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戏精》 1、君至剧中来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大明正德元年九月十八日,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雷鸣震天,闪电裂空。 老天爷的一通操作猛如虎,北京紫禁城西中门门柱被雷电击断,天坛的四周的松柏被狂风卷起,大祀殿和斋宫的鸱吻被击碎,掉了一地。 紫禁城奉天殿中,十五岁的少年天子朱厚照坐在皇位上,七八米外群臣扑通通跪了一地,打头的那个好像要跟地板比一比谁硬,正死命地朝地上磕,磕的地方已经有一滩殷红。 殿内殿外,都是烂摊子。 朱厚照就坐在烂摊子中间,不断地眨眼睛,眼前之人怎么如此像政教处的韩主任? 那人一面磕一面亢声:“陛下年少,荒唐一些臣也无可指摘,可陛下竟然不听劝谏,实在是不似人君,望陛下改弦更张,如此方不坠先帝所托。” 越说越激动,那人脸色通红,口沫飞溅,没错,活脱脱的政教处韩主任。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哪? 朱厚照又看向远处,大殿的门敞开着,框住了空远幽深气势雄浑的皇城,感觉……置身于北京故宫?! 眼有点大,眼前的一切让他接受不了。 可更诡异的事情来了,天空忽然飘来五个字:“送你一首凉凉” 认真说是五个字,可画风不对,谁持彩炼当空舞?谁又会在天空上打字呢? 一愣神的功夫又飘过来一串。 “看场景投资不小,看人头阵容也不差,主要是剧本太烂,绝对活不过三集,不腰斩我直播剁弔!” 这不是自己刚才发的弹幕嘛?真是天道好循环。 又有一条新的:“不是剁不剁的问题,片名是个大问题,就这矬样叫《大明武帝》?我看不如叫《大明戏精》算了。” 咦,好像可以有。 到了这份上还不明白自己穿了,那就白看这多年的剧了。 可这是一部大型古装言情宫斗武打战争偶像剧,卖点是演员的颜啊。 摸了摸脸,朱厚照心里盘算着,颜不缺,可不知道剧情怎么办?明显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不等朱厚照回神,弹幕里突然划过N道闪电,这是闪人警告。 朱厚照的眼睛却被闪电擦亮了。 我是主角啊!我穿进来啦!我还是皇帝!那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朱厚照当即就喷一回去:“你们给朕闭嘴。” 没用,皇帝不是玉皇大帝,不能言出法随,磕出血的大叔根本不鸟朱厚照的金口玉言,他叒来了:“陛下万乘与外交易,击球走马,放鹰逐犬,夜游晚归,宠信八太监可比汉末十常侍,倘继续闭塞言路,必使天道失序,地气靡宁,恐遭天变。” “天……天变?” 朱厚照脑子里一片白茫茫,只能唯唯诺诺,不是说皇帝至高无上,闻者景从的吗?好像他当了个假的皇帝。 弹幕适时地来了。 “毛的天变,却道故人心易变,强行二选一,户部尚书韩文串联了朝臣叩阙,弹劾朱厚照的大伴刘谨等所谓八虎,要诛杀他们,朱厚照不从,他们要在金銮殿上磕死。” “都是借题发挥,朱厚照让承运库太监王赞和崔杲去江南经营织造,请批一万两千引盐作为资金,韩文死活不干,只批了一半,牙齿印就留下了。” “他索性罢朝,整天让八虎带着他到处游玩,结果把朝臣惹急了,就招来现在的场面。” “唉,都是钱闹的,号称富有四海,却连一万两千引盐都要不到,换是我,我也撂挑子。” “不好意思,我读书少,一万两千引盐是什么概念?” 不用看弹幕朱厚照都知道,一引盐是按朝廷的排价值十两,实际市价值五十两,一万两千引盐也就是六十万两白银。 别问,问就是当历史老师的老爹老妈留下的惨痛记忆,私人珍藏,概不外借。 想到刚刚被韩主任没收的价值六百元的大米手机,再比较六十万两白银,十几万倍的差价让朱厚照一阵钻心的痛。 这是朕的钱!!! 朱厚照猛地一步踏出,将御阶蹬得“嘭”的一声响。 众臣都震颤了一下,好像这声敲在了他们心坎上。 朱厚照怒气冲霄,以眼神逐个扫过阶下的大臣:“好!好!好!你们都在逼朕,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咦,好像有作用,这些人被镇住了,果然要发怒,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然后呢? 这个时候要耍帅!朱厚照配合着语气一挥衣袖,作出拂袖而去的样。 对了,还要加一个“哼”的语气助词。 “一、二、三”,他还在心里默数着,你们还不快求朕别走! 可群臣定下了神,好像看透了朱厚照,压根就没出声,眼里尽是戏谑,似乎在说:你倒是走哇。 嘶,尴尬了呀,下不来台。 不,是手上一阵痛感传来,刚才挥袖时不小心打到了腰间一根硬梆梆的东西。 朕不难受,朕仰头四十五度看天。 天上有金手指:“作为一个汽车修理工,随身携带一枚扳手是很正常的,同理,作为一名皇帝,随身携带天子剑也很合理。” 朱厚照摸了摸,还真有一柄剑别在腰间。 弹幕里又来了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要么拔剑宰一个,要么自刎算了,朱厚照后来也是以自刎相挟才压服了群臣,得以出京巡视,另外他逼着梁储草诏时也将剑架在了其脖子上。” 诶呦,这可真是个损招! 砍人,朱厚照不敢,但耍赖讨钱的手段又不是没用过,这题朕熟。 不管了,朱厚照眼神闪烁了几下,再一次扯高了嗓子:“尔等记住,朕是在金銮殿上被谏死的,尔等英名必将烛照青简,流芳千古!”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朱厚照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横在了自己的颈侧。 此时此刻,朱厚照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继承了大明皇帝的光荣传统,朱元璋、朱棣、朱祁镇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 因为幕友们嗨了。 “有些胡哥的憨厚,加了些楞劲,这就是朱元璋。” “王老师的坦然,带上凝重,有点张狂,朱棣来了,老子就是这么拔剑干了,怎么滴?” “还有张流量的疯劲以及阴鹜,对啦,这才有明英宗的样子,横的怕愣的,愣的怕要不命的,疯子就是不知死活的!” 当皇帝还真是贼他娘的爽! 弹幕也爽,以前怎么没觉得弹幕这么香呢? 对了,事情就出在弹幕上,上历史课,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中夹着的手机,看弹幕手痒痒忍不住就发了几条。 有动静!历史老师开动了雷达眼。 没抓住现行,在裤裆里缝了个夹袋,弹弓手一抖,手机滑了进去。 但政教处一行在所难免,韩主任当时说什么来着? “我知道你看穿越剧,但那些都是糊弄,真让你穿了也不像里面说的那样,还是把手机交出来吧,交了我就不告诉你爸你妈。” 已经是这学期的第三部手机了,善机难舍,递手机时不由自主地与韩主任拉锯了一下,手机落地,屏幕黑了,眼前也黑了。 眼前再变亮时,韩主任的形象跟韩文重合了。 1、一哭二闹三上吊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大明正德元年九月十八日,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雷鸣震天,闪电裂空。 老天爷的一通操作猛如虎,北京紫禁城西中门门柱被雷电击断,天坛的四周的松柏被狂风卷起,大祀殿和斋宫的鸱吻被击碎,掉了一地。 紫禁城奉天殿中,十五岁的少年天子朱厚照坐在皇位上,七八米外群臣扑通通跪了一地,打头的那个好像要跟地板比一比谁硬,正死命地朝地上磕,磕的地方已经有一滩殷红。 殿内殿外,都是烂摊子。 朱厚照就坐在烂摊子中间,不断地眨眼睛,眼前之人怎么如此像政教处的韩主任? 那人一面磕一面亢声:“陛下年少,荒唐一些臣也无可指摘,可陛下竟然不听劝谏,实在是不似人君,望陛下改弦更张,如此方不坠先帝所托。” 越说越激动,那人脸色通红,口沫飞溅,没错,活脱脱的政教处韩主任。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哪? 朱厚照又看向远处,大殿的门敞开着,框住了空远幽深气势雄浑的皇城,感觉……置身于北京故宫?! 眼有点大,眼前的一切让他接受不了。 可更诡异的事情来了,天空忽然飘来五个字:“送你一首凉凉” 认真说是五个字,可画风不对,谁持彩炼当空舞?谁又会在天空上打字呢? 一愣神的功夫又飘过来一串。 “看场景投资不小,看人头阵容也不差,主要是剧本太烂,绝对活不过三集,不腰斩我直播剁弔!” 这不是自己刚才发的弹幕嘛?真是天道好循环。 又有一条新的:“不是剁不剁的问题,片名是个大问题,就这矬样叫《大明武帝》?我看不如叫《大明戏精》算了。” 咦,好像可以有。 到了这份上还不明白自己穿了,那就白看这多年的剧了。 可这是一部大型古装言情宫斗武打战争偶像剧,卖点是演员的颜啊。 摸了摸脸,朱厚照心里盘算着,颜不缺,可不知道剧情怎么办?明显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不等朱厚照回神,弹幕里突然划过N道闪电,这是闪人警告。 朱厚照的眼睛却被闪电擦亮了。 我是主角啊!我穿进来啦!我还是皇帝!那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朱厚照当即就喷一回去:“你们给朕闭嘴。” 没用,皇帝不是玉皇大帝,不能言出法随,磕出血的大叔根本不鸟朱厚照的金口玉言,他叒来了:“陛下万乘与外交易,击球走马,放鹰逐犬,夜游晚归,宠信八太监可比汉末十常侍,倘继续闭塞言路,必使天道失序,地气靡宁,恐遭天变。” “天……天变?” 朱厚照脑子里一片白茫茫,只能唯唯诺诺,不是说皇帝至高无上,闻者景从的吗?好像他当了个假的皇帝。 弹幕适时地来了。 “毛的天变,却道故人心易变,强行二选一,户部尚书韩文串联了朝臣叩阙,弹劾朱厚照的大伴刘谨等所谓八虎,要诛杀他们,朱厚照不从,他们要在金銮殿上磕死。” “都是借题发挥,朱厚照让承运库太监王赞和崔杲去江南经营织造,请批一万两千引盐作为资金,韩文死活不干,只批了一半,牙齿印就留下了。” “他索性罢朝,整天让八虎带着他到处游玩,结果把朝臣惹急了,就招来现在的场面。” “唉,都是钱闹的,号称富有四海,却连一万两千引盐都要不到,换是我,我也撂挑子。” “不好意思,我读书少,一万两千引盐是什么概念?” 不用看弹幕朱厚照都知道,一引盐是按朝廷的排价值十两,实际市价值五十两,一万两千引盐也就是六十万两白银。 别问,问就是当历史老师的老爹老妈留下的惨痛记忆,私人珍藏,概不外借。 想到刚刚被韩主任没收的价值六百元的大米手机,再比较六十万两白银,十几万倍的差价让朱厚照一阵钻心的痛。 这是朕的钱!!! 朱厚照猛地一步踏出,将御阶蹬得“嘭”的一声响。 众臣都震颤了一下,好像这声敲在了他们心坎上。 朱厚照怒气冲霄,以眼神逐个扫过阶下的大臣:“好!好!好!你们都在逼朕,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咦,好像有作用,这些人被镇住了,果然要发怒,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然后呢? 这个时候要耍帅!朱厚照配合着语气一挥衣袖,作出拂袖而去的样。 对了,还要加一个“哼”的语气助词。 “一、二、三”,他还在心里默数着,你们还不快求朕别走! 可群臣定下了神,好像看透了朱厚照,压根就没出声,眼里尽是戏谑,似乎在说:你倒是走哇。 嘶,尴尬了呀,下不来台。 不,是手上一阵痛感传来,刚才挥袖时不小心打到了腰间一根硬梆梆的东西。 朕不难受,朕仰头四十五度看天。 天上有金手指:“作为一个汽车修理工,随身携带一枚扳手是很正常的,同理,作为一名皇帝,随身携带天子剑也很合理。” 朱厚照摸了摸,还真有一柄剑别在腰间。 弹幕里又来了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要么拔剑宰一个,要么自刎算了,朱厚照后来也是以自刎相挟才压服了群臣,得以出京巡视,另外他逼着梁储草诏时也将剑架在了其脖子上。” 诶呦,这可真是个损招! 砍人,朱厚照不敢,但耍赖讨钱的手段又不是没用过,这题朕熟。 不管了,朱厚照眼神闪烁了几下,再一次扯高了嗓子:“尔等记住,朕是在金銮殿上被谏死的,尔等英名必将烛照青简,流芳千古!”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朱厚照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横在了自己的颈侧。 此时此刻,朱厚照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继承了大明皇帝的光荣传统,朱元璋、朱棣、朱祁镇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 因为幕友们嗨了。 “有些胡哥的憨厚,加了些楞劲,这就是朱元璋。” “王老师的坦然,带上凝重,有点张狂,朱棣来了,老子就是这么拔剑干了,怎么滴?” “还有张流量的疯劲以及阴鹜,对啦,这才有明英宗的样子,横的怕愣的,愣的怕要不命的,疯子就是不知死活的!” 当皇帝还真是贼他娘的爽! 弹幕也爽,以前怎么没觉得弹幕这么香呢? 对了,事情就出在弹幕上,上历史课,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中夹着的手机,看弹幕手痒痒忍不住就发了几条。 有动静!历史老师开动了雷达眼。 没抓住现行,在裤裆里缝了个夹袋,弹弓手一抖,手机滑了进去。 但政教处一行在所难免,韩主任当时说什么来着? “我知道你看穿越剧,但那些都是糊弄,真让你穿了也不像里面说的那样,还是把手机交出来吧,交了我就不告诉你爸你妈。” 已经是这学期的第三部手机了,善机难舍,递手机时不由自主地与韩主任拉锯了一下,手机落地,屏幕黑了,眼前也黑了。 眼前再变亮时,韩主任的形象跟韩文重合了。 2、四书五经六艺能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韩文慌了神,手足无措,只知伏地乞请,真要把皇上逼死了,他也别想活了。 朱厚照怒火中烧,在外面喷就算了,到了这里你还喷,铺铺都是你话事,这次轮都应该轮到朕了呱! 现在地位转换了,朕是皇帝,你是打工人! 朱厚照盯着瑟瑟发抖的韩文,心中泛起无以伦比的爽感,谁说穿越了白瞎的,朕玩给你看! 群臣不敢看,这招必杀技提前面世,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当然一剑光寒十五州。 眼前的弹幕掀起了浪潮。 “嘶,恐怖如嘶,我有被这段剧情电到,照照好帅啊,杀伐果断,发起狠连自己都敢杀,就问你怕不怕?爱了爱了!” “祖传艺能了,玩心眼卖狠,大萌的这些个士大夫根本不够看。” “老夫掐指一撸,翕,有点儿体味了,网剧若此,何愁点播。” 热闹起来的弹幕给了朱厚照信心,做对了! 他虎视像鹌鹑一样的群臣,睥睨了一圈才瞪着韩文质问:“韩尚书还敢死谏吗?” 韩文不敢看朱厚照的灼灼目光,低着头弱声回应:“老臣惶恐。” 朱厚照差一点笑出了猪叫,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有旋律了,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朱厚照还是板起了脸,朝着韩文无限喷吐。 “不,你一点不惶恐,你说要诛这个诛那个,漫说你的弹章全是风闻奏事,就算是确有其实,也可付有司查证、论罪,你倒好,上来就喊打喊杀,还说朕不似人君,朕问你,朕还未成年,你却要往朕的手上抹血,让朕初登大位便刻薄寡恩地诛杀潜祗时的大伴,你是何居心?” 嘴瓢了,未成年人都出来了,都是政教处主任的错。 无碍,韩文不敢反驳,又咚咚咚地叩头起来,三下之后才弱声道:“臣犯了嗔痴,请陛下降罪。” 弹幕飞起。 “主角祭天,法力无边!” “冒昧的问一下,主角自杀了还怎么拍下去?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设定让人头皮发麻。” “本是热血男儿,何惧区区嘴炮,看吧,这些文臣被朱厚照拿捏得死死的。” 朱厚照把视线聚焦回来,卖狠是有用的,但还需趁热打铁,一把反推。 又抬眼看了看底下的一群人,都吓得噤若寒蝉,有些干脆以袖挡额,估计是怕血溅五步。 士大夫嘛,跟学校里那群老师一个样,鸡都没杀过,说句不好听的,自己面对的是一群行动力上的弱鸡,优势在我。 于是朱厚照举剑一步一步地向前,一直走下御阶,向朝臣们逼去。 这是进一步给他们施加压力,在对方脆弱的心理底线上反复摩擦,玩的就是心跳。 韩文已经吓破了胆,密集地用额头叩击地板,苦苦哀求:“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乃万金之躯,不可毁伤,臣万死。” 那凄厉的声音和满额头顺着鼻梁眼角滴下的血让人毛骨悚然,形如厉鬼。 飘过来的血腥味让朱厚照明白,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的能死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的脚步不停,韩文等人也只能匍匐后退,有些还勾到了脚,索性摊躺在地上,不玩了,爱谁谁。 这时异变突起,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排众而出,几步上前遮挡了韩文。 朱厚照被老头突兀的行为吓得往后一弹,差一点让剑身抹到了自己。 老头要帮韩文出头? 并没有。 怕刺激到朱厚照,老头踯躅地停了步,向朱厚照深鞠一躬:“刀剑无眼,还请陛下放开手中利刃。” 校长,校长就这样,怪不得朕被吓着了! 好在有弹幕:“老头是孝宗托孤的三阁老之一谢迁,在朝臣中言谈最健,在朝中素有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的美名。 还真是校长! 老校长,划掉,老阁臣的面子得给,朱厚照将剑从颈侧拿开,却未归鞘,而是背手执在身后。 先藏住做案工具再说。 众大臣见状懈了一口气,马上又吓了一跳。 嗵,只听殿上扬起的一声巨响,将快要沉下来的气氛打碎。 循声望去,是太后所乘御辇砸在地上撞出的声响。 事情闹得太大,太后匆匆赶来,连规矩都顾不上,让内待直接抬着御辇进殿。 估计那些抬御辇的力士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手滑了吧。 有御辇隔着,张太后没摔着,她挣扎着从御辇上站起,那张风韵犹存的脸看过来时,朱厚照心里好像突然多了个空洞,血液快漏没了。 这是被老妈支配的恐惧,唉,最后总是要面对家长。 张太后已经吓得脸色煞白,颤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谢迁见状不敢迟疑,拱手相询:“陛下何故若此?一切都好商量!” 这可是你说的! 朱厚照突然变脸,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该狠的时要狠,该萌的时候要萌。 “谢师傅,朕出宫并不是去玩,而是向高人学艺,以迈高祖太宗,你们倒好,不问是非不加详解,还给朕扣上了荒唐的帽子,哼!” 谢迁也蒙了,朱厚照走位过于飘乎,摸不着边角。 其实朱厚照也没那么高明,他只是下意识地用上了对付老师、家长的套路。 他还暗暗做好了准备,说不得要在这大殿之上耍把式。 不过想到六十万两就不别扭了,一个小目标就在眼前,散发着金光,足以抹杀一切畏难情绪。 但得把话说死,没赏钱可不行:“如果朕真的是出宫学艺,谢师傅能做主将六千盐引还给朕吗?” 这可是私房钱! 谢迁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回神,为难地与太后、刘健、李东阳交换了眼神,几人都点头,谢迁才沉声道:“好,老臣答应陛下。” 谢迁正面扛住了火力,韩文得了喘息以为自己又行了:“臣一时失言,然臣心可昭日月,用盐引供输织造不合祖制,皇上岂可数祖忘典,盐引不能批。” 朱厚照噗嗤笑出声来,还用上了童真音:“可朕做的这些都照足了祖宗呀。” 大殿上响起了一阵吸气声,说得对,老朱家都这样。 朱厚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不管是太祖还是太宗或是英宗,你们都别想把他们拘在深宫里,怎么到了朕这里就成了数祖忘典,你口中的祖是谁人,典出谁手?” 刚开幕友们不是说他祖宗附体么,那就抬出这几位来,看看你们敢不敢喷。 他经常在老妈面前引用姥爷、姥姥,在老爹面前引用爷爷、奶奶,不要误会,朕不是针对谁,玩棒子老虎鸡,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漏洞找着了,韩文默不作声,似乎正在搜肠刮肚找借口。 朱厚照看着韩文为难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好像也不难对付啊!? 难道以前是思想迪化脑补过头,还没开喷就被对手吓住了? 一定是这样,朱厚照的喷技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融汇贯通。 那就再来一发! 搞点什么呢?必须拉个大帽子,站在道德的至高点,韩主任总是拉着老爸老妈来压朱厚照的,韩文最怕什么? 3、七拐八诓九阴贱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心里不断念叨着棒子老虎鸡,念着念着福至心灵,对了,韩文是士大夫耶,将他的祖师爷抬出来,估计韩文就GG了吧? 就这么办!朱厚照又从韩文前面的话里挑出了一句,当成飞镖投了回去:“对了,刚才韩尚书说天变,孔夫子尚且说天何言哉,为什么你可以替天代言?你是谁?” 韩文还在蒙圈,一下子被打中死穴,气急攻心,眼一翻白便晕了过去。 