便將這天子之物歸還聖上,唯恐再有他人褻瀆——” 朝中方黨皆是一怔,神色驚疑。 要命,這回答簡直無懈可擊,不光特地為皇上將東西弄了回來,還不忘罰了那去逛青樓下人以表廉潔公正。 重要是,給了尚書大人……一擊絕殺! 不久,冊公公也回到殿中,帶回結果自然是,沒搜到。 尚書大人徹底崩潰了,雙手指著面容淡定沈侍郎︰“陛下,他污蔑微臣,從微臣府中偷來玉帶,刻意編造理由嫁禍于我!” 沈侍郎並不當回事,只言︰“並非沒有證人,只是……幾位民間妓|女,難登大雅之堂。臣下即刻可派人將她們帶去督察院候審,是非清白一問便知。” “不必了,”皇帝拒絕了他提議,而是突地側目,看向立第一排從頭至尾都面無表情旁觀太傅大人︰ “謝愛卿,不知你對此事有何見解?” 謝太傅斂了長睫,平和道︰“下官人微言輕,此事還是交由陛下定奪。” 儼然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明了態度。 皇帝收回視線,輕悠悠道︰“朕年紀跟尚書愛卿差不多大,也不想過多責罰,你,致仕去吧……” =。。= 那日早朝後,沈侍郎榮升為兵部尚書,成為了兵部主人,自此為六部注入了一股鮮清流。 沉寂許久沈家名名聲大噪,朝中官員們,也將多目光,投向了這位當初險些被遺忘開國功臣……沈相國後人身上。 而方首輔長期潛伏于六部之中勢力分支,自然是被狠狠折去了一截。 據說,方首輔家險些將剛瓖銀牙咬碎。 至于沈憲,也因自己父親官至三品,由乙班轉至甲班,成為了玉佑樘同窗。 甲班什麼概念,均是直接是保送翰林院學生啊! 與此同時,京城煙柳之地又有一位星冉冉升起,身價直 萬兩。 這位星一路恭送一位清雋公子至听香閣門口,一甩芳帕,含笑嬌羞︰“多謝嚴公子為奴家作詩~” 俊逸青年微微一笑,有禮道︰“不必言謝,姑娘對鄙人有助先,為姑娘作詩也只是為了報答。” =。。= 收到沈尚書回信時候,玉佑樘恰巧是閉關後一日。 展開信件,信中前頭一堆客氣話︰太子殿下果然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啊巴拉巴拉對沈家有恩下官攜犬子不勝感激啊巴拉巴拉。 一堆廢話,玉佑樘一目十行掃了下,終于找到為重要一句︰ 兵部之中方首輔遺黨不是主動致仕,便是由下官親自委婉辭退。 不留任一。 今後太子殿下若有吩咐,下官所不辭! 到了這里,我們太子殿下,總算朝堂之中開闢了自己一點小勢力——沈家勢力。 雖然輕微,卻也是一種不小進步了。 至少朝中也有太子黨了噢耶! 玉佑樘很是激動,自然也很仔細親切地書寫回信,信中謙虛道不是自己原因而是沈相國天之靈保佑明珠沈家不被蒙塵,外加對沈家一番親切問候及真誠祝賀。 然後,于信件後,玉佑樘又寫下一句︰ 當日你朝上表現之時,太傅有何反應? 那句話,小心翼翼,像極了小孩子做了件好事後,明明急不可耐,卻又故作無謂地……向自己長輩搖尾邀功,求夸獎求表揚。 玉佑樘寫完後,極其迅速地將那紙張疊好,塞入信封,唯恐被別人看到。 一旁邊研墨,早已偷瞄過書信碧棠暗地里嘆一口氣︰殿下啊,您這又是何苦呢? 當日下午,辦事雷厲風行沈大人,以為太子殿下欲看看太傅大人反應,好將此人收入太子黨。非常效率且殘酷地回以三字︰沒反應。 啪! 玉佑樘又將那回信團吧團吧,揉作一團當球一般,使勁拋了出去。 眼不見為淨。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這章又是權謀= =。。。是不是很無聊啊。。 今天家里來熊孩子了,我家就我房間里有網絡,結果我弟弟這個熊孩子就和那個孩子都我房間里玩電腦,中途又砸枕頭又跳床,我去,碼幾個字就被砸一下,受不了tz 本來預計能碼4,有豐富對手戲。 實受熊孩子影響太大,先卡3這里,下章上太子太傅對手菜,握拳! 今天花式是不霸王妹子膚白貌美胸大腰細腿長臀翹! 13第十二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翌日,玉佑樘閉關結束,回了國子監,重投入學習。 他今日特意著一身綠直身,衣上二團龍補,雲肩通袖膝紋。 明明是分外鮮亮朝氣衣裳,只因玉佑樘生得一張病態柔美蒼白面孔,愣是多出幾絲淡靜風雅,似清風正來兮,青荷托白蓮。 玉佑樘行步向來不急不緩,一路悠悠晃過各班外頭古樸回廊…… 這一身果真矚目刺眼,惹得幾個班學子全都趴窗來瞧。 半個月不見,本以為被罰禁足思過太子殿下會黯然灰心,卻不想竟這般精神滿滿重回到眾人視線之中…… “太子殿下真真生得比女子都好看!” “咦,太子今日好像並不止帶了一個宮女,還帶了一個男人誒……” “似乎是沈尚書兒子!” “就是他!莫不是被太子挑中了吧?” “殿下為什麼不選下嚶嚶嚶……” 那廂,先前投帖那些少年們還抱頭痛哭,捶胸頓足。 這邊玉佑樘已經自地踏過了甲班門檻。 班上原先一片喧鬧,瞄見他,一瞬靜了下去。 作為焦點玉佑樘倒是不慌不忙,目不斜視,坐回自個兒專座。 沈憲亦步亦趨跟後頭,待他坐下,也不回自己位子,直直立于太子身側,形成一道高聳無言人牆,阻礙目光。 大家皆是愣了愣,起初太子剛來時候,可是只帶了名小宮女。這回閉關回來,勢力不見衰弱,身後居然又多了位看起來分外忠心跟班。 二皇子並未被這架勢嚇住,越過沈憲,一臉做作關切神色,譏諷道︰“太子皇兄,您可終于回來了,這假休得可舒適?” 碧棠笑眯眯道︰“有勞二皇子殿下掛念,太子殿下自然是相當舒適,這不,您看,還多了位朋友。” 她睨了眼沈憲,沈憲不做一聲,只冷冰冰點點頭。 聞言,二皇子只于喉嚨里低低哼了聲,甩袖側身離去,邊朝後頭眾人道︰“別看了,上課了。” 此刻,宋祭酒也步入甲班,吩咐各自歸位。 沈憲這才離開玉佑樘身側,回去自己座位。 宋祭酒首先表達了一番對于太子殿下重歸來歡迎,然後又道,今日早課要拖延一下再上,因謝太傅公務繁忙,怕是會遲上半個時辰。 “既然,大家干等著也很枯燥,我們來學學古人風雅,寫詩相互贈送吧。” 啊——下頭一陣不滿抗議,每回出意外狀況都來贈詩這套,贈你娘親啊! 宋祭酒為祭酒多年,伺候這幫小祖宗,早已練就厚如城牆臉皮,不顧學生不滿,自顧自從寬袖中掏出一堆毛筆,將毛筆後蓋取下,演示道︰ “為了多些趣味,我們將小詩塞入筆中,再將小毫贈予自己欣賞之人,你們看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嗯?” 下頭已經憤恨到捶桌,哪里有意思啊喂! “喔,既然諸位這般踴躍亢奮,那趕緊開始吧。” 玉佑樘支起手臂,托腮望著前頭這老頭。 世足足十六載,宋祭酒是她所見過厚臉人。 =。。= 發給玉佑樘是一支分外精致狼毫,末端金瓖玉,蓮花圖樣,奢華無比。 她側頭瞅了眼三皇子,同自己這支差不多;又回頭去看第二排學生,他們被發到毛筆末端只有玉套,沒有金紋。 敢情這毛筆也有品級之分? 玉佑樘捏著小毫,把玩了片刻,散發完畢宋祭酒宣布開始。 此間,玉佑樘心中早有既定人選,思索片刻,就著碧棠研磨好墨水,輕輕一沾,提筆揮毫。 短短兩句,極寫完。 而後他將那句詩塞進筆管,之後便一直轉著筆,百無聊賴等著宋祭酒宣布贈詩。 過了大概一刻,宋祭酒一拍手,道︰“好了!大家可以開始贈詩了,為防止亂,我們一人一人來。” 宋祭酒瞄了眼太子,又道︰“那便先從太子殿下開始罷。” 又一次眾矢之。 玉佑樘無奈地暗嘆,緩緩起身,掉了個頭,不帶遲疑地,直直朝著沈憲方向走去,爾後將那一支金毫,輕悠悠擱了沈憲桌上。 他盯著沈憲,一雙眼波色粼粼,似要望進人心湖里去。 那樣真誠無暇,仿若再說︰沈兄,你就收下罷。 沈憲自是受寵若驚,忙雙手握筆,站直身,垂首道︰“謝殿下相贈。” 玉佑樘輕拍他肩膀兩下,示意不必多禮。 然後打算回頭,歸位。 轉過身時,玉佑樘發現全班目光還黏糊他身上—— 看毛看啊,沒見過太子送禮啊? 他逐一想將這些煩人視線瞪開,邊走邊瞪,連掃數排…… 緊接著,我們已經瞪到前排正瞪得歡太子殿下突地受驚一般,頓住步子,然後迅速垂腦,嗖嗖嗖三步並作兩步回位。 咦,剛剛發生了什麼,同窗們紛紛去循太子方才目及之處看去。 太子似乎是看到門外有什麼,才突然態度大變。 眾人一致將視線投往門口,卻發現外頭一片青空白晝,啥都沒有。失落呀。 只有玉佑樘自己知道,剛才太傅大人不知為何提前到了,正立于門口,神色淡漠地朝里頭望。 而玉佑樘同他目光相接那一剎,太傅只用眼尾掃了他一下。 輕輕,短促,小小一眼,無喜無怒,冷漠無情得很吶。 隨即這人就收了視線,負手翩然離去。 被他這一眼一瞧,莫名羞憤和氣惱涌入頭顱,玉佑樘感覺到自己臉瞬間爆熱,怕被旁人看見,只能低頭。 回到座位,玉佑樘緩了好一會,才從這種情緒平息過來。 此後,誰贈詩給誰玉佑樘壓根不意,他腦中反復回放皆是太傅剛才掃他那一眼。 他憑什麼只用眼楮一個旮旯看我? 瞧不起我麼? 我明明做了很不錯事情,還那樣看我? 宋祭酒坐于前頭,注視著太子殿下擱于桌面白皙玉指,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勒緊成拳,心頭不禁寬淚滾滾︰ 台下諸位,你們別自顧自送啊,好歹送點毛筆給太子呀,好歹給殿下一點面子吧,太子不高興下官要跟著倒楣啊嚶嚶…… =。。= 接下來,太傅大人如期而至,祭酒也得以解脫,只道一聲下回我們再贈詩噢,便匆忙離去。 別再來啦,數位學生怒喊。 早課均由太傅授講,一上午,玉佑樘都舉著書,眼觀鼻鼻觀心心不焉,但是就不看太傅一眼。 其間他悄悄瞄了一小下,太傅依舊面色如常,自講解。 不看了!玉佑樘嗖嗖拉回目光,繼續眼觀鼻鼻觀心ing…… =。。= 上午課終于熬完,玉佑樘立馬收拾課本,只求能迅速離開這讓他渾身不自地方。 沈憲也早早收完妥當,恭候太子身側。 玉佑樘斜睨他一眼,忙紙上寫道︰睿沖兄,你先回去吧,不必等我。 沈憲斂目看完那行字,點點頭,相當听話地走了。 玉佑樘抬眸瞥了一會他背影。果真將才之後啊,端是行走如鶴,風姿翩翩。 沈憲一走,小解歸來碧棠掙扎許久,才輕聲囑托了一句︰ “殿下,太傅大人讓您去密道找他。” 不去!玉佑樘極速寫道,力透紙背。 碧棠分外從容,繼續道︰“他說您上次信中有一事求他,他可以考慮一下。” 玉佑樘︰我去! =。。= 歷經兩次被拎,玉佑樘對密道地理位置已是相當熟悉了。 碧棠指導下,他很明晰了進入密道方法,待門一開,便躬身鑽了進去。 太傅大人自然自己那里等他了。 謝詡今日未著官袍,一襲玉色深衣,倚靠于陰暗狹道間,畫中人一般,頗有些玉樹臨風味兒。 他一雙眼朝著玉佑樘看過來,黑黑沉沉,眼底依舊是慣常無謂從容,波瀾不驚。 一個時辰前,玉佑樘還因這雙眼憤恨不已,此刻被這樣直接盯著,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默了一會,玉佑樘干巴巴道︰“我來了。” “嗯。”太傅鼻中低沉應了一聲,四周靜謐里,听起來很是撩人。 “碧棠說你願意幫我。” “那她還真是越發不會傳話,”太傅站著未動︰“我只說考慮一下。” 玉佑樘別過臉去︰“那我走了。” 嗓音里悶著不滿。 太傅大人直起身子,長眸微眯,眼光清冷︰“我可以幫你,不過……” 早料到他不會輕易就答應,玉佑樘直接道︰“有什麼條件直接說吧。” “去將你送給沈憲詩,要回來給我。” “……”玉佑樘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抬眸覷了眼太傅,發現他依舊是那副面不改色淡定樣,額角抽了一抽︰“我都送出去了你讓我再要回來?” 開什麼玩笑? 對方音色平平,理所當然︰“你若沒送出去,我自然也不會讓你要回來。” 玉佑樘實無法理解他言語繞彎和奇怪思路,蹙眉問︰“為什麼必須要要回來?我再給你寫一首一樣不就得了?” 太傅凝視著他,手指微屈,指背一下下敲著身後牆磚。 那只手股掌分明,玉白細長,但又因長年練劍積了些繭子,看著無一絲陰柔之氣,煞是俊逸好看。 玉佑樘盯著那手來回敲擊,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听見太傅大人淡淡道︰ “他日方首輔若抓住你把柄,此詩便是你私結下臣一項重大罪由。” “噢,那我出去之後就讓碧棠去要。”他回道。 “不行,”太傅將手回袖中︰“親自去要。” =。。= 當日下午課間,沈憲接到太子一張字條︰呃,睿沖兄,早上那詩寫不大好,可以先還給我嗎?我再給你認真寫一首。 藍衣青年忙不迭回復道︰不,殿下詩很好,很真摯,下官非常喜歡。 玉佑樘︰給我吧,本宮真覺得寫得太過俗氣,良心不安。 沈憲︰殿下,委實不必,下自小偏好習武,殿下|體恤微臣,特意寫了一句通俗易懂詩詞贈與,微臣豈敢嫌棄? 玉佑樘︰求你了,給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tat 沈憲︰……那好罷。 玉佑樘總算拿回了那支狼毫,忙遣碧棠送了過去。 =。。= 傍晚,夕照宮闈,于文淵閣中辦公謝太傅得到了這只狼毫。 他擱下手中折子,掀了後頭金套,將筆管中卷紙軸小心取出,而後再小心展開。 嗯,一句詩︰ “同是天涯淪落人,記得請我吃刺參。” 太傅︰…… =。。= 三日後,玉佑樘太子宮中逗白貓,有個小太監突然來報︰ “太子殿下,外頭有位宮人說,有樣東西要交給殿下。” 玉佑樘將貓放回地面,問道︰“什麼東西?” “奴才問了下,似乎是……一煲清炖刺參雞湯!” 玉佑樘眼楮一亮︰“可是沈尚書沈大人托人送來?” “不是也,那小宮女告訴奴才,說是太傅大人托她送來。” “………………………………噢。” 作者有話要說︰  *祭酒︰相當于我們現學校校長 刺參︰海參一種 文下有一個姑娘老說,看文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老把太傅腦補成笑傲江湖岳不群樣子tz,看很不爽……于是我默默去網絡上找來一張圖,是古劍1一張同人圖,曲宅宅畫——那個……大家適當腦補一下,將該張圖片中男性白毛腦補成黑毛,大概就是太傅樣子了。 希望大家看文愉!避免不必要膈應麼麼噠! 手機黨估計看不到,有興趣可以復制一下網址去搜︰ ------感謝美人兒賞賜霸王票麼麼噠=3=---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8-29 9:21:2 ---------- 月榜分外凶殘,爬榜中,懇請諸位動動小指頭,留個言撒個花再收藏下本文啥,也就耽誤您幾秒時間嘛>< 14第十三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沒過幾日,太子宮迎來了一位從未見過女官—— 她來自二十四司,雖說只官至六品,卻是一個相當大大貴客。 因為這位女官為整個太子宮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皇帝陛下特意派她來為太子量身,因為接下來司衣司就要開始著手制作用于冊封大典皇太子冕服。 都開始做衣服了嘛,也就意味著…… 玉佑樘為太子一事,已成定局。 這個消息也很遍布後宮和朝堂,早朝前,謝太傅不急不緩往大殿走,一路上,耳畔皆是同僚們對于此事議論。 往日可不是這種情形,以往上朝之前,官員們都會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扎堆,互相恭維著“哎,張大人今日胡須分外好看吶”“哪有哪有,明明是王大人您為飄逸卓絕唷”。 大梁朝男兒流行蓄須,誰胡須長得長、長得好便是美男子美髯公。 太傅大人並未入此潮流。 他五官原本就生得極為深刻,就算不蓄胡須,也絲毫不顯娘氣。 所以,每每太傅大人途徑這些逢源之輩身側時候,這幾人瞅見他,立馬就噤了聲—— 因為這世間,也有男子根本無需刻意蓄須,干淨英朗面孔也能甩他們二十條街不止。 今日太傅大人,著裝一如既往,一襲朱色常服,腰系上品玉帶。 他身量極高,氣質出眾,獨自穿行于眾臣之間,猶鶴立雞群。 太傅不急不緩走著,邊看似旁若無人一般,過濾掉一路宮女拋來媚眼,無視數位嫉妒他姿容大臣側目…… 耳朵卻未放過任何一個關于玉佑樘信息。 某侍郎︰“太子殿下前幾日還因犯了事被關禁閉,這才過了多久,就開始籌備大典了,果然身負陛下厚寵啊。” 某員外郎︰“可不是麼,前日司衣司女官可是特意去東宮為這小子丈量尺寸。听聞首輔大人得知此事,氣得又咬碎了一顆補銀牙。你沒看他昨日早朝啟奏,講話時听著很是漏風麼,哈哈哈哈哈。” 某尚書︰“誰!?誰背後亂講我們首輔大人壞人?” 某員外郎︰“是我講,又怎樣?反正你們也即將失勢,如何,怕你們麼,來咬我啊。” 某尚書撲上前去︰“以為老子不敢咬麼,嗷嗚——” “誰敢咬我們員外?” “不光咬你們員外,還咬你呢!”  L 當, 里啪啦,呼哧 嚓,哎呦好痛—— …… 太傅大人面不改色,遠離幾步,極地避開了這場群臣惡斗。 他方才宮門前遇見了方首輔,這老人正立于一乘馬車前,不動一下。 待那馬車走了,依舊不動,只是平靜望著馬車離去方向。 謝太傅走得極近,估計會被他瞧見,只好率先開口,淡淡打了聲招呼。 方首輔瞥見他,似被嚇了一跳般,眼光閃躲。 不過片刻,首輔又平息下來,朝著他抿嘴一笑,也回了句,謝大人早。 現想來,很是可疑。 謝太傅踏入奉天殿,心中依舊糾結于首輔方才奇怪反應。 =。。= 今日國子監早課為騎射課,每周一節。 這節課上,甲班學生們均被要求換上戎服,背負弓箭,牽一匹小馬,前往皇家園林之中狩苑。 今日騎射課為自由狩獵,結束後,比較成果,評出優。 抵達狩苑後,由負責授課林大夫為大家劃分好各自狩獵區域。 特殊人物特殊對待,玉佑樘貴為太子,被劃分到大一塊地方。 玉佑樘牽來是一匹白馬,流月初雪一般色澤,不染縴塵。 此馬由他命名“素月。”取自“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一詩。 而他今日著裝也與馬匹分外相配,一件白綾戎襖,外頭罩著雪貂氅衣,一身皎白如月。 林大夫一聲令下,眾人騎上馬背。 秀雅太子殿下一掀披風,翻身上馬。 行雲流水間,真是美不勝收,引人側目吶。 “嗤,娘氣。”一邊也忍不住側目二皇子從牙縫間鄙夷道。 他一身緋紅,身|下黑馬鬃毛明亮,端是鮮衣怒馬,年少風流。 勒著韁繩三皇子倒是一臉笑,望向玉佑樘和二皇子,高聲道︰“大哥,二哥,今日我們可要好好比比!” 玉佑樘回以淺笑。 二皇子掃他一眼,短促喊了聲“駕!”便將黑馬驅趕到前頭了,以行動表示自己對這個比賽積極性。 玉佑樘與三皇子相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眾人見三位老大都走了,趕緊也駕馬而去,噠噠蹄聲漸漸沒入樹林深處。 林大夫以手遮額,遙望一群青蔥策馬少年消失視界里,不禁捋著胡須沉思︰不就去獵幾只兔子,幾只麻雀,至于搞這麼隆重嘛……想當年老夫獵黑熊時候,豈不是得騎一匹金馬才配上老夫雄姿英發…… =。。= 早朝間,太傅大人破天荒地有些心不焉。 連昨夜沒睡好皇帝陛下都發現了。 正好有臣子上奏,皇帝便想試探一下,側頭參詢他意見,果真,太傅不似往常一般很回應,而是稍許一愣,才給出答案。 皇帝陛下微妙一笑,調侃他︰“謝愛卿這般心不焉,可是思念心上人?” 不等謝詡回答,皇帝又徑自道︰“愛卿已過而立之年,也老大不小了,還不趕緊娶一位美嬌娘過門?” 謝太傅微微垂首,謙卑答︰“承蒙陛下厚愛,臣願終己一生為陛下分憂,娶妻一事尚不考慮。” “那可不好,”皇帝陛下掃了眼整個大殿,問道︰“下頭諸臣家中若有待字閨中且品性賢淑女眷,可私下找朕做個媒,朕看不錯話,就將其許配給咱們風華無雙謝大人。” 他又將目光轉回太傅身上,興致頗高地問︰“謝愛卿,你意下如何?” 太傅眼睫一垂,穩聲回︰“全憑陛下安排。” 調侃過了,也爽過了,皇帝不再將重點放謝詡身上,繼續傾听國事。 謝詡還回憶著方才早朝前踫見方首輔那一幕。 先前,他見過幾次首輔馬車,今日馬車卻有些不同,方首輔有少許哮喘之癥,平日車簾皆是量掀開,這次卻遮得嚴實無比,生怕露出一絲一毫。 還有馬車走後,他近處同方首輔打招呼時,方首輔那一系列驚懼表現…… 思及此,謝詡悄悄抬眼,注視站對面方首輔,他似乎也有些心不焉,隔一會便朝著殿外看一眼。 外面到底有什麼牽引著他? 他野心這樣大,而朝中遍布太子之位已定消息,皇子黨傾衰即,人人自危,他會怎樣做? 人若不被逼至極處,便不會使出極端手段。 現今這種情況,怕已是方首輔極處了。 謝詡又將早上情景于腦中回放了一遍︰ 馬車所行使方向。 馬車之中到底藏著什麼。 ……到底是何物? …… “陛下!” 正听一位大臣參奏皇帝突然被一聲叫喊打斷。 這聲正來自于謝詡。 皇帝看向他,問︰“怎麼了?” 謝太傅屈下身,跪向地面,邊道︰“陛下,臣有要事,急需回府一趟。” 皇帝促狹地笑了,表示理解︰“哈哈,我就知曉愛卿心中藏著那麼些事兒,好好,特允你早些下朝,去罷!” “謝陛下恩準。” 謝詡匆忙起身,同對面方首輔對視一眼,而後步走出奉天殿。 方首輔被他這眼一瞅,只覺得數道冰錐刺來,剮得渾身酸疼。 =。。= 這邊,玉佑樘拉緊韁繩,驅停素月,已經抵達自己狩獵處。 他總覺得後頭跟了個人,掉頭一瞧,是沈憲。 ——他不是有自己地盤麼,怎麼跟我過來了。 玉佑樘一手策馬,一手朝向他揮揮手背,示意他不必跟著。 沈憲道︰“殿下,下官得寸步不離,保護殿下周全!” 玉佑樘默默汗,順手折下身邊一支細長樹枝,地面劃道︰ 皇家園林向來重兵把守,安全得很,睿沖啊,你還是趕緊去自己地方狩獵罷,這騎射課也是算學年成績,若得分不夠,恐怕無法順利進入翰林。 言下之意,不要因小失大,耽誤自己狩獵時間,也耽誤了大好前程。 沈憲頷首握拳︰“不,家父告誡下官,一定要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守護殿下!” 真不需要啊少年…… 玉佑樘微窘,捏著樹枝,無奈地來回地面畫圈,過來一會,他又想到一計,寫道︰睿沖啊,你話,我放不開手腳打獵,不若如此,你那頭也離我這邊不遠,如果我遇著危險了,就大叫一聲,你便沖過來救我,可好?這樣也不會耽擱你打獵成果。 “好,下官定會時刻注意。”沈憲點點頭,乖順地策馬走了。 玉佑樘晃悠著那根樹枝,邊望著沈憲背影,忍不住扶額,這廝果然老實憨厚一根筋,他難道忘記本宮是個啞巴壓根不會講話事情了嗎,別提大叫了……tz 身後拖著這塊大肉總算走了,玉佑樘屏息凝神,掃視四面,總算瞧見一處草叢颯颯。 他忙從背後取下白羽弓箭,搭箭,瞄準那處,一手握把,一手拉弓。 嗖—— 草叢深處,動靜戛止。 玉佑樘策馬過去,用長枝撥開草葉,呃,是……一只田鼠。 他將田鼠可憐小尸體挑起,小心放到掛于馬側小簍里。 ……這個指不定能算一點分數呢。 玉佑樘這一帶繞了一會,射到不是田鼠,便是野雞;不是青蛙,便是呆兔;頗有些垂頭喪氣。 他又往叢林深處去了一些。 雖說已是深秋,這里抗寒樹種依舊匆匆郁郁,遮天蔽日。 玉佑樘邊走邊尋找獵物,突地,身後一陣地響動,他忙勒緊韁繩,想將素月掉轉回頭,卻不想這匹馬忽然不听指示,似是踫見極為恐懼事物一般,暴躁地嘶鳴扭動。 玉佑樘忙將韁繩攥得緊,指甲都掐進手心。 卻不料這個動作似乎加激怒了身下白馬,馬兒又是一陣大幅度地抬蹄擺動,險些把玉佑樘甩下馬去。 玉佑樘本來就瘦弱,幾次被它甩至空中,根本無法回頭看,無法控制住它。只好由勒馬繩改為抱著馬脖子,他拼勁全身力氣抱緊那處,將馬頭一點點挪動掉轉。 若無法正對,他根本不知道後面有什麼。 未知才是可怕敵人。 就這麼一點一點,玉佑樘將馬頭掉轉了半圈,他死死伏馬上,側眼瞄了下後面…… 玉佑樘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眼前一幕太可怕,太過觸目驚心,幾乎要把他嚇暈。 一只老虎正死死咬著素月其中一只後蹄,並力道極大地往後撕扯。 被咬地方已是血肉模糊,凸出半截白骨,嫣紅血水染透一大片草地。 玉佑樘腦中想不出別,只有一個字,逃。 他一手繼續抱著馬頸,一手抽過馬鞭,用力揚鞭,一下一下抽打素月馬肚邊。 結果素月還是被一點點往後拖拽,無法向前一步,只能不停扭動馬身,甩得玉佑樘胃里翻江倒海。 走啊,走啊,玉佑樘著急得眼里滲出淚水。 白馬定是極其疼痛,狂躁地擺動身體,想將腿扯回,一下一下地帶動著玉佑樘往前沖。 他一次一次被拋得懸空。 終于,馬蹄被老虎硬生生扯下一塊,極大痛楚迫使素月揚起後蹄,直接把馬背上玉佑樘掀至半空,狠狠摔飛出去! 終于得到解脫,素月拖動著殘肢,瘋了一般狂奔離去。 從半空中墜落地面玉佑樘,只覺得眼前一黑,緩和了一會,睜開眼想看看自己馬,除卻地面一路滴霾辛粞   睦 褂興卦掠白印 他想支撐起身,卻渾身使不上力。 忍者劇痛,稍稍動了下手臂,小小一動,幾波痛楚就一下下席卷全身,他輕悠悠倒回地上,似散架偶人一般。 “如果我遇著危險了,就大叫一聲,你便沖過來救我,可好?” 他腦中想到這句話,不由張了張口,卻又如觸電一般,極地抿了回去。 不能喊,他是個啞巴啊……他怎麼能喊出來呢。 他頭靠地面,半黃草葉將他視線遮蓋得模模糊糊,透著點黃。 他注意到,草葉頭還有一個巨大黑影慢慢逼近…… 他忙聚焦起視線,注意看。 是它…… 它竟然還沒有走,沒去追那匹馬…… 玉佑樘不免苦笑。 這是一只餓虎。 瞳中饑寒迫切,不可能再去費力追逐,必定會舍近求遠。 就算此刻屏息裝死,它也一樣能撕碎自己享受美味。 皇家園林不可能有野獸出沒,必定是有人刻意將它放進來。 還放自己狩獵區域了。 呵,玉佑樘心中自嘲一笑,這會他腦袋是清醒了,可惜什麼都做不了。 他只能等死了? 玉佑樘忍痛摸了摸背後,卻是空空。 連弓箭都丟了…… 他絕望地闔上眼。 黑暗中,他能感覺到碩大黑影徹底將自己罩住,屬于野獸猛烈鼻息噴薄自己臉上。 這一瞬間,玉佑樘覺得這樣也不錯,今後他饒是當上太子,宮中也是龍潭虎穴步步驚心,與現下比起來,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想起自己娘親,不知自己這番死了,會不會連累到她。 沈家,還有那幾位少年,現也是他人了,可他們又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還忠心耿耿地以為他就是大皇子。 真希望老虎能將他啃得干淨些,好只剩一堆骨架,這樣旁人也許並不會發現他是女兒身,也不至于連累他們。 他又想起謝詡,這人還真是虧啊,教他這麼多年,結果後也未能達成讓他當上太子夙願,還被一只野獸咬死了。 真心為他感到悲傷吶…… 他又回憶起八年之前,寺中那個閉目躺床上男孩,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之前從未見過,她看到他第一眼,就嚇了一跳,這孩子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娘親很平靜地告訴她,這是你弟弟,已經死了。 她又嚇了一跳,她還以為他只是睡著了,他面容那樣安靜溫和,像是睡得很舒服。 弟弟啊,姐姐能為你做到此刻,也算仁意至了吧…… 都八年了,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 玉佑樘不再睜眼,而是揚起面龐,將白皙頸子完全露出,來吧,虎兄,直接一口封喉,給個痛。 嗖—— 突然,頭頂一陣疾風劃過,腦袋上方濕熱獸息戛然而止。 玉佑樘不由睜開眼,近眼前老虎眉心正中一枚羽箭,血水從小孔里汩汩往外冒。 一擊斃命。 玉佑樘心想︰虎兄啊,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先走。 不過下一秒,他便瞅見老虎身軀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朝著他栽下! 娘呀,本來就只余半條命,這被砸一下怕是…… 還未等他考慮完畢,後頭草叢颯響,一雙長臂極將他撈了起來。 這一撈,讓玉佑樘覺得頭暈目眩,他被那人抱入懷中,腦袋就挨著他胸腔,能明顯听見那人微微喘息,心跳似擂鼓。 玉佑樘分外想看看這及時來救他人是誰,可惜眼前迷迷糊糊慢慢,他極力想聚起視線,卻還是朦朧成一片。 但是這個場景這個味道他卻意外熟悉,他想起來,有一回,他背書背不好被罰跪一天,結果餓暈了,半夜醒來時候,踫巧見到一人來替他掖被子,可惜太累了,看那人也是模模糊糊,如同夢里。 但他清晰地知道他是誰,夢境般回憶和此刻現實交疊,真真假假讓人分不清,混沌間,玉佑樘如那時那樣,極輕地喚道︰ “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呃,碼字到現,實太晚了,沒查錯字,我就發上來了。 明天返校報名,比較忙,宿舍還未必有網絡,所以要請一天假。 不過這章分量超級足噢!!!!!作者很厚道吧哈哈! 千萬不要霸王噢=3= ----------- 繼續感謝石頭小美人砸地雷! 15第十四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謝詡听見這聲“師父”,步伐微微一僵,隨後加腳步,將玉佑樘抱上黑駿,而後自己也翻身上去,朝著狩苑門口驅去。 林大夫很是困惑,方才他正坐那喝茶,等待學生們狩獵歸來,突有一人策馬而過,直接一把搶過他弓箭後,便一路絕塵而去。 他嚇得瓷杯都給碎了,反應過來時候,只能看見那搶弓人背影了,一身高品文官官袍,身形很是高大,來回將朝堂同僚想了遍,想必也只有那一人。 思及此,林大夫也忙上馬,沖進林子。 沒走多遠,便見謝太傅駕馬過來,看來那奪弓小子果然是他。 這家伙…… 林大夫駕了聲,沖上去打算理論一番……下一刻,卻看見了他懷中滿身鮮血太子殿下! 娘呀,大夫大人連滾帶翻從馬背上下來,沖過去︰ “太子殿下怎麼了?!” 太傅驅停馬駒,平靜道︰“路遇猛虎,受了一點傷。” 林大夫瞥了眼靠于太傅懷中,白衣上頭嫣紅染,腦袋都直不起,呼吸甚是微弱太子殿下,疑惑問︰“……一點傷?” “是,體內有少許幾處骨折,以及多處皮外傷,”太傅陳述道︰“太子殿下已將猛虎殺死,尸體就林中,大人馬上可叫侍衛去取。” 林太傅暴汗︰這明明是許多傷好不好…… 太傅直視林大夫︰“麻煩林大夫去叫太醫,至皇園行宮。” 他又囑咐道︰“叫典藥局太醫來,他們比較熟悉太子殿下身體情況。” 好好好!林大夫連聲應下,飛一般策馬走了。 太傅垂眸看了眼懷中玉佑樘,小臉蒼白,不存一絲血色,周身癱軟,似無骨一般。 他又憶起方才喚他那一聲微弱無力“師父”,是這孩子回宮後第一回叫他師父。 太傅大人眼睫微闔,短短一瞬又睜開,愈發摟緊懷中少年,策馬朝著行宮飛馳而去。 =。。= 過了幾日,太子狩苑遇襲一事,仿若被人刻意壓下來一般,並未有人深究。 太傅強闖園林救下太子一事,是鮮有人知。 外人眼中,深秋時節,外頭野林糧草枯萎,鳥獸散。類似于老虎野獸暗中潛伏至一年四季,口糧都極為豐厚皇家狩苑,可能性也是相當大。 不過就算有理,守護狩苑侍衛還是受到了重懲,流放邊疆。 唉,只能怪太子運氣不好,恰巧踫見一只,因而遭遇重創。 不過太子殿下虎口逃生,還將那虎一箭射殺英勇事跡卻廣為流傳,不光宮中人皆知,京都里頭,提起此事百姓,均會豎一只大拇指︰ 太子大大看似柔弱,實際年少英勇—— 真棒啊!=v= 而玉佑樘,一直躺宮里養傷,內調外調用皆是名藥,恢復極。 這期間少有人來看他,因皇帝特意下旨,太子需靜心養病,一個個好別來東宮神煩。 玉佑樘也落得清閑,身子骨恢復得也差不多,便揀了一日早晨,披上雪貂披風,東宮花園里頭四處轉悠了。 時至立冬,光是呵氣,空氣中都會有少許白霧繚繞。 玉佑樘回廊一處欄桿坐下,跟後頭碧棠忙將捧爐送至他手中。 一股熱隨即從手心灌入,蘊滿全身。 玉佑樘哈了一口氣,問道︰“那日是太傅大人來救我?” “嗯。”碧棠老實答道。 玉佑樘清楚記得是那人來救他一些事,壓低嗓音︰“後來呢?” 碧棠︰“後來太傅大人將您送到行宮,等到典藥局太醫過來,他就走了。走之前囑咐林大夫勿將自己來過一事對外聲張,旁人問起來,就說是林大夫救您。而後,太傅大人就繼續回去上早朝了,狩苑學生們听說這件事,皆是大驚,想跑來看您,全被林大人攆走了。” 不等玉佑樘作反應,碧棠又一錘手道︰”噢,對了,差點忘了。沈尚書家公子行宮前跪了一天一夜,殿下您被送回東宮時候,他還一臉愧色,垂頭跟到這里。直到尚書大人來,軟磨硬泡勸了半天,才把他帶回府去。” “……哦,還真是可憐這孩子了。”玉佑樘將暖爐往里側挪了些︰“回他一封信吧,就說本宮已大愈,不必掛念。還有其他四人……他們怕是也很擔心。” 碧棠連連點頭應下,又補了句嘴︰“要不要給太傅大人一封!” “不必了。”玉佑樘側頭看往別處,目光邈遠︰“他那樣料事如神,我身體狀況如何,他大抵也知曉了。” 碧棠回︰“殿下啊,這別人知不知曉是一回事,你告不告訴可又是另一回事  庖蹇墑譴蟛幌嗤 ! “那寫一封……?”玉佑樘小心詢問。 碧棠︰“好順便道個謝,畢竟是他救了殿下。” “噢。” 當晚,謝詡收到一張字條,其上內容正經之極︰ 本宮身體已無大恙,多謝太傅大人救命之恩。 落款,玉佑樘。 太傅大人極小地勾唇,一點燭火亮落進他眼底,似有笑意閃。 =。。= 又過半月,宮闈之中格外平靜,平靜得都有些不真實。 冊立太子大典前晚,玉佑樘腰酸背痛地回了宮。 因為大梁,冊立前一日,宦官需奉旨于奉天殿陳設御座香案,並御座前大殿正中安放好宮中特制詔書案、冊案、寶案。 而丹陛東邊,也要臨時設立冊寶亭一座。 後,應參典禮贊禮官員、百官和所有有關人士都要冊立前一天排演冊立禮儀。 也就是說,前一天還要排練一下! 一天折騰下來,玉佑樘委實累不輕,進房後便癱倒床。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今日一身衣飾冠冕都有十來斤,自己還要保持姿態穩重,行不回頭。 豈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哉? 玉佑樘都未闔被,腿抽了兩下,直接厥睡過去。 半夜,他耳畔突有熟悉女子輕呼︰“殿下……殿下……醒醒……” 玉佑樘半睜開眸︰“怎麼了啊,碧棠,我要睡覺。” “太傅……大人……找……你……有……事……哇……” “不是吧,”玉佑樘瞥了眼窗外天, 黑 黑,“三?” “這不,白天不太方便嘛。”碧棠摸頭笑笑。 “大半夜就方便了?他如何進來?”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哇,反正太傅大人有是辦法嘛~” “他哪?” “咱們宮後院。” “……嗯,去吧。” 玉佑樘起身,順手取過架上披風披上,慢吞吞走了出去。 太傅大人似乎極有等人愛好,已直立于叢後,見玉佑樘來了,他上下掃他一眼,道︰ “身骨還未痊愈,就穿這點出來?” 就算說關切之詞,他都面色淡然,不見情緒。 玉佑樘並未束發,一瀑黑綢間,面容顯得異常亮白,他輕輕一笑︰“所以你要點講完。” “沒什麼事。”謝詡不再看他,背身走回石凳坐下。 玉佑樘跟上他,坐至對面,道︰“沒什麼事,大半夜來找我?” 太傅大人給出解釋很是平實︰“夜間不過于醒目,行動比較方便。” 玉佑樘托腮,直勾勾盯著對面人面龐。 比起八年前初次見他,這人確實老一些了,倒不是容貌變動,而是眼底熾芒—— 那時意氣風發,不知何時全然沉澱,變得淡靜無爭。 現下瞅起來,似乎比那時,有味道,加好看了……? 玉佑樘又回想起那日他緊張兮兮救他一事,心頭頓軟,有點罕見耐心,道︰“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此人向來謹慎,要是沒事也不會大半夜犯險偷偷進宮來找他了。 太傅毫不畏懼玉佑樘直接看來目光,而是平靜與他對視了半晌,才道︰ “鈴蘭。” 話落,玉佑樘一詫。 他幾乎都不記得這個名字了。 頂著玉佑樘這個名字八年,他真忘了自己原來該叫什麼了。 姜鈴蘭。 那是他還是個女孩時候名字,她自小沒有父親,姓氏隨娘親。他娘親心不大,只願她安安穩穩長大,便從書里擷了個不起眼小花名字給她,那花就叫鈴蘭。 玉佑樘心口抖了一會,又很平復下來,回了一個字︰“嗯。” “給。”謝詡道。 玉佑樘這才注意到,跟前桌上多了一只紫檀木盒。 長條形狀,做工精致。 太傅大人淡淡補充︰“去年你及笄時,我未你身邊。” “遲到贈禮。”他又道。 “原來我已經及笄了啊。”玉佑樘雙手捧臉,恍然大悟狀︰“我上回還掰著手指算四年之後就要弱冠。” 太傅噎了一下,未再進行這個話題,道︰“宮里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嗯。”玉佑樘笑著應道。 然後……太傅還是未起身,衣角都不見一動。 還不走?玉佑樘滿眼探問向謝詡看去。 太傅大人目光平淡地拂過他,隨後又斂睫去看那盒子,一直盯著,身姿還是不動。 噢,明白了。 玉佑樘趕緊抬手,將那小盒小心拿起,小心收入袖中。 太傅大人這才滿意起身,也不作一聲,轉身離去,剛踏幾步,突然被一聲叫住。 ——玉佑樘聲音。 他叫是……“師父”。 謝詡駐步,他一身玉色,至夜朗朗,如日月入懷。 他不再向前走,但也不回頭。 玉佑樘清楚知曉他等,便步走到他跟前,道︰“手。” 謝詡不大明白他意思,還是不動。 玉佑樘便拎起他袖子,懸至半空,而後將他手從袖中尋出,露到外頭,手掌朝上。 謝詡一動不動低頭看他,好脾性地任他撥弄。 玉佑樘便一手將那手掌攤著,另一手從淺淺袖口里頭滾出一只金色小捧爐,輕輕放置到他攤著掌心,這才道︰ “夜里冷,捂捂。” 玉佑樘又眨了下眼︰“禮尚往來。” 謝詡心弦一顫,回握住那只捧爐,他手原本也不冷,但此刻只覺得暖,直沁心脾。 但面色依舊穩穩,只道一字︰“好。” 手帶著暖爐收回袖中,謝詡又囑咐︰“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明日別大典上瞌睡。” 而後頭也不回走了。 直至一道玉色全全溶入夜黑,玉佑樘才將那只小盒翻出,輕輕打開。 里頭躺著一根銀簪,式樣簡單淡雅,就跟挑選它人一樣。 玉佑樘將簪子取出,又細細看了眼,那銀簪端頭瓖嵌著分明是…… ……一朵白玉鈴蘭,小小,又精致。 =。。= 第二日清早,太子冊立典禮,正式舉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上章留言少了整整一半啊一半啊!!!!!!!!! 作者整個人都不好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撕咬書本 ------------- 鈴蘭花圖片︰ 16第十五幕小修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冬日清晨。 寒天催日短,風浪與雲平。 午門外東西兩側是排列整齊筆直禁衛軍,與之相稱,則是奉天門外軍旗,隨風獵獵,儀仗森嚴。 奉天殿外,丹陛、丹埠兩面為拱衛司陳列儀仗,而文樓、武樓南面則安放著禮儀車乘,再往西,陳設著一匹匹駿偉仗馬,除此之外,經過嚴格訓練虎豹,也被安穩放置于奉天門外。 大殿外南面,奏樂樂隊已然擺好,將由和聲郎指揮;鼓樂,儀仗司一同出列,迎送冊寶至東宮,等候太子。 文、武百官也身著不同顏色官服,分不同品級,齊集于午門外。 與此同時,尚寶卿和侍從侍衛官一道,恭敬地趕赴謹身殿,奉迎皇上。 皇帝陛下今日著有一身為莊嚴,金貴禮服袞冕。 玉佑樘同他父皇一樣,也著冕服—— 玄衣,織五章,龍兩肩,山背,火、華蟲、宗彝兩袖;裳,織四章;蔽膝以玉鉤一對懸掛,玉佩兩組,珩,,玉花,琚,沖牙,璜,滴組成,其間貫以玉珠,配上金鉤,配下副以四彩小綬。 他一身華冕,平靜立于奉天門外,雙手穩穩端著玉圭,冕冠兩面五彩九旒輕輕垂墜,半遮住他面容。 後,鼓樂奏響,皇帝陛下近侍族擁下,起身離座,乘典從謹身殿前往奉天殿。 尚寶卿高捧璽印,侍儀引領聖駕,一路慢行,前往大殿。 沿途,宮廷樂隊開始吹奏雅樂樂章,正聲雅音之中,皇帝陛下登上寶座。 其間,引導官也會帶領玉佑樘,一路徐行,進入奉天一門。 一時間,鼓樂齊鳴—— 玉佑樘來到大殿前,侍立于朱色陛階。 他始終身姿筆直,衣冠平整,不見一動,只靜靜等候下一步動作。 贊禮官來到玉佑樘身側,高喊︰“鞠躬萬皇太子一拜再拜——” 音落,承制官跪拜皇帝,而後起立,站于門外,喊道︰“有制!” 贊禮官應聲︰“跪!” 玉佑樘忙撫整衣擺,屈膝跪下。 待他跪定,宣志官便朗聲宣布︰“冊長子玉佑樘為皇太子——” 聞言,玉佑樘徐徐俯身,伏首,行禮,然後平身站立。 承制官跪于西殿回奏︰“傳制畢——” 玉佑樘再次鞠躬,跪拜。 待他起身,贊禮官宣布行冊禮。 然後,引禮官便領著玉佑樘由大殿東門入,進了殿內。 殿內等候已久內贊官總算接引到太子殿下了,便趕忙帶著他來到御座前拜位。 皇帝陛下端坐于龍椅,盯著階下玉佑樘,唇邊帶笑,也不移開視線。 待他一手指示,內贊官忙高唱︰跪——! 玉佑樘心中默默翻白眼,又一次跪下身來。 捧冊官于案前跪下,捧冊,極為慎重地交予讀冊寶官。 內贊官再一次宣布讀冊。 讀冊寶官也一並跪下,高聲宣讀冊書……讀完後,將冊交給示相,士相握緊冊寶,跪下身來,將此冊交授給玉佑樘。 玉佑樘也忙抬手,畢恭畢敬接過寶冊,表明願接受冊立之決心。 而後將寶冊遞給身旁捧受冊寶內使,內使再重復一遍同先前一樣程序,將冊授給玉佑樘,玉佑樘再轉交給捧授冊寶內使。 贊引官高唱令聲,玉佑樘伴著令聲,出圭、俯伏、平身…… 再捧起冊寶,由內使前頭引導著,跟出大殿。 待內使便將冊和寶小心放入冊寶亭盈匣中,玉佑樘就殿外朱色台階上頭鞠躬下跪,鄭重地對著穹宇連拜四下,而後起身,走出奉天門。 仗義鼓吹,又是一陣雅樂奏響。 百官也一同恭敬跪拜,迎送冊寶至文華殿。 玉佑樘靜立于丹陛,遙遙往階下看去。 謝詡為上品官員,自是位列于前排,他生得高,向來矚目,一眼便能從眾人之中尋見他。 謝詡今日一襲赤色朝服,金冠奕奕,他伏身跪拜,未嘗抬頭看自己一下。 玉佑樘將目光停他身上良久,也未等到這人朝他投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跟上內官。 此刻,百官均平身,要前往中書省那里頒行施令。 玉佑樘邊跟緊內官,邊又便側頭瞄了眼,謝詡一眾人已朝著自己相反方向,背行離去。 愈行愈遠。 額前彩珠搖曳,玉佑樘慢慢垂下眼睫,往內殿走去。 皇後娘娘已內殿等候,她位于寶座,也是神彩飛揚。 玉佑樘忙大殿中央跪下,行朝謝禮,連拜四下。 他不能開口,邊由身旁內使代為恭謝︰“小子玉佑樘,茲受冊命,謹詣母後殿下恭謝——” 緊接著,又要重復拜四下。 禮畢,玉佑樘才悄悄抬眼瞥了下坐于高階皇後娘娘,這是他進宮後第二回見到這女人,她雖同自己娘親有八分相似,卻要比娘親雍容華貴多了。 玉佑樘腦中猛然浮起許多場景,他回宮前夜,暈黃燭光里,娘親自來房中,告明他此間真相…… 過了一會,玉佑樘揚頭,同皇後相視一眼,彎眸一笑。 皇後微愣,顏色復雜,也不過短暫幾秒,隨即又笑花怒放。 玉佑樘回身,踏出內殿,無論如何,這女人還是達成自己目了。 =。。= 下一個地點是文華殿。 玉佑樘來到這里時候,親王、世子、郡王已文華殿門外台階等候。 二皇子,三皇子均列其中,玉佑樘到達時候,他們姿態雖卑恭,卻並未抬頭看他。 玉佑樘越過二皇子時,斜睨了他一眼。 第一回見到這廝對自己如此謙尊,真是難得啊,哈哈。 暗爽之中,他被內使恭迎上寶座,幾位郡王便由東邊台階進入殿內,按序排列,對著玉佑樘作以四拜。 終于不必再站再跪,輪到旁人來跪他了。 玉佑樘屁股黏椅子上,真心不願再挪下來。 他含笑望向座下,長王二皇子上前一步,神色極冷,手中玉圭遮面,恭賀他道︰“小弟玉佑楊,茲遇長兄皇太子榮膺冊寶,不勝欣忭之至,謹率諸弟詣殿下稱賀——” 听著很是不愉嘛,玉佑樘摸了摸下巴。 二皇子賀畢,幾位皇子又同時跪下身,叩頭,行四回拜禮。 玉佑樘長袖隔空一攬,示意不必重禮。 不過,有一人卻未再次跪拜,從頭至尾,他都未動,很是顯眼…… 玉佑樘定楮一望,是老三,他個頭並不高,一身親王青冕幾乎將他一小只人牢牢罩住。 旁邊有內監見他不動,面帶驚疑,趕忙上前,輕輕拉了一下他袖子。 他依然保持原來姿式,微低著頭, 原處,珠旒于他光潔額前壓下暗沉黑影,無人看得輕他表情。 內監有些懼怕,但還是試探性輕輕拽他袖角,直接被他一把抵開,重摔地。 二皇子輕瞄他一眼,道︰“三弟,該跪了。” 三皇子還是不言,過了許久,才听他低喃道︰“為什麼要讓這個啞巴當太子……為什麼……” 二皇子似乎沒有听到,再一次提醒︰“宣王,給太子跪下!” “為什麼?”三皇子迥然抬頭,眼中含淚,目眥欲裂,眼白均被血絲覆滿! 能瞧見他人均被嚇了一驚。 三皇子突然似不認識眾人般,指向玉佑樘,哭號叫吼︰“為什麼要讓個啞巴當太子?為什麼要讓他當太子?本王哪里不如他?你們說啊!說啊!本王哪里不如這個啞巴?!” 眾王均低頭,無人回應。 清淚從他臉頰一道道滾落,讓他看上去可憐又可笑,殿中空寂無聲。三皇子又猛然脫離眾人視線,他步伐顛顛,卻又得驚人,失魂一般沖至殿口,強行從把守門外禁衛軍腰間拔出佩劍! 此刻殿內外眾人才反應過來,禁衛軍高吼︰“保護太子殿下!” 文華殿中亂作一團,玉佑樘也站起身,盯著三皇子提劍直直沖著自己砍來,這個曾經可愛稚氣孩子,此刻已是青筋暴突,眼中被仇怒渲得血紅,似進了噩魘一般,看一眼便會叫人腳軟…… 殿中內官連滾帶爬沖上台階,欲將太子殿下重疊圍住,卻直接被三皇子一劍一劍于背穿心,直接送命! 一簇鮮血濺噴到玉佑樘眼前,他眼前嫣紅成一片,所見一切仿若都泡血里…… 視野之中,二皇子平靜立原處,未有任何動作,只由眾人擠壓帶動,冷眼望著發生一切…… 而玉佑樘也無法做任何動作,內官和侍衛一個個沖到他跟前充當肉盾,而他也被一點點往後擠壓,他背部就抵于寶座一處尖銳,金屬一厘厘扎進他肉里,血腥場景讓他對于痛楚感官愈發放大…… ……他覺得好難受,不知是來自身體疼痛,還是心頭無力…… 殷紅畫幕里,旁人似乎漸漸朦朧隱約起來,唯獨三皇子愈發清晰,他面容猙獰,瘋了一般,離他愈來愈近…… 玉佑樘腦中閃過許多片段,終只定格一件事上,那是他與謝詡第一回宮中私下會面,謝詡淡淡告訴他,冊立大典上會有一件大事。 玉佑樘濃睫微闔,原來,所有所有,一切一切,他掌控之中。 ……說正是這件事嗎,謝先生。可是此刻我,該怎麼做呢? 玉佑樘再度睜眼,劍端銀芒銳利,已直指自己胸前! 握劍孩子一點也看不出往昔明討喜,他唇角大裂,笑面猙獰,容色看上去可怖之極,他衣服臉上浸滿血液,可是他看上去好開心,開心到讓人恐懼。 玉佑樘立直身體,靜待那把劍刺來。 劍端已劃破他玄衣,一縷血水貫出,三皇子面色為亢奮,加重手心力道,只想將那柄利劍穿得深…… 下一秒,三皇子似被人點穴了一般,周身僵住,瞳孔驟大,而後噴出大口烏血,直直栽倒玉佑樘腳邊…… 他背後中箭,一箭穿心,死不瞑目。  —— 是劍柄掉落地一聲脆響。 殿中眾人死寂下來,空氣中血腥蔓延,放佛此處並不是郡王恭祝太子賀堂,而是一處恐懼無比修羅場。 玉佑樘驚魂未定,他按住胸口陣陣劇痛,與眾人一道朝著殿門口看去…… 一名從未見過毫不起眼禁衛軍弓箭手正呆怔原處,他還維持著捏弓姿勢,睜大眼環視殿中眾人,似乎剛才發生一切,他射向三皇子那一箭,他也未曾料到一般…… 與此同時,還未得知宮中消息百官,迎召結束,從中書省走出,相互虛偽逢迎,談笑道賀。 眾人之中,唯獨謝詡一人徐徐慢行,不道一聲。 他目無旁騖,直直走至高階,才回頭,望向宮殿方向。 巍峨金頂上,朝曦似薄血。 了然一般,他又收回視線,正色向前,一級一級拾階而下。 =。。= 冊立太子大典拉下帷幕,本該是舉國喜慶吉時,不過半日,便被權謀黑影所攏,整個宮廷陷入慟哀之中。 次日,因宣王刺殺太子已薨一事,百官並未進表箋祝賀,內外命婦也沒有中宮慶賀。 玉佑樘于東宮養傷,因此去見諸位皇叔,還有謁太廟事,也拖了下來。 射殺三皇子那位侍衛被押往大理寺審查,他只道,一時情急無可奈何,若不殺三皇子,死便是太子殿下,自己也未想到居然一擊斃命。 這個可憐青年隨即被午門斬首。 三皇子葬禮很舉行,還未穿上皇太子冠服玉佑樘便先穿上了麻布衰服,朝中百官也皆著白冠素服,舉國齊哀,不飲酒食肉,朝夕望闕,哭臨三日。 喪禮當日,皇帝陛下始終神色呆木,郁郁沌沌,似是偶人。 眾臣遙遙望著他,眼中痛哀欲淚。 翌日,大臣哀痛得到驗證︰原先開朗無比皇帝陛下,似乎因三皇子駕薨一事,大受打擊。 自打參加過三皇子喪禮後,便一直不出殿門,整日閉關里頭,香霧繚繞,煉丹修道。 于是,整整一個多月未再上朝…… 此間,玉佑樘也完整得知大典當日,向來和順三皇子為何突然瘋了一般要刺殺自己。 ——實際上,方首輔一直是二皇子那邊人,只是假與三皇子私下勾結,無需二皇子親自動手,借三皇子之手便可來對付自己。 而謝太傅也一直暗中買通一名三皇子住處心腹宮女,往其平常所用香料里,加了一味西域迷香,此香無味,但聞多了會神志不清,有瘋癲之癥,而且會愈發嚴重。 三皇子向來克己,一直努力保持著眾人眼中仁厚友愛之相,可期間,饒是自己表現再好,自己多位黨臣,卻因謝詡從中作梗,一個個原先忠心耿耿,紛紛變得牆頭草往別處倒戈。各種外因內因將始終隱忍三皇子逼至絕處,狩苑野獸一事根本不像三皇子如此謹慎人所為,大概從那時起,他就已心智不清不擇手段了罷。 真正高|潮到來,則是冊立太子那日,他見到玉佑樘穿著冕服一點一點走上本該屬于自己位置,大受刺激,繼而心智全失,此後便發生了那樣事…… 至于那位只說自己是無意之舉弓箭手,也不過是神通廣大太傅大人派來一只替罪羔羊罷了。到後,一直為玉佑樘所重視三皇子,也終究成為了太子黨與二皇子黨之間相互傾軋權利犧牲品。 玉佑樘私下問過謝詡,為何要殺了他? 謝詡極為平淡且無愧地回復他一句話︰貪妄猛虎終只會落得如此下場。 玉佑樘回道︰其實並無區別,我們都是貪妄猛虎,我們是,二皇子那邊也是。 謝詡很給了他答復︰本就是你東西,算不上貪妄。 =。。