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占有》 第1章 她不是梁家人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洗手台上静置的验孕棒出了结果。 鲜红两道杠。 连城抬手揉搓脸,眼中密密麻麻的血丝,满脑子天崩地裂,形容不出的害怕,只剩一个想法。 这是禁忌。 绝不能暴露。 窒息间,庭院传来引擎声,楼下当即热闹起来,有脚步声快速走到她门口,保姆王姨唤她,“连城,大公子出差回来了。” 连城手一抖,只觉猝不及防,西南项目紧急,梁朝肃怎会提前回来。 不等她深想,门外王姨又催。 连城只得嘶哑应一声,“马上。” 她迅速拉开洗手台镜子,胡桃木壁柜第二格,放有梁朝肃很久以前的打火机和烟盒。 拿起火机,一把火将罪证全烧了,又拧开水龙头,仔细冲净缝隙灰烬。 连城这不是谨慎过头。 梁朝肃当过兵,有常人想象不及的机警敏锐。连城觉得他那一双眼,洞若观火,能透视人心。 门外王姨第三次催,“连城,夫人叫你,大公子带了礼物。” “来了。” 连城开门下楼。 挑高三层的大客厅灯火通明,连城第一眼望见她母亲。 五十岁的贵妇,皮肤莹白细腻,衣着打扮温柔,比太多豪门贵妇的雍容华贵,多添了仁和慈爱。 宠溺望着把玩珍珠的亲生女儿梁文菲,眸光柔和能凝出水来。 连城心头一涩,揪得她近不了一步。 十八岁以前,她也是被梁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但梁文菲带着亲子鉴定回来,一切天翻地覆。 梁文菲才是梁家正牌大小姐。 而她,只是个被抱错,又因为梁母良善不舍留下的外人。 “靛省盛产玉器,送我碧玺玉镯,菲菲耳坠,那你父亲呢?” 坐在侧位沙发的梁父摆手,“几十岁的人了,不讲究这个。” 伫立对面的男人轻笑,递上礼物盒子。 从连城这个角度,单看男人背影,属于英贵成熟那一挂,兼具宽肩劲腿,穿着一身高定深色系西装,风姿出众,气势沉着。 乍一看,稳重又严肃,还有一种冷漠疏离的禁欲感。 可连城亲身体会,梁朝肃是一头披着文明外衣的狼。 内里是最阴鸷,疯狂,残暴的灵魂。 梁父干咳一声,打开盒子。 沙发上母女猝然间一阵大笑,间歇相互对视,默契十足的促狭。 因为梁朝肃正巧挡着,连城看不见是什么礼物,只瞧见梁父佯怒瞪眼,随即绷不住笑出声。 一片灯火中,温馨欢乐的景象。 连城情不自禁走过去,立在梁母沙发旁边,“爸,妈,文菲姐,大哥。” 笑声戛然而止。 梁文菲腻在梁母怀里,撇她一眼,“你怎么下来这么晚?哥哥出差很累,还好心带礼物,你好意思让他等你。” 连城望梁朝肃,梁家祖上有混血,到他身上格外显化,长相立体,眉骨高,眼窝深,鼻梁直挺。 灯火一渲染,眼窝阴影浓重,更衬出他眼神锐亮发冷,直插人心。 连城后背直冒冷汗,低头避过,“抱歉。” 梁文菲心中畅快。 连城嘴刁牙利,单打独斗,她没一次是对手,可哥哥回来就不一样了,哥哥永远站在她这边儿,而且深深厌恶连城。 梁文菲偏头面向梁朝肃,眼睛却一直盯在连城身上,不怀好意问,“哥哥,连城是什么礼物?” 梁朝肃笑一声,声音磁性醇厚,语气却漫不经心,“她没礼物。” 梁文菲立即喜笑颜开,梁母张嘴想说什么,被她一把拉住。 偌大的客厅沉寂几息,才有梁父出声,“为什么没有?” 梁朝肃一派从容镇静,轻描又淡写,“她不是我妹妹。” 连城一阵窒息。 四年前梁文菲回到梁家,梁朝肃迅速也回了家,而后没多久,就为了梁文菲闯进她房间,断了她的念想。 从那天起,白天她是不受待见的外人,晚上是被他捏在掌心的玩物。 当然不再是妹妹。 气氛更向凝滞划落。 几息后,梁母径直转移话题,“菲菲和黎川的婚事提上议程,接下来三个月忙着张罗,今年我们家的体检就提前到这个星期,你们做好准备。” 连城一怔,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冻她骨头发凉。 梁家每年体检,一般安排在年尾。 她本来算好还有两个月。 足够她处理肚子里的炸弹,现在骤然紧迫到一星期了? 梁文菲第一时间注意到连城的不对。 “你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我和黎川结婚?” 连城心里更乱了。 黎川,沈黎川。 以前连城的未婚夫。 梁文菲对沈黎川一见钟情后,梁朝肃帮忙,变成了她的未婚夫。 因为这个,沈黎川是个雷点,连城碰一回,炸一回。 果然梁文菲话音未落,所有人就都看向她。 其中,梁朝肃眼神最阴戾。 四目相撞,如刀如刺。 梁朝肃最厌恶她贼心不死,再跟他的亲妹妹抢沈黎川。 连城好不容易把笑脸端住,“你想多了,我是怕医生又诊断我不孕不育,再加腹腔镜,疼得要人命。” 她输卵管天生不畅,子宫也有问题。年年检查结果出来,梁朝肃都会强迫她接受各种腔镜手术。 连城想到手术室的天花板,无影灯,冰冷的长导管戳进身体,心情更差。 忍不住看梁文菲,“他做你未婚夫四年,跟我才两年半,论日久生情,你怕什么。” 梁文菲面色难看。 订婚是两年,可谁不知道连城跟沈黎川青梅竹马。 “哥哥——”梁文菲搬靠山。 “道歉。”梁朝肃声音结了冰,寒瘆瘆的警告,“菲菲结婚前,不准你见沈黎川。” 连城:“……” 真是无语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无语家了。 四年来,哪一天允许她见过。 下一秒,余光扫见梁母满脸不认同,梁父不耐的焦躁。 她惨淡一笑,低下头。“抱歉。” 一场合家欢,不欢而散。 …………………… 洗漱后,连城拉开浴室门。 床边多了一双米白色简约男士家居拖鞋。 她顿时僵住,立在原地不动了。 梁朝肃倚在床头,意有所指,“念念不忘,不甘心?” 连城清楚刚才楼下的事,她不交代清楚,不算完。 “不至于。” 梁朝肃冷笑一声,几步跨过来,扣住她后脑勺,力道强悍。 “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还不给你礼物吗?” 梁朝肃愠怒时,有一种雷霆万钧的犀利威慑力。 明明他声调不高,面容也不狰狞,可那种冷峻凛冽的怒意,从眼眸射出,能将人四肢百骸都冻住。 连城本能的开始颤抖,咬紧牙关,“因为你不认我这个妹妹。” 梁朝肃手顺着后脑勺,摸到她的脸,“还想隐瞒吗?你最近做了什么?” 连城瞳孔紧缩。 她这几天就做一件事,发现自己好像怀孕,上网买验孕棒,测试确认,消灭证据。 难道…… 他发现了? 第2章 你心虚什么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又觉不对。 刚刚她在浴室又检查一遍,现场处理很干净。 而且手机购买记录提前清空了,快递寄到公司,纸盒也撕碎扔掉…… 全程并无遗漏之处,连城稳住心神。 “我上班有监控,下班家里也有,路上交通半小时,全程司机盯梢,路边的狗都比我有隐私,我能瞒什么?” 梁朝肃眉眼深冷,提醒道,“早上见了谁?” 连城心下立松。 不是怀孕…… 她喘口气,“沈黎川。” 这点,连城无惧。 “早高峰友谊路出了车祸,堵车时他停旁边儿。双方司机在场,你不用怕我给梁文菲使绊子。” “不使绊子,你们回忆什么?回忆过去相爱?共鸣当下可惜?” 梁朝肃俯首,近距离审视她。 近到他的英俊都锋利,毒刃一般,轻易将人剖开一道口子。 连城努力诚恳,“只是随机扯到以前,许多事我已经忘了,聊不上几句话。” “没聊上——”他忽地笑,眼底却无一丝温度,“为什么不报备?”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报备?”连城反问,“况且,不管我做什么,司机会一字不差报告你,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梁朝肃面容阴郁,从表面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棘手难缠,城府极深,很少有人瞒得过他这双利眼。 连城不敢松懈,直挺挺任他打量。 梁朝肃在她脸上找不到破绽,又问,“刚才提到结婚,你心虚什么?” 连城心口咯噔。 她以为在楼下岔过去了,没成想还是瞒不过他。 只一瞬间的马脚。 梁朝肃脸上温度消失殆尽,猛然俯首咬住她嘴唇。 戾气,凶猛,不是吻。 更像要吃了她。 直到铁锈味充斥,梁朝肃甩开她,狭长的眼眸锋亮,“我看你是死不悔改。” 察觉他怒火膨胀,连城连滚带爬远离他。 梁朝肃嗤笑一声,扯开衬衫扣。 光亮照在他袒露的胸腹肌肉,腹肌壁垒纵深,呼吸间肌理起伏贲张,扑面而来一股雄性荷尔蒙的野性,攻击力直捣人心。 平心而论,上流圈子位高权重者多不胜数,无一有他出彩。 权势,财富,样貌,身材,能力,五角俱全。 可谓万中无一,女人见他发疯,爱他死去活来。 连城蜷缩在床头,不看他一眼,“我生理期到了。” 梁朝肃一顿,手指顿在皮带扣上,“我记得是下个星期。” “前几天供暖刚开,夜里热燥,吃了几袋冰,提前了。” 梁朝肃松开皮带,大步过来掀她睡裙,手指粗茧刮蹭到大腿根细嫩皮肤,砂砾摩擦的刺痛感。 连城咬牙忍住。 梁朝肃不仅手指有茧,虎口掌心也粗粝。 她悄悄上网查过,应该跟他部队服役有关,因为他肩头也有茧子,符合长突击步枪,或超远程狙击步枪留下的枪茧特征。 许多次深夜水深火热,她两腿架在他肩头,粗粝厮磨,蹭掉她一层皮。 男人手指触到厚厚阻隔物,“真来了?” 连城垂眸,“你不信,浴室垃圾桶有证据。” 她深切体会过梁朝肃的多疑本性,准备自然万无一失。 男人彻底烦躁,“故意的?” 她过去有装身上不适的前科,也曾大量喝凉水吃冰,甚至服用药物,提前或延长生理期。 连城拉下裙摆,细声细气否认,“真的太是热了,没忍住。” 她嗓音大声清,小声甜,这会儿低眉顺眼,无辜又乖巧,像细雨绵绵里,不堪惊扰的枝头梨花。 铁石心肠的男人见了,也得捧着她。 可梁朝肃看多了她装模作样的可怜,涉及原则问题,他硬下心肠发力一扯。 连城扛不住他力道,被掼倒在床尾。 “我有没有警告你,禁止吃冰冷食物?” 连城不吭声,乌黑浓密的发丝,铺洒在床上,遮挡住脸,露出一小截儿下颌,白润皮肤与乌黑发丝形成冲击,可纯可魅。 但她不打扮,不保养,头发光泽度不够,缺少莹亮的质感,显得脆弱。 梁朝肃一时伫立不动,声音有松缓,“回答。” 连城没察觉。 她对梁朝肃积存太多负面情绪,被他暴力甩出那一刻,已经到极限了,“你准备打我吗?” 梁朝肃蓦地深吸气,灯光描绘他的轮廓,阴沉至极,“我对你动过手?” 梁朝肃没有动过手,但他有的是外路子的下流手段,简直叫人难以启齿。 十八岁到二十岁这两年,连城反抗特别激烈。除了顾及梁父梁母,不敢惊动梁家,她试过不限于逃跑,拍他裸照威胁他。 最激烈一次,代价是休学一年。就这一年,黑夜白天,他生生用层出不穷的手段,教会了她表面顺从。 连城从过去找回理智,不敢继续激怒他,“没有。” 梁朝肃俯身,掌心落在她脸上,随着发丝拂开,露出连城整张脸。 她眼中有水迹,盈润润的,倔强不肯落下,眼睫眨也不眨,像一只牛脾气的野鹿。 连城察觉他的手逐渐向下,也察觉到他胸膛近在咫尺,灼烫攀升,沸腾独属于男人饱胀的情欲。 连城不敢置信他竟如此禽兽,刚要挣扎。 梁朝肃却先一步退后,转身离开。 连城大惊大喜,目不转睛盯着门口,过一分钟,才懈了劲儿,瘫软在床。 ………………… 接近夜里十点钟,梁母忽然敲门。 连城急忙去开,“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走廊灯光熏熏橘黄,映出梁母笑意生暖,“你哥哥不给你带礼物,是他的错。你父亲特意叫他去书房批评,妈妈过来看看你。” 连城心头酸软成泥,让开门,“妈妈,我没事。” 梁母眼眶也发红。 连城忽然被她抱住,耳边是梁母哽咽的声音,“连城长高了,也瘦了。” 扑面袭来的玉兰香,暖融融,流淌灌溉她。 连城像丢弃在风雨里的小猫,终于被母亲叼回去,软了四肢,全心意趴在梁母怀里,挨挨蹭蹭。 “没长高,妈妈能抱住我。”连城矮下身,环住她腰,“是有瘦,以后不减肥了。” 话音未落,连城明显感到梁母的手臂又拥紧几分,“减肥节食了?怎么不找营养师跟着,亏了健康可不好。” 她几欲落泪,埋首在梁母怀里厮磨,“妈妈对,听妈妈的。” 可梁母下一句话令她如坠深渊。 “正好要体检,这次我吩咐医院给你做全套,查查微量元素,还有内部脏器,缺什么营养,有没有损伤,发现才好补救。” 第3章 他的无情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不要。” 声音破了腔,连城意识到反应过度,牵强一笑,“妈妈,每次体检我受罪,结果都一样,这次我不做了,好不好?” “不听妈妈话了?”梁母面颊贴上她额头。“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怕不怕疼,坚不坚强,我能不知道?” 换个时间,这话连城肯定眉开眼笑,欣喜坏了。 可她怀孕了,梁朝肃的孩子,只有满心惊慌,无处安放。 “菲菲和黎川结婚,妈妈理解你心里委屈,但菲菲怀孕了,事已成定局。” 连城一怔,没想到梁文菲也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怀孕多久了?” “不久,刚测出来。”梁母握住她手,“连城你该向前看,世家子弟里出彩的,并不只有黎川一个,你眼光放一放,只要你看上,妈妈替你做主。” 自小在上流富贵圈里长大,连城清楚梁母这句的分量。 上流联姻是体统,你图我权,我图你财,再不济共享人脉。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血脉上。 连城是公开宣明的假货,按常理,将来嫁个暴发户,已是挂靠梁家颜面。 梁母现在让她在世家子弟里选,是表明态度,梁家认她这个女儿。 连城一时百感交集,却不敢答应,“妈妈,我刚毕业,想忙两年事业。” 梁母以为她放不下旧情,不由着急,“连城,你是晓事轻重的,有些事心中想想无妨,毕竟谁也不是圣人,但做出来,就不一样了。” 什么做出来,什么不一样。 是怕她争抢沈黎川,梁家难堪,还是怕梁文菲伤心。 连城发现她笑不出来了,“妈妈,我没想。” 其实她该多阐明几句,敞开天窗说清楚,她早就放下沈黎川了。 可心中刚升起的温暖,凝聚成了铅,坠得她疼,坠的她空,天旋地转。 “那好。”梁母好言好语地信了,“你把证件给妈妈,妈妈帮你安排体检。” 连城双手冰凉。 她意识到逻辑进入死胡同。 体检不再是单纯检查,成了她不捣蛋梁文菲结婚的投诚书,她答应就是她服软,不答应代表心有不甘,预谋生事。 梁母察觉她手心冷腻的汗,目光带上怀疑。 连城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答应,“证件没带在身上,我明天拿给您。” 梁母离开后,连城愣在沙发上,很久没有说话。 不光是体检的问题,她证件还在梁朝肃手里。 那个男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她想拿证件,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 转天早晨,连城起了个大早,卡在佣人起床准备早餐的空档,从正门敲响梁朝肃的门。 王姨正巧经过,连忙阻住她,“连城,大公子有起床气,最厌恶人早上叨扰他,你知道的呀。” 连城深有体会,可没别的办法。 梁朝肃看似禁欲,其实最重欲,一旦动了念头,有的是不做到最后,就纾解的办法。 更何况她生理期本来就是假的,实在不敢两人单独相处,冒不起这个风险。 “王姨,我找他是正事。” “什么正事不能早饭时说的哇。”王姨真心实意劝她,“大公子脾气不好,你别惹他又对你发火。” 梁家上下全都清楚,梁家最想赶连城走的,不是梁文菲,是梁朝肃。 平日冷眼相待,一旦连城犯错,他声色之厉,毫不念旧情。 连城不认错,不罢休。 “王姨,我心里有数。” 连城毕业回来后,对梁朝肃避之不及,王姨实在不解她这次,“连城——” 下一秒,双开的红木门,从内拉开。 连城回头。 梁朝肃穿着深黑缎面睡袍,领口严整,他气势天然带有三分凛冽,主导性的,侵占性的锋锐。 加上他身姿高大魁梧,腿长手长,配上不太好的表情,显得格外有震慑感。 “什么正事?” 他在屋内听到了。 王姨心虚,“您醒了,我下去催催早餐。” 王姨抬步开溜。 连城大骇,“王姨等我一下,我说句话跟你一起下去。” 王姨犹豫止步,余光瞥梁朝肃,见他似笑非笑,原本阴沉的一张脸,愈发透出寒意,“大早上叫我起来,就是交代我一句话?” 连城硬着头皮,快速开口,“妈妈要我准备体检,你把东西给我。” 梁朝肃明知故问,“什么东西?” 王姨目光跟着疑惑。 连城用力捏紧手,她想拉王姨当保险,避免梁朝肃近距离接触。 可有好处,必定有坏处,坏在事清不能说的太明白。 倘若她点明是证件,接下来如何解释她证件会在梁朝肃手里,在一个嫌憎她的人手里。 “你知道的。” “不知道。”梁朝肃目光犀利,语气已然不耐,“牢记你的身份,不要无事生非。” 门嘭的关上,连城神情木然。 王姨叹口气,过来拉她下楼。“连城,大公子是男人,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在他们眼里,血缘是无解的。” 足够委婉了,连城道谢。 只是王姨理解的兄妹感情,跟梁朝肃警告的感情不一样。 他是威胁她,牢记禁忌关系见不得人,不要生出一丝招致暴露的举动。 事实上,连城已经后悔了。 她知道梁朝肃薄情寡义,对她毫无容情,却因为记忆中宠溺她的哥哥,永远留有一丝余地。 事实再次证明,梁朝肃对她只有亵玩,没有感情。 早餐时,梁文菲视线在桌头桌尾两点,来回跳跃。 梁朝肃气定神闲由她看,连城垂头喝粥,不理她打量。 “连城一大早喊哥哥要什么?” 连城眼皮不抬,继续喝粥。 梁文菲表情顿时不好看,目光移向梁母,“妈妈,你让连城准备我们家体检吗?她一大早问哥哥要证件。” “没有。”梁母回应她,“妈妈昨晚只要了连城的证件。” 梁文菲忽然笑出声,“连城是不是以为妈妈安排你帮忙?” 找茬生硬,段位太低。 连城心里乱糟糟,不耐应付她,一撩眼皮看她。 梁文菲做好迎战的准备。 连城又垂下眼,戳碗里的粥。 梁文菲一脸的蓄势待发,不上不下卡在那,憋涨得发红发绿。 她撂筷子,下狠招,“我冤枉你了?你不是自作多情,难道是想找理由,乘机讨好哥哥?” 梁朝肃望过来,目光说不上戏谑,还是不屑。 连城握紧筷子。 她不想打低端局,菜逼非往脸上舞。 就算梁朝肃在,她是包子,那也是灌汤的。 第4章 要她嫁给别人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抬头笑,“你早餐盐放多了?” 梁文菲不信连城是关心。“什么意思?” “看把你闲的。” 话放出去,连城拎包走人。 梁文菲反应过来,气红了脸,转头搬靠山,“哥哥,你看她。” “站住。”梁朝肃目光幽凉,“梁家送你读书,就是供你磨尖牙利齿?” 梁文菲露出一抹笑。 胜利的,炫耀的,洋洋得意。 连城瞥见那抹笑,又望梁朝肃。 他今天穿了一身铁灰色西装,袖口手腕露出一款白金腕表,整个人成功又成熟,天生一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上位者风度。 仿佛任何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任何人看不进他眼中。 可谓目下无尘。 却时时宠应梁文菲,高射炮来打她这只小蚊子。 连城敌不过,只能忍气吞声,“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安慰自己,这叫能屈能伸。 出门还是红了眼。 司机小刘老远见她出来,没有像往常打开车门,只慢悠悠抽着烟。 连城不解,“你今天休假吗?” 小刘点头。 连城也不多问,转身往大门方向走。 早饭她提前离席,时间多有空余,足够走上公路打车。 旁边的宾利忽然降下车窗,“连城小姐。” 连城顿住,“张哥有事?” 张安跟小刘不同,小刘是梁家雇佣轮班制司机,谁都可以用。 张安是梁朝肃专用司机,受梁朝肃信赖器重,属于能递上话的心腹。 梁家除了梁父梁母,见他都喊一声张哥。 有意思的是,连城从前喊他张哥,是礼貌。梁文菲刚回来不明情况,跟着喊,梁朝肃听过一次,特意纠正她。 梁文菲喜不自胜,又问连城用不用改。 梁朝肃回答,“她跟你不一样。” 连城那时痛苦,像心脏捧在手里,被人拎起来摔地上,用脚碾得稀巴烂。 “梁先生说小刘学识不足,不明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典故,以后禁止他为您开车,三日内会为您配备一名专属司机。” 连城觉得屈辱。 路遇沈黎川这个误会,她以为梁朝肃警告过,就算结束了。 毕竟他那么小心呵护梁文菲,麻烦暗地能解决,绝不会声张出来影响她。 可眼下,明摆着通告所有人,她有意勾引姐夫沈黎川,一来震慑她,二则是让所有人盯着她。 想到这,连城忽然明白梁母昨晚为何会有那一遭,更明白这个体检她是如何躲不过去了,也不能躲。 怀孕暴露和被认定心怀不轨,下场说不上哪个好,反正她都扛不起。 张安忽然下车,拉开车后门。 连城余光出现一双黑皮鞋,向上延伸出笔挺的西裤一角,冷峻的熟男风。 她刚挪开视线,就听到男人不太高兴的声音,“上车。” 连城不想上车。 这两天没一个好消息,眼前还飘着梁文菲得意扬扬的笑。 数不清郁气梗在胸腔。 连城背好包,径直往大门口走。 男人声音是真不痛快了,“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连城一动不动,不往外走了,却也没转过身。 “上车。”梁朝肃屈指叩击车门,“别浪费我时间。” 连城攥紧拳。 想到证件还在梁朝肃手里。 这次要是不做忍者神龟,闹过了头,怀孕曝光,王八都没得做。 她扭头上车。 车门被带的“砰”一声震响。 小破脾气。 梁朝肃斜瞥她一眼,没计较,吩咐张安开车。 张安也是个人精,车刚启动,隔板立时升起来。 后座密闭,空间死寂,男人气场也更凛冽,“今天早上这一会儿,你犯几个错误了?” 连城紧靠车门,胸脯急促起伏几下,勉强平复。 她目光盯着自己脚尖,“两个。” “说。” 连城不是死不认错的性子,假如她真违背良知道德,自我检讨绝不打折扣。 可梁朝肃指的错事,是什么错事。 是她不听话,不想粘他。 是她不长眼,偏偏长了嘴,怼梁文菲下不来台。 可叫连城自己看来,她不是性玩具,更不是软包子。 她何错之有。 连城嘶哑着声,“一错,不该在王姨面前增加暴露风险。二错,不该跟梁文菲争执。” “只是这些?” 男人身影侧过来,他身高一米八八,肩宽背阔,车窗外清晨白亮的光,投在他身上,在连城身上拓出影子。 一团大的,辗轧一团小的。 剥夺她自尊,还要踩她向泥里,再低一头。 她红眼眶,“我不该明知道你有起床气,还打扰你休息。” “我没有起床气。”梁朝肃钳住她下颌,抬起来,硬逼她对视,“刚才是不是也哭了?” 无论多少次,连城依旧对他的敏锐感到惊心动魄,“没有,刚才是风吹到了。” 梁朝肃拇指摩挲她眼尾,茧子粗粗刺刺,连城忍不住哆嗦。 瑟瑟缩缩的可怜样儿。 男人泛出微不可察的笑意,“说谎。” 连城哆嗦更厉害,梁朝肃最不容忍她说谎,说一次教训一次。 她条件反射的乖觉,“我错了,绝没有下次。” 梁朝肃却不喜反怒,面庞阴沉下来,“你很怕我?” 连城心下嗤笑。 刚刚将她面子里子,连人践踏成泥了。 让她面对梁文菲只能跪着,不能反抗、不忿。 现在多问这一句,好彰显他仁慈? 连城不接他仁慈,转而问,“我证件可以给我吗?” 梁朝肃掌心贴着她脸,目光从她眼睛落到嘴唇。 晦暗又幽深,充满暗示。 连城早上白折腾那一通,还是没逃过。 好在梁朝肃在外不会太孟浪,应该只是一个吻。 她硬着头皮凑上去。 碰触的一瞬,梁朝肃摁住她后脑勺,摁得不留余力。 吻的加倍凶野。 直到榨干她,窒息濒死。 连城伏在他怀里,拼命喘息,贪婪摄取每一口活着的氧气。 梁朝肃也喘,抚着她头发,意犹未尽,“菲菲怀相不稳,我请了京里的妇科圣手给她安胎,顺便看看你的病。” 晴天霹雳。 连城两眼发黑,嗓音发紧,“什么妇科圣手,又要做手术?” “中医,针灸,或喝药。” 梁朝肃抚摸她的动作幅度稍大一些,连城条件反射似的痉挛。 “其实。”连城尝试挽救,“我不治挺好,不孕不育对你没风险。” 梁朝肃手一顿。 连城察觉到,却不敢抬头望他神色。 怕隐藏的心虚,被他一眼看穿。 “就没想过以后?你嫁人怎么办?” 第5章 产检现场被抓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不可抑制揣测。 他在试探? 还是,打算结束这段禁忌关系? 她欣喜刚冒头,旋即想起梁朝肃这个人从不说废话,出口的每一个字,必然有所指,有所用。 他问以后嫁人。 说明他至少考虑到了她的婚事。 连城一激灵。“我嫁谁?” “你想嫁谁?”梁朝肃抬起她的脸,“菲菲结婚了,母亲下一个就会考虑你。” 连城真心疑惑,“那你呢?” 不论年纪,还是重要性,梁朝肃作为长子,继承人,婚事都是迫在眉睫,一等一的大事。 梁朝肃捋她发丝,别到耳后,瞳孔里映着她发白的小脸,鼻尖上还有一颗小痣,“正在看。” 连城倒吸口气。 简直要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事全攒一块儿了。 她不仅要应付体检,处理身孕,还要预防做小三。 “不愿我结婚?”男人注视她,眼睛又深又黑,一片探究。 连城不明白了,有什么好探究的。 他结不结婚,她的意见最不重要。 难道,和梁文菲一样,怕她捣乱婚事? 连城谨慎,“你看上谁了?” 他盯着她,仍旧上面那句,“正在看。” 连城心里有数了,这是提前给她做预防。 不过他想多了,她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比谁都不想沾他。 “那我们是不是——”连城试探,“该结束了?” “你想结束?”梁朝肃捋她发丝,神色意味不明。 连城拿不准他态度,按耐住喜悦,“你有妻子,我绝不碍眼,也不生非。” 她到底留个心眼儿,没把意思全挑明。 梁朝肃性格强势冷傲,喜欢做主导者,最讨厌被人挑剔,摒弃。 梁朝肃又注视她半晌,眼神越来越莫测,阴了一张脸。 高高吊起的铡刀,亮着锋的。 连城喜悦全无踪迹,提心吊胆,小声嘟囔,“我证件。” 她肠子悔青了,吻完喘气就该直接讨要的。 现在这一耽误,只会更难。 果不其然,再抬眼,男人更冷了,罩了层冰似的,里头却无形沸腾凶火。 连城战战兢兢,再不敢提。 唯恐外面冰破了,在车里直接烧死她。 一到公司楼下,她立马下车逃远。 “连城。” 她同事拎着包,从另一方向追上来,“你不是今天请假吗?怎么还来上班?” 连城头皮发麻,条件反射看身后,车已经开走了。 梁朝肃没听到她请假。 她松口气,“附近办点事,正好经过。” “什么事啊,大清早挤早高峰过来。” 连城心放回肚子。 她进这家公司,从未跟人提过和梁家的关系。平时司机送她,也停在五百米远的小巷口,她独自上班,生怕被人发现。 关系也未暴露,连城脸上有了笑,“有个朋友约在这边儿。” 她说着,朝路边招手。 同事眼瞅着,她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轿跑,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不免跟人嘀咕,“连城不是挺清高吗?什么时候勾搭的男朋友,看起来很有钱啊。” 被误认有钱男朋友的短发白瑛,将车停在一所私立医院门口。 探身先帮连城解开安全带,“我帮你这么大个忙,真不告诉我,那不负责的野男人是谁?” 连城带好帽子口罩,开门下车,“下三烂渣男一个,别提他坏心情。” 白瑛搂住她肩膀,“渣男?沈黎川?” 连城猝不及防呛住,纳闷了,“我看起来就那么旧情难忘?怎么都觉得我会对他死缠烂打。” 白瑛笑而不语,连城可能不是,沈黎川绝对贼心不死。 白瑛是连城高中死党,大学出国深造学医,私立医院是她家族企业。 连城没有证件,全靠刷白瑛大小姐面子。 前期抽血准备非常顺利,却卡在最后一关。 医生盯着B超,态度慎重,“之前做过检查吗?你子宫先天条件不好,流掉这个孩子,未来大概率不会再有。” 白瑛蹙眉,凑过去重新检查,面色越来越凝重。 连城心口一沉,“还能手术吗?” 白瑛示意医生出去,反锁门,“不建议。” 她打比喻,“许多人缺钱,发疯了想中彩票,可彩票只有一张,机会只有一次,错失了,下半辈子孤苦,又会悔不当初。” 连城闷声不语。 她哪管得着下半辈子苦不苦,眼下这关过不去,她立马就得死。 “再有。”白瑛也觉棘手,“普通流产是小手术,我找的医生足够稳妥。你子宫情况复杂,从影像显示来看,手术风险极高,至少要上级医生出手。” 连城明白了,小手术,白瑛能替她掩盖下来。 惊动上级医生,白瑛就瞒不住梁家了。 “那渣男是谁?”白瑛难免追问,“我知道你跟梁家的关系,但眼下搞出人命,如果渣男能负责,你们以结婚为目的。有梁文菲未婚先孕例子在前,梁家不会对你做什么。” “梁文菲是梁文菲,我是我,没得比。” 连城下床,猛地踉跄一下。 白瑛连忙搀扶,发现她四肢发抖,不免拧紧眉,“你这是怎么了?” 连城面色如纸,没接茬,“孩子的事,我再考虑一下。今天多谢你,还请你务必帮我瞒住。” ……………… 与此同时,梁朝肃摁下医院一楼电梯。 早上连城刚下车,他接到梁母电话,梁文菲情绪受刺激,小腹疼痛不止,她本就怀的不稳,梁朝肃自然重视。 于是没去公司,当即折返回家,专程送她来医院。 白家私立医院的妇产科,在上流圈子很出名,广受好评。 梁文菲怀孕后,白家特意安排大主任亲自负责。 检查完,梁文菲去了洗手间。 也是凑巧,出来正撞上连城立在电梯口。 她背着包,专注看旁边显示屏轮播的孕期知识,画面中孕妇轻抚小腹,她也抬手。 梁文菲眼看她轻抚下腹,霎时间心头大乱,几步上去,薅住连城头发,“你怎么在这?是不是也怀孕了?” 她突然从后袭来,连城猝不及防,被揪着头发,拖倒在地。 “你怀的是谁的孩子?”梁文菲厌恨又害怕,扯着她逼问,“是不是黎川的?” 连城反应过来,翻身挣扎。“疯了吧你,哪有孩子?” 梁文菲眼睛猩红,“你敢说没有孩子?不怀孕,你来产科做什么?” 白家是私立医院,重视服务和客户隐私。妇科产科是分开的,三楼产科,二楼妇科。 倘若不是怀孕,常人等闲不会出现在三楼。 连城噎住。 第6章 没怀孕来医院做什么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文菲时刻审视她表情,见此大受刺激,揪扯升级成撕打。 故意踹她小腹。 连城受了一脚,竭力避开,梁文菲下了死力气,挣扎间,连城头发被大力拽掉几缕,胸口连掐带拧,疼得几乎背过气。 连城也激出火了,一把钳住梁文菲,快要搪开时,蓦地想到梁文菲怀象不稳。 倘若有个万一,梁朝肃绝对扒她一张皮,梁母也伤心。 她稍一缓劲儿,梁文菲变本加厉贴上来,连拖带拽地,不忘脚踹。 连城后仰闪避。 “哥哥。”梁文菲占不到便宜,哭腔大喊,她已经习惯事事找梁朝肃替她解决,“你快出来,连城怀了黎川的孩子,她要抢黎川。” 连城大骇,梁朝肃也在? 这时,白瑛穿着白大褂,从旁钳住梁文菲,拖开她,“医院禁止喧哗打架,连城是来找我的,你少给她乱扣帽子。” “是吗?” 连城僵硬到窒息,视线里是灼白的走廊光影,梁朝肃一步步走过来,在光亮中脱颖而出,气场凌厉逼人。 他抬手毫不费力格挡开白瑛,护住梁文菲。 目光却从始至终钉在连城身上,一钉一个洞,从她狼狈的蓬头散发,直至小腹。 连城条件反射后退。 “哥哥,别让她跑。”梁文菲嚷嚷着,她不在乎脸面了,她只要沈黎川,“我怀孕,她也怀孕,摆明是要坏我婚事。” “放屁。”连城恼急了,“你当沈黎川纯金的,人人见了不撒手。拿你当人的时候,麻烦你长点耳朵,我是来找白瑛的,没怀孕,不破坏你的婚事,祝你跟沈黎川锁死。” 连城申明过很多次,无意回头沈黎川,偏偏所有人失了智,就认定她旧情难忘。 “我记得——”梁朝肃慢悠悠开口,“白瑛不是产科大夫。” 连城捏紧拳头,心跳骤然猛烈。 “我的确不是产科大夫。”白瑛挡在连城身前,“连城听说梁文菲来了医院,主动要来看她。” 圆上了,连城喘口气。 “从几楼过来?” 白瑛准备开口,梁朝肃示意她闭嘴,一张脸隐隐的不悦,“让她说。” 梁朝肃在部队训练过,连城觉得他可以称为侦查专家。 面对面的侦讯,她没把握。 万幸,白瑛跟她的确先去楼上,“八楼骨科03诊室。” “不对。”梁文菲手指白瑛,“真要看我,她们应该一起从电梯出来,可白瑛是后面才出现的,而且是从隔壁诊室出现,这说明她和连城,本来就在产科。” 梁朝肃微微眯眼,又看连城,“你在产科做什么?” “我绝不可能怀孕。”连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注视他,一字一顿提醒,“我在生理期。” 她刚才慌得乱了方寸,一直被梁文菲逻辑带着走。 忘了她生理期,虽然是假的,可昨晚梁朝肃亲自验过。他眼毒,心毒,精明,不信她解释,却不会怀疑自己。 “生理期?”梁文菲狐疑。 “不信?”连城冷笑,随即示意卫生间,“我可以脱下来给你看啊。” 梁文菲也算了解连城,话到这份上,连城百分百证据确凿,十拿九稳,但她刚才抚摸小腹的神情,实在难忘。 而梁文菲又有身实例,孕早期一直有轻微血迹,类似于生理初期或末期的出血量。 思及此处,她脑海倏地划过一道电光,仿佛破案般,一手拽梁朝肃袖子,一手指连城。 “哥哥,她不是生理期,她就是怀孕,跟我一样早期见血,所以她偷偷请假来医院,她想保胎。” 梁朝肃视线陡然锐利起来,仿佛一把雪亮的手术刀,直插连城心底,解剖出她的秘密。 连城迎着他的目光,一时间措手不及。 她以为搬出生理期,这关板上钉钉地过了,压根儿没想到梁文菲的怀相不稳,就是早期见血。 偏偏昨晚她拿吃冰这个理由,应付的梁朝肃,只怕他本就怀疑她是故意不想与他亲密。 这下子,梁文菲逻辑自洽,再接上昨晚,只怕梁朝肃三分疑心也到七八分了。 “她没怀孕。”电梯处突兀立了一个人,面孔清润温朗,身材颀长,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除了昨天堵车,我半年内没有再面对面跟她说一个字,倘若各位不信,可以查我行踪。” 梁文菲整个人温柔下来,“你怎么来了?” 沈黎川缓缓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母亲告诉我,你身体不舒服,现在还好吗?” 梁朝肃面色却更寒。 早晨梁母并没有通知沈家,就算他带梁文菲进医院,被人凑巧看到告诉沈母,沈黎川来得也太快了。 他越过沈黎川,看向电梯。 医院繁忙,时时有人要上下楼,电梯受程序影响,一般都是顶层底层之间往返循环,一旦上行,就会一直上行到顶楼。 屏显上数字攀升,确实单趟上行,说明沈黎川是从楼下上来,不是从楼上。 他一直不发话,梁文菲却清楚他绝对不会放过连城,随即放心雀跃地挽上沈黎川手臂,“宝宝没有大碍,就是被连城气到了。” “她气你什么?医生还在吗?”沈黎川带她往诊室走,“我问问注意事项,以后好照顾你。” 诊室门重新合上,挑刺的人走了,连城却更窒息。 医院白昼一样的灯光,快要照不清梁朝肃一张脸,眉骨眼窝被阴影填满,骇人至极。 “我真的是生理期。”强烈心虚导致连城浑身在抖,越来越明显。“我是来找白瑛的,不是怀孕。” 梁朝肃抬步逼近她。 白瑛知道连城到极限了,张开手臂拦住他。 “都说梁家家风好,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好一个尊卑霸道。连城的确不是亲生,可梁千金又打又骂,梁大公子审问逼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她身上泼,有理强行污蔑没理,合着你们那她当奴隶撒气呢。” 梁朝肃目光阴鸷,扫她一眼,不容抗拒拽出连城。 连城抵挡不了他巨力,直向他怀里跌,她几乎痉挛,“白瑛——” “梁大公子,旁人怕你,我可不怕。”白瑛死死拽住她另一只手,“连城从未对不起梁家,你们没资格如此苛待她。” 她想到什么,表情也阴沉,“还是她当年未婚夫被你设计,送上梁文菲床榻,现在做贼心虚,知道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不安稳,就把气全撒在她身上?” 第7章 施舍的一次宽容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充耳不闻,只盯连城,视线相对。 他的压迫不留余地,如同雷暴下黑暗的海水,搅着无底漩涡,吸住她,粉碎她。 “没有身孕,你来医院做什么?” 连城坚定咬死,“我来找白瑛。” 梁朝肃并不相信,“找她为什么单独出现在产科?” 白瑛往回拽连城,“因为她找我倾诉。梁文菲天天欺负她,你压着连城,硬让她受,她心里委屈成山成海,哭湿了我衣服,我换衣服晚下来一步不行吗?” 梁朝肃望着连城,她本性要强,从不会找人疏解委屈,也不会找人哭。 更何况,她跟旁人不一样。 别的女人受欺负,娇里娇气眼泪汹汹,她是属刺猬的,委屈当场扎回去,绝不留到心里。 脑海却闪过早上她洇红的眼尾,梁朝肃静默几秒,睨一眼白瑛,又睨连城,“是这样吗?” 连城有些呆愣,梁朝肃……这么好说话?就这样信了? 几乎是立刻,白瑛狠捏她手,连城立即反应,“是。” “你委屈什么?”梁朝肃表情七分冷漠,三分情绪莫名,“哪次争执,你没有尖牙利齿怼回来,菲菲气到来医院,你委屈在哪?” 连城以为习惯的,五脏肺腑却颠了个倒,血液逆冲,撞红她眼眶。 忍不住有水迹,顺着脸颊滴落,濡湿地面。 梁朝肃蓦地发力拖过她,挟抱进怀里。 白瑛伸手阻拦,他一把搪开,耐心耗尽的冷冽,“白二,你不怕我,不如去问问你父亲,他怕不怕。”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白瑛志不在商场,不受限制,自然一身是胆。 白父却跟梁朝肃同在经商赛道,明面白父是上一辈,天然占辈分优势。 实际上,多少次白父回家呐喊,狼来了,狼来了,畏梁朝肃如虎。 ……………… 梁文菲有沈黎川管,连城被挟上梁朝肃的车。 车窗关得严严实实,车内空气滞闷,连城更闷,一言不发。 车辆行驶出街口,道路绿化带正在更换树木品类,道路堵塞,车速也降下来。 她扭头,趴在车窗上,辨认新换树种,身后梁朝肃递过来手帕,“你今天哭三次,眼泪不值钱了。” 不值钱了。 连城攥紧衣角,骨节泛白。 到底是有多看不上,多厌恶不屑她,才会用不值钱来评价一个女性。 她不接手帕,抬袖子胡乱抹干眼泪。 梁朝肃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发沉,猛然挥臂,手帕甩落到前座中控台。 张安小心从后视镜觑他神色,快速升起隔板。 车内死寂一会儿,再出声时,男人腔调无疑更冷漠了,“有没有要交代的?” 连城知道他在提醒,她主动坦白请假欺骗一事。 正确的选择,是她立刻开始阐明错误,表呈自己坚决改正的决心。 可这次,连城迟迟不语。 她不想,也不敢开口。 在医院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跟白瑛串供,万一有细枝末节的差别,被梁朝肃警觉到,他今天难得的好说话,会直接发展到不可收拾。 见她又撇头看窗外。 梁朝肃下颌紧绷,突然伸手一揽,连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锁在怀里。 男人手指插入她头发,指腹贴着头皮,按压到伤处,连城嘶一声。 “疼?” 梁朝肃扒开她头发。 连城头发浓密,细软,发根连着发根,那一小片,肉眼可见的斑秃,红肿。 可见,梁文菲下手之狠。 他摩挲,指腹粗粝像砂砾滚着热烫,反反复复地磋磨,疼痛升起,却随即被温度慰贴,“这次你气菲菲进医院,我不会追究。” 施恩似得。 连城浑身的血冲上头,怒视他。 倘若是她打了梁文菲,十倍百倍,梁文菲不满意,这事没完。 轮到她,轻飘飘揭过,她反要倒回去,感谢宽宏大量。 糟践她,如践踏一只畜生。 梁朝肃不受她愤怒影响,继续沉声问,“祝菲菲和沈黎川锁死,是真心的吗?” “是真的!真的!” 四年来,数不清多少次了,她发誓发到自己后几百辈子天打雷劈,发不了财。 依旧次次不信,连城爆发,“好马不吃回头草,跳楼不做烂小三。我对沈黎川没有旧情,每天活在你眼皮底下,白天上班,晚上你看。你是老年痴呆,还是阿尔兹海默症——” 腰间突如其来一阵冲击,她被调换姿势,两腿分开,跪在他腿两边,正面骑坐在他怀里。 胸膛贴胸膛,鼻尖对鼻尖,咫尺之遥,清晰到他睫毛也根根分明, 连城一僵,脑子骤然清醒了。 “你这态度,还想要证件吗?”严丝合缝的厮磨,连城感受他身躯一层层攀升火热,有情欲唤醒,在他眼中沸腾。 连城慌了。“我生理期。” “硬气骂我的时候,怎么忘了?”梁朝肃有一丝笑,却毫不退让。“吻我。” 梁朝肃不打女人,他惩罚手段暧昧高明。 吻不如说咬,让她疼,让她长记性。 连城偏了角度,点在嘴角。 一触即分。 男人甚至来不及反应摁住她。 他面容一沉,不依不饶的,“重新吻。” 梁朝肃生的英贵,眉浓眼亮,鼻子俊挺,嘴唇偏薄,却不削薄,只是时常抿着,衬他威严,压迫感十足。 带有色眼镜,也不能违心评他面目可憎。 可连城不想吻。 好一会儿,男人见她心不甘情不愿,单手从西服内袋,掏出一张证件。 正面朝她,有她扎着马尾辫的小像。 连城劈手去夺。 她往左扑,他换到右手,她向右去,他又转回左手。 一次,两次……五六次下来,她在他腿上起来坐下,坐下起来,连蹭带磨地,杵着她的火热,雄赳赳气昂昂,逼慑死人。 连城又怕又气,十分恼火。 扭头从他腿上下来,下到一半,证件又出现到她眼前。 就近在咫尺,连城双手合住,啪的一声,证件夹在手心。 梁朝肃忽然笑,“拿得走吗?” “你不动,就拿得走。” 梁朝肃真不动,单纯用两根手指捏紧,连城用上双手夺,抽不动分毫。 这下,连城气的都打哆嗦,眼眸烧着火。 第8章 他要调医院监控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却水亮亮的。 张牙舞爪但可怜,毫无杀伤力可言。 梁朝肃闷笑出声,眉眼锐利地进攻性散去,短暂柔和。“你那点力气,就别使出来丢人现眼。” 连城觉得被逗弄取笑,像花果山里猴子气急败坏,人慢悠悠欣赏猴子手舞足蹈。 她屈服凑近。 触碰的刹那,梁朝肃叼住她嘴唇,捏开唇齿,凶狠吻进来。 绞得她舌头,舌根发麻,十分野蛮。 直到榨干氧气,连城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忘上次经验。 “证件给我。” 连城晚饭后,去卧室找梁母交证件。 梁母正在和梁文菲看各大品牌送过来的婚纱选册,见她过来,招手示意她坐。 连城顺着她指尖方向,坐在旁边单人位沙发。 梁文菲腻在梁母身边,兴头正足,十分厌恶她打扰,“什么事?” 连城看梁母,细声细气,“妈妈,证件。” 梁母接过,“体检定在下个星期三,记得跟公司请假。” 连城心情沉重,今天星期五,五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她能做什么?该怎么做? 梁母推开婚纱选册,坐过来盯着她,“你今天请假去医院了?” 连城心脏猛地收缩一下。 她预料梁文菲回来一定添油加醋告状,往常是泼脏水,她不虚。 可这次怀孕,是真的。 而梁母,作为梁家当家主母,绝非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 连城试探着主动解释,“就是去看看白瑛,不是怀孕。妈妈,我绝对不会再跟沈黎川有纠葛,一丝一毫都不会有。” 梁母坐过来,握住她手,“妈妈信你。这次,你哥哥从京里请了妇科名医,正好结合体检,看看你的病。我安排一院的妇科主任,来给你做检查,务必详详细细,不漏差错。” 连城眼皮一跳。 她知道梁母会有所措施,可没想到梁母连问都不问几句,压根儿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釜底抽薪。 明摆着,不信她了。 但连城愚昧的,始终对梁母抱有一丝期望。“妈妈,能不治吗?” “是不想治,还是不敢治?”梁文菲视线瞟向她,“妈妈对你始终有情分,是委婉给你留面子。你不会真以为医院里,白瑛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吧?” 连城大脑一片空白。 看看梁母,又看梁文菲,被她眼中得意畅快刺痛,不肯示弱,“你给我乱泼脏水,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沈黎川跟我四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你是怎么硬把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 她完全想不明白,“在医院,沈黎川被你逼得出示行程,任你查,你都不信,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非要他深陷豪门女色的舆论漩涡?” “好了。”梁母见不得连城欺负梁文菲,“连城,你能言会道,妈妈知道。可菲菲是你姐姐,又怀着孕,你不该这样敌视她,刺激她。”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连城从头到脚骨头缝都是凉的。 梁文菲出现后,连城自觉对不起她,主动回归亲生父母处。 但那时梁家怀疑养育梁文菲的那家人,是恶意换婴,势必要那家人付出代价。那家人抵死不认,直接报警。 警方介入下做了亲子鉴定,竟发现连城跟那家人,也没有血缘关系。 至此,那家人嫌疑洗清,却也不要连城了。 连城就准备自己离开,梁母少见落了泪挽留她,后来再加梁朝肃那件事,她就这样被留下了。 可这四年,连城感觉梁母跟她越来越远,直到这一刻,情分无形中稀薄成烟。 她试图挣扎,“妈妈,我没有敌视,事端缘由是她挑起的,她在医院动手,我头发——” “医院的事,朝肃原原本本告诉我了。”梁母打断,“连城,菲菲怀着孕,力气能有多大?还有白瑛帮你,要是有个万一,你想过菲菲出事的后果吗?” 她想过的,所以她捱了打。 白瑛也有分寸,拉开梁文菲时,还伸手护着她。 可连城说不出话,只觉空气里有刀,一字一刀,将她剐成血淋淋骨架。 她不知道怎么出的梁母卧室。 踩上台阶时,梁文菲追上来,“你最好没有怀孕,也跟黎川毫无瓜葛,否则,不用等到体检,你马上就会死得很惨。” 她除了跟梁母告状,俨然还有其他准备。 连城心惊肉跳,“什么意思?” 梁文菲逼近她,“哥哥做事最严密,已经派人去取医院监控,你是去见白瑛,还是去做别的,明天真相大白。” 连城三魂不见七魄,行尸走肉般游荡回房间。 她床头壁灯开着,光亮笼罩一个人。 梁朝肃半靠在床头,棉质的深绿睡衣,衣襟半敞,袒露的胸膛肌肉强悍,血气方刚。 更多疑,老辣。 可笑她自作多情,竟然觉得在医院他轻飘飘地放过,是他心软了。 连城没有靠近。 梁朝肃从床头拿起她手机,“什么时候改了密码?” “前几天。” “我同意了吗?” 连城情绪在煎熬,忍不住问,“你派人去调了医院监控?” 梁朝肃面不改色,“你有意见?” 她不该有意见? 连城盯着他,“你告诉妈妈,我跟白瑛二对一梁文菲,她吃亏,我沾光?” “你没沾光?” 连城几乎是冷笑,她沾了什么光,是医院大庭广众之下,被扯着头发撕打,还是审卖国贼一样,全家上阵。 抑或着,梁文菲只要没骑到她脸上,把她撕碎了侮辱尽了,烂成梁文菲鞋底的泥巴,都是梁文菲吃亏。 连城胸膛鼓胀起伏,抬手指门冷声,“出去,请你出去。” 梁朝肃一动不动,“密码。” 连城一口气梗在喉咙,气得两眼晕花,“梁朝肃,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贱,不是人,是畜生对吗?” 梁朝肃皱眉,察觉她情绪在爆发的边缘。“你又闹什么?” 不耐,烦躁,他的蔑视在灯光下纤毫毕现。 连城眼睛都被激红了,“我闹?什么叫闹?我有血有肉,挨了打知道疼,挨了骂知道难受,我白天被梁文菲凌逼,晚上被你蹂躏,要是我稍微自保一下就是闹,那什么是不闹,你告诉我,什么是不闹?” 第9章 监控来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行了。” 梁朝肃两步并三步,拽她离开门口,“大晚上喊什么,你冷静点。” “我还不够冷静。”连城大力挣脱他,“我还要怎样冷静?” 胸腔震荡的愤怒、查监控的惊恐,集糅成疯狂猖獗的藤蔓,迅速占领连城整个人,围剿的她密不透风。 “当年抱错,是我一个婴儿使得坏的吗?你妹妹无辜,我就不无辜?你心疼梁文菲,护她爱她,给她搭梯子上天成仙都行,你糟践我做什么,你凭什么糟践我?” 梁朝肃发力一拽,不容置疑压制她,捂住她的嘴,“我什么时候糟践你?” 连城心凉下来,挣扎都不想挣扎了。 她预料过梁朝肃很多回答。 因为沈黎川,因为他表面禁欲,暗里需要她这样一个发泄对象。 因为梁家养育她二十二年,她欠梁家的。 未料到是这么一句。 听起来,他从不觉是糟践。 连城密密麻麻哆嗦,她天真了,无情无义的人,哪里会有心。 “你不糟践我。”连城后背无力到弯曲,“你是玩弄我,医院里,车里,态度风轻云淡,再趁我没警惕防备,悄悄去查实证。只为了梁文菲一句怀孕,这么大费周章,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 “菲菲不会无风生浪。”他声音很沉,“你反应这么激烈,是怀了吗?” “怀了啊。” 连城瞪着他,拍肚皮,“我这里面好多东西,长导管,硬导丝,送进来的造影剂,不都是你一次次盯着我怀的吗?” “连城。”男人恼了,是警告的意味。“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连城长久窒息后,霍的冷笑,“对不起呢,我又犯错了呢,有眼无珠不识您抬举了呢。” 她到底不敢激怒梁朝肃,话落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也不出来,硬耗到男人生气离开。 这一夜,连城睁眼到天亮。 七点多,梁文菲嚷嚷着,让她下楼。 梁朝肃端坐客厅喝茶,他生活助理打开电脑。 连城凑过去。 屏幕上画面显示,她被白瑛一路搂着上了八楼,进了03诊室。 秘书又播放另一个视频,她和白瑛乘电梯下楼,时间显示十点零三分。 连城心里猛松一口气,她和白瑛的确上过八楼,可九点就下楼抽血准备。 视频被处理过。 看来昨晚故意气走梁朝肃,她通知白瑛亡羊补牢是有用的。 “还有吗?”梁文菲问秘书,“走廊监控呢?” 秘书觑一眼梁朝肃,小心道:“昨天有位一线明星预约产科,监控提前关闭了。” 梁文菲不见关键视频,始终放不下心,“什么一线明星?架子比梁家都大,我每次去也没听说还能关闭监控?” 秘书捧她,“娱乐圈的人乱,怀孕大多见不得光,跟您比不了,梁沈秦晋之好,光明正大,谁不羡慕。” 梁文菲受了好话,没挑刺儿,偏头等梁朝肃定主意。 见他微微侧身,望着连城。 眼底蒙了一层乌云,却不是厌恶,不悦,更像其他东西。 说不上来的古怪潮晦。 她不知怎的,心口莫名一沉。 再看连城,她垂头耷脑,看不见神色,只一头浓密长发披散而下,笼在肩头,婀娜间自有一股冷清清的气韵。 就是这气韵,沈黎川午夜梦回念念不忘,最会勾引男人。 梁文菲不安,“哥哥,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我看她是早有准备,让她去抽血。” 连城一震,抬起头来,“狗如果有智商,都说不出你这话,有本事自己守住,少怨天怨地怨别人。” “连城。”楼梯上传来一声呵斥。 梁母走下来,“我教养你长大,你就只学会辱骂别人?” 连城望向她,眼前雾蒙蒙不清晰,“妈妈,这次可是你亲耳听到的,是梁文菲先胡搅蛮缠攀咬我,我才反击的。” 梁母径直越过她,立在梁文菲身边,“你的礼貌呢?你该称呼菲菲,姐姐。” 刹那,连城沉默了。 有理不讲理,是她错,无理迂回还是她错。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 四年来,梁文菲事事找碴儿,梁母作为一家主母,能不知道吗? 无非,觉得她就该受着罢了。 压制了她,梁母转头牵梁文菲手,“该去沈家了,今天商议婚礼流程,你和黎川的婚戒也到了,到时候你们试戴,我和沈夫人顺便选选礼服首饰。” 连城杵在那儿,目送梁母背影消失。 她惯常硬气,反叛起来谁都顶,只有梁母,轻松只言片语,便杀得她丢盔弃甲。 梁朝肃看在眼里,表情喜怒不明,“我最后信你一次,抽血免了。” 连城回头望他。 深觉他语言艺术修炼高深,即便今日不抽血,四天后体检避无可避,无非是等一日,和等三日的区别。 叫他讲出来,倒成了深情厚谊,是信了她在车里,跟沈黎川没有旧情的申明。 “那——”连城弯眉眼,“谢谢?” ………………………… 连城上楼后,迅速收拾好东西。 法定双休,对她这样的职员,来讲是假期。 梁朝肃作为总裁,自然不一样,他主力扩张北方市场,一月前才调回,正是整和适应总部的新阶段。 双休这两日,公司事务加酒局应酬,只会比平时更忙。 连城躲在窗帘后,眼见他走到车库,管家跟在他身后。 “连城这两日出门,记得让司机跟着。” 管家请示,“连城小姐的专属司机星期一到岗,这两日不如让小刘继续跟着?” 梁朝肃仰头,朝连城房间望两眼,有松动,但不足以他食言。 “安排其他人。”他重申,“我说过,禁止小刘给她开车。” 连城差点被发现,稳住心跳,确定楼下引擎声远去。 她拎包下楼,在门口被管家拦下,“连城,大公子交代,你出门要安排车辆。” 连城攥紧包袋,假装不经意,“那小刘吧。” “大公子禁止小刘开车。”管家其实对连城很有感情,“我特意问过,大公子态度很坚决。” 连城咬牙,监视她,防备她,还妄图她记恩感念。 第10章 跟他奸情暴露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管家心有不忍,劝她,“连城,你忍几日,别跟大公子硬着来,等文菲小姐结婚,尘埃落定,就不会再针对你。” 连城体会他好意,“钱叔,我知道了,你安排人开车吧。” 她一日忍不得,倘若不自救,这四天就是等死。 …………………… 连城在一家茶餐厅心急如焚等白瑛。 白瑛晚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过来,脸色非常难看,一坐下先灌一杯茶。“你肚子里真不是沈黎川的孩子?” “怎么了?”连城察觉她不对,“是不是视频手脚被发现了?” “那倒没有。”白瑛愠怒,“梁朝肃给我家老头打招呼,叫我注意言辞行为,交友他不管,狼狈为奸惹到他不行。” 连城捏紧茶杯把手,“孩子不是沈黎川的。” 别的,她说不出了。 只是怀疑,没有实证,梁朝肃就能施压白家。 如若再叫白瑛帮她在体检中做手脚,稍微不慎,引起梁朝肃猜疑,完全是害了白瑛。 “不是沈黎川,那是谁?”白瑛狐疑,“梁朝肃为了他妹妹,天天监视你,回家晚几分钟,他都要过问。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能跟谁发展关系?” 连城满心堂皇,拼力维持表面平静,实在抽不出思绪回答。 她越沉默,白瑛狐疑越大,猛然一道灵光,恍然大悟,“梁朝肃?” 轰隆。 连城面无人色。 茶水被她抖出来一地。 “还真是他!”白瑛立刻确定了,简直怒发冲冠,“他怎么敢?他怎么能?我槽他妈的禽兽——” 她声音不受控,隔壁包厢门,突然咚一声开了。 连城慌忙拉住白瑛,哆嗦着手捂她嘴,“别声张,我跟他关系要是暴露,梁家没人会放过我。” 白瑛稍稍找回理智,扒拉下连城手,紧紧攥着,“什么时候开始?还有没有人知道?” 连城跟梁朝肃的关系,太禁忌,世俗难容。 她担惊受怕四年,怀孕后更寝食难安。 数不清的害怕聚成洪水,理智勉强拦着,白瑛这句没有偏见歧视的,第一时间的关心,直接一触即溃,让她眼泪泛滥成灾。 “沈黎川跟梁文菲酒醉上床。”连城抱住她,“我那时不接受,跟沈黎川一起找证据,惹到他了。” 白瑛回想,“怪不得当时你忽然放弃。” 话落,她脸色阴沉滴出水来,“还有人知道吗?” 连城灰败到麻木,“没有了,梁朝肃主要是为梁文菲,加上关系实在禁忌,他一直谨慎,不会让别人知道。” “你怀孕——”白瑛拍她脊背,“他有察觉吗?” “应该没有。”连城也不确定,“梁家都知道我的病,如果不是这次梁文菲闹出来,没人觉得我会怀孕。” “你就是没有怀孕。”白瑛盯着她,十分郑重,“全是梁文菲疑心生暗鬼,污蔑折腾你。” 连城心知她意思,拒绝了。“梁朝肃防备你了,他那个人警觉,睚眦必报,你别——。” “你别自己吓自己。”白瑛训她,“他是人又不是神,我家的医院,我家的医生,他手遮不了天,视频的事他不就没发现?” “但体检不只你家医生。”连城摇头,“梁朝肃请了京里妇科中医,我母亲不信我,又请市一院妇科主任亲自给我做检查。” “怎么会?就为了梁文菲一个猜测?”白瑛难以置信,“阿姨不是一直舍不得你吗?” “四年了——”连城说不下去,跟梁父梁母感情再深厚,也经不起亲生女儿时时挑拨,还有梁朝肃有意隔绝。 白瑛棘手,“你一向聪明,别说你瞒到现在,没有办法。” 连城闭上眼,沉默拒绝。 白瑛要恨死,“你不让我继续插手,等体检暴露,我之前帮过你,梁朝肃一样不会放过我,我这是自救。” 连城犹疑,白瑛瞪视。 四目相对,连城反而果决。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我之前在一院做过腹腔镜手术,知道妇科主任的情况,她小儿子玩鞭炮,高度炸伤,很缺钱,我觉得可以试试买通她。” 白瑛问,“那京里来的中医呢?” 连城咬住下唇,“我还在想。” “知道是哪位吗?我有老师在京城,不是没有提前通融的可能。” 连城惊喜,“我马上回去探。” 她和白瑛离开后不久,一个二十出头,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捂着肚子,踹开隔壁包间门,“沈黎川你找的什么地方,一盘点心,我肠子都快拉出来。” 沈黎川抬起眼,温润脸上头一次显出最阴鸷,晦暗的神色。 仿佛波涛怒海,死死压抑,可越压抑,越疯狂。 公子哥骇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梁文菲又催你回去订婚事了?” “婚事?”沈黎川声音都森寒。 恼怒又讥诮。 ………………………… 连城在房间等到深夜,走廊响起踉跄脚步声。 经过她房门,顿一下。 连城不自主屏住呼吸,脚步声又离开。 连城深吸气,攥紧门把手,拧开。 “梁朝肃——”她微不可察的颤音,“能不能——” 梁朝肃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眼神也迷离,“有事?” 连城侧身,示意他进门,“有件事。” 她停几息,补充,“只耽误你几分钟。” “说吧。”梁朝肃坐在床尾沙发,用力揉太阳穴,“什么事?” “解酒的。”连城递上水杯,“你喝了很多?” 男人接住一饮而尽,杯子放下时,面色松缓许多,“不多,他们灌不醉我。” 连城干巴巴捧,“你酒量好,千杯不醉。” 他眼睛隐约有笑意,拽松了领口,“今天这么殷勤,有事求我?” 连城视线扫过水杯,那里面没有解酒药,只是白水,“这次体检,我没有怀孕,等梁文菲结婚后,我是不是就能解除嫌疑?” 梁朝肃靠在沙发靠,朝她伸出手,“你想问,我们关系会不会结束?” 连城望他,“能吗?” 梁朝肃猛地扯住她,一拽,连城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额头撞在坚硬胸膛,震得脑袋嗡嗡响。 第11章 绝不承认她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忍不住呻吟。 男人神色一动,大掌盖住她额头,缓缓揉两下,力道大,掌心茧子又粗又烫,连城觉得不像揉,像搓。 疼的她躲开。 梁朝肃手空在半空中,声音冷下来,“离开我,想找谁?” 连城小心观察他神色,眼神刚对上,就被他眼中搅漩的漩涡吸进去,这么汹涌,凛冽,深不见底。 她一激灵,结合上次,立即察觉问题的危险性。 “不找谁。”连城倒打一耙,“是你说治好我不孕不育,要我嫁人的。” “我什么时候——”酒精上了头,梁朝肃反应不及往日敏捷,话出口才想起来。 他捏眉心,努力维持清明,“那你想嫁吗?” 连城微愣,这话搁平日,梁朝肃绝不会出口,他只会眯起眼,冷静无声的审视。 毕竟话出人口,事先过脑,是能伪装违心的,微表情小动作是生理反应,未经过训练的人,掩饰不来。 他真醉了! 连城大喜,“不想。” 转而哄他,“我病都治三四年了,一点希望也没有,京里来的老中医医术再好,只怕对我无效。所以,我没想过嫁人。” 连城知道话中逻辑生硬,但梁朝肃这会儿,思维绝没有平日缜密敏锐。 她继续,“而且针灸,就像容嬷嬷扎紫薇,容嬷嬷龇牙咧嘴扎一针,紫薇啊地喊一下,老童年阴影了,我不要。” 连城以前撒娇卖乖,小性儿使得劲劲的。 梁朝肃那会儿作为哥哥,最宠她,没少受连城磨缠。 她从新发自内心的贴近他,撒娇耍赖。 梁朝肃眼底漾出柔软笑意,嘴里轻声斥道,“胡说八道,薄先生怎么会是容嬷嬷,他专攻妇科,放眼全国排得上号,你的病我问过,不难治。” 是太久没听到的宠溺口吻,连城怔愣几秒,倏地又反应过来。 他提不难治。 不难治,说明在他心里,她依旧有病,没有怀孕。 连城大惊大喜,揪住他袖子问,“你是不是没觉得我怀孕?” 没曾想从她口中说出怀孕这两字,梁朝肃陡然清醒,连城在他眼中察觉到微妙而危险的东西,“你怀没怀有体检。” 连城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趴在他胸膛。 梁朝肃骨架大,肌肉硬实,充满力量感,体温隔着衬衫,热熏熏传递到她身上。 连城像被坚实的火炉罩住,等他眼睛又带上酒意的迷离,才涩声追问,“薄先生?大名叫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经刚才那一遭,梁朝肃不理会她了。 伸手扯衣襟,袒露出大片精壮胸膛。 灯光笼罩,蜜色皮肤沁了一层汗,汇聚在肌理的沟壑中,随着呼吸起伏滑动。 既有成熟男人蓬勃的雄性张力,又有英贵俊朗的强大安全感,随便哪个女人都能轻而易举被折服到心坎。 连城却鼻尖酸涩,在她眼里全是往昔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哥哥,心头泥泞一片,“哥。” 梁朝肃神色忽变,掀起她睡裙,一巴掌打在屁股上,他没收力道,声音有多响亮,火辣辣就有多疼,“叫名字,我不是你哥。” 烟味,酒气,混着他身上醇厚的气息,浓烈,独特,连城却无望至极。 他醉到这步田地,仍旧不忘梁文菲,不认她,摒弃跟她过往所有感情。 连城舌根都苦涩,抬头看他,“对,你是梁朝肃,你不是我哥。” 梁母,也不是她妈妈。 梁家,更不是她家。 她心中忽的明确一个念头,一个她试过很多次,从没有成功过的。 最危险的念头。 “嗯。”梁朝肃掌心再度摁住她后脑,迫使她贴在胸膛,“体检证明你清白,我会让薄先生全力医治你,不会耽误结婚生子。” 连城注意力被结婚生子夺去,没注意到这次她没问,是梁朝肃主动提及。 连城戒备望他一眼,短短时间,梁朝肃一个从不说废话的人,提及她两次结婚生子。 她忽然想到梁母那晚劝告,让她放放眼光,世家子弟任凭挑选,替她做主。 联姻。 她脑子豁然开朗,上流社会重视联姻,却不重视那一张证,一日没生下血脉子嗣,一日地位不稳。 只有治好她,嫁出去才能为梁家稳固关系,带来利益。 可笑她当时还以为梁母是承认她,原来一家人早就商量好了。 连城如鲠在喉,伸手推开他,“你该去回去休息了。” 男人不松手。 他醉醺醺,力道却大,搂着她腰肢,钢铁牢笼般,健硕高大的体魄禁锢她毫不费力。 连城又不敢挣扎太过,谨防擦枪走火,幸好他是真的喝醉了,醉的睁不开眼,摩挲她脊背的手掌,越来越缓慢,心跳也沉缓。 在寂静无声的浓夜里,近距离贴在她耳边,仿佛旷野经久不变的风,自然,亘古,安宁,轻抚过她。 连城睡着了。 男人睁开眼,注视她良久。 脸颊贴上她额头,无声无息。 …………………… 第二天。 连城醒来时,房间里只有她,睡的地方也从沙发挪到床上。 窗户开了一道小缝,满室酒气散的干净。 连城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她解锁。 是白瑛的回复,简简单单一个句号。 代表OK。 连城删除,她洗漱好,下楼去餐厅。 意料之外,餐厅竟空无一人,很安静。 梁父出差,梁朝肃时常不在家用早餐,唯独梁母吃不惯外面饭菜,必定要在家的。 梁母在,梁文菲就会在。 这个时间段,绝不会如此空寂。 连城进厨房找王姨,“妈妈今天有事吗?” 王姨正在煲汤,锅内沸腾着,她声音模糊,“——家有事,一大早,夫人和大公子,文菲小姐就去了。” 连城没听清,凑近问,“哪家有事?” 王姨盖上锅盖,声音清晰了,“沈家,好像还是急事,夫人急匆匆的,大公子脸色不好,文菲小姐还哭了。” 连城诧异。 到结婚这步,有太多急事,日子不对,八字不好,礼服、戒指、场地、宾客,谈不拢撕破脸都有。 可能叫梁文菲哭出来的,极少。 她生出不好的预感,屎盆子扣多了,这次不会又来吧? 念头刚升起,外面就响起引擎声。 连城出去,正撞上梁文菲风风火火进来,见到她一瞬间,表情尖锐的狰狞。 第12章 逼她抽血验孕以证清白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她冲上来,同时高高举起手,“黎川不打算跟我结婚了,你还敢狡辩你没有怀孕?” 连城后退闪避,梁文菲手臂在空中划出破空声,力道太猛,带得她踉跄。 连城一把扶住,并非她圣母好心,实在是梁文菲现在金贵,万一在她面前摔倒有个意外,到时候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少装模作样假好心,贱人!”梁文菲挥臂扬开她,另一只手趁势举起来,迅速落下。 连城厌烦至极,狠狠扼住她手,“大清早,你又发什么癔症。沈黎川跟你结不结婚,管我屁事。还有怀孕,视频都证明了,你是没长眼,还是健忘症?” “我不信。”梁文菲怒不可遏,“视频被你做了手脚。” “泼脏水没完没了?”连城直视着梁文菲,“你这么疑神疑鬼的性子,我不信从医院回来后,你没有去查沈黎川的行程。我这半年就前天堵车见他一面,隔着俩车门,还有交警,大庭广众之下,我能意念怀孕,还是沈黎川蒲公英成精,风一吹,种子就落到我身上?” “够了,连城。”梁母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她,护住梁文菲,“菲菲是不是疑神疑鬼,你去医院抽血,结果一出来什么都清楚了。” 连城接连倒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心却晃荡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察觉梁母态度变了,以前纵容梁文菲,对她有孕实则半信半疑。 偏偏这个档口,沈黎川反悔了,五分怀疑直接窜升九分。 连城知道这次不能善了了。 她微微打个颤,“妈妈,我是您养的,脾性、观念,人格都是您塑造的,您教我自重自爱,教我人要有尊严,您最了解我的,现在不信我了吗?” 梁母沉默。 她的沉默不像心软怜惜,更像是一种体面默认。 默认连城这次必须抽血,以此证明跟沈黎川毫无关系。 连城十指全蜷在一起,死死抠住手心,目光越过梁母,看向餐厅门口的男人。 梁朝肃似乎也赞同,视线隔空交汇,他一对浓黑的眉宇下,眼睛锐利幽深。 连城从未指望过他会站在她这边,可今天没有第二条路,任何微末的希望,她都必须抓住。 “梁朝肃。”她颤声喊,“你说过信我,这话还算数吗?” 静默数秒。 连城心如死灰。 梁朝肃走过来,铁铮铮的神色冷峻又淡漠,“沈黎川找法源寺大师出面,以半年内没有适宜日期为由,推迟婚事,你知情吗?” 连城眼皮狠狠一跳。 权贵名门最讲风水,注重命理。日期不合这件事可大可小,感情坚固的自然不怕。要是不坚固,再遇上一方想反悔,拿这个借口先拖延,拖延到大众都默认了,退婚顺理成章。 沈黎川这个举动,不论出自什么目的,她是一点沾不得。 “我该知情吗?你出尔反尔不信我,总相信自己吧,我昨天从医院回来,一直在全家人眼皮底下,我像是知情吗?” 梁文菲恨恨,“你要是没作怪,为什么不敢验血?” “谁说我不敢验。”连城扭头,“我要不敢验,就不会答应体检,可这次算什么?医院人多眼杂,一旦传出去,梁文菲你考虑过梁家的颜面吗?” 连城竭力定神,观察梁朝肃和梁母的脸色。 梁朝肃老辣,喜怒不辨,梁母却是有些迟疑。 沈黎川本是连城的未婚夫,当年订婚没多久变成梁文菲的。圈子里已经议论纷纷,至今不忘。 假若再传出沈黎川推迟婚事,连城紧接着去医院验孕。 前后串联,绝对是重磅的猛料。 古往今来,艳闻越错综复杂,越涉及禁忌血亲,就越吸引人。 梁母现在即便不冷静,也能想到会传成什么德性。 连城及时抓住这丝迟疑,“再者,现在抽血和三天后体检没区别。没必要赔上梁氏集团的口碑,一旦掀起舆论,影响股价,董事局利益受损,届时群起为难爸爸和梁朝肃,你替他们出面稳定?” “你危言耸听——”梁文菲卡壳,她在口舌上一向斗不过连城。 梁母显然被说动,一家主母再偏向女儿,也不能赔上家族。 她转而看向梁朝肃,只有哥哥,每次都会无条件帮她,“哥哥。” 连城也看梁朝肃,他这一刻眼神奇异,双瞳浓亮,饶有兴致地,意味不明的,看不懂却黏在她身上。 连城头皮发麻。 再回神,他面色已然全部冷硬,声音也冷硬,仿佛她刚才是个幻觉。 “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一个人突然大义凛然,占据道德高地裹挟他人意志时,要么是真的高尚无私,要么是极端心虚,你是哪一种?” 连城立即要辩驳,张嘴却忍住了。 寂静数秒,梁文菲立即判定,“哑口无言,你心虚了。” 连城攥紧手,她不能慌,更不能急着回答。 梁朝肃侦讯强,谈判更是高手。南方商界流传一句话,宁愿酒局喝到死,不上梁氏谈判桌。 他精于语言陷阱。两个选项,看似第一个是生路,倘若她回答是为梁家,为梁氏,等于承认是占据道德高地,辖制梁文菲,避免抽血。 届时,梁母刚升起的那点迟疑,会彻底烟消云散。 梁家富贵,验孕方式也多,单纯抽血也可以安排私人医生上门,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验孕棒。 梁文菲蠢,没反应过来,梁母只要一冷静,绝对能想到。 她必须在有限时间,让梁母亲口答应她不用抽血。 连城抬起头,在梁文菲彻底锤死她之前,先发制人,“你说对一半,我哑口无言,可那不是因为心虚。” “妈妈——”她目光移向梁母,”我只是很难受。每次梁文菲无事找事,您觉得我不尊重她,占口舌之利欺负她,我并不想这样,可也只有这样,您才会看我一眼。” “恼火也好,失望也罢,您的目光会落在我身上。” 连城每一句话都是真情实感,此时一泄而出,后背不知不觉垮塌下去,险些站不住。 “当年是妈妈留下我,要是妈妈现在嫌我了,让我走好了。不要这样轻贱我,让我连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都没有。” “尊严是自己给的。”梁母脸上毫无动容。 沈黎川推迟婚期的时机,实在太巧了。 连城声泪涕下的自我剖白,肝肠寸断,化作一把刀,插中梁母心中的不安猜疑。 “你要有尊严就去验,事实会证明你的清白。” 第13章 一个亿让她去联姻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情不自禁抽搐,胸腔在这一刻腐烂成脓血。 她知道,梁母再也不是她的依靠了。 一分一厘都不是。 连城垂下头,不言语了。 梁朝肃伫立不动,梁文菲正抱着梁母手臂,欣赏连城挫败到颓丧的神色。 他又看连城,她失了全部心神,双眼毫无光彩,垂头潦倒立在那儿,无望,悲切。 发现众叛亲离,毫无余地,那样绝望到悲沉的哀痛。 “这三天,她禁足。”梁朝肃突然出声,“直到体检,家里的佣人会盯着她,她出不了门。” 一锤定音。 峰回路转,连城抬头望梁朝肃,他乌黑的瞳仁,破天荒没有戾气,也不锐利。 恍惚间对视上,连城撇头错开,转身上楼。 梁母不解,过来问梁朝肃理由。 梁朝肃随口搪塞,没有在楼下逗留,径直跨上台阶。 经过连城房间时,她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梁朝肃握上门把手,门被反锁了。 连城清楚他有钥匙,如果他真想进去,锁门拦不住他。 可她仍旧反锁,梁朝肃眼前闪过她楼下佝偻的身形,胸腔涨着一股燥意,“连城。” 连城立在门后,一动不动。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他暴躁拧门把手,“不抽血,你目的已经达成了。” 梁朝肃在提醒她,适可而止。 连城摊开手,掌心三道纹路,道道被渗着血的月牙掐痕阻断,从命理上讲,掌纹横断,半生坎坷。 可她麻木了,不觉得疼。 给她坎坷的梁朝肃,更不会觉得她疼了,刀子戳到身上,还叫她别反抗,适可而止。 连城重新攥紧拳,脑海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越发明晰。 凶猛的像大江来潮,浩瀚淹没她偷跑被梁朝肃发现惩罚的恐惧。 但念头再猖獗,她现实是体检这一关还没过。 门内久久无声,梁朝肃阴着一张脸,转身回房,靠坐在椅子上半晌,拨出去一通电话。 “薄先生,我早上让人传给你的病历,收到了吗?” “收到了,宫腔问题复杂,具体还需要把脉面诊,但就您提出的要求,可能不太现实。” 梁朝肃停顿一下,“必须要针灸?” 薄先生在待客,有絮絮低语的交谈声,他应和一声才回答,“针灸疏通经络,特定病症比药物管用,如果您坚持——” 欲语还休的未尽之语,梁朝肃久经商场,不会听不懂。“不用针灸,投资翻倍。” 电话挂断。 薄先生忽然笑,“梁家这位继承人铁汉柔情啊。” 客人凑趣:“怎么说?” “投资给我中成药研究项目一个亿,叫我务必保住梁千金的胎,后来又添了一个宫腔特殊难症的病人,要求不针灸,投资翻倍,不是铁汉柔情,是什么?” 客人眼皮一跳,试探道:“可我听说这位病人是他抱错的妹妹,关系这几年很不好,怎么忽然这么在乎?” 薄先生摆手,“豪门里的事,哪能信传言。你赶紧把我医书还回来,接下来我要好好研究研究怎么个治法。” 半个小时后,客人告辞出来,白瑛老远迎上前,“老师,行吗?” 客人摇头。“不行。” “薄颐章的中成药项目是他命根子,梁氏投资两个亿,你朋友倾家荡产能给的比梁氏还多吗?” “再者,梁氏继承人也不像你说那样,对你朋友深恶痛绝。这投资的两个亿,其中有一个亿,就只为了避免你朋友受针灸之苦。这么看来,你朋友其实没必要隐藏怀孕,她怀孕,梁家只会开心。” 白瑛惊愕失色,磕磕巴巴道:“一个亿……避免针灸之苦?” 客人点头,“梁氏继承人给薄颐章打电话时,我就在旁,亲耳听到的。” 白瑛大为震撼,梁朝肃这几年对连城什么样,上流圈有目共睹,倘若不是梁母一直留着连城,梁朝肃早就将连城扫地出门。 更何况,他还为了梁文菲抢沈黎川,强占连城。 明里暗里,将连城折磨透了,怎么会为连城不受疼,就花一个亿? 难道,他对连城日久生情了? 她回到南省,立即打电话约连城,可电话不在服务区,微信不在线,公司请假,还直接请到星期三。 体检就在星期三。 白瑛眼皮疯跳,找去梁家,门口保镖一口替连城谢绝见客。 这下子白瑛确定,连城被软禁了。 连城也知道白瑛星期一来找过她,门卫拒绝的时候,她从窗户看见了。 但她手机被梁文菲抢走,房间网线切断,电脑只能用来扫雷,一切联系外界的方式,全被切断。 身边24小时有人盯梢,踏出房门,不管去哪儿,都有人寸步不离。 她成了瓮中之鳖,只能枯等。 煎熬到星期二下午,梁父出差回来。 前脚风尘仆仆刚到家,后脚沈父带着沈黎川上门。 “大师预言是预言,沈家绝没有搁置婚事的意思。朝肃这两日大可不必动手,婚期两家可以商量。” 梁父不可置否。 沈父咳嗽一声,示意沈黎川表个态。 沈黎川坐的端直,目光梭巡众人,梁父、梁朝肃严肃,梁母和梁文菲期待。 一对偏心,不讲理的父母。 一个无耻的大舅哥,还有卑鄙的未婚妻。 他笑,“我刚才在门口遇到白家二小姐,她说连城被禁足了。” “她忤逆母亲,略施小戒。”梁文菲脸上期待化去,咄咄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沈黎川眉峰一挑,望向梁父,“伯父,都说您婚姻美满,几十年不见绯闻。我请问,也是伯母私底下严防死守,扑风捉影,无中生有的结果吗?” 客厅一片寂静。 沈黎川意思很明白了,简单一句询问,就引出梁文菲咄咄逼问,他很不满。 梁父就曾多次劝梁文菲,女人多疑可以,疑成疑心病要不得,没有男人希望天天被抓特务似得盯着。 他抬手叫管家,“叫连城下来,顺便去请白家小姐进来。” “爸爸,连城决不能见外人。” 梁文菲不愿,她是真怀疑连城与沈黎川有首尾。 并非她多疑。 女人天生第六感敏锐,感情里男人爱不爱,心在哪,嘴上再严,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更何况,沈黎川这半年并非只见连城一次,她查了他的行程。 第14章 梁文菲抓奸在床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面对面交谈确实只有堵车那一回,可私底下,从连城毕业回来开始,沈黎川每天去公司都会特意绕路,卡着时间经过连城上班的公司,远远见她一面。 风雨无阻。 “好了。”梁父喝止她,“夫妻一体,信任是基础,我在外应酬喝醉,你妈妈怀疑过吗?连城这几年见黎川次数一把手数得过来,有孕纯属无稽之谈。” 连城下楼正巧听见最后一句,心头酸得发胀。 梁父是标准严父,话少,不苟言笑。 没想到会是梁家唯一一个信她的人。 白瑛也进门。 两人凑在侧位的沙发上,连城背着手,白瑛在她手心写字,“京城不通。” 连城一瞬紧绷。 白瑛又写,“市一院可以。” 连城垂下眼,迅速思考对策。 市一院的妇科主任买通了,代表她体检无碍,但随后就是薄先生诊脉这关,梁朝肃没有提及薄先生什么时候到南省。 有可能是明天体检,也有可能推迟。 今天晚上,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 “婚期我会再找大师想办法。”沈黎川目光隐晦扫过连城,压抑又潮涌,“但我希望梁家能答应,以后不会再有查我行踪,胡乱攀扯的事出现。” 梁朝肃一直不出声,望着沈黎川,又望连城,再接收到梁文菲求救的视线。 “任何一段关系出错,都不是单纯一方的错误。”他从沙发上起来,目光发凉又严峻,“是你没有给足菲菲安全感,遇到问题不耐逃避,漠视她的不安,用冷暴力惩罚她,我是否有冤枉你?” 梁文菲双眼爆红,哥哥一如既往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连城却心如刀绞,梁朝肃给梁文菲多少好,给她就有多少坏。 沈黎川没给的安全感,他帮梁文菲全从她身上讨回来。 这一刻,沈黎川与她心意相通,冷声质问,“所以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要替折磨别人?我是男人,名声已经坏过一次,连城呢?她也是你妹妹,你对她难道没有一点兄妹情谊吗?” “没有。”梁朝肃神色犀利又阴郁,“血脉不同。” 没有。 血脉不同。 连城握着拳,这话梁朝肃多次提过,可这一次,是首次在外人面前公开态度。 这么决绝果断,毫不迟疑,狠得她的心脏发颤。 “抱歉,是我失礼了。”她拽白瑛上楼。 背后是掉针可闻的寂静,她感受到所有目光集聚后背,看她落荒而逃。 “梁朝肃有病吧。”白瑛反锁门,气得捶墙,“还有你爸妈,直到咱们上楼,没人替你反驳一句。” 连城心底刚因梁父有点热乎气的冰窟,几分钟的功夫冰冻更深。 她蜷缩在沙发上,勉强支着精神,“薄先生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提起薄先生,白瑛愤懑一滞,面上带出深深疑惑,“梁朝肃投资薄先生中成药项目两个亿,其中一个亿是因为你。” 连城不解,“为我什么?” “为你免受针灸痛苦。”白瑛观察她神情,“他坚决要治好你的病,还怕你受疼,会不会他还在乎你?” “可能吗?”连城冷声冷气,“刚才他那样子,你也看见了,像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别说在乎,那绝情冷漠的神态,放到仇人身上也不违和。 白瑛一时无解,“那他这一个亿是为什么?” “你觉得呢?” “他……他……”白瑛脑海没有一星半点梁朝肃对连城好的画面,来解释他为连城花一个亿的行为。“他不会真神经病了吧。” “应该是为了联姻。”连城四肢虚浮,“他最近总提到我婚事,治好我才能给梁家带来回报,至于免受针灸,巴掌打了给颗糖,甜甜我,我才能心甘情愿为梁家做事。” 同时连城清楚,一个亿真金白银砸下去,薄先生那边机会渺茫了。 室内一时寂静,愈发显出连城喘息无力又艰难。 白瑛沉默听了半晌,只觉梁家空气中,风霜刀剑严相逼,四面楚歌,连城是囚徒困兽,而她只能生生看着,束手无策。 “你准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连城仰头靠着沙发背,凝望天花板,“我今天先探明薄先生来南省的时间,如果就是明天,只能在体检前,想办法见薄先生一面。” 再缥缈稀薄的希望,连城还是想争一争。 白瑛觉得即便能见面,机会也渺茫,只是眼下有希望,总比等死强。 她还要准备明天连城抽血作假事宜,没有多待。 下楼离开时,发现客厅已经其乐融融,梁文菲面带甜蜜邀请沈父留下用饭。 沈黎川先一步应许。 迫不及待的样子,白瑛直呼刚才走眼。 而她走后,三楼走廊突兀出现一道影子,轻轻停在连城门口,敲了敲。 连城开门,仅仅一道门缝,影子跨出一步,强行挤进去。 门立即合上。 沈黎川颀长的身形抵着门,笔挺清俊,却悲沉愤怒,急促地喘息,眼睛直逼连城,像沸腾的岩浆,一瞬喷发。 “四年前,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是梁朝肃逼你的,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连城没想到来人会是他,措手不及骇在那。 “私奔那天,那个电话——” “都过去了。”连城抢断。 当年双方父母捉到沈黎川酒醉欺负梁文菲,现场衣物撕碎一地,床上还有梁文菲的处子血,他百口莫辩。 只有连城信他没碰梁文菲,可两人前脚找证据,后脚梁朝肃就做主退了她的婚。 等连城千万百计,问松了酒店侍者的嘴,梁沈两家已经重新定下沈黎川和梁文菲的婚事。 沈黎川激烈反抗过,被梁朝肃联合沈家父母镇压,沈黎川没办法了,要带她私奔。 私奔那天恰逢台风登陆,狂风暴雨折断树木电线,满城没过小腿的积水,根本无法出行,沈黎川无奈推迟一天。 连城接完电话,在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梁朝肃一身寒气闯进来。 后来台风停了,连城赤身裸体,哆哆嗦嗦,濒临崩溃。 梁朝肃将她扣怀里,盯着她给沈黎川打电话,说她舍不得家人,吃不了苦,不愿跟沈黎川瞎胡闹了。 祝他跟梁文菲,订婚快乐。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连城垂下眼,平定情绪,“现在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沈黎川俯首凝视她,“你怀了梁朝肃的孩子。” 他如此肯定。 连城头皮一瞬间炸开,坚决否认,“没有。” “集安路芸柠茶餐厅,我在隔壁。” 于此同时,楼下。 “黎川呢?”梁文菲问。 “好像上楼了。”身边佣人也拿不准,“我看见沈公子往楼梯方向去了。” 梁文菲一惊,沈黎川来梁家多次,疏淡客气得很,从来不会主动上楼。 她目光扫过二楼,静寂无人。 再往上,连城房门隐约露出一丝微光。 贱人,果然不安分。 她夺路奔上楼梯。 第15章 沈黎川不让她留下孩子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楼上。 连城面色失了血色,惶恐失声,“你想做什么?” 沈黎川一字不吭,神情阴冷肃杀。 他是温润公子那一挂的,连城见过他最疾言厉色的时候,都比不上这一刻的戾气。 “这个孩子不能留——”他耳朵忽然一动,下半句当即收住。 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急促。 紧迫。 避无可避。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二楼拐角。 连城看看沈黎川,再看一眼门,锁扣是反锁的。 可又不能一直反锁。 如果脚步声是梁文菲,那就是奔着沈黎川来的。 她晚一秒开门,说不清。 直接开门,万劫不复。 祸迫眉睫,连城心焦如焚。 几乎就是下一秒,房门被人狂暴敲响。 “开门。”梁文菲凶狠,“我知道沈黎川在里面,连城你这个贱人,开门——” 连城攥紧门把手,窗户刮来初冬料峭的寒风,冻的她止不住哆嗦。 “你开门!”梁文菲拧门锁,门分毫未动,她心里怀疑几乎肯定了。 梁文菲立即破口大骂,“你还敢反锁,贱人,我家养你二十几年,占了我的富贵,你不计我的恩,反倒记仇了?装可怜清冷,走气质路线,也不看看你这劣质基因生出来的烂货,配吗。” 连城拳头攥得咯吱响,骨节泛白发麻。 门锁拧动的响声越来越尖锐,梁文菲骂得也越来越疯魔,“你以为勾引黎川,就能留在上流圈继续荣华富贵,做你的春秋大梦。今天你碰黎川一下,我砍了你那双贱爪子,剥了你的骚皮,开门,你他妈的,开门。” “这也是我没给你安全感?” 声音不大,来自二楼与三楼的楼梯转折处,却不带一丝温度,瞬间冰封梁文菲的谩骂,她循声回头。 沈黎川伫立在拐角第一阶,巨大水晶吊灯折射灿光,泼墨似斜落在沈黎川身上,衬他风度翩翩,却有一股怒意凛骇的气势。 梁文菲看看他,再看看连城房门,脸上惊疑不定。 这时,连城的门也开了。 她面无表情瞥向楼梯处一眼,注视梁文菲,“不是要进来吗?我房间里还有一个沈黎川,你去看呀。” 连城身上衣衫齐整,棉制的衬衫没有压倒性的皱褶,面色也苍白,不像运动过。 沈黎川气息比连城还平稳,没有丝毫粗重的喘息,头发蓬松浓密,发型却丝毫不乱。 就算是察觉有人上楼,提前防备,沈黎川也无法瞬移到二楼三楼楼梯拐角处。 思及此处,梁文菲一时呆住,她刚承诺不会再神经过敏,不到一小时时间,在自己家里,自打自脸。 “怎么了?”梁母听见声儿上楼,“出了什么事?” “她要进我房间抓奸。”连城特意咬重抓奸两字。 梁母看了一眼沈黎川站立的位置,马上明白个大概,“连城你又误会你姐姐,菲菲不是抓奸,是妈妈叫她上来喊你用饭。” 连城一愣。 忽然意兴阑珊,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她是梁母一手调教的,她会的东西,梁母更会。 梁母想袒护梁文菲,连城不惊讶,可她都能到许多种破局的办法,梁母偏偏选择踩她去烘托梁文菲。 公平,连城不指望,可要是连最基本的人,都不让她当了。 她还留在梁家做什么。 ……………… 晚饭,连城四年来首次任性,没有下楼入席。 梁文菲恼恨连城抓住不放,让她在沈家人面前难堪。 饭后梁父叫沈家人去书房,她拉住梁朝肃告状,“我觉得黎川肯定上去找她了。哥哥,我实在不放心,我想查监控。” 梁朝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击沙发扶手,“你从发现到上楼用了多久?” 梁文菲回想,“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我不确定。” “两分钟的时间什么都做不了。”梁朝肃面上浮着笑,眼底却阴翳,“你骂过火了。” 梁文菲条件反射不服,一直以来梁朝肃无条件站她,再者她就算有错,也是没有查明确定,贸然行动浮躁了,跟她骂不骂连城,过不过火有什么关系。 她噘起嘴,“她该骂,一个假贱货,死皮赖脸赖在咱们家赶都赶不走,我骂她是她活该。” “是我不放她走。”梁朝肃后仰,靠着椅背,“她证件一直在我手里,哪也去不了。” “为什么?”梁文菲表情僵愣,“哥哥不是最想赶她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她走。”梁朝肃目光幽凉,“你即将嫁到沈家,脾气该收敛就收敛一些,今天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梁文菲手一紧,倏地想起查医院监控视频那个早上,梁朝肃古怪莫名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更像是男人看女人,晦暗又浓稠,很值得人仔细意会品味。 这个念头像刀一样直直劈开梁文菲,劈得她生生一个激灵,声带成了发锈的机器,卡卡迟迟的,“哥哥你——不会——你看上——她了?” “这就是你的推测?”梁朝肃笑了一声,“你有空多跟母亲学学,沈家不比梁家差,对儿媳要求是同样的,嚣张跋扈可以,但蛮横无理,就让人怀疑你没有脑子,智商不够。” 这批评丝毫不留情面,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犀利,直刺梁文菲面颊,她尴尬又委屈,“我知道了,哥哥。” 梁文菲还未受过这样的教训,闷声一句,掩面而逃。 梁朝肃的目光跟着她背影上楼,在二楼离开她,望向三楼连城的房间。 走廊灯光昏黄,她房门冰冷紧闭。 头一次,没有言辞锋快的反击,隐忍缩着在房间,佣人送几次餐都敲不开房门,特意叫王姨上去,才叫开。 梁朝肃胸膛闷胀,抬步上楼。 连城没有开灯,室内一片灰蒙蒙寂静中,钥匙插进门锁拧动的声音,无限放大,刺耳。 连城没动弹。 几息后随着脚步声沉稳靠近,淡淡酒气充斥鼻腔,并不刺鼻,却霸道蔓延开来。 她不抬头,感觉有一束目光落在头顶,如火,似冰,烙得她头皮发麻。 连城先败下阵来,闷声闷气,“你来干什么?” “这里是梁家。” 连城歇了声。 梁家。 梁文菲的家,梁朝肃的家,父母的家,唯独不是她的家。 又是一大段崩成弓弦漫长的寂静。 这次轮到梁朝肃不耐了。 “说话。” 颀长的黑影覆下,十足的冷峻。 连城被罩在影子里,喘息都无力,“说什么?你想审问我什么?” 第16章 被他发现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夜风吹拂窗纱,盖住灯罩,室内黯淡,她也黯淡,垂头丧气黯淡,声音有气无力黯淡。 梁朝肃眼神阴郁,抬起她下颌,眼睛没有水迹,脸颊也干燥,不像哭过。 她的确比旁人坚强,想得开,有韧性。 他沉默一瞬,语气到底缓和了,“不审问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连城望进他漆黑的眼眸,一片认真幽邃。 她二十二年半的人生,几乎日日都有他的参与,他了解她,她亦了解他。 一个冷漠寡情,城府极深,理智到极致的男人。 他越理智,连城越找不到他任何苦衷。他就是纯粹为了梁文菲,理性冷静地伤害她,压迫她。 就如同此时,他罔顾她反锁房门的拒绝,硬生生闯进来,不过是因为梁文菲对刚才沈黎川一事,还有疑虑,请他这个靠山来审问。 连城浑身在颤,挺直腰背,在他眼皮底下数手指,“说我不懂礼貌提前上楼?还是沈黎川来找我,又或者没给梁文菲台阶下,憋屈到你的好妹妹了?” “沈黎川来找你?”男人背对着窗,黑色衬衫与窗外深浓夜色交融,一样的沉,一样的冷。 冷得她心脏痉挛,猜测他为此事而来,和他亲口确认,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是。” 沈黎川来梁家次数不少,却从未上楼。 连城坚决否认,是打不消他疑心的,到时候查监控就完了。 只有真话掺假话,顺着他们的怀疑,满足他们猜想,再说假话,才显得可信。 “他敲我门,我没开。” “为什么不开?” 为什么不开。 连城冷笑,“我敢开吗?能开吗?只是个捕风捉影的怀疑,你妹妹都要砍我手,剥我皮。我要是开了,彻底脏水洗不清了,到时候你妹妹动手,会有人救我,替我说句公道话吗?容许我反抗吗?” 梁朝肃忽然一把拽过她,箍在怀里,抚摸她面颊,“沈家在,她不会打你。” 连城拨开他手,“那沈家走了呢?” 梁朝肃手掌滞在半空,皱起眉,“不会。” 连城分毫不信,她信梁文菲不会动手,还不如信沈家不会走。 男人的手掌又贴上她脸颊,继续问,“不开门,只是怕挨打吗?” 连城这次没有避开,胸膛激烈起伏几秒后,平复冷静下来。 主动以一种乖顺的态度,低头道,“我还怕跟沈黎川扯上关系,门一开,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到时候除非我死——” 死字出口,男人轮廓冷硬,大力扯住连城,下一秒,堵住她嘴。 这类事,梁朝肃从不温柔。 粗犷,啃咬,深入。 越来越来激烈。 连城毫不挣扎,罕见的顺服,勾的男人心软,心越软,下腹的火烧得越猛烈。 他放任自己一点点失控,连城却不能放任他。 察觉到他肌理绷紧,有勃发的欲望炽热,连城一把推开他。 可也不能太决绝,会激怒他。 她今晚还有任务,必须试探出薄先生来南省的时间。 “你这是做什么。”连城带上哭腔,梁朝肃大男子主义,见不得女人眼泪,即便对她毫无怜惜,也会不耐烦,不再碰她。 “你明明厌恶我,不信我,骗着我玩,也不承认我,碰我不觉得恶心吗?”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恶心?”男人喘息着,目光含着她的影子,沉迷,燃着情欲的暗火,“不过我确实不承认你是我妹妹。” 连城痛苦闭上眼。 梁朝肃一扯,她猝不及防,重新撞进他怀里,嘴唇烙印在他喉结。 感受到他沙哑发声时的震颤,嘶哑,“至于骗子,你骗我的次数,罄竹难书。” 连城的方向正对梳妆台,男人健壮的身影完全遮盖她,她在镜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惶恐,慌乱,没有女人的清丽水灵,只有血丝布满的锈色斑斑。 声音也沙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行程你了如指掌,做什么,跟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你都知道。” “你偷偷请假去医院,我就不知道。”梁朝肃低头,眼睛漆黑幽邃,无底洞一般,有欲望,却没有温度,“你是去见白瑛,还是沈黎川?” 连城表情一滞。 她竟忘了梁朝肃比梁文菲还多疑,再加上他缜密老练,滴水不漏。 沈黎川在医院出现的时机那般巧,最紧要关头插进来,带走梁文菲。 只怕当时梁朝肃已经起疑,这两天私底下必定仔细查过。 而她那天请假仓促,经不起人仔细挖掘,如果顺藤摸瓜,就会挖出她有孕。 连城吓得眼圈泛红。“白瑛,我见谁都不可能见沈黎川,我对他真的没有心思。当年订婚,是我青春期到了,他作为青梅竹马,一切水到渠成。 “后来他跟你妹妹在一起,我醒悟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没有什么旧情难忘,更不会有旧情复发。” 刚才那般侮辱都没哭,现在却眼眶发红,梁朝肃胸口憋着燥意,还是问,“真心话吗?” “真心话。”连城坚定点头。 梁朝肃毫无征兆收紧双臂,连城被束缚紧箍,他胸膛温度隔着两层衣衫烫入她肌肤纹理,潮热的气息钻进她耳朵。 连城大骇。 “梁朝肃。”她哆哆嗦嗦撑开他胸膛,“我真的跟沈黎川没关系,要是明天体检证明我清白,我能不能不把脉?” “为什么?” 连城手心冒汗,她攥住袖口,“我认命了,针灸疼,我不想再白受罪。” 她知道梁朝肃花大代价,避免她针灸,但梁朝肃不知道她知情,连城就一点不能表现出来。 梁朝肃动作一顿,面上闪过什么,却一言不发。 连城凝望他,“行吗?” “你真的怕疼吗?”梁朝肃抿唇。 连城不是娇气的小女孩,她哄得了梁母,哄不住他。 可哄不住,她说得多了,他也听进耳朵。 心软了。 连城脸上表情勉强,“我真的怕。” “五个月前学校运动会,你膝盖摔伤,随手拿酒精冲洗。”梁朝肃提醒她,“毫不迟疑,眉头未皱一下。” 连城瞬间绷直,戒备望着他。 他什么意思? 发现她了? 第17章 体检主任竟仔细检查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夏末她快毕业那会儿,梁朝肃正是稳定北方市场扩张成果的基础阶段,忙的早出晚归,焦头烂额。 对她的盯防,降到最低点。 她才有机会偷偷跑回南城,敲定工作,赖在老宅。 若不然按梁朝肃的安排,她该继续在外地读研读博。 精进学业,连城并不反对。 她恐惧的是,继续大学那四年跟梁朝肃同居的日子。而住在老宅,父母眼皮子底下,梁朝肃必然顾忌,她至少不用夜夜都要应付他。 “你知道——”连城醒悟,艰涩问,“你一直在盯着我,知道我偷偷面试,准备回南省?” “知道。”梁朝肃掌心摩挲她脸颊,手指描画她眉眼,“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了最难的那个。” 最难。 是暴露了她的真实面目,不驯,不乖,反抗之心不死,触怒了他? 连城骨缝嗖嗖冒寒气,脑子纷乱涌现毕业后这三个月的场景。 梁朝肃的怒,梁朝肃得恼,梁朝肃次次为梁文菲的威压,最后想起给薄先生那一个亿。 他心知肚明她怕疼是借口,却还是顺水推舟免除针灸,连哄她联姻的甜头都敷衍至极。 或许……不单是敷衍,也做给外人看。 她一句怕疼,梁家就出一个亿避免她疼,越显得梁家重视她,联姻才能加筹码。 连城想到这,脸上颓靡得很,梁朝肃的心机城府,她哪里玩得过。 他走一步算十步,连城十步都走完,才看清他一步的预谋。 “那薄先生什么时候来,我治就是。” “明天下午。”梁朝肃抬手抚摸她眉眼,“你是不是忘了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想治?” 连城一哆嗦,引得梁朝肃神色冷峻,又盯她。 “我怕……”连城磕磕巴巴,“你一直不做预防,我有病反而安全。” 她精神紧绷到极致了,惊慌难以自持,投映在梁朝肃眼中,他忽然轻柔下来,“不用怕——” 不用怕什么,他不说。 连城浑浑噩噩,余光瞥见他手,食指中指上一道挨一道,细密的小口子,像薄刀片划的,不深,却都渗着血。 她脑子不受管控,下意识问,“你手怎么了?” ……………… 星期三,一个乌云低垂的好日子。 一大早梁文菲亲自上楼叫连城起床。 体检需要空腹,早餐也免了,梁文菲直接压着她下楼上车。 医院早就做好迎接准备,一系列抽血做完,梁文菲寸步不离连城,来到B室。 市一院的妇科主任,是一个四十岁的干瘦女人,穿白大褂,戴无框眼镜,一瞧就是资深医生。 她视线扫过梁文菲,落在连城身上,微不可察地停顿。 这一顿,连城敏感察觉到,心里大松一口气。 “两位小姐,哪位先来?” 梁文菲推连城,“她。” 连城一动不动。 梁文菲即刻反应,不屑讥讽,“怕了?” 连城看着她,等梁母进来后,问梁母,“妈妈,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梁母皱眉。 “我看你没有要求,纯粹想拖延时间。”梁文菲推搡连城。 连城侧身,避开她的手,“妈妈,检查结果我没有怀孕,梁文菲必须向我道歉。” 梁母一怔,反应过来,“回家再说。” 连城不信,别说回家,只怕她做完检查,道歉这事提都不会让她提。 梁母不赞同。 连城就一动不动。 梁文菲硬拽一步,她又挣扎回来一步。 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偏激,心胸狭隘,不顾体面,梁母恼火,“你要造反?” 连城眼神直勾勾的,“妈妈,你这样袒护她,是觉得我四年来乌遭遭的冤枉,抵不上一句道歉?” 梁文菲唾骂她,“结果还没出来呢,冤枉你什么了?” 梁母依旧不让步。 争执间房门敲响,梁朝肃在门外问,“怎么了?” 梁文菲打开门,气得红了眼,“连城非要我向她道歉。” 梁朝肃矜持守礼,微微侧过身,视线没有探进房间一步,“结果出来了?” “没做。”梁文菲靠山来了,泫然欲泣,“她非要我答应道歉才做。” “那你就道歉。” “什么?”梁文菲震惊,“哥哥,你——” 她迟迟说不出后半句,昨天的狐疑卷土重来,翻倍涌上她心头。 哥哥二十八岁了,禁欲到极端。 圈子里千金小姐前仆后继,他从来不假辞色。 身边秘书,助理,私人顾问,司机,能接触他的全是男性,也没有白月光,毫无红颜知己。相亲就推拒忙,女合作伙伴请吃饭,他一概约在公司餐厅。 守身如玉的不像一个正常男人。 梁文菲又转头看连城,她之所以对连城穷追猛打,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连城不像一个女孩。 或者说,连城不像一个没有经过男人滋润的女孩。很多时候,她冷不丁就发现她眼角眉梢妩媚的女人风情。 如果滋润连城的不是沈黎川,而是…… 梁文菲心口惊悸,张嘴要告诉梁母。 梁朝肃先一步截断,“昨晚那一闹,沈家对你有意见了。” 他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沈黎川将来要继承沈家,合格的当家主母应该像母亲那般,你太情绪化,不是好事。” 梁母马上意会,梁文菲昨天两次冲动,沈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爽。 倘若,今天连城清白,梁文菲立即道歉,那以前的过激行为,大可以解释为小女生在爱情里患得患失,并非性情浮躁多疑。 梁母扭头答应连城,“如果证明你未怀孕,菲菲会道歉。” 连城坐上检查床,门合上前的缝隙中,填满男人修长挺拔的体态,神情阴郁又冷峻。 她一怔。 门合上,却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妇科主任的手很稳,一寸寸,一厘厘地挪,不放过连城腹部任何一个角落。 检查得非常用心细致。 梁母见此,非常满意。 梁文菲神情紧张,立在主任身后,她做过几次检查,亲眼见过胎儿在子宫模样。 可连城宫壁与常人不同,她见一处,问一处,主任解释一处。 连城跟着心悬一分。 她用钱能买通主任,却买不通仪器。 梁文菲明摆要盯着检查完每一处角角落落。 就算主任再避开,宫腔就这么大,能避到哪去,迟早要发现。 这时,梁文菲忽然眯起眼,紧盯着显示屏,“这是什么?” 第18章 梁朝肃是不是发现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主任面不改色,语气稍带些不耐,“还是宫壁。” “宫壁是这样吗?” 主任已经检查完了,“连城小姐宫壁跟常人不同。” 梁文菲还要她再仔细看一遍。 梁母已经放下心,止住她,“医生这样详细,不会有错。” 梁文菲只好舒口气,转身走到梁母身边嘟囔,“我真的亲眼看见,她在产科门口抚摸小腹,不亲眼确认,我放不下心。” 连城接过纸,擦小腹,“我羡慕不行吗?” 梁文菲瞪她一眼,想讥讽几句,忽然想起什么,止住话,拉着梁母快步出门。 主任趁收拾器具的功夫,在她耳边小声喃,“胎儿发育好像有问题,我刚才竭力避开,只模糊看到边缘,你最好找时间,重新做检查确定。” 连城倏地望向她,主任点头。 她又垂下眼,撑在床边的手轻轻发颤。 良久,才道谢。 …………………… 连城出来的时候,血检的结果也出来了。 梁文菲拿着报告单,一项项比对自己的数据。 梁朝肃立在她身侧,表情不太好,“数值怎么低这么多?” 医生按往年体检数据做手脚,也按往年回答,“越低代表越难有孕。” “放心了?”连城上前拽过自己的报告,卷在手里,“我不仅没怀孕,还极难有孕,你该诚恳向我道歉了。” 梁文菲不吭声,她拉不下脸。 “怎么外国人附体,突然不会说中国话了?” 梁文菲咬牙,“还有一项,哥哥请的中医还没给你把脉。” 连城顺势去瞥男人的表情。 他伫立在那儿,眼底一片灰蒙蒙,没有温度。 连城拿不准他态度。 分不清他现在是放心了,还是保持怀疑。 最好是放心,只有他放松警惕,她才能抓住单独见薄先生的机会,拼死一搏。 但拼死一搏未必有用,她死之前,有口恶气必须出,“你知道为什么沈黎川一直对你不热络?” 直戳死穴,梁文菲发疯,“还不是因为你这贱人。” “错误从不在别人身上。” 连城睥睨她,慑于梁朝肃,语速极快。 “你多疑像骨子长虱子,开水烫都烫不死。人家找你花钱月下,你花钱找出轨证据,人家说今晚月色真美,你问回忆哪个白月光。谈恋爱都是浪漫至死不渝,你是怀疑至死方休。” “远赴人间惊鸿宴,绿帽全叫你看见,当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你爱上谁谁死得早。” 梁文菲目眦欲裂,转头拉梁朝肃。“哥哥。” 连城脸上讽刺一收,防备至极。 梁朝肃注视她,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看错了,连城恍惚觉得他目光消沉又孤寂。 可这两种情绪,跟梁朝肃此时此刻居高临下的地位,毫不沾边。 “菲菲道歉。” 他声音平直,不冷不厉的。 连城浑身汗毛炸开,确定他脾气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是觉得她发疯怼梁文菲过了。 还是有别的事,联想到她刚才不好的预感,连城一时如临大敌。 “哥哥——” “道歉。”他强硬。 梁文菲直愣愣盯着他。 刚才她告诉梁母自己的怀疑,梁母并不信,觉得是她婚期将近,大小姐脾气闹得太过,哥哥怕沈家对她产生不好印象,才冷脸教训她。 并不是袒护连城。 可她的感觉却越来越不妙。 “对不起。”梁文菲眼眶涨红,眼神却隐晦发狠。 连城毫无畅快的感觉,梁朝肃视线整个锁定她。 他背着光,高鼻深目处两团阴影浓重,愈发显他深沉,目光也深入阴暗。 一旦触及,便将她吞噬淹没。 远处突然传来梁母呼唤声,“朝肃,过来一下。” 梁朝肃没动。 连城盯着他视线,五脏六腑被恐惧撕开无数口子,飞快想是不是哪个环节暴露,还是全部暴露。 当男人与她擦肩而过,梁文菲快步追上去,连城所有筋脉痉挛到垮塌。 她瘫坐在走廊椅子上。 ……………………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冲动?”白瑛扶起连城,搂着她靠坐。“又是逼道歉,又是言语挑衅,不像你性格了。” “白瑛。”连城脸埋进她白大褂里,“接下来,我没有把握。” 两个亿的薄先生,别说连城这样一个境地尴尬的假千金,就是白瑛有家长宠爱,事业有成的二代,也束手无策。 或者说,三十岁以下的二代都束手无策。 除了梁朝肃,他在家族话语权和权威性这方面,一骑绝尘,无可匹敌,只比她们大五岁,拉开的却是五十年的距离, 所以,白瑛理解连城面对的压力。 “也并非全无办法。”白瑛小小声。“薄先生很爱他妻子,两人青梅竹马,十五岁确定感情,十八岁定亲,半生风雨,起起落落,如今惧内得很,而且你们有共同点……” “你想让我走夫人路线,拿沈黎川那段卖惨?”连城不是太赞同。 “我怀孕已经是抱上核弹了,要是搬出沈黎川搞什么情深似海,棒打鸳鸯,到时候梁文菲闻着味儿,立马狂犬病发,叫来梁朝肃这个三只眼,把整件事翻个底朝天 白瑛忍俊不禁,不合时宜哈哈哈,“你这张嘴,黛玉真传。” “抬举我了。”连城瘫着脸,“我是风雪山神庙,倒拔垂杨柳的带鱼,不是黛玉。” 白瑛吭哧吭哧笑不停,“就算哮天犬真闻到了味,也是你这关过去后了,到时候兵来将挡,见招拆招,我不信你斗不过他们。” “真斗不过。”连城坐起身,“现在是怀孕刚一个月,孕期反应,身形变化都没有,再等几个星期,万一孕吐,别说斗梁朝肃,梁文菲这个段位我都干不过。” 白瑛笑容顿住,脸上表情显得认真,“你做好决定了?” “什么?” 