不晕不行,在明朝妄言代天是死罪。 朱厚照没理他,而是看向其他进谏的大臣,露出了八颗大白牙:“朕姓朱,但不是猪,你们别想着搭个猪圈将朕围起来!” 群臣无语了,这时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那也不能跟着那些太监混,不管是太祖还是太宗,都只有支使太监的份,哪有事事听太监的,即便是英宗……英宗也是下过罪己诏的。” 这把声音很洪亮,朱厚照循声向殿外望去,来人是武臣,穿着红肥袄甲胄,那山字纹的甲片金光闪耀,走起步来嚓嚓作响,煞是凌厉。 这股子精气神也传染给了殿内的众人,让本来萎靡不振的朝臣们找到了主心骨,又纷纷支棱了起来,裂成两排,夹道相迎。 幕友一下子把来人点透了。 “来人是英国公张懋。他确实有资格论断,因为张懋的父亲张辅就死在了土木堡,他的祖父张玉跟着朱棣一起靖难,一手将朱棣托上了皇位,而在朱元璋成事前张玉已经是元朝的枢密知院,从一品,属于带兵来投。” 朱厚照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今天不能善了,文臣不算,连武臣也上阵了。 张懋这样的角色都出动了,可见这些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这种场面朱厚照见多了,说是讲道理,最后还是讲实力,也就是从实力地位出发讲道理,等淡扯不下去时就由校警出马。 与其这样,还不如讲物理呢,你说你的、我打我的。 不能再给他们机会,必须毕其功于一役,朱厚照下定了决心,迎着张懋又再向前逼了一步。 张太后却在此时后知后觉地尖声喝止:“皇儿不可!” 这一声坏了事,朱厚照正踏在韩文磕出来的血迹上,脚一抖咻的一下滑倒了……倒了……了。 幕友们也乐翻了。 “果然是吃瓜众的福利,总要在关键时刻踩到瓜皮。” “这回要怎么圆,太拉胯了吧?” 在场的群臣也都懵了,谢阁老要血溅当场? 原来滑倒时朱厚照手中的剑向前戳了。 也幸亏朱厚照及时收了手,但他手里的长剑还是抵到了谢迁的胸前。 朱厚照也挺蒙圈,当他滑倒前冲时他以为这一回糗大了! 好不容易在电光火石间收住了剑势,最终那柄剑在谢迁胸前零点零一公分处停了下来,好险! 可是这时他脑海中突然串戏了,这一幕挺熟啊,可惜对面是个老头。 仰八叉中他又看到弹幕:“为什么要圆?说的是弹劾八虎,还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实是想吓住小皇帝,让朱厚照乖乖缩回去垂拱而治,他们就又可以像宪宗、孝宗时那样大权独揽,皇帝成了个章,有事盖一下,没事扔一边。” “对这样的人,吓唬一下他们又有何不可?” 受了这个刺激,朱厚照猛然间旋身而起,肃立,来了个持剑亮相。 这一下又将朝臣们吓了一跳,深怕朱厚照拿剑怼人,就连英国公都后仰摆了个架势。 噫,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那就好办了,朱厚照剑指平举,然后他就动了,还一边动一边配上了剑决。 “起势……三环套月……蜻蜓点水……大魁星刺……” 只见那柄剑在谢迁脖子前歘的一声划过,带起了他发白的长须。 “燕子抄水……右拦扫……左拦扫……怀中抱月……” 环步谢迁身后,那亮闪闪的剑锋从谢迁耳畔吐出。 “宿鸟投林……乌龙摆尾……青龙出水……风卷残云……” 卷了卷了,谢迁的官帽和发髻被剑身卷中了,掉在地下,一头银发如爆飞挂。 “狮子摇头……猛虎跳涧……” 感谢这把大宝剑,将朱厚照动作里的生硬遮掩了过去,反而显得缥缈出尘。 因为剑身工艺精良,光滑的表面反射了殿外射进来的光,在大殿上制造出了一股氤氲迷蒙的错觉,晃花了众人的眼。 朱厚照就这般慢悠悠地绕着谢迁舞啊舞着,猛然间话语一转:“诸君请看,朕这套剑术是不是暗含武学至理,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弹幕里笑喷了。 “诶呦喂,我有种看到我奶奶的即视感呢,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朱厚照。” “反差萌,还真别说,这套二十四路太极剑放在明代还是很能唬人的,就现代还那么多人信五连鞭呢。” “这才叫做不明觉厉,太极剑啊,就是这么玄奥。” 阁老李东阳还抚须帮着捧哏了:“是《道德经》之中的词句,深含天地至理,观陛下之剑,已颇得其中三昧,这绝不是一般的技艺。” 英国公张懋也跟着搭话:“可这样慢腾腾的剑能干啥?” 这会朱厚照正念到:“是故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然后他又接上了:“剑理,太极剑最重剑理,由慢而快,初时若不动,一路剑舞下来须两三个时辰,到后来越练越快,直至剑及风雷,然后又转慢,师父说快慢三转方得大成。” 李东阳上道了:“是这个道理,不简单,确实是不简单。” 张懋还真地顺着朱厚照的话脑补了起来,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致艺矣,若练至剑及风雷,怕是方圆三丈之内的敌手都会被带动卷进去,这剑是一路画圈的,没有漏洞,以守代攻,可怕。” 这个哏捧得恰到好处,因为英国公是武将,还是勋贵里的头牌,自然有强烈的说服力。 朱厚照顺势收了剑招,长吁一口气息,武侠小说没白看,零零星星还能背出一小段。 当然要趁着这股势一锤定音:“待朕艺成,再有呱噪者,定斩不饶。” 说罢他还弹了一下剑身,天子剑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响。 叩阙的群臣中还真有不少目的不纯者,听了英国公的话,看着这剑舞也觉玄而又玄,再脑补出那剑快上十倍,带动风雷卷起残叶沙尘无数,将他们吸过去搅成十八块的景像,不由得心中一悸,眼前就黑了。 咚咚咚,又数个领头叩阙的大臣晕了过去。 朱厚照可不理他们,只关心中心思想,向站在大殿中央凌乱的谢迁伸出了手:“谢师傅,大街上卖艺都还有个赏钱,朕展示的可是绝世技艺,六千盐引不多吧?” 被朱厚照盯着,披头散发的谢阁老无处可藏,不得已撂下了一句:“让人去阁里,老臣今天就给户部行文。” 4、喷子退火未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弹幕里老热闹了。 “爽,这脸打的,啪啪啪啪,照照超神了,搞不好当场吓死几个。” “没那么神,多半是假晕,无话可说,不晕这一关过不去。” “我也不管史书怎么写的了,这样的皇帝才是我心目中的真皇帝,我愿尊明武宗为史上最强嘴帝,舌战群儒啊有木有。” “都是心理战,纯靠脑补。” “那也厉害,一群大臣都是人精啊,能抓住他们的心理也是本事。” “你们怎么不说那批盐引呢?没人算过账吗?那可是一个亿啊一个亿。” 弹幕活过来了,朱厚照这才有空梭巡殿上的阵容,多么强大的对手哟,有幕友为证。 “不但有刘健、李东阳、谢迁这三位阁臣,还有刘大夏这样的数朝老干部。” “都七老八十了,骂不骂得气不气得,一不小心老大爷当场横躺,这套瓷不碰它们也容易碎。” “此外还有老年帅叔王鏊。” “王鏊就是华太师的原型,唐寅娶沈九娘时就是王鏊主婚。” “这些都是闲篇,与王鏊站一块的是太常少卿靳贵,这俩是朱厚照出阁启蒙时最喜欢的待讲官。” “二人于朱厚照说得上是亦师亦父,从小带大,被准予随时进宫。” “原历史王鏊不久便入了阁,与刘瑾闹翻后王鏊撂挑不干武宗也没批,老师且悠游歇着,弹性工作,俸禄照常,啥时候高兴了就回来。” “靳贵则在正德初年末丁忧返乡,回来后立即擢拔阁臣,也与刘瑾不合去职,没几年就病死了,朱厚照南巡还专门去靳家执弟子礼抚棺送葬。” 可能也是因此二人才被韩文拉来壮声势,因为二人说的话朱厚照听得进去。 道理也讲,声势也逼,还打出感情牌,要不是穿了,朱厚照措手不及。 “还不止,如果只是这个阵容朱厚照也不需要打狗棒,耐心着说通就好,可他面临的远不止几只汪汪。” “大名鼎鼎的少詹事杨廷和、右都御使杨一清也在场,朱厚照当太子时的班底。” “此二杨一手导演了正德年间的第一次大规模廷杖,一百多人同时挨打屁屁。” “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位杨慎就是杨廷和的公子,两父子加杨一清又是一组铁三角,史称后三杨。” “后来三人因嘉靖朝的大礼议发动了第二次大规模抗谏,叒一次廷杖爆发。” “三人可说是著名的铁尻党领袖,就廷杖而言他们达成了史上最高成就,前无古人,后好像也没有来者。” “不过杨慎现在还没进举出仕,仍在家宅着,不然更热闹。” “预备役圣人王守仁和他爹礼部左待郎王华这位状元公也少不了,父子兵上阵。” “对了,吏部右待郎梁储也在,算上吏部尚书焦芳和左待郎王鏊,天下第一部到齐。” “梁储旁边的那位蒋冕也是状元公,还是兄弟一榜齐进士、昆仲同朝并尚书的狠角儿,蒋冕已经达成翰林待读学士成就,可惜他哥在南京当御史,不然又是一组打虎亲兄弟。” “还有明代前七子这一拨代表着明代文学最高水准的词臣:李梦阳、何景明、徐祯卿、边贡、康海、王九思、王廷相,金牌组合。” “《谈艺录》、《中山狼》总该听说过吧?他们的作品。” “至不济徐祯卿也跟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并称江南四大才子。” “这七个葫芦娃是朝臣里的少壮派,齐刷刷跪在韩文身后,摆出了七绝阵。” “今天这出其实就是李梦阳撺掇的,这厮悄悄跟韩文咬耳朵,出谋划策兼带起哄。” “说完了组合还要提一提散弹,礼部尚书张升,工部尚书曾鉴,刑部尚书闵珪,左都御使张敷华,大理寺卿杨守随……嚯,大九卿也到齐了。” “都带着小弟呢,礼部的右待郎刘机、兵部左待郎许进、户部的左待郎顾佐和右待郎韩鼎、左副都御使王琼都跟在大佬屁股后头。” “太可怕了,成堆论窝的杠精啊,朱厚照还没捅呢,嗡嗡嗡地就围了上来。” “老天爷也真给面子,弄了这么个的喷子阵,出歪点子的、耍嘴皮子的、摇笔杆子的、还个顶个犇,怼王之王怼穿肠都不配给这些人提鞋。” “切,怼穿肠的原型就是李梦阳,他在江西提学时出了个对联为难宁王的宾客,上联是: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骂人都不带脏字!” “宾客对以:魏无忌,长孙无忌,尔无忌,吾亦无忌。有够嚣张的。” “针尖对麦芒,能吐好一会血。” “这堆喷子里面刘大夏火力最足,他还是七品官的时候就敢将郑和下西洋的卷宗烧了,里面不但有航海日志,还有宝船的图纸以及南洋的水文记录。” “顶头上司兵部尚书找刘大夏理论,他振振有词:出海远洋费钱,不如烧了,绝了念与民生息。” “这是怎样的大无畏和大无耻精神!” “连基本的是非观都不要了,一面骂着秦始皇焚书坑儒,一面自己干着同样的事。” “还不能说,说就是读书人怎么会有错呢,错了就是书没读够,来一套四书五经再肝一遍。” “原来在这些读书人眼里儒家以外的书就不是书,随便烧!” 看着幕友们点评出场阵容,朱厚照既有些虚,又兴奋得浑身直颤,他有一种全校大会上单挑所有老师的热血冲动。 与这样的杠精团对线,输了不丢脸,侥幸赢了的话就牛剥衣了。 刚才他也行险了,哪来绝技,就是参加学校社团学的太极剑,校运会的团体比赛项目。 但太极的架势确实吓人,主要是耐得住琢磨,越琢磨就越会陷进去,然后自动脑补,后世的太极闯下喏大的名头,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看,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上了深深的忌惮,深怕自己化身猛虎,就连谢迁也躲回去了。 但朱厚照深知今天还没完,每一次他兑现了压岁钱,一定会有一波反扑的潮头,什么上学期的成绩,下学期的课程,包括但不限于数学卷子没写、英语口语没练等等,不一而足。 以为得手了就稳了吗?图样图森破! 不巩固胜利果实,那笔压岁钱分分钟没法变成手机,会成为补习课程的报名费,转一手又还回去。 现在盐引闹到手了,群臣也被自己喷蒙了,他们还没有退散,说明他们不甘心,还得再做过一场。 朱厚照觉得今天得单骑闯关了,这一仗到了关键时刻,自己必须稳住,争取一把杀穿敌阵。 果然,不等朱厚照酝酿好情绪,对方就率先发难了。 刘健是首辅,老而弥坚:“陛下,曾子云君子闻过则喜。朱子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陛下岂可因韩尚书切切之语而责其过。” 5、一起来烧脑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不谈钱改谈感情了?可谈感情伤钱啊! 有一句讲一句,朱厚照看着刘健一个咳嗽都能吹倒的样子不忍心回呛,拳打南山敬老院也不值得吹。 毕竟正牌校高官都被逼下场了,足以自傲,而且老高官还是很值得尊重的。 但一个小目标可以令人五体投地,那不是尊重能比的。 于是朱厚照向刘健一拜,做足了礼仪文章:“小子谨遵太师教诲,也恭请太师保重,太师年逾耄耋,当多用流食,不致呛喉。” 有弹幕翻译:“刘健这会都快八十了,没有好牙口还哔哔个啥,小心呛死。” “这也是一种关爱啊,提醒老年人别呛气,属于我是为你好系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礼尚往来,希望老人家别生气,我家照照好有礼貌啊,真帅!” “呕……” 不生气?刘健冷哼了一声,别过脸过,没眼看。 本来嘛,朱熹说的是自省,可不是用来堵人嘴,好在朱厚照有九年义务教育打底,不好蒙。 软刀子不行,大砂枪就上来了,刘大夏出列,言语喷发:“陛下,韩文错了不等于陛下就对了,陛下不遵太后教诲,是为不孝,列位臣工可是历历在目。” 哎呀,失误了,被学督抓了现行,人家可是带着上峰的文件精神,官不大,通天。 朱厚照还是很会随机应变的,与其与他们纠缠,还不如找正主,他朝张太后行了个大揖:“妈,刚才我没听到。” 这话刚出嘴他就知道坏事了,穿越的世界差还没倒过来。 果然,那些大臣们好像挖到了金矿,眼中露出精光。 感谢老铁,弹幕上来了一段:“说文有云,女负婴孩如马者为妈,广韵言,母者,乳子也。” 太及时了,朱厚照心领神会,抢在他们发难前朝李东阳行了礼,李阁老性子软又不太会拐弯,上好的挡箭牌。 “李师傅,朕的训诂承袭自您,您也精于大篆,《说文》言女如马负婴孩者为妈。《广韵》言母者,乳子也。今人贱妈而崇母,不知何来?况孩提时第一声不也是妈妈吗?唤妈乃自然大道。” 朱厚照的学养是李东阳的功劳,拂不下面子,李东阳抚须点头连连,还略有些得色。 张太后紧绷着的脸也舒了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照儿还是跟自己亲,虽然不太听话,可他还记得自己的好。 不知不觉间张太后那根被拉紧的心弦又松了些,皇上还小,没必要逼得那么紧。 想通了张太后清了清嗓子:“哀家知道了,皇上孝顺,哀家甚慰,多得李公教诲。” “他还是个孩子”的心态古今中外都相通,谁让朱厚照还不到十五岁呢,正萌着。 一脸血的朝臣纷纷白眼,猪队友拖后腿! 又过了一关,朱厚照觉得不能被动,得反击,扯动他们的阵型寻求弱点,只有将这些人都拆散了,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柿子专挑软的捏,得抓个典型来掐,选谁最好呢? 朱厚照忽略前排大佬,找上了后头鲜嫩的软肋,王守仁,就你了。 因幕友们说了:“王守仁出于诗书之家,本来可以靠才华混日子,也是状元之才,可孝宗认为他家有了个状元,父子状元太满了,于是孝宗硬压了王守仁的名次。” “王守仁干脆不往翰林词臣里堆扎,改去跟丘八混,爱上了卖肌肉谈武事,让他在朝臣里十分另类。” “可人家也创立了心学,对格物致知那是十分在行,曾经格竹子格晕了。” 看来王守仁就是个实习教师,还没证道呢,利用这点可以在朝臣的阵营里扒开一道口子。 朱厚照直刺而去的目光让自以为小透明的王守仁汗了,他缩了缩脖子,愣是没躲过去。 朱厚照的杀招跟着就来:“兵部主事王守仁素有捷名,也是状元之才。” 王守仁正想谦辞,不料朱厚照是连招,连消带打:“可惜前时父皇没了王主事的状元,太过拘泥。” 朱厚照摇头晃脑地环视一圈,众人皆不敢浮头,今天他的辞峰太健,都在等着下文防守反击。 没机会了,朱厚照一把梭哈:“常道子不言父过。朕尝闻王主有格物致知之法,不如今日就格一格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 送命题,提出来时就挖好了坑,谁来掺和都是送人头,逻辑上的多元悖论,无解。 槽友幕友里有高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孝宗没点王守仁是一种爱护,满招损,因为孝宗是王家父子的君父,不须理由,也无对错。” “同样的,朱厚照亦是君父,一个子不言父过套着另一个子不言父过,还勾连着第三个甚至更多,互相矛盾,构成死循环。” “王守仁不能答,怎么说都是错,问题出在‘子不言父过上,它是错的,但在儒家它必须正确,所以逻辑理不出来,照哥V5。” “不就是自相矛盾嘛,需要说得那么玄?” “最后会推导出朝臣的死谏不合君臣父子的纲常,没得辩,不接受反驳,可以单方面宣布小奶照嬴了。” “靠,够烧脑,这波满分,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朱厚照确实在赢家通吃,整天拿着儒家那套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现在把这个箍套到他们头上,一起念咒吧,看谁脑门先冒烟。 王守仁的头顶真冒烟了,是蒸腾起来的大汗,他脸色青白什么也说不上来。 刚才那场剑舞已经让王守仁眼冒金星,他痴迷武学,还到处拜师学艺,练了很久的气。 朱厚照虎驱一振,拿出了闻所未闻的太极剑,让王守仁震得三魂七魄离位了,心中笃定皇上的话必有深意。 现在这个逻辑循环丢过来,王守仁当场自闭,思想里不断地绕圈子。 然后朱厚照这时又加了码,和善地朝王守仁致意:“不要说出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王守仁浑身一震,紧接着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他还得感激朱厚照,因为小皇帝帮他开解了心结,点开了心学的关口——本心光明,亦复何言。 “翻译一下这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心理强大能容下整个宇宙。” “也就是精神胜利法,就是一盘大萝卜,叫做群英荟萃。” 聪明如王阳明不用去贵州龙场驿便领悟到了这个真理,他冷场了许久后朝朱厚照大礼一拜。 “谢圣上点拔,小臣他日但有所悟皆拜今日所赐,小臣谨受教。” 不说陛下而改称圣上,王守仁的立场已经摆明。 礼罢王守仁转身而去,今天并不是正常的朝会,离去不算忤逆悖礼。 儿子走了,王华也匆匆向朱厚照行了礼便转身追了出去,父子同进退。 剩下的人麻木地跪着站着躺着,鸦雀无声。 6、树倒猢狲散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正是朱厚照想要的效果,你们让朕头疼,朕也让你们尝尝脑袋里糨糊翻滚的滋味。 成功拆出去了一对父子,朱厚照又马上瞄准了詹事府少詹事杨廷和,好戏得连台呀。 “杨公,令公子杨慎才具超卓,朕改日与杨兄切磋一下,没准又是一段状元佳话。” 杨廷和口吐芬芳不能,脖子都憋粗了一圈。 可谢谢哩,忽悠瘸了王家的二楞子还想向老夫的心尖肉下手?没门! 这道题丢给杨慎会把他逼疯,这种绕不出来的话术绝对能让杨慎当场短路,因为杨慎很轴,是个完美主义者。 这种对付班子主儿子的办法太好用了,家长最怕捣蛋牛打优等生的主意。 别问,问就是幕友们说的,他们比杨慎还懂杨慎。 杨慎真是个状元之才啊,万一王家父子的套路用在老杨家身上就要命喽。 怕了怕了,杨廷和也行礼告退,一个字都欠奉,爱杠你们杠去,与老夫无尤,反正奏折杨廷和也没联署。 韩文为了抢入阁的名额防了杨廷和一手,在串联时并没有通知杨廷和,却正好把祸根给截住了,没缠上来。 杨廷和也是听闻叩阙这等破天荒的大事出于道义声援一下,现在台子都被朱厚照给砸碎了,他及时抽身也说得过去,留下有用之躯相忍为国才是为臣之道。 杨廷和一走,杨一清紧跟着也告退溜了,同一个杨字,至少表面上要做一家人。 有一有再就有三,刘大夏眼看着大势已去,也冷哼一声拂袖别过,他的资格老,朱厚照还真拿他没办法。 树倒猢狲散,刘健这个首辅不得不站出来,今天没办法达成拼掉“八虎”的成就,反而兑掉了韩文,甚至还可能搭上更多年轻才骏,亏大发了,得及时止损。 刘健出列拜了拜朱厚照:“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圣人之道在于仁恕,对待列位臣工不宜分过苛责。” 他说完还拿眼看了几下晕倒在地的几位大臣,且叹了一口气。 打开的方式不对,被小皇帝抓住了空子拼命地钻,传出去满殿的大臣体面全没了,该怎么收场哟。 刘健心里忐忑,脸上抽抽,老脸都舍了,就不知道小皇帝会不会给面子。 朱厚照正想乘胜追击呢,本不想给刘健台阶下,冷不丁注意到大臣队列里的焦芳跟他打眼色。 这个动作让朱厚照很迷惑,但幕友们说了:“前时焦芳通了风报过信,还是从刘瑾那里传过来的条子。” 虽然焦芳没起到作用,但这个情得领。 但也有幕友们喝倒彩:“这个焦芳就是个阉党,靠贿赂刘瑾入了阁,后来还唯刘瑾之命是从,整一人渣。” “不仅渣,还是地图炮的祖师爷,他跟刘瑾恨南人,竟然提出了南人皆不可用的说法,在科举里大肆辍落南方士子,绝对的大反派。” 弹幕上说的让朱厚照像吞了苍蝇般恶心,怎么好不容易遇上个称心点的“自己人”,结果竟然是这等货色。 然后朱厚照又梭巡了一下向着自己的那几个大臣,没用,不管焦芳亦或是王琼,全尼玛的一水奸臣腻臣加小人,幕友们都帮着一一标志了。 唉,蛇鼠一窝,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哟,看来最大的反派竟然是朕咯。 可也没招,没了这些人自己连皇位都坐不稳,别的还说个屁啊。 屁股决定脑袋,不管了,谁向着自己谁就是“好人”。 默默地给自己发了张好人卡,朱厚照回应了焦芳的眼色,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信号。 