= 又過半月,被大臣奪命連環上書逼到暴怒皇帝陛下,終于從謹身殿封閉門縫中下出一道聖旨…… 即日起,太子監國,勿再擾朕清修—— 次日,領下聖旨玉佑樘,登上凌煙閣頂,他立于闌干前,瞥見一株高木已抽芽,鮮綠動人。 他輕聲道︰“碧棠,你知道我想什麼嗎?” 跟後頭宮女微垂下腦袋,道︰“不知道。” “春天來了吧?” 碧棠也瞧見那片葉︰“看起來是這樣。” “也就意味冬天又要到來,”玉佑樘長長舒出一口氣,才回道︰ “我那時寺中,以為進宮就是圓滿。而進宮之後,我又以為順利登上太子之位便是完滿,一切都會變好。現下我算是恍悟了,人啊,根本沒有所謂好結局,只有一個又一個,開始,難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第一卷•不語篇》終于落下帷幕,好像有點沉重啊,不過不要擔心,第二卷言情戲份就多起來啦! 這章分量很足吧哈哈,希望一直霸王少女可以小小地露個臉,總不能一卷都看完了也不讓作者看看你們長啥樣吧,留個腳印“第一卷到此一游”啥也不錯啊 ------------------------------- 估計你們會覺得典禮那部分很枯燥= =不過作者查了好多資料啊,然後自己要整理,又要量寫得有氣氛一點,光那部分寫了兩個多小時,筋疲力,希望大家耐心一點讀完 這是皇帝陛下袞冕: 太子殿下冕服︰ 太傅大人朝服︰ 太子喪服︰ 文武百官喪服︰ 17第十六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熙和三十四年,春。 林花著雨燕支濕,水荇牽風翠帶長。 奉天殿內,玉佑樘一身絳紗袍,發冠為玉珠皮弁,以一支金簪固定,頗顯華貴端方。 他慢悠悠踏上朱陛,而後回身,于龍椅側下左邊座椅駐足…… 階下官員分立兩側,待他坐好,紛紛舉起手中玉笏,跪拜行朝禮︰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當今太子上朝听政第一日,許多大臣們也有點好奇,便從袖隙中偷望這位冊封過後沒多久就被皇帝派來監國太子殿下…… 他膚若白脂,衣衫初陽般火紅,一雙長眸當真生得同皇帝陛下一樣,墨色沉沉。 這三色攏于一身,美得驚心。 這時,身邊一位公公代為開口道︰“眾位大人還請平身。” 台下諸臣收回目光,一一起身︰ 可惜了……是個啞巴。 因玉佑樘無法講話,所以他座椅前邊,特別放置了一只黃梨小案。 上頭筆墨紙硯,方便太子可以邊听政,邊書寫意見,而後由公公念出。 大臣們瞥了眼那小桌子,一陣頭疼,本來上早朝就很是浪費時間,這下上一次奏,還得等太子慢慢寫完,讀完意見,才能進行下一次參奏。 還來得及回去用午膳嗎?大臣們彼此對望一眼,心有靈犀,今天諸位可要少奏一點噢。 只可惜,接下來,發生一幕卻讓眾人震驚了。 頭一位大臣開始上奏時候,玉佑樘只匆匆瞥他一眼,便開始提筆,低頭傾听。他一開口,太子殿下便開始書寫記錄,下筆如飛。待他全部講完問詢意見之後,不過片刻,便抬手將紙遞給身側公公,公公就開始朗讀出太子殿下見解了。 誒?居然一點不比能講話皇帝陛下效率低,並且還說頭頭是道一針見血?! 大臣們目瞪口呆。 玉佑樘輕捏狼毫,一直注意下頭表情, 眾臣之中,唯有倆人見不到一絲他色,這倆人位列第一排左右兩側。 一位是方首輔,一位是謝太傅。 兩人均著一品文官常服,鮮紅灼眼,胸前織有白鶴,似振翅欲飛。 方首輔已是耳順之年,而謝詡才過而立,那種沉著氣質卻分外相似。 玉佑樘煩他一副百年不變淡定樣,打算調戲他一番。 恰好太保大人上奏,說得是太子殿下應當早娶一位太子妃一事,並且相當果斷推薦了一番自家小女兒。 眾臣心中白眼直翻,這老家伙還真是急不可耐地攀高枝啊! 玉佑樘瞄了一下謝太傅,紙上飛寫下一句,交給宦監。 公公一絲不苟念道︰“先謝過太保大人好意。本宮年紀尚輕,國事還有諸多不明,仍需全心學習,暫不可有他念。而且大人請看,太傅大人都過而立,也是掛心朝廷,無暇娶妻。” 成功轉移仇恨,太保大人與眾人眼刀嗖一下殺向第一排謝詡,也是啊,這太傅大人怎麼老不煩娶妻事,還要旁人來幫他煩!上回皇帝陛下神煩,這回太子又來神煩,他自己怎麼一點也不煩唷?! 謝詡處于眾矢之,倒是好整以暇,穩聲道︰“古來皇子皆是早早立妃,殿下若有意願,可不必參照下官。” 公公湊頭又將玉佑樘所寫回復念出︰“謝先生為本宮良師,私以為,還是要向謝先生看齊得好。” 謝詡面色不改,又道︰“若是殿下執意,下官定會娶妻,切不會耽誤殿下成家之重。” 玉佑樘狠掃他一眼,立刻寫道︰ “不必了!太傅大人還是繼續心效國吧!” 大概是感受到了那句話力透紙背力度,身側太監刻意將此句讀得很重。 階下眾臣聞言,紛紛揚首瞧太子殿下,這小子果真跟他老爹一樣,喜怒不定,一會一個主意,以後可真有受了。 于是,咱們太子殿下第一天早朝,大臣們擦汗中結束。 =。。= 早朝過後,玉佑樘迎來了一位稀客。 是方首輔。 他來找玉佑樘不為別,只言要致仕。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不過玉佑樘不免虛情假意了一番,寫道︰首輔大人為國之棟梁,閣中砥柱,而且此刻皇帝陛下無心國政,自己年歲尚小,怎可少了方首輔這樣名仕呢。 方首輔嘆息一聲,徐徐行禮道︰“下官已經老了,請殿下允許我致仕吧。” 玉佑樘也跟著嘆氣,寫道︰既然方大人如此執著,那……本宮也不好阻撓。 方首輔這一辭官,朝中眾多臣子反對,眾多臣子挽留,這位老人還是十分絕決地走了。 他一走,朝中大動。 諸多原先方首輔同黨也跟著致仕︰二皇子都出宮當藩王了,方老大也跟著辭官了,還不趕緊走,等著被太子殿下整死麼? 其中不乏三十多歲,致仕文書上還大言不慚寫著︰告老還鄉…… 內閣六部之中官員名仕,一瞬間空虧了一塊,雖不算太嚴重,卻也夠玉佑樘頭疼。 年輕太子殿下這才明白過來,這位六十多歲老人,歷經四十余年勾心斗角,你來我往…… 走之前,仍然不忘以一種非常極端手段,給了自己後一個下馬威。 玉佑樘也迅速處理起來,謝詡朝中乃是眾心所向,大部分人推薦,于是沒過幾天,謝詡就由皇帝陛下親自下旨,提升為首席大學士,成為一任內閣首輔,兼任正一品太傅。 除去他,玉佑樘也從未忘記自己那些幕僚,此刻朝中官職空缺,正是得以運用他們好機遇。 徐階,沈憲,楊呈和,嚴正白,陶炎。 他又一次將這些名字翻了出來,一定要將他們弄進自己詹事府來。 玉佑樘很鎖定了一人,楊呈和。 此人先前提過,文才佳,心思縝密,為人謹慎,驅逐名利。 此間,玉佑樘一次又一次地將楊呈和名字畫圈,而後苦惱抵筆于唇下。 這人確是玉佑樘首選,是乙班高材生,又是戶部郎中楊顯兒子。 太適合朝廷風格了! 只不過,若想直接將他提升為少詹士,中間流程還真有點麻煩…… 因為大梁,官職不是你想立就能立,想提就能提,就算是皇帝老子,也需要有一位或者數位朝中眾臣舉薦信,再謹慎思考思考,才能動用此人。 玉佑樘心頭一亮,即刻想起一人。 這人剛被升職,想必心情很好,躍躍欲試。 這樣,明日一早便去找他。 這麼想著,玉佑樘定下目標,一夜好眠。 第二日,玉佑樘面帶微笑,來到文淵閣。 他一路疾行,邊萬分親和地攙起跪拜地閣中大臣,後總算廊尾一間小房內尋見正辦公謝首輔。 “謝大人當上首輔,居然都沒換個大點地兒辦公。”碧棠掩唇玉佑樘身後輕輕道。 裝!玉佑樘心頭閃過這字。 見玉佑樘突然到來,不等內監通報,謝詡便起身一揖,道︰“下官拜見太子殿下。” 玉佑樘趕忙上前一步,將他一把扶正,示意不必多禮。 謝詡也隨之抬頭,第一眼就瞅見玉佑樘極其罕見神色,眼月彎彎,梨渦閃閃,笑中甚至還有一點討好諂媚之意? 謝詡不忍再看,斂了墨睫,問道︰“不知殿下到此,有何貴干?” 玉佑樘一點也不急,又扒拉著太傅大人,哦不,任首輔大人坐回椅子,一雙亮眸眨巴眨呀,分明說︰不急不急,大人您先坐,咱們慢慢談。 被強行入座謝詡,慢慢挺直身體,闔起桌邊公文,將筆紙遞給玉佑樘,又將硯台推到他跟前。 他始終面色冷峻,他想,他已經差不多知道是什麼事了。 不出所料,下一刻,他瞥見玉佑樘于紙上寫道︰“本宮于國子監學習時,曾有一位摯交好友,叫楊呈和,乃是戶部郎中楊顯長子,那時,本宮就覺得罷,這位少年有不世之才巴拉巴拉……,怎可因其父官位不高,便將這孩子折殺于國子監中。希望首輔大人能為他寫一封推薦信,薦其為東宮詹事府少詹士。” 玉佑樘寫完後,極其恭謙地將那張紙雙手供上,眼楮又是眨呀眨,摯真無邪。 謝詡不看他,視線落紙上,一目十行,將那大段大段言辭懇切秀逸行書淡淡掃完,而後並未再做任何動作。 誒?玉佑樘停下懇切眨眼,又掀起一張紙寫道︰謝大人好歹給點反應吧?嗯? 後頭那嗯顯示出他今天驚人好脾氣。 謝詡淡然道︰“我再看看。” 不等玉佑樘動靜,他又將那推薦楊呈和紙張放至一邊,打開面前公文,收袖提筆,開始書寫。 真真是目無他物,頭也不抬道︰ “近日閣中公務繁忙,殿下囑托之事,下官稍後幾天再給出答復。” 好……罷…… 玉佑樘還算通情達理,知道前任方首輔走之後,閣中大動,很多遺留下來公務和缺漏都積壓到了謝詡身上。 他想,明日再來好了。 第二日︰ 玉佑樘眨巴眼︰謝詡大人可考慮好了。 謝詡不言,唯獨目不暇接審核官令,頭也不抬,忙ing…… 第三日︰ 玉佑樘眯眼斜視︰大人寫推薦信了嗎?稍微擠一點時間寫也行啊…… 謝詡依舊垂眼不語,一封接著一封批閱文書中,無聲表明︰好忙哦,擠不粗…… 第四日︰ 玉佑樘拍桌︰謝首輔!你寫不寫!你丫到底寫不寫! 謝詡一本一本整理書架上頭宮冊,平靜道︰“殿下沒見下官正忙著嗎?” 第四日,夜晚。 內閣幾位文官,鎖上文淵閣大門,竊竊私語中…… 文官甲︰這幾日太子怎麼老來我們這? 文官乙︰審查工作唄。 文官甲︰那也沒必要每天都來吧,之前皇帝陛下來也沒這麼頻繁啊。 文官乙︰也是,不過這太子殿下,代理朝政還沒幾天,官上任三把火,態度積極一點也是可以理解吧。 文官丙︰倆傻子,要是審查話,也該慢慢看慢慢瞧各部,你們沒見太子殿下一來我們這就往謝首輔那里直沖嗎? 文官甲&乙一錘手道︰對噢! 文官丙︰謝首輔先前跟太子啥關系? 文官甲︰是太子私人老師。 文官乙︰噢噢噢,一定是這樣!太子殿下一定是來虛心下問首輔大人治國之事……哎呀~小丙你打我作甚? 文官丙︰打得就是你,什麼腦子,就不能再往深處聯想一下。你們想想,上回太子第一回主持早朝,太保大人讓太子早點娶妃,太子立馬表示謝大人不娶他也不娶,謝大人于是說馬上就娶絕不耽擱太子,太子立馬氣呼呼地講,不準娶!這此間關系你們還未看出來嗎? 文官乙︰難不成……?這太子殿下對咱們首輔大人有那麼點斷袖龍陽之…… 文官丙︰誒誒誒~不要這麼直接講出來嘛,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哦   ~ 文官甲&乙︰哦   ~ 第五日,玉佑樘再也不指望謝太傅了,于是去找別高官。 那些官員均目光閃躲︰呃,這個……嗯,那個……首輔大人告誡下官,太子大人監國不久,資歷尚淺,年少輕率,殿下有些決定還是要多作謹慎考慮,不要輕易答應他為好。 玉佑樘徹底怒了。 第六日,他殺向文淵閣,一把將第一天寫那紙從數疊卷宗之中翻出,拍謝詡面前,又加一句︰寫不寫薦書,給句準話! 謝詡也不看那張紙,兀自將被玉佑樘翻亂卷宗一張張疊理齊整,才道︰ “我說過,稍後幾天再給出回復。” 玉佑樘也坐下身,一針見血︰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不滿我不再只靠你一人? “未有任何不滿,”謝詡態度依然平靜,徐徐陳述︰“大典當日之事,顯而易見,殿下靠我一人足矣。” 他又道︰“只可惜殿下非得記掛一些多余人或事,徒添煩惱。” 聞言,玉佑樘氣說不出話,將那紙抽回,團巴團巴扔謝詡跟前,甩袖離去。 第七日。 玉佑樘除去早朝,終日閉關房中,屏息凝思,總算靈機一動,想起一人。 真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居然被太傅氣到如斯,險些將這人給忘了—— 沈憲老爹。 尚書之職,正三品,也為高官。 而且沈家因為他狩苑重傷一事,一直心有虧欠,從沈大人那里下手,一定能弄到推薦信! 第八日。 玉佑樘將那紙來自于沈尚書薦書,對著融融春光,指彈兩下,瑟瑟脆響入耳,真是動听之極。 哎呀呀,位高權重謝首輔大人呀,這次靠你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監國篇》正式開啟!這卷言情為主,朝政為輔。 姑娘們你們還嗎??????讓我看到你們手中2分小花~~~~~~~~~~~~~~~~ -------------------- 非常感謝少女霸王票,破費鳥麼麼噠>< 我仰光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3 21:57:6 阿四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5 9:11:9 18第十七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隔日,玉佑樘將薦書帶到了謹身殿。 這是他代政後第一回來見自己父皇,冊公公一打開殿門,一股香便彌漫鼻腔,玉佑樘微側頭,躲開這濃煙,方才入室。 冊公公領著他一路往里走,才瞧見皇帝陛下。 老人正于一座鼎爐前打坐,一身青袍,雙目緊閉,煙霧縹緲間,頗顯仙風道骨。 他似乎感受不到有旁人闖入,姿勢不變,也不動。 冊公公忙細聲通報︰“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噢……”過了半晌,皇帝陛下才悠悠應道,也不睜眼。 公公又道︰“殿下來看您了,順便求您一事。” 皇帝陛下還是“噢”了聲,听不出意味。 冊公公也忙為玉佑樘道明來意,說了楊呈和一事,順便提了一番沈尚書薦書︰ “陛下要看看薦書嗎?” 皇帝這才半睜了眼,眼中亮為繚繞煙霧遮蔽,叫人有些看不清,他道︰ “不必看了,直接擬旨。” 聞言,玉佑樘心中巨石落地,竟比想象之中順利多了。 而後他目光巡到玉佑樘臉上,又道︰“冊公公,你退下吧,我有幾句話要同樘兒講。” 冊公公忙攜著幾名宮人疾步退出,偌大宮中,只余玉佑樘同皇帝兩人。 “坐。”皇帝陛下率先開口。 玉佑樘撩起衣擺,盤腿坐定,同皇帝一樣姿式。 接下來,皇帝又不吭聲,閉上眼,開始念經。 敢情是叫我來陪坐?玉佑樘目不轉楮盯著皇帝老兒,好罷,既然他都這樣松口為我擬旨,陪陪也無不可。 光陰一點點流逝,就玉佑樘已被香火燻得昏昏欲睡之際,皇帝陛下突然啟唇,問道︰ “你娘親近來可好?” 此話如如冰水灌頭,瞬間將玉佑樘通體澆了個清醒透涼。 皇帝始終閉著眼,目無他物。玉佑樘又不能講話,一時身子有些僵硬。 皇帝又平和道︰“朕知曉你會講話,此處並無旁人,你開口罷。” 玉佑樘只覺得胸口一緊,呼吸險些漏拍,原來他什麼都知曉…… 他花了許久,才平定下心中驚濤駭浪,但是將出來話還是有些抖︰“她挺好。” 他已經意壓低嗓門,無奈還是遮不住女孩兒本音。 “哦……”皇帝陛下倒是絲毫不見一點詫異,又緩道︰ “你娘親給你取了甚麼名?” “姜鈴蘭。”玉佑樘這回答得極。 “姜鈴蘭,”皇帝念了一遍,又重復了遍︰“姜鈴蘭。” “好听啊……”這個老人稱贊道︰“若是跟朕姓還未必有這倔雅味兒。” 老人又絮叨地將這名冠了自個兒姓︰“玉鈴蘭,玉鈴蘭……”隨即又否定︰“不好,俗。” 玉佑樘也不知該作何反應,默然無聲。 “你走罷。” 緊接著,皇帝陛下發了逐客令,而後便將玉佑樘撂一邊,開始虔誠地誦經。 玉佑樘站起身來,行拜禮道︰“那兒臣先告退了。” 見老人沒一點反應,玉佑樘輕步走出殿外。 待出了門,清風襲來,才發覺自己手心背脊已經讓汗水浹了個透。 而殿內正闔目誦經皇帝陛下,听見這聲闔門輕響,睫毛極細小地顫了一抖,須臾之間,無人瞧得見。 =。。= 當日下午,內閣很迎來一道聖旨,來自皇帝陛下,內容是將戶部郎中楊顯之子楊呈和,擢升為詹事府少詹事。 首輔大人很將這一紙詔書封還了回去,並且還列出六大因由,字字珠璣,句句精闢,懇請皇上加以駁正修改。 大梁,內閣及六科均享有“封駁權”,也就是如果認為皇帝詔書因不合時宜而不便下達時,可將詔書封還加以駁正。 于是乎,原先可以極傳達下去聖旨,一下子就被壓了內閣,不得動彈。 本來已是萬事俱備,只等楊呈和這一縷東風登門拜謝,以誓效忠玉佑樘,听到這個消息,硬是捏爆了手中一只瓷杯。 之後幾日,太子殿下上朝听政,只要是首輔大人提出某地規劃實施,亦或者某項外交策略,他都一副百無聊賴懶得傾听狀,也不做筆錄。 待首輔大人娓娓講完,均是敷衍回以四字︰容後再議。 首輔大人倒是無任何反應,謙卑退下,面容一如既往止水無波。 一眾大臣深覺謝大人講得很不錯又中肯,卻一次次不為太子殿下重視,實不滿。其中有幾位膽大果斷上前,力挺謝詡建議。 太子殿下居然擺出一副無賴嘴臉︰孤又沒有不同意噢,只是說了以後再說噢,你們急什麼,國家大事都要謹慎考慮嘛。 冊公公念出這些時候,玉佑樘就睜大眼,無辜望著下頭,他生得極好,眼波晃如春水,潤物融融。 明明很是氣人話吧,大臣們被那樣動人懇率眼光定定瞅著,還是沒法斷然出氣,只得憋胸中︰唉,就當太子還年紀輕不夠決斷吧。 下朝後,玉佑樘立于高階,目送走謝詡挺直如松背影,輕眯起細長眼……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謝先生,你慣用伎倆,我還算活學活用罷。 =。。= 這樣大概持續了一周,一日下午,玉佑樘太子宮中埋頭批閱奏折時候,突然有位小太監前來稟報,道,首輔大人登門拜訪。 “不見。”玉佑樘晃兩下手背,攆那人走好嗎,有多遠走多遠。 小太監摸摸頭,又道︰“首輔大人道,是為楊顯之子一事而來。” 玉佑樘吞了秤砣鐵了心,一道寒光射向小太監︰“還要我再重復一遍嗎?不見。” 好好好,小太監連退幾步,匆匆出去回報。 立于端本宮花園外頭謝詡,接到了小太監帶回,玉佑樘反應︰ “殿下說他正忙,不見。” 謝詡了然一笑,他早便清晰猜到這樣結果了,他道︰ “既然如此……” 所以還是知難而退吧首輔大大,小太監抬手懸空一攬,擺出送客姿態。 卻不料首輔大人一下避開他臂膀,步伐極地穿過游廊,徑自往宮門走去。 咦咦咦,首輔大人剛才是硬闖了? 小太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忙回頭望,哪里還有首輔大人影子? 就這樣,正埋首辦公太子殿下被迫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玉佑樘剛巧垂著腦袋一封封批奏,察覺到紙頁上日光漸漸為人所遮,估計是攆謝詡走那小太監已經回來了,頭也不抬,隨意問︰ “趕走了吧?” 一個熟悉低沉嗓音從腦袋上頭穿來,音色足以听出主人氣定神閑︰“很遺憾,並沒有。” 玉佑樘指間小毫僵原處,而後又繼續提筆書寫,不看來人,冷聲道︰ “首輔大人特意登門,找我有什麼事?” 謝詡不愛不賣關子︰“關于楊呈和一事,需要與你解釋一番。” 玉佑樘擱筆,總算肯分點目光給謝詡︰“孤無需解釋,只需首輔大人將那道立官聖旨放了即可。” “不行。”斬釘截鐵。 玉佑樘又翻開一本奏折︰“那你走吧。” 謝詡長吐出一口氣,突然說了句毫不相干話︰“陪為師出去走走。” 語氣是罕見得透著一點松軟。 玉佑樘聞言,額角連抽兩下︰“不去。” “難道要我像上回那樣,強行抱你出門,才肯陪我踏青?”謝詡道。 玉佑樘又不免想起之前那次桃花事件,事發之後,他一直將自己關黑黝黝小屋里,沒日沒夜背書,以表抗議。謝詡叫他出來踏青,他也毫不理會。這樣僵持幾天後,謝詡直接破門而入,不等他反應,便將他強行懸空抱起,帶到外頭…… 謝詡那樣高大,瘦小他根本無力抵抗…… 真是慘不忍睹場面啊,玉佑樘停住回憶,斜睨他一眼︰“我現今已為太子,你還敢這樣做?” 謝詡安安穩穩隔桌而立,不見一絲動容,他給出陳詞也是不急不緩︰ “上回早朝太保求你立妃一事,以及你為了楊呈和頻頻來內閣尋我事,已讓閣中諸多官員暗地疑行太子殿下對我是否有有斷袖之好,而你近日又莫名于朝堂上同我無理置氣,讓那些無聊之眾揣測紛紛……” 玉佑樘近日也依稀從部下口中得到此類風聲,他並未當回事,此番謝詡又直接提起,叫他不免有些心虛,但顧于顏面,依舊抵抗道︰ “都是無稽之談,我心朗朗,根本無需當回事。” 謝詡聞言,雙臂撐案上,小幅度傾身,靠離他近了些,聲音也明顯低了少許︰“今日若你不同意,我會強行抱你出去。反正殿下心中澄澈磊落,也不介意將此等癖好坐實。” 玉佑樘顯然低估了眼前人無恥境界,雙手無奈抱頭︰“我陪你去,行了吧。” =。。= 半個時辰後,建康城為繁華一條大街上︰ 一位年輕公子分外惹眼,他相貌生得極美,雌雄難辨;氣質又格外脫俗,為普通雲巾道服,也穿出了一身風雅儒意。 而他身側,又有一位比他高出兩頭男子,一襲玉白深衣,他面上無色,墨發一絲不苟束全,看著好生清冷禁欲耶~ 這兩人慢步徐行,目不斜視,相當淡定地一一忽略掉兩邊女孩兒不停送來如絲媚眼。 這兩人嘛,正是我們太子殿下和首輔大人。 玉佑樘將手中玉扇來回展闔,此番他出宮,表面上是微服出巡考察民情,實際上是……陪身邊這廝出來踏青! 雖然這前提令人不大愉,但這可是玉佑樘進宮之後,除卻去國子監念書外,頭一回出宮。 外頭春光明艷,車水馬龍。 他不禁有些興奮,來回打量著曾經熟悉街道小鋪,眉眼間不由昂揚起來。 下一刻他又立馬收回欣喜之色,絕對,絕對不能讓身邊這人察覺到他情緒! “到底去哪?”玉佑樘一直被謝詡帶著,有些漫無目。 謝詡也不瞧他一眼,道︰“到了便知。” 又走了一路,身邊這人總算駐足一座牆邊……準確說躲是牆後? 玉佑樘不明所以然地看回去。 謝詡朝著牆外邊揚了一揚下巴。 玉佑樘循著他方向望去,第一眼所能瞧見,便是是楊府斗大門匾。 “楊顯住宅。”謝詡道。 也就是說楊呈和也住此處,所以? 玉佑樘還是不大清楚此行目。 謝詡清冷冷掃了一眼玉佑樘,這孩子眼中求教欲旺盛而熱切,直灼得他心口發緊。 他不再看,收回眼,只道一字︰“等。” 沒過一刻,楊府中走出一人。 一位極為年輕公子,深藍衣袍,生得神清骨秀,風流非常。 楊呈和,玉佑樘將他同冊里頭畫像對上。 謝詡不語,無聲地示意他繼續看。 這時,不知從哪鑽出了一名衣衫襤褸乞兒,似有腿疾,正一瘸一拐地往楊呈和那里挪,而後啪嘰一下栽倒楊呈和腳下。 “大爺,給點錢吧大爺!”那乞兒似揪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一下抱緊楊呈和小腿。 楊呈和隨即一臉嫌棄厭惡之色,抬腿便是一腳,將那小乞兒踹開。 這一腳下得極重,直將他踹出數尺。 小乞兒疼得瑟瑟發抖,而後楊呈和似乎不進行一般,又上前幾步,再重重抬腳踩碾了那可憐家伙兩下。 一旁圍觀玉佑樘,不由勒緊拳頭,緊接著,便听得身邊人講︰ “楊顯之子,我也曾注意過他。確實才學好,心思深沉。可再多學識也無法掩其品質低下,惡跡斑斑。這樣人,你願意收入你麾下?” 一點羞赧爬上心頭,玉佑樘臉微熱,無可回擊,只好為自己圓場︰“我常年被禁錮于深宮,哪有機會親眼見證這些人本質。就算是刻意去見他們,我面前也會表現良好,尋不見缺憾吧。” 謝詡負手,背著他走,絲毫不讓讓自己徒弟,直白訓他︰“我有意為你把關,你非但不當回事,還一味固執己見。” 玉佑樘亦步亦趨,跟上他,決心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問︰“那乞丐肯定是你故意準備?對不對?” 話落,正疾步行走謝詡突地停身,險些叫玉佑樘撞上他後背。 他駐足地方恰巧是一株桃花樹下,一枝偏低桃枝橫亙于半空,擋住了他去路。 芬香沁鼻,玉佑樘不禁揚眸,一頭芳華,粉團開得正旺,如海如潮,奔涌入目。 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謝詡並未回頭,也未躲開那桃枝從別處走。而是抬臂,使了三分力,便將擋自己前頭那一枝桃花折下。 為人摘折,桃樹不由晃曳,粉瓣一片片打著旋往下掉。 很,謝詡滿肩滿頭鋪滿落花,他于此間轉過身來,將方才折下那一枝遞至玉佑樘跟前,平靜道︰ “我記著你喜歡這個。” 那一枝上,桃花開得正好,瓣瓣如粉脂,嬌嫩得似能化水。 玉佑樘腦中驀然空白,有些反應不來,只痴怔地伸一只手臂,抽過那桃花。 謝詡見他半天不動,伸手想替他將發冠上疊疊花瓣掃去,卻不料他一下極躲了去,只好作罷,收手回袖,平淡望著他。 不過片刻,玉佑樘莞爾啟唇︰ “這本就是你應該還給我,難不成還要我謝謝你?” 謝詡並未接他話茬,只道了一句,語調里听不出波瀾︰“都長這麼大了,還要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桃花君,祝大家桃花旺旺 ———————— 本文艱苦爬榜中,小透明作者表示壓力好大,希望大家能花一點小小小時間,來撒花、留評、收藏,這樣能給我加一些積分,非常感謝tat ps︰太子東宮所有下屬員工都是他這邊人,也都清楚知道他會講話,所以沒有外人話,他是可以自己宮里開口講話 19第十八章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第二日,玉佑樘敏銳察覺,早朝皆是第一位入朝首輔大人不見影子。 他瞥了好幾眼第一排那個空缺,居然有點不習慣。 散朝之前,見大臣們均上諫完畢,他才問︰首輔大人今日怎麼沒來上朝? 負責考勤一塊都御使大人趕忙上前,稟道︰“回殿下,謝大人偶感風寒,告病家休息。” 玉佑樘點點頭,示意明白了。 又寫道︰遣一名御醫去瞧瞧。 而後玉佑樘也並未當回事,小風寒罷了,估計明日便可以回來上朝。 不料接下來幾日,謝詡都未再現身朝堂。 玉佑樘又將都御使單獨留下發問︰謝大人怎麼還沒來? “病還沒好。”御使大人如實答。 不就風寒而已,這麼嚴重?出了奉天殿,玉佑樘又特意去了趟太醫院,尋見那位去府上為謝詡看診御醫。 御醫見太子竟親自來找他,有些受寵若驚道︰“下官已為謝大人配了方子,約莫一周便可康復。” 身邊碧棠湊上前去,問︰“小太醫,我家殿下想問問,謝大人到底患得是個甚麼病?一點小風寒不至休假這麼久吧。” 御醫道︰“實際上,謝大人病,雖和風寒之癥很是相似,但絕非風寒,而是桃花癬。春日花開得多,有些人是會患上此病。” 桃花癬? 玉佑樘想起幾日前他摘桃花給自己,難不成是那次? “殿下,要不……去探望一下謝大人?”碧棠適時問。 玉佑樘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才頷首以表贊同。 =。。= 當日下午,說到做到太子殿下立刻乘著輦車來到謝府。 此前他從未來過,不過也料到謝詡這等矯作之人定會將自己府邸弄簡雅古樸,以示大梁節儉之風氣。 而且,謝詡懼花,園中絕不可能千多萬多奼紫嫣紅。 玉佑樘一下馬車,一位謝府下人便上前引他進府,果不其然,一路行來,游園里布局如家主一般,古板之極, 獨獨幾株小木盆景,幾叢凝翠修竹用以點綴…… “殿下,這就是大人房間了。”下僕很將玉佑樘帶到目地。 他又輕輕叩兩下門,喜不自勝︰“謝大人,太子殿下來看您了。” 叩完他又回頭瞄了眼風神毓秀太子殿下,我們家大人果然是非常受寵啊。 房內無人吭聲。 家僕摸摸後腦勺,解釋︰“估計大人睡得熟,沒听見。” 他講完話,正打算抬手加大點力道敲門,卻被玉佑樘一把攔住。 碧棠拍拍他肩膀,道︰“小兄弟,不用吵醒謝大人了,直接開門讓殿下進去罷。然後你就先回去做自個兒事,這里留我便好。” 得令,那家僕輕聲輕氣掖開一道門縫後,就乖順離開了。 玉佑樘側過頭,見他走遠,這才推開門,踏入檻內。 方一入內,玉佑樘便同一雙熟悉眼對上,那雙眼自大捧公文後看過來,波光盈盈,似隨時能滲出水來。 玉佑樘又將目光往下移了點,眼下方是英挺鼻梁,只是……鼻頭紅成一團,很是喜感。 噗嗤,玉佑樘毫不掩飾地笑出聲,而後又遮了上唇撩去笑意,故作正經道︰ “謝大人,原來你沒睡啊。” 謝詡坐于案後,面前大捧公文,未意玉佑樘譏笑,只端著一張冷面道︰“嗯,並未睡下。” 話語嗡嗡,鼻腔中仿若住了一只蜂。 玉佑樘又想笑了,但還是擺起嚴肅架子,問︰“那為何裝睡不語,欺瞞本宮?” 謝詡立起身,道︰“不願讓殿下見到下官窘態而已。” 玉佑樘方想再打趣他一番,卻見謝詡眉間擰得緊緊,一臉難忍。 他猛又起方才那太醫所言“這桃花癬吧,主要癥狀之一便是打噴嚏,而且還是不停地打噴嚏噢。” 哦~~~這樣話…… 玉佑樘難得見謝詡這般窘狀,心中惡趣作祟,忙三步並兩步,上前逼問︰ “首輔大人,孤听聞你得是桃花癬,難道這病真讓人很難受?” 謝詡並未被他逼得退後,但也不想離他過近。只收起原先不忍之色,離開書案,于左面太師椅坐定,才道︰ “還可以。” 剛念完,一絲難言隱忍又浮上眉心。 死要面子活受罪,玉佑樘加大馬力,直接調侃︰“謝大人,別憋著啦,本王都看不下去了。” 謝詡知道他說甚,垂下眼皮,淡淡道︰“喝口水就好。” 而後不徐不疾端起身邊小幾上一杯清茶,抿了小口,囫圇咽下。 只可惜呀,還是沒忍住…… 謝詡︰“阿嚏。” 他打噴嚏聲音並不大,甚至算是輕微,但對于玉佑樘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因為他終于等來了這一刻—— 玉佑樘非常適時加“體貼”地給出反應︰“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詡抬眼去看玉佑樘,他笑得眸心都淚花閃忽,整個人也捶桌不止。 至于麼? 謝詡心中忿忿,面上卻不改顏色,只注視了一會笑不停玉佑樘,隨後仰頭,將杯中所有清茶一口灌。 =。。= 也不知笑了多久,玉佑樘總算夠本,才止住聲,從袖中掏出一個青色小瓷瓶,遞給謝詡︰ “喏,孤今日大悅,特別賞賜給你膏藥。” 謝詡側過頭去,不看那瓶,也不接,平靜言道︰“不必了,臣病將愈,無需額外用藥,明早便可回朝。” 他只著一件雪白貼里,交領處略微垂敞,動作使然,衽後不由露出一大段頸項,皎白表皮上頭密密麻麻起滿小紅疹,看著很是觸目驚心。 玉佑樘心頭一凜,也未顧及他礙,探手便去踫了下那片肌膚。 微涼指尖輕觸,謝詡只覺被叮咬一般,下一瞬極避開,而後蹙眉看玉佑樘。 玉佑樘這才意識到自己越距之舉,忙訕訕收回手︰“不好意思,有點嚇人,忍不住去摸了下,”頓了頓,他又將瓷瓶往前挪了些,道︰ “明明很嚴重,還是擦一些為好。” 外頭把風碧棠,也突然□來,跟著自家主子附和︰“謝大人!你還是收下吧。這味藥名字也格外好听,名曰徐長卿,听起來特像一位翩翩君子,可不正是符合了大人您氣度麼!” 話落,謝詡才慢吞吞接過那瓶子,直身徑自走到後頭,將其收進藥箱之中。 玉佑樘跟後頭看完全過程,摸摸鼻子,看來還是碧棠有一套啊。 =。。= 之後,玉佑樘難得出來一趟,也不想立刻回宮,便留謝府花園里四處轉悠。 他走了一會,突然瞥見不遠處有一方葡萄架,褐蔓細長,千枝萬枝纏繞垂下。午後日光似水積庭,映得滿架綠葉閃動,煞是好看。 玉佑樘疾疾走到那下頭,仰頭眯眼站了會,只覺得斑駁光影落頰上,惠風和暢,燻得人舒適極了。 于是叫碧棠弄來一張藤椅,一張毛毯。 隨後他將雪白毛毯一半墊身下,一半用來裹蓋,搞定一切,便闔了眼,痛痛睡大覺。 這邊,謝詡就沒這麼活了,雖休病家,每天依然會有內閣宦官源源不斷送來公文,讓他批閱,手頭自然也閑不下來。 也不知埋頭審了多久,謝詡頗覺指尖酸麻,于是停了書寫,擱筆回去。 玉佑樘並未來同他道別,估摸著這孩子也還沒走,謝詡順手披上一襲青色氅衣,推門走出。 他走了會,沒瞧見玉佑樘,便攔下一個下人問其去向。 那下人道︰“小方才恰好經過,太子殿下似乎正大人摘那株葡萄架下閉目休憩。” “知道了。”謝詡回,而後朝那邊步去。 謝詡到那時候,見玉佑樘已歪著頭,呼吸淺淺,睡得分外香甜。 守一旁碧棠見他來了,立刻自動退至五尺開外。 謝詡將藤椅旁邊石凳上杯子拿開,就著坐下。 煦風暖人,喧鳥輕歌,真會選地方,此處確實舒服,謝詡斂目去看躺那玉佑樘,瞥了一刻,視線微微一偏,見玉佑樘一只手正擱于藤椅扶手上,並未放到毯子下面。 那只小手為深木襯著,白皚勝雪,一點天光落上頭,讓原本便生得圓潤姣好指甲,是瑩如珠玉。 謝詡未作多想,握起那只縴細小手,欲要掖進毯內,須臾間,不由微微一怔。 掌中小手柔弱無骨,軟而輕,幾乎不見重量…… 垂手明如玉,皓腕凝霜雪。 謝詡腦中又不由浮起一幕,方才,就是這只手,指尖極輕地觸踫了一下他脖頸…… 心頭被一根無形線猛然勒緊,謝詡只覺得喉頭一窒,幾乎忘了他剛剛欲要做什麼,依然靜靜地握著那只手,片刻又掀眼去凝視玉佑樘臉︰他臉半歪著,睡得很沉,濃睫鴉鴉蓋滿眼下,一動未動;秀氣小巧鼻尖卻跑進光里,瑩白如玉;而他唇,就如他那日摘擷下送他一枝粉桃,鮮嫩嬌艷…… 他一直知他是個女孩兒,卻從未將此事掛于心上,卻不曾料見,白駒過隙,匆匆幾載,他已經出落得這樣好看…… 清風卷來,一架葉閃光動,簌簌低吟。 指間軟潤突地抖了一抖,謝詡這才回過魂來,匆匆將那手掖進毯子。 而藤椅上人此刻也醒了,他睜開長眸,惺惺松松,似凝霧之夜。 他第一下望見便是謝詡,眼中霧氣散,露水一般清而亮,他微微一笑,道︰“你怎麼過來了?” 謝詡被他直直瞅著,莫名而來緊張,帶起胸中一股悶燥,他想開口回些什麼,好找個出口將它們驅逐。 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直起身,不知是高處風涼,還是離他遠了些緣故,謝詡覺得胸口悶燥散了些,才冷冷啟唇︰“睡好了就回宮去罷。” 而後拂袖徑自走了。 玉佑樘見他背影消失得極,不禁擰眉細思,難道還因為打噴嚏那件事生氣? 不遠處把守碧棠也沒來得急招呼,謝詡便風一樣路過了,她回過頭,也不禁陷入沉思︰難道是我錯覺?為什麼我覺得謝大人有那麼一點……落荒而逃味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禁欲悶騷老處男情竇初開 上鎮章之寶︰ 尼瑪再潛水! 吾命休矣~ \     / 馬甲乃浮雲←霸王 --------------- 徐長卿 辛,溫。 鎮痛,止咳,利水消腫,活血解毒。治胃痛,牙痛,風濕疼痛,經期腹痛,慢性氣管炎,腹水,水腫,痢疾,腸炎,跌打損傷,濕疹,蕁麻疹,毒蛇咬傷。 內服︰煎湯,3∼9g;入丸劑或浸酒。外用︰搗敷或煎水洗。 體弱者慎服。 置陰涼干燥處,防蛀 ———————— 謝謝姑娘們地雷,又要破費不好意思shi了! 阿四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6 21:13:44 эп⑦ソ士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6 21:43:29 20第十九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當夜,謝詡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曾經有過場景,年幼玉佑樘剛被送上山,節氣已至霜降,整個棲霞山霜染鴉楓,曜紅如火,滾滾燒至山底…… 他立于寺前等了一上午,才聞見車輪轆轆,一座馬車戛停到寺前。 遮簾被車夫掀開,偌大車廂里,一個極小孩子將自己縮角落,他被深色布袋套著,眼前定是一片黑暗,瞧不見任何東西,只能憑本能抵某處,尋求安全感。 謝詡走上前,讓他出來。卻不料他往里頭連縮幾下,又一動不動。 謝詡那時候還年輕,並無太多耐性,長臂一攬,直接將他攔腰抱起。 他明顯很懼怕,也不叫出聲,只敢小小掙扎,謝詡冷聲道,“別動。” 懷中小家伙立馬停了動作,謝詡才繼續往寺中走,履下紅葉咯吱,幾乎能將布袋里傳出悶悶一聲掩住︰ “……能把套我身上這東西拿掉麼?” 不假思索,謝詡抬手,將袋子一把抽下—— 接著垂目去瞧臂彎中少女,不禁一怔,眼前並非那時尚年幼玉佑樘,而是已然長大她…… 此時她,面容已是雅艷剔透,一雙眸子狹長墨黑,直勾勾盯著自己。約莫是悶得太久,她小小喘著息,粉腮若桃;而她一只瑩白如玉小手,也因動作使然,正輕輕軟軟地按自己胸膛上…… 謝詡只覺得被她所按那一處一瞬被點燃,隨即蔓延開來,燒得大片胸腔之中火急火燎,謝詡下一刻握住那只手,只想些將其拿開……卻不料掌心被極輕地搔撓了一下! 謝詡周身一僵,血全部涌上大腦!再看少女時,她也望著自己,眼底灼亮,似荊棘堆里一團火,而後她又嬌俏吐舌一笑,舌尖粉嫩…… 夢境恰巧也此刻戛然而止! 謝詡一下坐起身,只覺得渾身郁燥無比,粗厚喘息于寂夜之中格外明顯,實是熱,他將被褥撩至一邊,一絲懊惱漫出,隨即繞滿全身…… 不是從未夢過她,只是之前夢中都是些曾與她一同經歷過普通尋常事,這一次卻完全不同,夢魘中那看似隱約,卻極為明顯*意味,卻是他未嘗體驗過,清醒了也有一會了,夢里少女那般嬌俏之態竟還縈繞他腦中揮散不去,可恥是……他竟然還有一點期望,期許夢見多,多…… 謝詡翻身下床,推門走到外頭,月光傾瀉而下,一縷涼風夾帶著春日花香入鼻,似是懷中少女身體馨香…… ……少女身體馨香! 他怎麼會聯想到這種形容…… 他怎麼能對自己徒弟產生這種羞恥念頭? 又是一股叫人難堪懊悔之感斥滿心扉,謝詡一掌拍于庭中石桌,甩袖回房! 原先堅若磐石圓桌,隱隱約約已見幾絲裂痕…… 石桌︰tat麻痹躺著也中掌…… =。。= 翌日早朝,眾臣意外發覺,風雨無阻,雷打不動,向來都是第一名入朝首輔大人,竟然後一個才到場? 後一個進朝本來就夠引人注目了,而他生得好又身量高,一進殿內,眾人視線便齊聚到他身上。 謝詡一襲紅衫,氣度極佳,肅肅如竹下風,高而徐引。他目不斜視,慢步直行至第一列才佇足。待他一站定,直叫人覺得岩岩如孤松獨立,朗朗如日月入懷。 唉,長得又如斯英俊,官職又如此之高,老天真是不公平呀! 大臣們紛紛扼腕長嘆。 與此同時,負責為太子代言宦官宣布早朝開始,眾人又將凝謝詡身上目光流至高處太子身上,瞬間又平衡了。 看來老天還是公平嘛,太子相貌精致成那樣,也不過是個啞巴。 早朝開始,玉佑樘理所當然得先慰問一下病愈回朝首輔大人,便叫身側太監代為道︰ “謝大人先陣子身子抱恙,今日回來,可是已經大好了?” 太監講這些話時候,玉佑樘也故作一臉關切之色,盯著謝詡。 但我們首輔大人卻不見一絲抬頭,斂著眼瞼,淡聲道︰“微臣已全然康健,謝殿下關心。” 玉佑樘听他音色冷淡極了,估摸著此人定還是因為昨日戲耍他一事同自己置氣。 真是小心眼,玉佑樘不再理會,只讓太監回了句“那就好”,便開始專注听奏。 殿中肅靜,只有一位位大臣奏本講話聲和太子代言內監回復。 其間,謝詡有幾次悄悄從玉笏後頭,抬眸看位于高階玉佑樘,每每有臣子上奏內容當中有很不錯,她會直接而熱忱地注視那人,都忘了筆錄,許久也不移開視線。 教導這孩子八年,他也時常會用這樣求知若渴灼灼目光看著自己,而她如今已經長大,也位居高位,自然也會接觸到多,廣,同自己一般能帶給他鮮知識人,而自己也不會再是那唯獨一人。 自打她回宮後,遇見人越來越多,他便越來越不舒服。他培養了她那麼久,早就將她視如己出。況且,他雖有少許自負,但客觀來看,平心而論,也比那些人學識閱歷豐厚得多。相較起來,能給她益處,自然也比那些人要多得多…… 但她卻一次又一次地隱瞞自己,同外人交好,還把不把他這個師父當回事了? 只是,今日早朝卻有點不同,他心思並不單單止于此處,他似乎開始意……她流連那些男子身上,長久不散真誠目光,朝中與謝詡同齡官員很多,當然不乏一些較他還要年輕…… 思及此,謝詡心中很不是滋味,勒住玉笏長指也愈發收緊…… 站謝詡後面一點太保大人不知何因,總覺得有股強大冷冽氣壓罩四周,不禁一個激靈,明明是暖春,怎麼突然這麼冷噢,這個老頭忙小小地,將領口又收了收。 而上頭玉佑樘自是不知,興致高昂地听完錢塘運河水利一事,又轉目至前排謝詡,他今日反常很吶,以往就算性格再高冷,也會提出一些自己政見。今天卻從頭至尾一聲不吭,異常沉默。 于是,他指了指謝詡,遣身側小太監叫他︰“首輔大人——” 謝詡聞言,極抬起頭來,第一下便直直撞上玉佑樘純粹眼,第一反應是想避開,卻又顯得自己過于矯情,只好淡淡從她面上一掃而過,再去看她身邊小太監。 太監瞄了眼玉佑樘跟前紙書,又道︰ “殿下問大人您對錢塘水利一事有何高見?” 謝詡雖望著小太監,卻能明顯感受到玉佑樘視線落自己身上,他突地想起她幼時曾指著自己訝然道,“師父正臉明明都很好看了,沒想到側面看起來好看誒!” 于是,只見我們首輔大人不動聲色,輕微側頭,估摸著自己應是只有一邊面容駐留于太子殿下視野里頭,才不急不緩開口,平靜陳述︰ “微臣以為,錢塘水利一事重點,應當是突破海塘基礎防沖刷問題,無論老海塘亦或圍堤,基礎防沖結構都極為單薄。其中老海塘僅賴木排樁防護,于沖刷較深地段,木樁會失穩飄浮,石塘基樁便會暴露,威脅海塘安全。圍堤均中高灘上修建,堤基很高,卻僅依賴于拋石作為應急保護。當灘地坍蝕,拋石被沖,而又搶護不及時,就將發生毀堤決口……” 對噢—— 朝堂之中,眾位大臣以表認同低聲呼應連作一片,負責漕運水利一務少卿大人聞言,是羞赧面赤,他從不曾考慮得如此全面細致。 眾人贊許聲及太子殿下愈發熱切眼神中,首輔大人面不改色,小幅度昂起下巴︰ “于此來看,錢塘江河口段應當建造一些護塘短丁壩,以保護海塘基礎不被沖蝕……” =。。= 下了早朝,謝詡作別一眾恭維不止大臣,踏出大殿門檻,才猛然回過神來︰ 他方才朝上干了些什麼? 他竟妄圖運用……美色和己之高見擊退旁人,以博取那人注目? 這時又有一位同閣文官走出大殿,見自家首輔大人一動不動站原處,似心事重重。 便湊上前去,嗖一下豎起大拇指,諂笑道︰“首輔大人,今日早朝上講得好好啊,極少見大人能抒發這麼多見解,”這位小文官又憶起朝中前些時日盛傳太子與首輔之間八卦之言,忙笑容盛補充道︰“大人您講話時,太子殿下可是從頭到尾看得目不轉楮呢!” 謝詡正糾結此事,听見這番話,心頭愈發窩火,下一刻極冷撂下一句︰ “不知所謂!” 隨後便一拂衣袖,勁步離去—— 小文官盯著謝詡背影,步履極,似是異常氣惱。 只好撓撓頭,拉下嘴角,轉成一副苦相︰咦,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麼?不應該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首輔大人你………… -------------------- 棲霞山楓葉君︰ 21第二十幕修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三月十五。 微雨小橋,燕歸舊巢。 大梁一年一度春闈也拉下帷幕…… 太子殿下對此次春試可是極為重視,因為徐階,沈憲,嚴正白均參加會試監生之中,此次可是提拔他們好機遇。 他放心便是徐階,因為這人筆酣墨飽,才學極佳,如若不出所料,春闈後定是以第一名會元身份來到大殿。 至于沈憲,保送生,只要不是考得過差,皆能順利進入翰林,暫且不議。 還有這嚴正白嘛,玉佑樘摸了摸下巴,若他能順利進入殿試,自己絕對能保他三甲。 上回楊呈和一事也讓玉佑樘多了許多心眼,這陣子均派了眼線私下監視他們行蹤和動向,以確定這三人才品兼優。 會試成績出來當天,國子監丁班一位名為徐階學子考出會試第一成績傳滿便瞬間傳滿京都…… 竟讓一個丁班家伙給壓了?乙班丙班少年們皆赧顏不已,就算成為貢士也關房中不願見人。 而玉佑樘也極得到消息,徐兄啊,果然不負我望,她將手中一闔,勾唇一笑,眼中光芒璀璨,她又側頭去問碧棠沈憲與嚴正白消息。 碧棠答︰“沈憲成績不錯,翰林官職已是囊中之物。嚴正白也考上貢士了,殿下明日殿試便可見到他。” “好啊——”這幾人,她委實沒有看走眼,想到這里,玉佑樘愈發自信不疑,只是…… 一張冷峻面容自她腦中閃過…… 那個人會不會又因此對她不滿呢?她是太子了啊,監國壓力那樣大,而朝中尸位素餐老齡官員也愈來愈多,也到了急需注入鮮年輕血液時刻了。 玉佑樘微眯起眼,只願他能理解罷。 =。。= 隔日,代理朝政太子殿下,自然也要為皇帝代理殿試。 三品以上閣中官員也到了殿中,負責監試,順便也幫太子殿下把把關。 首輔大人也其中,他一貫著鮮紅官服,一堆垂暮老官員之中,軒軒如朝霞舉。 外頭依舊細雨綿綿,貢士們打著傘一一進殿後,便听見一張揚太監唱道︰“跪——” 少年們趕緊跪拜行朝禮︰“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監又長念︰“殿下讓諸位平身,準備準備,殿試便可開始了。” 一眾只有十多歲貢士們撩袍起身,仰起年輕臉龐。因外頭落雨,他們進殿時分皆沾了一身春水濕氣,愈發顯得鮮亮青蔥,意氣風發。 想當年我也曾這般年輕啊!朝中年老官員們偷望了幾眼,果斷表示羨慕嫉妒恨。 而我們首輔大人,視線悠悠掃過一排少年貢士,面上依舊如無風鏡湖。 他眼尾余光又流連至玉佑樘身上,發現她正一眨不眨望著這群貢士,待將他們看了個夠,目光終落于排至第一第二兩人身上,笑意若花一般綻于她唇畔。 是徐階和嚴正白,這二人並排站一起,均為美姿儀,年輕之極。 謝詡料到是這兩人,極拉回視線,寬袖之中五根玉指握緊又松懈…… 對,他沒有一絲一毫意。 站他身後太保又悄悄緊了把衣襟,太醫前日還言說老夫並無體寒之癥,為何近上朝都感覺好冷啊? 階下謙恭斂目貢士們之中,有仗著年輕膽子大,會直接揚眸看一看上頭這位剛被冊封就開始監國任太子,等他們眼光同上頭那人對上時,皆是一怔—— 早就听聞這位太子殿下生得極好,卻沒想到竟是這般雌雄難辨綺艷面貌,膚色白至通透,和玉色無異,而一雙眼幽黑細長,宛桃花潭水深千尺…… 他上下打量著自己,眸里光澤溫雅,若月光流過—— 少遇人事哪經得住被這樣美人一直盯著看,沒一刻心口直跳,雙頰紅透,迅速垂下腦袋。 而後便听見太子身側宦官詢問︰“諸位先退至偏殿,等候發問!” 殿試流程是這樣,眾位貢士先到偏殿等候,然後一個一個到殿中面試,由太子殿下親自出一道題用以考察,容許思索一會,接下來就開始作答,此刻太子和大臣只需靜心傾听就好,听完私底下評分和衡量考生水平即可。貢生作答後,會被帶去另一邊偏殿等候結果,偏殿內外皆是重兵把守,參考官員是不會知曉殿試題目。除非太子殿下親自泄題,那麼殿試題目提前流傳出去可能性幾乎為零。 規則介紹完畢,殿試正式開始。 第一位進大殿便是這屆會試會元,徐階,果真是第一名範兒,一表人才,氣定神閑。 玉佑樘垂眸看了他幾眼,示意身邊宦官可以出題了。 題目問是歷來保甲制度,只听太監朗聲念道︰“故詰奸之法,莫善于保甲。然王安石行之于宋而民不勝擾,王守仁行之于明而盜無所容,其故安?” 好題啊——大臣不由竊竊私語。 謝詡于其中,也仔細听了題,片刻給出見解。這題大抵是要先考察一番貢生對歷史上保甲制度熟悉程度,而後便是期望考生可以引申探討出因時而變、因地制宜奧妙。 思忖至此,他又掀眼去看徐階,少年此時也思考完畢,繼而舉目去看太子,開始作答。 少年眼中光輝閃閃,胸有成竹。而他講話時,明明是徐徐道來,不緊不慢,用詞卻是爽辣老道,見解亦是周全細致,與自己方才所思答案也是八|九不離十…… 不留一絲遺漏,行雲流水般答完,徐階一撩衣擺,再行拜禮,作別眾人。 他一走,身邊一同听答同僚們低微贊同聲起,果真後生可畏啊! 謝詡心頭暗嗤一聲,這種答案,稍有學識皆可答全。 徐階這小子雖言辭妥切,講得好,卻少了辯證之思,創之詞。想他那時殿試,給出見解才叫引經據典,無懈可擊…… 他將目光轉回玉佑樘身上,見她還意猶未,依舊維持著方才听得興起,上身小幅度前傾姿態,似乎渴求听到多。 謝詡不由神思,若今日站這里答題是他,太子殿下豈不是得听得重心不穩,從座椅上栽倒? 想到這里,首輔大人雖刻意保持著一如平常淡漠面色,心頭卻是滿足了許多。 …… =。。= 殿試循序漸進舉行完畢,徐階因表現極優,順利拿下榜首狀元之位。 而嚴正白,原先就善言辭,好文章,外加我們太子殿下他答題時候,刻意表現得青眼連連痴迷不已,干擾下頭大臣判斷,也有幸摘得探花。 由皇帝陛下親手下旨後,玉佑樘愣是興奮得自己房里握緊雙拳,來回蹦了十來圈,而後特意與宮中太監宮女們觥籌交錯,歡慶勝利。 三日後。 科狀元一身曜目藍衣,右肩披紅,烏紗帽上一對點翠銀花閃閃,襯得面若冠玉,風華無限;而探花郎則著一襲深藍羅袍,頭戴帛紗斤,簪有翠葉絨花,發冠兩端系有飄帶,行動如風,甚是雅逸。 十里長街走馬過,風流少年隔花見—— 兩人縱馬踏花,游街歸來,驚艷了一方建康百姓,擄走了無數少女芳心。 瓊林宴上,太子殿下喝至興起,遣二人獻藝。 兩人也不作推辭,大方同意。 接下來,宴中燭火滅,只余滿目銀星。星光之下,一位少年撫琴,高歌《鹿鳴》,遏雲繞梁,音如流水;一位少年執扇,作問月舞,姿態翩躚,形比玉山…… 席間大臣皆是驚為天人,屏息凝視。 太子殿下也高興極了,托腮彎著眼,執箸敲擊玉杯,為兩人一下下打著拍子。 被自己前後兩名搶風頭幾乎為人忽略少年榜眼,席間來回找了許久,終于看到一位對眼前表演絲毫不感興趣同道中人—— 只見這人一會掀眼看看中央歌舞二人,一會又偏頭瞄了下前頭太子殿下,面色愈發陰沉。 少年榜眼定楮一看,這不正是我們首輔大人嘛。 小少年忙倒了杯小酒,提擺跑至他身邊,邊敬他,邊作感同身受狀悲憤道︰“大人,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兩人表演很不好看?” 首輔大人並沒有回答,只能見到他面容半攏于陰暗之中,深刻五官輪廓正為夜色所浸,水墨般雋永迷人。 “不,”過了許久,他才輕吐出一個字,而後自若地倒了杯清酒,喉結輕滾,一飲而。 男子神色很是鎮靜,喜怒難辨。而後他故作無謂,淡然一笑,開口時嗓音卻冷似數九寒天︰ “很好看。” 被冷到抱胸少年榜眼︰“……” 一點也沒听出你哪里有覺得好看意思…………………………………… 宴畢,徐階授翰林修撰一職,嚴正白則授翰林編修。 後,世人謂之翰林連璧。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大家撒點小花為首輔大大加油吧!