连城满脑子大吐特吐时,梁文菲踹门闯进来大喊,【瞧啊哥哥,我就说她孕吐呢。】 以至于白瑛话音一转,她一头雾水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决定?” “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白瑛又问。 连城沉默,低头视线落在小腹,手抬起一瞬又放下,上次就是在医院被梁文菲撞见她抚摸小腹,引出一连串的惊险。 她苦笑,“还在想。” 事实是,梁朝肃缜密如天罗地网,梁文菲时不时危机一发,她每天十面埋伏,清晨一睁开眼就是九死一生的战场。 再加上她心中时刻想的是另一个念头,留不留孩子真没想过。 第19章 以为我会碰你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任何意见。”白瑛捏连城的手,“只能劝你多想,慎重。” 慎重什么,连城心知肚明,无非是这辈子送子观音只赏她一次脸,她要是不接,下半辈子孩子的边儿都别想摸了。 连城深深吸气,呼气,又想到市一院妇科主任的提醒,孩子还可能有问题。 千头万绪勒得她喘不过气,“我这命运的齿轮一点没转,人生的链子倒是快要掉完了。” 这话说的惆怅,白瑛完全笑不出来,试图安慰她。 自小她们二代千金有一个小圈子,圈子里梁文菲那种自傲出身,脾气烧包的占大多数,剩余少部分是女强人那一派的。 白瑛两个阵营都混过,四年前连城身世曝光,两个阵营看不上连城了,不带她玩,白瑛就觉出无趣来, 恰巧她当时学医出国,被内科外科细胞解刨的教材,还有老外不当人的学阀导师,折磨到神经崩碎,全靠连城越洋电话,妙语连珠解救她。 白瑛重复一个记忆最深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磨难全是送经验,千难万险千帆过,金山银海天地广阔。” “那是对你。”连城恹恹,“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想能不用就不用。” 白瑛刚要回她,不远处斜插进来一道声音,冷冷冰冰的。 “不用什么?” 连城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刻从白瑛身上窜起来。 梁朝肃伫立在三米开外,手上拿着一叠报告单子,出众的身形和气势,让人来人往的大厅仿佛成了虚化的背景板,显他英姿勃勃,更显他深沉,不好惹。 连城迎上去,含糊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能不用就不用?”梁朝肃俯视她,盯着她的表情,“是不想上班了?” 连城心下猛松口气,嗯嗯啊啊,嘴上一通应付。 梁朝肃这个人不好骗,不好糊弄,但有些事上,他老古板。 新闻时事,行业变化,他洞若观火。 年轻人网上发疯的热词,阴阳怪气的口花花,他一无所知。 多少次,连城不正经内涵他,梁朝肃正儿八经的接受。 他现在误会到工作上的,连城一点都不奇怪。 “后悔了?” 他撩一眼白瑛,不咸不淡的,招呼也不打,转身往外走。 连城急忙跟白瑛挥手示意,小跑追上他,“什么后悔,后悔什么?” “职场勾心斗角,实习生工作繁重,当年你如果选择读研,这些苦头不用吃。” 连城推开玻璃大门,殷勤请他先走,“也不能这么说,先苦后甜我懂得。” 上班只是伺候老板,还能摸鱼应付。读研伺候导师,再加梁朝肃,时刻不能放松半点,连城疯了才会后悔。 梁朝肃身形一顿,微不可察的,连城没有发现。 只看他面无表情,大步往前走。 白家医院占地面积广,豪横的在主大楼西北方,圈出一大块露天停车场。 梁朝肃的车靠近绿化灌木丛,旁边梁父的车已经开走了。 “爸爸妈妈怎么不等——” “等什么。”梁朝肃拉开驾驶座车门,“等你吗?” 连城脸上表情凝滞了,沉默坐上后座。 梁朝肃不耐烦,“滚前面来。” 他之前隐约的不高兴,这会儿一点不掩饰,带着车内的空气都凝滞沉寂。 连城坐进副驾,主动解释,“我刚才没有不尊重,拿你当司机的意思。” 梁朝肃突然伸手过来。 连城惊惶靠上车门,安全带勒得越发紧,穿过胸前的部分,束缚出两个高耸的轮廓。 梁朝肃指尖逼到眼下。 连城抬手要挡,男人手背擦着她的手,落在副驾储物箱锁扣上,手指轻轻发力,哒的一声打开。 连城眼睁睁看他将一叠报告塞进去,再收回手,全程眼风不带她一下。 倒显得是她反应过激,自作多情。 “以为我要碰你?”他眼尾挑她,语气不大好。“不想我碰你?” 连城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半真半假只回后面那句,“青天白日的,医院人多,我害怕被人发现,反应大了些,没你想的那个意思。” “撒谎。”梁朝肃锁上车门,欲笑不笑的。“我好骗吗?” 连城果断摇头,“您英明神武。” 梁朝肃猝不及防这个回答,脸上冷沉皲裂一瞬,又绷住,“你这句也在骗我。” 连城简直了,举手发誓,“您英明神武,深不可测,无可匹敌,万寿无疆。” 梁朝肃沉默一秒,“你惯用的伎俩,虚虚实实,以假乱真。” 总结分毫不差,连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提惯用的伎俩,是他很早就发现了? 多早? 还是他才发现,诈她的? 察觉她有不认的意图,梁朝肃喉咙挤出一声哼,“就像这句,英明神武,万寿无疆是假,深不可测,无可匹敌是真。” “都真。”连城嘴硬。 “都假。”梁朝肃松开方向盘,神情专注到深沉,“这次假,昨晚没见沈黎川也是假。” 连城脸上没了血色,她到现在要是还没有明白体检时,梁朝肃莫名的阴沉是为何,就太傻了。“你查监控了?” 她连一句象征性反驳都没有,梁朝肃面容更阴沉。 “这次我没查。” 连城不信,不查监控,怎么发现她撒了谎。 也是她不长记性,梁朝肃什么时候信任过她,哪次不是先威吓她,看她绞尽脑汁,用尽三十六计,听她言辞恳切,逗弄够了,转头该查的实证,他一次不落。 她满腹恼恨,不说话。 梁朝肃看着她,眼睛深邃仿佛在她身上凿了个洞,洞穿她所思所想,“我以前哪次查,冤枉你了?我不信你,是你撒谎成精,咎由自取。” 连城攥着拳,一口接一口的吸气,仍旧缓解不了心头的窒息感。 她为什么撒谎,是她愿意吗,是她喜欢吗,是她有别的选择吗。 她说真话,跟沈黎川没有关系,没人相信。她想选择结束关系,离开梁家,梁朝肃压着她证件,发现一次严惩一次。 她试过无数种反抗的方法,到头来发现只要梁朝肃不点头结束,她就必须服从顺从,像签了卖身契的奴婢一样侍奉他,讨好他,发自内心臣服他。 第20章 他问身上干净了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挡风玻璃忽然落下一颗雨点,豆大的,啪一闷响,随即几个呼吸的功夫,霹雳啪啪砸响一片,嘈嘈杂杂将车内隔成一个独立密闭的小世界。 梁朝肃的轮廓,在灰暗色阴影里越靠越近,连城察觉到闪避,却被他摁着后脑勺凶猛吻住。 他解了安全带,也解了她的,连城察觉他手臂揽在腰间收紧发力,一瞬间的失重,被他抱进驾驶座,骑坐在他腿上,后背顶着方向盘。 雨声加大,风声激荡,他越吻越危险,负面情绪加压,点燃了他爆炸想要宣泄的情欲。 连城太了解他惩罚时的发泄,有多难以控制,毫不收敛,没有尽头似的,是沦丧暴烈的野兽,是没有理智和怜惜的。 她现在绝对经不起他发神经。 趁喘息的间隙,连城飞快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昨晚没骗你,当时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你才去开的门,发现是沈黎川时,他已经进来了。我昨晚讲的话也是真的,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你没有,他有。”梁朝肃额头抵着她粗喘,“他推迟婚事是蠢蠢欲动,上楼见你,是想确认你心意回头。” “他想回头,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事到如今,连城索性把话说得绝情无义,说死了。“我的心意非常明白,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过去式就是过去式,何况这个过去式已经让你妹妹怀孕了,还时不时给我带来麻烦,我现在听到他名字都头皮发麻,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窒息。” 梁朝肃拉开距离,打量她。 连城为人伶俐,口舌功夫特别厉害,怼人的话,能编成顺口溜。 逼急了,发誓也发得出口成章。 可每次太机灵,就显出她不走心,全是敷衍应付,以便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梁朝肃一直不吭声,连城实在忐忑不安。 车外急雨忽然停了,乌云散去,天光投进车内,照亮了他。 皮肤眼睛充斥情欲的激红,毫无平复退散的倾向,反而莫名其妙地更澎湃了,连城不可抑制的害怕,竭力后仰推开他。 梁朝肃单手钳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撩起她衣摆,摩挲腰际,茧子带着热度,手指上还有结痂的伤口。 两相叠加的粗粝,像滚烫的热砂,研磨小腹。“身上干净了吗?” 连城全身绷紧,她腹中藏着他的骨血,隔着一层皮肉,梁朝肃手掌的热量细密渗进去,像倾注打入的岩浆。 再加上他烧着欲望的眼睛,活生生内外共焚,连城肝胆俱裂,心脏仿佛都要跳碎了。 “没有……”她情不自禁地磕巴,“我……量大。” 梁朝肃想说什么,中控台上手机响了。 停车场另一边也走过来一家人,车外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车内尖锐的铃声震动。 梁朝肃深吸一口气,激烈的喘息声闷在喉咙,胸膛绷紧平复着。 连城感觉到桎梏松懈的一刹那,手脚并用爬回副驾,迅速扣上安全带。 余光瞥手机上来电显示是梁文菲。 一瞬间诧异至极,倒不是诧异梁文菲打电话,是诧异梁朝肃的备注。 不是菲菲,不是妹妹,连名带姓的三个字。 正式,规矩,生疏。 一点不匹配他给予梁文菲的宠溺和纵容。 “哥哥,黎川带着父母过来重新商议日子了。” 梁朝肃望一眼连城,意味不明的不愉,很值得品味,“不是要过两天?” “黎川心疼我,他说早定,我早安心。” 梁朝肃拽松衣领,似笑非笑,“他这会儿倒积极。” “哎呀哥哥——黎川是认真的。”梁文菲娇嗔一句,语气又低落下来,“可是他爸妈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哥哥你快回来吧。” 电话挂断,梁朝肃已然全然冷淡下来,不光情欲消退,眼中温度也消失殆尽。 他发动车,“刚才的话,你最好说到做到。” 连城品味出他的威慑,“绝对做到。” 沈黎川不知道当年实情,两人还能相安无事。 现在他全知道了,连城想到他闯进房间的那个眼神,愤恨激荡,不管做什么,无疑让她现有的情况,更雪上加霜。 ………… 车开出医院范围,绕了几条路都在换绿化。 刚刚才下一场急雨,路上车少人少,愈发显出工人忙碌。 她不自主多看两眼,只剩枝干的碗口粗大树根部包着圆土块,吊车吊起来种,洒水车跟着浇水,穿着黄马甲的植树工人来来往往。 连城仰头看天,灰蒙蒙的,初冬料峭,横看竖看也不是植树的好时节。 “很好奇?” 梁朝肃忽然出声。 连城扭头。 他也在望绿化带,望那些光秃秃刚种好的树,眼中积压翻滚着肆意,那肆意来得毫无缘由,没头没尾的。 连城实在搞不懂,嘟囔着回,“冬天不适合种树。” 梁朝肃收敛视线,目视前方,“不适合,不是不能种。” 现代园林绿化发展多年,只要钱到位,大雪天种树也能活,但那代价太大,政府决不会批准市政这么大动干戈。 “是要举办国际峰会吗?” “没有。” 连城皱起眉,“那平平常常的,市政哪来的钱?” “市政没有。”梁朝肃瞥她一眼,“我有。” 连城惊了一下,梁朝肃这四年完全显现出他经商的魄力手段,眼力毒辣,做事老练,唯利是图,平白无故砸钱给市政,满城换绿化,还是碗口粗的老树。 只这几条街的花费,大几千万都打不住。 实在跟他的作风不相符。 “那换的是什么树种。”连城着实好奇,又不敢直接问,旁敲侧击的。 梁氏在城郊有一个绿植园项目,早年项目刚开始,投资不大,种的都是些平常树种。 这几年项目不断扩展,连城听梁文菲偶尔提过,绿植园升级了许多珍稀品种,要是淘汰下来的老树,捐给市政,跟政府打好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春樱。” 连城陡然愣住。 绿植园没有春樱,倒是因为梁文菲喜欢,磨得梁父大笔一挥,在绿植园升级品类清单里,添了许多春樱种类,关山,麒麟,白普贤,红普贤,还有她最喜欢的松月。 只是她喜欢的松月,比不上梁文菲仅提一嘴的松月。 前有梁父追加投资,后有梁朝肃满城春樱。 第21章 警告她给梁文菲坐踏脚石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回到梁家,连城一进客厅,梁文菲正在倒茶,身边坐着沈黎川,右侧是沈母沈父。 一张长沙发挤着四个人,愈发显得对面梁父梁母坐的沙发空荡。 氛围却是融洽和乐的。 连城不太想掺和进两家合宜的场合,礼貌打完招呼,告辞上楼。 梁朝肃叫住她,“这就是你的教养?客人还在,坐下。” 连城转过身,眼风扫过梁文菲和沈黎川,“这种场合,我不适合在。” 梁母余光瞥见沈父沈母同时望一眼梁文菲,面色不太好。 她心里一咯噔,沈家是诗书传家的儒商,格外注重人品礼仪,今日来,沈父态度寡淡,沈母也颇有微词。 梁文菲坐到他们中间,温言软语哄了好一会,才见缓色,连城这一句,犹如风吹火星,眼见重燃。 梁母当即转头紧盯连城,语气严厉。 “菲菲在医院已经主动跟你道歉,大庭广众之下她知错能改,你还要抓着不放到什么时候,梁家养你二十几年,你就只记住不好,没记住恩吗?” 连城沉默。 记仇不记恩,梁文菲辱骂她时也讲过。类似的话,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讲出来,要么是看法惊人一致,要么是私底下早有交流。 而当人下意识盘算恩情,就是索求回报的时候,所以在梁母看来,梁文菲折辱她,是她应该的,梁朝肃压迫她,是她应该的。 梁家养育了她,她该献上皮肉血骨,粉碎自尊人格,为梁家生,为梁家死,为梁家五体投地,鞠躬尽瘁。 她不能有一丝一毫反抗,否则就是忘恩负义,忤逆狂悖。 “母亲,女孩们偶尔拌嘴,论恩仇就过了,梁家家大业大,也用不着计较一份养恩。”梁朝肃忽然出声。 他坐得端直,瞥向连城的眼神也严肃,“还不过来跟母亲道歉。” 连城一动不动。 她望见客厅悬吊的水晶灯,折射的五彩晶光划出两个世界。 沙发是一个世界,光华璀璨,热闹团结。 她站的楼梯口,是另一个世界,昏昏暗淡,形单影只。 如此割裂崩碎。 连城忽然弯眉笑,“您就当我白眼狼,生性狭隘刻薄吧。” 她转身上楼。 梁朝肃少见发了火,“过来,坐下。”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戾气,危险。 连城脚步一顿。 对上沙发上男人目光如冰,冻得她心脏一阵阵发寒。 再远处,沈父沈母睨一眼她,再睨一眼梁文菲,脸上不虞改换庆幸。跟着梁母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缓,与梁父对视间,心照不宣。 连城蓦地想起车里梁文菲的电话,瞬间醍醐灌顶。 梁朝肃是在帮梁文菲洗清名声,先是故意让她看到电话备注,心中惊异,再而车里提出春樱,一起一落,心绪不平。 回来后再强留她,进一步激恼她,现场上演一出她叛逆乖张的戏码,用事实证明梁文菲行为过激,全是事出有因。 连城骨头缝都渗出寒气。 难怪南方商界都传梁朝肃深谋远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女人之间玩手段,她没输过。 可他仅一个电话,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想好解决对策。一步步,一句句,暗藏陷阱,引着她自动跌进坑底。 手段高超,心思深狠,对她性情的把握,也精妙绝伦,再来一次她还是逃不过 想明白这点,连城也不抵抗了。 明摆着是踩她衬托梁文菲的局,梁朝肃哪里会放她临阵逃脱。 连城退下楼梯,视线梭巡一圈。 两排沙发只剩梁朝肃身边一个空位。 她不想坐,却必须坐,犹豫几秒,紧靠着扶手坐下。 客厅内沉默一瞬,重新热络起来。 她和梁朝肃之间本来隔着不大的距离,随着客厅气氛越发火热。 他竟凑近她,语气愠怒,“车里答应我什么?你不敢留下,是怕直面沈黎川和菲菲亲密?” 连城偏头,望见他眼中铺落了水晶吊灯几点灿光,黑亮沉郁,冷静到整个人都锋利。 想法却是摸不着边际。 她答应不沾沈黎川,不应该是见人就躲,拉开十万八千米的距离?坐下观看沈黎川亲密梁文菲,岂不是更彰显她在意难忘。 “恶心。”连城撇开头,懒得猜他心思,更不想看他,“我看不喜欢、厌恶的人,只会觉得恶心。” 身旁的男人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喘息声是急促了。 引得对面沈母关心,“朝肃不舒服?” 梁文菲刚才为保形象,一直不敢插言,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哥哥是还在生连城的气,她一直看不上我,什么都想跟我争一争。” 连城撩眼皮。 梁文菲怕她再揭老底,如临大敌。 梁母也瞧见了,先声夺人,“你又想闹什么?私底下牙尖嘴利,菲菲忍你了,如今是商量她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 “母亲。”连城叫不出妈妈,“我什么都没讲。” 话音未落,连城腰间猝然一紧,力道出奇的大。 她心口狂跳。 始料未及梁朝肃竟如此胆大妄为,知道他是在警告她老实点,安安静静做梁文菲的踮脚石。 可七八双眼睛盯着,他不怕被人发现吗? 或许……他已经不怕被发现。 如今外界公认他是克己复礼的禁欲主义,决不会跟妹妹有奸情苟且。禁忌曝光,所有人只会认为,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在先。 他是受害者,得大众怜悯原谅,她是妖妇贱人,骂名苦果全由她背。 连城从头到脚仿佛浸泡在冰潭里,一声不敢吭了。 “越大越不像话……” “次次顶得菲菲下不了台……” “太浮躁,戾气重,不服管教……” 简直颠倒黑白。 连城顾不上这些,精神崩到极致。 她垂头认下所有,梁朝肃手臂却没有收回,一直箍在她腰际,时不时手指摩挲一下。 他动一下,她打一个寒颤。 “梁副董什么时候结婚?”沈黎川突然出声。 沈母一怔,随即也好奇了。 梁朝肃在二代子弟中实在太拔尖了。 生的模样俊朗,能力更强,野心勃勃的事业型,四年攻克北方,梁氏资产上翻数倍。私下不抽烟,不爱酒,不好色,不赌博,投资必赢,重点是顾家。 除了上班,必要的应酬,剩余时间全泡在家庭上,事事操心,事事耐心。 沈母再偏向自己的儿子,也觉得沈黎川不论哪个方面,都比不上梁朝肃。 这一想,她倒理解梁文菲了,谁有这样一个哥哥,看黎川也会焦躁不满。 第22章 梁母亲眼所见猫腻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朝肃二十八岁了,与他同岁的孩子都会走路了,你是真能坐的住。”沈母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她要有这样一个儿子,全世界的姑娘她能筛一遍。 “哪里坐得住。”梁母瞪梁朝肃,“从他二十岁,我就给他相看,挑身材样貌,挑家世情趣,就没一个他看得上的。” 连城不在意她们的话题,但梁母视线一过来,她不由慌张,情不自禁双臂环抱小腹,压住梁朝肃乱动的手指。 梁母视线移走,她来不及松口气。 沈父视线又移过来,端详他,“朝肃从部队回来后,大刀阔斧,锐意进取。事业心,圈子里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可能不喜欢娇柔贤惠的大家闺秀,更偏向能并驾齐驱,跟得上他的伙伴。” 沈父位置在侧对面,隔着一张小叶紫檀的茶几,虽然拉开两三米的距离,但视角比同侧梁母,更能看清整体。 连城手臂架开,变成十指交叉在小腹,两边手肘曲着,全遮挡住。 姿势拘谨的僵硬,整个人小刺猬炸刺一般。 梁朝肃喉咙里闷出一声笑。 偏偏被梁母听到,不由探头看他。 梁朝肃一贯不爱笑,即使上面领导组下来的官方接待,他态度敬重,笑纹却淡。 遑论笑出声,梁母瞧他面容平静,八风不动,一时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随即嗔怪他。 “你沈伯父说得对吗?你喜欢事业强一点?怎么不早说。” “不喜欢。”他否定的毫不迟疑。“我事业心强,是想保护家庭,跟择偶类型没有关系。” 梁家家大业大,就算没有梁朝肃这几年飞速扩张,也用不着“保护”这样的形容。 全场不解目光聚集过来,包括一直没出声的梁父。 连城手心,后背,额头一茬茬冒冷汗,架着的手臂情不自禁哆嗦。 梁朝肃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旁人目光越专注在他身上,他越压着她紧贴。 从侧面看,连城右侧肩膀已经贴上他胸膛。 肉眼可见的,梁母这次察觉了,皱紧眉头,张嘴要斥责她。 “那梁副董喜欢什么样的?”沈黎川再次抛出话题,引走众人注意力,“二十二,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年岁跟你不相配。二十五,六岁的刚好,我有几个北方学姐,家里不差,介绍给梁副董认识认识?” 梁母经沈父那一点拨,觉得沈黎川说得在理,“二十二确实岁数小,不稳重,不懂得体贴人,连城今年就这个岁数,实在叛逆。” 二十二岁,连城…… 梁文菲心头一动,不住地打量连城。 目光不狠毒,不像找碴儿,直勾勾地审视,比以往更叫连城警惕。 她实在忍不了,借着梁文菲角度太偏移,重新双臂环在小腹,右手伸在左肘下,狠推梁朝肃手。 “二十二挺好。”梁朝肃眼底带笑,手指分开她手指夹住,十指相扣似的,掌心贴着她柔软的掌心。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哑着嗓子,“不稳重是年轻有活力,不懂体贴可以调教。” 叛逆……他在嘴里含了含,最终压进喉咙。 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很正常。 梁母没感觉到不对,只有沈黎川和梁文菲,双双脸色一变。 梁文菲心中怀疑更深了。 梁文菲勉强笑,“哥哥就会开玩笑,黎川你快把那几个学姐微信推给哥哥,要是发展得快,说不定还能和我们一起结婚,双喜临门。” 沈黎川拿出手机,主动走过来,二维码递到梁朝肃眼皮底下,“梁副董加吧,学历,长相,身材,家世都跟你匹配。” 他太靠近,余光只要稍稍偏移就能发现。 连城全身紧绷,用力挣脱梁朝肃的手,却被他死死扣住,手臂也收紧,像是要把她半抱在身侧。 沈黎川似有察觉,扫一眼两人紧密奇怪的姿势。 梁朝肃瞥他,散漫不羁地笑,“南北差异大,我还是喜欢南方的小姑娘。” 沈黎川欲笑不笑的,“南方小姑娘?这么具体,梁副董有人了?” 他声音裹满了冰,四面相对,充斥着愤恨的阴鸷。 梁朝肃眉梢一挑,漫不经心的语气,“你问题太多了,我认为我有资格教你一个道理,男人成家立业,是责任更是义务,你的注意力该收敛收敛,总盯着别人家事,只会荒废事业,怠慢妻子。” 妻子。 沈黎川咬牙碾碎这两个字,眼睛烧穿了火,再次凑近,肩膀胳膊若有似无擦到连城面颊。 他没察觉,刻意压低声音,阴森森的,“你真以为……” 梁朝肃毫无征兆推开他,一手拎着连城衣领,推她离开沙发,“上楼。” 这一瞬发生的太快,在场人皆是一愣。 几束目光盘旋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 梁文菲登时起身,刚才沈黎川身体完全遮盖连城,距离太近,她已经忍不了。 现在哥哥一把推开。 是连城对沈黎川动手了?还是动嘴了? “连城你碰——” “菲菲。”梁母及时截断她后半句,印象刚刚好转,绝不能功亏一篑。 一句话的停顿,连城小跑上楼。 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 梁文菲牙根咬得嘎吱响,眼中凶光触目惊心。 连城顾不上楼下如何解决,她坐在梳妆台,一口接一口大喘气。 镜子里映出一张仓皇惊慌,快要崩溃的脸。 连城本就清楚以现在状态,她在梁家撑不久。 而今天梁母的态度,梁父的默认,梁朝肃超乎寻常的不好对付,更是将这个不久,缩短到无限小。 还有沈黎川,他如今真的是个炸弹了。 她得离开。 而且得尽快离开。 可离开前,她还有一关未过,薄先生…… 梁朝肃说薄先生下午到,连城卡着午饭时间点提前下楼,准备再刺探一些消息。 楼下梁母在小花厅招待沈母,梁文菲在旁沏茶水。 梁文菲回梁家后,梁母打心眼为她着想,疼她的同时,制定了许多豪门爱好的学习计划,以便她尽快融入圈子。 梁文菲刚开始学得起劲,后来嫌弃舞蹈太累,弹琴要练,插花美学素养要求太高,只有梁母亲手教的梅花小楷,和梁朝肃盯着的茶艺,学得不错。 但不管她学没学会的,连城都被禁止再表现出来,她从小就有的舞蹈室,练琴室,花艺室,梁文菲不学后直接拆除了。 而梅花小楷和茶艺,梁文菲在的场合,她必须说不会。 这般想来,踩她烘托梁文菲,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惯例了。 只是她一直不承认,不愿向深处想,也制止自己想,宁愿自欺欺人罢了。 第23章 不要痴心妄想承认你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没有进花厅,在楼下转了一圈。 梁家待客一向是分开的,梁母在花厅招待沈母,梁父就会带沈父去书房,连城本就不是找他们,可转完一圈,梁朝肃的影子都没见着,甚至沈黎川的也没有。 她皱紧眉,进厨房问王姨。 连城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二楼台球室面向挑高客厅的窗户也关上。 室内桌球灯很亮,映出拿着长球杆的两个男人。 一个面相温润,横眉怒视。 一个冷漠深沉,意味不明。 梁朝肃敛眸用巧粉蹭完杆头,随手撂在桌脚,俯身架杆,在一众不能打的球里,精准瞄准一个,角度准头分毫不差,手臂收紧发力,黑球入袋,一桌死局顿破。 “你不是我的对手。” “当然不是。”沈黎川目光巡视球台,眼角眉梢全是讽意,“我与连城道德感高,比不过梁副董和梁千金无耻下作。” 梁朝肃立在他斜对面,“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绕圈子,不装无辜,直接挑明了。 沈黎川一愣之后,胸腔沸腾的恨怒,轰然炸开。 他甩手扔下球杆,砰一声,杆头撞在墙上,应声折断。 “刚知道梁副董的好手段,不愧是绝世好兄长,帮亲妹妹爬假妹夫的床,从古至今还是头一遭。为亲妹妹侮辱养妹,更是闻所未闻。” 折断成两截的球杆,咕噜噜滚过来,沈黎川一脚踢开,双手撑在球桌上,光亮纤毫毕现照出他脸上厌恶恨极的神色。 “圈子里盛赞梁家家风好,忠诚仁义谦让慈善,现在听来真叫人恶心至极,笑掉大牙。如此肮脏的手段,腌臜的心思,禽兽不如的行径,你们算个人吗?只怕蛇蝎都比不上梁家。” “骂够了?”梁朝肃好似无动于衷,后退几步,坐在沙发里,“现在该我问你了。” 沈黎川简直要笑,“问我?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凭你不要脸,龌龊又歹毒?” 他这些唾骂,对久经商场的梁朝肃根本不起作用,小儿骂街于事无补,梁朝肃从来目标明确,只做不说。 “集安路芸柠茶餐厅,那天她是去见白瑛,还是去见你?” 沈黎川表情沉下来,连城自然是见白瑛,他只是恰巧在隔壁。而连城见白瑛目的是隐瞒怀孕,梁朝肃现在问起,显然是已经知道那天连城的行程。 是他已经知道连城怀孕了? 沈黎川觉得不是,那天连城惊恐彷徨,他字字在耳,走的时候特意关照过茶餐厅的老板,侍者封口,监控删除。 连城今天体检也过了,梁朝肃的反应不像有察觉。 梁朝肃后仰,翘起一条腿,眯起眼不放过沈黎川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你前天派人接触白家医院体检主任,又是为什么?” 沈黎川蓦地退后几步,面容隐藏进阴影里,“没有为什么,我不能接触?” “你可以接触。”梁朝肃目光锐利,“要是询问菲菲情况,关心她身体,我不会过问。但你问的是连城怀孕,不该好好解释一下?” 沈黎川心下一松,他找体检主任问的全是连城前几年体检状况。 话题只进展难孕,而不是怀孕怎么隐瞒。 “那应该是你向我解释,连城从小身体很好,你强占了她,她马上不孕不育,说的过去吗?” 他伸手转过台球桌上方的灯,刺眼的光线直射梁朝肃。 照在他脸上,紧绷的线条,寒冰一般的阴鸷凛冽。 “我再提醒你一遍,她身子好不好,能不能怀孕,都跟你没有关系。”梁朝肃站起身,几步逼上前,钳住吊灯,硬生生反转向沈黎川,“你要是不死心,听听这个。” 梁朝肃拿出手机,连城诚恳的声音一泄而出。 【当时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你才去开的门……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也没有多余的想法……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过去式就是过去式……给我带来麻烦……听到他名字都头皮发麻,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窒息】 沈黎川用力扭转吊灯,可力道相差太大,吊灯纹丝不动,照着他脸上拼尽全力的狰狞。 “你可是真二十四孝好兄长,为了梁文菲什么都肯做,这些是她的真心话吗?只怕是你威逼压迫,她反抗不了屈从罢了。” “是不是真心,你听不出来?”梁朝肃嘴角一丝笑,凑近他,“她性子摆在那,这种话出口,绝不会再回头。” 沈黎川呼吸急促,太阳穴青筋暴起,“你觉得你赢了吗?为你无耻的亲妹妹赢得一个男人?” 梁朝肃云淡风轻挑眉,“不是吗?” “你输了。”沈黎川收回手,“梁文菲即将嫁进沈家,未来她过什么日子,在我不在你。而你,更可笑,丢了西瓜捡芝麻,你不当连城是妹妹,她现在也不会当你是哥哥,你将来必定后悔。” 梁朝肃倏地发笑,“这就是你的想法?一种精神妄想的胜利?” 他直白到极点,“连城最好没有痴心妄想我做她哥哥,我这辈子也绝不后悔否认她这个妹妹。至于菲菲未来的日子,你说了不一定算,但我说了你绝对要听我的。” 沈黎川注视他,恼恨到极致,“你梁家势大,我沈家也不差。” “沈家不差,你差得远。”梁朝肃睥睨他,“我劝你乖乖做好一个妹夫,否则我不介意联姻变入赘。” 沈黎川目眦欲裂,他想反驳梁朝肃,偏偏梁朝肃有这个能力,梁氏目今已有国际化发展的计划,吞并沈家或许有难度,但拖垮沈家,联合他人围剿沈家,不过是时间耗费的投入。 沈黎川转身拉开门,脚步刚抬起,顿在半空,意外又惊诧,“连城?你什么时候来的。” 连城视线越过他,扫进室内,触碰到梁朝肃立即缩回,“刚到。” “都听见了?” 连城手指颤一下,没否认。 沈黎川转头看梁朝肃,想从他脸上找出放狠话被听见的心虚,可惜男人立在灯光后,阴影的暗沉,只显出他冷漠。 “你听清楚就好。”沈黎川意有所指,“禽兽不会后悔,血脉里的东西不会变。” 连城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攥紧,抬眼望他神色。 沈黎川皮肤瓷白,眼睫天生浓翘,眼珠偏向咖啡色,使他看人时一腔真诚清透,此时别有深意。 连城明白他血脉不是笼统指梁家了,而是指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24章 不要不识抬举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沈黎川。”身后男人警告,“我只宽容你这一次口无遮拦,你和你沈家不要不识抬举。” 沈黎川一顿,喘息声又粗急几分,瞥见连城垂下头的那一丝神色,他深深吸气,迈步离开。 连城听见他脚步声下了楼梯,反手关上台球厅的门。 梁朝肃依旧伫立在原处,光线只照亮他身上宝石蓝西装,挺阔,板正,天生压人一头的威势。 “有事?” 连城左手背后。“没事了。” 她来时想得好好的,用创可贴小意关心他的伤,待他态度满意软化,再伺机打听薄先生。 但想和做是两码事,她自认足够清醒,却仍旧感到痛苦。 连城转身拉门。 “站住。”梁朝肃问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连城吸口气,“没什么。” “没有你藏什么。”身后声音由远及近,转瞬一具宽阔的胸膛贴上来,举起她的左手,连城立即右手抱住,不让他看。 “打开。” “没有东西。”连城撇过头。 台球厅门口没有开灯,昏昏黯淡,连城长发披散着,在昏暗里是愈发浓稠的黑,衬得她侧脸极白,下颌小巧,仿佛一张苍白的纸,十分易碎。 梁朝肃抿唇,语调缓了一些,“自己拿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声音在男人中少有的兼具磁性和醇厚,只是他日常话少,多是拿主意定局面的决断,磁性醇厚就变成铿锵有力,犹如金石相击。 此时再缓,连城也惧怕他。 手痉挛似的张开,白皙掌心上两张皱皱巴巴的创可贴。 梁朝肃拿起创可贴,摊开抻平,干胶布背面印满一只连一只的小鸭子,嫩黄色,憨态可掬。 他被刻刀划破的两根手指,条件反射一翘,“给我的?” 连城忍不住呛他,“我不会痴心妄想。” 男人一张脸顿时沉下来,声音也冷,“所以这创可贴,你本来是用来关心哥哥的?” 不是给梁朝肃。 连城垂下头,一言不发。 梁朝肃手指发力,创可贴扁成一团,隔空丢进垃圾桶,“以后送哥哥的东西,不要让我看见。” 连城忽然奔过去,梁朝肃神情一变,“站住。” 连城置若罔闻,捞出垃圾桶里的创可贴,干胶背面防粘布已经脱离,胶布粘连,彻底抻不开了。 她紧攥着,“当我这次没来过。” 连城开门,男人扼住她手腕。 连城甩他,动作刚起,被强硬压下,连同她整个人箍进怀里。 “你来过。”梁朝肃掰开她手指,取出被攥团更紧的创可贴,强迫她看,“这是证据,证明你听到我的话,以后也要牢记住。” 他扬手一丢,两团创可贴重新坠进垃圾桶。 连城怔怔看着,牢记住…… 其实她早就记住了。 只是从小到大十几年感情,要割舍就如毒瘾戒断,不经一番骨肉支离,死去活来,她操纵不了。 而今天她送创可贴的这点虚情假意,都被他深恶痛绝,毫不留情碾碎,以此作为警告,可见厌恶她到极点。 连城心里彻底划开一道沟,往后她是真的能了。 “知道了。”连城推开他,“可以走了吗?” 不反驳,不抗争,这么听话。 梁朝肃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除了创可贴,还有话要对我讲的吗?” 连城一惊,仰起脸观察他,“你觉得我还有别的话?” 她目的半途而废,根本没有问出口,难道他从进门就看出来? “那你有吗?”梁朝肃任她看,她目光多停留几息,他嗓音也莫名暗哑。 “你这次很乖,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连城不喜,反而头皮都炸开。 梁朝肃喜欢钓鱼执法,连城以前天真,瞧他脸上带笑,眼神也柔和,他问有没有想要东西的时候,连城直白回答,证件。 结果自然不必说,她多次偷拿证件逃跑,梁朝肃只用这一句话确认她贼心不死,下场是惨痛的。 大学考试季,她连旷一个星期课,在他床上昏天暗地。等到导员怀疑她失踪,电话联系梁母,梁朝肃才放她一马。 “没有要求。” 梁朝肃微顿,似乎有些失望,抬起她下巴,注视她,“菲菲婚期定下了,腊月初九,母亲给她陪嫁梁氏百分之三的股份,南省三套庄园,二十六套房产,金银玉器不计数。你与她同岁……就没有想要的?” 连城观察他神色,飞快分析他意图。 摆清梁文菲嫁妆丰厚,是暗示她梁家很重视婚事,警告她别生乱。 提及岁数相同,应该是指她也该嫁人,连城想起薄先生那一个亿,如此大的投入,可不是要尽快找到回报。 可她明面不知道一个亿,要是顺着他意思,表现出对婚事的迫切,以梁朝肃的精明,指不定要察觉出纰漏来。 连城攥拳,但也不能不接茬,“没有想要的。” 话题拐到这,她灵机一动,“我身子还没好,不适合结婚,还是等薄先生看看再说。” 梁朝肃蹙紧眉,连城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梁朝肃手抚上她脸颊,手心干燥温热,茧子随着摩挲,剐蹭肌理,不易察觉的隐忍。 “薄先生出车祸了,暂时来不了。” 连城肺腑一震,勉强维持住表情,“怎么会——什么时候?” “上午去机场的路上,跨江大桥十二连撞,他的车在末尾,现在昏迷不醒。” 连城迅速调整好情绪,同情急切,“还伤到哪里了?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醒?” 梁朝肃端详她,“你很关心他?”他顿了顿,自我解答,“你一向有这好心。” 连城没接话,薄先生车祸她该怜恤同情的,偏偏心中最多的还是喜悦,庆祝她逃过一劫。 梁朝肃还想说什么,门外佣人敲门,“大公子,夫人叫你入席了。” ……………… 连城这一顿饭,吃的闷声不吭。 席间梁文菲如何撩拨她,她不带一丁点反应,散席就快步上楼。 薄先生这最难的一关,她过得始料未及。 但梁家有钱有势,梁文菲保胎重要,没有薄先生,也会有张先生,李先生…… 指不定明天就蹦出来一个。 连城不会次次好运,她得尽快找到一种不会半路被抓,跑完不会被逮的离开方式。 第25章 她找死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第二日,星期四,连城能去上班了。 到了车库,新司机也到岗。 “我姓韩,连城小姐可以称呼我老韩。” 连城握住老韩的手,一个四十上下的平头男人,个不高,身材精干,眼神很亮,手上有厚茧。 她望一眼管家,“老韩以前当过兵?” 管家回应,老韩却一言不发。 一般人少说会自我介绍一下,再不济也要惊讶问一句,“您怎么知道。” 老韩这样沉默,要么是梁朝肃吩咐他监视,要么是本性如此。 连城心一沉。 她上个司机小刘就得过梁朝肃吩咐监视她,但小刘爱抽烟,她抓到几次车内有烟气,没有揭发他,小刘态度自动松缓下来。 若非堵车遇见沈黎川,梁朝肃不会察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韩这种当过兵的闷性子却不同,踏实,认死理,一身部队里训出来的服从就是命令。 等到公司,连城更确定了,一路上她话题从孩子换到中年危机,连半老徐娘的寡妇都侃上几句,个个踩在四十岁男人的心坎上。 老韩除了点头摇头,仿佛不会说话。 在她准备离开的关头,司机换成这样一个人,无异雪上加霜。 连城心中丧气,面上端着笑,从电梯一路挤到工位,电脑刚开,总经办的秘书突然大驾光临,“梁连城,来一趟总经办。” 连城眼下正是实习末期,除了不爱加班这一条有毛病,剩下的专业能力,为人处事全部满分,项目组内一致通过实习生里就留她。 带组经理不免要问,“黄秘,什么事情?是不是连城哪里不懂事,惹了眼了?” 只要是职场就有内斗,项目部内争项目,更是掐到血流成河,哪个组新进了得力的种子选手,其他组防备下手,老生常谈了。 黄秘笑容完美无缺,“好事,小柏总要见她。” 连城满头雾水。 她进这家公司特意调查过,柏氏起家在北方,一年前才在南方设立这家深恒建筑分公司,经营范围跟梁氏有重叠,却不搭边。 无它,资格不够,属于梁氏吃席,它拣剩菜的那种。 柏家派来开阔市场的小柏总,是偏房第三女,年岁比她大两岁,能力不好不坏,所以这一年业绩不温不火。 现在突然要见她,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还是梁朝肃打了招呼。 随即连城否认,梁朝肃不会关照她的事业。 跟着黄秘书一路上楼,小柏总像是等她很久了,连城一进门,就指椅子,“坐。” 连城记得小柏总全名,柏惜文,颇有港风意味的名字。 一见之下,人如其名,瘦的干练,齐肩短发,眼神很亮,不掩饰野心的那种亮,一种强信念感的精英范。 二代里事业挂。 连城坐下,静等她开场。 “公司正在竞争梁氏一个大单,项目部为此重组了一个专项组,现在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人手不足,李经理向我推荐你。” 柏惜文开门见山,“我看了你实习期过手的两个项目,基本功很扎实,想法也很好,如果你同意加入专项组,即刻转正,薪资按组长级别发。” 连城这下确定,她跟梁家的关系被发现了。 柏惜文像看穿她心思,却不点破,“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除了项目冲刺,最后这半个月要加班,会有些累之外,分红丰厚,项目完成还有晋升。” 连城心头一动,加班…… 如果有一个避不过的必要性加班,当做借口,她留在外面的时间大大增加。 一来能有时间琢磨离开的路子,二来,还能避开梁朝肃,她生理期已经假装一个星期,再拿这个借口搪塞梁朝肃,显然不行 “我个人当然愿意加入专项组,但我恐怕能力有限,不足以达到小柏总的预期。” 豪门不分地界,培养出的千金,别的或许不会,言谈机锋绝对会打。 此能力非彼能力,指的是她对梁家的影响,项目组图她梁家的身份。 可连城心里没底,要是梁氏那个项目,不用梁朝肃亲自审核,高管大部分认识她,大概率给一两分薄面。 如果梁朝肃亲自过目,有她不如没有。 柏惜文豪迈摆手,“预期是预期,项目风险我还是懂的。” 这就是要赌了。 连城被黄秘书亲自送到人事部,重新签了正式入职合同。 工位从楼下换到楼上,专项组的组长姓刘,一个笑容可掬的弥勒佛。 并非连城一照面就给人起外号,组长真名米乐福,自我介绍弥勒佛,这外号组员都叫。 除此之外,还有黄角大仙,太阴星君,黑无常,白无常,连城头一次见职场,要以姓为基准,起神仙外号的。 可入乡随俗,她正式入职第一件事,竟是上网搜封神榜,给自己立地成仙。 ……………… 白瑛来找她时,连城还在头疼这事。 “看你今天能来上班,我就放心了。”白瑛吁口气,“沈黎川那个大傻春,竟然在梁朝肃眼皮子底下,来找我家医院的主任,好在我提前打过招呼,要不然这次要被他拖累死。” 连城已经知道了,想来梁朝肃体检时,那格外阴沉的表情,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还有梁文菲抓奸那次,他上楼审问她有一句,是见白瑛还是沈黎川。 她当时以为是问她偷偷请假去医院那次,昨天在台球厅听他问沈黎川茶楼,才惊觉原来那次见白瑛,在有意赶走司机的情况下,他竟也知晓。 连城忽然发现,除了怀孕这件事,她旁的,竟没一件瞒的过梁朝肃。 他的城府和手段,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薄先生车祸,你昨天走大运了。” 连城坐在花坛边,晃悠腿,“死中求活,岂能长久?” “说的也是。”白瑛叹气,“那往后你准备怎么办?” “跑呗。”连城恹恹,“沈黎川现在知道我怀孕,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他在攒把大的。还有梁朝肃,我是真怵他,头上三只眼,八百个心眼子,玩不过,只有跑的起。” 白瑛一时难以接受,“跑什么?你要是决定脱离梁家,换个小城市不就好了,怎么跟封建社会逃命一样?” 可不就是在逃命。 连城有气无力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梁朝肃在图我联姻?他拿一个亿跟我玩,结果我要脱离梁家,这不是找死吗?” 第26章 把她卖给老头做情妇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白瑛拍脑袋,“那你也不用跑啊,这……这……” “不用这,我留下死的更快,他志满意得安排好联姻,利益都分割好了,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哪个联姻对象能忍?他赔了本,还陪上名声,你觉得是他能放过我?还是梁家能放过我?” 都不能。 白瑛闭嘴了。 过了会儿,白瑛又忍不住,“那你可以……可以不要孩子……” 连城觉得她天真,“梁朝肃图我联姻的前提,是治好我不孕不育,我现在打掉孩子,就算手术瞒得过梁家,后续瞒得过老中医吗?” 白瑛摇头。 连城索性摊开了讲,“再往幸运了看,梁朝肃为了自己名声,替我瞒下来。那接下来,他那种商人本性,一个亿总要有回报。” “可我流产导致真不孕不育,豪门世家联姻是不可能了,只有给有钱老头做填房,最坏是送达官显贵做情妇。” 填房,情妇。 白瑛想反驳梁家名声在外,哪至于如此。可脑海里闪过医院走廊里,梁文菲不由分说的厮打,还有梁朝肃不留余地的压迫逼问。 她张口结舌。 连城看的很清,“白瑛,能想的路,我都想了,但事实是我没路走,除了消失,梁朝肃逮不到我的那种消失。” 白瑛担忧而来,丧魂落魄离开。 ………… 连城回到工位,隔壁太阴星君来统计外号。 连城翻遍封神榜,没一个跟她名字贴近,只能瘫着脸,“土行孙。” 太阴星君全名叫泰多多,是位中等个,偏圆润的姑娘,最是爱美。起外号时,要不是弥勒佛嫌嫦娥太直白,她不会选太阴星君这么隐晦的称号。 所以非常不理解,连城长着一张仙气脸,身材婀娜,气质又出众,怎么会选土行孙这个矮丑挫当外号。 “你要不再想想?嫦娥这个称号给你,弥勒佛绝对没有意见。” “不用,土行孙多吉利。” 泰多多愣住。 他们深恒是建筑公司,组里竞标的是梁氏植物园扩建项目,说来算去都是跟土打交道。 土行孙封号“土府星”,擅长地行术,起这外号,简直是请老祖宗上身,吉利附体了。 “倒也不必牺牲这么大——” 连城一怔,反应过来是泰多多想歪了。 她哪是给公司图吉利,那是给自己跑路求神通。 “没事,打工人打工魂,老板加薪我成神。” 泰多多倒抽一口凉气,想说什么,碍于还不熟,只丢下一句,“今晚留下加班。” 这本就是连城目的,自然毫无异议。 专项组对梁氏植物园的扩建情况,仅限于书面了解,连城回忆梁文菲的显摆,适当补充一些小细节。 就这样早出晚归三日。 不仅前两日完美避开梁朝肃,今天星期六也加班,不用待在梁家。 而专项组成员也大多接受连城,工作沟通和交接上,融洽又丝滑。 加之弥勒佛感动连城在外号上,为公司,为项目的倾情奉献,决定在为她举办一个新人欢迎会。 下午刚上班,在群里宣布,“今晚不加班,为我们新进土行孙这员大将,一起嗨翻白玉京。” 不用加晚班,还是去白玉京,群里一片欢呼雀跃。 连城皱眉。 白玉京玩一圈可价值不菲,况且背后梁朝肃参股,梁文菲还挂了总经理的头衔,隔三岔五去视察一圈逞威风, 万一不凑巧碰上……晦气。 可她一介新人,没得挑剔的余地。 好在项目组资金有限,再奢侈也只能在二楼角落里开个小包。 连城一路无惊无险进到包厢。 白玉京的包厢,分国风和异国风情两种,他们这个是国风款。 泰多多转悠一圈,嘴长得合不上,随手拉人感慨。 “早听说白玉京奢华,却不失雅致,还是娱乐场所出了名的正规,进出都是高端人士。哪像我们小县城,KTV,酒吧装修都是土豪金,进门也不查证件,全是二流子刷脸。” 连城准备抽离的手停住,“不查证件?” 泰多多啊一声,心情放松,话也多起来,“不查啊,我们那就是南省下边排不上号的小县城,不仅娱乐场所不查,平时打车,坐大巴也不用证件,还有那种二三十的小宾馆,随便住,方便得很。” 连城心肝都在颤,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这三天正发愁,证件又压回梁朝肃手里,跑路不方便,机会就蹦到眼前。 连城正想追问几句,泰多多却不耐说了。 包厢里狂欢已经开始,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泰多多扎进入群,连城多次凑近,都被其他同事热情打断。 见眼下实在问不出什么,连城找借口出了包间。 用手机查泰多多提的小县城,发现是距离南省竟不远,而且就有直通的班车。 连城急忙搜是否要用证件,官方回答必用,底下却有评论,只要上面不检查,上车给钱就行。 连城心跳加速,这一刹那,走廊暧昧的昏光,都感觉明亮了。 继续往下翻。 斜里倏地横插过来一只手,抢她手机,连城条件反射背手躲过。 就听一道戏谑的声音,“连城大小姐,偷偷摸摸看什么呢?这么见不得光,在偷人?” 连城锁定屏幕,收起手机,才撩眼皮看来人。 一头蚊子血色的头发,涂脂抹粉一张脸,一米七的个子,日式花美男的打扮。 来人是狐天德,狐家这辈唯一的男丁,上面五个姐姐,围着宠出来一个贾宝玉,最爱管女人间的私事,视梁文菲如自己的林黛玉。 她退一步,“别紧张,偷狗都不偷你。” 狐天德脸色一变,盯着连城看几秒,忽地转笑。 “说得对,你现在就只配偷狗。毕竟圈子已经公开了,你心肠歹毒,对菲菲怀恨在心,勾引沈黎川不成,就仗着臭牙尖嘴,气菲菲见红,想害她流产。还在白家医院假装怀孕,刺激菲菲,坏她的名声。” 连城没了表情。 原来那天在沈家面前踩她还不够,还要扩散到人尽皆知。 不过,这的确符合梁朝肃行事的风格,做事做彻底,不给敌人一丝反击的可能。 为了梁文菲,他这个哥哥还真是不遗余力。 头一次逼得连城哑口无言,狐天德鄙夷又痛快。 第27章 圈子里都看连城是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如今真相大白,所有人都知道你真面目,圈子里,再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连城,你早不是梁家千金了,知道大伙儿现在怎么看你吗?” 连城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这四年圈子明里暗里的轻蔑排挤,从未断绝。有梁文菲事事外传,梁朝肃对她有多差,圈子里人人跟随,就有多差。 放在以前,连城鲜血淋漓。 但眼下,她很平静。 一种暴风肆掠过,满地残碎,绝望却已经接受的平静。 以及,知道自己即将重建的希望。 毕竟,她要跑的,不是吗? 狐天德见不得她平静。 “你还在装什么款,千金小姐的架子你配端吗?” “大伙儿看你就像是一条狗,一条死皮赖脸的狗,赖在梁家,赶也赶不走。” “不过,我觉得你连狗都做不好,只知道巴结朝肃哥,却忘记家里还有菲菲这个主人。” 连城突然大步逼前,面容从阴影里脱颖而出,灯光照亮她眼底的寒刀冰刺,凛冽的骇人。 “我什么时候巴结梁朝肃?” 狐天德情不自禁怂退两步,连城再度欺上,逼他继续后退。 “至于狗,我只被狗咬过,你这么刻薄嘴贱,所以才当了汪汪先锋官吧。” 狐天德后背抵上墙壁,一撞之下才反应过来,随即恼羞成怒。 “你才是狗,你怎么巴结朝肃哥的,大家全知道。又是大清早借收证件,去敲朝肃哥的门。又是梁夫人让你抽血,装柔弱接近朝肃哥。” 他捏着兰花指,掐嗓子学女腔,“‘你说过信我,话还算数吗’。” “简直笑掉大牙了,想借勾引朝肃哥留在梁家,也不看看朝肃哥什么段位,你什么品种,他恶心死你了。” 连城面色苍白,荒诞又难堪。 那般没有尊严的哀求,时隔几日被不在场的人,绘声绘色学出来,一字字碾着讥诮。 就跟寒冬腊月被人扒光衣服,赤裸裸游街示众,身上最不想被瞧见的不堪隐密,被人细致观赏,品头论足,再口口相传。 她心中再平静,也忍受不了自尊这样被人冒犯。 “这些,都是梁文菲告诉你的?” “是又怎样,你难不成还想抵赖?” “我抵什么赖?”连城再次逼上前,“真是物以类聚,狗以群分。梁朝肃狼心狗肺,薄情寡义,梁文菲狗仗狗势,长舌鼠肚,你是狐朋狗党,鸡飞狗叫,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屁不通。” “说得好。”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熟悉的让人毛骨悚然。 连城后背窜着凉气,转过身。 梁朝肃不知何时伫立在楼梯处,注视着他们。 铁灰西装外套里是纯黑半领毛衣,下身少见穿了白色裤子,稍阔的版型,休闲又慵懒。 他却整个人发沉冷淡。 或许距离太远,连城没感觉他恼怒,戾气。 “朝肃哥,你来了。” 狐天德喜上眉梢,抬步过去,经过连城时大力一撞。 连城毫无防备,侧身撞上墙壁,右肩锁骨震裂般疼痛,她咬紧牙忍下呻吟。 视线里是狐天德头也不回的背影,大步冲到梁朝肃身边告状。 狐天德刚开口,就看见梁朝肃瞧他的神色阴骇,眼神也冰冷危险。 他后背一茬茬起寒毛,忍不住惶恐,难道是刚才连城骂得太狠,梁朝肃把他也迁怒了? 狐天德一激灵,不由加快语速汇报,间歇鄙弃连城一眼,添油加醋把连城的可恶最大化,来显出他委屈无辜。 连城捂住肩膀,梁朝肃视线已经转移到她身上,狐天德说一句,他凝重一分。 心下不由冷笑,她发誓天打雷劈,他都保持怀疑,梁文菲那边的人胡诌瞎编,他照单全信。 果然是严于律敌,宽于对己。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梁朝肃问她。 连城敛去眼底嘲讽,“我想说的很多,但你信吗?” “上楼。”梁朝肃示意连城,“楼上人都在场,你想说什么,一句句慢慢说。” 连城全身绷紧。 她当然不会以为,梁朝肃这是在给她解释的机会。 事实上,连城现在很后悔。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时的自我尊严捍卫再好,她骂的再爽快,都抵不上被抓个正着下场凄惨。 若上楼后,只是当众凌辱她一番,连城愿意自扒脸皮给他们踩。 最怕是,梁朝肃已经激怒了,拿出以前惩罚她的手段,到时候发现她怀孕,会给她活路吗? 再或者,梁朝肃从此更加严格看管她,影响跑路计划,她该怎么办? …… 到了包厢,狐天德先一步去跟梁文菲嘀咕,连城立在门口扫了一眼。 奢华的法式大包厢,分内外两个厅。 内厅什么样,连城瞧不清楚。 但外厅可能碍于梁文菲怀孕,没有一丝烟酒气,宽敞的水晶桌摆着五颜六色的饮料,长拐角沙发坐满了人。 竟然全是熟面孔,圈子里同龄的千金公子,常住南省的基本到齐了。 梁朝肃刚过去位就自动空出来,他没坐。 抬手指了最靠边的单人沙发,挤在上面的两个公子,几乎同时蹦起来,笑容满面请他入坐。 恰逢此时,沈黎川从内厅出来,见到连城一时怔住。 室内本就隐晦打量的视线,当即复杂喧闹起来。 若是视线在空中有轨迹,会呈现一个定点的四边形,沈黎川,梁文菲,梁朝肃,和她。 “过来。” 梁朝肃抬手唤连城。他在有第三人的场合,对连城一向是漠视嫌恶的态度,不让她靠近,不与她交流。 现在突然这一声,连城心直往下坠,克制住万千不好的想法,立在他两米开外。 他目光隐隐是不高兴的。 连城觉得正常,楼下听见她那样辱骂,他高兴才是有鬼了。 她立在原地不动,沈黎川走过来,帮她找位置坐,“你怎么来了,先坐下。” 连城怀孕后,明显孕期反应还没有,但身体已经容易感到疲累。 她道谢,要去坐下。 “站着。”梁朝肃靠着椅背,大开大合的坐姿,气势凌人,“我让你坐了吗?” 第28章 给她一次深刻的教训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收回迈开的腿。 梁朝肃语气发凉,“你不是有很多想说?站在那儿,当着所有人,一字一句说清楚,务必让每一个人都听见。” 这话玩味又戏谑。 包厢里本就带着巨大信息量的视线,此时再投注到连城身上,丝毫不加掩饰了。 嘲笑的,鄙视的。 淹没了她。 沈黎川上前一步,替她挡住,转眼被梁文菲直接拖走。 室内陷入更深的寂静,目光更赤裸,放肆。 从看一个人,变成居高临下的俯视,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血淋淋一寸寸,剥去连城作为人的皮肤。 想来挺可笑,她骂梁朝肃狗,梁朝肃就真让她变成狗。 她艰难维持自尊,梁朝肃轻易就让她自尊当众击垮。 连城嘴角一抹僵硬的笑,背到身后的手,紧攥到麻木抽搐。 这份屈辱她得忍下,忍下了才有以后离开,天地广阔的好日子。 “各位,很抱歉占用大家宝贵时间,再此我要诚恳向梁文菲小姐道歉,对不起。还要向梁朝肃先生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有痴心妄想,也不该对梁文菲小姐不敬,我是梁家慈善收养的一条——” “闭嘴。”梁朝肃豁然起身,眉眼间惊怒不止,“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连城嘴角弧度坚持不下去。 还觉得不够? 又瞥见沈黎川也站起来,忽然明白了。 “对不起,是我废话了。”连城转向沈黎川,“沈先生,我们之前阴差阳错有过一场交集,为此大家心里都很不愉快。” “今天趁大家都在场,我真心实意向你,以及你的未婚妻梁文菲小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道一声恭喜,祝你们永结同心,恩爱百年。如果我对你,对你的婚姻,有一丝越距,不好的想法,就得死绝。” “别说……” “够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连城没有去看沈黎川,只望向梁朝肃。 他双拳攥着,整个人都绷紧,像一跟张到极致的弓弦。 随时便会射出凛冽的冰箭,射进她的血肉,射穿她的胸膛。 要她的命。 连城实在不明白了,到底还要她低贱到什么程度。 趴在地上,给所有人磕一个?还是去舔梁文菲的鞋面,以示她真做了狗? 梁朝肃手指狐天德。 “你起来,是谁传连城心肠歹毒,意图害菲菲流产,你去指出来。” 在场人纷纷怔住,沈黎川到嘴边的话也卡住。 连城却比所有人加起来都淡定。 她知道,他们一定莫名其妙,不是痛打她这只狗吗?怎么突然间要替她这只狗伸张了。 怎么会是伸张,欲抑先扬罢了。 狐天德面上还僵硬着刚才的扬眉吐气。 他呆愣几息,迟钝对上梁朝肃阴鸷的眼神,刹那间好似有千斤万斤,压的狐天德窒息。 身体却噌地弹起,站直,“是……是……” 他咬牙,“是我自己。” “你自己?”梁朝肃犀利至极,“狐家成精了,修出千里眼,顺风耳了,不仅知道我家里的事,知道连城讨好我,控诉我不信她,甚至连原话都一清二楚。” 狐天德额头止不住冒汗。 他不想在梁文菲面前表现这么怂蛋,但余光里但凡扫到谁,玩的穿一条裤子的二代,也避开他目光,唯恐被他攀咬上。 在座的都清楚,以梁朝肃现在的地位,他们捆一块也招惹不起。 倒不是说梁家势大到他们家族联合都抗争不了,要真到那层面,反倒好了,自有国家插手清算。 他们怕的是自身利益受损,这四年梁朝肃向外扩张北方市场,向内,在南省搞的一手合纵联合,对他们家族或投资,或合作,或打压,用利益结成一张大网。 商人有钱赚就是爹,他们要是得罪这个钱爹,家里那个真爹绝对大义灭亲,亲手扒他们一层皮。 “不是。是……”狐天德也怕家里受打压,偷眼去瞥梁文菲。 梁文菲不看他,视线在沈黎川和梁朝肃身上来回梭巡。 深爱的未婚夫目光胶着在连城身上,他前尘难忘,梁文菲心知肚明。 可如今最亲近的哥哥,突然帮连城。 不,这不是第一次有偏向。 从上个星期古怪的目光开始,会教训她辱骂连城,压她给连城道歉。 虽然梁母次次劝她,哥哥是为她着想。 梁文菲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哥哥不对劲,哥哥对连城有了别的东西。 “不用问了,我让他传的。”梁文菲盯着梁朝肃,“可这不是哥哥默许的吗?” “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星期三体检完回家,哥哥难道忘了吗?” 梁朝肃本就阴翳的一张脸,愈发透出寒意。 “那天是为你商议婚期,我默许什么了?” 梁文菲放在腿上的上,倏地攥紧。 她看看梁朝肃,又转头,目光里的狐疑危险,霍然刺穿连城。 连城面无表情,心中却像一只本就沉底的桶,晃晃当当,吊起来一点。 梁朝肃骗她,却绝不会对梁文菲撒谎,现在这一出,是想唱什么? 而且梁文菲的目光……连城眼皮一跳,下意识去捕捉辨别。 可没等她细看,沈黎川突然笑出声。 梁文菲扭过头去看他,连城皱紧眉,顺着望过去。 发现沈黎川眼中灰蒙蒙一片,又有说不出来的东西。 沉寂,坚定,晦暗……不可名状。 “怪不得家母时常要我跟梁副董想学为人处事,确实自愧不如啊。” 沈黎川语态着实耐人寻味。 引得在座的一头雾水,止不住想追问,可慑于梁朝肃,无一人出声。 只有梁文菲,“什么意思?黎川,你在说什么?” “大家还不明白吗?” 沈黎川盯着梁朝肃,对上他暗沉威慑的目光,不受影响,侃侃而谈。 “梁副董再厌恶连城不安分,也不想传她恶名,牵连到菲菲。毕竟谈资就是谈资,一方恶臭,另一方好的也被谈论,菲菲怀着孩子,一个孕妇活在旁人口舌中,梁副董这样的好哥哥,怎么能忍的了呢。” “而且连城今日姿态太低了,万一传出去……外人天然同情弱者,届时又不知道会怎么想菲菲,所以梁副董才不高兴。” 梁文菲恍然大悟。 心底那个声音弱下去,却仍旧还在,她不免问,“是这样吗?哥哥?” 连城冷笑。 梁朝肃这个哥哥当得简直呕心沥血,绕这么大的圈子,以至于她都有一瞬的动摇,却原来还是为了梁文菲。 更可笑的是,梁朝肃做这么多,梁文菲犹有怀疑。 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这个得不到,自觉平静了,却依然骚动。 连城记下这次教训。 第29章 看她如看垃圾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见连城垂头耷脑的,辨不明神色,脊背也垮塌,总归是不愉快。 他又睨连城几眼,她仍旧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支棱起来,舌战群臣的伶俐韧劲。 不由一口浊气憋在胸腔,鼓噪得很。 梁朝肃眯眼看向沈黎川,声音寒冰,戾气外泄,“你很懂我?” “不敢。”沈黎川面上云淡风轻笑。 内里一颗心高悬。 他知道梁文菲对梁朝肃跟连城的关系,起了疑心。 刚才险之又险解释过去。 此刻瞧着梁朝肃,却不像摆脱怀疑的松懈,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愤懑。 竟是真像要为连城伸张? 可要他对连城有一丝不忍,就不会明知梁文菲怀疑,还故意显露。 完全不顾连城会面临怎么的下场。 沈黎川捏紧扶手,别有深意提醒他,“毕竟梁副董一向藏而不露,就好比这次西南顾家,三房继娶太太带过来的继女,爬了顾家继承人小叔子的床,这么禁忌背德的事暴露,顾家股票大跌,小叔子地位不保。” “梁副董出人意料,一力扶持小叔子,百般理解,万般支持,说到这儿,可能大家都会误会,梁副董心胸宽广,能包容这般脏事。” “但实际上,梁副董大笔资金投入,促成小叔子跟继女结婚,而结婚之后,小叔子因一意孤行,在顾家众叛亲离,为保地位只能紧紧依靠梁副董。依我看,这顾家姓梁,指日可待。” 众人醍醐灌顶,望向梁朝肃的目光七分佩服,三分恐惧。 梁文菲却是彻底放松下来,这样一个老谋深算,手段高超的哥哥,她具有荣焉,“我哥哥最厌恶男女之间的肮脏事,顾家是他——” “我不厌恶。”梁朝肃直接否认。 他一向在外镇静从容,这次却声色俱厉,垂在身侧的手,克制不住紧攥成拳,骨节发白,青筋几乎冲破皮肉。 在场的二代不约而同心中一突,面面相觑,他们从小受家族教育,心眼眼力经受锻炼。 如今连城与梁朝肃明面有一层“兄妹”关系,可终究不是血亲,本质上是男人和女人。 而现在,梁朝肃忿然作色,否定的不假思索,甚至有些过于积极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猫腻? 眼见不少视线定格连城,沈黎川眼皮止不住狂跳,“梁副董的确不厌恶。” 他刻意高声拉回注意,“今天是我多嘴了,不够机密慎重,涉及梁副董对顾家的布局谋划,请大家不要在外多言。” 众人犹如当头棒喝。 心里那点桃色猜疑,眨眼消失无踪。 是了。 顾家盘踞西南几十年,资产估值近百亿,要是梁朝肃不断然否认,传出他对禁忌关系厌恶非常,惊了顾家小叔子,到嘴的蛋糕就飞了。 气氛严肃起来,所有人讳莫如深。 连城止不住的寒颤,一股铺天盖地的,感同身受的惊恐害怕,在她血管里凝结成冰,深深冻结四肢百骸。 梁朝肃对顾家禁忌如此冷血狠辣,那同为禁忌关系的她呢? 是不是会比跟白瑛分析的那些下场,还惨一百倍。 她实在待不下去,趁着众人还在震慑中,迅速拉门离开。 ……………… 连城回到楼下小包厢。 这么长时间,一众人早唱的嗓子哑了,酒也喝饱了,横七竖八瘫在沙发和地上,你一言我一语,畅谈心事。 见她来了,弥勒佛带头讨伐她缺勤团建。 连城见他不是真的生气,更像玩闹,回得没有很正式,“不是说这是我的欢迎会?” “死相。”弥罗佛捏兰花指点她,“几个碟,几个菜啊,这样呛领导。” 弥勒佛手短,圆圆白白的,捏兰花指,胖萝卜扎两小辫。 连城被逗笑,在楼上紧绷的神经,舒缓一点,“没办法,土行孙施展遁地神通,呛人是物理附带。” 弥勒佛觉得这句回的对味,刚想顺几句,旁边泰多多实在受不了,推他。 “我的佛,您往那边挤黄角大仙行吗,月亮不能种菜,也没必要挤扁吧。” 弥勒佛听话挪了挪,“行了吧,谅你酒后失德,我不计较了啊,上班给我尊敬点领导。” 连城又松懈一些。 在包厢胡侃了一会,陆陆续续有人告辞回家,连城有意等着泰多多。 楼上这一遭,她逃跑的心坚定成秤砣,不止坚定,还刻不容缓。 泰多多一提出要走,连城立即跟上。 下楼时,佯装无意问,“璀县是不是有个裕同书院啊,现在门票要钱吗?” 泰多多扭头盯着连城看几秒,叹口气。 连城一个实习生能破格转正加入专项组,他们私底下都猜测是不是有后台。 可如今看小姑娘总是没事找话,努力想跟老员工混交情,实在不像有后台的硬点子,挺可怜的。 “不要钱,会进大门就行。” 连城一脸惊喜,“那查不查证件,我身份证丢了,能不能去玩几天吗?” 泰多多知道她是套近乎,不会真的去。 但也没有挑破敷衍,只是拍拍她肩膀,“能,找我们县城的短途中巴车,不查证件,住宿小旅馆也不查,但是,你没时间,咱们项目组加班到解散。” 连城心里激动,她已经上网查到坐车不用证件,这次想问的是,没有证件能不能生活。 能生活,她就能藏起来。 到了楼下,连城殷勤送泰多多上了出租车,自觉拍下车牌号,告诉泰多多回到家,记得告诉她一声儿。 司机闻言从后视镜看她们,“小姑娘,这话说给我听得的吧,放心,叔这是正规公司,家里女儿跟你俩一般大,禽兽不了。” 泰多多有些尴尬,却体会连城细心好意,“知道了。” 心下决定以后在公司,有时间多照顾连城一些。 连城笑眯眯目送她车尾消失。 往回走时,步伐都有些轻松雀跃。 她以前尝试离开,潜意识认为没有证件寸步难行,所以每次都要千方百计拿到证件才跑。 而往往,她不用证件时还好,一用证件,梁朝肃闻着味儿,就能过来逮她正着。 这次她吸取经验教训。 大局在她啊。 经过路边垃圾桶,有矿泉水瓶散落在外,连城好心情捡起来。 帮垃圾找到垃圾家,垃圾不要破坏我的家,地球母亲…… 她嘴里嘟囔陡然顿住。 一辆车滑行过来,后座车窗降下。 从她附身抬头的角度,灰银色垃圾桶盖子,顶着一张梁朝肃的脸。 肃穆,威慑,写满压迫。 可怎么看都不像垃圾,像刀,像枪,像封喉毒药,一切致命的东西。 连城退后几步,视角变换。 白玉京外立面五颜六色的灯光,辉映他高高在上。 明明平视,却像俯视她,如同俯视垃圾桶。 俯视垃圾。 第30章 让她当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问她,“高兴什么?” 连城心头一跳,这是看见她跟泰多多了? 随即又想起,出了白玉京大门后,她就没再多问,那时是怕问多了,泰多多难免起疑。 此时不由庆幸。 梁朝肃心思如网,她多次逃跑,证件在他眼中就是个测探她的雷达,只要她无缘无故提起,他会立即警觉。 “没高兴。” 梁朝肃眼神阴郁,“大晚上雀跃欢歌,我瞎吗?” 果然是看见了,只怕看的时间还不短。 连城不吭声。 梁朝肃神色更危险,灯光主色由红转蓝,衬他一张脸隐隐发青,“是包厢没皮没脸你开心?忽然想通了喜欢给菲菲当狗?” 连城失了表情,“我当狗你不高兴吗?” “高兴。”梁朝肃皮笑肉不笑都没了,“你乐意当狗就继续当,可要是以为当狗,能得沈黎川护你,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连城沉默。 原来散场了,还不忘堵她,是要替梁文菲警告。 所以她在包厢,为什么会有梁朝肃替她出头的错觉? 脚踩到脸上了,问一句疼吗,她就真觉得人在关心她。 连城忽然笑,贱啊,她可真够贱的。 “你笑什么。”梁朝肃脸上结出冰霜,“想起沈黎川护你,开心的都笑出来了?” “没有。”连城望着他,“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防备,要是觉得我刚才生死誓言还不够,我现在回去发个更大的。” 连城其实迷信,生死太重,不能轻易挂在嘴边。 以前多次赌咒也都避开了,总觉得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可哪里是不到呢? 是她浮云遮望眼,嘴里喊着心死了,平静了,心里还生着可笑的期望。 这几天梁朝肃用事实的巴掌,把这一个个虚幻的泡沫,全拍散。 她要是再丢不下,连城觉得,她可以不用跑了,直接躺床上,大腿一张,先做梁朝肃的性娃娃,再被他转手出去,一辈子换无数张床躺着好了。 梁朝肃神色不紧绷了。 想说什么,眼尖发现连城细密打着哆嗦,他不由皱眉想训她。 可看了一眼连城穿着。 初冬料峭,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 全身上下黑灰两色,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不是故意穿的单薄,受冷。 而且连城在穿着上,一向让他很放心,永远保守,不露身段,不露俏,风情和妩媚只到床上才会显露。 是仅他一人才看过的绽放。 “冷?”他声音也柔和下来。“上车。” 梁朝肃拿起遥控器,调高车内温度。 “我还有同事……” “我脾气好吗?”梁朝手一顿,透过车窗盯她,“上车。” 连城不再多说,拉门上车,在手机上给弥勒佛发一通道歉讯息。 车辆驶出街口,眼瞅着拐向西城。 连城后背炸出一层冷汗,“这不是回家的路。” 她先出声,打破了无形的僵持。 梁朝肃再憋不住,扯过她摁在怀里,拇指蹭着她的唇。 眼睛里涌动着许多看不明的暗潮,仿佛有千言万语。 连城僵成冰棍,这是要跟她清算包厢里的帐了? 转眼,他收敛情绪。 “今晚不回去。” 连城心沉到谷底。 梁朝肃看似禁欲,实则重欲,她这次装生理期七天,又磨过一个星期五。 这会儿夜不归宿,只怕是忍够了,憋久了,要发泄。 嫌弃在梁家有限制,不能尽兴。 还不如跟她算账。 连城说,“母亲禁止我夜不归宿。” 这条其实是为了防止她晚上勾搭沈黎川,实质发生点什么。 连城还抗争过,不想时隔不久,她反倒要感谢这一点。 “怎么不叫妈妈了?” 连城一顿,她放下了,接受梁母不再是妈妈的事实,可没想到一个简单称谓,他马上就能揪住。 不由愈发觉得心细如发,缜密不好瞒。 “年纪大了,妈妈是小孩子喊的。” 梁朝肃闷笑,“是有自知之明了,还是怨怪母亲不偏向你?” 自知之明…… 连城望他,她现在最不缺自知之明。 所以确定他是在点她,不要奢想梁家人的身份,更不要奢想梁家人的认同。 连城应下前一点。 车窗外已经闪过两条街,她拉回话题,“回家吧,你妹妹晚上不见我,睡不着觉,再受惊见红可不好。” “吓不到她。”梁朝肃眉尾一挑,拿出手机拨号,“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她不会多想。” 连城骇的一把抱住他手,“你疯了——” 她话音未落,手机里响起梁母的声音,“朝肃?有事吗?” 梁朝肃望着连城,“我跟——” 连城急得捂他嘴。 梁母像是听到一点动静,“你跟什么?” 连城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梁母跟梁父几十年恩爱,气质和煦温柔,可不代表她是心慈手软的善茬。 圈子里贵妇能以她马首是瞻,一是看在梁家地位上,二是梁母自身手腕足,眼利,心硬,没她摆不平的事。 倘若被梁母察觉她竟敢跟梁朝肃有猫腻,立即会雷霆行动,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求你——”连城整个人都在抖,拼命做口型。 梁朝肃眉眼发沉。 这一会功夫的静默,梁母再出声就严肃下来,“朝肃,你身边是谁?” 梁朝肃拽下她手,“我带连城——” 他真的说出来了。 连城颓然瘫倒,脸上一层层血色褪去,比纸还苍白惨淡。 一双上翘的狐狸眼,完全失了神采,整个人干枯又麻木。 梁朝肃攥紧手机,外面霓虹迷离一座城,他沉翳如一片幽寂的死海。 “……马上回去,让菲菲不要胡思乱想。” 连城倏地一震,死里逃生的不真实,四肢百骸蔓延的漫长麻木,在这一刻内外夹击,让她一时失了反应。 车从西城绕了三天街,又遇上堵车,回到梁家时,已经接近十点。 梁文菲和梁母竟都未睡,坐在客厅等他们。 连城硬着头皮在外厅衣帽间换拖鞋,梁朝肃动作比她快,先一步离开。 经过她时,疏淡冷漠的模样,比刚才在车里挂完电话还冷沉几分。 连城是一点捉摸不透他脾气,低眉顺眼跟在他后面,绕过入户屏风。 梁母立起来,越过梁朝肃,目光直逼连城,几分愠怒,几分凌厉。 “物以类聚,狗以群分,朝肃狼心狗肺,菲菲狗仗狗势,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你父亲又是什么?” 第31章 被梁母抓到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不禁一抖。 “母亲,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她话没说完,梁母指着她鼻尖喝断。 “梁连城,梁家可曾短过你吃,短过你穿?” “没有。”连城小声回答。 “那你浑身的戾气忤逆是从哪来的?”梁母眼神不善,气势骇人,“是我们刻薄你了?虐待你了?还是打你迫害你了?让你天天怨声载道?” 连城先看梁朝肃,冷冷淡淡,单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再看梁文菲,春风得意,轻笑不屑。 加害她的人,从容淡定,畅快淋漓。 甚至不觉有错,毫不亏心。 连城垂下头,只觉无话可说。 梁母当她理亏,火上加火,“梁连城,你心里是不是全家都欠你,菲菲不该回来,朝肃就该偏你,我和你爸爸一辈子只爱你,我们一家都要围着你转。” 眼见是动真怒了。 “母亲。”梁朝肃请梁母坐下,“她口无遮拦,我已经处理了。” "我知道。"梁母怒容一顿,稍有收敛,拍梁朝肃的手,“你做很好,没让菲菲受委屈,又封了口,不让外传。” 梁朝肃嗯了声,眼风扫过连城,“还不给母亲道歉。” “对不起。”连城一脸悔意,“我不该出言不逊。” 她不该意气用事,冲动鲁莽只会坏事。 “不该没大没小。” 惹梁文菲,就等于惹梁朝肃,打得过小,斗不过老的,很没必要在逃跑的关头,给自己找麻烦。 “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 只要忍得一时风平浪静,从此天高海阔,她自由了。 十成十的乖觉诚恳,梁母神色稍霁。 梁朝肃却全身绷直,英贵俊朗的脸上一片沉冷,没有丁点温度。 眼神也阴翳森森。 连城以为他还不满意,张嘴要再检讨几句,梁朝肃冷声撵她,“滚上去。” 连城道歉本就是无奈之举,眼下被赶简直求之不得。 一丝停顿都没有,几步窜上楼梯。 梁母望她背影,“这次还像话。” 梁朝肃一言不发,仰望三楼紧闭的房门。 像话吗? 她什么时候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压不服,镇不屈,鲜活,伶俐,勇敢,就地反击才是她的特质。 这般忍辱负重,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梁朝肃抬步要上楼。 梁母拦住他,一本正经唤梁文菲摆出几张照片,“挑一个,明天去见。” 梁朝肃立在原地,扫一眼,“挑不出,下次。” 梁母不让他走,梁朝肃马上二十九了,婚事说什么不能再拖。 来回推诿之际,梁氏的秘书一通急电,西南顾家出了意外,顾家继承人不打招呼飞来南省找梁朝肃。 梁朝肃顺势脱身,大晚上身披夜色出门。 梁母气出火来,“跑,跑的和尚跑不了庙,整个南方几万千金,就不信没一个他能上看的。” 梁文菲收拾照片的动作一顿。 梁母挑出来的这批千金小姐,端庄的,漂亮的,温柔的,大气的,什么样都有。 她一个女人看了也觉得眼花缭乱,哥哥是男人,男人是视觉动物,没道理对美女连欣赏的兴趣都没有。 梁文菲不知怎的又想到连城,还有哥哥她在身上,绝无仅有的露出的潮暗目光。 心中豁开那道怀疑的口子,再度张裂。 “妈妈,哥哥忙事业一直不结婚。”她望着梁母,眼睛漆黑一片,“家里还有连城,她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哥哥现在又帮着顾家继承人,外界会怎么看我们?” 梁母脸色立变,“你听到有人传风声了?” “嗯。”外界没有,但梁文菲心里有。 梁母蓦地挺直身。 朝肃和连城关系紧张,她往日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可菲菲一提,她蓦地想起体检那日回来,在沙发上,连城靠进朝肃怀里,被朝肃一把推开,赶走。 随即又想起,菲菲之前有两次提到连城跟梁朝肃有猫腻。 见梁母眼中光芒前所未有凝重危险起来,梁文菲图穷匕见。 “妈妈,连城是个记仇不记恩的白眼狼,梁家对她再好,也无济于事,现在又牵连到哥哥,倒不如把她嫁出去,联姻还能有点用处。” 梁母皱紧眉,沉默几息。“她不是梁家血亲,人尽皆知,联姻的话……” 梁文菲明白她未尽之意,好门第看不上连城是个假货,低门第联姻没有价值。 “您忘了省厅长家有位小公子。”梁文菲笑,“虽然有传言他早年玩的太厉害,伤了身,得过病,但现在人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可见传言不可信。” 梁母一言不发,她倒不是要否决。 只是市长小公子,传言得的病太骇人。 艾滋病啊。 连城嫁出去,回门万一传染给他们怎么办? …………………… 第二日,连城四年来首次早餐吃的风平浪静。 梁文菲没有找茬,梁母看她的目光更是仁慈到极点,中途还给她夹了两筷子菜。 连城面上受宠若惊,实则后背汗毛都竖起来。 她从前有妄想,会欣喜若狂,现在缺爱的脑子清醒了,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她也没多问。 不拘是什么意图,只要她跑的够快,什么事都落不着她。 一连三日,连城加班早出晚归,梁朝肃也不见踪影。 第四天早上,摸清梁朝肃在忙顾家的事,短期内回不来。 她心中另一件大事,主任怀疑孩子有问题,再次产检就有了实施的机会。 中午趁着午休时间,跟弥勒佛再请了一小时的假。 “相亲啊,一个小时够用吗?” 这几天,连城已经知道弥勒佛是精神状态特别美丽的领导,日常在发疯和发奋间发癫,说话极有趣味。 “够用。”连城哈哈哈,“撂衣服,解扣子的事,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咳——”弥勒佛一口水全呛进气管。 连城笑眯眯拍他背,帮他喘气,“想什么呢,黄领导,我那是验货。” 弥勒佛条件反射看自己下半身,滚圆的西瓜肚绷开两颗扣,看不见腿,看不见脚尖。 他呵呵,“果然女人,你的名字叫肤浅。” 连城戳他肚皮,“偏见了不是,好看的锁骨前篇一律,有趣的肚子弹来弹去。” “那你验的是有趣的肚子,还是好看的锁骨?” 连城想了一下,“好看的肚子?” 弥勒佛哼一声,转身就走,走没两步,又扭头,“死相,注意安全。这一小时不计你请假,特批,不影响全勤。” 连城大笑,“谢嘞,我好心的佛。” 她没敢去医院,在路边找了个黑诊所。 两百块速战速决,孩子没问题。 但她有问题。 第32章 逃跑计划被怀疑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一直觉得梁朝肃若不是做了她十八年的哥哥,只凭他的所作所为,连城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的孩子绝不会留。 可那个孩子在她身体里六周了,乖的出奇,她蹦跳激动,不受影响,不让她孕吐,不让她嗜睡,像是知道她处境危险,不声不响陪着她闯过六周风风雨雨。 而现在,他早早有了心跳,在B超扩响下,向她正式宣告,妈妈,我来了。 连城舍不得了。 她这四年午夜梦回,在铺天盖地的难过里挣扎沉落,渴望有人继续爱她,给她一个家。 如果,认清梁家不是家之后,上天怜悯她可怜,送她一个家呢? 要不然多少家庭千盼万盼,送子娘娘何必对她这个被判不孕不育死刑的人,投来慈悲? “连城?” 街头车流川息不止,一辆黑色特殊牌照的宾利分流而出,停在她等待的公交站台前,后车车窗降下,露出梁朝肃一张凉薄的脸。 “你怎么在这?” 连城心跳不可遏止地飙升,手指紧攥包袋。 “出来买点东西。” “买什么?” 连城不由恐惧又厌烦,恐惧被他发现,厌烦他抓间谍似的,无休止严防审问。 “公司机密。” 梁朝肃眉梢一扬,“对我也算机密?” 连城噎住,深恒现在指着拿下梁氏植物园扩建大单,这关系到柏惜文年终在柏氏年会的成绩脸面,更深层,还关乎到她在柏家的竞争地位。 全深恒的资源倾注,这个项目简直像破釜沉舟,有背水一战的味道。 要是梁朝肃眼下忽然想过问公司情况,别说机密,就是全公司基本账目都能清算给他一观。 “这位是?” 连城视线探向车内,后座还有一位男士,视野受限,只看到一身耀眼的白西装,潇洒不羁的坐相。 不管是谁,眼下正好她拿来转移话题。 “顾家,顾星渊。”梁朝肃嘴上介绍,却没有让开身位,毫无引荐的意思。 连城明显怔愣,却识相不追问,正巧余光瞥见红绿灯光转过来一辆公交车,她礼貌笑着点头。“知道你忙,不耽误你了。” 公交车要进站,车辆不好一直堵在站台,等梁朝肃一抬手,张安立即起步离开。 后视镜里,连城一袭黑色长大衣登上公交车,消失在站台。 顾星渊收起懒散坐正,“你妹妹……很怕你?” 梁朝肃眼皮一撩,“何以见得?” 顾星渊望着后视镜,公交车上来,他眼前还飘着那打扮沉闷,一点没有二十出头鲜亮劲的小姑娘,见到梁朝肃的一刹那,情不自禁的绷紧,戒备。 “她不怕你,那就是不喜欢你。” “她喜欢。” 这么肯定,以至于不假思索,坚定到决然。 顾星渊扬眉,扭头望他,“是你真认为她喜欢,还是希望她喜欢?” 话有点绕,张安却条件反射在后视镜看梁朝肃。 果然见他轻轻扬了手。 车辆格挡升起。 梁朝肃嘴角含笑,眼睛毫无笑意,“你逾越了。” “我跟小柔结婚的时候问过你。”顾星渊撞上他的目光,隐晦,试探,暗藏机锋,“为什么不计代价,也要支持我这个惊世骇俗的背德之人。那时你不回答,今天是好日子,不如给个答案。” 梁朝肃靠在椅背,恣意中自有一股强横威势,“顾家估值76亿。” 顾星渊却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放声大笑,“你这样说,我不怕了。” 梁朝肃望窗外,公交车超车变道,车身流水样越过他们。 最后一排显出一团深黑色轮廓,单薄,小巧。 故意别着头,不看向这边。 不看向他,一个眼神正面的照会都不想。 怕他了? 公交车身完全越过,露出绿化带里刚种好的春樱。 树根用麻绳扎裹半人高的树衣,棕黄色捆了一座城,手指上新增的伤口,毫无征兆一阵抽搐的疼。 窗外近距离并行一辆黑色卡车,车玻璃瞬间成了一面镜子,清楚映出他的瞳仁乌漆,幽凉。 一种压抑,危险的深浓。 ……………… 连城开始觉得梁朝肃跟她八字相克,但凡动弹一点,都能被他撞上。 好在她找的小诊所,在居民区狭道里,离站台隔了一条街,他就算长了三只眼,也未必能联系起来。 而顾星渊,她认识这个名字,顾家众叛亲离也要结婚的逆子继承人,她的禁忌老前辈。 现在顾家扶起另一脉,要夺回顾家主导权,顾星渊这几天飞来南省,应该就是与梁朝肃商量对策。 连城不关心他们的事,但关心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亲身经历顾星渊身败名裂,梁朝肃会对自己这段禁忌产生什么想法。 会不会对她逃跑计划,造成影响。 只要想想,就觉得紧迫的很。 回到公司,连城从包里翻出一盒栗子糕。 泰多多爱吃这个,但她减肥,吃原味不加蔗糖的,连城加钱让老板重做一锅。 这会儿保鲜盒一打开,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泰多多到嘴边的礼貌拒绝,变成,“我尝一块。” “什么尝一盒?”连城佯装为难,“好吧,都给你。” 泰多多笑的喷渣滓,“少勾引我,我减肥可不是说说。” “对,还发朋友圈和微博。” “受不了你,你也吃。”泰多多没忍住又来一块,看着连城柳条一样的身材,实在好奇。 “你天天嘴不停地,还这么瘦,是不是有什么减肥秘诀?” 连城在公司吃的才多,回家对着梁朝肃和梁文菲,跟阎王判官轮流兑命似的,分秒都惊魂,胃抽搐到喝口水都想吐。 哪像她在公司这么放松,同事还友好有趣,“秘诀就是坚持仰卧起坐。” 晚上一个仰卧,早上一个起坐。 后半句她没说,说了话题就扯远,绕不回来了,“我还喜欢徒步,旅游。对了,你们璀县还有好玩的吗?这次项目结束,不是要放假七天,我想短租个房子,在那边儿玩玩。” 泰多多皱眉,目光狐疑。 她不觉得连城像是旅游。 就像起初她以为连城纯粹是套近乎,可是这几天,连城接连从她这里问了不少问题,哪片城区治安好,那篇城区检查松,物价怎么样…… 大多是网上搜不到,只有本地人清楚的情况。 综合起来看,像要移居璀县一样,问得细的发指。 不,现在这个法治时代,移居都不需要问这么细。 更像要潜伏,像逃亡踩点子。 她一个小姑娘。 这太不正常了。 第33章 梁母逮到梁朝肃在她房间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我们那就一个裕同书院,没什么好玩的。你要是想旅游,省内4A景区好几个,去我们偏僻小县城干吗?” “体会风土人情啊,景区都是冷冰冰的商业模式,东西贵的要死。”连城讪笑,“我这种穷还想浪的人,当然要有特殊旅游方式,我又是一个人,自然要准备详细一些” 泰多多噗嗤笑,同为天下穷人,勉强可以理解。 这次明显已经引起怀疑,连城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追问。 她反思,过于细问泰多多一个人,太暴露目的了,组内二十七个人,来自五湖四海。 她倒不如每个人的家乡问一遍,说不定可选的目标还能扩充几个。 到时候就算梁朝肃发现,也能混淆她真正的行踪。 ……………… 晚上七点,梁母几个电话催连城回家,班是加不成了。 连城心里七上八下,这几天梁母的视线白热化,看的她胆战心惊。 今晚这电话简直是明示。 我要弄你了,请不要不识抬举。 踩着限定的最后时间进了客厅,王姨迎上来,“连城,太太马上回来,让你在房间等她。” 连城应和上楼。 到了房门口,却愣住,门开着一条小缝,漆黑幽邃。 连城头皮发麻,她房门一向离开就锁,钥匙除了她,就只有梁朝肃有。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反锁。 下一秒,灯开的刹那,她也被人凶猛摁在门后。 根本不给反应的机会,粗鲁拽过她手举在头顶,下身用结实的大腿直接顶开她的。 连城一个字没喊出来,就被吻住,唇舌攻入。 先撕咬,再掠夺。 连城记得王姨的话,梁母马上就要回来。 她用力抵住他舌头,往外推,偏偏在男人看来,这像是极其罕见的主动,不由心头一荡,更凶猛。 强势,不容拒绝,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沉郁躁怒。 如同一个残酷暴君。 连城眼前发黑,才被气喘吁吁松开稍许。 “生理期过了?”梁朝肃胸膛像滚烫迸发的岩浆,倾轧住她。 连城感受到他硬实到迫切的威胁。 一时间艰难喘息着,脑浆子都转动起来,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快半个月了,她要是再装,就是找死。 可要她回答没有,他立即发疯。 连城额角鬓边沁出一层冷汗,“母亲马上回来——” 男人一路吻下脖颈,“门反锁,她进不来。” 进不来…… 连城明知道眼下不合时宜,还是忍不住痛恨梁朝肃薄情寡义。 梁母叫门,她晚一分钟不开,就有说法,迟迟不开算什么。 他永远只顾欲望发泄的痛快,丝毫不会考虑她的处境,就像昨天车里电话,明知道会引起梁母怀疑,依旧要打。 虽然不知道最后关头他为什么改口,但连城不会再犯贱,认为是顾惜她。 连城推开他头,“母亲说有事找我,不开门她会很生气。” “在你心里,母亲不讲道理?”他不由分说拽开衣襟,袒露的胸腹肌肉壁垒精壮,张满进攻性。 俯首居高临下地姿势,笼罩下来,封死她所有退路,凶悍侵略。 连城左遮右挡,抗拒他的手,“我没有不敬的意思。” 太生分了。 梁朝肃解皮带的动作顿住,目光紧盯着她。 突然间妈妈改口母亲,受欺负不反驳也不反抗。 换了个人似得。 不是听话了,乖巧了,是心里那份渴求关注怜爱,殷切期盼归属的认同感,荡然无存了。 “你怨母亲对你不好,害怕我……”梁朝肃没再动,炽热的情潮在冷却褪去。 锋利成一把手术刀,剖解她的心,“觉得梁家不是你家了?” 连城不惊讶他发现。梁朝肃那么敏锐聪明,到现在没察觉才是怪了。 只恳切回答,“我有了自知之明,不再痴心妄想。” 连城以为这是正确答案,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警告教训。 不防他猛地桎梏更紧,神情说不出的骇人。 坚硬的肋骨抵在她胸膛,仿佛要伸出来扎穿她,又仿佛要勒断她,将辗成一片血泥。 突然,门外高跟鞋辗轧走廊,惊心动魄的声响。 由远及近,停在一门之隔的咫尺。 梁母的声音,“连城,开门。” 连城慌了神,情急之下挣开梁朝肃,目光在屋内急切梭巡,找一个藏人之所。 耽误这一会儿功夫。 梁母声音带上不耐。“连城?快开门。” 连城心脏缩成一团,脸色一层层惨白下去。 偏偏梁朝肃伫立在那,不躲不避,注视着她,注视身后的门。 他当然不怕被梁母抓到。 这几日梁文菲谈到顾家禁忌,梁母讽刺顾家主母做事愚蠢。 继承人事关家族,不容有失,只用把污名全推到继女头上,安排舆论大炒是她下贱,不知廉耻勾引。 等公关把继承人择干净,再雷厉风行处理继女。 上流社会贵妇们招数数不胜数,兵不见血刃。 无故失踪都是轻的,就怕突然被人贩子拐卖,沦为子宫畜生。 到时候就算顾家继承人找过去,一个脏了的女人,还能情深似海吗? "连城!"梁母开始敲门。 几息后,门把手拧动,锁扣碰撞出咔咔的凝滞声。 响声越来越急促,尖锐。 再拖延不得了,连城拽起梁朝肃,用尽全力往衣柜拉。 不想梁朝肃挥开她手,他呼吸不稳,眼神沉翳,抬手握住门把。 连城大惊失色,飞扑过去抱住他手臂,却再次被挥开。 她后背撞上墙,震荡的疼痛,抵不上从脚底窜上无尽寒气,一瞬间冻结心脏。 他竟是真的要开门…… 连城耳朵响起轰鸣,前后左右,化无数倒计时的丧钟,一声声撞碎她。 毫不费力地,瓦解她迄今为止所有努力自救的挣扎。 她来不及逃跑了。 她完了。 门扉开启的瞬间,梁朝肃身影侧是梁母一张怒气不耐的脸。 连城木讷看着梁母神色从将要发脾气的恼火,霎时骇变。 震惊,难以置信,恐慌。 再到蓦地刺向她,危险,锐利,史无前例的阴毒。 连城不由自主跌退一步。 “你怎么在她房间?” 梁母吐出一个字,连城身体不受控哆嗦一下。 第34章 让她搬走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原地不动堵着门,余光扫过连城,表情波澜不惊,“我来让她搬走。” 梁母脸上惊怒交集,盯一眼连城,再看一眼他。 他身上西服扣得严密,领结也系的端正,找不到情欲的荷尔蒙涌动,面无表情,一派沉冷端持。 梁母自认算是了解他,他眼中也没有心疼、怜惜、紧张的掩藏情绪,相反,还是一片黑浓翻搅的恼意。 梁母心绪稍稍回落,“为什么?” 梁朝肃语气冰冷至极,“她有自知之明,不该住在梁家。” 这般绝情,冷漠。 是铁了心要赶人走。 梁母注视他良久,心绪又落回一点。 还是有疑问,“那你怎么开门这么晚?” 梁朝肃扫一眼惊魂丧魄的连城,坦诚的残忍至极,“她不让我开。” 梁母一愣,越过梁朝肃去看连城。 她浑浑噩噩,呆杵在那儿,眼眶湿漉漉的红,眼尾有无助的泪痕。 机械般对上她的目光,还震荡在一片灰蒙蒙的绝望,回不过神。 梁母醒悟了,这是不想搬出去,在乞求朝肃。 朝肃应该被求的不耐烦,所以才一副恼火的样子。 梁母让梁朝肃先离开,“我有事找她,你去小花厅等我,我也有事跟你讲。” 梁朝肃挺直身,迈步离开,越过梁母后,忽然回头瞥连城一眼。 这一眼,没有温度,一潭黑暗不见底的死海。 连城又是一哆嗦,垂头避开。 梁母关上门,拉连城在沙发上坐下,“妈妈问你,你不想搬出去吧。” 连城迟钝点头,她当然不能搬出去。 梁朝肃离开前那个眼神,是惯常发现她逃跑,狠厉惩罚她才会有,突然赶她离开,绝非是大慈大悲放过她。 “那好,我告诉朝肃留下你,妈妈的想法是梁家养你二十二年,不提资源投入,只说感情也舍不得你,现在菲菲婚期定下,妈妈也给你挑了一个家世优秀的男人,年轻俊俏,最会体贴人。” 连城不吭声。 梁母也不用她出声,她也没有第二个选择,“见面时间地点,妈妈都替你约好了,明天下午五点,盛园,你记得提前到。” ……………… 梁母通知到位后,下楼走到花厅。 梁朝肃换了一身休闲服,仍旧是沉稳的深色系,肩宽腿长,英武挺拔。 坐在单人位小沙发,手臂敞在扶手上,仰头面向天花板,无声的寂静。 看不见具体神色,只有一种落拓的消沉。 梁母心头一软,又担忧又心疼,“顾家很难缠?妈妈知道你事业心强,也要多注意身体。” 梁朝肃坐直身,“谢母亲关心,我心里有数。” 梁母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早慧主意强,在别的二代十几岁叛逆时,他已经有了城府。 等成年后,更是长成深不可测,智慧冷静到极端的模样。 母子间情分犹在,亲近不足了。 “她搬吗?” 梁母挪椅子,挨着他坐下,“妈妈舍不得她,就让她在家里住吧。” “她求您了?” “嗯。” 梁朝肃一顿,表情还是平平淡淡,眼睛里波动了浪潮。 梁母不想一家人的亲密时间,浪费在提连城身上,“菲菲告诉我,你这几天吩咐人卡狐家的生意,还一竿子把黎川支到国外去了?” “嗯。”梁朝肃不做痕迹偏离身子,“沈黎川二十三了,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能单独开扩市场,他要娶菲菲总不能一事无成。” 梁母无奈笑,推了他一下,“你当谁都能跟你比。” 沈父夸他事业心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强,那是毫无夸张的说法。 梁母甚至觉得,是梁家朝不保夕,濒临破产了,才说得通他那种不要命的拼法。 梁朝肃坐姿散漫,目光游离在半空,仿佛不经意瞥向三楼。 一片灯火通明的窗口,只有最靠边的两扇,黑洞洞的,一片冰冷。 她怕黑,却不开灯。 “能力不能比,女孩子却对他念念不忘。” “舍不得菲菲嫁出去?”梁母听出他浓重的醋意,不免打趣,“那你这个哥哥对妹夫,以后不是更看不顺眼。” “他真结了婚,我看他顺眼。” 梁母噗嗤笑,只当他是一腔哥哥怨愤,面对妹妹结婚的铁定事实,无奈接受了。 “那狐家呢?”梁母问,“菲菲跟狐天德关系好,狐家出事,她担心。” “狐天德嘴贱,不长眼。”梁朝肃戾气深重,“就让狐家好好教教他。” 梁母整个人一愣。 狐天德嘴贱对象是连城,难道朝肃是替连城出气? 随即想起黎川临走前,把那天包厢里的事,从新着重讲了。 婚事在即,菲菲名声重要,务必不要起冲突风浪,不然结婚不好看。 梁母深耕豪门多年,自然懂在舆论里无辜,不如没有舆论的道理。 想来朝肃是恼了狐天德多次挑事,拖累到菲菲。 但即便有黎川殷切嘱托,梁母心里还是留下一道痕迹。 等再提他婚事,顺便提一句连城相亲,却不想梁朝肃敷衍几句,直接离开。 ……………… 第二天,连城特意六点下楼,避开早餐时间,直接上班。 此时天还黑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车库里,四五位司机吃早餐的吃早餐,洗车的洗车。 连城避着墙跟,走到最里面,老韩性子闷,一向不合群,车也停的偏僻。 可不曾想,到了车边,车洗的干干净净,人却没有。 身后已经有司机看到她,惊讶之余先告诉她,“连城小姐,老韩这几天请假了。” 连城皱眉,这几天上车,她自聊自说一路。 总算在昨晚,撬送了老韩这位钢嘴硬汉。 知道他家里有个成年被拐卖的女儿,老韩在外面拼命挣钱,支撑妻子在全国各地辗转找人。 轻易是绝不会请假的,全勤决定到年终奖,十几万比老韩命都重要。 “他生病了?还是家里有事?” 那司机脸色不自然,“不知道,老韩刚才过来,张哥说批他几天假……” 连城没了声音。 漫长的沉默后,连城在司机暗含同情怜悯的目光下,出了车库,摸黑走路出门。 梁家宅邸坐落在城南半山腰,离交通主路刻意拉开距离,保持私密性。 最近的公交站点,直线距离一里地,但盘山公路弯曲逶迤,下来至少四五里路。 这段路,这四年,连城走过无数次。 惹到梁文菲她走。 惹到梁朝肃她走。 梁母生气她走,不明原因司机忽然“放假”,她更要走。 第35章 他出奇的反常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去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倾盆大雨。 具体原因连城不记得,只记得梁文菲跟她吵架,输的狗血淋头,梁母拉偏架,让王姨收拾她行李,假期刚开始就赶她回学校。 大雨急风,不让司机送,连伞都没人给一把。 她那时是怎么忍下的,为什么不跑? 倘若那时跑了,哪至于现在步步惊心,死中求活。 是了。 那时半路被梁朝肃开车拦住,直接押送回学校附近的房子,摁着她发泄到年三十晚上,他身心舒畅,赶回南方热热闹闹过年。 找个保姆牢头,监视她在冰冷房子里坐牢,甚至春节晚上依旧觉惩罚不够,还特意打电话吩咐保姆,禁止她看春晚。 堪称幼稚的手段,偏偏精准拿捏住她有家的渴望,刺中她痛不欲生。 所以,这次没让他发泄,故意拉开门吓她魂飞魄散,只能算开胃小菜。 老韩放假,是正餐信号。 往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 …………… 身后弯道忽然有引擎声急速接近,灼亮的车灯从山壁转向路中央。 连城抬手遮住刺目白光,避到路边。 几乎眨眼的功夫,她刚站稳,车辆在身侧急停。 连城眼睛适应光线,渐渐聚焦,正看见副驾车窗降下。 驾驶座张安,探身冲她笑,“连城小姐,请上车。” 连城看向后座,黎明光亮是深浓的海蓝色,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都蒙昧,车里没有开灯,看不清有没有人。 梁朝肃虽然经常不在梁家用早餐,出门时间却不会这么早。 连城算着,怎么着也要七点左右,她抱有一丝稀薄的希望,拉副驾门。 张安一脸笑容阻止,“连城小姐,后座。” 这就是梁朝肃在了。 连城深吸口气。 她不能耍性子拒绝。 昨晚阴差阳错梁母想歪了,她逃跑机会还在。 未来仍旧可期。 做好心理建设,连城上车。 车辆滑行,张安不用吩咐就升起隔板。 同时打开了阅读灯,车厢刹那明亮四射。 男人身体轮廓在最熏黄的光线里,黑皮鞋,黑西裤,黑衬衫,皮带勒出劲窄的腰。 穿的简洁低调,就是有一股成熟男人的英气韵味。 “今天这么早上班?”梁朝肃翘起腿,坐姿随意,“早饭也不吃?” 连城刚才一直不看他脸,此时听他这寻常语气,忍不住偏头瞥他神色。 或许是造车厂家故意设置,阅读灯的光线,有一种其他灯光没有的柔和,此时笼罩住他,竟弱化掉他的锋利。 让他都跟着柔和。 仿佛没打算跟她继续算账,亦或是昨天的恼怒,纯属她幻想。 即离奇,又离谱。 “项目忙,早餐公司管。”连城惊疑不定。 “梁氏植物园的项目?”梁朝肃伸手拎住她包袋,从她肩膀脱下。 连城条件反射胳膊夹住,他轻而易举夺走,拉开拉链,手机,充电器,纸巾。 再无其他。 “这几样东西用着这么大个包?” 连城牙根紧咬,后背直冒虚汗。 当然不止这些,在今早出门前,还有她从网上查到的璀县地图,标注泰多多提到各个地点,以及行动预案。 她是觉得纸质显眼,累赘,早上背下来后,就赶紧烧了。 “包背习惯了。”连城伸手,一手拽包,一手抢手机。 “换一个。”他不由分说开窗丢掉旧包,从脚边拎出一只铂金包,定制的雾面大象灰,今年南省贵妇抢破头的限定款,限定色。 梁母和梁文菲各得一只,梁文菲还特意开了个party出风头。 “不用了。”连城拿回充电器,纸巾,试图抢手机。 梁朝肃手臂顺势圈住她,另一只手抱手机丢进铂金包。 撑着包口,示意她手里物品,“放进来。” 连城挣扎两下,察觉他手臂勒紧,再无抵抗将东西扔进去。 梁朝肃像是满意了,抚摸着她头发,力道轻缓,“这几天我接送你。” 连城一僵,垂下头掩饰表情,“项目组加班不定,不好耽误你时间。” 梁朝肃注视她,只看见一片沉默的发顶。 每一秒的无声,写满惧意。 是他这三个月教训给狠了。 再气她毕业后选了错误答案,想让她长记性,知错,也不该逼成害怕。 害怕……就更远了。 “植物园是梁氏的项目。”梁朝肃喉结滚动,抬起她下巴,“你不加班,对项目只有好处。” 连城肤色瓷白,五官绮丽,眉毛浓黑轻挑,是富贵花的长相。 近看会发现,鼻尖有小痣,比芝麻粒还小的一点,为她明艳平添娇憨。 他吻落上去。 连城后仰躲避,恰巧捕捉到他眼底松软着一层光,是冷硬夹杂柔情。 不由心中警铃大作。 不算账便罢了,又是包,又是暗示听话,就给项目。 这是要唱哪出怀柔大戏,又图的是个什么目的。 …………… 连城艰难捱到公司都没想通。 愣愣在工位坐下缓神。 泰多多打完卡进来,见她先是一惊,接着怪叫,“不是吧,你每天到底来多早,我今天整整提前一小时,你还在。” 连城抬手揉搓脸,打起精神回,“加班工资三倍,我把公司当家。” 泰多多竖大拇指,“土行孙大佬牛B。” 途经连城工位,她余光不经意一瞥,脚下当即走不动道。 “birkin,鳄鱼皮大象灰,带配货七八十万,你那二代男朋友送的?” 连城目光随着她视线一扫,才发现她习惯性将包堆在桌角,忘了收起来。 “高仿。”她面无异色,大方扔给泰多多,“微商花了我半个月工资,保证不到专柜验不出真假,怎么样?行货吗?” 泰多多拎起来,翻来覆去看几遍,“行货。要不是你随手扔给我,跟扔烂白菜一样,我还真不一定信你是微商买的。” 连城挑眉。“为什么?” “为你那开奔驰轿跑的二代朋友啊。”泰多多凑近八卦,“昨晚公司大群你没看?你以前A组那个同事刘兰,在群里爆料你请假跟二代去开房,要不是弥勒佛在群里怼她,她还要把照片发出来。” 连城大群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昨晚事多,她也没看。 此时点开,未读消息一千百多条。 她大致浏览下来,就是有人质疑她转正有后台,德不配位,挤走了本该加入专项组的刘兰,引出刘兰直接锤她勾搭二代。 连城看见弥勒佛出现的时候,已经刷到大半了。 公司九成的人在场吃瓜,弥罗佛严词批评刘兰诬陷同事,要求她公开道歉。 刘兰下不来台,直接在群里,爆连城昨天在小巷黑诊所做产检。 至此,群里沸腾。 连城脸色苍白,刷到最后,是柏惜文亲自出面叫停。 第36章 黑诊所产检被传播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泰多多眼见连城脸色不好,紧攥着手机,手背青筋鼓跳。 可见是气的狠了。 连忙绕进工位,搂住她肩膀,安慰道,“别听她瞎放屁,咱们组都清楚你有实力,弥勒佛私底下还夸你新人战斗机。” 看她神色毫不松缓,泰多多明白症结是谣言了。“你看她最后离谱的,根本没人信,弥勒佛不信,我也不信,连小柏总都让她闭嘴。” “真的没人信?”连城心惊肉跳,“她说我去产检。” 泰多多手上用力搂紧她,“傻逼才信,咱们组谁不知道你昨天去卖和记的板栗糕,那家排队都要一小时,加上往返,你两个小时的假都够呛。” 连城勉强冷静下来。 泰多多隔着工位,把自己包扔进椅子,“不过,你是得好好想想个说法。” 连城心又提起来,“什么说法。” “跟弥勒佛怎么交代啊。”泰多多理所当然,“工作这么忙,你嘴馋就请假去买板栗糕,虽然组里人人吃你的嘴短,但领导吃东西又不认好,你还骗他是相亲……” “泰多多,以为叫太阴星君说我坏话,我就听不到了?” 连城扭头。 弥勒佛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就立在她俩身后,对上她目光,脸色一沉,“好看的肚子?我看你是好吃的肚子。” 连城理亏,讷讷不吱声。 泰多多要帮她说话,弥勒佛兰花指警告,见她闭嘴,才扭头问连城,“领导也不为难你,这事在公司大群,损的是专项组颜面,你给句准话,刘兰是污蔑吗?” “是。”连城攥紧手,“黑色轿跑是我闺蜜的车,我入组那天就是她来找我,监控可查。” “那妥了。”弥勒佛手肘撑在她工位格挡上,“怀孕也是瞎编乱造,我等会儿下去找他们组长,刘兰必须给你公开道歉。” 泰多多两臂伸直,给他竖双拇指,“我的佛,纯爷们。” 弥勒佛撇刘海,“不是胖子娘娘了?” 泰多多没想到跟连城私底下嘀咕,被当面问到脸上,尴尬呵呵。 连城描补,“不娘娘,胖那是瘦小身躯,容不下您伟大的人格。” 弥勒佛满意离开。 泰多多叫连城一起去公司食堂吃早餐,连城心里一团乱麻,拒绝没去。 她在小巷产检,帽子口罩捂得像恐怖分子,特意避开监控。 进出巷子前,还留意过四周是没有人的,刘兰是从那知道她产检的? 一早上全是惊吓,千头万绪的,连城大PU都要转废,越想越头疼。 她打开包,准备找手机先问问那黑诊所老板,是不是有人去查过她行踪。 结果第一眼手机没看见,反倒是莫名多出一个餐盒。 银色铝制长方体,盒盖正中间一个花体梁字。 连城一怔,梁母偶尔会在下午餐时间,做些手工糕点,再用这种款式的餐盒装好,送给亲近的贵妇,或者送到梁氏给梁父,梁朝肃。 她一直知道有这样的餐盒,甚至清楚放的位置,却从没有收到过。 此时一见,手比脑快,打开后发现是一个玉米火腿三明治。 立即醒悟,这是佣人给梁朝肃准备的早餐便当,他爱吃玉米,在北方同居那四年,连城无数次早起给他准备过。 当然,是他强制的。 虽然从未明着要求,但偶尔一天她偷懒,梁朝肃早上阴沉脸出门,晚上阴沉脸回来,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要没在上床前,低三下四让他消火,那到床上火气能烧死她。 记忆不美好,连城看三明治也恶心,想不通怎么会在她包里。 她给张安打电话,“他早餐忘在我这了。” 张安那边儿明显一停顿,语气作态,“连城小姐,我只是司机,这事儿我管不了。” “不用你管,你帮我告诉他一声。” “大公子这会儿已经到梁氏,我一个司机不好上楼,您不如自己问问?” 