确认过眼神了,看面相就是坏蛋呀。 眼下这个“内应”又发了信号,也许刘健的提议恰到好处,或者别有隐情,焦芳应该是提醒自己见好就收,那颗频繁晃动的大脑袋表达得很明白。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还是第一波投靠自己的亲信,朱厚照一下就想远了。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眼下敌情不明,还是落袋为安,先消化小目标吧,剩下的精神胜利就行。 朱厚照顿时脸上又出了太阳,点点头摆摆手:“唤太医,晕厥了几个,赶紧救治。” 做对了,焦芳在怀里消没声地竖起了大拇指,转瞬即收。 这时韩文也颤了颤身子,还真是假晕呢,也不知道是过关了激动还是没拦住盐引肉痛。 一班早就在殿外候着的内待领着御医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抬走了数个“不省人事”的朝臣。 趁着这个热闹,张太后消没声地摆驾回了宫,也没有耳提面命,让朱厚照心里一颤。 很明显,今天这一出张太后站到朝臣那一边。 这个现象让朱厚照一头雾水,不对头哇,自己是独苗,不是说孝宗和张太后将他宠上了天吗,怎么现在看来好像很冷淡呢? 幕友们又发挥了他们臭皮匠的艺能,纷纷当起了柯南·福尔摩斯·仁杰。 “张太后跟武宗的关系一直很迷,孝宗没死前把武宗宠上了天,可孝宗死后张太后就跟儿子谈不到一块了。” “武宗南巡落水,并不是直接病死,还拖了很长一段时间,张太后期间连武宗的面都没见。” “武宗在位时张太后的两个兄弟不但没有晋赏,还差一点被武宗给咔嚓了,” “反而是嘉靖又升了他们的爵位,可嘉靖坐稳皇位之后就拿这两兄弟开刀。” “翻遍史书,你找不到任何正德朝的文字说张太后与朱厚照母子感情亲厚的。” “诶,天家事,哪有什么感情可谈。” 看着幕友们给的贴士,朱厚照出了神。 见太后撤了,其余众人也借机告辞,现在这些朝臣脸上啪啪生疼,丢人丢大发了,恨不得脚掌装上风火轮。 倒是王鏊和靳贵这两位老师让朱厚照哇凉哇凉的心暖和了些,他们走之前还留下了两句话。 王鏊说:“皇上,众人之心不可逆,一定要慎重。” 靳贵则直接一些:“皇上,兼听则明,不可偏废。” 朱厚照正迷糊着呢,也想不起太多,只能点头受教。 不管怎么说,他听得出两位老师还是担心他的,只不过有些学生调皮的无奈与哀愁。 可也有让朱厚照咬牙切齿之人,李梦阳那家伙躲躲闭闭地匿在王廷相和何景明身后,连告退都不敢当面。 朱厚照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那家伙差一点原地起跳,倏地一下蹿出大殿。 7、一只小白兔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丧家之犬,算他溜得快,山水有相逢,迟早红烧了。 一场风波迅猛而来,倏然而逝,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过去了。 朱厚照满肚子嘀咕地摆驾回銮,不远,就在后头的乾清宫。 一道乾清门隔绝了内外,南面是奉天殿为首前三殿和文渊阁、文华殿等办公朝会的地方,北边就是内廷,也就是所谓的内宫。 而叩阙就是跑到乾清门前叫唤,通俗意义上讲是砸皇帝的大门,将皇帝从家里逼出来。 刚才朱厚照就是急急忙忙从乾清宫到奉天殿应朝,韩文那帮人敲响了阙钟跪伏在乾清门前,不出来都不行。 前情倒不复杂,前一阵打雷将宫禁的一角劈坏了,工部与内监扯皮,负责监管工部的工科给事中陶谐甩锅,告了太监黄伟的小状。 黄伟不是一般人,他是朱厚照在东宫时的大伴,一直照看小皇帝的饮食起居。 甩锅黄伟等于就是将事情往朱厚照身上推,可见陶谐也是瞎。 而且陶谐还糊涂,连黄伟的名字都没弄对,写成了王伟。 朱厚照看到奏折后跟以商量的语气告诉陶谐:错别字引以为戒,两边抹平了,大家四四六六拆掂它。 可不知怎的李梦阳这个包打听知道了这个事,再加上昨夜的恶劣天气,他兴奋了。 如获至宝还添油加醋说什么陛下坐视天变不预,又拐弯抹角把“八虎”牵扯了进来。 其实就是八个得到朱厚照宠信的太监,文官集团觉得他们不照着士大夫们的话办事,还把朱厚照给带坏了。 被李梦阳这么一捅,整个马蜂窝就炸了,几十个朝臣就来个了叩阙上书。 其实这些文臣里固然有热血冲动的成分,但鼓动他们的韩文、李梦阳夹带着私心。 正德开新朝,孝宗托孤的辅臣只有刘、李、谢三位,年纪也都不小了,韩文盯着阁臣的位子眼热,李梦阳则是想从后进中出位。 历史上李梦阳不但在事发后推诿责任,刘瑾倒台后李梦阳还对搭救过他的何景明、康海等人倒打一耙,鄙为阉党。 可见今天这出就是一幕邀名卖直的荒诞闹剧,哪有表面上的正义凛然,纯属野心家推动。 这些,都是幕友们给朱厚照补的课,让他第一次觉得阅读理解那么有用。 现在风潮抹平了,朱厚照除了志得意满,也在思考对策。 刘瑾还没有真正发迹和作恶,该怎么对待呢? 八虎其余七人也善恶不明,重新审视这段历史并亲身参与其中,朱厚照才发现真相远不是史书里聊聊几句能说得清。 自己的一言一行左右着谁上谁下,也不能一概用善恶好坏忠奸来划分,那样才真成了昏君。 每一个人身后都牵连着利益,其出发点并不围绕着朱厚照来展开。 想到自己的结局和评价,朱厚照不由得一阵恶寒,每一步都是坑啊,怎么做都是错,都能黑出翔来。 就在朱厚照神思不属之时,一个肥硕的身影颠颠地迎了上来,一路小跑着献殷勤:“皇上,娘娘来了。” 娘娘?朱厚照一楞,短路了。 黄伟见朱厚照面有疑色,忙吭哧吭哧地趋近了步辇小声报告:“是太后让皇后来劝驾的,皇爷爷,您跟皇后一个多月没照面了,是不是……” 哦,怪不得张太后没后续动作呢,原来在这等着。 弹幕补上了,朱厚照八月大婚,同时娶了一正两副三个老婆,皇后夏氏、贤妃沈氏和德妃吴氏,算算都一个多月了。 这算是新同桌? 朱厚照咧嘴一笑,从思绪中脱出,看来张太后是想让夏氏来劝导自己。 人们常说成家了就成熟了,老婆的很大一个作用就是栓马桩,现在张太后要拿这根桩子来栓朱厚照。 不过朱厚照也不是原来的正德,知道人不能随便贴标签,到底是栓马桩亦或是垫坐的小马扎谁又说得准呢? 更何况他现在身处皇宫大内,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这个时候还将靠近自己的人拒于千里之外,孤家寡人也不是这么当的。 伟人教导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至理名言啊。 刚打定主意,朱厚照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用脑过度消耗能量,饿了。 于是朱厚照淡定地吩咐了一句:“传膳吧,朕与皇后一同用膳,有些日子没见了。” 也亏他说得出口,就这么几步路,却跟自己的老婆近一个月没碰面,真够荒唐。 黄伟得了朱厚的旨意,轻快地应了声“哎”,便飞也似地跑去传膳了。 那身肥膘仿佛没了重量,反而变成气体将黄伟吹胀托起来,应该是受了压力又轻松下来就忘了形。 朱厚照望着黄伟远去的背影咂摸着,这也是个没有自我的人。 御辇还没有进乾清宫,远远就看到夏皇后站在宫门外候着,很漂亮啊,朱厚照的小心肝不争气地开始扑通扑通。 可夏皇后的神情就像现实里的同桌一样给他泼了冷水。 她脸上的表情抹了一层严肃的青灰色,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就像个蜡人。 夏皇后还真跟朱厚照想象的一样,规规矩矩的淑女得不能再淑女。 小心,这还是个打小报告的,朱厚照在心里警告自己。 同时他也悟出来为什么会对这个少女有恶感了,一板一眼的,像牵线木偶,没灵魂啊,反而有威胁。 但他看到弹幕里划拉而过的夏皇后的悲惨人生,他又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女,没必要虐待人家,才不是见色起意! 想想他十三四岁时候正好就在上中二,还在跟同桌划三八线凭实力单身呢,后来不也一样成为好哥们了嘛。 一个十三岁的丫头,也亏得那些人的手段,硬是把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儿训成了机器人。 这让朱厚照心里更添悲凉,也是个可怜人儿。 不等夏氏开口,朱厚照就堵住了她的话:“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些话不是你自己想的,说了也没意思,许久没见了,不如今天就不说扫兴的话,好好陪朕吃顿饭。” 这枚像小白兔一样的少女被朱厚照吓到了,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双大眼睛却瞬间充血殷红,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委屈。 8、馋嘴的少女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反正小白兔应该就是红眼晴的吧?! 不管怎么说,朱厚照也不相信夏少女的演技能高到毫无破绽的地步。 就算掉进了宫斗的大染缸,浸黑到里面也得花点时间不是,更何况延禧宫现在还叫长寿宫呢。 还得做点什么开解一下夏少女的情绪,想到刚刚进账了三十万两,朱厚照扯起了嗓子:“来人,让御膳房加一道烤肥鹅,可怜朕的皇后脸都青瘦了,定是宫里的膳食不合口味,得好好补一补。” 说话间,朱厚照明显看到夏少女的瞳孔张大了一圈,透出一丝喜意,还不自觉地用粉舌舔了舔下唇,这是馋了? 没办法,谁让好事的幕友把武宗实录贴上来了呢?上面写得很明白,眼前的这枚少女喜欢烧鹅。 算是把欠她的肥鹅提前补上了,朱厚照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暖男成这样,没得挑! 他还挥了挥手:“两只烧鹅腿都给你,别老绷着脸,笑一笑。” 有钱了就是爽,给女票加鹅腿都能加俩。 夏少女被猜中了心事,还有些小鹿乱撞,连眼神都飘乎了,躲了开去。 但她的嘴角还真噙上了一丝笑意,仿佛那里孕育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这个动作让朱少年眼前一亮,夏少女身上还是有人性的,只不过被压抑得太狠了,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于是朱厚照绕过夏少女,领头快步向寝宫里走去。 没办法,夏少女的身段表情让他不争气地有了反应,身体很诚实。 朱厚照虽然大婚,却连房都没圆,属于一动不动的状态,静若处子,古人诚不欺吾。 想到此身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身体又莫明其妙地被拖垮了,朱厚照不由得一阵冷汗直冒,看着这幽深的乾清宫都觉得瘆得慌。 这个皇宫大内还真是头吃人的巨兽,怪不得原版朱厚照不愿呆在皇宫里呢,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领着夏少女像领着被人遗弃的小白兔一样进了乾清宫,朱厚照倒没有继续撩拨她,而是任由她续续端着皇后架子,与朱厚照远远地分案对坐。 当然,朱厚照也在继续打量夏少女,看得她脸都烫红了。 没必要化身禽兽,可也不能禽兽不如,也就是个小少女,或许…… 然后幕友们又嗨了起来。 “可以搞点养成什么的。” “没有合意的后宫,不如就自己培养呗,夏少女才十五岁不到,可塑性大着呢。” “别人都可以搞太太训练营,天王都说好,为啥朱厚照不能搞一个后宫培训班?” “反正古代也有童养媳制度,弄个后宫培训班就不用姓曾。” “高,实在是高(大拇指),封建王朝的后妃一向出幺蛾子,特别是后妃的娘家,简直是作死之典范,为什么不从小培养呢?” “严重怀疑你们在危险驾驶,请出示身份证和驾驶证。” “切,也不看看几点了,自从有了青少年版,谁也不能凭空污我无证驾驶。” 忽略那些水字数的弹幕,此事真的可以有,为了与诸师斗法,他偷偷看过老爹的《教育心理学》。 就这么办!愉快地做了个决定,朱厚照向夏少女展示了霸道的一面:“一个人吃饭没滋味,从今天开始你过来陪朕用膳,对了,把沈贤妃和吴德妃也一起叫上。” 他是想与老婆们多交流感情,还能顺带养成,唔,从锻炼身体做起。 朱厚照看着流水价端上来的菜品,脑子里翻涌上来学校食堂挤不成份的小炒锅,人多了吃饭香,可以加菜,别人也来不及往食物里加料。 这时幕友们又造反了,纷纷起哄:“不得搞点烛光晚餐什么的吗?这哪里像聚餐,防传染也不用躲那么远吧?” “你以为像你约女票大餐啊,皇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能理解大内秘探零零发里正德的眼泪了,后宫都是工具人,自己也是工具人,有屁感情,像坸猪肉一样。” “看样子夏少女还有救,刚才那个小表情就挺生动的,照照加油,努力改造自己的皇后。” “心疼我家照照,连老婆都要一把屎一把尿亲自拉扯大,这是啥日子哟。” “看美食呢,别说这些倒味口的。” “哪有味口,吃个饭都能整一集,快进,这情节也太平淡了。” “你懂什么,这叫有生活,往常的剧集你能看到那么内涵的一顿饭吗?那油汪汪的烧鹅腿让我直流口水,看夏少女吃得多香啊。” “其实所谓的御膳也就摆盘好看,内里很难吃的,要经过检验,菜上桌时都冷了老了柴了,还是家常菜有滋味。” “所以说照照很暖啊,体贴自己的老婆懂得给她加菜,呜,恨不能以身代之,我决定了,如果备胎明天给我加鸡腿,我就从了他。” “一边去,这是历史剧,别整偶像剧饭圈那一套,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顿饭的意义很重大吗?小奶照在找帮手唉。” …… 这顿饭和着幕友的吐槽还真香。 当然也拉近了跟夏少女的距离,在两只烧鹅腿的攻势下,夏少女也能跟朱厚照有说有笑了,虽然违反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有朱霸王罩着,也没人敢多嘴。 谁说的? “现在明白朱厚照为什么不碰他的后妃了吧,没声音,也没互动,再好的戏也出不来!” “万一冷不丁来一句‘出来了没有’,绝大多数男人会低头垂泪的。” 一顿饭吃了整整半个时辰,约好了明日照此成例,在夏少女有些怯怯又热切的目光中,朱厚照将她打发走了,发走了,走了…… 就是这么强,没点杀伐果断怎么注孤生呢? “去掉吧,饱暖思那啥,不应该翻牌子的吗?” “八虎被大臣弹劾就是因为他夜不归宿啦,韩文说:皇皇帝业,在陛下一身,今大婚虽毕,储嗣未建,万一游宴损神,起居失节,虽齑粉若辈,何补于事。” “说的就是八虎带朱厚照出去玩,不按时交公粮。” “哎哟蚌埠住了,虽然有起居注,可那玩意心也不是外臣能看的吧,说的好像他们在现场一样,这也太低级趣味了。” “那群听墙根的刚刚被喷到头都臭,哪里还敢来管正德的房中事。” “别不是照照还不具备那功能吧?” “天啦噜,你们也太污了。” “别打岔,今晚有重头戏。” 9、你被包围了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幕友们还真没乱放炮,晚上八虎真的来哭诉了。 刘瑾、马永成、高凤、黄伟、谷大用、丘聚、魏彬、张永共八人在朱厚照面前跪了一圈。 这样的哭戏太考验人了,连朱厚照这个没演技的都被带红了眼,幕友们受不了了。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好像马上就要掉脑袋一般。” “划掉好像,事实上八虎今晚不过关的话,他们的脑袋还真得搬家。” 刘瑾顶着一双哭肿了的金鱼眼泪如涌泉:“皇爷爷,他们是想把奴婢们往死里逼啊,王岳、范享、徐智三个老杂毛勾结内阁朝臣,不许奴婢等前往南京守陵,一定要打死我等。” 刘瑾这么一带头,剩下那位七位也齐齐跟上。 马永成最狠,就一下脑门就磕破了:“皇爷明鉴,奴与刘瑾前几日刚刚因为神机营职事吵过架,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当时奴婢还求皇爷做主来着,那些朝臣说奴与刘瑾沆瀣一气,这不是说瞎子偷看聋子窃听么?” 黄伟则抖了个小机灵,小声小气:“皇爷,您的起居是奴婢一手经办的,打死奴婢也不敢将这些东西抖搂出去,可外官奏折上都写了,说明司礼监里出了内奸,也只有他们能看到那物。” 朱厚照听闻眉头都拧成了个川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刚才幕友们拿房事开玩笑,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才想起,怕是连蹲个坑的姿势那些朝臣都知道,这样的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司礼监是宫里的第一监,权力极大,不仅管着与内阁部堂的文书往来,还提举着御营、东西两厂,控制着宫禁御卫,掌握了司礼监就掌控了整个皇宫大内。 当前的司礼监分别是秉笔萧敬、掌印王岳、提督陈宽、随堂李荣、东厂范享、西厂徐智。 朱厚照不禁深思起来,到底是谁呢?还是整个司礼监都不可靠了? 想到此处朱厚照不禁冷汗淋淋,自己身边的人要么被朝臣收卖了,要么是张太后的眼线,想灭了他这个孤家寡人易如反掌。 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哟,睡觉都不能闭眼睛。 朱厚照没招了,只能等着幕友们给提示。 “史书上记载着王岳、范享、徐智非要置八虎于死地,还跟刘健等朝臣有勾通,失败后被贬去南京净军,被刘瑾在半道劫杀。” “萧敬也不差呀,号称是正德朝内监第一才子,作为秉笔太监,手里拿着批红的权限,连阁老都要对他尊敬有加,跟阁部打交道时泄密很方便。” “这些文臣一向喜欢捧萧敬的臭脚,称他为内相,求着他题字作画,这不就有了勾兑的空间了嘛,多少钱一尺来着?” “卧槽,允悲,朱厚照这是被团团包围了。” 刘瑾见朱厚照失神,以为小皇帝正在迟疑,万一要是朱厚照妥协了,他们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咬牙一恨心,又再次加了码:“皇爷,王岳等人与外官勾结,想将皇爷锁死在皇宫大内,他们嫌弃奴婢碍了事,欲先除去皇爷的羽翼,您可千万别心慈手软,奴婢等死了不打紧,万一他们得逞了,皇爷以后可就别指望出去了。” 这句话激怒了朱厚照,司礼太监如果把皇帝给卖了,那皇帝跟坐牢还有什么区别? 可幕友们又说:“刘瑾后来能成为立皇帝,在八虎中独树一帜,就是他将整个司礼监的权柄揽在了手里,任用大臣、财务支用、禁宫防卫甚至京营全是他一句话说了算。” 这样的情形给朱厚照出了难题,他怕演来演去演了自己,毕竟刘瑾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朱厚照也不想当傀儡啊。 这时幕友们又来掺和了:“没什么好想的,让刘瑾上位总好过被朝臣们算计,一旦让朝臣们和张太后形成合力,还当个屁皇帝,说的话没有人听,都当儿戏呢。” “同上,皇帝年纪小就是悲哀,上面太后管着,外头群臣防着,身边还有一群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的太监,唉,看来皇帝也不是啥好职业。” 这一句话提醒了朱厚照,他穿进来可不是来当三好学生的,好不容易摆脱了导演,在戏里还做一个被人指手画脚的演员,那还有什么劲? 看来还是得罩着刘瑾他们。 他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了八个喘大气的声音,抬头一看,嚯,八虎全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汗湿透了,还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画出了八团水渍。 但他们全都不在意,而是齐齐却拜伏在地,齐声道:“谢皇爷赐活路。” 不仅朱厚照知道,八虎也清楚,如果小皇帝不罩他们的话他们就死定了。 那些文臣的心眼可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能撑船,全是睚眦必报的主。 别看在金銮殿上他们被朱厚照啪啪地打脸,可儒生最善长的就是唾面自干,你打他左脸,他能把右脸给你凑上来,只要能达到目的,随便打。 这也是文臣对廷杖趋之若鹜的原因,打完屁屁就流芳千古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扬名立万的捷径吗? 文臣不怕打脸打屁股,太监却怕被随便杖杀,他们都是皇室的家奴,不是完整的人,没人权。 所以别把太监吹得那么凶,不管是刘瑾还是后来的九千岁,就算是他们权势滔天的时候,杀他们就是皇帝一个条子的事。 文臣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来,只要皇帝不想留下千古骂名,就不敢随便杀文臣,而打不死的小强最能恶心人。 特别是文臣把持着舆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白的染成黑的。 所谓八虎的“恶迹”,当前也就是朱厚照迟到早退翘课时他们帮放放风成者在点名时捏着鼻子喊个“到”什么的,就这,要杀头! 朱厚照都开始自问:还想当皇帝吗?身败名裂的那种。 终于明白武宗为什么被说得那么荒唐了,纸和笔都在别人手上,还不是随别人描。 当皇帝,就得有被人描成黑炭的觉悟,还得咬牙忍着,舔着脸夸人家正直忠恳。 不然,你就是昏君! 10、还藏着一层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肯定不愿意坐以待毙,何况他已经有了当昏君的觉悟,穿成了皇帝还当三好学生?别搞了! 借用一下唐伯虎的两句诗:“一在平地一在天”,“他得驱驰我得闲”。 天子,不就该在天上过神仙般的日子吗? 可想破除当前的局面也不容易,身边的太监必须是自己人。 太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皇宫里十二监的头领才是太监,几千个内待一届也就出几十个,相当于宦官中的阁部大员。 想把听话的贴心的人提拔成太监,要过好几关呢,至少张太后那关就不好过。 