【摳鼻 留言一天比一天少了,只想做出以下圖片中動作…… ———————— 備注一下︰ 1殿試題目︰故詰奸之法,莫善于保甲。然王安石行之于宋而民不勝擾,王守仁行之于明而盜無所容,其故安? 譯文︰究辦奸盜辦法,沒有比保甲制度好了。然而王安石宋代實施使得百姓不堪煩擾,王守仁明朝實施使得盜賊無處藏身,這其中緣故哪里呢? 2《詩經•鹿鳴》 原文: 呦呦鹿鳴,食野之隻。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視民不f,君子是則是效。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我有旨酒 以燕樂嘉賓之心。 ------------------------ 再度感謝一下投霸王票妹子,破費鳥>< 盈盈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8 22:48:16 13664746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9 1:3:7 橙子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9 13:49:37 22第二十一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第二十一幕 翌日,徐嚴二人抵達翰林院任職,並且那里踫到了也因成績優良直升翰林沈憲。百轉千回,三位曾是同窗少年終究還是因為同一人聚到了一起,並且還志趣相投,幾乎同出同進。翰林連璧又多一人,真是羨煞同僚。 與此同時,皇帝陛下也從謹身殿門縫中塞出了一道聖旨,當中意思大抵是皇太子過一陣子就可以出閣自立發展自己小團體了,好為將來接班做準備。 負責挑選東宮官僚工作則按例由內閣負責,再具體一下,便是由謝首輔負責。 這可是一份極有前途工作,無論你長得是好是丑是胖是瘦,只要能夠上了太子這趟馬車,將來前途定是不可限量,萬人之上首輔之位也遙遙向你招手…… 于是乎,這幾日,謝詡接到了各種爭相送來自薦信與人情賄賂,只求他可以將自己名字寫上—— “首輔大人我家小兒才德兼備巴拉巴拉,現任翰林編修巴拉巴拉……” “謝大人,您姿容俊偉,氣度不凡巴拉巴拉……乃是小官學習榜樣。小官正以大人您為目標而努力著,大人若有意,能為我供一方明路,以後定當為大人鞍前馬後……” “這里有紅珊瑚一樹,羊脂玉如意一支,大人請笑納。” 愚蠢人們! 你們以為我們向來便孤傲無比,軟硬不吃首輔大人很好講話嗎?何況,還是送去她那里人…… 謝詡都吝嗇瞧一眼,唰一下把桌案上禮盒和信件推至一邊,道︰“信全扔了,禮品看看是誰送,再退回去。”而後繼續埋首辦公。 一旁小下屬心領神會,迅速抱起那些東西閃了身。 =。。= 那道聖旨下達之後,朝中大驚,眾說紛紜。 其間有官員私底下讓人去太醫院詢問皇帝陛下是不是患了什麼重病要變天了,太醫直接給他一巴掌,胡說!皇帝陛下修身養性,龍體康健得很,再活五十年都不是問題。 這可就奇特了,早朝前後,大臣們皆討議此事,卻還是摸不清皇帝陛下又沒要死卻作什麼死,這樣下去話,太子殿下勢力日益壯大,極有可能不久以後,會挾持他老子退位,有甚者會直接弒父登基…… 難道真要讓個啞巴當我們老大? 群臣之中,總有一群膽量大不怕死,便成群結伴去謹身殿上奏,表達一下對聖旨抗議。 皇帝陛下並未如以往一般暴怒,只淡淡讓人通傳了句︰“朕修道這幾月,焚香誦經,心靜下來,算是明白了許多事,爭了這幾十年,年紀也大了,不想再與人爭。太子是個好孩子,切莫因他有啞疾而不滿。他代朝已久,此間政績你們也看到了。都回去吧,好好教導他,太子需要你們,大梁需要你們。” 都講到這個份上了,大臣們再死軸也不是辦法。對自家陛下徹底絕望,又怏怏折原路返回。 相較于這些萎靡不振大臣,玉佑樘確實愈發意氣飛揚起來。 她先前因多方因素禁錮,一直束手束腳。而今,因自己父皇開恩鋪路,她總算可以有自己一方天地了。 暮春時節,滿庭飛花。 玉佑樘拈去擋于睫上一瓣花,端正衣冠,不急不緩步入奉天殿。 她脊背挺直,朝服不見一絲皺褶,掩著撲至門口鮮紅長毯一路朝前…… 左右兩側大臣偷偷掀眼瞧她,入宮那日,誰會想到這樣一個縴細少年如今已能對高那張金色龍椅唾手可得…… 這小子運氣太好,大臣們心頭這般嘆道,邊一齊跪拜行禮,高呼三聲千歲—— 玉佑樘撩擺坐定,拍了拍身邊小太監,小太監忙念道︰ “太子殿下欲將潤州糧倉遷址無錫,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此言一出,下方噓聲一片,這潤州糧倉可是前朝留下天下第一大倉,和都城建康挨得極近,百姓和皇家也用得好好,突然遷址是作甚? 眾臣都覺得這個決定太過輕率,但看了看眸色愈發幽深太子殿下,又想起這人今非昔比,地位可是高到天,也不敢貿然上前反對,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很,有一人很為他們出了頭,這人身形穩重,直直邁出一步,直言道︰“不可。” 兩個字,落地有聲。 眾臣循聲望去,心中感動到飆淚,首輔大人果然還是站我們這邊啊! 玉佑樘看向謝詡,反手用指背扣了下桌案。 有官員上諫時,一下是讓他接著說,兩下是我不想听,二人配合日益默契,無需玉佑樘再作多余書寫。 于是小太監忙道︰“謝大人請繼續。” 首輔大人近來一直強迫自己不可多看太子,所以只垂眼盯著玉笏一端,穩聲道︰ “潤州糧倉本就是天下第一倉,位于京城建康與名都廣陵之間,一直以來造福吳越百姓,也為宮廷源源不斷供給。兀自遷徙,勞民傷財,實不可取。” 玉佑樘听完,略一思忖,提筆疾書。一旁小太監也湊過去邊瞅邊讀︰ “無錫為魚米之鄉。北倚長江,南瀕太湖,東接甦州,西連蘭陵,亦有運河從中穿過,交通便利之極。而且無錫注重開采礦業,何不借此機會將農務也一並提升上來……”玉佑樘听了听筆,又寫道︰ “搬遷前期雖有勞民傷財之嫌,再過幾年,卻是會事半功倍。現今江南江北貧富差距過大,無錫位處長江中心腹地,可帶動雙方共利。” 書完,玉佑樘擱筆,想同自己謝先生對望一眼,好能看到他眼中對自己刮目相看之態。卻不料這人始終淡著一張臉,就算她眼楮睜得再大,謝詡也未有一分被吸引過來,還是看向他處。 玉佑樘又扣了下桌,太監趕緊道︰“謝大人可還有其它意見?” “沒有。”謝詡平靜退下,不再做聲,至始至終,也沒抬頭看過一眼太子。 誒?眾位大臣被首輔大人這番雷聲大雨點小作為給搞得一愣一愣,要知道,我們謝大人平日朝上講起話來可是毫不退讓刻薄之極秒殺一片,今天怎麼一下就被上頭那個小毛孩……打敗了? 而他們並不知曉首輔大人心中正窩火不已,此前,玉佑樘有自己政見,均會提前寫信告知,與他商量,听取他意見。這一次,她不光未曾詢問自己,還直接朝堂上毫不留情將他駁了回去。 謝詡早便準備了諸多理由,但玉佑樘那邊剛開口反駁他一瞬間,他只覺得什麼都不願再說了。 是啊,她已經長大,也該讓她有自己思量,她幕僚皆入翰林,可以接觸機會也愈來愈多,她一樣也可以問那些人。至于他自己……之于這孩子,也愈發變得可有可無…… 謝詡輕微闔眼,強抑著心頭那點復雜情緒。 他也不知曉自己怎麼了。 =。。= 下午,謝詡提前處理完全部公務,想起皇帝陛下指派給他那項東宮職務安排,心頭不由一陣煩悶,但是工作還是要做地,只好起身去了翰林院。 翰林大學士見首輔大人大駕光臨,忙恭迎而入。 謝詡也是開門見山,直接道︰“將翰林院各個官職名冊取來給我看看。” 大學士估計他是為了東宮選職一事而來,忙屁顛顛取來名冊,雙手奉上,正打算隆重介紹一番入翰林連璧,卻見太傅大人直接將名冊翻至後幾頁才停手,而他目光所駐之處那一頁上頭,正有自己本來打算介紹那幾人—— 修撰從六品 徐階科狀元 編修正七品 嚴正白科探花 編修正七品 沈憲國子監甲班保送 然後他便听見首輔大人風輕雲淡問︰“徐階人呢?” 學士立馬回道︰“他呀,被太子殿下請去端本宮了。” 話落,大學士似乎瞥見首輔大人擱于紙頁上細長手指一緊,又听見他問︰“嚴正白?” 學士︰“和徐階一同被請去了!” “那沈憲呢?” 不知為何首輔大人聲音愈發陰冷了起來,大學士立馬暗自悲痛太子殿下怎麼專挑這種時候把人都弄他那去,害自己要得罪不遠百里特意趕來選人首輔大人…… 這麼想著,學士大人愈發心頭顫顫,帶出語調也是顫顫︰“他~~們~~仨~~是~~一~~起~~被~~叫~~去~~噠~~” 啪—— 謝詡一下闔上名冊聲音,力道極大,足以讓學士姓一瞬咯 到嗓子眼。 下一刻,可憐小學士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謝大人高大背影已從翰林院門口拐彎離去…… 謝詡出了院門,疾風一般走了幾步,耳畔卻意外捕捉到一個聲音,隱隱約約能听見“太子殿下”之類字眼。 聲音來自拐角牆後。 他駐足站定,掃了眼,是兩位年輕少年,身著七品官袍,約莫是剛上任翰林編修,無聊站牆角八卦嚼舌根。 但因內容事關玉佑樘,首輔大人還是小小地隱遁了身形,側耳傾听。 編修甲︰“今日太子殿下又將那三人叫過去了,好羨慕啊。” 編修乙︰“有什麼好羨慕,你以為太子殿下真是重視他們才干?太傻了!我爹曾跟我講過,太子殿下可能是個斷袖,之前看上了教他老師,也就是謝首輔謝大人。有段時間天天找他,朝堂上也萬分听謝大人話,不過貌似後來被謝大人回絕了,他也放棄騷擾謝大人。” 編修甲︰“哇,還有這麼一段,難怪我總覺得太子長得男不男女不女……” 編修乙︰“對啊,還不止呢。這次科舉結束,宮里又來了一批像我們這樣年輕男兒,狀元和探花郎大殿上表現好,又長得好,明顯吸引到太子殿下注意了,所以頻頻叫他們去自己宮里。至于沈憲,好像國子監時候,就已經跟太子有一腿了。” 編修甲︰“噢,原來如此……不過,謝大人那麼老,現這幾個年紀尚輕,太子前後口味差別也太大了吧。” 那麼老……听到這里,謝詡額角小小抽了一下,又听編修乙說道︰ “有什麼難以理解,年輕有生命力,好玩,有體力,能滿足太子。先用完老貨再用貨,才知道貨有多好不是嗎?喜厭舊,這道理誰都懂好罷。” 這時,學士大人喊叫聲傳了過來,“還有倆編修小子呢——不好好編史書,跑哪去野了?” 兩個少年忙互使了個眼色︰趕緊,大人叫了,回去。 兩人走了幾步,同時瞥見地上一物,不由怔住腳步—— 牆角一塊磚石一角,不知已經被誰硬生生掰下,丟地上,粉身碎骨…… =。。= 東宮,庭中小亭。 四位少年正席地而坐,幾株青柳舒展枝條,依稀攏住他們俊雅身姿,而柳絮也如紛雪一般,懸浮于空中,將如斯畫面襯得宛若夢境…… 一排宮女傾身于廊前,如痴如醉,只求能看得多…… 托太子殿下福,近簡直太樂了。 宮女們互相感激對望,繼續傾身遠眺,不願錯過任一一眼︰ 人長得好看就是好,連打牌這般粗鄙民間活動都如此賞心悅目! 是了,玉佑樘近日常約徐嚴沈三人來宮中打牌,四人恰巧湊作一席,打得是自己當年從民間順來馬吊牌。 實際上,真正目並非為了玩樂,而是借著玩樂幌子,商議政事。 玉佑樘深知,近日宮中盛傳她有龍陽之好,繼首輔之後,又將魔爪伸向了幾位晉年輕官員。 咱們太子殿下擅長什麼,自然是擅長利用萬眾矚目局勢,從而掩人耳目,以不變應萬變,私下進行一些對自己有利活動。 比如此刻,她與三位幕僚雖各自握著幾張馬吊于東西南北四面坐,但他們中央團團圍著,卻是一張無錫地圖。 徐階將一張長形小牌刻意扔至地圖某處︰“臣覺得建此處佳,二十。” 沈憲︰“五萬,下官也這般以為。” 嚴正白撥開那長小牌,丟下自己指間一張︰“不,臣對風水頗有研究,此處南面有一條很大死湖,對糧倉順利運作會有影響。” “六索。”他又勾唇一笑,補充道。 而後三人望向玉佑樘,她微微頷首,邊展出自己牌面,邊倒了杯茶,蘸水就地寫道,再來。而後將茶一飲而,地面字跡同時也被暖風干了個透。 這時,一位小太監突然來報︰“殿下,首輔大人造訪。” 玉佑樘與三人對望一眼,點頭示意讓他過來。徐階順勢想將那圖紙收起,卻被太子一把壓住手,而後訝然回看,玉佑樘小幅度搖頭,無聲做口型道︰自己人。 徐階愣了一瞬,放回圖紙,匆匆抽回手,但方才遺留于手背上柔軟觸感卻不知為何長久留了那里…… 此刻,站了一游廊圍觀宮人們又一次亢奮起來。 天吶,今天什麼日子,連首輔大人也來了! 這里有必要提及一下,首輔大人宮女群體中具有極高人氣,一是因為宮廷中無與匹敵身高,二是因為眾臣中無與媲美相貌,三是因其一直不成婚令廣大群眾遐想紛紛。四嘛……自然是因為,首輔大人身上……那種如山巔薄雪一般遙不可及高冷禁欲氣息。 人之初,性本賤。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越是高冷禁欲越是想要扒光他衣裳 所以謝詡具備如此高度關注度也是情理之中。 謝詡頂著一路熾熱目光,被小太監帶至亭中。 見他來了,除去玉佑樘其余三人均起身,謙卑地行下官之禮。 謝詡不看他們任一一眼,只掃了眼地面東西,是……無錫地圖,猛一抬眼去看玉佑樘,她並未起身,依舊賴坐地上,她抿了口茶,將指間小盞放下,而後毫不畏懼地直視他。 一瞬間,謝詡只覺得火竄上頭頂。 她背著他跟這群人商討糧倉遷址一事,被自己當場捉見,居然還無一絲一毫心虛之態…… 她到底把自己當什麼? 謝詡胸腔重重起伏了一下,才壓抑著不悅,故作平靜道︰“下官有些事要與殿下私下商量。” 隨後負手離去,徹頭徹尾也沒理會亭中其余三人一下。 玉佑樘見他目光一直緊緊鎖著自己,神色也極度克制,猜想定是相當重要和著急事,也忙立起身,步跟上他去了□。 這是太子宮少有人至密地,也是上回謝詡送她簪子地方。 =。。= 一路上,謝詡一直疾疾朝前走,沒有回一次頭,也沒刻意停步等玉佑樘,卻能明顯感受到她也亦步亦趨跟隨他身後。 就像過去幾年,她無數次跟他身後一樣。 他是她師父,這孩子自然也會把他當成一個信任依靠,靜靜跟他背後。可惜現他,已經對她有了那樣難以啟齒情愫…… 到了後院,謝詡倏地剎住腳步。 一陣風卷過,幾點殘花為風擷下,與半空柳雪共舞…… 謝詡回過身,幾縷青絲翻飛,衣袂也被風鼓起…… 他垂眸,注視著面前玉佑樘—— 她好像還是比自己矮許多,過去這麼多年了,也不見長大多少。 謝詡心頭莫名軟塌了一塊。 這孩子他心里,始終是那樣瘦小縴弱,就像她第一次來寺里,自己將她從馬車上抱下那樣,輕得簡直不可思議…… 可是不知為何,自那日起,她壓他心頭力量卻越來越重,她輕輕一榷茨抗舛寄莧盟季醯煤芾郟 醯媚咽埽 醯謎勰ュ 醯夢蘅墑蝕印 這種感覺讓他痛苦,卻又讓他甜蜜,他心中有自己擔當,本只想就此度完一生,不再有所求……可是這幾日,他才倏然明白過來,他也有所求—— 人有所求便有所懼,所求為軟肋,她已徹底變成他軟肋。 “謝先生?”玉佑樘總覺得今日謝詡很是奇怪,急吼吼叫她來,卻又不吭一聲,只靜靜站著,不由喊了聲。 謝詡目光還膠著她腦袋上方,極輕地“嗯”了聲。 玉佑樘問︰“叫我來有什麼事?” 謝詡︰“沒事。” “……”玉佑樘腦後黑線了一把︰“那我回去了,把徐階他們撂那不大好。” 徐階他們…… 她時時刻刻惦記著那幾個無關緊要人,連同自己多待一刻都嫌長,都怕怠慢了那些人。 謝詡原本溫柔心緒一瞬冷透,他涼涼開口道︰ “我不會同意你遷倉,就算聖旨下來,我也會封駁回去。” 玉佑樘一听,心中頓時躥出一團火︰“你那天朝上明明同意了!” “我根本沒有同意,我只是不想多作辯駁,”謝詡揚目不再看她,側了個身︰“你難得有個不錯點子,作為師父,我也不願讓你朝堂上太過丟臉。” “憑什麼不同意?你也知道是不錯點子,”玉佑樘走至他跟前,強迫謝詡正面自己,眼光灼灼道︰“我和他們都選址選好幾天地點了,只希望能做到好,結果你現告訴我不行,你怎麼可以這樣出爾反爾?” 謝詡輕笑一聲︰“那也只能怪你先前沒有先與我商量。” 他面上維持著淡然之色,心已經揪緊到極處,他痛恨這樣自己,饒是再想將她緊緊禁錮自己身側,一步也不離,也不能有然理由。 他與之她,只有一個“師父”身份,這是他曾擁有她唯一理由,也是她欲將脫離,且同自己越走越遠大鴻溝…… 謝詡斂了長睫,耳畔只能听見玉佑樘咬牙切齒萬般惱怒語氣︰“你這樣言而無信,還配稱人師。首輔大人,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煩你,咱們各憑本事好了。” 謝詡原先便被那些無所適從情緒折磨得難受不已,玉佑樘這句話宛若一點火,瞬間將他完全引燃! 他同她一起那麼久,她竟因為那幾人要與他從此恩斷義絕…… 謝詡目光重回到那張一個多月以來都叫他魂牽夢縈臉上,這張臉此時已經惱怒已經微微泛紅,小口微微張著,一點點喘息,就像他那晚所夢見一樣,就像他那日送她那一枝粉桃一般…… 似中了魔怔一般,他大掌一抬,隨即掐住了玉佑樘下巴,俯身親了過去! 明顯感覺到手下人微微一怔,謝詡順勢撬開少女唇,為深刻地吻了下去。本能驅使,他愈發捏緊了她下巴,迫使她與自己愈加緊密,親吻得越久,他覆她唇上動作越發輕柔,他極為細微舔舐,吮吸,像品嘗一個甜美夢…… 倏地,大概是手中小女孩反應過來了,一下用力推開了他臉…… 夢境就此刻戛然而止! 謝詡回過魂,幽暗眸色慢慢清亮開來。 眼前玉佑樘一臉羞惱,臉紅得似是熟蝦,她瞪著自己眼楮也可愛極了,像一只炸毛小獸。 微風過來,她頰邊紅暈逐漸褪卻,而後她慢慢抬起手…… 謝詡覺得玉佑樘大抵是要打自己,也不閃躲,甚至不動聲色小幅度傾身,以保她能夠得著。 卻不料玉佑樘就著手背,一點點慢慢抹去自己唇上水色,然後極為冷靜問︰ “你為什麼親我?” 謝詡輕微一怔,隨即強勢反問︰“你不允許?” 玉佑樘臉尚又有點滲紅︰“我當然不允許。” 謝詡垂眸看她,眼底泛濫出一水溫柔,問︰“若我不同意,你就不會遷倉麼?” 玉佑樘不知他為何會扯到這個,如實答︰“我都準備那麼久了,自然也不會。” 謝詡一臉坦蕩淡定,理所當然道︰“那我自然也不會因你不允,而不吻你。” 玉佑樘︰“……” 作者有話要說︰  呼—— 這章好不容易碼完啊。。。 底下要說個事︰ 接到編輯通知,這文後天入v,所以我特意了這麼多,把明天一份一起給了,明天就不用來耍了,因為我要存稿,入v當天爭取做到雙或者三。這文,大綱我已經寫好了,所以除非有特殊情況,基本上都是日。本文大概2-22萬字樣子,看完估計不到一瓶汽水錢,看正版妹子就當請我喝了瓶汽水。希望有條件能夠支持正版,沒條件可以文下留25字以上評論,加上積分rjf字樣,我每個月會送出全部積分,幫助支持正版少女們看文。 想看v卻又不知道怎麼充值妹子可以先注冊一個*賬號,然後點進以下通道進行充值︰ 真誠希望大家不要離我而去啊嗚嗚嗚嗚嗚…… 我們周四再見!麼麼噠! -----------萬分感謝投霸王票妹子,太破費了少女們==———— 天下有雙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1 1:56:46 也曾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1 13:3:51 138425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13-9-1 2:14:2 23第二十二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沉默半晌,幾只棲鳥啾啾飛過,玉佑樘才小小後退了一步,問道︰ “所以你親我,只是為了如此?” 謝詡方才還算靈活腦筋一下又當了機,只答︰“……嗯。” “那就好,”玉佑樘長吁口氣,又評價道︰“謝先生若對我遷倉一事心有不滿,還是用以往那些法子來罰我吧,這種實是……” 她撇撇嘴,擷了個自認為合適詞︰“無福消受。” 謝詡聞言,一動不動,也不吭一聲。 玉佑樘見他沒反應,理了把少許凌亂衣袍,轉身走了幾步,又自游廊中回頭,見謝詡還似石像般僵硬原處,詢他道︰ “謝先生不跟我一起走?” 話落,便見她口中所呼之人似醒了一般,三步並作兩步,夾帶勁風,自她身邊走過,轉眼便不見蹤影。 玉佑樘左右擰了把方才被捏疼下巴,心道,這人近還真是喜怒無常啊。 =。。= 當日午後,重回到文淵閣首輔大人始終面色陰沉,雖說他長年是一座移動冰山,但今日明顯黑雲摧城,即將刮起滿天暴雪啊…… 謝詡走至何處,那邊小文官便立馬作鳥獸狀散,退至方圓十里開外。 也奇怪,這首輔大人向來平靜淡定,不見喜怒,今日為何這般有失常態? 有好事者特意八卦了一番,听聞首輔大人下午去了趟翰林院,又去了趟東宮,回來後就變得如此了。 噢………… 結合近日之事,大家瞬間意味深長懂了。 接下來幾日,謝詡皆是如此。 奉天殿參與早朝官員,以及文淵閣眾位小官均被迫承受了一天又一天人工冷氣。 謝詡身邊一位心腹內侍已然看不下去,趁著謝詡埋頭一封封審閱奏折時候,掩唇低問︰ “大人,是否心儀于……太子殿下了?” 謝詡翻折子長指一下頓住,隨即又翻得飛︰“不知所雲。” 內侍也不急,又道︰“謝大人不必急著否認小人,小人只是覺得吧,太子殿下那般姿容,莫說女子,是個男人見了也會動心。大人若真有了這份心,小曾閱覽過一些馭女詭術,雖說是對女子運用,但小看來,人心相似,並無太大分別……” 講到這里,內侍垂眸偷瞧了自家大人一眼,只見他雖作一副極速翻頁“我好忙”狀,耳朵卻是豎得老高,這才又慢悠悠開口︰ “若是大人需要……” “不需要!”謝詡一把打斷他,又疾疾補充︰“出去,以後切莫再胡言亂語。” 內侍忙怏怏垂首,默默退下。 謝詡見後一點門縫被徹底合上,這才極長地緩出一口氣,而後倚向椅背,抬手揉了兩下太陽穴。 那件荒唐事過後,他回來一番細思,當真後悔不已。 就算對方並未過多重視,他那愚蠢可笑舉動也已經如潑出去水,再也收不回…… 于是乎,打那日後,愈發不敢直面玉佑樘,尤其早朝時分,那孩子面前,還站離她那樣近,各種局促不安,各種度日如年。難受是當她目光偶然會逡巡到自己身上時,只覺小鹿亂撞,心自胸口跳出…… 再者,今日下人來問他是否要習得那什麼術時候,他居然還頗有些感興趣,竟還如同一個後宮妃子爭寵一般,期望從那幾位年輕小翰林之中脫穎而出,博她獨一關注…… 啪—— 謝詡一掌蓋于案面,桌腳顫顫巍巍間,他轟然起身,做出一個極大決定。 他不能再這般下去了。 謝詡大步推門而出,一股清之氣自四面撲來—— 既然不能躲,那就直面。 他視線來回掃了又掃,片刻便捉到那位剛剛被他回絕並攆出門小內侍,又邁著大步朝他走去,而後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本來耷拉著腦袋小內侍抬起頭來,見太傅大人正逆光立于自己跟前,光他四圍流動,他就宛若一匹淌過湖水漂亮烈馬。 而後,大人輕咳了一聲,看似隨意地啟唇︰“你方才所言之書,拿來給本官瞧瞧。” =。。= 謝詡秉燈夜讀,閱完了那本書,他深感受便只有一句話︰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孔大聖人誠不欺我。 馭女一書中,內容具體,形象生動,給出案例也是頭頭是道。但委實叫人難以理解,太過折騰,謝詡表示放棄。 他思索許久,直至東方魚肚白,才從繁亂思緒中為自己清理出一個冠冕堂皇借口︰ 既然玉佑樘並未將那個吻當回事,他便也當作不曾發生過好了。 這樣他好冷靜一陣子,壓下自己紛雜情緒,好結果便是可以慢慢將這些不知所起可恥情愫徹底忘光,拋諸腦後—— 大家今後還是好師徒。 這般想著,首輔大人順利恢復常態,朝堂之後依舊表現如常,泠然自持。 宮中對于他議論也逐漸減少,幾乎完全堙沒,但與此同時,太子與翰林連璧八卦之火卻是越燃越旺。 而謝大人這里,也是時不時有眼線來報—— “大人!太子殿下今日又叫了翰林院那三人去自己宮里!” 謝詡微微闔眼,嘆道︰“……以後不必來報了。” “好大人!沒問題大人!” “算了,還是繼續吧。” 果然還是沒法狠下心啊。 蓮帶兩色,一色謂之生,一色謂之死。 人隨兩念,一念謂之離,一念謂之留。 如今他,不好留,也不舍得離,尷尬不已,辛苦之極。 謝詡默然了少許,遣內侍取來入駐東宮職務候選名單,拖了這麼多天,也該交差了。 他視線翰林院晉那一頁停留了許久,上面有幾個他非常熟悉名字。 不作思索,謝詡蘸墨提筆,于正選名錄上寫下了這幾個人名字。 做完這一切,如一塊巨石終于墜地,謝詡覺得自己應是釋然了。 而後,他端起手邊茶盞于唇邊,吹開杯口浮葉,良久,未呷一口,又輕輕將那杯子擱了回去。 =。。= 細葛含風軟,香羅疊雪輕。 一個多月後,端陽節將至。 宮中,司衣司將豆娘,艾虎,長命縷,香包之類精致佩飾一一備好,送至各個宮中;殿門廊前也高高掛起青綠艾草,蒲劍,以及火紅石榴,用以祛邪招福。而御膳司,也開始如火如荼地籌備“粽席”,蒲酒、雄黃、朱砂酒一個都不能缺,既要有美酒消暑納涼,又要有佳肴唇齒留香,好端午當日宴請文武百官之時,讓諸位大臣能滿意過節。 而我們皇帝陛下,也非常難得地出了個小門,並且特意將自己一些手工作品交給太子殿下——大概意思是送給大家端午禮物。 于是,玉佑樘選了趟早朝,于下朝前,將自家父皇近日來親手所制香葉冠,一一散發給高位大臣。 “卿們都戴上吧,”太子殿□側小太監溫和說道︰“這些香葉冠,皆為陛下親手所制,是陛下一片心意。” 三品以上大臣們全都故作畢恭畢敬受寵若驚狀,高舉起那頂發冠,心頭卻是止不住地泣血,這香葉冠,皆是用綠紗制成…… 皇帝陛下,我們知道您修仙已經修得很嗨很超脫很不意世俗眼光了,但是您……也不要強迫下官們戴綠帽好嗎? 而品階較低官員們則連連撫胸口,還好還好……萬幸萬幸…… 朝堂中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玉佑樘專屬小太監嗓音愈發溫柔,似花飛水流︰“諸位請戴上吧,戴好了大家就可以退朝。” 言外之意,不全部戴上就不散朝,你們別想提早開溜。 眾臣們紛紛對望,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瞪了無數個來回,卻無一人動作。 而後,他們驀然瞧見,自家內閣老大謝首輔,愣是絲毫不作遲疑,取下烏紗,將香葉冠端正戴好,動作可謂是行雲流水,極其自然—— 呀!眾臣驚呆,將目光全部放置首輔大人身上,他官袍為鮮紅,一襲紅衫,頭頂綠帽,好吧,雖說紅配綠,賽狗屁,是極其扎眼俗氣搭配,但因謝詡姿容過好,著實,看著也不錯…… 可是首輔大人你有先天優勢,而我們沒有哇! 他身後已有一子兩女太保大人暗撫了一把臉上皺紋溝壑,不禁悵然,悄悄問謝詡︰ “謝大人啊,您就這麼直接地將這綠帽給戴上了?” 謝詡只留給他一個頭發一絲不亂後腦勺,而後平靜聲音自前方傳來︰ “我此生不會娶妻,又何須意佩戴此物?” 語調淡如白水,仿若毫不關己。 太保被他這番說辭給驚了一抖,剛想再湊近點,規勸這小子一番,叫他切莫這般想不開,卻無意瞥見首輔大人微微舉目,而他目光,也正牢牢黏位于高階太子身上,一眨未眨。 太子殿下離他們並不遠,正強忍著笑意,興致盎然地直視正前方,等待看眾臣笑話,自然不可能注意這邊了。 多情總被無情惱啊,老人心頭暗嘆一聲,縮回脖子,不再多言。 下朝後,謝詡無視掉一路“首輔大人果然真勇士←_←”崇拜注目禮,面不改色頂著那只綠……冠,回到文淵閣,剛打算辦公…… 內侍過來通報,宮女碧棠來找。 一定是她事,謝詡行動非常忠于內心,一下從椅子上彈起身,步伐極地走了出去。 碧棠已閣外等候,見他走近,自袖中掏出一物,遞給謝詡,邊道︰ “這是太子殿下送您。” 謝詡垂頭去看手心那東西,是……一個紅色香囊,上頭繡有一只簡易青綠小粽,甚是可愛。 如深夜點了盞燈,謝詡只覺得心頭連亮好多倍,又听碧棠補充︰ “這是太子殿下親自繡,說您這幾年一直將她當男孩子般養著,八歲之前跟娘親學女紅如今差不多全都忘光了,讓您千萬不要嫌棄她繡藝。” “嗯。”謝詡一個字也不放過地听著,愈發心神蕩漾,他怎麼會嫌棄,他連欣喜都來不及。 碧棠又道︰“太子殿下這里頭可是放了許多藥材,不止有驅邪之用,謝大人公務繁忙之際,可以聞一聞,定會神清氣爽,”接著她又掰著手指數著︰“有蒼術、山奈、白芷、菖蒲、藿香、佩蘭、川芎、香附、薄荷、香櫞、辛夷、艾葉,冰片,甦合香、益智仁、高良姜、陳皮、零陵香……” 謝詡一點不覺厭煩地听她逐一報完,他太過心花怒放,唯恐自己講話時分,會有抑制不住激動顫音。極力強壓很久,確保自己能夠穩聲回復,才啟齒道︰“代我謝謝她。” “嗯,殿下覺得您這陣子心情似乎不大爽,希望您能早日拋卻愁雲,”碧棠念叨完自家主子交代下來所有話,方才告辭︰“那奴婢先走了,祝大人端陽愉悅。” “等等,”謝詡攔住了她步子,沉寂了一刻,實難忍住,他故作隨意模樣發問︰“她送香囊給徐階那些人了嗎?” “自然也送了。” “……” 碧棠又極為龜速開了口︰“不過,只有大人您……是她親手所制。” “……”ノ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是雙,看太傅這麼萌份上, 先這章留個言再去看下一張嘛,好不好~~~ 24第二十三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端陽節當日,大臣們剪彩為虎,沾以艾葉,佩戴于發髻身畔。又用蘭湯沐浴,沾一身淡淡草香,攜著家眷,子女奔赴宮廷宴請。 而皇宮之中,宮娥們也將色彩繽紛,形態多樣豆娘插上雲髻,有大臣帶小兒過來,宮人們便會屈身,用雄黃酒為他們額上畫個“王”字,保佑祛病延年…… 這一天,玉佑樘也早早備好,她一身鮮綠道袍,玉帶束腰,烏紗翼扇冠中配以艾葉,雪白細腕上也松松扣了五彩絲線合股成繩延年縷…… 她慢悠悠穿過御花園,整個人看起來如同仲夏時節,山泉之中飄搖一抹水草,清涼而縴細。 太子殿下是這次宴席主持者,她到場時分,大臣們皆已兩面小案後坐定,只待太子開席。 玉佑樘坐地方為主位,她右側,是一同來參宴皇後娘娘,她著深青色翟衣,繡紋精美繁復,華貴異常。 見玉佑樘來了,這位雍容女人忙起身,把臂攙他,面上慈愛之色極為露骨,仿佛玉佑樘真就是自己親子一般。 玉佑樘也不作絲毫抵抗姿態,輕淡地露出笑容,任由她挽著,漫步入座。 坐定後,玉佑樘倒一杯雄黃,隔空舉杯,待身側碧棠簡單講完一番客套話後,才一飲而。 吳越一代有端陽吃“五黃”一說,所以大臣們前頭小案上,除去其余鮮美佳肴,還必定會擺有黃瓜,黃鱔,黃魚,鴨蛋黃,雄黃酒這五樣精致餐品。 而後,宴席開始。 眾臣一並回敬太子一杯,宴席很進入高熱狀態,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玉佑樘耷拉著腦袋,慢吞吞執起玉箸,卻未動一口面前鮮品,每逢佳節倍思親,也不知娘親家中如何度過。 碧棠她身邊,瞅見她這副失落模樣,湊□子道︰“殿下,別不開心啦,你不是還準備了有意思游戲嗎?大家用餐半天了,也該活動活動。” 唔,差點忘了,玉佑樘點點頭,提起精神。 很,一方黃梨桌案,一只瓖金瓷盤被端到會場中心。 秀麗宮娥彩衣翩躚,緩緩端著玉碗入場,每只碗中皆裝有一枚煮熟綠粽,而後宮娥們停金盤前,縴白玉指拎起粽子,穩穩落至金盤中央…… 慢慢,金盤中堆疊起一座粽子小山,似圓月托青丘。 而玉佑樘也緩步離席,于一位宮娥手中拈出後一只小粽,輕置于粽山頂端。 她身邊碧棠代其言道︰“大梁端午,向來有射箭之戲。不過往年都是將鳥雀貯于葫蘆中射之,太子殿下感恩戴德,不忍殺生,今年端午,我們便以粽子代替鳥雀,既能應景,又不會觸犯眾生。希望諸位大人可以踴躍參與,”講到這里,碧棠又指了指頂端那只小粽子,笑言︰“這只粽子為殿下親手所裹,小,也難射中,若大人們之中有幸運者,摘得頭籌,必將重賞——” ……重賞! 本來興趣寥落眾人瞬間目光 亮,紛紛對那頭粽虎視眈眈起來,不少擅長騎射武將下頭已經是蠢蠢欲動,想要以速度上前表現一番…… 謝詡落座于前列案席,他今日一身鮮麗公服,玉革左側未懸掛任何牙牌玉石,只單單系了個極為樸素小荷包。 他身邊太保大人本來也沒注意,但見他宴席中一直愛不釋手把玩著一物,不禁定楮細瞧,竟然是一只小巧可愛香囊。一般香囊上頭吧,均會織有靈草雅獸,這只卻不同,繡了個栩栩如生小粽子。 太保大人頗感興趣,等謝大人偶一放下,他也想拿起來瞅瞅。這個老人方一出手,只覺首輔大人一記刀眼凶狠殺回,只得放棄,訕訕將五指縮回袖中。 此刻金盤射粽游戲也有條不紊展開,不少文官武將也都離席,去紅毯頭報名登記,等宦官記錄好他們名字後,便會將身側一柄弓箭交給他們。 弓箭並非正常大小,都是用以游戲小玩意兒,很難傷到人,也增添了難度和趣味。 謝詡身邊一位內侍見他端著小酒,也不動身,輕悄悄道︰“大人,您不去?” 謝詡斜眸,極為冷淡地輕瞥一眼不遠處那些興致高昂同僚︰“沒興趣。” “太子大人親手做粽子耶。”內侍忙不迭提醒。 哼……本官都有她親手織粽子了,何必意這親手裹粽子? 首輔大人又摸到腰間那只小小香囊,握于指間把玩,依然姿如磐石。 內侍又提醒︰“沈憲也那報名。” 謝詡眉梢輕微一動。 “徐階和嚴正白均未參與,可見武力值都弱爆了,大人您箭術高超,若上前表現一番,拔得頭籌,也好讓太子殿下擦亮眼,知曉誰才是這真正文武全能好兒郎!” 耳畔是衣袍摩擦輕響,小內侍只覺有一道黑影罩過,再抬頭時,已見自家大人正朝著報名處大步流星走去—— “殿下看,謝大人也參加了唷!”碧棠極地拉了下正嚼醋溜黃瓜玉佑樘袖擺。 玉佑樘慢吞吞掀眼,見謝詡已高高聳立于眾臣里頭,不禁蹙眉,提筆寫道︰謝先生那樣風雅脫塵之人甚麼時候也開始熱衷于這種群體活動了。 碧棠睨完那行字,回道︰“這不是給殿下您面子順便帶動一下群臣熱情嘛!” 也是,玉佑樘又夾了一小筷蒜香膳肉,送進嘴里嚼嚼嚼,也開始觀賞起大梁男兒射技。 “金盤射粽”並非玉佑樘首創,前朝便有“親教宮娥群角黍,金盤射得許先嘗”一詩流傳至今,記錄得便是這樣游戲。 而“射粽子”也需要諸多技巧,力度要適中,還需注意不能射粽繩上。 思及此,玉佑樘邪佞一笑,一般粽子捆一根繩就夠了,不過她自己那粽子身上,可是緊緊系了三條堅韌粽繩,粽子本來就夠小,這麼大範圍一勒,幾乎沒有能下箭地方了。 喝喝,想從孤這里拿錢走,可不簡單噢…… 果不其然,接下來參與射箭官員,雖著力射山尖尖那一顆粽子,但很難中標,要麼會射偏,要麼會被其上頭捆繩彈開…… 興而來,敗興而歸。 不少能夠戰場上以一敵百傲視群雄強悍武臣,發覺自己居然斗不過一只小粽子,皆垂著腦袋,斗志大失,慢悠悠歸位。 謝詡後面百無聊賴,邊看邊等,直到沈憲上場,他瞳中才稍微亮了一些。 沈憲一襲寶藍色忠靜冠服,日頭鮮亮,將他鍍得器宇軒昂,流光奕奕。 他于紅毯邊緣站定,不越一點距界,而後提箭,拉弓,神情嚴肅,似于沙場射敵—— 他專注模樣也成功吸引到眾人眼光,大家皆目不轉楮盯著,包括太子殿下。 謝詡瞄她兩眼,不由面色一凜。 嗖—— 風駿弓角鳴,一支利箭急速直直飛出—— 眾人不由眼花,數秒後反應過來,已見那箭已經定于頭粽之上! 哇! 好厲害! 年少英才! 席中年齡較長武將大拇指連豎,問這孩子是誰,旁人答道,乃是開國功臣沈相國之孫,大家伙又是驚嘆不止…… 而文臣則是暗暗羞赧……因沈憲位處翰林,也算是文官,竟有這般高超箭術。 英偉藍衣少年似乎不聞眾人羨艷,只拱手一揖,從容收弓,緩步回席。 太子殿下帶頭鼓起掌來,眾臣也忙附應,一時間,轟動雷鳴。 “殿下,我看下面人也不必比試了吧!沈尚書之子直接拔得頭……” 一位圍觀到亢奮小文官這般叫起,還未講完,只覺有一道刺人冷光自側面不遠處殺來,嗓音不由越放越低……以致後都沒了聲。 玉佑樘斜視了眼面無表情謝詡,這人心高氣傲,難得肯降尊參與這種玩樂,不忍拂了他面子,遣身邊碧棠道︰ “後面還有那麼多位也想參加大人們等著,諸位平等,怎麼可以因為一人射中,而掃了他人興致呢,活動繼續——” 于是乎,繼續射。 不過接下來情形顯而易見,後面幾位見沈憲那般厲害,也提不起什麼士氣,只草草拉弓,便下了台。 不過,我們首輔大人可謂充滿斗志,輪到他時,兩旁頹靡飲酒大臣們均又重振精神,齊齊看向場中首輔大人! 謝詡一臉慣常冷峻之色,拉弓姿態卻是從容不迫,他眉頭緊蹙,直直注意著沈憲那支箭羽—— 一下!  ! 銀弦輕響,白羽細箭脫弓而出,夾帶著撲面殺氣,穿風直去—— 眾人定楮,只見那根箭直接且粗暴地貫穿沈憲那一支,極取而代之,死死固定于小粽之間! 首輔大人暗吐口氣,面上卻維持著淡定如常,只抬一側手臂輕揉左肩兩下,這才收起弓把,目不斜視歸位。 沉默,沉默…… 席間良久沉默。 眾人先是為大人精湛箭術所折服至呆愣,而後猛然醒悟—— 殺氣啊,赤|裸裸殺氣啊…… 首輔大人您再故作坦蕩,也遮掩不住渾身散發出來,要將太子之物獨霸凜冽佔有欲啊! 諸臣對望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但還是再一次太子殿下帶領下,連連鼓掌叫好。 而端坐于太子右邊皇後娘娘,並未有一絲動作,只揚眸盯了謝詡一刻,才垂下墨睫,若有所思,勾起嫣紅唇。 =。。= 宴後,拔得頭籌首輔大人小心拎了一只精致禮盒,悠悠踏上回府路。 禮盒里頭裝,自然是他戰利品—— 太子殿下親手裹小粽子。 左香包,右香粽,中間一只幸福感和滿足感都無限擴大首輔大人。 而後,他走了幾步,一位宮人猛一下同他撞上,連聲道歉後,謝詡手心也多了一張極小紙箋。 謝詡神色一凜,不動聲色攤掌,看清那上頭字後,他掉轉方向,往一處步去。 等他是皇後娘娘,她臨水而坐,燻風一過,水皺葉動花弄影。 謝詡也不多言,直接道︰“找下官有何事?” 皇後直起身,也不賣關子,問︰“你喜歡她?” 謝詡自然知曉他說是誰,面色微沉︰“那又如何?” “真不知你這個先生怎麼當,竟對自己學生動了情?呵,”皇後晏唇一笑,隨即輕撥了下指尖金鏨甲套︰“她也愈發長大,好多東西再難掩住。只希望你別忘了自己正事,也莫忘了你那時答應我話。” 謝詡勒緊手中盒帶,嗓音泠然︰“我自然不會忘記。” “那就好……” 皇後悠長念白,而後斜睇他一眼,撫平寬袖,施施然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每次入v都心里特沒底,希望還看v姑娘們都能冒個泡,讓馬甲寬寬心,不然午飯都食不知味啊tt -------------- 感謝投霸王票妹子,你們能看正版我就已經受寵若驚了! 以後不要破費啦== szxse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 22:5:36 其實我不是清水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 22:35:11 也曾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1 12:42:11 fnny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1 23:15:34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2 11:8:8 25第二十四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小暑已至。 一夜之間,東宮寧幽池中荷花似是約定好一般,幾乎開了個遍。 風襲來,接天蓮葉如一下下翻騰綠浪,花瓣半放粉荷也似閨閣少女含羞臉蛋,輕輕瑟瑟顫悠著。 所以,玉佑樘待屋內,並未開窗,仍會有絲絲沁香流入房中。 此時,她直直立于鏡前,赤|裸著雪白縴細上身,身後碧棠與一位典藥局女醫官正不轉眼注視著她,玉佑樘面容也不見一絲羞恥不堪,依舊平靜斂著眼睫,一圈接一圈繞好,將束胸白布裹得緊實不已…… 醫官盯了片刻,垂首道︰“太子殿下,方才為您把脈,宮寒之癥太盛。您即將年滿十七,月事都還未見絲毫……若還繼續服用抑制發育藥方,恐怕終生不能有孕。” 玉佑樘邊將那件與皮膚材質近似胸甲罩上,拉緊扣好,邊對鏡勾唇一笑︰“如果孤一直要偽作這種身份,也無需進行生子這種事吧,不是嗎?” 醫官不語。 她舒展開細長雙臂,由碧棠為她套好一件輕薄紫色曳撒,才慢悠悠回身,拈起手邊玉碟里一顆黑色藥丸,道︰ “我已習慣自己男兒身,就算此生無法育子,也不覺有什麼不妥,藥……我會繼續服用。宮中眼目眾多,若我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死人可不止我一個。” 她瞥了眼女官︰“還有你。” 說罷,玉佑樘將指甲大小藥丸含進嘴里,未飲一口水,便輕松咽入喉嚨,又啟唇, “其實作一名男子挺好,比女人少了許多麻煩事,要說唯一不好地方……”玉佑樘左手連拽兩下胸口衣襟,擰眉憤懣︰ “這種天氣,里頭還要套這麼多東西,每日上朝歸來都會兜一胸口汗,又濕又重,難受爆了!” 碧棠&女醫官︰“……” 殿下請您放對重點好嗎? 那廂,東宮典藥局所有藥師醫官,還焦頭爛額爭議著,要不要開始為太子殿下調理身體驅逐宮內寒氣…… 這頭,我們太子殿下已經翻閱內閣送來東宮職務正選名冊,里頭所有人名並不止是一個個代號,而是由首輔大人親力挑選出來出類拔萃人才,玉佑樘細長食指紙頁上沿直線一路點劃,目不轉楮地掃完所有名字,結果有些出乎她意料,徐嚴沈三人,竟也被選其中了…… 玉佑樘托腮,首輔大人先前不是很反感她同這些人交往咩? 思及此,她喚來碧棠,寫了封簡易小箋,叫碧棠帶去給謝詡。 =。。= 碧棠辦事向來高效,半個時辰後,謝詡便從小內侍手中接到一張小字條。 內侍道︰“是太子殿下遣宮女送來,讓小務必交至大人您手中。” 那孩子好久沒給他送小紙條了…… 謝詡輕咳一聲,抑下心頭雀躍般驚喜,慢吞吞接過小紙箋,剛打算細細展開,意外瞥見小內侍正也好奇湊來看,又將手心開了一半紙片一下闔上,略微昂首,將冰嗖嗖視線移至小內侍身上…… 然後,微眯起眼,輕吐倆字︰ “出去。” 被自家大人多次驅逐出門小內侍已然習慣麻木,瞬間縮回脖子,極閃邊邊。 謝詡這才將紙條大展,上頭一行小字並非以往隨意行書,而是一筆一劃雋美小楷,足可以窺出書寫之人誠意百般—— “謝先生,您真很好……” ……您真很好! 培養玉佑樘這麼多年,謝詡從未享受過她如此直接又真摯美譽,看至此處,一絲蜜意瞬間縈滿心間……但下一刻,過目不忘謝大人又猛然憶起—— 馭女詭術一書中所寫,女子若對你講“你真是個好人,你人真好,你是個不錯男子”一類話語時,下頭大多會再帶出一句“但我們還是適合做好友”“但我們還是適合做兄妹”“謝謝你喜歡我”這樣話,言外之意,就是不適合結為愛侶,所以女子一般出現講第一句話征兆時,你就要立即阻止,不然一定會被委婉拒絕! 難道她已看出自己對她那些心思了?然後要來回絕他? 苦水一下將心口甜蜜混沌,謝詡唰一下用大掌將紙片蓋得絲毫不漏,不敢再瞧下面話。 但是……委實忍不住,謝詡又小小地挪開一根小指,看到下面一句話里面有個“荷”字。 再移開一點,是“荷花”一詞……似乎不是那些固定句式? 謝詡這才舒一口氣,攤開手,拈起那張字條對光直看—— “謝先生,您真很好,能不計前嫌將徐嚴沈三人提點與我。寧幽池荷花開得很好,您要過來看看嗎?” 謝詡前後將這張字條上字來回瀏覽三遍,才對著門口喚道︰“九月,進來。” 被趕出後一直守門框邊小內侍听見大人呼喊,忙又蹦回來。 謝詡掀眼看向他,眉間極為淡薄,不展一滴滴情緒問︰“這幾日我可有休假?” 內侍︰“稟告大人,沒有!” “……調休呢?” 內侍︰“您是說將下個月假期,提到這個月來?” 謝詡應道︰“嗯。” “可以,下個月有兩日休假,您需要幾天?” “一天?”謝詡思忖片刻,一日估計不夠,他還需一日來緩沖及回味幽會後興奮…… 所以,我們首輔大人立刻否定掉原先,又定奪道︰“將兩日假期全部調至這個月來。” “調到哪天?” “今日下午……不,還是明天好了。”還要好好準備準備。 “看起來,大人似乎有什麼很重要急事?如果很著急話,今日下午就去辦了吧,畢竟只算半日,大人下個月亦能有半日休息,這樣大人也不至于連續辦公一個月過于操勞,如若明後天休假話……” “九月。”謝詡淡淡喚道,打斷他。 “嗯?” “出去。” “……噢。”委屈音。 晚間,謝詡洗漱完畢,于枕下翻出那本《馭女詭術》,翻至折疊了一角那頁,上頭被他用紅墨勾劃了一句︰ 三十六計,攻心為上—— 是了,從今日之事看來,他那時心中郁卒,為壓抑情懷而正選名錄上寫下名字,不想卻誤打誤撞,取悅到了玉佑樘,讓她對自己有了一些加嶄,為正面看法,甚至還私下邀約自己一同賞荷♪…… 看來當時被他所輕蔑所忽略書,還真是有那麼點用處。 謝詡決定重重視這冊讀本,悠然提筆,又將密密麻麻小字中一句通俗話語用濃墨劃下︰ 請記住,寬容大度男子,永遠是女孩兒們心頭好。 做完這一切,他又翻頁回到目錄章,視線鎖定于“贈禮篇”那一欄上…… 這篇中,介紹了男女間極為合適定情禮品,謝詡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終于確定了一樣東西—— 便是民間頗為流行小曲《掛枝兒》里頭所唱詠一物︰ “紐扣兒,湊就姻緣好。你搭上我,我搭上你,兩下摟得堅牢,生成一對相依靠。系定同心結,綰下刎頸交。一會兒分開也,一會兒又攏了。” 因紐扣實際分為“紐扣”與“紐門”,只有合一起時,才能算是一枚完整扣子。 從而衍生出一個“生成一對相依靠”典故,成為男女之間再合適不過傳情信物。 謝詡思索許久,決心明日一早便去小經紀,親自挑枚扣子,將紐扣留給自己,紐門送給玉佑樘。 =。。= 翌日上午。 玉佑樘並未穿宮服,只著一襲交領月白道袍,虛虛戴軟翅紗巾,一對碧玉環正綴巾邊,腰間橫有一條鮮紫絲絛,于背後輕巧打結,看著甚是養目。 極美少年手執折扇,慢步徐行,穿越重重粉荷,直叫人覺得—— 花不比景,景不如人。 端本宮中宮人們,雖都知曉她為女子,卻還是不禁折服自家太子殿下……那一派極為灑脫風流態度之中…… 謝詡已早早于亭中等候,他可是牢記了書中一句極其重要箴言—— “男女幽會時,若你心儀女子還未到,那你就等著;若她到了你還未到,那你就等著吧。” 首輔大人今日休假,不必辦公,也是一身便服。 他昨日曾提前囑托碧棠今天一定一定要讓太子穿月白色袍子,好與他相配…… 因為他也特意穿一件月白長衫,色系淺淡,會襯得人年輕些許。 玉佑樘走過卵石小徑,于亭中入座,坐定後,她先為謝詡斟了杯清茶,才起身走至亭邊,憑欄道︰ “首輔大人,我先前信里說荷花開得好,說可不假吧。” 謝詡瞥玉佑樘側臉一下,她膚色極白,蓮花映日,鍍于她臉頰上粉色看起來也格外清晰,有幾分“人面桃花相映紅”動人逸趣。 謝詡沒看荷花一下,收了眼,抿口茶,平靜無波回︰“嗯,是開得不錯。” 玉佑樘又回到小椅,將紙扇一展,連連扇風,並壓低聲音︰“師父,這次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要我怎麼感謝您呢?” 邊講話,還邊慣性一般眨巴眨巴眼睫,似一只搖尾討喜小犬。 太萌啦!=,,= 謝詡偏頭不看她,目光急乎乎尋一處落下,片刻,終于佇于一片荷葉中央清珠上,方才啟唇︰“舉手之勞。” “哦……”玉佑樘悠長地應了聲,又賣乖笑道︰“您先前不知何因同我置氣,這回竟如此爽地來赴約,讓我頗感受寵若驚吶!” 謝詡疾疾否認︰“我不曾與你置氣!” 猛地,謝詡察覺自己反應有些過度,立馬又放緩嗓音,冷巴巴道︰“我這次來,主要是因上回端午你送我一只香囊,作為師父,也該有個回禮。” 說完,謝詡又從寬袖中拿出一只精巧小匣兒,推至玉佑樘跟前,面色依然不改。 玉佑樘笑意未褪,將小木匣又往自己這邊撥了一點點,滑開花紋細致匣蓋,瞅了瞅里頭東西…… 她眼底笑意凝固,呃,怎麼是一個用于女子衣裳上頭金質紐扣,雖說很美麗,花蝶形態,還嵌有一顆流光溢彩小紅寶石,但是吧…… 玉佑樘拈出那只小紐扣,問︰“謝先生,你送這個給我?” 一旁故意冷著臉,但心中正迫切等待著少女驚艷贊嘆謝詡,還沉迷于腦補之中,不願開口,只用鼻腔極輕極溫柔地“嗯”了一聲。 玉佑樘毫不避諱,直接言道︰“你怎麼總送我一些沒用東西,我現今已是男兒身,再也用不了這些女子物品。” 第一刀——! “上回簪子也是,這回扣子又是,”佑樘這般隨意講著,又捏起紐扣湊近他,謝詡眼前晃了兩下︰“而且你只送了一半,還有一半呢?” 第二刀——!! 謝詡沉默半晌,道︰“……我那。” 玉佑樘︰“哦,那你藏著另一半做什麼?” 第三刀——!!! 心口被連插數刀,內傷不已謝詡一下起身,表情森然,字句如冰錐錐一般往下直掉︰ “荷花也賞過了,我先走了,”頓了頓︰ “你也別整天跟那幾人外頭玩,老實待屋里多閱些書,一直問問問,真是愈發不學無術。”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北京右安門外出土明代嵌寶石花蝶形金鈕扣 手機黨想看這個扣子可以復制以下網址︰ 說點廢話,入v之後,能文下能看到那麼多熟悉面孔真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不過作者是個話嘮,還是說一點吧- -…… 我212年因為各種原因消沉了一整年,幾乎沒好好碼字,要麼就是爛尾,要麼就還坑著,看過《悶騷》和《道長》那兩篇人應該都知道是啥狀況和原因。上次一姑娘文下留言,跟我說,寫文是一件很寂寞事,但我覺得還好,能看到很多熟悉id還跟這篇文,看二筆作者寫二筆故事,我表示很溫暖很治愈,一點也不寂寞。而且你們都知道,我每回完一章之後基本上什麼都不做,就那像個傻逼一樣蹲那不停地刷留言刷評論,然後一條條仔細認真回復,來表達一下“我看到了!並且非常重視大家!”意思…… 就像這章里面說,id真不單單只是一個代號,是徹徹底底精神和物質支持,精神方面是能夠讓我像打了雞血一般碼字;物質方面則是——你們每留一條25字以上評論,就能給這篇文增加1積分,是不是突然間覺得……自己動動小手指留下一些足跡特別厲害? 不管怎麼說,很感謝、很感激、很感恩所有能夠留下來,一路追文妹子們,無論是霸王,或者不霸王,我都超級愛你們,真心話也只說給你們听。 