连城拒绝,但拒绝话尚未出口,张安电话已经马不停蹄挂了。 这种明显避她不及的态度,连城理解。 她跟梁朝肃关系禁忌,是只有死路,随时沉底的破船,谁沾她,好处没有,反倒连累己身。 连城没打电话,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梁朝肃。 有选择的情况下,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消息发出去,一直没回复。 连城早有预料,梁氏事务繁忙,就算不繁忙,以梁朝肃对她的态度,已读不回非常正常。 反正她主动通知到位,他再想找事也没借口。 等到组里早会结束。 连城回到座位,梁朝肃竟有回复,“给你的,吃了。”。 盯着这行字看了一分钟,心中疑惑不断扩大,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 一早上又是给包,又是态度温柔,现在竟还准备了早餐。 他到底在图什么? 连城还未细想,余光瞥见弥勒佛下楼,估计是要找刘兰的组长。 她立即跟上。 现在不确定刘兰知道多少,万一真有实证,对峙时翻车,她今日大限就到了。 下了楼,刘兰去洗手间不在,弥勒佛被组长请到办公室。 连城没跟进去,找借口去了洗手间。 进去时,刘兰正对着镜子刷睫毛,从镜子里看到连城身影,怔愣一瞬,手忙脚乱收起睫毛膏,低头准备离开。 连城一见她这么心虚,心里先松三分气。 要有证据,或是亲眼所见,必不会是这个反应。 “听你说,我傍富二代了,还开了房,怀了孕?” 刘兰充耳不闻,绕开她继续往外走。 连城直挺挺拦住,“不跟我这个当事人说说?” “你自己干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刘兰睫毛轻抖,晕出一片黑迹,“那天早上黑色轿跑难道是假的?” “轿跑我不否认。”连城仔细辨认她情绪,“那我产检,你又是从哪看见的?” 刘兰双手捏紧,她只看见连城在小巷附近出现,而巷子里有黑诊所,是她刚在那里偷偷流过产。 昨天弥勒佛咄咄逼人,她脑子一热冲口而出,这会儿又怕又慌。 她不想公开道歉丢人,可不道歉连城闹大,去小诊所来一出自证清白,再发现她流过产,在公司她就没法待了。 连城刚要开口,进来一个女同事,“组长让我来叫你们。” 连城瞥一眼刘兰,转身离开。 她已经确定,刘兰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想污蔑她,碰巧了。 这事儿,在公司好处理,刘兰一道歉,什么污言秽语不会再有。 可带来的影响却岌岌可危。 梁朝肃耳聪目明,又一直防备她,难保察觉风声。 再有,柏惜文清楚她身份,这次谣言处理的雷厉风行。 跟梁朝肃生意场上一碰面,拿来攀谈再合适不过。 短期内闹两次怀孕疑云,就算澄清,上班时间在站台碰见她却是事实,她当时敷衍,又没给一个合理解释。 以梁朝肃的多疑谨慎,大半会安排自己人再查一遍。 毕竟他势大人多,查一遍毫不费力,却能更安心。 连城想到这儿,头都要疼炸。 祸不单行。 下午三点,连城接到梁母电话,“连城,你现在回来试衣服,五点钟盛园见面,你上班那套衣服不得体。” 连城虚脱,竟忘了还有相亲这事。 第37章 外人的温暖,家人的寒冰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母仿佛只是下命令式的通知,根本不等连城回话,挂断电话。 连城沉默几秒,曲起手肘撑着桌面,将脸埋进手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不出的疲累,像铺天盖地席卷来的淤泥,倾覆她,侵入四肢,冰冷在骨缝深处蔓延漫长。 忍不住想在闭上眼的黑暗中,多躲藏一会儿。 可逃避无济于事。 谁不是上一秒妈的,下一秒好的,精神不稳定,还谈个癫的自由。 连——斗战胜佛——城,起身。 弥勒佛看看连城假条上的理由,竟然还是相亲,再抬眼看看连城。 小姑娘本来一张俏白的脸,这会儿更白到失了血色,眼睛里布满密集血丝,颓靡中带着无法发泄的焦躁。 他一句没多问,批好她的请假条,嘴上淡淡,“环城路回民小吃街不错,钱江广场电影院音效最好,吃好玩好散散心。明天回来,公司再有人议论,领导还带你干她。” 连城噗嗤笑,强撑的若无其事,在一句直率的袒护里酸楚垮塌。 好悬端住表情,坦诚道,“我这次真是相亲,不是为谣言委屈。” 现代人相亲就算见阎王,也不至于笑中含泪的。 弥勒佛顾着女孩儿自尊,“领导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有时候遇到脏水,先检讨别人,再安慰自己,千万别想不开,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明知道弥勒佛是指刘兰,连城还是猝不及防被击中一下,在这个怎么都做不对的世界,竟然有人告诉她,她没错。 连城深吸口气,“谢了我的佛。” 弥勒佛不在意摆手。 连城从公司出来,打车回到梁家。 梁母等在客厅,一见她,指着茶几上纸袋,“换上,再好好化个妆。” 连城应一声,提袋子上楼。 梁母准备的是一件米白针织长裙,高领长袖的款式,没有丝毫露肤度,却能将人的身体曲线分毫毕现。 连城平日绝不会这么打扮,她的衣服,款式要老,颜色要暗,布料要多,裹的密不透风,丑的毫无意趣,才能降低梁朝肃对她的兴趣。 她不打扮也是这个目的。 二十岁出头的年级,哪个女孩儿能不爱美,不过是想要自保罢了。 只是梁母这次明显是动真格,精心挑选的衣服,不会容她推脱。 连城在外面裹了一层土灰色大衣,下楼后,梁母果不其然不高兴,“外套脱了,年级轻轻不要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丢梁家的脸。” “母亲,现在是冬天。”连城揪着衣襟,“只穿裙子很冷,我可以到盛园再脱。” “车里有暖气。”梁母盯着她脱掉,“现在脱,冻不坏你。” 连城明白她反抗,也不会有结果,争执到梁母动怒,只会残酷镇压。 不如老实顺从,忍过一天是一天,反正她计划也就在这一个星期。 见她乖乖脱掉,梁母面露满意,待从头到脚打量一圈,脸上就更满意了。 连城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五,可身材比例惊人的好,一把不堪盈握的小腰,衬得胸是胸,臀是臀。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形状饱满而圆润。 少见的水滴与蜜桃并存。 梁母在豪门见多了绝色,一时竟也移不开眼。 心里惊诧在她眼皮底下竟没发现,这个非亲生的女儿出落的如此水灵。 不由有些后悔这次安排的相亲,以连城的条件,就算非亲生,也能联姻更有价值的对象。 可菲菲积极促成,这次相亲安排算她头一次着手理事,梁母不会拂她面子。 ……………… 到了盛园,穿过大厅时,身侧忽然有人喊,“念慈。” 梁母本能停步,她的名字是姚念慈,自从嫁到梁家,几乎都是尊称梁太太,梁夫人。 几乎没有人再叫她的名字了。 她扭过头,看清来人后,先是不可置信,“海英?” 海英走上来,一把抱住她,“好久不见你了,没想到会在这碰上。” 海英是梁母出嫁前的闺蜜,有三四年没碰过面,梁母介绍完连城,实在舍不得走。 看时间接近五点,她犹豫一下,吩咐就近的侍者,领连城先上楼去包厢。 连城跟着侍者到了三楼,这一层是专门服务高级会员的,有七个VIP包厢,靠近楼梯的两间,一间门虚掩着,隐约有些男女混乱的声音,另一件门开着。 背对着门,坐着一位男士,头发黑亮浓密,黑西装显得肩背挺拔。 听见门口动静,回过头。 包厢里炽亮光线照清一对清隽的眉宇,仪表堂堂。 瞧见她,眼中一瞬惊艳后,露出一丝笑,礼貌内敛。 连城偏头找侍者,想确认是否这个房间。 不想身边空空,侍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连城回过头,包厢里男士起身,拉开身边座椅,“请坐。” 连城有些犹豫,梁母忘了告诉她相亲对象是谁,她心有抵触,竟也没问。此时想打个招呼确认,都开不了口。 僵持几息后,硬着头皮进去。 距离拉近,更显出男人高挑的个头,肤色白皙,笑的浓一点,眼角有淡淡的纹路。 连城猜他年纪,应该三十往上,再多猜不出了。 上流圈层不论男女都善于保养,四五十像三十岁的,大有人在。 “先自我介绍。”男人极为绅士,替她推椅子入座,“我姓时,时恩。” 连城附和,“梁,梁连城。” “连城小姐不用拘谨,我们之前见过。”时恩递过来一杯茶。 连城愣神,没忍住抬眼看向男人。 时恩眼睛极亮,看人却不锐利,端正不冒犯,气质清正涵雅。 就算连城对男人一向不上心,他这种出众夺目的,见一次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好意思。”连城更拘谨,“我想不起来了。” “不怪连城小姐。”时恩含笑,“当时那种场面,连城小姐可能无暇顾及路人。” 连城更疑惑。 时恩笑了一声,话未出口,脸上先带歉意,“白家医院,我朋友送他女伴产检,我恰巧也在。” 连城一窒。 时恩察觉到,温声道歉,“是我冒犯了,并非是有意提及,只是想对连城小姐坦诚,我见你的第一面。” 连城面上没什么表情。 气氛滑向僵硬时,走廊突兀响起一道男音,“后悔相亲不妨明说,把我晾这半个小时算怎么回事?” 梁母声音不悦,“梁家说到做到,中途从不反悔,我看着连城上楼。” 连城不由看向时恩。 他也是一脸惊诧莫名,“连城小姐要相看的人不是我?” 第38章 要让她灰飞烟灭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皱紧眉,听话音,与梁母对峙那位才是她相亲对象。 豪门讲究面子,梁母绝不会同时安排她相亲两位,那太打脸了。 她反问,“你确定你相亲的人是我?” 时恩一顿,似乎想起什么,有些懊恼,“抱歉,我并不确定。” 他没有详细解释。 走廊男音声调陡然高起来,“梁夫人,这次相亲什么情况,咱们都心知肚明。我名声不好,圈子里正经千金娶不上,所以正好把死赖在你们家,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卖给我,从我爸那换好处。” “那既然是卖,就拿出点卖的态度,她现在挂梁家名头,不用伺候我,可也不能装逼拿乔,还用着梁氏千金的身份。” 梁母声音跟着恼怒,“嘴巴放干净点,注意你的态度。” 那男声回,“要态度?行啊,梁夫人要是用梁氏千金小姐的身份,把她嫁到我家,我跪舔她都行。可梁夫人,你会吗?” 梁母不吭声。 连城等两秒。 这两秒钟的停顿,是梁母那句子弟任选的真假确定,也是她对前十八年感情,最后一丝期待。 梁母的嗓音穿透门板,给出答案,“先安排人找到她。” 连城垂下眼,霍然拉开门,“不用找了。” 梁母闻言扭头,见她立在隔壁门口,瞪大眼,“你怎么在这儿?” “我进错房间了。”连城回答。 她声音细柔,语调疏淡,听得出南方吴侬软语的口音,却混杂几分北方的字正腔圆。 极具辨认度的抓耳。 相亲对象才跟着回头,看见她眼前一亮,从头到脚打量。 胸大腰细,长腿翘臀,长得明艳,穿的清纯,气质却冷。 三相矛盾,反倒显出她说不出干净讨喜,和外面妖艳贱货、装纯欲女,完全不一路。 是他没玩过的货色。 相亲对象干咽一口唾沫,神色殷勤起来。“连城。” 他挤过来,自来熟抓连城手,“刘青松,我爸是刘建军,现任办公厅厅长。” 连城本就避开他的手,听完他介绍完,条件反射倒退好几步。 刘青松在二代圈子声名远播,哪怕她现在不被圈子接纳,都听到他的传闻。 十四侮辱同学,十八诱奸少妇,出国留学吸大麻,开裸体派对,染上梅毒才治好,又查出艾滋。 “连城,你躲什么。”梁母在后督促,“打个招呼。” 连城愕然望梁母,她不信梁母消息灵通,会不知道刘青松什么底细。 原来不是忘了告诉她相的是谁,而是怕她知道后,不配合生出事端。 连城再不想撕破脸,也忍不下这般算计。 她扭头就走,刘青松眼疾手快扯住,“跑什么跑,你长的不错,合我心意,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我们进包厢说。” 皮肤接触的瞬间,他掌心冰冷湿滑,黏腻的触感,仿佛无数虫子沽涌,爬到连城身上。 连城起了一层叠一层鸡皮疙瘩,发力狠狠甩开他,闷头往楼梯口冲。 刘青松被她避瘟疫似得,嫌恶又惊慌的态度激恼,抬手薅住她头发,强行扣进怀里,另一只手撅起她下巴。 “梁千金告诉我,你除了跟沈黎川那段,就没有别的男人了,现在是处女吗?” 连城眼睛充红,梁千金是谁不言而喻,到现在她要是再想不通前因后果,简直蠢了。 她之所以忍下不反抗,是觉得以梁母做事体面的程度,拿她联姻换利益,头一次对象不会太差,她场面上应付过去就行。 可她忘了还有梁文菲。 脑海忽然又划过一个身影,眼前像有一条丝线串起来,积存一天的匪夷所思,彻底明悟。 昨晚梁母说有事跟梁朝肃商量,今早他就出奇反常。 想来给包是物质安抚,态度好是没必要跟她清算,毕竟再多惩罚,比不上把她嫁给艾滋病。 那盒三明治就是怜悯了,如果梁朝肃对她有怜悯的话。 连城下颌锥心的钝痛,刘青松五指还在收紧,“这时候出神,是在想你的野男人?那你不是处了吧?” 连城痛的脸色煞白,说不出话。 刘青松扭头看梁母,“梁夫人,梁千金承诺的干净人,现在变被玩过的贱货,那之前商量好的合作,咱们得从新谈。” 如此赤裸的讨价还价,犹如一只无情铁手,将连城看似光鲜的人皮,彻底扒开撕碎。 她是菜市场一只拨光毛过称,正待交易的鸡。 梁家卖她说是足秤,卖家压价嫌她脏了。 梁母说什么,连城已经听不清了,浑身血液烧滚似得涌上头顶,骨缝里却渗着无休止的寒气。 她到底做错什么,要受这无休止的羞辱。 是她愿意被调换?还是她愿意赖在梁家不走? 是她当真无耻处处挤兑梁文菲?还是她有出卖过梁家? 明明她从未妄想梁家什么东西。 她只想做个人而已。 连城朦胧间,感到禁锢她的力量被推开,有一双手臂及时撑住她。 却很有礼貌,并未进一步触碰。 她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定格在一张清隽的脸上。 目光相对的一瞬,对方眼尾细纹蕴出温柔安抚的笑,“别怕,我在。” 连城张嘴,迟钝喊他名字,“时……恩?” 下一秒,他面孔倏忽闪远,连城腰际被大力收紧,身体贴上另一幅钢铁之躯。 鼻腔惊入森冷的气息,锐利划破她跟世界隔开的那张膜。 凛冽,寒气沉沉的声音,直通脑海,冻醒她,“这是梁家的私事,不用时先生多管闲事。” 连城视线里正好有时恩,他顿了一秒,神色慎重,“我无意插手梁家家事,但连城小姐状况并不好,她不愿意——” “她愿不愿意,梁家自会处理。”梁朝肃音调夹了冰刀似得,“时先生动手,出格了。” 一旁刘青松龇牙咧嘴捂着肩膀,“听见了吗,这事儿我和梁家都愿意,用不着你逞能,北方来的傻逼。” 时恩不理他的侮辱,目光坦率落在连城脸上,“连城小姐,我国宪法保护公民婚姻自由,如果有任何人强迫,违背你的意愿,你都可以求救。” 梁朝肃冰冷的眼神掀起波澜,抬起连城下巴,面容浮着笑,却比不笑更阴戾,“告诉他,你愿意吗?” 连城直挺挺望进他眼中,森冷交织着火焰,仿佛她反驳,他会直接让她粉身碎骨。 灰飞烟灭。 第39章 别人救她,他不让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愿意。” 连城撇头,挣脱他手指,她只是怕再多看他一眼,就露出眼中痛恨厌恶,在外人看来却像主动埋入他怀中。 梁朝肃浑身寒气尽敛,扣住她后脑勺,压她紧贴胸膛,“时先生听清楚了吗?” 连城又出现耳鸣,做人的尊严,被人轻贱踩碎和自己践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特别是,有好心人伸出援手时。 可连城万分清醒,这援手她握不住。 从前梁朝肃对她只是泄欲,她都无法逃脱,现在投入一个亿,准备拿她联姻,更不会容她逃离。 她此时搭上时恩援助,梁朝肃绝对会出手。 届时,且不说连累时恩,只她马上就能逃跑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时恩走后,梁母上前将连城拽离梁朝肃。 刘青松在梁朝肃面前,恭敬不少,“肃哥,真没想到您今天也会露面,不如我们包厢里谈,我爸那——” “不用了。”梁朝肃居高临下睥睨他,“这声肃哥,留到订婚了再叫。” 刘青松哈腰点头,一脸喜色,“您说得对,订婚再改口更正式。” 他自认回答得体恭谨。 却不想梁朝肃盯他一眼,表情淡去,声音里温度消失殆尽,“今日就到这,你回去吧。” 梁母没阻止,刘青松对她气焰嚣张,梁朝肃此时弹压,她是赞同的。 刘青松瞥一眼连城,她此时垂头缩在梁母身旁,头发被他抓的乱哄哄,像一只冷淡的小猫。 还是仙姿玉貌的长毛布偶种。 越清冷,越引人破坏蹂躏她。 他喉结滚动,“您日理万机都抽空来了,我怎么好回去,不如咱们今天就把事商量定下,也省的改天再占您时间。” 梁朝肃抬手解袖口,目光不紧不慢撩他一眼,平平淡淡,看不出喜怒。 刘青松嘴巴再张不开。 几息后,他冲动没了,人也退了。 走廊安静下来,梁朝肃目光定格连城。 灯火通明,混着包厢的白光,铺洒在她身上,针织裙轮廓凹凸起伏,饱满紧实。 裙子米白色,衬出她裸露的手和小腿,更娇腻瓷白。 少女感的娇软的身体,总是格外蛊惑人,激发人所有潜藏的,不能表露的东西。 更何况,她从未这样打扮过,还化了妆。 活色生香的。 从未在他面前显露。 “朝肃?”梁母唤第三遍,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连城,“你盯着连城看什么?” 梁朝肃面无表情走进包厢。 梁母跟上,连城最后一个跨进门口。 “滚。”梁朝肃气势骇人。 连城脚步停滞。 男人扯松领口,“还要我说第二遍?滚去停车场找张安。” 连城深吸口气退出去。 门关上,梁母严肃看向梁朝肃,“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朝肃嫌恶扫一眼室内,椅子就在身侧,却不坐下,“这顿饭,母亲会坐下吃吗?” 梁母面色难看,“相亲是两个人的事,我一个长辈不好在场。” “原来母亲也害怕脏病。”梁朝肃站姿笔挺,“那连城嫁过去,以后回梁家呢?” “她不回。”梁母挎着包,“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梁文菲嫁出去也不会用回吗?” 梁母一噎,恼火了,“菲菲是你亲妹妹,嫁的是黎川这样出挑的继承人,能比吗?” 她火气上头,反而冷静,厉声质问他,“你现在是在袒护连城,而诘问我吗?” “我不该问吗?”梁朝肃理直气壮,“联姻事关合作,是找伙伴,找队友,梁氏现在发展在我,您不问我意见,是要拖我后腿吗?” 梁母气势一滞,强撑不落下风,“一次相亲而已,菲菲问过了,你现在支持顾星渊,恰巧他有个项目卡在刘厅长手里,我们这是帮你。” “梁文菲吃喝玩乐的脑子,也影响您了?”梁朝肃下颌紧绷,眼底凉意惊人,“项目为什么会卡在他手里?您当真觉得是我能力不足,拿不下?” 这话几乎明说了,是她们瞎胡闹,乱出牌。 梁母理亏,却也被他刻薄,梗得粗喘气,“刘青松不合适,那你指合适的。” 梁朝肃脸部肌肉紧绷,半晌后,他走到门口,“连城的婚事,我有安排,不用母亲操心。” 这话不对。 梁母彻底冷静下来,脑海里过一遍他出现后的画面,眯起眼,意味不明的探究,“你今年快三十了,近十年身边就没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 梁朝肃身形一顿,重新转回身,“有。” 梁母手无声攥紧,“是谁?怎么从来不听你说过?” 梁朝肃风轻云淡,“没到结婚那一步,我不想惊动人。” 梁母心中飞速计算,他性格谋定而后动,没有十成把握从不轻易显露。 真有红颜知己,不到走心那步,确实会瞒着。 可这个红颜知己范围太松泛,秘书,高管,出身不好的普通女人,她不在意这些,在意的是另一个。 梁母试探,“我见过吗?” “我身边哪个女人,您没见过?”梁朝肃抻平衣摆,抬腕看表,“公司还有事,您随意。” 他拉门就走。 梁母不问个心里有底,不敢放他走。 追至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贵妇,她尚未恼怒,就被抱个满怀,“念慈,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原来还在。” 这一耽误的功夫,梁朝肃背影已经消失在楼下了。 ……………… 连城坐在车后座,张安避讳与她独处,自她上车,他就下去,销声匿迹了。 寂静的车厢,更放大外面的声响,皮鞋稳重的踩踏声,由远及近。 一声声沉闷,一声声辗在连城心上。 独处的时候,总是这样,他高高在上,她惴惴不安。 男人的侵略性,会在静谧里无限放大,压迫得不留空隙,封闭所有氧气,偶尔施舍一点,在她主动开口求饶之后。 连城今天心力交瘁,思维迟钝,实在张不了口。 “你错了吗?” 连城喘息都筋疲力尽,垂着头不说话。 天际这会儿悬着最后一丝天光,介于黑夜与白天最后的交界,射入车内的光,是靛蓝色。 她小小一张白皙的面孔无限朦胧,无限梦幻。 耳垂带的珍珠耳扣盈润润的,米白色长裙,清纯又妩媚,梁朝肃注视了她良久。 气氛危险,绷紧。 却微妙。 远处张安踩着最后一丝天光,为车内带来彻底的黑暗。 第40章 她的恨永久凝固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先生问清楚了。时恩也是来相亲,女方姓梁,我看了走廊监控,连城小姐是主动进入房间,全程二十几分钟,门关着,聊什么没人知道。” 连城头皮一紧。 她是误会之下才进的房间,在张安嘴里倒像迫不及待了。 梁朝肃挥手让张安避开。 不让司机上车。 连城身体紧绷成一根弦,拉伸到极致,不受控的哆嗦。 “打扮花枝招展,以为相亲对象是时恩这种?”他背着光,面孔阴森晦暗,“不闹不抗拒,坐了二十分钟,对象换成刘青松,怕了想跑了,时恩救你,正好躺在他怀里,勾引他替你出头。” 连城冷声,“我没勾引他。” “那你喊他名字,荡漾什么?一见钟情,急不可耐了?” 连城攥紧手。 豪门子弟家世,特权,财富,造就了他们猖狂嚣张,目空一切的资本。 刘青松那样,是烂摆在明面,恶贯满盈的废种。 而梁朝肃这种叱咤风云的继承人,再坏也顾及修养。 落人口实的言语侮辱极少,更遑论这种荡妇羞辱。 今天她不愿顺从,损坏相亲,是触到他逆鳞了。 梁朝肃身影倾轧过来,“他不过是北方万泰集团董事的私生子,没有正式相认,你能嫁他什么?” 连城指甲扣进手心。“我嫁人就不能看品德,只能算利益?” 这么袒护一个初见面的相亲对象。 梁朝肃尚能克制的怒火,犹如倾注热油,彻底燃爆。 “品德?”他攥住连城手臂,逼她凑近,直面自己,“什么是品德?刚见面就确定的品德,聊二十分钟的品德?你有资格看品德吗?” 字字锥耳,一句话的试探,彻底证实他要拿她联姻。 连城脊背坍塌下来,五脏六腑像挖空的蚁巢,灌入沸腾铝水,火滋火燎的痛苦,连带她往日所有破碎伤乱,永久定型凝固。 无法遗忘,无法抹平。 “我不看品德。” 连城声调再无半分颤动,冷清的毫无感情。 “衣服是母亲准备的,我穿了;妆要画,我画了;刘青松,我也相了。他有艾滋,我一时接受不了,表现过激,我下次跟他道歉。” “下次?”梁朝肃鬓角鼓了鼓,语气更嘲弄,“听起来跃跃欲试?那你现在是接受了?” 梁朝肃的多疑,是从骨头缝里长出来的,一个问题会会从各个角度反复确定,激恼她,试探她,从微末反应推敲她真意。 连城按捺住心里澎湃的恼恨,口中乖巧迎合他,“是,我想通了。刘青松有病,肆无忌惮,刘厅长却精明。我嫁过去,为了刘家名声,大概率不会让刘青松碰我,只有我健康,活得滋润,刘家艾滋的传言才会显得虚假。” 男人面无表情凝视她。“你图什么?” 连城明知该怎么回答,张了口却是无声,不得不再一次深呼吸,找回自己声音,“荣华富贵。刘家养我是吉祥物,该有的一样不会少。” 掐着她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连城感觉他手指深陷皮肤,下一秒就要捏断她骨头。 “你了解艾滋病吗?刘青松确诊后,刘厅长从不让他回家。你们结了婚,会单独住在外面,刘厅长还能管的了你们上床?” 梁朝肃掌心落在她脸上,猛然发力撅起来。“等你得了病,全身溃烂流脓,无休止发热,肌肉关节像钻进数不清的马蜂,内里疼痛不休,外部瘙痒不止。那时候,刘家不会救你,梁家也不会。” 男人描述的太生动,太绝情,简直毫不避讳把利益交换后,她的下场摊开。 连城被刘青松碰到部位,仿佛感到细细密密的马蜂流窜,蛰得她惊痛抽搐,完全丧失力气,颓倒在梁朝肃怀里。 男人逗弄似的轻抚她脊背,缓了声,“怕了吗? 怕了吗? 连城耳边震响。 推她进火坑,胁迫她服从,再告诉她结局,恐吓她,只是为了试出她破绽。 连城大脑轰轰隆隆的,一部分喊着要清醒,要忍耐,一部分是被高高在上俯视,被肆意摆布玩弄的激恨,情绪如烈火烹油,将一颗心寸寸焚烧成灰烬。 “你怕吗?”她仰起头,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你的手,你的胳膊,还有你的胸膛,你的腿,你现在触碰到我的每一寸地方,刘青松都是触碰过。” 她前倾,更紧密贴着他,“感受到了吗?那种蜂群钻涌的蛰疼,它在我身上,也在你身上,生疮流脓,你也跑不掉。” 她主动靠近,还是十指紧扣的亲密,梁朝肃脸色刚舒缓,就听她这么不驯,毫无悔改,勃然大怒,“艾滋触碰无法传播,你嫁给刘青松那种脏玩意儿,以为我还会碰你?” 连城望着他,沉默半响,忽然笑声更大,“那我可要谢谢你放过我。” 这话一落,梁朝肃面色陡然森寒如冰封。 咫尺之遥的距离,清晰到他睫毛根根分明,修理整洁的胡茬显露微不可察的青色痕迹。 锐利刚烈的雄性攻击力,在对视间,活生生压倒,撕碎她。 连城觉察到极致的危险。 从未有过。 是她多次逃跑未遂,也没见到的危险。 眼见一触即发的紧迫,张安突然回来,解救了连城。 “梁先生,夫人过来了。” 连城立即推开他,后背紧贴进车,拉开距离。 梁朝肃目光钉在她身上,完全没有收敛的倾向。 不仅不收敛,神色随着时间推向绝无仅有的阴戾,刺进骨头里。 连城一激灵。 飞速拉开车门,一溜小跑迎上梁母。 梁母本就是过来找她。 海英那一牵绊,叙旧还能推脱,帮时恩道歉说和,梁母却不能不给旧友面子,耽误这一会儿功夫,她火急火燎的赶来。 “没跟朝肃先走?” 连城听出梁母的别有深意,垂下头,“他不待见我,我等您。” 梁母深深凝视她一眼,走到车边,梁朝肃已将车窗降下,手搭在窗框上。 梁母张嘴要继续审问包厢里的怀疑,目光忽然一凝,抓住他手,“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好了吗?” 梁朝肃看一眼又新叠加的口子,轻描淡写,“不小心。” 梁母气他不爱惜身体,“梁氏业务有让执行副董天天动刀的吗?今天不给个解释,我不会放你走。” 梁朝肃瞥一眼立在原地不动的连城,任梁母翻动检查他的伤,“您不是恼我了,怎么一眼还关心我的伤?” 梁母瞪他,“你这是什么话,你伤重要还是那点闲事重要?” 待发现食指指腹有两道绷开的狭长深口,皮肉卷着,血迹在周围洇开一片。 她先是心疼,脑海蓦地划过一道闪电,猝然回头盯着连城身上米白色长裙。 左胳膊内侧,隐约露出几点凝固的艳红血迹。 梁母脸上明显一怔,复而直勾勾审视连城。 第41章 他问什么时候怀的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朝肃的血?” 梁母质问完,又看梁朝肃,“你们刚才动手了?” 连城不等梁朝肃回答,立即咬定,“他拽我,我挣开了。” “你为什么挣开?”梁母声音严厉,“朝肃手上有伤,你没看到?” 连城呆愣,从未想到梁母会是这个反应。 梁朝肃收回手,也盯着连城,眼里的光凉浸浸,“母亲第一反应是我的伤。狼心狗肺的东西,看到也不会在乎。” 连城一而再而三被他羞辱,心中愤懑至极。 她在乎那一次,创可贴扔进垃圾桶,还要警告她别痴心妄想,当她贱到没记性,上赶着送脸给他踩。 梁母目光来回梭巡,连城一言不发,拳头攥的死紧。 朝肃毫无表情,阴鸷又森寒。 她心中怀疑又不确定了。 这么紧张,势如水火的氛围,会存在两个有暧昧的人中间吗? 梁朝肃的手机响了,他扫一眼屏幕,显示是顾星渊。 他摁掉。 电话立即又响。 梁朝肃再一次摁掉。 电话锲而不舍。 梁朝肃不是好脾气,连城听过梁氏的高管评价他,是新世纪后的冷血君主,对外纵横捭阖涤荡一切,对内不容置疑独裁专制。 这点在方方面面都有体现。 就电话而言,连城至今未见过,有人敢被他挂断后,重打第二次的。 梁朝肃不耐接起,“什么事?” “小柔怀孕了。” 停车场寂静空旷,顾星渊急躁,难以自持,声音大的穿透喇叭,连城也听见了。 “我三叔必然会有针对她的行动,我们计划要改一改,优先保护她。” 梁朝肃手一顿,余光瞥向连城,“什么时候怀的?” “一个月前,她身体不好,医生交代不能受惊,计划推进势必会影响刺激她,不可行了。你现在在哪?我们需要重新商议一下。” 涉及机密,梁朝肃向梁母点头示意。 升起车窗,窗户逐渐缩小的缝隙里,模糊传出他的声音,冷酷无情、 “能不能护住她,护住孩子,是你这个当丈夫的责任——” 连城面色惨白。 作为相同禁忌关系的例子,面对顾星渊妻子怀孕,他全然不在乎,刻薄寡义至此。 就算她早有心理准备,依旧如坠冰窟。 毛骨悚然。 ……………… 梁朝肃急事离开,连城迅速收拾好情绪,跟梁母上车。 车开出盛园。 梁母拉过她的手,意味深长问。“你觉得,你哥哥做的对吗?” 连城斩钉截铁,“对。” 梁母意在敲山震虎,不想她如此坚决,反倒愣住。 连城迎着她惊疑的目光,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世上什么都能变质,唯有家人亲情不能。” 梁母一下一下轻拍她手背,又问,“你们小姑娘不一直向往这种,冲破一切,放弃世界也要爱的感情吗?” 梁母一再试探,连城骂的更加痛快,“这不是感情,这是三观不正,猪狗不如,眼里只有欲望,丑陋龌龊的人渣。” 梁母张大嘴,发不出声。 连城反倒握住她的手,轻抚她手背,“母亲不认同吗?能跟亲人赤裸相对,不在乎父母伤心,亲人难过,难道不是狼心狗肺?” 话说到这份上,梁母只能符合,“父母养育,倾尽心血,这种人确实狼心狗肺。” 连城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意。 梁母自问一双眼睛能看穿所有妖艳贱货,话是不是真心,有没有作假,她分的出来。 不免迷惑了。 她和菲菲一致怀疑,连城为留在梁家勾引朝肃。 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勾引成功,若不然,在狐家的事上,菲菲多次祈求,朝肃怎么会不松口。 可倘若真有什么,能骂的这么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吗? 梁母沉默半响。 转而说起相亲,“这次是妈妈欠考虑。你不是妈妈亲生的,凭自己的条件,官家子弟是攀不上的,妈妈选刘青松,是也是想保你以后生活水平不落。” 她刻意一停顿,审视连城。 果然抵触。 情绪瞒不过她的眼,那刚才确实是真心实意了。 再开口,梁母声音正常多了,“既然你接受不了刘青松,这门亲事就算了。” 连城惊诧。 梁母下意识避开梁朝肃,“妈妈再怎么说养你这么多年,关乎你一辈子幸福,怎么舍得强迫你。” 连城垂下眼睑。“谢谢母亲。” 她好亏。 早知道梁母准备改换主意,刚才跟梁朝肃,就该更理智,更冷静,更忍耐。 哪怕他再刻薄,过分,她应该是装出逆来顺受,麻痹他,好为逃跑创造宽松条件。 ……………… 回到梁家,连城上楼,反锁好门,给白瑛打电话。 “我准备走了,有一笔私房钱,明天取出来给你,你帮我开个新户。” 白瑛已经接受铁闺蜜要跑路的事实,此时心头酸涩,“连这个都要防备吗?” 连城叹气,“不防备行吗,我今天刚被抓去跟刘青松相亲,你当梁朝肃那一个亿是白花的?只怕我跑后,前脚用银行卡取钱,后脚就被抓住。” 白瑛怔住,“刘青松?是我想的那个刘厅长的小儿子?” “嗯。” 白瑛像是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来,“刘青松有艾滋啊,梁家不知道吗?” 连城声音悲凉,“知道。” “卧槽,这他么是谋财害命了吧。”白瑛捶床,“阴险歹毒,灭绝人性。连城你跑是对的,以前是我瞎了眼,认不清形势人心。” 连城鼻子一酸,笑声比哭还难堪,“我以前也做梦,梦梁家还当我家,能有人哪怕稍稍爱我一下,我一定会很听话。” 白瑛攥手机,“连城,你有家,我家——” “别说傻话。”连城堵住她话茬,鼻音浓重,“你帮我已经是上贼船了。再说——我有家了,那可是送子娘娘座下的童子,她会很爱我,我也会很爱她,将来有十几年的时间,跟我黏在一起。” 白瑛反应过来,“等等——你决定留下孩子?” “是。”连城深吸气,“白瑛,我想过……我幻想有人给我个家,如果没人给,能有个人,让我给她一个家也好……我知道这样有目的性的出生,对孩子不公平……” 连城捂住脸,“可……我会做个好妈妈。给我姑娘世上最绵长不变的爱,永远不会放弃她,不会突然不爱她。哪怕死亡来临,我保护她到最后一刻。” 白瑛说不出话。 她不谈恋爱,没有孩子,体会不到做母亲的心情。 但,她体会连城。 体会她,无助凄惶到破碎,想将自己缺失渴望,弥补在孩子身上的绝望灵魂。 “你会的。”她哭腔比连城还大,“我也会,我是她二妈。” 第42章 对她又有阴谋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第二天,连城没有早起。 梁朝肃忙顾家的事,昨晚没回来,梁母的相亲也告一段落,她稍稍能松懈一点。 下了楼,走到厨房,满屋玉米香味,她走到王姨身后一看,果然锅里沸腾着嫩黄色。 “怎么煮这么多?”连城替王姨拿盘子,“是要做什么吗?” 王姨捞出玉米穗,瞅一眼门口,才小声跟她嘀咕,“不知道,大公子吩咐的,让我煮熟了,把玉米粒脱好,分袋放在冰箱里。” 连城心脏一窒,“他在家?” “在啊。”王姨声音更小了,“听门卫小张说,是凌晨三点钟回来的。” 连城皱紧眉,“他一般不是超过凌晨就住外面,不会回来了吗?” 王姨对她不设防,亲近十足,“谁说不是,昨晚小张值班打瞌睡,被张安一喇叭嘀醒,睁眼看见大公子的车,吓都吓死了。” 连城没吭声,立在原地思索几秒,跟王姨道别,“我突然有些事,早饭就不吃了,先走了。” 她走出餐厅,准备开溜。 却不想正撞上梁朝肃下楼。 这几天冷空气南下,他西装里面没穿衬衣,换了灰蓝色的毛衣,半高领,清贵又成熟,眉目一股阴郁的凌厉,相当压人。 连城当作没看见他,转身快步往外走。 “站住。”梁朝肃立在楼梯倒数第三台阶上,目光上下将她扫个遍。 昨天曼妙的打扮再不见踪影,一如往常的长黑大衣,黑色高领羊绒内搭,黑色阔腿裤,不仅一分肌肤不露,曲线也遮得严实。 乍一看瘦长黑桶成精,若不是那一头长发披散,几乎看不出是个女人。 梁朝肃下一阶楼梯,将要再迈步,却停下,“你的包呢?” 连城双手插进口袋,左边手机,右边充电器,挤得她拳头在口袋鼓囊囊,“东西不多,用不着带包了。” “以前烂袋子,你就用得着?” 连城假装没听懂他意思,“那不是烂袋子,K挎包。” “连城。”梁朝肃没耐心陪她兜圈子,语气平平,却不容忽视,“去拿。” 连城垂头乖巧,“我现在去。” 她抬步往门外跑。 梁朝肃面色一沉,“你去哪拿?” 连城脚步不停,“去公司。” 她话音未落,人在门口没影了。 梁朝肃脸色又阴一个度,缓步下楼,走进厨房。 等他人模人样从别墅里出来,施施然坐上车。 连城立在大门边,早晨寒风吹到她脸色发青,发丝狼狈不堪。 梁朝肃的车将近门口,身后她如何都叫不开门,发出轻轻一声电子锁扭开的声音。 两扇大门缓慢洞开,连城裹紧大衣,面无表情从仅拉开一人宽的缝隙里挤出去。 头也不回,沿着路消失在弯道。 张安回头请示梁朝肃。 男人唇抿成一条线,盯着门口空荡无人的那段路,面目深沉阴骇。 “走。” 张安踩下油门,因为拿不准怎么个走法,是直接到公司?还是追上连城? 他另一只脚,一直点在刹车上。 好在,从来开门到他们离开的时间不算长,仅仅足够连城转过门口那一小段弯角。 后视镜大门消失的刹那,连城背影就出现在前方。 张安频频偷瞄后视镜,注意着男人的神色动作。 连城听见身后车声跟上来,她顿了顿,让到路边,等他们先走。 张安立即减速,掩饰不住的惊喜,“连城小姐在等您。” 梁朝肃视线定在路边那一抹单薄影子上。 冬天早晨的雾浓,偶尔一阵风吹过,吹得白雾飘散如丝,笼罩住她,也虚虚渺渺看不清,抓不住。 梁朝肃按耐不住的心惊,挺直脊背准备下车,她豁然转过身,正面朝他。 口鼻呵出白色雾气,睫毛上沾满水珠,颧骨鼻头冻得发红,被白皙皮肤衬得刺眼。 梁朝肃分不清她是哭的,还是冻的。 张安车没停稳,他就推门下车。 连城见车停就想跑,可梁朝肃身高腿长,健步如飞,顷刻抵达眼前。 解开大衣扣,一把将她裹在怀里。 他像火炉,她像冰雕。 火炉一直在这儿,冰雕却倔得不肯靠近。 梁朝肃胸膛起伏,像将要喷发,等连城被他塞进后座,仰起头,他脸色又冷的,犹如车外数九寒天。 “为什么不穿羽绒服?” 车内温度高,一冷一热,连城打个喷嚏,“车上有暖气,公司有地暖,用不啊——” 她猝不及防又打一个喷嚏,零星喷嚏末正对梁朝肃一脸。 连城条件反射屏住呼吸,全身僵硬,望着他瞳孔紧缩。 梁朝肃胸膛一阵躁动,俯低头,低声唤她,“连城。” 连城见他不像恼怒,缓了神,“嗯。” 她声音不是软糯的那种音色,这一声模糊在喉咙里,软得温柔。 梁朝肃喉结滚动,盯她半晌,又唤她,嗓音不再沉冷,略沙哑含浑,“连城。” 连城已经缓过劲儿,不耐应他,撇过头。 梁朝肃静默几息,突然扣住她后脑勺吻她。 出乎意料,吻得不凶狠,唇舌没了攻城略地的野蛮,倒像战后重建的细致抚慰。 察觉她缺氧就松开,吻她眼皮,鼻尖,耳垂,颈部动脉血管,细细轻啄,几乎有了缠绵的意味。 连城摸不准他的心思,痒得发抖也没有闪躲。 脑子翻来覆去思索,昨天在车上闹得那样难看,跟刘家的相亲也被梁母推了。 虽然不明白梁母为什么推掉,但梁朝肃绝不是轻易放弃的男人,那他这会儿态度就显得格外诡异了。 “送你的包不喜欢?”他唇挨在她面颊,又吻她鼻尖小痣。 连城却绷紧,正头戏来了,她打起十二万分警惕,“喜欢,就是太贵重。” 为她老实相亲刘青松的安抚品,连城现在想起来就想吐。 “既然贵重,为什么扔公司?” 连城垂下浓密的眼睫,声音听不出心虚,“昨天是母亲催得急,我忘了。” 梁朝肃闷声轻笑,“谎言。” 连城头皮发麻,不自主再次僵硬。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头发,眼睛摄取她目光,“这次骗我就算了,包不喜欢就不背。” 连城默不作声,盯着他脸上表情,不敢放松。 “饿吗?”梁朝肃任她打量,右手从后座中央扶手柜拿出餐盒,“吃了。” 连城犹豫一秒,接过打开,仍旧是玉米火腿三明治。 她不由自主看一眼梁朝肃,他到底有多喜欢吃玉米,吃了四年都不腻。 连城这个陪吃的人,都吃到伤了,现在看见玉米就想吐。 她硬着头皮一口口干咽下去,哽到胃抽搐,但面上依旧平平静静,我动作温顺斯文。 梁朝肃的眼神深邃一些,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惊涛骇浪,“今晚不回去,我在你公司附近有套房子,刚装修好。” 连城惊的瞳孔紧缩。 她就知道,一切超常的温柔态度,到最后必定是有预谋可图。 第43章 求你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到了公司附近,连城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梁朝肃侧身越过她,将车门重新关上。 他身躯毫无征兆笼罩住她,胸膛贴上她的脸颊,连城感觉被他臂膀环到背后。 车外不断经过匆匆上班的人群,端着咖啡,提着早餐,肩膀挎着包,路过这辆牌照特殊的豪车,都会投来好奇的一瞥。 连城甚至在一众陌生的脸孔上,识出她公司组里的人。 她情不自禁瑟缩,抬手推开。 肩膀忽的一沉,有柔软衣物包裹她,织物里充斥他的气息,清新寒冽,锐气逼人。 连城低头看,还是黑色羊绒大衣,却不是她的。 不免愣怔抬头望他,忐忑提醒。“我要上班了。” “嗯。”他扣上一颗衣扣,打开门锁,“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他这种态度行为,简直让连城生出,两人在柔情蜜意谈恋爱的错觉。 可她很清楚,这不过是给小红帽指路的狼外婆,图的是晚上拆吃入腹。 她连衣物都不推辞了,逃也似的下车跑远。 张安降下格挡,后座浓郁的玉米香味,一瞬扑到鼻尖。 他觑着梁朝肃神色舒缓,有心凑趣,“连城小姐还是这么喜欢吃玉米,您亲手做的,她更喜欢吃了。” 梁朝肃面色寡淡,靠在后座阖住眼皮。 张安也不尴尬,他本不该逾越妄论男人的私事。 梁朝肃这个人冷漠疏离,距离感十足。 一般权贵家庭的心腹司机,绝对能说上贴心话。外人大多也这么看他,可张安自己清楚,他不是。 不仅他不是,梁朝肃身边一切亲近的下属,都不是。不管秘书,生活助理,还是顾问,他是真的只当工具在用。 除了梁家人,张安没见过他与谁接近。可就是梁家人,张安觉得他也隐隐冷淡,不够亲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又实实在在存在的感觉,太奇怪了。 以至于张安内心深深恐惧,一个对所有人都淡漠的人,却手腕出奇强横,开疆辟土从未停止,压力万钧时,他不会累吗?他累的时候,情感栖息点在哪? 倘若没有,那还是人吗?成魔了吧。 ……………… 连城离开车辆范围,就脱下大衣。 经过垃圾桶,一万个想扔进去,可理智及时拉住她。 到了公司,一进工位,连城马不停蹄把大衣塞进铂金包,扔到桌底,不小心又踩了两脚。 虽然是不小心,但不得不说,爽到了。 她抬起头,弥勒佛不知何时趴在她工位隔断上,捕捉到她脸上痛快,兰花指翘她,“死相,元气满了,项目收尾给领导出全力啊。” 连城眼底涌现轻松的笑意,“是,人已回归工位,迎接破天富贵。” “去。”弥勒佛眼角棱她,“少给领导打预防针,不要想奖金多少,多想想你为公司做了什么。” “不是吧,我的佛。”不远处男同事哀嚎,“大家都这个年纪了,没必要掏心掏肺掏情怀吧,直接掏钱多好。” 泰多多从隔壁露头,“我的佛,我从来都觉得你跟别的领导不一样,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有你,是想给大家京城一套,沪市一套。” 连城噗嗤笑,弥勒佛瞪她这个罪魁祸首一眼,“逼宫了是吧,都给我转头看窗外,看到什么了吗?” 连城站起身,楼下行人如织,“别人在外面搂搂抱抱,我在公司好的收到。” 弥勒佛气出窍了,“是让你看这个吗?那是江山,想分天下,把江山打下来再说。” 他甩手走人。 泰多多尔康手,“我的房——” 男同事喊,“我的娘——” “我的老婆还没相——” 弥勒佛脚下一趔趄,好悬稳住。 连城吭吭哧哧,笑得停不下来。 泰多多没坐下,给她递水,“收收收,笑出鹅叫了,还没问你昨下午相亲怎么样?” 连城笑声立止。 泰多多,“怎么?见到理想型了?” 理想型没见过,想暗杀的倒是有一个。 连城呵呵笑,“对方要求嫁进去洗衣做饭,伺候公婆,三年抱俩,还得一男一女,我饭没吃就跑了。” 男同事大惊,“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人对美丽可爱的女孩子要求这么多,连城你不如看我,我择偶标准就三个字,求你了。” 连城十动然拒,“好女人志在四方,窝边草长不到我心上。” 男同事看泰多多,泰多多无情冷女,“不考虑物种的话,我想跟我的房结婚。” 一上午哈哈哈过去,连城趁午饭时间溜出去见白瑛。 白瑛拿出一张卡,“我左思右想,新开卡太明显了,这是我以前在国外的账户,梁朝肃就算怀疑我,短时间内也查不到什么。” 连城收下,顿了两秒,两人同时张开手臂,抱住彼此。 “保重。” “今天走吗?” 连城没松开她,“哪有这么快,我公司还有个尾巴没扫干净。” 白瑛皱眉,“你都准备离开了,不会还在意你那项目吧?” 连城笑,“也不是。” 她把黑诊所产检,阴差阳错被人捅出来的事,从头讲了一遍。 “我跑后,这传言再传到梁朝肃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白瑛惊呼,“你怀孕心虚才跑的。” 连城叹气,“歪打正着了不是,他再去黑诊所一确认,本来我跑几年,他找不到就放弃了。现在有了血脉流落在外,他那重视家人的性子,不死不休。” “那你想怎么扫尾?” 连城头疼揉着额角,“要么,让他彻底信我不可能有孕,要么把公司传言误导了,覆盖了,提到我都不会再提我怀孕。” 白瑛着急,“前一种,你是在梁朝肃脸上玩火,后一种倒是个办法,具体实施呢?” 连城张开口,声音还没发出,电话就响了。 屏显是泰多多。 连城接通的一刹那,泰多多焦急的声音震响喇叭,“你在哪?快回来,你姐来公司闹事了。” 连城一怔,跟白瑛对视一眼,“我姐?” “对啊,就你姐,带个红头发娘炮,非要见你,弥勒佛说你不在,她还不信,这会儿正在你工位坐着呢。” 连城心脏猛地一缩,要真是梁文菲,只要梁朝肃不在场,她没虚过。 可这会儿她工位,七八十万的铂金包,梁朝肃的大衣,可就在桌子底下。 万一被翻出来—— 连城眼前一黑,来不及跟白瑛告别,一步三窜往公司跑。 第44章 铂金包被发现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刚出电梯,正好撞上刘兰。 刘兰一见她,下意识退后想躲。 连城微微眯起眼,盯她两秒,笑问,“上来有事?” “嗯。”刘兰脸色僵硬,“一点小事。” 连城歪头,目光越过刘兰,落在她身后敞着门的消防通道,“在公司无论大小都是公事,怎么还偷偷摸摸走楼梯?” 她语重心长,“像见不得人一样,你什么事?老同事了,我帮你啊。” “不用。”刘兰脚步往后退,目光躲闪,“我,我——突然想起来一点小细节,不麻烦你了。” 连城没有阻拦,静静看她消失在消防通道。 梁文菲刚来公司闹出点动静,刘兰就冒头凑近,怎么看都不像能安分,把事翻篇儿。 连城太阳穴突突直跳,早知道跟梁朝肃关系危机四伏,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烂船洞叠洞,窟窿多得补不过来。 她带着补不完的烦躁,一进项目组范围。 就听弥勒佛大声呵斥,“员工电脑保存都是公司机密,你要是再不听劝阻,我就叫保安了。” 连城眼皮一跳,快步过去。 狐天德杵在工位档口,拦着弥勒佛一众人,梁文菲在她工位坐着,东摸西看,桌面上翻得一团糟。 “梁文菲,你狗校毕业的。”连城越过弥勒佛,拽狐天德,“带着你男狐狸精快滚。” 梁文菲置若罔闻,弯腰拉开桌下柜子。 连城后背汗毛瞬间炸起,一把搪开狐天德,进工位拽梁文菲衣服,“你手欠啊,母亲教你的规矩礼貌,你一点学不会是吧?” 梁文菲目光凝滞在桌底最深处,不顾连城拉扯,蹲下身把阴影里的东西拎出来。 沉甸甸,鼓囊囊,把一只她两倍配货,还等了一个月的奶昔白限量款铂金包,撑的变了型。 这几年梁母给连城的花销,加起来也买不起这只铂金包的扣子。再有,每年梁父梁母生日,连城礼物没断过,算起来,远超给她的花销。 就算连城还有以前的积蓄,这包她也拿不到。 她假千金身份公诸于世,那些奢侈品的柜姐,早就将她踢出VIP名单了。 只能是旁人送的,还是个财力地位跟梁家有一拼的人。 梁文菲抬头厉声问:“谁送你的?” 连城强抢过来,迅速扔到隔壁泰多多工位,“同事买的高仿,不是我的。” “你当我瞎吗?”梁文菲站起身,“哪个高仿,能有真包的工艺手感?” 连城不搭理她,拽她出工位,“出去说。” “你做贼心虚?”梁文菲挥开她手,直奔泰多多工位,“今天这包你不交代清楚,休想离开。” 泰多多这会儿已经确定,连城这姐姐不是善客。 她快步堵在自己工位口,拿出手机,“我劝你就此打住,你再过来一步,我马上报警。” 梁文菲从回到梁家,父母疼爱,兄长宠溺,嚣张惯了。 别说报警,就是市长来了,她也丝毫没在怕,脚步根本没停。 却不想狐天德拦住她,看一眼几步与泰多多站一起的连城,“不能闹大,我爸妈刚去你家——” 他刻意压低声音,连城支起耳朵也听不到。 只看见梁文菲怒火中烧,几息后却忽然冷静,颐气指使连城,“狐家的事,你现在回家表个态度。” 连城不明所以,狐家家大业大,用着她表什么态度,而且梁家什么时候顾及她的态度。 不过她一句不多问,眼下将梁文菲带离公司才是最重要的。 等她们三人离开,办公室紧绷气氛一松。 弥勒佛拍手,命令人各回工位,角落有个女同事突然举着手机,惊呼,“梁文菲!刚才那女的,是梁氏集团四年前刚回归的真千金,梁文菲。” 办公室为之一静,而后轰然炸开。 泰多多一马当先窜到女同事身边,扒着她肩膀看手机,其他已经坐下的人,此时也纷纷簇拥过来。 “那连城——” “假千金?” 弥勒佛挤进来,恍然大悟,“怪不得连城知道梁氏植物园的数据。” 一群人闻言面面相觑,“有连城在,那我们项目岂不是——” 话音未落,泰多多骤然奔回自己工位,捡起连城扔在地上的包,她动作太大,包口一霎敞露,一件男士大衣滑落出来。 泰多多手忙脚乱拎起,弥勒佛过来帮她整理,触手一顿。 大衣面料手感轻盈顺滑,色泽丰润明亮,质地绝非一般羊绒材质。 刚才查出梁文菲身份的女同事,凑过来好奇摸一把,“卧槽,这是骆马绒,我上大学给衣料工作室打零工见过,这材料进口还要办《濒危野生动物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证,做一件大衣至少20万起。” 同事们只觉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又纷纷围过来,“连城是梁家人无疑了,可这大衣怎么是男式的?” 泰多多手一顿,又有人嘀咕,“说起来,今早在公司附近小巷口,看见一辆车牌南A05050的劳斯莱斯,不会也是梁家的吧。” 弥勒佛窒息,“你确定车牌是南A05050?那可是梁家大公子梁朝肃的车。” 他接手项目时,小柏总偶然提到了梁朝肃,说他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男人,商场老狐狸勘测人心如鬼神,却没人能猜中他心思。 明摆着有特殊含义的车牌号,挂出来三四年,没一个人能找出答案,对症下药巴结他。 “那……这大衣……不会是他的吧。” 断断续续的话音,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清晰,刘兰缩在消防通道口,屏气凝息听完全程。 连城是梁家假千金,坐梁朝肃的车来上班,还有梁朝肃的大衣…… 她跟梁朝肃关系这么好,却被自己诬陷怀孕流产。 刘兰骇的站立不稳,刚才连城对她态度那样敌对,明摆着不打算放过她。 她不能坐以待毙。 刘兰四肢瘫软,忽地又想到,刚才连城与梁氏真千金几番撕扯,不像姐妹,更像仇人。 仇人的仇人就是帮手,说不定能求动真千金帮她呢? ……… 连城回到梁家,一进客厅,气氛紧迫,空气凝固。 沙发上,梁母守不住贵妇范儿,怒目圆睁,旁边狐天德父母,一个面色沉重,一个悲愤。 三个人六只眼,全盯在对面沙发独坐的梁朝肃身上,男人周身一如既往冷锐,挺直腰背姿势端正,面色却淡然自若,甚至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连城迟疑着未迈步,就听梁母出声,“只是天德几句话的小事,妈妈出面,还不够你对狐家停手?” 连城抬起的脚,彻底在原地放下了。 梁朝肃声线平平,“不停。” 第45章 关系要我挑明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狐爸放在膝上的手克制不住颤抖,狐夫人捂嘴泣出一声。 梁母重重拍沙发扶手,“你给我个理由,是不是为了——她。” 顾及狐家外人在,牵涉奸情禁忌,梁母不好点明。 梁朝肃抬眸,七分漫不经心,三分笑,却不深不浅,琢磨不透他心思,“谁?” “连城。” 梁母开口。 梁朝肃笑容不变,靠后一仰,手臂悠闲搭在沙发背,敞着腿,大开大合的坐姿。 “没听到母亲叫你,还不过来。” 连城心口一滞,他一直背对门口,她屏住呼吸都能发现,实在警觉瘆人。 而梁母那声非同一般,像是叫她,又像点她名字诈梁朝肃。 连城敛下心神,缓步凑近,趁人不注意,偷偷瞥男人。 回来路上,梁文菲告诉她,自包厢后,梁朝肃对狐家大开杀戒,只一星期功夫,已经伤到狐家根本了。 这种行事力度,用为她名声惩戒狐天德,根本解释不通。 更何况梁文菲本人都多次求情,梁朝肃毫不收手。 因为有狐天德在场,梁文菲没有继续往下讲,可一路瞪她的眼角眉梢,都显露怀疑跟她有关。 “连城,天德出言不忌,你是当事人。”梁母咬字咬的幽深微妙,“现在妈妈问你,你原谅他吗?” 原谅个屁。 连城才不是心胸宽广的伟大女人,她记仇记到每个字的偏旁有几个比划。 但凡她有实力,警察不抓她,我国刑法上对人身伤害的定义,从小到大,她全给狐天德来一遍。 但逞一时爽快只会让她烂船窟窿更多,对她近在眼前的自由,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她现在自知之明多到头发丝都是,除非她脑子贱没了,才会痴心妄想梁朝肃为她出气。 “原谅。”连城面色恳切,同时想为自己争求更多,“我那天也出言不逊,母亲原谅我了吗?” 梁母没理她,全神贯注审视辨别梁朝肃脸上每一分表情。 他面色变得无波无澜,情绪仿佛退潮的海水,从他脸上消失,身上褪去。 坐姿毫无变化,又像凝固,手臂筋脉如同青紫色的小蛇,迥劲凸出。 但细审,这些又都平常,仿佛是她杯弓蛇影。 梁母这会儿是真真切切体会到,外界为何传他难缠,心思像没有底,深不可测了。 她只能主动亮剑,“连城也原谅了,朝肃,狐家的事儿——” “不停。”梁朝肃态度强势,他目光没有专门停留在狐家某个人身上,哪个人反应稍大,他就立时关注那个。 犀利,冰冷,威慑于无形。 人在他视线下,只觉得灵魂都被锁定住,从头到脚都是麻的,五脏肺腑也紧缩成一团。 狐天德受不住,猛然跳起来。 刚才他和梁文菲跟在连城后面过来,连城站着,他们坐着。 连城唯唯诺诺低头时,他还觉得快意。 梁朝肃为连城出头,连城扶不起的阿斗,回打他脸,让他体会一腔好心用在,全做驴肝肺。 未曾想,男人态度不变,他们地狱不改。 眼见狐天德拉着他父母落荒而逃。 连城跟着要离开。 梁文菲尖声喝住她,“站住,你别想跑。” 她唤门口保镖,进来看着连城,转头望沙发上的男人。 “哥哥,狐家人走了,有些话我就明说了。” 梁朝肃风轻云淡,“说。” “我一直都认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可从我跟黎川婚期定下来后,我看不清了。” 梁文菲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母亲爱我,给我精心准备陪嫁,哥哥那么宠我,却什么都没给。你秘书告诉我,你之前在西南出差,买了玉华压箱底的翡翠原石,是给我准备的结婚礼物,哥哥现在也不打算给我了?” 梁朝肃解开西装扣子,“母亲给你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你还想要什么,我把整个梁家都给你?” 梁母见不得他们亲兄妹争执,“朝肃,你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委屈结婚这么大的事,你礼物都没有。” “沈黎川那个大礼物还不够?” 梁母一噎,情不自禁去看连城,当年算计,她心知肚明,往常避讳这个话题,没想到朝肃当众揭出来。 连城面带微笑。 时过境迁,她放不下也放下了,现在只看狗咬狗,超有意思。 梁母和梁文菲还是不了解梁朝肃,他这个人,九分权欲,一分感情,拿这一分感情,富贵尊荣,梁朝肃有求必应。 还会帮着镇压她,以供她们开心。 可想去撬动他的权势蛋糕。 真,痴心妄想了。 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痛苦。 被他人体现出来,玄妙无穷。 连城饶有兴趣继续看。 不曾想对上梁朝肃眼睛,一片无边无际看不透的黑暗。 连城头皮一紧。 下一刻,梁文菲的矛头也戳过来,“哥哥正大力入主顾家,股份资金不宜生变,我可以理解。那连城的包呢?” 客厅里气氛骤然凝滞。 连城后背也麻了,“那包不是我的。” 梁母眉头皱出川字纹,“什么包?” 梁文菲望了连城一眼,阴森笑,“今年家全球限量发售的那款奶昔白鳄鱼皮铂金包,整个南省只有三只,两只在我和您手里,另一只在她公司座位下。” 梁母神情一变,骇然,惊沉,狠戾,清晰无比。 最后直勾勾注视梁朝肃,“妈妈是家在国内排进前三的客户,调查一只包的去向,朝肃,你觉得难吗?” “母亲出面,自然是不难。”梁朝肃西装外套大喇喇敞着怀,胸腹轮廓结实,一股无法言说的雄性野劲,霸气又张狂。 梁母拿出手机,找出家经理,“朝肃,你希望我拨出去吗?” 连城瞳孔紧缩。 脖子僵硬偏移,望向男人。 这通电话打出去,一切再无挽回。 她不会蠢到,将希望寄托在男人有一分怜惜她上。 连城赌的是他权欲熏心,顾星渊夫人怀孕,他们内部分歧,梁朝肃眼下必须稳住自身。 可她失算了。 梁朝肃甚至笑出一声,抬手作请的手势,一派气定神闲的绅士风度,无谓自若的强大。 连城寒气一瞬从脚底窜到头顶,再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梁母电话拔出去。 “您好,梁夫人,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梁母攥着手机,声音是温和有笑意的,眼底漆黑的,冰的,“那款限量奶昔白铂金包,南省第三个拿到的是谁?” 第46章 把他脸撕烂踩在脚下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抱歉梁夫人。”经理姿态谦卑,话音却坚定。“涉及客户隐私,我们无法透露。” 梁母怔住,豪门富贵,内幕多,八卦劲爆,各大奢侈品牌自然都把保护隐私,列为头等要事。 可那是对大部分人而言,她作为金字塔顶尖,品牌方只会予以予求。 “是那个人比梁家还厉害?”梁母心中更沉,视线定格梁朝肃,“还是那个人根本就姓梁?” 经理稍稍一沉默,回答仍旧四平八稳,“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含糊其辞的回答,梁母眼睛喷火,正要强行逼问,经理忽然有急事,仓促结束通话。 头一次有品牌方敢挂她电话,梁母怒极反笑。 “梁朝肃,你现在只手遮天,当我奈何不了你?” 梁朝肃翘起腿,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点着沙发,“不敢。” 梁母盯着他。 几秒之后,蓦地手指连城,气势骇人,“跪下。” 连城尚不及反应,身后保镖得梁文菲示意,一个摁肩,一个踹腿,强压着她咚一声响,膝盖磕在地上。 梁朝肃手指微不可察一僵,再出声,一丝调笑,一丝凌厉,“母亲这是做什么?杀鸡儆猴?” “妈妈从不对你横加管教,不是因为你优秀,而是你自持克己,所以,倘若有错,绝不在你。” 梁母嘴角也有一丝笑,“连城,我从小教你要知廉耻,不说谎话。你昨天在车里说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你现在重复一遍。” 连城颤抖。 她没觉得那话有错,可骂的是梁朝肃,当面重复,她用词有多肆无忌惮,梁朝肃就能她代价,付的有多肆无忌惮。 “你不说,难道心中有鬼,那话是唬我的?” 连城攥紧手,男人依旧不骄不躁,扫视她,睥睨她。 而梁母的目光已经恨不得吃了她。 两害较长短,她眼下不说,梁母确认奸情,第一反应绝对是把她关起来,梁朝肃不会救她。 而她说了,梁朝肃再恼怒,也得找私下时间泄愤。 只要空出几个小时时间差,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妈妈,我就说——” 连城稳声打断梁文菲。“我认为顾星渊背德,三观不正,猪狗不如,是眼里只有欲望,丑陋龌龊的人渣。” 迎着梁朝肃陡然凛冽的目光,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表情,“能跟亲人赤裸相对,不在乎父母伤心,亲人难过,是狼心狗肺。” 男人猛地站起身,拳头攥的青筋直蹦,仿佛下一秒,血管就会爆裂开。 梁母被他脸上神色骇住,反应过来疾言厉色,“朝肃,你不认同吗?” 男人面孔像一团压摧城池的乌云,翻涌着,咆哮着,越来越骇人,直压连城而去。 这般反应,梁母心下那点侥幸,荡然无存了。 浑身哆嗦着站起来。 在她话音出口的刹那,梁朝肃忽地又敛去所有情绪,只有漆黑的眸愈发幽暗深邃。 “这就是您和梁文菲疑神疑鬼的事?”他声音含着愠怒,厌恶,悲沉,太多交织在一起,无法辨明。 梁文菲在旁瞧着不安,总让一直对家人包容忍让的哥哥,刺骨冰冷了。 她细声解释,“是哥哥对狐家不罢手,还有那只包,我们疑心也是有原因的。” “蠢货。” 梁文菲难以置信倒退一步,瞪大眼,“哥哥你骂我?” 梁朝肃注视她和梁母。语气冷森森,“我从不愿外面的事影响你们,我跟刘家是死敌,狐家老大是刘家支持者,这是我不罢手的原因,那只包——” 他看向连城,满眼阴鸷,带着某种让人心惊的意味,“你不是喜欢说实话,你来解释。” 连城吓得五脏六肺都在抖,掏出手机,“包是高仿,同事放在我那的,如果母亲不信,她给我分享过链接,我可以证明给您看。” 梁母正要接过。 梁朝肃突然嗤笑,这一声响亮至极,逞了满腔的恼恨,令人闻之森然。 “母亲要是仍旧不放心,就依我上次的意见,让她搬出去,梁家早就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他转头唤来管家,当着在场所有的人面,“收拾她的东西,让她滚。” “不用了。”连城挣脱保镖钳制站起身,她浑身在抖,苍白的毫无人色,“都是梁家的东西,与我无关。” 她闷头冲出客厅,冲向院门。 这急转而下的变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好一会儿,梁母才回过神。 梁文菲呆立在旁边,不敢相信赶不走的狗皮膏药,就这样揭下了。 始终怀疑的猫腻,原来哥哥另有谋算,包还真是假的,甚至哥哥早有赶连城走的打算。 梁朝肃舌尖顶着牙槽骨,滚了一圈,对着梁文菲下命令,“沈黎川非洲创业,你作为妻子,明天飞去陪他,以后梁家的事,与你无关。” 梁母反应过来,急了,“你妹妹这次也是为你好——” “她是外嫁女。”梁朝肃声音幽森,“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 连城出了院门,立即掏出手机打车,又给司机加了三百块钱,让他以最快速度开上山。 等坐上车后,她又给白瑛打电话,“急事,出来老地方见。” 电话那边,白瑛一顿,“好,我正巧也有事要告诉你。” 等白瑛到了茶楼门口,刚要进去,却从斜里窜出一个人,直接拽着她跑进茶楼后的小巷。 白瑛认出连城,没有挣扎,顺着她的力道,七拐八绕,竟绕到离茶楼两条街的城中村。 “你到底要去哪?”白瑛实在跑不动,“是不是梁朝肃发现了?” 连城也停下,撑着膝盖急喘,“没发现,不过也差不多,我公司那尾巴扫不了了,今天就得走。” 白瑛搀扶到她,避到街道阴影深处,“那到底什么事,你快说清楚。” 连城胸腔像破败风箱似的,声嘶力竭,“梁朝肃给我一只限量版铂金包,被梁文菲发现捅给她妈,刚才三堂会审,梁朝肃逼到恼了,赶我离开梁家。” 白瑛惊喜,“那这是好事啊,他赶你走,你就不用躲了。” 连城手都要摆断,“你听我说完,他赶我走之前,我痛骂了他一顿,把他脸撕下踩烂,粘上前还吐口唾沫的那种。” 第47章 连城离开第一天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白瑛呆住。 脑子里顺着梁朝肃的行事作风一捋,猛然打个激灵,“我家那老头说,商场如战场,真刀真枪干起来,双方骂的比谁都脏,可从来没人敢骂梁朝肃,骂他一字,他能把人乡下的地都收走,犁庭扫穴,坚壁清野,是个狼灭。” 连城喘息更重了,“这只是一方面,他恼火之下赶我出梁家,那一个亿的投资,算彻底打水漂了,新仇旧怨加一块儿,我不跑都不行,公司那边我来不及管了,你帮我去趟黑诊所——” 她话没说完,白瑛一把抓住她手,“不用去,我想告诉你的事就是这个。” 连城拧眉。 白瑛眼中有喜色,“中午你急着回公司,我那时跟在你后面,没跑两步,被沈黎川的秘书拦住了。” 连城眉头更紧了。 白瑛激动摇晃她手,“你不用再怕黑诊所产检这事,沈黎川秘书保证,就算梁朝肃去黑诊所查一万遍,那老板都不会说你一个字。沈黎川还安排好你出国,机票,签证,新身份——” 她从怀里取出一叠折成厚方块的纸,塞进连城手里,“你计划是在国内,还要躲躲藏藏几年,现在能出国,梁朝肃三只眼也看不了那么远,你躲都不用躲,下飞机就是新生活。” 连城从最外层,一页页翻开展平,不仅是出国手续,还有国外几处房产,列成单子的联系电话,从国内到国外,只要她准备离开,从踏出梁家开始,照着电话打下来,每个环节都有人保障掩护。 她手轻轻发颤,直到纸张全换到另一只手上,露出最里面一只千纸鹤,在纸张折叠的缝隙中,隐隐露出字迹。 白瑛解释,“秘书说,这是沈黎川给你的信。” “我知道。”连城轻声重复,“我知道。” 白瑛见她脸色凝固成一层石灰石的惨白,眼神黯淡的无光,又有竭力压制的涩楚。 “是他——” 白瑛刚开口,连城的电话响了,刺耳尖厉,在寂静的街道惊出数只野猫。 连城折叠纸张,将千纸鹤夹进去。 手机来电显示刺目紧迫,白瑛也看见了,脱口而出,“梁朝肃果然没准备放过你。” 连城深吸口气,又过五六秒才接起。 男人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哪?” 连城极力控制心绪,“公司。” “被赶出家门,还能去公司上班?” 砍人一刀,还打电话问人怎么不死,白瑛听着眼睛都烧出刀子来。 连城眼神示意她稳住,语气平铺直叙,剥离所有情绪,“除了公司,我无处可去。” 电话里安静下来,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 又等了几息,那边男人声音低沉,“请长假,我去接你。” 白瑛勃然色变。 连城攥着手机,骨节发白,嗓音因惊颤破出一丝真实情绪,“我现在不想见你。” 同时又极其清醒,明白此时不能激怒他,稳住他才是当务之急。 连城补充,“可以给我一下午冷静的时间吗?” 时间太长,男人火气之下,没那个耐心,时间太短,不够她跑到安全的地方。 手机屏幕亮起,电话被挂断。 连城脊背骤然坍塌下来,颓然无力,白瑛张着嘴深深呼气,“他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连城大步往外走,“百分之七十可能是答应,但我赌不起那百分之三十。” 她马不停蹄,要走。 ……………… 离连城公司不过两条街。 男人挂断电话,吩咐张安,“回公司。” 张安立刻打转向灯,变道转弯。 梁朝肃手指摩挲手机。 半晌后,新的一通电话拨出去。 那边很快接起,“是太阳磁暴,地球末世,还是我叔叔钢铁侠上身,把你都干败了,你竟给我打电话。” 梁朝肃不理会他的调侃,视线里是绿化带飞速闪过的春樱,“接下来两个星期,你自己想办法,不到满盘皆输,不要烦我。” 顾星渊沙发懒躺惊坐起,“你搞我?你老婆也怀孕了?” 男人不悦,不言语。 顾星渊嘴欠,“哦对,你连老婆都没有。既然没老婆,这么危险的时候,你放什么假?” 听着那边冷然无声,顾星渊得意躺回去,调侃,“你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老婆,就往死里挤兑我这个婚姻美满的人。” 这次梁朝肃有回复,冷笑道“连保护妻儿都要向我求救的人,哪来的脸,提婚姻美满这四个字?” 电话撂断。 顾星渊气的又坐起来,对着身边一脸笑意,剥橘子的女人,愤愤不平,“他吃枪药了,跟我横什么,当抗争整个社会世俗,易如反掌啊?” 女人喂他,“但他有这个实力,不是吗?” 顾星渊事业,感情,味觉三重酸了,“你帮我还是帮他?” ………… 连城告别白瑛,坐上巴车。 绿化带里春樱一片绿意,每一棵都生机盎然,穿过整座城都是这样积翠。 连城听到邻座两个小女生小声雀跃,“没想到樱花树全种活了,明年春天花开,风一吹满城樱花雨,一片粉雾,想想就要激动死了。” “我也是,看不出政府平时老古板,浪漫起来简直梦幻。” 连城拉上窗帘。 两个小姑娘说对一半,她也没想到梁朝肃那样一个古板冰冷的人,纵容亲妹妹,能有这般细腻又盛大的心思。 等车开上高速,省城成了后方模糊的暗影。 连城松懈下来,抻开手里卷着的纸筒,最外面两层被手心冷汗濡湿,她没在意。 直接放到一边,拆开那只千纸鹤。 时隔四年,连城再一次见到沈黎川的字。 【在茶楼得知真相后,我有无数个念头冲动,叫嚣着,恨不能挑明一切,将梁朝肃撕成碎片。 然后,我想起你的眼睛,盛满颠簸的惶恐,每一刻写着死中求活,下一秒劫后余生。在其中,我还看到你防备我,如同防备他。 连城,我很羞愧。 这四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尊重你的决定。 你信我,我就反抗。你要离开,我就放手。你因梁文菲避着我,我也接受。 两个月前,我看到梁文菲诬陷你,你躲在花园里哭,所有的鲜花争奇斗艳,世界无限好。可你的苦楚,委屈,悲伤,却只能是无声寂寥。 我意识到我错了。沈梁联姻,是我无法推掉的责任。我在必须娶梁文菲的事实面前,一面接受,一面拒绝所有与她的亲密行为,固守着以前的你。 致使她将怨恨发泄到你身上,伤害着现实的你。 那天晚上,我碰了她。 我告诉你这些,并非增加你负担,而是想告诉你,我踏出那一步,已经明白我们再无可能。 所以这份好意,你千万不要有防备。 万毋接受。】 连城僵滞着,有些窒息。 翻到背面,竟还有字。 第48章 你必须走,越远越好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这一页,沈黎川的字,由端正俊逸,急转凌厉,从运转提顿的运笔痕迹中,锋利破纸而出。 【连城,梁朝肃远比你想象的强大得多。 这四年,他疯魔如同掠夺机器,势力发展之广,已经到弹压狐家,同时力压沈家,强迫我出国的地步。 但他同时面临危机,顾家是一滩泥沼,他投入越多,陷得越深,眼下梁氏过半的资源,已被牵涉绑缚。他资金缺口之大,绝非一般合作能弥补,而这个关口,他却抽调一亿流动资金去治你的病。 其中图谋不言而喻。 我相信以你的聪慧,定然早有察觉。可时局之紧张,你会因为缺失信息,而过分低估。 京中有消息,三日前,他邀请的A国梅奥顶级脑科团队,抵达协和,与协和王柳院士组建医疗小组,全力唤醒薄颐章。 倘若薄颐章醒来,救命之恩在前,他再不会被收买,被打动,必定全力诊治你。 连城,我们从小耳熏目染豪门博弈,我相信你读到这,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所以,连城,你必须走,越远越好。 切记。】 连城长呼一口气,心里那块石头算是彻底沉底了。 她当然明白沈黎川的意思,信中有三个重点。 第一,梁朝肃能迫使沈家继承人出国,动真格找她,易如反掌。 第二,梁朝肃危局困境,拿她联姻是最便捷,有效,利益最大化的当务之急。 第三,薄颐章车祸,他下大力救治,没有及时止损,说明他形势严峻至极,无力再选第二方案,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当她成为扭转胜负的关键,梁朝肃会任她离开吗? 拼尽全力找她,她逃得掉的吗? 连城有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出来,缓慢侵占每一根血管,直到她四肢沉重到麻木。 这张信纸,千斤重,最终被她缓慢折起来。 一如从前,她和沈黎川折过成千上万的千纸鹤信一样。 但那时,是少年含羞的心事,用青春期矫情却郑重的方式传递。 现在,连城叠这一遍,是给这段被胁迫封禁的感情,彻底划上一个句号。 她又翻看那叠纸,这次仔细多了。 心里火烧火燎,她要听从沈黎川,放弃原本计划,逃往国外吗? ……………… 冬季天黑的早,临近五六点,又下了场大雨。 伴着电闪雷鸣,肆虐犹如台风登陆。 张安将车停在连城公司附近小巷口,后座男人踹他座椅,“停门口。” 张安不敢违背。 按理来讲,风雨激荡,车确实该停到门口,免得连城小姐经受瓢泼雨打。 但张安私底下认为,说不定,连城小姐宁愿承受着恶劣天气,也不想在同事众目睽睽下,暴露关系。 从写字楼涌出的人群,渐渐稀疏。 剩余零星几个,分散在大堂,或远或近关注着门口的劳斯莱斯。 梁朝肃透过车窗,盯着门口,电梯处又涌出一波人群。 熙熙攘攘散去,露出最后的泰多多,她歪头,肩膀夹着电话,不耐看表。 嘴里断断续续讲着话,等走出大堂,看见门口停的黑色豪车,下意识多停留几秒,脸上闪过普通人都会有的羡艳。 等她越过车头,迈开眼的下一刻,错愕又转回来,盯着车牌反复确认,肉眼可见的惊疑,爬上脸庞。 梁朝肃挂断手机,七次无法接通,他耐心全无。 稍稍抬手。 驾驶座等待多时的张安,立即下车,快步迎上泰多多。 等他几句话问完,如遭雷劈定在那。 就算打死他都想不到,连城竟然下午根本不在公司。 一时间,从车里投在后背的视线,都变得滚烫灼烧,叫人头皮发麻。 张安犹带几分侥幸,要求泰多多带他上楼,亲眼确定。 梁朝肃看着他匆匆上楼,再看着他拎着鼓实的铂金包,面带惊慌下来,原本告罄的耐心,转向阴寒。 张安坐上车,将包交给梁朝肃。 他一言不发,张安已经感受到车内空气在稀薄。 “连城小姐——”张安咬牙,闷头汇报,“并不在公司。我询问了她的组长,从上午离开后,她再没有出现,也没有请假,组长当面又联系几次,均未接通。” 男人迟迟没有指令,张安硬着头皮,小心抬眼一瞥。 冷不丁四目相对,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波涛汹涌。 随即他神色冷漠,“去白家。” 车辆启动,消失在雨幕,大堂里偷摸探出一个身影,举着手机拍完最后一帧,停止录像。 ……………… 连城出了南省,在省道边的小饭店,潦草吃了顿饭,趁着七点多骤雨初歇,坐上开往璀县的巴车。 上了车,果然没查证件,连城松口气,走到车最后靠窗位置坐下。 靠近后车门的小屏显示器,正在播放南省新闻。 “插播一条新闻消息,两小时前降雨量超过30毫米,风力十级,新泰路,人民路,中环受到影响,道路积水严重,两旁树枝断裂,有关部门正在抓紧恢复,请相关出行民众注意绕行。” 连城敛下眼眸,又是暴雨,又是狂风,道路不畅的,与四年前那个台风天,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那时她没有跑掉,这一次,她已在路上。 而两次都要带她离开的沈黎川—— 连城重新拿出那叠纸,一张张抻开,对折在对折,折出一只只千纸鹤,放在腿上。 他心中句句在理,切中要害,但他忘了梁文菲。 一旦确定她失踪,梁朝肃会如何找,连城不敢确定。 但梁文菲,绝对会先把沈黎川身边犁上三遍。 经手安排她出国手续的秘书,只是个拿工资的打工人。 就算忠心,守的住一轮询问。等梁文菲这哮天犬,喊来梁朝肃这三只眼的二轮,三轮呢? 连城太清楚梁文菲在这上面,有多神经质,杀伤力惊人。 简直就像个忍者BOSS,不经意就会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挑出线头,给她致命打击。 连城实在惹不起。 再有,既然都决定往前看了,还是不要连累沈黎川,为她承担风险。 这份好意,只能铭感五内,心领了。 外面又下起雨,车内暖气带上潮乎乎的闷,连城拆开新买的手机包装盒,装上提前准备好的卡,什么都顾不上,当先下载一款视频软件。 登录白瑛的账号,她更新了一条私密视频。 那是她们约定好,传递她走后消息的。 第49章 被警察查到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白瑛接到白父急电,暴雨赶回白家。 “什么事?” 白父坐在茶桌后,梁朝肃在他对面,坐姿挺拔,“连城跟你在一起?” 白瑛一屁股坐在白父身边,翘起腿晃荡,“不在,她最近在公司搞996福报,没空跟我混。” 白父看梁朝肃一眼,伸手放下她的腿,“那连城有没有联系你?” “有啊。”白瑛积极翻出手机,找出通话记录,“下午跟我嚎啕大哭,失踪的爹,偏心的妈,作威作福不做人的兄姐,剩一个破碎的她。” 白父听得高血压都飚上来,一把捂住她嘴。 可是已经晚了,梁朝肃手指摩挲茶杯沿,“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跟你好好说话,不是我好说话。” 白父干笑一声,打圆场,“小姑娘间小抱怨,我这傻闺女实心眼,当真了。” 梁朝肃瞥白父,“她是实心眼,那连城是奸猾多嘴?” 白父梗住,讪讪赔礼,“我失言,梁副董包涵。” 白瑛扒下他手,态度尖锐,“你垃圾袋成精啊,这么能装?连城都被你赶出梁家了,你现在演起袒护来了,有意思吗?” 梁朝肃审视她表情几秒,忽然起身,或许是角度变化,白瑛看清他眼底一瞬爆发的惊怒。 “她在哪?” 白瑛莫名其妙,却不甘示弱也站起身,瞪着他一字不吭。 气氛正僵硬危险之际,梁朝肃手机响了,他扫一眼,再放下。 面孔情绪不明,声音在冷和沉之间,仿佛有理智到冷静,又仿佛已恼怒到骇沉。 但他操控情绪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再想深究,那一丝惊怒也不见了,只剩毫无喜怒,毫无温度的一双眼,摄取住她。 “你中午去公司找她,见了沈黎川的秘书?” 白瑛怔愣几秒,随即像踩中尾巴的猫,“你跟踪我?” 随即她反应过来,“不对,是你查我。”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梁朝肃嘴角一丝笑,寡淡却无限锋利,“所以她去找沈黎川了?” 白瑛抿唇坐下,掩饰性拿起白父茶杯,“沈黎川这盆脏水算是过不去了,什么时候都能扯上。生物的多样性,还真是在你们亲兄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白父在桌下踹她小腿警告。 梁朝肃目光始终定格白瑛,他皮肤是小麦色,又穿了黑色西装,本应该显得暗沉,偏偏在他身上有男人凛冽狂野的侵略性。 此时不加掩饰,一对视上,心惊肉跳。 “有沈黎川,她就是去国外了。”男人肯定的语气,又问,“几点的飞机?” “什么国外,什么飞机。”白瑛心跳加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父一巴掌拍在她肩头,示意梁朝肃的脸色,“一家人吵吵闹闹,都是正常小事,你别跟着瞎胡闹,快老实交代。” 白瑛震开白父手,“爸,你怎么也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往自己闺女身上泼脏水,我——” 打打闹闹,没有实质。 梁朝肃阔步离开,白父慌忙起身去送。 男人背影已经穿过,消失垂花门口。 白父立在门口,白瑛跟在他身后。 车尾橘红色灯光急速被夜幕吞噬,她心里却没底。 白父转过身,拍拍她肩膀,叹气,“傻了吧,你那点道行,连我都玩不转,还想跟他跟斗。坑爹啊……” 白瑛叫他尾音颤的后背发毛,“我什么都没说。” “这事又不用呈堂证供,跟你说不说没关系,有个微表情就够了。” 白瑛一怔,立即掏出手机捣鼓。 白父老神在在,不看却跟看了一样,“不至于全盘暴露,体检的事,我帮你掩盖了,这回算离家出走。” 白瑛头皮发麻,“你知道?” “废话,我要不知道,梁朝肃那天取监控,你们俩就被发现了。” 白父背手往回走,“既然他都怀疑了,你当就查个监控?还有体检,梁夫人派人查一遍,梁朝肃前后各一遍。还是我把沈家那小子推出去,转移注意力,这事才了结。” 白瑛从头到脚都麻了。 体检背后这么曲折,那黑诊所呢?沈黎川秘书已经被查到,那连城身孕和行踪,还能瞒住的吗? ………… 连城也这般想,口袋里一叠千纸鹤,都仿佛着了火,烧得她坐立不安。 行踪上,她误打误撞,算走正着了。 可身孕,又成悬念炸弹了。 连城点开评论,留言。 “我没有按照沈黎川的安排出国,这次有闺女,我想自己走。而现在身孕极可能暴露,之前告诉你的璀县,距离太近,风险高,我不会多待。至于去哪,不用担心,我有很多预备方案,等稳定下来,再告诉你。” 她准备再写几句,安白瑛的心。 车辆却猛然急刹,连城整个人前倾,上半身狠狠磕在前排椅背,侧脸火辣辣生疼。 车内怨怪声一片,司机来不及道歉。 车门打开,上来两个交警。 “乘客上车都查过证件吗?” “当然查过。”司机义正言辞,“我们安通年年市级优秀企业,不管政策还是法规,绝对积极响应,严格照办。” “那行,今天接到紧急通知,例行检查证件。”交警笑了,面向车内朗声道:“请大家提前把证件准备好,多谢配合。” 交警提到证件时,连城已经蹲下身。 她个子不算高,身材纤细,勉强能缩在座椅下,却挡不住身子。 警察不来后排还好,一旦来后排,她躲无可躲。 脚步声,说话声,一寸寸逼近,连城后背一茬茬冒出冷汗。 前面司机见一大半乘客都带了证件,情绪放松下来,跟交警搭话,“这刮大风,还有雨的,多冷啊,还要你们出勤,什么紧急通知是有领导临时要来检查吗?” 交警跟这些跑运输的司机都面熟。 虽然记不得名字,却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在一起抽过烟。 眼下一个个乘客检查下来,证件都有,态度不由得更和气,“没领导,没检查,就是紧急通知。” 连城心头一跳,不等她细想,脚步声已到前排。 “请您出示证件。” “谢谢您的配合。” 一声声下来,前排几个人很快查完。 脚步声再次响起,连城想再往里面缩,却结结实实毫无余地。 她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第50章 让沈黎川等着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入夜九点,雨停了,风小了。 省城霓虹连绵,从高处俯瞰,水雾漂浮在高楼大厦之间,一切迷离朦胧,看不清了,消失了。 梁朝肃立在落地窗前,有彩色的光影偶尔掠过他,被他眼中黑瘆瘆的凉意吞没。 私人助理立在不远处,小声汇报,“沈先生秘书在南意机场定的航班,直到起飞,连城小姐都并未出现。我按照陆地交通速度推算,在四个小时之内能到达的机场,还有如云和临城的姜合机场,同样没有连城小姐的出行记录。” 他汇报完,退出去,轮到下一位。 “省城和周围几个县市道路口,均未发现连城小姐行踪。” “监控显示下午两点二十六分,连城小姐与白瑛进入东城城中村,此后再未出现。” “连城小姐手机丢在东二环距离城中村五百米的垃圾桶,电话卡也在。” “连城小姐从加入深恒项目组起,多次追问成员家乡。我整理后发现,多是经济不发达的小县市。您吩咐重点关注的泰多多还提到,连城小姐是要以无证件,人情味浓为方向,整理出一份经济实惠的旅游清单。” 一个个人进来,再一个个出去。 梁朝肃身后的书桌上,堆起一摞摞文件。 直到最后一人躬身关上门。 房间寂静,落地窗倒映的霓虹五光十色,半晌后,突然被一声冷笑惊散。 浮现出男人的面孔,仿佛在冰天雪地凝冻过,从眼睛,再到嘴角,阴骇,肃杀。 对上了。 对上她突然消失的反骨,逆来顺受的态度。 根本不是教训给过了,吓的怕他。 反倒是教训太轻,逃离之心不死。 有多蛰伏,就有多想离开他。 以至于忍辱负重,连与刘青松那种肮脏玩意儿相亲,都能一口答应,瞒着他。 即使被他发现,挡了,她也怕了,却死不悔改。 梁朝肃在书桌后坐下,按顺序,将助理们整理的文件,一份份又看几篇,其中几个细节,其缜密,其冷静,更是让他眼中凉薄几乎溢出来。 一把扯开衣襟,扣子崩飞出去,袒露的胸膛急剧隆起。 手指上几道新添的伤口攥的裂开,鲜血顺着手指滑动,一道道凝聚在屏幕上。 他视若无睹,划开屏幕锁。 电话接通。 男人声音凛冽如冰,“一,去查深恒项目组她问过的城市。二,调各大银行她名下所有账户的消费记录。三,密切关注白家白瑛的动向,不管是现实,还是网络。” 至于国外,沈黎川还有没有其他招数,她会不会走其他方式去跟沈黎川汇合。 梁朝肃眼底寒光乍泄,他会亲自去确认。 ………… 巴车在璀县重点站停下,连城带着口罩帽子,迅速从出口离开。 车上检查的最后关头,后面新来的一辆巴车,竟一大半都没有证件,后车交警呼叫支援。 已到她前排的两个交警,粗略一扫,见后排无人,就匆匆下车,连城惊险逃过一劫。 这一夜,连城在璀县偏远郊区的小旅馆住下,价钱比泰多多说的还便宜,只要二十。 环境自然不能算好,房间一股霉味,破桌子,烂椅子,硬板床,床单被子是老板娘自己家的,八十年代的牡丹大红花,可惜中间破了大洞,露出里面发黄发黑的棉絮。 老板娘顺着她目光一看,拍腿怒骂:“哎呦,就说那两个小黄毛不是正经人,再年轻能干屁股肉多,也不能把老娘被子操烂。” 她抓起被子,扛在肩上,“知道你们小姑娘爱干净,姐心好,这换被子的钱,给你打五折,三块。” 连城掏出老板娘刚找的零钱,面额最小的是十块,她付了,“有饭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老板娘不客气收下,“面条吃吗?加肉再给五块。” 连城豪横,不仅加肉,又加五块钱的炒鸡蛋。 素的她不挑食,但她肚子里闺女要营养。 吃饱后,和衣躺在新换的被子上,连城视线里是并不整洁白净的天花板。 老实讲,她从小到大都没住过这样的环境,吃过咸到蛰嘴的面,油泡的炒鸡蛋。 对比上流社会豪宅奢靡,室内新风系统净化过的空气,饮食清淡,吃的少盐少油少碳水,每日食材全球空运。 她竟神奇不觉落差难受。 这里没有哮天犬,也没有三只眼,更没有乱伦的禁忌关系,没有日益敌对的父母。 没有朝不保夕,没有风霜刀剑,没有岌岌可危。 她静静躺在这,五脏六肺,四肢百骸,那些时刻绷紧的穴窍,张开,松缓,每一根血管畅通无阻,血液轻快流经全身。 连城心底蔓延出一种酸胀,发痒发麻,喉头不自觉的哽咽,她想哭。 但她没有。 她松懈,愉悦,自由,终于喘的上气,感受每一口空气吸进肺里,霉味变成土壤,在她身上开出花。 更何况她有二十万,是买通妇科主任后,她仅剩的积蓄。 算起来,还不够梁文菲头上一只发卡。 可看老板娘这一间房,一餐饭,烟火气浓郁的小城物价。 二十万,足够她安稳踏实将闺女生出来,哺乳,断奶,学会走路,学会说话…… 叫她妈妈。 妈妈—— 房间突然熄灯,黑暗里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 后半夜,梁文菲半梦半醒,听见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与她关系好的佣人刘姐,尖利唤她,“大小姐,大小姐,醒醒,大公子回来了,大小姐——” 梁文菲将真丝眼罩推到头顶,惺忪着眼,打开门。 “什么事?” 刘姐松口气躬身笑,“大公子回来了,吩咐我收拾好您的行李,十五分钟内带您下楼。” 梁文菲看向楼下,一脸懵。“收拾行李,去哪?” 这个问题,刘姐哪里答的上来。 大公子锐利高冷,寡言却永远一锤定音。 梁家佣人里,除了待得最久的管家和王姨,平时根本无人敢多过问他的事,更不敢凑近调笑。 刘姐今日值夜班,男人忽然披霜带露的进门,挟着一身森寒凉意,周身气压低到能碾碎人心,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只会摇头。 梁文菲面露嫌弃,“一问三不知的蠢货,也就我家好心,会高薪养你这种智障。” 她换衣下楼。 客厅没开水晶吊灯,之后沙发周围的灯带晾着,珍珠白的光芒,在深浓雨夜,显出一种无机质的惨白。 光亮深处,梁朝肃靠在沙发闭目养神,黑衬衣黑西裤,全身唯余右手裹纱布,一点白。 她迈下最后一阶楼梯,刚准备唤,男人已经睁开眼。 漆黑的眼眸胜过这冬夜无尽的森冷黑暗。 像一片寸土不生的死亡深渊,一旦跌入其中,从此彻底湮灭。 梁文菲几乎窒息,心脏猛然收缩到极致。“哥——哥——” 梁朝肃目光摄取她,“给沈黎川打电话,让他在机场等着。” 第51章 致命惊魂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第二天,连城绕着璀县兜了几圈,在泰多多重点推荐的随云河边,将那叠千纸鹤,全放进河里。 然后头也不回约了四五位中介租房子。 她表现的非常有成交意向,却始终犹有一丝疑虑,推脱回去考虑一下。 等把整个璀县跑遍,夜幕时分,连城坐上开完邻省山区小镇的客运小巴,在手机上统一回复中介。 【非常抱歉,我遇到了更合心意的房子,谢谢你今日带我看房。】 五个中介很快有了回复。 连城看完后,一个个删除微信。 她觉得很抱歉。 从白瑛说她被盯上了,沈黎川留在国内助理被调查的程度上看,梁朝肃绝对不会放过她上班的公司不查。 而她遇到泰多多的时候,形势远不如现在这般严峻,或者说,她没发觉这么严峻。 以至于在公司毫无遮掩,好在泰多多表现怀疑后,她把全项目组都问个遍。 梁朝肃就算查到了,十几个县市,光是筛选就够耗功夫。 她在最有可能的璀县,落满可疑行迹,再一个个排除,又是一番功夫。 这两番功夫耽误的时间加起来,足够连城跑的再远一点。 …………………… 与此同时,南非奥茨胡恩机场,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降落在跑道。 因为时差原因,当地正值下午一点钟。 而且与国内不同的,不仅只有时间,季节也截然相反,南非12月到2月为夏季,6到8月为冬季。 此时入夏,日头毒辣,地面气温三十六度。 梁文菲一出飞机,身上穿的防晒罩衣,戴着的遮阳帽,登时成了蒸笼的锅盖。 下舷梯的这几步,她已经受不了,只想扭头飞回国内。 可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像是古代战场后面的督军,谁敢回头,一刀毙命。 不远处,秘书撑着伞的沈黎川微微眯眼,隔着空气中波动的热浪,对上舷梯上的男人。 梁朝肃少见未穿西服,深蓝POLO衫,纯棉白长裤,行动间淡淡的皱褶,随性简单,却自带一股犀利的森然。 在南非这样炎热的地方,他锋芒毕露的冷峻,实在格格不入。 梁文菲敷衍抱一下沈黎川,就钻进他身后车内,空调的冷气缓解她无处发泄的脾气,再转眼,梁朝肃已到车边。 沈黎川微笑伸出手,“欢迎梁副董,难得见你这种大忙人,有心惬意休假。” 梁朝肃越过他的手,直接上车,门嘭一声关上。 沈黎川身旁秘书长年不在国内,见此皱眉,“梁氏兄妹未免姿态太高,对您实在怠慢。” 沈黎川笑了一声,“姿态高好,他姿态越高,我越开心。” 秘书不知道国内的事,面露不解。 沈黎川笑而不语,拉开副驾车门。 一路车内掉针可闻,连隐蔽的空调送风声,都变成不堪重负气氛的刺耳战鼓。 司机是个身材健硕的资深雇佣兵,主业是护卫沈黎川的保镖,梁朝肃上车后,他敏锐察觉到什么。随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他脊背绷直,浑身肌肉收紧,蓄势待发的姿态。 沈黎川从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用紧张,梁副董是我连襟,不会对我做什么。” 司机瞥一眼后视镜,后座男人坐姿随意,闭目养神,但他身板魁梧宽阔,肌腱孔武有力,非健身房那种花架子,是真正充满爆发力的精干。 而且他的手糙,茧子是枪茧无疑,还是没有被时间消磨的枪茧。 这跟老板之前提到的国内豪门继承人,毫无相干之处。 车辆途径一段草原公路,司机忽然发现男人眼睛睁开了,唇边一抹笑。 他条件反射做出防御姿态,道路两旁突然掀起一片烟尘,或远或近四辆敞篷吉普,呈四角包围姿势,如同扑食的猎豹,冲上道路,锁定他们。 前方两辆甚至有两把微冲,和霰弹枪。 司机不得不踩下刹车,后座梁文菲尖声大叫,沈黎川面色严肃,“告诉他们,我们是华夏人。” 司机刚准备摁下车辆扩音器,后座男人蓦地冷笑一声,不屑睥睨的意味。 随即推门下车。 梁文菲骇的魂不附体,惊声尖叫一时都停了。 此时吉普车上的人,纷纷端着枪下车。 沈黎川攥紧拳,骨节泛白。 梁氏进军海外是今年夏末才开启的计划,梁朝肃没来过南非。 不明白当地是军阀政府,各方势力拉锯混战,还有本地土著部落,枪弹无眼,夺走一条生命太容易了。 “下车救——” 他刚拉开车门,就呆愣在那。 吉普车上清一色的武装人员,集体枪口朝下,为首四十岁左右的黑人张开双臂,热情拥抱梁朝肃。 男人神色寡淡,似乎不喜欢身体接触,短暂一瞬就推开,接着望向沈黎川,“你来这里一星期了,摸过枪吗?” 中年黑人像是听得懂的华夏语,殷勤将手中微冲拉开枪栓,走过来塞到沈黎川手中。 另一边保镖当即色变,下意思迈步,立即被后面两辆车的人,就地制服。 梁文菲处理事物反应的中枢神经,已经彻底瘫痪,在后座呆若木鸡。 连车门被壮汉打开,枪口朝下示意她下车时,都毫无反应。 梁朝肃并不在意她安危,只关注沈黎川,笑意深邃,“你手里的是德产P7冲锋枪,全长380毫米,重1.8千克,包括40发弹匣,配用4.6×30毫米枪弹,弹道低伸,穿透力强。在100米射程上,可以杀死这片草原最凶猛的动物。” 沈黎川脸色惊疑不定,枪栓已开,稍有不慎就会走火,他控制枪口始终朝下。 “你认识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朝肃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抬手一招,左侧后车又下来一个人,从后座抱出一把长狙,小跑过来递给他。 沈黎川从未见过梁朝肃放出这样强悍,狂性的气场。 那杆铁黑色,冷冰冰的致命武器,像撕开他身上文明束缚,袒露出最真实的野蛮,冷血,以及无情。 男人检查枪,“在九公里之外,我有一片合法狩猎场,考虑到你没玩过枪械,有威胁的所有大型猎物,我会直接狙杀,而一些小型的羚羊、野兔,狐狼,就放进150米的距离,供你试枪。” 沈黎川怔愣在那儿。 非洲草原广袤,世界动物保护协会联合各国,在非洲设有保护站,巡防点。 这片土地上枪械易得,合法狩猎权却难搞。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透梁朝肃哪来的狩猎场。 可梁朝肃如此倨傲,藐视,对脚下这片混乱暴力滋长的土地,驾轻就熟的潇洒从容。 让人无法怀疑他话中真实性。 “我拒绝。”沈黎川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千头万绪。 蹲下身,将枪平放在地上,“每一种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不会猎杀任何动物。” 他话音未落,吉普车下来的人,哄堂大笑。 而远在万里以外的国内,连城笑不出来。 她刚下小巴,汽车站出口的隔离栏后,站了两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很熟悉。 虽然只见过了了几面,但连城铭记于心。 在她大学刚开始的两年里,最成功的两次逃跑,都结束在这两个人手里。 第52章 他的另一个身份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检查手中的长狙,枪栓拉开关上,关上拉开,丝滑的顶针碰撞声,比微冲清脆得多。 梁朝肃的态度,也比沈黎川镇静得多,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你这慈悲心肠,真正了解过脚下这片土地吗?地球上最具生物多样性的大陆,动物数量繁茂。新世纪后,像你这样的大量投资者,用工业快速增长人口,扩张城市,致使生态失衡。” “而合法的狩猎,只要不乱捕滥猎,在可控范围本身就是一种保护方式,还能通过狩猎活动为野生动物保护筹集资金,“取之于动物,用之于动物”。这才是真正的尊重生命。” 沈黎川猛然间,竟找不到词句辩驳。 梁朝肃背好枪,一手攀在颈后,转动头颅,动作间从骨子里迸发的气场,打碎一切禁忌,肆意至极。 “走。”他一挥手,当先上领头的吉普。 梁文菲被安排在第二辆,与沈黎川同坐后排,后视镜里,他们的车被司机开着,夹在第三。 车队掀起一片尘土,为首那辆,驾驶座是那个四十上下的黑人觑着梁朝肃,“刚才那番保护尊重的发言,也只有BOSS这样有格局的人,才能——” 男人坐在副驾擦枪,不耐打断,“诓他的。” “啊?” 十分钟后,沈黎川和梁文菲如在梦中,恍恍惚惚下车。 狩猎场有服务主楼,梁文菲不参与狩猎,被安排在顶楼VIP房间做spa,梁朝肃没有进去耽误时间的意向,拎着沈黎川直扑建筑后方辽阔的草原。 在一片不算茂密的丛林里,换上迷彩装束。 沈黎川无法反抗,被他强硬塞进一辆专用专用猎车,正式开始寻找猎物。 引擎声,轮胎粗暴地抓地声,在干燥的草丛惊起一片飞鸟,不乏非洲犀鸟,鹰隼类稀有保护动物。 “瞄准,扣动扳机。”梁朝肃朝不远处一只鸟,扬下巴,“你不是最喜欢放冷枪,今日放够。” 他后半句别有深意,沈黎川不会听不懂。 沈黎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放在膝盖上的枪沉甸甸,像是压在他心上,让他直白直刺,“所以你没有找到她对吗?” 梁朝肃斜睨他,“你很开心?” 沈黎川攥紧拳,“我不止开心,我还——” 梁朝肃突然拔出手枪,直对准沈黎川脑门。 黑洞洞枪口,扩散的死亡阴影,兜头笼罩下来,沈黎川手脚先是不自觉的抽搐,而后全身血液疯狂回缩心脏,那种炸裂的张力,上涌扩散至瞳孔,这一刻是麻木的,是呆滞的。 眼睁睁看着对面一脸凛冽的男人,毫不迟疑扣动扳机。 沈黎川甚至连闭眼都做不到。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子弹射出的那一瞬,声音像订书机果决穿透纸张的闷沉,轻易。 沈黎川全身发冷,不受控的哆嗦,分不清生死之时,听见身后一声沉闷的肉体倒地声。 他木讷投去目光,一只脖颈鲜血淋漓的野牛,倒在他们车外五百米的地方。 “开心吗?” 梁朝肃云淡风轻收回枪,表情幽冷。 沈黎川牙齿磕磕碰碰,发音稀碎不成声。 梁朝肃嗤笑,“那只野牛算你的。” 沈黎川这次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需要。” “我给你的东西你最好要。”梁朝肃继续开车,“特别是你的脸和我的耐心。” 这幅架势,与国内深沉凛冽完全相悖,狂野中凶悍至极。 沈黎川缓过劲儿,咬牙切齿,“你今天是准备恐吓我,逼出连城的下落?” 他话音未落,梁朝肃降速,“她没上你安排飞机。” “所以你是怀疑,我把她藏在其他地方?” 副驾车门突然咚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力几乎将车辆掀翻,沈黎川抓紧安全,下一秒冰冷枪管贴在他鼻尖,瞬间升温,爆出音速,噗嗤一声子弹击进血肉的声音。 车辆轮胎落地,他副驾玻璃上贴着两只黑褐色长角,视线往下,露出灰色的皮毛。 “长角羚,又名剑羚。” 梁朝肃收回枪,意味深长,“跟你留在国内的秘书,长得很像。” 沈黎川瞪大眼,恐惧,愤怒,两种人类最激烈的情绪在大脑交织,撕碎他的防线,“国内是法治社会,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是你做了什么?”梁朝肃将车熄火。 四目相对的一分钟,他面目深沉,眉眼阴戾,那副锐利森寒的攻击力。 尖刻入骨。 沈黎川瞳孔激涨密密麻麻的血丝,胸膛隆起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半响,勉强稳住。 声音嘶哑,“体检那天,梁夫人说连城娇气忘恩,又叛逆尖锐。” “可我认识她二十年,她从不娇气,你妹妹怕打雷,怕天黑,怕虫子,怕一切传闻中女人应该怕的东西。” “连城不是这样。她说电闪雷鸣是雷公电母谈恋爱。黑夜没月亮,是太阳腻着月亮老婆,缠着她不让上班。她说毛毛虫是丑小鸭的翻本,爱天鹅就要爱丑小鸭,她喜欢蝴蝶就不能只喜欢蝴蝶,也要喜欢毛毛虫。” 梁朝肃声音不对劲,“不怕天黑?” 沈黎川目光仇视,神色却不自主温柔,“当然不怕。她十六岁想晚上抓蝉,梁夫人不同意。她趁月黑风高翻院墙,管家在那边撑她,我在外面接。她跳下来才发现手电筒掉在墙内了,不敢回去捡。 “蝉抓不了,她就带我去后山吹风。黑暗里虫鸣怪声无限放大,她又后悔了,说我长得太好,怕女鬼一见钟情把我魂勾走,她小寡妇哭坟——。” “闭嘴。”男人猝然厉喝。 脸上从容、蔑视、威吓全淡去,只剩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格外骇人。 沈黎川置若罔闻,“连城也不忘恩,她爱梁夫人胜过自己,梁夫人爱花,她就跟着爱,樱花的粉,玫瑰的红,茉莉的白,栀子的香,梁夫人喜欢的种类,她私底下全种过,可惜她种蔬菜次次丰收,养花却回回不行。” “不等我安慰她,她已经哈哈大笑,说给梁夫人养了半院子的黄瓜花,又能看又能吃,才符合华夏人骨子传承的务实种地基因。” 梁朝肃胸膛燥意鼓涨得快要炸开。 想听,却不愿听。 他离开的那几年,是她和沈黎川最甜蜜的几年。 沈黎川眼睛固执瞪着他,声音越来越大。 “她也不叛逆,不尖锐。你们兄妹一个糟蹋她,一个欺凌她,她忍无可忍了才自保,可那点微末的,小小的自保,梁夫人一出面,她就一触即溃,道歉检讨,次次不落,把自己血肉心脏放在地上踩。” “她尖锐在哪?叛逆在哪?” 第53章 他们关系能存在四年的原因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表情不太好。 沈黎川情绪越来越悲愤,“她最爱笑了,一点不遮掩。嗓门大,清亮,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一口牙齿,露出来闪闪发光,那么耀眼,带动所有人不自主也跟着快乐。” “她爱美。喜欢漂亮的仙女裙,做梦都想一夜长到18岁,天天穿高跟鞋。她还喜欢口红,眼影,喜欢一切能让她漂亮的东西。梁夫人管教严,她不敢违背,我就偷偷送她,她也偷偷学了化给我看。” “可她现在呢?不笑了,沉默了,穿得老气黯淡,她那一头长发——”沈黎川眼眶发红,声音不住地发抖,哽咽。 “在18岁以前,乌黑茂密,每次她蹦蹦跳跳扑进我怀里,像一匹锦缎泄在我臂弯,如今跟她整个人一样,干枯萧索了,在你一次次荼毒下——” 他声音戛然而止。 锃光瓦亮的冰凉硬物顶上太阳穴,圆孔深深压进眉梢,直达灵魂的森森寒意,沈黎川体内几乎血液凝固。 “说完了?”梁朝肃脸上笑容来得触目惊心,“勿谓言之不预也,她往日如何是往日,以后再不好也跟你没关系。” “而这种警告。”梁朝肃扣动保险栓“吧嗒”的脆响,让人骨头发麻,“你让我重复了三遍。” 沈黎川僵硬。 警告,简而言之,是对犯错误者的一种示威性的告诫。 权力,是对资源分配的资格,当两相叠加,权力有多大,警告就有多威慑性。 而梁朝肃在事业上的走火入魔,无疑让他成为不容置疑的支配者,说一不二的强硬派。 在国内,沈黎川背靠沈家,尚有余地。可这是万里之外的混乱地带,以眼前男人袒露出的这份桀骜恣狂的模样,当真做什么,游刃有余。 气氛降至冰点,狩猎车上装备的卫星电话震响,打破了僵局。 梁朝肃另一只手接听,“说。” “B0SS,查到了,姓沈的身边没有女人,连贴身秘书都是男的。这一个星期不是考察,就是跟政府那帮婊子开会,住的地方也固定,拉桑市中心那几家酒店,哦对,酒店侍者也不要女的,简直变态……” 电话里不知名男人还在絮絮聒聒,梁朝肃面无表情挂断。 连城没来沈黎川身边。 沉默半晌,他蓦地收起枪,讥笑,“你做得再多,回忆再多,她没选你。” “这不是选。”沈黎川目光沉寂,“我只想帮她最后一次,她没有上飞机,是她给我答案,她放下了。” 梁朝肃见不得这种远隔万里仍旧心意相通的契合,仿佛拆不散,切不断,只能肉体分开,灵却交融在一起。 他的怒气,沈黎川不看他的表情都能感觉得到。 但沈黎川比他更愤怒,悲寂的,消沉的,落寞的,心若寒灰。 “你不就是为了满足你妹妹一腔私欲。我娶她,善待她、孩子,我和连城……不会再有其他,你可以放心,放她走吧。” 梁朝肃岿然不动。“我放不放她,轮不到你做主。” 沈黎川刚准备说他资金缺口一事,用不着连城联姻,沈氏会补足,就当豪赌一次。 梁朝肃贴身放在战术服最内层的私人手机响了,是国内的电话。 没开免提,那边说了什么,沈黎川没有听清。 下一秒,梁朝肃打开车窗,胳膊伸出窗外打了个手势。 很快,从后侧方开过来一台车,梁朝肃一言不发打开车门,换开另一辆车扬长而去。 留下那台车原本的司机,对着一脸惊疑的沈黎川,呲牙笑,“BOSS吩咐我,务必带沈先生享受一次最刺激的狩猎,好留下深刻印象,以供沈先生以后每天从中吸取教训。” …………………… 国内。 夜更深了,接近凌晨,这两日激荡的风雨谢幕,路两旁香樟树冠摇散开,树下一地残枝枯叶。 黑色宾利碾碎落叶,开出等于小城范围,驶上高速。 连城在后座,沉默望着车外黑暗起伏的山脉。 实在想不通,是从哪里有了疏忽,竟然没出南省就被抓到。 “连城小姐。”副驾萧达递过来一份打包饭盒,“晚上没吃饭吧,先垫一些。” 连城没推辞,接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达本来撇回的头,又转过来,一丝恭敬却好笑的意味,“现代社会,摄像头密如天网,找一个人很容易。”又看连城手中饭盒,“天气冷,饭菜容易凉。” 连城揭开饭盒,入目就是鲜黄玉米粒炒豌豆,她碰也未碰,只挟旁边两样菜。 咽几口,闲侃一般,“可是监控摄像不是国家管控吗?你们怎么有权查看。” “公家的,不能看,但私人的,给钱任查。”话毕,萧达皱眉,“您不吃玉米吗?” 关窍一点,连城如梦方醒。 梁朝肃势大钱多,只要有个目标范围,再加上她没有证件,坐不了火车飞机,可不就顺着汽车站查。 但这背后必然人力投入巨大,说到底,她之前低估局势,错判梁朝肃挖出她的决心,又离开仓促,是必败的局面。 左思右想,千算万算,连梁文菲都考虑进去了,结果还是一场空。 连城胸腔梗了一口气,对萧达的问题,不自主带出几分厌恶,“不喜欢。看见就恶心。” 一切能跟梁朝肃关联上的东西,都让她觉得厌恶非常。 萧达顿住,与司机面面相觑,四只眼睛,一模一样的惊疑不定。 两秒后,司机切换导航目的地,“那带您去服务区吃点别的。” 连城后面一直没说话。 回到省城,萧达没有送连城回梁家。 绕道她公司附近新开盘的豪宅,翡翠公馆。 连城没多走动,只打量几眼客厅。 浅灰主色,米白辅色,新中式的装修,线条细节上又偏柔和,不是梁氏地产统一交付的橘色轻奢装,像是为女人精心设计的,高雅却不失温馨,又禁得起回味和考究。 她不禁觉得稀奇。 梁朝肃重欲,纵欲,却又谨慎得很。作为圈子高头势猛的侵略性人物,他在个人方面要无懈可击,才不会翻船。 这也是他们关系能存在四年的原因。 第54章 被抓到首次见面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毕竟从梁朝肃的角度,她尽在掌控,知根知底,不会被人收买出卖梁家,也就不会出卖他。 更甚者,她身份还禁忌,既能提供偷情的氛围,还有乱伦天塌地陷的离经叛道。 越是紧迫有暴露的风险,越能刺激得热血沸腾,发泄他事业上千斤重担似的压力。 现在忽然可能有这样一个女人,得了他的心,连城稀奇过后,反倒更惶惶不安。 梁朝肃有了女人,不再需要用她发泄,那推她出去换利益,无疑更刻不容缓了。 “连城小姐,这套宅子是平层,面积大,房间多,不如我带您先熟悉一下?” 连城有些出乎意料,她有什么好熟悉。 “不用麻烦,告诉我住哪个房间就好。” 萧达眼神有些奇怪,“看您喜欢。” 连城立在沙发边,不碰不坐,“好的,你们今晚也住这吗?” 萧达哪敢跟她同居一个屋檐下,“梁先生两个小时后到,我们不打扰了。” 他道声别,转身离开。 连城望向窗外,凌晨四五点,正是天最黑的时候,前半夜的霓虹少了大半。 黑色巨兽吞没城市一般,四下无人,不知道现在再跑,还有没有机会。 仿佛过了很久,又像眨眼一瞬,房门毫无征兆从外面打开,门关立了一道高大身影。 骤然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睛,连城心脏电击般抽搐,强烈的惊惧导致她四肢不由自主抽搐,痉挛,她移不开目光,无法动弹,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 玄关换衣间的灯带,随着男人身影亮起,蔓延至客厅与玄关交界处,焦黄的灯光转换成灼目白亮。 对比之下,男人眼底几乎见不到光,像前天暴雨压城的阴暗,森然,压迫。 “你不是赶我走吗?”连城先声夺人,“我顺你意离开,为什么要抓我?” 梁朝肃解开大衣扣,脱下随手扔在沙发。 瞧了眼坐在地毯上的人。 身上还是前天跑出梁家的衣服,黑长大衣皱皱巴巴,头发干枯凌乱,眼下青黑成片,脸色苍白憔悴,街头捡垃圾都比她状态好。 想起萧达调查的资料,座椅狭窄的巴车,二三十的小旅馆,十分冷静有条理的,中介租房混淆视线。 比两年前长进不小,乃至现在还能撑住,反咬一口。 他嗤笑了声,略弯腰,俯视她,“母亲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真未看错。养你不如养条狗,都知道舍不得。” 连城闭了闭眼,这些话听一万遍,依旧次次扎进骨髓。 痛不欲生,却刺穿恐惧,令她清醒。 她不确定梁朝肃如今查到多少。 萧达出现后的反应,与之前逮到她十分相似,不像发现她有身孕。 连城猜测,可能是抓到她的时间太快了,只发现她的行踪,没有进一步往深处查。 所以她不能破罐子破摔,闺女安全,她还能跑。 不为敌之其势汹汹所吓倒,不为尚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不为某些挫折而灰心,给予必要的耐心和持久。 关关难过关关过,步步艰行步步行。 连城忍住泪意,睁开眼,“我以为——梁家不要我了。” 男人蹲下身,“什么时候的以为,从你问同事家乡,妈妈改口母亲,包厢里忍下侮辱,屈从相亲?” 借口又被戳破,连城猜到这些会被查出来,并不惊疑,继续下一个“那些只是想法,是你赶我走,我才——” 男人猝不及防钳住她下颌,毫不留情的力道,恨不得掐死她一般,“你的想法就是离开梁家,离开我,这四年我不够宠你?还是太宽容,养大了你的胆子。” 尖锐的疼痛从下颌传递脑海,下一秒就仿佛骨头断裂,粉碎的感觉,让连城根本说不出话。 生理性的眼泪滴在男人虎口,梁朝肃咬紧牙根,甩手松开。 连城被力道甩趴在地上,咫尺之遥的距离,她才发现地毯上的浅色花纹,竟是榴开百子。 她撑起手肘坐起,蓦地一阵头晕目眩,又重重跌回地毯。 梁朝肃脸色骤变,拳头攥到手臂筋络都凸显。 几秒后,抄起她横抱放在沙发上,从大衣里拿出手机打电话,“准备车,去医院。” 连城大骇,顾不上眼前发黑,伸手拽他衣摆,却不想抓到了他的手,“不用去,是我没吃东西,低血糖。” 她其实在高铁服务区吃了,怀着闺女,她不敢不注意营养。 但眼下,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骗过一步是一步。 她手凉的很,甫一握上来,如同一块冰,没留指甲,甲盖是瓷器那种毫无生命力的白。 梁朝肃握着手机,顺着她主动握上来的手,移向她的脸,额头浮着虚汗,鼻尖沁着汗珠,苍白的脸颊被他失控掐出青紫。 整个人颓败的脆弱易碎。 男人扒下她的手,转身走远。 连城急切去抓他,“梁朝肃——” 得到男人一声厉喝,“躺着别动。” 连城眼前还在发懵,看不见,却听声音不像来自玄关,她稍稍放下心,躺回沙发。 那种眩晕的闷痛,渐渐如同潮水褪去,连城眼前清明起来,客厅的灯仿佛全开了。 映的阳台也清晰,是梁氏最新推出的空中花园概念,跃层挑高十米,左边角一棵春樱,依次是月季花架,有梁母最喜欢的玛格丽特王妃。 从连城有限的视角,还看见靠近阳台门边种了几株百子莲。 她条件反射去看沙发下地毯,确定是榴开百子无误。 梁朝肃这是在求子? 连城没再往下想,有空揣摩他的私生活,不如想想自己怎么脱身。 等听到脚步声接近,她自觉坐起身。 男人手里端了只盘子,嫩黄色的煮玉米和意面,怼到她眼皮底下,另一只手递银叉。 连城心下惊疑不定,手上毫不迟钝接下。 扮演一个饿到晕倒,饥不择食的女人。 梁朝肃伫立在侧,不动声色盯着她狼吞虎咽。 房间清净,除了她吞咽声,就是男人的呼吸。 起起伏伏,渐生波涛。 连城咽下最后一口玉米,察觉他的呼吸声在逼近。 下意识抬头,正对上男人晦涩的眼睛。 “你告诉萧达,不喜欢吃玉米,看见玉米就恶心。” 连城嗓子里的玉米粒卡住了。 “很多事,都是由一个谎言追溯出更多谎言,直到真相。”梁朝肃夺过她手中盘子,银叉,“你清楚我的手段,是你坦诚,还是我挑明?” 有一瞬,连城心脏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浑身血流加快,在血管里左冲右突。 第55章 再难也会新生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手心直冒冷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怀孕。 但她对梁朝肃斗争经验丰富。 就好比打牌,牌局试探之初,对方底牌一无所知,自然是出最小的,影响最微末的,然后在你来我往的反应中,推测出底牌的大概范围。 她低头,先承认已经被戳穿,双方心照不明的。 “你妹妹在白家医院公众场合,对我大打出手,明知道我难怀孕,还往我身上泼脏水,连母亲也——我的确有了离开的想法。” “那是你跟沈黎川藕断丝不断,让她分辨不清。”梁朝肃注视她,“连母亲都看不清。” 她看似易懂,却从不袒露真心,他也看不清,猜不透,无法确定……她心里还有没有沈黎川。 “什么是藕断丝不断,还要怎么样才算分清?”连城实在把持不住,忍无可忍了。 她与沈黎川从小一起长大,不会走路就天天玩耍,牙牙学语口水互喷,换牙时漏风的笑还定格在照片上。 她的青春期,他的变声期,每一桩不足外人道的少年心事,懵懂,萌动,酸甜。 乃至那晚,沈黎川红着耳尖,红通着脸,期期艾艾小手指勾她,不敢看她,却鼓着勇气,“能不能……吻一下送我的千纸鹤。” 月明风清,蓝色风信子摇摇晃晃,遮住她吻他那下,只露出附赠千纸鹤的唇印。 湿漉漉的,被他珍而重之护在手心。 可,都被抢走了,用最卑鄙无耻的手段,强横监视她,强迫她,她连一句正式告别都做不了。 要时隔四年,在一张寥寥七百字的纸鹤里,隐忍默认。 而施暴卑劣的加害者,还要将自己歹毒的错误,转嫁到她身上,仿佛是她下贱淫荡,不知廉耻破坏感情。 纠缠不休。 连城浑身哆嗦,“我难不成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能在你们兄妹俩多疑神经病监视下,一边被你草,一边跟沈黎川发展地下情?” 梁朝肃抬手把盘子撩在茶几,哐一声,像一桶冰水,把连城满腔激愤,泼冷静了。 一时无言,室内寂静下来。 窗外天际线拉出一抹鱼肚白,与近处夜幕交接,窗边的深沉夜色涌到那儿,从黑到深紫,再到浅紫,一切黑暗被光亮驱散。 万物终将黎明。 再难也会新生。 连城怔怔望着那片天幕。 梁朝肃也看着她。 看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剥去抵抗他的对峙,呼吸清浅,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揽进怀中。 温软,恬静,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蔓延出细水长流,平淡又安稳。 梁朝肃情不自禁跟着软下来,捉住她的手,一根根分开手指,扣住,掌心相贴。 十指相扣,她总是过分雪白,骨节纤长,衬的他手宽大粗糙,肤色也深,他的茧子、伤口,磨砺她的幼嫩。 就像之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垂眸看许久。 天边红日出现的那一线,主动缩小坦诚的范围,“沈黎川让你出国。” 连城转过头,举起被他紧扣的手,“但我没选他,他安排的机票,新身份,我通通没用。这四年,我日日夜夜见的人是你,有工夫去想其他吗?” 光是应付他,试图远离他,她就拼尽全力,心力交瘁了。 梁朝肃眼底深浓的寒意渐渐瓦解,抬起另一只手轻捋她头发,“看在你主动避开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备追究她逃跑,和惩罚的意思。 连城难以置信,梁朝肃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只因为她没找沈黎川,就轻拿轻放,一笔带过了? 如在梦中似的,庆幸刚刚冒头。 男人解开衣扣,压她坐进怀里,“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连沉感受紧贴他袒露的胸膛,肌肉垒块坚硬如铁,手臂如收缩铁闸箍紧她,像要将她勒紧身体。 每一下心脏跃动的震颤,都在不加掩饰的,放出幽深炙热的情潮。 “梁朝肃。”连城大喊他名字,男人狂热的唇舌乘机攻进来,他不抽烟,不酗酒,进屋之前应该喝过浓茶,口腔里清苦的茶涩味。 平心而论,并不能为异味,难闻。 连城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奋力推,却被他反剪压制,铺天盖地的吻,逼到她脱力。 梁朝肃欲罢不能,手指撩开她衣衫,“想不想我。” 连城张嘴要说话,他仿佛不需要答案,又被堵进来。 唇舌绞缠,厮吻的力量几乎入心入肺。 梁朝肃入了迷,往下吮吸她的脖颈,语调喑哑呢喃,“这次全满足你,好好长记性,再有下回,就不止床上这么简单了。” 连城心脏紧缩到抽搐,强忍着天旋地转。 头三个月,禁止同房。 她现在怀孕八周了,闺女胎心那么强壮有力,接下来是NT,唐氏筛查,到大排畸,再有16周,她就能看到闺女的脸…… 有那么多美好的事要做,不能在这里止步,她绞尽脑汁想办法脱身。 “我洗澡——”连城眼角有水迹,时间太短,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拖延,“我这两天没洗澡,住的地方不好,坐的车人多,又酸又臭。” 话音未落,失重感惊现,男人托举起她,大步往走廊方向走。 “你要洗,我帮你。”他喘息着,又补充,“我什么时候嫌过你。” 连城脑子像过量加载的cpu,热的快要炸开,顾不上他前言不搭后语,只明白他是迫不及待就要发泄。 她再挣扎,编理由,躲无可躲。 双开的主卧门被他一脚踹开,连城抽出手,举起。 倘若这一巴掌落下,梁朝肃大男子主义肯定被激怒,她再骂两句狠话,撕破脸,不管后果如何,这种事确实躲过去了。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紧迫,剧烈地,惊地连城手势一收,指甲刮着男人下颌线下来,沁出几粒雪珠。 梁朝肃看她一眼,敲门声更惊心动魄了,还夹着萧达着急的声音,略显慌乱,“梁先生,梁董事长从北方回来了,现在务必要见你,实在拦不住。” 连城条件反射一抽,引得男人瞥她。 四目相对,一个瞳孔缩紧,一个欲海狂乱。 连城心中诸天神佛求了个遍,不知那位应了她。 第56章 梁朝肃求子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深吸气,抑制住不断炸开的沸腾的冲动。将她放下,摸了摸她脸颊,头也不回离开。 连城听着脚步声远去,浑身如抽丝般瘫软下去,大口喘息着。 另一边,梁家。 梁朝肃挟着一身压抑阴鸷的冷气,大步刮进客厅。 梁父一见他,就起身甩手上楼,“来书房。” 这会儿不到早餐时间,梁母还未起床,只有几个佣人在走廊打扫,梁朝肃没有立即上楼,转到厨房,王姨正在给两个新来的厨师开早会。 说到,“——大小姐去了国外,连城小姐已经——不在梁家了,今日早餐只需做先生太太和大公子的分例。” 面对门口的厨师忽然躬身打招呼,“大公子。” 一边示意王姨。 梁朝肃寡淡颔首,对王姨口气缓和一些,“我近日不在家里住,吃不惯外面的饮食,麻烦王姨去我那儿照顾一段时间。” 雇主发话,王姨不敢直接拒绝,迟疑的委婉,“可夫人那里——” “我去说。” 男人走后,两个新来的厨师,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不愧是王姐,之前小张说,大公子对谁都不假辞色,只您和管家不一样。” 王姨笑容僵硬,管家是管家,她一个管厨房有什么不一样。 梁家真对她不一样,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已经被无情赶走了。 ……………… 书房开着一盏落地灯,梁父立在书柜前,手里捧着一本书。 梁朝肃进去后,没出声,在靠近书柜的单人位沙发坐下。 “猎场怎么回事。”梁父头也不抬,翻过一页书,“菲菲告诉我,你不仅是幕后的老板,还在猎场很有名,人人知道你枪法准,身手强,养着一帮雇佣兵,陪你模拟战场对抗。” 梁朝肃靠在椅背,“工作压力大,释放情绪。” 梁父啪一声合上书,放回书架,“这句话可以搪塞住你母亲,对我最好不要有敷衍。” “父亲,是要我就个人承压问题做一场详细汇报?” 梁父坐到他对面,专注审视他,“我回来后,你母亲哭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无形中竖起一道墙,抵触她的接近,防备她的关心,只剩一层虚假的恭敬。” “儿大避母。”梁朝肃镇定自若,“我快三十了,难道父亲希望我腻在母亲怀抱里撒娇?” 梁父眯起眼。 在外,所有人都羡慕他后继有人,生的一个麒麟子,将梁家推上顶峰,于内,却是一场家庭失控,巢里的小鹰羽翼全丰,已经桎梏不住了。 他退一步,“你母亲伤心你在连城婚事上的强横态度,就算为了梁氏,你以后多加注意。” 梁朝肃翘起腿,手搭在大腿上,“连城已经不是梁家人,母亲以后不用操心她的婚事。” “这件事,我不同意。”梁父又强硬起来,“养了二十几年,突然在你大力支持顾家的借口赶她走,外人会如何看待梁家,揣测什么?” 梁朝肃半阖着眼,“不用外人,母亲已经胡思乱想,我赶她走,是为母亲放心。” “那你投给薄颐章的一个亿呢?” 图穷匕见,梁朝肃脸色不好。 “还为薄颐章请了梅奥的脑科团队。”梁父层层加码,锤定结论。“只为治好连城有孕。” 好半响,书房内谁也没说话。 四目相对,梁父面色越来越来凝重之时,梁朝肃突兀一笑。 待到笑纹淡了,“父亲猜的没错,我的确迫切希望治好她,她的婚事,我也不愿有人插手。” 门外梁母捂住嘴,另一只手攥着门把,几乎凝固。 门内,梁父问,“那你母亲是胡思乱想吗?” “父亲觉得呢?”梁朝肃反问,“父亲认为,我会跟连城乱伦,背德,还为她治疗不孕,意图她生下我的孩子?” 梁父怔住。 其实,梁母之前声泪俱下,梁父是信了三分的。 但此时一经反问孩子,他陡然清醒,梁朝肃再荒唐浪荡,也不会在后代血脉上犯糊涂。 万害无利的事,总不会娶了连城吧。 “你母亲关心则乱,我会安抚她。至于连城,这个关口她不能消失,我派人把她找回来。既然都不待见她,找回来就安排她远嫁吧,没必要为她,损了一家和气。” 梁父交代完,当先出门,揽着梁母下楼,细声安慰。 早餐已经摆上餐桌,梁朝肃落后一步就坐。 梁母见他一直不碰餐盘里的玉米三明治,只喝了一杯咖啡,就几片熏肉,“朝肃,你怎么不吃主食?” 梁朝肃,“我不喜欢吃玉米。” 梁母惊诧,“你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昨天。” 突如其来,还有具体时间,梁母觉得奇怪。 只是梁父才说她关心则乱,她不好太神经过敏,吩咐王姨撤下梁朝肃的西式早餐,换上跟他们一样的中式早点。 ……………… 萧达感觉自己要完。 不放连城出门,他就要替连城去买女人贴身的私密物品,还是卫生巾这样碰不得的一级危险物。 放连城出门,违反男人的命令,路上万一出个差错,他不死也要褪层皮。 “要不您在手机上叫个跑腿?” 连城一脸为难。 萧达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直未换的衣服,“您不换洗一下?” “洗了。” 萧达错愕,“那您衣服不需要换吗?” 连城也惊讶,“这里的东西,我不方便动吧?” 萧达能跟在梁朝肃身边四年,从他简洁、从不重复的命令里,完美领会含义。自然是个阅读理解满分,不存在交流偏差的人精。 “这套房子是梁先生送给您的。”萧达懊恼之前的隐晦,“主卧里已经准备好一应您的衣物用品。” 连城如中雷劈。 萧达见她这幅模样,到嘴边的话一拐,换成实际证据,“不动产证书在主卧书房,您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 连城梦游似得关上门,查了房本,主卧里逛一圈。 窗帘,床品,地毯,不影响视觉设计的前提下,尽量靠近北方那四年同居的房子。 再出来,她立在客厅地毯边角,看着榴开百子的缠枝纹,阳台上的百子莲,她设想拿下梁朝肃的勇士,绕了一圈成了自己。 连城毛骨悚然。 梁朝肃到底想做什么? 第57章 梁母对连城冷淡的原因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想不通,也没时间钻牛角尖。 她换下衣服,加价点了个超快特派,还有碘伏,没敢买红墨水。 她赌梁朝肃只会盘问每一样的理由,不会真的去翻垃圾桶,看她血迹真不真。 等东西刚到,门恰巧从外推开。 外面早就天光大亮,照的玄关通明,男人颀长的身影过于笔挺,像一只蓄满攻击的野兽,无处发泄的躁郁。 连城观望几眼,不往前凑,更不多问,只做耳聋眼瞎的摆设。 梁朝肃脸上的表情更沉晦了。 连城感应他激涨到快要压制不了的脾气,低下头准备忍受他情绪的发泄。 大学那四年同居,也是如此。 起初,她积极应付,小意关心,但如同那两张创可贴,反倒换来他更恼怒一顿惩罚,连带警告。 后来她就学乖了。 梁朝肃根本就不屑她关心,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发泄垃圾桶,乖乖承受便是。 哪是一个人呢。 “顾星渊的妻子怀孕了。”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外界反应很大,顾家扶持一位新继承人,切断了顾星渊的资金流,我最近焦头烂额。” 连城心中一动,果真如沈黎川信中所言,他麻烦缠身了。 那这套房子,在这个迫切需要她解救的档口,恐怕如同那只包一样,也是安抚她顺从的产物。 甚至他之前轻拿轻放的态度,都有了解释。 连城疑惑全解,回过神,一双焦糖色手工皮鞋已经逼进她视线。 “而你。”男人影子笼罩下来,寒津津的燥意,“总是在我最忙的时候,给我制造麻烦,先是逃跑,现在又有父亲找你,要将你远嫁。” 连城蓦地抬头,没注意,撞上男人下巴。 顾不上尖锐的疼痛,她捂住额头,半遮住眼,借着遮掩,自下而上打量他表情。 他逆着光,脸上风暴沉晦,恼怒不加掩饰了。 这是不是说明梁父找她远嫁,出乎他意料,跟他意见相悖。 连城口舌发干,倘若真是她猜测这样,那她岂不是只要顺应梁父,用梁父离开梁朝肃掌控,她就有了再次逃跑的机会。 男人拿下她手臂,一双眼睛锐利如电,直盯着她“你想嫁吗?” 连城觑他神色,果断摇头。“不想。” 梁朝肃指腹摩挲她前额那一片红。 应得干脆利索,满腔诚恳,再加上举手发誓,是她一贯不走心敷衍他的不二法门。 可这次敷衍,倒不算骗,她眼底铺满发自肺腑的,对嫁人的抵触。 连城态度给出去了,却半天等不到男人下一句。 她又偷偷抬眼,正撞上梁朝肃瞳仁黑漆漆,像两个无底漩涡,搅动着许多情绪。 她一样分不清,脊背发毛。“我真不想,但我服从你的安排。” 这样总行了吧。 一头回答了问题,又补充表明了顺从他。 按以往对敌经验,达不到满分,勉强过关却是稳的。 梁朝肃终于有了反应,“你每次这么听话,结果都相反,你觉得我该信你吗?” 连城竖起三根手指,“在人生大事上,如果我撒谎,下半生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梁朝肃明显呆怔。 有那么一瞬间,连城似乎看见他瞳孔骤缩。 不禁反思之前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现在想来都太假大空,梁朝肃务实,不怪他不信。 不过这种誓,不是真决定要跑,她也不敢发。 下一刻,身体骤然悬空,连城来不及惊呼,就被男人裹挟进怀中。 “你留在南省,父亲找到你是时间的问题。我本来会直接送你走,现在给你第二个选择,你自己拒绝父亲,脱离梁家。“ 连城惊地手心冒汗,要真被送走,只怕跟当年报警后休学一样,落得严加看管。 她不由庆幸,“我选二。” 梁朝肃凝望她,目光似曾相识,在她毕业那会儿不读研时,好像见过一次。 连城心中咯噔一跳,转移注意力,“那我去上班?以便他找到我?” 梁朝肃气笑。 ……………… 与此同时,梁家。 梁母捧着一盏花胶燕窝进入书房。 屋内窗帘半开,梁父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眉头紧蹙,心事重重。 “你刚从北方出差回来。”梁母将燕窝盏放在他手边,“生意上的事,就别想了。现在朝肃独当一面,你就算退休也不差什么。” 梁父晃着摇椅,“哪里是独当一面,梁氏成他一言堂了。” “怎么。”梁母品出郁闷的意味,忍俊不禁,“前浪嫉妒后浪啊,那可是你亲儿子。” “不嫉妒,是管不了了。”梁父端起燕窝盏,皱着眉一口喝了,“这种甜腻腻的补品,我不爱喝,下次别做了。” 梁母嘴上应着,都几万个下次了,还不是端了就喝,她扶住梁父椅子,“你说远嫁连城,他顺着你,一个字都不反驳,怎么还管不了?” 梁父沉吟不语。 说起来像被他说服,但实际上,根本不像那回事,总感觉背后还有什么。 他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深知直觉这种东西,好的不一定灵,坏的绝对准。 “我以前有没有问过你。”他握住梁母的手,“为什么忽然对连城就冷淡了?” “她——”梁母有些僵硬,见梁父神色郑重,才道:“我发现黎川那件事后,她对菲菲和朝肃生了怨恨之心。” 梁父颔首,“这几年,连城对菲菲的确有些刻薄。那朝肃呢?” 梁母面色更差,“你还记不记得菲菲订婚那日,朝肃让她上台祝福,下台后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朝肃的眼神,简直叫我害怕。” “后来我又关注几次,每每见到她的眼神,不是怨怼,就是黑压压一片,简直触目惊心。” 梁母,“梁家养她十八年,菲菲没回来前,全家可着她捧。可到头来,为个沈黎川,她就这样怨恨在心,根本养不熟,我才彻底冷了心。” 梁父碾手指,“既然她恨朝肃,你现在怎么又怀疑连城勾引朝肃。” “你不懂女人。爱的时候,女人是小猫,是玫瑰,有爪子,带刺,那是情趣玩闹。可要是由爱生恨,爪子是刀,尖刺是剑,为了剖开男人的肚腹,是能隐忍蛰伏,不择手段的。” 梁父一怔,他跟梁母是两小无猜到婚纱,感情上顺风顺水又专一,对女人的爱了解充分,对女人的恨,那是想都想象不到。 “你是觉得,连城勾引朝肃,是为了报复他?” 第58章 梁父惊觉不对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差不多。”梁母理由是充足的,“菲菲最先发现苗头,那时候正巧朝肃从顾家出差回来,有顾星渊身败名裂在前,我很难不怀疑。” “放心吧,朝肃不是轻易能上勾的人。”梁父隐下不安,先安慰梁母,“这次叫她回来,就远嫁出去。嫁妆给足,保她下半辈子富贵,也算弥补她错失黎川,全了一场父母情分。” “可……”梁母心里还是有坎,“她要真跟朝肃有什么,远嫁岂不是放虎归山,万一将来她拿来威胁梁家呢?” 梁父,“你啊,就是太护犊子了。放心,要真是这样,我会处理好。” 门外,来收杯盏的佣人顿住,悄无声息退下楼,回到厨房。 楼上。 梁母趴在梁父膝上,“你在真好,我担惊害怕半个月,你一回来就万事大吉了。” 梁家的名声全了,朝肃的忤逆没了,不用害怕连城报复,菲菲马上就能成婚,日子又平顺起来。 梁父轻拍她背,“是我不好,这次就在家里多待几个月,陪陪你。朝肃的婚事也该正式对待了,等他成婚,我就退休,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天天腻着你。” “那我肯定腻。”梁母咯咯笑,“刚结婚那会儿,你24小时粘着我,半夜上厕所都要爬起来守着门,好像我一眨眼就不是你老婆了。” 她转念想到梁朝肃,“都说父子相承,你说朝肃结婚了,会不会缠得烦死他老婆?” 梁父跟着一想,连连摆手,“想不了,想不了,他比我年轻时可锋锐多了,冷得能割伤人,真结了婚,能相敬如宾就不错。” ……………… 在应对梁朝肃的欲望上,连城准备就没有落空过。 算日子,距离她上一次装生理期,正好一个月。 日期对的合情合理,合法合规,梁朝肃又轻微洁癖,沾着女人经血爽快,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连城得以睡个觉补眠。 但梁朝肃并不好打发,哪怕房本上现在户主是连城,梁朝肃却是登堂入室的祖宗。连城这一夜心惊肉跳,脑神经都被抽干用空了,对他洗完澡出来宽衣解带,呆滞了一会。 “你不去公司吗?” “我需要休息。” 梁朝肃解开浴袍带子,胸腹肌理分明的线条一霎漾出,他随手脱掉,扔在床脚凳上。 连城惊得回神,见他留有一条睡裤,仍旧不敢放松戒备,“你睡眠浅,我会影响你。” “睡四年,还能影响我,你故意的?” 梁朝肃掀开被子,拿遥控器关窗帘。 屋内徐徐从白天转向黑夜,昏昏沉沉,只能看清人的轮廓。 连城立即缩手缩脚上床。 “怕黑?” 连城,“你不是知道?” 他的睡眠浅,不仅是对些微的动静反应警觉,还对光敏感。 所以睡觉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 但连城从四年前开始怕黑了,每当看不见的深浓淹没,仿佛那夜狂风暴雨从未过去,她被捂着嘴,生生拖入地狱。 所以,在北方那套同居的房子,在她频频睁眼到天亮后,梁朝肃网开一面,换上这种稍有蒙亮的窗帘。 这套房子也装着这种窗帘,可见他清楚的。 那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卷被子的动作顿住,升起警惕,“你怎么了?” 梁朝肃透过蒙昧的深灰凝视她。 他夜视能力是在部队实战中锻炼出来,这几年也未曾拉下。 不仅能看见她卷成严严实实细长筒,双手防备性揪住胸前被角,还能看清她鬓发散乱,绷紧的表情,一双如临大敌的眼睛。 抗拒与他亲密接触,连日常生活习惯都掩饰,她不是不走心敷衍,她是发自内心抵制他。 “毛毛虫是丑小鸭的翻本,喜欢蝴蝶就不能只喜欢蝴蝶,也要喜欢毛毛虫。”梁朝肃寡淡出声,“但我不喜欢虫。” 连城一瞬起了数不清的战栗。 她忽悠沈黎川一起捉黄瓜架子菜青虫的说辞,梁朝肃怎么会知道? 连城借着黑暗装糊涂,“那你喜欢蝴蝶?” 梁朝肃声音更复杂而阴郁了,“我不喜欢蝴蝶,更厌恶虫子。” 他斜靠在另一边,离得远,连城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轮廓,但目光是冷的,寒的,犹如实质,能洞穿人。 连城想,她现在裹的就像虫,“被子——你要盖吗?” 这次黑暗里,没有回应,只隐约呼吸泛起涟漪。 连城左摇右滚,把自己晃出来,晃得头晕目眩,没发觉他什么时候贴近,一头磕在男人胸膛。 脑瓜子当即嗡嗡的,还未及有其他反应,男人的臂膀自然收拢上来。 像夏日暴晒过的钢铁牢笼,滚烫,桎梏,牢牢圈起她,激的她想逃。 连城一动不动,“你怎么也用栀子花的沐浴露?” “不喜欢?” 连城打了个哈欠,“你不喜欢,你喜欢薄荷那种冷香。” 梁朝肃透过沉黯凝望她,哈欠的热气就喷在他心口,酥酥麻麻透过皮肉,“你会关注我?” 搁以前,连城早竖起雷达,把这话拆解几十遍。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怀孕,她太困了,脑子懵一团浆糊,答的不假思索,“以前你的洗漱用品,都是我买的。” 梁朝肃怔了一秒。 蓦地发笑。 连城模模糊糊听见他笑声,警报解除,她彻底沉入黑暗。 梁朝肃听着她呼吸一秒平缓,枕在他臂弯,长发扫在他胸膛手腕。 柔软的没骨头,不扎人。 至于沈黎川口口声声讨伐的那些干枯毛躁,他会养出水润光彩,再不受她不爱打扮的蒙骗。 …………………… 梁家。 王姨交接完工作,去小花厅和梁母辞行。 梁母剪掉月季花枝,示意桌上红包,“王姐,朝肃突然换口味,你去了以后要多注意,还有他手上的伤,务必叮嘱他,不能再有了。” 王姨收下红包,“我记住了,多谢太太。” 她转身退下,在门口恰巧遇上梁父,他换了一身象牙白的唐装,虽然上了年岁,却风度翩翩,英俊儒雅。 王姨私心觉得,他和沈黎川在气场,气质方面,比大公子梁朝肃更像父子。 “先生。” 梁父轻微颔首,扫见她手中红包,“是有什么喜事?” 梁家对佣人宽厚,谁家红白喜事,批带薪长假,备丰厚礼物,还会额外准备一个这样的红封。 王姨解释,“大公子调我出去照顾他一些时日,这是夫人提前给的奖金。” 梁父笑意渐渐褪去,“他要出去住?” 王姨还未开口,花厅梁母扬声,“王姐你先去吧,我跟先生有话说。” 梁父皱眉,“这件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梁母面色有些黯淡,“我也是才被朝肃通知,前几天我和菲菲怀疑他,还为狐家出头,他不满了。” 梁父觉得不对,他了解梁朝肃,睚眦必报却不是小肚鸡肠,何况是对至亲,“我记得,他一向跟佣人并不亲近,怎么这次特意吩咐王姐?” “应该是王姐主管厨房吧,他说吃不惯外面的饭菜。” 梁父脸彻底冷了。 梁母察觉不对,“怎么了,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第59章 梁朝肃到底想干什么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父摇头,看了眼她身侧花架,笑,“这株玛格丽特再养,花房就得扩建一下,这次我给你画个中世纪帝政风的图纸,到时候建好,再种几株黄金庆典,蓝色阴雨那种蓝紫偏灰的花色也不错。” 梁母眉开眼笑,“你以前月季和玫瑰都分不清,现在品种花色倒是如数家珍了。” 梁父又谈笑几句,回到书房。 门关上,他心情却难以平静。 他觉得现在必须用一个冷静商人思维来梳理一下思路,而不是一个父亲无谓的担忧。 首先,念慈是女人,看待问题自带感情千丝万缕的联系,过于主观的判断不可信,但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不亚于雷达警报。 第二,那一个亿,用什么理由解释都牵强,何况朝肃连理由都没给,一句反问就囫囵带过。 第三,连城为什么恨朝肃,他知道当年菲菲强抢不光彩,但以连城的性子,十八年养育之恩在,不至于恨之入骨,报复朝肃累及梁家。 最重要的逻辑对不上,勾引不成立,但猫腻却实实在在有。 就像他亲自发现的这点,王姐服务梁家十几年,安于厨房那一亩三分地,不冒头,不凑前,她擅长的菜,连城喜欢,而不是朝肃。 梁父唤来秘书,“近期关注一下王姐。”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这四年间的事,他有必要好好查查。 ……………… 连城突然惊醒。 一股热气喷在头顶,她被严丝合缝抱在怀里,脸颊紧贴着一片温热胸膛,腿被一条远超她结实健壮的腿压着,脚趾有毛茸茸汗毛的触感。 连城屏气凝息。 昨天那一觉补到入夜,醒来梁朝肃不在,萧达来给她送晚餐,顺便往冰箱填补食材。 偶然提到,“梁先生为了找您,动了很多人手,现在您找到了,那些人就要撤回来,重做安排。” 连城要害怕重头戏来了,动了很多人手,说明撒网广泛,谁知道无意间捞着什么。 这会儿一睁眼,夙兴夜寐的活阎王就在眼前,隔着一片朦胧的灰暗,眼下乌青,下颌滋生的青灰胡茬,落拓憔悴,比她更像奔波逃亡许久。 这么忙,这么累,到底查没查到,有没有怀疑。 连城简直想抓着他肩膀,疯狂摇醒他,问出个一二三四。 “看我做什么?” 冷不丁,连城被一双冷亮如寒星的侵略十足的眼睛摄取住。 男人睡着时,五官立体,只显得成熟英气,一睁开眼,成熟英气更浑厚了,却徒添锐利,叫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连城移开视线,“你——早上想吃什么?” 她本想试探问他最近累什么,但想起他昨天已经说为顾家焦头烂额,现在再问,不是显得她没心没肺不记他的话,就是显出她别有用心。 梁朝肃收紧手臂,用下巴蹭她额头,“你想吃什么?” 连城倒抽一口凉气,在心中大骂他是狗比,自己钢丝球成精,胡茬硬的像针,次次蹭她发际线都后退。 “包子,豆浆,虾饺,面条,萧达昨天补了一冰箱,我现在去做。” 连城不愿意跟梁朝肃早上多腻歪,危险又过于亲近。 最重要是她该去换下生理期用品,收拾旧的,伪装需要时间。 梁朝肃不松手,“不用,王姨来了。” 连城沽涌的动作都惊的僵住,“哪个王姨?来哪里?” 她那不可置信的苍白脸色,没有一丝一毫是喜悦,纯然的惊恐。 梁朝肃惬意淡去。 气氛冷下来。 半晌后,连城兵荒马乱翻身下床,顾不上洗漱先去了厨房。 果不其然,背对门的忙碌身影,是一眼就能认出的熟悉,连城张着嘴发不出声。 心中激荡的愤怒,恐惧,一瞬澎湃爆发上头,梁朝肃到底想干什么。 梁母多次怀疑在前,梁父釜底抽薪远嫁她在后,他非要曝光出来,被人抓到实证,把她处理了,消失的悄无声息。 不。 不对。 他还要用她解困局。 连城脑子里电光火石,蓦地想起他给的第二个选择,拒绝梁父的后面,还跟着一句脱离梁家。 她当时全是借梁父摆脱梁朝肃的激动,竟忽略了这四个字。 脱离梁家,就不能联姻。 不能联姻,他怎么换利益。 他花这么大代价,又是一个亿,又是梅奥团队,还花大量人力资源寻找她。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连城?” 话音伴随锅铲落地的哐当一声巨响,把门口屋内的两个人都震得醒过来。 王姨眼睛都快瞪得脱框,顾不上擦手,揉揉眼重新看她,“真是你,你怎么——你怎么——” 她张口结舌,迟迟没有下半句。 连城也说不出话。 “她一直住在这儿。”客厅穿过一个人,梁朝肃从背后搂住连城,宣告占有性的姿势,“以后王姨就专心照顾她。” 这次,王姨彻底呆若木鸡了。 炉灶上煲的砂锅粥,咕嘟嘟冒着香气,备菜区的青瓷花小碗里,还有姜丝,葱花,生菜碎。 看分量不多,一人份而已。 因为梁朝肃要求的上岗时间,是今日早上六点以前。 王姨又觉得他冷血赶走连城,心生懈怠,也就真的早上六点才到,对这套房子里还有一个人,一无所知,毫无预备。 但也就几秒时间,王姨捡起锅铲,问梁朝肃。“那我再下一碗面,连城小姐爱吃虾饺,香芋包,您吃不吃?吃了我多蒸一些。” 连城立即跟着她话走,“王姨,有鸡蛋吗?再蒸个水蛋吧,咸口的,放香油,葱花。”她也问梁朝肃,“你要吃吗?” 从锅铲那一声震响,梁朝肃就猜出王姨应该没见到萧达,事先通知不到位,装糊涂的反应却一流。 难得还有个小戏搭子,在应付他上,演技很有几分天赋。 他不捧场都对不起这一出无缝配合,“吃,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连城就听见,王姨手中锅盖又撞出铛一声响,她给找理由,“是烫到了吗?” 王姨,“啊——嗯。” 连城快步过去,握住她手,“快冷水冲冲。” 梁朝肃右手手指反射一颤,重复结疤的伤口,狰狞又裸露。 他眼底漾出的笑意淡去消逝,目光在水流下叠握的双手上,停留一会儿,转身离开。 第60章 伪装生理期要暴露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厨房里水龙头自男人身影消失,就关停了。 这片空间,又剩下砂锅粥咕嘟冒泡的声音,蒸气在空气里扩散,只稍稍靠近,熏得睁不开眼。 连城揭开盖子,放姜丝,生菜。 王姨递锅铲,“连城你和——自愿吗?” 连城搅粥,“王姨,多放点肉末吧,我最喜欢吃了。” 话音被水汽冲得稀碎,连城匆忙撇过头,避开蒸汽。 可太晚了,粉饰的太平就像一只纸糊的老虎,撕破后,带动一种更深层的,从眼底涌现的,一塌糊涂。 王姨添好肉末,什么都不问了。 连城也沉默。 两人面前的窗户,正对小区草坪,不知从哪滚出一个小女孩。 黄粉相配的公主裙凌乱上卷,露出藕节一样胖乎乎的腿,裤袜沾满草末。 跟着出现一位长发年轻女人,手里拎着书包,走到她身边,举起手。 连城不自主投去注意力,小女孩已经坐起身,肉嘟嘟的侧脸,坠出一,灼白阳光一打,光影在白生生的小脸蛋上,投出红晕。 她头上还扎了两个小揪揪,对折起来,也只有连城小拇指粗,风一吹,发茬颤巍巍,像小鸭子的绒毛。 不过颜色要重一些,染着晨光灿灿的橘红。 年轻女人是她妈妈,双手在头顶竖起两根手指,屈膝蹦跳一下,转过身,一蹦一蹦,蹦出画面。 小女孩撅屁股爬起来,追上妈妈的方向,她好像还不会跳,只能蹲下起立,蹲下起立…… 裙子扑闪扑闪的,真的是一只非常认真,又努力的小青蛙。 王姨突然道:“你小时候比她还可爱,圆乎乎的,白嫩嫩的,来厨房摸糖罐,结果吃到盐,气的掉眼泪豆豆,又不敢发出声,小鸭子似得憋着嘴……” 连城情不自禁设想她的女儿,设想这样一个阳光和煦的冬日午后。 头上没了梁朝肃的阴云,梁家也远去。 她会在早餐后,带她去草坪上跳小青蛙,但,有可能小孩子都不会蹦跳。 还是先教小鸭子,一摇一晃的,最简单了。 ……………… 饭后,连城去洗手间。 梁朝肃吃下最后一口蛋羹,垂着眼看碗。 厨房里王姨探头探脑,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显然,这是在等她。 王姨知道,他既然把这段时间梁家天翻地覆的事,摊开不演了,那她要么上贼船,要么被封口。 王姨硬着头皮过去。 梁朝肃语气平淡,“王姨一直喜欢她,照顾她十分上心,从前她被你养的活力四射,以后也如此。” 王姨嗫嚅着,想说的太多,却一句说不出口,到最后她索性一言不发。 梁朝肃只当看不见她的排斥。 “她这几天生理期,多做些滋阴补血的炖盅,盯着她禁止生冷饮食。” 王姨讷讷,“连城很爱惜身体,她不吃冰,也不贪凉。” 梁朝肃一动不动,王姨却发觉他姿态僵硬,不过他养气功夫好,不显山不露水,再细看还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盯着她就是。” 他强硬下命令,王姨只能点头。 梁朝肃只准备交代这几句,说完就起身离开。 徒留王姨呆愣在原地,攥着手反应不及。 就这样? 不警告? 不封口? 这样稀松平常,就不怕她报告梁家? ………… 连城在洗手间听着外面静悄悄无人后,才拎着捆得严严实实的垃圾袋,偷偷出门。 她之前买碘伏,是用来伪装生理期的,洒在那种东西上,团起来从背面只要不细看,就能蒙混过关。 但没想到东西刚到,梁朝肃就回来了。 她来不及给自己合理制造伤口,那碘伏自然用不上,现在那东西干干净净一片白,她不得不想办法处理。 连城知道梁氏旗下的高档小区,统一配备有感应和脚踩开关,负压加消毒,全封闭的垃圾屋,平时垃圾由物业保洁上门收取,但也会有保姆自己去丢。 说起来这垃圾屋,是南省全国首推垃圾分类,当时民众并不适应,议论沸腾。 只有梁氏积极响应政策,起到良好的模范企业带头效用,被政府直接树立成典型。 那段时间南省的广宣时段,全是官方称赞梁氏地产的新闻,梁氏宣发部门继而发力,什么小区绿化全线装配阿基米德引水装置,什么业主私密高级会所,各种新概念乘着官方东风深入民心,一举奠定了梁氏高端豪宅的逼格。 而这,只能算梁朝肃商业履历普通的一笔,淹没在他赫赫辉煌的战绩中。 无懈可击手段高超是他,防不胜防见血封喉也是他。 商场的老油条和他过招,几个月就败下阵来。 连城却和他拉锯四年,在王姨出现的那一刻,在一直信任自己的人眼里,显露她腐烂的,发臭的内里,连城也滋生绝望了。 但当未来的美好,能具象到细节,就像她看到草坪上的小女孩,都能激发无限憧憬,她又渐渐生出勇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如何——磨下去。 心思稳了,连城开始思索该如何收拾烂摊子。 首先,梁朝肃今早面无异色,说明他铺出的人手,没发现其他不对的地方,那她就含糊过去。 再者,就是王姨。她在梁家二十年矜矜业业,老实本分,从未出过差错,再过三年她就退休了。 对比之前一位在梁家工龄十八年的花匠回乡养老,梁母派人帮他翻新一栋二层小楼,给了一辆代步车,还有十八万的红封。 王姨只会得到更多。 倘若连城祈求她帮忙隐瞒,等于害她晚年不保。 还有,公司刘兰那个尾巴,虽然有沈黎川帮忙掩盖住黑诊所,但她眼下又回来了,为保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万无一失,还是要处理一下,才能放心。 “去哪了?” 陡然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劈进耳朵,连城吓得一抖,抬眼见梁朝肃立在玄关,下意识找话题避开,“你要上班吗?” 见他一言不发,仍旧直直盯着她。 连城硬着头皮,“丢垃圾了,有血腥味,你鼻子敏感。” 男人眯起眼,仍旧不语。 平层空间大,房间里空荡荡,不说话就一片寂静,厨房也没声音,王姨好像不在。 连城一边松口气,一边心里没底。 假证是处理了,但给出的解释,显然不能取信梁朝肃。 第61章 他问碘伏的用处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看见萧达了吗?” 萧达从昨天凌晨就跟在物业入职似的,在楼下大厅迎宾前台站岗,连城知道他是盯梢,但刚才满脑子千头万绪,她竟没注意。 “……”连城斟酌一下,照实说,“没看见。” 梁朝肃神色平静而凌厉,“我昨天让他离开了。” 连城蓦地怔住,什么意思,撤走盯梢,是想钓鱼执法,还是要真不打算软禁她? 同时,她后知后觉,梁朝肃好像误会她丢垃圾,是为侦查敌情了。 连城悬着的心触底了,垂下眼,“那我能去上班吗?” 梁朝肃注视她头顶发旋几秒,忽然一声笑,“别人努力是为生活奔波,你努力是什么?送上门朝九晚六,给柏惜文那个次女,拼出马尔代夫度假的机油钱?” 阴晴不定,阴阳怪气的。 连城让开门口,“那我不去了。” 半晌,不见他走。 连城又抬眼看他,才发现他只穿了衬衣,裤子是棉质的休闲款,在玄关熏黄的光线映衬下,骨量宽阔肌肉精壮,比往常准备上班的严肃板正,要散漫闲适, “你——今天不上班?” 梁朝肃腔调没什么耐性,冷漠发沉,直接戳穿她,“你不愿意我在家。” 连城不打算在这个关系紧张的时候招他,“你不是说你最近为顾家焦头烂额,很忙?” “顾家的事有顾星渊,我不是他父亲,不会手把手护着他。” 连城心底冷笑,明明是趁虚而入,图人家产,结果摊子太烂,作茧自缚,叫他说来,倒成了风雨同舟的帮扶。 她无话可说。 越过他往里走,进入客厅,就看见王姨在阳台给花木浇水。 连城犹豫几秒,走过去。 她第一次到阳台,才发现靠近月季花架半米远的地方,还放有秋千藤椅,小茶几,可以想见悠闲时,坐在上面晃荡晒太阳的惬意。 但这套房子存在本身,就不会令人感到惬意舒适。 连城收回视线,拎起王姨不远处水桶,装模作样帮忙。 王姨见她来,往旁边给让两步,给她挪地方。 两人肩膀挨肩膀,王姨余光扫向室内,男人坐在吧台前,开了一瓶功能饮料,一时半会儿没动弹的意向。 她又等了片刻,跟连城小声嘀咕,“大公子不上班?” 这个问题,连城刚问过,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王姨挺过早餐那会儿,缓过神,一肚子话有待开口,可男人不离开,她不好说。“他不是事业心很重,很忙吗?” 在梁家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梁夫人一问不是出差考察,就是加班开会。 这个问题连城也问了,但梁朝肃答的虚伪至极,她不想告诉王姨。 王姨又瞥室内,手里喷壶没水了,她没注意,连城给添几勺水,“大公子……是不是在监视你?” 王姨原本就不信连城会勾引梁朝肃,早上连城又是那种反应,她思来想去,关于前因后果的猜测,一个比一个不好。 可能真实情况,跟梁夫人猜想南辕北辙。 连城脸色僵硬,垂着眼睑不说话。 王姨心头当即一酸,“夫人吩咐我多关注大公子手上的伤,每天都要汇报。” 连城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望住王姨。 王姨抓住她手腕,“我看那伤有些严重,还是要妥善处理一下,用纱布或者创可贴包起来,过两天应该就会好。” 连城久久等不到她说别的,不仅对她的事只字不提,看王姨的眼神表情,像是在说,对梁母也会只字不提。 连城窒息时间太长,除了紧紧反握她手,剧烈喘息着,说不出只言片语。 感激,惶恐,还有深深的不配得感,交织成酸甜苦辣,入心入肺,呛得她眼泪直流。 门口突然传来噪杂声,连城背着身,匆忙擦干净眼泪,揉了把脸,才转头看玄关。 萧达立在门边,在他的示意下,乌泱泱的职业装们拎着行李箱进来。 去往主卧方向,不多时又乌泱泱退出来,向梁朝肃躬身告辞离开。 连城满头雾水,等人都走完了,进入客厅。 身后王姨跟着出来,立即被萧达叫走。 大门关上,房子里只剩下她和梁朝肃。 男人稳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支地,一只脚踩着脚蹬。手边的功能性饮料,开了口,几乎没碰。 连城觉得,大概率就是没碰。 日常生活中,梁朝肃不沾烟酒,清淡饮食,与他同龄的男人,在花花世界,物流横流里沾遍污浊。 他遏制本性,生活习惯恪守到如盾空门的苦行僧。 以至于,他身上那种高深莫测的冷漠禁欲,发自骨髓般真切凝固,丝毫不会给人虚假,名不副实的印象。 “你手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连城其实一个字都不想问。 上次那两张创口贴,还有那句痴心妄想,都叫她坚定再舔着脸关心梁朝肃,她就是狗。 但现在这伤,成了王姨的绩效指标,连城能帮她的,也就力所能及减轻她的负担。 还是汪汪两声吧。 “王姨让你问的?” 连城迈开腿,一步步靠近他,硬着头皮捉起他右手,“王姨本分又厚道,不会支使我帮她顶事。” 梁朝肃坐着都比她高,但高脚凳高度也有限,并没有高出多少。 是以,视线还算平齐,咫尺距离,清晰看见她卷曲的长睫毛,黑亮的瞳仁,专注无比。 连城捧着他手翻来覆去,又一根根手指分开合拢。 来来回回几次,梁朝肃没表现不耐,她反倒开始怀疑梁朝肃有病了。 神经病。 具体表现为,压力过大,无处宣泄,导致的自残行为。 台球厅她送创可贴那次,他食指疤痕只有四道,中指两道,都不算深,属于创可贴可以治好的范围。 现在,连城看着他手,只想送他去医院。 “你这食指上这道口子要缝针吧?” “不去医院。” 连城闭嘴。 过几秒,她见梁朝肃没抽回手,才又试探,“那——我给你上药?用纱布包扎一下?” 同时屏息,等他反应。 要梁朝肃这次再拒绝,翻脸骂她痴心妄想,连城绝对甩手走人,此后再不犯贱,大不了后半生她给王姨养老。 梁朝肃凝视她,另一只手抬起来扶住吧台,圈住连城在方寸之间,他干燥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衬衫一寸寸蒸着她,焐着她,压迫的收拢感让她躁动不安。 “你买的那瓶碘伏。”梁朝肃突然挨近她,气息冲击她脸颊,湿漉漉的潮热,“是用在什么地方?” 连城心头一惊,她买那瓶碘伏,一点没用上,反而成了致命破绽。 在没有伤口的前提下,买碘伏完全是悖论,总不能是预知自己要受伤, 第62章 梁朝肃亲口承认要嫁她联姻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你用吗?”连城将他食指单独岔开,指尖碰了碰结痂的伤口,“碘伏容易染色,确实有碍观瞻,但用纱布包住,不会影响你上班。” 她皮肤白,手指纤长,骨节秀气,这分白在指尖格外显出甲盖的粉,指腹细细软软,点在他伤口,像蝴蝶飞来轻轻吻。 梁朝肃眼眸渐深,“没有其他理由?”语气仿佛随口一问,平静的甚至能品出几分柔和退让。 “有。”连城偏头望他,“我现在能列出十条八条,但我实际不想说。” 梁朝肃眸色更深了。 身高差相距23厘米,可是他坐着,连城站着,角度几乎平齐,脸颊贴着脸颊。 连城抬眼,是他似海深沉的眼睛,垂眸,视线落在他喉结,凸起锥形凌厉的形状,他这个人有多锋锐,她心脏有多痉挛。 良久,他哑声,“是给我准备的吗?” 连城一僵。 其实她如果应下来,买碘伏的理由就顺理成章了,但她赌梁朝肃那一万个心眼子,随时在审视,推论,析微察异。 在逃跑被抓的当天,她会买碘伏关心他才怪。 可她也不能否认,一旦否认,明摆着她居心不良。 连城干脆沉默。 是与不是,她不说,反倒有了进退的空间。 梁朝肃久等不来答案,竟没有追问。 连城拿来碘伏,当着他面开封,用棉棒浸透消毒。 “纱布也是你买的?” 连城很诚实,“王姨带来的。” 不仅是纱布,还有酒精,红、紫药水,她刚才找到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有王姨带,她何必留下这么大个破绽。 ……………… 一直到包扎完,梁朝肃目不转睛注视她。 吧台的气氛灯,是橘黄色的水波纹,混着灼亮的日光,照着他深刻的眉宇间,有一种不可言喻的认真。 这认真,抛却了他的凛冽,锐利,深沉,像猛兽收束所有攻击力,不可言传,意会不得。 倏地,梁朝肃接到一个电话。 连城隐密呼出一口气,平顺胸腔窒息的憋痛感。 电话那边声音焦躁异常,连城听出是顾星渊。 “你那边怎么回事儿,非要对狐家下死手?逼得狐老大搭上我三叔,你玩我?” 连城来不及再听,梁朝肃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电话那边的顾星渊这几天,忙到四脚朝天,精神状态十分美丽,每晚睡前原谅一切,早晨醒来干翻世界。 但局势就像一个触底反弹的波波球,他之前有多雄才大略,现在就有多惨绝人寰。 只能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我三叔现在支棱了,狐家注资,刘家开绿灯,有钱有人,联合董事越过我,召开董事局会议,会议内容都下发给顾氏所有员工,谈论怎么罢免我这个总裁。” 梁朝肃不言不语,打开电脑看完邮箱最新几份报告,越看眉头越深,越看脸色越寒。 顾星渊,“梁副董,您现在是摄政王监国,哥们我,还是个屁股没坐稳的苦逼太子,所以您老行行好,出山行吗?什么假,不能过了这关再休?” “我前几天出师表都给你留下了,你是怎么按着走,都能偏出这么大的差错来?”梁朝肃回了几封邮件,“是因为你姓顾,不姓刘?所以连阿斗都不如,是不堪大用的废物?” 他声音一出,顾星渊玩脱了心虚,气焰就落,“过分了啊,人生来有别,再说你也不是诸葛亮,现在局面已经这样了,你拿个主意。” 梁朝肃嗤笑,“那就那按之前原计划走,不该出现的孩子处理一下,先稳住董事会,等那笔资金到位,再一举翻盘。” 顾星渊觉得他在画大饼,“那资金什么时候到位?” “她结婚后。” 门外,连城心跳停滞,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哆嗦。 刚才她并没有偷听梁朝肃电话的打算,去了主卧,准备看一下萧达带来那批职业装,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绕到衣帽间才发现,原本准备给她的清一色黑白灰保守风,全替换成一水鲜亮粉嫩的千金名媛小短裙,皮草大衣。 鞋也更新换代,五颜六色的高跟鞋从高到低,跟从粗到细,挤满整个鞋柜,硬找不出一双平底的。 连城想不明白,梁朝肃又抽什么风,实在没忍住过来找他。 结果正巧听见这一句。 顾星渊孩子问题,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下虽有感同身受的唇亡齿寒之感,但最怕还是梁朝肃后半句。 还有什么比亲口证实,更来得确凿无疑呢。 一切忽然不问自通了。 逃跑能被轻易放过,大方送的豪宅,再到刚才莫名其妙低柔的态度,是送她联姻前的宽容麻痹。 特意找王姨过来,吩咐把她养得活力四射,换上鲜艳靓丽的衣服,就是从卖相上考虑了。 毕竟以她现在这副山里老土寡妇的模样,只会让联姻对象倒尽胃口。 可他为什么又要她脱离梁家? 连城脑子乱糟糟一团稻草,迈开的腿,又收回来。 梁朝肃应着电话,瞥了门口一眼。 顾星渊还在滔滔不绝,“那你妹妹结婚,我是不是要送个大礼?谢她为我们旗开得胜。” “你老老实实处理好自己的事,就是大礼。” 连城听不下去了。 不管她在梁家处境如何,梁朝肃认不认她,在外人看来,梁朝肃现在都有两个妹妹。 而亲妹妹梁文菲的婚事,是沈梁两家秦晋之好的大喜事,是十年前就定下的结盟,跟顾家风马牛不相及。 在加上旗开得胜这四个字,顾星渊这句跟指名道姓连城无异。 她转身离开,却踌躇原地,不知道该去哪。 这套大平层,全部六百三十平,五个房间,两个主卧,两个书房,茶室,会客室,SPA间,健身房,还有一个家庭影音室。 在法律,她是这一切的主人,在空间上,随便一个角落,舒舒服服塞下她。 可连城却觉得无立锥之地。 它是一座会爆炸的火焰山,她待下去,拖下去,逃离的速度慢一点点,就会被涌动着高温的溶浆,融化得尸骨无存。 王姨被萧达别有深意一番谈话后,送回来,打开保姆间的门,当即愣住。 连城呆坐在她床尾,放在膝上的手密密麻麻在抖。 “怎么了?”王姨反手关上门,“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连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王姨,你告诉梁夫人我在这吧。” 第63章 你能瞒得住什么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王姨大吃一惊。 “连城你的事,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 连城刚才满脑子都是要离开,愤恨的情绪炸开一朵朵激荡的花,冲击之下破口而出,现在被王嫂一拦,她冷静下来。 “抱歉王姨,我知道他们正在准备远嫁我,你就当我那句话没说。” “不是远嫁。”王姨搬了小矮凳,坐在她对面,“是——” 她显得很为难,目光带着酸楚的怜惜,连城尚未想通这怜惜式的欲言又止代表什么,就被握住手。 王姨的手,带有常年厨房工作的粗纹,水侵蚀下脱皮毛刺的下压感,沉甸甸渗入她肌理。 “连城,梁家对你已经——只剩防备了。”王姨手掌温热,说的话却冻透人心,“小叶去梁先生书房收拾杯盏,听见夫人说远嫁你,是放虎归山,万一你和大公子真有什么,将来会威胁梁家。” 连城凝固住,一汪皲裂的冰湖,越澄澈,越惨败。 王姨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然后梁先生说夫人护犊子,真有什么,他会出手处理。” “王姨——”连城手在颤,嘴唇在抖,“我在梁家长大,我性情什么样,王姨你都了解,你觉得……我有一天会威胁梁家吗?” 王姨摇头。 连城脸上神情快要崩塌了,“那他们养大我,为什么——这么想我,这么敌视我?” 为什么突然不爱她了? 关于这四年,连城始终想不通,就算她不是亲生,可十八年亲子融融,那些温情,疼爱,倾心教养,一日一日,一点一滴垒成高墙。 就算全球升温,冰山融化也是慢慢消失,为什么到了她,高墙一夜之间瓦解土崩,支离破碎? 之前相亲,梁母最后反悔,她以为是梁母气她跟梁朝肃扯上关系,触了逆鳞,冷静下来还是舍不得的,是多少有些垂怜的。 所以这次梁父回来,再绝情也是选择远嫁她,而非像梁朝肃那般直接赶她走,拿她换利益。 可现在这一切,原来还是她这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从客观存在的火焰里,自我幻想,自我陶醉。 而她每次觉得看清现实的自我冷却,原来还有一层层,更深入,等待她跌落的空洞,冰冷。 “连城——”王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叶是新来的,囫囵听这两句,就守着规矩退下来,若不是恰巧在厨房撞上她空手而归问了下,王姨连这两句都不知道。 连城想勉强笑一笑,嘴角却有千斤重,坠着只会往下弯。 这状态,她不想再打扰王姨,趁着梁朝肃还在书房,连城躲去主卧。 下午梁朝肃在书房连开四场的视频会议,连城短暂睡了午觉。 晚饭,梁朝肃在餐厅吃,连城提前在厨房吃过。 回主卧,梁朝肃去洗漱,连城在衣帽间,他洗漱出来,连城去洗手间。 他敲门问,连城就出来去阳台浇花,他一到阳台,连城又去看王姨。 梁朝肃伤口被处理积蓄的那点耐心,消耗一空了。 连城清楚这样玩闹似的躲避,在他耐心告罄那一刻,就必须结束。 梁朝肃才不会管她心思状态,哪怕她整个人碎成二维码,扫出来也必须是——我很好,有什么能服务您。 回到主卧。 梁朝肃靠坐在床铺左侧,“洗澡了吗?” 连城面容僵住,“洗了。” “为什么不换睡衣?”他视线扫视连城毛衣长裤的打扮,“晚上不准备睡觉?” 连城伫立在床尾,“我睡衣被偷了。” 梁朝肃停顿两秒,才好笑问,“被谁偷了,这里还能进贼?” “不知道,我就是找不到。” 梁朝肃瞥她一眼,“一柜子睡衣,一件都找不到?” 连城确实找不到,那一衣柜红黄紫绿,不是露胸露腿,就是露背露腰,布料最齐整的是吊带,但那吊带——是透明的。 “一柜子睡衣只有你的。” “跟我演上了?”梁朝肃起身,逮住她走进衣帽间,“这些裙子是我的?” 连城闭气几秒,凝视着他,“不是你的,难道是送给我的?” “你说呢,总不能是送给王姨。” “我不喜欢打扮,你为什么送我这些?” 梁朝肃注视着她仰起的脸,一言不发。 衣帽间灯光是珍珠色,他新换的睡衣是深海蓝,一明亮一幽黯,对撞、笼罩在他英挺峻拔的身型上,有一股沉寂消极却尖锐的攻击性。 连城退后一步,她其实意气用事了。 梁朝肃这几年高歌猛进,风浪危机确实有,但并不伤及根本,最后也都匍匐在他脚下,成了勋章荣耀,只有这次顾家。 把他生生拖住,缠死,能解局的办法,也不是靠他的手腕谋略,而是通过卖掉一个女人。 现在被她直面问到脸上,无疑大大刺伤了他的自尊。 连城最终换上一件最保守的睡裙,背对着他钻进被子。 旋即就被人从后面的拥住。 丝绸睡裙的肩带红艳细窄,衬着她浑圆白腻的肩头,在夜晚床头暧昧的壁灯下,魅色丛生。 梁朝肃握住她肩膀,大手沿着曲线流连而下,连城挡了几次,在小腹才双手抱住,“生理期。” “两个生理期了。” 他鼻梁高挺硬实,顶住连城肩膀吮咬,清晰的压磨感,还有他呼吸的热度。 连城敏锐察觉他的憋闷、躁郁,有种平时忍着无处发泄,现在忍不了,濒临爆发的焦狂。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连城连他另一手臂也抱住,竭力拖延,分他的神。 梁朝肃一顿,“什么问题?” 连城也在想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足够吸引他注意力,又足够败兴,却不至于激怒他,又能让她问完安全脱身呢? “今天,我听到你电话了。”连城睁着眼,目光直视,没有着落点,“对面是顾星渊对吗?” 梁朝肃头抬离她脖颈,“在书房门口站那么久,明知故问。” 连城下意识转头看他,“你知道?” “来得匆匆忙忙,走时蹑手蹑脚。”梁朝肃将她翻过来,面对面,“憋了一下午怪里怪气,你能瞒得住什么?” 连城想得深了,他知道她在外面,那些话可以不说,但他说了,是不是算是给她明示。 那再比如刚才,非要她换上睡衣,是不是一次服从性测试。 第64章 燎倒他一身骨头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她不穿,她反抗,就看出她态度消极,不愿顺从联姻。 而她穿了,代表她妥协,听话。 连城又惊又怕,愈发觉得梁朝肃的城府深不可测,一举一动都深意十足。 “你想问什么?” 微哑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只两三寸,甚至还有更近。 连城一个激灵,回过神。“我听到你说孩子,是顾星渊的孩子吗?” 有刚才试衣间意气用事后,他的反应在前,连城是绝对不会再提联姻,顾家的局势也能不提。 那只剩下这一个问题了。 “是。” 连城面露不忍,张嘴想继续问,可问什么都是在八卦别人的惨痛。 一条生命的去留,兴冲冲来往人间,被人间利益抹杀,最后流连在别人口舌,一片谈资。 连城就算没有怀着她姑娘,都觉得残忍至极。 梁朝肃静静凝望她。 沈黎川口中的连城,晶莹剔透。 他眼中的连城是连城。 豪门满地的现实主义里,唯一的理想主义。 博爱,悲悯,纯粹,道德。 “是他们没有做好计划,出了意外,对顾星渊现在而言,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这般冠冕堂皇。 连城脸上的表情险些端不住,主动低头埋进他胸膛。 潮热的呼吸一下下烙印在心口,她凌乱的发茬,毛茸茸微微的痒,仿佛还有她头皮的温热,贴着他最脆弱的咽喉。 梁朝肃鬓角的青筋鼓了鼓,像一座压抑不住的火山,在欲望积蓄到巅峰时刻,轻轻靠上来一颗火星,燎倒他全身骨头。 他忽然。“我不会这样。” 连城以为听错,抬起头,男人眼睛一片浓稠。 她心如擂鼓,喉咙发干,“万一呢?你以前不是说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话,梁朝肃还真说过。 连城大二那年暑假,他忙,答应好放她一个人回梁家,但行李收拾好,机票定了,在放假的前一天,他反悔了。 连理由都没有,蛮横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应付揭过。 梁朝肃显然也记得,有些被气笑,“那次是逗你,孩子这么宝贵,我绝不会允许有意外这种事发生。” 连城舌根也苦涩,“确实,你一向运筹帷幄。” …………………… 第二天一早,连城乖觉换上试衣间的衣服,洗漱后去了趟厨房。 王姨正在收拾碗筷,还告诉她梁朝肃中午不在这里吃。 连城皱眉,“他要出门?” 王姨,“是啊,刚才你洗漱那会儿,他接了个电话,听起来挺急的,然后他就吩咐我中午不用准备他的饭。” 连城眉头更紧,踌踌躇躇在房子转圈,经过健身房,才发现他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梁朝肃有晨练的习惯,在北方同居时,一日不辍,日常训练量远超正常值,跑步机绑铅块负重一小时,只算开胃菜。 跑完步后,是卧推杠铃。 他身上白色短袖已经湿透,在哑铃凳躺下后,汗珠顺着浓密的乌发一颗颗滑落,砸在灰色地砖上,很快洇出一片水迹。 连城走进去,凑近,“吃早餐了。” 梁朝肃一言不发,好像在默数。双臂举起,落下,杠铃起起伏伏。手臂和胸膛的肌肉壁垒收缩扩张,一鼓一鼓,姿势非常标准,张满男性力量爆炸性的美感。 连城等着他停下,“二百五。” 梁朝肃用毛巾擦汗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她。 连城后知后觉像骂人,出声纠正,“二百五十一。” 二百五是你。 更像了。 连城脸呆住。 梁朝肃又看她一眼,略低下头擦头发时,眼尾隐约蕴出几条淡淡笑纹,“你屁股痒?” 连城屁股肯定不痒,纯粹是她出师不利, 目前在敌我形势上,她处于绝对劣势,在战术上,就要格外主动积极,绝不能跟着敌人的步调走,陷入被动。 梁朝肃一直回避她什么时候上班,她不能天天追问,以免意图太明显,引起他怀疑。 但其他的,她可以敲敲边鼓,做做准备。 比如手机,比如跟外界联系。 “你今天上班?” 男人站起身,一手拎着毛巾,一手单提杠铃放回原位,“这是你的每日一问?” 连城看着他喝水,“那你今天出门?” 男人喉头吞咽停止,水杯也放下,目光专注她。 鹅黄色的羊毛小衫,白色直筒裤,干净娇俏,脸颊还有睡足的红晕。 一副精神十足,冲出门去,却又努力掩饰,以至于吞吞吐吐的迫不及待。 梁朝肃眼底笑意扩大,“是有事。” 实在言简意赅。 不过,这也是一贯梁朝肃的画风。 连城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左摇右晃,探头观察他神色。 以图能找到机会开口。 但梁朝肃只有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孔。 刚进主卧,男人向上一扯脱掉上衣,宽阔的背肌凸起,胳膊抻动间又凹陷,犹存的汗珠聚成一行,顺着肌肉纵深的沟壑流下。 连城止步门口,不跟了。 梁朝肃偏头看她,解了运动裤抽绳扣,脊背拱起,褪下裤子。 腰腹间仅剩的布料也全湿了,黑色不透明,却格外凸显轮廓。从大腿根部延伸出的筋脉血管,蛰伏在皮肉之下,迥劲,结实,发达。 连城头发都要炸开,她反应算不算慢,但男人脱得更快。 从进门还没到卫生间,他就毫无顾忌的赤裸,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 “过来。” 连城脊背一僵,转身溜得更快。 但门关的比她还快,身后烈风扑袭,她被人从后面一把托起,顶在门后,困在精壮勃发的灼烫胸膛之间。 铺天盖地的吻,兜头覆盖她裸露头脸的每一寸,额头,眉心,眼角,鼻头那颗小痣,男人牙齿碾磨,舌头吮舔。 “梁朝肃,别,别——”连城摇头躲,“我不行——” “我行。” 下一秒,行字尾音堵进唇舌,连城睁大眼,舌根被绞缠的发麻感,让她有种快被吞掉的恐惧。 外人无法想象,也难以想象,衣冠楚楚的梁朝肃在脱下衣服后,浑身硬胀,充血发红时有多危险。 那种澎湃暴戾,凶猛支配的掌控感,那种回归到最原始弱肉强食的野蛮侵夺性。 没有女人能抵抗,也没有女人能承受。 连城上半身猝不及防一阵凉意。 她的小衫脱在地上,男人仅剩的遮挡,也在恣意纠缠中不知所踪。 第65章 情火易燃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本该七点半的早餐,延迟到八点四十。 好在,这套房子厨房配置很齐全,保温抽屉不大不小,刚好能放下两人份餐食。 不用担心早餐冷热,王姨心情却不减沉重。 目之所及,厨房里所有用具,均出自比利时私人专定,橱柜,刀具,锅具按照个人身高,使用习惯,量身定做。 比之梁家厨房的德造标准进口货,这里更像一个花了心思的小家。 “王姨?”连城走进厨房,“他的早餐装盒。” 王姨惊醒,“大公子不吃完再走吗?” 连城脸色红白交替,极其僵硬,“他来不及。” 王姨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这个年纪什么都经历过,早餐推迟这一个小时发生什么,她心知肚明。 不仅心知肚明,还知道男人这会儿应该在冲澡。 “连城,生理期——你注意保护——” 王姨吞吞吐吐,连城面孔呆木,“我——没——”她说不下去,“知道了。” 连城觉得,她还是被梁朝肃的态度麻痹了。 从前他欲望大,两人单独相处不到三句话,搂搂抱抱,磨磨蹭蹭,进而火星燎原,这一个多月,阴差阳错,他素得清汤寡水。 再加之这两天同床共枕,他虽然抱得紧,却俨然一副不动手脚,正人君子的做派,连城接连睡几个好觉,自然而然降低了警觉性。 “王姨,不用装玉米,我以后都不吃。”男人立在餐厅,整个人神清气爽,视线带过连城,“也不要再做。” 王姨依言倒出玉米,心里却充满嘀咕。 一个人的口味就算变了,也是从喜欢吃,过渡到不那么喜欢吃。 他却不同,直接一眼见不得了。 这么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太分明极端了。 连城提餐盒送他出门。 玄关的灯光渲染出男人的轮廓,高大矫健,穿着深蓝色的双排扣西装,扣子系得规整,领带严谨,一派沉稳成熟的冷峻,一点都不看出在浴室里,豪放狂浪的放纵堕落。 “我想——” “出门?”男人换上皮鞋,站起身,“你不想。” 连城憋气,“我不想出门,我无聊,想手机。” 她理智是不能急于求成,可刚才他路子太野,虽然她死死捍卫住裤子,但上半身一塌糊涂,两只手臂上山下乡,实在没力气动弹了,他反倒来劲儿,一遍遍圈着,把着,手心胸脯磨得冒火,他还没发泄完。 退一万步讲,她这会儿耍耍性子,正当正要。 梁朝肃透过她,望一眼厨房,王姨接触他视线,当即缩回脑袋。 “我记得。”梁朝肃意味深长注视她,“你上一次殷勤送我出门提要求,是临近毕业,学校公布最后一批保研名额。” 名额公布后,连城名字位列第一,院士导师亲自打电话来慰问。 连城当着他的面,聊得欢欣鼓舞,暗地里,实习入职合同都签了。 “……”连城窒息。 半晌后,她仰起脸,“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梁朝肃眯起眼。 连城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男人拽住她手臂一扯,轻而易举将她拽回来,“跟我横脾气?” “不敢。”连城扫见他抓住不放的手,十几分钟前刚包的纱布。 想着浴室里他没皮、没脸、没底线的折腾,连城恶向胆边生,“你这伤口,也是我别有用心,拆了吧,省的我又骗你。” 她劈手抽开绑好的蝴蝶结,纱布是她绑的,熟门熟路,几下就抽散大半。 梁朝肃钳住她,胳膊收紧,结实的肌肉鼓胀,如同铜枷铁锁箍住连城,一寸也动弹不得。 “又演上了。”梁朝肃面上浮着恼,“你这点以进为退,倒打一耙的招数,使出来多少次了。” 连城表情空白一瞬,顿了顿,摊下脸,“我还会暗度陈仓。” 梁朝肃气笑,可不是,这四年同居冷不丁毕业读研用了一回,确实出其不意,打他措手不及。 “绑上。” 连城觑他几秒,窝囊低头,“这可是你要求的。” 她重新包好纱布,绳结绕来绕去,绑成一个死结。 梁朝肃垂眸,审视这个死结。 连城,“……绕多了,捆不了蝴蝶结。” 梁朝肃睥睨她一眼,松开她,推门离开。 连城磨牙,转身回到厨房。 王姨正在处理玉米,有一半已经倒进垃圾桶,连城上前留住剩下一半,“王姨,他不爱吃,我爱吃。” 王姨表情堪称奇妙,一个两个都不正常的奇妙,“可……萧达说,你现在看见玉米就恶心。” 所以今天的玉米只是点缀,还是一人份的。 连城当着她面吃一大口,“那是昨天,今天我又爱吃了。” 王姨哭笑不得。 对比梁朝肃一碰不碰,果然连城就是个恋旧性子,从小喜欢的东西,变口味也只是短暂时间。 也幸好与梁朝肃那种绝情不一样,她私心觉得爱憎极端分明的人,容易偏执,容易入魔。 “那我以后偷偷给你做。” ……………… 顾星渊在南省郊区有一座庄园。三个月前,梁氏植物园淘汰的观赏性花木,顾星渊接手一大半。 经过三个月的蓄养,即使冬天,也有一片苍翠碧绿。 从窗户望出去,后方还有一片法式园林围绕着湖泊,湖泊里白天鹅,水鸳鸯,与周围风景又交映成趣。 一派世外田园的平静豁达。 顾星渊跟专门请上门的茶艺师,赏着景从茶经聊到国内外茶叶史,又就蒙古茶砖和英国红茶,是不是脱胎于国内,展开一番精彩辩论。 虽然辩论分不出输赢,但彼此输出的内容精彩绝伦,顾星渊成功赢得茶艺师晶亮崇拜的眼神一枚。 这时,门从外面推开,梁朝肃姗姗来迟。 茶艺师素手茶香,沏出一杯红茶递给他。 顾星渊神情有些落寞,“小柔走了,她知道我决定打掉孩子,宁愿跟我离婚,也不伤害孩子。” 梁朝肃端起茶杯抿了口,“管不住欲望,自作自受。” 顾星渊哀声长叹,“我其实有些心寒,我为她走了九十九步,刀山火海全闯一遍,现在众叛亲离,独木难支了,她竟也不理解我的难处。” 茶艺师给他续茶。 梁朝肃声音淡淡,“七十亿和一个女人,你选的很正确。” 顾星渊愁云惨淡,“可是我闹这一次,现在孤家寡人,董事局召开会议,支持罢免我的人数竟然占九成,我已经败了。” 梁朝肃,“那就认错,离婚,重新联合董事。” 茶艺师表情一动。 第66章 绿茶和连城告他强J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顾星渊眼含怨气,“你说的容易,顾星宇给董事们画的饼,我吹都不敢吹,怎么联合?” 梁朝肃言简意赅,“我兜底。” 顾星渊抬眸,茶艺师也吃惊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神情平淡,没有郑重其事的严肃,也没有稳操胜券的自傲,更没有负重承担的坚忍。 就是一派淡而无味,仿佛近百亿在他掌中,也就比同今天天气很好,茶不错,外面风景怡人之类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种九鼎不足为重的气魄,比他冷淡矜贵的英俊,更叫人惊心动魄,血脉贲张。 茶艺师交叠在小腹的手,攥紧一霎,再抬起来斟茶,视线就完全偏向梁朝肃,暧昧感含羞地拉出丝。 顾星渊察觉到,不知出于什么意图,突然问,“刚才聊许久,还没问你叫什么?” 茶艺师面颊泛红,仿佛一株长在江南水乡的娴静娇花,“我姓连,名是叠字,叫盈盈。” 梁朝肃投去一瞥,“姓连?” “是。” 顾星渊笑得耐人寻味,“那你与梁副董倒有缘,他有个假妹妹,叫连城,而亲妹妹也泡得一手好茶,还是他手把手教的,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梁朝肃打量连盈盈。 跟连城年纪相仿,一头绸缎般乌黑亮丽的长直发,小巧秀蜜的心形脸,音色一股软粘缠绵的娇甜,皮肤还很白。 顾星渊,“刚才你好像提到,你还没有过恋情,是从小到大一个都没谈吗?” 连盈盈耳朵也红了,垂下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像蝴蝶怯弱受惊的翅膀,轻轻颤动回答,空中扑满不胜羞怯的粉末。 一般来讲,历经风浪,功成名就的男人,最喜欢这种易掌控,情绪价值极佳的粉末。 梁朝肃在看,又没在看,目光打量过后就收回,倾注在茶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副董的手——”连盈盈只说一半,又软绵绵吞下后半句。 有女孩情不自禁关心的单纯关心,又恪守茶艺师的职业道德,不打扰,不多问客人私事。 一片少女洁白的春心,显露稍许,就默默收回。 乖巧识趣,懂规矩,印象绝佳。 梁朝肃笑了声,却没了下文。 他身上有锐气的冷淡,是高高俯视的疏离。 正襟危坐的姿态,一言不发时,令人发怵,紧张。 顾星渊,“连小姐一片好心,你这是做什么。”他目光移向连盈盈,“他这手这伤,说起来可有一段文章——” 男人放下茶杯,瓷器磕碰桌面,清脆一声响。 他什么都没讲,顾星渊却收了声。 室内陷入沉寂,气氛像时间静止 连盈盈慢慢红了眼尾,胭脂红绯拖在乌木黑瞳后,望着梁朝肃,恋恋黏缠他。 此情此景,是个男人,都会被搅动一肚柔肠。 顾星渊十分怜惜,多给了三倍的时薪,吩咐管家务必亲自送她安全回到住处。 女人旗袍婀娜的裙摆,恋恋不舍消失在回廊。 顾星渊的风流浪荡,如同一张面具,全揭下来,“小柔一个人在国外。” 戏演完了,梁朝肃不耐听他情场上九曲回肠,准备走。 “我老婆有孕,我不能陪伴在侧,你也有责任吧。”顾星渊拦住他,“几十亿的局,作为伙伴,我牺牲这么大,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牺牲色相策反一两只眼睛?” “你牺牲,是因为你差错频出,不堪大用。”梁朝肃掸了下杯沿,瞧了眼他,“我是你的救命恩主,不是你的比惨对象。” 顾星渊噎住,“我就不信你这辈子永远不吃爱情的苦。” 梁朝肃迈步往外走,“能力足够,只有水到渠成的甜,没有阻碍丛生的苦。” 顾星渊不服输,“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有个女人折腾你死去活来,跪地求饶。” 可惜,男人早已经走远,压根儿没听到。 …………………… 连城不觉得自己是笼中鸟,她认为自己是困兽。 困兽犹斗的困兽。 梁朝肃不放她出去,切断她跟外界的联系,但房子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连城借了王姨手机,没有直接拨打电话,或者短信。 先登录白瑛的账号,刷出私密视频十几条。 从头看到尾,犹如数九寒天,被人兜头泼下十几桶冷水,从头到脚都结出冰碴子来。 原本不打算打的电话,不得不冒险了。 白瑛那边像是刚下手术,隐约还有巡回护士清点器械的声音。 连城声音一出,那边立即寂静了。 随着一声关门反锁声,白瑛惊诧的声线,在空荡的地方产生回音,“你怎么用的是王姨手机号,你现在在哪?真被三只眼抓了?” 连城还没来及回答。 白瑛又问,“是不是前天?沈黎川跟我打电话,梁朝肃那个神经病简直疯了,他在非洲有猎场,玩长狙,还用枪顶着沈黎川的头,在最剑拔弩张的时候,他接了一通电话,丢下沈黎川就回国了。甚至连梁文菲,他走的时候都没交代。” 连城刷视频已经知道了,“是那天。” “艹。”白瑛想要国骂,“你现在在哪?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打你了吗?不如我们直接报警吧。” 连城,“你当我没报过?早两年前,当地报警不行,我甚至外地报警,但户口在梁家,闹到最后,也就家务事结案。” “你告他强J乱伦,这种事一出,警方再想和稀泥,都不会按家务事处理了。” “然后我姑娘怎么办?” 白瑛张口无言,警方立案走程序势必检查身体,孩子一曝光,就算能排除万难把梁朝肃送进去,梁父梁母也不会任由血脉流落在外,更不会任由毁了梁朝肃的连城,舒舒服服活着。 就算熬过了梁父梁母,可梁朝肃强J又判不到死刑,出狱后,他会怎么对待连城。 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 “你现在还好吗?”白瑛冷静下来,“你能给我电话,肯定已经看过视频了,孩子的事你不用再担心,我家老头出手,肯定万无一失。” “但有一点,梁朝肃之前查我的人手撤了。查沈黎川却没有撤,那个联系我的秘书,要不是有了沈黎川的老爹护着,梁朝肃能把他肠子里所有事都给捋出来。” 连城想问的就是这点,“诊所,有没有——” 白瑛,“我不确定,我去那个诊所看了,你那天就诊的记录,监控都没有,我拿钱问老板,也就一句五十多岁的人了,记不清。但我老头说梁朝肃手下的人跟锦衣卫东厂一样,能不能让老板想起来,五五的概率。” 连城,“你有没有确定他的人去没去——” 外面突然传来王姨一阵咳嗽。 连城挂断电话,删除记录,拎出充电线插上电源。 门锁清脆一声响,一张脸渐渐分明。 梁朝肃眼底尽是寒意。 第67章 连城你贱不贱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走近,“在做什么?” 连城手里拎着充电器,坐在王姨床边,保姆间的窗户小,射进来的光晕淡淡,她睫毛扑扇,投下的阴影,也是淡淡的。 “王姨手机坏了,我修修。” “我记得,你大学没学手机维修。” 连城眨了眨眼,“这还用学吗?我看看就会,难道你不会?” 梁朝肃眸光漆黑,摸不到底的深浓。 连城眼睫颤动一下,黑浓的小刷子,不像蝴蝶的翅膀,也没有勾人摄魄的粉末,只有小刺猬团起来,防备人的硬刺。 扎的人又疼又痒。 气的人无可奈何。 连城伶俐拨动尾插,屏幕一刹亮起,绿莹莹的充电涌泉流入电池框框。 她惊喜,振奋,“王姨,你快来,我把你手机修好了。” 王姨急急忙忙进来,脚步间,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手机,大吃一惊,“真的啊,连城小姐真棒,还会修手机呢。” 连城严肃点头,“也不是很棒,就比王姨夸得,再棒一点点。” 梁朝肃蓦地发笑,小戏精以身传教,教出一个老演员。 偏偏还演的像模像样,努力又真诚。 “王姨,去做饭吧。” “……是。”王姨迟疑应一声。 保姆间狭窄,梁朝肃身高体健,在有限空间里,威压无限放大, 她磨磨唧唧,犹犹豫豫,进来一秒钟,出门一分钟。 一分钟后。 门还是关上了,连城盯着门板上发呆。 梁朝肃绷着脸,挡住她视线。 连城没抬头,也不低头,就盯着面前深蓝西装裤,裤管笔挺,隐约显现腿部轮廓,修长有力。 她在心里飞速计算,手机不巧被抓个正着,修手机的解释,蒙鬼都不信。早上的招数都拆穿了,现在继续演,也没意义。 而外面黑诊所,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沈黎川的人暴露出来。 她现在待在这房子里太被动,徐徐图之就是等死,但冒进只会暴露她意图,激怒梁朝肃。 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好主意。 连城整个人都深感疲倦,那种从内向外的累,让她干脆不想了。 反正王姨都过关了。 连城起身,越过梁朝肃,晃晃悠悠回主卧,瘫在沙发上摆烂。 梁朝肃迟一步进来,“联系了谁?白瑛还是沈黎川?” 连城瞥他一眼。 一时间只感觉更累,被一个神经病,用一个傻逼问题纠缠四年。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还要熬多久? 跟王姨搭台演戏,默契有趣,单独对上他,连一句敷衍都懒得演。 梁朝肃唇抿成一条线。 连城明白这是脾气到顶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梁朝肃虽然坦白也不宽,但抗拒绝对超从严,她吁气,“白瑛。” 梁朝肃冷着脸,将她拽起来,逼她正经起来,“联系她做什么?” 连城耷拉着眼皮,“报平安,省得她担心我被你打了,干掉了,世界上再没我这个人了。” “你当警察是政府养来吃白饭的。”梁朝肃气笑,声带薄怒,“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连城抬眼瞥他一下,又垂下,“那我在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别有用心的骗子,痴心妄想的贱人,贪恋富贵的狗皮膏药?” 梁朝肃脸色发青,“你这是又闹什么花招?” 连城这会儿也想笑了,这四年不仅她应付梁朝肃颇有心得,梁朝肃对她的警戒防备,也是日进不衰,有增不减。 她何德何能啊。 连城,“我耍花招,你一眼就能看穿。次数多了,我累了,没意思了,摆烂了,你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吧。” 梁朝肃眼睁睁看她闭上眼,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连带整个人恹恹地。 他用力扯开衬衫,他火力旺,室内暖气又躁,只觉得内外全是火,逼得他想发作。 连城摆烂发蔫,人趋利避害的第六感还在,察觉他定格在脸上的视线,变得火辣刺人,睁开眼盯着他,“梁朝肃——” 对梁家最后那点愿景,彻底化成虚无,她突然很想问问,求个明白。 这世界上,所有事都不是凭空转变,所有感情,也不会骤然冷却。 明明在那个狂暴雨夜的前一天,她外出晚归,梁朝肃还在客厅等她到深夜,桌子放着她睡前牛奶,冷了热,热了冷,王姨都埋怨她害哥哥担心。 甚至更远,梁文菲刚回来,他会顾及她情绪,带她去听演唱会,去梁氏上班捎上她,怕她落单。 她的生日,梁文菲在宴会厅公开亮相,他沉默陪她躲在后院看星星。 那时,梁母待她犹有深情,不会逼她强行出席宴会,宽容她和梁文菲的小摩擦,梁父出差回来,还带给她最喜欢的手办娃娃。 连城当时留下,是真的以为,梁家能是五个人。 所以那晚骤变后,很长一段时间,连城反复沦陷在自我检讨里。 是不是她没做好,对梁文菲不够忍让,沈黎川本就不是她的,一切全是物归原主。 可不论她怎么改正都不对,怎么卑微还有错。 刚开始的那一年夜晚,她应付完梁朝肃,背对他侧躺在床边,眼泪滑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再流到枕头上,浸得头发湿漉漉,冰冷从脸颊蔓延全身。 白天起来,再把心肝脾肺捧出去,捧给梁母看,梁父看,梁文菲看,梁朝肃看,捧给家里佣人看。 晚上收回来,伤口缝补完,第二天再捧出去。 后来伤口太多,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填补。 血液里仅剩的温度,仅够她艰难自保活着。 “血缘关系——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重要?” 夜风灌入窗户,连城声音很轻,裹挟着飘飘荡荡,传入耳朵,却陡然激荡,震碎,天崩地裂。 梁朝肃脸上恼恨,猝不及防冰冻结成厚厚冰壳,凝固他惊怒交加的阴鸷。 脾气彻底爆发。 “你还在白日做梦?”梁朝肃撅起她下巴。“睡你这四年,不够明白?” 连城察觉他力气还在不断收紧,几乎捏碎她下颌骨。 “这两日的殷勤原来还是为了梁家。”梁朝肃嗤笑一声,“连城,你贱不贱?是母亲态度还不够明白,还是梁文菲不够狠,梁家从上到下有一个人欢迎你吗?” 连城扒他手,“我只想问个明白。” “身体力行的事实,你亲身经历。”梁朝肃并不信,“还不够明白,用得着问?” 连城眼中情绪一瞬塌陷个干净。 脸上神情,像冰封后坍塌的碎末,在这个刚入夜的时刻,彻底沉入黑暗。 “我以后永远不会再问了。” 梁朝肃不放过她,扯住她头发,逼她抬头对视,“我以为你逃跑不选沈黎川去国外,是脑子清楚了,现在看来不过是演一趟,等着母亲或者父亲找你?” “不是。” 连城是麻木的姿态,头皮的揪痛感抵不上骨缝渗出的痛麻感,梁家养大她这一身皮骨,此时所有细胞都在炸裂,粉碎,一塌糊涂。 第68章 一直有人在偷拍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别狡辩了。”梁朝肃语带讥讽,像是烦透了她吸人水蛭似的甩不掉,“等父亲找到你,你老实拒绝,离开梁家。” 连城强行推开他手,抚顺凌乱的头发,挺直脊背,盯着他问,“你不是要我嫁人,我脱离梁家,怎么嫁?” “谁说你嫁人,就必须在梁家?” 梁朝肃脸上神情在这一刻堪称玄妙,唇角竟勾着一丝寡淡纹路,又不像在笑,仿佛只是寻常的唇角纹理,很值得人去意会品味。 连城说不出话,僵直着背望着他,他的心肠到底是什么样的铁石做的,又染什么墨才能达到这样的黑。 就像她想不出,什么人能给梁朝肃解困局,还不需要她有梁家人的身份。 除非刘青松那样,或许比刘青松更差。 更或者有特殊爱好的,上了年岁的…… 半月前她振振有词跟白瑛分析,半月后兜兜转转亲口证实。 “这是我最后一次,愿意给你选择的机会,别选错。” …………………… 王姨炖好乌鸡汤,连忙来敲主卧门。 没几秒,门开了。 梁朝肃冷着脸越过她,王姨趁机进门去瞧连城。 她垂头呆坐沙发上,两颊头发散乱,看不见表情,整个人比昨天保姆间那副模样更苍白惨淡。 王姨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握住她肩膀,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除了脸颊上有几个泛红指印,在白皙皮肤上格外刺目,其他手臂大腿倒没有明显伤痕。 “他掐你了?” 连城牵强回答,“王姨,我今晚没心情吃了,想睡觉。” 王姨张张嘴,干巴半天,喃喃道,“连城,王姨看着你长大,看着你长大——”她倏地握着连城手,“今晚喝完汤,王姨明天偷偷放你走。” 连城摇摇头,只笑,“王姨,我有些累,先让我睡一觉好吗?” “好。”王姨半抱她起来,“你睡。” 连城其实睡不着,但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状态。 这两天与梁朝肃朝夕相处,冷不丁回到那四年同居的状态,日夜提防的紧绷感,更多了孩子这一颗核弹,时刻伪装生理期,连城是撑不住了。 说到底,她也才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相仿的年轻女孩,譬如梁文菲,被人捧着,呵护着。婚姻,事业,地位,财富唾手可得。 连城不期望跟她比。 她羡慕泰多多。 早上赖床到上班最后一刻,追公交顺便买早餐,上班打完卡,边工作边吐槽,偶尔讨论几句电视剧情,侃几句明星八卦。 任务完成下班了,约同事闺蜜路边烧烤,散场后,拎着没喝完的啤酒吹着晚风,慢悠悠回家去。 日常也会烦恼,房价高,工资低,加班多,领导唠叨,妈妈催婚,还有怎么打扮好看,星期天去哪里打卡拍照…… 这是连城见识的,一个正常二十多岁女孩子该有的桃李华年。 让她忍不住去幻想,去比较,越比较,越觉得她十八岁那年开始的冬天可真长啊,长到春天远得像梦幻泡影。 梁朝肃这个人,谁对他对手,都害怕。 她的小心思,说没说慌,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连城忍不住想,她之所以能把怀孕瞒到现在,不是她有多聪明。 纯粹是这四年医生诊断深入人心,梁朝肃相信了而已。 ……………… 与此同时,餐厅。 王姨端上最后一盘菜,扭头回去厨房。 梁朝肃忽然问,“她吃板栗糕吗?” 王姨停住脚,没转身,“应该吃。” “环城路回民街和记的?” 王姨呆愣,她跟着梁夫人认识许多糕点铺,南屿的御酥铺,中环街的老吉祥,还有市政府门口的桂香斋,在上流阶层是下午茶钦点铺子。 但回民街和记,她闻所未闻。 一时想不通,梁朝肃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爱关注吃食的人,是从哪得知的地方,含浑道,“板栗糕,连城小姐都吃。” 梁朝肃没再出声。 等王姨再出来,餐桌边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她害怕梁朝肃又找连城霉头,匆匆盛了一碗鸡汤去主卧。 结果,主卧里静悄悄,只有床左侧鼓起一个小包,王姨缓了心,轻手轻脚拉下被子,连城睡得昏沉,双臂抱着下腹,膝盖快顶到下巴,戒备不安的姿势。 王姨看了几秒,退出去前,去了一趟洗手间,带走垃圾。 ……………… 和记位于回民街中间商铺,左右皆是餐饮店,烧烤餐桌摆在马路牙子上,路边还有小吃摊。 街道狭窄,出来宵夜的人多,张安开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实在走不动。 梁朝肃吩咐他靠边停,下车走向和记,板栗饼新出了一锅,店内蒸气弥漫,闻不大出板栗的香味,倒是油汪汪的甜腻。 但排队人很多,梁朝肃立在队伍当中,身姿出众,穿着黑色西装,笔挺冷峻,眉目间一股压人的气魄,引人瞩目,却又不敢靠近。 轮到他时,老板头皮僵硬,回民街这几年成了平价夜市街。 游手好闲的二代,他也见过几个,但这种浑身贵气,又威仪峻拔的男人,他是真没见过。 “新出了芋泥,紫薯馅的,要不一并带点?” “不用。” “大老板带点呗,不值几个钱,但味道特别好,紫薯芋头都是我们自己乡下种的。” 梁朝肃付了板栗饼的钱,“喜欢什么,就要什么,不吃别的。” “那您口味还挺专一,可吃久了总会腻,尝尝其他口味——” “不会腻。” 他声音变冷,沉稳有力,老板不敢多言,双手递过食品袋。 梁朝肃拎了,回到车上。 电话突然响起,是梁父。 梁朝肃盯着屏幕几秒,按下静音。 车窗外五光十色的灯牌在烟气里迷蒙,烧烤摊的小串灯,一簇簇光斑映照进车里,男人英贵俊朗的面孔陷在明暗之间。 张安隐约察觉到一丝不耐,躁火,还有无法发泄的阴郁。 这种阴郁在夏末那会儿长达一个月, 张安的电话有了动静。 来电显示是管家。 张安得了示意,接通,“大公子在哪?” 张安请示后,“梁先生已经休息了。” 管家那边好像也在请示,片刻后,“明日提醒大公子,务必回家里一趟,先生有事。” 张安应了,电话挂断,车辆启动。 被抛在车后喧闹的人潮里,一个人影躲躲闪闪,举着手机追出路口。 人影憧憧,张安没有发觉。 梁朝肃,也没有。 第69章 跟他终极谈判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睡了不到半小时,半昏半醒间,察觉有人靠近。 空气中弥散冷静又疏离的味道,鼠尾草,弗吉尼亚雪松,乌檀木,所有男士香水的基调,在他身上格外凛冽。 一股禽兽人渣味。 连城装睡翻身,背对他。 “起来吃东西。” 连城一动不动。 男人又重复一遍,“王姨说你没吃晚饭。” 连城仍旧闭着眼。 梁朝肃掀开被子,掐着她腰窝,一把搂起来,连城骇了一跳,“你干什么?” 梁朝肃抱她去餐厅,“吃饭。” “我没胃口。” "你说的,想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你。我想让你吃饭。"梁朝肃在餐桌边坐下,就着抱她姿势,舀了一勺鸡汤,“喝了。” 连城呆滞了一下,“成年人的话不必太当真。” 话刚开口,乌鸡汤浓郁的油花腥味冲入喉咙,梗得她胃里一阵翻涌,条件反射干呕,好在胃里没东西吐出来,反应看着不明显。 可咫尺之遥,梁朝肃岂会没有察觉。 “你想吐?” 这三个字,往常是叙述,顶多算关心,但此时,连城实打实心虚,被他反问惊得血液倒流,止不住发虚。 “胃痉挛了。”连城撇过脸,“都说没心情吃。” 梁朝肃低眸审视她,没出声。 保姆间门开了,王姨披衣从厨房另一边出来,瞧见他们姿势一愣,走过来拿走鸡汤,“这汤不新鲜了,时间一长就腥,连城小姐胃寒,会不舒服。” “胃寒?”梁朝肃皱眉看连城,“我怎么不知道?” 连城勉强挤出一丝笑,“小毛病,没必要敲锣打鼓都知道。” 梁朝肃胸膛明显鼓了鼓,脸上罩了霜。 连城清晰看见他眼底皲裂出戾气,一瞬压下,下一瞬爆发更多。 她咬着牙根,烦死他阴晴不定,“不是胃寒,是我气——情绪激烈引起的。” 梁朝肃眼中风暴更浓,从玉米,怕黑,再到成年人话不当真。积蓄在血液里的火焰,这一刻彻底蓄成岩浆,迸裂爆发。 “又在演,你私下地下骂我多疑,一个小问题都能纠缠不休,可事实是什么,是你虚伪,谎话成精,四年来,戏演到生活习惯滴水不漏。” 王姨浑身一颤,惊怔到瞳孔都在颤。 四年……这么早…… 但等不及她细想,梁朝肃撅起连城下巴,力道大,捏她唇瓣也撅起,“你累不累,有真的时候吗?” 连城这几年纤细得很,骨架又小,在梁朝肃高大英武的体型下,细细软软,好似下一秒就折断。 王姨扑上来,扯住他手臂,“连城小姐没骗你,是我岁数大记错了。” 连城乘机扒开他手,连滚带爬窜下他大腿,“王姨,你去睡。” 王姨不放心走,但连城不容置疑送她回房。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他性子冷,可从来没对女人动过手。”王姨焦躁又忧心忡忡,“连城,他一会儿再对你动手怎么办?” 连城表情很稳,“放心吧,对付他,我有经验。” 自从梁朝肃做了神经病,她的精神抗力与日俱增,这会儿状态已经缓过来。 连城替王姨关好门,返回餐厅。 餐厅窗外是霓虹迷离的街道和高楼,幽森的浓夜,迷离的灯火,一缕与一缕交织,有人在合家欢乐吃晚饭,有人在绞尽脑汁,求着还有明天。 连城背对着,站在餐桌另一面。“我们谈谈。” 男人面目沉在背光的暗影中,“谈什么?” 连城撑着桌沿,“你现在下这么大一番功夫,是为了叫我嫁人对吗?” 梁朝肃眼神阴郁。 连城冷声,“我服从安排,但我情感上并没有嫁人意向,也——”她想了下,还是夹了三分慌,“放不下父亲母亲,你现在盯我逼我,只会让我害怕,惊惧,我需要时间。” “什么意思?” 连城牢牢锁定他面容,“我跑不掉,也不会跑,你实在不放心,安排保镖看门都行。顾家很忙,你的精力时间,该放在那上面。” “赶我走?” 连城,"是请,正式与你商量。" “我让你很不舒服?” 连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问一遍,但她现在走的坦诚路线,用不着违心说好话,“是。” “我哪里让你不舒服?” 连城判断他表情,眼下这种状态氛围,是他们四年来头一次。 他好像真的不喜欢她虚以委蛇哄他,往日好话用尽,他阴森入骨,现在排斥摆明了,他反倒情绪稳定。 连城有些明悟,梁朝肃憎恶她至极,她越小心讨好,越像狗皮膏药巴着沾着,撕不掉。 早知道,早知道…… 让他王八买西瓜,滚得滚,爬得爬,何必摁头自己天天当舔狗,白吃屎了。 “我已经说了,我害怕你。”连城揣摩出他心思,调整态度,“你太精明,老辣,我骗不过你,就像警察抓小偷,小偷宁愿坐牢,也不想跟警察在审讯室,天天被盘问审查。” 男人一动不动,凝望了她一会儿,忽然起身捉住她,“只是不喜欢被怀疑?” 连城不喜欢他的多了,但坦诚不是一下全倒出来,一句真话说出来是真诚,全部真话倒出来是刨坟。 “你喜欢?”连城避开回答,“之前梁夫人和你妹妹怀疑你,你喜欢?” 梁朝肃望着她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他厌恶她说谎,可真话与谎言一样,并不中听。 “喝不下鸡汤,有些板栗糕。”他顿一下,补充,“和记的。” 连城一愣,“哪个和记?” “环城路回民街。”梁朝肃面容淡淡,仿佛今日矛盾都揭过,“你那次请假去买的那一家。” 连城窒息了,盯着他眉眼,分不清他这是新一轮威吓,还是在试探。 那天她先交待老板做糕点,乘排队的功夫去黑诊所产检,中间相隔一条街。是他查沈黎川的人,发现什么了? 连城维持新立的“真实性”人设,“我晚上不吃发胖的糖油混合物。” “吃。”梁朝肃打开盒子,“吃胖了有人要你。” 连城一时看着甜腻的糕点,都裹满了毒药,如鲠在喉,又恶心至极。 ……………… 翌日早餐后,梁父陪着梁母在花园剪花枝。 “菲菲打电话喊非洲太热了,五星级酒店的环境都比不上国外连锁宜家,她想回来。” 梁父不当回事,“那就回来,黎川创业本来就难,菲菲怀着孕,只会分他精力。” 梁母插花动作凝滞,看着梁父一副风轻云淡模样,哭笑不得,“是不是你们这些商海浮沉的男人,都聪明,老成练达,万事举重若轻。” 这称赞,在梁母这可不常有,梁父放下剪刀,“怎么说?” 第70章 梁父出招,风雨欲来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母,“之前朝肃让菲菲出国,是想让她陪着黎川有同甘共苦的情分积累,沈夫人知道后,还特意感谢我教得好,对菲菲刮目相看。” “所以,我答应她回来后,一直头疼怎么跟沈家那边圆。”梁母说到这,觉得自己还是思维局限,“结果你这么一说,倒成了为黎川着想了。” 梁父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叫你夸我这一回。菲菲如果真要情分,自然还是一陪到底,做实名声为好,但她既然喊了,以她的性子,估计早跟黎川闹过多次了,再留下去反倒彼此生怨。” 他思忖,“但沈家那边既有的改观印象不能丢。这样,等她回来,趁着她在非洲晒黑还没转过来,再加上长途飞行的疲惫感,你先带着她去拜访沈家,别的不用解释,就只说对不起黎川,菲菲娇气陪不了他了。” 梁母也是豪门里身经百战的贵妇,立即反应,“以退为进!” 梁父但笑不语。 梁母几十岁了,双目依旧亮晶晶,嘴上却嗔,“怪不得我觉得对付不了朝肃,原来是遗传了你十成奸猾。” “不是对付不了,你的长处在夫人堆里。” 小花厅气氛正好,管家引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在门口,“先生,周秘书来了。” 梁父淡下神色,上楼去了书房。 “按照您的吩咐,寻找连城小姐的范围,扩大到周边县市,王姨那边,自从到了大公子的住处,就不曾出门,仅有一次采购食材,是与大公子助理萧达一起,我们没有机会靠近。” 梁父脸色微不可察的发沉,拉开抽屉,拿出雪茄盒。 周秘书自动上前接过,剪好雪茄顶,“夫人不喜欢您抽烟,您不要抽多。” 梁父没理,鼻腔喷出烟雾,“朝肃这几天,一直住在那?” “是的。”周秘书又退开,“大公子这几天在忙顾氏的生意,视察了一次集团,剩余时间待在翡翠公馆。” 梁父抽烟动作很猛,烟雾大股涌进肺腔,他呛住。 周秘书关切上前给他拍背,梁父抬手挥退,“趁他今天回来,你替我上去看看。” 周秘书迟疑,“大公子——规矩森严,公私分明,不太喜欢秘书进入他的私人生活。” 一般豪门像他们这样的秘书,工作到一定年限后,公与私是很难分清的,集团的事他们办,雇主私事他们也办。 这些年,唯一例外就是梁朝肃,他身边没有能靠近他的人。 周秘书私心认为,梁家这位大公子生在古代,绝对是帝王心术修炼集大成者,满朝文武战战兢兢,日思夜想摸不准他这位主子的爱好,心思。 只能兢兢业业恪守他定的规矩,拼命完成他给的任务,为发挥一颗棋子最大的用处骄傲。 梁父,“有我,你怕什么?” 这就是在梁家工作的好处了,标准高,规矩严,却从不甩锅,推责任,薪酬丰厚。 周秘书恭敬的笑十分真诚,“保证完成您的吩咐。” 他退出门,迎面撞上立在门口的男人。 他今日没穿正装,休闲夹克黑色呢料裤,头发没用摩丝定型,几缕碎发散乱在额头,跟以往的沉峻,不苟言笑,相距十万八千里。 整个人英气却温和了,一丝从容的闲适,虽然还是没个笑的模样,但这点改变,要是为了某个女人,想想都能叫人发疯。 只是那个女人,最好不是那位。 最最好,那位也不在翡翠公馆。 “大公子。” 梁朝肃扫他一眼,颔首进门。 ……………… 连城一觉醒来。 整个房子空荡荡,一片安静。 梁朝肃走了,王姨也不知道去了哪。 她盛了粥,独自坐在餐厅。明媚的阳光斜照在桌面,光影里埃尘纷飞,有几千几万粒。 昨晚她那一通,不知道起没起效果。 生理期装了四天,犹如刷爆的信用卡,快到头了。 还有黑诊所,板栗糕一出,她心里是真没底了。不是不信沈黎川,论人品,沈黎川多梁朝肃八辈子的德。 论手段,不比梁朝肃,就只他助理萧达,沈黎川实在纯良都玩不过。 “连城。”玄关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只喝粥?保温抽屉里还有菜呢。” 王姨风风火火去厨房洗了手,端上来好几道菜,清蒸鲈鱼,白灼基围虾,丝瓜炒鸡蛋,还有蒸饺,芋头糕,牛奶。 连城有些懵,“王姨,他不在。” “我知道。”王姨用围裙擦手,“大公子今日一早就出去了,这些是给你一个人吃的。” 连城没多想,拉王姨坐下,“我吃不完,王姨陪我。” 王姨没推辞,挨着她坐,却不动筷子,“连城,王姨想问你一件事。” 连城目光刚偏过来,王姨蓦地补充,“我知道佣人的规矩,你要是不想说,就当王姨没问。” 连城一愣,放下筷子。 王姨期期艾艾,“连城……你,你是不是怀孕了了,大公子的孩子?” 连城的手倏而一紧,僵硬成冰。 她忘了,王姨在梁家二十年不犯错,有口皆碑,一是实诚,二是心细。别人想不到,没察觉的,等发现,她已经默默全准备好,做好。 “我——” 连城喉咙晦涩,她对梁朝肃满口谎言,那是她自保的倒刺。 可对王姨,拿职业生涯,退休待遇袒护她的王姨,她一丝虚伪都是辜负,一句谎言,都该吞一万根针。 “很明显?” “不明显,不明显。”王姨直摆手。 连城紧张,她更紧张,声音几乎含在嘴里,“是我倒垃圾先发现你生理期是假的,昨天又喝不下去鸡汤,再加上这几天你贪睡,最重要是我有经验。” 连城不说话。 她忽然发现,跟白瑛预料过的每一种坏情况,一件件都在实现。 继一堆烂摊子后,孕期反应如约而至。 一次鸡汤干呕,是肠胃不适,次次见不得荤腥,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那你瞒着……”王姨声音有些抖,“是不是,他不想要?连城你和他之间,你是怎么想的?” 事到如今,连城再多托辞,都不如直言坦白,“我想走,带孩子消失——” 这几天,梁朝肃不上班,连城应付他已经耗尽心力,他偶尔出门,连城都在补眠回血,王姨了解的信息,全靠一点点拼凑出来。 此时,听连城说完这四年,王姨只觉喘不上气,难以置信,呆怔在巨大的震惊里迟迟回不过神。 “王姨。”连城很冷静,握住她手,“我和孩子命只有一条,但要命的事一件不少。眼下最紧要的一件,他今早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收拾行李?” 昨晚的招数,到底奏没奏效? 第71章 梁父派人查房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父书房。 他手中雪茄未抽完,灰白色烟雾在室内缭绕,延伸。梁朝肃停在烟雾接近溃散的边缘,立住后,又退一步。 梁父见他动作,掐了烟头,“我记得你以前也抽烟。” “您也说了,那是以前。” 梁父挥散烟雾,起身开窗,“压力大烟瘾可不好戒,你母亲监督几年,才克制我,你的烟好像无声无息突然就戒了。” “母亲不喜欢烟味。”梁朝肃等烟气散完才走近,“您该一早就戒。” “哦?”梁父突然反问,“那这么说,你的烟是因为谁不喜欢闻而戒的?” 梁朝肃面无表情,“您将我?” “父子间闲聊。”梁父在沙发上坐下,两手一摊,“你母亲催不了你的婚事,搬我这个快退休老将冲锋,我这辈子就拿你母亲没辙,可不就得有个交代?” “你拿母亲没辙,是您的事。”梁朝肃坐在他对面,“我不做您讨好的筏子。” “那你做什么?”梁父面带笑意,“做气你母亲的逆子?” 梁朝肃撩眼皮,瞥梁父一眼,“您嘴皮子磨刀工,去找沈伯父,他汉语言专业对口。我最近很忙,但不介意捎您一程。” 梁父这次是真笑了,“你母亲说你遗传我十成奸猾,我看不止,青出于蓝,父亲老了。” “您老当益壮。”梁朝肃站起身,“没事,我先走一步。” “顾家的事,我看了财报。” 一句话,成功让梁朝肃坐回来,“您有指教?” “你做得很好。”梁父眼含骄傲,“我无可指摘,只是朝肃,财报上缺口十亿,这让我很疑惑,你为什么不急?” “急,是人最多余的情绪反应,除了内耗于事无补。”梁朝肃给梁父定心丸,“最迟三个月,我给您满意答案。” 梁父沉吟一声,“你对顾星渊这个人什么看法?” 兜了一圈,终于露出庐山真面。 梁朝肃轻飘飘问,“我现在与他是合作伙伴,您的看法呢?” “我听说他的妻子怀着孩子出国了?” 梁朝肃不可置否,不接招。 梁父继续,“顾星渊三叔找我,你昨天私下提出要给顾星渊兜底,他有些慌了,请我给你带句话,顾星渊能给你的,他可以再退让百分之三,齐平你和顾家的股份占比。” 梁朝肃眯起眼。 梁父,“而且从长远看,顾星渊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他妻子怀孕出国,说明他们这段惊世骇俗的感情,没有经得起考验,顾星渊有了向世俗低头的意向。” “但他大逆不道一场,身名俱败,原本稳固的地位,有了裂痕,日后顾家挑战夺位的人只会层出不穷。” “你扶持他,是扶持一棵站不稳的烂树,往后这棵烂树还会因你过于支持,嫉妒你的成功,将他的失败,还有感情上的不顺全推到你身上。” “亲则生狎,近则不逊。这是人性,没有例外。” 梁朝肃不咸不淡,只回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却不是受教了。 梁父品味良久,突然笑,“刚才周秘书出去碰见你了?” 梁朝肃挑眉,“是。” “你骤然搬出去,我还没送你新居礼物,周秘书这会儿替我去一趟,给你个惊喜。” 梁朝肃盯着梁父,须臾云淡风轻,“多谢父亲。” 梁父目光却一直直勾勾注视他,“忘了告诉你,你妹妹要回来了。” 梁朝肃皱眉,“这个时间点,她该陪沈黎川。” “你说菲菲?”梁父眼神愈发诡异,“怎么不是连城?” 