这八人都是孝宗生前亲自指给朱厚照的耳目,是他的管家和帮手,灭了八虎,朱厚照就彻底与世隔绝了。 这里可以再一次引用“他还是个孩子”的论调,没有八虎朱厚照啥也干不了。 可张太后却绕了几个弯,牵扯了那么多人想要灭了八虎,这是闹哪样? 只能从侧面印证一点,张太后的心思变了。 孝宗给接班人指定大伴时不可能不跟皇后商量,八虎本来就是张太后认可的人选,现在张太后反过来认为八虎碍事,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然后问题来了,既然八虎恶行未显,那么张太后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朱厚照想来想去觉得问题不在八虎身上,张太后用八虎来说事,说明她对朱厚照不放心,或者说失去了信心。 可朱厚照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呀,最多就是爱听个曲看个戏,出宫去打打猎跑跑马,犯得着杀人吗? 敌情未明,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错过今夜,大势去矣,再找一群帮手,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而没了八虎,朱厚照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梢,仿佛三百六十度都装满了摄像头。 朱厚照不由得团团看了一眼,自己是拍网剧,可不是演AV呀,那种赤身果体的感觉让人起鸡皮疙瘩! 到时皇宫就成了监牢,自己就成了放置PLAY,甚至坐监还要命,这样的地方朱厚照一天也不想多呆。 想着想着,朱厚照都打起了冷颤,虽然今天斗赢了一局,可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是破绽,如果朝臣们回去垫高了枕头想到新的入路卷土重来,下一次就不定有今天这样的好运气了。 必须保住眼前这几个人,他们是朱厚照破除重重黑幕的唯一借力点,要是连八虎都不保了,谁还愿意往他身上靠? 可张太后的作态又让朱厚照有些犹豫,谁知道过了今晚张太后会怎么想,自己刚刚跟夏少女缓和了关系,或许可以蒙蔽太后一时,但也长不了。 还好,刘瑾是个知机的,就在朱厚照脸上不断闪烁着各种表情之时,刘瑾送上了投名状:“皇爷是不是担心太后那里?” 朱厚照既不答话也没动作,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刘瑾,不能说出口,就看他能不能心照不宣了。 刘瑾真不是盖的,他立马就磕了下去:“来之前奴婢去了太后那里,太后发了话,怎么处置奴婢们由皇上钦定。” 嘶,朱厚照猛然间睁大了眼睛,张太后那么好说话? 然后他发现刘瑾的脸也在剧烈地颤动,一阴一阳不断变幻着,似乎张太后与刘瑾之间也有不可言说的东西? 管不了了,夜长梦多,想来刘瑾也不敢欺瞒,想定朱厚照整个人都黑化了,阴沉着脸咬牙切齿。 一言决生死说得轻松,对于连鸡都没杀过的人来说可是个很难过的心理关口。 朱厚照硬挺住了,终于从嘴里嘣出冷飕飕的几句:“你们几个听着,就今晚,拿着朕的手书,连夜将王岳、范享、徐智械往南京充净军,朕敕刘瑾为司礼监随堂,丘聚接掌东厂,谷大用出掌西厂,听明白了吗?” 按照幕友的剧透做了平衡,丘聚向与刘瑾有睚眦,谷大用跟刘瑾也是面和心异,三架马车并行可以防着刘瑾一马独大没了掣肘。 至于其它人现在不能动,尤其是萧敬,恐怕是张太后的禁脔,是她体现自己意志的传声筒。 不过这个结果八虎也很满意,至少保住了性命,于是八人又齐齐拜伏下去,大赞“皇上圣明”。 朱厚照可没心思听马屁,他亲自动手,战战兢兢地写好了给刘瑾的敕令,幸好非常时期,他那不咋滴的书法没穿帮。 高凤赶紧帮朱厚照用了印,一份王岳、范享、徐智的催命符就做好了。 拜刚刚舌退群儒所致,八虎还是对朱厚照的保证有了些信心,他们也没办法,根脚就长在皇权身上,他们除了依靠皇帝也没有别的出路。 于是在吃了朱厚照开出的定心丸之后几人也有了力气,十分干脆地告退。 连夜去办三个司礼监太监可得有一番折腾,还须几人紧密配合,关键是要办得无声无息,不能惊动太多人。 幸好朱厚照之前将几人任命到了御营当提督,不愁没有人手。 可不到盏茶的功夫刘瑾却去而复返,还鬼鬼祟祟地跟黄伟打眼色,这是支开黄伟的意思。 黄伟可是照顾朱厚照起居的太监,照道理他应该一直呆在朱厚照身边值夜,什么事情连黄伟也不能听了? 朱厚照想了想还是屏退了黄伟,得让刘瑾放心,这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等黄伟的脚步声远了,刘瑾才凑了过来,可他一出口就将朱厚照推进了冰窟窿里。 “皇上,奴婢思来想去,觉得这一次的风波应在了郑老倌身上。” 刘瑾说到一半还观察了朱厚照的表情,发现小皇帝变了脸,他的心才定住,看来这一回赌对了。 幸亏朱厚照真被吓着了,不然演技就不够用了,跟幕友们说的对不上呀! 朱厚照楞神的功夫,刘瑾一股脑儿将打好底的腹中黑墨倒了出来:“先皇大行前曾让奴婢想办法把扣在诏狱里的郑老倌给放了,这大半年来奴婢一直在找机会,前些时日终于完成了先皇的遗命,可奴婢听说郑老倌出去之后还是不消停,又在找门路喊冤。” 刘瑾的嘴停了下来,可从他嘴里吹出的阴风却缭绕不停。 11、谁才是主角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的思绪也不知被这股阴风吹到了哪,与之比翼的是视线里翻涌的弹幕。 “破案了,刘瑾受到重用、大权独揽的奥秘原来在这里,他捏着朱厚照的死穴,所以正德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郑旺妖言案野史正史都有过记载,《万史野获编》更是直接论断朱厚照不是张太后亲生的。” “郑旺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从弘治朝闹到正德朝,他一口咬定朱厚照是他女儿郑金莲所生,跟此案有关联的人都被灭了口,可他却一直没事。” “直到第三次被张太后逼着明武宗才杀了郑旺,也算是人伦惨剧了,杀了自己的外公。” “在天家这些都不算个事,不杀了郑旺朱厚照连自己都保不住。” “要不是孝宗就正德一个儿子,朱厚照早就没戏了。” “郑旺也是不知足,已经放了他两次,还要闹,不信孝宗没安排,余生锦衣玉食应该没问题。” “不能要求受害者完美,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他应得的,看看张太后娘家的待遇,郑旺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可他这样就为难了自己的亲外孙。” “怪不得张太后跟朱厚照不亲呢,就不是亲生的,当然不放心,稍稍有些不合意就会疑神疑鬼。” “卧槽,这不像是主角模板啊!” “史实上整个正德朝朱厚照确实不像是主角,先是刘瑾抢戏,接下来又到流民起义遍地,好不容易扑灭了,北方的小王子又来打劫,打跑了小王子还不受待见,那些文臣说他才杀了十五个人,十几万人开片哟,龙哥要是文化高点直接哭死!哪来反杀。” “然后宁王又反了,冒出了个王守仁抽冷干翻了宁王,朱厚照落水了,GG。” “所以朱厚照要藏起来让刘瑾放肆,所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然后照哥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不然皇位都坐不稳。” “想灭口刘瑾都不行,毕竟郑旺在刘瑾手里。” “这才是刘瑾胆肥的凭仗,他当权时下令寡妇改嫁,大家想想,正德朝最大的寡妇是谁?是不是很讽刺?” “说什么都没用,不让刘瑾要胁住是正办。” “那就得解开张太后那个结了。” “可照照是明孝宗亲生的啊,怎么算都应该他坐皇位。” “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看看嘉靖怎么上位的就明白了,武宗还没死呢,张太后就伙同杨廷和和梁储派兵去接朱厚熜入京,还派了两拨人马。” “还有证据,兴献王的丧期没过朱厚熜就超擢成了兴王,这是不合规矩的,种种迹像表明他们早有准备。” “还有一种说法,朱厚照就是被他们生生黑死的,皇位哟,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皇宫里的一切都控制在别人手里,只要让朱厚照吃错东西就行,不管是药还是食物,都能不声不息地让他沉了。” “宪宗死于吃错药,孝宗死于吃错药,武宗同样有吃错药的嫌疑,恐怖如斯。” “要么怎么说明朝后期的皇帝就是养在皇宫里的猪呢,养肥就可以杀。” “怪不得朱厚照要禁止杀猪呢,不就是在表达一种无声的抗议么。” “关键是张太后也是个拎不清的,让权利遮住了耳目。” “张太后就是个扶弟魔,你看她的两个弟弟都干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一屁股屎,弘治、正德两朝还好点,到了嘉靖朝这俩还不知收敛。” “那两兄弟最后还是被嘉靖给杀了,嘉靖一继位张太后就联合杨廷和逼着他给孝宗承嗣,嘉靖不干,一直闹了好些年,牙齿印那时就留下了。” “不杀他们杀谁?杀鸡骇猴,干掉张太后名声不好听,这两兄弟正好合适。” “早就该死了,弘治死前李东阳也曾要拔掉他们,被张皇后死死地护住,张皇后不但袒护他们,还帮他们抢夺地皮,整太皇太后周氏的外家,一家子都是这么作。” “张太后就是贪婪却又智商不够的典型,也不想想,就算正德不是亲生的,可总还是嫡子,有个名义上的儿子在,怎么着也得管她到老。” “所以说人啊就不能太满,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丢,张太后是整个明朝最失败的皇后,没有之一,妒忌、专横,结果落了个晚景凄凉,活该!” “不如也像对刘瑾一样放纵他们,让他们跑得太快刹不住车,一头撞死算了。” “这个可以有,张家作死拦都拦不住,只要朱厚照不手软。” 朱厚照还没有联想那么远,这帮幕友都帮他将清单拉好了,联系上下文这么一看,还真的将正德朝的来龙去脉都勾勒了出来,让看上去很荒诞的事有了因果。 从这些资料来看,朱厚照还是隐忍多谋的,只不过最终没有逃过,没能开出一片自家的天地。 嘿嘿,搞了半天,自己竟然是装傻充愣,面对一个随时想将自己从皇位上拉下来的母后,不疯魔不成活呀。 怪不得武宗的行径那么怪异呢,不做些荒唐事,真没有办法让鬼精鬼精的对手麻痹大意。 这么看来眼前的刘瑾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他只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草包而已,朱厚照稍稍心定。 既然如此,何不满足于他,让刘瑾在前面充当打手和挡箭牌,自己在后头从容筹谋,平时他在学校里想干点坏事不也这个路数吗? 朱厚照也没多说什么,只告诉刘瑾:“一定要及时地处理掉王岳那三人,不能留下把柄,不然等朝臣反扑过来朕也救不了你,去吧,小心些。” 刘瑾见冒险得逞,心满意足地走了,连叩头行礼也忘了。 可能认为掐住小皇帝的把柄,从此就可以为所欲为,刘瑾愉快之中连脚步都有些飘浮,轻捷如鸿。 可朱厚照却一个人坐在灯影里思绪翻腾,总这么被张太后死死地盯着也不是个事。 他想起了被老妈支配的恐惧,现实中还有老爹当个缓冲,可现在是在戏里,谁能治住张太后呢?她有着大义名份,可谓是水火不侵。 张太后可是稳稳当当地从弘治挨到了嘉靖朝才马前失蹄,要是有人能制住她,孝宗也不会只有一根独苗了。 朱厚照就这么枯坐了半夜,冥思苦想。 12、还是得苟住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黄伟这会心也吊着,都不敢往皇帝跟前凑,外面的大事他也插不上手,只能陪着朱厚照干着急。 连椅子都坐不稳,朱厚照能时不时地从耳朵里听到团凳摇来晃去的嘎嘎声。 直到快一更,才有个小内待跑来送了口信,刘瑾那边事情办好了。 黄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一屁股坐空了,打翻了团凳,人也仰倒。 这个动静让朱厚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好看到黄伟连滚带爬进来通报时的活脱脱的关公脸,怕是心情激荡过头,血气冲脑。 朱厚照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啊,终于落地了。 等黄伟退出去之后,朱厚照叭唧一声倒在御榻上,全身的力气都快抽光了。 这哪里是演戏哟,这叫玩命。 眼都不眨地盯着帐幕顶,朱厚照暗暗下定的决心,必须拉出一票自己的力量来,不然命运操于人手的滋味,太煎熬。 可也不容易,总不成手抄数本秘籍到处跟别人说:看你骨骼清奇,不如拜入朕的门下!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朱厚照干脆放弃了治疗。 张太后也好,朝臣也罢,以及身边的太监,远的还有层出不穷的造反、叛乱、入寇,唉,欠账太多,算不过来。 总要慢慢地谋划,现在自己只能算单枪,匹马都没驯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腾挪的余地都没有。 又翻来覆去地烙了近一个时辰的饼,直到眼帘撑不开了,朱厚照才眼一黑昏睡了过去。 …… 次日一早,当八九点钟的朝阳照在紫禁城的墙头上时,朱厚照已经躲在了宫里负责采办的马车上溜出了皇宫。 马蹄声哒啦作响,朱厚照撩起了帘了,眯着眼迎上旭暖的阳光,抽吸着新鲜的空气,终于见着点亮了。 昨晚真个是惊心动魄,现在想来还满怀沉郁,跟视野中被没被朝霞染透的皇城一个样,里不知掩藏了多少黑暗和龌龊,让人遍体生寒。 得避开风头! 打了朝臣一个埋伏,留在宫里这会不定又有一伙人围上来哭天喊地,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朱厚照维持着日常,让刘瑾带着他溜出宫去听小曲。 继位时朱厚照就跟朝臣们说过:“朕上不上朝看心情。” 刚刚斗赢了一轮,总不成马上就改头换面吧,那样就不对劲了。 而且皇宫里太闷,好不容易穿了,不当昏君难道当劳模?崇祯也不得HOUSE呀! 他算是深刻理解是皇帝就想往外面跑,呆在压抑深沉的皇宫里整个人能淡出个鸟来。 以为皇宫外面的空气就香甜了?错了,五味杂尘。 一出了皇城的范围,路上就有一层黑灰色的浮泥,得有两三寸厚。 不说刘瑾现在还没成为立皇帝当不了净街虎,就冲京城大街上那脏不拉稀臭不拉叽的样,朱厚照也没有心情多呆片刻。 这哪里是印象中整洁光亮的长街,怕是阿三家都要比这里干净。 北京的街道无石板铺垫,加上来往车马多,路上很多车辙沟痕,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层灰。 那里面都是牛马畜生以及人的便溺,与碾起来的黄土混杂成脏。 眼前还算是好的,想像一下狂风渐起刮出一片灰烟的样子,或者下雨天冲出一条黑色的浮油泥流,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用幕友们的话来说就是:“哦豁,跟三哥那地有一拼了,别不是到三哥的地头去取景了吧?” “别狗了,明显的特效,想弄得好看难,弄得恶心还不容易,DUANG一下就搞出来了,造翔么,有什么难的。” “哎哟,这味道够冲的!” 是挺冲的,掩鼻狼奔啊,还得时时刻刻小心脚下的人造“地雷”,哪怕不用朱厚照自己走路,他坐在马车里看着也眼晕。 一路上朱厚照还琢磨着一定要尽快把豹房给建起来,不然没地方消遣。 全因刘瑾他们昨晚从王岳三人那里榨出了三十多万两的银钱,此外还有珠宝珍玩,三间屋子都装不完。 一直受制于没钱不能兴建豹房,这一次终于不差钱了,领了昏君的名头,不实操一把对不住自己。 豹房还可以是一个皇宫外的军机处、研究院外加会所啊,到时配齐了人马,再来点嫩模什么的,不要太爽。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终于到了地头进了一家戏园子茶楼,朱厚照大失所望。 勾栏听曲有够闷的,咿咿呀呀唱个老半天不知所以然,不管是台风还是布置都寡淡如水,比后世的京剧都差着老远,也就是一老生一老旦在台上拖时间那种,朱厚照也听不来。 太慢了,不燃卡路里啊,早饭在肚子里都能撑到饷午,唉,乘兴而来,败完了胃口。 总算是记得约了三个老婆聚餐,朱厚照在日头西斜前赶回了宫。 然后一进乾清宫,朱厚照的脑子里就来画面了,唐伯虎那厮出场时八个老婆打麻将的场景跳了出来,魔性! 甩了甩头,眼前也一样。 夏少女还真把沈少女和吴少女给招来了,就是三人坐在那一点表情都没有。 外头的斜阳一缕缕地打在她们身上,顿生一种枯藤老树昏鸦的错觉,让朱厚照差点以为进到了僵尸片,还自己哎呀一声配了音。 十来岁就这么像僵尸一样憋着,会憋死人的,这怎么行?必须做出改变! 可搞点什么活动呢? 斗地主?那是脑力游戏,达不到锻炼的效果,万一把美少女们带坏了怎么办,朱厚照可不想像唐伯虎一样欲仙欲死。 要不瑜伽操? 恐怕是自杀,哪怕是就这么直楞楞了多看她们几眼,三枚美少女脸上就开染坊了,再用上后世的杀手锏,怕是朱厚照会被生扑。 摸了摸小帅脸,朱厚照小有得意,他算是弄清楚为什么让他顶主角了,这长相,妥妥的张震啊,都快跟明武宗的画像重合了。 小长脸,大眼眸,浓柔发,淡硬眉,秀气里带着棱角,优雅中含着锋芒,还有那刚露出来的稚嫩的胡茬,怎一个俊字了得。 这是注定要演宏大叙事的颜呀,哪怕不入外貌协会,也不禁为自己鸣得意,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有当影帝的潜质呢,大意了啊! 13、好事自然来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不行,绝对要苟住,未成年会伐害龙体,那不就出人命了嘛,原身怕是因此而无后。 那就来点跳大海、跳皮筋、跳绳什么的吧,相对温和。 虽然被礼教压迫得规规矩矩的,可当朱厚照把简约的道具弄出来时,美少女们还是露出了原形。 最先响应的是吴德妃,吴少女早就屁股磨平了,果然,朱厚照刚抛饵,她蹦出水面来咬了钩。 “真开心,进了宫也没人陪我玩,天天都闷得不行。” 沈贤妃不愧贤妃的封号,还是看了看夏少女,见后者也为难地点了头,她才萧规曹随。 至于夏少女,早就放弃挣扎了,昨天她就是这么被朱厚照一点一点地突破了心防。 还好三位美少女都没有缠足,不然朱厚照得吐一口老血,他又不喜欢咸鱼。 可真玩起来却是朱厚照变成了咸鱼,乾清宫里的小广场都被她们霸占了。 估计三位美少女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着了,一朝游鱼得水,连如此幼齿的活动都玩得不亦乐乎。 她们脸上洋溢出了红润和香汗,那是夕阳下奔跑的青春吧? 朱厚照都能脑补出三位美少女吹个气排球、玩个篮球再踢足个球的画面。 还是不能太激烈啊,不能有身体接触。 动起来就能看出三位美少女的不同,夏少女是真的缺乏运动,汗出得也勤,脸色很快就白了。 沈少女相对成熟一些,看得出来沈少女真心不太喜欢这类把戏,宁可打下手当柱子或摇绳。 吴少女则是她们当中玩得最嗨的,可以想见吴少女有疯丫头的底子,也适应这样的节奏。 就这么设计了一出小把戏,朱厚照就把三位美少女的性格给摸了出来。 实话实说,真没摸小手,可幕友们却开始造反了。 “我的小心肝已经跟着美少女们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就这么拍,我能从开始看到结局。” “当我们回首往事,不因中二而悔恨,也不因幼稚而羞耻,这样当青春逝去时,我们就能够说:这样的美少女,再来一打!” “想想都觉得美滴狠!咦,我怎么就看到大明湖了呢?” “夏少女不会闺名就是夏雨荷吧? “这个可以有。” “沈少女可以叫沈沉鱼,吴少女就就叫吴落雁好了,跟她们的性格都很像。” 朱厚照果断采纳,霸道皇帝了一回:“朕给你们赐名,夏雨荷,沈沉鱼,吴落雁,以后朕就直呼其名,不要爱妃什么的听着辣耳朵,至于朕,你们就唤朕照哥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轮流以指虚点三位美少女,一副要给她们打下一个大大江山的架势。 可怜见,夏少女、沈少女和吴少女是蒙在当场的。 夏少女还想出言规劝,却被反应过来的沈少女扯了扯袖子,沈沉鱼的情商相对高些,她跟夏少女咬了耳朵:“姐姐,皇上赐名是荣宠。” 而吴落雁回过味来后当场就“照哥照哥”地叫了起来,还一边呼唤一边咯咯笑,那脆爽的清音一听就知道是个性情中人。 这一幕如果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可不得了,什么规矩都坏完了。 还好朱厚照瞪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黄伟,这厮当场掩面做出我瞎了、我聋了什么也没看到也什么没听到的样子,还连踢带踹将其它小内待也赶跑了。 其实听到看到了也不打紧,朱厚照就是要把自己中二的形象传出去。 这些情形传到张太后或者别的什么人耳朵里朱厚照的人设就固定住了。 这很棒,无形中与张太后达成了部分妥协,张太后想让朱厚照接纳三个后妃,这一点朱厚照认了。 可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尽力改变三个妃子,这也很符合朱厚照一贯以来的做派。 时不时做点出格的行为,斗而不破,在妥协之中渐进式地突防,温水煮青蛙嘛。 至于到底是朱厚照被三个美少女防住,还是他破了三个老婆的防,那就看双方的手腕了。 关于这一点朱厚照对自己有信心,他不是一个人,弹幕里的高参不要太多。 进行了一番多人运动,晚饭的时候胃口大开,朱厚照也借着三个老婆的由头加了些她们的家乡特色菜,不但打破了御膳房的节奏,还趁机打听到了美少女们更多的底细。 夏雨荷在北京长大,祖籍却是南京上元县,口味较重,今天的大肥鹅就做成了咸水鹅。 沈沉鱼则出生在南京府军后卫,祖籍湖广江陵,喜欢清淡,那一尾桃花鱼是她的最爱。 