對不起,白天有事,獨自碼字到大半夜忍不住酸了一把,希望沒有惡心到諸位,晚安。 ps︰這章算13號,14號,15號依然日。 還有,昨天25字以上評論我應該都送積分了,要是有遺落,或者還想要,都留言里標注一下積分字樣,只要是超過25字評,我都會繼續送=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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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恰巧來昭文館查閱資料典籍,不想卻瞧見了太子殿下正坐那,一手哼哧哼哧地拼命翻書,一手下筆如飛作以筆記。 青年微笑一揖,道︰“太子殿下,好巧。” 玉佑樘听聲音很是耳熟,也掀起眼瞼去瞧來人,果然,是嚴正白。 她回以笑容,這笑晃晃,有一種剛從書海浮出頭懵懂。 玉佑樘拍拍自己身側椅子,示意嚴正白過來坐。 年輕公子也不作推辭,走至玉佑樘身側坐下,又偏頭瞧了眼她書寫那本筆記,訝然道︰ “殿下真是好閑情,研究扣子?” 玉佑樘提筆回他︰嗯,近來悶熱,諸臣積極性不高,內閣送來折也少了許多,便多出幾分閑工夫。 嚴正白長眉一挑,而後啟齒,極輕地哼道︰“機梳兒,是奴家親手做就……香茶兒並扣鈕,都藏里頭……送親親牢系著,休忘了舊。香茶兒噙口,鈕扣兒心頭——” 他刻意將嗓門拿捏得極細,似是女兒家吟哦小調,輕柔繾綣之極,如一根小羽毛兒鑽進人耳朵又流入人身體一般,撩得玉佑樘心窩窩直發癢,她不由被吸引,側目凝視著嚴正白,直至他全部哼完…… “好听!”玉佑樘落筆,贊嘆不已︰“雖是反串,但實是……動人。” 嚴正白得意一樂,重回原來音色,道︰“殿下謬贊。下官長年混跡青樓,這曲兒便是我曾親自為那些藝妓所寫,見殿下研究紐扣,我又記了起來,哼一曲助個興罷了。” 玉佑樘一听事關紐扣,又將那唱詞腦中濾了一遍,下筆問他︰這曲寫是? 自我擅長領域,嚴正白不禁大力抒發學術精神,侃侃而談︰“是女子贈與心儀之人傳情信物,曲詞中紐扣,香茶皆是。紐扣含義甚至為大膽,《牡丹亭》‘驚夢’一出中,柳夢梅對杜麗娘深情唱道︰‘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梢兒h著牙兒苫也……’,乃是相當直率、熾熱表白之意。” 玉佑樘思起謝詡送她這玩意兒,又寫︰若是男子所贈呢? 嚴正白道︰“同理,男子送女子也是為了表達愛慕之情,有交襟聯袂意思,”說罷,他又意味深長瞄了眼玉佑樘,促狹問︰“若非太子殿下有了心儀之人?” 玉佑樘嘿然一笑,用一種“大家皆為男子都懂”眼神回望他︰不,問問罷了,指不定以後能用得上。 碧棠垂首立陰影里,見自家殿下方才對自己各種嗤之以鼻,而這會對同為男兒嚴正白卻是不恥下問,笑顏直開,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來自“男子界”惡意。 =。。= 文淵閣中。 因被玉佑樘一早氣走首輔大人停了調休,下午又重返內閣處理公務。 于是內閣里頭小文官們,又被迫挨砸了半日狂風冰雹…… 有人不堪重負大膽設想,可以找個機會,于交往東宮奏折中,偷偷夾一張小紙片,寫有“殿下你就收了首輔大人罷!”,但是一想起自家老大滴水成冰視線,若是被他查到此舉……呃,細思極恐,還是作罷吧。 下班後,眾人紛紛冷得抱臂歸去,唯獨首輔大人駐留閣中。 因為要補上午調休,所以謝詡主動請纓,晚上不回去了,這值夜班,順便把白天未處理完事務給一並解決掉。 月上中天,一旁站著打瞌睡小內侍被一陣蛙鳴驚醒,邊打了下哈欠,邊垂眼看自家大人。 只見謝詡不知何時已經翻閱完全部公文,案面已被他挪出一大塊空地,他極為安靜地坐那里,手握著一只香囊,擱那方空處,玉質般長指,也正一點點摩挲著小香囊上繡紋—— 也不知是不是燭火因由,此刻他,眉眼被染上一點金亮,完全不同于白天那般嚴峻,有一種……出人意料溫柔。 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小內侍腦中沒來由地冒出這句,他見自家大人一副完全不願撒手痴迷樣,不忍心打攪,但又有極為要緊事︰ “大人!” 五指重闔,謝詡一瞬將那荷包收回手心,神情又重回冷峭狀態,放佛剛才那展露無遺柔意,只是一個幻覺。 而後,謝詡問︰“怎麼了?” “端本宮宮女下午曾來過一趟,太子殿下讓您子時前後去後|庭找她一趟。那會您忙,我就沒講。” “嗯……”謝詡平淡應著,又似是回過神來一般,一下從椅子上矗起身︰“不早說。” 小內侍表明一下自己說很是時候,“這會也差不多子時啊……” 但是他怎會知道自己大人是絕逼不可能會讓那人等自己,所以小內侍話還未落,就已見謝詡衣角一瞬消散門口! 小內侍不由蹙眉︰也該讓對方吃吃癟才能重視你呀大人,您難道沒看見馭女詭術中為重要一句,男子不壞,女子不愛嗎? =。。= 玉佑樘準時抵達東宮後院,居然沒見著那人半點身影,這可是頭一回。 等等吧,她找了個假山石塊坐下。 夏夜燥熱,玉佑樘只著了件薄薄淺色單衣,她托腮等著,寬松袖口直直滑落,露出一段皎白小臂。 首輔大人一路疾行抵達這里,已有些小喘,他怕被對方察覺出自己心切,特意拐角處駐足片刻,穩下心跳,才繞了個彎,不急不緩步入後院拱門。 玉佑樘極少等人,有些不耐煩地揪了根細草,來回四望,總算見著謝詡來了,忙站直身體,揚臂招手。 謝詡老遠便瞥見她一大截縴細手臂幾乎完□露夜色里,不由蹙了蹙眉,但還是耐下性子,慢吞吞走近,斥責道︰ “這麼晚還不睡。” 說出口竟是溢于言表關心。 “我有急事要同你講,”玉佑樘將手中那根草葉丟開,跳下石塊,緊緊盯著他道︰“你早上回去之後,我也听你話,認真翻書了。” “嗯。”謝詡被她直接而大膽地目光抓著,似被人掖住頸項,只覺喉嚨中發緊到磨人,不由心虛地別開眼。 玉佑樘向前一步,站得離他近了些…… 一點疾風撫過,幾點螢火自草葉里幽幽浮出,微光飄忽,似是天上墜落銀星…… 而少女嗓音,夜風里听起來竟意外清晰—— “謝先生,你是不是喜歡我?” =。。=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詡垂目不語,半天未出一點聲。 玉佑樘不再離他那麼近,退了一步,又驚起腳畔草叢中躲藏幾粒螢火蟲,她雖然退了,卻不給對方一點空隙,又道︰“你不講話就代表你默認了?” 謝詡還是不言,似乎默許玉佑樘話。 “你害羞?”玉佑樘又逼問。 謝詡這才肯張口否認︰“沒有。” 玉佑樘借著月光,瞅見他臉頰一點極為罕見,又極難被人忽略薄紅,道︰“你明明撒謊。” 從剛才開始,謝詡就一直被她步步緊逼,終于按捺不住,偏過臉,如實承認︰“好吧,我確撒謊……” 忍不住,實忍不住,忍了足足幾個月,這些話他腦中盤旋輾轉了千次萬次,他心中也醞釀糾纏了千次萬次。每一次她面前,這些話都如一柄利刃一下下狠剮著他胸腔,迫切地想要沖出,他也一次次地堅持著,斗爭著,耗全力,只為把它們壓回去。 謝詡有些許遲疑,但隨後還是抉擇了坦白,坦白出來語調也是不掩熱忱︰ “我也確有了喜歡你念頭……” 玉佑樘極為訝異地盯著他,沉默片刻,才道︰“原來這段時間宮中盛傳事竟是真,我還一直不相信。師父,”她疏離又禮貌地叫他,嗓音平靜如初︰“我想,你一定是一時鬼迷心竅才起了這樣念頭,于情于理,我們都不可能又私情。” 赤|裸裸拒絕…… 謝詡只覺得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不,是深淵,還是不可估量那種深度。 他身體里曾經埋伏許久情緒種子一瞬間全部破土,隨即枝繁葉茂地生長開來…… 是沮喪?還是失意?他也無法確認清晰,好像一切都失了重量,只愈發覺得自己可笑。心緒流轉,又有一股難以言說後悔抑滿全身,讓四肢都有些許酸痛起來。是啊,他不應該這樣坦誠,他應該立刻否認,應該繼續維持著原先關系與處境,保護好往昔與這孩子一起回憶,不然也不至于到了這般尷尬當口,鏡花水月一場空…… 謝詡覺得難難耐,他冷颼颼撂下一句“你就那麼有自信知我心中所想?自作聰明!”,而後發揮慣常經典動作,拂袖而去。 玉佑樘見他像是極為心灰意冷,忙一路小跑,步追上謝詡,拽住他袖子。 謝詡駐足,眼楮直視前方,不回頭,也不開口。 玉佑樘指腹勒緊他扣子布料,似是怕他真徹底離開,有些怯懦道︰“謝先生……我不希望因為這種事,影響過去師徒情義。” 謝詡聞言,猛然回身,差點將拽著他袖子玉佑樘帶至跌倒,他垂眸緊緊盯著比自己矮許多,努力站穩身子少女,瞳仁星空下剔亮,卻又濃郁,他問她︰ “你知道男女之情麼?一旦將一切捅開,到現下這般情形,以後恐怕很難再有任何瓜葛。” 玉佑樘皺眉,垂下手臂,寬大袖子蓋住指甲︰“你又從未教過我,我怎麼知曉……” 她話未講完,只覺得自己右臂被輕輕一帶,下一刻便跌進一個寬大懷抱里,幾乎及地長衫因動作使然,衣角翻動起一大片草地—— 草影婆娑,一瞬間,數顆流螢浮融進半空夜色中,宛若一個個極小夢,隨時都會消融…… 玉佑樘被謝詡緊緊地,緊到極致地勒懷中,她側臉就貼他胸膛上,身體僵直原處。是這樣強硬而笨拙擁抱,放佛下一秒就能將她掐入身體,迫使她維持著極為不舒服姿式。玉佑樘吸不上氣,被動承受著謝詡身體上鋪天蓋地草木氣味,以及他胸口灼人體溫。她有些難受,抬起一只手臂想抵開少許,卻不料被那人一把捉住手腕,直接用力覆于他左胸之上,動彈不得一絲一毫—— 玉佑樘心尖微顫,她明顯能察覺得到,自己五指所停留地方,正是隔著衣衫,于他胸膛之下…… 一顆怦然心。 一下一下,毫不掩飾他緊張,無措,和熱忱,帶動著直白而又真摯熱度和力量,如泉水擊石般,極速跳躍著,而那一下一下跳動聲音,又離她那樣近,似乎不存一點間隙—— 宛若耳畔,就耳畔。 正此刻,謝詡也她腦袋上方,正經地告知︰“這就是男女之情,” 話落,他又一下松開玉佑樘,斂目看她,眼中藏著一泊溫柔湖。他捏住她下巴,強行讓她抬頭注視自己眼楮,還是一番教導態度︰ “你臉紅了,這也是。” 玉佑樘于他眸中能清楚瞧見自己模樣,不由解釋道︰“是被你憋……” 謝詡︰“……”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 謝先生正非常非常非常努力地攻略中…… 大家撒花幫他加加油啊,老男人委實不容易啊 ------------------ 今天依舊例行感謝一下美少女們砸地雷!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4 :39:3 138425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13-9-14 16:57:16 27第二十六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謝詡雖有些無言,卻仍沒有松手,依舊捏著玉佑樘下巴,他太需要她注視,只有從眼里才能見著許多東西。 可惜,面前女孩並未有太多反應,她腮上緋紅很褪卻。她沒有嬌羞,而是不帶畏懼地回望著自己。 謝詡心也放慢,停她下巴手指輕微攏開,而少女肌膚滑膩觸感依舊余留指尖,他剛要垂下…… 玉佑樘突地動作,只輕輕一攬,縴細手臂便一下圈摟住他腰! 不比自己那個,這個擁抱顯得溫和,而不傾犯。 謝詡僵住,剛巧放緩心又倏然躍起,比方才自己那一抱讓他緊張失魂,呼吸難抑。 ——這是溫柔回應……?還是婉轉拒絕? 不等他細思,玉佑樘又撒了手,抱得很是短暫。 胸腔一下放空,有點夏夜涼意鑽了進來。而後,謝詡听見少女道︰“那我也回你一個男女之情吧。” 謝詡正欲開口,又被她壓了回去︰“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這似乎也沒什麼難。” “嗯,不難。”他被這麼一抱,心底軟極了,這樣應著。 玉佑樘明艷細眸不放開他,一如既往那派求知模樣︰“你以往並未教過我這些,我不理解也是情有可原罷。” “嗯。” “謝先生以後不必屈藏,可以多教教我。也許今後某天就會明晰,也不至于讓你這樣不悅,不是嗎?”雖是求教,玉佑樘卻一副循循善誘引導態度。 “嗯。” 謝詡正求之不得,極地應了。出聲後卻猛然汗顏,這算是……誘童? 不,他不等一刻,又心底否認自己,玉佑樘已經長大,過及笄近兩年,是大姑娘了。 他已為她傾許多,自己才學,知教,德行,還有幾年養育。與其讓她慢慢領會,並且會極有可能傾心于別男子,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將她完完全全留于自己身側—— 作為師父,他只是享受自己汗水成果罷了。 【大喪失 “好,我答應你,會好好教你。”謝詡這般回道,面不改色心不跳。 玉佑樘豎起食指一根︰“那再問一個問題。” “嗯。” “既然是男女之情,那我們兩個,誰算男子,誰算女子呢?” 首輔大人臉一黑︰“……自然我算男子。” 明顯摻雜一味失落語氣︰“噢……好吧,隨你,都行。” “……” 謝詡望天,突然油然而生出一股“路漫漫其修遠兮,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悲壯悵然感。 當夜,回到文淵閣繼續值班首輔大人又叫來小內侍,稱自己明日依舊要調休,讓他安排一下。 內侍內心翻白眼︰大人您不要半天一個主意好嗎? 正興頭上謝詡自是不知,老早便心頭規劃好了明日之事。 一,閱書,通讀,熟讀,深讀,高度掌握《馭女詭術》所有要義。 二,回味今夜心跳! =。。= 沒過幾日,東宮正職名選很擬旨下來,徐階被擢升為詹事府左春坊大學士,正五品;而嚴正白和沈憲,則分別被任命為左諭德和右諭德,皆是官升從五品。 朝中又掀起一波旖旎遐想,太子殿下總算能正大光明地對翰林連璧出手了……不過,這提拔他們人可是內閣首輔大人,如此想來……噢——謝大人居然這般秉公無私,未有一點錙銖必較,頗具正妻之度量啊。而且,近幾天上朝時似乎都未感受到人為冷氣供應,約莫是首輔靠著這事又重奪回太子殿下恩寵了? 于是謝詡近上朝前後,經常遇見別些小文官對他這番恭維贊美︰ “謝大人果真寬容大量,是小輩之典範啊。” “謝大人不光姿容美好,連氣度那都是杠杠唷!” “首輔大人胸懷果真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謝詡聞言,額角青筋跳了又跳,斷然無視。 哼……現今玉佑樘可是只向他一人求習男女之事,那幾個小子,他可不放眼中半分。 今日早朝,和幾位幕僚精細挑選,並確認好遷倉地址,差不多可以征得皇帝擬旨玉佑樘,特別又朝堂上提及此事。 她今日一襲艷麗朝服,高位于階上,身側一位小太監也替她緩緩陳述︰ “上回潤州糧倉遷徙一事,孤看無人反對。已遣人考察過地形,仔細擇了遷倉地址,諸位可還有異議?” 眾臣不語,默契萬分地將目光一並投向第一列首輔大人。 玉佑樘也朝他看去,扣了下桌子。 小太監忙言︰“不知首輔大人這次可有他見?” 謝詡握玉笏上前一步,平靜不已︰“沒有。” 眾臣瞪眼,謝大人你…… 又忙將視線流至太子身上,只見她笑意盈盈,眉眼彎彎,紛紛暗嘆,太子殿下果真絕色,御男之術分外了得啊。 見無人反對,玉佑樘又提筆疾書,小太監也忙跟著誦讀︰ “既然諸卿無任何異議,那遷倉一事便定奪下來。不過……需要有一人負責此事,”書至此處,玉佑樘抬眼縱觀朝堂一遍後,才又垂眸繼續︰“遷倉一事事關重大,派遣去那里任責官員好為文武全才,處事果決,膽大不失慎重,有擔當肯吃苦之人,朝中若有大人自信如此,且願意接下這份公務,現下便可毛遂自薦,孤定當著重考慮—— 玉佑樘筆鋒一轉,又補充道︰“此外,內閣眾臣肩負重要國務,就不選列之中了。” 玉佑樘落筆時分,小太監也念完了全部。片刻,朝中一片寂靜。 是,這不是個好活,累就算了,還有凶險,萬一那邊百姓不爽朝廷突然說遷倉就遷倉,拿著割麥子鐮刀追著你砍也不是沒有可能呀。 眾臣心思深沉,思慮良多,無人敢上前自薦。 殿中氣氛安靜到尷尬。 突地,一句朗音撕裂沉默—— “——殿下,臣願意去!” 眾臣忙循聲望,毛遂自薦之人,是剛上任右春坊諭德,沈憲。 果真少年氣盛,膽大無畏,一身青色官服,蕭颯如楊少年上前大步,眼中盛芒璀璨! 只听他胸有成竹道︰“微臣自信符合殿下所有要求,只要殿下同意下官擔當此任,下官定當鞠躬瘁,所不辭——!” 玉佑樘打量他一番,揚唇一笑,頷首不止。 翌日清晨,沈憲太子殿下及眾臣致敬目送中,揮別自家老爹沈尚書,踏上了前往潤州馬車…… =。。= 遷倉一事總算塵埃落地玉佑樘,也得了空閑,便寫了封小箋給謝詡,只道︰近頗多閑暇,謝先生若也有空,可來教習男女之事,我正好也感興趣得很。 于是,某天下午,文淵閣中小臣親眼目睹自家首輔大人與端本宮一位宮女見面歸來後,完整交托了一些公務,便疾疾朝著東宮方向趕去,並且至始至終面頰上都帶著一點……當事人可能都不曾意識到微紅…… 謝詡抵達東宮時候,碧棠很迎接上來,道︰“白天外頭耳目過多,所以殿下請您至密室一議。” 密室! 謝詡聞言,一顆沉原處老心又如小魚入水般,游滑跳躍開來。 他穩住面色,徐步跟碧棠進了密室。 謝詡後腳剛入內,碧棠便嗖得閃了身,密室門也一下關上。 他揚眸一望,不由輕輕一怔…… 眼前玉佑樘雖還身著上午早朝時分緋紅常服,卻並束一絲發,一瀑直直垂墜,亮而烏,似上好玄色絲緞。 “你怎未束發?”謝詡不由問,啟唇後才察覺自己嗓音已有些黯啞。 玉佑樘緩緩起身,帶起一綢細軟發絲輕微搖動,流光溢彩,她走近他,道︰“我扮演不是女子角色嗎?” 她勾起胸前一縷,捏于玉白細指之間,晃了一下,真誠解釋道︰“這樣似乎像一名女子些?” 這樣純粹無邪,謝詡眼里卻是赤|裸火熱挑逗。 他心頭升騰起一股悶燥,偏頭不再看玉佑樘,直直走至桌前,為自己斟了杯涼茶,一飲而。 而後撩擺坐定,沉聲道︰ “過來。” 玉佑樘很乖順地走至他身邊,她一停,謝詡便嗅見一絲芬香。 “你還燻了香?”他問,嗓音听起來有一點惱怒。 玉佑樘抬袖,如小狗一般聞了兩下︰“嗯,碧棠告訴我,女兒家都用這個,讓我也試試。瑞腦銷金獸,有暗香盈袖,女子都會燻香,我這樣也算有模有樣吧。” 謝詡眉心一跳,道︰“離我遠點。” 說完意識到太為過分,忙又緩下聲,換了說辭︰“我是言,坐我對面。” 玉佑樘也老老實實坐了回去,與他面對面,烏潤潤眼眸直勾勾盯著他,道︰“可以開始學了嗎?” 謝詡有些無言,方才被玉佑樘長發一撩,暗香一勾,攪得他心湖散亂,此刻他大腦空了大片,突地記不起這幾日反復琢磨《馭女詭術》當中內容了。 哀…… 只好臨場發揮了。 第一步是什麼?他心中反復回念,只求能勾起一絲記憶……第一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對了。 他終于有了頭緒,是執手,嗯……拉小手。 思及此,他瞄了眼玉佑樘寬袖,她手還藏于其中,他還清晰記得那日滿架日光青葉之下,便是這只手讓他一時情動…… 輪到真槍實戰,首輔大人還是有些不自,他只好微咳兩聲掩去赧意,平靜道︰ “手給我。” 玉佑樘聞言,一把撩開大段袖口,露出一大截皎白如月手臂,然後…… 以一種就醫時等著被人把脈凜然姿態,直接又粗暴地隔桌遞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依舊感謝一下投霸王票美人們==真不用破費,嚶嚶~ 138425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4 2:22:14 該用戶名包含敏感詞不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4 22:18:42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4 22:52:26 *過客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1:18:48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8:2:23 湯圓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18:57:13 我仰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19:41:44 28第二十七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謝詡斂目,就見那只小手掌心正大方無礙地攤自己跟前,柔嫩縴小五指微微彎曲,肌膚羊脂一般光潔平滑。 她這樣率真,謝詡反倒局促起來, “然後呢?”手主人見他無反應,又迫切問。 她眼楮亮晶晶,謝詡不忍再看,偏了頭,不再面朝玉佑樘,邊小心地替她將袖子挽回至袖口,邊蹙著眉訓道︰ “女兒家要自矜,不該露出這麼多。” “嗯!”玉佑樘認真點點頭。 替她挽好袖口後,謝詡又收回手臂,此間細致之極,未觸踫到她肌膚一毫。 說好拉小手呢? 自己興頭倒先被自己掐了,謝詡心頭一陣無力,卻又瞄見玉佑樘手臂還橫亙桌面,也沒有一點要縮回去意思。 他決定,重振旗鼓再來。 “然後?”少女突然問,還又把手往他前邊挪了一點。 真是極為強大心理壓力啊…… 謝詡暗里深吸一口氣,衣袖輕擦桌緣,唰一下去觸踫到那只小手—— 然後極地撥開五指,開始……呃……開始…… 謝詡潔淨面頰很爬上一絲紅暈,他穩定聲音,為自己奇怪舉止找了個說辭︰“我為你瞧瞧手相。” 嗯,是啊,我們首輔大人學識可謂是豐厚之極,對各個領域均有涉獵,其中不乏面相首相風水一類。 玉佑樘問︰“這也算男女之事里面?” 謝詡未給她回答,正不好意思抬首,緊盯著眼前一只小掌,玉佑樘掌心軟綿無辜,幾道紋路脈絡清晰,是天生福相,況,她手心人紋形態優美,既表前途無量,嗯,不錯…… 謝詡瞧得入神,仔細翻了她手掌一番,又攤開自己手掌比照,這孩子木星丘果真同自己一樣飽滿顯著,這樣手相通常表明主人道德觀念重,秉性和善,責任感和直覺力皆極高,但熱衷權力,野心蓬勃,支配*也很強…… 他又去抵踫了一下她掌中金星丘,不由一愣—— 實太過低陷,地紋又太接近于拇指,使得金星丘所應佔部分狹窄而細小,那麼則意味著玉佑樘情趣冷淡,自視過高,男女之事方面能力淺薄,倘若是女子,則為不孕象征之一…… 下一刻,謝詡不作多想,用自己大掌裹緊那只手,感受了一下,冷,冰冷,似數九寒天冰下之流。 謝詡抬眸問她︰“你體寒之癥為何如此嚴重?” 玉佑樘如實答他︰“我還服藥。” 謝詡並不松手,眉心一擰︰“我先前告誡過你,及笄之後便不可再用。” “不行,”玉佑樘沒被他捏著那只手臂輕拍了自己胸口兩下︰“你走之後,我曾停藥兩月,沒多久,便胸前感覺隱隱作痛。真好痛噢……只好繼續開始用藥,吃了沒幾天,居然不再有疼痛癥狀了,便不想再停。” 謝詡聞言先是赧顏,隨即冷下臉,嚴厲斥責道︰“我會吩咐典藥局那邊給你停藥,再這般下去,你或許都不能有孕。” “我不意,”玉佑樘隨意一笑,桃花爛漫︰“上回醫官已經同我講了這事,我今後恐怕會一直以男子身份生存下去,已無需意這些。” “我不允許!”謝詡聲色俱厲,邊愈發嚴實地攥著她手,體寒是有多厲害,這樣節氣,捂了這樣久,都不見暖和一點兒。 玉佑樘見他似乎極為氣惱,也不多言,只應他︰“唔,好罷……” 她又將自己被他捏掌心小拳頭拱了一拱,笑道︰“謝先生手好生暖和。” 一句短促話,一個細微動作卻讓謝詡原先陰冷臉色淡去不少,他不回話,只看似隨性地使另一只手,往原先上頭又覆了層。兩只大手交疊一塊,不留一絲細縫地,嚴密無比地將玉佑樘那一只小手包裹得緊緊。 “很暖和啊,”玉佑樘贊嘆道,听起來由衷極了,她又問︰“謝先生,這便算是男女之情吧?” 謝詡先是頷首,又搖頭,冷著聲,卻是相當耐心地給出解答︰“不算,男女之情當中執子之手該是十指相扣,一生偕老,我們這個……” 他頓了一刻,似乎努力想給出一個定義︰“約莫只能算是……師父給徒弟捂手而已。” 他剛講完,只覺得掌中小手連動數下,似乎欲要努力掙脫他,謝詡也非面厚之人,當她不舒服,也略微松開自己。玉佑樘那只手極地鑽出來,卻並未被主人收斂回去,而是爬了過來,攀附至謝詡手上,五指小小張開,就著他手背,輕輕扣進了他指間…… 謝詡微愣,待反應過來,只覺得呼吸加促,情難自禁。 隨即,他感受到少女縴弱手指又朝著他指心深扣了些,而後他听見玉佑樘道︰“如果我理解不錯,應該是這樣?這該算男女之情了?” 她力氣那樣小,輕和得就像一朵雲一樣蓋他手背,縈他指間,謝詡不願拿開,卻又不想這般無措…… 哀莫大于心死,他入世三十多年,未嘗情動,曾以為自己從此不會再有他念,而當下…… 他只想將被這孩子扣著手調轉個頭,不再背對她,背對自己深情,而他也這樣做了,他很翻回自己手,不給少女縮回機會,便緊緊地,緊密地與她相扣一起。 空蕩片刻指隙又瞬間被填滿,玉佑樘手還是冰涼。不過,他只覺得,自己心,似乎一下子就被什麼溫暖又柔軟情緒填滿了。 “師父喜歡這樣?”玉佑樘將兩人相扣手舉起來搖了搖,皎皎面龐也湊近了一點,問他。 謝詡心中不免又浮起些許羞愧,隨即感染得耳根泛紅。 他只好咳了一下,穩下起伏不定心緒,應︰“還行。” 玉佑樘一手與他交握著,一手撐腮,也附和道︰“我也喜歡。” 她又評價︰“是挺舒服。” 噢,好吧,听完這番話,我們首輔大人耳朵簡直能滴出血來。 突然,密室門上響起一下下咚咚咚地急促叩門聲。 端本宮中除了碧棠,無人知曉此處,玉佑樘估摸是她,提音問︰“碧棠?” “是我,”果真是碧棠,她語氣听起來很是急促,她道︰“潤州那邊傳來消息,眾多農民不滿遷倉,組織暴動……” 玉佑樘臉色倏地嚴肅︰“現下怎麼樣了?” “還未壓下。” 她停頓片刻,似是要下什麼決心才能講出來一般,道︰ “沈憲沈大人……此次暴動中,不幸喪命。” =。。= 玉佑樘與謝詡趕至沈府時候,大抵是消息太過突然,朝中未敢聲張,府上也沒有掛上縞素,只是氣氛壓抑沉寂得叫人恐慌,沒有一絲夏日生氣。 二人一路走來,府上家僕丫鬟啼哭淒哀之極,不絕于耳。玉佑樘听著,心頭似針扎,疼慟難耐…… 謝詡跟她身側,斂眸瞥她,卻見到少女垂墜身側手都抑制不住地顫抖,還一副毫不自知失魂樣,不由微微傾身,由兩人寬袖掩著,緊實短促地握了一下,又極松開了。 似是寬慰,實為心疼。 玉佑樘側眸回他一眼,不做多言,加步子朝著堂心走。 引領他們下人進屋通報了聲,沈老爺便疾步迎了出來,原先意氣十足尚書大人難以自控老淚縱橫,花白發絲凌亂,他佝僂著上身,似乎一夜間老了二十歲。 他方要下跪作拜,便被玉佑樘一把攔住,老人望了望太子殿下。 向來和風笑然她,此時面色冷冽如冰。 老人又瞧見了謝詡,忙喊道︰“謝大人。” 謝詡眉心緊擰,示意不必多禮,後冷靜言道︰“沈大人,听仵作說尸體已辨認不出原貌,可確認下來是愛子了?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沒有了……”老人聞言,方才稍稍止住渾濁眼淚又一道道往下滾落︰“就是他……就是他……” “可否讓下看看?”謝詡問他。 沈尚書抹了把左眼,又望向玉佑樘,抽搐不止︰“小兒死狀太過慘烈,慘不忍睹,老臣,老臣不願驚了殿下……” 玉佑樘搖頭,又遣碧棠道︰“沈大人還是讓我們進去看看吧。” 沈尚書不再反對,帶領他們進了屋。 內堂中央一架長形木床,上頭該有白布,布料下方隱隱約約襯出一個人形。 玉佑樘忙上前幾步,立于架前,卻長久地不動,她不願,也不敢觸踫白布。 謝詡跟了過來,不作遲疑,一下掀開覆于尸體之上白布。 玉佑樘極掩上嘴,眼眶一瞬紅了個透,要多大自控之力,才可以不溢出一點聲音,不掉落一滴眼淚。 是他。 少年已然面無全非,面部和肢干上,多處皮肉腫脹翻卷開來。嚴重是正臉,被銳器砍得幾乎看不出原先相貌,但基本輪廓和身形還是能讓人辨別清,就是沈憲。 他臉上唯一完好一雙眼楮靜靜闔著,身著平素喜歡藍衣,已沒了一絲氣息。 “不,殿下詩很好,很真摯,下官非常喜歡!” “殿下,下官得寸步不離,保護殿下周全!” “家父告誡微臣,一定要時時刻刻待殿□側,守護殿下!” “殿下,上回端午宴席,下官並未拔得頭籌拿到您親手所裹頭粽,真是萬分歉疚。” “微臣自信符合殿下所有要求,只要殿下同意下官擔當此任,下官定當鞠躬瘁,所不辭——!” 玉佑樘腦中回響著無數屬于他句話,無數屬于他片段,終只定格于一幕—— 那是她第一回去找沈憲欲收他入幕,他向來正直自制,不喜暗中結黨,但又迫切想要扳倒方黨。藍衣少年立原處,別扭了許久,終是想通了,仰面朝著她肯首一笑,露出白淨牙齒,朗聲道︰ “我考慮清楚了,還是決意追隨殿下。” 日光將他臉上絨毛鍍上一層細密金芒,他看上去如湖畔夏草一般,旺盛而富有生命力。 沈尚書慢步踱了過來,抬起沈憲手臂,指著一處,哽咽道︰“這是他生來帶著胎記,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老人見太子殿下始終保持著垂頭姿態,似一座隨時都會坍塌粉碎雕像,不禁悲沉勸慰︰“殿下……別再看了……” 玉佑樘直直盯著沈憲面上傷口,拼命搖頭,不吭一聲,垂身側手緩緩勒緊,指甲已經掐進掌心肉中,溢出一絲鮮血。與此同時,一滴晶瑩水珠也從她眼底墜落,直直掉沈憲睫毛上。 作者有話要說︰……嗯…… 今天還是不能忘了感謝送霸王票妹子。。 我還是喜歡叫請等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21:45:4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22:17:18 *過客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22:27:33 紫木青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5 23:36:1 毛球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6 11:17:19 29第二十八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第二十八幕 昨夜夢中多少恨,細馬香車,兩兩行相近,對面似憐人瘦損,眾中不惜搴帷問。 陌上輕雷听漸隱,夢里難從,覺後哪堪訊,蠟淚窗前堆一寸,人間只有相思分。 玉佑樘停了一日早朝,前往沈府吊喪。 她回宮後還不至一年光景,已是第二回穿上喪服,抵達沈府時候,有不少朝中官僚恰巧府中吊唁,一見太子殿下來了,紛紛欲要跪拜行禮。 玉佑樘身側宦官忙代言道︰“殿下讓諸位不必多禮,要拜也該拜拜沈諭德。” 數位大臣聞言,也不再動作,均直著身目送她步入靈堂。 太子殿下戴素翼善冠,一身麻布袍,整個人看上去黯淡得很。他原先膚色就很蒼白,今日看來,是慘白如紙。他面上瞧不出有多少明顯悲痛,唯獨一雙黑漆漆細眸空曠無神,有幾分無言哀冷,叫人不免心生憐惜。 大臣們紛紛嘆息,都湊到沈尚書那邊,將他團團圍住,一邊悲慨沈憲英年早逝,勸慰老沈節哀,一邊暗拍胸口慶幸自個兒那日沒有沖動行事強出頭。 玉佑樘一路疾行,走至屋堂中央靈床前。 她安靜地站那,就如前幾日剛見到沈憲尸體一般。 門口幾位大臣見太子殿下立定許久,衣角也不動一下,好奇心起,探頭朝屋內看。 太子殿下垂眸細細盯著,是靈床上一把劍。 這把劍是沈憲生前極其喜愛佩劍,每日都會帶身上,他好劍,舞得一手好劍法,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少年往昔“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英姿爽朗,如今也只能于一柄遺物之中窺見了。 想到這里,大臣們搖頭嘆息不止。 忽,眾臣瞥見太子殿下身形微微一動,而後抬臂,將那柄劍提了起來。 想起上回冊立大典上頭事,其中一位前來吊唁文官慌了,大叫道︰“殿下怎麼取劍了?難不成想不開麼!” 玉佑樘斜睇他一眼,容色極冷,攝得人講不出話。而後她又回頭,溫柔地擦拭劍鞘一道,才,抽出劍鞘,劍身出鞘,似一片青光流瀉,耀住了眾人眼。 一旁接待吊客沈尚書聞聲,匆忙踏進門檻,道︰“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刀劍無眼,傷了自己可不好。” 玉佑樘露出極淡笑,搖搖頭,示意他不必擔心,而後執劍走向人群。 唉呀媽呀,數名大臣忙嚇得讓開一條大道。 玉佑樘目不斜視越過眾人,慢吞吞走進空曠庭院。 府內頓時一片沉寂,婢僕與女眷也止了啜泣,向這邊望來。 忽听一聲鏘然輕響,寒芒乍眼,玉佑樘已然揚劍起舞起,他劍端點地,一次次旋身,衣袂怒放如雲,手中劍勢起初輕柔,流水一般連貫典雅……而後,隨著舞動步點加,劍勢也陡然生變,凜冽如風,氣焰若虹! 她速度極,劍氣颯颯,猶如龍吟。眾臣眼巴巴望著,心跳欲衰,太子殿下看起來縴弱之姿,不想劍法造詣已至如斯境地…… 目不暇接中,玉佑樘地凌空一躍,劍尖于半空撕開一抹銀亮流星,而後就此收勢,輕忽墜地,無聲無息。 其間,太子一直面色如霜寒,她接過宦官遞來劍鞘,將劍極為小心地收回鞘內,眾臣從階上朝下望,皆是怔忪—— 太子殿下方才舞劍同時,竟還地面劃書下一列秀脫行文︰ “睿沖兄頗復賞此不?” ——睿沖兄,你還能欣賞到我劍法了麼? 沈尚書一瞅,大慟至落淚,又哭號開來,不少大臣被其感染,也不禁鼻子發酸。 玉佑樘眼眶微紅,提劍重回靈堂,將劍又輕輕擱回靈床,作以三揖。她不作多言,提步朝門外走去…… 她背脊始終挺直,就如她方才手中銀蛟。 眾人緊盯太子殿下背影,她步伐極慢,一級一級下階。突地,只見她身形一晃,而後整個人直直前栽,眼看就要滾落下去…… 適時,一雙長臂穩穩接住,隨後攬她入懷,大家略松口氣,去看來人,卻意外瞄見,唷!接住她竟是咱們首輔大人。 大家方才目光皆集中太子身上,壓根沒人注意到他。 也許他剛到,也許已經來了許久。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是,眾人圍觀中,首輔大人絲毫不聞外物,一把將太子殿下打橫抱起,焦色滿溢地疾步朝府外走…… 眾臣也忙作“心系太子”擔憂狀,提擺屁顛顛跟上,跟了幾步,不料卻被他一記極冷眼殺瞪回。 大家止住步子,呃,咱們還是繼續回頭吊唁吧。 =。。= “大人,太子殿下此次昏倒,可能是因沈諭德意外辭世而傷神過度,外加今天又用劍,用去太多力氣……” 東宮密室內,女醫官將一碗藥遞給謝詡,這般講道。 小醫官見他面帶隱忍,冷冽之極,聲音愈發低微到土里︰“進而,積攢多難宮體嚴寒癥狀徹底爆發出來……才導致這樣……” “繼續說。”謝詡握著湯匙劃涼湯藥,邊道。 醫官立馬恢復本音,加語速︰“大人還請放心,太子殿下並無性命之憂,只是今後幾年需要好好調養,不能再受寒,不然極易復發。” 謝詡視線不離開床上玉佑樘半分,顏色稍放緩了一些︰“我知曉了。” 醫官見他不言他物,也不敢隨意走開,立原處有些手足無措,沒過一會,她只覺衣袖一扯,直接就被碧棠拽出門去。 室內只剩玉佑樘和謝詡二人。 玉佑樘闔眼臥床上,被褥為謝詡掖得緊實,看上去極像一只襁褓中熟睡香甜小嬰。 謝詡平靜望著她,連呼吸都刻意放慢,生怕驚擾。 而後他伸出一只手,用指腹撫搓著她頰邊,一下一下,極輕極輕,約莫比吸氣還難叫人察覺。 “謝先生……”手下少女懵懵懂懂叫了一聲,嗓音微不可聞,但密室中過于靜謐,謝詡還是一下就听到了。 下一秒,他松開手,傾身湊近。 玉佑樘半夢半醒,聲音依舊輕忽忽,如被人藏棉里,“冷……” 謝詡聞言,忙又起身從櫥內搬來一床被褥,又格外緊實覆了上去,仔細玉佑樘肩緣壓好,不露出一絲細縫。 “冷……”少女眉心微蹙,還是這樣低哼著。 謝詡揪心極了,又匆匆去搬了條被子來嚴嚴實實蓋上,結果換來一聲低吟“重……” 謝詡︰“……” 他果然不是很會照顧小女孩__………… 玉佑樘一直無意識地喊著冷,謝詡忙從層層被褥里將她小手掏出,捂了半天,還是冰冷。 也不多想,他將女孩手臂塞回,就著厚實被褥將玉佑樘裹緊抱進自己懷中,她小小一只,即便裹著這樣多被子,還是小小,輕輕。 謝詡心隨即被一根線勒緊,細細密密疼。 玉佑樘被他如抱小孩那般摟著,腦袋支撐不起,沉沉沌沌地靠他肩胛上。 少女被緊緊扣著,似乎有些不舒服,動了動,腦袋也跟著輕晃,本能般尋求著舒服姿勢,終一下蹭進他頸窩里,還輕輕連擦數下。 謝詡周身一僵,他何曾與玉佑樘這樣親密過。 少女喘著息,下巴皮膚止水清涼,但一下,一下,又一下噴灑于他脖子上氣息,卻是熾熱如焰。 作為一個從未與異性這般近距離接觸過老處男,這般冰火兩重天體驗實是……太過刺激了…… 謝詡臉心微熱,小幅度避開少女這樣親昵無間接觸。 被推開一分玉佑樘得了空,似乎又冷了,兩條縴長玉白手臂陡然伸出,一瞬便如蛇般纏上謝詡脖頸,隨後整個上身又攀附過來,腦袋又尋見他溫暖頸窩,極為舒服地拱了拱。 少女柔潤鼻尖若有若無地輕擦過他耳垂,那一點似一根導火索,一下便以燎原之勢灼滿謝詡全身,他喉頭微動,如坐針氈,不敢再抱玉佑樘,不敢再觸踫她。 謝詡告誡自己不能再瞄她一眼,邊盯著旁處將她絞自己頸上手臂取下,掖回褥中。這個動作,又讓玉佑樘輕微地一動,謝詡明顯能感受到……少女柔嫩嘴唇方才,分明……極輕極,卻又存感那樣強烈地撫撩過他側頸…… 血涌上大腦,下腹一點瞬時被點燃,燥人難受斥滿所有感官,渾身宛若被突然汲光旱塘,謝詡喉頭不由自主輕咽,卻發覺自己早已口干舌燥,難以自制。 他斂目去看玉佑樘,她被裹團褥里,眼睫蝶翼一般黑鴉鴉攏著,黑發如墨般恣意渲染開來,纏繞上彼此肩膀,幾乎能將倆人全然籠住…… 真美。 謝詡黑眸黯如深夜,但還是強力抑制著自己,不觸踫她一絲一毫,欲將玉佑樘小心翼翼地躺回原處,卻不料她又擰緊秀長眉,呢喃道︰“師父,冷……” ……尚存理智徹底傾塌,幾年朝夕相處,幾個月痴戀光景凝作一團,將腦中耀至空白。謝詡感受不到別東西,唯獨剩下,唯獨能看到,只有眼前少女…… 謝詡大掌就背一攬,又將玉佑樘重緊回懷抱,他氣息漸重,湊近少女精巧玉潤耳垂,啞著聲道︰“倘若你不情願,就告訴我。” 玉佑樘似乎沒听見,似乎又听見了,嫣紅小唇微張,還未發出聲,就被謝詡一口含住,溶作一絲低嚀…… 作者有話要說︰斷網了,這章用手機qaq霸王票下章一起感謝! 至于下章吃不吃得上,就看群眾熱情了……嗯【數評論狀 30第二十九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少女唇舌那樣香甜,又那樣柔軟無力,謝詡幾乎不費一絲力氣,便輕松分開她嘴擠入,而後去吮她又滑又軟小舌頭,這樣絞纏著,他愈發情動,不由將她抱緊幾分,讓玉佑樘緊密地貼著自己。 這是他第二回親她,毫無技巧可言,只能憑直覺和*一點點舔著她唇瓣,吞咽著她小舌尖,食髓知味間,玉佑樘發出細微悶哼,眼皮微撐,似乎是要轉醒模樣。 謝詡當然瞧不見,他闔著眼吻得很是動情,心無旁騖。 少女大抵是不舒服,舌尖一點點往後躲縮,他也緊跟著托緊她後腦勺,迫使她按靠向自己,不放開她滑膩柔嫩舌頭一分,鼻尖廝磨,少女濕潤鼻息澆他臉心,熾熱,又真實,炙烤得他心神恍惚。 “嗯……”玉佑樘憋不過氣,難受地囈語一聲,隨即舉臂想抵開他臉。 謝詡睫端感受到一只小手覆上,將自己往外推,只好強行壓制自己,松開少女嘴唇,但還是輕輕抵觸著,粗重喘著息,不舍得離開。 他將少女蓋自己半臉上頭小手心疼惜地吻了一吻,環上自己頸後,這樣又能將她拉得離他密切了些。而後掀眼,去瞥玉佑樘小嘴,已經被他囁吮得嫣紅水瑩,飽滿得似雨後熟透多汁櫻桃兒…… 謝詡喉頭又是一窒,方要埋頭繼續去啃,卻不料耳畔響起一絲低吟︰“謝先生……” 他一僵,轉而抬眸,恰巧對上玉佑樘漆黑眼。 她醒了。 心一瞬幾乎要躍上咽喉。 被她當場抓見,謝詡面上羞臊紅透,又不願讓她瞧見自己這番窘態,于是破罐子破摔,又低頭湊近去含她嬌嫩嘴唇。 結果又被小手一下格開,他不敢去同她對視,只能听見玉佑樘那樣近距離地問︰“謝先生,這是做什麼……” 呵氣若蘭,就流落他鼻尖。 被他親吻太久,她又病中,問話嗓音都帶著一分虛弱細喘。 一顰一嗔皆是誘惑。 謝詡沉淪其間,知自己無能拔身,似乎做了極大掙扎,他微微闔眼,悶音講出自己都不願相信解釋和威脅︰“別拒絕我,這是……男女之事第二節課……” 話必又夾著粗重鼻息,壓進玉佑樘毫無防備小口。 “唔……” 太想把她所有回絕都抑回去,這次他不再如先前那般溫柔,力道加大甚至略有些粗糙地啃咬她嫩唇,卷翻著她舌頭,不宜余地地刮掃過她全部貝齒,唇腔每一處……雙臂也將她掐得緊,強貼上自己躁動起伏胸腔,少女悶悶地哀吟,那樣壓抑嬌弱,似能揉進心里一樣,刺激得他簡直要發狂。 被褥自玉佑樘肩頭話落,單衣領口素來低敞,謝詡不再滿足于她唇舌,似畫下句點一般,舌尖自她上顎重重一撩,惹得懷中少女軀體輕顫。他離開玉佑樘唇,幾乎是無師自通般,一路沿著少女細如膏脂玉頸輕啜而過…… 細致之極,珍寶一般不放過一寸肌理,遺留下一條細長晶亮水痕,幾點禁欲緋跡…… 而後一下將她剔透圓潤耳垂含浸口中,重重地吮了一口,能明顯感受到玉佑樘抵他頸後五指一緊,隨後渾身禁不住劇烈顫栗…… “謝先生……”玉佑樘分明使不上力,只能用手指試圖掐他,幾乎感覺不到一點疼,謝詡松口,一手將她放平,一手將她那只小手握緊,似撫慰一般扣進她手指,揉捏著,指間觸感嫩汪汪,愛到不能釋手。 玉佑樘平躺後,似散架般癱枕上,濃密流發如煙,陳鋪滿枕席,還有一縷附她唇上,她臉蛋白白小小,發絲夜黑,飽唇殷紅,似能滴出血來,剛剛經歷了粗暴親吻和接觸,她只能側著臉幾乎無息喘,謝詡靜靜端詳著她,濃稠哀艷之美撲眼襲來…… 她是他養大小花,也只有他才能擁有她。 謝詡小心掀被,不動聲色地附身上去,撥開她發,她他眼里那樣嬌小,他都不敢全然壓住她,控制著自己身體力量,又去舔膩她耳垂,他清晰記得她方才那樣反應,曾閱覽過……他當時羞惱,並未太當回事只瞄過幾眼馭女詭術……之中禁忌知識又充實進大腦,他洞悉那處是她敏感點,得到證可,滑膩舌頭又細致地舔上她耳廓,一點一點,時輕時重地細舐吮吸…… 果然,伴隨著他舔囁,少女手不由攀上他前襟,一下下揪緊他衣料,指尖泛白。 與他交握那只小手愈來愈熱,玉佑樘整個人小幅度蜷縮,額角有細小汗珠冒出,“難受……” 熱喘交織,謝詡放開那一朵耳垂,撐起身,輕和地拭去她汗,他也難受極了,渾身著了火,幾乎要干渴至死,他三兩下扯開自己衣帶,坦露精實胸膛,又靠下去,伏少女耳畔,啞著音吐出兩個字︰ “抱歉。” 是個錯誤嗎? 他不敢多想,指節幾抖地一點點解開少女雪白單衣系帶,她宮中療養,需透氣,斷然不會束胸…… 花褪殘紅青杏小。 女孩青稚柔嫩身軀展露無遺,泛著光,清白到幾乎聖潔。 喉結輕滾,略帶粗繭大掌輕觸上去,還未動作,就一下被小拳頭按住,力氣細微到感受不到,但謝詡還是極為乖順不動。 玉佑樘模模糊糊似是囈語︰“謝先生……不要動……” 謝詡又將她攬抱起來,青澀軀體緊密無隙地貼上他精瘦胸膛,皆是火燎,謝詡去咬著她耳朵,拍撫她脊骨,似哄似撩地喚著她名字︰“鈴蘭,鈴蘭……” 語調溫柔之極,足以融冰成水。 玉佑樘欲要作聲,卻突地感受到一只炙烤般大手,利落地探手進她褻褲,指尖捻上她□一處…… 私密從未被侵犯,血沖上大腦,她臉頰暈透,有些羞憤地想朝後躲藏蜷縮,想避開他手。 卻不料那只手指步步緊逼,她不可抑制地打著顫,能明顯感覺到一根手指她那里輕輕撫觸,讓她不由渾身發麻,酥軟無力,手指動作那一處前端一點搓揉,愈來愈,她那般難受燥熱,幾乎化成一汪水,燕好處不斷緊縮,發熱,無法自抑有水液一點點往外淌滲出,因手指肆意撥弄,已有*水響入耳,她哀求︰ “謝先生,別……” 嗓音是自己都不曾預料到媚酥入骨。 手主人低眉看她,眸心深暗嚇人,他似乎根本听不見,手中動作愈,動作使然,他焰火一般炙烤堅硬胸膛一下下輕擦著她自己,她原本便體寒,密室氛圍又是陰冷,這樣接觸只會讓她感覺舒服,她竟也有了些許想貼得緊恥辱念頭…… 玉佑樘微扭開臉,十根水嫩腳趾都蜷縮起來,閉上眼不忍再想,卻又驀地睜開—— ……因為謝詡已經褪下她褻褲…… 她雙手去攔,根本用不上勁,就被對方輕易拉著她雙臂纏上他脖頸,他把她頭按靠自己結實胸口,下巴親昵地蹭著她發跡,又喚她名字,似飲了烈酒,這樣沉醉地叫著,玉佑樘羞恥無比,只能故作無意識地摟著他,埋他頸窩里,溢出一絲絲呻吟…… 她光裸空氣中雙腿被那人小心翼翼分開,臀也被輕輕抬高懸空,而後她就感受到,一個堅硬灼熱硬物正抵她柔嫩私密處…… 那東西推進來一點,刺痛感覺頓時讓她渾身劇烈顫抖,下體也一下下收縮。 “別……疼……”她眼眶一下紅了,即刻清水汪汪。 刺痛感覺讓那處猛地痙攣,男人微涼唇一下下親吻著她滲汗額頭,以及被汗水淋濕發,這樣做著,他又送入一厘…… 玉佑樘吃痛剛要呼出聲,男人已經湊過來壓住她唇,將她吃吃嗚咽吞進入腹,他極輕柔地含吮她唇,一下含進,吸了吸,又溫柔放開,又含進,她急促吸氣這般安慰下,也慢悠悠放緩,這時,她還未反應過來,謝詡掌心將她緊致臀向前一托,滾燙粗壯*一下穿透,硬生生頂進她深處! “嗚……疼……”火辣辣痛楚自一點洶涌地刮滿全身。玉佑樘疼得落下淚來,坐他身上,小手掌拼命把他往外推動。 謝詡不聞,撈起她調整姿勢,把她又放躺,中途交合處卻是沒有開分毫,玉佑樘這樣動作里疼痛難捱,揪緊他皮肉……與此同時,一滴熱乎乎液體也掉她睫上,她不由抬眼,見平日向來淡定不辨喜色謝先生也是緊緊擰著劍眉,他與她目光撞上,又趕忙極力平下眉心,收起不耐,俯身貼近她,哄她︰ “好了,馬上就好了。” 玉佑樘聞言,似有些絕望地側頭,把小臉埋進枕里。 謝詡不讓,又把她腦袋撥正,要她望著自己。 玉佑樘還是固執地別開眼。 謝詡頗覺可愛,心一軟,蜻蜓點水般她鼻尖吻了一下,順便也緩解緩解自己被她絞到極致下體,處子身體那樣緊致,要多大自控力和忍耐力才能不一下子發泄出來。 他又低頭輕吻她眼,吮干她眼角淚漬,□緩緩抽出,玉佑樘改手不再推他,而是勒成小拳頭半塞進嘴唇,壓抑住似疼似舒服低吟。 小拳被謝詡強勢拿開,他又一下重重抵進,玉佑樘不由悶哼,隨即手心便被謝詡迫使著,同他十指交纏。 就這麼緩緩抽出,重重頂近,一下下撞擊著她,緩慢,有力,一晃一晃,私處甬壁被這樣張弛有度摩擦撩撥,折磨到瘙癢難耐,隱隱痛著,卻又愈發舒服…… 一汩滾熱水兒不由自主從密處流出,玉佑樘面能炖蛋,她悶頭進被,無意識地廝磨枕角,原本抵謝詡身側細腿兒因他俯身動作折得厲害,雙腿間一下下,似乎入得愈深,填充得緊。 “還難受嗎?”好死不死,那人竟還突然停下動作,隔著被小心問她。 她不吱聲,想了想,又  啪啪甩出三個詞︰“趁人之危,偽君子,不要臉。” 結果那人外邊哼笑一聲,這笑低沉極了,撩得人心癢嗖嗖。 仿佛是得到某種認可,謝詡抬著著她臀至高,力道愈發加重,動作也愈,少女柔嫩花瓣被他拔出動作帶向外邊,又因他下一刻狠插,又被帶得往里縮回。 玉佑樘整個人如狂風暴雨中搖動無措一只小舟,兩手只能胡亂地抓緊床褥,頭暈目眩,嬌吟難抑制,雙腿間滾燙液體,也隨著他動作,噗滋作響…… 突地,謝詡猛一下撩開被子,又讓女孩子嫣紅美艷臉回到視線之中,他低□,密實地覆滿她一整個嬌小軀體,又輕輕親她,身下卻還是維持著又狠又重抽~插,玉佑樘也漸漸忘情,雙臂環緊他,兩條細長皎白小腿似是有了意識,輕輕圈上他腰肢,愈纏愈緊…… 感受到她回應,謝詡也入得深,一下一下,同時俯臉去吸她飽滿唇,暖滑舌,咬她小下巴,細長脖子,瑩潤耳垂,幾乎通透眼皮,一切都不放過。 玉佑樘蜷緊身體,埋首他胸膛里,極力抑制吟喘,似小貓兒一般惹人…… 她從上至下極致地顫抖,緊閉著眼,繃直身子,被迫又妥協地承接著一波接著一波痛楚又慰似浪潮一般沖撞…… 終于,人突然癱軟下來,後一道巨浪將她心緒一葉徹底翻亂,隨波逐流,她私密深處不由一連串難以抑制顫縮,她不睜眼,只能感覺戰栗嘴唇被人溫熱包裹,她清晰知曉親他是誰,卻依然累得連掀眼皮力氣都不存,也不願去看,那人又她體內極地動了幾下,一下抽出她下身。 空堂灌風般,她冷得猛然縮緊雙腿,還未反應過來,腿根處已被噴上一股熱。 玉佑樘︰“……= =!” 謝詡長長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還好自己過目難忘,那日隨意翻閱禁忌一章內容記得還算清晰,今日初試鋒芒,才能控制尚好,表現尚佳…… 他將被褥一掀,長臂一撈就將縮作一團少女攬進懷里,又用被子裹緊二人相擁赤|裸身體。 他感覺到玉佑樘還無法自制地抖,喟嘆一聲,溫熱掌放到她縴弱後背,哄小孩般,一下下輕拍…… 他唇貼她光潔汗濕額上,很久不願挪開。 玉佑樘半靠他懷里,一直閉著眼,似是入眠,又似是裝睡。 半夢半醒,她听見腦袋上方傳來一個拖長尾音溫柔詢問,比停留她額上那個始終存吻還要溫柔︰ “鈴蘭,嫁給師父……吧?”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為了防止被舉報, 希望大家用代替, 再進行評價,謝謝配合! 師父是外射,也不知道古人有沒有外射這種事,我就這樣安排了,別吐槽。 還有,有人說姑娘還沒發育就這麼搞,有個讀者姑娘特意百度了一下,沒有月經也可以有性生活,但性生活過早容易導致宮頸炎發生,所以應該量避免,偶爾一下還是可以。【無操守 借妖舟大人一個梗︰ 希望大家嫖完這章後能留下幾個吻,讓我知道你們是愛它,而不是只想上它,多謝。 祝大家中秋樂! 涸隴饋  #65417; --------------------- 感謝送霸王票妹子,麼麼噠>3<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6 22:36:54 歲月是朵小白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7 1:51:14 毛球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8 11:1:5 橙子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13-9-18 14:9:2 狐狸美胡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8 21:43:14 31第三十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謝詡醒了。 