梁朝肃面孔涌现不耐,一层层叠加出来,最后已然厌烦到极致,“父亲,这种没有证据,捕风捉影的猜疑,我希望是最后一回。” 他转身,离开。 梁父脸上的表情凝固。 ……………… 连城得知梁朝肃出门穿的休闲夹克,没有行李后,心就止不住往下沉。 她简单收拾一下,跟王姨出门下楼。 连城想试试梁朝肃的底线,以前她的策略,是在避免惹毛他的有限程度上,争取机会。 但是现在,连城有一种预感,内忧外患,风雨欲来。 翡翠公馆,是去年梁氏地产,重新定义豪宅标杆的立标之作,小区容积率再创国内新高,绿化庄园化,造景奢华。 连城散步似的,跟着王姨闲逛。 临近一处水榭,忽然涌出一队人马,为首的男人脸色极差,身后西装保镖人高体壮,阵仗不小,气势汹汹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连城收回视线,半途却停住。 水榭里又站出一人,眉宇清隽,气质内敛,一头浓密黑发,打理得很规整。 穿着咖色羊绒大衣,肩背挺直,身姿修长。 王姨发现连城脚步停滞,有些疑惑,“连城,你认识?” 连城主动向男人靠近,“认识。” “时恩。”她刚扬声。 水榭里跑出来一个黑西装,“冯先生,我建议您听从冯董的安排。您出身小城市,可能不太明白世家规则,婚姻是势力资源的再次整合,对您也有益处。” 男人笑容非常礼貌,也仅仅是礼貌,“刘助,我会认真考虑。” 黑西装不满,“冯先生,从一个专业律师角度,我是非常诚心地建议您,冯董很重视这次合作,如果差错出在您身上,我想,那种结果,大家都不想看到。” 连城立住。 时恩看到她,明显一怔,随即绅士朝连城点了下头,跟黑西装低语几句走过来。 “梁小姐,好巧。” 他脸上看不出被人目睹私密难堪的尴尬,连城也含笑回应,“冯先生,上次多谢你。” “时恩。”他沿着连城来时方向走,特意放慢速度,是不疾不徐引导她散步漫谈的姿势,“还有,不客气。” 连城立在原地,无意跟上。 冯时恩侧头等待,叶隙撒下的光斑,刚好铺陈在他脸上,眼眸是深琥珀的焦糖棕,与他周身的气度很衬,一个端正有风度的儒雅男人。 “梁小姐,我那天有给你造成麻烦吗?” 连城抿唇,顿一秒,“连城,还有,帮助不是麻烦。” 冯时恩眼尾泛起几道笑纹,比之前礼貌的纹路,纵深一些,带着眼底都弥漫笑意,“连城小姐,顺路吗?” 有梁朝肃这种威迫无耻的人,天天欺压,连城很不自觉,就会对温润端方的正人君子起好感。 第72章 被梁父的秘书发现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兼之冯时恩在盛园走廊,帮过她的狼狈,她此时也见了他的难堪。 更重要的是称呼,他强调简称时恩时,脸上一闪而逝的抗拒,更像抗拒冠上冯这个姓,而不是拉近距离。 连城那一瞬停顿后,“连城”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仿佛——她也认同,连城才是她的名字了。 这点差别很小,不是有同感共鸣人很难察觉到。 但时恩这一句连城小姐,是分寸,也是体贴。 连城挽着王姨,“散步而已,东边顺路,西边也顺。” 冯时恩迁就两位女士的速度,“那南北呢?” “南边不行,南边有水,北边可以,但小草青青,脚步轻轻,请您绕一绕。” 冯时恩先是一呆,脚下迈几步,正好看见草坪上竖的标语,哑然失笑,“连城小姐,是个有趣的人。” “谢谢。”连城得体回,“时恩先生也是个很有涵养的人。” 算上那天相亲,见这两面,不管是在梁朝肃气势威逼下,还是刚才秘书明胁暗讽,他的风度是少见的稳重平和,恪守着礼仪修养。 没有锋锐刺人的攻击性,如沐春风。 “连城小姐这句称赞,我很惭愧。”他音色清朗,焦糖色的眼睛透满歉意,坦荡的真诚,“那天相亲误会,其实在梁夫人出现之初,我就应该站出来解释,是我误导你错进了房间。” 连城摇头,“误导谈不上,我连相亲对象都没问清楚,而你只是误认了姓氏,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还被我耽误了一次相亲。” 话音刚落,连城感觉王姨被她挽着的手臂,陡然僵硬。 她正要问,前方传来一道惊奇的声音,“连城小姐?王姐?” 一个男人走上眼前,“连城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离开梁家这几天,一直住这里?” 连城脊背绷直,整个人僵停两秒后,才端住表情,语气寒暄,“周秘书,你呢?在这儿买房了吗?” 她没想到下楼一趟试梁朝肃态度的,反倒把梁父的人试出来。 但她本就有顺应梁父,脱离梁朝肃掌控的计划。只是一直被压着,不能出门,而她又不能直接在梁朝肃的住处,联系梁父。 周秘书的出现,是危险,也是契机。现在想躲肯定躲不过去,不如迎头而上,取得主导权闯过去,再一次离开,指日可待。 周秘书啼笑皆非。 翡翠公馆最小面积的三室两厅,挂牌成交价四千万,周秘书年薪五百万,咬咬牙背上几十年房贷,也能成为豪宅“尊贵”的业主。 但他是个经济适用性格,这些年在梁家很出名,连城不会不清楚他有多抠门。 周秘书干脆顺着她的话走,“有限的工资三年没涨,倒是连城小姐,您在这买房了?” “那倒也没有。”连城嘴角勉强勾起弧度,“虽然我财富自由,但它经常不在我账户里。” 明知道是兜圈子绕路子,周秘书还是忍不住笑,“看来连城小姐最近受苦了,不如我送您回家,您与梁董诉诉苦,让它回到您的账户里?” 他目光移向王姨,“王姐也回去一趟吧,夫人挂心大公子的伤,想听你亲口汇报。” 王姨条件反射看向连城。 连城稳住她。 周秘书见她没有推阻,心下一松,注意力才落在冯时恩身上。 他办事一向牢靠。这种一看回去就是三堂会审的情况,事发经过,在场细节,他势必要交代的详细透彻。 “不好意思,在下情急疏忽,多有怠慢。”他朝时恩伸手,“您是?” “冯时恩。”男人抬手握住,“家父是万泰董事冯开疆。” “久仰久仰。”周秘书职业微笑,“那您跟连城小姐是?” 冯时恩征询式地望向连城,见她神色平静,“朋友。” 周秘书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个来回,“恕我冒昧,您二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秘书,这冒昧有些过了。”连城拿架子,“这几天我很想念父亲母亲,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要忙,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 周秘书一扬眉,不再多问。 连城向冯时恩歉意告辞,坐上周秘书的车回梁家。 路上,周秘书事先电话汇报梁父。 连城做好进门直面狂风骤雨的准备。 一进客厅,沙发上不仅端坐梁父梁母,表情凝重,还有梁朝肃单独坐在侧面单人位沙发,旁边立着梁文菲。 连城视线梭巡一圈,再垂下眼,手心忍不住一茬茬冒着冷汗。 她最近好像时运不济,实际情况总比预想更坏,更难。 “父亲,母亲。” 连城先打招呼,对上梁朝肃时,那目光要多凉,有多凉,让她一声虚假伪装的哥哥,卡在喉咙,不敢出口。 最终,她硬着头皮掠过,“菲菲姐。” “菲菲姐?那日走的多硬气,我还以为你总算有了点骨气,知道尊严。”梁文菲嗤之以鼻,“爸爸舍不得你,你回来多你一张嘴也不是不行,但我事先声明,在我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再跟以前一样,还撵你滚。” “菲菲。”梁父出声警告,但也没多说,就转向连城。 “连城,你这几日去了哪里?爸爸托了市局的人找你,都没你的音信。” 梁父语气和蔼,连城精神缓解一下,“我住在白瑛那儿,心里——难受,一直没出门。” 这是回梁家路上,她紧急用王嫂手机和白瑛商量好的。 对白瑛,连城很愧疚。 从体检起,她像烂成泥的伥鬼,自己腐烂,还一再拖朋友下水 室内寂静,梁母是等着梁父发话,梁文菲望着梁朝肃,一脸迫不及待的喜闻乐见。 因为她的哥哥,脸色阴翳幽森到极致,眼里的痛恨,厌怒,不加掩饰。 “周大志汇报,是在翡翠公馆找到的你。” 一室等待中,梁朝肃反倒先出声,“据我所知,白瑛并不是翡翠公馆的业主。” 这话一出,不只连城望他,梁父梁母目光也怔怔望他。 周秘书汇报后,梁母最先怀疑,梁朝肃跟连城同居,而后被调走的王姨成了佐证。 梁家上下都清楚,自从梁文菲回到两家后,这个家里唯一待连城亲近的,不曾改变动摇的,只有王姨。 第二,是管家。 可梁朝肃作为怀疑对象,非但不心虚,反而成了挑刺审讯的先锋。 就是如梁父这般洞明人心,也开始匪夷所思了。 连城强作镇定迎上梁朝肃的目光。 “我找王姨。” 梁朝肃原本阴寒的面孔,涌现一抹笑,极为讽刺,“穿着家居拖鞋?” 梁母立即探头看向连城脚下,白色毛绒绒的室内家居半拖,隐露脚跟,脚踝也若隐若现。 第73章 被抓回梁家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这双鞋你怎么拿到的?” 连城不明所以,“快递送的。” 梁母探寻她脸上的表情,“A家秀场预发布新款,国内只有我被品牌方提前赠送两双,一双咖色给我,一双粉色给菲菲,白色那双设计师亲笔签名,非卖品。” 连城前半句绷紧神色,倏然一松,甩掉拖鞋,赤脚站在地上。 “我不知道这双拖鞋像秀款,但我买的是义乌货,想来是商家潮流拿捏的太死。如果母亲有怀疑,可以让人来验,这上面绝对没有签名。” 梁文菲使唤刘姐上前查。 连城弯腰替她捡起来一只,余光不露声色带过梁朝肃。 她荷包空荡,买不起奢侈品,习惯性不关注,但梁朝肃不一样,他如今头衔副董,却是实权皇帝。 梁父的身家,都未必比得过他。 这些上流贵妇追逐攀比的奢侈品特权,于他也就一句话,甚至通知都不用亲自出面。 品牌压箱底的看家珍藏,双手奉上。 上次包早有准备,这次拖鞋,防不胜防,万幸是出门时,她看白绒绒的长毛可爱,忍不住揉了好几把,清楚上面没有签名。 “一次,两次了。”梁文菲显然也记得,目光在她身上衣服打转,“上衣D牌秋冬高定款,裤子也是A家的。连城,你这一身下来三十万不止,也是义乌出品?” 连城见刘姐朝梁母摇头,神态更从容,“我虚荣,买不起也想穿名牌。” 梁朝肃胸膛反复隆起,像是濒临一个临界点,他平息后,正对上梁父观察的视线。 “朝肃,你不想让连城回来?” 梁朝肃似笑非笑,“我赶她走,还不够表明态度?” 梁父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再瞥连城,“那连城你怎么想?父亲知道你受了委屈,告诉父亲,你还愿意留在梁家吗?” 连城一怔,没想到进度这么快,设想的狂风暴雨,只开始一双拖鞋,就到最后阶段。 她隐晦扫一眼梁朝肃,他面孔凉渗渗,暗含警告。 他警告她珍惜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却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 她垂下眼睑。“父亲这么问,是舍不得我吗?” 梁父大概没料到连城这个回答,停顿几秒后,“舍不得。”他有丝笑意,“连城长大了。” 相比同龄的梁文菲,她成熟太多,冷静太多,也……聪明太多。 可就是聪明的太多,反而显露出痕迹。 梁父心里搅动起风雨。 连城只当没听出后半句的别有深意,抬手袖子囫囵抹过眼角,“那我留下。” “我不同意。”梁朝肃像风雨欲来的天际,沉暗的,翻卷的乌云,压人慑魄。 梁父这次不急不怒,腔调悠悠,“为什么?理由呢?” “我厌烦了。”他说,“我厌烦在无意义的地方,跟一个满口谎言,死皮赖脸的人无休止纠缠。如果赶她走,都还能回来——” 梁朝肃从头到脚扫视连城,眼中没有惊,没有怒,没有被她再一次欺瞒谎骗的雷霆之火,阴翳凝成黑浓无底的死海。 触目心惊的凉意。 倒灌淹没她,冻死她。 “那就迁出她的户口,撤掉她的姓氏,以梁氏的名义向社会公告,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连城至少有长长一段时间,是忘记呼吸的。 浑身的感官都在退化,只剩下耳朵无比清晰,万籁俱寂,又震耳欲聋。 是梁文菲在笑,梁母抽冷气。 是梁父在问,“你确定?” “确定。” 是男人的一声讥笑,饱含腻烦,厌弃,阴戾。 “父亲不用再猜忌,母亲不用再担心,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分神多想这些,皆大欢喜。” “你是厌恶她,还是厌恶我和你母亲有怀疑?” “有区别吗?一切根源在她。” 连城觉得荒谬。 她没有很大的志向,二十二岁踌躇满志的年纪,她最大的渴望是安安稳稳,活的像个人。 想余生无数夜晚,都如那晚小旅馆的风和月。 想有一天说话能像老婆娘那样生动的,不用掩饰,不假思索的喊一句,“姑娘给你打折,三块”。 她那么羡慕泰多多,却从不敢奢望生活待她,能如待泰多多一样。 如果可以,她能在璀县一个十几平米的角落,或许再大一点,一点点就好。 她分出两个房间,闺女小时,另一间房做书房,玩具室。闺女大了,刷上她喜欢的颜色,做她的小卧室,钥匙放在她那里,不经允许绝对不骤然闯入。 而为这一颗小草似得的期望,她对他阳奉阴违,努力反抗所带来的一切连锁反应,又成了她罪不可恕的滔天大罪 恨不得大卸八块毁掉她,极尽所能创伤她,把她撕碎,碾碎。 ………… “连城。”梁父不知何时立在她面前,“来书房,父亲有些话想跟你谈。” 连城僵怔着回神,“好。” 她迟钝跟着梁父迈上楼梯,依稀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深入,压抑,森冷又炙烤如火,如芒刺背。 书房。 梁父像小时候每一次书房畅谈一样,坐在窗边的单人位沙发上。 连城在原地犹豫几秒,也像小时候似得,坐在沙发旁的矮凳上。 梁父眼尾起了皱褶,笑意在他脸上蔓延,“这几年,朝肃开扩北方市场,我要坐稳后方,你上大学又不常在家,算起来,竟有四年,咱们没说过贴心话了。” 连城强颜欢笑,“以前学历史,看历朝历代都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后方资金调配,人员供应,关系保障,梁氏这四年高歌猛进,父亲居首功,是幕后英雄。” 梁父笑出声,手指在空中点她,“你这张嘴,果然是你母亲教出来。” 连城嘴角牵强,不说话。 梁父的眼睛也亮,没有梁朝肃的锐利,是岁月洗涤下的世事练达。 “怨你母亲吗?” 连城声音很轻。“不怨” 梁父靠在椅背,“连城,你母亲这个人呢,太疾恶好善,极其护短,像草原上的母狮子。” 连城垂下眼睑。 草原上的母狮子,护崽,可她,早就不被当做崽崽了。 第74章 梁朝肃毁了她一切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父注视她,目光穿透皮肉照见她的骨头,“她重情,也就是太重情,容不得感情出现一点瑕疵。” 连城在他视线下如坐针毡,“您想说什么。” “这次回来,我发现你母亲对你心结很重,当年她是家里最舍不得你走的人,她爱你,非常爱,甚至菲菲刚回来那会儿,她私心是偏向你的。” 连城喉咙发涩,张嘴却发不出声。 梁父拍拍她头,“所以当你为了沈黎川一个外人,对你哥哥,对菲菲生出怨恨的眼神时,就刺透了她的心脏。” 不是预想的警告,或试探,可比敲打更直击灵魂,试探连城脸上表情凝固住。 半晌,她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迟迟钝钝,一种不敢触碰,难以置信的涩麻,“我的——眼神?” “菲菲订婚宴,你祝福完下台,自那以后,你母亲又观察了很久,你望朝肃的目光,让她害怕。” 连城呆滞望着梁父。 荒诞的震惊,震碎全身的每一处筋骨,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停止,仿佛这一刻起,信念崩塌。 就在刚刚,梁朝肃驱逐她,要剥离她的姓氏,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这种一字字,一句句变成真空机,抽干房间氧气,她在字句中,眼神里一点点窒息,一点点休克,心脏化成一潭脓血的感觉。 这四年,她一直闷头往下熬,从来不敢回头望。 她第一次被梁母问,是否对梁朝肃有意见,她嘴上答着没有,手上拉紧衣衫,掩盖皮肤上凌乱残暴的痕迹。 第二次,梁母深夜敲门想与她谈心,一门之隔的背后,她被捂着嘴,抵在墙上,用冷漠的夜色,凉透了回应。 第三次,第四次……乃至后来半年里的无数次。 连城眼前天旋地转,撕扯了她这么久的剜心之苦,陡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绝望,悲恸。 她无数次,无数次,想问梁母为什么突然不爱她了,梁母也无数次,无数次,主动寻她一个解释。 可梁朝肃。 梁朝肃是一个恶魔,踩着她的身体,粉碎了一切。 夺走沈黎川。 夺走她妈妈。 夺走她本来可能有的家。 怎么会这样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骤变,戕害她一无所有,人生都兵荒马乱,终日惶惶,找不到出路。 他,才是那个根源。 ……………… 人在五脏六肺终于被掏空时,血管里涌动的血液,是凉冰冰的,没有温度的麻醉剂。 在四肢百骸里,麻木无处不在的钝痛,隔绝神经的感触,反应,以便机体存活。 这时,人没有眼泪,没有情绪,在极度的崩溃和极度的仇恨之间,抽空灵魂,淡漠成一具行尸走肉。 连城全程被王姨搀扶着。 她知道梁父还是留下了她。 只是她原本的房间,被梁文菲养了宠物。 梁父将一楼最东的客房分给她,毗邻保姆间,佣人值班,人来人往,梁朝肃无法再忽然闯入她的房间。 连城裹着被子,缓了很久,才渐渐感觉脸上凉意,抬手一摸,指尖上水迹像上等解除麻醉的药剂,她开始感受窒息的抽痛,来自骨缝深处,驱散浑浑噩噩。 王姨进来给她送宵夜,扒拉开被子,手心试她额头温度,擦干她的脸,又往下扯她裤子。 连城一把保卫住,“王姨,我哭了,但没尿裤子。” 王姨手顿了下,继续扒,“那也得看看。” 话罢,两人都怔住。 王姨朴实无华,嘴上从来不占人便宜,但有时候,词句之妙就在于直发肺腑,却阳错阴差,风马牛大乱对。 “我是想看看——”王姨手松开,“你有没有出血。” 连城下午从书房出来那会儿,无声又哀寂,脸色惊了所有人一跳,梁朝肃态度坚定如铁,也不了了之。 王姨更是心如蚁噬,回梁家这番险象环生,她活了大半生,都觉得惊心动魄。 连城还是个小姑娘,又怀着孕,这么大的精神刺激对孕妇是致命的。 连城条件反射看向门,见反锁的严实,才松口气。 这口气彻底将她从似是而非的世界颠倒出来,她感受到无法描述的难受,在身体上剧烈地喷呛出,像血肉筋皮翻出来,重塑一遍。 当所有地方都麻涩刺痛,小腹的知觉,反倒成了无法感知,无法区分,不知道是空荡,还是正在痛。 连城顾不上王姨在场,褪下裤子。 中间部位,凝固的红色,一抹,指甲盖大小。 连城心脏骤然紧缩,一时间方寸大乱,恐惧致使她六神无主,只会望着王姨,“我——王姨——我。”她声线抖的失控,细细崩乱的哭腔,“我流血了。” 王姨早有预感,跟她一样慌,却比她有经验。 在天崩地裂,孤立无援的时候,有经验比什么都重要。 “别怕。”王姨拉过被子,盖住她下半身,“别怕,连城。王姨两个孩子了,早期见血很正常,只要不多,只要没有继续流,没关系的。” “你躺下,先躺下,王姨给你找换的衣裳,再去拿点药,前一阵梁文菲也出血,她东西乱,我偷拿几颗,发现不了。” 语无伦次的,嘴唇都在抖。 连城咬着牙根,身躯轰然坍塌在被子里,说不话的话窝在肺腔,泡软她一颗心,又在心上烫出成千上百个洞,一个个洞血肉飞溅。 二十年。 王姨在梁家二十年,管着厨房,拿着梁母千万补品库的钥匙,却从未动过梁家一分一厘,她身清自正,永远活的踏实安心。 继隐瞒之后,现在却拖累到去偷东西。 这时代海晏升平,安居乐业。可沾上她的人,一个拿家族冒风险,另一个,老实人逼得犯法,做贼。 她是个罪人。 罪人。 …………………… 梁文菲怀孕后,作息晚九早七,这会儿八点多,她挂掉沈黎川的越洋电话,正准备睡觉。 王姨突然出现在她门口,着实让她惊讶。 “大小姐,夫人今日煲的参茸,对安胎特别好,您也喝一碗?” 梁文菲没接,目光很是狐疑,“王姨不是很喜欢连城,今日给我献殷勤?” 王姨嘴角勾的非常僵硬,“大小姐,往日是我没想明白,梁家待我宽厚,我不能生外心。” “外心?”梁文菲起了兴致,“你这外心指的是什么?” “梁家只有一个大小姐。”王姨进门,“大公子今天表了态,我和佣人们在下面都清楚了。” 梁文菲闷笑,指了旁边桌子,“放那儿吧,王姨你在梁家很多年了,马上就要退休,心里是该有点数。野鸡养的再久,不是凤凰,凤凰以前再落魄,也比野鸡高贵,这是血统,哥哥分的最清楚。” 王姨背对她顿了几秒,才转过身,“我记得了。” 她推出门,匆匆下楼。 却在楼梯转角处急停。 悬吊的水晶灯,折射五彩缤纷的光芒,辉映在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上。 挡在台阶中间,一动不动。 第75章 连城崩溃爆发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二楼,主卧。 梁母坐在衣帽间的梳妆台前,保养皮肤。“朝肃跟连城,是我多心了,对吗?” 断绝关系,夺除姓氏,真有关系哪会这般狠厉绝情。 梁父立在衣橱前,搭配她明日去沈家的衣服。 闻言,头一次没积极接梁母的话茬。 梁母最近都围绕这件事,反复拉扯,她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让这件不光彩的事,彻底尘埃落定。 “真算起来,自从菲菲回来,朝肃对连城的态度,就冷下来。刚开始那两年,连城寒暑假回来,惹到菲菲几次,朝肃就赶她走。” “去年,小年夜下大雨,连城又跟菲菲吵起来,我也让她回学校,安排了车,结果朝肃还不同意,就扔了把伞,连城没拿就走了。现在想想,他们两人厌恶几乎敌对了。” 梁父挂好衣服,应了声,“他态度一直这么恶劣?” 梁母回头,“差不多,特别是连城毕业后回来这三个月,菲菲跟她频频摩擦,她只要还嘴,朝肃看见就打压她。其实有些过错,并不在她身上,但朝肃硬压着她道歉。我当时觉得这样挺好,他只要一直压着连城,我就不用害怕连城能反击报复的他了。” 梁父微眯起眼,思忖良久,才问,“连城大学那四年,你了解吗?” 梁母脸上闪过一丝厌弃,“怎么不了解。我以前教她敏而好学,结果她自持聪明,大学三天两头地逃学,起初还请假,假请得太多,学校不批,她就旷课,一个月她们辅导员能打我四次电话。” “后来我实在烦了,交给秘书处理,她更猖狂,变本加厉不声不响消失一个星期,秘书兜不住,电话又打到我这儿。” 梁母挥手,腻烦溢于言表,“她性子小时候不错,活泼可爱,长大了,为一个沈黎川,扭曲得不像样,失心疯。” 梁父出神唔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母感觉被敷衍,眼睛冒出火,“想什么呢?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留下连城?朝肃能跟她划清界限,这不是很好嘛,也不用操心她远嫁,出嫁妆、让利益的。” 梁父笑一声,好声好气道歉,“一份嫁妆而已。世上没有事是空穴来风,有嫌疑还是抓在手里,放在眼皮底下牢靠,你就当花钱买心安了。” “你还不信朝肃?那去查监控好了,翡翠公馆是梁氏旗下的,物业也是,你再私派周秘书去一趟,轻而易举。” 梁父摇摇头,“你想简单了。” 他这个儿子,如今离去掉副董副字,只差顾家这一局。 早不是能被他辖制掣肘的人了。 就像自古以来,皇帝与实权太子,父激则子进,父和则子敬。 说到底,还是周大志抓人地点,错了那么点意思,连城又着实聪明机敏,他不想明火执仗跟朝肃起冲突,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有,他原先就对那四年有疑虑,书房里轻微一探,连城的反应,更将这疑虑肯定下来。 他们之间,到底谁主动,谁被动,感情到什么程度,还是了解了,再决定处理这件事的力度,方式。 当然。 如果这时,有人手里阴差阳错有些实证,不拘视频,抑或者照片,能递到他手,那就不用等了。 但梁父纵横几十年的人,也知道这是空谈幻想。 不得不叹一声,作罢。 “什么想简单了?”梁母等半天,就只等到一句叹气,急得催,“你倒是说明白。” 梁父不打算在梁母面前,解析他大权旁落的老年心酸,准备拿个别的理由唬过梁母。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梁文菲一声大大的惊呼,“哥哥,你怎么在连城房间?” ……………… 连城在床上等了一个小时,门外传来响动。 她坐起身,“王姨——” 话音未落,门口的身影就逼至眼前,没有一丝停顿,抓住她手臂,将她从床上提起来。 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高高仰起头。 床头的壁灯只开了一盏,昏昏沉沉。 连城看见梁朝肃那张脸,阴冷绷紧,铁青中怒火与寒意交织,眼神刀刃般恨不得活剐了她。 “你又在骗我。”他手臂肌肉贲张,收紧的力道,几乎将连城勒断,“一次又一次,我信你,容忍你,给你选择,你是次次欺瞒,不长记性。” 连城没有挣扎,也不说话,只望着梁朝肃。 想透过他的皮肉,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一颗心。 能在完全毁掉一个人全部的生活,感情后,对着千疮百孔的躯壳,比受害者还痛恨,还恼怒。 甚至恍惚还有一丝受伤。 连城几乎笑出声,却是似哭似笑,“父亲舍不得我,我想有个家,难道有错吗?” “梁家不是你家。”梁朝肃胸口剧烈起伏,戾气横生于爆发毁灭一线之隔,“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 “我记住了,可我缺爱。”连城扒开他手臂,松懈一分,他收紧两分,胸腔里困顿进不来氧气,她话音混杂上嘶鸣,“谁不想安安稳稳,有父母疼爱,有个落脚港湾,我在梁家长大,感情割舍不下。” 连城这话如此,心中冷静到极点。 她了解梁母。梁父说她重情,容不下一点瑕疵,非常准确。 所以从梁朝肃台风天闯入她房间的那刻,就算梁母没有发觉她的眼神,一切也回不到从前了。 舍弃只是取决于时间早晚,她跟梁朝肃乱伦关系暴露时,终究会成深仇大恨。 她也明白,梁父留下她,不是舍不得,是可掌控的威胁,就不算危险。一旦掌控不了,商场身经百战的男人狠起来,比女人绝,比女人恶,比女人没有人性。 但反之,梁父怀疑,就会盯紧梁朝肃,克制他。 蚌鹬相争,渔翁得利。 在夹缝中,连城总能找出逃离的契机。 梁朝肃盯着她,眼球一缕缕血丝激涨,“你今年二十二岁,不是两岁,不是十二岁,离开梁家不会死。” 他声音含着怒火,躁动,失意,还有许多不能分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但凡你有一次选对选项,想安安稳稳,落脚港湾唾手可得。” 连城难以克制抖的哆嗦,声音几乎不成语句,“你指的安稳是什么?是那四年陪睡小姐的日子吗?” 第76章 怨恨如火焰点燃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她神经绷紧到极限,以为自己能冷静。 可他锋利又冷毒,搅动她一下午烧得人灰飞烟灭的情绪,激涨,炸裂。 天旋地转,烈火焚身。 “谁的安稳,谁的二十二岁,跟我一样稀巴烂?什么安稳是泡在苦海深渊里看不见光,没有一点甜?” 连城奋力抽出手臂,指着窗户上的倒影,“是她啊,是连城啊,你看她,是不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人见人打?” 她又哭又笑,“我觉得是。所以我现在没疯没傻,装着一颗万念俱灰的心脏,还能跟你在这里声嘶力竭,我都觉得自己坚强。” 崩乱都最后,连城抬手死死捂住脸,颓败的气息同眼泪,一起在指缝支离破碎。 黯淡的暖光笼罩着床和床头柜上,再远,光影朦胧披在床脚沙发,墙角斗柜。 棱角圆润,柔和,细腻,温馨,也支离破碎。 无药可救。 梁朝肃眼底惊涛骇浪翻涌起,圈着她的手臂,情不自禁松懈,下一秒又惊悸收紧。 “那四年。” 他呼吸紊乱,喉间黏连竭力压抑的涩哽,语气生硬如刀,“你就是这样认为的?” 连城望着他,“那你认为是什么?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是妨碍你妹妹幸福的拦路虎,是你床上的泄欲工具,是你次次教训依旧不愿向你臣服的贱人,每一次反抗,每一次活得像个人样,你都要狠狠粉碎,狠狠教训,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碾成粉末,重塑一个我。” “你到底有多憎恶我,才会这样对待我,非要我一无所有,非要我一切毁掉,非要我趴下来,舔你跟梁文菲的鞋,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自带枷锁,自呈罪状,再被你们抽筋拔骨,驯成一条母狗卖出去。” “我这四年——”连城彻底崩溃了,“我这四年,到底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窗外荒凉怪诞的夜色衬透,窗户上映着两个影子,身体紧密相贴,手臂轮廓凸显在胸前,好似一把刀,刺穿了两颗心脏。 “连城——” 连城视线穿透朦胧的水雾,男人五官深刻的阴影,连带着房间昏暗的光与影,褪色成一片虚无,只剩他一双眼睛,锐亮的攻击力。 仿佛与她同等痛苦,甚至比她更痛。 不待她看清楚,便在水雾里朦胧如泡影,一闪而逝。 门外,王姨突然敲门,极力压抑,又过分急促。 连城率先反应,拼尽全力推搪他。 梁朝肃臂膀纹丝不动,注视她的挣扎。 她鼻尖小痣被湿漉漉的水迹虚化,白皙脸颊是麻木灰白,像一张脆弱的纸,上面晕出一道道焦急,慌乱,惊恐万状,绘出抵制,违抗的形状。 竭尽全力远离他,摒弃他,从不肯看向他,也不愿走近他,了解他。 他的好,她不记得,是坏。 他的坏,更是糟,劣,恶,歹意,狠毒,他是坏种,是噩梦,是一切动荡的源头。 一千多个深夜相拥,在评语那一栏,她的归结是分崩离析,肠穿肚烂,血肉横飞。 梁朝肃突然摁住她后脑勺,粘稠潮湿的激吻。 他脸颊厮磨着她眼下的湿痕。 水迹冰凉,在不遗余力的阻隔、冷却他们肌肤相触间那点仅存的温度。 纷乱的敲门声,停了。 须臾,改换成王姨急出颤音的声音,“大小姐下来了……” 连城发狠咬下他舌头,血腥味在齿间流窜融化。 比血腥味更锥人心骨的是她的眼睛,怨恨如火焰点燃,再一眨眼,眸中水汽如油,浇进火里,浇进恨里。 梁朝肃松开她,刹那的死寂。 他手臂蜿蜒曲折的青色血管,鼓跳到迸裂。 连城以为他要动手,感受他快要炸裂的胸膛,辗轧着她,一下又一下硬邦邦濒临极限。 却放她躺下,拇指粗粝的指腹擦过她唇上嫣红,拉好被子。 盯着她,一步步后退,拉门离开。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门口的一霎。 是梁文菲声振屋瓦的尖叫。 “哥哥,你怎么在连城房间?” 连城蓦地坐起。 作为一个清楚梁文菲杀伤力的过来人,连城的经验就是梁文菲别来。 这一声,要说不是给二楼梁父梁母报警,连城不仅改姓,还改名,叫智障。 ……………… “你看见了?” 梁朝肃立在走廊与楼梯交界口,英挺的五官半隐匿在阴影中,一片晦沉。 梁文菲刚走下楼梯转角处,闻言撑着扶手探头往他身后看,“哥哥,你这个方向就是连城的房间。” 梁朝肃静静盯着她,疏离冷冽,像笼罩在漫天大雾里锋利的尖刀。 在灯光朦胧深处,显得格外有震慑感。 梁文菲畏惧他,讪讪垂下眼。 梁父梁母也走到二楼楼梯口。 梁母披着睡袍,目含惊疑,“朝肃,你在做什么?” 梁朝肃敷衍,“有事,先走了。” 梁母眉头一蹙,当即冷声叫住他,“有什么事?” 梁朝肃仰头,面无表情看向梁父,"父亲,这个家是不是永无宁日?" 他目光寂然的,楼梯瀑布式悬吊的水晶灯亮光璀璨,折射出他眼底又恍惚波涛丛生,怒,恨,躁,晦,悲涩,痛沉,黯淡,消极…… 太多了,多到远超出一个人情绪承载的极限。 密密麻麻,真真切切,活生生毁灭成灰,又统统归于极黑的静默。 梁母心头一跳,止不住莫名的慌意,来自一个母亲的第六感,却找不到现实的依托,不上不下,在肺腑浮躁成空中楼阁。 想它落地,又怕它落地。 她退让萌生,“怎么会,你是——怎么了?” 梁朝肃只看梁父,“是不是?” 梁父搀扶有些颤软的梁母,隔着一层楼的高度,视线穿过稀薄空气,与他相触,“你想安宁,自然安宁。” 梁朝肃转身离开。 梁母看着他宽阔背影消失在门口。浓夜漆黑的凛冬寒风,吹动他身上单薄衬衣,猎猎如风,从模糊到彻底看不清,看不见,消失了。 梁文菲缩手缩脚上楼,立在梁母身边,“妈妈,哥哥是不是生我气了?” 梁母唇角的笑,勉强又僵硬,“菲菲,你真的看到你哥哥在连城房间吗?” 楼下。 连城握紧门把手,手心一股黏潮的冰凉。 第77章 梁朝肃查到黑诊所产检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文菲看一眼梁父。 他脸上笑意不落,没有梁母的失态,从容自若,还有几分温和。 她缓口气,“我下楼,哥哥立在走廊中间,走廊最里面就是连城的房间我,我……” “菲菲。”梁父揽住梁母肩膀,“猜测衍生猜忌,次数多就成了狼来了。不过你还小,又是关心哥哥,爸爸不会批评你。只是要记得吸取教训。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楼上脚步声散去,连城脱力委顿在地。 没等她喘口气,门把被人拧动,王姨伸臂进来递东西。 “连城,药。” ……………… 顾星渊披星戴月回国,到翡翠公馆楼下时,天际泛起了第一缕鱼肚白。 萧达引他进书房。 格外宽敞严谨的书桌后面,梁朝肃低着头,手边长长一卷皮质工具袋,黑色收纳刀套里,放满一把把噌亮刻刀,平口,推式,圆尖,三角钉,喇叭棒…… 顾星渊粗略一数,齐全的不像个刚接触玉雕的新手。 他笑出声,“前两天你手不是都包扎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伤口愈合再继续。” 男人专注手上精雕细琢的功夫,桌面上特制的射灯灼亮,映照他手上的玉扣半成品纤毫毕现。 玉质是最上等的老坑玻璃种,雕工却生硬,匠气,新的这几笔,更是似是而非,硬的戾气。 顾星渊心脏隐隐作痛,“我玉华压箱底的料子,你可真舍得糟蹋。” 光亮边缘是梁朝肃的脸,隐在暗影里,眉峰纹丝不动。 他骨相生的凌厉英气,此时一丝不苟的严肃,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感。 衬得顾星渊吊儿浪荡,独角戏唱的实在没滋味,“你当时横刀夺爱,说这是一个礼物。谁家好人的礼物,绝世美玉,赝品雕工。难道是送给你妹妹新婚贺礼?走一片心意的纯爱路线?” 轻浮。 梁朝肃换了把推式刻刀,撩眼皮冷冷道:“有事?” “没事。”顾星渊抻了把衣摆,故作云淡风轻,“我刚从国外回来。” 梁朝肃刻刀一停,注视他几秒,“动手了?” 顾星渊抬手摸脸颊淤青,脖颈刚结痂的抓痕,“动手了,还动嘴了,小柔厉害起来,我是一点招架不住,只能掏空自己,什么都给了。” 梁朝肃领悟他的黄腔,一张脸绷的发沉,“滚。” “绝情。”顾星渊大咧咧靠坐桌边,“我是看你一向支持我和小柔,才来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梁朝肃垂眸,盯着手里的玉扣,“她怎么原谅你的?” 顾星渊目露惊诧。 合作这么久,梁朝肃这个人有多高深的城府,就有多冷漠的内核,从头到脚,骨子里透出的,都是冷眼旁观这四个字。他心是冷的,肚肠是硬的,情绪是一片不生波澜的死海。 八卦好奇跟他不沾边。 “因为孩子。”顾星渊眸底温柔,分享欲到底占了上风,“小柔没来顾家前,跟着她母亲颠沛流离,过得很不好。我诚心实意越洋千里,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她心软,为了孩子轻易就原谅了我。” 梁朝肃手中刻刀划脱,刀锋直入食指,刚结疤的伤口即刻鲜血淋漓。 那血汩汩直冒,眨眼间,流过手掌,在桌上洇出殷红的一摊,手中玉扣血色混浊,几乎看不见水润的种头。 顾星渊惊得站直,扬声喊,“萧达,急救箱。” 梁朝肃神色寡淡,丢开手中刻刀,将玉扣放进一旁丝绒盒子,示意匆匆拎箱而来的萧达,“洗干净。” 萧达放下急救箱,不废话,不迟疑托起丝绒盒去清洗。 顾星渊在旁羡艳,“你这些助理好像话都不多,能力出众,怎么招来的?” 梁朝肃撕开纱布包装,“人事招的。” 顾星渊稀奇,“我当总裁这几年,世界千姿百态,职场千奇百怪,人才都是大海捞针,怎么你们梁氏HR雷达成精,定向瞄准?” 梁朝肃目光定格在纱布上,冷声下逐客令,“还有事?” 顾星渊哽住。 他离开后,萧达托着盒子回到书房,“小沈总秘书行踪查清了,除了安排连城小姐出国事宜,还……” 他谨慎瞥一眼男人,捋了一下时间线逻辑,“半月前深恒有位女员工传言,亲眼目睹连城小姐在环城路的黑诊所做产检。也是那日,您在公交站台,碰见连城小姐。小沈总应该也是听到了风声,特意派秘书去了一趟。” 梁朝肃脸上的神情渐渐凝固。 萧达眼神不敢接触他,直直固定在脚尖。 室内渐渐探入晨曦的金光,落在窗边书架一角,厚重的书脊烫金名字亮的刺目。 呼啸山庄。 歌剧魅影。 梁朝肃猝然起身,“去查。” 萧达领命。 未及,男人又叫住他,“安排医院,避开与白家有关系的。” …………………… 连城早晨醒来,发现出血并未停止。 王姨一大早先来看她,也开始着急,“之前梁文菲请得那个家庭医生交待过,要是用药不能停止出血,就要赶紧去医院。” “我知道了,王姨。”连城换下衣服,“今天早餐准备什么?父亲还吃广式早茶吗?” 王姨,“吃,最近是虾仁鱼籽烧麦,蛋黄瑶柱糯米鸡,红米肠,但夫人不允许多做,碳水量超标了。” 连城跟着她来到厨房,“我做一道虾仁鱼籽烧麦,王姨,昨天我母亲找你了吗?” “没有。” 厨房人多,王姨指挥几个正在准备西式早餐的厨师,挪到另一边,才小小声,“不仅没有,还没有指派来人问我一言半语。” 连城眼珠动了动。 梁母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昨晚跟捉奸在床就查一个踹门而入,她舍不得惹急梁朝肃,却又不是舍不得她,叫她出来三审六问,才是正常程序。 再有梁父。 梁父找她回来的目的,是远嫁她。 而远嫁她的原因,是怀疑她跟梁朝肃有猫腻,所以才用这样一个不动声色的方式,相对和平处理掉。 恰恰在这个基础上,周秘书在翡翠公馆楼下逮她正着。 怎么看,这次都是地狱模式,只要再进一步,不管是去查翡翠公馆的监控,还是去白瑛住处证实,连城都跑不掉。 结果,梁父只是书房一段脉脉温情的谈话。 这太古怪了。 连城从小在梁家长大,梁父的城府手段,她是耳熏目染的。 对待这些老谋深算的人,看待问题要学会拔高视角,不看行为看动机,也就是行为背后的根本逻辑。 第78章 孩子保不住了,留不留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那再从梁父的动机推行为,他的动机是想处理她和梁朝肃关系,那这一番话的落脚点,就是给她与梁朝肃添堵,俗称离间。 毕竟她有多渴望母爱,真相揭晓的那刻,就有多恨梁朝肃。 连城脑海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脊背骨都在发麻。 她自己清楚,她恨梁朝肃是因为这一切拜他所赐。 那梁父怎么确定呢?他能这么做,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怀疑这四年,甚至已经再查这四年了? 眼下的按兵不动,只是在等着证据查实? 连城头脑风暴,快把自己疯到爆炸。 她这番推论并不严谨,逻辑漏洞很多。 最基本一点,梁父作为一家之主,面对背德乱伦这种毁灭家族的烫手事,最好是雷霆手段,以防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他行事方式完全没必要这样温吞。 连城想不通。 说不定是她想太多,把提防梁朝肃那八百个心眼子,用来揣测他人,把好人想成坏人,简直被害者妄想。 但无论是与不是,这种情况最坏。 等于给她新一次逃离,上了个争分夺秒的倒计时。 她离开得稍微慢一点,梁父手握实证,届时就不是蚌鹤相争,渔翁得利,而是腹背受敌,死拉死拉滴。 早餐刚摆上桌。 靠近门口的佣人突然出声,“大公子回来了。” 连城抬头,梁朝肃立在玄关,灰色的毛呢大衣脱下,露出笔挺板正的纯黑毛衣,西裤,换上家居拖鞋,绕过镂空屏风。 他身形一动,连城就倒退几步,回到厨房,王姨也默默退回来,“他怎么又回来?不是已经搬到翡翠公馆了吗?” 闻听此言,连城心里再沉,也忍不住笑,“王姨,你变了。” 王姨望她,“连城,王姨昨晚——王姨没本事,帮不了,还害你。” 明知她处境有多艰难,被人气势一逼,依然放他进门,替他望风。 连城喉间拥堵。 她忘了,王姨是个老实人,接不来俏皮话,只有一腔热诚。 “哪里害我?昨晚我特别威风,大骂了一顿,狠狠出口恶气。” 这时外面餐厅,突然梁母响起惊呼,“朝肃,你的手——刘姐,去拿药箱。” 连城跟着王姨出来。 偌大的餐厅忙忙乱乱,梁母常用的两个佣人,围着她立在梁朝肃身边,梁父在主位探身去瞧,梁文菲训斥刘姐腿脚太慢。 而慌乱的中心点,梁朝肃态度漠然,对喧闹关心无动于衷。 连城刚站稳,男人蓦地偏过头,凝视她。 在灯火最深处、晨光熹微之中,他眉眼深重,像昨晚的浓夜还未过去,却又比作昨夜更深入,晦暗。 古井无波,却又暗潮汹涌。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梁母一圈圈解开被鲜红洇湿的纱布,心口又疼又怨。 梁朝肃目光依旧钉死在连城身上,不言不语。 梁母低着头没发觉,这段时间她在梁朝肃身上得不到的答案太多了,“你怨妈妈,要跟妈妈生分了吗?” 最后一层纱布掀开,食指大大小小的伤口错乱叠加,大部分刚刚结痂,黑褐的血块凝结物密密麻麻,剩下不多的完好皮肤,泛着青紫色的淤肿。 梁母五脏肺腑揪成一片片,掉出眼泪,“怎么这么严重,王姐不说已经愈合了?” 王姨上前支支吾吾。“是愈合了——” 这几天梁朝肃的伤口,连城早晚换药包扎,她对梁朝肃有了情绪,具体情况没看,没多问。 梁母愤怒,“什么是愈合?愈合是伤口长好,这疤刚结,况且严重成这种程度,你怎么不跟我汇报?” 王姨局促攥紧手。 “去医院,伤口太深了。”梁父过来擦掉梁母眼泪,脸色也沉得厉害,“你成年,我和你母亲不会太干预你的生活。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么严重的伤势,你过了。” “医院待会儿就去。”梁朝肃拿过梁母手中新纱布,粗糙裹两圈,拴紧,“早餐是什么?” 王姨立即回答,“有中式,有西式,餐点都在这里,您如果还有想吃的,我现在安排人做。” 梁朝肃拉开椅子,坐在梁父位置左下首,“不用麻烦,就上中点。” 梁家早餐施行分餐制,但厨房备餐时会额外预备一些,以防万一,王姐匆匆回到厨房去准备。 梁父皱紧眉,回身坐下。 梁母坐在梁父右下首,梁文菲一直紧挨着她坐。 连城沉默绕过桌位,坐在梁文菲下手。 甫一坐下,男人视线又扫过来,隔着一张桌,白亮的灯光漫过他的脸,愈发刺目锐利。 像猖獗长出藤条,捆住她,勒死,又像毒刃剖开她,解析她这个人。 连城垂下眼,避开他眼神。 彼此都心知肚明了。 她先装模作样捅他一刀,昨晚又怨怼不驯,彻底撕破脸。 梁朝肃就算现在立地成佛,都不会放过她。连城亦是,她腿打断,筋脉抽空,爬也爬开梁朝肃。 接下来,一场硬仗。 餐桌上梁母一直温切关怀梁朝肃,问来问去,想问明白缘由。 梁朝肃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梁文菲昨晚毛躁一次,心里忐忑,怕真的惹气了他,“哥哥,你要不要搬回来,住家里?” 连城嘴里东西哽住。 只能叹,梁文菲果真是是她生命里绝杀的无敌忍者,总在冷不丁的地方,以想不到的方式,打穿她的防。 梁母点头,“搬回来,你手上的伤,以后我天天看着。” 梁朝肃这次没出声,就是不反对。 一直没说话的梁父,放下羹勺,“朝肃最近忙,翡翠公馆在市区,离梁氏近,方便,不必强制他回来。” 连城一丝希望,竖起耳朵。 梁朝肃夹起一只烧麦,咀嚼几口,垂眸盯着碗中剩下的半只,“我搬回来。” 梁父一顿,眼底漾过一抹精光,“搬出去的时候,你告诉你母亲是嫌麻烦,这会儿不嫌了?” 梁文菲笑嘻嘻看着梁朝肃,“哥哥顾家嘛,我刚从国外回来,母亲又担心,哥哥肯定要住家里的,之前就是这样。” 连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一大早殷勤起来做烧麦,就是摸摸梁父态度。梁父不是梁朝肃,明面上不会限制她人身自由。 最有可能是派助理跟着她,盯个梢,她推辞不了,却能想办法拖延。 趁拖延的时间,她就可以去医院,先保胎,阻止出血。 再找白瑛串供细节,路上顺便买一部手机,补办之前手机卡。 接着助理到岗,她正常上班,借机寻求逃离机会。 但梁朝肃这一出现,她设想全白费,说什么都像拿喇叭喊,大小姐出门,有仇统统来逮。 早餐结束,连城一声不响回房,进了洗手间。 小腹一晚上断断续续地抽痛,在早餐那会儿,发展成坠疼。沉甸甸的,实在不是好征兆。 她褪下裤子,鲜红血迹洇出刺目一片,已经与她生理期的量相等。 连城不自主捂住小腹,洗手台镜子里,映出一张仓皇惨白的脸。 这张颓败无人色的脸,与她一月前验孕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时,她万般不想有这个孩子。 现在呢? 舍得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第79章 梁朝肃要带她去医院检查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声音来自客厅,隐隐约约是梁文菲欢声笑语。 “孩子……两个月……健康……去沈家……” 连城一激灵,起身出了洗手间。 声音更清晰了。 “妈妈,中午我们在沈家留饭吧,爸爸也去,您上次要跟沈伯伯下棋,今天正巧,你们都空闲。” 梁父应了。 连城来不及喜,下一秒,梁父问,“朝肃你呢?” “我去医院。” 连城攥紧手,屏气凝神等着外面声音渐落。 紧跟着,院子里响起汽车引擎声。 连城立在窗户边,眼见梁父梁母一辆车,梁文菲单独一辆。 两辆车驶离院子,梁朝肃扶着车门,仿佛早就察觉她的窥视。 目光准确无误捕捉到她。 连城想,她的僵硬必然一览无余,同样男人亦是,他的面部肌肉紧绷,极为沉重的阴郁感。 连城躲不及,索性不躲了。 就伫立在窗边,与他对视片刻,目送他上车,远去。 尾灯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刹,连城抑制不住雀跃,在原地激动握了一下拳头。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叫苍天有眼。 连城觉得,风水轮流转,她的运气又回来了。 天命附体。 比这更顺畅的是出门。 从离开房间,到走出大门,无人阻拦。 管家甚至询问需不需要派车。 连城一脸笑意拒绝。 她事先借了王姨手机打车,加钱让师傅上山,目的地是白瑛的住处。 两次产检都引发危局,连城说什么都不想再有第三次。这次她吸取经验,白瑛找了位可靠的医生,在住处帮她检查。 连城拐过两个弯道,离她两百米的路边,蛰伏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车后窗的窗户半开着,露出男人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一眨不眨攫取住她。 连城条件反射后退两步,转身往回跑。 比她更迅猛的,是车上下来的脚步声,如恶虎扑食,雄鹰俯冲。 连城弯道没有跑过,就被一把从后面抱住。 已到深冬了,山路两旁的树木依旧苍翠繁茂,不比北方一片枯黄的瑟瑟。 可身后裹挟她的男人,却比北方那四年加起来,还森寒,凛冽,恐怖得让人不敢与他产生丝毫接触。 连城更不敢,她奋力挣扎,踢踹。 眼见离车厢越来越近,连城瞳孔紧缩成针,大力荡着腿,以图落地。 梁朝肃手臂揽过她腿弯,一霎收紧,弯折,连城像个团成球的小孩子,被他箍在怀里,却反常没有勒紧。 始终给她留有一丝空隙,不挤压她,却又不让她挣脱。 直到车门嘭一声关上。 张安仿佛等待已久,刹车油门一松一踩,车辆平稳,又快如箭矢。 前后座之间挡板升起。 连城剧烈喘息着,激剧运动加重了小腹的坠胀感,疼痛针刺般在左下腹收紧。 连城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分不清是疼的,还是怕的。 怕梁朝肃。 怕她姑娘。 可越怕,越要冷静。 她掐手心,稳住情绪,冷声望他,“你想做什么?” 梁朝肃眼底是惊涛怒海,翻涌着,视线触及她额头湿汗。 抬手擦去,指腹的温度是深冬绝对没有的炙热。 那一抹热度渐渐烧成烈火。 蔓延到掌心,连城眼睁睁看着他手直击而下,精准覆上她小腹。 “怀了吗?” 连城僵硬住。 “你发什么神经。”她直视他眼睛,“体检那天,报告单数据你逐项对比,问过医生。这一个月,鸡飞狗跳,我怀什么?怀空气吗?” “我再问一遍,怀了吗?” 梁朝肃掌心灼烫,轻轻摩挲她腹部,温度透过皮肉,抵达痛感最尖锐的地方。 像骄阳驱散寒意,坠胀感依旧,刺痛却舒缓了。 “我也再说一遍,我生理期。” 梁朝肃手一紧,下颌线绷紧似一张弓。 连城感受他胸膛肌肉发硬发僵,心跳隔着胸骨,野蛮又激烈,一下下撞的她心跳也呼应,忐忑到极点,也心虚到极点。 果不其然。 梁朝肃翻了旧账,“你以前不是没装过。” 连城拿住他的手,推开,“你也说那是以前。从那次后,你不是提高警惕,几次识破我了。” 梁朝肃盯着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有一有二,不能再三。连城,我耐心有限,到底怀了吗?” 连城心口抑制不住的抽搐,电击似的,沿着经络麻痹全身。 “没有,我不孕不育。如果又是你妹妹怀疑我有孕,那我体检当天B超检查,她与母亲都在,一寸寸仔细看过……” “深恒刘兰。”梁朝肃打断连城,“她目击你在环城路黑诊所产检,那天我恰恰在站台碰到过你,还有沈黎川,他的秘书也去过黑诊所。” “为此,他还耗费大量人力功夫去掩盖这一行迹。可欲盖弥彰,抵不住我的人抽丝剥茧,依旧能查清。” 连城的手隐隐发抖,苍白面容一寸寸染上惨淡。 原来如此。 从谣言刚起时,她就想过今日。 一直来不及处理的隐雷。 终是石破天惊。 梁朝肃声音发紧,粗哑的仿佛沙子在磨,“如果你怀了——” “我没怀。” 连城坚决否认,“我不可能怀你的孩子,我有多难孕,南方北方最顶尖的妇科专家,十余位共同确诊,你不信我,总得相信医生。” 梁朝肃不再出声。 对峙良久,他偏头看窗外。 连城一口气尚未松懈,余光扫见窗外连绵的树木,不知不觉变成高楼大厦。 车速也降下来。 连城陡然警觉,“你要去哪?” 梁朝肃看着窗外向后掠过的景物,“医院。” 连城没松懈的气,梗死在胸腔,梗的她崩溃,紧紧被一线理智拉拽住,“你疯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连城。”梁朝肃唤她名字。 车外阳光璀璨,映照出他深刻的眉目,线条锐利,可光线又是不讲道理的,折射万物,也折射他眼眸。 往日浓黑看不穿的眼底,恍惚溢满一片暖阳的柔意。 连城嗤之以鼻。 梁朝肃与她,身体再亲密,零距离,负接触,也掩盖不了彼此裂痕隔阂,如深渊,如汪海,填的下这世间所有负面,糟糕,极端。 独独不会有一丝美好。 她不会有。 梁朝肃更不会有。 “你不用警告我。”连城远离他,“梁朝肃,我说的话,你永远不信,那铁证呢?” 她解开裤子锁扣。 一片鲜红。 第80章 千钧一发,沈黎川回来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车内。 鸦雀无声的死寂。 连城穿好裤子,找出车内遥控,降下挡板,“张安,停车。” 车速稍降,张安一头雾水,从后视镜请示男人。 光线明亮,他坐姿端直,面容清晰,却像藏匿在一片晦暗深处。 张安敏锐察觉到,气氛比他想象的,更凝滞,更压抑,还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沉重。 连城又拍他椅背,“停车,我不去医院。” 她深知血迹是误撞正着,又恰在她装出的生理期之内。梁朝肃是男人,再聪明,再谨慎,没有怀孕亲身体会,很难联想到孕期出血上。 眼下,只要她抓住这一点,不去医院。这一关不仅能过,还能扫除之前被怀疑有孕的阴影。 男人沉默。 张安得不到示意,不敢停车。 连城转回头,注视梁朝肃。 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比衬外面蓝天白云,喧闹车流,一股成熟到深邃的冷峻幽沉。 在欲望最癫狂狰狞,在恼恨最气急败坏的时候,仍旧难掩骨相的俊美,维持端重的风仪。 许多女人痴迷他,为他一丝笑,一个眼神神魂颠倒。 渴求触碰他的一片衣摆,得他一分亲近。 以至于这些年,无一人会相信,日日夜夜纠缠到她崩溃,绝望,恨不得同归于尽的人,是他。 或许还有人觉得他如此禁欲端持,他的坏,他的狠,他的毁灭,何尝不是一种特殊。 连城绝不如此。 她冷笑,“这是你的报复?让我再经历一次荡妇羞辱,抽血,B超,像之前无数次打着治疗幌子那样,刺目花白的无影灯,冰冷无情的长导管,我每一次耐不住疼痛的呻吟,你是不是畅快极了?” “等我从医院出来,父亲母亲就会闻讯赶来,母亲咬牙切齿地恨我,父亲对我彻底失望。你在他们眼里依旧霁月光风,只有我这个勾引你的无耻养女付出代价。” 连城语调平淡,局外人叙述一般,“到时候就顺应你意,迁出我的户口,剥去梁姓,然后呢?我再一次被你养起来,治好不孕,等着嫁人?” 梁朝肃目光投注到她脸上,他的神态熟悉又冷酷,看不穿的千言万语,静默背后的锋芒毕露。 连城早过了,觉得他另有苦衷的心软阶段。 这四年,逼迫是真的,欺辱是真的,她因他面无全非,也是真的。 “那你错了,我恨你。” 驾驶座上,张安只恨这车挡板垃圾,升降时间比他职业生涯都长。 终于,最后一厘米的缝隙也消失。 女人骤起的惊呼呜咽,被当中截断。 连城用力反抗。 这个吻,比巴掌还莫名其妙,爆发的始料未及。 凶狠,暴烈,尖锐。 两人在剑拔弩张中,共同窒息到最后一秒,连城眼前昏花,头晕耳鸣。 梁朝肃那张咫尺的脸,在她视线里模糊成一片黑白噪点,只剩一双犀利锐亮的眼睛,穿透朦胧,刺中她心脏。 一片痛苦的寂静中。 梁朝肃注视她无神的眼睛,也注视着她眼眸中的自己。 连城有一双顾盼神飞的妙目,双眼皮褶皱清晰秀美,在她清晨刚睁开眼的时候,左眼褶皱会多出一层,显得她呆萌傻气。 但呆气的非常可爱,睡意惺忪的眼神是不设防的,全心意的。 视线清明的刹那,连城拉开距离。 “你说这些。”梁朝肃拖她回来,掌心摁在她小腹最柔软的位置,力道轻忽,仿若没有。“不过是为了刺激我,威胁我,不去医院。” 连城脸上爬上战栗的小疙瘩。 梁朝肃目光森寒,极致的洞穿力,“你留在梁家,也是为了躲避我,你对父亲母亲并无多少不舍。连城,四年时间,我能走上这个副董的位置,你觉得你那些花招,能跟我演几次?” 连城喉咙发干,盯着他一动不动。 “你明白,心里很清楚,但你次次演,被戳穿了,下次还敢。你凭什么认为信任耗尽后,我依旧纵容你这一套?” 连城垂下眼,睫毛颤颤巍巍,脊梁骨都是冷的。 “这次医院一定会去。”梁朝肃抬起她的脸。“你恨不恨我,都在我掌心。” 连城浑身紧绷,他吐露一个字,喉结滑动一下,凌厉的尖凸,划破她的肚腹,重击她五脏六腑,带上枷锁。 “梁朝肃——” 连城匍匐在他怀里,他的心跳,贴在她脸颊跃动,胸膛温度是岩浆,如火山地动山摇喷发般,死亡倒计时。 连城必须制止,自救。“我们一定要这样?如果我恨你,就永远不会听话,我嫁了人会跑,怀了孕会堕,届时你就满意了?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非要逼我疯癫,自杀,万劫不复?” 梁朝肃手上一紧,眼中自始至终的冰霜,裂开一条缝隙。 连城迅疾捕捉到,“你已经亲眼所见,我没有怀孕。你去医院,是为了惩罚我之前骗你,给我教训。” 她声音嘶哑起来,软趴趴瘫软在他臂弯,“梁朝肃,我二十二岁,比不上你商场对手那些老狐狸。我不聪明,手段也不高明,我玩不过你,我只是想喘息一下。” 连城的一滴泪淌在眼角,滑入发迹,濡湿的水迹冷的他心口一揪。 梁朝肃眼底渐渐松弛,掌心贴上脸颊,拇指拭去眼尾水迹。 连城望着他,水雾氤氲的眼睛,倒影他,含着他。 “我很累,没有一丝力气,一低头眼泪就掉,闭上眼不想睁开。” 车辆降速,地下停车场甬道对向驶来一辆车,橘亮的黄光照在墙壁导向标识上,绿莹莹化成一个动态的箭头。 指向她的末路。 梁朝肃神色倏而温柔,手臂加力拥住她,在她耳畔柔声,“这次检查……” 他的话突兀被一阵铃声打断。 之前上车撕拽,他的手机掉在座椅上,此时一低头,来电显示是竟是沈黎川。 别的来电,梁朝肃直接挂断,但沈黎川的…… 他注视着连城,接起。 沈黎川声音充满疲惫,背景是机场广播,“我要见你,就现在。” 梁朝肃眉尾一挑,讽刺的意味。“想见就见,你还不够资格。” “如果加上沈阔民呢?”沈黎川胜券在握,“你和顾家欠缺的最重要一环,够资格吗?” 第81章 孩子保住了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头昏脑涨从地下车库出来。 沈黎川见梁朝肃的资格充足,男人放了她一马。 这一马。 连城想,要么是他信了她没怀孕,要么是他不信任何人,一定要亲自盯着检查。 关乎到还有没有下一次。 连城不得不慎重。 但再慎重,她这会儿是真没脑力想了。 路边拦了一辆出租直奔白瑛住处。 白瑛和女医生早已等候多时。 她一到,先做腹部B超。便捷式B超仪影像模糊,女医生再有经验,也只能确定胎儿着床无恙,还在宫内,胎心却快的超出正常范围。 女医生抽了血,带回医院化验,等结果出来,再下诊断。 连城焦灼等在白瑛住处。 白瑛比她更焦灼,火急上房了,“要是严重,我带你去京城。我老师在京中的人脉涉及政要军官,我豁出去求他护你,短时间内梁朝肃没办法。” 连城刚经过一番惊心动魄,这会儿又是生死悬疑,她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 浑身瘫软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那到时候,你家就要遭殃了,帮我伪造检查结果,涉及医疗违法,就这一项,你家医院官司缠身。还有你的行医资格,不能断送你的职业生涯。” “那你怎么办?”白瑛干脆在她身边躺下,“不要这个孩子了?这样也好,至少你不用像现在这样步步惊心,太难了。” 连城嘴唇哆嗦,唇齿仿佛千斤重,张不开,动不了。 白瑛见状也沉默了,她清楚去京城保孩子,等于主动暴露,连城说梁朝肃那个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家老头子也肯定这一点。 真枪实棒亮明车马,只会是鱼死,网不破。 这时,白瑛手机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白瑛咬牙接起。 女医生明显松口气,“血项数值虽然低于正常范围,比预期的结果好,勉强在能接受的范围。以这个出血量来看,宝宝真的是非常坚强,非常少见。我的诊疗方案是卧床静养一段时间,输液加口服药物,时时关注胎心变化,所以建议您考虑住院。” 连城面色苍白,“别无他法吗?” 关于梁父的猜测,不管对不对,都加重了连城的紧迫感,而且她现在的情况,连卧床都做不到。 女医生停顿几秒。 白瑛当然不会跟外人透露连城的事,但是就隐秘上门检查这事本身,已经能让女医生察觉异样。 毕竟白家私立医院,多年来服务豪门权贵,糜烂的关系,惊爆的内幕,见怪不怪了。 “如果不考虑住院——”女医生迟疑,“国际上最近新出一种保胎针,疗效出奇,但临床反应很大,有些全身出红疹,有些加重孕吐,反应不一而足,具体看体质。” 白瑛反应激烈,“临床试药都不稳定的针剂,你也是医生,怎么敢胡乱推荐?” 连城拉住她,问女医生,“对宝宝有影响吗?” “对胎儿疗效很好,只是会加重母体的孕期反应。” 连城拿过白瑛手机,“那就打针吧。” 白瑛来不及反对,连城挂断电话。 “你疯了。”白瑛气急败坏,“你知道孕期反应加重意味什么吗?每年数不清妊娠反应严重的孕妇,因为严重的恶心呕吐、无法进食,由于缺乏能量和营养物质导致身体器官功能损害,肝功能和肾功能异常、体内水电解质紊乱而不得不终止妊娠,严重的……” 她颤声,“甚至会死。你住在梁家,反应激烈起来,不还是要暴露,你清醒一点!” 连城沉默。 室内只有白瑛粗喘,气氛压抑得过度。 良久,连城才能发出细细的颤腔,“可我没办法了,白瑛。我明知道用梁家离开梁朝肃掌控,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但我太笨了,想不到别的办法,找不到别的人来制衡梁朝肃。” “现在也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来保住我姑娘,又不暴露她,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抓住眼前每一丝出现的机会,争取不死在半路。” 白瑛垂下眼,迟钝许久,才哑声,“这孩子是梁朝肃的血脉,骨子里流的是他的血,长大了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与他长得相似,性格也是。连城,你其实可以——任其自然,至少保住你自己。” “我姑娘跟他没关系。”连城摇头,“你不懂,没我姑娘,我根本撑不了这么久,可能早在包厢那会儿,就真当狗了。现在不是我姑娘需要我,是我需要她。护着她,我才有勇气一直抗争。自由本就是条条框框,但总有一笔出牢笼,我和她共盼这一笔。” 白瑛望着她,久久不语。 连城身上有不世出的清澈,上流圈层物质横流,越是被贪欲杂念侵蚀,越是向往这种污泥里长出自我透彻的花朵。 梁母的绝情偏狭,梁父的旁观冷漠,梁朝肃的险恶歹毒,梁文菲的多疑嫉妒,一家集齐人性阴暗。 好人只怕给的不够多,坏人怕得到的不够多。 “……梁家配不上你。” 连城想笑,笑不出来。 白瑛翻身下床,又给女医生打电话,“是不是有一种听胎心的小型仪器吗?巴掌大,能自己在家检测。” “那种胎心仪网购就好。”女医生道,“不过那种都是市面上的通用货,一般十二周才能听到,十周的话,每次要特别注意位置,不一定能精准找到。” 白瑛接着又问了一大堆。 电话挂断后,连城苦笑,“都说妈妈不容易,以前觉得已经够足够体会,如今亲身经历,才明白不及其中辛苦万分之一。” 白瑛披衣服准备去拿药,闻言回头,“你不是要心疼梁夫人吧?” 连城眼神发直,“我在想……生我的那个人。” 白瑛放心了,“等你们娘俩天宽海阔,就去找呗。” ……………… 与此同时。 张安开车抵达盛园,接近中午十一点半。 盛园前幢主楼客似云来,梁朝肃避开正门,从贵宾通道进入后院。 盛园的经理正在等他,“沈先生和沈氏小公子在壹号院。” 他指向后院苍翠竹林,最大最高的飞檐建筑,“已经等您半个小时了。” 梁朝肃平淡应一声,经理殷勤在前面的引路,“沈先生秘书谨慎,要求屏蔽壹号院所有通讯工具,希望您待会不要见怪。” 第82章 关于新一次逃离计划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高官政要,开会出差发表讲话,恨不得全世界直播,但私底下,只言片语,一字千金。 因为言谈中多少会涉及政策倾向,国家宏观调控,每一步都会自上而下,对各行各业产生深远影响。 梁朝肃这四年是南北乱杀的商场巨鳄,跟这位一把手沈先生也算老交情了。 秘书见他,快步迎出廊下,双手握住梁朝肃,上下晃动,“梁副董。” 经理识趣退下,秘书小声道:“顾家内斗,在靛省是大新闻,沈先生非常关心,行业是繁荣的,也该是稳定的,但沈三公子出面,一些尺度问题,您自己把握。” 这就是政策要宽泛了。 梁朝肃不露声色颔首。 绕过紫檀屏风,梁朝肃从容入席,他穿衣一向喜黑爱重,风度是万中无一的压人于无形,坐在一身官气的沈先生身边,丝毫不落下风。 倒显出,另一边沈黎川,憔悴又稚嫩。 像个奔波劳累的书生。 等一席方散,沈先生带着秘书离开,沈黎川嘴角温润的笑,直接落下。 视线长长久久盯在梁朝肃身上,“今天之后,银行批给顾家的贷款额度会加大,虽然不能直接解了你们的困局,但四分危急是有的。” 梁朝肃解了颗衣领扣子,挺括的衣衫有了松散的闲适,没那么板正,严肃,可他浑身威慑却一分不少,甚至更多。 “沈先生虽然出身沈家,却出了五服,你能说动他出面,想来出力不小。” “你不用阴阳怪气兜圈子。”沈黎川站起身,他皮肤在非洲晒黑了些,此时却有苍白的味道,“你放了连城。梁文菲说你要剔除她的姓,跟她划清界限。我不明白你的用意,却清楚你不会真的放她走。” “哦?”梁朝肃饶有兴趣,伸手示意,“请阐述你的理由。” “梁朝肃,我不是你的下属。”沈黎川一字一顿,“你的高姿态,在我面前只会显出你妄自尊大。” “姿态高低分人。” 盛园仿古的灯光似烛火,光影飘摇在梁朝肃的纯黑西装上,一层柔化的暖光,他转着桌上茶杯,神色悠然,漫不经心的戏谑。 “卑求我者,姿态低他们受不起,但要是一家人,高姿态就没必要。对吗?妹夫?” 沈黎川胸膛剧烈鼓噪,深深吸口气,强压下去,“你说得对,我付出了很大代价。这代价,我买连城自由。” 梁朝肃手一顿,茶杯水面折射如火的灯光,映出男人凛冽如锋的锐气,“你配吗?” 他放下茶杯,起身拍沈黎川肩膀,强压他坐下。 沈黎川晃动肩膀甩脱,男人的手掌稳固如山,不可抗拒,压的他动弹不得,“妹夫——妹妹梁文菲的丈夫,这是你的护身符,别让我后悔那两枪没有穿透你的头。” 他转身要走。 沈黎川咬牙切齿,“连城总说她市侩,威武就屈,但那只是玩闹话。她有韧性,也能忍耐,却宁折不弯。” 男人止步。 “你已经凌辱她四年,到极限了。”沈黎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鸡蛋碰不碎石头,却能让石头染一身腥。你功成名就,将来贤妻子孝,一生辉煌,何必赶尽杀绝,非要逼的她恨之入骨,鱼死网破。” 梁朝肃怔了一秒,蓦地嗤笑。 是有多心有灵犀,才能隔开四年,依旧对彼此了如指掌。 一个刚歇斯底里,前无仅有的哀求他,扛不住了。 一个字字精准,句句是对,不计代价要救于水火。 他转身,“你和梁文菲的婚事提前到元旦。” 梁朝肃居高临下俯视他,视线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扫视。 沈黎川僵硬着背,一动不动。 “你今天的代价,我也不白叫你付。算是彩礼,等她嫁过去——” 他气场中的威慑感,充满炸裂的强势、压迫,“我翻倍算给你。” 沈黎川盯住他。 “这份代价,我只付给连城。” 男人置若罔闻转身离开。 是自信沈黎川无计可施,也是对他不屑一顾。 ………………… 白瑛风风火火回来。 拿了药,打包了午饭。 保胎针打上后,连城坐起来,靠在床头吃饭。 她本来要下床,白瑛制止了。 “姑奶奶,你在梁家不得安省,在我这儿就直接躺平吧,休养一时是一时。” “修养不了。”连城捏着筷子,“下午我要去挂失证件,买手机,补电话卡,再买几件衣服。” 证件,手机,白瑛都明白,这些东西在梁朝肃手里,他不会给。 但—— “衣服是怎么回事?” 连城咽下口中食物,“我之前离开,梁文菲把我东西都清掉了,现在房间拿去养阔耳狐。不过这也是好事,梁朝肃有我房间钥匙,又同住一层楼,现在换到楼下,可安全多了。” “她是不是——算了。”白瑛咽下脏话,“只能说她果然是梁家人,基因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连城不接话。 白瑛耐不住,又补一句,“长得好看的叫嫁人,梁文菲这种嫁祸于人,可惜沈黎川了。” 下午三点多,连城发现出血量减小。 白瑛开车带她办好计划前面几项,等到买衣服,两人意见迟迟达不到统一。 “我不要鲜艳的颜色,黑白灰百搭。” “你没发现吗?你黑漆漆,梁朝肃也黑漆漆,是你无意识学他,还是他学你,你们情侣装?” “……”连城,“给我大红大绿搞上,不要修身款。” 白瑛志满意得,战绩塞满两只三十四寸超大行李箱。 “一切准备就绪,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我想出国。”连城在新手机上存下一个号码。“沈黎川之前给我的信里,有一张能帮助我处境的名单,除了他的秘书,助理,朋友,还有几位蛇头。” “他安排出国的手续合法正规,跟那几位蛇头没有关系,之所以写上,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这次梁朝肃应该没有查到这里,我想试试这条线。” “出国跑远是对的,但蛇头?”白瑛皱眉,“那种专门钻空子带人出国的灰色生意,人可靠吗?” 连城四年抗争,都在合法途径,用合法方式,但社会总有黑暗面,权势在黑暗面畅通无阻,梁朝肃次次精准,次次无误。 连城教训吃这么多回,干脆搏一把大的。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只要到了大洋彼岸,连城不相信地球是梁球,梁朝肃就算属深海大章鱼,触须也大不过太平洋。 “可不可靠,我也不知道。”连城发出一条短信,然后删除,“但不去试,永远都不知道。” 白瑛比个拇指,“可以,状态回来了。” 梁朝肃已经六个小时没在她附近出现,身边又是最亲的白瑛,连城忍不住挽住她手臂,“晚上蹭你顿饭,加满血再回去。” 白瑛将要回话,嘴渐渐张大,却发不出声音。 连城顺着她目光望去,斜前方不远处,熙熙攘攘人潮中伫立着一个男人。 第83章 不安分的恶臭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这次被抓住后,想过很多次再见沈黎川的场景。 歉疚的,遗憾的,或许还有伤怀,最后怅然若失。 归于接受现实的平淡。 可真到这一刻,是无言。 “去啊。”白瑛抽出手,“这会儿三只眼不在,你至少能跟他说声谢谢。” 连城脚步一动,沈黎川已经先于她走来,穿过人潮,越过商场装饰用的皮卡丘,阑珊的灯火,越是明亮,越是照的他黑了,瘦了,头发剪成利落的发茬。 一身风尘仆仆,两眼疲累倦怠。 “我补了梁朝肃的窟窿,他不愿放你自由,但应该不会逼你联姻了。” 连城“谢谢”迟钝在唇舌之下。 “我知道还有梁董那边儿,他正在接触北方的人,但始终没下决定,短期内你应该是安全的。” 连城想问的话也卡住。 她恨这一刻的笨嘴拙舌。 “连城,你不用出声。”他眼底有笑意,“你的眼睛会替你告诉我一切。窟窿我补了,代价很大,但从另一方面看,加固了沈梁合作,我不亏。梁董那里,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要嫁你的动作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我回来呆不久,但在这期间,我竭尽所能帮你,帮你——” 他刻意不提的后半句。 也在眼睛里。 我帮你,帮你的孩子,帮你飞向自由,不要有负担。 …………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连城上学一笔一划写过很多遍。 当时只觉得拗口,难记,笔画烦人。 但现在。 匮乏的语言拼凑不出她感受万分之一,只想到这句。 也只有这句。 不是成年人一败涂地,无可体会。 白瑛也难受。 高中时期连城和沈黎川,简直是他们所有人眼中,堪称梦幻的一对天作佳偶。 满足所有关于爱情的遐想,爱人的假设,婚姻的期盼。 “要不——今晚都去我那吃饭?老同学好久不聚,感觉都陌生了。” 沈黎川缓缓摇头,“不去了,去了麻烦。” 这麻烦指的是什么,三人都心知肚明。 以至于白瑛想打哈哈,笑一句,“你下厨,不麻烦”都不能。 “为什么不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距离很近,几步远。 连城觉得眨眼间,后背就贴上一具结实胸膛,一起一伏地鼓动。肌理勃发的温度好似能穿透衣物,炙烤她,烫的她想逃。 “你绕大半个城,不就是想来见她。”梁朝肃声音贴在她头皮,气息吹拂起她发丝,“见了不吃顿饭,枉费你这一番功夫。” “你们吃。”连城离开他身前,提过行李箱,“我先回去。” 梁朝肃攥着她手腕,夺过箱子,“回哪去?跟梁家大小姐的丈夫不清不楚后,再大摇大摆回梁家?” 沈黎川神色冷下来,“白瑛只是礼貌提议,我与连城都未答应。” “你与?”梁朝肃唇边笑意阴翳又嘲讽,“与这个字,你说出来透着一股不安分的恶臭,让人欲呕。” “那梁副董的安分是哪种?”白瑛帮连城掰他手指,“平平常常遇见打个招呼,就上纲上线,古代男女大防,也没有一句话就定人死罪的。” 男人手指如钢筋铁箍,两人协力死活也掰不开,连城感觉到他对沈黎川见她的厌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这种无以复加,她不领到教训,不开口求饶,不平息他胸膛怒火,是收不了场的。 她让沈黎川和白瑛先离开。 沈黎川并不愿意,白瑛反倒毫不犹豫拽他离开。 梁朝肃根本不是好人,沈黎川多留一秒都是火星子点引线,激化矛盾。先把他糊弄走,她再回来救连城。 连城收到她隐密示意,垂头思考对策。 这一层女士鞋服,相对楼下高奢品牌平价不少。来往的男女成双成对,都是年轻人,普遍休闲的打扮。 梁朝肃西装革履,气质强势又禁欲,位高权重的威严感,立在人群中耀眼的瞩目。 连城不想在公众场合与他多待,万一被人拍到,熟人看到,捅给梁父梁母,又是一场难打的硬仗。 她点亮手机屏幕看时间,“五点多了,你饿吗?” 态度超乎寻常的平和,梁朝肃一怔,鬓角骨头还在鼓,出口却是,“手机哪来的?” 态度松动的,没抓着沈黎川不放。 连城神经一缓,走向电梯,“刚买的。现代社会什么都能没有,没手机不行,会很无聊。” “无聊是你自作自受。” 梁朝肃下颌绷紧,“你有一次听话,就不是今天这境地。” 连城摁下电梯。 她感受到身侧男人的尖锐,听懂他不仅是指这一次的阳奉阴违,往前溯源还有无数次。 归根结底,是她不想失去人格,做奴隶。 而梁朝肃恰恰只需要一个没思想、不违抗的奴隶。 连城爆发过一次,这次已经能冷静。 冷静的说不出话。 好在,电梯恰到好处地停了,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七八个人。 厢体不大,七八个人并不拥挤,连城却犹豫了,“要不,我们等一下部吧。” 她话音刚落,里面的人就摁下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男人突然问,“为什么要等下一部。” 连城瞥一眼他的脸,矜贵英挺,疏离感十足,又瞥他穿着,西装笔挺,出类拔萃的身高,深重压迫的气势。 在密闭空间,就像大白鲨进鱼池,一动不动都压人慑魄。 更重要,是太拥挤,大白鲨怒气会翻倍。 “你乘惯了专用电梯,不会习惯这样拥挤的场合。” 别人也不习惯身边站着大鲨鱼。 梁朝肃从电梯门投映的影像凝视她,明亮的光线照的她犹如一汪月夜下静谧的湖,柔和,波光粼粼,微波荡漾,美不胜收,却并不理人。 仅仅在不常有的偶尔,疏忽送一阵风,轻轻地,漫不经心抚过你。 湖不在意,人却难忘。 ……………… 到了地下车库,张安竟不在车里。 连城惧怕梁朝肃是要带她去医院检查,磨磨蹭蹭不上车,白瑛送沈黎川走,应该也是在地下车库。 但商超地下车库一眼望不到边,她开始后悔,刚才事急从权,却从的没有脑子,找个咖啡店都比坐电梯地下车库靠谱。 第84章 哄他似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不是要吃饭?” 梁朝肃放好行李箱,“磨磨唧唧等沈黎川?” 又来了。 连城僵着脸,“我等他干什么?你警告过了,他是你妹夫,为了能回梁家,我也会跟他保持距离。” 男人打开副驾,扶着门框,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划清界限。” 眼神还是胁迫的,凌厉的,却没了之前活吃她的凶狠。 连城心下厌烦,这一点点试探,倒像哄他似得,“不见面,不说话,他在我走,他走我留。” 她确实该这样。 沈黎川有责任心,喜欢孩童。青春期那会儿,言情小说泛滥成灾,男女主不是出身孤儿院,就是常去孤儿院做义工。 恰恰他们那时追潮流,有闲钱和爱心,觉得自己和男女主一样闪闪发亮。 但现实往往枯燥乏味,真实的孤儿院并不像小说中那种飘着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每个小天使都活泼开朗有朝气。 那里建筑老旧,设施能维持基础已算不易。 为了方便管理,五岁以下的幼童,不分男女,留着统一的发型,穿着相似的衣服。 一张张小脸,眼睛是警惕的,紧张的,并不爱说话,举止瑟缩。 一群富贵堆里养大的少爷小姐,去过一两次,就完全失去兴趣。 只有沈黎川。 南省二十一家孤儿院,新房子,新日常保障,新管理人员。从他第一次进去笑容消失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所以没有那封信,连城也知道,梁文菲怀孕的那一刻,就是他在回答诀别。 连城早在四年前就诀别过,这一回,还由她早一步,彻底割裂开。 她不要他付出,也不要他帮助。 就这样。 就如同两条平行线,这辈子往下走。 永不相交。 梁朝肃脸还是沉的,眼神却收敛,“他威胁我,如果再逼你,就同归于尽。” 连城盯着他看几秒,觉得这话说的巧妙。 是逼她,沈黎川会跟他同归于尽。 还是她同归于尽。 她猜测是后一点,沈黎川不会说出前一点这种偏激的话。 “算不得同归于尽,顶多以卵击石。” 她索性也回巧妙,没有主语,全凭他理解。 梁朝肃顿几秒,轮廓柔和下来,拍车门,“上车,别叫我请你。” 连城不相信他,不愿挪步,绞尽脑汁编理由。 男人眼神又开始危险时,白瑛气喘吁吁跑过来,“你手机静音啊,我电话打到运营商都要骂我死舔狗了,你怎么就不看一下。” 连城扶住她,往车尾走,“太专心了,没注意。” 她一把掀开后备箱,白瑛立即拎行李。 配合无间,走的迅速。 梁朝肃竟也没拦,连城察觉背后视线一直盯着,说不上冷厉,却别有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连城心中大呼庆幸。 这狗比,刚才果然准备带她去医院检查。 梁朝肃目送白瑛的奔驰尾灯,消失在出口,眼底化出的笑意,才泯灭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限讥讽与凉薄。 他给梁父去电话,“我让张安去城西酒窖取了四瓶珍藏,今晚您可以与沈伯父一醉方休,母亲那里我替您挡。” 梁父笑,“条件呢?” “绑死沈家。” 梁父一点就透,“你指菲菲的婚事?” “提到这个月底,免得她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 梁父不接受这个理由,“你从不关注女人衣着,我要听实话。” 梁朝肃发动车,引擎咆哮声中,他轻笑,“我觉得肚子大,穿婚纱危险,这是实话。当然,不排除我想带顾星渊动一动,这酒您喝吗?” 梁父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沉吟。 梁朝肃拐出地下车库,“你要不喝,我叫张安回来了。” 梁父,“不用麻烦,小事一桩,合作愉快。” 梁朝肃挂断电话。 绿灯亮起,车辆驶进十字路口,夕阳的金光透过路旁摩天大厦,交辉在此处,透过车窗,照清他嘴角嘲弄的嗤笑。 …………………… 翌日,连城起床洗漱时,发现出血量再次减小。 她轻抚小腹,那种涩木的钝胀感几乎消失。 心下顿缓,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女人面上带笑,快要生锈的眼睛有润光。 等到早餐时,梁文菲比她更愉悦,兴奋不已。 “我婚期一下子提前这么多,只剩二十多天了,婚纱钻戒,还有宾客这些都要加快进程,忙的过来吗?” 连城疑惑顿住。 梁文菲继续,“而且黎川这期间,还要飞到非洲处理那边的事,到时候婚礼排练,他都不能在场。” 连城这次明白了,这是沈黎川和梁文菲原定年后的婚礼,提前到月底。 梁朝肃坐在斜对面,撩眼皮,瞟连城,见她筷子一顿后,闷头继续吃饭。 外面天光大亮,餐桌灯火通明,她侧脸淹没在光里,白皙润洁,秀丽小巧,并不紧绷,也没有伤怀。 更没有悲愤,懊丧,一副过去式风雨不惊的模样。 “朝肃?”梁家加大声音,“朝肃,你在想什么,菲菲叫你好几声了。” “有事?”男人声音意外的柔和。 梁文菲感受到了,愈发快乐,“哥哥,是不是舍不得我?可我马上二十三了,就是正当结婚的年龄。不过我以后经常会回来住,免得哥哥想我。所以哥哥快给我吧。” 梁朝肃夹了一只烧麦,“给你什么?” “玉啊。”梁文菲放下筷子,在空中比划一个大圆,“就你之前去靛省出差,给我和母亲带翡翠礼物那次,你在顾家玉华买的压箱底老坑玻璃种大翡翠,不是给我的结婚礼物吗?哥哥,你现在就给我吧,我叫人赶工首饰,结婚那天我想带。” “谁说那是给你的结婚礼物?”梁朝肃咬了口烧麦,没咽下就皱眉放到一边。 梁文菲大为惊诧,“不是给我,那是给谁?” 梁朝肃喉结吞咽,没回答。 梁文菲目光在餐桌梭巡一圈,“难道是给妈妈的?” 梁母摇头笑,“要是给我,早送了。” 梁父坐着主位,忽地抬首,审视梁朝肃,辨不清意味的眸色,分不清喜,也分不清怒,只觉得幽深莫测,寒的人脊梁骨发麻。 他目光扫过连城,又移回来,“那次,你为什么没给连城礼物?” 第85章 梁朝肃知道梁父在查那四年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埋头干饭,骤然被点,条件反射仰起头,正撞上梁父目光。 与梁朝肃同样的深透性,其中的尖锐却更直白,没有梁朝肃晦涩难懂。 连城头皮一紧,垂下头装作吃饭。 梁朝肃放下筷子,用餐巾擦嘴,“一个月前的答案,我想您记得起来。” 梁父面上犹带笑意,“为什么不认她?” 餐厅一霎被按了停止键,声音停了,在座的人不约而同望向连城,心中隐而不发的猜疑,在沉默冷峭的每一秒,化作没有硝烟的战场。 连城屏气凝息,这答案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却碍于回梁家缺爱无依的人设,不得不瞥向梁朝肃。 昨晚白瑛送她回来,推行李进门,正撞上梁父们也刚到家,梁父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有惋惜,有满意。 连城领悟,恐怕梁父压根一分钱,都没信她之前住白瑛那儿。 所以见她带行李回来,装的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 才会是一种惋惜她差缺补露,明面上小辫子抓不住了,却又满意她将眼下各有顾忌,勉强维持脆弱平衡的太平,粉饰的更充足。 想想也是。 一个漏洞百出,过于低劣的谎言,梁父这种老谋深算的高段位神仙演起来,实在像天蓬元帅投胎掉猪圈,捏着鼻子都嫌腌臜。 “我为什么要认她?” 梁朝肃丢下餐巾,“父亲,您的人手才刚派去北方,什么都没开始查,就把矛头露出来,太急了。” 梁文菲一脸茫然无知,看向梁母。 梁母跟梁父私下多次谈过,虽然梁父从来露喜藏忧,不讲实际行动,但提到北方,她隐有明悟。 特别是梁父罕见沉了神色,绷紧好久,才又缓出一丝笑,“吃饭吧。” 连城本就没有的胃口,彻底消失无踪。 她那八百个心眼子,没多想,没想错。 梁父真的在查北方那四年。 更甚者,梁朝肃早有察觉。 却没阻拦,没反击,任其发展。 这一刻,连城喉管尚未咽下的食物,凝固成一颗沉甸甸的巨石,冰冷下坠,直直坠入无底深渊。 她竭力控制住想望向梁朝肃的眼神,攥紧筷子,戳着碗里的粥。 低垂的视角,闯入一片碳灰色西装衣摆,沿桌边闪过,随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远去。 这世界上大部分男人是一页浅薄的纸,有阅历有深度的是书,再稀缺一些,能抵抗基因掠夺性,打心眼尊重女性的是传世名著。 梁朝肃不在这个行列。 他是深渊。 刮着寒刺入骨的罡风,积着不可测量的黑暗,黑暗里全是要命的刀锋。 不用跌进去,就这么立在边缘,已叫人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 早餐后,佣人告诉连城,梁父在书房等她。 连城上楼走到书房,门是开着的。 梁父正抱着梁母宽慰,“你太悲观了。你也看见连城昨晚回来,是带了行李的,说明那几天她确实在跟白家那孩子住。” “而且连城从小在豪门长大,什么事会导致什么后果,她门清,真跟朝肃有什么,那是万劫不复。况且她才二十二岁,大好的年华,哪舍得废了自己一生。” 梁母被安抚住,退出梁父臂弯,瞥见门口连城。 猝然间,梁母眼睛风雨欲来,却很快冷森森稳住。 一字不发,沉默越过连城出门。 梁父在书桌后坐下,连城反手掩上门。 “家里最近不太平,你应该察觉了。”梁父示意她往前站,“父亲想问问你的想法。” 连城立在桌边,隔着一张书桌,她神色恭敬而诚恳,“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梁父向后靠进椅背,目光在她脸上停驻许久,突然口吻遗憾。 “连城,你真的很聪明。有你这份聪明,就算跟梁家没有血缘,我也会培养你。在梁氏飞速扩张的时候,你能大施拳脚,经理,副总,地区总裁,进入董事会,菲菲资质不如你,将来得到的也不会有你多。” 连城垂下眼。 梁父,“可如今不行了。有些话,如果父亲直白揭穿,那你太难看了。所以今天父亲只字不提,只想问问你,喜欢北方吗?” 连城清楚,这是要谈远嫁了,而且谈的很有技巧。 梁文菲的刁难和梁母的冷落,她这几年过得仓皇,现在得知梁父有意培养她进公司,一步步得到成功,权柄,尊重,地位。 最后还给了梁文菲做对照,暗示她有朝一日必定翻身。 结果,在真真假假的怀疑里,一切梦幻泡影,子虚乌有了。 梁父在鼓动她的人性。 谁不渴望尊贵,巅峰的人生,谁又能接受一切唾手可得,最终因为别人而交臂失之。 失去后,是不是要痛恨那个害自己一塌糊涂的人。 连城吸口气,交诚意,“喜欢。我很喜欢北方,那里有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草原,一年四季是南方想象不到的美。” 梁父手指点着扶手,眼尾有笑意,“望不到边的森林,草原,那到北部边境了吧。你不觉得远?” “不远。” 梁父笑意牵连到嘴角,倾身推过去一张卡片,“既然你不抗拒,这个男孩子,可以先聊一聊。当然父亲不是强求,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直接拒绝,父亲再给你物色。” 连城接过,上面只有一个联系方式,别说照片,连姓名都没有。 她没多问,抓住机会提要求,“我公司请的假到了,我准备上班。” 梁父顿了顿,“当然。”他颇有深意,“连城,你有充分的自由。” ……………… 梁父一家之主发话,她有充分自由。 连城出了书房,立马自由出门找白瑛。 她今天的针,该打了。 “疗效是有了。”白瑛用棉签按住针口,“你反应呢?有没有想呕吐,起疹子,嗜睡,或者头晕?” 连城摇头,“暂时没察觉。” 白瑛没松气,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她昨夜挑灯夜战,把这种针剂从发明到临床,所有的论文数据,和后续跟踪调查全部翻个遍。 一千人中,胎儿保存率百分之八十,母体反应加重率百分之九十五。 剩余那百分之五,是运动健将,或长年健身人士,身体健康水平,连城比不了。 第86章 女鬼都没梁朝肃缠人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白瑛丢掉棉签,终是放不下心。 “等你不出血,这针立马停。后续用药养着,一定要密切注意身体出现的反应,又发现就给我打电话。还有,我给你买的胎心仪也到了,每天胎心稳住,你姑娘好好的。” 连城翻身平躺,“那我能上班吗?梁朝肃搬回去了,待在梁家,我不放心。” “他是狗皮膏药啊,怎么阴魂不散,女鬼都没他缠人。”白瑛又道,“在梁家有他爸压着,你不放心什么。” “他查到黑诊所了,伺机抓我去医院检查。好在没撬开老板的嘴,我躲着他,能拖一阵是一阵。” 还有梁父已经摸到北方去了。 但连城不想给白瑛制造焦虑,隐下不提。 这是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那条她存下的号码。 连城立即接起。 “土行孙小姐?” 白瑛听见称呼,瞪大眼。 连城抬手拉下她眼皮,这是她昨天短信中,自我介绍的化名。 “老鬼?” 老鬼敷衍应一声,开门见山,“你能知道那个号码,说明是熟人推荐,值得信任。我做生意不喜欢罗里吧嗦。去哪?几个人?私人恩怨可以做,犯法潜逃我不沾。” 连城又捏白瑛的嘴,止住她惊呼,“北欧,一个人,私人恩怨。” 老鬼咂摸一声,“可以,二十万一口价。” 连城一怔。 白瑛挣开她手,连城眼疾手快再捂住,“我再确定一下,走你们的路子不需要证件对吧?” “需要,也不需要。”老鬼笑,“国外偷渡是重罪,我们不能犯法。用证件出国后,我们在邻国帮你再跳转一次,这次不用证件,没有信息,你的去向绝对安全。” 连城不说话,有些犹豫。 老鬼等了几秒,没耐性,“你走不走,给个准话。” 连城,“走,什么时间?” 老鬼,“五天内,具体安排我到时候发短信通知你。” 连城挂掉电话。 白瑛实在不能苟同,“就这样?什么都不问,面也没见,万一诈骗你钱,或者出了国,就把你卖去缅北呢?” 连城删掉通话记录,“所以,还要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走了之后,约定时间内没有联系你,不要犹豫,直接报警,我离开前会把蛇头的照片,还有信息全留给你做线索。” 白瑛,“……” 连城笑,“而且你看,他们根本不敢在国内犯法,说明很怕我国警察。孙猴子逃不出五指山,国家爸爸永远的神。” 白瑛绷不住脸,恨恨点她脑袋,“你什么都想好了,我除了听从老佛爷安排,给你来声‘喳’,还能做什么。” ………… 到了中午,白瑛拿手机进来,让连城选餐厅订餐。 掀开被子,才发现她出去这一会儿功夫,连城就睡着了,旁边手机一声声震动都没吵醒她。 白瑛知道她在梁家睡不安稳,没唤醒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梁朝肃,更不唤她了。 关机,拉好被子。 回到电脑前,继续查针剂的论文资料,没一会儿门铃响起。 她拉开一道缝隙,门外伫立着一个男人。 身型高大颀长,穿着双排扣的碳灰色西装,冷峻威慑,一双眼不由分说定住她。 白瑛条件反射关门,男人跨出一步,鞋尖顶住门框,包着纱布的手强硬推开门。 “她呢?” 白瑛这套公寓面积小,原本三室一厅的布局,她一个人住,全打通了,只留一间主卧。 梁朝肃环顾一圈,房间不像一个女人居所,物品乱七八糟,资料,毯子,零食随意摆放,靠近落地窗的电脑开着,全是晦涩的论文。 他对其他女性没有丝毫好奇心,也有教养,并不窥探,一掠而过。 找不到人,就收束视线,落在门口,“她在哪?” 白瑛不搭腔,冷着脸指门口,“出去。” 梁朝肃安排完顾星渊那边麻烦事,抽会空儿,不想有限时间,消耗在白瑛门口,“白瑛,我对女人并没有额外的耐心。” 他全身穿着、仪态,无时不渗着一种浑厚的侵略感,面无表情时,稍泄三分气势,就压制的人心惊肉跳。 白瑛嘲讽的话卡在喉咙,那句‘不仅没有耐心,还没有良心’迟迟发不出声。 卧室,连城心头一紧,连忙下床。 门虚掩着,并没有锁,她拉开声音几不可闻。 男人却格外敏锐。 连城身形显露的刹那,他转过身。 白瑛手术室待久了,不喜欢灼目刺白的灯光。 她房子的灯,统一偏暧昧,迷离,橙色和橘色交辉,照在梁朝肃的衣服上,挺括,颜色,凛冽的格格不入。 连城没有走近,就立在卧室门口,“有事?” 这是一句废话,她心知肚明,梁朝肃目的来逮她去医院检查。 他迈步走过来,“故意不接我电话?” 连城下意识翻口袋找手机,“刚睡着,没听到。” 梁朝肃慢了脚步,立在她面前。 连城个子矮,将将到他下巴。 两人一贴近,他就找不到她人,看不到她脸,俯下首也只有头顶一片乱蓬蓬的发,发旋偏左,有两个。 都说一个旋人拧,两个旋人横。 她是又拧又横,窜的还快。 连城稳着一动不动,冷不丁往后退,但男人胸前也长了眼,能看见她脸上显露的表情。 她刚退一步,拦腰撞上一截结实手臂,力道反噬,额头撞上健壮的胸骨,肌肉硬的像铁。 咚一声震响,伤害的却只有她脑瓜子,梁朝肃表情纹丝不动。 连城自认是意志力还算可以。 长这么大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就算力道反冲,她倒栽葱轱辘过去,爬起来拍拍灰,一拳还回去。 能用道理干明白的事,就别用眼泪。 所以她不理解,那种撞一下鼻尖酸,红眼眶,掉眼泪,啪叽一下摔地上文学。 但此时,她理解了。 人生理反应是不受控的,并不区分性格娇气,还是坚强。 当脑仁像扣在大钟里被撞锤敲得轰轰响,就是迪迦奥特曼来了,也站不住。 她过去傲慢和偏见了,可可爱爱的女孩子能有什么错,错的当然是狗男人啊。 第87章 沉沦失控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当即搂进手臂,止住她下蹲姿势,“什么毛病,现在改连环招——” 他突然皱眉,视线出现她潮红的眼眶,乌盈盈的眼球震颤,呈现一种不自主持续的摆动。 白瑛察觉不对,推开他查看连城。 连城摆手站直,她缓过那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清明了,胃里却抽搐上来一股反涌,来不及说话,奔去洗手间。 梁朝肃脸色阴沉,几步跟到门边,白瑛堵着门,说什么不让他进去。 “女人私卫全是个人隐私,你再无礼,我叫保安了。” 连城伏在洗手台,单手扭开水笼头,流水声遮掩了她干呕的声音。 或许是早上没吃下东西,胃管反流的酸水涌到喉头又回落,反复几次,难受的她眼泪冒花。 门外白瑛声音也模糊不清,逐渐高昂,“……生病?可不就是精神病,被你逼得吃不下睡不好,头晕目眩,应激呕吐,做个梦都是阎王索命,你再多逼两次,就能看到她上天台,下城河,再不济躺你们梁家浴缸里,手腕一抹,长长久久睡个安稳觉。” 梁朝肃声音耐性所剩无几,“让开。” 连城清楚白瑛性子,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能刚就刚,而梁朝肃软硬不吃,不受呛,不忍气,睚眦必报,真被他记成账本了,白家伯父出面搬出梁父,刀下都留不了人。 她往脸上撩两下冷水,冰冷激得脑仁一清。 连城拉开门,未擦干的水珠滴落在睫毛,她撑着没闭眼,眼前却一花,鼻息间涌入梁朝肃衣服的香味,那种沉厚冷冽,比冷水更能唤醒她状态。 “你没吃饭?” 连城察觉他粗砺手指抹过沾水的鬓发,湿冷的水迹在皮肤洇开,“你来的时候,正准备吃。” 白瑛立即接话,“预定餐厅的时间都快过了,我们现在去。” 梁朝肃挡开她,手臂圈着连城往外走,“她不去,你自便。” 白瑛还要继续拦,连城手背后示意。 出了门,白瑛没追来。 连城注视电梯显示屏不断下降的数字,“你要带我去检查吗?”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寂静,空气稀薄。 梁朝肃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眼波幽邃,压抑,像潮平海阔的水面,暗潮汹涌全在底下。 “还出血吗?” 连城转头望他,“生理期不叫出血。” 梁朝肃俯首凝望她,从她秀丽却浓的眉,一寸寸细细临摹到鼻尖小痣,微抿的唇,线条嘟嘟,颜色像玫瑰化开的汁水,滴在他眼瞳中,世界惊春。 连城猝然后仰。 但晚了一秒。 后脑勺被宽厚的大手裹住,唇舌犹如洪水冲垮的堤坝,再牢固的防御,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硬邦邦的牙齿碰撞她,有力火热的舌头绞着她,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 连城一向没有接吻道德,她从来不闭眼。 梁朝肃这个人,单从外貌,连城找不到能与他相较的。 五官已经足够浓墨重彩,更生出独一无二的气势风韵。 他冷的峻峭,沉得庄重,生活习惯清心寡欲,不吸烟,不酗酒,口腔清新,永远与他本人相似的一丝微凉。又在澎湃中,火热时,欲罢不能,像被妖女引诱的神明,破禁,堕落,转为黑暗里疯狂的魔。 连城还感受他在一点点失控,沉沦。 “梁——”她呼出一个字,从稍分开的缝隙中,看见电梯门外惊掉手中大葱的阿姨,迅雷不及掩耳捂住腿边小男孩的眼睛。 “小夫妻,伤风败俗——” 电梯门又关上,连城窒息,心理身体双重意义上的。 梁朝肃背光俯首,面容拢在暗影中,“不去医院。” 连城在二楼出电梯,头晕乎乎,看楼道扭扭曲曲,脚下踩棉花似得踉跄,嘴里十分顽强,“真不去?” 梁朝肃半抱半扶,听到这句话,又看她。 眼眸雾蒙蒙,眼角含泪了,比衬红肿的嘴唇,泫然欲泣又呆呆楞楞的模样,可怜又可爱。 一看就是短时间内,脑子没机灵过来。 梁朝肃眼底翻出成片逗弄的浓烈笑意,扩散到面容前,俯身一把打横抱起她。 在消防步梯的台阶上,俯首唇研磨她的唇,一颠一落,深入一点。 吞下她所有娇滴滴的喘,接招她所有坏脾气的抓挠挣扎。 ……………… 接近晚上八点,连城虚脱回到梁家。 王姨关心她,“连城,你晚饭吃了吗?身子不好,要注意卧床休息,别乱动。” 连城下午医院的确没去,却被带回翡翠公馆,她生理期余额不足,但好在还有几丝血迹,窝窝囊囊,推来挡去几个小时,没酿成大祸。 走的时候,梁朝肃那双眼睛如狼似虎。 连城不敢想,一头即将憋足七七四十九天的勇猛豺狼,笼子到期了,放出来有多可怕。 “吃过了,王姨。”连城喉管里还塞着食物。 中午带晚上这两顿,她吃得太艰难了。 王姨离开后,她给白瑛打电话,报告这一发现,“我好像失去味觉了,吃什么都苦,完全没有食欲,非常容易头晕,动不动就晕,” 白瑛那边噼里啪啦敲键盘,“吃不下,有没有饥饿感?头晕是怎么个晕法,不动的时候也晕吗?” 连城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没有饿的感觉。头晕……看见梁朝肃,我就头晕。” 白瑛分明一顿,“所以这通电话,我是你跟梁朝肃电梯Play中的一环吗?” 连城手机一抖,“你知道?” “知道。”白瑛情绪稳得诡异,“那阿姨就住我对门,一眼就认出你。梁朝肃无情把人家挡在电梯外,可不一上来,就敲我门说道说道?” 连城羞耻至极,“让我死,好事不找我,坏事乱伦我。” 白瑛这次才笑了,“放心吧,我告诉阿姨了,不会乱讲传开的。你孕反开始了,再没胃口,也要按一日三餐吃,如果硬吃都咽不下——” 她严肃起来,“无法进食,那就是最坏的情况。” 连城快要吐出来的东西,又勉强咽下,忍着恶心,“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吗?” “你出血停止了吧。”白瑛问,“如果不再打针,三四个月药效会代谢完。” 连城又问了几句,挂断电话。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连城,睡了吗?父亲有话想跟你谈。” 第88章 跑路路费到手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仓促收拾一下,打开门。 这几年跟梁父单独相处,一般都是在书房。来卧室找成年儿女这种私密行为,梁父守礼,对梁文菲,也没有几次。 连城请他在入门处小沙发坐下,“这么晚了,父亲有什么事?” “你跟那个男孩子联系了吗?” 连城恍然大悟,她竟把这事忽略了,“我今晚联系。” 梁父笑一下,语气温和,“父亲不是催你。无论谁远嫁到饮食习俗迥然不同的地方,都需要一点时间接受。” 连城坐在他对面小凳上,“谢父亲体恤。” 体恤。 梁父琢磨这个词,亲近不足,恭敬有余。 看来,不仅是他们心生隔阂,连城这个怀疑对象心也冷了。 情谊双方都虚假,私底下没了再演的必要,他直截了当,“你大学休学了一年,怎么没告诉我和你母亲?” 连城心头一跳,旋即稳住。 从早上得知梁父去查北方,她就考虑如何应对。 但她这次离开,进展的迅速而顺利,已经大致确定了时间。 也就是说,不论情况再坏,拖够五天足矣。 届时天高鸟飞,这里洪水滔天,也淹不到她长了翅膀的。 “大一下学期出了状况,我就暂时休学了。”连城耷拉着眼睑,“不过学业没耽误,原定四年本科,我按时毕业了。” 梁父很长时间没有出声,连城垂头,看脚尖。 她这种避重就轻,转移重点的回答方式,忽悠不住梁父。但梁父不知道盘算到哪去,蓦地又温柔下来。 “连城,你的嫁妆想要什么?” 连城并拢腿,乖乖巧巧,“听您安排。” 梁父掏出一只小方盒,递到她面前,“记得有一次,朝肃弄丢了你一只小蝴蝶粉宝石发卡,你伤心好久,父亲最近恰巧遇见一款相似的。看看,喜欢吗?” 连城依言打开盒子。 时隔太久,她已经忘了那只发卡的样子,但肯定没有这一只昂贵。 花丝镶嵌的工艺,蝴蝶翅膀轻轻颤动,触须顶端米粒大的粉珍珠,光泽盈润。粉宝石是顶级帕帕拉恰,红宝石的变种,具有卓越的硬度、光泽。 在色彩上比粉钻,更添粉红或粉紫的色调,最受上流社会三十岁以下千金们的喜爱。 简而言之,两百万。 连城心中一动,仰起头。 梁父已经站起身,“这算父亲送你的礼物,不算在嫁妆里。” 他离开后。 连城再次将门反锁,盯着盒子里两百万半晌,掏手机加好友。 梁父给的相亲对象,非常积极。 验证消息发过去两三秒,显示通过。 无缝衔接一条,仿佛早已编辑好的长信息。 【你好,连城小姐。我身高一米八七,体重八十三公斤,家族没有遗传病史,身体健康,情史干净,只有高中短暂一段恋爱,初吻还在。】 连城,“……” 她删掉打招呼的‘你好’。 泰多多说,相亲遇见不了爱情,只能见证生物多样性。 连城倒不至于如此,但心底对梁家父子拿她联姻的抵触,还是不自主延伸出一点,到这个未曾谋面的相亲对象身上。 “谢谢你的坦诚,我很丰富,无法简介。” 如此明显的敷衍,连城相信每一个在豪门长大的二代,一见即知含义。 对方回复,“连城小姐确实是个丰富而有趣的人。” 确实?有趣? 连城皱紧眉,她总觉得对方语意,并不像客气的恭维,“你认识我?” “我之前见过连城小姐。”对方显示正在输入。 连城等他输入完,跳出一条,“非常漂亮,像风中枝头一朵白梨花。” 风中的……小白花? 连城凝固住,连对方名字都不想问了,潦草回一句,“曾经婀娜多姿,如今又大又圆,花谢了,现在结果两百斤。” 不等对方回复,她就补一句,“晚安吧。” 跪安吧,别让我求你。 对方名字下方又出现正在输入。 连城打个哆嗦,设置消息免打扰,退出微信界面。 手机今晚不想再碰,连城取出那枚粉宝石蝴蝶发卡。 两百万…… 两百万,买不了尊严。 那是开玩笑。 她尊严早被梁家兄妹践踏完了,离开路费二十万,花光她积蓄,正愁异国他乡,要穷极一时。 这两百万,解她燃眉之急,是立身根本。 连城扣住盒子,心潮澎湃。 天命保佑,接下来顺风顺水顺财神。 ……………… 早上起床,连城发现出血停止了。 小腹坠胀的不适感,也消失不见。 走到厨房,王姨正开晨会,说到要来一批名贵食材,安排相应擅长的厨师处理。 连城没明白,晨会已经散了。 王姨招呼她到一边,从保温柜塞给她一碗玉米烙,“自从他不吃玉米,夫人就不让做了,你偷偷在这里吃。” 连城小时候爱吃糖,坏了四颗牙,疼到半夜睡不着,都止不住她吃甜食的劲头。 长大反而不爱吃了。 不过玉米烙是王姨哄她的拿手菜,连城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却迟迟咽不下。 喉管里空无一物,却堵的严丝合缝,她这一口嚼到最后,勾动胃里天雷地火,直往上反酸水。 王姨拧眉。“是不是孕吐来了?” 连城模糊应一声,转移她注意力,"是沈家要来吗?子弹鱼翅和星月鳕鱼,还有大蓝龙,做海鲜盛宴招待他们?" 王姨摇头,面色不自在,“四天后大公子生日,夫人邀请了几位千金,算家宴,也算……” 连城,“相亲局。” 王姨观察她神色,“那天——” 连城实在咽不下,放下碗,却一脸轻松,“那天我不在。” 五天是老鬼给的最后期限,说不定不到梁朝肃生日,她就溜之大吉了。 趁不到早餐时间,连城出门。 按常理,生理期装不了,她本该死赖在梁家,躲避梁朝肃。 可梁朝肃能放任梁父查北方真相,说明他百无禁忌,甚至就等梁父能抓到一点实证,驱逐她滚出梁家。 但连城一万个想不通,梁朝肃既然不怕梁父发现,为什么不干脆揭穿,堵死她所有路,让她万劫不复。 而是这样不明不白,磨着耗着,玩闹似的。 再往前想,每次她闹出怀孕疑云,以梁朝肃平日的性子、处事方式,在一开始梁文菲抓她在白家医院里,就逃不过。 毕竟吩咐人抽她一管血,也就是他一个眼神而已。 第89章 暂且饶她这一回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本来准备去深恒,到了写字楼下,突然接到沈黎川电话。 街头早八人络绎不绝,背景嘈杂。 沈黎川声音穿透喇叭,微不可察的消沉,“连城,你要走了吗?准备去北欧哪个国家?” 连城惊得呆住,知道她反抗之心不死,且了解的如此详细的人,只有白瑛,她自己,和蛇头老鬼。 白瑛看沈黎川,如大傻春。认为每次他不掺和则以,一掺和绝对烂摊子,收拾不完,绝对不会将她计划泄露给沈黎川。 连城想到老鬼。 蛇头们从事这种灰色生意,怎么可能凭一通电话就信任到底,背后绝对会调查。 她之前发短信自我介绍,虽然含含糊糊没报出沈黎川全名,但蛇头那个号码那么重要,想必知道的都是自己人,查一圈猜出沈黎川,也不是很稀奇。 “是要走。至于去哪,就不告诉你了。”连城走到无人处,“沈黎川,我一直想跟你正式说声再见,但之前千纸鹤,我放璀县的河里了,大自然千风万水都听到,今日我就不说了。” 沈黎川顿了很久,才回声嗯。 “再见的话不说,送你一些离开的安心。我偶然救过老鬼一次急,他们这个行当,人烂却重恩义。那二十万,我不让你出,你肯定拒绝,这点安心就当我为你送行。” 连城垂眸,“你之前——” “我之前说过的代价,对吗?”沈黎川有丝笑,笑的却仿佛千沟万壑,深海,火焰,他掉下去爬不上来,一霎之后,这丝笑也湮灭不见。 “那是迎娶梁文菲的彩礼。” 连城松口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祝他幸福太假,祝他平安,又像绿茶他不幸福。 最后长久的沉默里,气氛微妙而又沉重。 沈黎川听着电话里,近在耳畔的清浅呼吸声,门外是沈父谆谆劝导。 “这次不是父亲背叛你,就算父亲不阻止你,没认作彩礼,只要梁朝肃想,你也斗不过他,梁文菲有这样一个好哥哥,是她的福气,将来也是你的福气。” 沈黎川凝视着窗外,一棵凋零的法国梧桐,错落疏朗的枝杈遮掩了晨光。 窗台上两只鸟,一只迎着朝阳飞走,一只留在原地,隔着玻璃与他对视。 “连城,蛇头稍后会联系你,祝你一路顺风,再别回来了。” 电话挂断。 连城放下手机,蛇头已经发来短信,约一小时后,在市中心正弘城见面。 早高峰拥堵,从深恒到正弘城,保守预计四十分钟。 