吴落雁是正宗北京大妞,祖籍静海县,给她弄套煎饼果子就对了,得多搁大葱加鸡蛋。 别看不起,在皇宫里吃鸡蛋可贵着呢,十两银子一个,让朱厚照心里一直在滴血,吴落雁那一嘴下去,可不就是将苹果咬缺了一口嘛。 性格爽直的吴大妞吃煎饼吃高兴了,还给了朱厚照一条线索。 “看到雨荷吃鹅的样子臣妾想起来,宫里有位老婆婆喜欢养鹅,臣妾在寝宫里能时不时听到鹅叫唤。” 朱厚照闻言立即接上了:“朕知道那位老婆婆,她还养育过父皇一段时间,虽然没了称号,但父皇一直视她如母,说起来她还算是落雁的远房姑奶奶呢。” 这位老婆婆其实就是宪宗的吴废后,因争宠杖责万贵妃被废,一直幽居于西苑冷宫,成了皇宫里的禁忌话题。 甚至吴落雁从选妃中脱颖而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吴德妃和吴废后都出身于羽林卫的武将世家,没道理这么巧,所以他才有了远房姑奶奶一说。 听了朱厚照的解释,吴落雁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不知不觉间她犯了忌讳。 可朱厚照不在乎这些,还有意往上面扯:“落雁的寝官正好在皇城西面,紧挨着西苑,听到那些凶物曲项向天歌很正常,都是灰雁、白雁驯化而来,叫声大着呢。” 禁宫里哪来种苗,不言而喻是野生的大雁在西苑里下了蛋,被吴废后捡来孵化。 想到这些朱厚照也拍了拍胸脯:“对了,父皇小时候就是吃鹅蛋长大的。” 14、她会隐身术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一惊一乍的地摊说法又将三位美少女的目光吸引过来。 被三双美丽的大眼睛聚焦,再将别人的故事演成自己的故事,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形容,总之暗爽就对了。 然后朱厚照又可以继续讲故事了:“老婆婆被废后倒也并未凄凄哀哀,而是在冷宫里种起了莱养起了鹅,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 废后,都是太监们恨不得饿死的角色,简单的言语背后是一段倔强的抗争。 而朱厚照没说的故事背景里还有另一段,万贵妃一直独宠后宫,诞下皇子却因病早夭。 然后万贵妃因此性情大变,眼红所有嫔妃,别说是生皇子了,连怀孕都难。 接着就涉及到了明孝宗朱祐樘。 孝宗的生母是一位纪姓宫女,偶然间被宪宗临幸,生下朱祐樘后怕被万贵妃害了,便将朱祐樘托给了吴废后,宫里唯有吴废后处是万贵妃脸都不向的地方。 这些事情朱厚照清楚着呢,幕友们疯也似地念叨孝宗的辛酸史,眼睛都生茧了。 讲到此处朱厚照心有所感,看向夏雨荷:“雨荷喜欢鹅,其实可以去拜访一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进宫前在家里也养鹅,可有心得了。” 朱厚照说的是王钟英,也就是宪宗的王皇后。 王钟英也不是孝宗的生母,却也同样为保住孝宗出过力。 朱祐樘跟着吴废后几年,后来大了不得不接进宫里,养在了亲奶奶周太后处。 可朱祐樘依然时不时的被万贵妃算计,好几次差点被废了太子之位。 这时宪宗的正牌皇后出面领养朱祐樘,使孝宗成了嫡皇子,这才稳住了阵势。 领养他的就是王钟英。 别看王钟英与世无争瑟瑟缩缩,可她却在万贵妃独宠的年月间完好无损,还保住了朱祐樘并最终送上皇位。 老人家绝对是高手,明风向懂进退,关键是还有一手“你看不见我”的隐身大法,能让别人把她给忘了。 宪宗的皇后名位落到她头上,让争来斗去的万贵妃最终两手空空,王钟英却一点都没损失,还福寿齐全。 注意,王钟英可是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赢了这一局,可见其手腕之高明。 朱厚照说得没头没尾,可沈沉鱼却听出了里面的味道,不过她的性子一直比较稳,没有开口插话,只是给了夏雨荷一个眼色,提醒夏雨荷要注意。 这几个女孩年纪都还小,就算是最老成的沈沉鱼也没来得及上手宫斗那一套,互相之间打交道还有着人情味。 拜朱厚照年纪不大所赐,所选后妃都是比他还略小的女子,夏雨荷比他小半岁,沈沉鱼差九个月,吴落雁最小,也没超过一年。 这么选妃也跟吴废后有关,朱见深当年独宠大十几岁的万贵妃,吴废后不服气打了万贵妃一餐,却因此被辍,王钟英凭白得了便宜。 之后到了王钟英当家,选妃就特别注意这一点,不让储君的恋母情结发作,都是选年纪轻的妃子,张皇后有样学样跟着照搬。 朱厚照让夏雨荷跟王钟英接触是为了让她学习一些老前辈的经验,以夏雨荷绵软的性子,如果不开窍,还不被人欺负得死死的。 这方面王钟英绝对可以给她支招,当博导都行。 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幕友们说朱厚照在宫里的老人缘一直很好,他小时候很伶俐,又是独子,很得老后妃们的喜爱。 幕友们这时也进入了状态:“来了来了,照哥开启宫斗篇了,我就说照哥没那么容易服软吧,他这是推出老婆们跟张太后斗。” “希望别把夏、沈、吴挑得缠斗起来,那样子朱厚照的乐子就大了。” “照道理,作为孝宗的独子,王钟英会帮忙,因为孝宗自己也是独子,也是在王皇后和吴废后的看顾下成长起来的,虽然张皇后独霸孝宗的后宫,跟万贵妃的情形几乎一样,可朱厚照还是被保了下来,王钟英一定出了大力。” “我想这也是郑老头不死的原因。” “王钟英是那种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的内秀之人,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谁都没注意到她,偏生她是最后的大赢家,如果能获得王钟英的支持,照照这一波一定能攻无不克。” 朱厚照看到弹幕也突然来了灵感,对啊,怎么没有想过从老辈人身上着手呢? 虽然太皇太后也压不住张太后,可张太后也拿不住王钟英啊,看来要向老奶奶取取经才行。 心里有了计较,朱厚照当即向夏、沈、吴三人吩咐起来,如此这般如此那般…… 第二天一大早,朱厚照就去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这可是献孝心,才不是为了躲避上朝。 朱厚照的到来可把王钟英给高兴坏了,也不知从哪歘一下掏出一篮子咸蛋:“有日子没来奶奶这了,来,解解馋,都腌得流红油了。” 朱厚照还真好这一口,也没犹豫,挑了一个最大的在几案上呯地一敲,开始剥壳,既然王钟英让他吃,那就一定是炊熟了的。 一边动手,朱厚照还一边说道:“孙儿昨夜里刚好跟皇后和贵妃们说起吴奶奶的鹅蛋呢,想不到今天就吃上了,还是奶奶疼孙儿。” 他没大没小不拘礼样子让王钟英笑开了花。 王钟英也喜欢小孙子这样,入宫前老太也不是啥显赫家世,反而劳作女红样样精,就是过日子的普通人,瘌痢头皇后了解一下。 王钟英笑得眯起了眼:“就吴后那个整天舞枪弄棒的性子,哪会养鹅,还不是奶奶教她的。” 朱厚照正嚼着咸蛋满嘴流沙呢,猛一听到这个秘辛差一点噎着,没想到还有这段隐情,小老太还藏得瓷实,史书里都没揭过盅。 愣了一下,朱厚照又睁大了眼睛跟上了节奏:“原来奶奶的鹅蛋都是吴奶奶养的啊,怪不得。” 王钟英则得意的摇头晃脑:“收个学徒还挣束脩呢,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不得回礼么?” 回过头来一想,王钟英还真的是深谙恬退之道啊。 在吴废后落难时帮了一把,却不居功,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她伸过手,这手烧冷灶的技术,无敌了。 朱厚照打蛇跟棍上,调整了一下表情,摆出了焦虑万分的样:“奶奶,孙儿也碰到的父皇那样的难题,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15、答案很意外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小老太眯起眼睛,两道清光落在朱厚照脸上,含着神,如利刀刮面:“老身猜你这个小猴儿也该来了,果然。” 说完王钟英伸出巴掌作势欲打,却由快及慢变成了轻抚朱厚照的脑门:“天家就是有这样的烦恼,不怕,跟奶奶去见个人。” 王钟英言罢一下挣起身来,别看六十多岁了,小老太的动作十分利索,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老人的样子。 朱厚照也急忙起身扶着,两祖孙就这么迤逦地出了仁寿宫。 那些宫女、小内待小跑着跟了上来,只跟了半路,到了西苑门口,王钟英小手一扬他们就顿住了步,再也不敢向前。 而王钟英却没有停下,由朱厚照搀着,信步进了西苑,倒像是朱厚照被她拖着朝前走。 祖孙俩在西苑里七拐八弯,终于来了一处人烟不至的冷苑,也许是太久没有生气,院墙苑门瓦顶都生了狗尾巴草,还微风中不断地左摇右摆。 可进了苑门后,里面却不似外头看到的破败样,虽然依旧冷清,却打扫得挺干净,仿佛一处世外之地。 这时就能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呱呱声传来,不是一只两只,听起来一百只都远远不止,应该是吴废后的鹅群。 等祖孙两人走出甬道时,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个池塘摊在院子里,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衬着围了半圈的屋舍,还有数十株垂柳掩映在旁,荫实了整个池塘。 与其说是池塘,倒不如说是小湖,其大小有横竖近十丈见方。 之所以说镜子被打碎了,是因为水面已经开了锅,不再是倒影蓝天碧柳,而是挤满争食的雁鹅,一时间波光荡漾,吭叫盈耳。 而一个背脊有些佝偻的老太婆,正坐在池塘边的条石上,一把一把地往池塘里撒东西,定睛一看,不是吴废后是谁。 弹幕密集起来:“都说大隐隐于市,看来最大的角应该隐在宫里,一看卖相就是绝世高手。” “皇宫里还能有这么一处地方,厉害了小老太。” “希望不要变成武侠片让小老太登萍渡水,天外飞仙。” …… 幕友们嘴里的高手高高手见到了朱厚照和王钟英,也支撑起身子向着祖孙俩扬手示意,还笑得脸如菊盘迎了上来。 吴废后老得脱了样子,但还可以看出来小老太年轻时倾国之貌的痕迹,虽然她的容颜随着岁月流逝神光内敛,可精气还在,优雅端庄依旧,更添了时光雕琢过的韵味。 朱厚照侧头端详了一下王钟英,又比较了一番吴废后,心中颇为感叹,棋逢对手了,单以颜论,这两位小老太确确实实是绝世高手。 可惜造化弄人,虽然王钟英看起来比吴废后好一些,可她的青春依旧在这个深宫大内里沤烂了,而吴废后则更多了生活上的艰辛困苦,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刀刻似的皱纹。 老规矩,朱厚照上前单臂搂吴废后的肩膀蹭了蹭,嘴里热切地招呼着:“吴奶奶,我来看您了。” 吴废后嫌弃他太淘,回手拍了拍朱厚照的手背:“都这么大了,不能像个小孩,得有皇帝的样。” 王钟英不饶人,嘴一撇:“像个皇帝样有什么好,就像他父皇,本来多伶俐的小伙子,两下就成了个小老头,还是照儿这样好,有人味。” 吴废后被这话一堵,摇了摇头,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又甩了甩头,似要将痛苦抛掉:“也对,是得有人味。” 然后吴废后又长叹一息:“可是这皇宫大内有人味的人却很难过得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摩挲朱厚照攀在她肩上的手背:“照儿父亲是这样,现在又轮到照儿了,唉。” 这时水里的那些大鹅好像也闻到了味,纷纷振翅飞上岸来,也许它们还记着朱厚照当年捣蛋拔毛之恨,打算将此顽敌围而啄之。 大雁的记性可是很深的,也特别长情,如果伴侣失却了,它会一直找,当然,仇敌也享受同等待遇。 吴废后见状忙扬起双手,作势将大鹅们驱离,同时也迈动了腿脚:“走吧,跟老身进屋。” 她兴冲冲的脚步很健旺,让朱厚照都差点脱了手,因为他还得搀着王钟英呢,都是奶奶,哪一个都不能轻忽了。 这些大鹅被吴废后养得快成了精,也不敢直接扑上来,而是衔尾而伺,紧紧地跟在三人身后。 可它们到了屋门前就止了步,不再上前,而是排在房门一丈外呱呱直叫唤。 朱厚照此时还得意地半转身,向着凶顽们亮了亮拳头,怕了没有,总有人能治你们。 可他也没得意多久,待进了正屋,朱厚照的脚步不自由地顿住了。 一位中年美妇正坐在堂上,手里拿着一扇布帕,正在绣着。 很容易看出布帕上的图案,是一尾跃水而出的大鲤鱼,肥硕圆润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透着可爱。 是小孩的肚兜,还是为新生儿准备的那种。 朱厚照此时像是被电着了,全身都僵直了起来,他感觉看到了一面模糊的镜子,镜中的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修长的鹅蛋脸,眉眼鼻廓间仿佛又见到了自己。 一种源于血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从心底汩汩地翻涌出来,脑海里已经有了答案,此人是他的母亲,亲生母亲。 朱祐樘是典型的老朱家的方阔脸,朱厚照怎么看都不像孝宗的样,现在明白了,他随着妈呢。 大鹅太吵,中年美妇慢一步才听到响动,抬起头来便看见了朱厚照,她也像中了定身法,什么都不会了。 接着她的眼眶里便有热泪涌出,顺着眼角流下,一下子染湿了面庞。 王钟英这时开了口:“哭什么,老身都告诉过你迟早能见着,现在兑现了吧!” 动作迟钝了,美妇的指尖不小心就被绣花针给扎穿,冒出了血珠子。 可她浑然不觉,手里的布帕带着绣架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那粒掉下来的血珠子正好就滴在了鲤鱼眼处,点了睛。 16、宫斗是门手艺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大家都红了眼,不用招呼,中年美妇一步就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朱厚照,扒在他胸前呜咽起来,俄而越发地作声,好似天光都被这悲情遮住,阴郁了几分。 不用说,这个中年美妇便是朱厚照的亲妈郑金莲。 她可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她的骨肉了,一朝心愿得偿,怎能不泪作滂沱。 哭着哭着,郑金莲就晕厥了过去,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对情绪的冲击太大,她都没有做好准备,所以身体自发地做出了保护。 在吴废后的引领下,朱厚照将郑金莲背进了内室,放在床上躺好。 可朱厚照却执着郑金莲的手不舍得松开,手很粗糙,起了厚厚的老茧,有些地方还裂开了。 吴废后见状抿了抿嘴:“照儿多大,莲儿就在浣衣局做了多久苦役,今年中才接出来。” 剩下的不用说朱厚照也能脑补出来。 等他终于稳住了神情,吴废后才吩咐道:“让你娘亲歇一会,动情伤神,不小心会落下大毛病的。” 说完她拉着朱厚照出了内室,摁在了椅子上。 朱厚照很快从情绪中脱了出来,毕竟有着来自后世的见识,这点跌宕起伏还算能接受。 一清醒过来他就吧唧一下跪倒在地,端端正正地向王钟英和吴废后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太皇太后和吴奶奶为孙儿保全了人伦大礼。” 这倒不是演技,而是发自于心的感激,若没有王钟英和吴废后的绸缪,原历史朱厚照都未能重认生母。 王钟英的段位很高,并没有拘泥于眼前,而是叹了一口气:“照儿,你的处境艰难便源于此,奶奶虽然不理宫廷和朝政,却也看在眼里,张太后也是因为你的生母而跟你有了嫌隙。” 吴废后也不断地点头:“不仅如此,照儿还不能公然与你母亲相认,你亲奶奶的教训还在,纪妃便死于此,不但不能相认,还得想办法将莲儿送出宫出,宫里不安全,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朱厚照闻言点头:“孙儿知道,不但要将母亲送出宫去,还不能让人知晓,事不密则失其身,一旦有人知晓了其中秘辛,孙儿便受制于人,前时刘瑾就是将郑旺握在了手中,并以此逼退了太后。” 对于朱厚照的表现王钟英很满意,还有提点:“眼下处境是艰难了些,可也并非束手无策,太后有着大义的名份,可以规矩照儿的一言一行,可这江山毕竟姓朱,名不正言不顺,除了照儿也没人能染指皇位,别看百官指手划脚,可他们反而是照儿坐稳皇位的保证,所以照儿还是应该对他们好一些。” 朱厚照已经理清了头绪,立马颔首道:“孙儿省得了。” 吴废后倒是显出了脾气:“说一千道一万,想坐稳皇位还得手中有刀枪,照儿要想办法掌握禁卫和京营,手里有兵马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不愧是羽林卫世家出身,吴废后一下子点到了关键,手里得有武力才能坐稳江山,其它的一切嘴炮都是虚的。 王钟英更善于路线斗争:“照儿也要处理好与太后的关系,不要互相呕气,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父皇的正妻,一国之母,名份上她是照儿的嫡母,这一层永远也无法否认,除非那妮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不过依老身看来她也没有这个胆。” 吴废后似乎惯于与王钟英配合,又点出了更深的一层:“唯一可虑的是兴王那里,当年姓万的贱人想撺掇宪庙易储,人选便是兴王,万幸当时五岳震动,天意如此,樘儿便有了独一无二的名份,兴王那一支从此就绝了念想,这一点照儿也须谨记,这江山是天意注定让你坐的,谁也抢不走。” 王钟英又念叨上了:“眼下最关键的一步是尽早诞下皇子,只要有了皇子,一切都好周旋,朝堂上的政争都是旁枝末节,先让一番又何妨,皇位坐稳了再收权,易如反掌,天子,要学会稳如泰山,谋定而后动,不要争一时意气。” 太皇太后算是用了另一种办法来劝谏,说得非常在理,也容易听得进去。 幕友们这一回又激动了。 “姜还是老的辣,王钟英说得太对了,以不变应万变,皇位的承续说穿了就是名份,张太后可以让朱厚照束手束脚,却没有办法动摇皇位。” “宫斗真的是一门手艺啊,每一点都得想得透彻,鞭辟入里举一反三,把所有的枝节都排布好了才行,这两小老太,成精了。” “废话,不管是皇宫还是朝堂,全是一群人尖子,吃饱了没事干就琢磨人,什么细节想不到。” “也许原历史上朱厚照太过意气用事,没有触发这条支线情节,让他错过了弥补的机会。” “就算是没有子嗣也没人能拿朱厚照怎么着,是他自己玩脱了。” “不争气啊,有这样的奶奶坐镇还没落个好下场,太可惜了,对了,吴废后也厉害,够刚够强。” “漂亮,这样的奶奶给我来一打,幸福死。” “在冬天和奶奶一起晒太阳……我懒洋洋我暖洋洋。” 趁着朱厚照细思量时,吴废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母后在老身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王钟英也给出了保证:“老身还能帮照儿看顾一些时日,有老身在也没人敢打这里的主意,照儿只需好好筹谋便能将眼下的危机解除掉。” 虽然跟朱厚照想的不一样,可王钟英和吴废后还是帮他留好了后路,让朱厚照伤佛置身于暖煦的温情里,有种说不完的幸福感。 于是朱厚照又伏在了地上向王钟英和吴废后叩首:“孙儿一定不让奶奶们失望。” 有靠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虽然没有系统给的老爷爷戒指,可还是给朱厚照安排了两个战斗值满格老太太,有她们坐镇传手艺,飞龙骑脸呀,怎么输? 朱厚照一扫心中的阴霾,只有踌躇满志,来吧,大家斗一斗,看谁笑到最后。 17、首先得逃课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该死的朝会还是得上。 好在从王钟英和吴废后那里获得了指点,朱厚照多了些信心,不再怵跟朝臣们打交道,当成一垄大白菜就好。 其实文臣们也正是利用皇帝的这点心态抢班夺权。 宪宗口吃又爱面子,总想回避跟朝臣的争拗,孝宗则是性子绵软,奈不住求,再加上两父子都是慈祥性子,下不了手杀大臣,便形成了凡事朝臣们步步进逼、皇帝不断后退的惯性,让文臣手里的权力一点点地不断扩大。 到了朱厚照这,朝臣们都吃惯了嘴,又怎肯放弃口中的肥肉。 这便是朱厚照刚坐上皇位文臣们就到处找茬的原因,他们想着立好规矩将皇帝限制住,继续维持以前的垂拱而治。 若是朝臣们一心为公也就罢了,穿越一回,谁愿意有事没事费那脑子整天斗来斗去,当个昏君它不香么? 可朱厚照知道,这些朝臣们的屁股坐得也不正,他们只代表士绅阶层的利益,哪管百姓死活,别说什么众正盈朝,其实治政也就那样。 该发的灾害照样没救,该有的流民照样像洪水一样肆虐,易子相食是肯定的,该造的反也一样不会少。 朱厚照也不可能走老路,照着这样下去,想让他绝后、落水兼带吃错药是不可能了,嘉靖朝怕是也没有机会来。 如果他不将朝政理好,也没法心安理得当昏君啊。 东南的倭寇迟早免不了,而北边的小王子也不会甘于雌伏,眼下人家正雄起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小王子或者倭寇就会来踢他屁股。 想当昏君就得海清河晏,最好是天昏地暗朝政也不受影响,如此昏君才能当得平平安安长长久久,那就得把屁股下的位子坐稳喽。 以上是朱厚照看到排班齐整的朝臣们第一时间产生的臆想。 朝臣们见朱厚照满脸的阴睛不定心里也嘀咕,现在双方处于麻杆打狼两头怕的状态。 朱厚照是怕再捅到马蜂窝,朝臣们是怕再降下九天霹雳,叩阙风波之后的第一个朝会,就在这样的氛围当中颤颤巍巍地进行着,双方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那道伤口。 既然朝臣们没有提诛灭八虎,朱厚照也懒得生事,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终于还是挨到了“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这一句。 