第一刻察覺到是懷中空空,玉佑樘已經不身邊了。 他向來警惕,睡眠極淺,這次少女側,竟毫無知覺一枕黑甜。 難得一個好覺,他這般想著,從枕上起身,環顧四周,自己還密室里面,並無一點異常。翻開一半被子,意外瞥見褥單上一樣東西…… 少女初夜……落紅…… 小小一塊,似一片形態優美花瓣。 謝詡血涌上大腦,臉一下燻熱,十指插入發絲,揉了兩下︰禽獸,連自己都無法容忍自己了…… 不過沒多久,不容忽略竊喜和亢奮又一下佔據了很大一部分—— 很想密室里開心地跳一圈,好再舞趟長劍,然後找一處無人靜處大吼出來,但是……他年歲已大,行事一向穩重,還跟剛經人事小少年一般斷然不行。 坐于床邊強壓了許久,謝詡套上外衣,一絲不苟系好,才推門走出密室。 “大人,你醒了啊。”一出門,就听見碧棠波瀾不驚嗓音,指著門外幾個宮娥,大咧咧道︰“你們進去收拾收拾。” 一列宮娥面無表情排列入內。 立于門口,如同被窺見私事全程謝詡瞬間臉熱,只好偏頭化解尷尬,才平淡問︰“嗯,她呢?” 碧棠自然知曉他問是誰,答︰“殿下嫌身子髒,沐浴去了。” 謝詡︰“……” 一只匕首插入心骨,嫌身子髒……因為他關系嗎…… 碧棠又道︰“她言若你醒了,就讓我帶您去見她。” 說完她便往一處走。 “嗯。”他應著,跟上碧棠,途中不忘掖平了袖角皺褶,動作了一半,又收回手。 方才床笫之事上強勢一方分明是他,為何此刻突然覺得自己頗像剛被皇帝意外寵幸過宮人,等著去接見聖面? 掃去這些無聊設想,他已被碧棠帶去另外一間房,後腳剛踏入,碧棠又嗖一下閃身把門帶上。 “……” 房內又只剩兩人,安靜到尷尬……無窮尷尬…… 唯獨只有嘩嘩水響,半透甦繡屏風後,朦朧印出一個蒼白肩影。 肩影主人很久都未開口。 謝詡認為她定是惱自己了,也後悔自己太過輕率。不由心口苦澀,隱隱作痛,但這些事總歸該有個收場,只好率先開口,平靜地叫她一聲名字︰“鈴蘭。” 她名字 “謝先生,”她回他,邊一下帶起淋灕水汽,從浴桶中直起身來︰“過來。” 過來…… 過去! 血液又腦中翻涌開來,謝詡臉頰一下如熟蝦,但饜足之後男人總是很听話,還是提步繞過屏風走了過去。 他停浴桶前,一直不敢直接去看近遲尺玉佑樘,濃睫壓下那些難以拔除情緒紛擾,問她︰“……疼嗎?” 少女*著皎白上身,沒有羞恥,氣息穩重地回答他︰“很疼,以後不要再上這種課了。” 還以為是上課,看似抱怨話,讓謝詡心中又苦又甜,有些哭笑不得。 下一刻,沒有一點*,只有心酸,心疼,亦或者愛憐,親切,他上前一步,隔著浴桶把*少女抱進懷里。 “……傻姑娘。” 似乎要費全部心力般吐出這三個字,玉佑樘身上熱水沾濕了他衣料,熨燙他胸膛上,疼得他鼻頭發酸,幾欲落淚,心跳幾乎一度停滯。 “對不起……”他她剔透微紅耳畔歉疚道,有點無措︰“師父真喜歡你……” 清晰知道自己處怎樣身份,卻又不得不一次次動情,難以克制…… 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苦楚。 不是第一次承認和表白,卻比任何一次都渴求得到認同。 不等玉佑樘開口,他又溫和道︰“別受涼了,先把衣服穿上。” 隨後雙手伸過玉佑樘腋下,將少女從浴桶中打橫抱起,拽下掛于屏風毛毯,三兩下就將小女孩裹得好好,摟緊懷里。 少女也不抗拒,順從地被他抱著,謝詡下巴抵她發上,柔軟扎進人心里。 時光靜止這一刻就好了。 過了一會,懷中玉佑樘打破沉默,問︰“謝先生,你身上不難受?” “?” “我醒來之後,覺得腿間黏糊糊,很難受,就過來沐浴了,你不難受嗎?” 臉紅,“……還行。” “謝先生你還是洗個澡吧,我覺得你有點髒。” “……好。” =……= 第二日,早朝。 眾臣意外發覺,平常都板著一張臉冷峻無比首輔大人看起來很是紅光滿面意氣飛揚啊。 甚至還破天荒,頭一回主動朝中和別同僚打招呼︰ “太保大人,早。” 還輕輕地笑了笑,這個笑容真太驚人了! 又是受寵若驚又是難以置信太保吞吐回道︰“謝,謝大人,早!” 不止如此,上朝期間,附近幾位高臣還意外瞥見,首輔大人一看向認真听奏太子殿下,就會莫名奇妙面紅,然後刷一下別開臉去。 看起來,真真……羞澀無比啊。 有好事者八卦兒一下朝後便四處打听,才知昨夜首輔大人要求自打將昏倒太子殿下抱回端本宮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直至第二日清早才見他身著昨日衣飾匆匆回府…… 噢—— 首輔大人好樣,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正值沈諭德傷逝,太子哀傷悲切之際,趁虛肉慰佛旺耐…… 此刻恐怕已是太子殿下□之臣了吧! 于是乎,之後幾日,朝上眾臣流轉太子與首輔二人之間目光,變得分外微妙了起來…… =……= 又是一晚,桌上燭火微搖,玉佑樘洗漱完畢,借著光,伏首翻書。 碧棠突然叩門進來,稟報道︰“殿下,謝大人過來了。” 玉佑樘從紙頁後掀起狹長明亮眼︰“噢,讓他進來吧。” 過了片刻,謝詡一支長臂掀開玉簾,小幅度傾首步入房中,他身量太高,進門時均會不由自主微屈□。 他下意識去看少女,正握著書本架桌面,屈腿兩只瑩白小腳露外頭,十只玉潤腳趾蜷椅緣,約莫是要去睡了,發冠已被卸下,一頭黑絲如墨流淌,耀織著金色燭火,交纏布滿她小小身軀。 他一點點朝她走去,叫她︰“鈴蘭。” 玉佑樘知曉是誰,她沉迷書中,懶得抬頭,但能明顯感覺到他影子愈發壓進,而後抬頭,方要問他這會來有什麼事,小口還沒開,所有話語都被他唇壓進了嘴里。 “唔……” 他吻來勢洶洶,濕膩舌頭一下擠過牙齒,鑽了進來,纏繞上她舌頭,粗暴吮著,又細致地不放過口腔任意一處。 玉佑樘喘不上氣,用力推他,她比起他來生得太小,力道是差上許多,于是那人毫不費力地就能將她手奪開,架到他背脊上。 被他親著,玉佑樘覺得自己舌頭都化了,漸無知覺。 大掌隨即探進她中衣,摩挲著她滑膩肌膚,精細雕琢鎖骨,才露尖角小荷,盈盈一握腰線…… 玉佑樘這才回魂,吃勁狠咬他嘴唇一口,淡淡血腥味瞬間自二人口中彌散開來。 謝詡吃痛放開她,銀絲勾斷,他似回味般地舔去唇上血絲。 玉佑樘揪開他還掐自己腰側大手,眉心微皺,難受道︰“男女之事這部分我已通曉,而且上回我說過不想再上這種課了。” “我知道,”謝詡應道,他依舊喘著息,眸色深暗,明明承認,卻又來咬她耳垂,這處是玉佑樘敏感地,被他滾燙唇舌包裹舔舐,她又是受不住地一波顫抖…… “溫故而知,”謝詡啞聲這般講著,邊撩開她底褲,強迫地握緊她手拉下,于她自己腿間縫處一抹,而後將濕潤晶亮指尖遞至她跟前,形容認真專注道︰ “況且,你也想復習了。” 玉佑樘臉臊紅,又羞又惱,不想看他,疾疾支吾否認︰“我一點也不想……那麼疼。” 謝詡托著她,讓她雙腿環上自己腰,將她從椅子上騰空抱起,而後輕輕她嘴角啜了一下︰ “別怕,我會輕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少了些,放假實是忙,眼楮又痛,暫且先這麼多了,不好意思了【鞠躬 明天返校肯定就能恢復正常了。 —————————— 感激投喂霸王食妹子,搖尾巴,好飽~==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1:39:47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13:18:14 良辰一夜很*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15:39:18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16:38:15 無情畫珂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17:52:4 歲月是朵小白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18:21:7 我仰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22:18:26 明明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22:28:46 明明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19 22:48:4 *過客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 :53:8 32第三十一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謝詡將玉佑樘放平床榻上,而後欺身上去,他也不急著進入正題,只伏首細細親吻著少女嫩白頸子,親了一會,耳畔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他與她挨得極近,幾乎無縫距離,所以听起來也很清晰。 聲音自然來源于玉佑樘,音色簡直冰冷到骨子里︰ “謝詡,我不喜歡你這樣。” 謝詡微微一僵,停止了動作,但未直起身,依舊埋她頸側,低低笑了一聲,問︰ “哪樣?” 聞所未聞輕佻。 玉佑樘別開臉,並不答他。 謝詡見她不再作聲,只有悶悶吸氣,也不多做糾纏,邊直身邊將她也一起抱坐起來,撫了撫她擰皺眉心,問她︰ “你方才叫我什麼?” 玉佑樘還是蹙眉,硬巴巴吐出三個字︰“記不得。” “你叫我謝詡,”謝詡替她回答著,眉梢微提,“倒像是叫夫君,不像叫師父了。” 很明顯,這個稱謂取悅到我們首輔大人了,他輕刮著玉佑樘小臉,嗓音有種難見溫柔和縱容︰ “罷了,是我不好,睡吧。” 而後和衣躺下,摟著玉佑樘手臂卻是絲毫沒有松懈。 玉佑樘掙扎了一下︰“你這樣抱著我睡覺不舒服,我根本睡不著。” 謝詡又將環抱著她長臂收緊了一些,鼻畔是女孩兒發絲香氣,鑽進心口︰ “再喚我一次方才稱呼,我就松手。” 他不禁這般要求道。 玉佑樘聞言,再也不動,蜷他懷里,像只憋屈小獸,不吱一聲。 還跟以前一樣倔啊,謝詡憶起以往許多回憶,心間愈發柔軟,漸漸,他也闔上眼,入了夢…… 夢里是山寺桃花始盛開,百里胭脂雲。 他立于回廊前,靜靜望著十四歲玉佑樘騰一下蹦進桃花林,衣袍鞋履掃起一地落花,嬌嫩花瓣兒紛紛灑灑。 隔著一幕薄粉剔透色調,他能瞧見女孩兒努力地踮腳,一下下去夠開滿花朵桃枝,她又跳又踮,好不容易摘下一枝,緊緊抓手里,愛不釋手,嗅了又嗅…… 謝詡夢里依舊能真實地回憶起當時心境,他自出生起就擔負著許多,眼前黑暗又光明,只有一條荊棘滿布路,一份難以承受責任。 所以那時,他注視著這樣美好,只覺得刺目。 當晚他就毫不留情地讓她把桃花扔了,不論是桃花,亦或桃花一般美好少女,終究都不可能屬于他。 而今日夢境似乎又有了一些延伸,他能清晰地瞧見,摘下桃花後,心滿意足往回走玉佑樘突地撞上了他視線,而後,這個女孩兒未有一絲畏懼和心虛,折了個彎朝他走近,將桃花遞到他面前,笑道︰謝先生,送你了。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那一枝桃花嬌嫩水靈,似少女初妝,就跟握著它人一樣。 體質關系,謝詡春日極易起癬,向來惡花,但還是不作遲疑朝著那枝桃花探出袖去接,指尖剛踫到那棕色枝椏時…… 突地,自他所觸那一點起,整個桃枝慢慢粉碎,連接著少女握桃枝那只手,而後便是她一整個人,短促光陰里,逐漸化為幻影…… 他心悸不止,毛骨悚然,急切地想去抓,意料之中,抓了個空。 “鈴蘭,鈴蘭……” 被謝詡緊摟懷中,好不容易才有些眠意玉佑樘又被他一連串焦急呼喊驚醒,她驀然睜眼,回過身,就見額角滲汗,一直喚著她名字謝詡。 他似乎沉浸噩魘里很難拔身,眉毛痛苦地擰著,一臉慌亂顏色,雙手也胡亂撈著什麼。 玉佑樘一把扣住他手掌,大聲叫他︰“謝先生!” 謝詡這才安靜下來,濃睫輕微一顫,慢慢睜開眼,幽黑瞳孔朦朧似霧,而後才逐漸清明開來,直到玉佑樘能瞅見自己臉他眸中清晰地映出,他這才有了知覺…… 下一刻,幾乎慣性一般,他緊用力地把她扣回胸口,似是還心有余悸,沉吟著︰ “傻姑娘,千萬不要離開師父……” 玉佑樘沉默地盯了他片刻,垂下眼,沒有正面答應他話,只又往他懷里蹭了一點。 謝詡驚惶粗息這才漸止,極輕地喟了口氣,心滿意足地閉上眼。 =……= 翌日,半月一次朝休。 大臣們可以不用早起上朝,玉佑樘當然不用。 她醒來已時至中午,謝詡早便不身畔,她只依稀記得他起身後,曾自己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方才離去。 碧棠端來漱口水時候,她含著水,模糊問︰“謝大人回去閣里了?” 碧棠答︰“是啊,”答完又突然放低嗓音湊近她,問︰“殿下,是不是特別累啊?” 玉佑樘取過擦臉毛巾時候,順手敲了她腦袋一下︰“整天腦子里想什麼呢。” 碧棠嗖一下縮回頭︰“現皇宮里所有人都這麼想,可不止我一個。” 玉佑樘不理會她,只悶毛巾里,格外平靜道︰“其實根本沒什麼。” 碧棠不太明晰她意思,換上一張疑惑臉,玉佑樘卻不想再理她,由宮娥套上便服後,便提步往外走,喚上她︰ “今天難得休假,咱去御花園走走。” 玉佑樘今日未戴發冠,只將一頭青絲高高束起,衣著也很隨意,一身青色深衣。 她行走向來溫吞,不急不緩,柔順發飄風中,盈盈起伏,很是動人。 她穿越畫廊,風流無涯模樣,恰似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 御花園中忙碌小宮娥們痴痴望著,又猛然想起他龍陽之好跟首輔大人有一腿,不禁悲喜交加,悲得是完美男子都去斷袖了,喜得是將他二人浮想聯翩一番,似乎也挺有愛…… 玉佑樘當然不知,她心無旁騖走著,暮夏風灌進袖口,雖然依舊燻熱,但她體內寒涼,所以還算適應,並且覺得不錯。 閑逸時光可不能用來浪費,她帶了魚食,便停闌干邊喂魚。大約一刻後,將後一把魚食拋下,綠水殘荷之中,幾十尾錦鯉擺尾涌來,爭搶了個干淨。 她這才滿意轉身,方要走下游廊階梯,便見對面浩浩蕩蕩來了一撥人,定楮一瞧,是皇後娘娘與她宮人。 每每見著這女人,她都會油然而生出許多生理加心理上排斥。 所以此番踫見,游園好興致瞬間掃去一半。 不過玉佑樘並未表現出一絲尬色,她微微垂首,以示敬重。 身邊碧棠也忙跪拜行禮,給皇後請安。 皇後娘娘于她們跟前駐足,嗓音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柔嫩到撩人︰“真是神了,我今日出門前還想著會不會御花園踫見我樘兒呢,結果還真應了我之所想。” 玉佑樘仰頭,朝著她禮貌地輕輕一笑。 而後她眼尾一齲 煬躉屎竽錟鍔聿嗷拐玖艘晃凰匚疵擅婺凶印  是位老人,發絲斑白,約莫有六十多歲光景了。精神卻很是矍鑠,五官硬朗,年輕時英俊姿容可窺一斑,他眼底神彩奕奕,也正打量著玉佑樘,似能洞悉。 隨即就聞見皇後用掐得出水聲攆敢宮人道︰“你們先走吧,本宮與父親,樘兒有些家事要談。” 幾位交手跟一旁宮娥聞言,忙退到十里開外。 原來是國丈,玉佑樘移開同那老人對視目光,明晰過來,這位老人是皇後父親,戰功累碩,已被封爵位為輔國將軍。 她正細思著,卻不想皇後突然拉起她手,她心底不由厭惡,但又防相由心生,便垂眼去瞥自己手,女人細長金指套正輕輕覆她腕上,很是刺目。 而後,皇後娘娘一直拉著她進了湖中小亭,到亭心才止步,命令道︰“來,陪本宮聊聊。” 其間那老人也一直沉靜又嚴肅地跟後頭。 到了這里,四下也無一人,玉佑樘一把抽回自己手,攏回袖中,憎惡之意溢于言表。 皇後見狀,以袖掩唇笑了笑,勾唇問她︰“你討厭我?” 不等她回答,皇後娘娘又徑自道︰“你不該討厭我,我好歹也算得上是你姨母;何況,若不是本宮,你和你娘親恐怕還田地里嚼著野菜呢。” 玉佑樘背手走至亭邊,望著靜止湖水,平靜道︰“我甘願過以往平淡無爭日子。” “那也沒辦法呀,”皇後娘娘嬌媚腔調自身後傳來︰“誰讓你母親毀容了呢?” 她血紅嬌唇輕啟,哀婉嘆息,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還得我來替她入這可怕深宮。” 玉佑樘手肘架欄桿,並不回首,眼光邈遠︰“我看你倒是適應很。” 皇後走至她身側,緋衣流動如霞︰“適應很?呵呵,你可知我得知自己無法生養後那段日子是如何過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都不足以形容。” “那又如何,”玉佑樘側頭,毫不畏懼地直視她︰“我娘親毀容之事真相,你以為我不知曉?惡毒貪心女人,這些皆是你所應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後娘娘似是听見了一個極為好笑笑話,前俯後仰笑了許久,突一下收起笑容,抬起五指掐住玉佑樘下巴,瞳孔張大︰“你以為自己有多高尚?還不是跟我一樣是個頂替旁人冒牌貨,還不是和我一樣是個生不出孩子可憐蟲!” 她指甲幾乎掐進玉佑樘肉里,玉佑樘卻似乎感受不到一點痛楚,面色平靜,眼中未見波瀾,依舊坦蕩透徹地正視她。 這般僵持了許久,一邊沉默半晌老人才上前幾步,拿開皇後手,邊沉靜訓斥道︰“獻容,你明明知曉自己是姨母身份,還同小輩斗什麼氣。” 他又望向玉佑樘,擠出一絲慈愛笑︰“鈴蘭,這幾年確實苦了你和你娘親,是外公對不住你們。” 玉佑樘揚唇一笑,講話音色卻是極冷︰“真是抱歉,我自打出生,就從未見過你,不會承認你這外公,還請國丈爺切莫私自妄稱。” 她又瞥向皇後娘娘,目光清澈透析,似深井之水︰“我今日站這里,只是為了我娘親,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話畢,她退了幾步,一揖道︰“皇後娘娘,姜國丈,我先告退了。” 隨後眼尾都不掃一下撂兩人原地,徑直走出湖亭。 姜國丈盯了許久玉佑樘背影,她一襲青衫,高潔雅致,身姿明明瘦弱縴細,卻有股淡漠無畏倔勁。 直至她消散視野,老人才垂下眼,也不知想什麼。 皇後斜睇他一眼,提醒道︰“父親,已到今日,你再起什麼憐惜念頭也是為時晚矣,倒不如安下心,”她頓了頓,問︰“您同謝詡那小子商討好了麼?” 姜國丈負手于背後,淡淡道︰“已經商量好了。” 皇後道︰“他還算信得過,糧倉那事倒是處理得掩人耳目又干淨利落。” 姜國丈點了點頭,又問︰“皇帝那邊可有異常?” “沒有,還心無旁騖地念著經清著心呢,半年都不見出一次謹身殿,殿內宮人稟來消息也無異樣。” “好啊……”老人拉長尾音輕嘆道,捻了把蒼白胡須,又定定重復︰“好。” 皇後又問︰“定下時日了嗎?” “今夜。” “今夜?會不會早了些。” “已經準備了這麼久,謝首輔也說不早了,”國丈微眯起眼︰“不然老夫也不會特意回宮一趟告知與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即將進入本卷*,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ps︰女主不會沒有生育功能,淡定—— 謝謝送霸王票萌妹朵~ 懶人漾_pigr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 17:42:26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 22:59:48 蜀黍山里人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1 13:19:42 33第三十二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是夜,子時。 銀白月光灌滿宮闈,一片片臃腫雲緩緩移過湖面,微弱光給枝椏瓖上一頂花邊,似珊瑚般,而卵石路上提燈行走宮人與護衛,宛如海水中魚,穿梭來去。 這一晚,與平常並無差別。 安靜而平和。 謝詡立于城牆邊,一身玄色氅衣,微風蕩漾,掀得披風如潑灑出去墨汁,他腰間佩有長劍,一雙眼被黑夜侵染得愈發深沉,面色也是慣常寡淡薄情。 他身側是一位同樣提著長劍老人,周身披滿金甲,他五官原本已是蒼老,但月光渲刻下,卻顯得愈發神秘而英挺。 老人手中把玩著一只虎符,興味盎然道︰“老夫當初可從未料到,而今還能垂暮之年再干一番大事業。” 謝詡不回他,也不看他,只直直注視著前方。 老人又笑道︰“你那潤州兩萬兵馬已守建康四周,隨時可以領一萬入城。我也已借動兩萬驃騎,獻容那頭還有五千禁衛,再者你門生遍布朝野,也算是萬事俱備了,”他習慣性地捻了把白須︰“首輔大人啊,此次逼宮,你我也算是隱忍多年。只望你順利復國後,莫忘了當初答應老夫事。” 謝詡沉聲道︰“自然不會忘記。” 語罷他又闔了闔眼皮,胸腔長長起伏了一下,似排開浪潮。 這一天,這一刻,他已等了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來,他未嘗有一天完全開心日子,作為前朝皇族後一名遺孤,自打出生那一刻起,他就背負著復國重任,歷經過為殘酷歷練和折磨,也承受過為痛苦考驗與責難,終將他塑造完滿,隨即改名換姓,偽作假身世,中上狀元郎,再後來入朝為官,謹言慎行,終于一步步權傾朝野只手遮天…… 一切都按照預定步調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唯獨一樣,他未嘗料到—— 那就是喜歡上玉佑樘。 他這些年一心專注于復國,未有雜念,也根本不會料到自己此生還會再有情愛。 前朝遺留勢力微弱,僅憑他一人之力是斷然不可成功,十幾年前,他意外抓見姜皇後假孕把柄,從此勾結上姜家勢力。欲將那一開始出生皇子培養為自己今後用以籠絡朝堂傀儡,卻不想那孩子先天啞疾,而且身體太過羸弱,八歲那年便夭折宮外…… 本以為這個計劃上已沒有了任何希望,卻不想姜爵爺又突然找上他,言那皇子其實還有一位藏匿民間龍鳳胎姐姐,身體端健,相貌上是和大皇子有九成相似。況,皇帝先前就對外宣稱過大皇子會山寺里調養許久,幾年後再回宮露面,宮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記得那時還年幼大皇子清晰面貌。 姜爵爺念他那時官位還不高,又一身好才學,正巧掩人耳目,就將培養假太子重任交托與他—— 于是,濃秋某日,他寺里接到了那女孩,觸見到她第一眼,便不由心驚,果真與已夭亡玉佑樘分外相近。 他將她抱進廂房里,放下,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細長眉眼生來自帶一流雌雄莫辯風骨,她面無表情答︰“鈴蘭,”又頓了一頓,補上姓︰“姜鈴蘭。” 他極少同小孩子打交道,但又覺得她跟別小兒不一樣,有些許老氣橫秋可愛,想揉揉她頭毛,又不願折了自己今後要塑造嚴師形象,只好垂手作罷。 只平靜望進她眼里,告知她︰ “從今起你便是玉佑樘,大梁朝嫡皇子。” 思及此,謝詡雙眸一瞬厲睜,同身側姜國丈道︰“此次逼宮事成,我只有一個要求。” “哈哈,”一身黃金甲老人朗聲笑道︰“說吧,原來謝大人也有他欲他求啊。” “不能傷太子一毫,”謝詡語調帶著沉重感,堅定又壓抑。 姜國丈“咦”了聲,問他︰“只是一顆棋子罷了,何必如此,難不成……你愛上她了?” 謝詡不作聲,眉目籠深深夜暗里,似無聲地默許。 老人見狀,又嘲諷一般笑了︰“自古成大事者皆不會為情愛所阻,你該看看當今聖上,不一樣是被兒女私情蒙蔽了雙目,現下都到了怎樣境地。” 謝詡嗓音依舊端穩,似乎不為所動,又帶著一絲告誡︰“做好你分內事就行。” “好吧,”國丈撫了一把手中寶劍︰“鈴蘭這孩子,好歹算是我外孫女,骨子里也流淌了一半我姜家血,于情于理也不能傷她……” 他話未落,京城東南方向燃起一朵煙花,曜亮了半片夜色。 這是舉事信號彈。 謝詡也瞧見了那一方亮光,他薄唇微抿,面色愈發凝重,而後解下佩劍,側身走處城門。 他要去同自己萬人兵隊接應。 潤州那邊派來大軍,世人只羨艷著那里擁有前朝第一大倉,穰穰滿家;殊不知它也是前朝一方勢力之地,數年間,暗地里為反梁復國將士們提供著源源不斷軍餉供給。 足食足兵,民之信矣。 這可是人人皆深暗道理。 姜國丈也跟他身後,走下城牆,踏出後一道石階時,月光瀉入,滿目齊整銀甲大軍瞬間晃了他眼。 老人不由發自內心暢一笑,他征戰沙場縱橫朝堂多年,直到此刻,心境卻依然能夠抑制不住地亢奮,亢奮到手心幾乎冒汗。 謝詡倒是不見他色,不疾不徐走上前去,接過為首一位將士遞來韁繩,而後翻身上馬。 那起首將軍模樣人才又踩上鞍踏,勒著韁繩掉轉馬頭,朝著後頭數列兵士,振臂高呼︰ “殺絕玉狗,復我河山——!” “殺絕玉狗,復我河山!” 眾人口號齊喊,驚人心魄井然一致,兵士們高舉火把,喧囂斗志幾乎能染紅天空。 那位將軍又調回馬身,恭敬地看向謝詡︰“殿下,一切都準備妥當,攻城吧。” 幾乎不假思索,謝詡頷首。 即刻,姜國丈也翻身上馬,鮮紅披風宛若火焰,他高亢地附應道︰“謝大人,老夫可等不及了,率先帶兵壓城,為你開路了!” 片刻征得謝詡肯首後,足足兩萬人驃騎部隊似一條巨大銀龍,利落地流入建康城,恢弘異常。 有姜老開道,謝詡軍隊也是一路順利無阻,抵達宮門,往日訓練此刻得到驚人而高效發揮。若此刻天空俯瞰,定能見到一萬人馬就如同疾淌星熠銀河一般,不一刻,便將偌大內皇城纏裹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 與此同時,還謹身殿內皇帝陛下接到一位宦官緊急密報。 小太監滿頭冒汗,眼眶都急得紅了一圈,道︰“陛下,姜皇後已領著五千禁衛軍壓殿外,要求陛下您即刻退位。” 明滅不定燭火里,默誦經書老人一動不動,唯獨睫毛極輕地顫抖一下,卻始終沒有睜開眼楮。 皇帝陛下一襲青袍,懷中攬著一把玉柄拂塵,他五指扣入拂塵上頭鬃毛,將糾纏不清白絲理了一理,才又繼續焚香,誦經︰ “身且不安,何情及道?是以修道之人,要須斷簡事物,知其閑要,較量輕重,識其去取,非要非重,皆應絕之。猶人食有酒肉,衣有羅綺,身有名位,財有金玉。此並□之余好,非益生之良藥,眾皆徇之,自致亡敗。靜而思之,何迷之甚……” 面容是一如既往虔誠。 此刻謝詡也帶著另外一萬兵馬壓入皇宮,他策馬徐行,表情平和,身後跟著汩汩流動無隊伍,皆是他精心培育驍勇善戰,果決無懼之輩。 一切掌控之中,無需慌亂。 與他並肩齊驅一位將軍喚他,拱手道︰“殿下,還請下達指令。” 謝詡效率奇高,極短時間里,就一一發配好前往各殿任務,兵士們聞言,又是一番斗志昂越,朝著目地趕去。 那位將軍也有接到授任,正打算驅馬離去,似乎想起什麼,問道︰“殿下,您去哪邊?” 謝詡將長劍重扣回腰間,怔怔望向東方…… 宮里動靜這樣大,她定已經知曉了罷。 這時她恐怕也被困宮中,也不知她會不會受驚,會不會從此憎恨自己。 思罷,謝詡心頭一揪,痛得他幾乎講不了話,過了許久,才極輕地吐出三個字︰ “太子宮。” 下一刻,他力道極狠地朝馬肚一抽鞭子,駿馬嘶鳴,朝著東宮方向奔馳而去—— 凜冽氣流迎面湍湍襲來,將謝詡高豎發絲憑空翻卷…… 他只想一點,再一點見到玉佑樘,太子宮中皆是他安排人,她此刻定被那些人禁錮宮中,動彈不得,宮外又是皇後重重圍疊禁衛軍。 她那樣嬌小身軀,又那樣倔強性子,定是會反抗,也不知會不會受什麼皮外傷。 風夾著塵埃打進謝詡眼楮,他卻不敢閉上,眼楮不由酸澀,一點水涌出,燙得他眼眶發疼。 胯下駿馬越過幽謐心月池,這是他與她第一回宮中私下會面地方,也是他頭一回宣告對她所有權地方…… 跑馬又穿過御花園,先前,他偶爾會去後宮與皇後國丈私下議事,回來時曾見過她多次停湖邊,石橋上,闌干後,掏出袖中一袋魚食來喂錦鯉,她低頭望著一群色彩繽紛小魚涌來,面容煦風般溫柔……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那時藏身僻處遠遠望著,似欣賞一場太美風景,卻又擔心風景里人會發現到他…… 韁繩嗖一下被拉緊,馬蹄驟止,身後一隊軍士也跟著停住。 端本宮殿門近咫尺,謝詡撩開披風,利落翻身下馬。 一位兵士問︰“殿下,為何不直接驅馬闖入?” 謝詡道︰“不可。” 馬蹄踏鳴,他怕驚擾了玉佑樘。 何況,下馬後會顯得自己低一些,離她近一些。 殿門緊閉,內里卻是燈火通明,偌大宮廷里,似一夜搖搖欲墜孤舟。 謝詡心中一疼,絲毫不顧把守禁衛軍們招呼,目不斜瞬,大步流星地踏上漢白玉石階,朝著殿門走去—— 若他此番順利復國,登基為帝,他一定要以盛大婚禮,娶她作他妻子,以她名,冠他姓。 前腳已抵達殿門,謝詡手觸上殿門精美木紋,欲要推開,卻又倏地放下。 越是想見到人,敲門聲音越溫柔,甚至是不敢敲門,生怕驚了門內人。 身後一位小將提醒︰“殿下,您愣著做甚麼,進去吧。” 也是,她被囚禁里頭。 謝詡勁回掌心,一下推開大門,兩面門板洞開,第一下映入眼簾,便是遠遠坐堂心案後玉佑樘,她身邊包圍了一圈宮人,而她,正小小一只待中間,清清瘦瘦,若隱若現。 謝詡走進幾步,清晰地看見她正端著一只瓷杯飲茶,腰桿筆挺,如水岸葦草,氣質縴弱卻又堅持。 謝詡見她若此,幾乎落淚,周遭一切變得模糊而緩慢,他心疼之極,忙大步上前,想撥開那些禁錮她人,直接將她擁進懷中。 身後兵士見狀,也疾疾上前,似乎是要越過他去活捉玉佑樘。 謝詡反應過來,灼熱憤怒沖上大腦,他凜冽冰冷地一吼令下︰“不要傷她!” 兵士們也戛然止步。 而此刻,近咫尺少女突地勾唇,長睫一揚,眼神似能穿水而出戾箭一般,直直朝著謝詡看過來。 那張朝夕相處幾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面龐之上表情,當下竟變得分外陌生。 下一刻,身旁幾名兵士利刃齊齊架上謝詡頸側,而後,他見玉佑樘輕悠悠擱回杯子,望著他,緩慢平靜,又帶著一絲顯而易露嘲諷道︰ “是不要傷你吧,謝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啦啦啦~耶耶耶耶耶耶~ ———————————— 謝謝美少女們投喂霸王票~嗷嗚~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1 19:5:29 138425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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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佑樘抵達奉天殿時候,估計是事出突然,殿內只有零零落落幾位宮人。 她舉目,皇帝陛下已經高高坐金色龍椅上了。他頭戴雙龍戲珠翼善冠,一身明黃龍袍,兩肩織有日、月二章紋,人靠衣裝,此刻他面若冠玉,精神了許多。 那個曾經終日渾噩,痴迷修道衰敗老人仿若只是一個泡影。 他依舊一副玩世不恭懶散樣,斜倚龍椅把手上,見玉佑樘來了,也沒一點欲要起身接應自己大兒子意思,只笑問︰ “朕大半夜上朝,不知有沒有吵著樘兒好夢啊。” 玉佑樘走上前,行臣禮道︰“父皇也知兒臣今夜定是難眠,何苦講這些見外話?” “哈哈,”皇帝直起身,朗聲一笑︰“朕這邊好戲將要上演,不知樘兒那邊可已經處理好了?” “自然不會拖父皇後腿。” 玉佑樘揚眸,同皇帝陛下心有靈犀相視一笑。 兩對細長深黑眼眸幾乎一模一樣。 ——自古以來,血脈永遠是為深厚恆久羈絆。 玉佑樘重回到輔座,撩擺坐定。 此刻,接到臨時上朝通知大臣也魚貫而入,很殿里兩列人,站滿滿當當。 閉關近一年皇帝陛下忽然半夜上朝,定是有什麼要緊事,這些人也不敢怠慢,忙馬進宮。 皇帝陛下此刻已然端坐,一雙狡黠長眸里頭,黑眼珠子轉啊轉,來回掃著眾人。 他突地將視線定格一人身上,親和萬分地喚他︰“太保大人啊。” 太保一直以來都是謝詡門生,深悉他今夜欲將舉事,也未敢寢下,一直縮房里等候結果。娘親,大半夜突然接到皇帝要臨時上朝通告,嚇得幾乎尿失禁,估摸著是謝大人事敗……于是乎,匆忙又戴上烏紗冠回到朝中。 過來一瞧,果然,謝大人不眾列,看來是不妙了。 他正哀嘆著,突听見皇帝喚他,又是一陣腿抖,戰戰兢兢上前,道︰“陛下喚微臣何時?” 皇帝道︰“朕好久未見到愛卿了,叫一下也不成麼?” 說完他又故作些許惱怒狀。 太保噗通一下跪地︰“陛下啊,別說是一下,您叫下官一萬下都行啊!” 皇帝又換回笑眯眯神情打量他,又訝異道︰“呀!這才距離朕下達上朝旨令不過一炷香光景,太保大人這身朝服換得倒是迅速,頭冠也戴得格外齊整,都不見一絲發亂。這都丑時了,難道愛卿竟還未眠麼?這……不睡覺,等著做什麼吶?” 太保聞言,悶頭地,背脊是抖得厲害,“臣,臣只是閱書,閱,閱,閱書閱得都忘了時間。” “哦——”皇帝陛下意味深長應答一聲,終究還是放過了他,道︰“愛卿,你起來吧。” 太保大人忙舉笏謝恩,退回原位。 面色已是煞白。 與此同時,朝中群臣中有不少人忙偷偷拽亂發絲,撥歪發冠,揉皺衣角。 玉佑樘坐于高處輔座,這些小動作自是一目了然,她不由會心一笑,笑容還未收起,就听見右上方皇帝陛下威嚴嗓音︰ “樘兒,叛賊謝詡呢?” 叛賊謝詡? 啥情況?首輔大人怎麼鳥,一小眾不明真相臣子紛紛眨眼。 玉佑樘也忙起身,一揖道︰“已被押殿外,隨時听候父皇發落。” 她話一落,朝中一片齊貫 氣聲—— 大臣們幾乎同時掏著耳朵看過來。 靠,老子沒听錯吧,太子殿下竟能開口講話了? 今晚真是個驚魂夜。 皇帝見狀,勾起愉笑意,解答道︰“當日太子出生時,神醫便言他今後若調養好,極有恢復可能,眾愛卿有什麼可驚奇?” 大家皆是怔愣。 皇帝陛下又風輕雲淡一描而過︰“暫且不議這個,先將姜皇後和姜國丈押上殿來。” 皇後和國丈?這又是啥情況? 一群不知前後因由臣子們只覺得自己智商完全跟不上事態發展……只好沉默不已地跟著坑爹作者劇情走。 皇帝話畢,一列高大威武禁衛軍押著發袍凌亂皇後娘娘和面若枯灰輔國將軍步入殿內。 一位身著金甲戎服高大少年走隊側,他金鳳翅盔,頂飾紅瓔,手中所持金鋮流光溢彩,尖端明艷,似頂著一顆小太陽。 方一站定,禁衛軍便重踢了二人各一腳,兩人倏然跪地,軀體軟綿如泥,仿佛再也站不起身了。 同時,那位少年猛一下摘下盔甲,朝陽一般器宇軒昂眉眼瞬間暴露大家視線中,眾臣定楮一看,竟是齊王二殿下。 齊王將金鉞交給身畔一位禁衛兵,利落地屈膝跪拜,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陛下連連肯首︰“好啊,佑楊,好兒子,起來。” 齊王這才起身,中途瞥見輔座上玉佑樘,恰逢對方也正看著他,視線不由撞上,對方隨即溫淡一笑。齊王輕不可聞地冷“哼”一聲,隨即偏過臉,不再注意她,重回臣列。 皇帝陛下又發話,面朝是玉佑樘︰“樘兒,我看下頭眾愛卿們都雲里霧里,朕也懶得講,你替朕將事情原委說說吧。” 玉佑樘聞言,忙起身瞥了瞥一臉無辜狀黃袍老人,腦後不由暴汗,沒想到休息這麼久了還是懶成這樣啊父親大人…… 也罷,她心中無奈一笑,才平靜陳述道︰“皇後姜氏,輔國將軍姜尚義,勾結前朝叛賊謝詡,意圖謀反,幸虧聖上早有先見之明,托二弟暗中帶兵回京,蟄伏于皇城周邊,只等叛軍有所動作,黃雀後圍剿他一個措手不及……這是宮外。” 她總結,一時間,朝中死寂。 “至于宮內……”玉佑樘又望向眾臣,目光鎖定一人︰“還請張親軍指揮使出列。” 此刻,匐地面一動不動姜後和國丈乍然抬眼,惡狠狠看向群臣中出來那位五官硬朗中年人。 這位中年人立于焦點,面色卻不見有波動。 玉佑樘又徐徐介紹︰“張大人便是陛下安插逆賊之中細作,他曾答應借姜氏五千禁軍用以謀反,實際上只是偽裝……” 講到這里,中年人微一頷首,從寬袖中掏出一份信件模樣東西,交到玉佑樘手中,言︰“此乃姜氏與姜國丈謀反密證,還望陛下細查。” “你……”姜國丈怒目橫眉,一下直起手臂指他,胸口卻是被急火攻得幾乎窒息,半個字也吐不出。 姜後垂下眼,形態優美紅唇哼然冷笑︰“騙子……呵呵,全是騙子……” 皇帝能听見她話,唰一下起身,明黃衣角齬旌斕靨海 煨熳呦鹵萁祝 = 蟾埃 ┤砦氯岬馗 爍N屎竽錟鑀販  瓢 稅闈鑽譴Щ觶 跋茲蒞。 憧峙率僑 煜旅蛔矢窠艙餼浠叭肆稅鍘   他將她凌亂發絲一點點壓平,而後手指又逡巡到她臉頰,再流連到下巴,然後一下用力地掐起她下顎骨,迫使她直面自己。 這個動作極重,疼得女人直哼。 皇帝眯起長眸,輕笑道︰“獻容,你可是足足騙了朕十多年吶。” 圍觀眾臣澹 趺匆幌倫喲庸鵂液拮 蕉 槌グ耍浚浚浚 不過皇帝陛下還是點到為止,未對自己往昔□作詳細述說。 他將停那個縴細下巴長指一下收回,輕嘆一聲道︰“唉,朕也不願太過絕情,這樣吧,廢除姜氏後位,撤去姜尚義爵位,削職為民……” 他將柔和目光落地上頹靡二人身上,補充道︰“即日起,流放邊土,終生不得再回京都……” 皇帝又淡淡地補充︰“我說流放,是要用雙腳走過去哦!” 眾人心中嘔血,陛下好生殘忍。本來去邊疆就路程遙遠,沿途險惡,此番流放,恐怕不是死途中,就是到了目地差不多也一頭倒地從此再也爬不起來了。 太狠了! 這時,皇帝又環視眾人,沉吟︰“嗯,諸位愛卿可有要替他們兩位講些好話?”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眾人腦殼搖得像撥浪鼓。 官場本就是如此,牆倒眾人推,沒有上來反目成仇踩一腳就算仁慈了。 皇帝陛下這才滿意淺笑,背身重回階上,卻未重回龍椅,而是折了個彎,走至一方華貴帷幕前…… 他輕輕將那繡有淨雅彩織一邊簾幕掀起,而後小心地牽出出一只手來—— 是一只女人手。 那只手沒有精心保養修長指甲,也未佩戴任何貴重金玉首飾,甚至肌澤都沒有那麼光潔。 眾臣卻分明瞧見自家陛下護若珍寶一般,將那手主人牽出…… 也能清晰地听見皇帝溫柔地喚她︰“見容……” 等這位名叫見容女子撥開簾幕走出,完全展露眾人目光里頭時候,朝堂之中又是一片不約而同吸氣聲,這女人皇後扮相,一襲明黃大衫,戴有三龍二鳳燕居冠,金曜鈿花,邊垂珠滴。 她雖戴有面紗,掩去了一半面容,但鼻子以上直至眉眼部分,明顯跟當下廢後姜氏一模一樣! 殿中怔然,不由一片沉默。 突地,一句“兒臣參見母後!”激越亢音劃裂靜謐,音中帶有明顯顫抖——是只有講出這句話人才能清楚知曉,痛淋灕,苦甘來,喜不自禁顫抖…… 太難了,太難了,明明很想努力地端穩住場面,可是太難了,完全控制不了,也抑制不住。 ……這一刻……我等了,也忍了很久了啊…… 階下臣子們循聲看來,是太子殿下,她一整個縴細軀體已伏首跪地面,姿態敬重而熱誠。 而後她緩慢地揚起頭來,精雕細琢小臉上,眼眶已然暈紅了一大圈。 千回百轉,柳暗花明,一瞬間朝中所有文武百官也終于明晰過來,一致跪地! 爾後,整齊又連貫高呼,響徹奉天大殿穹宇金頂,良久不絕……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作者有話要說︰嗨,大家好,有個關于皇帝跟姜家雙女年輕時候小番外,我就不單獨列章節了,幫大家省省錢,作者有話說里面。 盜文童鞋也注意一下啊,別遺落了。 京城人人皆知,柱國將軍姜大人家中有一對妙曼女兒。 雖為同胞,卻是花開一朵,各表一枝。 姐姐姜見容溫雅沉靜,妹妹姜獻容活潑可人。 獻容經常出門去東街玩,采購一大堆綢緞首飾,店家一見到她便笑開顏。因她常露面,外加身份尊貴,也博得許多京中年輕公子哥垂青,上門提親富商之子,高官兒郎是險些將門檻踏破。 比起妹妹高調,見容內斂了不少,她幾乎不出門,鮮有人外頭見過她,以至來向她求親人也不如獻容那樣頻繁。 她倒也安于現狀。 不過,對于這些上門求親青年才俊,姜大人皆是含笑婉拒。 被回絕眾人得出結論,看來這爵爺是要把女兒送進宮節奏啊。 這樣一來,便也沒什麼人來提親了。 唉,高攀不起嘛。 一日午後,獻容一如既往出門逛街,見容還是窩房里,宅久了悶得慌,就遣下人搬了桌椅去亭中畫畫。 而當天,剛登基沒幾年帝玉謹修恰好微服私訪,來姜府轉轉,順便表達一下對下屬體恤之情。姜大人自然是受寵若驚,忙帶著萬歲爺往客堂走,途中恰巧能穿過庭院游廊…… 于是乎,就像許多畫本中所寫那樣—— 日光融融中,咱們血氣方剛正值年少春心萌動帝陛下對百花叢中作畫美麗少女一見鐘情了。 礙于面子,他又不好直接走過去問,只問身邊姜大人,咦,這姑娘是誰。 忙道︰“回稟陛下,是小女,要叫她過來嗎?” “不用了。” 玉謹修死要面子,而且做皇帝重要是什麼!就是不能過度表露自己心緒。 所以他也沒多問,只平淡“哦”了聲,就收回視線,繼續疾疾朝著堂屋走去了—— 途中仍不忘又偷瞄了見容兩眼。 姜還是老辣,老人看他這樣,一下子就明悟過來。 于是當天用晚膳時候,姜老爹多喝了兩杯,興致昂揚地拍著見容肩膀︰“哈哈哈,皇帝陛下今兒個來府上玩,怕是已經看上你了。” 見容瞬間羞紅了臉。 獻容一邊默默扒飯听著,險些將筷子折斷。 沒過兩天,見容房內,收到自家老爹上朝後帶回一封明黃小箋。 其上內容——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落款處是玉謹修,外加一個精致小紅章。 天下誰人不知當今聖上大名? 見容有些羞赧,但她性子向來懦弱,怕被閑人講攀高枝,便將這封情信悄悄藏好,也沒再回復。沒想到對方反而愈發熱切,從以前一周一封,再到一天一封,再到後半天十封。 獻容指甲掐下亭中牡丹一朵,將這一切都都看眼里,而後牡丹被捏了個粉碎。 再後來見容再也沒收到過皇上信件,她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 突然有一天,她庭院里,蹲那栽蘭花,突然感覺被一個黑影罩住,她站起身回過頭,就一下被那影子主人拉進懷里,屬于男人氣息鋪天蓋地。 娘親啊,哪個登徒子,見容雙手抵他胸膛,想掙扎開他禁錮。 那男人卻她耳邊低笑一聲,道︰“獻容,都回給朕那樣多信了,還想推開朕?” 見容聞言,一下停下動作,僵原處,心突然冷到谷底。 那人卻是將她抱得緊。 當晚,見容跑進獻容房里,質問她︰“我信全被你截走了?” “什麼信?”獻容對鏡卸下一根金簪。 見容平日性子雖隨和,原則問題上卻是絲毫不避讓,她徑直走到妹妹跟前,迫使她直面自己,道︰“把我信還給我。” “為什麼要還給你?”獻容起身︰“姐姐既然不要,我為什麼不能搶?” 見容認真道︰“那你也不該用如此卑劣手段。” 獻容冷笑道︰“我還有卑劣手段呢……” 話未落,她猛然抬手,握緊金簪已極地見容臉頰上又狠又深地劃下—— 少女慘呼聲驚動了姜夫人,她趕忙帶著老爺循聲跑來,推門而入,第一眼見到便是蹲地上捂著見容,鮮紅血正順著她指縫溢出,一滴一滴落地面…… 啪嗒,啪嗒。 一年後,黃道吉日,宜嫁娶。 帝迎娶柱國將軍家女兒姜獻容為後。 舉國歡慶,天下大赦。 見容戴著面紗,立撒花歡呼百姓之中,被推來擠去,神情卻是始終恍然。 當晚,玉謹修回到寢宮,執喜秤掀開後大紅蓋頭,觸見那張熟悉又明艷小臉,他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幸福人。 不過獻容過並不開心,因為她深知自己與見容差距,只能時刻惦記她音容和姿態,量做到處處與她相似,生怕皇帝某日突然將疑惑目光落她身上,同她道,你不是她。 再後來,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半年後,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她被確診為終生無孕。 皇帝第一個得知後,反而愈加憐惜,嚴聲令下不準宣揚,而後私下找來姜國丈商量,國丈也是震驚不已,平穩幾天後,給出對策,言獻容其實還有一位年幼時便因病失容姐姐,若是可以讓姐姐代孕,妹妹假孕,也不失為一項好計策。 年輕皇帝思索許久,又見獻容每日郁郁寡歡,心疼不止,終究還是同意了這項計策。 見容也從姜老爹那得知了這件事,直接表明,她不願意。 老人即刻跪倒,淚流滿面,哭著求她。 並且告訴她,其實她與獻容根本不是自己親生孩子,而是旁人扔他家門口一對棄嬰,但他與夫人並未嫌棄,還是含辛茹苦養大了她們倆,希望見容看他們養育之恩份上幫幫忙,不然獻容生不出孩子可就慘了。 見容同意了。 姜老爹又求她去見皇上時候,什麼都不要說,千萬不要講出真相,不然姜家上上下下都得死。 她也僵硬地點點頭。 當晚,皇帝陛下很郁悶,他要去臨幸別女人了,可他並不喜歡她。 見容被偷偷送進他寢宮時候,玉謹修冷冷地瞄了一眼這個戴著面紗女子,然後一怔,眉眼果然與皇後幾乎一樣。 但他還是將她打橫抱上了床,他都沒有親她,直接又粗糲地進入她身子。 從頭至尾,見容都沒有講一句話,也沒有一絲掙扎。 當後一把灼熱灑進她身體時,她鼻頭才有了一絲酸意,隨即瘟疫一般擴遍全身,全身都那樣痛,痛到都發不出聲音。 她閉上眼,腦中想起了一句詩。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一滴淚珠自她眼角滑下,沒人看得到。 她順利懷孕了,與此同時,獻容也開啟了自己假孕計劃。 懷胎十月,她宮外誕下一對龍鳳胎。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是他孩子啊,她還沒來得及看那男嬰一眼,就被宮里人匆匆抱了回去,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讓他們好好待他……” 人去房空,留她身邊,只有大女兒。 她虛弱地躺床上,抱過那孩子瞧了一眼。 小女嬰此刻已經睜開眼楮了,一雙眸子黑潤細長,分外眼熟。 她心中一苦,她這輩子終究擺脫不了那個人了。 所有幸福,所有痛苦,都是那個高高上人帶給她,而他曾經留給她,也不過一首小詩罷了。 後來見容得知,那男孩子被診出天生啞疾。她還慶幸了一番,宮中那樣言多必失地方,不會開口講話,也許還能活長一些。 後來她又听說,皇帝依舊很喜歡那孩子,她心中又彌漫起一絲滿足與甜蜜,那終究是他和她孩子啊。 再後來,姜家開始忌憚她存,只覺她隨時都是個炸彈,便千勸萬勸,要將她和她女兒送到偏僻地方生活。 她深知姜家沒有對她們娘倆趕殺絕已經是仁意至,很同意了,並且保證永遠不再回來。 這樣也好,她坐上背井離鄉馬車,望著內皇城金頂,她可以離他越來越遠了。 也許從此就可以忘了一切吧。 之後八年,是她這段時間來為開心日子,她和她女兒待一起,隱居田園,看夏花秋葉。 女兒有時候會問她,“我爹爹呢?” 她淡淡言︰“你生前就逝世了。” 只有她自己才知曉,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留刻她心中印象依舊沒有死去,午夜夢回,她似乎還能嗅見他那時衣袍上芳草氣息,和聞見他胸口緊實心跳。 她替身邊女孩掖好被子,走下床鋪,從藏櫃子底層藤箱里翻出一只錦盒,小心打開,翻出一張明黃小箋,這麼多年一直被她保管妥善,連顏色都不見褪。 上頭是他灑脫秀逸行楷︰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她閉上眼,回憶起一個場景,那天她亭中作畫,她正打算再瞄一眼眼前景致,繼續作畫。卻意外瞥見對面游廊欄桿後,立著一位身姿頎長青年,他恰巧也正望著自己,細長眼被光染得麗。 視線輕觸,他微微一笑,光似乎一瞬聚到他面上,流淌了一庭風光。 真好看。 她這般想著,又猛地驚醒了,忙極地斂下眼,臉卻是羞得通紅,心頭小鹿亂撞。 那一天,庭中安謐,未有一絲風,花靜日暖,有燕徘回。 她想,她大概要用一輩子時光來忘記那天了—— 感謝送霸王票妹子,真非常感謝!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2 19:22:16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2 21:47:36 夏天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2 21:47:5 эп⑦ソ士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2 22:45:25 13784565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3 :11:48 小井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3 :42:45 *過客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3 :5:49 狐狸美胡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3 8:34:31 35第三十四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姜廢後和姜尚義被禁衛軍押下去後,皇帝陛下宣布散朝。 玉佑樘略微一頓,還是沒說什麼,只靜靜望著面色各異朝臣往外走。 直到人去殿空,皇帝才從龍椅上站起身,率先開口問她︰ “你一定好奇朕為何並未讓謝首輔上殿听審,對嗎?” 玉佑樘望向他︰“父皇這般做定有自己道理。” 