时间不宽裕,连城索性不去深恒,在路边拦了出租车直奔正弘城。 她坐司机正后方,出租车空调暖风的味道,刺激她头昏脑涨,胃里翻腾不休。 争取司机同意后,她摁下窗户,冷风沿着缝隙灌进来,吹的她头发乱舞,隐约看见有个相熟的身影,像是刘兰,举着手机在追她。 她并不确定,捋头发想要看清。 车辆拐过路口,绿化带里粗壮的春樱,完全遮住了视线。 连城没有叫停,黑诊所已经被梁朝肃发现了,刘兰这颗雷爆过,她跟她无话可说。 ……………… 正弘城是十几年的老商场,设施格局已经跟不上时代,前年换了个总经理,干脆走上怀旧复古风。 在一众时髦摩登,追求高大上的商超里,倒成别具一格,人气重回。 跨进正门口,连城没有走远,绕过门口八十年代风的火车头陈设,找了张椅子坐下。 就像有感应似得,她望了一眼自动步梯,那位被南省商业顶刊报道过的总经理,躬身为中间男人介绍什么。 他们前后,被几名保镖并商场工作人员严密簇拥住,阵仗赫赫。 连城想躲,来不及了。 人群中央的男人,霎时间抬头,目光像高空俯视的鹰隼,在一众喧闹,纷扰的视线中,精准攫取她这一缕。 连城被施展定身术,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梁朝肃眼底闪过诧异,偏头对商场总经理吩咐几句。 总经理脸上殷切一顿,望向连城方向。步梯到顶,大阵仗继续视察,队尾一名保镖直奔连城过来。 连城刚保胎不出血,现在转身跑,保镖不出大门就能拦住她,索性不动,趁这会儿功夫,发信息告诉老鬼改天。 保镖引领她去了二楼贵宾接待室,连城捧着热茶,开始想接下来怎么应付梁朝肃。 可惜,没等她想出子丑寅卯,门外响起脚步声,沉稳的,有力的,不疾不徐的步调。 连城低头喝口热水,门被人从外推开。 “王姨说你今天上班。” 梁朝肃穿着深灰色商务正装,领带也扎的整整齐齐,立在门口灯光下,面容是一团模糊的暗影,周身自带一股独属于他的凛然不可接近的气势, 连城听不出他喜怒,不确定是不是诘问,“是今天,下午去。” 梁朝肃走近,“上午呢?早餐不吃就出门,约了谁?” “没谁。”连城小口啜水,“白瑛上班了,我随便逛逛。” 梁朝肃俯身,面颊现在她额头侧上方,近距离看着她,“什么时候你有这闲情逸致?” 连城略抬起头,杯中热水看不见的蒸汽,热熨着两个人的脸。 光亮与梁朝肃练成一线,他眼睛浮光掠影,潜藏着无形的暗涌,近距离对视,不经意就被卷进去,吸进去,成为他俘虏。 连城举起水杯,“你嘴唇起皮了,要喝吗?” 梁朝肃视线下移至杯中,眉尾轻挑,目光又移回她脸上,“白水?加糖了吗?” “加了。”连城煞有介事,“加了七勺,七星连珠甜蜜蜜。” “为什么是七勺?跟七星连珠又有什么关系?” 连城微笑,少了怕堵不住你心眼子,七星连珠就地穿越,离开你这个大傻逼。 “六六大顺也行,下次给你安排。” 梁朝肃被逗笑,眼睛里沉沉的黑暗,转换明亮的光,“下下次呢?” 下次都没了,还下下次呢? 连城略作思忖,“五福临门,四季平安,三羊开泰,二龙腾飞,一帆风顺,怎么样?够不够?” “真心话?” 连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是的呢。” 语气曲里拐弯,十足阴阳怪气。 梁朝肃不是粘在互联网的冲浪蜘蛛,知道怪,但不知哪里怪,怪在哪。 他睥睨连城几眼,接过水杯。 暂且饶她这回。 第90章 梁朝肃表露心迹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见他喝了,松口气。 梁朝肃余光扫到,这回还是留到下回再饶。 “你还没交代,不吃早餐急着出门做什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连城窒息了。 如果时间可以夺走一切,为什么夺不走这个神经病。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逻辑通顺的理由。 只能瘫着脸,“秘密。” 梁朝肃将水杯隔在桌子上,双手撑在她两侧,宽阔健壮的身形自上而下,笼罩禁锢住她,以至于室内的明亮,黯淡了。 在阴影之下,煞气四伏,寒意蹿升。 连城,“你确定要听?” 梁朝肃毫无征兆抬起她下颌,距离太近,近到他唇鼻气息沸烈如火,点燃她脸颊。 连城忍不了这逼人的热度,情不自禁后撤,却被他力道扣着向前,潮湿在鼻梁洇开。 她陷在铺天盖地的细吻里,仿佛一只在热带雨林被毒瘴拥抱的羔羊。 “王姨告诉你,我生日。” 连城手指一蜷,“四天后——” 他唇舌攻入,口腔有渺淡的酒气,转瞬被清香的茶味覆盖,但连城对酒气十分敏感,怀孕更加翻倍敏感了,喉咙像被下了一只钓钩,刹那坠到胃里,勾起翻涌。 她奋力推开,捂住嘴,牙关咬的紧紧的,强压呕吐。 梁朝肃扯下她手,不知是被拒绝的不忿,还是重燃对她的怀疑,脸色森寒。 连城恶人先告状,“你喝酒了。” 梁朝肃顿住,她厌酒恶烟,一丝气味,都难以容忍。 但商业应酬难免喝酒,特别是在合作庆祝时,他象征性抿过一口,之后就改喝茶了。 没想到,还是被她觉察出来。 他递杯子,“喝水,漱口。” 连城捧住,没注意攥住了他右手食指,裹缠的纱布刹那间洇出血迹。 她惊得丢开。 梁朝肃看着被扔烙铁似丢掉的手指。 丢掉后,血迹渗透纱布,在指尖汇聚成一颗豆大的血滴。 连城感觉他要发作,手比脑快,撂下杯子,去牵他手腕。 他今日带了一款皮质腕带,白金黑底表盘的腕表,成熟简洁的大三针设计,在三点位设置了日历显示窗口。 连城扫见上面的日期,这种日子也没几天了,再看他手指就诚意的多,“纱布要换,我帮你?” 梁朝肃瞥她两眼,简短嗯。 商场的贵宾接待室预备有医药箱,平时是以防万一,也是应付检查。 连城打开小银箱子,整理好镊子,棉球,酒精后,才小心翼翼解开梁朝肃手上纱布。 距离上一次在梁家早餐见到他伤势,短短不过几天时间。他第一指节尚未拆线的伤口,再次叠加一道横向深入的口子。 连城抑制好奇心,先用酒精冲洗伤口,黑褐色的结痂并不牢固,她动作轻到不能再轻,依旧帮了倒忙,报复他似得。 那道口子再次裂开,酒精混着鲜红,滴落在她铺好的纱布上,叫人看了就眼前发晕。 “去医院吧。”连城不敢在动他,“太深了,你之前的伤口还没有拆线——” “你包。”男人言简意赅。 连城不懂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忌讳行医的,不过她说话肯定不比梁母有用,劝多了,只会平添他烦躁不悦。 连城咬牙,不冲洗了,用镊子夹起一块纱布摁上去先止血。 与此同时,梁朝肃神色柔缓,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她生的明艳,性子却偏冷,在意的东西不多,对不在意的就更不上心了。 这份不上心外显出来,看不穿的人会以为她乖巧。 但就是看穿了,她瞪大眼,像麋鹿一样无辜,纤细,脆弱,无措,比平常真柔弱的女人,更搅人心弦。 血止住了,但口子太深,连城不是专业医护,深怕乱动再出血。 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梁朝肃手机响了。 连城离得近,听清了那句。 “梁先生,梁董的人已经查到,连城小姐大学四年一直外宿,需要阻拦吗?” 连城手下一松,望向梁朝肃。 男人神色异常的平淡,漫不经心的掌控感,“不用。” 连城手垂下。 心中棉花似得堵,又石头似得,无休止往下坠。 太快了,照这样的速度,梁父根本用不了四天,只怕明晚前,就有定论。 “我在梁家只求一片栖身之地,钱,势,权,我碰不到分毫,对你没有影响。” 她手从他身上抽离,带着温度,柔软一起消失。 一双上翘灵秀的眼睛,冰霜覆盖,怨恨在冰层下疯狂滋长,直至从眼尾溢出。 “对我影响很大。” 连城胸骨积压了数不清的脓血,顺着喉咙几欲冲破而出,“你跟顾家的危局已经解了,用不着卖我去联姻,我在不在梁家,对你影响在哪?” 梁朝肃面色沉下,沉的阴骇,戾气,寒气彻骨,“你是这样想的?” 连城注视他。 梁朝肃眼底幽深无尽的漆黑,惊裂出一座火山,炽烈的岩浆喷射出,熔化刚才平和的气氛。 他扯住连城手臂,强拽她靠近,“你永远是这样,永远自欺欺人。别人显露一点细枝末节,你能推出全貌。到我,只会强编应圆,你得出这个结论的逻辑通顺吗?能说服自己吗? 连城面颊苍白,一言不发。 梁朝肃胸口硬的胀烈,一下下顶着她,“我用你去联姻,却赶你出梁家?你没有梁家的身份,连的哪门子的姻,能跟谁联?你不会想不到,你是不愿想,想了也往偏处扭曲,对吗?” 他面容是冷的,眼睛是冰的,阴郁爬满他眼角眉梢,“回答我,你想了吗?想的什么?” 连城话盘旋在舌尖,“情妇,给上年纪的人做填房。” “……”梁朝肃有片刻的无言,沉默这几分钟,连城恍惚看见他咬牙切齿背后,想要生吞活剥她的苍白。 “梁家容不下你后,你继续住翡翠公馆,里面设计布置,跟从前那四年一样。” 连城屏住呼吸,“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梁朝肃俯低头,目光仿佛长满了隐形的尖刺,刺她皮开肉绽,“布置陈设一如往昔,我们跟从前一样,你上学也好,上班也罢,在我身边,朝夕相对。” 连城耳边轰隆隆,全是幽森恐怖的深渊巨响。 梁朝肃的脸,头顶炽白的灯带,模糊了,坍塌了,她大脑成了一片空白。 每一寸筋骨,崩到断裂,从皮肉包裹中刺出来,扎穿她的蜗牛壳,将她曝晒在烈日下。 第91章 定下出国路线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分不清是她惊愤到极致,力气失控,还是梁朝肃有意放她一马。 连城慌不择路跑出贵宾室,逃离商场。 冬至后,第一场雨下得突如其来,蒙蒙的雾气中,一辆出租恰到好处停在她身边。 连城拉开门,坐进后座。 脑子惊涛怒海,想不到一个合适容纳她的去处,勉强告诉司机,“带我转转吧,一直开,别停就好。” 司机仿佛见怪不怪,一句不多问,打起计程表,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海。 连城趴在车窗上,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雨雾中,高楼大厦幽冷迷离。 她竭力避免去想梁朝肃,去想他亲手撕开的漏洞。 有些事,只能糊涂蒙昧,做一个蠢货比事事清醒、透彻分明强。 不然她该怎么面对七零八碎、千疮百孔的当下,让她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缘由,是梁朝肃舍不得她了,想养着她生孩子,将往后余生,兑换成无数个惨不忍睹的四年。 这感觉就像以前山贼见色起意,半夜闯进家里,烧杀抢掠,一无所有,再掳走做小妾。 连城只要一想,心脏就像被看不见的铁手抓住,攥紧,呼吸都变成负担。 下午连城实在无处可去,得知白瑛休班后,她又去白瑛住处,补了一针保胎针。 之后浑浑噩噩,在白瑛家度过一个夜晚。 第二天,白瑛去上班,连城重拾精神,约老鬼见面。 这次她吸取教训,约在老城区一家私人小网吧,键盘泛着油光,椅子露出海绵,空气弥漫的烟味浓到呛人。 梁朝肃那种身份地位,就算经过,也绝不会踏入一步。 老鬼并不嫌弃,但也不想多待,“沈总相托,我肯定出全力。你把证件给我,后天早上六点,在汽车站售票口见,咱们出省乘渔船出海,然后换船入境邻国,再从邻国安排你飞往格陵兰,然后你可以就地隐居,或者自己再换地方都行。” “只是出国这一步需要证件,对吗?” 老鬼肯定,“国内严,国外就是大筛子。你放心,后天之前,不会用你证件申请出入境,这点谨慎,我们还是有的。” 连城松气,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必须是后天吗?不能提前?” 老鬼撩眼皮审视她,“你很急?” 连城点头。 老鬼,“急也要等,如果没有沈总的情分,我现在就能送你出国,但行踪根本经不起查。” “说起来,你本来就是要走这种只管出国的路线,是沈总慎重嘱托,我才启用海上这条线。这可是给我自己准备的退路,方方面面到位后,国安来追你,都不怕。” 连城给了证件,付了十万现款定金。 老鬼走后,连城也离开网吧。 昨天下过雨,老城区地面坑洼不平,积了不少小水坑,连城左闪右躲,将出城中村时,一抬头竟碰见一个意想不到人。 冯时恩。 他穿着休闲款的军绿色飞行夹克,复古蓝色牛仔裤,裤脚塞进大黄靴的靴口。 脱下前两次华丽的名牌外壳,立一栋老式红砖小院门口,像个进不去家门的颓靡青年,不断有包装高档的礼盒,从门外扔出来,溅起泥水,滚到他脚下。 直到他脚边再无一丝空地,牛仔裤和靴子一层黑褐色的泥泞污秽,门从里面反锁,间歇还有喋喋不休的苍老喝骂。 “拿着东西滚,喜欢名流富贵,当你的人上人,就别来假惺惺看我,让人恶心。” 冯时恩弯腰捡起地里礼品,掏出纸巾擦干净,整齐码放在门口,“阿婆,那我回去了。您注意身体。” 连城退避到一边。 她非常能体会,人在狼狈难过时,心绪茫茫然是一片坠沉,只想于无人处安静低落,旁的人即便不出声,也是一种不合时宜,尴尬的打扰。 冯时恩却停在她面前,“连城小姐,这次还顺路吗?” 连城不可避免想到翡翠公馆那条绿荫路。 两人算起来,倒挺有缘分,从乌龙相亲开始,像冥冥中同类相吸,你来我往、竞相见证彼此仓皇不堪。 “顺。”她抬步往前走,将红砖小院遗忘在身后。 她只字不提刚才,冯时恩再次出乎意料,出了声,非常突兀,“我其实并不想回到冯家,也不想冠上冯这个姓氏。” 连城不擅长安慰人,也不喜欢窥探被人隐私,往常这种话题到此,她就会及时停住。 冯时恩望过来。 他有一双‘梁朝伟’式的眼睛,专注,脉脉,忧愁,浓眼睫下焦糖色瞳仁笑时,是蜜糖,不笑时,是同销万古愁的浓酒。 面容诚意而含蓄,只想邀人静静共饮一杯。 “回到冯家以前,我在安平有一栋二层小楼,在望佳山脚下,在麦田旁。乡下院子很大,有六分地,种满了蔬菜瓜果,夏天的黄瓜,冬天的白菜。” “西墙角有一棵桃树,小楼门前是一棵杏树,树冠很大,开花的时候非常烂漫,阳光照射,光斑洒满整个院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利用强逼,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连城听得入神。 她眼睛清澈,像蓄满一汪春水养了两颗黑水银丸,上翘的眼尾弯弯,如同月牙般,别人不屑的言辞在她这,聆听的真挚静谧。 涓涓流淌的温柔。 冯时恩被月弯勾中,竟开始觉得赫然,“是不是很幼稚?” “没有。”连城问,“山鲁省可以种黄瓜吗?” “可以。”冯时恩偏头,迁就她的步伐,缓慢再缓慢,“北方才是黄瓜的种植地。” 连城闻言也偏头,她在南省种黄瓜,又好又壮,一茬茬地开花结果。 “我十八岁离开那年,政府带头成立了一个农业基地,产量供应全国,你现在吃的黄瓜,说不定就是我们基地种出来的。” 连城想象一下漫山遍野的黄瓜花,真心诚意夸赞,“你们那里一定很美。” 冯时恩眼底浮出笑,瞳仁琥珀糖一样,凝视连城。 接近正午,阳光从屋檐墙角泄露出一道,正好落在她脸上,光芒碎金,皮肤凝润如脂,乳白的小绒毛,软糯细密,鼻尖有一颗小痣,显得她俏皮。 “连城。”他倏而改变了称呼,“梨花谢了结果,你也不是胖梨。” 第92章 梁母知道她跟梁朝肃四年猫腻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惊愕。 她最近事多,可梨花这说法,用来敷衍梁父介绍的相亲对象,实在记忆犹新。 当时对方那种说不出的油腻感,单看词句不能说错,字里行间不得喜欢,粘稠的,堵得人说不下去。 “看来是我冒昧到你了。”冯时恩闷声笑。 “之前知道是连城小姐,但不想听从家人的安排。那些话让你不适,我很抱歉。” “没事,我回的——也敷衍。” 她忍不住看他几眼,怎么瞧,都很难将他跟那些话联系起来。 出了城中村,连城提出告辞。 她下午准备去一趟深恒,黑诊所已经暴露,不用在怕传言,但她想看看项目组,看看弥勒佛,泰多多。 梁朝肃这个人做事严厉,手下人也不会是和蔼可亲的模样。能把她在公司的小动作摸得这么详细,只怕反反复复,问的很难缠。 冯时恩不算真正温润君子,谦谦如玉那一挂,却自有一番霁月光风,端正不失仪,“我失礼在先,况且仍然顺路,还请赏面给我赔罪的机会。” 连城依旧拒绝,“我本就不怪你,哪里来的赔罪——” “不怪他什么?”梁朝肃不知何时伫立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 路边绿化带春樱树叶萧索,光秃秃显得寒冬凛冽,他脸更凛冽,唇边笑意疏淡,不如不笑。 “冯——”他大步走过来,唤冯时恩名字,却像想不起来。 等人自我介绍。 “冯时恩。”冯时恩与他握手,“梁副董久仰。” 冯时恩微信上自我介绍身高一米八七,梁朝肃一米八八,相距一公分的身高差,两人面对面站着,并不显眼。 但梁朝肃身材健壮,穿着正装,肩背挺拔,浑然有势,风度更相距甚大,温和与锋锐,人会喜欢温和,却不自主尊敬锋锐。 “昨晚给你时间冷静,你想清的就是这个?跑来跟人相亲?”梁朝肃目光从她身上,移向冯时恩,“进展如何?她得你喜欢吗?” 冯时恩彬彬有礼,“连城是位心底善良,活泼有趣的女孩子,我与她正在相熟阶段。” 梁朝肃嘴角犹有笑纹,神情却严肃阴寒。 连城也望冯时恩,他也抵抗相亲,此时这话,听起来竟像认可了。 “正在相熟阶段?” 梁朝肃身上的锐气,是商场厮杀出来的。 尤其是他面无表情,眼睛幽森时,更是显得惊心动魄,危机一线。 连城攥紧手,只觉得囚困她的牢笼,越收越紧,在揭露他心中歹念后,她就只能臣服,做他手心一只雀,被他占有,从身到心,忠诚到做梦也只能梦到他。 这个时候相亲,是戳了他的肺管子,触了他的大霉头,但连城也不想解释,她需要一个理由,来掩盖自己出现在城中村的真实目的。 “梁朝肃。”她扯他袖子,“这是父亲的安排。” 梁朝肃眯起眼,他比同龄人早经风浪,不到三十,距巅峰只有一步之遥,他的气势要多沉厚有多沉厚,所有人在他凌厉审视的目光下,都做不到淡然处之。 连城见多了,竟生出几分抗性,对冯时恩歉意颔首,“冯先生,今日让您见笑,我还有事,不多打扰了。” 上次见面更正称呼时恩,现在又变成冯先生。 冯时恩立即领会,这算一种委婉的拒绝,眼中明显闪过遗憾,随即退回到男女之间安全距离,一种不再以相亲目的的距离。 “连城小姐请便。” 有礼,温文,尊重。 连城再度颔首,迈步离开,眼见走出五六米,梁朝肃一动不动。 与冯时恩相对而立,气氛对峙。 两人出奇都是一副平静的面孔,冯时恩平静下是察觉异常,却按捺住的好奇。 梁朝肃的平静是一种寡淡,以他的敏锐精明,不会听不懂她拒绝了相亲,冯时恩也退回到安全距离,所以,他身上那股警告也淡。 一动不动,只会是在等她。 等她低头,等她认错。 有情人间,男人眼泪是兴奋剂,傲娇是撒娇,赌气是可爱,女人低头是哄,认错心甘情愿。 可有仇呢? 面目可憎。 连城走下人行道,拦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梁朝肃看着出租尾灯汇入车流,几个超车,消失在川流不息中。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右手食指皮肉崩裂的疼痛,清晰而剧烈,像骨头生出倒刺,拔不掉,融不了。 冯时恩正准备礼貌告别,看见他手上纱布洇出血迹,不免关心,“梁副董——” 梁朝肃的手机震响,他冷冷瞥一眼,接起。 冯时恩识趣不再出言,街边吵闹,他听不清电话那边到底说了什么。 只隐隐约约非常急切,重复着车祸、大出血,疑似流产…… 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见梁朝肃勃然色变,转身大步仓促上了车,在引擎咆哮声中,风驰电掣而去。 ……………… 与此同时,梁家。 自从连城大学四年外宿的消息,传回来梁家,梁父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一夜。 梁母在一次次叫门不开后,担忧达到顶峰,指挥保安撞开门。 门开的一刹,浓烈令人窒息的烟气,张牙舞爪直扑梁母。 她直奔书桌后,逼至梁父面前,眼圈泛红,是呛的,也是气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集团大危机?还是你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梁父与她恩爱几十年,别说私生子,外面女人长什么样,他从来都是过眼即忘。 但现在梁母能这样说,也说明是真动了火,他不讲实话,过不去。 “朝肃和连城——”他说不出口,换了种说法,“连城大学那四年,一直外宿。” 梁母能做贵妇圈十几年的领头人,绝不蠢笨,甚至在男女私情方面,她的经验要比梁父多的多。 “是谁——”她浑身哆嗦,“是不是连城勾引的朝肃。” “现在只查到这。”梁父连忙揽住她,给她支撑,“你先不要激动,他们俩谁主动,谁被动,很可能跟我们猜测不符,所以你不妨忍住,等一切起底,再无疑问后,再做处置。” “我不忍。”梁夫人眼眶的红蔓延进眼球,血丝激涨,喘着粗气,“给连城打电话,叫这个贱人回来。我要问问她——” 她尖声高昂,不可抑制的哆嗦,“问问她,我养她十八年,锦衣玉食,就养得她升米恩,斗米仇,恩将仇报,勾引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第93章 那四年,他们并非没有好时光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父挥手,门口佣人立即关门。 他搂着梁母,“这件事,你听我的,等到证据……” 室内烟雾缭绕,像一团青灰色的流云,云中窃窃私语。 另一边。 梁朝肃赶到医院,抢救室的红灯惊险刺目。灯下,顾星渊瘫软在椅子上,白衬衣,亚麻西裤上洇透了鲜红的血,脸上手上十几道伤口,有些还有玻璃渣。 梁朝肃走到他面前,他也长久没有反应,哭不出,说不出。 在极度崩溃和极度怨恨间,麻木如同一具抽干灵魂的躯壳。 梁朝肃皱紧眉,环顾四周,竟无医生来处理伤口。 这时,走廊尽头匆匆奔来一个男人,是顾星渊的助理,他手里捏着一长串缴费单子,见梁朝肃如见主心骨。 “梁副董,我们夫人是RH阴性血,医院现存血量不够,已经紧急安排从其他医院调,可是交通拥堵,直升机需要事先跟有关部门申请,您看?” 孕妇大出血是分秒必争的危急时刻,梁朝肃对女人怀孕早有心得,十分清楚现在走正常审批,多一分钟,说不定就是生死之差。 “去找我秘书,一切方便,由他带你。” 助理匆匆又去,顾星渊从浑浑沌沌中回到现实,捂着脸,精神崩塌,“是我,是我冒进,沈家出现,局势一松,我以为稳了……” “打电话叫小柔回来……我还去接她,可我忘了狗急跳墙,顾星宇豁出去,他一败涂地,就要我也一无所有……” 梁朝肃平常看不上他这般不经事的样子,眼下却出乎意料,沉默听他句不成句,调不成调的发泄。 “我做了那么多准备,保镖,住所,产检的医护,我筛了一遍又一遍,我以为给小柔的是万无一失,可万无一失,也怕玉石俱焚,要饭的狠起来不要命,皇帝也能杀……” 梁朝肃身型笔直,岿然不动。 顾星渊突然问他,“你是不是不认同?如果换做是你……”他隐隐有再度崩溃的迹象,“以你的能力,是不是就护住了。” “我没有孩子,可以。”梁朝肃俯视他,面目冷淡却幽邃,像无底的深洞,择人而噬,无懈可击,“如果有孩子,太娇贵,孩子娇贵,母亲更娇贵——” 他没有继续往下讲,但顾星渊已经领会。 梁朝肃雷厉风行,却步步为营,能激进,也能沉住气。什么样的情况,用什么方式。 如果是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让小柔成为众矢之的。 ……………… 连城又是晚上九点后,才回到梁家。 前几日这个时候,梁父梁母已经在卧室,准备休息了。 今天却坐在客厅,并着手中照片册,谈论梁朝肃婚事。 连城立在玄关,只听一句,梁母的目光就穿过镂空屏风,直戳她身上。 连城心下惊跳,强行按捺住,一步步走进客厅,“父亲,母亲。” 梁母脸上像凝聚一层虚假的石蜡,眉梢眼角都是凝固的,一动不动,叫人心底发毛,却如何也看不穿她掩藏在面无表情下的真实情绪。 她身边,梁父笑意就柔和的多,十分自然,视线在连城头发停留片刻,“那发卡怎么不带?不喜欢?” 连城一笑,“喜欢,太贵重了,日常不方便。” 梁父劝她,“你是梁家的千金小姐有什么不方便,带上吧,父亲喜欢心意被人尊重。” 连城不推搪,点头应是。 梁母胸骨急剧起伏一下,盯着连城,目光如炬,梁父揽住她肩膀,轻轻晃一下。 是安抚,是暗示。 梁母吸气还是沉不下心,抖开梁父,“后天朝肃生日,他约了几位千金来家里庆祝。你成年了,又是养女,粘着朝肃惹人非议,你懂我意思?” 连城忧惧全去,忍不住冒出喜悦,“明白的,我明天晚上就去白瑛家住,等生日过了再回来。” 有了梁母发话,她后天消失光明正大,被发现的时间也会合理押后。 等梁朝肃生日过完,腾出手找她,说不定她在邻国,已经登上销声匿迹的飞机,就此消失的一干二净。 连城带着即将远走高飞的兴奋入睡。 这一觉,心中有底,未来可期,她这几个月来,头一次在梁家睡得安稳。 梁朝肃从医院出来,接近凌晨。 中午,顾星渊的孩子没保住,妻子大出血昏迷不醒。下午,京城飞来的专家联合省医院,开会讨论治疗方案,预期并不好。 顾星渊从U出来后,仇恨已经从骨子里疯魔,一个办事激进的疯子,狂性大发,比暴戾的疯子更不计代价,没有理智。 梁朝肃否定他同归于尽,但支持他报复雪恨,两人商谈到半夜。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可以想见的忙碌。 梁朝肃回到梁家,佣人过来报告。 “夫人也得知连城小姐大学一直外宿,反应很大,梁董劝住后,夫人暂时冷静。但后天您生日,夫人禁止她出现,连城小姐答应了,会提前一天晚上住在白瑛小姐家,直到您生日过了再回来。” 梁朝肃静默一秒,走到连城门口,推门,发现反锁了。 佣人替他取来钥匙,“梁董和夫人,睡得晚,这会儿刚睡着。” 梁朝肃拧开门把手。 连城侧卧在床边,她睡觉非常规矩,一个姿势蜷缩到天亮。他在时,枕着他臂弯,小猫一团窝在他怀里,又乖又软,又挑剔,手能搂她,不能乱摸,腿能圈她,不能压她身上。 嫌他硬,嫌他壮,嫌他力气大,野蛮,时间久有病,男人毛发糙一点,她也嫌。 可嫌的娇贵,嫌得骄矜,嫌的他一点生不出气,只想凑上去团团揉揉,勒进骨血,然后被她忍无可忍踹一脚,冷脸骂他烦死了。 他们那四年,并非没有好时光。 只是她记仇的很,那个暑假他是真想放她回梁家,也是真的工作突生变故,他要飞去国外,不带上她浪费这一次天时地利。 她上飞机嘟嘟囔囔,下飞机眉开眼笑。 他勤勤恳恳奔波开会,通宵达旦,废寝忘食。 女秘书带她半个月游遍欧洲,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女秘书交差的照片上,她一心回国,愁眉不展,私底下社交账号一天十条旅游视频,见牙不见眼,天天nice,happy,verygood。 他‘手滑’点赞,三分钟后账户注销了,又记他的仇——盯犯人严防死守。 一松懈就跑,一严厉又恨,软硬都不吃,乌龟没她能忍,刺猬没她棘手。 但,她如此鲜活。 第94章 大女人志在四方,离开不用声张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迷迷糊糊间看见一张脸,眉宇浓重,几分疲态,窗帘的缝隙,渗入零星月光,柔柔落在他肩头。 她一激灵,惊得睡意全无,拢着被子,坐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 梁朝肃没想到她突然醒,见她吓得魂不附体,开了床头壁灯,“梁家哪个房间,我不能进?” 壁灯光芒黯黄,并不刺眼,连城看清他身上西装整齐,心下稍缓,还是裹着被子爬起来,坐远一点。 “很晚了,你有事?” 梁朝肃坐在床边没动,默许她警戒,保持她认为安全的距离,“冯时恩不是善茬,以后不准再见他。” 连城皱眉,清风朗月,光明磊落不是善茬,那谁是善茬? 半夜非请闯入,坐人床头的,才是善茬? 但她也没反驳,再过一天,她就走了。 这辈子确实不会再见,“知道了。” 梁朝肃被口不对心敷衍的次数太多,定定望她两秒,“真的?” 连城不喜欢说谎,更不喜欢做骗子,但在梁朝肃面前,朝不保夕,她每天谎话现编几百句,编到最后,她就是骗子。 对骗子,梁朝肃自然一句都不会信,怀疑又审视。 “真的。” 也许是马上就要走,连城说了两句真话,“我不喜欢相亲,也无意跟他有发展。” 她又不是见了男人就软,一个眼神,春心萌动,说句话,天雷地火,同走一段路,马上深爱不能自拔了。 恋念不已,不见面会死。 梁朝肃眼毒,老辣,她真心诚意,不会没察觉。 却迟迟不语。 连城屏气凝息,感受他目光越来越深邃,搅动着极端的,冲突的隐晦,在朦胧黯淡的光晕中,无限放大,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在她身上。 突然,他伸手过来。 连城往后退,被被子绊住。 梁朝肃抓住她脚踝,拖到近前,“想清楚了吗?” 连城呆滞一秒,想明白他指什么。 可她怎样才算想清楚? 被他驱逐出梁家,养在翡翠公馆,然后看在侍奉到位的份上,赏她一个孩子傍身? 特别是在他邀请名门千金,生日宴相亲的当下。 想清楚当情妇,做外室? 她垂下头,明知道该敷衍过去,稳住他,明天才能你好我好,后天再也不见。 却怎么都张不开口,发不了声。 梁朝肃并没如往常恼怒,他俯身,轻轻抱她坐在怀里,连同薄软的蚕丝被,一起接纳,拥了个满怀。 “你不回答,也可以。”梁朝肃微微就首,近距离注视她。“之前让我给你喘息的机会,我再信你一次。” 连城不可抑止仰起头,观察他表情。 但他这个人深沉至极,表面判断不出他是试探,还是真心,因此连城囫囵点头,不乱说话。 梁朝肃被她小鸡逐米的毛茸茸脑袋逗笑,浑身的压力,不虞,不知不觉松散,“有期限。” 连城点头的动作一滞。 她就知道,梁朝肃哪会轻易高抬贵手。 “月底沈黎川结婚前。” 连城垂脑袋,不吭声。 梁朝肃权当她答应,起身脱衣服。 连城匆忙去阻止,被他一把抱起来,进了洗浴间。 ……………… 第二天,连城醒来时,梁朝肃已经走了。 她松口气。 昨晚她已经没了生理期的理由,在她明显抗拒后,他虽然依旧强压她解决问题。 但是这个强迫,折中了,他们各退一步,没做到最后。 今早更是走的悄无声息,对标之前,梁母堵住他在她房间,哪怕她哀求,他也我行我素的开门暴露。 连城很惊讶,梁朝肃要给她喘息机会,竟是真的。 但,她不需要了。 早餐,连城照旧没在梁家吃。 梁母的态度,已经表明快要图穷匕见了。 连城只期望,这匕首,能拖到明天以后,再现。 她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带上梁父给的粉宝石蝴蝶发卡。 出门时,正巧碰见梁父,他刚晨练完回来,穿着一身象牙白的太极服,红光满面,气度潇洒从容,完全看不出六十岁的模样。 梁家的男人,往上数几代都如此,外表英俊,体型峻拔,骨相美大于皮相,上了年纪也不松弛,天生驻颜有术。 “这么早就去找白瑛?”梁父扫见她头上发卡,笑意浓厚,“连城是个大姑娘了,这些首饰该多带带。” 连城脸上浮着笑,“父亲一片心意,肯定多带。” 梁父又问,“那个男孩,你们聊得怎么样,见过面了吗?” 连城,“昨天见过了。” 梁父眉尾微不可察一挑,没有往下问,转而换了话题,“顾星渊出了车祸,孩子没保住,妻子昏迷不醒,这事罪魁祸首是顾家自己人,处理起来很麻烦,让人头疼。你跟朝肃不睦,这几天别招他霉头。” 连城顿住。 梁父好整以暇打量她,温声解释,“顾星渊婚事大逆不道,顾家早就准备处理,只是朝肃瞄准机会,撑着他罢了,但那女人不同。” 什么不同,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男人有错都在女人身上,好处他们爽,恶果女人担。 连城面上恰到好处,面露一丝不忍,不叫梁父看出破绽。 出了梁家大门,她表情如同垮塌的砖石,滚滚下跌,七零八碎。 梁父不会平白无故告诉她顾星渊妻子的下场,还点出这几天梁朝肃很忙,总觉得有预告,也有警告。 预告她真相大白不远,警告她不要执迷不悟。 连城一时稀奇,梁父好像并不打算有证据后,直接处理掉她,结合他一直追问相亲,竟像暗示她幡然悔悟,然后远嫁离开。 但这只是她凭空猜测,梁父的城府太深,虚虚实实,往往让人觉得看清了,自愿跳进无底洞。 她先去白瑛那儿放好行李,陪白瑛在街边小摊吃早餐,豆浆当酒,两人豪迈干了五六杯,一场离别宴,结账十七块五毛。 连城付的。 白瑛以此做借口,把微信里的钱,全赔给她做路费,又送一张卡,不给连城,是她干女儿的奶粉费。 连城不收不让走。 磨缠到十点多,连城本来要去深恒的,手机上忽然收到弥勒佛拉她进群的消息。 点进去,群名叫【梁爸爸爱我,请狠一点】 连城一窒,她想退群了。 下一秒,群里视频刷屏,她点开。 纸花喷彩,龙飞凤舞,墙上,地上,天花板,一片五彩缤纷的狼藉,中间闪过保洁阿姨,立在楼道口的死亡凝视。 弥勒佛立在群魔乱舞中央,爬上桌子,指挥人开音响,“不要停,接着凑乐,接着舞……” 连城,“……” 弥勒佛以前抱怨,上班如上坟,可赚了钱,连城觉得他比鬼还高兴。 下一秒,出现个更高兴的。 泰多多拽着弥勒佛裤子,爬上桌,“签合同奖金二十万,感谢梁氏,我的爹,感谢小柏总,我的妈。我房子首付齐了,老娘在南省有家了……” “我彩礼攒够了——” “我妈乡下房子能盖了——” “我能去治病了,我有孩子了——” “……” 这句,大可不必喊出来。 她刷到最后,弥勒佛@她,“连城,你的奖金也发了,有时间,您老屈尊来把这破班上一上。” 连城没回。 白瑛系好安全带,“深恒还去吗?” 连城摇头,都感谢梁爸爸了,看来梁朝肃那次惊扰,他们没放在心上。 她看着窗外绿化带春樱,飞速被抛在后面,忽然笑,“大女人志在四方,离别不用声张,你明天睡好觉,不用送我。” 第95章 踏上自由之路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最后这一晚,连城睡得不安稳。 时不时就迷迷糊糊突然醒来,看窗外霓虹彩色迷离,到空寂幽冷,一座城安眠,已经后半夜了。 她轻手轻脚摸到床头,手机显示凌晨两点。 还有一条未读微信。 连城点开,是梁朝肃。 凌晨十二点过一分,“我送你个礼物。” 简简单单六个字,连城做四年阅读理解,这会儿不想再高考似的,绞尽脑汁去分析。 已读不回,关机再睡。 五点多,她坚决谢绝白瑛相送,打车来到汽车站。 老鬼买好了票,坐在站门口小吃摊上,吃早餐。 连城靠近才发现,竟还有她的一份。 “沈总嘱咐,你吃不下油腻有腥味的东西。”老鬼一样一样清点,“烧麦,香菇糯米馅的。包子,白菜粉条馅。豆浆,牛奶,玉米粥,你捡喜欢的吃。” 连城坐下,“他还告诉你什么?” 老鬼这次没有不耐烦,“说你身子弱,晕车可能会吐,长途交通疲累会嗜睡,避免过度颠簸。说实在,我老婆怀孕都没你这么娇贵,要不是沈总对我有恩,你这种单子,我真不想接。” 连城戳着碗里玉米粥,百感交集。 沈黎川细致温柔,做事没有大男子主义,以女性意愿为先,只会默默铺好路,尊重又体贴。 “那边——”老鬼忽然示意她左侧身后,“那个长头发,白大衣的女的,是不是认识你?” 连城扭头。 刘兰看清她正脸,拉着行李箱激动挤开人潮,大步快跑过来。 “梁连城。”她伸手扯住连城胳膊,禁锢性的大力,仿佛怕她跑了,眼睛打量老鬼,见他其貌不扬四十出头,目光却凶狠,以为是梁家配给连城的保镖。 “我有话,要跟你一个人讲。”刘兰指着人少的站口,“我们去那边。” 连城皱紧眉,“我跟你无话可说。” 刘兰咬牙切齿,“你们仗着有钱有势,打压我在南省待不下去,只能回老家。可梁连城,你那点脏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有证据,你敢让梁家看吗?” 连城从未向刘兰出过手,更何况是让人在南省待不下去。思来想去,得知谣言影响,并有可能会出手的,只有梁朝肃。 在目睹血迹,确认她没有怀孕后,给刘兰这个传谣言,害他虚惊一场的人,一些教训,完全符合梁朝肃睚眦必报的性格。 “你的谣言——” “不是谣言。”刘兰眼睛充红,“我有切实的证据,若不然,我现在不会拦你。” 连城眉头更紧,除了谣言,她想不出刘兰还能握有什么实证,但刘兰反应底气十足…… 她看老鬼,老鬼背身,听不见,看不见,您请自便。 连城跟着刘兰,来到汽车站旁边小道。刘兰拿出手机,调出几段视频。 “你跟梁朝肃上床了,对吗?他经常送你上班,在公司两三百米的小巷口,我花钱查了对面便利店的监控,有一次他下车亲了你,还有他的大衣,最近一次,他那种矜贵有钱的人,会出现在和记买板栗糕,是给你的吧?” 连城一段段查看视频,不搭腔。 刘兰看着她的手,“你不会想把我手机砸了吧?那我劝你省省,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备份很多份。怎么样,你觉得这证据送到梁家——” 连城不耐她拉长的腔调,“你想要什么?” “聪明。”刘兰拊掌,“那我就直说了,一亿买断视频,我回老家养老,你继续乱伦。” 连城点头,“可以,但是我手头能调动的现金不够,需要时间。” 她今天离开南省,晚上出海,明天入境邻国,后天晚上落地格陵兰,拖过这三天,刘兰就算在梁家公开,搅得天翻地覆,梁母恨得要将她剥皮拆骨,也八竿子打不着她。 刘兰,“我在网上查过了,一亿现金流确实少有,但你们这些从小荣华富贵的二代,珠宝首饰不会缺吧,给我这个也行。” 连城仿佛没脾气,“今天梁朝肃生日,你应该不想在他生日正高兴的时候,给他添堵,明天也暂缓,后天吧。” 梁朝肃一面未露,抬抬手就被打压她出南省,刘兰敢捏软柿子连城,却不改惹怒梁朝肃,勉强答应。 连城目送她拉着行李箱,坐上一辆出租。 老鬼一句没多问。 七点大巴发车。 快出省城时,梁朝肃又发来一条微信。 “怎么不回?” 在未出海前,连城还要稳住梁朝肃,梁家,尽量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她回,“生日快乐。” 梁家。 梁朝肃斜靠三楼栏杆,俯视楼下客厅,梁母喜气洋洋和几位千金交谈,梁文菲眼含挑剔,时不时提一两句,问题尖锐。 手机震动,连城竟然信息秒回,他闷笑一声,“现在才说,你敷衍我。” 连城发来一段视频,“办公室热血沸腾,刚提二十万奖金,忙忘了。” 梁朝肃点开,办公室,上班时间,狂放乱舞,个个踩中他雷区。 去年梁氏承接几十亿国家级项目,除了银行短信通知奖金到账的那刻,掌声轰鸣,员工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处理好手头紧要工作,才包机去马尔代夫七天游。 他皱眉看到最后,“怎么没有你?” 连城又秒回,“他们太闹了,我是摄影师。” 梁朝肃笑出声,连城不喜静,但喜欢别人热闹,她静静围观,时不时说两句俏皮话,给气氛添柴加火。 楼下,梁文菲喊他,“哥哥,快下来啊。” 梁朝肃一扫,面色无波无澜,低头回连城,“晚上我接你。” 连城这次回得慢,‘正在输入……’在名字下方时隐时现。 一分钟后,“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明天给你。” “为什么是明天?” “就明天。” 连城收起手机不回了,梁朝肃测谎机一样,时刻警惕她,说得多,漏洞就大,这会儿扣到一个字眼,她离开的难度成倍往上翻。 还不如不回,让他自己猜,就比如上次问为什么买碘伏,她不说,反倒进退得宜,过了关。 第96章 梁父定位连城的位置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另一边,梁家二楼书房。 周秘书站在书桌前,翻开文件,“没有进展,或者说推进不了,本来连城小姐在哪里租房,我们已经查出大概,但昨天突然插进一只手,严防死守,现在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梁父面孔隐在暗潮里,“是朝肃?” 周秘书躬身,“有猜测,无实证。” “那就是了。” 梁父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点着桌面。 他之前就怀疑,连城既然能对朝肃,不自然流露痛恨的眼神,又怎么会跟朝肃四年来有特殊关系。 再有,他看人从未错过,连城乐观耿直,孝顺坦率。 这种性格底色,不会因为一个沈黎川就报复养育她的家人。那她恨的原因,就很值得琢磨。 而这种最不好的琢磨,此刻终于确定。梁父商界鏖战四十年,也有几分受不住。 最看重的儿子,最骄傲的儿子,梁朝肃从不行差就错,他老练狠辣,办事谨慎,滴水不露。 在名利场翻云覆雨的老狐狸们,都对他束手无策,那些废物二代的荒唐浪荡,更跟他扯不上关系。 可他偏偏逾越雷池,做了世家最忌讳的事,冒了天下大不为。 梁父脸上的晦暗,像铺就一层厚厚的灰。 “叫人撤回来吧。” 周秘书应下,还有几分迟虑,“也不一定是大公子,之前您尚未开始查,大公子就已经知道,要拦早拦了,这会儿拦,未免亡羊补牢,又惊动您,不是他的风格。” “你还没察觉吗?”梁父声音没有温度,“这几天,你们进展顺利,全是他在操纵,一步步,他想让你们查到什么,你们就查到什么,若我没有猜错,你们会一帆风顺,查到月底,把证据交到我面前。” 周秘书僵住。 梁父靠在椅背,“但他昨天改主意了。” 有些话,不能跟秘书太详细,梁父摆手,让他退下。 ……………… 中午十一点,下了大巴车,老鬼带连城乘三轮,突突一个小时,到达海边一个小渔村。 进村的水泥路紧靠海岸线,连城看见月弯似的弧形海岸线尽头,是一个简陋的码头,距离有点远,大部分被苍翠山头遮挡,模模糊糊,只有延伸出去的轮廓。 她一上午安安静静,晕吐却能忍,再难受不抱怨一句,老鬼对她有了点好感,促狭道:“我们傍晚六点就从那出海,你是渔船新聘请的厨娘,擅长做多国好菜,还会酿酒,船长破格录取。” 连城眺望码头,给自己加人设,“会酿酒,不会喝酒,脾气不好,骂人超凶。” 老鬼一顿,本以为她会不适,名门贵女养出来的娇气,可不止身体上。 “我有点明白沈总为什么要帮你了,你这性格,在豪门不常见。” 连城瞥他一眼,“我骂人难听,在豪门也不常见。” 车在村口一块老山石停下,石头红字刻着渔村名字,刘哥庄。 老鬼扶她下车,“你不想我提沈总,这句是不是点我,下次我再开口,你就要骂我了。” 连城环顾四周,“小孩子无话不谈,成年人心照不宣。” 小渔村离码头很近,泊岸口不多,只有五六个,海浪里飘飘摇摇有艘渔船。 那应该就是晚上出海的渔船。 老鬼咂摸她话,引着她进村,“我懂你意思了,再问我就是小孩,不问才是成年人,那我问一半,我是未成年18岁。” 两人进了一所独院院子,主屋小平房,右侧用铁皮搭了厨房。 连城一直沉默,等进了屋,才递给他一个盒子“你有老婆对吗?这个粉宝石发卡收吗?或者有别人收吗?” 老鬼打开,合上。 “国内不行。你是躲仇家,大笔资金流动,就是留线索引人来抓你,现金更不行,你带百万上路就是肥羊,不安全。” 连城收回盒子,“那就是国外可以。” 老鬼刺她,“心照不宣。” 连城梗住,他真的四十岁? 幼稚。 口袋里手机震动,连城等老鬼出去,拿出一看。 是梁朝肃。 “我给你喘息机会,不包括容忍你拒绝见我。” ……………… 梁朝肃发完信息,收起手机,绕过红木屏风,进了宴会厅。 梁家有专门宴请用的中西式宴会厅,今日名义是家宴,邀请的客人只有几位千金,摆在中式宴会厅。 与平日就餐的餐厅长桌不同,宴会厅是乌金木大圆桌,圆桌正上方是璀璨的中式吊灯,灯火复古明亮,映衬圆桌中间红玫瑰插花,热情如火,暧昧丛生。 梁朝肃目光在室内梭巡一圈,脚步微不可察一顿。 梁母安排的座位非常有意思,梁父居主位,梁母在他右手边,左手是沈父,沈父下来沈黎川和梁文菲。 梁母下来是几位千金,桌子空余位置很足,却只有千金们中间摆了一把空椅。 梁母笑意殷切,“今日你是寿星,就坐娇客中间。” 梁朝肃神色淡淡坐下。他穿了一件半高领的黑色羊绒毛衣,外搭灰蓝色休闲西装,没系扣子,闲适松散,显得没那么严肃威慑。 坐下后,西装自然敞着怀,胸膛腰腹肌肉健硕,却并不夸张,一股令人血脉贲张的野劲儿,面容却沉稳,不见波澜,隐隐透着一股冷淡的疏离。 特别是他一字不答梁母的问题,更显得冷漠,难以企及。 两旁几位千金偷偷望他几秒,面红耳赤,却无一人敢主动与他搭话。 席间掉针可闻的寂静,渐渐凝固成压抑。 梁母的笑容消退于无,腔调警告,“朝肃,青黛是你高中同学,依依跟你青梅竹马,还有之桃,她现在是姜氏总经理,跟你还有生意往来,梁家不是无礼之家,别人好心来为你庆祝生日,你想让母亲颜面扫地吗?” “单纯庆祝我生日,母亲邀请了,我自然照顾周到。”梁朝肃眼睛黑沉,“但要是有其他目的,我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遮羞布被掀开,梁母心中早积着火,索性不演了,“你三十了,这个年纪成家立业,是你应有之义。” 梁朝肃,“二十九,三十是明年,明年成家立业。” 梁母一哽,梁父怕她气着,正待帮腔。 入门处的屏风绕出一个身影,溜着墙根急匆匆走到梁父身后,附耳小声,“梁董,连城小姐发卡里的定位显示出了省,现在位置在一个海边渔村。” 第97章 梁朝肃问她在哪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父惊诧看周秘书。 周秘书肯定点头。 隔着沈父一个座位的沈黎川,听不真切,沉默垂下眼睑。 桌上,梁母脸色极其僵硬,“实岁二十九,虚岁三十,我有说错吗?” “母亲自然没错。”梁朝肃笑纹浮现在皮肉上,却笑意全无,“但虚就是虚,您只有一个出生二十九年的儿子。出生三十年的,父亲认吗?” 混不吝下,藏不住寒森森的不满。 他两边的千金如坐针毡,尴尬又不安。 之前被邀请时,梁母就挑明,梁朝肃不知情,却没想到反应如此大。 梁父沉下脸,曲指扣桌子,“朝肃,你过头了。对长辈,有些玩笑是亲密,有些玩笑是侮蔑。向你母亲道歉。” 梁朝肃起身,向梁母举杯,“是我唐突。” 语气疏离,动作客套,他一饮而尽,仿佛在梁母心中倒进一缸醋,酸得蜇人,酸得她心肺绞成麻花。 从她怀疑连城跟他有猫腻起,母亲间平淡却浓厚的感情,滋生出一线裂痕。 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短短两个月,不受控的,疯狂拉开割裂,直到成了天堑。 她鼻腔也酸涩,“朝肃,你相亲——” 梁朝肃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沉闷的震响,阻断了梁母的话。 “不好意思母亲,我最近特别不喜欢相亲这个词。”他环视全场,面容阴恻,气场也危险,“我不会相亲,只会扩张,谁对我有意思,我对谁有意向。” 千金们几乎窒息了。 梁朝肃在南省是独一份,首当其冲的联姻首选。老一辈们看他能力强横,无出其右,千金们看的另一方面。 他样貌气质矜贵禁忌,有一种特殊的性张力。 去年梁氏年会,几个千金陪同父辈都出席了,梁朝肃穿着深空灰的西装,走在梁父左侧,错后一步,却比梁父更威仪堂堂,又兼之年轻,眉目间暗藏锐气。 上台后,就立在那里,灯光一下一下,红与蓝交替,从他面庞流转而过。主持人一项一项介绍梁氏一年的发展,三句里三句提到他,台下掌声雷鸣经久不灭。 而他在万众瞩目中,纸迷金醉里,面带微笑,无波无澜,像一尊在上俯视的神像,近在咫尺,只待人去走近他,把他的禁欲自律,统统攀折下。 让他堕落,眼睛看你,心里是你。 可往往在攀折之前,相当难以靠近,特别在他抵触的情况下,会被当做敌人。 就如同此刻。 梁母神色一寸寸变白,又一寸寸激火,“你放肆——” 梁朝肃望向梁父,“父亲,养出一匹狼,就别期望狼温顺,任由摆布。我的婚事,不接受联姻,相亲,更不接受安排。您和母亲两情相悦,我亦如此。” 沈黎川蓦地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隔着一张宽大的圆桌,彼此却仿佛都望进对方眼底,看到同一个人的身影。 两秒后,沈黎川垂眸。 梁朝肃拉开凳子,大步出了宴会厅。 而他走后,沈黎川嘴角勾起一抹笑,隐约轻松安然了。 ……………… 连城傍晚吃过饭,老鬼招呼她去海边看日落。 冬季海边风寒冷冽,连城回屋,准备多添一件衣服,行李箱刚开,收到梁朝肃信息。 “在哪?” 连城心口一沉,她不能准确给地点,不管是公司,还是白瑛家,如果梁朝肃这会儿就要去找,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暴露。 但也不能不回,或者敷衍太明显,梁朝肃会察觉。 第98章 除非杀了她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她定了定心,“我在外面准备礼物。” 这样太笼统,看起来还是像敷衍,只有具体到细节,详实的空城计,才能蒙的住人。 连城煞有介事,“二十万以内,你喜欢什么?领带,衬衣我以前都送过了,腕表这个价位不衬你,钱包?现在手机支付,你应该用不上。” 梁朝肃看着手机明显顿住,僵怔的姿态,竟有几分措手不及的模样。 顾星渊抬手制止秘书汇报,又观察几息,忍不住问,“出了什么大事?沈家不帮忙了?还是银行资金不批?” 梁朝肃没有回答他,起身走出会议室,发视频给连城。 连城秒拒。 梁朝肃发信息,“怎么不接?我看看你。” 连城手心冒汗,只有文字,听不见语气,她无从分辨,梁朝肃是不是起了疑心,而且这个可能性很大。 因为梁朝肃不喜欢视频电话这种方式。 以前连城有事打视频,他从来拒接,只接受她面对面请求。 他助理萧达说,视频不正式,连城意会,这是嫌她求人不够尊重。 “我在等你回答,你喜欢什么。” 她脊背绷直,一眨不眨盯紧屏幕。 “戒指。” 连城松口气,话题能被带着走,说明疑心不大。 她还能救。 “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信息发过去,等了五分钟,梁朝肃没有回复。 连城肩膀松懈下来。 很好。 又成功拖延了时间。 …………………… 与此同时。 梁朝肃接到梁父电话,“回来一趟,我有事找你商量。” 他拒绝,“明天,今晚我也有事。” 梁父,“顾星渊的叔叔来南省了,轻重缓急,你自己斟酌。” 电话挂断。 周秘书犹有忧色,“大公子虽然公私分明,但今天是他生日,他会回来吗?” “会不会——”梁父老神在在,“你等会就知道了。” 周秘书手中平板响起一声通知,他皱眉划拉几下,惊声道:“梁董,连城小姐出海了,她竟是真的要走。” 梁父伸手要平板,周秘书绕过书桌,躬身为他展示定位图,“要阻拦吗?” “不。”梁父撇开平板,“帮她瞒下渔船出海的海关信息。” 周秘书更惊讶了,“您要放她走?” 梁父笑的意味深长,“为什么不呢?” 一段私情,隐秘又刺激。男人主动,女人被迫,关键点从来不在被动者身上,他雷霆行动处理连城,只会让朝肃感情更坚固深厚。 毕竟男人本性就喜欢做救世主,特别是心爱女人的救世主。 所以从有怀疑开始,他就没打算走梁母那种先安抚,再送走,最后毁掉的强势路线。 这种路线只对仰赖家族,受制家族的窝囊废有用,对朝肃得怀柔。 周秘书跟梁父二十年的老人了,梁父所思所想,他能体察大半。 “那我们之前针对连城小姐的布置,岂不是白费了。” “白费就白费,周大志,我再点你一次。她若是一直待在梁家,跟顾星渊那个菟丝花女人一样,只会被动承受,听从安排,那她的下场也跟那个女人没区别。 梁父声音幽冷,带着一种冷血的寒意。“我不会放过他,念慈更不会。但她坚韧,顽强自救了,这情况就不一样。” “对不会屈服的犟种,做事不能做绝,除非你杀了她,弄脏自己的手,否则就等于逼出一个仇人,还是知道你不能外传绝密的仇人。” 周秘书领教。 楼下传来佣人的声音,“您回来了。” “嗯。”梁朝肃声线冷淡,“不用准备,我待会还要走。” 梁父示意周秘书,“照会顾家的人,半个小时之内务必赶到,把事闹大,今晚拖住他。” 第99章 梁朝肃发现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翌日上午,九点。 连城在邻国加里加尔上岸入境,到这一步,依旧在用她证件。 出入境信息记录在案,抵不住人查。 而梁朝肃昨晚出奇平静,连城此时回想,那点小伎俩根本拖不住他。 只能是别的要紧事,比如梁父提到的顾星渊妻子流产。 不过,这只是她根据了解的信息,有限推测,也有可能是别的事。 梁朝肃属于严谨不懈的工作狂,梁氏事务多杂,随便冒出一件,都能叫他在找她的路上掉头。 可连城心中不安稳,总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老鬼办理好证件,挤开人群,隔老远看见连城又换了衣服。 国内深冬料峭,他们出海时,羽绒服大衣外穿内裹,接近邻国却是越来越热。 老鬼之前还怕大小姐狼狈出逃,准备不充分,衣服带的不合时宜,但这一路,温度上升,连城剥洋葱般脱衣服,总有得体适宜的一件。 是他狗眼看人低了。 “假身份办好了,登机没问题,但到了北欧,还是建议你买个当地的身份,安稳些。” 连城点头,身份自然还是要多转换两次,眼下麻烦,是买将来平安。 老鬼顿一下,“国内的老证件,要留着当纪念吗?” 连城,“处理掉吧,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老鬼嘿嘿笑,“看来你在国内过得非常不好。” 连城不意跟他谈论这些,又拿出发卡,“现在能卖吗?” 老鬼拿手机看了眼,“能,两个选项,一,卖发卡,搭乘晚上十点的飞机,二,现在去机场,半个小时后就有飞往格陵兰的航班。” 连城皱眉。 不等她考虑,手机收到梁朝肃的微信,“你在公司?我现在过去接你。” 她入境后买了国际漫游流量,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察觉国内动向,拖延两天,已经是梁朝肃能容忍的极限。 连城果断拔掉电话卡,关机,“我选二。” ……………… 梁朝肃又等两分钟,连城没有回复。 他眯起眼。 面目乌云汇聚,几分惊,几分怒,交织在一起,强悍的阴鸷气。 这两天她异乎寻常的和顺,信息秒回,有问必答,每年生日,礼物她会准备,却不算上心。 衬衣的尺码问助理,领带的款式问秘书,时兴什么买什么,价格也小气。 四年加起来不到两万,哪里会舍得二十万全给他。 除非…… 梁朝肃猝然出声,吩咐张安,“叫萧达派人去白瑛住处、深恒公司查。现在立即掉头,我要回梁家。” 张安瞥后视镜,见他脸色铁青,重复拨出电话。 车内寂静到张安能听见自己心跳,自然也听到电话中风雨欲来的“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声。 联想到连城一言不合就偷溜的累累前科,张安肺管子呛血一般,骨震皮骇地窒息。 他不敢再多看,立即将吩咐传达,马不停蹄变道掉头。 一月初,南省的深冬也显出料峭的萧瑟,车道两旁春樱,枝桠稀落,多余的枝条被剪掉,只剩灰褐色的主干,裹着麻黄色树衣。 沉重又深刻,寂寥又无言。 惊掠过后座男人的眼,狂风肆掠后,化作一片盛大的荒芜。 车刚驶入梁家车库,梁朝肃不等张安停稳,推门下车。 他人高腿长,箭步如飞,顷刻穿过客厅,上了二楼。 梁父与梁母坐在露台煮茶,一勺玫瑰露,五钱陈皮,梁母保持身材,又加一小把薏米去水肿。 真正的茶艺,滚水汤壶,滚球洗杯,落茶高冲,酒茶入杯。材料越是简易,滋味越是悠长清苦,梁母这乱七八糟一配对,茶叶淼香,全掩盖了。 梁朝肃脚步声接近,梁母仿佛还生他的气,冷着脸起身,越过他扬长而去。 梁朝肃回头目送梁母一步步远去,再看梁父姿态悠闲,舀了一勺山泉水冲壶,重新煮白茶。 他喉咙挤出一丝冷笑,“父亲母亲配合默契,这两日一环套一环,精彩纷呈,拖延至今,想来连城已经被送走了。” 梁父动作慢悠悠,却不绕弯子,“你以为连城的性格,我能强迫将她送到哪去?” 茶壶渐渐溢出清渺的白雾,阻隔在两人中间,梁父虚怀若谷,梁朝肃锋芒逼人。 “她和你,我不查,心里也大概清楚了,你更清楚。”梁父慢条斯理涮洗茶具,“留不住的人,你放她走,免生怨恨。” “是免生怨恨,还是免父亲脏了手?”梁朝肃声冷,眼神戾气,迸射出的凉意,前所未有的凌锐刺人。 “以您的手段,在怀疑初升的那一刻,就应该有结束了。可您顾忌我,怕逼得我反抗,家族内讧,如同顾家一般招致外贼,还怕这四年梁氏扩展太凶,树敌无数,被人趁机围攻,更怕我怒上心头生出怨恨,干脆逼您退位。” 他突然又笑两声,熔浆一般烧穿心肺,却含讥嘲的冷笑,“您怕这么多,还敢动手,是依仗什么?” 梁父浑身的从容飘然,消失无踪了,白雾里隐现一张诡异的面容,“我是你父亲,顾星渊斗他叔叔,结果就摆在医院。” 他稍微探身,“所以,我顾忌重重又如何,拼力一把,最差我直接退休,梁氏四年成绩化为虚有,可你……朝肃,你敢赌吗?” 梁朝肃面孔一层又一层翻涌起漆黑森冷的暗潮,将要掀起狂涛骇浪,又蓦地归于无波平静,面孔之下搅漩成一个无底海洞,深不可测,窥探不得。 梁父看不懂。 梁朝肃逼前一步,俯身让他看,“父亲,您真敢赌,之前就不会瞻前顾后,装聋作哑。现在又为什么敢了?” “还是连城对吗?你坚信我这次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她,而后时间会抹平我的不甘愤怒。” 他眼睛仿佛巧夺天工的利刃,破开人的心防,一丝一缕细察四肢百骸,“您掌握着她的行踪。” 梁父猛地怔住,呆坐在那。 梁朝肃却并没有乘胜追问,拿起梁父沏好的茶,一饮而尽,“好茶。” 他将茶杯放在梁父手中,大步离开。 …………………… 梁朝肃到翡翠公馆时,萧达资料已经整理好。 “连城小姐近两日,除了与冯时恩老城区相——”男人一个眼神射过来,萧达及时改口,“见面,大部分时间待在白瑛住处,去过深恒,却只到楼下,并未上去,深恒二十万的奖金,并没有领取。” 梁朝肃眼波愈发深浓,面容说不上多恼怒,却有强烈无形的危险,像火山喷发前,最后那平静一秒。 萧达站在火山口,脚后跟止不住一阵阵往头顶窜凉气。 第100章 梁父得知连城怀孕,派人去抓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萧达深吸口气,“昨日早晨五点钟打车,去了市郊的汽车站,与她同行的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监控角度问题,没有拍清那个男人的正脸。” “不过,监控里还有另一个人与连城小姐产生交集,是之前造谣连城小姐的刘兰。” 他瞥男人脸色,“她握有您送连城小姐上班亲密的视频,还有衣服,您买糕点作为辅证,要挟连城小姐给她一亿封口费。连城小姐用您生日作为理由,推脱了三日。” 梁朝肃呼吸一敛,抚摸玉扣的手缓缓捏紧,良久,呵呵低笑出声,“她与我父亲倒是默契,都觉得这次肯定不会再回来。” 这四年,地下游击般,从不肯他们关系暴露,有一丝的风险,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找补遮掩。 梁家餐桌上,得知他不阻拦人去查北方四年,手背上青筋缕缕的青筋,筷子几乎捏断,不肯抬头看他,浑身却恨意昭彰。 他又心软了,愿意暂缓计划,明年春来不行,可以秋冬。 再次退让的结果,如同那四年十几次,别无二致。 她要的哪里是缓和喘息的机会,她要的是用他真心退让,再次铺就离开他的路。 全部奖金给他礼物? 可真是个天大的礼物。 “梁先生?”萧达躬着身,又唤一遍,“是否派人手去找连城小姐?” 梁朝肃抬眸,瞳仁黑瘆瘆的望不到边际,沉翳,压抑,又窒息。 “先查她最近接触的人,再查之前她在深恒探问过的小城市。” 萧达又等三秒,男人已经垂眸,示意他退下。 萧达惊怔住。 梁朝肃人狠,冷漠,做事却严密,对连城小姐事上,更是吩咐的深入细致。 对比上次的条理严明,这次显得过于粗泛。 态度也比上一次平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实在古怪。 他一肚子匪夷所思,不敢多嘴问,将要退出门时。 男人又吩咐,“放了刘兰。” 更叫人摸不着头脑,萧达跟他这么多年,十分笃定,这个‘放’,不仅是指不再追查,更指扯掉之前的封杀。 找得没有之前周密,人更放得贸然轻易。 难道,他终于冷了连城小姐,冷了这段关系的热度? 萧达关上门。 ……………… 从加里加尔飞到格陵兰,全程十一个小时。 当地与国内时差,慢七个小时,连城到的时候,国内应该深夜了,这里正值下午。 但格陵兰地处北极圈,每到冬季会有长达几个月的极夜,天色朦胧,不见太阳 接连奔波两天,精神时刻紧绷,飞机上老鬼劝她休息,连城根本睡不着。 这会儿,踏下舷梯,双脚踩在停机坪平整的水泥地面。 格陵兰冷冰冰的天色,是一种掺着冷灰色的幽沉,天空黯蓝与草坪的绿纠缠,填满她的眼睛,如此辽阔,如此苍茫。 连城手脚发软,周围无处不在,漂浮着异国他乡的空气,毫无避讳地填充她,也粉碎她。 背离祖国山河,却去掉心头枷锁,无以言喻的滋味,她分不清,轻松怅惘混在一起,淹没她想蹲下来,抱头嚎哭一场。 老鬼惬意伸个懒腰,回头望她,手忙脚乱掏纸巾,“女人啊,情感充沛。” 连城没接纸巾,抬手一摸,才迟钝感受到脸上、指尖有凉意,划过下颌,滴落在衣领上。 她胡乱抹把脸,张口想说,“下一步去呢?” 却陡然失了控,如同一架全速负荷运转的机器,在任务完成时,零件七零八落的崩散。 她手脚卸了力,筋脉生出困麻,血液在四肢百骸里高歌嘹亮,耳边是澎湃的心潮,一下下冲刷神经,越欢畅,越疲累。 眼前恍惚看见绚丽的极光,在天幕变化飘摇,远处有女童银铃般的欢笑,好像她梦中的女儿,不待她看清,一切归于漆黑寂静。 再醒来,来不及看清身处环境,摇摇晃晃的颠簸,震荡的胃里翻江倒海,不自主翻身“哇”一声吐出来。 老鬼哎呀呀,一手抽纸抹她嘴,一手擦车垫上的污渍,连城已经没食欲很久了,每顿饭为了孩子营养,勉强硬塞,也塞不了多少。 此时呕吐出的,全是清水,味道一点点酸,不到难闻的范畴,老鬼估摸一下,“接下来,你千万忍住,这边租车不贵,赔偿要命,等你那发卡换钱了,我在给你租一辆劳斯莱斯,让你使劲吐。” 连城抓住要紧字眼,“什么时候去还钱?” 她总有不祥的预感,也可能是太怕梁父的城府,就算老鬼看过,没有额外的东西,但还是越早出手越好。 “本来是要送你去黑诊所,我们身份都是临时的,北欧这边上档次的医院都不能去。不过既然你醒了,去诊所,还是直接卖发卡,你自己选。” “卖发卡,开快一点。” ……………… 五个小时前的国内。 梁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声称发现了梁家不成被外人察觉分毫的惊天大秘。 管家引领这位女客上楼,梁父从来不在书房接待生客,一般都是在楼下的几间会客室。 眼下突然破例,管家忍不住在不冒犯的情况下,隐晦打量她。 身量不高,跟连城小姐差不多,眼神却没有连城小姐清正,贪婪,邪欲,狠毒,充满令人不适的戾气。 跟梁文菲刚回来时差不多。 管家收回余光。 到了二楼梁父书房,刘兰收束视线,乖巧立在书桌后。 “证据呢?” 刘兰殷切捧出手机,屏幕解开就是视频。 梁父一段段潦草划过,眉眼温润,一派从容,看起来完全不放在心上,“我有一个问题,非常好奇,因为我实在想不通,你可以帮我解答吗?” “当然,当然。” 他平易近人,甚至称得上和蔼可亲,气度却高谈雅步,自有一番威仪,刘兰手都在抖,拘谨的很,“您随便问。” “我的儿子,行事百般严密,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是我也发现不了,你又是从哪里察觉不对的呢?” 刘兰背后搓手,她完全是以己度人,造谣生事,后来怕被报复,才挖空心思搞连城。 “我——”刘兰咬牙。 连城在公司排挤她,又打压她滚出南城,现在更是框她,引的梁朝肃又查她。 这次要是搞不死她,后续她又鼓动梁朝肃出手。 “我碰到她在环城路黑诊所产检,那诊所,您儿子后面也派人去过,我有照片。”她试探拿起桌上手机,划拉两下,推到梁父面前。 “我就住附近,之前她进诊所产检那次,我没拍到。一星期前,我又碰到了这个人,瞧着眼熟,就拍下了。” 梁父扫一眼,唇边弧度加深,“刘小姐,我喜欢听实话,这个人你不会瞧着眼熟,是专门在网上了解过梁氏年会吧,去年,只有去年他在公开场合陪同朝肃出席过。” 刘兰像被掐中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梁父无意跟蠢人断来龙去脉,拉开抽屉,撕下一张支票,“刘小姐,一千万,会有专人跟你彻底删除这些视频照片,有些备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那些人都是网络高手,他们会处理。” 刘兰被送出梁家。 周秘书急匆匆被唤过来。“梁董,您找我?” “我要连城一管血,就地检验,如果怀孕,即刻带回。” 门外一个身影轻手轻脚离开,走到二楼露台,“大公子,如您所料,梁董动了……” 第101章 被人追上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老鬼不喜欢格陵兰暗无天日的空旷,放眼望去,四野冰川冻雪,镇中心的街道也空无一人,十分寂寥冷清。 他们开车穿过整个小镇,连城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一个书包,里面有二十万欧元。 按当下汇率,两百万人民币,约等于二十五万七千欧元。 但他们身份不实,走的地下渠道,扣除汇率和抽成,能保留二十万,已经是看在老鬼多年朋友的份上。 连城盘算拿钱落户,北欧五国,老鬼推荐冰岛,她来的季节,正适合观赏北极光,最重要是冰岛人均社恐,落户价格也低,只要她能宅的下去,根本不惧再被发现。 “想什么呢?”老鬼从后视镜瞥她,“待会乘船去冰岛,落地先找人办户籍,我有门路,隔天就能好,然后立马办银行卡,存钱,买房子,家具,水电我帮你查一遍,没事我就该回国了。” 脱离牢笼的路,走到这儿,基本结束。 连城安全了,心下松散,眼睛里在笑,“看不出来,师傅你还会修水电,多才多样艺术家。” 老鬼一愣,“你这语气——当我是出租车司机?不对不对,多才多艺在夸我,加上艺术家,又像讽刺。” 连城摇头,“不是讽刺,是感谢,夸你大侠,把年纪带进去了不好,夸你懂得多,太粗浅,夸得不够,艺术家带上别的职业,有登峰造极的意思。” “在我心里,你不是蛇头,因为真正被国家通缉的罪犯,你不帮。你帮的是我们这种,被私仇逼到无路可走的人。老鬼,你是摆渡人。” “……”老鬼,“你也不是娇气千金小姐,你跟沈总——非常像。” 连城不意他又提沈黎川,“你好像很崇敬他?” 老鬼颔首,有抬眼从后视镜瞥她,却当即色变。 连城心里一咯噔,没问怎么了之类的话,直接转头透过后车窗玻璃,往后看。 两百米不到的距离,两辆黑色路虎,如同钢牙铁齿的黑豹,并排向他们飞掠。 眨眼间又进百米,来者不善的意味,比车前牌照还分明。 “抓稳,安全带系紧。”老鬼变换档速,在两辆车分开,欲行夹击之时,猛打方向盘,车辆犹如横冲直撞的野牛,一瞬冲下路去,直直窜进雪原。 由于气候寒冷,格陵兰缺少树木森林,灌木丛、地衣和草地居多。 后面两辆车应该不是本地人,地形不如老鬼熟悉,连城一直帮老鬼报方位,从左侧五十米,拉长至左斜面三百米,又绕过两丛灌木。 后车窗视角只剩这雪岛上晦沉的天色,和被雪色澄澈出的朦胧,在天地间,一望无垠的辽阔,逐渐引擎咆哮的追赶声,也泯灭在茫茫雪尘中。 连城一口气未松懈,又见老鬼沉着脸,驶上一道小道,车速不减反增,“我在这里没仇人,我肯定。那两个人是找你的。” 连城头皮一紧,“我们信息泄露了?” 老鬼,“我是摆渡人,这一路什么样我绝对清楚,你查查带的东西,有没有追踪器,或者信号发射之类的。” 连城僵住。 老鬼从后视镜瞥见,“也对,你应该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让你查,你也查不明白。” “我行李箱只有衣服,拉链款,套头卫衣。” 她个人买衣服,不会挑带纽扣的款式,容易解,容易脱,太‘方便’。 “箱子出国入境,四五次安检,应该没有别的东西。”连城嘴唇抑制不住的哆嗦,“除了那只发卡,我一直贴身带着。” 老鬼沉默。“你这仇人,是准备跟你不死不休吗?” 连城不回答,回望后车窗,只觉得弥天的雾色里,隐隐约约又出了一套枷锁。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码头,之前定了时间最近的船票,经过雪原那一圈大绕路,此时到闸机口,检票员正准备关闸。 老鬼拎着她的行李箱,三步一跃狂扑过去,在闸机将要闭合前一秒,拎箱子卡住,回头喊她,“快点钻,这船走了,要再等俩小时,备不住那帮人就追上来了。” 连城箭步挤进去,向目瞪口呆伸手要拦的售票员,展示订票信息。 老鬼撑着闸机跃进来,售票员耸耸肩,并没有出言指责。 连城松口气。 老鬼催促她上船,“北欧生活节奏慢,国内是飞机赶火箭,这里是老太太过马路,日常生活戾气不重,你出格一点,没人理你,但他们心理特脆弱,每年雪化了,一地泥巴,能搞出几千人的抑郁症——” 连城以前环游欧洲,就像国内旅游团,吃吃饭,拍拍照,到此一游,没有深入了解过当地人的生活,听老鬼讲来有趣,他却盯住岸边,戛然而止了。 连城心头怦怦惊跳,再次回头。 …………………… 距上次针尖对麦芒的势如水火,梁朝肃这次早晨回梁家,沉稳端持,面孔平静的无波无澜。 可耐心更不好了,简短朝梁母打过招呼后,就上楼回了房间。 梁母受不住他冷待,早餐后几次想上楼,被梁父拦住。 “你是他母亲,不是保姆。”梁父送她去梁文菲的房间,“顾星渊的叔叔讨好我,送了一块冰种紫罗兰玉料,你与菲菲去找设计师定个图,争取在月底菲菲结婚的时候,你们娘俩能用上。” 梁母喜欢玉器温润养人,手腕上正带着梁朝肃送她的碧玺手镯。 那天,他刚从靛省出差回来。 家里每个人都有妥帖的礼物。 菲菲是青春活力的耳坠,梁父是把玉质的假烟斗,委婉劝他少偷偷抽烟。 只有连城没有,理由也冷峻,不留情面。 那样厌恶的态度,怎么可能是他主动。 梁父理解她的心情,揽着肩膀送她上车。 等尾灯消失在庭院门口,周秘书不知从哪出来,“夫人,恐怕很难接受——” 不远处小花园有园丁浇水,周秘书甚至人多嘴杂,咽下“连城怀孕”这后半句。 “念慈重感情,她啊,帮亲不帮理。”梁父眸色温柔,“将孩子看的比什么都重,一段禁忌发生在亲生骨血身上,那孽障绝不可能是朝肃,只会是连城。” 第102章 末路狂奔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周秘书提着公文包,跟在梁父身后。 绕过入户屏风,他似有所觉抬头。 三楼,梁朝肃靠着栏杆,向下俯视,他穿着黑衬衫,黑西裤,全身上下找不出第二个颜色,整个人沉肃又冷峻。 周秘书快要想不起来,上次见他穿休闲夹克的心慵意懒,浑身凛冽像被人揉碎,气场都带三分柔情似水。 入户屏风匆匆又绕出一人,恭谨瞥一眼梁父,没有越级汇报,小声附在周秘书耳边。 几息间,周秘书面色风云变幻,竭力控制抬眼望向三楼的目光。 梁父觉察出不同寻常,脚步一缓,停在楼梯口。 三楼,梁朝肃手肘拄着栏杆,脊背微弓,十指交叉在下颌,楼层间的灯带映射在他面容,轮廓深刻的阴影沉晦,神色却休闲,仿佛有什么正在发生,发生的尽在掌握。 “周大志。”梁父偏头唤周秘书,眼睛却盯在三楼。“什么事?” 梁朝肃也作聆听状。 “我们派出去——的人,被拦了。”周秘书控不住偷瞄楼上,目光接触到梁朝肃,刹那又敛下,“人逃了。” 梁父身形发僵,胸膛急促起伏良久,才平下气,一步一台阶,来到三楼,“朝肃,有话想跟父亲谈谈吗?” 梁朝肃直起身,背靠栏杆,“我无事和父亲谈,是父亲有事要和我谈?” 周秘书倒吸口凉气,最后一步台阶,说什么都不上了。 梁父喉咙像被人塞进一把火,梁朝肃锋芒凌人,性子冷肃,脾气尖刻,但平时有涵养。对下属,公事公办,用不上计较,对长辈,尊重谦逊,即使对方进三分,他也是让的。 眼下,变了。 姿态凌厉,言语间夺占主动权,压制对方,这是商场上克敌的手段。 “刘兰是你放到我面前的,对吗?” 梁朝肃不否认,“父亲看重子嗣,哪怕微乎其微的谣言。” 梁父面上没有笑,那双苍老雪亮的眼睛,沉晦了雾,一缕缕朝内翻卷,越卷越浓,越浓越狠。 “引蛇出洞,黄雀在后,现在拿谣言诓我罢手,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当然不会。” 梁朝肃变换姿势,走廊的射灯没了遮掩,笔直照射在他脸上,灼亮白光平静如水,“三言两语,只有梁文菲那个傻子信。” 梁父几分不悦,却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还会暗度陈仓。” 这话,他字字含在唇齿,小心吐露,又吝啬吐露,吐露了更恋恋不舍,像小孩子回忆吃糖,甜蜜在过去那刻,向往挤满心头,当下难耐欲死。 梁父明显没听懂,对他异乎寻常的神色也戒备。 这时,周秘书硬着头皮闯入战场,小声向梁父报告,“纪董背叛了您,顾家的事,他公开支持副董。” 铁杆心腹猝然翻脸,在他准备支持顾星渊叔叔,挟制梁朝肃的关头。梁父商海浮沉四十年,看问题当然不止表面一时成败,他看的是深层动机。 梁朝肃在向他宣战。 他是继续紧抓连城,全心意阻拦禁忌乱伦,还是调转头,保住自己董事长的权位。 在对手都是他的情况下,二,只能选一,无法齐头并进。 梁父突然缓下神色,勉强一笑,“朝肃,你这——并不能叫暗度陈仓。” 梁朝肃,“那要看您怎么选。” 梁父又面无表情,一瞬了然了。 保权位,放弃紧追连城,是梁朝肃围魏救赵。 放弃权位,继续抓连城,暗度陈仓也能牵强解释。 毕竟这词的释义,是不加掩饰公开做一件事,吸引对手注意力,从而方便暗地展开其他行动。 等梁朝肃成了董事长,大权在握,他更不能压制他了,届时,梁朝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人可以阻挡。 梁父失了从容风度,深深吸气,铁青着脸转身下楼。 ……………… 连城透过舷窗,注视码头登船口,两拨人高鼻深目的外国人相互对峙。 老鬼也在观察,“体型较矮的那帮人,是刚才开路虎追咱们的,体型像正把式的,看起来跟他们不一伙,难道来救你的?” 连城垂下眼,“都不是,我在国内有两个仇家,一个老仇家,一个小仇家。” 老鬼嚯地一声,“那您这仇家,好对付吗?” “小的,多疑谨慎,但我应付四年,勉强能对付。老的,深不可测,有经验,应该比小的厉害。” “瞧瞧。”老鬼扬扬下巴,“哪帮人是老的,哪帮人是小的?” 连城忍不住皱眉,“他们又没举牌子,我怎么知道?” 老鬼,“两群人,没有一个你相熟的面孔?” 连城又仔细辨认一遍,“没有,老的小的,手底下都是国人,从未听说他们有外国势力。” 之前出国就是觉得,梁朝肃大章鱼成精,变成北海巨妖,触须也越不过太平洋。 没想到,失算了。 老鬼神色严肃,“不一定要有势力,只要给钱,雇佣兵能上天入地。现在我去买吃的,吃饱了,休息好,下船后,你有一场末路狂奔。” 白色船尾消失在海上蓝灰色的迷雾里,延绵的雪岸与冰山,在天地间苍茫而混沌。 码头上,身材高大的那波人放下望远镜,领头人挥手,示意撤离。 另一帮,在等吩咐。 “那伙人不好惹,我怀疑他们身上有武器。这跟雇主提供的情况完全不符,我建议推掉这生意。” “一个不会华夏功夫的女人,和一群带枪的混蛋,那是两个价格,我同意推掉生意。” “我也同意。” 立在中央的敦实男人,环视一周,“现在情况又变了,一百万欧,换一管血,肚子有没有种,都只要一管血。” 一伙人面面相觑,忽然又对来自东方的上帝,重燃起满满热情。 ……………… 船刚靠岸,老鬼拎着行李,从贴身衣服内袋掏出一张卡,领连城存钱,换装,重新租了一辆沃尔沃,加满油。 “两种情况。好情况是他们也坐船,晚我们三个小时靠岸,坏消息,格陵兰到冰岛有飞机,我查过航班,半个小时后落地,机场离这里不远。” “而我,送你到冰岛,已经算超额完成任务了。” 车内昏暗逼仄,紧闭的车窗更让空气沉闷凝滞,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连城望车外。 入夜了。 冰封的山,寂静的海,深邃的黑沙滩,雪在夜幕下,一种幽寂的蓝色,仿佛一生那么长的笔直马路,车辆飞驰着。 开往世界尽头。 第103章 梁朝肃觉得沈黎川是懦夫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后面新出现的那伙人,身材壮硕,行动时核心收紧,手会无意识放在后腰。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持枪了。” 老鬼一路的嘻嘻哈哈收敛干净,目光直视前方,不敢从后视镜看她。 “你知道我有老婆,有女儿,我干这个操蛋买卖,天天提心吊胆,就是想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住大别墅,开豪车,想买的包,买,想玩的洋娃娃,咱全迪士尼正品,我……就是个蛇头。” “你女儿几岁?”连城从行李中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挂饰娃娃,“这是我——这是我之前去璀县旅游时,特别喜欢的纪念品,你带回国,送给你女儿吧。” 老鬼不接,连城从后座扔进他怀里,“当一个念想。” 如果她被抓到,怀孕暴露,被梁朝肃养在翡翠公馆,那这个在自由路上买的娃娃,至少依旧自由。 “那张卡——” “那张卡,谢谢。”连城艰难笑,“我明白你是好心给我路上减负,也怕我带着现金不安全。好意眼下我无法推辞,一旦有机会,稍微安稳点,我就把你卡丢海里……省得邮回国,还要出邮费。” 老鬼岂会听不出她含义,不多用,免增加拖累他的风险,不回邮,免得暴露他在国内的地点。 “前面路口停吧。”连城指路,“你给我办的这个身份,有国际驾驶证,我车技也稍微有一点不错,飙个车,飘个移小意思。” 深夜了,冰岛像一只被雪包裹起来的盲盒,黑得透彻,漫漫,无边无际,又寂静冷清。 车灯只能照清前方一簇之地,路面碎冰发出细小的咯吱声,连城开着车,听得入神。 就算这条路通往世界尽头,在她真正见到尽头前,绝不束手待毙,就算爬,就算滚,就算做一条匍匐的狗,追逐在自由的路上,她的尾巴也是热烈摇着的。 …………………… 梁家气氛古怪。 晚餐时,沈黎川忽然上门见梁朝肃。 两人照面之下,一言半语未露,却默契十足,一前一后上楼,去了梁朝肃在三楼的书房。 梁文菲更惊诧了,“哥哥不是很厌恶别人进他私人书房。” 不像梁父偶尔还会在书房见客,梁朝肃的房间是禁地,谁也不能进,不能看,卫生都是自己打扫的。 所以之前连城大早上去敲他门,梁文菲才大感滑稽可笑。 梁父看她,长相,性格像梁家人,智商不像,若连城的聪明机敏,能生到她身上,梁家如今兰桂齐芳。 楼上,沈黎川甫一进门,呆愣住。 梁家整体装修背景是米棕色系,梁父的书房也不例外,顶多加一点咖色,家具换成胡桃木主色。 听说是梁母追求温馨的家庭氛围,特意请国内云平大师,在新中式基础上融进原木风加以设计,细节上尽显女主人的细腻心思。 唯独这间,家装背景是深沉的黑色,灰色。 只有窗帘,书桌,书柜,地毯,两把完全相同椅子,冷寂,空荡,过于一尘不染,以至于寂寥荒芜。 梁朝肃坐下,却并没有为沈黎川让座的意思。 沈黎川不计较这点礼数,事实上,从太早以前,梁朝肃对他态度就谈不上好。 他几步跨到桌前,“为什么不放过连城?” 梁朝肃手肘撑在桌面,拊掌,“好问题,你又是从哪得知我没放过她?” 沈黎川不踩他陷阱,“她这几天不出现,是离开了对吗?你在梁氏针对梁伯父那一番动作,是伯父发现,并阻拦了,是不是?” 梁朝肃眼睛如同一张网,用他的城府,阅历,老辣编织的结实莫测,直勾勾罩过去,没有几个人能躲避。 沈黎川毛骨悚然,强撑着,忽然想到连城。 想到,她这四年是不是也经受着这般锥心剥骨的逼视。 如果有,她要怎么样才能坚持抗争四年。 没有被击碎,没有被污染,从不堕落。 她所思所想依旧妙趣横生,世界在她眼中千奇百怪,每个人进入她内心世界,都像爱丽丝梦游仙境。 他视线中忽然出现连城,黑檀木桌子倒扣的相框里,连城站在没过脚踝的溪流里,岸边水草青青,蔓长的枝条在水中轻抚她的脚趾,阳光射出粼粼的波浪,她比波浪还晶莹。 她在笑,明媚又灵动,稠白的肌肤,也是流动的,是一汪比溪水澄静的春日湖。 谁见过她,谁能忘了她。 梁朝肃猝不及防收回相框,照片那面对着自己,粗糙的背面对他, 沈黎川,“什么意思?” “我的女人,你盯着看,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 沈黎川表情凝固成石,荒诞,虚妄,无稽,惊悚,最后反应过来是可笑,“你的女人?你喜欢她?还是占有欲?” “你觉得呢?” 沈黎川根本不想深究一个无耻之徒的内心,他只抓紧机会,“如果你喜欢她,更应该放她走。” 梁朝肃面容浮显一层嘲讽,像对待迂腐的书生,愚昧念经的僧人,空谈误国的囊臣。 他对沈黎川,总是喜欢这种——沈黎川努力辩解,疏讲道理,最后被他驳倒的场面。 “喜欢她,就应该尊重她的意愿,是放手,是希望她活得顺心快乐——” 梁朝肃这次却连完整的话,都不愿听,摆手打断,“你觉得自己喜欢的很理性,很克制,甚至能放弃她,很伟大?”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伟大,是我发自内心对她的小心翼翼和不忍打扰,我对她一日不曾减少,但我会克制,喜欢一个人,要为她着想。” “你这是懦弱。”梁朝肃面目不起波澜,眼底郑重,坚定,一往无前,空前自盛,爆发出来的光,像一把灭世的火,悍然,霸道,暴烈,烧起来穷尽一切。 “你爱她,刚才却连一个爱字都不敢提,你想做她的白马王子拯救她,却瞻前顾后,是蒙着眼睛的驴,四年都不敢抗争。” “你说放手?”梁朝肃眉眼带笑,好笑的,鄙薄的,在这满屋沉黯中,犹如亮锋出鞘,锐不可挡。 “你当然要放手,你冲不破家世困扰,无能。放不下骨肉道德,愚夫。更别说什么尊重她,你不过是怕面对违背她意愿后,她愤怒的目光,你承受不了她厌恶你,怨恨你,却舍得把她后半生交到一个素未谋面,未知的,不如你的人手上。” 第104章 梁朝肃的电话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缓缓起身,手撑在桌面,探身近距离看他,“沈黎川,你的爱,太多杂念,无论哪个都能让你半途而废,实在稀薄,孱弱,一文不值。” 沈黎川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你怎么肯定,她后半生找的那个人不如你?” 梁朝肃气定神闲摊开双臂,一派豪迈屹然,胜券在握的气魄,“谁如我,你吗?” 他像一把收敛隐忍的绝世神兵,狭路相逢这一刻,他最疏狂强横,目空一切的孤高、煞气,陡然迸发,喷薄,炽烈。 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威势。 携万钧之力。 碾碎如鲠在喉的敌人。 “你在我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沈黎川后退的那一步站定。 他垂眸看脚下,刚才他距离书桌几十公分,这一步后退,距离成了一米。 这一米………… 他缓缓攥拳,攥的发青,发白,感受胸腔粉碎,血肉残骨,零碎狼藉,喉间涌上一口浓腥,几乎站立不稳。 “可感情并不是谁强,就能被谁持有。”沈黎川面色苍白,“慕强是人的天性,大部分人会在强力统治下屈服,却总有小部分,越压迫越不屈,血是热的,脊梁是硬的,我是世俗懦夫,连城不是。” 他转身走到门边,握上门把手,“你永远困不住她。” 梁朝肃坐下,一室暗潮,他隐匿当中,神情并不真切,轮廓沉寂,隐约是无动于衷的。 时间一分一秒在桌角电子屏上跳走,梁朝肃耐心所剩无几时,接了一通电话。 “梁先生,找到连城小姐的踪迹了。” …………………… 连城按照老鬼留的信息,开车穿过一片冰原,经过红顶小镇,在一片黑白蓝青的自然苍茫中,这里房子主体白色,屋顶艳红,别具活力,一见之下,那种在天地间浩渺远游的孤寂感顿消。 连城有种从原始回到人类世界的热切。 她其实不该停下,小腹坠胀的闷痛从下船开始,一波波扩散,越来越持久。 有先兆流产的前科,连城不敢大意,驱车在镇上找诊所。 导航引导途经一条狭窄的小巷,连城踌躇几秒,倒车换大路。 方向盘刚打一圈,她之前来的路上风驰电掣出现一队悍马,比普通车身更快,引擎声更野,在雪路的抓地力更强,眨眼间逼到眼前,四散有序包围住她。 连城小心翼翼倒车的速度,在对比下,犹如九十岁老奶奶参加百米短跑,十足安逸。 被抓的,也非常安逸。 “连城小姐。” 对方拉开车门,领头的壮汉身边甚至配备了翻译,“别怕,我们来保护你了。” 连城,“……” “这位是约瑟夫,我们队长,接下来,由他亲自贴身保护您,直到护送您安全回到您的国家。” 翻译是个瘦高的白人青年,一队肌肉莽汉中,他看起来格外好打,几分弱不禁风的斯文气。 连城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翻译抬手示意,“连城小姐,不用感动,之前那伙儿追你的人,已经被我们阻拦在后,您现在非常安全,可以解开安全带,下车走两步,活动一下长途开车酸麻的四肢。” 连城勉强挤出一丝笑,“我下车可以多走几步吗?” “当然。”翻译躬身邀请,绅士有礼,“队长可以把他的车开远一点,连城小姐想多走几步都可以,保准您累了,刚好上车休息。” 连城感觉小腹的疼痛,仿佛蔓延到骨头,舌根有苦又涩,虚假的圈子她不想再绕,“是谁雇佣你们,梁朝肃,还是梁正平?” 翻译身姿不变,“车上有电话,您请上车。” 滴水不露,连城没做无谓的挣扎,乘机开车,撞不开悍马,撞死人她又不是法治咖。 她心里万中无一的侥幸,希望这帮人是梁父雇佣的,不管是刘兰举报,还是别的,只要梁父目的是斩断禁忌关系,她都能狡辩两句,说不定化敌为友。 倘若是梁朝肃,她打个寒颤,一颗心如同北极圈的冰山,一层一层冻结不化。 上了车,她被安排在后座,那位肌肉壮硕的队长,堵在她左侧,像一座山,一言不发,目光却寸步不移。 连城看出他浑身肌肉绷紧,警戒地蓄势待发,蓦地想起老鬼提到有伙人疑似带枪,她视线控制不住落向男人的腰侧。 尚未看清,眼前突兀横隔一只手机,绿莹莹屏幕,光芒柔和,区号后面的号码刺入眼睛,扎穿她仅有的微末侥幸。 她缓慢接过,放在耳边,一言不发。 那头仿佛听出她迟钝阻塞的呼吸,男人声音不带情绪地穿透喇叭,“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连城眼睫在颤,她也听见男人的呼吸,沉稳有力,在电流里轻微的变调,仍旧像爬不出的深渊。 她破开黑夜大海噬人的浪,飞跃万里高空,冰原雪海的空气冰冷又异常清新,灌木是阴郁的黑色,海岸线长到她下半生可以一直走。 连城从来不曾想过自杀,她凭什么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失去在世界鲜活的机会。 这一刻,都淹没在无力挣扎,恐惧却无序扩张的深渊之中,一切扭曲,抽离,粉碎成千万片,在她眼前融化了。 “满意吗?”她声音嘶哑,“这是我最真挚,掏心掏肺想送给你的礼物。” “非常满意。”梁朝肃甚至一丝笑,他身上那种驾驭感炉火纯青,对所有挑衅几乎都呈蔑视态度。 连城一直觉得如果没有这段禁忌关系,他实在无懈可击,可偏偏,他就要在她平凡无奇的人生里,做一个闪闪发光的神经病,把她余生都堂皇搅碎。 “梁朝肃。” 连城满身的心灰意冷,折磨得她几欲发疯,“那以后我年年送你,次次不落,一直送到你天打雷劈,送到你入土归西。” 电话那边突然爆发一阵响亮的笑,在连城耳边蔓延开来,浑厚,磁性,欣然之至,“我完全奉陪。” 好似冰岛雪海兜头倾灌下来,连城淹没在其中。明明四肢刺冷,窒息,可心里却犹如火烧,五内俱焚。 第105章 梁朝肃没打算让她回国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垂着头,麻木挂断电话。 冰岛不同于格陵兰,它位于北极圈的边缘,没有极夜,虽然日照时间很短我,但仍旧能看到阳光。 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连城奔袭一夜,疲惫到极点,撑到日出的这一刻,眼睛是一扇装了磨砂玻璃的窗户,克制不住地要关闭,朦胧中被灿烂金光射醒了。 那一瞬,冰山弥漫万丈霞光,斑斓碎满雪原,另一边陪她一夜,漫长而黑暗的海岸线,蜿蜒成一条璀璨至极的路。 连城四肢,忽然在极致沉重里生出力气。 人总是这样,用大把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开悟。 欲望总是以厌倦收场,梁朝肃一句‘完全奉陪’,就真能跟她消耗一辈子? 连城不高看人性,也不高看男人,更不高看神经病。 况且,她能离开一次,就能离开第二次。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 梁家早餐后,梁母邀请了客人,在小花厅插花,梁父也同样有客人,在楼下会客室。 梁朝肃下楼,在客厅恰巧同时撞上两拨客人。 梁母身边女客,是刚在他生日宴上出现过的高中同学,严青黛。 梁父那边客人更熟悉,顾星渊的叔叔,顾舟山,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人。 梁朝肃视线在她羞怯垂下的眼睫上,停留两秒,就无趣掠过。 世间亿万万人,相似者何其多,她们有幸与她三分像,五分像,再有七八分,哪怕十分像,皮囊之下,也不是她。 画皮枯骨,一见生厌。 梁母对这种有预谋撮合暧昧的场合,明若观火。 梁朝肃视线甫一停驻之初,她便察觉到。 余光也隐晦瞥向顾舟山身后。 年岁不大,气质温柔娴静,头发乌黑齐腰,心形脸,白皮肤,模样甜。 梁母顿下,笑问梁父,“顾先生身边这位是哪家千金,有女客来,怎么不叫我?” 梁父与梁父多年夫妻,几十年心意相通,许多含义一个眼神就照会,“舟山,你来介绍?” 顾舟山洒然一笑,“我太太的远方侄女,姓连,叠名盈盈,今年二十二,S大金融毕业后,就跟在我身边打打下手。” 梁母面上看不出满不满意,她身边立着严青黛,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一圈连盈盈,大方伸出手。 “你好,我父亲是严成德,你来南省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青黛小姐。”连盈盈也大方,另一种脉脉娉婷的大方,“我看过您的节目,您的播音腔非常标准,在南省这么多主持人中出类拔萃。” 梁母笑而不语。 一个飒爽直率,下马威,一个以柔克刚,下评语。 一见即了然,双方是竞争关系,还算聪明。 可惜都不太耐得住。 好在,还算体面,勉强算个中上。 梁母瞥向梁朝肃,他伫立在不远处,穿着白衬衫黑西装,浓眉深目,英明神武,世家小姐能与他并驾齐驱者,万中无一。 但男人总归是要成家,拖得久,什么脏东西都能蹦出来,扰乱视听。 梁母唤他,“青黛和连小姐与你算同龄,两个都是好孩子,你坐下聊聊。” 梁朝肃没动,一张脸冷漠寡淡,泛着隐隐的不耐。“聊什么,并购?” 梁母一噎,生日那天浑话,吓退大半千金,回去说辞大差不差。 本人样貌英气魁梧,太冷厉强势,好像不喜欢女人,对相亲抵触太大。 风声传出来,梁母气得够呛,晚饭都吃不下,回房就联系其他千金,却不料接到严青黛电话,想向她请教花艺窍门。 梁父得知后,当即给顾舟山打电话,而后莫名其妙亲她一口,夸她贤内助,好财神。 梁母觉察出他应该是有其他正事,不免偏头看梁父。 “朝肃。”梁父唇边笑纹浅淡,“你顾叔叔,有几句话——” “父亲。”梁朝肃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我的态度不变,我今日也必定会出门,不管红粉骷髅,还是顾家威胁,我软硬不吃。” 梁父神色变换,“你想好了?” 梁朝肃眼睛漆黑深邃,一种浓稠却凛冽的眸色,比坚定复杂,又比复杂无可披靡。 视线在半空与梁父相撞,电光火石间,仿佛有澎然巨响。 梁父心下勃然愤怒,与戚戚交杂在眼底,从连城离开后,你来我往,刀兵相接,他们各自目的昭然若揭,却又从来没有言明揭开。 此刻如同决战前,交战双方最后一次照会,愿不愿停手,愿不愿回头。 梁朝肃给了答案。 梁父蓦地出声,“倘若,我硬来。” 梁朝肃迈步,“我接招。” 身后梁母豁然色变。 ……………… 连城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停留在冰岛,非但没有把她直送回国,反倒租了别墅。 跟她玩起,冷酷雇佣兵团的掌心宠,十位外国猛男团宠我,千金小姐和她的兵团男仆,女王大人,要东不给西,但是出门不可以哦。 简直——毫无下限。 连城受不了这氛围,干脆闭门不出。 她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对一片辽阔冰原,撕床单翻墙下去,就是万里白中一点黑,比马路中间放金条,还惹眼。 趁天黑四合溜走,她倒是想过,也尝试了,床单刚从窗户露头,房顶倒挂下一个微笑僵硬的斯拉夫男仆。 连城,“……” 天性不爱笑,倒不必勉强,特别头朝下,比猫头鹰像蝙蝠。 她沉默关上窗。 落地灯射出的光晕昏黄朦胧,温暖的橘黄色,缭绕在她指尖,连城向后回扯,五指被暗影攥住,往前一伸,熏人欲醉的光明,正在轻吻她。 可,太虚假了。 不管是这群雇佣兵的态度,还是梁朝肃那通电话后,仿佛将她撂一边的平静。 除非,梁朝肃就是这般安排,根本没打算让她回国。 之前追她的是两拨人。后来的这波,眼下已知是梁朝肃的人,另一波,除了梁父不做他想。 可发卡里有定位,说明梁父一直掌握她的行踪,那为什么在她没出国前不动手,偏偏要等到国外。 是要国外方便动手,好要她命吗? 随即,连城又否认,梁父城府深不可测,国外动手,哪有海上动手方便,真准备要她命,那晚出海她已经失足落船了。 第106章 到底知不知到她有孕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忽地想到刘兰。 梁朝肃发现她失踪,查到汽车站附近监控轻而易举,刘兰的出现瞒不过他。 是不是他又再次威胁刘兰,而刘兰惊吓之下,找了梁父。 连城之前拖延刘兰时,就曾想过。刘兰手中的证据,在梁父着手查北方四年的情况下,已经不重要了。 她既然识趣离开,梁父不会因为有了实证,多此一举把她抓回去。 唯一能引动梁父出手的,只剩下刘兰误打误撞下,那条她去黑诊所产检的谣言。 连城想通后,手脚一片冰凉。 怪不得。 怪不得,梁朝肃不让她回国,子嗣在前,梁家现在必定风起云涌。 那……梁朝肃呢? 他怎么想,会不会再次怀疑她有孕? 连城感觉小腹又抽搐起来,痛却不坠,像针尖轻刺,她无言抚上肚子。 十一周了。 走廊响起脚步声,沉稳停在门口,接着响起敲门声,轻轻两下。 连城以为是翻译,没防备打开。 隔着门口一步之遥,男人逆着走廊的灯束,身上羽绒服寒气重,灼白的光影撒下,他轮廓凛寒到极致,仅有一丝温度在嘴角,弧度上弯,分不清是什么笑,总之不是愉悦。 连城条件反射关门。 嘭的一声,震得门框发颤。 门后,连城浑身哆嗦着,也在颤。 这时,敲门声又响,依旧轻轻两声,穿透门板,一下一下,在室内掀起一场巨大的震荡,颠簸。 像海啸狂澜猛起,席天卷地,她却从头到脚,重带枷锁,沉沉坠地,困顿不得逃离。 “笃笃”,仍旧两下敲门声。 轻,缓,泰然自若,不容置疑。 连城心中大恸,梁朝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梁父一旦怀疑她有孕,在派的人手没有抓到她前,必定会拦住他的。 是她哪里没考虑到? “连城。”梁朝肃声音低沉,字正腔圆的声调。 在异国他乡,本该生出亲近。 连城心脏却被一把攥着,有片刻的耳鸣,咬牙勉力扭开门把。 梁朝肃仍旧伫立在那。 屋内暖气充足,他身上黑色羽绒服已经脱下,搭在臂弯。剩一件,半领浅灰毛衣,线绒软糯,纹理细密。 在走廊灯光下,无限柔和,模糊了胸膛结实精壮的轮廓,也模糊了贲张起伏的呼吸。 生出一种风平浪静的沉定错觉。 连城目光上移,掠过他下颌滋生的胡茬,直直撞进他眼睛,又黑又深,无声注视她。 “过来。”他张开手臂,露出一整副怀抱。 连城攥紧拳头,一动不动。 梁朝肃不催,定立在那,通明灯火,渲染他五官,眉骨鼻梁投下的阴影,占了面容三分之一,愈发显得他深沉,难测。 “万里之遥,乘风破浪都走了。这一步迈不动?” 连城垂下眼睑,不往前走,反倒后退,“你身上有烟味。” 梁朝肃一顿,猝不及防从走廊灯火中,披影而出。宽阔胸膛顶上她鼻尖,一步一步,逼着她跨进落地灯朦胧暧昧的光影中。 连城眼前是一堵灼热的铜墙铁壁,鼻息间没有烟味,没有酒味,只有雪松的清苦,乌檀的沉厚,混着冰岛不化雪的寒。 冷峻浓厚。 连城屏息,小腿撞上单人沙发,她挪动的幅度一直很小,轻易稳住身形,男人还在步步紧逼。 连城忍无可忍抬手推他,“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的。” “还有烟味吗?” 连城又恐惧,又烦躁,咬牙切齿,“没了,你香的很,荷兰小香猪都没你香。” 梁朝肃并不生气,他自出现后的表现,比之前加起来都要平静。 仿佛他恼怒等级是按距离计算,她跑的越近,他怒火越旺,越远,他反倒熄火。 连城脑子不合时宜乱蹿想法,却及时打住。 梁朝肃虽然一直神经,但他有智慧,有城府,心思像没有个底,根本捉摸不透。 怒是怒,不怒说不定更怒。 连城瞥他神色。 梁朝肃也看着她。 屋内暖气空气干燥,又关闭了门窗,光线在她脸上,凝出光晕,面色却不好,苍白惨淡,下巴尖了,眼睛是快干涸的水洼,戒备性的浑浊。 “我的礼物呢? 连城敏锐捕捉到他眼睛深处的怒意,是压抑不住泄露的一分,稍纵即逝。 她不出声。 梁朝肃知道她为什么不出声,她机灵又急智地。应对他,试着,探着,一点点摸索。 他不露危险,她进。他露一丝,她原地等待。 倘若他怒火冲天,她估算无法应对后,比他还激奋,掀桌掀的干脆利索。 连城攥紧手,总觉得像在自己坟头蹦迪,今晚躺不躺进去,神仙难料。 “我想给你升级一下,父亲赞助我两百万,戒指我给你买个大的,怎么样?” 梁朝肃喉结滑动,目光久久定格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凿出一个洞,一窥究竟。 连城手心的汗越冒越多,“钻石不衬你气度,我给你买个玉石的吧。” 梁朝肃眼底倏地塌陷,角角落落,边边缝缝都是波澜,“为什么想到送玉?” “那该想什么,男人——” 她眼前一花,男人的唇舌堵进来。 连城先是感觉舌头被绞住,力道七分怒火澎燃,三分恨之不及,吮的她十分害怕。 狗东西,刚才果然在装淡定。 下一秒,她眼泪冒花。 梁朝肃一万条罄竹难书的罪状里,胡茬位列前十。 滋生又快又密,根根雄浑,如同铁丝一般。 连城下颌被碾压,厮磨,唇舌被撕咬,掠夺。 “梁朝肃,你没刮胡——” 万分难得的喘息机会,被她一句浪费掉。 连城睁着眼,看男人眼睑闭合,睫毛浓密,发泄着凶狠,暴烈,在每一秒的纠缠里相互窒息。 欲罢不能。 她还感受他腰腹激昂起弧度,精壮的轮廓,彪悍的桎梏。 男人的怒火在女人身上,极易转变成其他火焰。里面憋着的矛盾越多,转变后,万箭齐发指向你。 要么融入他骨血,要么被他融入。 连城太清楚,梁朝肃怒火转欲火后的模样,男女这种事,男人太疯狂,女人要送命。 她急切挣扎,躬身拱开他。以为欲望上脑的男人,是不会轻易被塘开的。 可顷刻,梁朝肃顺着她挣扎的力道,松懈,唇舌也温柔下来。 连城心止不住往下跌。 他不放,她危险。 他放了,更危险。 是知道她怀孕了吗?还是怀疑? 第107章 梁父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元旦节,南省下了雨。 傍晚天雾蒙蒙的,阴潮得很。周秘书匆匆下车,皮鞋踩过院中落叶,落叶上雨水飞溅,湿了他的裤脚。 狼狈黏在脚脖,行走间啪啪乱响,他伸手抻一下,就再也顾不上,三步两脚穿过梁家客厅,直上二楼。 梁父书房有客人,梁氏几位花甲之年的老董事。 气氛很热络,董事们畅谈当年挥斥方遒,脸上涌现指点江山的红光,仿佛自己依旧能提枪上阵,在商海浮沉中杀个七进七出。 梁父是其中最不受回忆袭扰的人,他眼睛清亮,嘴角挂的笑纹疏淡。 在热闹喧沸里,他是聆听者,也是话题引导者,更是掌控着。 等到最高潮,几位董事热血沸腾,他才笑意蕴浓,问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话,声清调朗,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 场面像被按下停止键,董事们是无形被掐中脖子的鸡,目瞪口呆,呼吸僵窒。几秒后,面容上的热情,犹如一阵华丽却虚飘的烟雾,风一吹自然就散了。 留下面面相觑,彼此都是青白交加。 梁父表情在一分一秒的寂静拉锯里,一纹不变,眼睛的温度渐渐褪去,最后像一张面具浮在脸上。 周秘书在门口头皮发麻,踌躇足足两分钟,才上前打破这僵局。 “梁董,我有要紧事向您汇报。” 几位老董事,如闻圣音,刻不容缓起身告辞。 周秘书回身关好门,梁父还坐在沙发上,手中茶水端在半空,耷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周秘书屏气凝息,静静陪了会儿,等他缓缓吹茶末,押了一口茶,才低声报告,“大公子——不在南省。” 梁父恍若未闻,继续啜饮。 周秘书僵硬到四肢发紧,弯腰鞠躬,“是我失职,连城小姐卖掉发卡,失了定位,雇佣的那伙人,也不如大公子找的专业,眼下——被甩掉了。” 梁父抬眸,捏着杯子指沙发,“坐。” 周秘书第一反应不敢坐,但更不敢违抗。 在梁父下手,屁股半坐,挨了个沙发边,继续汇报。 “顾星渊最近动作横行无忌,孩子没了,老婆生死茫茫,他有这份恨意,甘愿做大公子麾下的狗,只要大公子能帮他报仇,他什么都肯做。特别是——” 他小心觑梁父脸色,“一些大公子不方便做的,他——” “他矛头指向我了。”梁父撂下茶杯,“老家伙们被疯狗吓住,畏怯想背叛我。” 后半话,太重。 周秘书小心翼翼打圆场,“支持您的董事们年级都大了,半辈子风雨过来,想给儿孙留下家业,不敢冒险也能体谅。” “留家业?”梁父研磨这三个字,“周大志,你觉得我不是朝肃的对手?必败吗?” “当然不是。”周秘书浑身冒冷汗,“您在商界赫赫威名,谁人不知。董事们也不是怕顾星渊那个半吊子,说到底是顾忌他背后的大公子,更是顾忌您。” “您只有大公子一个儿子,眼下跟您辖制大公子,赢了又如何,您总有把梁氏交给大公子的一天。大公子是冷性子,老董事们不怕,小董事们怕。” 梁父向后靠在沙发背,目光出神,“你说——他是不是早预料到这一幕。” 周秘书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是梁朝肃,但父子相对,有些话题,哪怕梁父问,他也不该回答。 室内寂静,空气也沉默。 梁父眯着眼,琢磨心事。 朝肃不在南省,更不会在国内,他这个点消失,去了哪不言而喻。 可这个针锋相对的要紧关头,梁家震荡,梁氏内部不稳,顾家惊涛怒浪,三方倾轧,他撒手如此轻易,如此稳的住,是有超乎常人的魄力心性,本就承压能力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还是—— 连城真的怀孕了,他必须去安抚? 梁父思及此,回神带上笑,眼底却森寒无尽,“朝肃有深谋远虑,我是他父亲,自然不能被比下去,这局啊——有的走。” 周秘书早有预料。 梁家的男人是狼,无论哪个角度,做事凶狠决绝,坚持不懈,永不屈服。 倨傲,偏执。 周秘书,“那从压制顾星渊入手?” 梁父微不可察的嫌弃,“周大志,你跟我多久了,看问题还是这么肤浅。顾星渊顶多算靶子,你费劲打倒靶子有什么用。朝肃手下这样的靶子,萧达,苏成怀……一把手都数不过来,随时可以驱使。” 周秘书讪讪受教。 “行了。”梁父摆手,示意他退下,“这事,用不上你。你去把我夫人和菲菲叫回来。” …………………… 连城睁开眼。 一片漆黑。 她鼻尖正对男人胸肌正中沟壑,温热紧实的胸膛,呼吸间一鼓一落,简直要把她埋了。 她动弹两下,男人手臂箍紧,不算重,连城老实了。 她声音闷闷,“梁朝肃?” 男人一动不动,连城被他勃发的肌肉,捂得窒息。 一转头,耳廓贴上他左怀,心跳隔皮骨,一声声稳健有力。 黑暗中,只剩这个声音,也只有这个声音。 连城倾听半晌,稳得恍惚未醒,刚才抱她只是肌肉反应。 连城不信,但也没拆穿。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想对策。 那个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吻后,她以为梁朝肃会问怀孕,不问也会旁敲侧击,试探一二。 出乎意料,他没有。 不仅没有,他身上那种烈火焚身的欲望,也隐下退却。 一个重欲凌厉的男人,什么情况下才会,才会克制脾气,忍耐欲望? 连城心中最坏的猜测,呼之欲出了。 但她又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神没有无意间落在她小腹。抱她睡觉,拍屁股也不摸肚子,往日如何,现下依旧如何。 人的想法,是无法掩藏在小细节里,总会不经意流露。 梁朝肃面冷心狠,城府深沉,却看重家人,真怀疑她有了他的血脉骨肉,平时再不动声色,也会显露一两分的。 连城心里翻来覆去,实在没底。 最后只能暂定主意,不管他到底知不知道,怀不怀疑,只要他不揭穿,连城就想办法与他虚与委蛇,避免掀桌撕破脸,她离开的机会才大。 第108章 绝世忍者boss,梁文菲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走廊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静滞半晌,迈步离开。 连城早不想跟梁朝肃待了,挣开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有事吗?” 门外脚步一顿,又返回来,是翻译的声音,“梁先生,连城小姐,请问要吃早餐吗?” “吃,我现在下去。” 连城翻身,往外爬,齐平梁朝肃时,他毫无征兆睁开眼。 冰岛正午十二点才有日出,此时窗外是黑篮色,室内更晦暗。 连城仍旧跌入一双清明锐亮的眼睛,眉骨高深,鼻梁挺直,眼窝是深潭幽涧,更是深渊。 谁凝视他,谁都会被吸进去,尸骨支离,任他摆布。 连城移开视线,“起床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梁朝肃起身。 落地灯之前被连城顺手打开了,梁朝肃慢悠悠走过,朦胧的橘色落满他全身。 他身上只穿一条藏青色睡裤,裤腰松垮,恣意袒露的腰腹肌肉壁垒分明,腹沟出隐露几分浓密的毛发,是一具成熟威武,充满荷尔蒙的男性身体。 连城迅速出来,迎面撞上,“你怎么不穿衣服?” 梁朝肃视线落在她身上,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严整,鬓角几缕头发湿浓,脸颊刚洗过,还带着几分水汽,有一抹正好浮在她鼻尖小痣,不朦胧,反而放大似得清晰。 他抬手抹掉,“洗这么快,牙刷了吗?” 连城强忍着没有后退,“刷了。”她顿一下,打量着梁朝肃神色,“我们今天回国吗?” 梁朝肃手顿住,掌心缓缓贴上她脸颊,“你想回去?” 连城当然不想回去,梁父正怀疑她有孕,现在回国,是龙潭虎穴,自找麻烦。 她是试探梁朝肃,他什么时候离开。 怎么安排她,是逮她回去,还是如她猜测,留她在冰岛。 先把情况摸清楚,她心中有底,才能再想离开的办法。 但这回,她不回答,梁朝肃也不出声,眼底晦沉不明的幽邃,凝望了她一会儿,“去吃早餐。” 他放下手越过她,进了洗手间。 连城僵立在原地。 梁朝肃—— 不对。 反应不对,眼神不对。 他强势,不想回答,他会夺取掌控权,带动问题方向,绝不会回避问题。 