没有人挑事,众朝臣都依例告退了,带头闹事的韩文、李梦阳等人还请了病假,剩下的都在观望。 可也不能开溜,因为朝会后是定例的经筵,这也是朝会躲不掉的原因。 逢初二、十二、廿二开讲,知经筵的英国公张懋、首辅刘健以及同知经筵事的阁臣李东阳、谢迁,值经筵的翰林院官,待班的公候和大九卿,还有替皇帝翻书划重点的编修、检讨,浩浩荡荡一大票人出了奉天殿,一路向文华殿杀去。 其实就是一大帮人盯着皇帝学习,给皇帝上一课。 朱厚照终于明白问题在哪了,老祖宗朱元璋大字不识几个,找了一批老师来,然后就被忽悠住了,将皇家学生守则的制定权拱手相让,朱字子孙的苦难来了。 士大夫可以利用手头的这个权利给皇子皇孙洗脑,习惯成自然之后,皇子皇孙们自然就用一样的思维模式来想事情,拐带成功。 所以经筵称得上是士大夫手里的大杀器啊,弯的能给你掰直的,直的能给你掰弯了,总之就是用一套框架来套牢你。 在这个框架之下,士大夫可以尽情地往里面装私货,反正他们是一伙的,细微处或有分别,但大方向绝对一致。 于是繁文缛节的仪式被搬了出来,一丝一毫都精心设计过。 皇帝进文华殿时众臣得向皇帝朝拜,皇帝再向众臣谢礼,不是打砂枪,是一对一的。 终于寒喧完了,该上课了吧? 上课也不好好上,谁坐什么位置,当日的题纲是什么,连讲话都得一板一眼,要先由经筵官喝喏。 整个经筵下来,光光程序都得走上一个时辰,中间还不能出任何的纰漏,不然又是一通进谏。 然后讲课又得消耗掉一个时辰,如果碰到弄不明白的经义,皇帝要问,讲经官要答,其间还夹杂着讲经官利用讲义来劝谏皇帝,没个老半天下不来。 可不是讨论式的,而是按着固定的模式走,所询所复都是在经义的框架内,全要有出处,还得现场翻到。 在这种一群人轰炸一个人的情形下,想偷懒,做梦都不行。 不人道啊,后世上课都没这么玩的,就算是老古板也放课休,能上个洗手间外带闲逛放放风什么的,但这些在大明朝的经筵里全没有。 以为这样就完了?图样图森破! 经筵结束后还得设宴,参与经筵的人还得海撮一顿,吃不完的菜和喝不完的酒可以公然打包带走,这叫广被天子恩泽。 朱厚照完事了之后喊住了光禄寺卿,拿到了花销的清单一看,浑身都颤,小腹处憋住的那泡尿都显得不那么难受了。 好家伙,一次经筵的花销近万两,一年下来省着点三十万两将将打住,稍微放开一些那就奔着五十万两去了。 这叫什么?比天价课还天价。 后世的那些天价课程跟大明朝的经筵比起来就是弟中弟、孙里孙。 正德朝一年的现银的收息还不到两百万两,一年上补习班就得花掉其中的六分之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厚照发飙可不是为了逃课,他的理由正经着呢,不是说要减负吗? 他当即就拦下了内阁的三位辅臣,像抠动了机关枪的扳机:“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经筵的规矩必须改!” 皇帝气急如焚的样让三位阁老郁闷了,今天好不容易混过来了,没想到临了收尾却出了事。 刘健是内阁的主事,还是他先出面,他向朱厚照行了个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经筵是祖宗成法,历代帝王学政亲政的必要途径,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朱厚照装出一副被剜了心头肉的样子:“众臣都说国事艰难,先皇大行再加上朕大婚以及修缮皇宫才列支两百万两,就这户部的韩尚书还给朕砍了三十万两,全砍在了联的婚礼和修缮费用上,韩尚书当时说国库没钱了,不砍花销朝廷就运转不下去了,朕一辈子能结几次婚?才花三十万两,可一年的经筵就等量齐观了,此事不改,何以为继?“ 18、腻臣快点来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弹幕来了:“逃课逃得这么大义凛然理直气壮,我要说,照照爆强!” “别着急,还不定能成呢,对于这些朝臣来说,想改革,比挖他们祖坟还严重。” “这就是士大夫的祖坟啊,这一套是他们获得权利的渠道,怎么舍得让?” 幕友们可不是说说吓人,而是指出血淋淋的事实。 说中了,谢迁眼急眼了,越过了李东阳抢了话:“皇上,不习经筵则不能正身改过,于王事无裨益,于令名有损,万万不可。” 等的就是这一句,朱厚照跟上就驳:“朕没说不学经义啊,只是要改掉这个仪式而已,怎么就损了,没有这笔花销,朕心气爽了,说不定还更学得进去了,典型的现身说法呀。” 说完朱厚照也不理谢迁了,而是向李东阳发起了进攻,找老实人做突破口最舒爽了。 “李师傅,朕不是不好学,而是不忍心花这么多钱,如许多的费用如果省下来,充入太平仓,遇上灾劫拿来赈济百姓也好啊。” 李东阳果然中招了,他是实诚人,听到皇帝愿意节省开支与民生息,他立马就犹豫了起来。 朱厚照则顺势再打入一根钉子:“何况这么多人来参加经筵又有什么意义?徒耗内帑!经筵讲的虽是基础的内容,对英国公这些武勋来说却像是听天书,而那些翰林待讲又耳朵生老茧了,还得枯坐其间,简直就是受刑啊有没有?” 李东阳被说得一楞,下意识地就问道:“皇上意欲如何?” 朱厚照一拍手掌:“朕只需一二讲经官,一二待从再加上司礼监的一位太监即可,如此既能监督朕是否用心学习,又能免了虚耗,还能让大臣们免于繁文缛节的困顿,再好不过。” 刘健不知是计,也有些被朱厚照说动了,皇帝难得愿意体察朝臣的难处,自减开支,正是一个树立仁君形象的好时机。 可谢迁就不那么好忽悠了,他是忽悠别人的行家里手,如何能轻易入套。 “如此一来,陛下学政的过程就无法广为周知,如何保证皇上能循序渐进稳中有序呢?” 这可难不倒朱厚照,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后世的考试制度:“这样,每一年年头时就将经义章程制订出来,每一节章程计分,讲经后经筵官出题考试,朕每考过一节就积一分,如果朕拿到了满分的六成就算合格,三位师傅觉得怎么样?” 其实朱厚照偷了机,如此课程的日常就可以不那么严谨了,至于考试,有弹幕在朱厚照一点也不怕,那是光明正大的作弊手段。 幕友们跳出来撑腰:“照哥放心,小弟一定一节课也不拉,帮照哥划好重点打好小抄。” “皇上87V5,搜索引擎、某乎待候着。” 谢迁不知其中关窍,也有些动摇,朱厚照又继续加大力度。 “对了,朕知道先生教授弟子都有束脩,朕也不例外,经筵的课程全部折现,讲经官的课时费按一百两计,也不要搞什么经筵宴了,拿着现钱回去够呼朋唤友全家盛宴一顿了,还吃得舒服,三位师傅的润笔怕也没那么高吧?” 其实是高过的,不过谁也不好当面说。 而且做到了阁老也不至于在这上面谋算,哪怕是请托润笔,有人情的不会推托也不会计较润笔的多寡,没人情的给再多润笔也会答应。 如此朱厚照就能把经筵的费用压低到一万两一年,只不过是原先的几十分之一,不过光禄寺和司礼监就得失望了,上下其手的机会少了。 刘健已经被完全说服了,但他还是谨守着首辅的规矩,向着朱厚照一拜:“陛下圣明!此事甚好,但不是吾等三人可决,须请示太后,并经廷议而决,臣回去就具疏,请皇上静候佳音。” 朱厚照只能点头称是,好吧,想从程序上找漏洞也得符合程序正义,但总算是有了盼头,足可安慰发麻的屁股和发酸的膝盖了。 他想想经筵的过程都头皮发痒,这样死板得让人昏昏欲睡却又酸爽如蚁嗜的经筵必须干掉,不然关节炎都是轻的,分分钟能让腰间盘突出。 有这个时间拿来干点啥不好,比如跟三位美少女跳跳皮筋踢踢毽子,既健身又养眼,用来听一群书呆子之乎者也,正经夭寿! 更何况整天被这套东西绑住,如何能腾出手来揽权整军,手里没有实打实的权柄,谁听一个小儿曹的。 所以朱厚照趁着朝臣们还后怕的势强硬了一把,还好,将他们给唬住了。 可一天时间又打浪费掉了,让朱厚照在宫里都坐不住。 既然逃课的办法有了,也是时候琢磨一下怎么将郑金莲送出宫以及如何安顿。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人家忍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痛生下的,哪怕没感情,可这份血缘亲近忽视不了。 而且郑金莲呆在宫里还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万一张太后知道了,不说炸个粉身碎骨,少说也能让朱厚照浑身难受脱层皮。 但谋划起来也不容易,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人手。 不能假刘瑾之手,那是给他送把柄呢,连风都不能让刘瑾闻到。 也不能让郑金莲跟郑家产生关朕,在将郑旺从刘瑾手中营救出来前,郑金莲必须呆在一个完全与过去无关的环境里。 难题呀,太棘手了,简直就是无米之炊,眼前有数的几个能帮到忙的人都得与此事隔离,还能找谁呢? 朱厚照呲牙咧嘴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刘瑾看在心里急在心头,小皇帝这是肿么了?勾栏听曲也不去了,三位后妃也不香了。 皇上可是刘瑾的长期饭票,还是他享受荣华富贵大权独揽的王命旗牌,可得侍候好了。 刘瑾开动了并不太灵光的小脑袋,左思右想,终于找出了点苗头,皇爷爷前段喜欢飞鹰走马舞刀弄枪,最近好似镇之以静了。 难道是活动不够拘着了,所以不得安宁? 想到最近请托到他这里的那位故人之后,刘瑾从怀里掏摸出了一块泛出盈盈水光的翠玉,不停地摩挲着,终于下定了决心。 19、一发入魂者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次日一大早,刘瑾就去了趟东厂,带上一人进了宫。 朱厚照今天也起得早,摆驾到御马监边上的小校场那里练箭。 昨晚他垫高了两重枕头也没想出办法来,终于放弃了治疗,想起吴废后说掌权须手中有刀枪,便一大早起身锻炼了。 掌军之人身体素质差了可不行,丘八们可看不起弱弱的病夫,再加上想起此身的一堆毛病,朱厚照咬紧了牙关,决心练练。 不是很剧烈的运动,而是跑来校场练箭。 这项技能没那么耗费体力,又比较优雅,还是君子六艺之一,练射箭谁也不能说自己不正经,真是个好项目。 等朱厚照大驾光临时,刘瑾已经在御马监候着了。 朱厚照的一举一动都有小内待向刘瑾报告,皇上说了习射,刘瑾当然要殷勤于畔,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御马监的总管,校场就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已经安好了箭垛,一字排开狮虎豹三靶,靶子也做成了兽形,约莫与真兽一般大小,还在头颈身肢画了箭标。 朱厚照一展臂,自然就有内待帮他除下身后披风,然后一张一石牛角弓就被递到了朱厚照手里。 同时一个革囊也披到了他侧肩上,箭壶则被摆到了最趁手的位置,抬手便可取箭,当皇帝就是这么爽,有的是人服待,无微不至。 弹了弹弓弦,软硬正合适,朱厚照也不迟疑,抽出箭枝就朝靶子射去。 只听嗖嗖声不绝,没多久就射了十发,可惜朱厚照的射术很一般,左瞄右相,上靶的却只有那么两三枝箭,命中率都没过半。 幕友们可不会饶了他。 “靠,二十米固定靶,上靶两成,入环的没有,不说技术,手气也不太行啊。” 朱厚照眼一眯,正想对弹幕吐槽,却有人代言了:“你行你上,装什么大尾巴狼,没准星箭轨也不定,这样的设备能发挥到这种程度很厉害了,我看了,一直是长镜头,说明是不用替身实操,你让奥运选手来也就那样。” “哟嚯,有内行啊,看来高手在民间。” 一眨眼关了弹幕,朱厚照停了下来,没眼看,还影响心情,走你! 射完了一手箭歇一下,顺便找一找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自己的射术不至于这么臭,可能是还没熟悉,身体跟不上意识。 此时刘瑾也趁机跟朱厚照搭话:“皇爷,奴婢向皇爷举荐一人,射术尤其精湛,左右无虞,例不虚发。” 心情不好,朱厚照连多一字都欠奉,只吐了一个字:“谁?” 刘瑾贴近了朱厚照,躬身欠腰:“以前的云南镇守太监钱能的义子钱宁,钱能调任南京守备太监,死在了任上,他的义子荫恩得了个锦衣卫百户官,在谷大用手下听命。” 弹幕很调皮地叒冒了出来:“哟,这不是朱厚照的著名狗腿子钱宁吗?” “就是那个出了名会来事的钱宁呀,花名叫茶来的。” “绝对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之辈,举荐了乐工臧贤,还引见了西域美女让朱厚照领略吐纳大法,将照哥带进了沟里。” “吐纳大法?貌似……” “不是谷道吐纳就是水道吐纳,反正没好词。”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困了,兄DEI,我有个朋友有些疑惑,能不能私@一下,所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好人一生平安!” 朱厚照已经没空吐槽弹幕里污浊的空气,钱宁的到来让他脑海中亮起了一簇闪电,可惜就一闪而过没看清,仿佛忽略了些什么。 “传!”朱厚照唐僧附体。 刘瑾扬了扬手,一名着锦衣卫百户服的青年走了过来,离着两丈远便推金山倒玉柱拜伏于地,口称:“小臣钱宁叩见皇上。” 失神了一下,朱厚照没看清钱宁便跪趴了下去,朱厚照只得出言:“抬起头来见朕。” 钱宁身子一颤,似乎是有些激动,猛地挺起身来,眼睛却不敢看向朱厚照,而是盯着地面。 已经可以看清钱宁的卖相,轮廓很清秀的南方脸,却有着阳刚的凌厉表情,说得上俊秀英朗。 朱厚照不由得有些吃味,挺俊的呀,都有点威胁到朕的英明形象了,如果钱宁跟在身后,怕是不少小姐姐的目光会被他吸过去。 这样的一个俊后生,怎么看也不像是腻臣的样子,反而更像是能凸显主角英气的衬托底色。 不是只有反面形象才能衬托的,在不超越主角颜值的情况下,相近的颜能起到放大作用,又称为烘托。 待朕试试他! 朱厚照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这个念头,他抬手指向弓架:“挑一张合手的弓,让朕见识一下你的技艺。” 钱宁抱拳领命,站起身来,他的身量也显了出来,比朱厚照还高一头,怕是快一米八了。 他径直走向弓架左首最上头的那柄三石铁弓,这是一具良弓,但朱厚照拉不开,平时就置在弓架上充样,不成想却入了钱宁的眼。 钱宁以指轻捻弓弦,眼中闪出羡艳的神色,朱厚照心一动,随嘴而出:“喜欢?赏你了。” 这句话让钱宁又趴了下去,没办法,皇帝的赏可不容易捞着,更何况这具弓本来就很难见到。 据朱厚照所知,就算是朝廷的武将里也没有几人能入手这样的精钢良弓,可是百步穿杨箭取敌首的宝器。 一张弓而已,还不至于让朱厚照肉痛,他又下了令:“刘谨说你射艺精湛,朕便考较你一下,左右开弓,各三箭,取兽眼,左手射左眼,右手射右眼。” 刘瑾跟在朱厚照后头也提醒了一句:“钱宁,你可要小心瞄准了,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张神弓。” 钱宁微一躬身,向着刘瑾行了个礼,口称:“小的晓得了。” 然后他便右手一下子从箭壶里夹起了三根羽箭,穿进弓眼里搭着弓口往后拖动,似是趁机瞄准并分好了间距。 “竟然是三箭齐发,这个特技可不好做,太假了五毛,想弄真了技术难度又大,五万都打不住。” “不是碰就是杠,开花了都可能。” 这个过程中钱宁擎弓的左手也倒了下来,铁弓被放平,一直到箭尾顶住了弓弦,然后钱宁的动作突然加速,一下子将弓开满,扣箭的右手一松,三根羽箭便飞射而出,有如流星般破空咬向兽靶的左眼。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笃的一声,三根箭不分先后凿在了箭靶上,还不断颤动着尾羽。 然后嗡嗡作响的震音才传了出来,搅得人耳鼓发痒,似是逼着人转移目光,将注意力拉将过去。 20、见人所未见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定睛向箭靶一看,三枝箭矢一丝不错,全扎在兽靶的左眼红标上。 场中一阵叫好声扬起,就连朱厚照也不能免俗喝彩连连,神乎其技啊。 可钱宁并没有停息,而是换手不停手,将弓右擎,以左手扣箭,于呼吸间又射出了三箭。 这一次就连叫好声也息了,变成了一连串的抽吸冷气声,只见后三箭又一毫不谬地钉在了兽眼上,这次是右眼,对称了。 朱厚照看得激动,猛地大喝一声,将众人的心神夺走:“茶来!” 有不明所以的小内待小跑着去端茶了,钱宁则又跪了下去,应声道:“小的在。” 此时刘瑾一下子睁大了眼,以疑惑的神色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笑了笑,故作神秘:“朕还知道钱宁的兄弟叫酒来,他也有钱宁这般手段吗?” 钱宁又伏了下去,还不断颤着身子,连声音也颤抖着:“钱安善用弹弓,五十步内指向不虚。” 朱厚照咂舌连连,不经意间问起:“怎么练出来的?” 钱宁这时已经去了紧张,声音也稳了:“无它,手稳眼准,小的兄弟二人看近处反而不清,看远处却洞若观火,所以弓弩无难,箭弹不空。” 原来是先天遗传的远视啊,难怪射艺如神,别人看不清的能看清,就是天份哟。 朱厚照嘴里玩味着,猛然间想起刚才遗漏的细节,看得远,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细节,却看不清眼前,这个特征不正好可以让自己达成谋算? 钱宁可是出了名的会拉人,何不给他些想头,让钱宁帮着牵一条钱,以此骗过刘瑾。 想通了,朱厚照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刘瑾,你一定想不到朕知道钱宁的外号吧,你猜猜朕从哪里听来的?” 刘瑾脑子一转,自动脑补了:“是不是谷大用那厮当成笑话讲给皇爷听的。” 朱厚照顾左右而言它:“朕听到茶来酒来也觉得很好笑,钱能一个待候人的太监,回到家里也要过一把呼来喝去的瘾,要是钱能使剑的话,岂不是要叫剑来了,哈哈,真是好笑。” 好笑?刘瑾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谷大用什么时候手脚变得那么快了?让他办点事总是推三拖四,可待候起眼前这个金疙瘩来就灵便迅捷了,可见是好处不够啊! 担心自己压不住场面,刘瑾的心思不定,只咧出一个假假的笑容,应付式的衬托着朱厚照,典型的呵呵了。 正合朱厚照的意,他就是要让刘瑾猜来猜去疑神疑鬼。 哪里是谷大用漏的底,分明是幕友们开的金手指,还有剧本里的台词提的醒。 当然朱厚照也不可能说出来,刘瑾想糊涂了反而能使一招瞒天过海,就在眼皮子底下骗过他。 这就是刚才朱厚照想到的东西,钱宁喜欢给朱厚照引荐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以此邀宠。 朱厚照则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刘瑾眼前布一条看不见的路子,将郑金莲送出宫去。 幕友们也提到了,乐工臧贤是钱宁给朱厚照引荐的,从此朱厚照就跟教坊司的戏班子勾搭上了。 在史书上朱厚照的戏瘾都很大,不但让臧贤改编新戏,还经常拉来戏班子一起彩排表演。 戏班子得有一整套人马,郑金莲是不是就可以李代桃僵,混在戏班子里面偷偷出宫? 反正戏子们都得化妆,大花脸一画,再加上厚厚的粉底,谁能看出谁是谁? 倒是出了宫需要有人接应,这一节还得再完善,不过眼下不是想那些细节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给钱宁足够的信号,让他尽快引见臧贤。 想到此处朱厚照就给了刘瑾指示:“让钱宁进宫卫随待,就赏他一个千户吧,下次把钱安也带来让朕瞧瞧。” 刘瑾的思路被朱厚照弄得浑浊,又猛然间被拉了出来,听到小皇帝被哄高兴了,心里激动,一下子又将脑海中的念头抹了去。 也不忘应答:“奴婢遵旨。” 而趴在地上的钱宁也心潮澎湃,为了打通刘瑾的关节他下了血本,将钱能多年积蓄的金银珠宝花了个七七八八,这次总算是回血了。 还没等钱宁兴头过去,朱厚照又给他开了眼:“朕最喜欢奇技,看着让人目眩神迷,有空你们得多多进献。” 钱宁的眼睛里都快冒金光了,自己已经得了随待的机遇,现在小皇帝又指明一条金光大道,要发达啦! 他开始在脑海里翻找,哪里有奇人异士,特别是看着稀奇的技能呢? 刘瑾这时也没空多想了,他把朱厚照给钱宁的信号听成了小皇帝给他的提醒,是啊,最近忙着接收王岳、范享、徐智的势力,忙着压制谷大用和丘聚,把小皇帝给忽略了。 自己也是傻,只要哄好了小皇帝,别的什么不是手到擒来,放着这个最大的金主不管,去弄那些旁枝弄节,飘了,要不得。 于是刘瑾又躬身一拜:“皇爷,奴婢一定尽心用事,多给皇爷举荐贤才。”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他的眼角余光看到钱宁激动不已的样,知道对方已经将他放出去的饵料吞了,那这番谋算多半就会落到实处,好,太好了! 抚掌一叹,朱厚照兴致高昂,看向刘瑾道:“你随朕来!” 说完他便递出了手里的牛角弓,大步向外走出。 刘瑾则亦步亦趋,紧紧地跟在朱厚照身后,一边赶着小碎步,一边听朱厚照白话。 “此次举荐钱宁有功,不能不赏,升你为司礼监掌印,跟李荣调换一下,反正李荣也没那心思,等下回宫朕就给你敕命。” 刘瑾小跑着又不能跪下,只得抱拳谢恩,可朱厚照又来了新花样:“朕跟内阁的三位阁老谈好了要革新经筵,你正好帮朕办这件事,一定要办好。” 已经有些气急了,刘瑾也顾不上失仪,只得连说了三个“是”字,五十多岁的人,哪里跟得上朱厚照的节奏。 不过现在刘瑾的心中没有懊恼,而是兴奋莫名,脸也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走急了还是心情亢奋。 终于在司礼监掌印了,这可是大权独揽的节奏,太监这份事业的顶点。 21、搞个戏班子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但刘瑾也知道,小皇帝的事情绝对不能办砸,如果这发当头炮没打响,别说揽权了,手里的这些也会失去。 刘瑾的权柄还握得不够稳,所以还有些患得患失。 而朱厚照则是故意营造这样的节奏,给刘瑾找活干,让他忙起来,没精力顾及朱厚照。 只待钱宁将臧贤引入,那么朱厚照的计划就可以稳稳当当地执行下去。 