皇帝陛下挑起眉︰“謝大人收養你幾年,雖目不善,但如今你好歹也是由他傾囊所授所出。他姑且也算是你恩師吧,之前也是朝中重臣。朕不想讓他亦或是你,諸臣面前太過丟人。” 玉佑樘收回眼︰“兒臣如今與他已沒有任何關系。” “哎呀,真絕情啊,”皇帝拂袖︰“也不知這是遺傳了誰?” 玉佑樘神情一凝,答︰“沒有誰,是我自己。” 皇帝盯了她片刻,道︰“反正你與他沒了任何關系,那謝詡叛國一事就交給你私下來審吧,”他又揚唇,有些了然之意︰“當中私人恩怨較多,朕也懶得插手,你看怎麼樣?” 玉佑樘頷首︰“兒臣定會為父皇分憂。” “哦,對了,”皇帝仿佛又想起什麼︰“這次是由你全權負責查出潤州糧倉為叛兵根基一事,樘兒可要什麼賞賜?” “要,”玉佑樘緩緩走下丹階,而後回望他一眼︰“懇請父皇莫讓那兩人活到邊疆。” “就這個?”皇帝陛下敲打鼻側︰“就算你不說,朕也會這樣做。” “那再加一個好了,希望父皇今後可以好好待我娘親,她這些年吃了不少苦。” 皇帝陛下低頭看她,並沒有講話,只是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嘴角翹起,道別︰“那兒臣先告退了。” 玉佑樘斂目,沿著鮮紅地毯,不急不慢朝著殿外走去,她一踏出門檻,半明天光流瀉,迫使她不由眯起眼。 待她適應後,不由舉目望去,東方已是魚肚白,半抹紅日隱沒雲海里,渲得那一片天空緋霞如血。 天亮了。 她又回眸,看向還被錦衣衛押奉天殿石階下謝詡,腦中有一些時光碎片交錯。 她突然憶起去年冬日,冊封典禮上,她一身華貴冕服,也是站這里,謝詡跪于階下文武百官前列,鮮衣如艷陽。 如今,也不知是物是人非,還是人事物非。 玉佑樘長吐一口氣,對著階下錦衣衛冷聲道︰“押他去刑部大牢,孤要親自審問。” 兵士們恭敬應著,將謝詡押往刑部方向,從頭至尾,謝詡都未抬頭看過玉佑樘一眼。 一行人背對著她越走越走,直至溶為一個黑點。 玉佑樘雙手攏袖中,平靜望著那邊,半晌才收回視線。 =……= 下午,休憩了半日玉佑樘得到一本冊子。 是奉天殿冊公公送來,告知她︰“這是廢後姜氏同姜尚義口供。” 玉佑樘遣宮人為他沏了一杯茶,道︰“嗯,本宮先瞧瞧。” 冊公公忙把冊子交到玉佑樘手中,道“姜氏同姜尚義是由皇帝陛下親審,口供都其中,倆人似乎都是心灰意冷,都未怎麼問,便全全交代了。” 公公又言︰“一本留刑部,還有一本陛下讓老奴特意帶給殿下。” “嗯,孤知曉了,”玉佑樘這般應者,細長白皙手指掀開那本冊子,匆匆覽了一遍,啪一下又將封頁闔上了。 而後揚睫,眼中一片濃墨,道︰“這本冊子未被旁人看到吧?“ 冊公公答︰“殿下還請放心,只有聖上與殿下您知曉。” 玉佑樘將冊子收入屜中,仔細放好,才立起身子,朝著門口小宦道︰“備車,孤要去刑部。” 玉佑樘坐步輦上,抬車宮人慢悠悠朝著刑部走。 她倒也不急,一縷清爽風糾纏著黃葉打她臉頰,她將葉片取下,捏指間細細瞅它紋路。 櫚庭多落葉,慨然知已秋…… 節氣變幻莫測,人世又何嘗不是如此,她略微仰頭,閉起眼,回憶著方才那本口供記錄,她先前一直不明白為何姜家要與謝詡勾結謀反,但現下是明白了—— 其實她自己也佔據了很大一部分緣故。 姜獻容為保後位,用她頂替夭折太子,偷梁換柱送進宮來,但深知她今後年歲愈長,身子也會發育,朝中大臣指不定哪天心血來潮又會逼著她娶妻納妃,真實身份還能再瞞多久呢,一旦她真正情況被旁人察覺,後果定是不堪設想。 人一旦開始撒謊,就會開始一個惡性循環,要不停地,永無止境地去圓這個謊,痛苦從此源源不斷,也根本沒有回頭機會。 而姜家暗里隱瞞這麼多年,終日提心吊膽,實是太想就此斬斷這個痛苦源頭。 再者,姜尚義有一個親生兒子,算是玉佑樘舅舅,玉佑樘娘親從未告訴過她,這位舅舅自小有痴癥,現下都四十多了,心性依舊如四歲孩童一般。當日謝詡曾向姜尚義許諾,倘若他復國成功,定會為這位舅舅封個爵位,保姜家後世平安。 姜尚義也到知命之年,老人一生縱橫沙場宦海沉浮,到頭來也只有獨一所求…… 但,這又如何,有些人……哪怕是生存為困窘苦難和逆境中,也不會去陷旁人以不義,來達成讓自己得利目,說到底,這些人還是自私,可恥。 包括他…… 謝詡。 思緒點到這個熟稔名字,戛然而止。 玉佑樘睜開眼,眼波粼粼里,刑部已近眼前。 她松懈了指間力度,那一片半黃葉子脫了禁錮,于半空繞上幾圈後,隨風而逝。 步輦也此刻驟停,玉佑樘提袍下車,走進刑部大牢。 尚書一早就接到太子殿下要來刑部審犯通報,所以整天都等這里,一見玉佑樘來了,忙恭迎上前,問︰“殿下可是要來審問叛賊謝詡?” “是,”玉佑樘理平袖端皺褶,正色道︰“帶孤去見他。” =……= 牢中不見天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陰冷潮濕霉味。 外加光線微弱,充斥滿窒息而絕望陰暗。 玉佑樘再見到謝詡時候,他正坐于審室桌案後,套了一身囚衣,手腕和腳踝都被上了拷鐐,被碗口粗鐵鏈牽扯著,死死固定牆上鐵環里。 他發絲凌亂,有些狼狽,但坐姿依舊筆挺,長年累積那種氣度不減分毫。 他平靜地直視前方,仿佛不是位于牢獄,而是高山流水間,青山不厭三杯酒,長日惟消一局棋。 玉佑樘停門口望了他片刻,才慢慢走進去。 尚書攜著幾位高大獄卒半步不離地跟她後頭。 玉佑樘猛然停足,回眸︰“我一個人審就行,不必跟進來。” 尚書大人面露難色︰“殿下啊,您跟犯人獨處,下官很是擔心你安危啊!” 玉佑樘目光從謝詡身上一掃而過,道︰“他被錮成那樣,動彈不得。你們不必擔心,門外老實候著就行,”她又望向守謝詡身側兩名人高馬大獄卒,“你們兩個也出去。” “這……”尚書大人各種為難。 玉佑樘音色愈發嚴寒︰“出去!還要孤再說一遍?” 尚書咯 一下,苦笑著朝里頭兩位獄卒招手,示意兩人出來,那兩人也順從地出了門。 室內登時空空蕩蕩,玉佑樘徐徐走到謝詡對面,坐□。 至始至終,謝詡都不曾看她一眼。 玉佑樘扣起桌面瓷壺,斟了一杯茶,遞到他跟前,喚他︰“謝大人,喝點茶吧。” 謝詡終將目光落到玉佑樘面上,但依舊沒動那只茶盞。 玉佑樘有為自己倒了一杯,吹開浮葉,道︰“孤今日來,並不主要是為了問審,只是想將你我之間一些事處理干淨。” 謝詡聞言,方才啟唇,喉嚨里有種許久未曾飲水干澀︰“何事?” 玉佑樘抿了一口,將瓷杯輕擱回原處,陳述著︰“我一直清楚地知曉你對我那份心意。” 謝詡原先沉澱眼光漸漸浮動明亮了起來,如月升時分水波。 玉佑樘不再接觸他視線,又輕又慢道︰“先前我所言,不懂男女之事,都是假……” “實際上,我都明白,”玉佑樘停了許久,又自若地看向謝詡︰“你我之間身份懸差,定是沒有一點可能。我之前裝傻,亦只是為了讓你知難而退;卻不想你這般堅持,我也不知該怎麼辦,抱歉。” 仿佛這句道歉真很有趣一般,謝詡輕輕笑了,之後沉默許久,他才開口問她︰“這麼久,你可曾對我動過一刻真心?” 他問話也是輕輕,隨時都可以被風吹散一般,好似用了全部心力,好似這人以往強勢勁已然消失殆,只是奢求一個回答。 “沒有,”幾乎是下意識,都不需一刻思慮,佑樘極地答道。 馬上,她又緩慢而沉重地重復了一遍,似是加重確認程度︰“沒有。” 玉佑樘將杯中清茶一飲而,補充道︰“至于那晚,只是為了償還你對我這幾年培育之恩……” 滿室清寂,只有燭火 啪輕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玉佑樘嗓音又響起,“師父。” 謝詡斂著眼,幽黑睫輕悠一顫。 “這是我後一次叫你,”玉佑樘起身,袖袂拂過桌角,她語氣糅和審室陰沉氣息里,听起來分外幽涼︰ “從今往後,你我師徒二人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玉佑樘又將載著筆墨紙硯漆盤端放到他面前,道︰“紙上都是本宮親手所書,有關你此次造反所有罪狀,你看一看,若是沒有意見,就簽字畫押吧,謝大人。” 紙上內容,謝詡看都未看,幾乎不作遲疑,提筆蘸墨,他腕上戴有沉重鐵拷,書寫姿態卻是不帶一絲遲滯,隨後又很按下指印。 “謝大人倒是痛。”玉佑樘瞄他一眼,收回漆盤,朝門外刑部尚書招了招手。 尚書大人忙狗腿子一般沖進來,玉佑樘將裝有罪狀托盤小心遞給他,“犯人已經認罪,回頭早些向皇帝陛下復命吧。” 尚書大人趁機大拍馬屁︰“哎呀呀,太子殿下果然雷厲風行效率奇高,這不過一刻,就能讓犯人簽字畫押啦!” 玉佑樘對他吹噓充耳不聞,面色始終冷清,沒回一句,轉身負手走出審室。 =……= 翌日,廢後姜氏和前任輔國將軍姜尚義按旨流放。 這之前,他倆特意被要求困囚車中,游街示眾。 建康人民全部涌到街邊圍觀,小百姓嘛,隨眾心理嚴重,而且嫉惡如仇,囚車才走了沒幾里路,車中二人已被砸得滿身雞蛋黃和爛菜葉,慘不忍睹。 玉佑樘一襲便衣,獨自一人立于城牆至高點。 風將她飄帶吹揚,兩段細長布條蕭颯作響,翩躚共舞。 她凝目遙望著囚車行進,直至那車被押出建康城門一段路,她才一甩被風刮亂衣袖,不帶流連掉頭離去。 =……= 皇帝陛下重主持朝政,玉佑樘也有了許多清閑時間。 她今日早早起身,庭院里來回晃了很久,賞了魚,逗了鳥,後還是回去房中。 不必上朝早晨,似乎有點難言空虛與失落。 她房里發了一會呆,突然有位宮里小太監來報,道刑部有位小吏來找,言謝詡還有些遺落造反之事要告訴太子殿下。 玉佑樘只道︰我知曉了。 隨後戴上發冠,匆忙趕去刑部大牢。 玉佑樘直接進了謝詡牢房,他依舊被銬手銬腳,神情有些明顯消沉和蒼白。 獄卒開了鎖,放玉佑樘進去,待她入了里頭,又嚴不透風站成一圈把守著。 玉佑樘並未走近他,只倚門欄上,道︰“謝大人還有什麼話要對本宮講?” 謝詡站直身,腳畔鐵鏈帶出拖地聲里,他嗓音靜然無波︰“其實沒有什麼,只是想托付太子殿下一些事。” 玉佑樘不再借力,也挺直身體,平淡地望著他道︰“直說無妨。” 謝詡掌心觸上牆面,走到牢房內桌案邊,才沉聲道︰“事關我謀反一事處罰雖還未定下,但想必也是死罪難逃,重里來,輕里去,我也不想帶什麼走……” 其間,他步伐有些異常緩慢,玉佑樘也並未太當回事,只當是腳鐐過重。 他一只手臂撐住桌面,嗓音仿佛被壓上了一塊愈來愈重鐵石︰“有一樣東西太重,想了許久,還是該還給……”頓了頓︰“殿下。” “什麼?”玉佑樘緊盯著他,語速很問。 謝詡身軀一動,似廢了極大力氣一般,將另一只緊握成拳手極慢地擱上桌面,而後五指輕舒…… 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面色血色褪,一瞬煞白成紙,身形也如隨時將塌玉山。 玉佑樘面色陡變,問出嗓音有幾分顫抖︰“你私自服毒了?” 他不作答,怕是連回答力氣也沒了,猛又咳出一口黑血。 他一只手臂艱難而僵硬地收回,玉佑樘這才看清了他擺桌上,說要還給她那樣東西—— 一枚金色紐扣,躺桌上。 當日滿池荷花里,他曾送給她一半,這是另一半,他留自己這里,待若珍寶般,妥善保存了很久。 終于,今昔也可以就此歸還了。 從此再無瓜葛,再無情怨。 就如他所說,他背負著一生使命來到世上,不想還帶上一份沉重情感離去。 重里來,輕里去。 他揚眸看向玉佑樘,勾唇極輕地一笑,嘴畔鮮血格外刺眼。 這笑還未收起,他手臂力道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地往前栽身下去。 “謝先生——” 少女嗓音空曠牢里回響,悲戚又倉惶。 玉佑樘心跳如狂,幾乎漏拍,她眼眶熱得燙人。 都忘了是怎麼走過去,一下沖到謝詡跟前,扶抱起他,他氣息輕微,玉佑樘指尖顫抖地探上他腕,脈搏紊亂,周身全然衰亡之象。 玉佑樘跪地面摟緊他,將他上半身挪回自己身前。他腦袋根本支撐不住,沉重而無力,要玉佑樘使勁托著,才能不垂墜下去。 謝詡靠她懷里,喘息漸弱。他慢慢闔上眼,卻又痛苦地強行睜開,望進玉佑樘已經盈滿淚水眼底。他依舊咳嗽不止,話語也斷斷續續︰ “若,今世……只是個平民百姓……就好了……” 玉佑樘聞言,心頭慟到極處,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她又猛地看向門口一群手足無措獄卒,眼眶紅到可怖,哭腔近乎發狂地吼道︰ “還愣著干什麼,替他把鐐銬松了啊!去叫太醫來啊!點啊——” 獄卒聞言,忙連滾帶爬進來,哆哆嗦嗦掏出鑰匙,顫抖地解著禁錮謝詡身上鐐銬,玉佑樘明顯能感覺到他全身漸漸松弛,忙將他摟抱得緊,晶亮淚珠一滴滴砸他臉上︰ “別死……求你了……求你了……” 下一刻,玉佑樘懷中一動。 她還未反應過來,一只手極探出,五指已用力扣上她細頸。 所有動作不過眨眼之間。 被這樣吃勁地掐著,玉佑樘喉頭痛到幾乎發不出聲音,只能胡亂地揮著手臂,試圖掙脫。 手主人力氣那樣大,這種掙扎根本就是蚊蟲叮咬。 他利落起身,將她一下從地面懸空拎起,禁錮自己高大身前,也強制止住她因窒息而使出那些無痛無癢掙扎,但停留她頸項一圈力度卻是絲毫不減。 而後,一個熟悉低沉嗓音自玉佑樘耳後輕起,帶有三分笑意︰ “我當然不會死。” 那嗓音又平靜無礙地威脅︰“放我走,不然你們太子殿下必死無疑。” 作者有話要說︰來來我是一棵菠菜踩踩踩踩踩踩~~~~~~~~ 別忘了留言啊妹子們!!!!!!!! ———————————————— 每日一謝!送霸王票美少女們! 想去日內瓦看牛阿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4 2:27:55 想去日內瓦看牛阿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4 2:28:13 戀舊認生沒頭腦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4 21:41:48 我仰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4 21:43:2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4 21:52:41 36第三十五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玉佑樘停下了掙扎,這種情況,就和上吊差不多,愈掙扎愈死得。 管此刻她,就如同溺深水中央,上氣不接下氣。 她視線也開始朦朧,她能模糊地听見獄卒張惶讓步與懇求,以及感受到謝詡正急速往外走。 漸漸,四周一切都如同沉水底,滂沱疼痛和壓抑掀翻她身心,以及她所有呼喊。 而她頸項上那一處,存感竟那樣強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五根手指正毫不留情地掖緊。 人瀕死前大抵都會憶起許多事吧,思緒飛如光轉,她想起這只手曾憐惜刮過他臉頰,帶著剝繭,略帶粗糙而又小心溫柔刮過……她想起上回狩苑,她要死了,也這只手一把將她從草地里撈起,急切而有力…… 她又想起九年前,幾個不速之客沖進家中,將她強行擄走,套上布袋,扔進馬車,後再被一下抱出車廂…… 那會,很長一段時間里,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就跟現牢房一樣。 掖著他人愈走愈,過了一會,玉佑樘眼前又恢復明亮,清爽氣流撲面而來,連頰邊淚都很被風干。 一定是到外面了吧。 那時候,謝詡將套她身上布袋一下抽起,也是這樣感覺,終于有了亮,終于有了光。 只是今日,這只曾帶給她亮手已經要置她于死地了。 哈哈。 玉佑樘心頭無聲輕笑,笑得連唇角都不由輕揚。 她手臂一直小幅度地摸索抖動著,艱難之極,似是掙扎。很,袖筒中滾落一物,一柄尖而薄小匕,她迅速托住,用指甲拼命抵著,讓它一厘厘脫鞘,而後用僅剩余那一點力氣,狠狠地朝著身後人扎去—— 手臂一下被架住! 小匕也一瞬被奪走。 扣留她頸脖上長指終是松懈了幾分。 要溺亡人終于浮上水面,玉佑樘大口大口呼氣。 下一秒,用以逆轉局勢利刃已架上自己頸側。 “愚蠢,”身後那人評價,又將她往上提了一點,靠進她耳畔狎昵道,燙撩氣息噴灑她耳廓︰“真狠心啊,鈴蘭。” 鋒利刀片輕刮脖子,力度卻掌握得正好,未制造出一點皮肉上傷害。 玉佑樘喘著息微笑,虛弱回道︰“都是跟你學啊。” 謝詡面色一凝,不再回他,而是又掃視重重包圍牢獄大院外頭禁衛兵,命令道︰“全部退後,卸去兵器,派一輛馬車來,掩護我出宮,若有人敢輕舉妄動一步,或者妄圖逃離這里出去通報,就等著為你們太子殿下收尸好了。” 這般講著,手中冰冷薄削刀片又抵近一分,玉佑樘細白頸子上隱約壓出一抹血痕。 禁衛軍們見狀,驚惶不已,手中長槍利劍叮叮當當落地。 玉佑樘分毫不躲,只悠悠道︰“殺了我好了……” 她嗓音輕得如同一縷風︰“反正我此生夙願也已了,生或死,又有什麼關系?” 她這樣講著,邊動了動,將自己縴細頸項朝那只匕首湊近了些許。 謝詡匆忙向後收手,但玉佑樘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劃傷,一絲嫣紅血蜿蜒而下,流淌進她襟內。 她被他鉗制胸口,又軟又輕,似一只破敗玩偶。 此刻,謝詡落她耳里腔調中,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笑意,愛恨糅雜,“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意欲拖延時間麼?” 玉佑樘周身一僵,而後靜靜笑了。 “你這般做只會讓你下屬們加失魂無措,”謝詡撥正她腦袋,強迫她直視正前方︰“托你福,掩護我出宮馬車來了。” 蹄聲踏踏,刑部大牢馬車已經近咫尺。 一聲吁鳴,煙塵頓起,駕車小吏已將車身驅停,而後哆嗦道︰“謝,謝大人!車已經給您弄來了,您千萬別殺了太子殿下啊……” “掀開車簾。”謝詡利落地命下,音若寒冰。 小吏忙將車廂前簾幕大開。 車中未有埋伏,不過謝詡還是為有一絲松懈,架玉佑樘頸前匕首不離開分毫。 他警惕地環視四下,一片都未放過,邊挾持著玉佑樘一步步登上馬車,而後長臂順勢一攬,將簾幕扯下,車廂內頓時一片晦暗,不見天日。 馬車被擋得嚴實,外面人瞧不見車里情況,就算想要遠處以暗箭偷襲,也定是不敢輕舉妄動。 謝詡聲音隱沒車廂里,沉穩卻又足夠讓外面人都听得到︰“刀還太子頸側,奉勸諸位還是不要跟過來好。” 他又道︰“駕車。” 駿馬嘶鳴,腳下車輪滾動如飛。 謝詡坐□,將玉佑樘抱坐他腿上,緊實地圈胸前,確認她四肢都動彈不得,這才剛匕首放遠了一點。 玉佑樘又掙扎幾下,想脫開他壓制。 刀片又重壓回她脖子,也制住了她動靜,謝詡聲音平淡如白水︰“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 玉佑樘斜睨他,她細頸上傷口鮮紅猙獰,表情卻意外平靜︰“你舍不得。” 這樣自信不疑。 二人對視良久,謝詡終究還是放遠了那柄匕首,無奈承認︰“我確舍不得。” 他似疼惜般刮過玉佑樘那處傷口,已然凝結血痂又融為液狀,汩汩流出鮮紅一縷。 他啟齒,語氣冰寒如霜︰“你傷我倒是舍得很。” 謝詡將手中那柄精巧小匕,于她眼前翻轉了兩下︰“這還是你十歲生辰那天,我贈你。” 玉佑樘直盯著他,毫無畏懼,道︰“你將紐扣還我,我自然也該找個機會將這東西還你,不是嗎?” 謝詡聞言,凝視進她眼中目光如利,似乎要強行看透她心腔每一處,終究只是輕嘆一聲,撫上她後腦,將少女臉緊緊按回自己胸口。 “跟我走吧。” 他話自胸腔里,悶雷一般,沉穩傳出。 “不了,”玉佑樘飛地否決,她唇貼他胸膛,艱難地掀動︰“我們之間沒有可能了。” 她像是陳述一個事不關己故事,無波無瀾︰“你那時利用我娘親威脅我,同我憎惡人勾結算計我,以及你我身份,擔當,皆是阻礙。你大概還沒意識到吧,你我之間,早已生長起一座難以翻越高山。何況,我娘親苦難了半輩子,才過上幾天意日子,我怎可這樣不負責任地離開。” “我一直努力躲避著你感情,自信心腸如鐵石,可方才牢中,親眼看著你倒下那一刻,多日以來堅持,還是瞬間潰不成軍了。” “你問我可曾對你動過一刻真心,我現下如實告訴你,我也喜歡你。” “可我們根本不能一起。” “我放你走,以後不要再回來了。” 能明顯感受到覆蓋于自己腦後掌心逐漸松懈,玉佑樘從他懷抱掙出頭來。揚眸看謝詡,他連坐著都比自己高很多,仰頭也只能看到他硬朗下巴,她吃力地伸長脖子湊近,這個動作又讓她細長傷口迸裂,血又流了出來。 玉佑樘似乎感覺不到痛,只極地謝詡已經胡子拉碴,不似以往那般整潔干淨下巴上親了一下。 這個吻蜻蜓點水,如蝶翼曳過花蕊,就像她那夜還給他一個擁抱。滿庭流螢浮動間,那一個溫柔而不侵犯,男女之情。 也許她那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因他毫不掩飾心跳而沉醉,又或者,月光里男人微紅臉格外可愛,讓人心動。 也許早之前,她就已經喜歡他了。 可是沒有辦法。 不可能不管一切,不可能奮不顧身。 無路可退,只能無言以對。 “忘了我吧,我也會忘了你。”她說。 馬車飛馳,宮門愈發逼近。 守著皇城士兵一下攔住馬車,問那神色緊張駕車小吏,惡狠狠問道道︰“車里是誰?” 玉佑樘不等小吏開口,便將車簾掀開一條縫,只探出半個頭,將頸側傷痕隱簾幕陰影里邊,嚴聲回道︰“是本宮,要出宮私訪,調查一些謀反遺漏事項,不想聲張。” 那小官兵一見是她,立馬伏地,又跪又拜,忙遣人去開宮門。 玉佑樘望著那駕車,已經渾身僵硬小吏道︰“還不走。” 小吏聞言,不敢再多言,生怕太子殿下遭難,一抽馬鞭,驅車行出宮門。 “往棲霞山走!” 玉佑樘心中石塊落地,她放下簾幕,重回到車內,這般命令著。 小吏只當太子殿下被威脅著,絲毫不敢怠慢。 馬車走了一段路,玉佑樘與謝詡面對面坐著,始終沒有接觸,也沒人開口。 車廂內一片沉寂。 玉佑樘估摸著時間,又掀起窗帷看外頭,馬車已至半山,人煙稀少,初秋楓葉還不見紅。 她又撩開車前簾幕,一個手刀利落斬下,瞬間打暈了那位駕車小吏。 這一系列動作似乎早腦中規劃清楚,片刻間就順利完成。 玉佑樘一手握緊車椽,一手拉著韁繩控制住馬匹,那位小吏也倒靠她腿邊。真累啊,她根本使不上勁,風將她發絲打臉上,她聲音夾雜山風嘶吼里︰“謝先生,還不幫我驅停馬車——” 謝詡聞言,才似醒了一般,僵硬許久身形一動,傾身接過她手中韁繩。 男人力道比起她來肯定大許多,他動作也是極,馬車隨即剎下。 “好了,”少女躍下馬車,將那昏倒小吏拖下,而後撢了撢衣袍上塵埃,她眼底映上山樹閃動葉,“不要下車了,官兵估計馬上就要來了,你走吧。” 風吹動她衣袍,她如一名男子一般拱手作別,笑道︰“再見。” 謝詡想多看她幾眼,她卻又不允許他下車,車廂邊緣那樣低,他只能屈下上身,才能探出來看她。 他言此生不會再跪玉狗,但他甘願為面前女孩折腰。 是秋天緣故嗎,他鼻尖沾上山風,干燥又酸澀。 謝詡知自己一直對她很嚴厲,不苟言笑。此刻,他很想對她笑,卻不覺有淚。 他回身坐進馬車︰ “駕——!” 那些往昔壯志雄心,愛恨糾葛融風里,似乎永不會再有了,可是它們又曾經那樣真實地存過。風吹散秋葉,落花隨流水,所有生機,總要重歸塵土。 馬蹄踏聲絕,棲霞山重回蒼涼。 =……= 半個時辰後,錦衣衛棲霞山半山腰尋見了昏迷地太子殿下和驅車小吏。 玉佑樘醒來時候,皇帝陛下和她娘親正守她床畔,她娘親見她醒了,一把將她摟緊懷抱,淚水漣漣︰ “幸好你沒事……” 皇帝陛下嘆息,明顯松了一口氣。 玉佑樘也環抱住她娘親,眼眶燻紅個透,她輕拍著女人後背,重復喃著︰“我沒事,沒事啦,別擔心……” =……= 半月後,皇帝持朝,太子殿下出閣,需繼續學習。 某日經筵講座中,玉佑樘翻了一頁課本,望向面前喋喋不休講官,覺得格外口渴。 她不由敲了敲瓷杯,吊兒郎當道︰“碧棠啊,給本宮添些茶唄。” 身邊一位陌生宮娥忙湊上前來,不自回︰“殿啊下……宮女碧棠還牢里待著呢,以後就由奴婢來伺候殿下了。” “噢,”玉佑樘恍惚地點頭,而後眼光重回清明,將杯子遞給那位宮女,“那你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卷•監國篇》正式結束,感謝追文妹子,明天我們第三卷再會! 37第三十六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熙和三十六年,秋。 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衣。 一年時光幾乎是眨眼過,太子殿下已年滿十八歲。 這,已經是大齡剩男皇子了啊。于是乎,朝中大臣又開始大範圍催婚,幾乎每日早朝,皇帝陛下都要被巴拉巴拉洗腦一番,但他也只是含笑听著,听完才如夢初醒一般問一句“啊,朕修道過久有些後遺癥,方才神游天外,愛卿可是說了什麼”,階下眾臣嘔血。 連皇帝陛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麼! 這樣一來,關于當朝太子殿下徹頭徹尾是個斷袖,完全不近女色舊八卦又起來了。 玉佑樘自然也會听到一些風聲,其中也不會少了那個熟悉名字。 宮中傳播得廣一個版本便是……前任首輔謝詡叛國,讓太子殿下心中大為受傷,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好吧,群眾眼楮還算是雪亮。 玉佑樘坐亭中,為自己斟茶,滿庭月桂,連苦茶都溶進了一絲甜香。 謝詡。 已經一年沒再見過這人了。 皇帝下令找了他一年,皆是無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居然能躲上這麼久不被發現,也算是厲害。 坐于她對面皇後娘娘見她神思恍惚,不由喚︰“佑樘。” 玉佑樘這才回神,笑道︰“母後,怎麼了?” 皇後道︰“你私底下還是叫我娘親吧,這母後,听了一年了,還是習慣不來。” 玉佑樘微微一笑︰“好,娘親。” 皇後這才獲得適應,問她︰“這東宮被你父皇大換血了一批人,可還習慣?” 玉佑樘扣杯盞邊緣指尖一頓,才點頭︰“還不錯。” 皇後望向她片刻,這孩子年歲漸長,女大十八變,相貌愈發冶艷,但眉宇間一股與男子無異淡定氣倒不改絲毫。 她不禁嘆了聲,道︰“你之前那個叫碧棠宮女,還大牢里待著。我知你惦記她,這一年里私下遣人去打點關照過她事好多回。這關也關很久了,你若是已經放下了那些不,還要她再回你身邊,就讓她回來吧。” 玉佑樘聞言,沉默良久。風動,一苑桂香,她這才應道︰“好。” 她低頭去看手中茶,不知何時,一粒淡黃月桂已落進杯里,玉佑樘想將它撥出,但想想還是收了手,伴著浮水面那點金甜,一飲而。 下午,玉佑樘親自去了趟刑部大牢,言要接碧棠回宮。 尚書大人忙拍馬道︰“嗨——人人都說殿下您是那什麼,下官偏不信,因為下官可是親眼所見殿下對這小宮女好一年啦,真不知外人怎麼想,我們殿下妥妥是真男兒嘛!” 玉佑樘也不回尚書大人緊跟其後恭維,只徑自步走到碧棠所處那間獄房前。 那間牢房比起別都要寬敞許多,有床有桌案,有衣櫃,燭火也很是通明,還有馬桶,儼然一個五髒俱全小臥房。 玉佑樘到時候,碧棠正靠榻邊,垂眼目不轉楮地繡花。 玉佑樘咳了兩下,敲幾敲柵欄。 碧棠聞聲抬眼,一見是她,嗖一下沖到欄後,小臉卡進欄桿縫隙︰“殿下,您又來看我啦!” 玉佑樘每回見她,心里開心,面上卻仍舊端著肅色,道︰“嗯,孤來了。收拾收拾吧,跟我回宮。” 碧棠嘴巴張成了鵝蛋型。 隨後她立馬反應過來,牢里來回雀躍了好幾圈,“噢噢噢!終于可以出去了!” 她又指向那馬桶︰“殿下您知道嗎!奴婢已經鍛煉出了可以獄卒跟前面不改色出恭技巧了!” “別鬧了,走了。”玉佑樘被其感染,也不由搖頭失笑。 就這樣,碧棠又回了太子宮,重成為玉佑樘貼身宮女。 翌日清早,碧棠為太子梳頭,她發質極佳,一瀑烏黑柔亮,直梳到底。玉佑樘盯著銅鏡里那個站她身側握著玉梳少女,那麼熟悉,就跟一年前早晨一樣。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往模樣。 鏡子里,碧棠又將自己頭發攬高至頭頂,玉佑樘風輕雲淡問︰“碧棠,你與謝先生還有聯系嗎?” 問出口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蠢。 碧棠倒不見別色,只看向玉佑樘映鏡里細長眼,答曰︰“沒有,奴婢一直被關牢里,肯定也不知他現□何處啊。不過殿下放心吧,謝大人很厲害,不會有什麼事。” 玉佑樘問她︰“你與他一樣,都是前朝人嗎?” 碧棠搖搖頭,將她黑發緊成髻,以一支玉簪固定,“不,謝大人對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也只是為了報答。” “嗯。”玉佑樘隨意接口應著。 碧棠又坦蕩承認︰“之前我確實是謝大人安插殿□邊線人,關于殿下一切消息,謝大人都是知曉。” “嗯……”玉佑樘悠悠道,但又立刻搖頭︰“不,他並沒有全部知曉。 我那時與翰林三人交好,每日通過他們與父皇互傳過許多消息,你們都不知曉。” 碧棠格格笑了︰“哈哈,他怎麼可能注意,謝大人那時完全像換了個人,每日專注于追求殿下,又忙著吃醋。所以說兒女私情容易使人雙目蒙蔽,還是殿下您把持得住啊。” 玉佑樘一直盯著她笑,她笑發自肺腑,一點不帶虛假,好像回憶起那時事,真讓她很樂一般。 玉佑樘也想跟著樂,不知為何,很久都咧不開嘴。 碧棠為她梳著頭,她生起錯覺,以為一切又跟以往一樣。 事實上,這些只是表面功夫,一切,所有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以往模樣了。 =……= 每日午休後,玉佑樘例行去典藥局,讓醫官診斷身體狀況。 皇帝陛下和她娘親已經完全不讓她服用任何抑制發育丹藥了,並且還要求她要天天到典藥局檢查一□體恢復情況。 今日皇帝陛下大概是比較閑,也坐旁邊圍觀——他每個月都會抽一天來監督檢查。 局郎為玉佑樘把脈,又手啊,舌苔啊多處瞧了瞧,不由困惑地“咦”了聲。 皇帝陛下問︰“怎麼,體內宮寒可有退掉些許?“ 局郎作揖道︰“陛下,微臣與局丞,內使討論至今,試了不少方子了,用了藥,也針灸過,太子殿下宮寒還是退得極慢……” “哦?”皇帝陛下打斷他,立起身,“都一年了,還不見退?” 皇帝冷颼颼音色讓局郎立刻伏首跪地︰“陛下,不是沒退,是退得太慢,想必是長年累月服藥,積累得寒氣太過深刻嚴重。聖上請不要急,下官還會努力嘗試別驅寒方子!” 話罷又連續磕了幾下頭。 皇帝陛下顯然被這套說辭敷衍過好幾回,再也不想听了,只對身邊冊公公道︰“小冊子,幫朕去太醫院瞧瞧有沒有名醫,看來這典藥局又該換換血了。” 玉佑樘挑眉看他︰”父皇不必動怒,兒臣已習慣以男子之軀活世上,對育子事是沒有興趣,您也不要再強迫他們了吧,隨遇而安就好。” “不可能!”聞言,皇帝陛下豎目,為惱火︰“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女子!你母後年輕時就很是辛苦,朕本就對你們二人有愧,不希望你也如此。” 聞言,玉佑樘悶了聲,也不好再多講。 唉,代溝,委實代溝。父皇啊,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女子都愛相夫教子啊…… 太子殿下都不敢替自己說話了,局郎又一陣驚惶叩首︰“懇請陛下再給微臣一次機會吧。” “不了,都給過你們一百次機會了,”皇帝陛下擰眉,一臉嫌棄之色。他又拍了下冊公公背,斬釘截鐵︰“擬旨,去太醫院,讓院使換些厲害御醫過來!” 後來,玉佑樘再去典藥局時候,發現上上下下確實換了個遍,連幾位平日交好女內使醫官也不見蹤影。 皇帝老爹果然下狠心了啊。 她將手臂遞給胡須白花花,頭發也是白花花任典局把脈,不由苦笑。 =……= 沒過幾日,秋雨淅瀝。 听完經筵講座玉佑樘未帶傘,只好待凌煙閣旁邊小湖古廊里避雨,邊等著宮人送傘來。 頭頂濃厚暗雲色慢慢流淌,整座皇宮都籠一片煙色水霧中。 碧棠抱臂哆嗦,問她︰“殿下,冷嗎?” 玉佑樘體寒,自然也是渾身冰冷,但依舊端著︰“還好吧。” 秋風夾帶著月桂香氣和被雨滴打出泥草味灌進亭子,玉佑樘忍不住一激靈,被碧棠眼尖捉見了,她忍不住促狹調侃︰“殿下明明很冷了,還嘴硬!” 她又道︰“殿下,您有一件氅衣一直擺凌煙閣里頭,我去取來,你這等我一下。” 又要淋雨,玉佑樘想阻擾她,卻只見這貨已經踩踏出一路水花朝著凌煙閣大門奔去了。 她不由嘆氣,只好撐腮坐定。 就這麼待了一刻,玉佑樘瞥見朦朧雨霧中,影綽綽地立著一道修長身影。 天地安靜,水波不興,只有雨水淅淅嗒嗒自廊角飛檐滾下。 那道影子身形很高,一襲白衣,袍袖風里飛揚。他撐著一把天青紙傘,正沿著小徑,朝這邊緩緩走近。 玉佑樘覺得應該是宮人過來送傘了,可仔細瞧,服飾又不像。 空歡喜一場,她繼續懶散地靠回欄桿,目光卻是沒離開那段溶水里影子。 撐傘人真越走越近,終停步廊前。 他將傘收起,抖落了一小地水跡,這過程中,他始終沒有抬頭,玉佑樘自然也看不清他臉。 但是他身上白衣並不是外衫,而是官袍外面罩了一層雪白醫用袍。 估計是太醫院醫官吧,玉佑樘這般想著,那位醫官也慢慢抬起頭來,兩人目光輕微一撞。 一種不生明月里,山中猶教勝塵中。 也不知是不是桂香輕濃關系,玉佑樘望著這人,沒來由想起這句詩。 她也算接觸過不少姿容極佳男子了,但是眼前這位,卻依舊能擔得起“驚鴻一瞥”“驚為天人”一類詞。 不是因為相貌,而是氣度。 胸藏文墨虛若骨,腹有詩書氣自華。 他明顯認出玉佑樘來了,眼中微詫,而後知節有禮地一揖道︰“下官參見太子殿下。” 玉佑樘收回視線,也沒起身,只道︰“免禮。” 她心中奇怪自己從未見過這人,為什麼他能認出自己。 那位青年不多言,只又撐起傘,走近她,而後傘面朝外,將傘柄卡進玉佑樘身側木椅細縫中,邊道︰“冷雨傷寒,殿下不要受涼了才好。” 他嗓音溫溫潤潤,咬字如玉,就跟他面貌一般。 而後,他又退回原處,無聲地立著,舉目看雨。 此間毫不越距。 玉佑樘望向那擋自己身邊一柄大開傘底,這是給本宮擋風? 這時,碧棠也過來了,她包著氅衣小跑而至,先瞥見了廊前人,不由止步行禮道︰“奴婢拜見柳大人。” 青年只言不必多禮。 碧棠又踩著木質地板,砰砰砰跑進來,她頂著一頭鮮雨氣,替玉佑樘麻利又仔細地披好氅衣。 其間,玉佑樘輕聲問她︰“這誰,以前怎從未見過?” 碧棠驚訝︰“殿下不知道麼,這是咱們東宮典藥局來局丞啊。” “……”玉佑樘無言,她真不知曉,這幾日給她把脈皆是一名發須斑白老頭。 碧棠替她將系帶扎好,科普道︰“局丞大人是從晉一批年輕太醫中挑,但醫術方面比起許多宮中老太醫都是為高明,懂門道,深得聖上賞識,于是皇帝陛下就特別把他調來為太子殿下調理身體了。” “噢。”原來如此。 碧棠當真是宮女界八卦花痴之首︰“殿下,奴婢跟你講哦。現咱們宮小宮女見又來了一位鮮貌美男子,全瘋啦!” 玉佑樘不隨著她話,只問︰“你方才叫他柳大人?” “嗯,奴婢可是掌握了他一手資料,”碧棠得意地笑︰“他叫柳硯。”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卷•塵土篇》正式奉上! 卷名取自“塵歸塵,土歸土”之意,這卷是後一卷,有男配,但後肯定是和謝先生he,女主也會有小包子噠! 大家還看嗎!!!!!!!!!冒個小腦袋讓我看看唄!!!!!!—— 感謝送霸王票妹子,太破費啊,== 小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5 21:19:3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5 21:31:28 慕異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6 22:4:2 冰糖桔子醬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6 23:32:16 狐狸美胡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7 19:32:57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深水魚雷 投擲時間:213-9-27 2:21:29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淺水炸彈 投擲時間:213-9-27 2:21:39 竹豬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7 22:35:27 38第三十七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之後,玉佑樘沒再問碧棠什麼,只相顧無言坐著。 而那位名叫柳硯醫官,也始終靜靜立廊前。 三人良久無言,游廊中只有淅瀝雨聲和難以捉摸風嚀。 買過一會,送傘宮人來了,玉佑樘同那位小太監一頷首,而後將自己旁邊那把用來擋風紙傘抽出收好,提著走到柳硯身邊。 她揚眸看向他︰“柳大人,多謝你傘了。” 柳硯垂下眼,接過她手里傘︰“微臣分內之事,殿下不必言謝。” 玉佑樘緊緊盯著他臉,又隨意道︰“宮中似乎極少見到柳大人這般身量男子啊。” 她不眨眼,不遺半分地捕捉著柳硯神情。 卻不料他聞言後,根本沒有一點不自然神色,只溫和道︰“若殿下有增高意願話,下關這里有些針灸偏方,殿下可以一試。” “不過得等殿□內寒氣全部驅除後才可,”他講述著,口氣依舊有禮有度︰“況且,殿下實為女子,此時身量已是正常尺寸,無需多此一舉。” 玉佑樘︰“……” 本宮不是嫉妒你身高意思好嗎? 她揮揮手,道︰“不必了。” 接著,她也不再看柳硯,走下台階,碧棠撐起傘緊隨其後。 漫步雨中,潮濕水氣撲面而來,碧棠她傘底,兩人共用一把,所以挨得近。 碧棠忍不住輕聲問︰“殿下,你懷疑柳大人是謝大人假扮?” 玉佑樘沒有點頭,但也沒說話,算是默許。 碧棠道︰“為什麼啊?” 玉佑樘揚眉︰“因為身形真很像。” 碧棠撓了撓頭︰“全天下又不是只有謝大人唯一一個大高個男子,而且柳硯,面貌,氣質,風度,聲音,還有行事方式都跟謝大人完全不同啊。謝大人給人感覺冷冷,不可親,但柳大人就很溫和,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玉佑樘摸了摸下巴︰“這倒是。” 碧棠又促狹萬分地笑了︰“誒嘿嘿嘿,太子殿下莫非很想念謝大人?” 玉佑樘听聞,只吸了吸鼻子,鮮雨桂香氣沁入心脾,爾後才斜睇碧棠一眼,搖了搖頭︰“不,孤只是很好奇他去了哪。” =……= 翌日,太子宮中,玉佑樘又一次見到了柳硯。 當時玉佑樘正坐自己房中看書,她今日休息,不必去听經筵,很清閑。 有太監來稟報柳局丞過來了。 她便擱下手里書,側眸看向門口。剛巧,柳硯也到了門外,他身段那樣高,但掀開玉簾入內時候,並沒有略微屈首,而是直著身就走進來了。 玉佑樘收回目光,跟那人完全不一樣呢。 柳硯由小太監引領著,走至玉佑樘桌案對面,正要拱手作揖禮,玉佑樘已經他一步,道︰“不必行禮了。” “直接說罷,到本宮這里來什麼事?”她將面前書慢吞吞闔上,才又掀眼看柳硯。 她動作懶懶散散,卻又沒有一絲不耐。 柳硯溫溫一笑,收首道︰“接到聖上旨意,今後將由微臣每日來為殿下診脈和送藥。” 幾乎挑不出毛病姿態與氣度,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玉佑樘抽抽鼻子︰“哦,之前局郎大人不是好好嗎,為何又突然換成你了。” 柳硯答︰“下官也不知。” 倒是柳硯身側一名端著藥盤年輕小內使嘴,直接道出真相︰“局郎大人告訴小說,皇帝陛下覺得殿下您天天盯著一個老頭,怕是會加厭倦看診和服藥。所以特意要求咱們局換個年輕俊美一些男子來照看殿下身體狀況,這樣殿下心情會愉一些,也有助于恢復!” 聞言,玉佑樘腦後狂爆黑線︰“……本宮覺得沒差。” 她又稍許尷尬地望向柳硯,卻發現後者倒像是沒听見這番話一般,只接過內使手中擱有藥碗漆盤,小心放到桌面後,才坐□,道︰ “藥還過燙,得等會,微臣先為殿下把個脈。” 小內使忙將明黃色脈枕端正放到柳硯跟前。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柳硯側眸望著小內使,溫和道︰“你先出去吧。” “咦?”小內使一臉困惑。 柳硯嗓音如風一般輕緩︰“太子殿下雖扮作男子,但實為女兒身,肌膚不輕易外露。你一名男子一旁看著,實是大不敬。” 小內使听罷,提步正想往外走,而後又覺得不對,回頭擰眉︰“等等,柳大人,你也是男子啊!” “我為醫者,不必拘泥于這些小節。” 小內使︰“我也是醫者啊,而且以前局郎大人都會讓我們一邊看著,學習學習……” 柳硯臉上始終掛著珠玉般潤和微笑,“我不行。” 小內使︰“為何?” 柳硯︰“會影響鄙人診斷。” 小內使兩指舉天,發誓道︰“柳師父,您大可以放心把脈判診,小人絕對不會開口講一個字,發出一點聲音噠!” 柳硯︰“你會呼吸吐納。” 小內使頓時以頭搶地︰“……” 終,小內使還是神情沮喪,病怏怏地出了門。 玉佑樘見那小可憐垂頭喪氣地拐彎消失後,才看向柳硯道︰“你似乎很不喜歡旁人打擾你看診?” 她這麼講著,邊將袖口捋起,很大方地露出一截皎白小臂。她伸手過去,手腕朝天,擱了脈枕上。 這個動作明顯是做過多次了,熟稔又自然。 “是,”柳硯斂目,三指觸上玉佑樘內腕,“從醫多年習慣了。” “哦?”玉佑樘音尾一揚,問他︰“那本宮此刻同你交談,豈不是也叨擾你了?” 柳硯並不否認,神情微凝,似乎一心感受著指腹下脈動︰“是有一點。” 玉佑樘便也不好多言,噤聲凝視著他。 因是對坐,所以兩人手也幾乎是垂直交疊著。玉佑樘五指放松地微曲著,指尖恰巧也輕抵柳硯尺骨下方。 玉佑樘安靜望著柳硯,柳硯則微眯著眼,似細細感悟脈相。 房中一時安靜,唯有燻香一縷裊裊縈起…… 過了片刻,窗畔風移,投房內竹影攢簇閃動,柳硯才收回自己手,提筆疾書,邊給出判斷結果︰“遲脈。” 脈搏緩慢,一息三至,為寒癥。 “殿下平日可是經常無力?” “嗯。” “虛寒。”柳硯細細記著,道。 他雖只講了幾個字,面前宣紙上卻已經寫了成片墨字,玉佑樘稍微前傾去看那字,草書,筆意奔放,體勢連綿。 仿是獻之小草,根本看不出字主原先筆跡。 果然當醫生人都愛寫別人看不懂字嘛,玉佑樘不由一手撐腮。 她另一只手沒收回,還攤原處。柳硯瞥了幾眼,等了一會,確定她自己完全沒有要收手意思,才替將她袖口細心卷回,道︰“以後把脈結束就些收袖吧,寒氣皆是一點點累積起來,平日里這些小細節不可忽視。而且,殿下穿衣也需注意保暖,切莫貪涼惡熱,肆意而為。” 玉佑樘眼光一直牢鎖著他,卻並未開口應答。 柳硯當她是默許,也不再多言,將一旁湯藥端出,手心感受了下溫度,才遞給玉佑樘︰“殿下,將湯藥喝了吧。” 玉佑樘接過碗,味覺似是麻木了般,抬頭將大碗苦藥一飲而。 此間,她目光還是未從柳硯身上松懈,她將空碗遞了回去,由柳硯接過,擱回漆盤。 青年局丞這才講了句“殿下先歇下吧,微臣告退”後,打算起身離去。 他上身才起了一半,就被玉佑樘一把扣住手臂,她隔著衣料,緊密又有力地按回了男人手。 柳硯動作至此打住。 玉佑樘突然笑開,啟唇︰“一年不見,你真是愈發 隆! 柳硯雖被她鉗制著,身姿,神態,語氣皆無不穩,依舊緩和有秩︰“下官從未見過殿下。” “別裝了,”玉佑樘覆他手背五指緩緩上爬,又掐住了他手腕,道︰“很好玩嗎?” 柳硯聞言,原先溫雅之色瞬間如潮水般褪去,結上冰,似是換了個人,“你如何看出來?” 她五根細白長指又慢又溫和地蜷緊他手腕,道︰ “因為我摸到了你脈搏。” 她瞳孔中男人,身形明顯一僵。 玉佑樘松手,站起身繞桌走到他身畔,將他垂身側寬袖卷起,邊有條不紊講道︰“你裝扮很好,幾乎讓人瞧不出破綻。” 男人沒有掙脫她,反而順從著她動作。 玉佑樘尋找到他手,舉起攤平到桌上,用兩指輕觸踫上他手腕內側,以一種把脈姿態,邊道︰“是真,你我面前,疏離有禮,自矜謙和,話語間滴水不漏,表現是無懈可擊,”她話鋒驟轉︰“但那又如何,一個人再怎麼偽裝變換他樣貌,他嗓音,他氣質,他神態,他行為,他性格,可他心……都無法改變。” 玉佑樘扣留他脈上長指又握回他手腕,“你自己也清楚知道,醫者診脈之時,忌諱心不靜。而你方才為我把脈時候,我手指恰好停你腕下,明顯能感受到你脈搏。你我面前,脈象會不由加,越來越,可能連你自己都未曾意識到……” 她引領著男人手掌一下貼回他自己胸膛左側,過了許久,才輕聲問︰“現,你意識到了嗎?” “謝先生。” 玉佑樘叫出他名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越來越少,總覺得都沒什麼人看這文了,什麼時候才能感受到莫大幸福感啊! tat —————————————— 謝謝投喂霸王食妹子,嗝,每天都好飽!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8 2:2:13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8 2:32:34 也曾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8 2:43:26 *過客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8 21:58:47 寶兒七七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9 2:5:23 菜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29 22:38:35 39第三十八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玉佑樘松了他手,任其自由垂下,繼而折回自己座位,坐下,不看他︰“你膽子真大,居然敢皇帝眼皮底下出沒。” 柳硯,哦不,謝詡走近玉佑樘,她椅子邊停下,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問題,只抬起一只手臂撫上她頭頂,道︰“你長大了。” 玉佑樘打開他手,依舊不分一點目光給他︰“不用你講我也知道。” 謝詡無聲失笑,又端起桌上漆盤,道︰“殿下,微臣不宜久留,先走了。” 講完這句話,他就回身離開了。 他掉頭後,玉佑樘才掀眼看他背影,她想說些什麼,但終還是沒有開口。 當晚,碧棠從典藥局帶回一本冊子,交給玉佑樘︰“殿下,這是柳局丞讓奴婢帶給您。” 玉佑樘接過冊子,翻開一瞧,是關于宮寒一些調養方法和藥方,以方正小楷書寫,條條都看清清楚楚。 玉佑樘大致瀏覽了一遍,寫冊主人還將內容分類為四個方面——衣著飲食,中藥滋補,生活習性,穴位溫灸。 並且每個方面寫得極其詳,儼然一本專業宮寒調養醫用讀本。 就比如飲食方面吧,生冷食物都被一一羅列下來,注明忌諱。而該食用哪些溫陽食材,也是一個不落記載著,還下邊配以菜譜及作法,告訴你這幾樣東西怎麼搭配怎麼燒好吃。 碧棠見玉佑樘看出神,也湊下|身,跟著窺了兩頁後,不免驚嘆咂舌︰“哇塞,這柳大人真是比女人懂女人啊!簡直是從醫界業界良心啊!” 玉佑樘听了她話,忍不住輕笑。隨即將那冊子闔上,遞給碧棠,道︰“你去把每部分內容都謄抄一下,交到各個典局,讓他們按照這里頭寫做。” 碧棠舉起兩只小手,又把冊子推回去幾厘,笑言︰“嘿嘿,柳大人已經自己謄了幾份送到各個典局了,殿下您就不要多此一舉啦。” “噢……” 玉佑樘長長應了聲,又慢吞吞將冊子拉回,就著跳動燭火翻開,目光落字上,繼續看。 過了許久,守他一邊碧棠都開始打哈欠了,她才開口叫碧棠。 碧棠一個激靈醒了,問︰“殿下,何事?” 玉佑樘指著書頁一處︰“這里頭寫著,動則生陽。孤也覺得自己近總坐著,得多活動活動,可總御花園里走又太過無聊。” 碧棠不假思索︰“這還不簡單,殿下反正空余時間多,又喜歡劍法。不如把沈諭德叫來一塊練劍,一方面能鍛煉自己身子,一方面能增進與下屬感情,一方面又可以增益劍術,簡直是一箭三雕啊。” “好主意。”玉佑樘一錘定音。 =……= 翌日清早,沈憲應和太子之約,佩劍來到東宮庭院。 他一襲深青長袍,鮮眉亮眼,衣帶翩風。這番模樣不似官宦,倒像是一位隨性風流游俠。玉佑樘一早便庭中等他,她坐于石凳,遙望著青年走來,不由下意識瞥了眼附近地帶宮女們,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片痴狂拜倒。 玉佑樘舉杯,抿唇啜了口,籠絡東宮人心方面,我們太子殿下可是自有一番手段。 沈憲愈發走近,玉佑樘也站起身,自圓桌上挑起長劍,便朝著他凌舞而去。 她劍並未出鞘,但劍鞘色澤也是亮麗異常,所以端頭空氣中隨著她劍勢,不免挑出銀花幾朵…… 奪目銀光中,她笑望沈憲,眼底似淬了墨︰“睿沖兄,接招——” 沈憲善劍,反應自然得很。 電光火石間,未有一絲遲滯,他已抽出腰上佩劍,架住她招式,二人很纏斗到一起。 白光納日月,紫氣排斗牛。 秋晨霧靄淡淡。 朦朧間,依稀可見一緋一青,劍氣滌蕩。 頗有幾分“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意味。 圍觀宮人皆叫好,碧棠也里邊一直瞧著,興致愈發高漲,忍不住歡呼鼓舞︰“殿下,打啊,唰他啊!殿下必勝,必勝!” 這麼喊了一會,她突然感覺周圍冷颼颼。 明明叫得很熱血沸騰啊,怎麼突然這麼冷,她不禁扭頭望去,發現身側不知何時已經立了一個格外高大身影,隔著魑砥 纈襠酵α   她定楮一瞅,道︰“嗨,我還以為是誰,是柳大人啊。” 是,這個高大身影正是我們任局丞柳大人。 他手中正端著一碗藥,也觀望著太子殿下和沈憲對劍,由于是側對碧棠站著,所以碧棠也不大能看得清他表情。 柳大人明明听見碧棠叫他了,卻沒回話。 