而且他眼神乌浓幽邃,却没了锋锐,讳莫如深。 “在等我?” 连城被人从后搂住,男人宽大的手,握住她肩膀。恰巧是右手,食指层叠的伤口,有的愈合,有的结疤,还有两道最深的缝了针。 他不带防护,黑色绳结有水迹,洇了伤口。 连城盯着看几秒,忽地仰头轻声问,“你这伤什么时候拆线?” 拆线,这种小事自然不必回国,但可以做个由头,重新引出话题。 梁朝肃俯下首,灼热的气息胶着在她鼻尖,“最近。” 连城呼吸带他的温度,肺叶火滋火燎。 第一次回避问题,是她敏感,那第二次呢? 她之前不明情况,不愿贸然判断。 这会儿,却要往深处想。 梁朝肃既然决定圈养她,甚至花一个亿请名医治她不孕,给她一个孩子。 那说明,她怀孕,他是欣然接受的。 以他的行事作风,有一分的怀疑,连城昨晚就医院抽血B超一条龙了。 他这么模棱两可,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再等什么? ……………………………… 梁文菲被周秘书找回梁家,脸上不大高兴。 梁母抓着她手,促狭,“真如你哥哥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梁文菲随她上楼,更不高兴,“哥哥那次是为了连城出气,我也没看错,那只奶昔白铂金包就是哥哥送给她的。” 梁母心中一梗,恨恨道,“不管是不是,现在都结束了,她识趣自己离开,我与你父亲看在过去情分上放她一马。” 梁文菲到现在都想不通,“可是哥哥那么聪明缜密,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勾引上的,下药了?还是趁哥哥醉酒——” 提到醉酒,她猛然顿悟,“妈妈您记不记的,四年前我刚回到家里那会儿,哥哥是喝酒的,而且酒量不错,好几次酩酊大醉被人送回来,后来忽然就戒了。肯定是连城嫉恨哥哥帮我得到黎川,她故意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哥哥。哥哥吸取教训才不喝了。” 梁母脚步微顿,竟有几分严肃,“菲菲,你哥哥眼下正议亲事,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梁文菲知道背德这事传出去的厉害,却又为梁母罕见的冷脸伤心。 低头呐呐,推开二楼茶室门。 梁父正在煮养生茶,金银花味道浓郁,直蹿入肺腑,梁文菲只觉整个人都在苦汁子里滚一圈,当下退后避开,说什么都要梁父开窗散风,把茶倒了再进去。 梁父笑呵呵照办,梁母袒护他,稍有微词,“金银花性寒,味甘,清热解毒、疏散风热,你父亲心事重重解解火,你该体谅的。” 梁父摆手,“看见你们娘俩,我什么心事都解了。念慈,这次我真的需要你。” 梁母立刻就急了,梁父是她的先锋官,是镇疆大将,他都抵不住,敌情要兵临城下了。 “什么事?你倒是说明白。” 梁父示意梁文菲,梁文菲一动不动,两眼清亮,“父亲什么事?跟我有关系吗?” 梁父喉间一堵。 梁母替他解释,“你父亲让你把门关上,反锁。” 梁文菲哦一声,乖乖起身去了。 梁父舒口气,握住梁母的手,“念慈,我告诉你之后,你千万要稳住。朝肃是咱们俩的孩子,如果他有孩子了——” 梁母不是蠢货,她性子激,平常冲动,此时却沉定稳重,若不是手上力道紧的碎骨,梁父几乎以为她和梁文菲一样没听懂。 “连城?” “这么快,严青黛——”梁文菲表情凝固住。 梁母在梁父颔首后,心中长久以来,那座不敢落地的空中楼阁,在继落地后,彻底坍塌了。 “多久了?”她浑身如火焚,瞋目切齿,“是不是之前翡翠公馆那段时间?” 梁父摇头,“上次体检后,连城有位同事,看见她去环城路的黑诊所做产检。” 梁文菲一激灵,忽然大声嚷,“我没冤枉她,体检那次我没冤枉她。” 梁父都被她喊懵了,“什么?” 梁文菲声线亢奋,拽梁母手臂,“妈妈,我那天在白家医院没看错,她就是抚肚子了。面带期望,根本不是她羡慕,是她知道怀孕了高兴的。” 梁母皱眉,与梁父面面相觑。 他拉下梁文菲撕扯梁母的手,“之前连城体检,抽血正常,还做了B超。” 梁文菲不以为意轻讽,“这有什么,白瑛跟她是闺蜜,在白家医院帮她在验血单上做手脚,不要太容易。还有那个B超医生,虽然是妈妈特意请的,可我早就感觉不对了,谁检查挪探头跟挪炸弹似得,再仔细也不是这个仔细法。” 梁父忽然起身,轻步走到门口,豁然打开门。 门外,倾身偷听的佣人措手不及,站立不稳,扑倒在地上。 第109章 王姨被梁文菲打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早餐后,连城匆匆去洗手间。 一直以来,她有一种超能力,是所有事情,最终发展都能超出她的能力。 先兆流产打保胎针时,白瑛叮嘱她密切关注自身反应,那时她急着出国,实在顾不上留意。 可日子长了,像一根拉伸的线,盘着缠着,越积越多,端倪现下已经无法忽视。 她真真切切失去了进食的欲望。 没有味觉,没有饿感,食物硬咽下去,到胃里是一吨铁,又撑又沉,叫她坐立不安。 但,连城不敢吐,更不敢不吃。 不单是为瞒梁朝肃,还是为她闺女,胎儿发育需要营养。 连城拧开水龙头,单手撑着洗手台,另一只手掬水搓脸。 身后门开了。 洗手间空气憋闷,没有呕吐酸味。水龙头扭动到冷水阀,连城指尖一下下戳着水流,大部分水,在她指尖集成注改换方向,小部分水珠四溅,濡湿她小腹衣衫。 梁朝肃皱紧眉,疾步过去,右臂夹住她,轻微用力,连城双脚离地,被转换了个位置。 余光看见他另一只手,大力扭闭水龙头。 “我记得,我不下百遍警告你,禁止碰凉水。” 连城在他臂弯中仰头,“我不孕,碰不碰凉水没有影响。” 梁朝肃视线停驻在她脸上,一直望不穿的眼底,仍旧黑浓深邃,连城在里面找到都是自己小小倒影,毫无其余波动。 从前连城总觉得他神经,脾气比鬼难缠,一句话不对,早上离开臭脸,回来脸不臭,必定从床上发泄找补。 情绪不稳定,心眼比针小,好烦一男的。 这会儿,连城竟开始怀念以前那个神经病,至少她经验丰富,总能应对。 不像现下,整个人变幻莫测,云遮雾绕,无声无息侵入她皮囊之下,审探一颗心。 大女人能屈能伸,危局险境该低头低头。 连城服软,“我之前看到镇上有首饰店,你戒指还买吗?” 梁朝肃眼尾隐约有丝笑,蔓延到眼底。“想出门?” “你这几年工作忙,很少放松。冰岛有极光,可以出海观鲸,冰川徒步,还有蓝冰洞。”她表情缓又认真,“如果——你短时间不准备回去的话。” 前面干巴巴,最后一句才是目的。 梁朝肃凝视她。 连城以为这次仍得不到他回答了,男人忽然嘴角勾起笑意,缓缓涌现整张脸,“你以前不是和沈黎川有约定,这辈子只和他看极光?” 连城微怔,她和沈黎川的约定多了,上天入海,火星遨游。她意气风发时,还说要带沈黎川穿越古代打天下,封他白天做宰相,晚上爬龙榻。 但过去不可追。 好在,眼下好烦的那男的,又回来了。 连城,“那你看不看?” 她不耐烦了,上翘的眼角弯弯,像小狐狸刚蹬到鼻子,立即就窜上脸。 梁朝肃声音都有笑,“不看。” 连城稍停一秒,扒拉开他,走人。 梁朝肃展臂捞她回来,圈在臂弯和胸膛间,严丝合缝裹挟着往外走,“今天不看,今天买戒指。” …………………… 元旦后,南省大放晴。 沈黎川上午九点到沈家,接梁文菲去医院做NT产检。 其实一个星期前就是十二周检查,但那时连城正准备离开,他没心力应付梁文菲,梁母操心梁朝肃相亲,也顾不上。 梁文菲自回到梁家,一直被捧在手心千娇万宠,陡然间重要的产检,无人陪她,闹脾气拖延至今。 一进客厅,梁文菲正在二楼大吵大闹,佣人挤满走廊。人群中央,隐约还传出王姨的声音,又抖又小,听不清。 沈黎川眉头一蹙,箭步上楼。 “老东西,梁家赏你工作,给你薪水,你那一家老小,可以说也都是梁家这份钱养活的,你心不向梁家,还为连城那个贱人偷我东西。” 沈黎川拨开佣人。 王姨委顿在地,梁文菲揪住她头发,居高临下俯视,“我知道盗窃罪坐不了几年牢,但现在报警,你儿女这辈子都别想考公了,他们会恨死你。这就是你帮那贱人下场,老无所依,流浪街头。” 王姨浑身密密麻麻在颤,“我没偷,连城也没有怀孕,那药跟我没关系。” 梁文菲身侧站着刘姐,立即出声,“大小姐房间一直是我在打扫,平常佣人不能进。最近只有你那晚送汤水进过,还恰巧放碗的地方,正放着大小姐的药,你还狡辩。” 沈黎川听明白了,上前隔开王姨,“我拿的。” 梁文菲愣怔。 沈黎川斜瞥刘姐,“我记得让你告知菲菲,我母亲过于关心菲菲和孙子,我拿药去让我母亲放心。” 他目光移向梁文菲,握住她手,“母亲在国外认识一位医生,我把药给她,让她亲自问问,才能安她的心。” 别的事,沈黎川说什么,梁文菲都信,但只要牵涉连城,那个狐狸精似的女人,能把哥哥都拿下,她不安到极点。 “母亲有这么在意我吗?” 沈黎川环顾四周,佣人拥挤,闹哄哄一片,梁父梁母在家不可能听不到,至今却不出现。 他心中一沉。 发狠拿出电话,拨通沈母,“上次您要验菲菲保胎的药,现在有结果了吗?可安心?” 沈母微不可察顿一秒,“安心了,必利町的药不错,副作用小,不影响胎儿。” 必利町是保胎药名,梁文菲肯定沈父沈母从未问过,但——也不排除沈黎川私底下告知。 沈黎川看出她犹有怀疑,“您儿媳不信您会在意她,她——” 梁文菲脸色陡变,迅捷扑上来,夺手机解释,“伯母,我没有不信您,是黎川开玩笑的。” 沈母声音稳中带笑,“还叫伯母啊,看来这改口费,我要准备得十分丰厚才行。” 梁文菲声音甜腻,和沈母继续聊。 沈黎川让佣人退下,扶起王姨,“怪我来晚了,让您受惊。” 王姨整个人又僵硬又惨败,面孔在灯光下凝了一层蜡般,嘴唇哆嗦着,望着他长长久久,字不成字,句不成句,“连城——连城那孩子,乖——她不会怀孕的。” 沈黎川紧咬牙根,悄声,“我明白。” 他没亲自送王姨,眼看她一步一蹒跚,走下楼去。 再转身,梁文菲正好递电话,“伯母,有事要交待你。” 沈黎川接过,沈母恼怒,“晚上回来,给我解释。” 他嗯一声,挂断。 进房间后,梁文菲去找产检用的东西,沈黎川一样样帮她装包。 垂下的眼睫长直,投下浓积的阴影,遮住眼中寒意,“下次别动这么大的火,连城不孕是事实,你每次想得多,结果都是自己气自己。” 第110章 梁朝肃再问怀了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我没想多。”梁文菲尖声反驳,“那个贱人就是怀孕了,不是你的孩子,却是哥哥的,之前在白家医院我也没打错她。” 沈黎川手上力道一紧,青筋暴起。 梁文菲看见了,又恨又痛快,“你想不到吧,当年她舍弃你,转脸就爬上哥哥的床。现在爸爸妈妈,已经派人去体检那次的医生,市一院的妇科主任,还有白瑛……这回,那贱人死到临头了。” 沈黎川站起身,姿势并不快,腿部缓慢发力,再到脊背挺直,有无形的强势延伸扩展,绷碎温润,醇厚残褪。 “一口一个贱人。”他面无表情,“是你自我介绍?” 梁文菲大惊大骇,瞪着他,哆嗦着手指他,张开嘴,嗓子却失了声。 沈黎川面容晦黯,是一团溢出黑雾,带了毒性,每一缕仿佛都是那四年里的一天,“你哥哥说我懦夫,我觉得很对。温和有礼,友爱善良是给人的。梁文菲,有些话太狠,我比不了你哥哥能说得出口,今天点到为止。” 梁文菲哆嗦蔓延全身,“你——你——” 她胸腔震荡,血肉一块块化作脓血,翻涌起来,痛碎理智,却对着沈黎川骂不出来。 委屈,恼恨,还有几分不能接受,最后眼泪决堤。一把推开沈黎川,夺门去找梁父梁母。 沈黎川没追,一步步下楼,穿过客厅,庭院。 车库里,司机见他身影,连忙下车,替他拉开车门。 沈黎川坐进后座,拨出去一个电话,“替我约见顾舟山,还有之前梁家体检的医生。” ……………… 冰岛。 下午一点,太阳完全升起来了。 梁朝肃没带别人,自己开车载连城出门, 他们所在的这座小镇,建筑普遍低。 三层小楼,最高不过四层。外立面灰或白,维护的很干净,屋顶红或绿,配上主体四四方方的形状,长框田字格的窗户,像童话故事还原到现实,舒畅,梦幻,自在。 梁朝肃牵着她走过主街,沥青路犹有碎冰,连城一脚一声咯吱,踩得她烦躁,伸手拽围巾。 梁朝肃眼疾手快攥住她手。 连城忍了忍,“裹的太严,我看不见路。” 梁朝肃重新拉好围巾,“我牵着,你认真跟着我走,摔不到你。” 连城面色僵硬,“我想自己走。” “你不想。” 梁朝肃分开她手指,重新扣住,察觉她抗拒,“冰半化,地面更滑,你确定你想摔倒?” 连城心头一跳,落后一步,盯着他。 梁朝肃穿了长款羽绒服,带着线帽,围巾也是灰色的,半掩住下巴,露出眉眼平静,嘴角弧度浅淡。 没有国内西装革履那样,冷峻又板正,这会儿看的出的,一份慵懒,三分散漫。 不像是别有深意。 连城皱眉,终是十分不踏实,接下来老老实实被牵着,穿过长街,抵达拐角的珠宝店。 这个小镇不算冰岛的旅游景点,镇上这唯一一家珠宝店,是老板私人开设。 人流量小,柜橱里款式不多,连城目光梭巡一圈,钻戒,银饰是主打,黄金很少,玉石一件没有。 她当下想走。 梁朝肃拉她坐在钻戒展柜前,抬手解她围巾。 老板是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白人,隔着玻璃展柜打量两秒,用英语问,“H国人?” 梁朝肃也用英语立即纠正,“华夏人,我们来自华夏。” 他是非常标准英腔,声音又沉又稳,改换语言,声调里的压迫、不悦,气势浑然未变。 老板觑他两秒,不同于亚洲人普遍扁平柔和的五官。 他眉高目深,轮廓刚劲凌厉,穿得简洁低调,就是一股难以形容的锋芒压人,十分耀眼。 不好惹。 老板正式诚恳道歉,见他神色稍霁,不愿直面他,转向连城,“您想要什么款式的戒指,订婚?还是结婚?” 连城头皮发麻,跨进珠宝店,她就认识到一个巨大错误。 她只想用这个借口,试探梁朝肃,取得出门机会,却忽略冰岛不是国内,玉器这里或许有,但绝不会是她想的那种款式。 太大意,她以前绝不会如此马虎。 “不。”连城起身,“我们走错了。” 梁朝肃手臂圈在她身后,手搭在柜台,她坐着,距离空间适当,站起来背紧贴他胸膛,有一瞬仿若化作火炉,她在其中,必成灰烬。 “这里戒指不合适。” 在全世界范围内,“一颗恒久远,真爱永流传”的宣传,将钻戒钉死在婚姻意义上, 而就她跟梁朝肃的关系,让她送钻石戒指,太讽刺,太诛心。 让她恶心。 “合适。”梁朝肃摁她坐下,示意老板取戒指试戴。 他点中的都是对戒,光彩闪耀,克拉并不大,色度却好。有一款男戒是扭曲缠绕的藤蔓,尖刺成笼,绞住最中间的钻石。 连城看着他拿起,心头寒意蔓延进骨缝。 分不清他是想安抚,还是又一种深层次的试探。 如果是安抚,他拿这戒指给她画大饼。 ——你看,钻戒,潜在结婚意义,乖乖听话被养在翡翠公馆,未来可期。 如果是试探。 ——怀孕了,为了孩子将来,更该老老实实顺服,博取他的心。 什么叫双向奔赴,梁朝肃画饼,她吃,这就叫双向奔赴。 可是凭什么。 他凭什么。 觉得婚姻对她是饼,拿出来,她就会吃。 连城忍着密密麻麻的战栗,却忍不住胃里骤然掀起的波涛汹涌。 她推开面前盛着戒指的托盘,来不及再推梁朝肃,喉咙上涌的酸水,冲破牙关。 “哇”地吐了梁朝肃一胸膛。 老板吓了一跳,匆忙弯腰从柜台下翻出纸。“您先清理一下,洗手间在柜台左边。” 梁朝肃俯首凝视连城,抬起手,却在空中迟钝,微不可察的一息后,抚上她脊背,帮她舒缓,没接老板茬。 连城怀孕后,孕吐反应很小,从来没有吐出来过,此时有了第一次,仿佛堤坝打开闸门,一波波无休止反酸水。 她攥紧手,指甲盖嵌进掌纹皮肉,丝丝痛疼钻心,酸水勉强被压下。 梁朝肃始终沉默,连城感受他力道轻柔的不可思议,几分珍重,几分郑重,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潮晦,像潮汐凶猛卷来,一波叠一波冲上岸,却不退去,在近海汇聚成海啸,吞天灭地,一触即发。 连城四肢僵麻,紧张的呼吸都停止。 绞尽脑汁,权衡利弊。 她仰头,直直对上梁朝肃叵测幽深的视线,“钻戒,我绝不会送你,更永远不会屈服你,只要想想被你养在翡翠公馆,跟你继续同居就叫我恶心呕吐。” 梁朝肃轻抚她的手顿住,先是沉默,寂静的如同海啸凝固,眼底的锐亮却分明,刺入她,剥开她,直达最深处。 连城听见他哑声问,“怀了吗?” 第111章 日子绝望如尖叫的玻璃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没有。” 连城一口咬定,“体检,两次生理期,你亲眼所见。” 梁朝肃脸上浮着一层面具式的平静,往日他城府深,即使是面具,也紧贴在面孔上,叫人无从辨认。 此刻却异常分明,虚假。以至于面具之下的阴骇,戾气,在他每一秒沉默盯人的时刻,都鬼气森森。 连城毫不闪避,迎击他目光。 漫长抗争,每一次拼尽全力,到头来都化作梦幻泡影,时常陷入没有办法,没有退路,找不到一丝希望的境地。 谁能不累,她是真的累,累得崩溃,持续崩溃,再到习惯崩溃,崩溃很久却不死。 就算日子绝望到如同尖叫的玻璃,是指甲抓挠棺盖,甲盖四分五裂,木刺锥进指尖,血肉模糊。 窒息与疼痛,共同在占据心脏的前一秒。 她也不放弃。 梁朝肃望见她眼底孤注一掷的灼亮,积蓄全身力气,满店晶灿折射耀光的钻石,加起来抵不过她的眼瞳。 坚毅,决绝,凛然。 是山巅不可及的雪,进一步,爆发天翻地覆的雪崩,一切再无回旋的余地。 “你答应我,送我戒指。”他喉结上下滚,声音沉厚下掩盖了涩苦,“赖账?还是又骗我?” 连城确定,他至少有八九分确认她怀孕了,但眼下却没有撕破脸。 不压她去抽血化验,也不继续逼问,不求那个必要的答案,连城预备好的白热化、即将引爆的愤恨全部冷却。 心底陡然泄力,指尖控制不住颤索,“扳指,我送你扳指。” 梁朝肃想搂她肩膀,胳膊抬起,在空中转向,拿起柜台上纸巾,擦拭胸口,“这里没有扳指。” “以后。”连城一张张给他递纸,嘴上开空头支票,“回国了,我赔你十个。” 梁朝肃胸膛震荡,话音在闷笑声中,低沉浑厚又含糊,“十指都有啊。” 老板听不懂华夏语,只见两人莫名其妙剑拔弩张,气氛绷到下一秒拔枪,火拼到不死不休。 又三言两语和好如初,算不上你侬我侬,但女人乖巧,跟着男人去洗手间处理污渍。 再出来,男人气场中的压迫和逼慑感消弭无踪。 女人垂头,嘴唇红肿。 老板在他们离开后,抬腕看表,三分钟。 看起来人模狗样,原来内里花架,远不如快五十的他。 呵。 …………………… 沈黎川在茶楼约见白瑛。 白瑛起初不想来。 连城远飞海外,至今未报平安。她家老头实时播报,梁氏风起云涌,父子相残,顾星渊状若疯狗,顾舟山四处联合,偏偏旋风涌中心点,梁朝肃失踪了。 白瑛心中有了猜测,在早晨收到梁母私下会见体检医生消息时,沉坠成毛骨悚然的不详感。 她坐下,开门见山,“连城又被梁朝肃找到,梁家也知道她怀孕了,对吗?” 沈黎川垂着眼,“梁家只是怀疑她有孕,梁朝肃在冰岛。” 白瑛胸膛急速鼓胀,忍了忍,“你找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些?” 沈黎川听出她暗藏的不满讥嘲。 白瑛爱恨刚烈,瞧不起他这四年,分明割舍不下,始终隐忍不发。私下骂他温煦过头,就是陈腐,叫他有爱抗争,少娘们唧唧优柔寡断。 沈黎川那时,以为是连城要放弃,她爱梁母,为亲情退让爱情,他过多纠缠,只会让连城难以自处,在梁家境地不堪。 等到真相大白,他已碰过梁文菲,背弃连城,再想抗争,配不上她了。 “不是。”沈黎川对白瑛好脾气,“我准备以沈家支持顾舟山,帮助梁董,辖制梁朝肃,逼他回国。有些事就不方便再做,想请求你——” 白瑛听懂了,没好气,“不用你请求,梁家那一窝子蛇蝎要查的是我家医院,市一院妇科主任又是我买通的,左右脱不了干系,我家老头已经出手了。” 沈黎川含了笑意,“多谢。” “不谢。”白瑛注视他,“但你支持顾舟山,就等于插入梁家内斗,你父亲会同意?” 沈黎川转着手中茶杯,“我总要成长的,不能一辈子在父亲掌心。” 白瑛竖大拇指,“你总算雄起,爷们一回。那连城呢?梁朝肃就算回国,必定会带上她,她还是跑不掉。” 沈黎川没有过多解释,“他们父子过招,没那么简单,我有安排。” …………………… 珠宝店回来,梁朝肃换下衣服,开了电脑,处理国内事务。 连城窝在他旁边沙发,捧着热牛奶出神。 珠宝店对峙耗尽心力,她其实很想去床上睡一觉,但她没有午休习惯,加上刚才呕吐过。以梁朝肃的缜密,必定会再次联想到孕期反应。 届时又是一场风波迭起。 她强打精神,集中注意力。 室内暖气很足,梁朝肃穿着一件棉质黑衬衣,袖子挽到小臂,肌肉迥劲,线条流畅有力。右手腕带着一款机械腕表,敲击键盘偶尔磕到,哒哒作响。 但他审批文件,一向认真严苛,全神贯注,根本没注意。 连城却被“哒”的眼皮沉重,牛奶险些捧不稳,模模糊糊想,“既然这么忙,怎么不回国?” 梁朝肃闻声,从屏幕上分神,瞥她一眼,“不回,你不是要看极光,出海观鲸,冰川徒步,还有蓝冰洞。” 连城一顿,才发觉疲累下口不经心,竟然问出来了。 再者,当时就是找由头,想什么说什么,况且那也是让他去看。 就算退一万步,她想看,也是得到自由后,带她姑娘去。 跟他有什么关系。 梁朝肃捕捉她脸上神情,“不愿和我去?早上为什么邀请我?” 连城收敛表情,脑子彻底清醒了。 早上那会儿,他先问想出门吗,她借梯子搭由头。 当时一心只想试探他态度,忽略上下语境,现在回想,确实有默认跟他一起出门的语义。 “我误会了。”连城啜牛奶,“我以为你不忙,要来度假。” 小骗子,永远主动解释权在她,前面讲,后面改。 改不了,就歪曲歧意。 梁朝肃注意力完全从文件移开,连城嘴是标准樱桃小口,上唇嘟,中间唇珠绵软,下唇相对薄一些,红艳艳沾一圈牛奶。 他眸色渐深,“我就是来度假。” 第112章 他不接受,是他确认怀孕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一激灵,全身的困乏不翼而飞。 她明白度假只是个好看的说法,梁朝肃是表明短时间内,他不打算回国。 她之前想过了,梁父对她怀孕起疑,却抓不到她,必定有所动作,而梁朝肃要养着她,在她很有可能怀有孩子的情况下,把她留在冰岛,远离国内,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连城没想到,梁朝肃不是待一两天,而是一段时间,梁父老谋深算,不论做点什么,都能搅动风云,威胁到梁朝肃的地位。 他权欲深重,四年来穷极扩张,夙兴夜寐,才奠定今日地位风光,想也知道轻易不能丢舍。 这个时候,他不回去主持大局,在冰岛跟她干耗什么? 他不回去,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监视,她怎么找机会离开? “不愿我留下?” 梁朝肃放下电脑,倾身拿走她手中牛奶,放在桌上,“想我回国,再找机会溜走?” 连城瞪大眼,“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梁朝肃没想到她回这句,猝不及防被逗笑,“不想溜走,为什么赶我回国?” 他身形宽阔健拔,肩膀到胸膛,仿若铜墙铁壁,一寸寸倾轧过来,连城竭力后仰,“你少过度解读,别说赶,这两天我带走字旁的字,都没说过。” 梁朝肃手臂撑着沙发扶手,俯首凑近,“说了。” 连城脑海迅速过一遍,不记得有,“不可能。” 梁朝肃眼中显露笑意,“早晨第一句,起床了。” 连城,“……” 沉默是一个人最大的无语,微笑是无语后最大的礼貌。 但对梁朝肃这种记忆力惊人的神经病,她礼貌不出来。 “词穷了?” 难得还有她张口结舌的时候,梁朝肃笑意更浓,一把托起她,转换身位,他坐进沙发,连城伏在他身上。 自下而上吻住她,鼻尖抵在鼻梁,并不深入,唇舌辗转围着她唇型打转,一圈牛奶了然无痕,取而代之另一种晶亮暧昧的水迹。 在她唇周细小绒毛上,在唇珠上,唇瓣上,从内而发的樱桃色。 连城察觉他竟没有桎梏,立即手撑沙发靠背,起身远离。 他分明放松了警惕,手臂闲散搭在扶手。 她抽离的那一刻,却被拢住,收紧,压缩成一个牢笼,牢笼里她被迫俯首,由他霸道攻开唇齿,舌缠绞杀,惩罚性的深入,挤占。 连城心下破口大骂,神经病又搞钓鱼执法。 ………………………… 冰岛日出晚,日落也早,下午五点,天就黑了。 等到九点,国内霓虹才刚开始斑斓,这里已是黯然长夜,四下寂静无人,风雪在蜿蜒延伸出去的路灯,肆掠显影。 卧室门窗隔绝了暴风雪,一片稠浓晦沉里,连城呼吸清浅,长发铺洒男人一怀,沉沉睡去。 梁朝肃又等了一会,感受她濡湿胸口的呼吸绵长,他披衣下床,拎着电脑,直奔隔壁房间。 关门声传来,连城蓦地睁开眼,胃里翻江倒海,全是作呕的酸水。 她硬咽下,翻身蜷缩到一边。 以梁朝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成算,下午耽误一会儿,晚上就加夜班。 国内局势应如她所料,危局波谲。 连城想了一下午,梁朝肃不回国的原因。无法确定是别有它谋,还是在等她怀孕水落石出。 若是后者,梁朝肃未免太瞻前顾后,与他老辣凶狠、一击致命的行事风格南辕北辙。 之前刚开始同居,星期天他不上班,但工作运转起来,不分节假日,他偶尔在书房批文件,或者开视频短会。 连城躲他都来不及,书房更不会进。但有一次,梁朝肃上火嗓子起疱疹,发神经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含冰块,保姆伺候他,他不满意。 连城替他跑两趟,也烦了,索性坐在书房,看他还能闹出什么新鲜花样,结果他老实了。 直到一通地区总经理请示他的电话,梁朝肃几个关键问题下来,对方回答不算模糊,也不具体。 其实不怪他,这算高层的通病,话不说死,责任不沾。梁朝肃怫然作色,他做事严谨,不吃下属油滑这一套,下分任务,务必一是一,二是二。 也就是从那之后,他开始着手整顿下属,培养自己的班子。这也是他四年就能开拓北方市场,不到三十岁,就能爬到副董的一个重要原因。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 梁朝肃正在听取梁氏高管汇报工作。 桌上开了一盏小台灯,光线并不强,仅照亮桌面范围,梁朝肃向后靠在电脑椅上,整个人隐在晦暗阴影中,视频里只显现一幅轮廓,精壮,姿态懒散,一股冷淡尽在掌握地松弛。 高管们也放松,轮流汇报完。还有高管担心,“您计划进展非常顺利。但梁董执意支持顾舟山,并非没有道理。顾星渊性格偏执,做事浮夸跳脱,眼下不管不顾,占据三分上风,可万一……梁董有察觉,对他下手,他远不够看。” 梁朝肃声音寡淡,笃定,“我父亲不会对他下手。” 大会议室,高管们面面相觑,有人胆子大,“您……怎么能肯定呢?” 梁朝肃大约是心情好,难得解释一句,“因为他认为那是无用功。” 话毕,他挂断视频会议,重连萧达。 萧达显然准备很久了,穿着正装,坐姿端正,“梁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小王在梁董议事时主动暴露,果然彻底击中梁董对连城小姐怀孕的疑心,他立刻派人彻查之前体检,还有夫人特意请的市一院妇科主任。” 梁朝肃坐直,视频里出现他下颌,熬到半夜,胡茬开始滋生,一片浓密鸦青色,他绷紧,短硬胡茬也抻得根根直竖。 "直接告诉我结果。" 萧达表情闪过几分虚,“梁先生,非常抱歉。目前结果是连城小姐没有怀孕。” 话毕,有一分钟时间,视频中静到呼吸消失,只剩电子元器件嗬嗬运转的电流声,仿佛躺在病床上年逾古稀的老人,沉重,艰难,渴望大于希望,希望一分一毫积蓄,光明重现了,结果却是回光返照。 梁朝肃不是那个垂危老人,他不接受,基于他已经确定,“过程。” 萧达直诉重点,“梁总彻查医院,全程监控透明,连城小姐的抽血结果并无篡改。查到市一院妇科主任,在体检前收到白瑛小姐一百二十万,梁董亲自见了那位主任。” “得知那一百二十万缘由,是白家医院自去年开始,就私下接触主任,期望挖走她,主任一直拒绝,直到负担不起孩子高度炸伤的医疗费用,才答应白家,如今主任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好,下个月入职白家医院。” 梁朝肃不置可否,静等下文。 萧达果然继续,"梁董并不信,但追查至去年,时间线符合,会面地点清晰,还有白总的通话记录,和猎头的聊天记录辅证,确认与连城小姐无关。" 门外,连城赤脚贴在门上,整个人陷在冰火两重天,起起伏伏,颠簸落不了地。 第113章 原来他一切尽在掌握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指尖有一搭无一搭点着桌面,“我父亲没有放弃对吗?” “梁董做事全面。”萧达心里对梁家这对父子的博弈,叹服到只有四个字,‘神仙斗法’。 “他信世间有巧合,但巧合本就是一种人力造成的阴差阳错,在底层逻辑上,只分有意和无意。梁董认为是有意,但很奇怪,他并没有继续深挖,转而把重点放在黑诊所上。” 梁朝肃言靠回椅背,言简意赅,“白逸仙。” 萧达透彻,能做到明面天衣无缝,白瑛没这个本事,只有她父亲白逸仙。而这位白先生不着调又记仇,一旦深挖,把连城小姐怀孕抖出去,梁董百般想遮掩的丑闻,大白天下,一切失控。 萧达,“既然您与梁董都十拿九稳,为什么还要花费人力物力,追查到底。” “我父亲是要切实证据。”梁朝肃靠着椅背仰起头,摄像头照不进昏暗,只有一团幽暗沉寂的轮廓,迟迟没有下句。 萧达没指望梁朝肃突然下凡尘,能与他剖析自己,短暂静等几息,继续汇报。 “京中薄先生醒了,医生说他大脑受创,昏迷时间又久,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梁朝肃不在意了,“知道了。” 门外,连城腿脚,像被镊子一根一根抽去筋脉血管,肌肉失了支撑,无法伸缩发力,只剩骨头硬撑着,一点一点杵在地上,挪远。 有时候,她都在想。上辈子她是不是白起,坑杀四十万人,抑或着多尔衮,嘉定三屠,成千十万冤魂缭绕,血流成河,抑或着是慈禧,葬送国运,五千年历史差点被窃。 这辈子才有梁朝肃这个,智商万中无一、手段绝无仅有、精神癫狂抽象的神经病、魔鬼,死死纠缠。 常人一件事,迷惑日久,有机会必定要自己亲自确认,要真相大白,才能尘埃落定。 梁朝肃需要吗? 他不需要。 她人在手中,强迫验孕,只会把她逼绝望,逼发疯,如同之前回到梁家那晚,怨恨爆发、攻击尖锐,把他们之间虚假的和平,全扯碎撕烂。 何必呢? 她肚子里有孩子,一不能情绪激动,影响胎儿,二怀孕肚子总会大,再等过一两个月,想瞒也瞒不住。体态笨重,想跑也跑不了。 三他就算想迫切确认,找梁父冲锋陷阵,自把结果捧到他面前,顺便把关系、孩子过了明路。 他只需要在最后,梁父痛下杀手的这步,插手阻止。 省时省力省心,轻而易举就尽在掌握。 而这般手段,他那四年不下一次在她面前展示过,敌人殚精竭力,合纵连横,他稳住,看着,在事务发展的最底层,结一张结实雄浑的大网。 关键顶点,猝然收紧,不费吹灰之力,赢得最大,赢得最多,不伤己身。 可笑,她第三者视角,还恨那些人,怎么总是晚一步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如今轮到自身,才体会到谁人面对他,能不是羔羊? 连城捂紧小腹,无声无息瘫倒回床上。 四年不休,要束手待擒吗? 她不想。 可这围局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她看不见亮光,也看不见头。 …………………… 老鬼没想到沈黎川会亲自来找他。 彼时,他正带着孩子在公园学滑轮。 临近正午,阳光充足,气温暖和,公园里种的都是四季常青树,深冬萧瑟,绿意染上几分苍凉。沈黎川白皙如玉的脸,甫一出现在其中,苍凉尽销,温润如回春三月。 老鬼短促交待孩子几句,一溜小跑过来,“沈总,您怎么过来了?” 沈黎川谦让他在公园凉椅坐下,“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老鬼阔气摆手,“您千万别讲拜托,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都行,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黎川笑了一声,成年人意会的酸涩,“我救你妻儿是偶然,本并不图什么。只是我现在一次两次找你,怎么看都像挟恩求报,还是报大于恩。” 老鬼听懂最后一句,凝目看了沈黎川两分钟,他学历不高,只念到初中。 见沈黎川的第一眼,他想起芝兰玉树,是翩翩贵公子。 如今这一眼,他想起白玉有瑕。绝非贬义,世俗污浊不染孩童,人成长,学会肩担负重,少年意气消弭的那刻,世俗会在眼睛里沉淀成暗潮,有些人是麻木,有些人是沉稳。 他自己是麻木,后来有妻有子,蜜里开花,才有今天。 “没有报大于恩。之与您是偶然,之与我,是她们娘仨三条命,在加我这一条,和四年好日子。” 老鬼油嘴滑舌,能吹能侃,真心话都在酒中。眼下风寒树影,公园人潮往来,他清醒,说的也烫嘴。 “我没文化,肚子里的话,说出来总变味。总之,她们娘仨,您救了,我这条命,您拿去,是杀人还是放火?我唯一请求,您看在我不犹豫的份上,照看她们娘仨后半生。” “……”沈黎川都有片刻无言,完全没料到,老鬼想到杀人放火这地步。 “不是。”他摇头,忍俊不禁,“相比于杀人放火,这次拜托,都像工费出差。” 老鬼混久了,江湖气重。以为大哥叫他牢底坐穿,没想到大哥是拿钱,让他出门买烟,顿时大口舒气。 就在这时,小路尽头,秘书急促摆手。 沈黎川余光瞥见,脸色一沉,不再浪费时间,“还记得连城,吗?她现在被人困在冰岛,我想请你去救她。不会让你白跑,两千万——” 老鬼张嘴要喊。 沈黎川截住,“三个孩子的学业基金,从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或者出国读哈弗,麻省,全程有人跟踪辅导。 “干干干。”老鬼狂点头。 沈黎川起身要走。 老鬼忽然多嘴问,“沈总,您跟那位连城小姐——” “她啊,是我以前未婚妻,后来——” 沈黎川话到一半,秘书小跑迎上他,絮絮耳语几句,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疾走离开。 老鬼怔在原地。 沈黎川即将有妻有子。他之前只当连城是沈黎川朋友,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 送人到目的地后,多跑冰岛那一趟,都算他对的起沈黎川托付。 可这会儿,看沈黎川提起连城。成年人忘怀是心如止水,绝非恋念宠溺的口吻,情犹深重。 一时间,老鬼悟了,也悔了。 这不约等于,他把恩人心中老婆,拉枪战,飚飞车,急需队友援助的时候,给撂冰岛那大雪原了。 第114章 梁朝肃不值得她赔上一生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早晨醒后,下床,洗簌,早餐,再上楼回到房间。 她态度不冷不热,梁朝肃五句话,她不搭两句。搁以往,梁朝肃早就神色俱厉,逼迫她道歉,端正态度,但他没有,温柔又宽和。 除了盯着她多吃,吃够营养,他表现正常的,仿佛从未怀疑过她有孕。 走到这一步,连城一万个想破罐子破摔,把积压四年恨火,爆发个天翻地覆。管他权势滔天,管他囚笼枷锁,下半辈子就算被锁起来,她也要时刻痛击他,让他不得安生。 可那种生活下,她这四年坚持不懈算什么。 人要自觉矜贵。 梁朝肃一个神经病,魔鬼,又哪里值得她赔上后半生。 连城面无表情,第一次生出恶毒的想法,如果梁朝肃抽烟,喝酒,不健身就好了,照他四年扩张那般压力,脑梗、肺癌、猝死,病魔迟早战胜他。 “在想什么?” 连城脊背毫无征兆贴上来一副胸膛,硬邦邦的,坚实如铁,温热有力量。 梁朝肃的身体,是男人中最有雄性威慑,最矫健,肌肉最适中的,线条流畅有型,肢体轮廓修长,也粗壮。狂野的性张力,威猛又雄浑。 短时间,病魔战胜不了。 连城微笑,“在想你总不穿上衣,这么冷,怎么没有生病。” “体魄好。”梁朝肃下巴抵在她肩窝,歪头看她,“你是不是在心里咒我?” “我能咒你什么?” 梁朝肃胸膛震震笑声,“猜不到,你一向想法别开生面。” 连城皱眉,“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梁朝肃诧异,“这从何说起?” 连城扒开他头,转过身,“你骂我古古怪怪,不是正常人,所以你猜不到我的想法。” 梁朝肃顿住,蹙眉凝望她,“我并没这个意思,别开生面是夸你思维奇妙。” “啊,奇妙。”连城阴阳怪气,“稀奇古怪的喵喵叫,奇妙。你不仅骂我古怪,还骂我是畜生。” 梁朝肃表情僵硬,整个人匪夷所思,“你这是过度解读。” 连城摊手,“是吗?可那也是你过度解读我在先。” 话音未落,她转身离开。 梁朝肃呆怔一秒,仗着腿长手长,一臂捞回她,托着屁股竖抱起来,仰头瞪她,脸上却笑,“你又记我仇,幼不幼稚。” 连城仗着天时地利,不抱他头,使劲薅他头发泄恨,“我幼稚,你成熟。成天心眼两百个,插上秧一年三熟。” 梁朝肃气笑,却由她揪扯,在房间里绕圈,“那你幼稚是什么?” 连城叫他绕的不稳,晃得头晕,“可可爱爱,你放我下来。” 梁朝肃停下脚步,仰头,蕴满笑意眼睛倾注她,“是可爱,还是放你下来?” 连城察觉,在他眼中气氛微妙的让人恶心,她撒开手,“梁朝肃,你眼里有眼屎,好恶心。” 这句恶心,她十足真情实感。 身下男人果然僵硬,眼中笑意褪去,几分尴尬,几分皲裂,偏头避开她视线,手臂也松了劲。 连城自己滑下去,闪身出门。 梁朝肃抬手擦眼角,眼尾,手指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盯着看一会儿,倏地哭笑不得。 ……………… 连城下楼,兜了一圈找人。 她这两天观察过。这七个雇佣兵,中年队长话不多,令行禁止,铁血派。翻译是参谋,奸猾,会多国语言。 剩下要么脾气爆,要么眼神凶,不好相处。只剩那位倒挂她窗户的斯拉夫,有些少年气,可以接近。 连城有自知之明,她手里只有二十万欧,比不过梁朝肃财大气粗,买不通人放她走。 她只套点话,竭尽所能掌握身边情况。 以备万一。 绕过一楼几个闲聊的佣兵,连城逛到地下室,发现这里被改造成了简易健身房。 那位小斯拉夫,正在挂单杠做引体向上,左右臂轮换单吊,右臂纹狼头咬着两把交叉长枪。 整个人被汗水湿透,军绿色T恤粘在身上,肌肉轮廓分明,该凸的凸,该凹的凹。 连城没有多看,走过去跟他招呼。 豪门子弟自小双语培养,长大看个人爱好,发展其他语言,梁朝肃精通英、德双语,连城会英、法,俄语仅限一句‘乌拉’。 但雇佣兵是个国际行当,除了不能华夏混,满世界哪里给钱,他们去哪,英语是必备。 单杠上的男孩恍若未闻,与之前笑不出,依旧僵硬笑的态度,迥然不同了。 连城顿一秒,和他套近乎,“你那晚是怎么倒挂在窗户上的?是脚上绑着东西吗?还是只用脚勾住?真的棒极了。” 小斯拉夫无意搭话,那位雇佣他们的梁先生,看起来并不“大方”,但他给钱特别大方。 这个大方,足以让他们从心眼里,主动避开他另一个不“大方”。 连城继续努力,“你们那里人都这么高冷吗?不爱跟女人说话?” 不太礼貌的语气,暗含挑衅。 小斯拉夫依旧无动于衷。 事不过三,过三就超出闲聊范畴。 连城退出来。 刚上一楼,看见梁朝肃背对她,正与那群佣兵交谈。 他换上墨蓝色毛衣,手里拎着羽绒服,裤子也更换了厚的,脚上踩着雪地靴,是出门的架势。 连城心头一动,缓步靠近。 梁朝肃仿佛背后长眼,没几步就察觉她靠近,胳膊自然一扬,落在她身后,圈住她,“可以,你们准备。” 对面队长一颔首,挥手带人,扬长出门。 连城仰头,望梁朝肃,“他们要走?”又看他手里衣服,“你也要出去?” 梁朝肃抚摸她头发,“不是要看极光?” 连城根本不想看极光,但抓紧每次出门的机会,“看极光要特定地点吧,还要看云层和极光指数,在哪?离这里远吗?” 梁朝肃勾起她脸颊发丝,捋到耳后,逗她,“天涯海角。” 继订婚戒指大饼后,又来暗示天涯海角。 看来,不管多冷峻的男人,在孩子前提下,哄女人都放下的身段。 连城胃里连续抽搐,“太远了,没到地方,先冻死。” “车里有暖气。” “那饿死。” 梁朝肃眼底笑意消失,放下手,“你不愿意,不去了。” 连城一把扯住他,“年轻不嗨,老年痴呆。” 梁朝肃注视她,一言不发。 连城知道他想听什么,也能糊弄过去。可心中鼓噪着引颈待戮的彷徨绝望,叠加刚才小斯拉夫,明显得到授意的防守戒备。 当前当下,她一个字说不出来。 “我上去换衣服。” 不待梁朝肃说话,连城转身上楼。 第115章 老鬼来救连城了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冰岛十二月末,正是观赏极光的好月份。 他们穿过冰原,在一片没有障碍物和光污染的小山坡停下,梁朝肃吩咐其他人原地等待,开车爬到坡顶。 此时夜色不深,四周雪色消寂,发动机熄火后,风声刮过窗户,一下又一下,空旷的孤独感。 似乎,天地间只剩她和梁朝肃。 连城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梁朝肃拦住她,“半个小时后才有极光,你现在下车太冷。” 连城半只脚踩在雪地,从车门拉开的缝隙探出头,风大呛了一脸,几缕漏进脖子,她一哆嗦,回转身体,“附近怎么没有其他人,地点对吗?” 梁朝肃揪住她肩膀衣服,拽她上车,“我靠谱吗?” 外面太冷,连城关上车门,“想听实话?还是天打雷劈的实话?” 梁朝肃皱紧眉,抬手掐住她脸蛋,力道很轻,晃两下,“不信鬼神,但要积口德。” 连城扒开他,“我懂,封建迷信你嗤之以鼻,财神殿前长跪不起。” 梁朝肃蓦地发笑,他来冰岛后,苍茫雪色与浓稠长夜,仿佛消去他在国内一身戾气,时常松弛,时常笑。 冷峻孤傲男人的慵懒与性感,对女人是一种堕落又迷人的极致危险。 可惜,连城深知,这种迷人只是他表象,有病才是他必杀技。 “我什么跪过。” 连城回想,十八岁以前的日子,像蜂巢里蜜蜂守卫的蜜,甜归甜,当下去碰,蛰的也是真痛。十八岁以后,不愿回头想。 她往旁边挪几寸,紧贴车门,“男人膝下有黄金,你站着也能赚,确实不用跪。” 梁朝肃伸手,连城躲。 没想到他虚晃一枪,根本没掐脸,揽住她肩膀,单臂发力,把她从副驾薅到怀里,“不跪神,我跪人。” 连城骤然失重,晃得头晕想吐,听不清他说什么,却感觉耳畔袭上男人雄厚的吐息,潮热卷着她耳蜗。 痒得她缩脖子,胃里酸水一下窜上来,顶住喉咙。 在怀孕心照不宣的当下,她吐不吐,似乎没有影响。 连城扭身抱住方向盘,咬牙忍下。 她偏不。 梁朝肃似有察觉,并不阻止她,连城感受背后目光定格在身上,幽深如海洞,滔天大浪挟风夹雨,吸住她往下坠,等着她往下落。 她一言不发,扛过眩晕和反胃。 天际忽然幽光蒙亮,泛起雾状的白色飘带,犹如女神裙摆的薄纱,萤绿光影从裙摆延展,倾泄整片天空。绿光中还有不断迭变的粉色、紫色,掠影舞动,梦幻的仿佛不在人间。 连城立即推门下车。 梁朝肃跟在她身后。 她羽绒服是白色的,下车急,没有戴帽子,墨藻般浓密的发丝,被风吹的四散,漫过整张脸,间隙露出红通通的鼻头,娇俏却脆弱。在混沌的风雪里,她就那一撮,仿佛一吹就散了。 破碎,看的见,抓不住。 梁朝肃从后拥住她,双臂环绕过她小腹,“连城。” 连城仰望天际,仿佛没有觉察,很是敷衍应一声。 头顶极光迷离,变换多姿。许多见过极光的人都认为,这一生最浪漫,最刻骨,最沉淀记忆深处时光,莫过于此。 连城大部分长发压在他胸膛,脸侧几粗缕,风一吹还在飘摇,漫过她眺望的眼睛。 梁朝肃沉默凝望她许久,唇落在她脸颊,慢慢向后,贴上耳廓,风声大,他呢喃。 “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连城仿佛没听见,分不清是故意,还是雀跃。她挣开梁朝肃,蹦跳出去,弯腰捧了满手的雪,转身朝梁朝肃一抛。 澄静雪末很快被风吹开,露出她眉眼弯弯,“你带相机了吗?或者把我手机还我,我想记录下这刻。” “你听见了,对吗?” 连城笑容悬浮在脸上,丝毫不变,疑惑歪头,“你没带?” 她指责,“梁朝肃,你不靠谱。” 梁朝肃表情在极光里晦暗变幻,眼睛又浓又亮,他大步上前,手臂微张,像一张网。 连城飞速倒退,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振翅远离危险。 几步后,梁朝肃停住脚步,凝视连城。 她头发迎风飞舞,在朦朦亮的天地里,忽远忽近。 始终在他视线范围,却不肯靠近他。 ………………………… 极光一般出现两个小时,掠过天际消失时,也可以开车去追。 连城没这个心情,雪地又耗尽体力,上车后,她索性闭着眼装睡,避免应付梁朝肃, 也许是上天可怜她,路过小镇,她感到窥探,睁开眼正对上路边,一个与老鬼七八分像中年男人的目光,他平稳移开,进了一家餐厅。 连城立即坐起身,“我想去洗手间。” 梁朝肃瞥她一眼,“很急?” 连城小幅度抖腿,捂肚子,“我都憋醒了。” 梁朝肃一顿,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小腹,踩刹车缓靠在路边,“国外公共厕所很少,且要收费,我跟你一起。” 连城没指望他会不跟,抬手一指。“来不及了,就那家餐厅吧。你点餐,我去洗手间,服务员不会拦的。” 国外不仅公共厕所少,店铺内洗手间也仅向顾客开放。路人想进,浪费口舌,争赢了也要付费。 梁朝肃顺着她手指方向,望过去。是一家24小时快餐店,窗户上贴着牛肉汉堡和大杯可乐的宣传广告。 时近午夜,临窗座位趟了几位流浪汉。 他皱眉,“再忍忍。” 连城转身小跑,“梁朝肃人有三急,急急不可待。” 她溜到门口,进门的功夫快速梭巡室内,并没有刚才看见那个人影。 连城心一沉,闷头走向洗手间,有服务员喊住她。 连城头也不回,手臂晃一圈,潦草指身后,用英语喊,“他点餐。” 服务员拿起菜单,连城进入洗手间。 进去后,她又为难,倘若那个人真是老鬼,他是个男人,想找他,该去男厕所。 连城正踌躇,从门口射进来一个纸团,落在脚边。 她一愣,条件反射看门口,门没关严,门板晃晃悠悠,一人宽的缝隙里,什么都没有。 连城捡起纸团,闪身进了格子间。 纸条上字迹龙飞凤舞,恍若鬼语。 她逐一辨认。 【连城小姐,我是老鬼,沈总派我来带你走。但是你身边那伙人太凶了,我冰岛有熟人,也不能正面抗。沈总又说,之前派人追你的老仇家,马上要加派人手带你回国,叫我们趁乱找机会。现在那伙人还没到,机会没来,你再等等。】 第116章 要不要假意顺从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刚辨认到最后一个字,门外传来脚步声,从门口一间间敲门,“连~城?” 是刚才叫住她的女服务员,外国人发不准华夏字音,喊了一声后,‘连城’,去掉城字,只有一个“连~” “连~” 连城快速撕碎纸条,应了一声。 女服务员脚步声靠近。 她摁下冲水键,看着纸屑被水流卷走,一张不剩后,推门出去,“有事吗?” 女服务员正巧停在门口,门板猝不及防打开,吓了她一跳,连拍胸口,“OG,OG,你的丈夫担心你是否有不便。” 连城歉意,“抱歉,是我不小心。没有什么不便,非常顺利。” 她洗手出门,梁朝肃就等在外面。 店里灯光灼亮,偏橘黄色,一束光影正巧从他头顶笼下,立体凌厉的五官落下浅浅的阴影,即便穿着羽绒服,依旧威严矜贵,派头十足。 在路边这种连锁快餐店里,他风华夺目的格格不入。 连城直面迎上,“订餐了吗?” 梁朝肃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拇指食指一捏,像OK,剩余三根手指翘的格外开,又不像。 “非常顺利。” 连城回头,“你让服务员监视我?” 梁朝肃迈步到她面前,裹住她手,水迹未干,凉凉的湿滑,“你去太久了。” 连城抽手,“你告诉她,你是我丈夫?” 梁朝肃目光在她面孔流连,“你不愿意?” 连城仰头注视他,她肤色冷白,快餐店这种干枯迷离的橘色灯光下,暖得不真实,也平静得不真实,“你会吗?” 连城转身离开。 来到冰岛后,戒指、天涯海角、丈夫,就算画饼,也已经超出包养的范畴,仿佛要直白明示了,梁朝肃准备娶她。 特别是在怀孕心知肚明的当下。 他万分纵容宠溺,薅头发,不理不睬,回呛他,他统统照单全收。 像是为了这个孩子,他愿意退让娶她,让她重回十八岁以前的日子,让这四年恐怖压迫一笔勾销。 从豪门千金到豪门阔太,他这四年励旰图治,奠定的地位风光,与她共有。 多么美好宏大的前景。纸迷金醉,万千浮华,世界性的顶级资源,她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连城拉开车门,坐上副驾,手指止不住地哆嗦,几番扣不上安全带。 可他凭什么。 凭什么认为女人是拜金肤浅的虚荣生物。爱恨由权势,权势够大,就能忘却施暴者给予的艰难苦恨,毫无芥蒂感恩戴德,与他和乐美满,养育孩子。 再有,她又不愚蠢,且不提梁家内部反应如何激烈。只说外界,顾星渊实例在前,挑战世俗,权势地位难以为继。人家情比金坚,并不在乎。 那梁朝肃呢? 以他四年来所作所为,会为了她放弃权势,名利,富贵? 简直是狗屁不通的悖论,痴人说梦。 说到底还是为了孩子,她两次坚决离开,抗拒之大,应该出乎他意料,让他觉得棘手,所以他这次步步退让,饼越画越大,越大越圆,只为稳住她。 连城垂头耷脑,想刚才老鬼的纸条。梁父老辣,做事从不冒进,马上加派人手带她回国,只能说明他即将查实她怀孕证据。 他查实,梁朝肃也就彻底确定。 届时,还会跟她演心照不宣吗?看管她的人是不是更严密,老鬼能找到机会吗?她能有机会吗? 还是她假意认命,听话一点,表现出对结婚的向往,以放松他警惕。 连城心中乱七八糟,纷乱无头,并未注意车外的动向。 …………………… 梁朝肃谢绝服务员打包的提议,示意送给临窗坐位的流浪汉。 他阔步出门,那位佣兵队长下车,迎上他,附耳几句。 梁朝肃面上神情分明不变,又无端地沉肃了一些。 一路沉默。 连城回到别墅,困倦疲乏,眼睛都睁不开。 只想上楼洗漱,直接睡下。 梁朝肃叫住她,“外面快餐不干净,正好新换的厨师到了,你垫点夜宵再睡。” 自租下别墅,一日三餐都是佣兵照管。他们长年在外,有几个人厨艺非常不错,法餐,英餐,意大利,梁朝肃没到前,连城顿顿轮换,也算吃遍欧洲。 梁朝肃到之后,比她挑剔,立即派人找厨师,可这座小镇并非旅游名点,会做华夏菜的厨师少,口味正宗的就更少了。 梁朝肃找到一个,换一个,算下来,这已经是第四位。 连城如今味觉丧失,吃什么都是啃木头,不想在营养摄取足够的情况下,为难自己。 “我不饿。” “雪地撒欢那么久,运动消耗你不饿?” 连城立在楼梯上,借着地势,居高临下注视他。 他微仰着头,一楼灼亮的灯光笼罩在他脸上,眉宇浓黑,眼睛明亮幽深,眼底恍惚被光影汇聚了温柔。 连城神态也柔缓,“吃什么?” “虾仁蛋羹,红豆粥。” 连城下楼,越过他,在餐桌边坐好,“红豆不好煮,厨师下午就来了吗?” 她轻声细语,不算温柔,姿态落落大方。眉眼不含笑,在灯火中一片细腻纯真,朦胧安定的氛围。 梁朝肃凝目看几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从进门起,佣兵们四散消失。连城知道他们会分批在别墅四周值夜,但警惕应该不高。 毕竟不是预防带刀枪武器的正经敌人,只是‘保护’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以防她出去遇到危险。 倘若,梁父的人找来这里,两方起冲突,她乘乱离开,机会能有几分? 新来的女厨师,年纪不大,先送上来一碗蛋羹。 连城心事重重,没多打量,闷头塞完。红豆粥上的时候,她如何也吃不下。 “你饿吗?”她把粥推到梁朝肃手边,“夜晚雪地开车,集中精神也耗神。” 梁朝肃今晚格外爱凝视她,目光久久定格在她脸上。按以往经验,这种目光是他爆发前兆。 连城心里一咯噔,手心登时冒汗了。 “上楼先睡。”他说。 连城惊怔缓过,转身离开。 梁朝肃进房间时,连城开着灯,已经睡着了。 夜色太深,周围太静,灯光熏黄柔和,流淌在床头。她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蜷缩的睡姿,被子遮住口鼻,只露一双酣睡的眉眼,在光影中清澈又柔美。 梁朝肃撩开她勾上脸颊的一缕发丝,手掌贴上她脸颊,无声无息,他整个人亦无声无息。 第117章 连城小姐确认怀孕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早上,连城还在睡,梁朝肃接到顾星渊视频,他蹙眉挂断。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早上六点。 冰岛与国内有五个小时的时差,国内此时正值凌晨一点钟。 这个点,顾星渊一般在医院照顾妻子,绝不会跟他联系。 黑暗中,连城呼吸绵热,喷在他胸膛,一起一伏,极有规律。梁朝肃轻轻抽出手臂,确认没有惊醒她。 才悄无声息下床,穿好衣服去了隔壁。 这间房原先是小型阅读室,胡桃木书架书桌齐全,这两天清理出来,重新安装灯具,做了他的书房, 梁朝肃打开电脑,主界面墙纸是冰川极光。他点开邮箱,数十条未读邮件刚跳出来,顾星渊的电话又追过来。 这次他接起。 顾星渊的声音沙哑至极,“小柔醒了。” “我知道。”梁朝肃浏览邮件。 “对,我忘了,萧达跟你汇报过。”顾星渊的状态仿佛不好,颓丧又木讷,“我的孩子已经十五周了。长出鼻子眼睛,五官像小柔,还有了胎动。医生说这个周数,正该长指甲。他就那么不到巴掌大,小小的一团,血肉模糊……” 梁朝肃声音冷静,“你正在报仇。” “不。”顾星渊哽咽的腔调,短暂停顿几秒,“手术时,小柔看见了那个流掉的孩子,现在她要跟我离婚。” 梁朝肃静默。 自认识以来,梁朝肃除了合作严肃专注,旁的冷峻又疏离,顾星渊没指望他会出言安慰,针对性给出意见。 他也不需要安慰意见,需要的只是一个情绪发泄口。 顾星渊狠吸口气,“小柔说,我们冲不破世俗枷锁,代价越积越大,最后付的是一条生命,太重了,她接受不了。” “没有冲不破的枷锁,当然——”梁朝肃出乎意料接茬,“过程很艰难。” “……”顾星渊沉默不语。 “你放弃了?” 顾星渊抬手揉搓脸,“你的计划,我做了一半,他们只当我疯起来不要命,谁都敢咬,你父亲没有怀疑。但我撑不下去了。” 他道歉,“我跟你联盟,一切都是为了小柔,现在她离开,我必须去追她,我的位置,你找人顶吧。” 梁朝肃面色一沉。 来不及出口,顾星渊已经挂断电话。 梁朝肃回拨,提示对方已关机。 电脑屏幕上,适时弹出萧达的视频通讯。 梁朝肃放下手机,接通。 萧达背景是他办公室,旁边并排坐着苏成怀。 梁朝肃疏淡,下属各司其职,不越距,不窥探,工作秘书是工作秘书,生活助理是生活助理。 萧达跟他再久,也到不了梁父身边周秘书那种亲密的地步。 关于梁氏的工作,不重要的,或者一切顺畅时,代为提一句可以。详细汇报,事关局势变动,不行。 这次梁氏的事情紧急,苏成怀先来。 “副董,半个小时前,顾总紧急将手头工作交接给我,他要离开。按原计划,现在不到引起梁董注意的时间,需要我顶上吗?” 苏成怀这其实是句废话。 如果梁氏日常运转,哪怕十亿级别收购案,他们顶上也足够。 可这次是围猎,对象还是梁董。与他们相比,顾星源行事跳脱,加之妻儿一伤一亡,血海深仇在前,他不管不顾报仇,谁拦咬谁,顺理成章。 梁董为了压制副董,公然支持顾舟山,顾星渊连带攻击梁父人马,梁董忙于其他事务,并不在意。 换做他们,梁董会立马防备,连带之前一切努力,全部作废。 梁朝肃视线移向萧达,“你那边儿呢?” 萧达很简短,“梁董的人查过黑诊所,连城小姐怀孕无疑,如今孕周十二周一天。” 梁朝肃脸上没有惊,没有喜,却凝滞住,一具躯壳似的面无表情,只有眼中陡然爆发亮光,仿佛书房新安装的灼白灯源,全部汇聚在他眼中,深入眼底,浓郁的化不开。 苏成怀还在等他示下,电脑屏幕却突然一黑,梁朝肃的身影消失,露出萧达热带雨林的背景墙纸。 他条件反射要重连视频,“萧达,你网断了?” 萧达拦住他,“等等吧,你就当我网断了。” …………………… 连城还在睡。 她最近本就有了嗜睡的症状,昨晚雪地快走,幅度不大,但她不敢过多停留,绞尽脑汁在适当范围,不惊动梁朝肃,也不靠近他。 一通下来,脑力,体力叠加,比长跑马拉松,也不遑多让。 加上回来吃了夜宵,胃里有东西,不至于饿,她睡得更沉。 梁朝肃伫立在床边,胸膛鼓噪起伏,震颤的恣意膨胀,头晕眼花。 这些年,名利场尔虞我诈,个顶个都是见精识精的老狐狸,许多事推敲有五六分,已算确定,足够他定方针,稳人心。 可这件事,亲耳确定是不一样的。 梁朝肃右手不由自主抖着,几乎攥不紧手中物件。 他蹲下来,仗着极佳的夜视能力,昏沉里她的纤细轮廓恬静,脸颊莹白,发丝乌黑,披散开,铺了一枕头。 梁朝肃凝望长久,倏地动作极轻极缓脱去衣物,赤裸着胸膛,悄无声息上床,掀开被子环拥住她。 浓密发丝,流水般浇泻在他的手臂,温柔的没有筋骨。 这一点,物不随主人。 梁朝肃摊开右手,手心里硬邦邦一枚碧绿玉扣,编制的红色绳结不长,玉扣两旁配作装饰的玉珠,也大小不一。 总体是一条材质上佳、卖相不好的玉扣手镯。 梁朝肃轻轻抽出连城的手,套进去,扣紧绳结。 碧玉和雪肤,在冰岛风声不休的清晨,室内静谧到仿佛沙漏,一粒粒流泻,缓慢,温柔。 他抚摸着,俯首轻吻。 ……………………………… 与此同时,梁父书房。 周秘书弓腰俯首,鞠躬几乎成九十度。 时值后半夜,窗外天色昏暗,屋里只亮了一盏桌面小台灯。 黯淡的白光,照亮桌面,照不清桌面后面端坐的梁父,他身上穿着深绿色的睡袍,头发也没有白日的整齐,凌乱散漫,却森寒到人骨头缝里。 气氛在周秘书汇报后,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压抑紧绷的过度。 第118章 一切大曝光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你是说,那家黑诊所先收沈黎川的钱,后又经朝肃两次上门,他们几乎要松口的时候,朝肃忽然收手了?” “是的。”周秘书鼻尖豆大的汗珠,坠落在鞋尖。 “什么时间?” 周秘书腰折的更低,“与那位刘兰女士拍照的时间一致,在两个星期前,连城小姐离开的前夕。” 梁父算时间,那时正逢顾家生变,顾星渊妻子出车祸,昏迷不醒。 他一瞬了然,皮笑肉不笑,“我这个儿子,对老子寸土不让,对女人,让的倒是舍得。” 周秘书从发现梁朝肃疑似跟连城有首尾,到确认怀孕,全程跟进。梁家的风起云涌,他也是参与者。 梁父的笑语,他听得懂,却必须不能听懂。 木胎泥塑般,弓腰弯折在原地,一动不动。 梁父面容隐在浓积的阴影中,晦沉出神,蓦地挺直身,一张脸浮现在台灯光亮下,“不对,不对,他既然退了,为什么连城离开后,又不退了?反倒大张旗鼓的,跟我摆明车马对阵。” 周秘书已到中年,长久弓腰俯首,头因长时间充血,晕晕乎乎,栽倒在地。 梁父心中不断涌现不好猜测,蹙紧眉,摆手催他在椅子坐下。 “梁氏最近如何,顾星渊呢?他疯巅到哪了?” 周秘书缓过头昏,眼前朦朦花亮,下意识回,“您最近加紧要查连城小姐怀孕一事,好釜底抽薪。梁氏有那几位老董事顶着,顾星渊就算会咬人,也翻不出花样。” 梁父面色霎时间狰狞可怖,手臂撑在桌沿,青筋沿着皮肉直鼓,“他放在家里的眼线被抓后,是不是从来没有过问过?” 周秘书头晕眼花全消失,看见他表情,骇得面色又白,“问过的,萧达前天来,就问过了。” “只有萧达?” 周秘书点头。 “暗度陈仓。”梁父欲笑不笑的,荒谬,懊恼,几分咬牙切齿,“好一个暗度陈仓。” 那日,他前脚找到连城,梁朝肃后脚跟上,一招引蛇出洞,他败了。 梁朝肃又提谣言,他不信,两人在楼道上对峙。 梁朝肃说暗度陈仓,他只以为用词牵强。 当时那两个选择,保董事长权位,放弃紧追连城。放弃权位,继续紧追连城。 确实迷惑,绊住他,一时难以选择,后面他准备注意力放在梁氏,梁朝肃却直接去了冰岛,仿佛连城怀孕确凿,他牵肠挂肚,抛下所有去安抚她。 他随即改变策略,将念慈拉进来,由她去查怀孕一事,双管齐下。 可,那个叫小王的眼线主动暴露,让他忽地改变想法,梁朝肃不管不顾去往冰岛,显然在他心中连城重要,又如此在意怀孕一事,被他发现。 仿佛又是一个,为爱抵抗家族的疯子“顾星源”。 梁父如今做着一切,都是为了斩断这禁忌乱伦。有顾家事例在前,他在梁氏赢了梁朝肃又如何,感情这种事,外部越残酷,情分越坚固。 他预备查清月份,从连城下手。她能离开,说明她对朝肃,并非一往情深,两情相悦。 但他低估了梁朝肃,他这个儿子算准了他的想法。大胆将一切压给顾星渊那个跳脱的疯子,一边引他去查连城怀孕,另一边,在梁氏下手,只怕梁父那个几个老匹夫,已经被他挖的差不多了。 梁父靠回椅背。 局势如天平,一头高,另一头就低。梁朝肃要梁氏,剥夺他以后阻扰的倚仗。 可感情输赢不在权势,他手里砝码未必就不能以小博大。 …………………… 连城一觉睡到十点钟,起床洗簌时,发现手腕多了一条玉扣。 她盯着看一分钟,眼中划过讽刺,没解开,也不多问。 捋下袖子盖住,仿佛没发现过。 早餐后,连城回到楼上房间,饶有兴致打开电视,搜遍冰岛的电视台。 恰好当地新闻,正在播报昨晚极光。 屏幕上天光摇曳,比不上亲眼所见,苍穹幽光震撼万分之一。 连城正要换台,屏幕上视角转换地面,一大片空茫雪地,小山坡起伏如白海微波,波浪最顶点,模糊车状的长方形轮廓旁,伫立的两个小点,紧密相拥成一个。 四周风吹雪起,波浪流动了,缓缓漫过游散,留小点在原地,模糊成黑灰色。 极光浪漫,风雪唯美,画面不可言喻的玄妙。 好似世界成了一座孤岛,孤岛上只剩这两个人,一辆车。 连城当即换台,偏头瞟旁边沙发。 梁朝肃端正坐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正对膝上电脑,镜片倒影屏幕,密密麻麻的文件上下跳动,末尾盖上他的电子章签名。 他从早上开始就很忙,早餐手边都不离电脑,如此聚精会神,肯定没注意刚才新闻。 她松口气,收回眼神。 男人却猝不及防抬头,视线抓住她,“看我?” 连城提防他上次钓鱼执法,往远处挪,“你有事的话,不如去隔壁,我待会准备看电影007,会影响到你。” 梁朝肃取下眼镜,揉捏眉头,“换一个,爆炸声音刺激。” 刺激什么,他不讲。 连城也不确定。不确定他是不走,嫌声音刺激到他,还是刺激肚子里孩子,那未免太离谱。这些细碎的孕期知识,也是她怀孕后,才一点点关注了解。 网上说,男人一向不关注这些,许多准爸爸,连妻子的孕周都记不清。 她斜靠扶手,“哦。” 冰岛这会儿,太阳还未升起。 沙发旁边落地灯调到最亮,灼黄光晕深处,连城家居服宽大,挂在身上,更显她纤瘦,姿势懒洋洋的软漫,又乖又风情。 梁朝肃眼底严肃裂开一条缝隙,单手拿开电脑。 连城早预备他这招,立时跳下地。行动间,袖口露出玉扣的红绳。 梁朝肃视线扫过,注视她。 发展到这儿了,连城再不问,实在说不过,她开口,“什么时候买的?冰岛这里雕工不行——” 突然,梁朝肃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连城跟着扫一眼,是梁父。 她一怔,看向梁朝肃,他盯着闪烁的屏幕两秒,接起。 梁父的声音透出十足疲惫,“萧达是不是告诉你,我查到环城路黑诊所,确认连城已经怀孕了?” 连城刹那间,如坠冰窖。 完了。 这心照不宣的戏码,演到如今,没想到是由梁父揭开的。 第119章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下你的孩子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目光紧盯连城。 她背对落地灯,轮廓僵窒凝固,手指紧攥成拳,纤细的影子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仿佛他稍有异动,无形弓箭便会射出,射穿他的皮骨心脏。 自己也崩碎,支离。 他应,“是。” 连城猝然跌坐在地,梁朝肃快步绕过沙发,手臂穿过她腋下,要将她抱起来。 却对上连城乌漆的瞳仁,水润盈泽消失殆尽,眼球激涨出细细密密的血丝,每一根扎进他心脏,毒针一般。 手机听筒里,梁父笑声振振,“你在梁氏的布局,我也知道了,可惜你镇定自若,有魄力,有心性,顾星渊却烂泥扶不上墙,他撂了挑子。朝肃,你功败垂成。” 梁朝肃表情稳如磐石,放下手机,另一条手臂穿过连城腿弯,横抱起来,轻放在沙发。 “败不败,犹未可知。” 梁父哈哈大笑,并不打这个嘴仗,“连城在你身边吗?” 梁朝肃皱眉,拿起手机,“不在。” “我在。” 连城面目一寸寸从深层迸射出冷淡,漠然,坚硬若冰霜,“您有事找我?” 梁父显然没预料她会出声,声音倏地温和,几分笑,几分心疼与安抚,“你这孩子,怀孕了怎么还跑到冰岛那么远。王姐说你几次出血,孩子险些不保,现在如何了?” 连城一瞬间恍惚意会点什么,可她心中迸射的念头荒唐又无稽,分不清是她太想离开梁朝肃,出现了妄想,还是她对梁父的手段城府,过分神话。 所以才在一句似是而非的关心中,臆想出这许多。 但她本就末路穷途,别无他法,就算闹出个天崩地裂,又如何,能坏得过现在吗? “流掉了。”连城仰望梁朝肃,一字一顿,“回到梁家后,我情绪大起大落,太激烈,先兆流产,没保住。” 梁朝肃没反应,时至今日,他十足把握,半分不信。 电话里,梁父倒抽凉气,嘶的一声,仿佛被骇住,却接的顺畅,“父亲最近了解了你怀孕的始末,没发现你去医院处理过。” 连城攥紧手。 在梁家,梁母是心狠、面也狠,梁父心狠、面绝对慈。连城万分肯定,她怀孕在梁家是棘手事,是惊涛怒浪,无一人会承认这个孩子。 梁父自然希望这个孩子没了,他省时省力,问这句确认,无可厚非。 可连城就是有一丝预感,这种预感,也每次都会应验。 她似哭又笑,“一个孽种,不用去医院。” 梁父“呀”一声,“你太不爱惜自己了,流产后一定要去医院的……” 梁朝肃直接挂断,俯身抱起连城,靠坐在沙发。 连城窝在男人腿上,脸正贴着他衬衣第二颗扣子,是胸膛心脏的位置。 他来冰岛后,身上那股冷冽雪松的香味,一日日淡去,如今气息被体温裹得软融融,味道清淡如水。 扣子下是结实的胸膛,炙热坚硬,由于她脸贴着,伴随着呼吸,小幅度起伏,扣子剐蹭她耳朵,还有胸骨下跃动的心脏,一下下震动,蓬勃,混着他声音无法描述的沙哑。 “连城,孩子不是孽种。” 连城不挣扎,不反驳。 她心中有了五成把握,梁父是在暗示什么。 以梁父的性格,就算信她,孩子没了,也只顶多安慰一句,受苦,注意身体。 绝不会像女人间唠叨式的,体贴关切她,到医院这一步。 所以,重点是医院? 暗示她去医院? 连城飞速思索,不管梁父是否有这个暗示,她用流产激怒梁朝肃,让他带她去医院检查都不亏。 沈黎川说,梁父查实后,会加派人手来冰岛,老鬼等的就是这个。 现在梁父知道了,还能打电话跟梁朝肃对峙,以梁父谋定后动的性格,人手必定已经加派。 而医院人多眼杂,冰岛也不是无法之地,雇佣兵肯定受限,再加上梁父的人。 老鬼那个“趁乱”带她离开的几率,将无限加大。 思及此处,连场决定赌。 “梁朝肃,我就算爬也要爬开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下你的孩子。” 话音未落,连城感受他心跳停了半拍。 梁朝肃沉稳,心跳也比多数男人稳健,如此明显的停滞,他方寸乱了。 下一秒,有目光集注头顶,幽深,灼灼,像一根探针钻透她,“孩子还在。” “不在。”连城面无表情,“回到梁家第二天,你要带我去医院,车上你亲眼所见,先兆流产出血那么多,我没去医院,你觉得能保得住?” 冰岛这座小镇,没有国内繁华,南省车海日夜川流,高楼大厦,云蒸霞蔚。冰岛是孤冷的,只有刮过空旷冰原的呼呼风声。 这会儿接近正午,天色蒙蒙亮,投在窗户是浅淡幽蓝色。 与刚回梁家那晚,她指着窗户崩溃时,看到的深浓森寒夜色相比,仿佛黎明正晓,光明将近。 连城则相反,走到这一步,乱伦曝光,怀孕揭穿,她困在这方寸之地,会被盯着生孩子,怎么看,已经是跌入谷底的黑暗。 “你不信?” 她没抬头,梁朝肃也不出声。他下巴贴在连城头顶,力道不轻不重,胡茬早上刚刮过,并不扎人。 连城仰不起头,声音被锁在他怀中,闷顿,“梁朝肃,你知道爆炸声音影响胎儿,你了解过怀孕知识对吗?那你觉得,我先兆流产,又是出海,又是长途飞行,落地后再被两伙凶徒围追堵截,开车夜穿冰原,会怎么样?” 头顶吐息陡然灼烫,手臂没有收紧,却有一股死死裹缠住她的怒意。 连城深吸气,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男人面目沉冷,没有浮于表面的阴戾,没有出声,只有一双眼睛,阴森汹涌,风雨压城。 “你抓到我后,我一丝血迹也无,小腹不疼不坠,雪地还能奔跑,你觉得为什么?” 梁朝肃太阳穴到下颌瞬间绷成一条直线,皮下的青筋暴涨。 连城还看见他双拳紧握,咯吱咯吱的作响声中,手臂的筋脉如同蜿蜒的蛇,在皮肉上几欲迸裂,择人而噬。 第120章 万万世不得转生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神奇的,没有一丝惧怕的感觉。 一直以来惹怒梁朝肃,对她来讲都是可怕的,毛骨悚然的,后果难以承受。 他总有那么多手段,床上,床下,她在意什么,他毁坏什么。 大一时,她作为新生代表参加汇演,穿长旗袍,月光白缎的立领,青瓷缠纹的印花,裙摆长到脚踝,开衩只过膝盖上面一点,全身除了手臂,没有一处肌肤裸露。 上台也不用跳舞,她抱琵琶端坐弹奏即可。 排演的时候,梁朝肃发现了。在后台的杂物间,她被挤在门板与他胸膛之间,外面人来人往,还有同学在高声呼喊她。 梁朝肃只要稍微大力些,顶得她震动,门板乱晃就暴露了。 那是连城头一次哀求他。他享受了她的求饶,也确实收敛了力道。 连城以为就此结束,继续排练。可表演前夕节目取消了,编演老师去学校要说法,回来支支吾吾,眼神看向她,却又避讳与她对视。 连城从小在名利场长大,贵妇千金们眉眼高低,她一眼看穿。编舞老师隐晦的忌惮和愤怒,可惜,她岂会看不明白。 她当天请假去找梁朝肃,这种小事对他自然不值一提,根本不会在工作之际,抽出时间亲自见她。只有他身边那位姓苏的秘书,喊来萧达,送她回学校。 在路上萧达出主意,“梁先生并非针对节目,同学们的努力汗水有目共睹,您可以主动退出节目。” 连城那次退出节目后,被主任安排做了服务嘉宾的礼仪,梁朝肃出席汇演时,她就陪立在侧。 台上一起排练的伙伴收获掌声,她手指仿佛也有弹琵琶的触感。 弓弦抹复挑,和她会的茶艺书法一样,被贴上封条,剥夺殆尽。 梁朝肃抓住她手臂,“你有孕吐。” 连城挥臂搪开,梁朝肃另一只手臂,揽住她腰,不下力气,却强迫她重新趴回怀里。 连城拼力挺起上半身,执意盯着他眼睛,“我装得像吗?梁朝肃,你不是一直骂我会演,是骗子?可惜你次次看穿,怎么?这次看不穿了?” 她嘴角勾起笑,恶意的,眼睛敌视,“还是这次我带上真情实感,你相信了?” 梁朝肃眼底滋生一条裂隙,有波涛在裂隙中泛滥,扩大,直到面目寒气森森。 自他来冰岛后,一直伪装的温柔体贴,终于撕破,露出真实阴森恐怖的一面。 “什么意思?” 连城注视他,竟觉得他这一面,要比之前虚假的宠溺能接受得多。 也习惯得多。 “在你每次靠近我,触碰我,亲密的时候,我都觉得恶心、反胃,令人作呕极了。特别是那天买戒指,婚姻那么神圣美好,梁朝肃你这种人哪里配?那些钻石闪耀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站在我身边,都叫我觉得世界滑稽荒谬至极,恶心的我都能吐出来。” 室内仿若短暂成了真空,连城感觉周围空气在阴骇压迫中,被挤占成虚无。 也听不到有多余的声音,万籁俱寂,被外面不断刮过窗户的风呼声,衬的犹如万丈坟场,每一秒都在死亡中沉落。 “梁朝肃,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连城一根根掰开他手指,站起身,避到沙发另一边,“这才是你。阴险,狡诈,歹毒,残忍,倘若我留下这个孩子,他是你梁朝肃的血脉,骨子里流的是你的血,长大了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与你长得相似,性格也像。” “我被你残害到一无所有,每日都如同活在战场,兵荒马乱不足形容我万分之一。这种情况下,我还会留下一个复制版的你,继续祸害我几十年,每日看到他就像看到你?” 梁朝肃面孔上,脖子上青筋迥起,整个人如同一座爆炸的火山,现在的无声无息,是胸膛高温岩浆涌动,沸腾,是竭力维持的稳定,被汹涌澎湃撕碎,铺天盖地湮灭而来。 他几步逼至眼前,扯住她胳膊,连拖带拽却不知道去哪,沙发,床上,还是出去。 就如同他无法安放,无法承载的情绪,熔浆喷发时,融化他范围的一切,天地无存,也包括他自己。 连城咬着牙根,踉跄跟着他走。 胸臆直抒之下,恨如同一个长久被封印的种子,此时封印全除,眨眼间生根发芽,在血管里猖行无忌。 一度冲击的她理智崩塌,浑身激颤,那四年每一天,她有多痛,此时就要梁朝肃有多痛,比她更痛,千百倍。 她哈哈大笑,却比哭伤心,“你从靛省出差回来,没有礼物送给我,我那天恰恰有礼物是你的,生理期是装的,若非梁文菲在医院里撞见,那天我就堕掉了。可惜那段时间她看得紧,我找不到机会。等体检过去,我去黑诊所,又怕他们技术不好,我会送命,不了了之。” “直到我离开,可你发现太快,我又来不及。万幸,你逼我,逼到我崩溃,他自己离开。这就是前因后果,梁朝肃你满意吗?” 梁朝肃猝然停下脚步,钳住她下巴,四目相对,他眼中浓黑阴鸷如同深渊不断爬上来的夜枭。 恨不得活吃了她,再把她挫骨扬灰,万万世不得转生。 “连城。”他之前一直不开口,此时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聪明,永远一点即通,根据当下局势,迅速分辨出有利出路。” 男人手上力道蓦地松缓,掌心贴上她脸颊,指腹茧子伤口剐蹭她眼尾,在她愤恨激红上,再添一抹惊心动魄的搓红。 “我父亲暗示你去医院,对吗?”他眼瞳幽森地像暴风雨凝聚,“还有沈黎川,是他的人带你离开我,此时,又派那个人,乘机带你走。” 连城眼中恨恨凝固,连带整个人,僵成一座冰石。 男人的城府、手段可以后天历练,智慧却是天赐的基因彩票。 梁朝肃三者兼成,名利场多少老狐狸被他老辣斩于马下。论对梁父的了解,几十年父子也远胜于她。 连城被他眼中知之甚详的光,刺得头晕目眩,腿脚如抽丝般懈力,又倔强撑着,“跟沈黎川没有关系。” 第121章 我不及沈黎川虚伪万分之一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跟他没有关系?” 梁朝肃重喃一遍,蓦地嗤笑,冷厉在唇舌化作刀剑,恨不得字字活剐沈黎川。 “你永远袒护他,哪怕自身难保,都要将他撇出去。” 连城绷紧全身的神经,瞪着他,眼也不眨。 梁朝肃眼神刺入她眼底,仿佛要她心上凿出一个洞,“你总觉得我这四年,紧抓住他不放,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然后对你穷追猛打,逼着你认错,低头,誓言发了一次次。” 提及这点,连城比他还恨,“难道不是?我自身难保根源在谁?在你,是你梁朝肃神经,带着你妹妹形如疯狗,莫须有的一丝迹象,你们扩写延伸,好像我跟他下一秒上床,一分钟后怀孕生子,简直荒谬,无耻。” 梁朝肃手上力道猛然收紧,又松懈,一张面目背光,在幽暗里消沉又犀利,骇浪翻涌,活生生吞噬她。 “是我荒谬,还是你们彼此念念不忘?你护着他,他不远千里,日夜开车来看你。”他冷笑,又讽刺,更不屑。 “可他的深情比纸还薄,比草还贱。四年了,他权衡利弊不曾挽回你一次,一边替沈家接受梁氏的馈赠,一边又不履行联姻的责任,逼得梁文菲疑神疑鬼。倘若不是我拦着,你大学四年,她能来北方几千次,大庭广众之下撕打你,去学校坏你名声,沈黎川那时会如何?” “沈家与梁氏合作日深,他们早就离不开梁氏了。你觉得他会护着你,抗争联姻,与梁文菲一刀两断吗?” 连城一动不动。 梁朝肃仿佛心软,手指力道更收,摩挲她脸颊,轻的仿佛一片云。“你根本不用推论。这四年来,一千四百多个日夜,就是答案。但凡他有一次,我都高看他一眼。” “他只会在不涉及自己根本利益的情况下,救你一二,却每次夸大的仿佛对抗全世界。你认定我虚伪,可我对你,虚伪有他万分之一吗?” 窗外天光大亮,太阳从远处海平面跃然而出,透出窗帘巴掌宽的间隙,照射进屋内。 正好落在梁朝肃脊背,金灿灿的光影中,他仿佛也是发光的,不可抗拒的光芒。被他盯住的人,只能融入他,被他包裹,否则就是沉入黑暗,堕落成枯骨。 连城声音也是嘶哑,“梁朝肃,你放过我吧。孩子是真的没了,我恨你,难以消磨。如果四年,你睡习惯一个女人。那是我,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相差的只是时间,为什么不能换一个?” 她这话,不知触动了梁朝肃那根弦,他面目蓦地从深层爆发,一层层冰霜溢出来,冻结在他眼角眉梢,越结越厚,愤怒被冰层封堵。 连城清楚他恼恨至此,必然难以招架,却好像不需要她招架。 梁朝肃胸腔激烈震荡,几个深呼吸间,整个人恍惚也被冰层封印住。 他弯腰,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连城大骇,爆发了全力推搪厮打他。 梁朝肃肌肉精壮勃发,钢铁一般壮实坚硬,当他浑身紧绷,肌肉壁垒如同牢笼铜壁。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铁打的,此时连城的指甲,拳头,当真犹如细水冲墙,半分撼动不得。 眼睁睁看着梁朝肃掀开被子,眼睁睁看着梁朝肃肩膀俯低,倾轧而下,连城眼中火苗几乎烧穿,“梁朝肃你禽——” 被子兜头蒙下,她感觉左右被角掖好,头上蚕丝被拉下,捋顺压在她下颌。 梁朝肃坐在床边俯身,双臂撑在她两侧,“医院,你不用想了。我会安排医生上门,这并非我信孩子不在。” 他隔着被子,抚摸连城小腹,“十二周,该做NT检查了。” 连城目眦欲裂。 梁朝肃又抬手,轻轻撩开她鬓角发丝,“乖一点,国内会乱上一阵儿,你在这里,天地畅快,安安稳稳生下孩子。” 连城只感觉浑身瘫软,他每一个字,说话时每一个眼神,胸膛起伏的每一下喘息,都在阐释他从头到脚无懈可击,都在彻底地击穿她,打碎她,给她重带枷锁。 她仿若被抽空灵魂,整个人只剩下这躯壳。 要拿去,都拿去。 …………………… 国内,七点半。 梁氏董事局会议,紧急召开前夕。 梁父在董事长会议室抽了一根雪茄。 上流社会偏爱雪茄,并非没有原因,雪茄叶子经过发酵淳化,相对普通烟叶,不呛喉,尼古丁含量底,去除烟草的腥味,更凸显烟草本身的味道。 梁父惯常不会把雪茄的烟气吸入到达肺部,只在口腔流连。仅有少数情绪濒临失控,他翻云吐雾,还要注意避开梁母。 现下是在梁氏,周秘书一字不劝,只瞥他脸色,“您提示的隐晦,连城小姐能明白吗?” “她不是已经明白了?”梁父说话间呛咳,“问我一个孽种,不用去医院。” 周秘书一怔,“连城小姐这么聪明。” 称赞的语气,却是疑问句。 梁父斜睨他一眼,“周大志你那点滑头,用得分时候。”他警告过,又笑,“她和朝肃从小都是我教的,三岁豆丁大一点,我抱着她开董事会。在我膝头听不懂,却稳得住,看董事表情能把人分成两派,哪派是顺服我的,哪派是反对。” 周秘书那时已到梁父身边,但不够格做贴身秘书。此时听这一桩慈父心肠,不免心下生疑。 既然对连城小姐感情深厚,为何如今这般绝情,只因为背德犯禁?可主因又不在连城小姐。 周秘书又看手机,“既然连城小姐领悟了,冰岛那边儿却没动静,会不会是有什么差错?” 梁父隐在灰白烟雾中,眯起眼,没有回答。 恰在此时,董事办的小秘书敲门,“梁董,各位董事已经到了。” 梁父摁灭烟头,起身去往会议室。 梁氏最近翻修过,风格从梁父的官气复古审美,走向梁朝肃深沉冷峻的新中式风格,陈设依旧沿用实木,颜色却从红橘改换黑灰。 董事们一张张老脸倒是未变,梁父欣慰之余,把握更足。 这次会议的主议题,是有关部门受到实名举报,梁顾合作的一个工程项目偷工减料,挪用工程款,加大广告预算,舍本逐末,不把人民群众安危放在心上。 在座的董事都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在梁副董国外考察之际,他牵头的项目,毫无征兆出了这么大纰漏。 梁董不掩盖,反而上纲上线开会,父子相残已成明兆。 第122章 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他人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会议主持者汇报完前因后果,到投票选择阶段。 梁父先表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穴现,则百穴早有。我提议,与顾氏合作的项目,全部停止,启动内部核查。” 话音刚落,短暂一秒后,满堂哗然。 董事们面面相觑。 倘若这个提案通过,梁朝肃这四年积累白费,地位,势力一朝瓦解,副董只剩名头。 知道父子打擂,可没想到是生死相斗。 梁父目光梭巡一周,三分之二的董事面露抵触,他嘴角带笑,“表决吧。” 果不其然,立即有人跳出来,“等一下。” 那人站起,“梁董,大家理解您对集团的忧心,可那个项目是否真的偷工减料,尚且未知。只根据一个实名举报,就大动干戈,全部项目停摆,日常损失姑且不算。如果这是他人别有用心针对梁氏做局,我们查也不查,一跟头栽进去,未免太傻了。” 梁父伸手做请,“那你的意见是?” “等副董回来商讨后,再做决定。” 梁父笑容不变,“副董在哪?” 周秘书立即上前大声汇报,“副董出国考察,为期一月。” 梁父指节扣响桌面,“跟顾氏的项目,有一半国家性质,工程质量高于一切,高于我,高于副董,高于在座诸位心中盘算。有一丝差错立即停工自检,倘若举报属实,我与在座各位,包括副董,都该自首以向国家谢罪。” 偌大会议室气氛微妙,又绷紧。 顾氏的项目,跟国家项目深究起来,七拐八绕才算的上沾亲带故。但他们又不能断然否认跟国家没有关系。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董事们奋起抵抗的心,瞬间杀灭三成。 梁父也不紧逼,“我知道在座诸位,心中已有所偏向。项目全停,集团损失也不可估量。这样吧——” 他起身,“立即成立审查组,先稽核出事的项目。副董国外考察取消,待他回来再议。” 人性大抵如此,想要开窗,就先拆房。董事们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他们觉得,国外考察而已,取消就取消了。等梁朝肃回来,凭他的手段立时就能摆平这局面。 梁父眼中隐有笑意,可他既不是要拆房,也不是要开窗,他仅仅是想在国内见到他这个儿子。 调虎离山,才能以图虎子。 ………………………… 梁朝肃午餐后,接连接到几位铁杆支持他董事的电话。 “副董,梁董要对您下手了,他完全是要来真的。” “顾氏项目一成,您有望成为董事长,梁董此时下手,不可谓不凶猛,请您立即回来主持局面。” “审查组小组会议,列席者都是梁董钦点的人,油浸不进,水泼不进。顾星渊留的烂摊子,您不回来定主意,无人能抗衡梁董。” 梁朝肃统一回复,知道了。 他将手机调制静音,上楼,拧门把,连城从内反锁了。 整栋别墅的钥匙,在他抵达之初,就交到他手上,梁朝肃转身取来。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在一室寂静中,万分刺耳,狰狞。 连城眼底溢满讽刺。 这才是梁朝肃,独裁专断,蛮横无忌,刚愎乖戾,他永远不会体谅谁。 不。 他会体谅梁母,梁文菲,梁父,他体谅与他血脉至亲的家人。 至于她,一只得了他微末喜欢的宠物,因为怀了孩子,暂时金贵。 可惜宠物不识抬举,他已经表现足够宽容宠爱,仍旧不听话,不臣服,不顺从他的安排,对他张牙舞爪,露齿哈气。 连城转身背对门,蜷缩进被子里。 身后脚步声接近,被子掀起一角。 男人健壮魁梧的身体,从后围拥上来,顶住她的胸膛坚实宽阔,隆起的幅度不大,心跳亦沉缓。 连城已经想象不出,午餐前他骇厉恐怖的样子。一场天塌地陷,她在绝望中一分未缓,他已然镇定如常,超乎常人的自控力。 回想与他那同居四年,那些切磋过招,她输多赢少,却实实在在赢过。 可那些赢,类比当下他出神入化的一丝不漏,是真的赢了,还是他放水,察觉她即将崩裂时,给她一点甜头,松缓一下神经? 梁朝肃撩开她衣摆,灼烫掌心贴上她小腹,平坦滑腻如初,却变成两个人三个心跳,实在别有一番滋味。 喜悦,诚惶诚恐,振奋,无数种情绪在心头翻来覆去,膨胀得又酸又软。 “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他。” 梁朝肃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只两三存,吐息是柱状的,喷涌进她耳道,激起麻麻的痒意。 连城挪开,“恐怕要叫你失望。” 梁朝肃唇落在她耳廓,轻柔的,和煦的,如同三月春来一缕微风,荡过柳条后,缠绵贴在她脖颈。“你总是嘴硬。” 连城胃里颠簸起伏,吃进去的食物一齐涌至喉咙。 她皱紧眉,“温柔宽和不适合你。梁朝肃你演一次,我恶心一年。到这份上,我们实在没有伪装和平的必要,你那些调教人的手段尽管用,那四年如何,现在照旧。” 梁朝肃胸膛一鼓一鼓,像一场巨浪潮汐,震荡而来,又消失褪去,“连城,四年间,你但凡听话,那些选择有一次选对……” 连城激烈呕出来,连带中午勉强吃下的虾仁,牛肉,喷射性吐了一枕头。 她厌恶至极,厌恶这脏污,也厌恶梁朝肃,翻身坐起,一把推开他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 床单换下,梁朝肃正在门口跟一个金发女医生说话,对方身后还有几名同穿白大褂的助手,连城没看见检查的仪器。 想来,应该在楼下。 她心知肚明,这次逃不掉,也不做无谓挣扎。 梁朝肃视她如同猫狗,驯服宠物时,尖爪利牙挠两下,不妨事。 可若是主人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例如带宠物洗澡,去宠物医院绝育,不论宠物生性厌水,还是不想残缺。 最终结果不会变。 不同的,只有过程,是自己配合去,还是五花大绑着去。 连城厌弃这种身不由己。 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他人。 第123章 连城,你没有那么恨我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最近一次看到孩子,是在白瑛家简易B超仪上,她只是模糊灰暗的一个小点。 被灰白色大椭圆包裹着,女医生告诉她,那是孕囊。 连城觉得孕囊的形状,酷似茄子,后来她在网上搜索。 网友们经验十分丰富,孕囊形状圆是儿子,长条形是女儿。 她心想事成。 白瑛得知后,大泼冷水。 “孕囊什么形状,取决于B超探头的方向,你想要什么形状,医生都可以调整探头满足你。这次是茄子,下次是圆形。生个儿子,迷你版梁朝肃,天天管你东,管你西。大阎王没了,来个小阎王。” 连城听进去了,也害怕像梁朝肃,可她舍不得。 她与梁朝肃撕破脸,说出口的那些话,真真切切在心中打转。 拉锯过,天人交战。 却始终狠不下心,总找借口挽救。 白瑛恨恨,骂她孕激素入脑,思想被控制,等孩子生下来,孕激素没了,还有隐形脐带,一辈子栓死她。 连城也不知道是否被孕激素控制了,明明一开始她并不想要孩子,时间越久,感受孩子在骨血里生根发芽,陪她历经风雨,一直到今天。 有些孩子脆弱,跌一跤就保不住。这个孩子随她乘风破浪,大出血也保住了。 连城开始信命。 下楼后,房间早已准备就绪。 连城在床上躺下,撩开衣服。 那位女医生异常亲和,轻柔在她小腹涂抹凝胶,“NT是胎儿第一次畸形小排查,主要检查颈项透明层,以此评估是否患有唐氏综合征。” 她拿起探头,“放轻松,千万不要紧张,胎位不对,是看不到的。” 连城沉默。 换做她一个人定居冰岛,绝对欢欣鼓舞,她会笑,会礼貌问医生许多问题。 偏偏,梁朝肃伫立在侧,她四肢如压无形巨石,胸口沉甸甸窒息。 梁朝肃察觉她目光,握住她手,绵软无骨,沁着汗冰凉一片。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寡言少语,锋芒冷漠,此时一根根分开她手指,十指相扣,面上那一抹柔情似水是遮掩不住的。 女医生挪动探头。 良久,皱起眉,“末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梁朝肃,“十月份。” 他从靛省出差回来,并非没有礼物送给连城,只是出了个沈黎川,在早高峰多次绕路去看连城的前提下,他不得不防。 “确定满十二周吗?胎儿偏小。” 梁朝肃盯着B超屏幕,面色严肃,“发育不好?” “倒不至于这么严重,以后加强营养,多吃肉蛋奶,注意休息……” 女医生又交代许多注意事项,收起探头后,助理拿纸清理连城小腹凝胶。 梁朝肃拦住,他属于亚洲人里少有轮廓深邃,五官锋利的类型,身材又挺拔健壮,大约是对产检结果不满意,蹙紧眉,一袭黑衬衫西裤,深沉的凛冽,十足威迫感。 助理不由自主交上纸,退至远离床的位置。 连城麻木直视天花板灯带。 灼白浓烈的光影,她竟不觉刺眼。腹部轻缓的力道,明显带着克制,偶尔梁朝肃手指虚热的温度,不经意摩挲过肌肤。 起初是偶尔,凝胶的冰凉感消失后,他掌心覆上,干燥温热的触感,在小腹抚过。 连城听见医生们带着仪器退出去,仪器滑轮咕噜咕噜畅快远去,院子里响起引擎声。 一切重归安静。 她在这其中的每一秒,绝望焦躁都浓墨重彩。恨不得像大圣一样七十二变,化作仪器的电线,被医生一起推走。 “都听见了?”梁朝肃抻好她衣摆,手臂穿过颈下,搂起她,半抱在怀里。“从怀孕开始,身体需要精心养护,百般呵护,你满世界乱窜,孩子承受了的吗?” 连城推开他,从另一边下床,“你很在乎孩子?” 梁朝肃绕过床尾,扶住她胳膊,见她赤脚落地。 连城近来削瘦,脚部皮肤皙白到透明,青色血管在皮肉下蜿蜒凸起,有一种脆弱支离的破碎感,仿佛一触即无。 梁朝肃本就在气头上,三分火膨胀到六分,“那是我的骨血,我在乎,你是他母亲,你在乎过他一分吗?” 连城胸腔刹那鼓起,眼底渗出密集血丝,“我想在乎她,想安安生生养她。你能不出现吗?你能离我十万八千里吗?梁朝肃你是不是不理解,恨一个人,到底有多厌憎。我跟你相处一分钟,比我出海颠簸,比我长途飞行要疲累、难受成千上万倍。” 突如其来的脾气,其实是积攒了足够久的压抑。 一旦爆发,难以收束。 “你见过蚂蚁,它们成千上万集群出现,是什么感觉?梁朝肃,你在我身边十米之内,那些蚂蚁就爬在我血管里,啃噬我心脏,在过去千疮百孔上再添一重,我厌恶你,厌恶到生理层面。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在乎孩子?滚得远一点?” 梁朝肃目光凌厉如刀,一刀刀想刮了她,又忍着暴戾的脾气,“连城,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孩子生下来,等国内安稳,我——” “娶我对吗?” 连城干呕,“你要不直接杀了我?别人结婚图幸福,图爱,我跟你结婚图什么?图个恶心,图个变态?” 梁朝肃猛吸口气,胸口硬邦邦,一下下在激涨,“你这么厌恶我,孩子也留下了。” 他下结论,“连城,你没那么恨我。” 连城激颤的全身打摆子,咬牙切齿,“我恨你,跟孩子没关系,她无辜,也不是你的。梁朝肃,这世上千千万万个男人,只有你没资格做父亲。” 梁朝肃猛攥紧她胳膊,下颌绷得硬紧,凌厉,凶骇,“谁有资格?连城,这辈子孩子姓梁,你是梁太太,除此之外,任何可能,来一个我毁一个。” 连城浑身哆嗦,难以自持。“你能吗?你父亲,你母亲,你妹妹,梁氏,全世界世俗。你当你是顾星渊,人家两情相悦,你有什么?两面欺瞒吗?所以一来冰岛,就把全岛的蜡烛都点了,又能吹,又能画饼。” 听她话中不加掩饰的讥讽,梁朝肃忍无可忍钳住她下巴,迫使她凑近。 表情肃穆的,阴狠的,又蒙了一层坚定的冰霜,“我能。” 连城彻底不想说话了。 时至今日,她哪是一无所有,她分明还有病,一个神经病,脑回路变质的神经病。 她一根又一根掰开他箍紧手指,挣开他束缚。 转身出门,上楼反锁。 又恨不过,愤愤推移门口斗柜,堵在门后。 片刻,走廊静悄悄。 梁朝肃没有追上来。 第124章 一尸两命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周秘书等到下午两点,迟迟没有收到冰岛那边儿回复。 按时差推算,冰岛此时七点入夜。连城小姐能听懂,没道理大公子听不懂,一场布置九成九白费。 想到梁董两点半午休起来…… 他拽开抽屉,又开了一盒烟。 秘书办几个小秘书,当即群起攻之,“大秘,您肺有金砖护体,我们工资可抵不上医生划一刀,你就当救救孩子,收收您神通仙气行吗?” 周秘书平常是个没架子的软话王,在底线之上,工作之余,秘书办几个小姑娘根本不怕他。 围拢过来,收烟盒的收烟盒,掐烟头的掐烟头。 有灵性促狭的,还在周秘书指缝夹了只笔。 “男人都该学学副董。压力再大,不抽烟,不喝酒,不发脾气,有风度,有修养,长得英俊,身材还棒。” 周秘书微愣,接话茬儿,“那你们都喜欢副董?” 小姑娘们脸不红,心不跳,不带一丝暧昧,睥睨他,“大秘,你好过分。能在秘书办留下的雌性生物,哪怕窗户边的绿萝,对副董只有恭敬,不动春心。谁动春心,谁被苏二秘N+1。” 梁氏决策级老总的所有秘书,都在聚集在顶楼秘书办公室办公。 她们内部划分简称,董事长秘书周大志是大秘,副董秘书苏成坏是二秘,三秘,四秘顺延下来,哪个老总在决策层排第几,秘书就排第几。 当然,三、四、五秘时常变换,每个人心中排行不一样,并不常如此称呼。 只有周大秘,苏二秘,恒久不变。 “只是动春心,就辞退?” 梁朝肃从北方回到总部,升任副董后,周大志就随梁父去了北方,稳固新开阔的市场,秘书办这桩潜规则,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副董不喜欢在工作中掺搅私人感情,辞退过两个女秘书后,他身边秘书就只招男性了。” “对,副董不喜欢异性对他有想法,也有可能是不喜欢异性。” 梁父推门出来,恰好听到了这句。 他眉头紧锁,咳嗽一声,唤周大志,“你进来。” 小姑娘们心虚,早一哄而散,周大志起身抻抻衣摆,深吸口气进入梁父办公室。 一进去,梁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伫立在床边,俯瞰窗外市中心纸迷金醉,玉安江穿城而过,风光无限却在他脚下。 “朝肃没反应对吗?” 周秘书应,“连城小姐聪明,大公子更机敏睿智。” 梁父摇头,“就没一点反应?” 周秘书刚想回没有。手机震响,邮箱里收到一张B超图像,正文是医生诊断,和冰岛发生的事件始末。 “有。”他快步递上手机,“大公子安排医生上门,为连城小姐做检查,十二周NT结果显示孕周偏小,连城小姐状态也不佳。” 梁父接过手机,放大图像。胎儿已经有了人形轮廓,五官形成,却模糊不能分辨。 他视线定格良久,把手机扔回周秘书怀里。 “违逆世俗的孩子,梁家不要。” 周秘书垂头看脚尖,不发一言。 梁父回身,靠坐在沙发,手指有一搭无一搭扣着扶手,仿佛自言自语,“这一试,连城的态度确定了。” 周秘书情不自禁抬头,瞥了一眼梁父,又垂下。 他还是看得太浅,以为梁董电话里暗示连城小姐,就是预备医院动手。 压根没想到,他只是打算试探连城小姐离开梁副董的决心。 是了。 之前副董对连城小姐那般差,梁家态度也不好。连城小姐怀了孕,肯定又惊又怕,离开是唯一自保的办法。 后来副董不远万里追到国外,必定是体贴陪着,温柔哄着。一般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母性。考虑事情的出发点,会从自身,放到孩子身上。 倘若副董再承诺一二,不论是组建家庭,还是保障孩子未来,连城小姐很有可能会放下过去,产生松动。 现在连城小姐状态不好,只能说明她离开决心未改。 周秘书心下叹服,能跟梁氏两父子抗争到现在,其心性,其韧性,超乎寻常。 梁父心下有了决策,挥手示意周秘书出去。 他拿出手机,拨打梁朝肃的号码。 …………………… 彼时,梁朝肃正坐在连城房间的沙发上,对着电脑,刚结束一次小型视频会议。 连城蜷缩在床上,背对他,被子拉过头,捂得严严实实。 她下午用斗柜抵住门,拒绝他的态度异常明确,却抵不住男人力气。 门反锁,有钥匙。抵住门,可以拆门板。 只有梁朝肃想不想,没有她见不见,行不行。 就像生命没有败笔,但有撒笔。 连城觉得,这一辈子,她和梁朝肃都不会有和解的一天。 但同时,连城更清楚认识到,这种拉锯,越漫长,消磨的只有她自己。怀胎十月,如今已过三月,倘若梁朝肃一直留在冰岛,等到瓜熟蒂落。 孩子降世,就算她找到机会逃跑,能带得走孩子吗? 连城闭了闭眼,翻身坐起,“我们非得如此吗?” 梁朝肃注意力从屏幕移向她,“选择权在你。” 连城窒息。一直以来,梁朝肃都是这般说辞,选择见不见沈黎川,选择跑不跑,选择读不读研,眼下选择跟不跟他和平生下孩子。 可这选择是选择吗?谁的选择有且仅有一个答案,顺从他。 “你这样看管我,没有运动,心情不畅,生育时大出血,一尸两命,你什么都得不到。” 梁朝肃神色陡厉,丢开电脑,大步过来,准备给她教训。 口袋里手机响起,他步伐一顿。 国内已是风起云涌,他没有回国意向,梁父却搬进董事办,梁家都不回了,做足姿态。有几位董事惶惶不安,被苏成怀挡了,但秘书分量镇不住多久,此时联系他,必然是刻不容缓的要紧事。 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梁父。 梁朝肃瞥连城,“你想运动,可以去楼下院子里转转。” 连城眼珠动了动。 梁朝肃来冰岛后,不管是梁氏事务,还是梁家电话,从来没有避过她。 而下楼更是寸步不离,她前脚下,一转身,他必然已到楼梯口 此时让她一人下去,想必是要指使她避开的意思。 那这通电话,就非常值得深思了。 连城穿鞋离开。 走到楼梯口,默数六十秒,再偷偷回来。 如无意外,这通电话是梁父。 第125章 梁朝肃失态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朝肃,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梁朝肃盯着电脑屏幕。 董事会后,审核组成立。 苏成怀在审核组行动之前,紧急梳理了一遍项目数据。 小瑕疵有,大纰漏无。 “梁氏有您坐镇,我十分放心。” 梁父闷声笑,“一个项目,你放心,董事们慌。两个项目,三个项目呢?” “您会吗?”电脑屏幕倒影他眼瞳深似海,“梁氏也是您的心血,或许会舍得自断一臂,可也仅仅到这个程度了。” 梁父摇头叹,“知父莫若子。可朝肃,知子也莫若父,顾家的项目姓顾,既然姓顾,那是顾星渊,还是顾舟山,对梁氏没有损失。” 梁朝肃沉默。 梁父春风得意,“我知道你留在国内人手,足够顶上一阵。那几个老匹夫,谁投靠你,谁忠于我,也一时难辨。但你忘了,还有沈家,沈黎川说服你沈伯父,支持顾舟山。” 电话中,梁朝肃呼吸未乱,仿若无动于衷。 梁父,“朝肃,这次倘若不是顾星渊太不中用,你赢的实在精妙绝伦。但天道在上,不容背德。顾星渊有你帮助,他女人照样得到血的教训。你算无遗策,在紧要关头,也会端倪自现,你输了。” 梁朝肃抬手揉鼻梁骨,“父亲,输赢暂且不论,您如此耀武扬威的背后,是什么?” 梁父停顿两秒,“你觉得呢?” “是加派冰岛的人手,对吗?” 梁父蓦地爆发爽朗大笑,笑声瘆人,“上次你给了父亲两个选择,如今,父亲同样给你两个。” 梁朝肃攥紧手机,目光深邃到极致,恍若一汪波涛丛生的黑海,没有光亮。 梁父收敛笑声,“你是留在冰岛,还是回国?留在冰岛,你这四年积累毁于一旦,护她这一时,护不住一世。还是回国,赌一把,先保住你的地位,再图其他。” 梁朝肃声音清冷,夹杂不可忽视的寒意,“您不后悔?” 梁父如今占据上风,十足底气,“儿子斗老子,朝肃你还差得远。” …………………… 门外。 连城恨不得嵌进门板,梁朝肃声音倒是听得清楚,可他没有开外放。 她耳朵支棱到极致,也听不见梁父说什么,急得想挠门。 下一秒,门毫无征兆被人从内拉开。 连城措手不及跌入一个怀抱,耳朵贴在灼烫的胸膛,他心跳迅猛如擂鼓,手臂一紧再紧,恨不得将她勒紧骨血,灵肉相融。 被抓个正着,连城心惊胆颤,一时缩手缩脚暂待观察,格外乖顺,一点不挣扎,由他抱着。 梁朝肃胸腔一缩一张,顶着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她发间缈淡的香气,像茉莉,又夹带樱花,一股化学混合的味道。 梁朝肃不喜欢,但由她体温激发,萦绕鼻息,他整个人失了态,在极致的压力和渴求中,埋入她脖颈,深深呼吸,汲取她身上每一丝气味,由肺轮转,深入骨髓。 连城更骇了。 梁朝肃如今集权利与财富于一身,功名利禄对他予以予求,纸迷金醉前仆后继到他脚下。他抬抬手,引动的飓风目眩神迷,一个眼神,血脉贲张。 她想不到,要什么境地,才让他如此失控,以至于消沉。 梁父? 连城尚来不及深想,男人气息急促紊乱,冰凉的唇从脖颈一路吮吸到耳鬓,又碾咬到耳廓,耳垂。 连城耳后敏感,被他灼热喘息击撞得酥麻发痒,又被高挺鼻梁磋磨的,皮肤晕现粉色,在一片玉白中,格外娇嫩细腻,不可方物。 “梁朝肃……”她薅他头发,一边拽开他,一边后仰。 男人手掌贴上她后脑,牢牢遏制住她,连城躲闪不开,含怒带仇,下死力揪扯他头发。 梁朝肃头发粗硬浓密,根部坚实,一撮一撮薅,纹丝不掉。连城这次一小缕,一小缕使劲拽,他野蛮亲一口,她连根拽一缕。 看是他先把她亲秃噜皮,还是她先把他薅成地中海。 男人温热唇舌停在她嘴角,头皮火辣辣连成片,疼得他猝然笑出声。 声音起先由胸膛震鸣,闷着笑,而后,从喉咙里泄出一两丝,再到低沉笑出声。 整个人趴在连城肩膀,像是乐不可支。 “解气了?“ 连城手停住。 “鬼心思,小心眼。”梁朝肃轻轻抚摸她头发,抚摸了很久,忽然道:“想出门吗?” 连城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辨别他表情。 梁朝肃躬身俯首,额头相抵。咫尺之间,他英挺周正的眉目间浮了一层笑,“出海观鲸,冰川徒步,蓝冰洞,在你身体适合的情况下——” 连城斩钉截铁,“适合。不信,你可以找医生。” 梁朝肃直起身,揽住她肩膀,“明天想去哪个?” 连城这次一言不发了。 太反常。 倘若梁朝肃觉得之前两人水火不容,不利她养胎,拿出门吊她胃口,稳住她,并不奇怪,可时间不会这么具体,甚至是明日,迫不及待似的。 还有一点,在梁父加派人手的当下,她表现再好,大概率也是在门口转转,哪还会四处游玩,给人机会? “我哪个都不去。”她一字一顿,注视梁朝肃神情,“我就在这,安安分分养胎。” 梁朝肃脸上喜怒不明,眼睛却晦暗胜过窗外凛冽浓夜。 连城一颗心瞬间沉下,恼恨之极,就知道—— 她就知道,这又是钓鱼执法。 连城抬手奋力一推,夺门而出。 梁朝肃勾手重新揽她回来,夹在臂弯下,俯瞰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今晚不运动了。明天出海观鲸,浪大风冷,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连城望进他眼底,“梁朝肃,你会让我出门?” “确实不会。”梁朝肃搂她转身,反手关门,“我带连城出门,不带你去。” 神经兮兮的。 连城皱紧眉,梁朝肃不是跟人吊儿郎当开玩笑的性子。 很多时候,他肃穆到让人觉得无趣。以前萧达跟他汇报,偶尔冒出一两句冷幽默,她旁听的忍俊不禁。梁朝肃面无表情,目光严肃又冷峭,盯的人头皮发麻,手脚拘谨。 第126章 关于如何彻底离开梁朝肃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不想去,委派我代表她。” 她眼底九成九不信任,只有一分试探忍不住。 梁朝肃嘴角有笑,眼睛殊无温度,只催促她去洗漱,“只要你明天起得来。” …………………… 在冰岛出海观鲸,并非每次一定能看到鲸鱼,天气,时间,地点都会影响鲸鱼出现的概率。 每年,最佳观鲸时间是四月到十月,如今十二月也能看到,但鲸鱼出现的种类就会不同。 连城一大早醒来,梁朝肃并不在房间。 她洗簌后下楼,院子里闹哄哄,佣兵们正在往车上装东西。梁朝肃身上冲锋衣套羽绒服,在门口躬身穿鞋。 门外夜色深冷,玄关灯光白亮,他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连城只看清他灯光披洒的这一半。 下颌胡茬仿佛刚刮过,刮得不好,左腮添了一道浅淡血痕。眼下乌青浓重,像一夜未睡的程度,说不出的疲惫落拓,在他身上混搅出别样成熟又冷淡的风韵。 连城快步下楼,到他身边,“现在就走?不吃早餐了?” 梁朝肃直起腰,他身姿高大挺拔,内穿的羽绒服蓬松,衬的冲锋衣轮廓雄浑魁梧,阴影倾轧下来,压迫威慑力十足。 “路上吃。” 连城一愣,“这么急?” “现在不是观鲸的最佳月份,想最大几率看到鲸鱼,就得去北部的最佳观鲸点,胡萨维克。”梁朝肃转身打开玄关柜,取出连城全套的出门装束,“七点半出发,下午一点到,出海两个小时,晚上十点前回来。” 连城配合伸胳膊,蹬腿,不错眼观察他神色。 昨天产检孕周偏小,女医生特意交代注意修养,梁朝肃今日不仅带她出门,行程还安排得如此仓促密集。 这一切变化,都在梁父那通电话后。 但她只听见梁朝肃寥寥几语,梁父说什么,实在无从推论。 连城心急火燎,这种变动在即,机会摆在眼前,她却一点摸不到,抓不住的感觉,实在煎熬。 …………………… 国内,后半夜三点钟。 周秘书急匆匆推开董事长办公室大门,走过一整面墙的红木书架,书架尽头一道看不出缝隙的小门里,是董事办休息室,独立的一厅一室一卫。 装修是梁母的手笔,布置也全部按照她的意见,但设立之初到现在,梁父用到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午休都少,最大的作用,只有洗手间。 周秘书目不斜视,抬手轻轻叩门,“梁董,冰岛那边儿回消息了。” 他停顿半分钟,里面没有反应,将要再敲时,梁父开了门。 他穿着一身米白唐装睡衣,睡眼惺忪,脸色发沉,气度威势重,“说。” 梁父上了岁数,入睡难,醒得早,凌晨三点正是唯一的深度睡眠时间,周秘书不敢丝毫废话,“冰岛时间七点半,大公子带连城小姐,去了北部胡萨维克市出海观鲸,观鲸点船坞混乱,地形复杂,如果我们下手,至少有八成机会。” 梁父越过他,去洗手间冷水洗脸。 周秘书递毛巾,“但不排除,这又是大公子引蛇出洞。胡萨维克是冰岛最著名的观景点,旅游名镇,治安比不上国内,但也差距不大。如果大公子事先准备,借助警方,我们的人恐怕会有所损失。” 周秘书这些天全权负责冰岛事宜,大公子雇佣的那帮人,从入境到履历全部洗白过,警察介入,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脱身。 而他从开始错了一招,找的冰岛本地势力,是当地警署常客。这种情况,两帮人起冲突,警察肯定先入为主,关押有前科的本地帮派。 梁父走出洗手间,“我叫你新找的那帮人呢?” 周秘书跟在他身后,大公子能找洗白的人手,他们自然也能,“正在接触,三天内能落地冰岛。” 梁父示意周秘书剪雪茄,“那这次就做做样子,不要真的起冲突。朝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清楚止住这一拨人,我还能派出下一波,不回国跟我分个高下,他永无宁日。” 周秘书面露惊疑,剪好雪茄,“那大公子劳神奔波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梁父接过点燃,猩红火星起起灭灭,他苍老的眼睛也时明时暗,“是啊,他想干什么。” …………………… 这次又是梁朝肃开车,连城坐副驾,座椅弧度调到半躺。 车厢密闭,鼻息全是梁朝肃的味道,沉厚,扎实,没了雪松、乌檀木的香味,这种淡却切实存在的气息,无法用言语形容出,但如此契合他,独特,独有,侵略性的扎入人心底。 连城屏住呼吸,会憋死。 开窗,冰岛零下的寒风,会冻死。 