刘瑾果然被权利蒙蔽了眼睛,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刘太监刚走上人生巅峰,当然要过一把内相的瘾。 接下来几天,刘瑾把朝臣们折腾得心慌意乱人仰马翻,一些鸡毛算皮的小细节刘太监都要跟他们吵上半个时辰,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经筵革新上。 大家都忙,朱厚照却闲了下来,每日里陪着三美玩乐顺带健身,耐心地等待钱宁出手。 朱厚照说喜欢奇人异事,钱宁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上回他去教坊司听曲,其中一出新戏很是悦耳润目。 皇上钟意目眩神迷的东西,又喜欢听曲,戏剧不正合适吗,得,就是它了。 钱宁虽然入了朱厚照的耳目,可还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哪里有太监们简在帝心来得舒爽。 他想着如果能抢住时机将皇上哄开心了,加深印象,那他也能能像刘瑾、谷大用那般。 到时候就是别人给自己进献了,钱宁想来都觉得美好无比。 钱宁的行动能力很强,托东厂职事的福,很容易就打听到了编写那出新戏的人——教坊司里的乐工臧贤。 臧贤本来就是教坊司的右司乐,是正儿九经的朝廷官员,只不过因为整天跟歌妓王八打交道,名声不好听。 而臧贤的本职又是芝麻绿豆不入流的小官,位卑人贱,能得到一个东厂实职千户的看重,那真是锥子出囊——要发光啊。 一来二去,在喝了两次花酒后,臧贤就跟钱宁打得火热。 钱宁也趁机试探于他:“臧乐工,本官想向一位贵人举荐你,可是又有些迟疑,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臧贤还以为钱宁说笑呢,虽然钱宁现在是东厂里的红人,可也不算是位高职尊,不然还能跟个戴着绿头巾的教坊司乐工厮混? 于是臧贤就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哦,有多尊贵?” 钱宁气臧贤狗肉上不了台面,瞪了他一眼,抱拳向天一敬:“尊贵无边。” 臧贤傻眼了,心一虚腰一软就趴到了酒桌上,难道?莫非?也许…… 他知道钱宁最进得了宫里的差事,还向他显摆过腰牌,可能真的摸到了天。 臧贤抑制住了心慌和冲动,直起身来举起酒杯信誓旦旦:“没说的,以后钱大人指东,小的绝不打西,钱大人让小的撵狗,小的绝不杀鸡。” 钱宁将信将疑地跟臧贤碰了一下酒盏,便见臧宁放下杯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布包,递将过来。 不是银票,也不是什么珍宝,而是做工十分粗糙的衙门文票。 臧贤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是经我之手从教坊司弄出去的歌妓身契底纸,都是偷偷换了人冒名顶替。” 这些身契的留底干系可不小,因为教坊司里的歌妓大都是犯官之后大户小姐,全都入了贱籍无法脱身。 想要离开教坊司,要么被亲友营救,要么因为姿色被人看上纳妾,可都是凭偷龙转凤的手段,修改身契上的描述,换一个人来顶当。 臧贤手里的这一沓是旧身契底纸,相当于户口本,这会也没有相片,就是凭着文字描述对照。 一旦它们泄露了,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还牵扯到上上下下一票人,这是一条产业链。 臧宁将要命的把柄交到钱宁手里,打算换取对方的信任,想要进献钱财他也无力,就只好将这百来斤卖给钱宁。 这就勾搭上了。 钱宁对功业急红了眼,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也没有跟刘瑾请示,连谷大用那都没招呼,第二天就带着臧贤进了宫。 朱厚照高兴啊,佳音如期而至。 在听了臧贤咿咿呀呀的一段清唱之后,正德陛下给出了最高指示:“不错,但节奏还可以再快一些,朕示范给你听,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好嘛,带RAP的昆曲《牡丹亭》出来了,朱厚照也是按幕友们上传的小剧配音场彩蛋现学现卖,还跑了调,却仍然把臧贤震懵了。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好?皇上不但赏识自己,还是行家里手,这真真是得眷得人啊,平生所学可无憾寄托了。 臧贤感激泣零拜伏在地,奈何朱厚照给得更多:“臧卿,朕敕你为教坊司奉銮,你跟钱宁一起组个戏班子,带进宫来,这出戏咱们君臣一起排!” 皆因幕友中间有一睿士提了个头:“样版戏啊,文艺复兴的节奏!” 朱厚照的思路一下就洞开了。 组个戏班子不但可以瞒天过海,还可以起到振兴戏曲推广思想理念的作用。 他可是为了知乎里那篇《明朝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社会背景的异同》惹恼过当历史教师的老爹。 比较了一下,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是为了打破宗教对思想的禁锢,反观明朝,封建礼教与欧洲宗教有着异曲同功的作用。 明朝的商品经济也发展到了巅峰阶段,在东南地区制造业不但不劣于欧洲的文艺复兴时期,甚至还更强。 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明朝中后期是长期入超的,大量的白银通过贸易输入,而输出的是丝绸、茶叶、瓷器等工业品或原料加工产品。 唯一可惜的是资本主义没有在明朝真正萌芽,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封建礼教由士大夫和地主阶级掌控,而这个阶级又攫取了明朝的社会权利,资产阶级没有诞生的土壤。 条件都是现成的,甚至更好,只不过土壤被一株巨树的主根占了大部分,其它的株苗得不到足够的养分,所以无法破土发芽。 朱厚照不禁遐想联翩,如果把士大夫、地主阶级的根子挖断,那么明朝会不会有文艺复兴,会不会爆发工业革命? 22、底子挺厚实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幕友们也跟朱厚照一样忧心,虽然他们吃的油不见得是压榨一级,可他们压榨出来的思想火花可是顶级的。 “朱厚照是皇帝耶,有没有这个魄力?” “后世闹革命的领袖也不都是无产阶级啊,很多还是富裕家庭,出身一点也不低。” “明朝最大的问题是朱元璋见识太少水平太低,制定了过于繁琐的社会规则,后世的朱氏子孙慑于祖宗家法束手束脚,所以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朱厚照正好有这个机会,不改变他的江山也会丢,实践证明在明朝内部改革没有出路,看看张居正就知道了,积重难返,扭不过来的。” “其实是一开始的道路选择就出了问题,合作伙伴没选对,向着悬崖狂奔,跑得越快死得越快,想改道又会翻车。” “不就是造自己的反嘛,可行啊,反正朱厚照就是一个昏君,也不愿意勤政,不如弄个君主共和,然后将皇产变成自增值的体系,那样他怎么花差都没问题。” “要将统治阶层换一遍,现在的士大夫阶层不行,他们的屁股坐歪了。” “切断他们与土地的联系就行了,人还是那样的人,都是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到了那份上他们的作为就不一样。”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社会环境问题,得营造那样的社会环境。” “这些对照哥来说都不是问题,宗室问题可以利用农民起义兑子,土地兼并并不会影响工业的发展,等工业发展了再回过头来干掉地主阶级就行了。” “外部环境也适合,倭寇并没有发展起来,北边的小王子也还不够强盛,以正德朝边军的水准还是能顶住北方游牧民族,边事真正开始败坏是万历的事,复套的出尔反尔让山西帮离了心,从此山西帮开始大量走私关外。” “卧槽,原来照照拿到的还算是一副好牌哟。” “文臣武将一点都不缺,社会也还好,只要方向找对了,正德朝绝对有出路,关键是朱厚照不能早死。” “历史上他也开眼看世界啊,学了十几门外语,你以为是吹的乜。” “还接见过葡萄牙的使节,不用翻译,不说明朝,就是放到我大清麻子也做不到这份上。” “想想,前七子,气学,心学,还有唐伯虎、文征明、祝枝山那一票,这阵容,一点也不比文艺复兴那批大枷弱哦。” “工业革命要科技啊!” “说点你们不知道的,正德年间搞工业革命都不用攀科技树,我们来看看,火炮火药火枪有木有?明朝已经开始用焦炭炼钢了,只不过中国的铁矿含硫量太高,所以无法突破,但明朝中期的冶练技术是全世界最先进的。” “数学水平很高,王文素了解一下,这还是民间的,那些更历害的估计在永乐大典里,后来被野猪皮的子孙给烧了。” “还有,明朝已经有疫苗了,写出《瘟疫论》的吴有性不就是朱厚照的首席御医吴杰的后代么,都一个地方的人,哪那么多巧合。” “明朝中期也有了事实上成型的外科,连外科手术的工具都是成套齐全的,也就差个麻醉剂。” “《天工开物》里面描述的机械这时候都有了,特别是水力机械,《王桢农书》里面都有,珍妮纺纱机跟它们一比就是个弟弟。” “第一个土法水泥蜃灰的详细工艺记载在《弘治温州府志》里面,编写府志的那家伙现在还是正德的待讲官,王瓒,丁忧回家寻访到的民间技法,还描述了窑口怎么弄,烧制的过程也记下了,这次罢经筵王瓒就该下岗了,把他丢去搞水泥绝对有前途。” “看样子条件很成熟了嘛,应该可以搞搞。” “你们是不是对网剧产生了误会,爽就完了,又不是《XX启明》。” “不,朱厚照的条件可比那帮人更好,他是皇帝,想怎么干都行,可以名正言顺地集全国之力。” 朱厚照终于收回了失焦的目光,看来他不弄一番动静出来点击率怕是会掉,奇了怪了,好像剧情的主线完全被带歪了。 可他木木呆呆的神情还是让钱宁吓坏了,连着唤了好几声皇上才回神,钱宁差一点以为自己把皇上给搞疯了,那可是死罪,让他狂汗不止。 朱厚照回神了,也精神了,他得给臧贤和钱宁鼓鼓劲:“废话少说,赶紧动手,只要把戏班子弄成了,朕不吝赏赐,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从朕这里掏走。” 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饼太大,把钱宁和臧贤一并砸晕了,直到出了紫禁城,钱宁和臧贤才回过神来,两人抱头痛哭,终于出头了。 此时朱厚照正在乾清宫里抱头苦笑,把母亲送去宫去,怎么安排呢?托付给谁呢? 别说让钱宁或者臧贤来想办法,这两个就不是啥好人,一个混在龟公群里,一个跟在太监屁股后头,一不小心,以郑金莲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底子,万一弄出友达系列,朱厚照找谁哭去? 还好幕友们提醒他钱臧二人密谋换贴的那一出,让朱厚照了解到教坊司里还可以偷梁换柱的。 只要找一个可以托妻献子的正人君子,去臧贤手上把郑金莲买下来,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安置好。 到时连臧贤都不知道郑金莲是谁,如果别人窥伺这个秘密,相信臧贤死也不会说,说不说都掉脑袋,还不如守口如瓶呢。 于是朱厚照又召见了钱宁,啥也不干,就伸了手:“将臧贤给你的把柄交给朕,戏班子出入宫禁朕不放心,得保证这些人可靠。” 钱宁吓得脸都白,立马就给跪了,皇上也太神了吧,这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好在朱厚照没为难他,钱宁回想了一番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反而恰恰证明了他实心办事的忠恳,好险! 出了一身冷汗,钱宁也就彻底死心塌地了,皇上太神奇了,没法蒙,还是掏出了那个油布包高举过头顶。 23、找人来背锅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将那些身契的底纸交给了朱厚照,钱宁急手急脚地出宫办事去了,戏班子的事情一定要尽快,办不好掉脑袋,办好了鸡犬升天。 朱厚照不知道这事还落下了毛病,郑金莲出宫后钱宁和臧贤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喜欢年纪大的呀。 于是钱宁和臧贤很是下了一番苦心,到处为朱厚照物色美熟妇,让朱厚照头疼了好一阵,误会大了去了。 后话不题,剩下就是找谁来接头了,想来想去,朱厚照将目标定在了靳贵身上。 靳老师年底就要丁忧回江南,郑金莲送去南边安置也不虞被人知悉。 而且有靳贵在也不怕娘亲过得不好,自己还可以借着赏赐老师的名头输送。 主要还是靳贵绝对是个不欺暗室的君子,将亲生母亲托给靳贵,朱厚照能睡得着。 只是要不要告诉靳贵真相朱厚照拿不定主意,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说穿了谁也不自在。 君子多半有道德洁癖,别不小心将这个老师给逼垮了就亏大发了,朱厚照还想着让靳贵帮自己打开局面呢。 可是不说出来朱厚照又怕靳贵不愿意帮忙。 好在那一沓身契让他找到了办法,里面有一位与被孝宗赐死的荆王有关,正主已经被接走,现在顶着名头的只是从流民里找来的替身。 有了双重的掩盖便可以操作,就让这位民妇去陪吴废后,余生还能过得好些,总比在教坊司里笑迎生张熟魏要舒坦。 万一要是事发了,朱厚照还可以用保全皇室名节的理由糊弄过去。 定下计略,朱厚照立即遣人召来靳贵,递了那张身契过去,直入主题:“此人是沦落风尘的宗室,现在朕出钱让老师纳之为妾,老师牺牲一下名头将其贡着好生相待,让她有个善终,以保存皇室的体面。” 君子可欺之以方,皇上都这么说了,靳贵还真拒绝不了,为弟子办事舍些面子,还护住了先皇的名声,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朱厚照看着一脸温润的中年帅叔老师,心里有些歉疚,他还不知道马上要丁忧离京呢。 不管了,事做成就行,这样一来,就把张太后、刘瑾等人全都骗过了,遮天蔽日,倒换乾坤。 …… 其实还有意外收获,臧贤那一沓阴私可是个宝藏,可以继续挖掘,朱厚照也真从里面看出了点东西。 有一张身契属于广西思恩府犯官岑浚的妾氏桃红,底纸在,说明人已经早就调换走了,茫茫人海不知所踪。 但朱厚照恰恰有线索,因为广西镇守太监韦经跟刘瑾的关系很好,刘瑾还在朱厚照耳朵旁提起过广西的事情来,估计是收了韦经的好处,帮着说好话。 事情的起因是思恩府土知岑浚作乱,攻破了田州府。 思恩府和田州府都是羁縻州府,少数民族地区,素来由世袭土官统治。 两地紧挨着,思恩府升府前曾由田州府管辖,田州府内乱土人也跑去思恩府求庇护,靠得近了是非多,两府历来冲突不断,朝廷一般不管。 可岑浚这一次出了圈,兵犯由朝廷流官任管的属县,这就是造反啦,镇压之。 两广总督潘蕃、广西镇守太监韦经、伏羌伯毛锐总兵,合于一处,三下两下就把岑浚给灭了。 然后思恩府和田州府就顺势改土归流,由朝廷任人监管,推行王化。 这可算是一大政绩,韦经估计是想通过刘瑾在朱厚照这里念叨,以便邀功请赏。 按照朝廷的规矩,犯官眷属是要充教坊司或者进宫从事苦役,经手处理一干人犯的正好就是镇守太监韦经。 这个人让朱厚照心里泛起了嘀咕,此事不好直接查,那样会惊动刘瑾,刘太监在宫里的耳目太多了,动辄打草惊蛇。 但有了线索不闻不问心里也痒痒,正好隔日臧贤进见,朱厚照私底下盘问,吓得臧贤浑身筛糠跪伏在地。 “陛下,臣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不同流合污,小臣在教坊司就呆不下去了,小的祖辈乐籍,肩不能挑手不能扛,除了做乐工别无它途,要是没了职事,怕是饿死都有。” 朱厚照摇头:“过去的事情朕不管,朕问的是此人去了哪?” 臧贤亦摇头:“小臣不知,小臣只负责虚构档案,至于接人出去不是小臣经手的。” 沉吟了一下朱厚照又问道:“是哪一边的人出的手总该知道吧?你仔细想想。” 臧贤的脑门都憋出了细汗,大约十息之后才不确定地回答:“此人貌丑,来了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也是服贱役,整日里劈柴烧火浆洗洒扫。” 似乎想起了什么来,臧贤猛然间直起了背,大喊一声:“啊,对了!” 朱厚照眼一瞪,臧贤收了声,还左右瞧瞧,他的胆都快吓爆了,眼下是在宫里,还在太监们的地盘,隔墙有耳哟。 等朱厚照示意无事,臧贤才又伏了下去,声音都低得像蚊子叫唤:“韦太监让小臣改身契里的状写,并没有提人,也许是进来时已经换好了。” 没理臧贤的神经兮兮,朱厚照点点头,这就对上了,韦经在押人回来的途中就动了手脚,应该是刘瑾交待好的。 想到此处,朱厚照赶紧压低了声吩咐:“这件事不存在,知道吗!” 臧贤急忙又伏了下去:“小臣今日只是向陛下汇报新戏的编排,别无它言。” 朱厚照满意了,幕友们不满了。 “不就是刘瑾将桃红送给了焦芳用于宠络拉拢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此人也不想想,他们人手搜索引擎,可不像朱厚照在大明朝。 但有用,有了人引导,弹幕里小道消息飙飞起来。 “桃红还是焦芳当上吏部尚书的贺礼来着。” “其实焦芳当上吏部尚书也是刘瑾操作的,廷推名单是三人,兵部尚书刘大夏、刑部尚书闵珪以及吏部左待郎焦芳,可廷推时御使王时中突然发难,说刘大夏年纪太大,闵珪性情柔弱怕得罪人,然后吏部尚书这块大饼就掉到了焦芳脑袋上。” “此事必有蹊跷,阿芳,你怎么看?” “我跟刘瑾早有勾结呗,你们算算时间,太巧了,一切都像是准备好的。” 24、抓了黄脚鸡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焦芳的管家是刘瑾的同乡,王时中不久便巡按宣大,升官了,再后来他得罪了丘聚,还是刘宇出面营救,刘宇脑门上可是写着明晃晃的阉党,你们品,细品!” 还没等朱厚照品出什么来呢,幕友们又歪楼了。 “说起桃红来还有一段野史,焦芳纳了桃红,却往家里种了株红杏,没几年桃红就跟焦芳的儿子焦黄中勾搭在了一起,嘻嘻,两父子还因此打了一架,此瓜包甜。” “哟嚯,想不到照哥还抓到了一只黄脚鸡呀。” “?,拜谢,好人一生平安!” “同问,+10086。” “难道此剧无高人?翠花,上酸菜!” “泻药,人在两广,刚下拖拉机。此为农村俗语,农民多养母鸡下蛋,公鸡较少仅用于配种,但祭祀时要用公鸡,农家就在庭院洒一把谷子,公鸡趁母鸡啄食时扑到母鸡背上,因公鸡忘乎所以,此时最易捕捉,而公鸡脚爪呈深黄色,故曰黄脚鸡,暗指男女不雅勾搭时捉奸在场。” “呜,火车不是推的,长姿势了。” “请尊重屏里的青少年,不要超速开车。” “高铁,三百迈!” “我为什么跪在键盘上?妈妈,您再也不用担心我的驾驶技术,老前辈们是遵纪守法的典范,一直跑在轨道上。” 楼又歪了,但负负得正,帮朱厚照找准了路子。 虽然焦芳在叩阙前传迅预警,可那不是冲着朱厚照的面子,而是帮刘瑾的忙,不用说,焦芳跟刘瑾凑成了一伙。 那不行,朱厚照还是觉得焦芳听自己的指挥最好,如此能控制刘瑾的阉党不要为祸太烈,遇到某些意外变故时也好有所准备。 于是朱厚照让随待的小内监去司礼监索要焦芳的奏折,御笔亲题:岭南红雨谢,河阴芳菲抬,灼灼深春怨,玄都高墙埋。 焦芳是吏部尚书,每天都要向宫里进奏本,因为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过司礼监批红的,只不过皇帝一般不管五品以下官员任免的手续,都是由吏部议定呈奏,经司礼监例行地过文用印。 可今天就奇怪了,皇上不但遣人拿走了奏折,还御笔亲批了,就是行文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司礼监秉笔萧敬是张太后的人,按说他应该关注皇上这个异常的举动,可任是萧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皇上跟焦芳打的什么哑谜。 萧敬也只能在心中猜测皇上是不是思春了,让焦尚书帮忙拉千,心下暗道要及时向太后汇报。 他就只能做这些,也不敢截留奏折,更不会跟刘瑾通气,仅是原路送回奏本。 这份奏折转了几手又回到了焦芳那里,却变成了索魂夺命的凶物,差点让焦芳气都续不上来。 别人或许看不懂,焦芳能不懂吗? 前时焦芳远窜西南,曾经听说过岑浚小妾的美名艳声,好家伙,难堪入耳,至今想起来都面红耳赤心怀惴惴。 到得岑浚犯了事,焦芳就想起了桃红,盘算着捡一把漏。 朝廷的规矩大家都懂,罪人家属没官,或发与功臣为奴,或充贱役,除非皇上赏赐,不然文臣是不得沾手的。 太祖时有过案例,一知县获罪,其女收为官婢,右相汪广洋私纳为妾,事发后赐自行了断,妾从死,牵连官员全部获罪下狱发配。 可此事毕竟过去了百多年,也许被色字头上的那把刀砍掉了理智刮软了骨头,焦芳还是出了手。 他让管家备了银钱,想从韦经手上将桃红赎出来,可最后钱没花出去,人倒是直接送上了门,桃红成了焦芳升任吏部尚书的添头。 韦经的礼不白送,话里话外都在不断地提刘太监,焦芳闻弦歌而知雅意,便让管家韩范备上重礼回访刘瑾,韩刘二人是陕西同乡,正是上好的勾搭理由。 一来二去,焦芳便与刘瑾合了伙。 焦芳本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桃红对他也服待得尽如人意,好不快活。 可现在皇上知道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焦芳魂不守舍。 忍着两股战战,焦芳仔细回忆了一番与皇上打交道的情形,皇上应该承那日传迅的情,不会拿此事做文章,不然现在就是锦衣卫上门而不是一封折子了。 可皇上在奏折里夹这么一首诗是几个意思呢?焦芳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只是恶趣味,窥破了隐私之密得意忘形,忍不住要提醒一下自己? 想来想去想不通,焦芳一狠心,不想了,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也点明了,何不问问皇上是几个意思。 