碧棠又拉近乎︰“柳大人,來給殿下送藥啊。” 柳大人這才啟唇,嗓音雖玉潤般溫和,卻不知何故听上去有些隱忍不發意味︰“嗯,叫殿下來喝藥。” 碧棠深覺這柳大人沒眼力見,太煞風景,只回︰“等等嘛,您沒看到太子殿下和沈大人對劍對得正興起嘛!” 柳大人還是老態度,外加一句不容置喙老話︰“去喚,藥涼了還要重煎。” 碧棠聞言,目光又從舞劍二人回到男人身上,見他依舊盯著前方,偷偷白他兩眼,不勝感慨道︰“大人,您剛進宮,還有所不知,我們殿下她……已經到了該尋求如意郎君適婚年紀了!如你所言,藥涼了可以重煎,但倘若打斷了我們殿下和沈大人這般青年才俊近距離接觸培養感情機會,還能再重來嗎???” 不等柳大人開口,她又分外貼心地攬下任務,“藥涼了,奴婢去煎,不費事,大人您先歇著吧。” 話罷,碧棠似乎听見柳大人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擱下藥碗,掉頭就走了。 她也沒太意,又重回觀戰隊伍,暢高吼。 =……= 亥時,月滿東樓。 將圓未圓明月升至半空,如女兒家含羞遮了三分臉頰,卻又好奇露出晶亮眸子來。 水一樣清輝飛流而下,沖和著秋風與桂香。 東宮一片安寧。 舞了一早上劍,酣暢淋灕,導致玉佑樘今日也累得,看了半個鐘頭書,便開始打呵欠。 碧棠問她︰“殿下,實太困就早些歇下吧。” “嗯,”玉佑樘點點頭,但又突然想起什麼,道︰“謝先生書里還寫了每晚入水前,要記得要泡腳。” 這下輪到碧棠困惑了︰“哪個謝先生?” 玉佑樘彈了一下她小腦門,道︰“還有哪個謝先生,上回我倆打賭,柳硯是不是謝先生,這賭明顯是本宮贏了。” 說罷,玉佑樘得瑟一笑,攤出手心︰“五兩銀子,拿來。” “真是啊?!”碧棠這才反應過來,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幻听,反復確認著︰“不是吧?!” “當然是,”玉佑樘斜睨她︰“五兩銀子而已,至于痛苦如此麼?” “唉,殿下,五兩銀子不是問題,問題是……”碧棠腦中迅速憶起上午一幕,再也說不下去,心頭浮出三字兒︰ ……媽個x…… 玉佑樘見她神情悲痛懊悔,想她賺個月俸也不易,決定還是放過她,遂沉聲道︰“算了,五兩銀子孤不要了,趕緊去打洗腳水。” 碧棠這才挪著龜步腳步虛浮地走出房間。 =……= 碧棠慢吞吞打完熱水,端著木桶,走回房路上,她深知自己干了件大蠢事,必須得想個辦法來消除謝先生對自己怒火…… 她走著,眼尖瞥見一個典藥局小內使正迎面過來。 主意來了。 擦肩而過瞬間,她一下揪住那個小內使袖子。 那小內使見是太子殿□邊大紅人,忙恭維道︰“碧棠姑姑,叫小什麼事?管吩咐!” 碧棠咳了一聲,嚴肅問︰“柳大人歇下了嗎?” “沒有,柳師父掛心太子殿□體,防止殿下用了藥後不適應,每日都會典藥局里值班到很晚!” 碧棠頓時桀桀笑︰“好,好,好……” 接下來,托碧棠餿主意福,我們太子殿下房中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謝詡。 或者說,裝扮成柳硯謝詡。 他人高馬大,氣質卓著,卻端著一只分外違和小木桶,很是滑稽。 玉佑樘倒也沒太意,只覺他這麼晚突然只身一人來自己房中,頗有蹊蹺。 外加一些舊時陰影,她擱下書冊,不免有些警惕地望向來人,警惕地往椅背縮了一厘,又警惕地問︰“這麼晚來做什麼?” 謝詡對她戒備心極強一系列舉動視而不見,只緩緩走到她椅邊,彎身放穩木桶,才站直身體,道︰“伺候殿下浴足。” 玉佑樘又忙將自己兩只小腳縮進衣擺,前後左右望了望,蹙眉問︰“碧棠呢?” 謝詡道︰“她來找微臣,言自己內急,估計要耗很久,怕耽擱殿下休息,讓微臣來替她。” 玉佑樘額角忍不住抽了抽,早知如此就不該告訴那小妮子,前腳才知道柳大人是謝詡,後腳便把她這個主子賣了。 不過已經這樣了,玉佑樘只好微微一笑,道︰“不用你伺候了,孤自己來就好。” 說罷就想去抽謝詡手中巾布。 謝詡豈會這麼容易讓她反客為主,猛一下抬臂,玉佑樘不免落了個空。而且她坐那,再想夠也根本夠不著。 玉佑樘也懶得起身,估摸著就算站起身去夠,這人恐怕也會舉得高,自己還是作無用功。也罷,只好逞口頭之,不悅冷聲道︰ “謝詡,你總是喜歡強迫別人做一些別人不願意事情。” 謝詡黑翎般睫羽微微一垂,並沒有急著回復她。而是蹲□,用手試了下桶里水溫,才平靜反問她︰“那你後做了嗎?” 玉佑樘听罷,回想起許多過往事,有她沒有做,有她做了,卻又搞不清楚眼前人問到底是其中哪一種,舌頭登時打了結,半刻無語。 謝詡又從寬袖中取出一個布袋,而後將袋中東西撒桶中…… 玉佑樘目光被那堆附水面黃黃綠綠干物吸引,是一堆干葉和花瓣。 謝詡十根修長淨白手指將那些花草按進清澈水底,攪勻,頭也不抬,講解著︰“艾草和紅花,舒筋活血,以後每日浴足時候都放一些,有利于排寒毒。” 他屈身地,只留了個寬闊後背玉佑樘視線里,她看著那處,很久沒講話。 謝詡又問,聲音染上幾分熟悉嚴肅︰“記住了麼?” “哦。”玉佑樘回神,訥訥應了一聲︰這人還真是跟以前一樣,教自己東西時候一定要有回應。 而後,謝詡才看回去,玉佑樘正一直盯著他,見他突然仰首,匆忙移開視線,耳朵卻听見謝詡無波無瀾道︰“這次我不強迫你。” 他語調甚是好脾,似乎哄︰“自己將腳伸出來。” 再別扭也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就當是下人給自己洗腳吧……= =# 玉佑樘這般想著,挪了挪折椅面小腿,足尖慢慢探出衣袂,然後她一副豁達模樣,將兩只腿直接垂下椅子,腳底擱上木桶邊緣,視死如歸道︰“洗吧!” 謝詡神情始終穩重自持,他將玉佑樘兩只腳上雪白羅襪慢慢脫下,露出幾乎與襪色相同小足,邊沉著聲道︰“現倒是學乖了,記得穿襪子,以前屋內都愛光著腳。” “被逼成了習慣,習慣也便成了自然。”玉佑樘隨口回著。 謝詡捋起袖口,又將一個紅色小玩意遞給玉佑樘︰“艾葉味道不好聞,你若是不喜,就將香囊放鼻下。” 玉佑樘接過,看了眼,不由一怔,是她去年端陽節送給謝詡那只小粽子香囊……她又送到鼻尖嗅了幾下,一年多過去,香味已經淡去了不少。 謝詡做這些動作時候,始終是屈膝蹲地面,腿部動也不動,似乎感受不到一點酸,也讓旁人感受不到一點卑微。 他只將她兩只白玉般小腳小心放進熱氣裊裊水底,桶很深,一下就漫過腳踝,玉佑樘也頓時感覺到一股熱從腳板底升騰,漫步全身。 “燙嗎?”他眉心微蹙著問,格外認真樣子。 玉佑樘答︰“還好。” 謝詡這才將手中斤布就著水浸濕,開始擦洗少女腳,她十多年足都不見天日,藏襪靴里,玉筍一般,白得晃眼,觸感又嬌嫩之極。謝詡都不敢下手太重,控制著指間力道,就著清水緩沖,輕柔搓撫著;洗了片刻,他又撒開濕巾,一手握住她腳踝,一手開始以指按摩玉佑樘腳部穴位,依舊不敢用太大力氣。 只適度又循序漸進地順著她足底,足側按過,邊講解著︰ “這處是涌泉穴。” “三陰交。” “里三足。” “……” 玉佑樘還是覺得痛,不由輕呼︰“疼啊啊啊。” “力道已經控制小,再輕就沒效果了,”謝詡停下手中動作,放了她腳踝,將她雙腳擺回木桶深處,這才收手,擰干毛巾,擦著自己手,邊告誡︰“我方才教你這幾個穴位不可忘了,每晚浴足時分都要按一按。” 玉佑樘只盯著自己浸水底兩只腳面,不知思索什麼,又沒立刻答應他。 謝詡又沒得到及時回復,嗓音不由提高一度︰“記住了麼?” “……噢。” 她撇撇嘴,而後又看向正卷回袖子謝詡,看似隨意問︰“謝先生,我腳是不是很大很丑啊?” 謝詡停下動作,蹙眉︰“怎麼忽然這麼問?” 玉佑樘十根白嫩腳趾水底打著拍子,小小波紋自水面漾開,她邊道︰“我從小就被當成男孩子養,人家姑娘裹三寸金蓮時候,我都習武揮劍。我現有時無意看到碧棠腳,會下意識比比自己,覺得自己真是又大又丑啊。” 謝詡听她慢慢講完,自己袖子也基本卷上,他蹲了許久,但是直腰姿態依舊如穩山勢,他垂眼望著女孩腦袋,道︰“我幾乎沒接觸過別女子。” 他目光又落桶里兩只玉足上︰“所以旁人長什麼樣,我也不知道……” 他認真地問她︰“需要我多去看看其他女子赤足後,再來給你明確意見嗎?” “不必了。”玉佑樘翻個白眼,一下子阻撓住他。 謝詡聞言,不再說一個字,只抬手揉了揉玉佑樘頭,眼底溫柔近乎泛濫成災。 他第一次見她就想摸摸她頭,但之後這麼多年,為了維持嚴師形象,他從未實踐過;等到他再想溫柔相待時候,現實已不再容許他如此…… 世上難有一人溫柔待之,其次溫柔相待。 當下,他孑然一身歸來,已有了足夠準備和情意,來好好對她—— 這個他曾經愛徒,他現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國慶樂! 真很感謝你們,每天一個人碼字時候,都感覺悶悶,但後刷著文下評論,又讓我覺得自己不是玩單機*,有好多妹子們陪著我…… 這種感覺超級溫暖溫馨嗷嗷嗷!! 40第三十九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玉佑樘慢條斯理將羅襪套好,又將腿屈回椅面,她每回獨自一人時候,都會用這個坐姿蜷椅子里,顯得一整個人小小。 謝詡平淡地望著,似乎早就習慣了。 他見少女又拿起書,翻了兩頁,道︰“我先走了。” “哦。”玉佑樘應了聲,眼楮黏書上,沒有瞄他一眼。 謝詡也不再多言,彎身將木桶搬起,回身朝門口走,沒走幾步,少女又輕又淡嗓音自背後傳來︰ “謝先生,不聊聊嗎?” 謝詡擱下木桶,又折了回去,撩擺坐到她對面,問︰“聊什麼?” 玉佑樘把書冊闔好,擺出一副專注態度︰“以前事,一年前事,有些事總該讓你清楚。” 她望過來,眼底如墨濃郁,精致五官也被燭火鍍得越發綺艷。 謝詡揚眸看向她,“說吧。” 玉佑樘坐直脊梁,道︰“信息量比較大,答應我,不要有任何不,畢竟都過去很久了。” 謝詡頷首,面不改色輕描淡寫地講著情話︰“沒有任何事能比見不到你,讓我不。” “……哦,那我開始講了。” 玉佑樘為彼此各斟了一杯茶,倒茶水聲汩汩,她平緩聲音夾其中︰ “約莫是去年登基之後,父皇召見過我一回,不知為何他那會已經知曉我女兒身了,我還頗為驚訝。再後來他又私底下連續召見過我兩回,第一回是告訴我你身世,第二回是問我肯不肯與他合作。” “他早就知曉你身份了,”玉佑樘將其中一杯推給謝詡︰“估計你小時候就知曉了。之前先帝很松懈,不是很意前朝事情。但他即位後,就開始私底下嚴查前朝遺民,大概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有你這麼一個孩子了。” 玉佑樘舉杯抿了一小口,又道︰“也許他惡趣作祟,又或者根本就是個變態,他並沒有拆穿一切,也未趕殺絕。而是選擇暗中監督你,看著你慢慢長大,想瞧瞧你以後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玉佑樘講到這里,忍不住瞥了眼謝詡,想看看他反應,卻不想他臉上根本捕捉不到別表情,依舊靜如止水。 唯一反應大概是,見玉佑樘突然停了,他掀眼提醒了她倆字︰“繼續。” 所以玉佑樘也繼續︰“他看著你三歲背百詩,五歲熟劍法,順利通過春闈,直到中上狀元殿試上瞧見你,用他話說,他居然有一種吾家男兒初長成成就感。雖然他什麼都沒做,僅只暗處偷窺了很久。” “……”玉佑樘終于睨到謝詡額角抽了抽,不禁揚起唇角︰“但是他又想考驗考驗你,于是破天荒地把你一個狀元郎屈才,調到晉陽那塊偏遠小地方去。結果不到一年,你就以‘一曲退敵’那一役揚名天下震驚朝野,于是他很是激動亢奮,再次把你調回京城……” “說實話,那十多年,他一點都不討厭你,反倒挺欣賞你。” 玉佑樘講至此處,話尾一轉︰“直到你暗中做手腳,害死三皇子。雖是這中間二皇子黨也參和了一腳,但他還是意識到自己太過得意忘形,自此開始忌憚你存,他清楚知道他觀察你同時,你也觀察他。于是吧,他就開始偽裝成痴迷修道不問朝政頹廢樣,為是早點讓你露出狐狸尾巴,好有個理由為自己小兒子報仇……” 謝詡似乎听不下去了,轉移話題,問︰“那他如何知曉你並非原先大皇子?” “哈哈,問得好,”玉佑樘爽地笑了兩聲,回他︰“皇帝陛下第一回宮中見到我時候,就知曉了。” “我寺里苦學大皇子儀態風度足足八年,結果竟被他一眼識破。” “我也好奇他怎麼發現,他告訴我,大皇子年幼時候,某回父子倆私下會面,曾向他習字,他寫完時候,有個習慣,會用小指側踮一下紙,才收筆。那時候大皇子見了,也學得有模有樣,他見狀很是欣喜,就跟那孩子約定好,以後他面前就這樣寫字,但旁人面前不可……因為這番書寫方式,只能用來討好他這個爹爹。所以後來,大皇子與他單獨見面時候,皆會這樣書寫;但若是外人面前,則用平常模式。” “所以,之前姜皇後,包括你根本不知還有此事,我自然也不知道,于是乎,第一回宮中見他,就露了馬腳,他依舊很惡趣味地沒有揭穿我,只看著……” “再後來,他送信問我娘親事,我將娘親一樣信物返還他,他才恍然大悟。” “沒過幾日,他又送密信來問我,肯不肯與他聯合,他言既然我討厭姜後,他討厭你,而恰好姜黨與你是一伙,我不是正和他這個爹爹父女同心心有靈犀志同道合麼……別怪我用詞俗,他信里就是這般寫,他總一副吊兒郎當模樣,其實心里比誰都通透洞悉。” 講到這里,玉佑樘輕笑了一聲︰“呵,老狐狸,不知道我娘親喜歡他哪里……” “時刻都算計,深知所有人軟肋,以‘今後一定會好好待我娘親扶她上後位’來利誘我,說他這個爹爹要宮中扮演昏君,行動不便,讓我遣人去把潤州糧倉偷梁換柱一鍋端,說這話時候,還可憐巴巴地望著我,真是讓人受不了……” 玉佑樘一下將清茶喝干,抬眸望向謝詡,“接下來事,想必你也能想到了,沈憲假死,易容潛入叛軍內部,偷天換日,我就不必細講了吧。” 謝詡小幅度點頭,也啜了一小口茶︰“你講,除去一開始有關我那些,我差不多都已猜到。” 玉佑樘微微前傾身子,離謝詡近了點,“還有什麼想問麼?” 男人吐出一個字︰“有。” 玉佑樘彎起眼眸︰“我也有想問,不若如此,等價交換,我問一個,你問一個。” “好。” “你先吧。” “你一年前同我馬車上說話,如今可還算數?” 玉佑樘自然清楚他問是什麼,但還是刻意裝傻︰“什麼話?” “向我表露真心那些話。” “……”玉佑樘很久都沒吱聲。 “姑且算你默認。”謝詡雖平淡講著,眼底卻不由浮上一點閃亮笑意,而後站起身。 “你要走啦,我還沒問問題呢。” “你方才已經問過‘什麼話’了。” 玉佑樘先是恍然大悟,爾後又抓了抓頭發︰“啊,對………………不行,那個不算。” 謝詡很有耐性地坐回椅子,看著她︰“勉為其難再讓你問一個好了。” 玉佑樘突然壓低聲音,似神秘兮兮地問︰“悄悄告訴我,你又喬裝改姓回宮,有什麼陰謀和目?” 謝詡面色坦蕩,語氣清淡答︰“娶你。” “什麼啊!”正湊得極近,豎著耳朵等著什麼驚天動地答案玉佑樘,觸電般縮回腦袋,一整張小臉隨即憋得通紅。 謝詡直起身,神色和目光依然像水一般平靜,只順手揉了揉她頭毛︰“又一個問題,太不遵守規則了。” 他道︰“我走了。” 隨即就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沿途仍不忘帶上被遺落角落許久泡腳桶…… =……= 接下來兩個月,玉佑樘無時不刻都嚴格遵照謝詡那個冊子上所寫內容來調養身體。 就算她不想,每日也有一雙嚴厲入骨眼楮背後盯著…… 委實滲人啊! 不過漸漸,這雙眼楮主人例行來把脈時,神色倒是越來越緩和了。 直到有一日,他瞧了一會玉佑樘各處,難得一見地欣慰點頭︰“確實好很多了。” 是,玉佑樘體內寒毒已排出大半,假以時日,即可完全復原。 皇帝肯定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自然也是龍顏大悅,立刻重賞了來柳丞局—— 足足五百兩黃金。 翌日,玉佑樘醒來,懵懵懂懂爬下床,突然瞥見自己梳妝台上擺有一大盤熠熠生輝金元寶,還以為自己尚夢中,想跌跌撞撞重回榻上時候,被碧棠一把拉了回去,“殿下怎麼剛起身了又回去了?” 玉佑樘這才完全清醒,指著那金光閃閃一處︰“這是啥?” 碧棠︰“這是謝大人給殿下啊。” 玉佑樘蹙眉︰“什麼惡劣風氣,孤不接受賄賂。” 碧棠眉毛皺比她深刻︰“殿下真不知假不知?這是謝大人對殿下一種態度好嗎!以後謝大人賺來每一筆錢財都會直接交給殿下享用了,絕對絕對不會窩藏私錢!” “退回去給他。”玉佑樘坐到妝台前,吝嗇分一丁點目光給那堆金子。 “殿下!”碧棠哭臉︰“這是謝先生特意囑咐奴婢送來,你讓奴婢再退回去,奴婢這個中間人做好心酸嚶嚶嚶……” 玉佑樘執起玉梳,斂眸瞧了眼那排列齊齊整整金元寶,隨意道︰“你言謝先生每一筆錢財都會交到我這里,可我只瞧見了父皇獎賞金子。” 碧棠傻眼︰“嘎?” 玉佑樘擱回梳子,搓了兩下手指,道︰“還有俸祿呢……” 碧棠刮目相看︰花擦,殿下真真算得精! 第二日,碧棠又交了一冊賬本到玉佑樘手里,道︰“這是謝大人回宮後所有俸祿花費情況,他讓我給你拿來給你看看” 玉佑樘淡淡“哦”了聲,翻開瞅上兩眼,皆是用給她采購一些民間小玩意兒,以及宮中所沒有特殊食材、藥材上頭了,每筆錢使用目皆記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精確到文。 碧棠也一旁看著,都禁不住捧臉︰“天吶,天吶,謝大人真是……” 半天想不出形容詞。 “……好到讓這般口吃了我都詞窮了。”她說。 玉佑樘︰“……” =……= 這般又過了一個月,皇帝陛下接到典藥局通報,言,太子殿□中寒毒差不多已驅,近兩個月內,極有可能內會來月事。 皇帝陛下得知後,大喜,隨即又苦惱起來。 節氣已至初冬,天這麼冷,朕閨女挑這時候來月事,皇宮之中暖和方子也就那麼些,也不知會不會對身子骨不利啊。 來宮中與皇帝商討生意晉皇商陶少主陶炎,私下听聞了老年皇帝之煩惱,即刻趕往謹身殿,毛遂自薦,稱自己廣陵瘦西湖畔有一所大宅子,里頭有間絕妙溫房。 皇帝陛下道︰“朕宮中也有啊。” 陶炎自信不已︰“臣這間溫房可不一樣,那房間下頭還有一間地底碳房。每至冬季,微臣家中皆會從西涼購回瑞碳千條,每日遣下人全天旺火燒著,上頭那間房地面便會發熱,繼而烘得整個房內如同春日般溫暖……” 皇帝陛下︰“嘖嘖,陶卿小日子過得不錯嘛,朕宮中每年也不過用著西貢幾百條青碳,這麼看來,陶卿似乎比朕過得還好?” “不,怎會,”陶炎忙屈首作揖︰“臣此番來宮中正是為了碳敬陛下!” 皇帝陛下摸了摸下巴︰“噢,既然要碳敬,愛卿從商多年,也該知要做就做全套,服務一條龍……不如也給朕宮中弄幾個溫房?” 陶炎默默咽下一口甜血︰“微臣謹遵聖上旨意。” 皇帝拍了拍青年背︰“好,那太子殿下這個冬天就去你那過了。” 陶炎低著頭,暗暗咬牙︰此番太子殿下來揚州,老子一定要廣造群眾效應,借機狠狠撈一筆! 皇帝陛下又緩速補充︰“切記不可聲張,要好好服侍好太子殿下,知道了嗎?” 陶炎絕望地闔了闔眼︰“好陛下,沒問題陛下tat” 作者有話要說︰急著12點之前發上來,也沒改錯別字,明天再來!—— 謝謝送霸王票妹子!挨個親=3=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3 19:42:17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3 2:22:1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3 21:28:58 夏天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9-3 21:37:37 橙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1:23:2 橙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1:26:14 橙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1:28:11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19:11:58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22:17:39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23:17:4 41第四十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太子殿下一行人馬車行出皇城時候,京都已經開始落雪。 皇帝以及許多朝中大臣都來了宮門口送別,眾臣皆是舉目遙望,雙眸通紅…… 等等,你們不會以為是大家舍不得太子殿下吧,不,才不是,這並非難舍難分淚水,這是激動不已淚水。啊,今年冬天太子殿下不宮中,下揚州過冬,也就意味著今年不必籌備賄賂太子殿下那份碳敬了,這可是省下了一大筆錢財哇! 大家伙這般想著,揮別太子殿下車隊雙手舞動地愈發歡了…… 而此刻,玉佑樘已封閉馬車內,對外界自是不聞。 車廂里鋪滿雪白獸毛,玉佑樘也是一身潔白襖子,她膚色本就很白,整個人幾乎與毛毯融為一色。 車行得極慢,幾乎感受不到顛簸。 玉佑樘雙手揣袖中,握著一只金色暖爐,幾乎不用動,只需張口含住碧棠一勺一勺喂來濃湯即可…… 這小日子……也太爽了! 玉佑樘側頭打開小幅度拉開車簾,外頭,細密小雪交織一片晦暗天地間,如鹽如絮,她忍不住拍碧棠來瞧︰“哎,下雪了。” 碧棠忙擱了碗,探身去瞧,為了讓她看得清晰些,玉佑樘又將窗拉開得大了些。 碧棠贊嘆︰“真好看啊。” “好看吧。”玉佑樘也湊過去,兩個小腦袋擠窗邊,兩雙眼眸被漫天白雪映得晶亮亮。 到底是小女孩家家,不管看多少次雪都是一股難藏興奮勁。 “咳……”車廂內一個不合時宜輕咳響起,接著又是一句清冷有度提醒︰“別看了,雪天風寒,當心受涼了。” 玉佑樘聞言回過頭,就踫上謝詡微蹙眉心。 碧棠見他面色嚴峻,也忙縮回頭,執火鉗,繼續往爐里加小碳。 謝詡當前身份是太子殿下專屬醫師,所以皇帝陛下特別要求他跟來揚州,寸步不離照顧和監督太子身體,因而也獲得特權,和玉佑樘她們坐同一輛車。 他上車後,也只和玉佑樘打了聲招呼,之後未言半句話,一路都安靜地翻閱醫書。 這會突然開口,而且一開口就是命令和強迫。 玉佑樘自然不是很舒服,便駁回他︰“吳越這一帶,一年也不到幾趟雪,多看一會沒什麼罪過吧。” 謝詡不回一詞,只突然站起身。車廂上壁過低,他上半身只能半屈著,但他身量高長手長腳,也無需作太大動作,長臂一舒,就越過玉佑樘,將她身側窗帷給“撕拉”一下關上了。 做完這一切他又回到原處,執書,動作可謂行雲流水,極其自然。 都過去一年了,還是這個老樣子,那種熟悉憋屈感又回到玉佑樘體內,她將停謝詡身上目光轉到碧棠這邊,問她︰“碧棠,你多大了?” 碧棠不知何故,但還是撓撓頭,答︰“跟殿下同齡啦。” 玉佑樘哦了聲︰“孤也才十八,充其量只瞧過十八年雪,個別老男人已經三十多了,人老心老,自然不會再有我們這些年輕人興致。” 她低低吟了句舊詩助興︰“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 碧棠深知她暗嘲誰,又不敢得罪雙方,只能裝傻,指著自己臉蛋問︰“殿下是跟奴婢講話?” 玉佑樘“嗯”著,眼尾若有若無掃過謝詡所處之處,卻見這男人一副根本沒听見自己話模樣,不光視線未從書頁上離開半分,面色也是古井般止息。 遂,她也作罷,繼續憋悶。 =。。= 建康廣陵兩地相隔並不遠,車行了約莫一日,就順利抵達目地。 時已至夜,陶府門口依舊燈籠高亮,府內燈火通明,提前幾日就到這處恭候太子大駕光臨陶少主,翹首盼了一整天,總算見到太子馬車影子了。 等車夫將馬驅停,他趕忙迎上前去,立于豪華那輛馬車前,舒展雙臂,做好接應太子下車準備。 車簾緩緩被掀開,陶炎擺上熱忱萬分表情︰“殿……” “下”字還沒說出口,車里率先跳下是一個人高馬大,從來沒見過英俊男子。 他五官玉潤端雅,神情卻冷冷冰冰。 他環顧四下,目光觸到陶炎後,只虛虛掃了眼他那一副張開雙臂呈擁抱狀真摯姿態,而後輕不可察冷哼了聲,回身,站定原地。 陶炎訕訕收手︰“……” 下一個從車內探出身是太子殿下,但是陶炎也沒有能夠迎接討好她機會了︰因為剛才那位身形頎長男子正如堅不可摧高山一般擋他跟前…… 太子自簾後慢吞吞挪出,正欲跳下車時候,他長臂一撈,一把將太子攔腰抱下,不等太子輕呼,他已穩穩地將她放回了地面。 一切動作不過眨眼之間。 眾人裝作視而不見,皆跟著太子殿下往府內走。 小雪已經停了,地面鋪了薄薄一層,銀沙一般,踩上去有細微輕響。 太子從方才被強行人抱下車後,就一直分外不悅地皺著眉,邁著大步朝前走。那名男子則慢條斯理跟後面,沒走幾步,他小幅度朝前傾身,嗓音平平地提醒︰“殿下,雪地滑,小心一些。” 太子殿下不搭理他,眉毛擰得緊,但走著走著,腳步卻逐漸放緩不少。 陶炎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一個面上不耐厭煩,卻都听進了心里;一個表現風輕雲淡,卻獨佔欲極強,又處處關心。 好生詭異相處模式啊! =。。= 之後,玉佑樘自然是被安排那間暖房內,這里果然如陶炎所言,跟外頭氣候截然不同,溫暖如春,多動一刻甚至會出汗。 玉佑樘房內待了會,讓碧棠伺候著沐浴泡腳過後,就回榻上悶頭睡了。 碧棠估摸著她是路途上累了,不敢有太大動靜,躡手躡腳搬著泡腳桶,推門出去倒水。 才推開門,就瞧見外頭立了一個高聳身影,負手而立。 一身皎袍,雪地里,有幾分月下仙姿。 他回過身來,一副面孔神清毓秀,是謝先生……裝扮柳大人。 她朝謝詡做出一個噓手勢,輕聲道︰“殿下已經歇下了,大人要是有事告訴奴婢吧,奴婢一定會幫你通報到位!” 謝詡道︰“沒什麼事。” 聲色清冷,似糅進了雪粒。 他又道︰“這房間雖暖和,你半夜也莫忘了多起來瞧瞧,若是太子蹬被,就替她蓋好。” 他講這些話時候,並沒有擬出“柳大人”嗓子,使得是自己本音,低沉冷越得很,但他又頂著“柳大人”那一張溫潤如玉臉…… 碧棠眼巴巴盯著他,只覺得無比精分,違和不已…… 于是,這小丫頭半天都蹦不出一個字,只能連連肯首。 =。。= 一夜大雪過後。 整個廣陵城銀裝素裹,冰天雪地。 太子殿下由于昨夜睡得早,所以今早起醒極早。她梳洗過後就踱到窗前,一下推開。 滿目玉砌和撲鼻而來清冽氣息一瞬充斥滿她所有感官,過了片刻,她才能適應眼前風光……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淨。 跟前,園中一枝鮮艷紅梅恰好橫窗前,為白雪所覆,輕壓枝低。 她探出手去,將枝干上雪數撩了去,雪如梨花紛紛吹落,那一根細枝又立馬回去高處了。 做完這一切,她才滿意地將雙手互拍了兩下,正要閉窗回屋,卻瞄見不遠處站了個人,長身玉立雪里,望著這邊。 玉佑樘架窗柩手指頓住,定楮看了眼,發現是謝詡。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對方大概也察覺到玉佑樘瞧見他了,也不再駐留原地,而是朝著這邊不急不緩踏雪而來,沿途會經過一片紅梅林,他只屈身避過,卻不擋開或者放高那些擋他跟前花枝。 一路走來,未曾驚擾一朵。 終,他停步玉佑樘窗前,他今日竟還戴了副狐皮暖耳,毛絨絨簇頰邊,讓他原本刻板面孔莫名平添了幾分可愛。 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 玉佑樘沒來由地想起這句話。 為何會想到這句描寫思念郎君情詩!一瞬間,她非常惱火,又一邊一手扣上窗扇,想將窗戶闔上。 不一刻就被謝詡攔住了,他清清淡淡望進她眸心,道︰“不是喜歡看雪麼,怎麼馬上就闔窗了。” 玉佑樘偏開眼,很揪出個形容措辭︰“因為雪里有不想看見人,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謝詡似乎沒听見她話︰“走吧,去瘦西湖看雪。” “不想去。” 他依然自行過濾掉玉佑樘反對之詞,還頗有耐心地詢問︰“是要我窗口這里抱你出來,還是推門進房抱你出來?” “……”玉佑樘不言,抗拒地後移了一小步。 謝詡見狀,依舊不喜不怒,只從自己冠上摘下暖耳,兩手一伸又輕又地套了玉佑樘小腦袋上,她猛一怔愣,觸見窗外男人正平順地注視著她,眼底一片澄澈黑︰ “就當陪老男人去吸收吸收年輕氣息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窗前那一枝︰ 手機黨可看︰ 雪梅林︰ 手機黨︰ 暖耳︰ 手機黨︰ ———— 不好意思,近都得好晚。 但是昨天評論也創歷史低了啊tat,難道國慶節都出去玩了沒什麼人看了?虐死個人! 有姑娘問這卷什麼節奏,這卷大部分是老謝攻略太子殿下談情說愛節奏,會有一個權謀方面小高暾癒A但是跟謝先生就沒什麼關系了,男主這卷主要任務就是洗白,刷好感虜獲太子少女心,想看男主強大。。估計只能靠看看床戲了。。→ → 太子想起那句詩大概意思是︰想念我所愛慕那人啊,想了一夜,窗外梅花都開了,伸了一枝來我窗前,嚇我一跳,還以為是那人來了。 --------- 霸王票明天一起感謝=3= 42第四十一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玉佑樘長吐一口氣,終于還是答應了謝詡,“好。” 她抬手,想把暖耳摘下來還給他,手剛探上,就摸到一掌心毛絨絨暖呼呼觸感,頓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取下。 謝詡窗外看著他,眼底水波動,緩漾開細小溫柔漣漪…… 下一刻,他長臂一舒,直接將玉佑樘從窗後撈抱了出來。他也沒急著放下她,只是像抱小孩那般,攬著她腰,托肩頭。 玉佑樘登時熱氣沖進大腦,她順手他頸側掐了一下,沒好氣道︰“放開我。” 謝詡也平穩地放下了她,道︰“也只有這樣抱你,才能和我一般高。” “……”玉佑樘覺得自己身高受到了侮辱,駁斥他︰“要那麼高做什麼,礙眼還是礙眼?” 謝詡垂眸去看她頭頂發髻,略微探出自己手臂到她跟前,“雪後地面滑,拉著我。” 玉佑樘偏臉︰“我又不是不會自己走,誰要拉你手……” 謝詡道︰“沒有強迫你拉著我手,”他另外一只手拎起這邊手一段袖口衣料,問她︰“拽著這個,也不行?” 玉佑樘瞄了那處兩眼,又看回別地方,半天沒動作。 謝詡傾身,掰正她下巴,強迫她直視自己眼楮︰“鈴蘭,我已經很有耐心了。” 他講話時候,有裊裊白霧縈出,似雪景淡泊嘆息。 倏地,不等玉佑樘反應,他只有一手,就將她直接扛肩頭,這個姿勢並不舒服,玉佑樘被他寬厚肩胛壓著肚子,特別難受。 他不緊不慢威脅之辭即刻自身側穿出︰“給你三個選擇,一,這般扛著;二,打橫抱著;三,讓我背著。” 玉佑樘用拳頭他肩後釘了幾下,她咬牙切齒︰“謝詡,你有沒有人道?孤自己不會走路嗎?” 謝詡被她連番捶打著,身軀卻紋絲不動,還波瀾不驚解釋著︰“地面滑暫且不提。積雪都蓋過腳踝,寒從腳起,你還調養中,這些小細節不可忽視。” 玉佑樘︰“那你也不能強迫我!” 謝詡聞言,改扛為抱,將懷里玉佑樘與自己一個高度持平︰“你別扭什麼?” “很討厭我?”他大拇指腹輕和地刮了一下她臉頰,問。 玉佑樘道︰“我不討厭你,我只是討厭被勉強。” “我已經給了你三個選擇。” “可是我想自己走!” “不行。” “你覺得自己這樣,就是對我好?你太過度了,謝詡。一個人被什麼保護,就被什麼限制,你永遠都是這樣,十年了,十年來你都沒有一分改變,你以為自己是正確嗎?”玉佑樘灼灼逼人目光刻他臉上,她突然無謂地笑了︰“哈哈,反正你自大又狂妄,一直覺得自己是對。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自以為無間呵護,實際上只是一種自我滿足控制。這些作法,只會讓人覺得煩,憋不過氣。你捫心自問,你可曾有一刻考慮過旁人感受?” 謝詡很專注地傾听完這段話,並沒有太大觸動,只慢慢啟了唇。 他離玉佑樘很近,低沉暗磁嗓音卷雪後清風里,又冷又動人,隔著暖耳,都能鼓撩得玉佑樘耳膜幾乎要顫動起來︰ “我比你長十幾歲,年歲不是白長,我自然比你清楚,怎樣待你才是好。” “我不需要考慮旁人感受,我只需要旁人來適應我做法。” “十年了,你還無法適應,沒關系。” “還有二十年,三十年,一輩子,總會適應。” 講完這些話,他愈發抱緊玉佑樘,懷中縴瘦少女連掙扎都不能,就被他強制攜著,融進了白皚無暇雪地里。 紅衣男子抱著白襖少年一路疾行,穿過嫣紅梅花林,踫落了一途雪,紛灑眼前,叫人看不真切。 庭院中掃雪陶府家僕和丫鬟們,都停下了手里動作,就目不轉楮地圍觀著這一幕許久許久…… 直至兩人消失府邸大門。 =。。= 瘦西湖,小白塔。 此處是先帝年輕下揚州時,游船至此,興起建議可以建一座白塔。他不過是隨口一提,卻被當時同行揚州富賈——陶炎祖父听了心里,這位青年鹽商徹夜未眠,遣人連夜趕建出先帝口中所描述那棟建築。 第二日清早,先帝一推開窗戶,便驚訝地瞄見一座小白塔隱約綠蔭中,大喜,不禁嘆道︰“人道揚州鹽商富甲天下,果真名不虛傳。” 而今日,玉佑樘就被謝詡抱到了這里。 塔很小巧,半身腰內有一間小屋,四面皆是圓形木窗,緊閉著,不透一點風。 謝詡沿著漢白玉階梯一路上去,直到塔身內,才將玉佑樘放了下來。 她始終面色不愉,落地後,剛打算撢撢皺褶衣袂,手卻又被謝詡一把握住,厚重又溫熱地包裹著…… 他牽著她來到床邊,扭開木閂,將兩扇半圓窗扇一把推開。 一瞬間,涼風夾帶著些許枝頭台前殘雪,卷進窗內,一粒粒似是梨花瓣般,落二人肩頭,發上,即刻又消融了去,不見蹤影。 玉佑樘想掙開謝詡手,卻又被他攥得緊,他她身側清淡訓道︰ “別讓脾氣辜負了好景致。” 玉佑樘聞言歪頭望向他,他講這話時候,並沒有側首看自己,只看著窗外,面色平和而穩重。 玉佑樘也循著他視線望去,不由一怔—— 站這里,瘦西湖風光收眼底。 瞧不見底湖面結了清靈冰,迂回曲折,旖旎延伸……五亭橋,釣魚台立于皚皚中,平日深重飛檐厚瓦均覆上了潔白冠,二十四橋則隱雪湖里,雕月鏤雲……而曾經鮮綠長堤春柳,此刻雪壓枝頭,絲絲絛絛都被鍍上了皎白色,似玉樹瓊枝,輕風起,一條條嬈裊揮舞開來,揚起百朵雪舞…… “美嗎?”謝詡突然問。 玉佑樘收回目光,淡淡評價道︰“還行吧。” 謝詡斂眸瞧她,只能瞧見女孩長眸掩烏翅翅睫下,面上瞧不見任何波動。 他把她手改握為扣,十指相絞,又舉起帶到自己唇邊,就著她手背,吻了一下,道︰“你若喜歡,以後每年冬天都帶你來看。” 玉佑樘額角連抽,趁他不備,一把抽回自己手,活動了幾下筋骨︰“謝先生,枉我還尊稱你一聲先生,您自重點行嗎?” 謝詡︰“你以後可以直接叫我本名,或者仲容,我字。” 玉佑樘︰“我不想這麼叫。” “你實喜歡叫謝先生,我亦不會阻擾。” “……能要點臉……” “嗎”字還沒出口,謝詡已經俯□親上了玉佑樘小嘴,他這個吻不含一分粗暴和強勢,只少女淡紅唇上細膩吮含著,連舌頭都不曾探入半毫,飽含著溫柔,尊重和憐惜。 玉佑樘腦袋倏空,一時間竟忘了推開他。 風細細吹進來,又有千百雪粒浮進塔內,旋繞兩人周圍,極輕極靜,似是不敢叨擾…… 謝詡約莫是怕女孩又抵觸他,先下手將玉佑樘十指拉住,輕輕握著。而後就此往自己身前一帶,兩人瞬間貼得加緊密,長久又細致輕吻讓玉佑樘呼吸逐漸不穩,男人毛刺刺眼睫輕忽地就刮她臉上,觸感這樣真實又強烈……慢慢,她被謝詡握著僵直雙臂松軟了下去,而就這時,謝詡也一下松懈了她唇。 他直起腰,伸手覆了上玉佑樘腦袋,道︰“看過雪了,也親過小姑娘了。” “果真年輕了許多。”他聲音里,帶有難見笑意。 玉佑樘︰“……” 謝詡將停少女腦袋上手掌垂下,道︰“走吧。”然後負手朝著塔房拱門步去。 走了幾步,都到門口了,卻始終沒感覺到小女孩跟上來,他也不由佇足,回頭看去。 只見玉佑樘一個人形單影只地立床邊陰霾里,外頭雪光融融,少女面色卻是陰沉難辨。 謝詡見狀,神情倏然嚴肅,他疾步過去,問她︰“怎麼了?” 玉佑樘卻一把推開他,力氣大得驚人,謝詡不備,不由朝後趔趄了一步,玉佑樘這才目不斜視,徑直朝前行了幾步。 她步伐僵硬,每一步似乎都踏得極為艱難。 突然,她再也邁不動步,眉毛緊擰,面色大變,一瞬間灰白如枯枝,而後她捂著腹部,失魄般蹲下了身。 謝詡心急,大步上前蹲□,欲要為她診脈,少女猛又從懷里伸出兩只手,想把他抵開。 面頰卻是如紅霞燒。 謝詡見她這副模樣,心中登時知曉了大概——這孩子……月事竟然提前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來月經了,還是高度痛經【…… 我沒痛經過。。不知道啥感覺,有點卡文。。先寫到這了 祝各位看文妹子們,月經永遠正常,不痛經!月月輕松!! 瘦西湖雪景圖【作為一個揚州人,寫故鄉景,感覺真不錯! -------------- 感謝投遞霸王票妹子,親親=3=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2 23:54:52 寶兒七七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3 1:13:58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3 1:2:59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3 11:39:44 陳詩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3 22:31:17 小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4 8:16:47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4 12:32:36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4 2:25:34 43第四十二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玉佑樘從未體驗過這樣痛楚,似乎五髒六腑都絞緊,難忍之極…… 她從小到大也受過許多皮外傷,甚至刀劍刺進骨肉,都沒有能夠超越這種疼痛。急劇痛苦貫徹身心,迫使她不由蹲下蜷縮,卻並不能緩解一絲一毫,很,豆大汗珠自額頭滲出。 她以往會因為疼痛而畏懼死亡,但是這樣疼痛,卻讓她平白生出一種“除了死什麼都不干”沖動…… 實太疼了。 玉佑樘眼前景致變得模糊,卻不是因為流淚,而是被疼痛搶奪走一切屬于正常感知,她知道謝詡她身畔連續講話,但她一個字都听不清,她也想試圖回一些什麼,恨不能哭出來,但那股子痛如同扼緊她喉嚨手,連哭都無法發出聲音。 她感覺到謝詡想扶起她,可她清楚知曉自己是怎麼了,又有種難言害臊和羞惱,不願讓他瞧見自己這個模樣,所以只能一遍一遍抗拒著他接觸。 眼前一點點變黑,腹部絞痛宛如一寸寸壓往她身上重石,愈發難以承受,連四肢都痙攣到酸楚。 終于,她眼前全黑,又是一陣耀白,玉佑樘抱膝雙臂逐漸松懈,她知覺漸失,一切都變得如同慢動作——  …… 是她側身摔地面聲音。 玉佑樘徹底暈了過去。 =。。= 等她知覺再回到身體時候,她已經靠謝詡懷里了。 她多希望自己醒來時候,已經好一點了,可惜她只暈倒了一會,腹部絞疼沒有減輕分毫。 她掀起眼皮,睫毛被汗淋濕,這個動作做起來都格外吃力,她發現自己已經回到陶府,身邊立了一圈面色驚惶陶府下人。 謝詡胸腔劇烈地起伏著,耳邊是他怦動心跳,他與下人講話,明明已經很緊張了,卻還故作有條不紊︰ “你去打熱水。” “我房里有些益母草和大棗,你去加一些紅糖姜水煮茶。” “你去陶府藥房抓一些川烏和草烏過來,搗爛了,加一些蜂蜜來。” “準備三個暖爐。” “……” 他一一指揮著,又冰寒嚴肅地補充道︰“還愣著做什麼,點!” 他聲音听起來都有些發火了,真是很少見到這樣不淡定謝詡,玉佑樘猛又想起上回碧棠所言“他真是比女人還懂女人……”,不由想發笑,嘴還未上揚,又是一股劇痛席卷全身,她痛苦地闔上眼,身體又不由蜷緊。 謝詡似是感受到了她微動,又將她抱緊,走往暖房腳步也愈發加。 他走路時候,會有些許顛簸,玉佑樘腦袋陷他懷里,喉嚨里莫名產生了阻塞感,只能不得已一下下咽著口水,想將這種不舒適感往回逼迫。 這麼走了一段,玉佑樘再也無法強抑,哇一下吐了謝詡滿懷。 謝詡明明感覺到了,腳步卻完全沒有停,連一瞬怔忪都沒有。只松開一只手,手指輕輕掐起玉佑樘臉,防止她接觸到那些嘔吐物。 玉佑樘實痛苦地睜不開眼,只哀喃道︰“對不起……” 謝詡大拇指輕輕刮開她唇角穢物,似溫和講著沒關系……他又想寬慰她一些什麼,卻又覺得此刻說什麼大概都沒有用處,終是沒有開口,一腳踹開了暖房門。 謝詡替玉佑樘解開皮毛襖子,然後很把她一整個人塞進被窩,替她蓋被子時候,謝詡又觸到她手背,簡直冷如冰,他放手里捂了一會,才掖回被子。 心疼得不行,謝詡問出來音色都不由顫抖,“冷嗎?” 玉佑樘咬著慘白下唇,虛弱地點了點頭。 謝詡把自己沾了一胸口嘔吐物外袍脫掉,而後匆匆從抽屜里翻出一個黑色木箱,啪一下打開,一排耀眼銀針映入眼底,大小不一,整齊排列,太素九針。 謝詡點起一根蠟燭,一手持燭,一手提著箱子匆匆走到床邊。 他往榻邊小椅上滴了幾滴燭油,將紅燭固定上去,又一邊掀開玉佑樘被褥,他褪下玉佑樘羅襪,又將她褲腳卷至大腿根部。 一切皆是同時進行,不浪費一分時間。 他目光鎖定三個穴位,將銀針附火上烤了一刻,就取了下來。 謝詡一只手持針,一只手又輕緩地拂開少女汗濕黏膩額上黑發,溫熱掌心擦拭著她汗水同時,針已經一一被利落又細致地扎入各個穴眼…… 三陰交,地機穴,血海穴。 做完這一切,謝詡也已經是額角滲汗,他緩慢吐出一口氣,卻又不敢松懈絲毫,他將玉佑樘睡姿改為躺臥,後,來回將雙手搓熱到發燙,道了句︰“失禮了。” 才將兩只大掌覆上少女身前,輕柔又不失力道地按摩著她腹部,他是隔著一層中單摩挲,算不上失禮,不過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了。他控制著力量,一開始是上下動,按了大約百來回,又換成左右方式…… 而此刻,準備藥物和熱水下人也抵達門外,輕叩房門道︰“柳大人,你需要那些東西都準備好了。” 謝詡手下動作並不停,改左右為轉圓按摩,能明顯感覺到指下少女腹部逐漸發熱,只淡淡應道︰“嗯,進來吧。” 家僕們忙輕手輕腳推門進來,將幾樣必備東西小心擺放太子床頭圓桌上。 “麻煩了,你們先出去吧。”謝詡視線極地掃過那幾樣東西,一個不少,才這般感謝道。 明明是道謝,臉色卻分外肅然,下人們不敢多瞧,忙躡手躡腳閃出房。 房間內又恢復到一片安謐,謝詡望向咬著唇,眉頭緊鎖,始終不發一言少女,和聲問︰“有沒有好一點?” 玉佑樘幾乎輕不可聞地“嗯”了聲。 聞言,謝詡氤氳著烏雲臉色才一點點重回晴明,他劃圈按摩那百來下也好了,又順手抄起旁邊木碗,里頭是搗好川烏和草烏,配有蜂蜜,有絲絲甜氣沁鼻。 不假思索地,他撩開少女潔白上杉,盯了一會她腹部,那塊肌膚已經被他搓按得泛紅—— 這是按摩之後佳狀態。 他問︰“哪里疼?” 玉佑樘道︰“……哪里都疼……” 謝詡不再多問,將草藥和蜂蜜調好,用兩指舀出,一點點,細致萬分地敷了少女腹肚上,不放過任意一處,而後又抽出醫藥箱盒里白色繃帶,半懸起玉佑樘,溫柔地她腹部纏繞了兩圈,綁得不算緊,但足以固定穩藥物,以防泄露。做完這一切,他才將玉佑樘放回床面,摘去她腿部和腳上銀針,又小心地替她將褲腿攬回,羅襪套好,把身側小桌上三只小巧暖爐握起,一只放她腳底,一只靠腹部,一只引領著她雙手抱住,捂手心…… 萬事皆備,謝詡這才把被褥蓋了回去,壓玉佑樘顎下,掖得緊緊,幾不漏風。 男人所有舉動都流暢有序,緊慢有度,不曾浪費半刻光陰,好似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經妥透地準備好了一般。 見到少女面容逐漸透出一絲血色,謝詡倉亂心跳才平和下來,他就著身側水盆擰出一卷熱毛巾,輕拭著少女臉頰,額頭,眼皮,鼻尖,唇瓣,一處都沒有放過,他這般擦著,問雙目緊閉玉佑樘道︰ “還疼麼?” “好一些……”玉佑樘艱難地回答。 謝詡嘆了口氣,這孩子葵水推遲到十八歲才來,已是極其不正常,恐怕以後還會有得受,極難抑制,只能全力減緩了…… 謝詡端過身邊煎好姜棗紅糖水,用瓷勺劃了兩下,問她︰“要喝水麼?” 玉佑樘輕輕搖了搖頭,一點力氣都沒有模樣,難過到都不願講話。 謝詡都忘了擱下碗,只望著少女出神,心中疼得難言。許久,他才酸澀地啟唇,道︰“都是我不好,讓你吃了這麼多苦。” 玉佑樘沒動,尖尖下巴往被窩里縮了一寸。 謝詡見狀,伸出手替她將松動被褥邊緣又細致壓好,道︰“睡一會吧。” 玉佑樘回︰“疼得不想睡……” 謝詡腦中拼命搜索著當時所閱讀《馭女詭術》中“如何哄心儀女子入眠”那版塊內容,沒過片刻就憶起,“要不要講故事哄你睡?” 玉佑樘額角抽了一抽︰“……” 謝詡以為她是默認,放回姜茶碗,手掌隔著被褥輕拍打著,如哄小孩一般,他緩慢開口︰“我向來瞧正書,未曾看過什麼故事讀本,就講一些我小時候事吧……” 之後,謝詡果真講了許多自己年幼事情,連連綿綿回憶,襯著緩慢邈遠嗓音,也不知講了多久,直至他目光觸見那一盞用以燒針燭火都幾乎燃…… 他方才打住,望向玉佑樘,她眉心已經舒展成一片平原,黑睫一動未動,氣息祥和,應該已經睡著了。 謝詡眼底映上燭火暖暈,一個人輕聲將故事收尾︰“我對爹娘都沒有什麼記憶,他們去了哪,我也分毫不知。族里長輩曾告訴我,他們很早就去世了,讓我一心專注于復國,切莫尋思著別事……” “那時候,我也照做了。” “再後來,努力那麼久,還是失敗了,”他自嘲一笑︰“其實我也並未有太多不甘,反倒有幾分如釋重負,爹娘不世間,野心也然消亡。” 講到這里,他想摸一摸少女狹長眉眼,但要觸及時又收回了手,怕將她驚醒。 他斂眸凝視著她︰ “對我來說,這世上沒有比你重要人了。” 故事自此收尾,謝詡言罷這一句,熄了燭火,起身,輕輕推門走了出去。 房內,玉佑樘听到那一聲輕不可聞闔門聲,睫毛輕微顫了顫,才慢吞吞睜開眼,而後又閉了回去…… 不知是房內太過燻暖,亦或者是被窩里太舒服,玉佑樘沉沉入了夢境。 夢里,她站一個從未到過陌生街頭,車水馬龍,行人穿流不止。 雖然陌生到讓人感覺恐懼,但是她腹部不再疼痛了,又恢復了正常狀態,這樣倒也不錯。 她有些餓,于是穿越人群,找到了家小小吃鋪。 店里人聲鼎沸,有一張桌子邊聚了許多人,黑壓壓圍著,很是熱鬧。玉佑樘好奇,也湊了過去,瞧見一個小男孩正挺著背脊,坐長凳上。 他似乎年紀很小,身量也不高,桌子後,只露出頸子以上部分。 小男孩一身鮮亮衣飾,面容皎白,眼楮黑亮如星夜,一張小臉圓鼓鼓,剛蒸出籠包子似,就是面色有幾分與年齡不符合老氣橫秋。 一個店小二站他身邊,苦笑不得對他道︰“小少爺啊,看你著裝也不像窮人家孩子,怎麼來我們店里吃白食呢!我們小本生意,賺個錢也不容易啊。” 听見這句話,玉佑樘垂眸去看桌,那孩子面前小碗空空,吃干淨極了。 她又去看那孩子,他腰桿直筆筆,抿著唇,眉心緊鎖,卻不吭一聲。 路人附和笑著︰“估計是哪家小少爺跑出來,跟家里人走散了,肚子餓,跑你這吃霸王餐了,哈哈哈!” “真別說,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一個掌櫃模樣人道︰“小少爺,你一身衣服也夠抵這頓飯錢了,不如把外衣脫下來給叔叔好了。” 圍觀百姓們又是一陣哄笑。 那男孩眉心擰得緊,淡淡開口︰“我只是暫時沒帶錢,我會這里等著,直到家里來人付錢。” 掌櫃笑得眼楮都眯長一條縫︰“哈哈哈這孩子真是好玩,我們這店晚上可是要打烊啊,你家里人要是老不來怎麼辦?不如就把外衫抵押給我好了……” 他斜眼去示意店小二,店小二忙傾身,想強行去扒那男孩外衣,男孩想掙扎,可力氣哪有成年男子大,一下就被鉗制得動彈不得! 玉佑樘實看不下去了,打斷他們,道︰“我來替他付錢。” 男孩烏黑眼珠轉過來,水汪汪。 玉佑樘從袖子里摸出一錠銀子,連她也不知道自己袖子里為什麼有錢,不過,不管他了。 她直接把那銀兩拋到桌上,財大氣粗道︰“不必找了。” 掌櫃和店小二趕緊放開小男童,湊到玉佑樘這邊,忙大爺大爺地直喚,哈腰點頭。 玉佑樘不理會他們,徑自越過圍觀群眾,想將那孩子抱下,卻被他粉乎乎小手擋開,那孩子面色始終冷然,他真很小,坐長凳上,腳都點不到地,懸空垂著。 他一下躍下,抬起圓溜溜眼楮望向玉佑樘,听不出情緒道了兩字︰ “多謝。” 嗓音明明奶聲奶氣,腔調卻格外老沉。 玉佑樘垂頭去瞧他,發現這孩子身高居然才到自己膝蓋上面一點,他身軀小小,腮幫子是小孩子才有嬰兒肥,粉嘟嘟,玉佑樘盯著,真心覺得可愛極了。 那孩子同她對視了片刻,唰一下別開眼,抿唇道︰“我會還給你。” 玉佑樘道︰“好,”她又忍不住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並不回答,只背手到後,像個大人一般,慢慢踏出門檻。 玉佑樘擔心他一個小孩子家家會被拐騙,忙又跟了出去,走他身後帶著笑意問︰“小家伙,你回家啊?” 口中小家伙不回頭,也不點頭,一副根本沒听到她問題模樣。 他始終負手後,步伐平穩,玉佑樘瞧著他小小身形,覺得自己要被萌出血了。 “小家伙,你多大了啊?”玉佑樘問他。 小男孩還是不理她。 “喂喂,你家哪啊?” “……” “你什麼都不講,是不是打算不還我錢啦?”玉佑樘瞅著他圓乎乎後腦勺,憋著笑,故作厲聲,激他。 小男孩聞言,果然一下停住腳步,他轉過身來,面上依舊端著一副與年紀不符老道沉穩,他努力仰起頭看玉佑樘,慢慢道︰ “四歲。” 他目色眺望東方︰“城東。” 小男孩又回眼,烏潤眸子緊緊盯著玉佑樘,又言︰“我叫謝詡。” 