只能偏头望窗外,后视镜里雇佣兵的车排成一线,车灯一束接一束,蜿蜒在黑暗风雪中,没有一辆掉队,她更心堵。 干脆闭上眼睛。 昨天梁父那通电话,梁朝肃问他耀武扬威的背后是什么。后面又问是不是加派冰岛人手。 这些信息,她早就知道了,梁朝肃也知道,所以他不去医院,不出门,固守别墅。 在国外,陌生人闯进私人住宅,有犯罪倾向的前提下,自卫反击,开枪都合法合规。 眼下一反常态出门,只能是他确定待在别墅,已经没用了。 梁父狡诈老练,他有身家有地位,绝不会真枪实炮围攻别墅,给自己一副带玫瑰金手镯,还是国际罪犯。 问题不是出在别墅,那就是梁朝肃? 仿佛一股电流击中脑海,电光火石间,连城豁然顿悟,如果她是梁父,有梁朝肃护着,他下不了手,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是调走梁朝肃,逼他回国。 连城竭力维持姿势,以免露出兴奋,被梁朝肃察觉。 那她能做什么? 落在梁父手里,孩子必定不保,而她自己也难说。 就算一番波折艰险,她万幸接上老鬼,被救了。 那与之前两次逃跑有何分别?她怀孕已经暴露,梁朝肃不会罢手,梁父不会放弃。 她跑到天边,也不能安稳。 除非—— 连城心中陡现一道灵光,这道灵光,危险却实在瑰丽无比。 一旦实现,她将于梁朝肃彻底分割,再也不用怕他穷追不舍,更不用惧怕梁家再步步紧逼。 第127章 父子间相互试探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调回座椅角度,扭身趴在车窗上。 晶亮的雪色,无边无际,映入她眼睛,空旷的风声,依旧刮过玻璃呼呼作响。 这是她来冰岛后,第二次在车上看日出。 之前被雇佣兵抓到那次,她看连绵冰山霞光万丈,海岸线金光铺就,璀璨至极,想的是迈步从头越。 而今,雪原辽阔,每一缕灼白阳光洒就,雪粒如珠钻般,熠熠生辉,又澄静万里,与天际白云连成一线,仿佛天幕垂下接引之路。 圣经,马太福音篇中有一道窄门。 【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她如今看见了通往窄门的路,缺少的,只是披荆斩棘闯过去的办法。 连城眼眸不由自主微弯。 梁朝肃余光瞥见,“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连城没回头,有意避免直视梁朝肃。 他的眼睛太毒,似有钉子,直穿人心的尖锐力量,时而隐晦,时而毕露,无声无息对视间,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想鲸鱼。”她车窗上哈出一片白雾,手指圈画长椭圆,一端点眼睛,一头加尾巴。 “座头鲸,抹香鲸,听说还有鼠海豚和白喙斑纹海豚,都能看到吗?” 梁朝肃见她越来越过分,整个人几乎背对他,正面紧贴车门,腰部扭转近半,安全带勒紧绷到极致。 他稳住车速,分出一只手,扳住她肩膀坐回来,“老实点,有个万一,我饶不了你。” 连城捋着安全带,“没有万一,你饶过我吗?” 从怀孕揭露起,孩子是两人最致命的雷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乃至一句话,随时引爆,气氛四分五裂。 就算极少见的克制,沉默了,空气也有无形的纤薄的刀刃,进一步千刀万剐,退一步钝痛磋磨。 梁朝肃攥紧方向盘,他爱穿黑、灰色系,暗沉的颜色本就显人肃正,怒气涌现的时候,配上他幽深眼神更危险,叫人瘆得慌,威压十分足。 连城手脚无声绷紧,开车不宜激怒司机,她有理智,准备接下来梁朝肃就算咬人,她也忍了。 梁朝肃大抵也如此想,克制住了脾气,“胡萨维克晴天看到鲸鱼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但你提的种类太多,全部看见的几率不大。” 连城眼下找到出路,时刻在血管里蔓延的绝望淡去,没了迷茫与焦躁,他不发病,她也不发疯,缓和了声调,“能看到就不虚此行。” 这算两人自怀孕揭穿后,第一次你退我让的平缓下来。 梁朝肃忍不住分身瞥她,连城目视前方,长发别至耳后,面颊娇腻瓷白,有一种别样的恬静。静到车厢内,空气都流淌细柔,轻软,三月春风似得温情。 只剩下她卷翘的长睫毛,眨来眨去,灵动又迷人。 梁朝肃蓦地有丝笑,“冰岛极光,出海观鲸,我们这算第二次约会。” 连城不刺他,也不愿与他有深入的关系,哪怕口头上。“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约会是什么意思。” 恰巧路过一段S型急弯,郊区路面维护不好,一层冰叠加一层雪,轮胎加装防滑锁链,依旧打滑难以控制。 梁朝肃缓慢降低车速,注意力全倾注在路况上。 连城反倒放心至极,闭目养神。 …………………… 下午一点,他们抵达胡萨维克。 这座城市,俨然将观赏鲸鱼发展成一条产业,成熟又规范。 未进市区范围,路边当地出海观鲸团的广告,目不暇接。图像上五彩缤纷绘着大小船只,游客穿戴橙色救生服的背影,和海域中若隐若现的鲸鱼尾巴。 连城昨晚了解过,游客出海可以根据自己喜好,选择船只类型,传统船只大,游客多,能在甲板上自由行走,体验较舒适放松。 另一种是快艇,一条小艇核载六人,速度快,便于近距离追到鲸鱼,乘风破浪,惊险刺激的冒险感。 以梁朝肃的行事方式,大概率会包下一条传统大船清场。 他这个人不爱热闹,不喜人多拥挤。名利场中,在他这个年纪,能达到他一般成就的,或多或少都会接受几次全国性采访,出席大型慈善晚会, 再低调不爱出风头,不图扬名立万,风光显赫却必然要享,这涉及人性追名逐利,成功时的配得感、收获感。 梁朝肃这种锦衣夜行的境界,梁父都未必能有。 简直称得上孤僻,寡性,别人被世界排挤,他排挤整个世界。 到了观鲸点码头,佣兵队长先下车,取好票递给梁朝肃。 蓝绿色的票纸上,花体英文后面跟着大船一人票的字样,连城不由自主多瞧了一眼。 梁朝肃一边紧搂她肩膀,一边递票据到她面前,“半个小时后出海,趁这点时间,先带你吃东西。” 连城没胃口,食物色香味俱全,称之为美食,可如今美食再珍稀,到她这儿,色香味弃权,实在难以下咽。 “吃多了撑。”她确认好票据,眺望远海,“我们跟其他游客一起出海吗?” “你不喜欢?” 梁朝肃带她出海观鲸,已是违背常理,出海选择人多杂乱的大船,更是把别有用心写在脸上了。 连城笑,“会不会危险?” 梁朝肃眼底浮现细小的漩涡,一点点深入,幽暗,“不会,我们带了保镖。” 一阵腥咸海风吹过,连城发丝飘舞,漫过眉眼,有几丝挂在睫毛。梁朝肃食指勾挑,轻轻别至她耳后。 连城眉眼低垂,心中一部分猜测确定。 她一开始,认为梁朝肃准备拿她做诱饵,引出梁父派来冰岛的人手,加以打击解决 解决后,他就准备回国了。 但后来思来想去,她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以梁父的性子,不会一波人手被阻拦,就罢手甘休。梁朝肃也不会蠢到,只解决一波人,就此回国。 那他这趟,是父子间相互试探? 还是另有所图? …………………… 梁朝肃决定先带她吃东西,自然不会因为她拒绝,就遵从她的意见。 这片码头港口只有一家餐厅,生意十分火爆。等位的客人在前台聚集成潮,梁朝肃提前有预约。 服务生引他们在窗边面海的位置坐下,很快端上餐点。 连城麻木强塞下半碗鸡汤,转向香煎鱼排。 鱼肉外焦里嫩,明艳的金黄色,腥味并不重,内层的鱼肉软糯弹牙。与她这几天吃到鱼类,都不太像。 梁朝肃看出她喜欢,又分给她两块,“是法罗,当天捕捞,两小时之内端上餐桌,保持最新鲜的口感。你喜欢吃,后面我安排人特意送。” 第128章 死遁离开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注意力不在餐桌上,她敷衍一句,拿起餐巾擦嘴角,“我去趟洗手间。” 梁朝肃没有多问,更没有阻拦。 连城穿过餐厅往来喧闹的人群,身后男人头一次留在原地,目视她背影消失在人潮掩映中,并未贴身跟上。 餐厅客人多,洗手间门口排了长队。 连城挤过队伍,男女洗手间中间,是共用的洗手池。 她伫立在那,目光梭巡两列队伍,来来往往洗手出入的,全是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仿佛她刚才眼花多思,才一瞥之下,看见老鬼的幻觉。 连城又等一分钟,一点动静,或者可疑迹象,都未出现。 她潦草洗手,准备离开。 身边忽然挤过来一个中年男人,戴了一顶鸭舌帽,下颌长满红色络腮胡子,看着像白种人,张嘴是老鬼的声音。 “沈总说,你那个小仇家马上就会回国,现在以防他有别的图谋,不易动手,要你再等等。” 连城心脏扑通乱跳,水花在指尖四溅,她声音细如蚊虫,“我不能再跑了。现在怀孕人尽皆知,不管是小仇人,还是大仇人,都不会放过我。我跑一次被抓一次,落小仇人手里是枉费功夫,落大仇人手里,大概率一尸两命。” 老鬼扭头看她,难以置信,“那你还不跑?就……认命等死了?” 连城面容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波澜,坚定,决然,像一簇火苗,一霎烧成火海。 “这世上只有死亡可以结束一切。我只有在所有人认知中死去,才能在另一个地方新生,结束这无休止的一切。” 连城经常有一种感觉,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计划,到头来都翻不出梁朝肃的五指山。 而现在,还多加了一个梁父。 他们谨慎到滴水不漏,要多精明,有多精明,心机之叵测,难以想象。商场上同行、对手,几十年不乏聪明对顶的老狐狸出现,可梁氏屹立不倒。 连城根本没把握,跟他们形成三方角逐,只要她活着,将无可遁逃,唯有一死,万事皆休。 老鬼震惊又愕然,他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可连城的提议,仔细想来,的确是解这死局的最好办法。但同样,实施起来,难乎其难。 如何死,能叫所有人都相信,又能保证不是真的死。 老鬼一时间,想破脑袋,也毫无头绪,问连城,“那你准备怎么做?” 连城关了水龙头,“我也只是初步有个想法,先告诉你。至于怎么做,我那两个大小仇人斗争才刚刚开始,总会找到机会的。” 她转身离开,十分干脆利索。老鬼怔在原地,盯着她纤瘦的背影,迟迟回不了神。 才刚刚开始? 沈总明确表示小仇人马上回国,难道有变数? 老鬼实在一头雾水,拿出手机,联系沈黎川。 …………………… 连城回座位。 窗外阳光明媚,海面闪烁的粼粼波光,折射在玻璃,梁朝肃侧脸轮廓仿佛也镀上一层最闪亮的金,英俊的张扬。 有的人,皮相俊,有的人,骨相挺,他是两者得兼,又有权势加身,积年累月,气质风姿,实在风华夺目。 即便在茫茫人海,也能一眼找出他。 连城走到他身边,“你吃好了吗?我想出去。” 餐厅的柠檬仿佛品种有问题,又酸又苦,喝一口,舌尖到舌根都在发涩,梁朝肃放下柠檬水,“外面风大,等十分钟后验票再上船,你再出去。” 连城蹙眉望他。“我外面穿了冲锋衣,抗风。从餐厅走过去,十分钟时间正好登船。” 视线相撞,梁朝肃无动于衷。“坐下。” 这一声又沉又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这种强势在国内那四年日日都有。 来冰岛后,他改换态度,连城如何发疯,叱骂,挑衅他,他气也好,恼也罢,命令式的威吓口吻再没出现过。 连城脸色僵硬,拉开椅子坐下。 她原本肤色就白,分不清是店里灯光灼亮,还是她被吓住,眼下脸色白上加白,完全没有鲜活的气息了。 梁朝肃不由心软了,伸出手臂,在桌面与她十指相扣。“乖一点,风浪大,待在室内安全的地方。” 隐有暗示性的意味。 连城心跳加速,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餐桌上方悬吊的灯光灼白,光线照进他眼底,浅浅的暗影,似是酝酿了一汪风浪,脸上却无喜无怒,凝视她,却又透过她。 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一言不发,格外耐人寻味。 连城垂下眼。 上次老鬼也是在餐厅洗手间,与她接头,事后证明,根本没有瞒过梁朝肃。 有了前科,这次梁朝肃没道理不防备,可老鬼还是出现了,她借口去洗手间,梁朝肃不仅不阻拦,更不跟随。 像是故意放她去接头见面。 连城心里乱糟糟,隐有灵光,却太匪夷所思,不该确认。 ……………………… 梁朝肃抬腕看表,起身拉起她,“到时间了,待会船出海,颠簸不稳,人也多,不要乱跑。” 连城不吭声,脚下随着他出门。 从餐厅出来,紧接着凭票上船。 连城看见,那伙儿雇佣兵已经先于他们登船,三三两两立在甲板上,好似普通游客。 她被梁朝肃带到船舱里,双排座椅,她靠窗坐在里面,梁朝肃在外。 他翘起一条腿,坐姿不端正,也不慵懒,随意却有仪态,左臂搭在连城椅背,虚虚拥着她。 彼时,船还未启航,陆陆续续有游客进入船舱,路过他们时,情不自禁向投来注视的一瞥。 女人总是期望偏爱,特别是这种气场威势,却禁欲冷漠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顾忌地偏爱,霸道宣示占有。浸润在骨子里的矛盾,反差越大,越迷人。 连城被目光集聚得不自在,扭头看窗外。 她坐在船的左侧,望不见正面甲板,不清楚那些雇佣兵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更不清楚梁父的人有没有上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将要开船时。 外面甲板陡然混乱,肢体撕打声,碰撞声,游客尖叫声,一瞬集中爆发。 连城条件反射看梁朝肃。 男人深沉至极,平静得似乎一潭死水,目视门口,“你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第129章 第三个选择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船舱门开着,两人宽的距离,并不足以看见甲板全貌。 她目光注视梁朝肃的背影,在愈发激烈的打闹声中,他抬手拨开人群,消失在人头攒动的哄闹里。 连城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另一边,船尾。 老鬼挂完电话,绕到船头,观察了下情况。 梁朝肃这个人,在一众白皮肤的异国面孔中,打眼至极。他身材挺拔宽阔,站姿如松如竹,头发乌黑浓密,加上锋芒凌厉的五官。欧洲最出名的男模,也站不出他的风仪。 老鬼见他目光倾注争斗的两伙人,此时恰巧露出一张年轻的斯拉夫面孔,虽然打斗导致五官狰狞,却是那伙雇佣兵无疑,看战斗情况,短时间难以分开。 他立即抓住机会,溜着墙壁,进入船舱,在连城身后坐下。 “我又打电话,跟沈总确认了。你那个大仇人在公司排挤小仇人,正准备召开董事会,安排了一个叫顾舟山的老头子,代替那顾什么渊。” “沈总说,这等于大仇人在摘,小仇人辛苦许久种出来的桃子,摘完以后,小仇人就永远受制大仇人,翻不了身。所以你这个小仇人,短期内必定是要回国的。” 连城纠正,“小仇人梁朝肃,大仇人他父亲,梁董。” 她之前大小仇人的叫,是来不及与老鬼详细解释,如今他深度掺和进来,还这样大与小的叫,绕的又乱又晕。 “嘿嘿。”老鬼趴在她椅背,“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称呼。” 连城没心情玩笑,浑身绷紧,眼也不眨盯门口,“那他父亲梁董加派的人手,如今到了吗?现在外面起冲突的,是吗?” 老鬼声音刻意压低,粗粗剌剌的,像含在嗓子里,“不是,沈总说梁董身边有个周秘书,最近也在接触雇佣兵,跟梁朝肃走的一个路子。” 连城手一紧,手背筋脉鼓起绷直,血管突突在跳。 刚准备继续问,甲板上到了一队警察,几息时间控制住局面。 老鬼迅速起身,走向船舱后门。 梁朝肃回到座位,甲板上闹剧已经平定,动手的两帮人马,无一逃脱,被警察铐着手铐压下船。 连城头靠在舷窗玻璃,她怀孕不化妆,不盘发,长发自然披散,又浓又密,墨藻一般,遮盖她脸颊,有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无声无息的堪怜。 梁朝肃轻轻拂开,露出她白嫩脸庞,仿佛刚睡着了,被他惊醒,一双眼定定望着他,清凌凌,澄澈的仿佛雪山新泉,眸光闪动,涤荡了他一下。 “很困?” 连城移开眼神,“刚才是你的人在打架?” 梁朝肃搂住她肩膀,抵向自己怀中,“一点小矛盾,等我们下船,他们自己就解决了。” 连城僵硬靠在他怀里,他胳膊收揽的紧,压着她紧贴的严丝合缝。 隔着厚厚的衣服,他胸膛的温度,稳健的心跳都触及不到她,连城依旧喘不过气。 “他们身手矫健,能纠缠这么久,对方也是‘保镖’?” 梁朝肃靠着椅背,开船的汽笛声中,他声音从容,“应该是。” 模棱两可的敷衍,连城不再问。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真正夫妻间,尚且人心两隔,她和梁朝肃更滑稽,做尽男女间亲密之事,还有一个血脉相融的孩子,她视他如敌,他亦防备她至深。 如今比以前更坏,两人隔阂怨怼暴露分明后,她的试探,梁朝肃一招不接了。 连城只能凭猜想推断。 她之前就怀疑,梁朝肃带她出海观鲸,目的绝非钓出梁父的人,那样只算短暂解决,治标不治本。 老鬼的话辅助证实了这点,梁父加派的人手未到,梁朝肃不会不知道。 他抵达冰岛后,对她的看守,严密到一天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可如今,先是在餐厅,任她一个人去洗手间。到了在船上,更是干脆出去,留她一个人在船舱,给足她自由,也给足她机会,仿佛只等老鬼带走她。 思及此处,连城心中那道灵光再现。 或许不是仿佛。 国内梁父动作不断,梁朝肃肯定要回国,而梁父真正加派的杀手锏,就在他回国之后。 梁父这是在逼梁朝肃做出选择,必须放弃一头。 而梁朝肃两个选择都不愿放弃,所以他破局找出第三条路,给她机会,让她逃跑。 她一旦消失,梁父失去目标,无法再下手。而梁朝肃趁机回国,扳回颓势。等国内稳定,他顺着老鬼这条线,依旧能找到她。 连城这道灵光,噼里啪啦燃成火花,在身体里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炽烈。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她只需要在逃离路上,死一死,死得人尽皆知。 从此,乱伦背德带球跑的梁连城,跟我下半辈子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连城,有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 “游客们请注意,左侧船头即将出现鲸鱼……” 连城从梁朝肃怀中起身,“有鲸,我们我们出去吧。” 梁朝肃整理她歪斜的衣襟,“想看哪种鲸鱼?” 连城观察他眉眼,“这还有得选吗?” “万事万物都有规律,鲸鱼出现的地点,时间,品种,有迹可循,你当然有的选。” 连城嫌弃撇嘴,“出发时你不讲,临阵刺刀都磨了,你说可以选枪。” 梁朝肃被逗笑,胸膛闷震起伏,手臂揽着她往甲板走,仿佛不经意,“那你选不选,如果今天没有你想看的鲸鱼,可以留在胡萨维克。” 连城一怔,瞪大眼,“真的?你不骗我?” “我骗过你?从来只有你骗我。” 连城自动忽略后半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绝对没有我想看的鲸鱼。” 船头拥挤,导游艰难维持秩序,拿喇叭喊着排队。梁朝肃仗着身宽体健,胳膊牢牢护在她后背,撑开拥挤攒动的人潮。 外国人体型普遍人高马大,时不时有肥胖的大肚子推挤过来,连城还没有躲避,梁朝肃手臂已经撞开。偶尔遇到大吨位,他手腕明显发力,青筋遒劲,鼓鼓胀胀,搪开那人。 连城伏在他胸膛,像是一株娇小纤细的丝萝,攀附苍劲的松柏,扎根在船头最开阔的位置。 梁朝肃厌恶这种踩脚蹭臀,挨肩叠背的场合,人肉肢体拥塞,空气污浊闷堵。 第130章 极致干渴的沙漠旅人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双臂撑在连城两侧,手掌拄着船舷,用后背撑起一个空间,左右都有松松的空隙,让她感觉不到拥挤。 连城兴致勃勃在船头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一条灰色尾巴,在海面倏忽一滚,水花都没有,就消失不见。 周围人惊叫连连,”什么鱼?是鲸鱼吗?” “怎么不露头,鲸鱼都要换气的。” 连城也好奇,支棱耳朵去听人猜测。 “是斑纹海豹。” 梁朝肃早就耐心耗尽,一直沉默,此时突然出声,连城在他怀中仰头望他,“你怎么知道?” “码头广告牌上有照片。” 连城回想一下,脑海里只有各种各样的宣传语,不枉此生,不虚此行,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之类的。 “你看一眼就记住了?” 梁朝肃一张理所当然的面孔,“不然呢?你趴在车窗上看了一路,都没记住?” 连城凝噎,“你记性好,满脑子全是智慧。” 梁朝肃俯低头凝视她,她之前一触即发的状态,在出门后松懈,餐厅后,更是言语也活泼了。 世界嘈杂,污浊难闻,海风吹得她长发拂动,洗发水的香味淡去后,是一种更贴近她本身清澈的味道。 或许是他嗅觉敏感,难以忍受其他人的浑浊,他蓦地埋进连城颈侧,像极致干渴的沙漠旅人,扎进绿洲。 连城强忍着,没有立即推开他。 她明白梁朝肃留在胡萨维克,是给她机会离开。 可连城这次并不想立即随了他的意,梁朝肃既然敢让老鬼带她走,那必然,他在老鬼那做有手脚。 甚至。 连城觉得,以梁朝肃的谨慎狡诈,很可能老鬼无知无觉已经在他掌控下,只等蒙蔽住梁父,就重新禁锢她。 现在她不缺逃跑的机会,缺的是如何真正离开,跳出梁朝肃的掌握,也跳出梁父的险局,成功死遁,达成圆满。 …………………… 国内。 梁母很久没有打理小花厅,虽然有园丁照看,枝繁叶茂,但她还是觉得不尽人意。 一大早,换了棉麻质地的轻便服饰,翻土、浇水、修剪,忙到临近中午,梁父回来了。 她心中有气,没有出去迎接,听见梁父在客厅问她,也不理不睬。 等梁父换了衣服,找到小花厅,梁母的脾气,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梁父觑她神色不好,上前拿过她手中剪刀,“你几通电话催我回来,回来又不理人,那我可走了?” 梁母眼睛喷火,不兜圈子,直入重点,“你在梁氏打压朝肃?” 梁父早有预料,“朝肃去了冰岛,我不在梁氏逼他,等连城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认还是不认,到时候更难。” 梁母清楚这个道理,可眼睁睁看着父子内斗,她心乱如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乱伦背德天理难容,就算有了感情,他——。” 梁母忿忿咬牙,恨不得咬烂,嚼碎,“他养着连城,可孩子算怎么回事?一个孽根私生子吗?” 小花厅年底准备扩建,梁母忙这一早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基肥,身上沾了肥料和污渍,手上结了一块块黑黄。 梁父毫不犹豫握住她拳头,一根根捋开手指,松缓绷紧的筋骨,“未必是养成私生子。” 梁母身躯一震,立即瞪他,“你什么意思?” 梁父叹口气,扶她坐下。 梁母根本不想坐,绷直腰背,眼也不眨盯着他。 梁父拿她没办法,“念慈,菲菲怀孕时,朝肃找了京城的薄颐章为她保胎,投资一个亿。” 梁母面无表情,“我知道,后来薄颐章出车祸,菲菲换了其他医生。” 梁父搂住她肩膀,手上一下接一下轻拍,“如果朝肃那一个亿,不是为菲菲呢?” 梁母面部肌肉抽搐,心里仿佛一片泥沼,压抑闷生的毒气,现下火星一撩,霎时席卷肺腑,激炸的她浑身毛发倒竖,疯狂想摔东西发泄。 怪不得。 怪不得,体检前夕,她要连城去医院抽血,他强硬拦下。 是他那时已经知晓怀孕,几番厌恶打压的姿态,纯粹是为了蒙蔽他们。 明面上偏袒菲菲,可论口舌之利,菲菲根本不及连城。真涉及辱骂、动手,他打压的是菲菲。 梁父见她不由自主地哆嗦,改搂为抱安抚她,“你别想偏了,他那一个亿,是让薄颐章治疗连城不孕,朝肃那时并不知道她怀孕。” 他顾忌梁母状态,没有说明,梁朝肃后面又追加一亿,为了避免连城经受针灸之苦。 梁母怒气不降反升,身体每一处都绷的又紧又僵,仿佛一根箭矢,将要射出去。 “他不知道?菲菲是他亲妹妹,他拿来做幌子——” 话到一半,她忽地顿住,整个人灵魂出窍,惊愕骇然凝固在脸上,格外狰狞。 梁父不知她又联想到什么,急忙抚她脊背,又摸她脸颊,一叠声唤她的名字,“念慈?念慈——” 长久定格后,梁母猝然回神,一把攥紧梁父衣服,嗓音是情绪急剧波动下的沙哑,“四年前,朝肃和连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父蹙紧眉,“我之前派去北方的人,被朝肃拦住,最近又忙梁氏,顾不上,具体时间不确定。” “你还想瞒我?”梁母双眸血丝猩红, “当年菲菲刚回来,突然和沈黎川发生关系。事后,朝肃处理得又快又好,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是他顾忌影响、名声,将错就错,牺牲连城,成全菲菲。可——” 她字字像从牙缝往外挤,“可现在看,是不是他又拿菲菲当幌子?” 梁父眉头蹙成一个死结,“念慈,这件事,我如今真的尚未确定。告诉你这些,是想你明白,朝肃他态度坚定,不会回头。” “不会回头。”梁母咀嚼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像在心脏上划一刀,钉上一根毒钉,“他和连城,不是连城主动的,是不是?” 梁父不言语。 “从四年前他就跟连城在一起,给薄颐章投资一亿,是想要连城有孩子,现在如愿以偿,他想做什么?” 一直以来,梁母没有看清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一味儿把过错统统归拢到连城身上。 可如今,梁朝肃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加遮掩了,梁母心中无数念头坍塌成一片废墟。 废墟中只剩一个念头,清晰又震骇。 第131章 梁母的抉择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父也觉得荒唐至极。 豪门富贵,风光,艳闻轶事,劲爆十足,一夜鏖战盘丝洞,海天盛筵,俄罗斯大转盘,再或者跳出来一个加强排的私生子。 传出去,网络舆论沸反盈天,圈子里至多笑谈。男人精力足,体力棒,功夫深厚,在名利场中,从来不算坏事。有豪放的,甚至觉得这是夸夸美谈。 可背德乱伦不同,这触及世俗核心根本。时代发展,普通人家族观念已经从古代同姓氏的大家族制,走向小家庭化。 只要不损及小家庭的利益,普通人其实并不太在乎世俗。 而名利场的豪门世家,是同姓亲缘集结成的利益体。世俗道德是家族约束子弟的绳索,倘若有一天约束别人的绳子,自己先割断了,要么利益体分崩离析,要么绳子换到别人手里。 后一点,在顾家身上,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梁父不愿重蹈覆辙,必然要在梁朝肃割断绳子前,将绳子收紧,掌握在自己手中。届时梁朝肃有悔悟,绳子还会给他,倘若他不悔悟,那这绳子也会勒得他悔悟。 “我决不允许朝肃娶她。” 梁母双手狠狠攥住梁父胸口衣襟,眼神似钉,锲进血肉,不可回转。 “他这几年日夜不懈,我看他顶着一日日的压力,越来越深沉,寡言,他如今的辉煌荣耀,全是他倾注心血殚精竭虑闯回来的,就为了一个连城,为了一段不光彩的私情,葬送他光辉灿烂的未来,这简直太可笑了。” 梁母与梁父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梁朝肃一直是她神圣无暇的儿子,这四年,梁朝肃每一笔辉煌履历,梁母都在贵妇圈与他共享荣耀。 梁母无论如何也不接受他堕落成泥,陷入可笑可耻的境地。只是幻想梁朝肃作为笑柄,在圈子那些长舌妇嘴里流传一秒,都叫梁母浑身血液逆流,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撕个粉碎。 “这件事,我正在处理。”梁父这会儿没了深不可测,没了精光算计,声音低沉,恳切安抚梁母。 “念慈,你相信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朝肃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更是梁家的继承人,于公于私我都要阻止他。可能手段强硬,但绝不会父子相残,你只凭外人三言两语,就对我生出怀疑,不伤我的心吗?” 梁母被说服,“我以后不强迫你回来,但我有个要求。” 梁父摩挲她头发,不轻不重,眼睛浮起笑,“你说。” “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怎么做,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把我蒙在鼓里,我要你老实交代。” 梁父手一顿。 在梁氏,他与梁朝肃对立,已经白热化,紧绷化,仇敌化。梁母没经过商海斗争的尔虞我诈,他一五一十向她交代车马布局。 只怕下一秒,她巴掌虽迟但到,还会电话向梁朝肃通报敌情布置。 女人啊,有了骨肉孩子,就是一头母狼,平时你侬我侬,相互依偎,到了危急时刻,公狼只能靠边站。 梁父心尖酸涩,“连城。她与朝肃的关系,非她所愿,眼下朝肃强硬,不愿回头,只能从她下手。倘若她主动堕掉孩子,对朝肃必然是个不能接受的打击,感情内部破裂,我们又在外部施加压力,朝肃怨恨之下,就会回头。” 梁母对商场公事不甚了解,轻易能被带过去,可私事她精明敏锐,堪称见微知著。更何况梁朝肃、连城都在她眼皮下长大,梁父也是几十年枕边人。 “朝肃要是怨恨就能回头,你在梁氏不至于大动干戈。”梁母望着梁父,“你清楚朝肃的性子,事到如今,你容不下连城了。” 梁父少见避开她目光,“念慈——” 梁母腹中肝肠拧搅,但也就如此了,她亲手抚养连城长大,感情深厚不言而喻,可这四年亲生女儿绕膝撒娇,她空掉的血肉,有所填补。 误会揭晓之时,她的确感到不忍。 可这一丝不忍,有那四年阻隔,已经比不上她的儿子,比不上梁氏继承人的身份,牺牲的就只能是连城。 “引产手术,对吗?”终归不是什么光彩事,梁母也隐晦,“连城子宫先天畸形,引产有风险,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梁父挤出一丝笑,“念慈,我一直隐瞒你,就是不想你背负压力。” 门内声音转低,梁文菲耳朵贴在门上,留心又听几分钟,梁父絮絮温声安慰梁母,再无其他。 她头一次没有惊乍,闯进去闹个清楚明白,蹑手蹑脚离开,下楼,开车离开梁家。 南省最近天气变幻莫测,一天下大雨,一天艳阳高照,气温波动也大,但总归是冷的。 寒风灌入敞开的车窗,潮漉漉的。 梁文菲浑身的血液在花厅门外沸腾,又在冷风呼啸中凝固,只剩皮肉之上冷汗混着湿冷空气,黏腻的一层罩子,闷堵得她快要窒息。 车速越来越快,仿佛慢一秒,就信念崩塌。 她回到梁家,哥哥是最先接受的,梁父梁母那时,对连城还有呵护,察觉她对沈黎川一见钟情,虽然不曾指责她,态度却并不赞同。 是哥哥帮了她,药是她下的,尾是哥哥扫的。他态度坚决要沈黎川负责,连城误会整件事是他主导,他也不曾在意。 她就是从那儿,迅速融入梁家,母亲莫名对连城淡下来,父亲忙于公事,又对母亲言听计从,连城成了梁家多余的人,却从来赶不走。 梁文菲眼圈淤红,喉咙噎的难受,如今一切揭晓,哥哥对她偏袒,全是为了连城,分开她和沈黎川,得到她。 梁文菲从西城兜绕到市中心,她车在沈氏大楼前刚挺稳,呼啸的警笛随后而至。 沈黎川的工作秘书,正巧在大厅送客户,看见这阵仗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小跑拉开梁文菲驾驶座车门,“您今天怎么亲自开车?太危险了。”又看身后红蓝爆灯的警车,“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梁文菲下车,面色惨淡,却风雨欲来,未看身后交警一眼,“沈黎川呢?” 第132章 你该珍惜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不祥秘书心里一咯噔。 他到底不是沈黎川的贴身秘书,对沈黎川私事没有过深了解。 只察觉,最近沈总待梁文菲明显有变,态度从温和转变强硬,梁文菲大小姐脾气,不懂谦让。 次次来公司,不到十分钟,必然摔门而去。还有几次,沈总接电话,从接听挂断,发展直接到关机。 “沈总正在开会,您找他有急事?” 梁文菲一言不答,推开他,大步进楼。 没几步,交警追至秘书身边,厉声阻拦她,“站住,市中心飙车,闯红灯,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扰乱社会秩序,严重威胁他人生命财产安全。” 秘书心中有谱了,梁文菲怀孕后,出门有司机,超出城区范围,必带一名保姆,两名保镖。今日飙车来找沈总,事绝不会小,不翻天覆地,也鸡飞狗跳。 他唤来前台,还有法务部经理,又跟交警躬身道歉,说明一切交由律师对接,匆匆追至电梯,梁文菲已经上楼,屏显上数字迅速攀升。 秘书拿出手机,通告总裁办其他秘书,“崔秘书在吗?你们千万拦住了,别闯进会议现场,梁家大小姐脾气上来,不分场合,那是什么都敢往外喊得。” 沈总去了一趟国外,回来后没几天,在公司大刀阔斧,事业上十足用心,各种会议无休无止,大会,小会,董事会,高管会,一天十几个,从天亮开到天黑。 董事们都被惊到了,私底下夸,沈氏也要出一个“梁朝肃”。 此时,梁文菲闯进去,不管爆发什么,都不好看,影响董事们对沈黎川的看法,是小,怀疑沈梁联姻不稳,是大。 梁文菲对沈氏的内部结构十分熟悉,沈黎川办公室,大小会议室,从十七楼找到十九楼,都没有沈黎川身影。 那只剩顶楼的大会议室,仅限用来召开董事会。 她胸腔憋得烈火如焚,董事办几个小秘书如临大敌哄着她。 梁文菲立在会议走廊,盯着会议室窗户紧密拉着的百叶帘几秒。 转身,走到电梯口,仿佛是准备下楼,回到沈黎川办公室等他。 这可不像梁文菲往常作风,小秘书面面相觑,有一个给正在里面做会议记录的崔秘书发信息。 半盏茶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沈黎川推门而入,他身上西装笔挺,领带系得严肃板正,尤其是温和收敛,比之前仿佛有了时间沉淀,越来越稳重,矜贵,风采惊人。 “什么事?” 梁文菲坐在他工作椅上,怔怔望着窗外,市中心一线江景,汇聚了整个城市的繁华光彩。 以前,她回到梁家,以为浮华喧嚣,斑斓炫目的富贵,尽握于掌中了,到头来,她只是一个幌子,宠与爱虚假,偏袒也虚假,往日她风光的每一分,都是笑话。 “你们都喜欢她。”梁文菲问,“她到底哪点好?” 沈黎川蹙紧眉,注视她,好半晌,“她有哪点不好?” 梁文菲撑在扶手站起身,却没有激烈反应。 “她占了我身份十八年,我在穷山窝窝里受了那么苦,她难道不该去受吗?是她贪婪无耻,无脸无皮依旧留在梁家。你与她青梅竹马,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想着,念着,袒护着,可当年若是没有她,真正青梅竹马是我们,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你们一个个明里暗里,还是想她那个假货。” 沈黎川沉默凝视了她一会儿。 梁文菲这四年被娇养惯坏了,心理学上有一种人格现象,自卑在物质充盈富足的情况下,会转变成自大,并无限膨胀,变质。 是以,梁文菲如今绝非会体谅、尊重别人,更难以沉得住气,堪称冷静说出这段话。 “什么是你的东西,我吗?”沈黎川观察她的反应,“南省这一辈,与我同龄,一起长大的千金,不下七个,我与她们也是青梅竹马,可然后呢?” 他语气变换,“你即便在梁家十八年,也不是连城。” “你承认了,你就是还爱她。”梁文菲抬手指他,手背蜿蜒的青筋好似毒蛇,从皮下跳起,狠狠勒他,缠死他,“可你没机会了,你斗不过我哥哥,她是我哥哥处心积虑得到的猎物,而你这辈子被定给我了。” 沈黎川瞳孔猛缩,一言不发,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梁文菲嗓子仿佛塞进一把热砂,又粗又哑,一字一顿,“我们的婚事,只要我哥哥没玩够她,你就是我的。” 沈黎川面色发沉,发黑,似乎隐忍到极致。 他这神色,刺激了梁文菲。 她详细,又满带恶意,“你想一千万种方法,也要和我继续纠缠,叫我老婆,出门在外听别人称我沈太太,夸我们恩爱。如果不久的将来,你突然能摆脱我了——” 她眼底灰蒙蒙的皲裂里,滋生一种神似报复的疯狂,“那你和她也绝不会有可能,甚至你这辈子——” 梁文菲想到什么,忽地警惕闭嘴,脸上表情也一瞬收束,只余眼睛仿佛两只不见底的黑洞,卷着罡风,刀刃,卷的沈黎川七上八下,升起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 她起身,将要越过沈黎川,肩膀与肩膀平行时,蓦地抬手掸了掸沈黎川肩膀,抻平他衣襟,“你该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沈黎川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门口,那种天崩地裂似的不祥预感,在梁文菲最后一句话中,活生生攫取心脏,痉挛般地收紧窒息。 他掏出手机,心口的抽搐刺激手心一茬茬冷汗,屏幕划了几次,才拨通电话,“王姨——” …………………… 观鲸回来后,梁朝肃当真留在胡萨维克。 他定了克里斯提尔峡湾的独栋别墅型酒店。 宽阔大路边,一幢幢红砖尖顶小别墅,没有围栏,没有格挡,在雪地里空旷又自由。 十二月算冰岛旅游淡季,生意比较冷清,在四五点落日下,亮灯的窗口屈指可数。 连城亦步亦趋跟在梁朝肃身后,看他刷卡开房门,“你的那些保镖,到现在都没过来找你。” 梁朝肃搂住她腰进门,开了灯,在玄关昏黄的灯影中,垂眸注视她“你不是不喜欢他们?” 第133章 梁朝肃不负责任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近距离望进梁朝肃的眼睛,他睫毛浓密,丛生出亮黑色,在眼下投了下影子,也是暗潮的密影。 “不喜欢,不代表期望他们官司缠身。”连城退出他桎梏,解围巾,脱外套。 酒店的暖气非常给力,进屋几句话,玄关已经有了温暖的燥意。 “你指使他们做事,你不负责任。” 她一贯如此,先声夺人,先给他扣大帽子,再往下编,目的隐含其中,是应对他的不二绝招。 梁朝肃忍不住想笑,但他总归不愉悦,面目俊朗平静,“我负责钱,他们负责事,任何意外都在他们承担范围,顶多结款时,翻倍。” 连城打量他神情。 他太稳,心力魄力超乎寻常,皮肉肌骨几乎分毫未动,眼底幽邃难测。 梁朝肃冷峻寡淡,对下属严厉却绝不无情,用钱摆平一切,这信条在混吃等死的二代中盛行,在他这种久握权柄的上位者眼里,反倒是最低级的手段。 虽然她们这一代打工人,希望老板不讲道理,给钱就行,给的越多,老板上天也必定有他的道理。 可这种热情洋溢,在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会崩溃瓦解,人终究是追求集体关怀的动物,爬到高管的位子,只谈钱就不如梦想有吸引力。 偏偏,梁朝肃是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商场棋手,他落子的地方,必然是胜利的方向,在攻伐征讨的路上,他疏离,却不摆架子,适度的平易近人,偶尔关怀几句。 在最终划分胜利成果时,又足够大方,掌握每个人不经意的付出,并额外给出奖励。 人性复杂,在梁朝肃手中,却驾驭的炉火纯青,恩威并施,威严又宽和。 连城不信在雇佣兵十分有用的当下,梁朝肃会这般端着有钱人的倨傲架子。 他是几乎不掩饰了,选的酒店利于出走,佣兵们迟迟不出现。 倘若她没有看穿,只会觉得眼下就是最好离开的时机。 连城捂肚子,“你饿吗?” 梁朝肃察觉她的动作,揽她往里走,“想吃什么?” 虽然称为独栋别墅,但总体面积并不大,一楼大概七十几平,一室一卫一客厅,在进门左手边是U字形的开放式厨房。 装修是冰岛风格的原木风,家居摆设都保留木头天然的纹理,总体色系偏红棕,在发黄暧昧的灯光下,流淌一种轻飘飘,自然的温馨静谧。 连城绕过岛台,走到冰箱前,拉开门,“完了。” 厨房空间不大,梁朝肃刻意慢她一步,被冰箱门遮挡了视线,“什么完了,酒店没有备餐?” 入住的时候,酒店前台介绍,有人员专门负责填补冰箱,一些应急蔬菜,搭配好的沙拉,或者三明治,这算入住的标准配餐,另有需要,可以额外购买。 连城扶着冰箱门,厨房昏黄的光影,晕开她脸上眉眼嘴角上翘的弧度,像一只灵动的坏狐狸,勾着人胃口七上八下,就不告知真相。 两人这几日近乎撕裂,每句话都像把肋骨拆成刺刀,二十四跟肋骨,二十四把刀,全扎穿对方的胸膛,刺进心脏。 如今她缓,梁朝肃也笑,掰她扶门不让看的手指,“如果没有,就打电话叫他们送。” 不等他掰开,连城自然收回手,让开身位,暴露冰箱里那一柜黄澄澄,“我吃没问题,你问题很大。” 梁朝肃视线从她脸上,分神一瞥,冰箱上层三格,蔬菜沙拉,三明治,酸奶饮料,样样都带玉米粒,连酸奶都是玉米味的。 冰岛不似国内,物种丰富,食物来源依赖于海,蔬菜不多,玉米土豆是主打,名副其实的美食荒漠。 梁朝肃下午加餐,这会儿并不饿,“你问题也大,看见玉米就反胃。” 连城眉尾轻动,反驳到嘴边,又咽下。 她从不来讨厌玉米,讨厌的是一直吃,被人强硬摁头,一天不拉。 如果这个人还是她厌恨的,就更难受了,生理性反胃。 只是这会儿,她心底有盘算,有希望,真相出口,激怒梁朝肃,跟他多吵一句话都是白费力气,浪费时间。 连城示意他口袋,“那你打。” 梁朝肃拿出手机,屏幕显示下午五点钟,他像是忽地改了主意,“胡萨维克天黑的早,但餐馆不会打烊,这峡湾有不少知名餐厅,想出去吃吗?” 连城欣然应,“想。” 她心知肚明,梁朝肃这是在给她创造逃跑机会,连城没把握之前,不打算贸然离开,但能跟老鬼碰头,互通消息,才能制定计划。 任何外出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两人在玄关穿外出服,羽绒服叠加冲锋衣,腿套进厚重的雪地靴。 灯影里,连城觉得自己裹成球,梁朝肃丝毫不臃肿,肩宽背直,骨子里的峻拔英挺,一股形容不出的,独在冰岛特有的,沉默又成熟的干练男人味。 连城该蹲下系鞋带,梁朝肃正好系完,十足自然转到她这一边,绳子一穿一绑,在鞋舌中间呈现一个一字结。 连城习惯的系法,大多是蝴蝶结,想再牢固一些,就双穿蝴蝶结,这种一字结她从未见过。 “结实吗?” 梁朝肃绑完另一只,“结实,一旦捆上,你不解,它不松。” 连城下意识抬脚踩两下,她没想到梁朝肃会为她系鞋带,更没想到绳结也特殊。 在神经敏感的当下,她很难不生出一种被绑缚的错觉。 连城勉强忍下,推门出去。 ……………… 国内正午。 王姨那次被梁文菲当中羞辱后,向梁母递交了辞职申请。 梁母批的痛快,但王姨管理厨房多年,包括梁母的小补品库,需要一个月时间交接工作。 交接对象,安排的是刘姐。 刘姐在梁家的时间并不长,入职时,恰逢梁文菲回到梁家,梁母显示对亲生女儿的重视后,她一直跟梁文菲亲近,并不理会连城。 也十分不理解,在梁家全家,都表现厌恶连城的情况下,王姨为何拼着下半辈子福不享,去帮一个注定被扫地出门的假千金。 第134章 想怎么离开我吗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家大公子与连城乱伦背德的消息,在佣人中间广泛流传,以往各种现象,轮番扒出来解读。 梁母察觉后,狠压了一波议论,眼下佣人间消停,该议论的,却都议论得差不多。 刘姐清楚梁父梁母的态度,却到底慑于大公子,对王姨没了那天当众指责的明目张胆。 王姨老实木讷,她不蹬鼻子上脸,两人自然相处和谐。 每日三餐,王姨短暂出现,指导一些注意小事项,就回房间,不多管,不多问。 沈黎川电话过来时,王姨正在收拾行李,她在梁家几十年光景,这间保姆房比她的家还像家,不收拾没发觉,一收拾吓一跳,个人物品零零碎碎,四只大行李箱装不完。 管家劝她,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可以丢掉。王姨恋旧,一件不肯,用纸箱分类归整好,寄回老家。 “王姨——” 王姨一惊,沈黎川声音温润晴朗,日常唤她总带三分笑,少有迫切焦火的时候。 她问,“又出事了吗?” 沈黎川打手势示意秘书出去,董事会再推十分钟。“今天梁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梁夫人的状态如何?” 王姨脑海回忆一遍,“早上梁夫人几通急电,梁董回来了,两人在小花厅,佣人不敢靠近。” 沈黎川心底一沉,梁父最近在梁氏日夜不归,铁了心逼梁朝肃回国。 这个节点,他回梁家,会跟梁母谈论什么? 梁文菲一直反复提问,是“你们”为什么喜欢连城,而非“你”,又提连城是梁朝肃处心积虑的猎物。 沈黎川不是傻子。 他在茶餐厅,听见连城亲口肯定,梁朝肃是为了梁文菲而强占她,四年来防备打压,隔绝他们两人。 后来,连城两次逃跑,梁朝肃坚持不休,大动干戈也要找到她,这般强横的姿态,单为梁文菲已经说不通了。 他以为是梁朝肃这四年间,对连城霸占出了感情,才执着不放手。 梁文菲这一通云里雾里,暗藏崩溃的发泄,他的猜测完全推翻。 倘若,梁朝肃从头至尾都是为了占有连城,为了得到她,这么长久的,不择手段地占有欲,梁家知道后,会怎么做? 王姨立在餐厅门口,探头望几眼,捂着嘴小声对电话,“梁家正在用午餐,梁董没走,和梁夫人的气氛有些不对,两人都——” 她肩膀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拍中。 来人并未揭发她,扣住她肩膀,迅速带出屋子。 厨房旁边有一道小门,主要方便食材运送,平时不开,钥匙王姨和管家都有,但她辞呈获批后,连带梁母小补品库的钥匙,一并交给刘姐了。 身后的人用钥匙开门,王姨就猜到是谁,回身一看,果然是管家,“我——” 电话里,沈黎川也明显感觉不对,没有出声,没有挂断电话,如果来人向王姨发难,以他的身份,可以阻挡一二。 “是沈总的电话?”管家拿过手机,反手锁上门。 这个位置在梁家主建筑的斜背面,不算花园,不靠车库,就是梁家的佣人平时也少有踏足,园丁自然不上心。 花草野蛮生长,枝条藤蔓繁茂,在阳光下交错掩映,搭成一道天然围墙。 管家拉王姨蹲下,“沈总,王姐不日就要离开梁家,您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沈黎川声音从喇叭中透出,异样沉稳,“没什么事,忽然想到菲菲,刘管家不用在意。” 他准备挂断电话,管家拦住他,“沈先生,您是为了连城小姐吗?” 沈黎川沉默,他呼吸声在听筒里轻不可闻,倒是管家急促,王姨更惊讶出声,愕然盯着管家。 “我在梁家三十七年,雇主家的私事,我从未向外吐露过只言片语。”他面色也挣扎,踌躇不决,“但连城小姐也是我看着长大,其他的,我受雇梁家不会透露。” 管家咬牙,“可一条命已经太重,两条命——同时沦丧,我良心难安。” 沈黎川握手机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整个人挺身坐直,还待问什么,管家挂断电话。 沈黎川之前料想梁父不会要连城这个孩子,他也嘱咐过老鬼,注意梁父委派的人,接触当地医院。 老鬼的熟人,在冰岛从事走私生意,包括但不仅限于,人口偷渡、枪械贩卖,但熟人只是底层微不足道的马仔,一些小事能行方便,大事就无能为力了。 沈黎川认为这条线十足有用,若是能接触到顶层人物,其实要比梁父和梁朝肃那种在国际上找人的方式,要靠谱,能发挥得多。 不管何时,强龙难压地头蛇。帮派在当地能经营良久,必然树大根深,不见光的暗地里,数不清的孔窍,足以一个人钻进去,改头换面,出来时便得新生。 但此刻梁家的绝情狠毒,远超他预料,管家说两条命同时沦丧,岂不就是要连城一尸两命。 秘书推门,“沈总,十分钟马上到了,董事们已经重新入席,只等您了。” 沈黎川起身,握着手机,页面显示老鬼的头像,“会议内容压缩掉一部分不重要的,改成简报,半个小时内结束。此后会议全部推迟,空出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有要事。” …………………… 十二月冰岛的日出时间,越来越短。 临近月末,一点日出,四点半日落,这会儿五点过半,旅游中心一整条长街空无一人,风雪路灯,建筑沉默,黄白的灯影下,只有他们。 连城深一脚浅一脚,雪花密密地洒下来,路灯将他们身影拉的很长,头部倾斜交叠在一起。 连城衬梁朝肃不注意,往旁边偏移几步,一脚踩进雪窝,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羽绒服骤然受挤压,里面焐热的空气从脖领喷涌出。 吹拂过她冻得通红的脸,连城一霎像回到暖气恒温的室内。 脑子倏地蹦出,泰多多从外面进入办公室吐槽,这鬼天气和坏男人的心一样冷。 她突然乐不可支,噗嗤笑出声。 梁朝肃搀扶她的手一顿,脸上怒色也顿,“你在想什么,摔跤了还笑。” 微带训斥的语气,连城往日找话题带过。 但眼下,她要假死脱身,此生此世摆脱这个神经病。鬼男人的坏心眼,头一次,她略高一筹。 她仰头笑,“想你。” 梁朝肃躯体僵滞两秒,蓦地弯腰,面孔悬浮她在眼前,仅几寸,背光也不影响连城看清他瞳孔黑白分明,乌漆的眼底框着她,波澜渐起,转瞬滔天巨浪。 “想怎么离开我?” 第135章 梁朝肃:雪夜浪漫,你是人间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五官轮廓浓度高,立体深邃,近看比远看更有冲击力,特别面无表情时,只剩一双寒冰压雪的眼睛。盯着人时候,阴鸷,痛击人心,有直达灵魂的震颤感。 连城直面这种目光久了,生出抗性。 梁朝肃就算把她透皮拆骨,也想不到她会向死而生。毕竟这四年,不管境地如何,她顽抗到最后一秒,只字不提一个死。 顶多料定,是她发现离开契机,准备离开。 可她船上不走,他留在胡萨维克创造机会,她稍微露出端倪,他又气愤恼怒。 仿佛是,你快走,却不能雀跃,不能小跑,但还是要快走。 连城爬起来,细碎雪粒沾满裤子,她扭身去拍,男人制止她,扣着她肩膀,俯身一点点拂去雪珠,有部分雪粒化成水,飞溅起来,洇湿他袖口。 风雪中路灯迷蒙,一片片雪花缀满他头上线帽,也缀满了她的,莫名的氛围。 连城躲开他钳制,继续往下走。 梁朝肃几步追上,从背后揽紧她,风声、雪声、咯吱脚步声,在这雪夜长街,一种吵闹的静谧。 他声音近在耳畔,沉稳的穿透力,“有没有想过孩子名字?女孩的,男孩的。” 连城口袋里的手无意识攥紧,“你冷不冷?” 梁朝肃注视她侧脸,她皮肤细嫩又薄,在风雪中冻出惊心动魄的红晕,“不冷。” 连城立即打哈哈,“我也不冷,就是有点哆嗦。” 梁朝肃沉默,他眼底翻来覆去深浓的潮涌,此时此刻显得空寂,荒芜,像塌陷了一片,潮涌又流回内里,流回心脏。 他清楚,逃离机会在即,她有希望,便不想与他谈论任何深入的,关于孩子的话题。 两人骨血交融,孕育一个神圣奇妙的生命,她千方百计瞒着,不肯让他知晓,一心带着孩子,奔赴远离他的未来。 决然的、狠心的剥离掉他跟孩子的联系,直白将他归到敌人那一行。 “你假装听不懂的话,我不会再重复。” 连城心弦紧绷成一线。 这话听来酸涩,仿佛对她无可奈何,退让了,掺着忍耐,迁就。 可连城了解梁朝肃,这是一个预告,也是警告。 她四年亲眼目睹,梁朝肃这个人一旦设立目标,那种坚定坚决,毫不含糊,一往无前,不达目的永不罢休的偏执凶狠,是猎物最恐惧的那种凶兽。 他还有掌控欲,梁父这次逼他到绝境,唯一破局的方式,是放纵她带着孩子,离开他视线范围。 以梁朝肃的自尊、为人,绝对难以容忍,所以他憋屈,气恼,她稍有苗头,就催生他怒火,又不愿惊吓到她,让她产生怀疑,一时不跑了。 连城猜他真正之意,是不管她听不听懂,他不重复,也不罢手。 “我听懂了。”连城仰头望他。 她一向如此,几次逃离下来,在梁朝肃眼中,她必定是个有希望就昂扬,在紧急关头大胆,绝不顺别人套路走的混蛋女人。 眼下她一言不接茬儿,反而不符合以往人设。 “风雪夜,长无一人的街道,人或多或少受环境影响,你是不是也觉得浪漫?想的自然就多,都想到孩子身上去了。” 梁朝肃蓦地停下脚步,拨开她脸颊雪花,鼻尖雪化了,细细的水珠,淹没了那颗小痣,他拇指一点一点抹掉,力道轻的不可思议,半晌重新找准那颗痣,珍重落下吻。 “确实浪漫。” 连城一哆嗦。因为那个吻,也因为他今晚格外的神经。 梁朝肃是凌冽的,压迫的,他适合步步相逼,风霜刀剑,不适合三分柔情,两分宠溺,叫人忍不住恐惧他剩下那五分,是否是狡诈,阴险,吞的人尸骨无存。 “雪夜浪漫,你是人间。” 连城面皮情不自禁抽搐,胃里直冲一股酸水到喉间。 雪是小浪漫,他是真阴间。 一句话打穿她的防,心理抗拒尚且能忍,能演,生理抗拒实在无法抵挡,连城吐完一口,连忙用纸擦掉嘴角,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朝肃眼底凉森森一片,格外幽邃,又仿佛一股无形的东西,在冲击他冷漠的躯壳,皲裂出缝隙,窥见他隐忍的晦暗、浪潮。 连城感觉他缝隙里,要延伸出看不出的线,在孩子不足以成为羁绊时,粘连她,环绕她,扎进她皮肤,骨肉,连接的斩不断。 “这枚玉扣是我亲手刻的。”他十指扣住连城右手,举起来,手套扎进衣袖,过于严实,什么都看不到,却实实在在的存在感,炙烤着肌肤。 “从靛省出差回来,并非没有给你礼物。” 连城全身肌肉绷紧,只感觉这样的场面,比逃离被抓后,第一次见面,还难以应付。 她料想,这就是梁朝肃刚才不点透威胁‘大棒’后,紧跟的甜枣。 一张一弛,恩威并施,是他驭下,收复人的手段。 血脉最难斩断,她却表现的过于冷酷无情。 女人是情感敏思的动物,爱情,亲情,友情,都沾带一个情字,终生是命脉,梁朝肃抓不住后面两个,挟住前一个,也算握住她心脏。 让她老老实实留在他身边,满足他旺盛野蛮的占有欲。 梁朝肃静默几息,等待她问一句,手上的伤是否跟玉扣有关。 连城就如同这四年中的每一次,是触角探测到危险的蜗牛,缩进壳里,一言不发,敛去伶俐,留给他一副僵硬麻木的表象。 梁朝肃目光始终倾注在她脸上,仿佛倒灌的黑沉海水,从诡谲莫测的神情里倾覆而出,冲掉她厚厚的抵抗,叫她亲身体会他的情感。 “这个孩子我盼了很久。” 还是为了孩子。 连城微不可察松懈,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心眼坏是真的没法治。 男人有时候实在是一种可笑的生物,他们仿佛永远学不会如同尊重他们自己一般,尊重异性。在他们心底,世界只有他们这一种性别是人,女性只能归为附属品。 是孩童时期欺负的玩具,青春期追逐的猎物,长大后这种追逐愈加愈烈,演变成调教,改造,用爱情,进一步用婚姻,合法合理的收获一个奴隶。 第136章 我想娶你,别无算计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当然相信爱情, 但更清楚,这世上大部分男人,没有这种高级情感。 他们能表演深情,表演得酣畅淋漓,十分好看。 女人柔肠百结,但凡被打动,就是枝头迎风的洁白花朵,堕入黑暗的大网深处,被改造成母蜘蛛,母老虎,一切没有理智、没有智慧,随时失控,歇斯底里的恶毒生物。 从圣洁走向糜烂,从熠熠生辉走向黯淡无光。 连城大学时,有一位正在评国家‘杰青’的女教授。 评选阶段,她丈夫多次拒接她工作电话,不断找她吵架,折腾孩子生病。女教授焦头烂额,认为自己既没有经营好公司,也没有经营好家庭,婚姻关系几近破裂。 她丈夫闹到最后,给女教授两个选择,要么退出评选,回归正常松弛的生活状态,要么离婚,她如此繁忙,也照顾不到孩子,丈夫要求她净身出户。 女教授的父亲,并不赞同她离婚。 到最后,女教授没有退出评选,却因为这一遭吵闹,心烦意乱失去水准,无意外地落选了。 很神奇,从落选的那一刻,她丈夫又变回深情不已、任劳任怨地完美另一半,女教授赋闲在家,发现前一段时间鸡飞狗跳,状况频出的家庭,平静如一潭死水,毫无需要她插手帮忙的地方。 连城非常不理解女教授丈夫的心理,她的导员一语点透。 坏男人的驭妻术罢了。 他们占有,他们掌控,他们恐惧女人翅膀硬了会离开。 有人觉得,如此患得患失,必定爱及肺腑。 可真正的爱不是这样,是渴望但忍耐,是小心翼翼,不愿惊扰对方丝毫。是发自灵魂,奉献自己,只盼对方越来越好。 永远纯真,永远热烈,宁愿自焚,不毁一毫,是我死你生。 倘若爱表现的不是这样,那便是阴谋,是陷阱,是锁链,是跌入爬不出的深渊。 “但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孩子。”梁朝肃观察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的不信,不屑,深埋在眼底,深埋在皮肉之下。 连城与大部分年轻的女孩子不同,她有磐石无转移般的坚定,也坚韧,又能忍,又能演。 呈现出的,永远是勇敢不拘,无关紧要的模样。 要多伶俐,有多伶俐,要多有趣,有多有趣,人看不到她正在承受痛苦,即便看穿,也只能触及她痛苦后的抗拒,反击。 一丝不留意,便会产生误判。 梁朝肃捧起她脸颊,拇指一厘厘摩挲脸颊,连城一动不敢动,感受到身边风雪凝滞,整条长街被摁下静止键,只有男人微抿的薄唇,唇齿翕动,字字清晰刻骨。 “仅仅是因为我想娶你。”他俯低首,缓缓望进连城眼睛,眼底一直看不穿的浓雾,倾巢而出,蔓延进连城的眸中。 她躲闪,却躲无可躲。 他挑明了,坦露无疑,“我别无算计,更不是睡习惯了,倘若因为睡惯一个女人就会护她,与整个世俗对立,那我未免太胸怀博大。与你认定的心眼小,睚眦必报,逻辑不通。” 连城头一次失了冷静,面无表情拽下他手,闷头走。 今日梁朝肃最新人设,擅长说情话的鬼精男人。 她万分想驳斥他,把话摔他脸上,打烂他的虚伪。 收收你的爱吧,那四年里每一天都在作证,315来了都懒得打假,实在假的溢于言表。 就算退一万步,他真打算娶她,那这一万步中,雄性的野蛮占有欲,有一万零一步。 多那一步,是她足够有修养,礼貌信他一下,客气抹去了。 ……………… 餐厅。 空调暖气开得十分足,连城在临窗座位上,脱掉羽绒服,侍者迎上来,询问是否需要衣物管理。 冰岛气候寒冷,室内室外温差大,当地餐厅装修喜欢小圆桌,独凳椅。顾客落座后,衣服包具不易打理,有餐厅会提供衣物暂存的管理服务,一般还会熨烫。 连城如今手机都没有,出门没有私人物品,并不介意这项服务。 梁朝肃却婉拒了。 他一向如此,像狮子,更像狼,骨子里流淌着最原始的征服和厮杀,领地意识强烈,拒绝人靠近他,走向他,触摸他的物品。 哪怕是异性当面向他示弱,他心硬如铁。 连城这方面超有自知之明,不在不必要时间出现在他面前,不探究他的隐私,不多问他的情况,也许就是她这份识相,得了他的青睐。 梁朝肃这种性格,说他禁欲不如说他挑女人,要乖巧,听话,懂距离。平常小姑娘谈恋爱,甜甜蜜蜜黏糊他,他肯定烦。 梁朝肃推过来餐单,侍者从他那边,转至连城身边,“您好女士,您丈夫点了两份香煎鱼排,我们店分量有些大,推荐您再选一份汤,或者小羊排,薯条。” 连城花花绿绿的菜单没看进去,“他不是丈夫。” 侍者觑一眼梁朝肃,他英俊贵气的面庞在头顶小灯光影中,平静如水,不反对,不解释,目光从未离开过这位女顾客,仿佛听之任之,如何他都接受。 “您朋友?” 他英语流畅,‘朋友’一词却更换了冰岛语,在本地词义里带有爱情性质。连城听不懂,没有上纲上线与侍者纠结,“洗手间在哪?” 侍者指了室内深处偏右的方向,“沿着墙,右拐一直走。” 连城放下餐单,推回给梁朝肃,“你来。” 梁朝肃果然没多问,默认她独自离开视线。 餐厅洗手间,在靠右墙最角落一条狭窄走廊中,男女洗手间门口相对,洗手池在走廊尽头。 老鬼已经等在那儿,她甫一接近,老鬼压低声音,“咱们下次是不是换个见面方式,我一直跟踪你,又频繁在洗手间碰头,太容易被发现了。” 连城拧开水笼头,“已经被发现了,他故意放我逃跑。” 老鬼如中雷劈,震惊骇然,“他——故意放你走?” 连城仔细洗手,“他必须要回国,冰岛鞭长莫及,还不如放走我,等国内风平浪静,再找我不迟。” 老鬼大脑短暂负载,卡卡断断,想到一句,“那岂不是咱们这样光明正大走出去,他也不拦?” “不拦。”连城关水阀,“明面上他一个人也拦不住,至于暗地里他那群保镖会不会跟踪监视,掌握我们动向,不一定。” 第137章 沈黎川说,他想娶你是真的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老鬼瞪大眼。 连城不欲耽误时间。梁朝肃有意放水,她不能就此摆烂。 一旦发现她已经猜出他的谋算,梁朝肃必然警惕。 他深谙人性,更了解她,清楚她不会无意义的逃离,明知道死胡同还往里钻,肯定是别有它想,要么带了把铲子,挖地道,要么做了准备,要翻墙。 “你刚才跟我示意,是国内有变化了吗?” 老鬼目光怜悯,“你跟你养父母——我简短说明,我十分不理解,他们为了一段小儿女私情,就要你一尸两命。感觉豪门是不是钱太多了,脑子都有病,也就除了你和沈总,你俩三观特正。” 连城瞳孔一缩,有种料想最坏结果,又当真发生的塌陷感,不至于震惊,就是心脏陡然空了空,随即重重坠落。 梁朝肃是逃不出的五指山,梁父就是一只千年老狐狸,无论多么仁和宽宥,在商海里浮沉这么久,吃的都是人心,狠、恶、绝,才是他屹立不倒,致胜诀窍。 他这辈子,最重梁母与梁氏,连城这一桩背德,创伤他的心尖,撼动他的基业。眼下,梁朝肃越是坚定坚决,梁父拉不回儿子,那让一切失控越轨的对象,坚决留不得。 而梁母,连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与梁朝肃,她必然是被放弃处决的那一个。人心就像天平,母爱再伟大,也有轻重偏倚。 更何况她早被阻断了这份母爱,梁母放弃她,或许挣扎都不需要。 “这点都确定了,他们动手的人是不是也来了?” 老鬼目光固定在脚尖,余光瞥见身后墙壁上有纸盒,他反手连抽几张,递给连城。“最新消息,这次真来了,新的人手一小时前飞机落地,目前正在接触医院。这条消息,是我熟人顶头老大诚意赠送。更详细的,沈总还在谈。” 连城抿紧唇,僵顿几息,没接纸,“我没哭。” 老鬼抬起头,她素着一张脸,眼圈发红,眼神压抑,确实没掉眼泪豆。“很棒,你很坚强。” 四十多岁老男人哄闺女的语气,粗声嗡气,听着敷衍实则忸怩。 连城有丝笑,转瞬又被心里沉坠吞没,“他知道我想以死逃脱吗?” “知道,在观鲸船上我正要汇报,恰巧沈总联系我。”老鬼掏手机,他本想调取聊天记录,没划几下,屏幕跳出沈黎川来电。 老鬼看了连城一眼,接起电话,简明扼要先汇报了梁朝肃意图。 手机没有开外放,不知沈黎川问了什么,老鬼又回复几句,将手机递给连城。 连城接过。 “连城?”沈黎川的声音在喇叭里蔓延开来,紧张,疲惫,一种闷沉感。 连城攥紧手机,“是我。” “抱歉,我之前瞻前顾后,没有与老鬼讲清楚,害你功亏一篑。” 连城否认,“你没错,是我粗心大意。发卡里有定位,追我的人又有枪,你当时告诉老鬼,他不回国硬扯进去,万一发生什么,我对不起他。” 沈黎川呼吸生顿,节奏紊乱,他深吸口气,强压下去。 “对与错,我们留到以后再评。眼下情况紧急,我刚与冰岛一个帮派定了协议。他们有办法彻底洗白一个人,你只需要跟着老鬼离开,帮派会安排人接应你们。至于暗地里,是否有人盯着你们,帮派的人会负责防范清除,绝不会让梁朝肃抓到痕迹。” “不够,沈黎川。”连城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僵硬又梗滞,“梁朝肃来冰岛后,表现非常不正常,就在刚才——” 她呈现一种麻木的姿态,“他竟放言要娶我,且不论真假几分。在孩子曝光的当下,他这种姿态,是绝不会饶了我,让我自由的。他不放手,梁家就更不会放过我,要我命的决定都下了,我不死,难以逃脱。” 沈黎川陷入沉默。 连城,“我一直不想扯上你,兜一圈,结果还是连累你。以前我和白瑛笑,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不是道德有问题,就是心地纯坏。沈黎川,我堕落了,对不起你。” 沈黎川依旧沉默,听筒里他呼吸波澜起伏,急促,生涩。 仿佛极端的潮涌,被压住,抑制,稍微平稳后,他嗓音沙哑得听不清,“连城,你道德感太高。我们的情况,也并不适用简单的评判标准,四年前——” 他在犹豫。 连城始终认为,梁朝肃这四年种种压迫、威逼,皆是为了梁文菲。她憎恶梁朝肃,不信梁朝肃任何承诺。 提到娶她,口吻藏不住的讥讽,可笑,仿佛皇帝的新衣,天下皆知的荒唐笑话。 他此时揭开,梁朝肃目的从来都是她,连城该如何接受。 “四年前怎么了?”连城追问。 “四年前,梁朝肃分开我们,并非为了梁文菲。”沈黎川声音卡顿,“他是为了得到你。我本来想隐瞒你,但你应该更希望我坦诚。连城,他放言想娶你是真的,所以阻隔你和梁家关系,赶你出梁家,去掉你的姓氏。” 连城眼前一瞬天旋地转,踉跄一步倚靠在墙上,只觉荒谬和离奇,把世界都变了模样。 她不信。 不相信梁朝肃是为了娶她。 如果他是,他四年欺压算什么。 分明凌辱,压迫,剥削,逼迫,他样样不落,驯她如同驯一条狗。 他娶她什么? 一条被压服乖顺的狗吗?从小认识,知根知底。 特别是她倔强,难驯。 收复她的过程,必定刺激极了。 正合他掌控感。 连城谢绝老鬼的搀扶,颤抖着,撑着墙面站直。 老鬼一边手臂虚扶她,一边侧腰捡起她滑落在地上的手机。 沈黎川声音透出喇叭,焦灼,担忧,懊悔,“连城,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些。” 他后悔了。 或许梁朝肃是对的,他不敢面对违背连城意愿后,她愤怒的目光,便借由尊重的幌子。 有些隐瞒,善意,不可或缺,能使在乎的人,避免伤害,免遭痛苦。 “你该。”连城坚定。 “人和羔羊的区别,就在于人选择痛苦的清醒,而羔羊,只能被动困惑到麻木。沈黎川,你把我当作独立的人,也谢谢你,没有自以为是,以保护之名,将我圈养成羔羊。” 第138章 具体怎么死遁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之前想到死遁,是她花招全被拆穿,梁朝肃不接招后的无奈之举。 大胆,离谱,急功近利,显得不切实际。 即使各项理由找得充足,也掩饰不了她无计可施的浮躁。 眼下看,几乎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他父亲派人接触医院,是不是打算让我在手术时,一尸两命?” 沈黎川,“是。” 连城闭上眼,全身的每一处筋骨,都在哆嗦,断裂,重组。 她从小在梁家长大,走路,说话,辨认世界,梁家的一点一滴贯穿她全部,让骨头生长,血肉充盈,灵魂填补,然后塑造成现在的她。 在四年撕扯中,她一点点割舍,一块块重新找东西填补,分割得再清楚,她难以否认,不可察觉的深处,依旧带有梁家的印记。 所以,她再疲累,再挣扎,从未想过伤害梁家,破坏梁家。 只求逃脱。 如今,她仿佛斩断那深处丝丝连连的线,改换了一身皮骨,灵魂,忽然舍得了。 “我要死得毫无疑点,所有人都坚信不疑,才能在别处安稳新生。”连城声音平静到极点,仿佛整个人抽离了。 “梁朝肃多疑,自负。我不管车祸,或者跳海,他见不到我的尸体,都会保有三分怀疑。可他父亲不一样,老谋深算,手段凶狠,压他一头,倘若我按照他父亲设计的那般一尸两命,他怀疑过后,却会相信。” 沈黎川听明白了,却难以置信,“你想先被他父亲抓住,带到医院,然后再想办法逃脱?” 梁父的手段,领教过的都万分有体会,借他的手跳脱,的确能做到无人质疑。 可其中艰难,惊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梁父察觉,进而变成自投罗网。 至于,连城这个办法,届时会不会加深梁家父子内讧。 连城不直接点明,时至今日,沈黎川默认不去想。 连城捏紧手,晦涩开口,“沈黎川,换做其他人告诉我,梁朝肃这四年全是为我,我不会相信。但你不一样,我是受害者,你是被我连累的无辜者。我不仅眼下欠你多次帮助,还欠你这四年婚姻不自由。” “是我无耻,想再欠你最后一回。请你帮我联系那个帮派,他们既然有信心洗白我,保证不被梁朝肃的人抓住痕迹,肯定也能在医院动手脚。手术室全程不允许有外人在,那我是否流产,是否真的死,也就是医院一句话。” “倘若他父亲派的人,非要亲自检查,或者目睹手术现场。”连城手上用力,猩红的掐痕,在手心来回叠现。 她眸光冷亮,“现代医学发达,我信总有办法遮掩过去。最坏是目睹手术现场,但我想,他们一群外地来的生人,如何也不能横行无忌,这就是本地帮派的优势对吗?” 沈黎川,“你想这样全面,我无可置疑。” “谢谢。”连城撑着墙,“沈黎川,希望我这次的‘死’,能让你重获自由,有想与不想,要或不要的权利。出国前我说名山大川听见我的道别。” “那句话是,我自人间漫浪,平生事、南北西东。” 有人困在雨里,有人雨中赏雨。平生事,来去匆匆,各有分说。 我希望你豁达,一路不变,一路赤诚。 …………………… 连城今天受到的冲击大如颠覆,回到座位,整个人状态剥离麻木。 梁朝肃皱紧眉,却并未发难。 仿佛她刚才并未迟迟未回,仅仅是去了几分钟,比之上次在路边快餐店的步步看守,无疑给足连城自由和机会。 连城闷头吃饭,她孕期反应与常人不同,常人容易受到食物刺激,呕吐或者格外嗜好某种食物。 她是对食物完全丧失兴趣,像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吃什么都像啃木头,不受气味影响,只要胃里有地方,她就能强塞进去。 梁朝肃看着她吃,时不时换盘子,递刀叉,倒水,连城一概不拒绝。 她这四年,最初很痛,纠结,挣扎,直到最后习惯,习惯抗拒他,抵抗他,也习惯怕他。 她曾经也为梁朝肃找理由,一千个,一万个,甚至外星人替换他,连城都想过。 却唯独没有想过,梁朝肃目的就是她。 之前离开国内,他突然要表明要养她,已经叫连城吓了一跳。 她后来回想,梁朝肃并非没有暗示过,近一年也几乎明示过。就譬如她毕业读研,留在北方安安分分,按着他的步调走,安排走。 可惜横亘着这样的怨恨,他一桩桩,一件件,囚困她于股掌之中,玩弄,侮辱,日复一日。 她从来没往男女方面想,连这个念头,都未动过一下。那些暗示明示,她自然而然想到另一个地方,逻辑还能自洽。 连城嘴不带停,吃久了显得机械,木讷,心不在焉,梁朝肃移开盘子,“你又在想什么?吃东西也能走神?” “你好像总在问我想什么。” 连城克制着。 她心里想什么,梁朝肃一眼看穿,她从头到尾是浅水湾里的王八,什么时候蹬腿,什么时候伸头,什么时候翻盖,他了若指掌。 可他呢? 渊深似海。 到现在,连城信任沈黎川,他绝不会信口雌黄,在这种问题上与她开玩笑。 可逻辑呢。 她往日想偏的逻辑都能自洽,梁朝肃这四年全是为她,反而说不通,理不顺,连城找不到一个通畅的线,把这一地支离破碎地串联起来。 到头来,还是只有驯服这一条,勉强算融洽。 “因为我不知道。”梁朝肃为她换了果汁,鲜嫩的绿色,有牛油果和香蕉的气味。 连城喝不出滋味,几口撇到一边,“谎言。” 她这句仿照梁朝肃从前下评断的语气,每次她或真或假地狡辩,他一听便知。 梁朝肃察出她模仿,眼睛里有一丝笑,“真不知道。你的想法一向——” 他试着比喻,“像风,像云,非常自然,却叫人抓不住,无法确定。” 连城的内心世界,五颜六色,缤纷多彩,进去过的人,不会想出来。 出来后,这世界冰冷,乏味,庸俗得令人生厌。 可再想进去,就像误入桃花源的渔夫,溯流而上千百遍,不得踪迹。 梁朝肃能看穿连城所有出动出击的花招,却看不见她隐匿的真心。 一朵花,在她眼睛里是什么模样,今日阴云密布,在她心里会不会烦躁,还是觉得轻风阴凉。 渐渐,十八年的了解,在她抗拒的眼中生锈,消磨得面目全非,越想得,越不可得。 第139章 连城结论,他是变态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连城目光集注在餐盘间,桌面花纹是黑白棋盘格,欧美仿佛很喜欢这种元素。 从最早70年代赛车场的RacingFlags黑白方格旗上开始,以速度与激情的新形象,进一步影响街潮文化,成了年轻潮流的象征。 视觉冲击力极强。 连城没有体会到其中赛车的文化,她复古又守旧,依旧看到的是棋盘。 进攻与防守,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无形铺设开,最后看谁棋高一着,赢得胜利。 “我想法简单。日常被自己蠢哭,又舍不得揍自己。”连城垂着头,露出浓密乌黑的发顶,梁朝肃看不见她的神情,“倒是你,云遮雾罩,心思城府深。” 梁朝肃凝目望她。 视线是她头颅饱满轮廓,长发披散而下,遮住脸颊,发丝间隐露耳尖,细嫩的白皙,玉一般。 足够灵透,也足够冷,石头的油盐不进。倘若她认定坏,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她一刻不心软,不动摇,千方百计离开。 始终不肯停下来,或者转换方向,看向他,走近他,接触他,了解他。 “那我之前坦诚了。”梁朝肃靠在椅背,他也脱了厚厚的外套,贴身的羊绒毛衣,胸膛宽阔精干,胃口是平坦的,看不出他刚才吃没吃东西。 “你相信吗?” 连城抬头,他的姿势并不端正,甚至隐现懒散、不经心的意味,却又无边无际笼罩着一种东西。 无法用言语描述。 连城不期然又想到,出国前他言明要养她的那次惊吓。 四目相对,连城突然问,“你觉得抵抗世俗累吗?” 餐桌上方悬吊了小射灯,照亮桌面一切,他们之间就隔着这一张桌子,被焦黄色光影映衬得无所遁形。 她就像一只团的久,团的紧的刺猬,外面敲敲打打,直到震天响了,她终于察觉不对,慢悠悠松懈开,瞥他一眼。 连城看见,他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在眼尾蕴出纹路,“累,也不累。” 此时此刻,他不神经,好好说话,有问必答。她不发疯,态度平静,不回避问题。 其实连城一直觉得,这四年他们关系,十足诡异,特别累。 最危急爆炸的时候,越尖锐、越真实。温馨了、安宁了,反而最疏远。 他有他的图谋,她有她的打算。 各怀鬼胎。 眼下亦然。 她那驯服条件的逻辑,还差最后一点。 梁朝肃得到与付出,不成正比。 只为娶她一个并不稀奇珍贵的女人,就抗争整个世俗。 听起来,简直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又巅又离谱的言情小说,被傻逼作者控制走剧情的绝世恋爱脑。 梁朝肃像吗? 连城回望这四年,觉得不像。 梁朝肃太真实,他快三十岁了,身上疏离的冷漠感,越发清晰压迫,充满人性的复杂。 他有人性最原始的攻击欲,生杀掠夺,扩张酷烈。如此激烈的性子,他又冷清至极,疏离人,拒绝人靠近。 连城没专修过心理学,但人格差异化,如此悬殊,要么精神分裂,要么极度危险型人格,简称变态。 他们喜欢充满挑战性的生活,难度越高,他们越愉悦,而连城就像梁朝肃挑战生活,设定在前面的目标。 “你现在——”梁朝肃超前倾身,凝视了她一会儿,“在骂我。” 笃定的语气。 连城一边抬手唤侍者,一边回,“我在想你聪明。” 极度危险型人格,感情冷漠,智商极高。 侍者过来,“您好,需要什么服务?” 连城不客气示意梁朝肃,“他结账,再请你把我衣服拿过来,谢谢。” 前半句理所当然,后半句谦逊和善。 梁朝肃往常会笑,今日不知为何却笑不出来,掏出银行卡,递给侍者。 ………………………… 第二日。 连城没有出门。她初步与沈黎川敲定计划,他与帮派重新沟通需要时间,她也要趁现在好好休息,蓄足精神,应对梁父。 轻舟已过万重山,乌蒙山外山连山。 而且梁父这山外山,看似危险,实则一点也不简单。 她早餐后,又早休一觉起来。 室内窗帘掩映,昏昏朦胧,床边沙发一团模糊暗影,被电脑屏的幽光莹亮。 连城翻身坐起,“你怎么不去书房。” 别墅楼下,有一间开放性小型书房,原木宽桌,软椅,比窝在卧室狭窄沙发,要舒适百倍。 梁朝肃抬起头,嗓音微哑,“还睡吗?不睡,把窗帘打开。” 连城摸到床头柜,找窗帘遥控器,“几点了?” 她声音也沙哑,这一觉睡得并不舒适,就像大战前夕,压抑住的平静,是能忍耐,并不是当真平静放心。 梁朝肃放下电脑,走到床头,给她递水,“十一点,下午还想出门吗?” 连城喝口水,摇了摇头,涉及医院,就算帮派同意她的计划,实施起来,一天都算神速。 但她与老鬼已有约定,明天中午再见就离开。 梁父的人已经来到冰岛,他必定会在国内有所动作,迫使梁朝肃回国,此时她再磨磨唧唧,消耗梁朝肃耐心。 惹他恼了,未必想不出别的极端办法,到时候生出变动,不让她跑了,她亏死。 窗帘滑扣微不可察一声“咔”,帘子完全打开。冰岛这会儿没有日出,玻璃外浓夜深沉,万籁俱寂。 梁朝肃眉眼几分疲态,眼底有血丝,眼下有青黑,一股疲惫难抑的破碎感,“那明天呢?” 连城盯着他,半晌,张嘴想说什么。 梁朝肃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国内的号码,隐约几分熟悉,但他没备注。 连城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抬手按压眉心,“楼下厨房有吃的,我接个电话。” 梁朝肃走出卧室,去了二楼的小露台。说是露台,地方却没有那么大,不到两平米,倒像特意留给男士抽烟的地方。 苏成怀的助理,自电话接通,风风火火往秘书办公室跑。 他们这几天,联系梁副董着实艰难,电脑线上交流,时回时不回,电话十打九不通。 苏成怀干脆将他的副号分给助理,吩咐每小时按时按点打一次,一次不接,就等到下个小时。 没想到今日七点早到,顺手一拨,竟然通了。 第140章 梁朝肃索性点明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二秘,副董接了。” 苏成怀立即停止高管早会,等高管们离开,他关上门。 梁朝肃先开了口,“再拖一日。” “副董,拖不住了。”苏成怀焦躁难以自持,“我们根本不是梁董的对手。之前与顾氏的项目,明明复核过,可审查组当日就查出漏洞,您又迟迟不回,梁董今日下午再次召开董事会,正式更换顾氏合作人。” 苏成怀走到室内角落,远离门窗,“顾星渊追去国外,一直未出现,顾氏的项目本就群龙无首了。沈氏的小沈总又突然公开支持顾舟山代替顾星渊,沈氏之前出人情、资金帮助解决的梁顾危局,此时他站队,董事们是认得。” 梁朝肃眼中闪过一丝轻嘲。 梁父能在黑诊所查出连城有孕,自然也知道沈黎川在其中掺搅了一手笔,买通老板,又要挟他闭嘴。 这般占着一个女儿,想另一个养女,甚至护着这养女,背刺梁家。 依照梁父的性格,不拘是敲打,还是调教这个不安分的女婿,沈黎川短期内都不得安生。 如今为了逼他回去,竟能捏着鼻子联合在一起。 “我父亲倒是大度。” 苏成怀面对墙缝,扣墙皮,保持静默。 “我明日回去,预计后天早晨到,至于下午的会议,我会安排人拖延。” 苏成怀挂完电话,大松一口气。 为梁朝肃办事,压力大,领导却不甩锅,超出下属能力范围的事,绝不蛮横无理强压下来。 相比于“战战兢兢,一头栽倒”周大秘,他苏二秘,“安稳踏实,心里有底”。 ……………… 连城蹑手蹑脚离开墙角。 果不其然。 梁父老谋深算,高明一筹。 她明日离开,梁朝肃回国。 梁父的大戏就要开场了。 搁往日,她宁肯跟梁朝肃掐三架,都不想对上梁父一回。但这次不同,地球总归不是梁球,冰岛远隔重洋,梁父人生地不熟的遥控,还有梁朝肃那群隐匿起来的雇佣兵。 连城设想,倘若她落在梁父手里,被抓去医院,梁朝肃背地里的雇佣兵会如何。 当然是出手救她。 届时梁朝肃、梁父的人相互牵制,她胜算又添三成。 而且,还有planB。 一旦医院假死不成,就按照沈黎川的计划,按照帮派的路子洗白。 世界上这么多国家,她洗白后,落脚却不久待,虽然颠沛流离,她也要一点点磨进梁家的耐心,直到他们放弃。 连城回房洗漱出来,梁朝肃还在小露台打电话。 她经过的时候,听见一声“刘总女婿。” 大抵是梁氏的董事,连城又立一会,终归怕时间长被发现,离开去了一楼,打开冰箱。 梁朝肃提到的吃的,大喇喇独一份,放在冰箱第二格正中。 连城端出来。 一份卖相并不怎么好的煎蛋火腿,看不出种类的肉排,她端详许久,还是只看出肉排旁边点缀的迷迭香。 “全熟。” 梁朝肃立在楼梯上,“吃得下就吃,吃不下,你打电话订餐。” 连城放下餐盘,“订餐电话多少?” 梁朝肃一顿。 连城只做没有察觉,走出厨房,去客厅打电话。 梁朝肃伫立在原地,抿着唇,整个人不大自然。 连城翻酒店座机的电话联系薄,他一步步走过去,臂弯抄起她,圈在怀里,语气几分阴森,几分阴郁,“你挑食?” “不太挑。”连城没挣扎,“每次能吃的,我都吃完了。” 梁朝肃沉眉凝视她,“这次不能吃?” “也不是。”连城摇头,“除了煎蛋糊,火腿焦,肉排看不出品种,整体上还是不错的,特别是旁边那支迷迭香,保留了原汁原味,非常难得。” 胡说八道,一通废话。 迷迭香没有下锅,放在一边做点缀,当然原汁原味。 梁朝肃习惯她这一通支呼应付,但他再充足的耐性,她一次次刻意忽视、扭曲,此时此刻,也不想接招了。 “那是我做的,就如同这玉扣,珠子,是我一刀刀,一点点亲自磨的。” 室内暖气充足。 连城却脊背僵直,倒起一阵寒气。 梁朝肃的疏离,来源于他身上有一种冷感,对自我表达的克制,不会毫无保留展现自己。 他要做什么,必定是沉默的,无声的,只有在即将成功收网的时候,才会显露一二。 而他现在又是点明要她乖乖生下孩子,要娶她。 又是亲手做玉扣,亲手做餐食。 他哪会做饭。 也就同居那四年,她生病了,发烧呕吐起不来床,梁朝肃下厨煮了几次意面。 那眼下呢? 他这一步步,是要收网了吗? 空间骤然缩紧,连城肩膀受挤压,感受他倾覆下来,最亲密的姿势,毫无保留拥紧她。 “你问过我,冬天为什么要在南省换绿化,种春樱。” 外面起风了,一声声呼呼刮到雪原。 峡湾的地形,导致风声比之前那座小城更为激荡,拍打着窗户,嚎啸不止。 连城却听不到,她耳畔全是男人的呼吸声,别样的沉稳,带来别样的颠覆。 吐息也滚烫如岩浆。 熔进她耳道,活生生烫进她身体,灼烧她大脑,焚裂她心脏。 “从来不是梁文菲,仅仅是因为你喜欢。” 室内有暖气,两人都衣衫单薄,梁朝肃灼热精壮的肌肉,透过衣料恣意而蛮横贴缠上她。 连城察觉到一种极致的危险。 仿佛一头隐忍已久的困兽,终于开了笼子的闸,一只爪子狰狞从阴影里探出,接着是头,是另一只爪子…… 她抑制不住的哆嗦,“梁朝肃——” “连城。”梁朝肃抬起她下巴,逼她抬头,逼她直面他,“只要我不把话说到极致明白,你依旧在心里歪解我,扭曲我的意思,对吗?” 窗户上的风声更大了。 自梁朝肃来到冰岛后,连城有种错觉,外面风声一日日刮过玻璃,越猛烈,他越温和。 好似他的凛冽,都延展成罡风去外面肆虐了,所以他在屋内是相对安全的。 而今,风嚎依旧,他不安全了。 “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娶你。” 第141章 来吧,坠入我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爱? 他爱谁? 他爱什么? 他爱在哪? 连城觉得风声刮过玻璃,是整个世界在发出巨大的、疯狂的嘲笑声。 然后觉得怀抱她的这副身躯,烫极了。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烫,太灰飞烟灭。 以至于她飘飘荡荡的,像介于生死之间的灰蒙地带,灵魂抽空,情感消失。 木滞望着梁朝肃那双眼睛,他眼底的深渊向来望不穿。 此时敞开了。 浓雾在说,来吧,坠入我。 我就是为你而来。 “我有——点困。”她结结巴巴,是躯体自我保护下的回答,“午饭——不吃了,我去睡觉。” 梁朝肃松开手臂,下一秒又收紧。 她怀孕了,三个月,却更瘦弱。 本就骨肉纤细,如今更是只有细细袅袅的那么一小攥,团在怀里,脆弱到仿佛一触即溃。 梁朝肃胸腔蔓延出疼痛,密密集集,从内而外,在他脸上,在他眼中,往日看不清的,今日一览无余。 他珍重吻她的额头,濡湿的唇落在皮肤上,分明温热,却那般凉。 连城冷的颤抖,身体迟滞生出沉重,始终没有真实感。 梁朝肃察觉她的迷茫,难以置信,沿着眉眼,密密麻麻的轻啄,吮去她皮肤纹理的失魂丧魄。 又从她的眉尾掠过脸颊,回到鼻梁,那颗小痣,被他翻来覆去不停吻。 一腔真心与珍贵,四年万万句话,皆在这一刻了。 最后是嘴唇。 漫长的过程。 连城终于有了反应,抬手。 给他一巴掌。 毫不迟疑。 带着延迟的愤怒,抱恨,匪夷所思。 “你爱我?我歪曲你?梁朝肃,你这种人有爱?你懂什么是爱?你别上嘴唇碰下嘴唇,开口一张突然就爱了,渣男说爱都天打雷劈,你这种人,你这种人——” 连城一时竟词穷了。 她那力道震惊之下,说打,不如说拍,轻拍。 指尖冰凉,从他侧颊一抚而过,像一捧清泉,你痴爱她清洌,渴望她停驻到疯魔,用尽所有办法,她连你最基本的情感都否定。 梁朝肃手掌宽大,筋骨有力修长,缓缓收拢,能箍紧她两只手的手指。 “沈黎川那种懦夫的爱,你都能认同。”他收紧怀抱,严丝合缝与她相贴,“为什么我不行?” 连城更加感到漂浮空落,踩不着地。 空气中的氧气不够她呼吸,肺腑在窒息中闷窒,感受的情绪,感受的心情,也像被真空抽干,不及她真实的万分之一。 呈现出一种抽离的、缺失的冷静,没有爆发,也不激烈。 堪称平静问一句,“你哪里行?” 梁朝肃微俯首,凑近她,目光近距离摄取她,却又足以让她看清他。 “我不在乎家世,不需要联姻,倘若冲突,我有且仅有只选你。你厌恶烟味,我四年前就戒了,酒,能拒就拒,不能拒,味道重,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除非你唤我。” “我还算干净。没有混乱复杂的关系,下属都是同性,相亲见一面,谈生意就签合同,谈感情就走人,纠缠不清的,我统统提前处理。”他靡靡低语,嗓音格外醇厚,低沉,带着不再抑制的温情,渴慕。 末了。 他又抿唇,唇齿间呢喃细细的补充,“我没碰过除你以外的任何女人,也没有女人触碰过我,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连城瞪着他。 梁朝肃轻吻她唇角,“连城,我比沈黎川更忠诚,他的呵护、温柔,我也能做到,冰岛这几天,我们不好吗?” 连城挣脱他,双脚立在地面,绕出沙发,她走得快,步步趔趄,却挣扎去到最远离他的地方。 “哪里好?”她止不住的战栗,在皮肤上窜起层层鸡皮疙瘩。“看管我,限制我,隔绝我与外界的联系,每日吃饭、睡觉,看电视,影片选择还要听从你的意见,你把我当什么?是人吗?” 她竭力喘气,远离梁朝肃,她空前混乱的思绪终于连续,躯壳生出实感。 “还有你说的爱我是什么?简直可笑至极,我从没有感受到过,我感受的从始至终,只有你对我的仇视,打压,驯服。现在有了孩子,你这反社会变态,挑战反抗世俗的高难度游戏,将要迎来大高潮了,对吗?” 她一步步退到门口,“你要收网了。所以开始用爱,用娶我,来为这四年披上一张堂而皇之的、好看的遮羞布,顺便再骗骗我。可惜,我虽然没有你聪明,但好在不愚蠢,分得清好坏,更分得清爱恨,记得你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和糟践。” 梁朝肃站起身,他身姿高大魁梧,肩背宽阔刚健,客厅的灯光洒下来,他背着光,披着一身阴影,格外有威慑感。 加上他面色深骇又凛冽,胸膛起伏鼓胀,是将要破体怒意,衬得眼神锋芒危险,阴翳到极致。 连城手指搭上门把手。 下一秒,梁朝肃喝令制止她,“连城,你接受不了,可以上楼。” 连城不理睬,她拧开门把手,推开门。 冰岛冰寒刺骨的风夹杂雪末,猛然灌进门口,连城身上还穿着家居服,薄薄两层棉。 在室外一张纸似得,瞬间被冷意穿透,刺进她身体,每一根血管都是冷的,每一块骨头都冻结。 连城感觉不到。 她赤脚踩上雪地,积雪松软,她脚印是一个塌出的、小小的雪窝。 在澄净雪地,像洁白宣纸上一支刚起笔的梅花,花骨朵延伸没两步,被另一只筋骨分明的大脚,毁灭性碾碎。 梁朝肃拦腰抱起她,手中羽绒服兜头将她罩个严实,裹成一团,紧紧箍在怀里,他呼吸是热的,在空气中凝结成雾。 眼中也是火,无边无际,又急又怒又恨,几欲逼到头顶,“你一向冷静,雪天赤脚怀着孩子,你能跑出去多远,这些无意义的冲动,你——” “我不会做对吗?” 连城声音透出羽绒服,闷闷的,带着颤音,一种悔穿肚腹的懊恨。 “我总是在审时度势,总是在忍。可就因为我会忍,也能忍,不管你如何逼迫,我都不发疯,跟你玩虚以为蛇的戏码,装什么狗屁的和平。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演来演去每一次蓄力反击,你肯定觉得有趣极了,这个玩具怎么都玩不坏,怎么都新鲜。” 梁朝肃反手关门,阴寒着脸,并不回答。 直上二楼,进入卧室,连城被他拥进被子。 第142章 你就这样恨我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酒店被子的被芯一般是羽丝绒,有羽绒的轻,兼具棉料柔软的手感,保暖性极强,连城前被温暖和柔意缠裹,后背被一具胸膛堵困。 “不是游戏。” 他遏制她挣扎的手脚,再度开口,声音又嘶哑,又沉郁,“连城,你从来不是玩具。那四年,你提的桩桩件件,我认,可你没提的呢?我当真对你没有好?是你一点想不起来,还是不敢想,只有不想,才能保持对我的恨意?” ………………………… 周秘书早八咖啡撒了一身,刚换完衣服。 秘书办的小姑娘有急事汇报,立在门口。 “刚才连续接到几位董事电话,请求推迟会议。” 小姑娘念手中文件,“张董打高尔夫扭了腰,紧急住院,出席不了董事会。” “刘总女儿抓小三,反被打了,他心急如焚要女婿好看,暂时来不了。” “章董没有女婿,但他小女儿高中早恋,男同学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更心急如焚要对方好看。” “王总家二千金……”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渐不可闻。 梁氏自成立起大几十年了,董事们有急事,不出席会议的情况海了去,但理由都给得官方,正式,充满大佬的威严。 这次实在是…… 不可描述。 周秘书正在打领带,小姑娘声不可闻,他也成功失手,捆了个死结,险些没把自己勒死。 “文件给我。”他顾不上领带,接过一瞧,不敢耽误,立即去找梁父。 “六位董事同时有事,他们不出席,也不弃权,一致要求董事会推迟到明天。” 梁父接过文件,仔细看下来,一条条理由,出尽洋相,气的他脸色发青。 未等怒火平消,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张有民,那位扭伤腰的张董。 梁父接通。 听筒里霎时间涕泪横流,“梁董,家门不幸啊,我大哥的女儿招赘,男方不是个东西,看上他小姨子了,一直单相思,明面上不显,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小女儿不堪其扰,告诉了我大哥。 “唉呀,我大哥就这么两个女儿,一听之下,那是动了真怒啊,火气冲头,他中风了。哎呦,现在我腰伤刚躺在上病床,就得爬起来去处理,实在是——实在是有辱斯文,只能请求董事会推迟一天——” 梁父面色青紫交加,愤然挂掉电话。 周秘书很想垂头,但他吸取栽倒教训,没垂太深。 余光瞥见梁父下半张脸,咬牙切齿,腮骨紧凸,胸膛剧烈鼓起,简直是要怒急攻心。 “好好好,我的好——儿——子——” 梁父眼中冒火,他宁愿被人误会父子相残,引得梁氏内部动荡,外人环伺,也要压盖住私密丑闻。 梁朝肃出手,拖延董事会便罢,竟是丝毫不打算遮掩了。 他几乎可以想见,这般荒唐的理由,那六只老狐狸必定抹不开面,私底下电话一嘀咕,比对发现,梁朝肃让他们提的理由竟类似,眨眼间就能联想到什么。 才有张有民这个最要面子的秃头,体察上意,跟上队伍,打这一通电话补救,甚至不惜更过火,阴嘲暗讽挤兑到他脸上。 梁父起身在室内转几圈,冷静后,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突然问,“沈黎川最近在忙什么?” 周秘书凑过来,“沈总发奋,最近一直在推进沈氏各类项目。” 梁父不言不语,眯起眼,如同一只捕食前酝酿时机的老虎。 “朝肃就算想公开,机会借口那么多,为什么拿沈黎川做切入口?” 周秘书皱眉沉思。 当年沈黎川与连城小姐是豪门联姻童话,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大公子如今对连城小姐起心思,想起往日,可不就如鲠在喉。 再加上,沈黎川又次次暗中帮助连城小姐,从帮忙隐瞒怀孕,到助力连城小姐逃跑,一桩一件,大公子知道了,必然嫉恨在心。 这会儿拿出来,不奇怪。 他未说话,梁父却看穿他所想,摇头道:“朝肃做事向来有章法,单纯想揭开目的,拖延董事会,他不会用沈黎川,沈家重清誉,对抗我的关头,他实在没必要惹急沈家。” 周秘书闷声不语。 大公子再有章法,也是男人。 在女人身上,男人只分两种,一种醋劲大的,老坛酸菜。一种醋劲更大的,陈年泡椒。 酸菜醋多了,顶多酸死。大公子这种泡椒,醋多了,又闷泡四年,那辣~那酸~露出一丝味,立即要呛死人。 梁父指节一下下叩击着桌面,想到什么,猛地挺直身,“除非沈黎川又做了什么,惹到了他。他在冰岛护着连城,能刺激他脾气这么大,沈黎川至少也得在冰岛动手脚——” 梁父眼中精光四射,“好哇,我还以为这次困住他了,现在看来我之前疑惑没错,他搞什么出海观鲸,不是在扫清我的人手,是给连城接头沈黎川创造机会,让她逃跑。” 周秘书大惊。 梁父看穿了,固然恼怒,却能补救应对,又放松下来。 “他让连城逃跑,定然安排人跟踪掌握。你再加派人手,一旦在医院有人阻挠,迅速反制,手术要全程目睹,以防他做手脚,这次务必万无一失。” ……………… 第二日,冰岛上午。 连城背对着门,蜷在被子里。 她从昨天拒绝与他交流,拒绝与他同处一片空间。 反抗异常激烈。 激烈到那四年隐忍如烟似梦,全是他的幻想,梁朝肃不得不退让。 直到此刻他进来,她昏睡着,隐露的一小片脸颊,从未有过的苍白憔悴。 他绕过床尾,刚进一步。 连城猛然睁眼,反射性坐起,她眼球血丝密集,红胀的厉害。 此时怨恨又万分戒备盯着他,沉默到没有一丝声响。 全身却绷紧到情不自禁哆嗦,仿佛他再进一步,她就跳起来咬穿他的喉咙。 梁朝肃后退回床尾。 “还出门吗?” 连城一动不动,半分不信。 她与梁朝肃已到这般地步,他还会让她出门,让她有机会接触老鬼离开。 “十公里外,有一家鲸鱼博物馆,来胡萨维克的路上,我就预约了,你想看鲸鱼全都有,海豹也有。” 连城还是沉默。 窗外极夜浓稠,一排排独栋小别墅也沉默在风中,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这扇窗户有光,光里的人,仿佛也只有梁朝肃一个。 他脸颊与连城同出一辙的白,胡子拉碴,下颌浓密的青灰色,越发衬得脸色惨淡。 又从眼底不断蔓延出晦暗,一层层爬满脸庞。 “你就这样恨我?” 第143章 梁朝肃是极度危险精神病人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梁朝肃问别的,连城一概不理。 这句,连城十足可笑。 “我恨你,需要怀疑?” 梁朝肃注视她,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攥得骨节咯吱响,手臂靛蓝色血管疯狂撞击皮肉,“你之前能对我笑,说玩笑话,发小脾气……连城,就算你恨我,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连城对他露出一个冷笑,瞳仁乌盈盈,黑到人触目惊心。 “我演戏,你次次看穿,含恨带怒无视到底。惺惺作态,简直无耻之尤。” 梁朝肃胸膛急剧膨胀一下,黯淡灯光下,他面容隐隐发青,仿佛前日暴风雪来临的天际,灰暗又惨淡,“在两个多月前,你没有发现怀孕的时候,你绝不至于恨我成生死敌人,你那时只想着离开我。” 连城无可否认。 回忆这四年,她起初在巨大的震惊中回不过神。理智难以接受,情感难以割舍。 总做梦。 梦见一觉醒来,他还是哥哥啊,破轨的事他从来没做过。 所以,她抗拒梁朝肃触碰她,却抗拒不了他软一分,可他软这一分,不影响他晚上再进一分。 头两年,她四肢百骸每一根血管神经,都在这其中来回拉扯,崩断。 第三年,她用七百个日夜,一点点划去、割舍十八年的点点滴滴,她接受哥哥没有了。 她反抗升级,越激烈,越落空。那时终归还是个小女孩,忍不住生出畏惧,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几乎要投降。 无意间读到,【最后的胜利,往往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她到底心中犹存念头,如火星点点不灭,被这一句重新燎原。 坚持了一下,又一下。 就在这一下又一下中,有了怨,怨积累成恨,可梁家有养恩,她顾念梁母,恨意压在心底,只求解脱。 直到有了孩子。 她这一摊烂肉,有了骨头支撑。梁家所作所为,消磨尽她最后一丝羁绊,那些蓄洪一般的恨意,彻底在他荒唐滑稽的可耻借口中决堤了。 爱?娶她? 寥寥三个字。 是假的,她都能接受。 是真的,她得有多悲哀。 室内长久沉默,只剩下雪原狂风奔腾扫过窗户,窗框窸窸窣窣的颤响。 梁朝肃英武峻拔的身躯,仿佛陡然间坍塌了一下。 很多时候,尖锐叱骂,恨不得刀插进胸口爆发,要比沉默的抵抗,更容易处理。 前者的恨,是攒了很久的委屈,后者的恨,是决心如铁的割裂。 他对人性了解,鞭辟入里,此时,仍忍不住问一句,“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你可反驳我。” 连城指门口,示意他滚。 解释,反驳,剖析自己,无论哪一条,都让她看起来像个罪人。 连城很坚定,她不是罪人,该坦白罪状的,不是她,该签字画押的,也不是她。 “连城,你可以驳斥我。”梁朝肃又重复了一遍,瞳孔血丝遍布,仿佛要皲裂开,憋胀到极致的暴躁,无处发泄的攻击力,呈现出破碎支离的自我困顿。 连城一言不发,她目光冰冷,脸上更是没有温度。 梁朝肃被她视线冻结,僵立在床尾仿佛一尊雕像。 死寂好半响,他后退到门口,缓了缓情绪,“洗漱吧,去鲸鱼博物馆,我在楼下等你。” 连城看着门被重新合上,锁扣咔嚓撞响。 空间只剩下她,连城一霎紊乱,呼吸也一波三折,带着她的迷惑彷徨。 时至今日,梁朝肃如何会放她出门? …………………… 连城下楼时,梁朝肃正倚靠在沙发左侧看书。 别墅既然有小书房,酒店自然会陈列几本,一半古往今来名人传记,一半哲学和心理学。 冰岛风声,雪地,常年不变,人口又少,寂寥无边。 人一旦孤独,就会过度探索精神世界。心理学,哲学在北欧这里十分盛行,大大小小的种类深入研究,划分细致。 梁朝肃看的这本心理学说,分类更加精准入微,《两性关系:女人的婚姻观与爱恨转换》。 连城不管心下如何想,面上视若无睹,在玄关穿戴外出衣帽,沉默出门。 车停在门口,没有司机。 连城拉开后门,上车。 梁朝肃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衣服与她同款同色,在风雪中,玄关微醺的灯光,笼罩得他消寂,阴郁,沉钝的男人味。 连城收回视线。 梁朝肃近到车前,发现她坐在后座,脚步微滞的一秒钟,他面目更萧瑟,偏移了方向,没有去驾驶座,拉开后车门。 “坐前面。” 连城没搭腔,也不动。 梁朝肃扶着车门框。 人性非常奇妙,它千变万化,一个人可以有很多面,但骨子里底色永不会变。 就像梁朝肃的强势,他低姿态的退让,可能会出现,但也仅在他措手不及、超出掌控的那短短时间。 一旦他恢复冷静,心中有数,依旧是无懈可击的上位者。 连城不厌恶聪明人,但聪明人的蛮横,十足叫人作呕。 她下车,换到前座。 连城深知,梁朝肃这个时候非要她出门,打什么心思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要放她自由。 但她必然要出门一趟,不然平白无故失约,老鬼胡思乱猜,还有沈黎川费那一番功夫,知道她有变故,肯定会想尽办法,再次接触她。 她露个面,算告知他们计划作废。 最后一次低头,是她给沈黎川交代。 梁朝肃预定的这家鲸鱼博物馆,外观是纯白圆筒的新古典主义风格,上下三层,一楼是鲸鱼模型,主要陈列能在胡萨维克见到的鲸鱼和豚类,二楼是真实的鲸鱼骨架,在沉浸式的深蓝色灯光下,骨架喇叭播放鲸鱼的声音。 这一层正在接待两只旅游团,连城一只只听过来,不知不觉插入人群中,等她反应梁朝肃不在身边,转眼就看见老鬼。 连城心里一咯噔。 老鬼挤开人群,拽住她胳膊,借着人潮掩映,七拐八绕,竟从一个不起眼的偏门,直入停车场。 连城将要说什么。 老鬼嘘声截断,“你闭嘴,先听我讲。现在,我朋友假装精神病医生,通知工作人员梁朝肃身上有武器,是病院逃出来的极度危险精神罪犯,十分可能在博物馆开枪,酿成德州电影院那种枪击案惨剧。” 第144章 迈出逃跑第一步 /296204病态占有最新章节! 就在此时。 不远处保卫岗亭,无线电沙沙震响,两三个保卫接听后,拔出腰间电棍,提着防爆盾,奔入门口。 几乎是眨眼间,整栋博物馆,响爆尖锐的警铃声。 连城目瞪口呆。 老鬼得意一歪头,“我朋友专业的。不过梁朝肃身上没枪,骗不了多久,你上车,趁这时间,咱们先跑出十里地。” 连城把嘴边话咽下。 她想说梁朝肃不会放她走,但此时此刻,好像——又有那么点希望。 连城坐上副驾,安全带还没系好,老鬼发动车,箭一般窜出去。 “他背地里那伙保镖——” “也拦住了。”老鬼单手扶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掏口袋。 连城视线刚从车门后视镜收回,鼻尖底下横着一把雪亮小刀。 柳叶细,薄薄四指长,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水果刀,刀刃太窄太薄,也不像武器,有点长剑等比缩小的玩具范畴。 见她吓一跳,老鬼讪讪把刀刃移远一点,“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趁他们离开,把他们车胎全扎了,备胎也扎,等他们追上来,咱们差不多跟人接上头。” 连城拧眉。 她以前逃跑都是孤军奋战,小打小闹,方式也规矩,如今有沈黎川,有老鬼,还有一个本地帮派相助。 再加上老鬼这一通魔鬼操作。 欧美枪击案频发,举报精神病公共场合携带枪支,堪比国内举报超大毒枭聚众吸毒。 实在角度刁钻,令人防不胜防。能逃脱……团队力量大。 但她心中咯噔那一下,迟迟缓不下来。 老鬼看她面色沉重,眼睛焦躁又迷惑,大为不解,“干嘛?我们顺利迈开通往自由第一步,星辰大海就在眼前了。你就算想要谨慎点,也不至于这个表情吧。看起来像——” 他又观察两眼,下结论。“一点不看好咱们这次行动。” 连城一口气都没舒,非常沉默。 老鬼打方向盘,转上高速路,“放心,你计划那么周密,借刀杀人,金蝉脱壳,沈总又给帮派劳务费,现在整个帮派都转起来,为你这个大生意,咱们稳赢。” 连城无法描述她心中的不安,一个个念头推翻又起,推翻又起,不成立,又放不下一颗心。 “我次次觉得大局在我,但最后都是老天爷戏耍。” 她看车门后视镜,空荡安宁的一条黑色长路,蜿蜒在雪原上,“沿路自由风景看遍,到头了关我入牢笼。” 老鬼粗惯了,说不出什么道理,但人生四十载,他总有点心得体会。 “老天爷就这样。”他踩下油门,再度提速,“我听沈总介绍你的事了,他妈的,豪门真他妈衣冠禽兽。当然,我再次重申,你跟沈总除外。” “但你想想,他们有钱有势,那么牛逼。按对敌的经验看,敌人越强大,老天爷越不会叫你轻轻松松就胜利,对吧。肯定是要考验的,翻翻山,越越海,公路上飙飙车,你一关关熬过来,经验够了,胜利自然就来了。用四年时间,换剩下七八十年的好吃好喝好自由,这买卖咱不亏。” 连城领受他好意,“谢谢。我以前没想活那么久,现在你这一提,我争取活过一百岁,少一岁都感觉我熬这四年亏了。” 老鬼呲牙,“就是这个道理。” 他谈兴大发,“我像你这个岁数,正跟东城大哥混,每天吃吃喝喝,收收保护费,晚上打个架,给人看个场,那日子特没意思,我晚上就感觉活到四十,腿一蹬算球。” “后来啊,有了我老婆,我老婆又给我生了俩小棉袄。我就想这四十岁哪够啊,至少在向天再借五百年,等我闺女的闺女的闺女的闺女安生了,我才闭得上眼。” 连城被触动,垂首看向下腹,抬手轻轻抚摸。 她既然恨梁朝肃,就不应该留下他的孩子,白瑛那孕激素的理论,听听就罢,根本站不住脚。 究其根本,还是她有缺失,被动从心脏里挖出梁家,留下一个大洞 而倘若有一天,她重获自由,连城非常确定,她没有心力再去遇见一个男人,组建家庭。 她这一生,又仅会有这一个孩子。失去了,一辈子自由如风,浪荡如蒲公英的种子,却无法扎根,无法停留。 连城突然呼出口气,问老鬼,“你能联系帮派吗?我想跟他们谈谈。” 老鬼抽空瞥向她,“谈什么?” “我怀疑有陷阱,想改改计划。” 话音未落,对面驶来的老福特骤然提速,变道,向他们车头直撞过来。 老鬼猝不及防,只能猛打方向盘,车辆飞速冲下道路,轮子碾过路边奠基的石块,一阵剧烈的颠簸。 连城被安全带紧紧绑缚在座椅上,安全气囊眨眼间弹开。 老鬼受到影响,方向盘把控失灵,车辆在雪原冰面呈S型打转猛摆。 连城像被绑在摇摆锤上甩来甩去,将要护不住小腹。两旁车门忽地受到猛烈撞击,对方并无伤害灭口的意向,反倒是要替他们稳住车身。 最后一下猛烈跄踉,连城头重重磕在安全气囊上,整个人当即天旋地转,视野被黑潮淹没。 她感觉车门被拽开,有个体味很大的男人,探身解掉她安全带,拽着她手臂,将她拖出去。 连城失了触觉,也失了对身体的掌控,她感受不到疼痛,只知道被人连拖带拽推进一辆车。 那车当即发动,她想喊【救老鬼】。 眼前出现一点光,光亮范围越来越大,一张红胡子白皮肤的肥胖男人脸近在咫尺。 她条件反射后仰,后脑勺被椅背挡着,这一动作又带起一阵脑核眩晕。 接着听觉也回来了。 耳边模模糊糊是男人在讲英语,“是的,现在就带去医院。” 国内,梁父刚回到梁家。 梁朝肃确定今日回国,他计划成功一半,再也忍不住,要回家见见梁母。 此时此刻,梁母在为他找家居服,梁父唇边挂笑,“现在是三方人手,能把朝肃逼到警局,沈黎川找的人有些急智。原定联系的医院离得远,情况紧急,以防万一,你们可以就近找医院。” 男人犹疑,“冰岛虽然在22周内允许女人堕胎,但必须当事人签署声明。胡维萨克昨天爆发天主教大游行,要求禁止堕胎法案。如今风声太紧,别的好说,那份声明必须有,否则医生不会同意。” 一尸两命,可以推脱失误,毕竟当事人子宫有畸形。 没有声明,直接断送职业,百分百面临起诉获刑。 国外医生都是出身中产阶级的高知分子,利弊权衡,他们最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