他頓了頓,認真嚴肅道︰“你不必擔心,跟著我就好,我一定會把欠你,都還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媽呀,自己寫都被萌出血了 看到這麼萌正太時期老謝你們還忍心霸王我?人性何!!!!!! 44第四十三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玉佑樘醒來時候,外頭天色已經全黑,屋內只燃著一盞小油燈。 碧棠立她床頭,見她睜了眼,忙笑眯眯喚了聲︰“殿下。” 玉佑樘吃力地掀眸望向她,想撐坐起來,碧棠見狀也忙來墊枕頭,這麼一動,玉佑樘明顯感覺到下|身涌出一股濕濡暖熱液體…… 她知曉那是何物,面上不由浮起一抹淡紅,幸好屋內光線不強,不然真是……丟臉。 碧棠真乃善解人意好少女,她替自家殿下背後墊好枕頭後,唰一下從身邊布袋里掏出幾條長條袋狀玩意兒,一道道豎掛手指上,起來給玉佑樘看,介紹道︰ “殿下,這是月事帶。” 她拈起一條白色︰“這是長布條縫起來,里面塞了棉花和草木灰,吸水能力超強。這條沒什麼特點,既沒繡花,也沒香味,估計殿下不會喜歡,”碧棠又揪開另外幾條︰“這條繡有梅花,挺好看,這個是竹子花樣,很清雅。對了,還有帶香味,燻了各種花香,殿下你看著啊,這個是玫瑰花香噢,這條是茉莉香味,殿下喜歡哪種啊……” 玉佑樘視線飄忽地那幾條月事帶上掃著,碧棠喋喋不休聲音就耳邊,她臉越來越燒,為何如此麻煩,為何如此尷尬,為什麼我是一名女子,為什麼!?!? 她握拳到嘴邊暗咳了兩聲,瞥了兩眼,道︰“哪來那麼多名堂,就普通吧。” “殿下果然大女子不拘小節!”碧棠諂笑︰“需要奴婢教殿下怎麼戴嗎?” 玉佑樘沉默半晌,坑頭點了一下。 碧棠笑眯眯道︰“殿下是謝大人抱回來,謝大人怕失禮,也不大好意思幫你清理身子,光顧著止痛了,就吩咐奴婢過來了。估計殿下這會下面怪難受吧,先勞煩殿下洗個澡換身干淨衣裳了,等那之後,奴婢會為殿下親自演示月事帶用法!” 玉佑樘︰“……嗯,孤知曉了……”(—//////^//////— 翌日,玉佑樘墊著那個……月事帶!有個玩意兒堵腿間,走路都不甚方便,她去陶府大堂用早膳時,下人們均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她踏入門檻,呃,平日風姿翩翩行走如雲太子殿下今日看起來……行動不是很便利嘛! 嗯,是,我們太子殿下正很努力地,慢吞吞地挪進膳堂,兩條腿也萬分僵硬,萬分艱辛地打著劃…… 陶炎趕忙離席恭迎她上座,中途擰眉關切問道︰“殿下,您怎麼了!腿腳不舒服嗎?!” 玉佑樘一下偏開頭,擺手淡聲道︰“沒什麼。” 心中︰月事帶你大娘個腿腿! 玉佑樘坐上席位後,股間又是一涌,她咬牙闔眼,“啪”一下掰斷一根筷子。 服侍她身側家僕為她換上另外一根後,均默默遠離了幾分︰ 今日太子殿下似乎很危險很暴躁呀,滿臉寫有“生人勿進”。 不過沒一會,一位不怕死青年來到膳堂,他信步自若地踏過門檻,而後目不斜視地行至太子身側,幾乎貼得緊緊地,撩擺坐下。 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不妥呢,當真是君子如風,灑脫自然啊—— 一眾痴慕侍女不由心花怒放,扶額絕倒。 立于一旁,親自為太子殿下盛粥陶少主斜睇過去,森冷笑道︰“柳大人啊,早上好。” 謝詡清淡一笑,“陶少主,早。” 陶少主彈出一根手指指向太子殿□側瓖金檀木椅,眨眨眼道︰“柳大人,這是我座位。” 話罷,年輕少主打了個脆蹦蹦響指。 隨即,陶炎身後一排下人開始一一附應他話,竟還制造出一種回音蕩氣效果︰ “這是少主座位位位位位位位位位…………” 听上去很有氣勢? 玉佑樘頗有些無語,只能默默喝早茶。 謝詡提袖為自己倒了一杯綠揚春,茶香裊裊里,他抬眸望向陶少主︰“陶少主,聖上特意旨令下,要寸步不離太子殿下,少主莫不是強迫下抗旨?” 陶炎雙手端著紅棗粥,走到玉佑樘身邊,也就是謝詡椅後。他小心將粥碗擱回圓桌,指向椅背上一處,“但這確實是我私人椅子呀,你看,這處還刻有我名字。” “還刻有少主名字字字字字字字字字…………”下人又是一片和聲。 謝詡額里青筋忍不住突突跳,他目隨陶炎所指之處,定楮一瞧,椅背上方,確刻了個小“炎”。 下一秒,他悠然起身,把先前椅子搬到別處,又拖來側邊一張普通木椅,爾後,對著那張檀木瓖金太師椅做了個請姿態︰ “陶少主,請吧。” 講完又一屁股坐下,巋然不動,位置嘛,自然還是緊緊貼著玉佑樘所處那張椅。 陶少主把牙咬得咯蹦咯蹦,“嘩”一下拽回自己專屬椅,隔著謝詡坐下,輕笑道︰“呵呵,柳大人還真是有禮啊。” “柳大人還真是有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堂中繼而這般回蕩…… 陶少主暴跳︰“……讓你們附和了嗎?!腦殘嗎???!!!” 下僕們紛紛捂嘴噤聲。 謝詡壓下一臉青黑男人,為他斟了一杯茶,勾唇溫笑︰“易怒傷身,陶少主還請澆澆火。” 陶少主扭頭,一點點撕開雙黃咸鴨蛋蛋殼,揪出一點蛋白默默拒絕,眼中含悲。 ——本來指望著能近距離討好太子殿下,讓她皇帝面前美言幾句,將明年宮中所需瓷器都交給陶窯來燒制,結果拜這個事逼柳醫官所賜,別說能跟太子私下接觸了,他娘連吃個飯套近乎機會都沒有好嗎?tat =。。= 下午,由于謝詡囑托,外加自己下腹還隱隱痛著,玉佑樘很听話地沒有外出亂跑,只暖房里練字。 除此之外,腿間堵著月事帶,行動也很是不便! 思及此,玉佑樘擱筆,仰天長嘆,噫吁劍 媸竊嚼叢窖岫竦幣幻 恿耍 嗆良舛嗣鴕幌卵菇   Л   痔岊手鞀厴 ν鋼獎車匾鑰癲菔樾矗 “嗚呼!何時才能脫下此物興乎——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天道好輪回,下輩作男兒!” “人生得意須歡,戴有此物如何歡?” “生來做女子,死定為鬼雄。” “月事似剪刀,刀刀催人老。” “業精于勤,荒于嬉;女存于世,毀于經。” “清明時節雨紛紛,葵水之人欲斷魂。”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女兒之多艱!” “……” 一張,一張,又一張,宣紙如雪,滿天飛。 一旁照看她碧棠額角冒汗,這是多麼強大怨念啊…… 她壓住正提筆疾書太子殿下手,作出一副“深有同感”狂點頭模樣,道︰“殿下,別這樣,奴婢都懂你苦,奴婢都懂……” 大約半個時辰後,玉佑樘也寫累了,趴桌上悶忽忽地睡了。 碧棠去替她取毛毯時候,門上想起敲叩聲,于是,小丫鬟又靜悄悄地去開門,見來人是謝詡,忙豎起一根食指到唇邊“噓”了聲。 謝詡也明白是玉佑樘歇下了,腳步不由放輕,剛想踏入門檻,就被房中地面上鋪天蓋地一張張白紙給鎮住了身。 碧棠不自然地笑笑︰“嘿嘿,殿下練書法呢?” 謝詡聞言,彎腰小心翼翼撿起一張,仔細瞧上頭字,嗯,筆力飽滿,狂放流暢筆畫中透入了書寫之人用意深厚,他接著去看內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來月信,吾輩之幸。” 謝詡清了下嗓子,有些難以置信問︰“……她一下午都寫這些?” 碧棠又為難地點頭︰“對呀,殿下真很不習慣當女子呢,真很……焦躁。” 謝詡淡淡擲下一詞︰“女兒家每個月都有這幾天,不必太意。” 大約是睡得不深,又有警惕習性,玉佑樘耳朵微微一動,自桌面疊抱手臂里仰起頭來。 她睡眼惺忪,望向門口兩人,打了個呵欠道︰“孤似乎听見你們講我,有什麼事?” 謝詡將手里姜棗茶交給碧棠,而後一路撿起那些紙張,走到她桌前,整齊疊放好,淡淡評價︰“書不錯。” 玉佑樘撐腮,心境寥落,不大意他贊賞,只“噢”。 謝詡擴充評價︰“我記得你以往不擅草書,這次寫得心境飽溢紙上,還算能見人。” 玉佑樘依舊沒理會他不知是贊是嘲話,只問︰“謝大神醫,這葵水多久才能沒有啊?” 謝詡回道︰“你第一回來月信,又拖延了這麼久,我也無法準確判斷。如果按著好情形來看話,三五日就可結束。” “真嗎?”玉佑樘加重詢問語氣。 “嗯,”謝詡接過碧棠手里姜棗益母茶,觸了下水溫,道︰“把紅糖水喝了。” “還要喝啊?”太子殿下眼里有明顯悲傷。 謝詡告誡道︰“自然要喝,你平日里多注意調養話,以後每月來葵水會正常許多,不會腹痛,也不會延時。” 玉佑樘一把將他手中小碗,一勺勺把甜水送進嘴里。 謝詡映有少女眼波里,逐漸浮上笑意︰“慢慢喝。” 玉佑樘將後一口咽進喉嚨,又好奇地問︰“有沒有可以一直不來月信好方法?” 謝詡臉一黑,斬釘截鐵道︰“沒有。” 隨後,他猛又想起什麼似,面色驟晴道︰“不,有,而且可以讓你許久不必承受月事之苦。” 玉佑樘求知欲極強地睜大眼︰“什麼?” 謝詡隔空去摸了摸她頭,溫和道︰“以後你就會知曉了。” =。。= 建康,內皇城,謹身殿。 正同任首輔商議國事皇帝陛下,從冊公公手中接過廣陵送來密信—— 信中寫有“陛下,經過大家共同努力,太子殿下來月信啦”扒拉扒拉…… 皇帝陛下匆匆閱完,興奮不已,抑制不住地呼了聲好。 任首輔拱手一揖,笑問︰“不知陛下正為何事叫好?” 皇帝陛下收起笑容,收信回封道︰“沒什麼,愛卿先下去吧。“ 年輕首輔大人端袖頷首,行禮道︰“是,微臣告退。” 而後,他回身,朝著殿門徐步走去。 皇帝突然叫住他,道︰“念禮啊,你爹近來如何?” 青年首輔回過頭,繼續面朝老皇帝,道︰“有勞陛下掛心,家父一切安好。” “那就好,”皇帝陛下又端起親和笑容︰“老方致仕之後,朕就再未見過他一面,現今頗為想念吶。” 青年溫聲道︰“微臣定會將陛下話傳達給家父。” “好,”老皇帝點點頭︰“你爹當年做首輔時候,年紀可比你要大。不過,也當真是虎父無犬子,青出于藍勝于藍。好好干吧,念禮。” 青年攏袖︰“微臣謹遵陛下教誨。” “嗯,你先下去罷。” 青年首輔又有禮地告別,而後才走出謹身殿。 當晚,任首輔叫來幾名族中暗衛,吩咐道︰ “即刻啟程去揚州陶府,本官倒要看看,太子殿下到底那做些什麼?” 他倚回椅背,森然問︰“上回讓你們去東宮所查,前段時日太子用藥之事,可有進展了?” 暗衛之一伏首地︰“抓了名典藥局小內使,軟硬不吃,始終只道是太子身子骨弱,調養而已。” “嗯,繼續查,”方念禮下完指示,又輕輕眯起眼︰“至于那位小內使,你們也別再嚴刑拷問作無用功了,隨便找個湖扔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一章,估計會得晚。 昨天沒,今天雙!請不要霸王我!!!!!!愛你們!!! ———————— 狂吻各位送霸王票妹紙,a~ 小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4 8:16:47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4 12:32:36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4 2:25:34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5 23:16:48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6 :2:11 喵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6 18:1:28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7 11:54:35 采血針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7 14:29:4 明明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7 19:59:21 桃妖妖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8 :44:31 45第四十四幕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接下來要講一個悲傷故事,我們太子殿下初潮持續了將近半個月……才結束。 玉佑樘徹底崩潰了,這半月內,每日都咄咄逼問謝詡“本宮怎麼今天還出血????”“孤受夠月事帶了!!!!” 謝詡︰“哦。” 玉佑樘︰“你作為男子,是無法感受到,真真真很痛苦,你下回可以嘗試著夾個東西胯間走走看!” 謝詡淡聲道︰“我本來就有。” 玉佑樘︰“……你明顯沒那麼大!” 謝詡︰“……” 除去每天應付少女這些發泄之詞外,謝詡只能一遍遍寬慰她,“你前些年用藥過猛,推遲到十八歲才來,第一回有些異常,實際是正常現象,今後調養得當,會越來越好……” 大概超出十天時候,玉佑樘已經開始喚謝詡“騙子”,“庸醫”之類字眼,見到謝詡均是這副表情——“─__,─” 謝詡依舊面不改色心無旁騖地為她針灸,按摩,敷藥,喂姜棗水,廚房膳食菜肴都要親自過目,每日都有一尊冰山廚房內來回移動,圍觀做菜全過程,陶家掌勺師傅們均寒顫不已,連顛勺都不敢太過爽大力……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于一個晴朗午後,碧棠送消息到謝詡房中—— 殿下已經大半天沒出血了,月事應該是終于結束了。 謝詡終于長瀉一口氣,而後抬眼看向碧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會。” 他這段時間幾乎沒怎麼沾過枕頭,高度緊張地關注著玉佑樘身體狀況,這一刻心石落地,才感受到疲憊異常。 碧棠忙殷勤地為他鋪著被褥枕頭,邊道︰“殿下正高興,大人您不去瞧瞧她?” “罷了,”謝詡飲了一口茶︰“她近日見到我都不大高興。” 碧棠嘿然一笑︰“也行,謝大人歇息吧。” 謝詡應著,將桌案上陳鋪醫書一一疊放好,整齊重收入藤箱中,才吩咐道︰“回去照看你們殿下吧。” 碧棠也不再多留,步伐輕松地走至門口,掩上門之前,突然探頭進來,輕聲輕氣道︰“謝大人,殿下讓我代她謝謝你。” 謝詡聞言,正往床榻走身形一頓。 碧棠又道︰“殿下其實一直看眼里掛心里,說您這段時日辛苦了。” 謝詡平淡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大人睡吧,奴婢先走了。”門縫後一術光收攏消散,房內又回歸到安寧暗深。 謝詡暗吐出一口氣,並沒有回到床榻,而是折身去了案邊,單手撐案面。 ——完了,一絲睡意都沒有了。 于是,我們謝先生目光房中逡巡了一會,輕輕握起劍架上劍,開始……房中舞劍…… 並且舞劍同時,還順便將房中燭台上紅燭削成了一片一片,每片都薄如蟬翼…… 唉,不自己地方,不自,不能砍桌子,亦不能動椅子,能發泄情緒地方委實太少了…… 翌日,來收拾房間陶府下人拈起燭架邊一瓣足以透光蠟燭片片,將悲憫地目光頭像正擰毛巾洗臉男人一眼,這人有病吧。 又長嘆一聲︰唉,柳大人身為醫者,卻不能自醫,可憐! =。。= 玉佑樘再見到謝詡已是早膳之後了,彼時她正心情好好地吃得飽飽,坐于庭中,抱了只暖爐曬太陽,跟一只慵懶貓兒似。 她特意挑了處離謝詡廂房近地方,果然,沒一會,就瞧見謝詡從房內推門而出。 他今日穿了件魚白氅衣,庭中有輕風,他大袖翩飛,游雲一般,頗負雅懷,竟不似塵中人。 玉佑樘見他愈發走近,于暖日中眯眼打了聲招呼︰“柳大人,早啊。” 她外頭都這般喚他,私下才會直呼謝先生。 謝詡第一反應是偏臉,他昨日因心情太過歡喜而失眠,被褥里輾轉翻滾了一夜都未睡著。但又想著碧棠回去稟報給太子肯定是自己老早就歇下了……所以他今晨特意沒去用早膳假裝睡到現,結果一出門就踫見玉佑樘,生怕被她瞧出自己一臉疲態…… 等等,他又猛然想起,自己易了容,用是虛假面皮,根本看不出本身黑眼圈和氣色不佳。 思及此,謝詡重回自信,大方地回視玉佑樘,回了個招呼︰“太子殿下,早。” 他疾步行至她身邊,慣性一般掀開少女衣袖,為她把了一脈,斷診道︰“好多了。” 玉佑樘改斜躺為正坐︰“孤也覺得好多了。” 她又道︰“你坐下吧。”少女肌膚日光里幾近通透,似隨時可以融化白雪。 謝詡也順從地坐□,離得玉佑樘近了幾分。 玉佑樘問︰“昨夜睡得如何?” 謝詡面容不改,平靜謊言︰“一枕天明。” 陽光掉玉佑樘臉龐上,她道︰“昨日讓碧棠帶話給你,後來想了想,還是親自講一聲比較有誠意。” “謝謝。”她笑出一絲暖意。 謝詡漆黑眸子倒映出女孩臉,他有點恍惚道︰“你喚我這個也不錯。” “啊?” 怔忪男人方才回魂︰“沒什麼,”他跟著補充︰“皆是我該做。” 他面色清肅,一雙眼卻掩不了任何情愫,猶和煦春風拂過水波。 清晰冬風呼過阡陌,玉佑樘原先垂下椅緣雙腿屈回躺椅,她改坐為跪,這個姿勢改換讓她離謝詡愈發進了…… 下一刻,她伸長頸項,仰起頭,突如其來,男人側臉上吻了一下。 謝詡一瞬僵住。 “哈哈,”年輕太子見他如斯,放聲一笑,隨刻又壓低嗓音,自若稱︰“報酬。” 她一直有心結,堵那,特別難解,所以心還存有戒備,不停地抗拒著眼前人柔情。 可如今萬事皆決,塵埃落地,又親眼見證著他待自己如此,又何苦再矯揉造作? 她不求其他所得,只求不負私心,歲月如河,切莫將年華蹉跎。 她一直看著他,將他所有情緒都看眼里,羞澀故作坦然,激奮故作平靜,磅礡故作無波,分明是錦繡才華滿腹詩書人,自己面前卻常常詞拙…… 她呀,終究還是無法抵抗這樣可愛動人深情厚意了…… 玉佑樘見男人一直無反應,舉手他面前晃了兩下,“喂喂。” 亂晃小手被謝詡一把抓住,他擰眉︰“莫打擾我。” 玉佑樘重躺回椅子,手卻並沒有抽回,只任由他握著︰“想什麼?” 他挑眉,挑選出兩個合適詞︰“緩和,回味。” “有那麼夸張嘛?” 謝詡並未急著回答她,只與她對視了片刻。而後,男人松開她手,就坐那,拱手一揖,鄭重其事地道︰“謝殿下重賞。” “哈哈哈——”玉佑樘又開懷豁爽地笑了,謝詡望著她,這孩子似乎從來不知有掩唇笑這回事,每回笑起來,都未含一點女兒氣,隨性風流,跟男子無異,可不論怎樣,她也是他心中唯一軟和地,是提起來就柔情蜜意溢滿懷小姑娘。 他又執起她手,緊緊握著,好像永遠都不舍得撒開。 =。。= 一夜好眠。 謝詡本以為自己又會開心到難眠,但似乎得到某種認可,他沉沉睡了個好覺。 一大早,他就去廣陵知名早茶點——冶春茶社打包回來一大堆早點,捂雕花食盒里,平靜地等候太子殿下暖房前,只等碧棠端著盆出來倒洗臉水,那會她肯定已經醒了。 那家茶社早點品類甚多,也不知她喜歡哪一種,他就全都買了。 沒等多久,碧棠果真端著銅盆出來了,她第一眼就瞧見謝詡,驚訝道︰“謝,哦不,柳大人,你怎麼這?” 謝詡將那食盒拎進她視線里,平聲道︰“隨便給殿下買了些早點,”他站起身,朝著房門不急不緩走去︰“總陶府里用早膳,也該吃吃當地原汁原味特色。” 碧棠扭眉︰“大人,您對太子殿下也太好了吧,讓奴婢好生羨慕,讓奴婢以後怎麼找相公,受到大人您燻陶,其他男人簡直就是渣渣。” 謝詡被她一番說辭給取悅了,慣常刻板神色鮮活了幾分,卻也沒再多扯這個話題,只問︰“太子殿下醒了麼?” 碧棠道︰“當然醒了,”小丫鬟騰出一只端盆手臂作邀請狀︰“大人,您請——” 謝詡也推開半掩房門,剛踏入,就瞧見剛洗完臉,正要收回卷袖玉佑樘。 後者也看到他了,眼里閃起一波清亮,“今天起得倒是早。” 謝詡應著,走到圓桌邊,掀開食盒將早點一碟碟放到桌面,他背對著玉佑樘,玉佑樘也不知他做什麼,好奇湊上去瞧—— 房內小桌子上,已經擺滿了早食。 男人耐心地一個一個介紹︰“蟹黃湯包,大煮干絲,水晶肴肉,翡翠燒賣,煨面,蟹粉獅子頭,千層油糕……” 玉佑樘嘆為觀止。 謝詡道︰“趁熱吃吧。” 玉佑樘也不扭捏坐下,環視著一桌鮮艷誘人早點︰“這麼多,我怎麼吃得完?太浪費糧食了。” 謝詡將一個冒著熱氣小巧白瓷蠱推到她跟前,邊道︰“我每樣都買小份,你若是吃不完,剩下我來。先喝點熱潤潤胃。” 玉佑樘舀了一勺銀耳羹送進嘴里,點漆眸疑惑地望回來,含著羹道︰“你為何不跟我一起吃?” 謝詡又將那只裝著蟹黃包小碟子遞給她︰“沒事,我看著你吃。” 他吩咐著︰“這個燙,小心一點。” 玉佑樘垂眸去看那湯包,外皮雪白晶瑩,薄得幾乎半透,里頭蝦蟹豬肉隱隱約約能讓人瞧得見,稍一動彈,都能察覺到湯汁輕微晃動。 所以也不敢將它拿起來,埋頭去咬了一口,小小一吸,鮮濃湯汁一下子灌滿口腔,浸潤唇舌……隨即,舌尖上刺辣燙痛又取而代之。 “燙燙燙……”字眼模糊,玉佑樘小口燙不敢闔上,因此講話也口齒不清。 坐她身畔謝詡,見玉佑樘眼眶都因此漸漸染了緋紅,心頭不由一軟,取過瓷壺自顧自倒了一杯冷茶,隨即自己飲了口,含口中,並不下咽。只欺身過去,覆上了少女唇。 作者有話要說︰這里是評論一天比一天少,收藏不停掉,還雙著中國好作者! 46第四十五章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一流茶泉被緩緩渡入口中,原本灼燒腔內逐漸舒適,玉佑樘被謝詡這般狎昵“解熱”方式給燒得滿臉通紅,咽下所有濕潤茶液後,她略微往後避了避,想脫開男人嘴唇鉗制。 大概是感受到她閃避,謝詡一步按住她後腦,不容許她退後半分。 “別動……”沉啞音色如羽毛撓過脊椎,男人濕滑舌尖跟著推進了她嫣紅唇瓣。 “唔。”玉佑樘話數被堵住。 謝詡舌上遺留著隱約茶香,他加深著親吻,摩挲玉佑樘唇線,舌頭也不放過地尋找到她,與之糾纏。 她躲,他就近一步,讓她無處可逃。 玉佑樘原本因推拒按他胸膛雙手,逐漸變得軟綿無力,謝詡察覺到她接納,親吻得愈發情動,大手也握住她一只縴細手腕…… 另一只手也不再禁錮她小腦袋,而是掐上她腰,幾乎沒怎麼費力,就將嬌小少女懸空抱起,攬回了自己腿上。 謝詡依舊反復親吻著,他許久未曾情動如斯,下腹早已如火燎原。 他又不想太過孟浪,惹她不,依舊細細□著,引誘柔軟羞怯小舌來一同沉迷。這麼親著,手臂愈發將玉佑樘圈緊,無縫地挨著自己軀體。 玉佑樘周身一僵,冬日衣料不算厚,她卻依舊能感覺到男人下|體凶物堅硬地頂那…… 她一下憶起上次那樣痛感,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上少許。 謝詡直接使力拽住她衣領,將她重貼了回來。 男人吻過她鼻尖,又親了親她額,才松開,靜靜凝望懷中小姑娘,問她︰“還怕我?” 玉佑樘沒吱聲。 謝詡強壓下那些噴薄*,摸了摸她頭,穩著聲道歉︰“上回……對不起,”他傾首,貼著少女額,似撫慰,又似承諾道︰“以後不會再強迫你……” 話落,他側摟著玉佑樘起身,想將她抱回椅子上繼續用早膳。 手背被一把覆住,阻礙了他動作。 懷中女孩溫溫聲音響起︰“謝先生,”她喚他,平和問︰“你又想行床笫之歡了?” 這話如一團火,緋霞滾滾,謝詡臉瞬間紅到耳根。 男人語氣變得不是很自︰“我……言不會強迫你,你若不願,我亦不……” 玉佑樘打斷他︰“我沒有沒願意,只是……” 謝詡︰“?” 少女勾唇一笑,話鋒陡轉︰“這次我要上邊。” 謝詡︰“……” =。。= 鑽進窗欞一束日暖畫下淡影,為光陰手輕輕撥動。 房內一片安寧,若我們將視線上移,可以看到織有金繡厚重床幃後,一名披發少女正跪坐床上,她只著雪白單衣,流墨般發如蛛絲一般織滿身軀,一縷縷蛇樣盤旋褥上,男人身上,極端色,膠著著一種冶艷之美…… 她跪坐對象,並非床板,而是一名身形頎長男子,他如案板上任人宰割魚肉似,一動也不動,只安靜凝視著把他壓身下少女,故作冷峻嚴肅臉頰上明顯有一絲可疑紅暈…… 真是旖旎無限場景啊,當然,是忽略掉床上兩人對話前提下—— “我需要研究一下,”少女豎起一根手指︰“算了,也沒什麼好研究,回憶好了。” 男人無法忍受地闔上眼。 “那晚,你先脫了我衣裳……”這般講著,十根白嫩柔荑已經探上男人胸前系帶,她一抽,系帶便輕松解了禁錮…… 男人喉結滾了一滾,身體似乎又開始有反應了。 然後,他听見了女孩評價加感嘆︰“這麼好解,難怪民間許多采花賊都輕易得手,本朝衣飾設計急需改進。” 謝詡覺得自己今天可能硬不了了。 玉佑樘抽出後一條衣帶,利落地掀開謝詡里衣雙衽,男人結實精壯胸膛收眼底,小腹上線條幾近完美。 小手覆上胸肌,悲慨語氣︰“嘖嘖,胸脯比我還大。” 謝詡︰“……”心很累,感覺不會再愛。 如果少女再這般下去,自己恐怕會就此終身不舉…… 謝詡再也難以忍受,按住玉佑樘手,欲要直起腰化被動為主動,卻又被一把推陷回軟枕里。 玉佑樘伏身,湊近他,耳鬢廝磨般,低音道︰“你明明答應我,不可反悔。” 動作驅使,少女日漸柔軟前胸,正隔著單薄衣料輕擦他□胸膛上,氣息又那樣溫和呵撫他側頰,百煉鋼化繞指柔,謝詡無奈,只好壓抑著許諾︰ “好,我不反悔……” 玉佑樘趴他身上姿式並沒有改變,而是開始依樣畫瓢地,學習那晚謝詡,她開始親吻他頸子,暖羽拂過般,一點點輕和地吻吮著,連續親吻,讓少女氣息也變得急促…… 後,她卻沒有學他上次那般,去囁咬耳垂,而是依舊停歇他頸前,輕輕含住他喉結,重重一吮—— 這孩子! 謝詡一僵,竄入椎骨感讓人麻痹,他胸腔隨即激烈起伏,他只能舒服又折磨地闔上眼,喘息越來越重。 還未回味完這一分短暫慰,謝詡又怔然,玉佑樘已經一寸寸扒開他褻褲,小心翼翼地探手入內…… 步驟竟然跟那一晚他對她所做一模一樣…… 現世報嗎?謝詡沉痛。 一根微涼手指,戳了一下那硬物頭,玉佑樘蹙眉道︰ “上回也沒仔細看,這玩意兒就是陽~具?跟蘑菇似,”她發現大陸,湊頭去瞧,又用指尖撥了撥,突然笑了︰“哈哈哈,這個圓溜溜玩意兒還可以撥來撥去……” 還未等她講完,一陣天旋地轉,她兩只縴細皓腕已被謝詡一手就扣腦上,紋絲難動。男人啟唇,以一種極其黯啞難忍音色︰ “抱歉,我違約了。” 隨即不留一點反應間隙,他就悶頭親了下來,強勢地擠進她唇腔每一處,颶風般刮掃,咬得她哀吟連連,他額角微微向前,又去啃囁她珠玉圓潤耳垂,珍肴一般吞吐。與此同時,手掌也沒閑下,撩開衣擺,火一般輕撫過少女絲綢般滑膩肌膚,微隆雪丘,滑到腰線,再至腿根,她身子依舊小花般稚嫩,他不敢太過粗暴對待,維持著力道觸摸…… 這樣輕柔愛撫,帶著十足愛意與撩撥,玉佑樘原先僵硬如冰身軀漸漸融了,軟了,她覺得馬上就要化了,蜜桃處有難抑地發熱…… 謝詡手游至大腿內側,修長腿也跟著擠當中,不給玉佑樘任何閉緊機會,他手指捻上那一處…… 不知是小姑娘緊張,還是抵觸,那處還未有足夠濕意。 幾乎不假思索,謝詡跪直身體,將玉佑樘兩條小嫩腿往自己膝上拉來,三兩下褪去她里褲,一下抬起她緊實臀部,少女因情動,已愈發飽潤鮮嫩花蕊入眼簾,謝詡眼眸一暗,隨即覆上去,輕輕地*。 玉佑樘猛然明晰過來,他用嘴……熱血灌滿大腦,玉佑樘細腿頓時蹬得跟擱淺岸上魚兒,沒掙扎多久,謝詡就一把將她腿折住,抑制住她動彈。 他*那處力氣加深,舌尖分開那道細細縫,鑽進去,牙也輕咬著瓣兒,如鮮桃花。 玉佑樘渾身都不由顫栗,跟抽|插完全不同感受,帶刺流水一樣流遍軀體,酥|麻不已,力氣全數被抽空,只能承受著這樣難受之極,又舒服之極感覺自一點出,徹徹底底吞噬她身心…… 有反應了,男人又去舔膩她蒂部,細柔到極致,漸漸,玉佑樘難以忍耐,大股液汁滋濡而出,比以往很多,有種發泄舒暢…… 飄飄欲仙不過如此。 “貴為太子,身子竟被你這般玩弄……”玉佑樘拖過被褥一角,蓋住自己因為第一波高|潮而羞憤熱透臉頰。 謝詡濕亮唇放開她燕好,重回原先體位,慢條斯理地將粗硬推入,這個動作意料之內流暢。 謝詡伏身,隔著褥子貼緊她面頰,耐心講解︰“並非玩弄,閨房之樂一種,”他極慢地抽出︰“若不如此,這會我進去時,你一定會很疼。” 他不慌不亂地再一次捅進,抽出,沉著聲問︰“蘑菇?” 又是一抽,一插︰“好玩?” “騙子?” “庸醫?” 他語調明明是泄憤,動作卻並不急促,只帶出一點點有節奏水靡輕響。 玉佑樘私|處被這樣慢性廝磨,不由溢出一聲聲難抑嬌吟,悶被褥後,撩人之極,她不滿抗議︰ “騙子,還說讓我上面……嗯……” 謝詡不言,依舊一下一下地抽|挺,舒緩卻不失力量,每一下都深入至底,女孩嬌嫩密地被他*強撐著,被迫吞咽著他碩大和粗壯。 他總結著玉佑樘這陣子對她不滿之詞,不忘胯~下動靜,一個詞撞一下,每個詞必定配以一種表示威脅,尾調上揚音。 他伏□去吮她還未長熟蓓蕾,清淡粉色逐漸變成桃紅。 謝詡想起那時滿樹桃灼下玉佑樘,真是桃花一樣小姑娘,他小姑娘…… 思及此,他不由加了沖刺速度。 玉佑樘縴弱全軀,隨風葦草般極速地一蕩一蕩,兩條柔弱無骨細腿強撐男人挺動腰肢兩側,軟軟地震蕩著,堅~挺粗實*明顯加速,愈來愈塊,深入血肉,舒緩淪為沉重,溫和化成有力,凶狠地頂|插腿間。 玉佑樘抑制著哀吟,吟呼輕喘幾乎染了哭腔,她神志愈發不清,四肢似是全都沒了知覺一般,唯獨感官只集中腿間,集中男人親吻每一處,揉捏觸踫每一寸皮膚,每一處存感都那般強烈,每一處都如同烙下印記,永生難消…… 玉佑樘闔上眼,感受著熱滾滾流猛然沖進她體內,與此同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嫩地如風中花瓣,急劇地顫抖收縮…… =。。= 幾番魚水之歡過後,總是讓人格外疲憊,尤其還是玉佑樘這種身子剛調養好,尚還嬌弱少女。 她連眼楮都不想睜,腿也懶得並攏了,破罐子破摔,任由謝詡用熱巾替她仔細擦拭著腿根。 只一片黑暗中,無力喃喃埋怨︰ “你就不能讓讓我……” 她听見男人饜足後略帶笑意嗓音,糅雜他擰毛巾嘩嘩水聲里,“下次吧。” 他又湊近少女,替她將被子蓋好掖牢,道︰“總該先給我一些機會證明證明。” “證明什麼?” “你上回言我人老心老,我承認,年紀大了,許多野心壯志,都懶得去實現,”謝詡將她幾絲亂發理到而後,而後傾身,去咬了她耳垂一下,惹得褥下女孩輕顫間,他徐徐道︰“所以要證實一下老男人身還不老,足以填補心老。” 真夠記仇! 玉佑樘不再理會,唰一下將被子蓋滿臉蛋。 作者有話要說︰噢!我擅自寫了*,不知道會不會有姑娘沒法接受。。 嫖完這章記得打分,為了防止被和諧,請用代替 (一大波對我贊美即將接近…… ----------- 感謝送霸王票妹朵,擦當嘿喲—— 桃妖妖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8 :44:31 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8 23::12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8 23:25:16 冰糖桔子醬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8 23:45:11 和味煎餅果子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13-1-9 :5:39 47第四十六章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臘月隆冬,京城空氣似乎都能結出冰晶,宮中大臣們上朝時分,均會戴上狐皮暖耳用以擋寒,而皇帝陛下為了劃分出自己與眾臣區別,很高冷地戴了一個雪狐皮毛暖耳。 于是乎,每日早朝,一個白茸茸腦袋領導著一群排列整齊灰茸茸,或者棕茸茸腦袋,也算是奉天殿一道好風景了。 百姓們眼中,年即將到來;而朝堂眾位大臣眼中,時代即將開啟。 因為前前任首輔,方首輔兒子成功繼承他老爹,來到了這個位置。 那個曾經如鳳凰一般輝煌璀璨黨羽,又要□後涅重生了嗎? 許多朝中元老看向第一排那位二十多歲青年,他一身織鶴紅衣,面容溫和若打磨平潤玉石。這樣風華正茂年紀,就成為了大梁朝年輕一位首輔—— 真不知曉曾經年輕首輔,謝大人會作何感想呢? 很遺憾,我們曾經年輕首輔謝大人沒有任何感想,他已經墮落了,一心為了自己太子殿下,此刻,他正帶著玉佑樘廣陵小巷中閑晃,日光將二人黑發鍍得金暖。 “謝詡,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講。”玉佑樘握著紙包咬了一小口包子。 謝詡問︰“何事?” 玉佑樘呵出一口白氣︰“關于這段時日床笫之私。” “……”謝詡一听這個詞,濃黑眼睫垂下,耳根透出微紅,但神情依舊維持鎮定,語氣依舊維持平靜地問︰“怎麼了?” 玉佑樘回︰“以後,你會一直易著柳大人皮相與我一起麼,我覺得我可能都適應‘柳大人’外貌,‘謝先生’長什麼樣,我都記不清了。而且,行男女之事時,我知你是謝詡,可瞧見臉卻是旁人,”她醞釀著措辭︰“感覺,很詭異……” 謝詡臉噌一下暗了︰“暫時只能如此。” 玉佑樘拍拍他背,一副很理解模樣安慰他︰“嗯,人生艱難,我也不多拆穿你了。” =。。= 年降至。 臘月二十四,撢塵掃房子。 這一天,內皇城宮人太監們都要開始打掃各個宮殿,將各種器具搬出來清洗,被褥窗帷也要拆下滌淨,灑掃六閭庭院,撢拂塵垢蛛網,疏浚明渠暗溝。宮中四處都洋溢著歡歡喜喜大掃除、干干淨淨迎春節開心氛圍。 這一天,玉佑樘也結束了為期三個月揚州調養時光,踏上回歸京城馬車。 依舊是早出晚歸,她乘著步輦抵達端本宮時,門窗折射出殿內金黃燭火,妖獸巨口一般偌大黑暗宮廷中,猶如一盞溫暖而明亮宮燈。 她扶著謝詡手,踩上地面,輕聲道︰“我曾經討厭地方,現能讓我有歸屬感。” 謝詡道︰“主要看何人你身邊。” 大言不慚話,也只有這人能用清清淡淡口吻敘述出來。 玉佑樘微微一笑,非要同他過不去︰“別忘了,曾經討厭也是拜你所賜。” 謝詡不再言。 幾人登上石階,兩側宦官禮貌地拉開拉開宮門,玉佑樘微微一笑,踏入門檻,瞧見宮內情形時,卻不由一怔。 一位身著明黃龍袍男子正倚靠楠木太師椅上飲茶,這樣高調張狂服飾,不是皇帝陛下還有誰? 隔著一方小案則是許久不見齊王,二皇子殿下玉佑楊,他一身鮮紅常服,金冠束發,年歲漸長,五官也愈發深刻俊朗,兩人正相談甚歡…… 目光重回皇帝身上,他身後站著一名穿有緋色一品官服青年,面容白荷般溫端秀雅,他是第一個注意到玉佑樘一行人。 與此同時,身邊內監也高聲稟唱︰“啟稟皇帝陛下,齊王殿下,首輔大人,太子殿下回宮了——” 三人視線幾乎一致轉來。 玉佑樘忙沿著朱毯上前,跪拜行大禮,拉長聲道︰“兒臣叩見父皇——” 碧棠和謝詡混一眾宮人里,緊隨其後行禮。 皇帝陛下忙從椅子上起身,疾步走至玉佑樘跟前,架著雙臂扶起她,道︰“哎呀,樘兒這才下揚州游玩,路途顛簸歸來。就這般行禮,父皇委實心疼,還不起來!” 玉佑樘順勢站起身,撢去皮毛白襖上頭一點灰塵。 齊王也起身,作揖喚道︰“皇兄,別來無恙。” 玉佑樘略微頷首,露出淡淡笑︰“二弟,好久不見了。” 她望向齊王,男孩到了這個年紀長得,去年還不及自己,當下竟已比她高出半個頭,他眼楮生得同他母妃一樣,杏眼,黑白分明,透出一股通晰氣。 皇帝陛下笑眯眯地拍了拍兩人肩︰“過年了,孩子們都回來朕身邊,真好。” 老人又拉來身後那名相貌溫和青年,指了指他問玉佑樘︰“樘兒,來瞧瞧這是誰?” 玉佑樘噙上莞爾︰“不正是兒臣那時國子監同窗麼。” 皇帝陛下撫掌大笑︰“哈哈哈,是啊, 玉佑樘一早就揚州听聞了首輔上任消息,說實話,她那時還驚訝了一番,未曾料到空缺許久首輔之位竟會給這位方家後人了。 那時方首輔致仕,內閣跟著走掉一大批相關大臣,但方首輔兒子方念禮卻不顧有色目光,很頑強地遺留翰林。那陣子,玉佑樘都遣人盯梢著他,外看起來確實沒有異常,也閱覽過他所撰寫編史公文,很普通,成不了什麼大器。再後來,她又忙于捅倒前朝糧倉對付叛賊侵擾,目不暇接,對方念禮監視不由少許松懈了一些。結果才幾年,這廝就以任首輔身份立于自己跟前。 走了個勁敵老方首輔,又卷土重來一個小方首輔,玉佑樘暗自不。 真不知皇帝陛下賣什麼關子,山中無老虎,偏放虎來行。 回宮前幾日,東宮有密信來報,言有一名典藥局內使意外墜水身亡,事情怎會是溺亡如此簡單,外加二皇子又重回宮廷。 看來,此番去揚州療養,擺明是暴風雨前平靜吧…… “下官拜見太子殿下。”方念禮行臣禮,打斷玉佑樘紛雜思緒。 玉佑樘揚唇,虛偽地吐道︰“念禮兄不必多禮,你我為同窗好友,當日監國,你父親也曾助我治理國事有好一段時間,今後還請你好好輔佐父皇,為他分憂。” 皇帝陛下聞言,長眸愈發眯得月牙彎彎,一人肩前釘了一拳,笑言︰“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就知道你們三人關系好,又對朕好,以後一起來替朕分憂啊哈哈哈哈!” 玉佑樘被他一副莫測難辨帝王做派給惹得嘴角連抽,緩了片刻才能繼續微笑,著向其他兩人。 齊王也很笑得面部很是僵硬地看過來。 除去笑成一道縫神態自若皇帝陛下,其余人眼楮里均寫滿“再對視著笑下去就要背過身干嘔”沖動。 =。。= 挨個送走虛情假意三人組,玉佑樘癱回椅子,遣宮人一一退下,只留了謝詡。 她郁悶地替自己倒了杯茶︰“這架勢不是擺明了二皇子黨要逆襲回來跟孤對著干了嘛。” 她捶桌︰“不要啊啊啊啊,孤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啊。” 謝詡大掌覆上,將她捶桌小拳頭捏回自己手心︰“沒什麼,這樣也好。” 玉佑樘正坐抬眼望他︰“哪里好?” 謝詡道︰“哪里不好,難道你還想做皇帝?” 玉佑樘灌了口茶潤潤喉︰“也無不可。” 謝詡很難見地發出一聲低微嗤笑︰“你?” 玉佑樘 當一下將杯蓋扣上,眯眼道︰“如何,我可是親手將你這前朝叛賊生擒過大梁朝皇太子。” “我並非否定你能力,”謝詡將她扣歪杯蓋攏正︰“只是,你想以何種身份為帝,男子還是女子?若依舊女扮男裝,會有許多麻煩事,娶妃,生子,需要瞞天過海地方太多太多,很容易出現紕漏。” “若是以女子稱帝,從古至今未嘗有過女帝,你必定要忍受臣子非議,百姓不滿,這些人彪悍程度,你扮啞時期也曾見識過。” “何況,你父皇心中恐怕也不同意你一名女子繼位吧,就從方念禮當上首輔來瞧,他已經開始壓制你了,並非權力上畏懼,而是作為一名父親,希望用一些較為緩和手段,來告誡你這個女兒知難而退,不要爭強好勝,妄圖取代男子地位。” 玉佑樘恭听完一番話,撐著腮︰“那我該何去何從呢,我若不當太子,母後該怎麼辦?我若不當太子,誰來即位,老二麼?那我之前努力又得到了什麼?” 謝詡探手過去摸了摸她頭︰“不管殿下選擇哪條路,我都會忠力。” “切,說得好听。”玉佑樘沒好氣嘟囔著,心里卻是甜滋滋。 太子宮中一片安寧祥和,而外頭庭院中已經落起了小雪。 一片片白絮無暇,自不見底黑空急速墜落,被四處點亮宮燈照耀,融…… 二皇子與方念禮穿行其間,這對比肩而立紅衣青年,暗夜中看起來竟意外相似。 其中一位接過宮人遞來油紙傘,一下撐開,兩只墨鯉于傘面舒尾,意態雅致。 傘很大,將怒雪全然隔離,籠罩著二人綽綽有余。 握傘少年口中哈出白霧︰“殿下,又下雪了。” 另一位青年搓搓手,隨風落濃黑劍眉上雪花瞬間化了︰“念禮,今年冬日似乎很漫長,一直下雪。” 方念禮溫順地道︰“何懼雪天,臣自會為殿下撐傘。” 齊王彎眉一笑,難得從一位向來暴躁青年身上見到這樣純稚神情︰“本王可從來沒畏懼過噢,再大風雪,本王眼里也不過是……” 他悠悠然輕念出一句詩︰“恰似春風相欺得,夜來吹折數枝花。” 作者有話要說︰了,大家好,前兩天實是對不起,追劇卡文來大姨媽,很浮躁,所以沒。 這文沒多少章了,文也要跟上節奏,大家不要覺得是因為我開文就喜厭舊不管這文了,這是不可能,都是我寶貝啊! 接下來,《不說話》這文會日到完結,文也會同時保持日!!! 文比不說話出生還早,半年之前就醞釀,因為題材確實比較少見所以一直沒敢開,這會終于有勇氣開了,依舊是少女和大齡青年故事,不過是完全不同鮮題材,人物性格也完全不一樣。 不說廢話了,上個地址,希望看不看都能去捧個場,留個評收藏下什麼,畢竟寶貝兒們都和俺一起度過這麼了嘛,看不到你們我又要焦慮了嚶嚶嚶【對手指 ↓↓↓↓底下為坑地址 (不好意思坑名字比較內涵 爪機黨可以直接戳本篇文作者名字去搜,下面一篇就是文 ———————— 感謝送霸王票妹子,謝謝 和味煎餅果子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13-1-9 :5:39 慕異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9 2:19:13 明明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13-1-9 21:51:5 小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9 21:51:41 小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9 22:7:51 籬落見娉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1:5 喵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7:59:11 喵喵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1 15:1:7 48第四十七章 /297681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節! 春節將至,宮中四面朝賀,人人皆是錦繡華服,皇帝陛下臘月初一清早便去了趟雞鳴寺拈香,回宮後親筆寫“福”數帖,送往各宮,十五、六等日,召御前大臣、侍衛至謹身殿;二十六、七等日召諸王大臣、內廷翰林等至奉天殿,賜‘福’字。” 當面領賜“福”字親王、郡王、御前大臣,需要一次跪到皇帝陛下書案前,親自看著皇帝把字寫好,然後叩首謝恩,尾隨捧著皇帝賞賜“福”字兩名太監退出。 除了賜“福”字,還有另賜給“壽”字,以及加賜四字吉祥語,如“宜春迎祥”、“一年康泰”等,這些只有親近大臣才能得到,是殊榮。 太保大人為官二十四年,加之今年所得皇帝賞賜,有“福”字二十四幅,于是他興高采烈加以裝裱,懸掛府中,並取名“二十四福堂”,果然叫皇帝龍心大悅,賜予厚賞。 一年將過,謝詡起了個大早,想年後一天陪玉佑樘身邊。 他從典藥局步行至端本宮前,就看到了這麼個場景—— 朝思暮想人兒正著一套身喜慶瓖白毛邊紅襖,高高立于斜靠竹梯上,她一手拎著大紅燈籠,一手扶著梯把,正一點點伸長手臂,去夠殿門口用以掛燈籠金鉤。 “殿下,您慢點啊。” “殿下,還是讓小來吧!” 下面幾個戰戰兢兢扶著梯子宮人,緊張到汗流浹背幾欲垂淚,而上面人反倒不慌不忙地看下來,綻開一個較之梅花還要清麗笑容︰ “莫怕,孤穩當得很。” 謝詡目測了一下其所處高度,起碼為自己身高兩倍,登時暴怒,一下沖到梯下,有些焦急道︰ “殿下,你身體弱,不可這樣危險事上輕舉妄動,交給下人來做就好。” 玉佑樘听出他聲音,卻並未理睬,執拗地踮起腳…… 謝詡心提了起來。 太子殿下夠了一會,半輕松半艱難地將燈籠掛好,方才慢條斯理地爬下竹梯,重回地面。 我們謝先生心方這才緩慢放下。 玉佑樘撢了撢繡金束袖,眼中笑意似初冬暖日︰“沒什麼,以前寺中,也經常掛燈籠呢。” ——只不過那時候,不是爬梯子,而是你站椅面上,將我抱高掛上去。 她話中藏著一些難以言說出來,但謝詡一下子就懂了,男人不悅氣焰瞬間萎了,服服帖帖跟著玉佑樘重回到殿內。 也許是心情好,又或者是調養好,玉佑樘身體也完全恢復安康,月事後第二個月,謝詡再替她把脈,脈象已經正常。 按道理說,自己也應該停止療養,並能有一些較為放達活動了,比如不想再喝紅糖水,又比如找哪天跟沈憲一道練個劍,可謝詡一樣都不允許,提起來都會板臉。 今日連掛個燈籠這樣小事,都能叫他不悅至此,玉佑樘著實忍不住了,負手走前邊道︰“難道來了葵水之後,我就再不能像男子一般生活了?” 謝詡道︰“你仍需要保持後續注意和療養,不然體寒之癥依舊會復發。” “你先前還說寒氣都去了。”玉佑樘皺起眉。 謝詡不急不緩道︰“也許只是表面現象,你用藥多年,深處病根恐也落下了。” 玉佑樘拂袖︰“你那時可沒這麼講,你言已經痊愈!” 謝詡溫和地摸了摸她頭︰“所以我才被你言是庸醫。” 玉佑樘︰“……” =。。= 其實,謝詡這般做是有難言之隱,回宮前半個月,他為玉佑樘把過一次脈—— 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 喜脈之象。 那一刻,謝詡險些心悸至死,但立馬又延生出許多其余紛雜情緒,貫穿他大腦和胸腔,高興極了,卻又羞愧難當,小女孩竟然有了身孕,還是自己孩子。 他想急于和玉佑樘分享,卻猛然想起小姑娘連來個月信都痛苦到想死,對于他來說,也許是個好消息,但對于玉佑樘而言,恐怕是噩耗吧。 于是這個老男人很穩住心虛,抑制住被傾吐*沖破喉嚨。 他垂眸望了望燭光里玉佑樘鮮嫩小臉,決心壓下秘密,等過陣子,緩和緩和,再告訴她。 不過,隱瞞後果就是他開始狂補養胎知識,幾乎要全天候看守玉佑樘身邊,杜絕掉任何對胎兒不利活動,飲食保養上是要親力親為,每日典膳司廚房內,皆是一群宮娥和御廚們圍觀一旁,滿臉崇敬地圍觀著清秀俊雅丞局大人滾滾油煙中,掌勺顛勺,汗流浹背,籌備太子殿下飯菜。 碧棠自然也知曉一切,因為現實所礙,謝詡不可能完全守候太子殿□邊,只能靠碧棠時刻監督,碧棠得到消息後,震驚許久都回不過神,但職業素養還是讓他很投入到對太子殿下限制與照顧之中,熟讀了謝先生交給她切記事項後,還不能忘記回報給他太子每日生活,飲食各類細節。 兩人神經時刻都繃得緊緊,生怕玉佑樘一個不注意,傷了胎氣。 結果今早碧棠實忍不住去出恭,這才稍微離了片刻,就叫謝詡瞧見玉佑樘爬那麼高掛燈籠,簡直要瘋…… 當然,我們太子殿下肯定也能感受到到身邊人過度緊惕與注重,這讓她不自得很,她曾經講過碧棠一次“你現怎麼變得和謝先生一樣了。” 碧棠只能苦惱地打哈哈︰“近墨者黑吧,呵呵呵呵……” 所幸這個回答還算讓玉佑樘滿意,順利蒙混過關,混到除夕。 =。。= 除夕當晚,宮中四面張燈結彩,喜鬧融融。 明明是叫人興高采烈,滿眼佳肴團圓宴,玉佑樘仍吃一身困頓,不知是因喝了幾杯小酒道賀,不勝酒力緣故,還是平日里被謝詡那家伙給養嬌慣了太容易累,到後,耳邊只朦朧接收著酒席上皇親國戚間觥籌交錯聲,乏意卻愈盛,只好揉了揉眼,隨便拈了個借口去園里吹風了。 碧棠忙跟上自家主子,為她套好一件狐毛披風。 她已經習慣被如此對待,只微微蹙眉,而後恢復常色,慢吞吞穿行園中,朝著東宮方向走。 除夕夜晚不見一絲深沉冰冷,京都明亮燈火將天空曜亮大半。 謝詡局里用了餐,他惦記玉佑樘身子,又想起這孩子宴席上定是要飲酒,不由愈發心切,也借著宮人太監們鬧酒鬧得不顧他暇時候脫了身,想找個機會私下見見碧棠,讓她多多留心太子殿下,切莫喝多了。 有迎面而來臉紅著打招呼宮女,都忽略了去。 一個回去,一個過來,不想卻其間踫了面。 借著園內隨處可見年燈,雙方皆是一怔。 玉佑樘不再走,只立原地等他過來,心有靈犀,謝詡加疾步地走近。 玉佑樘瞥了眼他深黑眸子,轉了個身,目視遠方,哈了口氣道︰“又是一年過去了。” 謝詡低頭凝視她頭頂,皎潔額頭,和秀挺鼻尖︰“去年沒你身邊。” 玉佑樘微微一笑︰“大過年,非得勾起傷心往事。” 謝詡也隨著她笑了,笑並未出聲,卻有種無聲勝有聲溫暖,他咬字清晰,慢慢許下承諾︰“今後,每一年,我都會陪你身邊。”  —— 不遠處夜空,一朵金色火花怒放。 “噢噢,放煙火咯!”有年幼宮女太監從身邊捂著耳朵,開心大叫著路過,他們急著去瞧焰火,都未注意園中一動不動兩位貴人。    —— 連發禮炮,讓深黑夜空濺起發光大雨,閃亮而輝煌,焰火似亮麗蕾,一發,又一發,極速生長進,烏黑雲端中,開出一朵,一朵,又一朵,朵朵精貴,瓣瓣絢爛,火樹銀花,渲得整個夜幕之下宮廷,亮如白晝…… 謝詡問她︰“好看嗎?” 玉佑樘正瞧得如痴如醉︰“好看。” “這會高興嗎?” “嗯!” 謝詡看著少女倒映上焰火亮晶晶眼眸,傾身湊近她︰“那我要告知你一件事。” “嗯?” “殿下恐怕……已有身孕……” “什麼?!” 很,謝先生收到了一個烏黑左眼淤青作為年禮物。 而皇宮另一邊,齊王殿下和方念禮也並肩湖心小亭中賞焰火。 他們離放炮地點很近,星如雨,零落光一點點能飄進亭中。 齊王殿下想捏住一個,撲了個空,搖頭笑道︰“這煙花,好看是好看,就是曇花一現,消失得太了。” 方念禮對他話不敢苟同,將手中杯酒一飲而,道︰“殿下此言差矣,焰火綻放後枯萎,但一瞬光華就已足矣,人世,但願燃燒為灰燼,不願腐朽于泥土。” =。。= 春節幾日,朝中大休。 玉佑樘卻根本無法閑逸,每日宮中踱來踱去,因為這意外懷胎事。 謝詡唯恐她想不開,自己又不方便,只能囑咐碧棠沒日沒夜跟她後頭,守她身邊,勸慰道︰“殿下啊,您別這樣啦,為了腹中孩子,也該消除焦慮,緩解緊張,保持心情愉悅啊。” 玉佑樘坐回椅子︰“你講,本宮如何維持心情愉悅?”她彈出一根手指怒指肚子︰“孤一個太子,肚子越來越大,搞毛啊?” “……總會有辦法。” 玉佑樘吐納,努力平下心緒︰“沒辦法,只能如此了,碧棠,拿筆來。” 初七過後,大臣陸陸續續回宮上班,休完大假皇帝陛下也開始投身于國政之中。 從去年年底起,東南沿海,倭寇就極其活躍,不停犯境,騷擾平民百姓。 皇帝陛下很是頭疼,從去年尾頭疼到今年頭。 今日,不得了,一員朝中大將直接活抓了個倭寇小頭目回來,交給皇帝陛下親自審問。 問了半天,雖有翻譯倭語譯官場,但那小倭寇文化水平委實低,扒拉扒拉講了一堆,依舊表達不清。 而向來過耳難忘皇帝陛下,听著听著,順便隨意記住了幾個倭寇用語。 當天下午,皇帝陛下回到私房,冊公公便遞來一封密信,來自東宮,由太子殿下親筆所書。 皇帝陛下啜了口大紅袍茶,撕封展信。 其上內容︰“父皇,兒臣有喜了,是真。” 落款,玉佑樘,還附有太子印璽。 皇帝陛下噴茶,眼珠差點爆出眼眶︰“納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