焦芳也知道此事不能跟刘瑾商量,不然皇上也不会用奏折来暗示。 于是焦芳立马又上疏一道,七拐八弯引经据典,除了大表忠心,还在字里行间隐隐约约透出了询问:这件事微臣认下了,皇上有何指示? 要不说文化人就是有本事,可以明着说暗语,旁人都看不出来,就连刘瑾也只看到焦芳在奏疏里大拍马屁大吹圣明。 自从进了司礼监,所有呈进的奏折刘瑾都要过眼,这是司礼监卡位揽权的门路。 焦芳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这道关卡。 皆因吸取了前首辅万安的教训,那位在奏折里给宪宗连载小黄文,结果翻了船,遗臭万年。 论文化水平刘瑾就是个草包,哪里能明白借物言它的高端技巧。 奏折到了朱厚照手上,他能读懂,焦芳表达了躺平的意愿,皇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这就很好,眼下虽然用不着,但在刘瑾的白手套里嵌一根钉子,关键时刻能有大用。 如此刘瑾的一举一动朱厚照也能看在眼里,不至于抓瞎。 而且拿住了焦芳还有一个好处,这是吏部尚书诶,很快还会是阁臣,在不让刘瑾发觉的情况下,通过焦芳对官员的任免上下其手,也能体现朱厚照的意图不是。 只是不知道这只忠犬能否看透后院起火红杏出墙的提醒,不过想到焦芳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朱厚照的心态又平伏了。 看见别人头上的环保题材还是挺赏心悦目的一件事,瓜皮通常也是绿的嘛,不一样吃得香甜。 朱厚照御赐焦芳数个西域甜瓜和几罐李子蜜饯。 25、莫要被蒙了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焦芳的事情让朱厚照明白盗貌岸然虽然可能败絮其中,但也不能因人废事,没人是道德完人。 别的错误可以另算,只要能将事情办好,这样的人选就得用,不是说每一张厕纸都不可替代嘛。 可也不能尽信,得将人和事了解清楚,再根据情况来应对,不然会被其脏了手。 刘瑾不就瞒着自己做了许多事嘛,他之所以能当立皇帝,不就是仗着宠信当中间商赚差价么? 如果对这些一无所知,会很被动。 这又给朱厚照出了难题,他整天困在皇宫里,谁会将外面的实情告诉他? 朱厚明想起了《增广贤文》里的一句名言,吟诵了出来:“谁人背后不说人,哪个人前无人说。” 他渐渐有了些激发幕友的心得。 “好像《增广贤文》还没面世呢,要不要抄呢?” “我去,连《增广贤文》也抄,太没品了吧。” “坐下,不要再秀了,穿越了抄点名著名诗名言不是基操吗?” “还好啦,《增广贤文》很睿智啊。” “不要在屏里龟毛腔,不然送你去西北种树,蚂蚁森林了解一下!” “这个可以有,照哥很久没装了,可以适当地来一波。” “一个皇帝,抄书装逼有什么用?文采风流?又没有文艺女青年眼冒星星在一旁拍手跳脚。” “你们够了,不要再抹黑我家照照的形象。” “没有人在意当前应该帮奶照解决信息孤岛的困境吗?” “殴剋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拉一票自己的情报组织啊,就像收服焦芳那样,布点耳目。” “说得有道理,是得有一副自己的耳朵和一双无碍的眼睛,将这些论短道长收集起来,让自己耳目聪明。” “在哪里最容易收集消息?秦楼楚馆勾栏瓦舍,那里人流密集。” “妓家在这个时代的市井中是文化素养最高、消息最灵通的人群。” “越是在阴暗污浊的地方,人们越是放肆,出来嗨,总会放下了心防。” “男人在妓家面前为了显摆自己是最收不住口的,这也是谣言能变成遥遥领先的预言之原因所在。” “我怀疑你们开车,但我没有证据,我已经将你们说的截屏,如果你们再污一点我就举报。” “把楼拉回来,如果能在这些地方组织一个情报网络,那朱厚照就不怕耳目闭塞了。” “而且现在也有条件,臧贤不是现成的么。” “拿住了臧贤的把柄,也不怕他不听话,而臧贤这个教坊司乐头能接触所有的歌妓,是最好的情报头子,一般都是妈妈桑或爸爸桑来干这事。” “名目都是现成的,就以交流艺术的名义。” “连钱也不用给,咱们抄诗词给照照,这些歌妓正缺扬名立万的诗词曲牌,给她们这个比给钱还好使。” “计划通,还可以借此扩大群体,笼络住一帮歌妓,掌控了她们的心头好,可以很好地组织管理她们。” “这种软情报的搜集可不像那些硬式特工风险大要求高,别看汇集的都是些零乱无序的只言片语,可总结起来就可以还原本貌。” 感谢幕友们的诸葛亮会,朱厚照眼前已经完全明朗了。 来自于后世的思维让朱厚照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大数据,虽然当前没有电脑,可只会将零碎的信息分门别类进行归纳,就可以把准社会的动态的脉博,这就是最基本的算法。 大数据的威力在于归纳总结的算法,并不在于用电脑还是人脑来执行。 而且情报的搜集员还不会有什么后患,哪怕这些信息被发现了,它还是散乱的,并不能成为证据,顶多只能说这些歌妓八卦一些。 可这年头有不八卦的歌妓吗?那些才子名流不也借着青楼来扬名吗?你情我愿的事,谁也赖不着谁。 没毛病! 在此之前朱厚照还有一点活要干,他开始编辑一套密码。 他懂个屁密码学,其实是做给幕友们看,相信幕友们不会令他失望。 这不,一套完整的字辞公、密钥很快就被PO上来了,朱厚照原样复制就行,幕友之中有能人啊,可以提拔为后援会的头目。 用诗辞与焦芳打哑谜给了朱厚照启发,可以建立一套灵活的对照字典,每一个人都不同,区分公钥密钥。 如此汇集上来的信息都没人看得懂,即便拿到了公钥的密码也没用,因为它还须经过密钥排序转换。 只需发布公钥对照时告诉授予人不同的顺序码,那么翻译出来的就不是一样的内容,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当着别人的面说密语了。 别以为朱厚照有多勤奋,他可是昏君,怎么可能熬夜翻译情报,再说了,这么多的消息他一个人也忙不过。 所以得指使一些小内待帮忙,宫里的内待大都在内书堂上过学,至少是能看会写的。 有了公钥密钥体系,就算让这些小内待帮着干活也不怕,他们也同样看不懂,每一个字他们都会认识,可他们读到的含义就不是朱厚照看到的结果。 大不了就对外说皇上最近喜欢上了猜字谜,没准刘瑾知道了还更开心,小皇帝跟歌妓们交笔友打得火热,不就更没心思理朝政了吗,得大力支持,搞得更热烈些。 于是在刘瑾的支持下,朱厚照只用了三天就组织起了自己的一套情报班子,臧贤因为得了新职事,又拿出了一沓新诗辞,在教坊司里也倍有牌面,就连在刘瑾那里都排上了号。 刘瑾还专门差人拉拢臧贤,给了他一笔银钱,让他好好为皇上办事。 臧贤还请示过陛下:“这笔钱能不能收?” 自从皇上抓住了他的马脚,臧贤可不敢在心里藏事,他都不知道皇上是从哪知道他干过的那些阴私,浑没想到这些阴私就是他自己上交的。 朱厚照有指示:“没事,给你钱照拿,不怕。” 怕个屁,就算是把这些摆在刘瑾面前,他也不知道朱厚照在他面前挖了条“地道”,还是透明的,关键是刘瑾比谁挖得都卖力气。 26、无端挨雷劈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只是钱宁就有些糟糕了,刘瑾不拿臧贤出气,却把气撤到了钱宁头上。 因为引荐臧贤时钱宁没有跟刘太监吱过声,这是什么?这是争宠! 刘瑾就是靠着这条道发家的,怎么能忍钱宁爬到他头上。 于是刘瑾联合着八虎的其他几人,一发杯葛钱宁,钱宁难受了。 他还领着锦衣卫的职事,正好在谷大用的手下听令,虽然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可现官不如现管,谷大用要给他小鞋穿,有的是机会。 一旦将钱宁调离朱厚照的身边,那他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总不成时时刻刻粘在皇上那吧?他又不是内待,无法呆在宫里头哇,钱宁因此而坐蜡。 其实钱宁的痛苦也通过臧贤传到了朱厚照耳朵里,可他没伸手拉一把。 他也得给刘瑾制造一个假象,让刘瑾以为钱宁只是凭借着进献稀奇而暂时得宠,对皇帝并不是很重要。 这么一来钱宁就更难受了,每天都被派一堆芝麻蒜皮的小事,整日里四处奔忙,别说进宫去告小状了,就连歇口气的时间都不够。 连着数天后,钱宁品出味道来了,他也不敢自行进宫,虽然他还留着朱厚照赐的腰牌。 让臧贤帮着求情好像也走不通,臧贤跟皇上说过一次,皇上不置一辞,纯当乐子听。 解铃还须系铃人,钱宁又找了谷大用,这毕竟是他的上司,上一次奉献的情谊总该还有点吧。 谷大用见了伏在面前的钱宁没好气:“福宁儿,你好记得我呀?” 谷大用跟钱能拜把子,知道钱宁的乳名,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只不过往日显得亲切,今日却听着刮耳。 钱宁只得趴得更规矩点:“钱宁一刻也不敢忘了督主,督主与义父相善,就是钱宁的长辈。” 谷大用翻了翻白眼:“也别整天说这些好听的,你要是不栽在刘哥手里你也不会记得我这个长辈。” 钱宁更老实了:“是,侄儿也不知道怎的就得罪了刘太监。” “你呀!”谷大用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钱宁的脑门:“你爬太快了,身为晚辈,怎么能跑到长辈前面去呢?合该你吃这么一个教训,就当成磨砺吧。” 钱宁都快五体投地了,颤声道:“请督主救小侄。” 谷大用听到此处浑身通泰了,言语轻松:“这有何难,结在何处,解在何处,你再找回刘太监的门路不就行了?” 钱宁害怕直面刘瑾,也许是心虚,着急了:“督主,难道您在刘太监面前也讨不到这个情面吗?” 谷大用摇头叹气:“此一时彼一时,也许前时我还有这个面子,但现在不同了。” 钱宁见状也息了心,不敢再要求,拜别了谷大用出来,从钱能剩下的珠宝里又挑出了两块上好的宝石,硬去头皮去敲了刘瑾的大门。 又隔了一日,朱厚照见火候差不多了,问刘瑾:“茶来呢?怎么这几天不见影了?” 刘瑾被突然袭击,心里也打鼓,吱唔着:“升了锦衣卫千户,没准正意气风发着办差事呢。” 朱厚照故做不满:“哼,既唤茶来,呼之又不来,没来由让朕口渴了,你们也别给他办职事,这家伙就不是块办正事的料,让他帮你端茶倒水兼跑腿算了,还可以图个乐,省得你跑前跑后累得慌,钱宁的体格可累不着,合该让他跑得吐舌头。” 听朱厚照这么一说刘瑾也不困了,钱宁在皇上心中就是个腻臣,是玩乐的小丑,看来没有威胁。 朱厚照就是故意让刘瑾这么觉得的,如此又可以将钱宁插回到阉党的序列中去,不觉不知还没隐患。 钱宁就惨了,一代权奸成了飞毛腿,到处帮刘瑾顶雷子,因为刘太监认为将钱宁放在眼皮底下能看住。 消除隐患的计划进展顺利,可是革新经筵这个明患却爆发了,还裹挟了一众朝臣。 从十二到廿二只有一旬,不搞定经筵朱厚照就还得上不人道的补习课,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上经筵还是经筵上了他。 眼看期限快到了,廷议还是没有通关,如果强行闯关投票点红豆绿豆的话,怕是最终也会被打回封驳。 咦,原来红绿灯大明朝就有了。 朱厚照等得着急,刘瑾坐不住了,他采用人人过关的办法,盯着每一个有资格投票的朝臣,让他们写服辩疏。 手段激烈了些,刚刚当上司礼监掌印,手生,把控不住力道。 过于积极反而坏了事,刘瑾挑动了朝臣敏感的神经,事情激化了。 还是韩文带头,上回没过气,又一波打过来,韩文蒙了,终于发了性子:“皇上不修德政,上一次天变预警没有处理,又要大修大改的话,怕是上天会降下怒火。” 怪了,前时韩文还要朱厚照削减开支,可到了朱厚照愿意节俭的关节怎么又改弦更张了? 难道真的是屁股决定脑袋,不符合口味的就一定是错的? 工科给事中陶谐也伺机浮头:“乾清宫被雷劈中的屋顶还没有修,再更易祖宗成法,整个紫禁城都会笼罩在熊熊天火之中。” 陶谐以为能将皇上吓住,却暴露了他的无知。 到了这份上,朱厚照可不会惯着他们的毛病,天火?不就是闪电嘛,不用弹幕提示咱也有招啊,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谁不知道? 所以我们的正德陛下打算趁着大朝会先装一个避。 他从御座上雄立而起,直斥韩文和陶谐:“一派胡言,天降雷火时常有之,宫顶安放的避雷符咒不起作用,乃是因为朝堂不接地气,让老天都看不过眼了,你们却还要坚持这样的弊政,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这一次朕来解决。” 众大臣们都没有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朱厚照呢,他那肯定的语气,他那气吞山河的胸襟,还有那慑人的神光,让众大臣们都失语了,纷纷侧脸回避。 幕友们有不同意见。 “呕,这个逼装的,零分,不能再多了。” “看看照照怎么说嘛,也是一家之言,跟这些保守派讲科学那是鸡同鸭讲,还不如用谶讳那套话术,只要说得通,能得达目的就行,这些士大夫喜欢这个调调。” “这才叫装逼遭雷劈,同情小奶照十秒钟,时间到,呸之。” 27、那就装个避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总不成让这些货老是拿着天变来恶心人吧,劈个雷就要下罪已诏,他们心里就没点谱吗?” “正因为有谱才会这么干,你以为董仲舒搞出天人感应那套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搞愚民政策,只有这样才能下压百姓、上镇君王,至于朝政,听我儒家的便是。” “封建王朝搞谶讳来巩固统治是常情,推背图宋太宗还有份推广。” 朱厚照不管,他关掉了弹幕,认认真真地整理好表情,尽量正义凛然一点。 “我大明开国元勋诚意伯曾受命斩断天地之桥,所以天心天意那些就不要跟朕说了,现在的天意到不了地面,地气由民意所代,若想朝政通明,就必须接地气。” 这个说法让朝臣们彻底地不会了,没有一个人敢出面置喙,往时到了这个节骨眼都是皇帝退让了,可朱厚照却迎难而上了,他们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朱厚照则继续他的表演:“朕知道你们不信,但朕这里有太祖留下的密箴,言明后世子孙如何应对。” 刘健知道自己必须出来镇场子,因为朝臣们都顾不上礼仪,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没个朝堂样了。 他出列举起笏板向朱厚照一拜:“陛下所言如果确有其实,为何大明开朝至今百余年历代君王皆不用此术?” 刘健说完还紧紧地盯着朱厚照,只要他一不小心露了怯,迎接朱厚照的必然是一波汹涌的大潮,可能比叩阙更严重更激烈。 不怨,这可是他主动挑起的,无法回避。 还好,朱厚照的把握十足,气定神闲地清了清嗓子,让声音更轻扬。 “天地之桥不是实物,而是气息之桥,斩断后气息流逝是需要时间的,太祖在密箴里说明了使用的时机,现在行此术正合适。” 谢迁又冒出来了:“陛下,可有凭证?” 当然不能给你们看,再说咱也没有呀。 朱厚照稳住了阵脚:“此箴非朱姓天子不得观,否则遗害无穷,不过不要紧,朕会证明给你们看。” 朝堂上又一波哗然,可朱厚照不理会,而是盯着陶谐发招:“陶给事中负责监察宫闱修缮,就你来督办吧,让工部替朕准备一些小指粗的黄铜线,至少要有两丈长,能接续得更长就更好,朕要用它来接地气。” 听到皇帝是真要动手,大臣们也不敢再妄议,成不成,到了雷雨天自然见分晓,结果出来之前菲薄皇上可不是朝臣们该有的行径,他们也承受不起后果,万一失蹄,那便是万丈深渊,皇权不是那么好挑战的。 朱厚照却没有宁事息人的觉悟,而是进一步挑衅,坑都挖好了,你们倒是跳啊! 不跳?他就继续勾引:“大家放心,此事如果不成,宫阙再被天火殛毁的话,朕会下罪己诏给天下一个交待。” “陛下不可!” 出列的是靳贵,靳师傅果然没有让朱厚照失望,这是个实诚人,愿意维护自己的弟子。 “陛下三思!” 又一个实诚人李东阳站了出来,两人干脆就在大殿中央跪了下去,李东阳还有话要说。 “陛下不可下这等轻佻之语,天心难料,只需依法而行便可,成与不成自有定数,万万不可伤了帝尊。” 朱厚照扬了扬手,虚托了两下:“免礼。” 靳贵和李东阳只得站了起来,却还是紧张地看向朱厚照,希望他收回成命。 可朱厚照却信心满满,和颜悦色地给他们递眼神,安啦! “二位师傅放心,朕有十足的把握,密箴上还有其它表述不便详说,可谓是钉定斧凿,二位师傅的拳拳之心朕收到了,朕心甚悦。” 然后朱厚照以目光扫了其他朝臣一圈,就不那么客气了,眼光里带着审视,像剑一样锋利。 “如果此法能避开雷火,那就说明朕没有说大话,真要成了的话,诸卿以为如何?” 刚才想跳出来反对的朝臣都闭上了嘴巴,吱唔不言。 想赖账?没门! 朱厚照得把话说明白:“如果接地气能消天怒,以后你们就不要妄言代天,还是孔夫子那句话:天何言哉。朕是天子尚且未明天语,你们妄解天意,实在是大逆不道,天厌之。” 一众朝臣哗啦啦地又跪伏在地,没一个漏的,他们真怕了。 连着刚站起来的靳贵和李东阳也未能或免,因为大家都跪下了,如果他们俩个还站着的话,那就不合群了。 朱厚照也懒得理他们了,一挥手:“尽快备齐物料安装,铜线就连在宫室脊顶的厌兽铜盒之上,下端一定要埋入地底,如此方能下接地气,上承天恩。” 其实宫室的宝顶也是铜制的,皇宫建筑并不缺接闪器,只不过接下来的电荷没有接地发散不去,宝顶反而成了引火的物事。 再加上皇宫建筑大部分是木质结构,雷电一来,那当然是一劈一个准。 这里存疑,许多古建筑的宝顶是接地的,尤其是宝塔,成以铁链或埋铜丝,怎么到了皇家就忽漏了? 只需要将接地的线路装好,是断断没有再怕雷电的道理。 事关天命,这一回工部也不敢拉稀,只用了两天,奉天殿、文华殿、乾清宫、仁寿宫、慈宁宫等主要的宫殿就装好了避雷线路,下端埋入了地下一米还多。 朱厚照没有测试电感的手段,只能将接地处圈起来,这样就不虞接闪时雷殛伤人。 天公作美,在安装避雷针过后没两天,雷雨天气还真来了。 只见空中咵嚓作响,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打在宫殿的宝顶上,引出强烈的放电火花,又顺着导雷线一直通向地下,亮起了一道道电弧。 这一回可是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注意着,瞒不住,赖不掉。 不是巧合,紫禁城面积太大,又空阔,很容易形成一个雷电放电区。 即便是朱厚照不装避雷设备,只要雷电生发,紫禁城也是最容易遭灾的地方,几乎无法幸免。 可现在不同了,紫禁城从此就不怕雷电了,这一幕深深地印入了众人的心底,也将朱厚照的威望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以代天而言的天子才是真正的天子。 28、挖根找后账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幕友们比朱厚照还激动。 “除非大型地震或者水灾、旱灾或者饥荒,不然往后谁也不能拿天象来要胁照哥。” “慧星回归和天降陨石呢,也无解啊。” “好办,咱们做一个列表,把正德年间自然灾害都列出来,照哥就可以照方抓药了。” “正德中山东发生过一次烈度极强的地震。” “有日食,就在正旦,对了,好像明朝的正旦不是现在的新年,而是冬至日。” “至于黄河侵淮或决堤就不是人力能左右的了。” “好像还有几次大的瘟疫哦,初年末、二年、五年还有八年,伤寒、天花外加疟疾,心疼照照。” “得了吧,别操那份闲心了,好像大家有份导网剧一样。” “说的也是,这部网剧邪门了,好像知道大家的心思,剧情都能抓着咱们的想法走。” “边拍边播的,主创方肯定做调研,大数据嘛。” 朱厚照笑而不语,幕友们还不知道他们在参与剧本呢,就让他们将这个美丽的误会一直保持下去吧。 这个避装的,朱厚照自认为是满分。 有了天威加注,经筵改革的阻力也烟消云散,当天便通过了廷议,这一次连数豆子都不用,差不多算是鼓掌通过。 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可以不用熬那要命的天价课了,还可以放肆地伸一伸懒腰,所以朱厚照日上三杆才爬起来。 今天有节目。 钱宁现在成了包打听,专门跑腿,各个衙门都熟,朱厚照昨天给他加了个差事,让他探一探陶谐的底细。 刘瑾知道这事,但没在意,他多半以为朱厚照是为了出一口气,还专门请示朱厚照:“皇爷爷,这个工科的御使整天像苍蝇一样飞来飞云嗡嗡叫,要不奴婢寻个由头把他发配了?” 朱厚照断然否决:“你别动他,像韩文那样的大臣朕不好动,不然又一窝蜂围上来,陶谐这样小小的给事中刚合适,朕满肚子脾气还没处发呢,你把他弄走了,难道让朕拿你打板子?” 刘瑾嘿嘿奸笑,既然小皇帝喜欢玩猫捉老鼠,那就随他去。 刘太监好有好多正经事要干呢,朝臣们的气势被打下去了,刘瑾正好伸手进以前司礼监管不着的地盘,抢班夺权。 于是今天就轮到钱宁带着朱厚照上街了。 毕竟是朱厚照眼前的红人,也不能压得太过,反正去找一个七品的给事中麻烦,刘瑾也不屑。 陶谐在京中的住处钱宁已经打听到了,带着朱厚照和几十个待卫就大摇大摆的出了宫。 现在不须躲在采办的马车里偷偷混出去,经过朱厚照这么一折腾,文臣被打击得蒙了头,还没回过神来,也没空在这上面与皇帝扯皮,朱厚照有了出门的自由。 就是钱宁他们摆出来的净街虎架势坏了兴致,挡路的推开,路边摊砸倒,马蹄如林,鸡飞狗跳,百姓就像是遇上了洪水猛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得飞快,没一会整个长安街就空了。 小人啊,得势便猖狂。 可也没招,整个老大帝国都这样,他们不为非作歹便有别的土霸豪强冒出来,除非将整个帝国从头到尾改个底掉,不然一切枉然。 皇帝再英明,也管不到整个帝国,别说全国,就是北京城的边脚他也管不着,他的命令能不能出紫禁城都要打个问号。 不为己甚,将吃了苍蝇的恶心感压了下去,朱厚照重新打点起了精神。 陶谐家的大门是被砸开的,两扇门板都踹翻了,乓的一声拍在地上,还激起了一丛土尘。 谁让朱厚照说是要找陶谐算帐呢,钱宁是鸡毛当令箭,把御前待卫的架势做到了十足。 也只能忍了,朱厚照掩起了鼻子跨过了两扇门板,看到了跪在庭院里的陶谐,后者还浑身打着筛糠,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怒的。 就算是敢怒也不敢言,因为朱厚照先出招了:“陶给事,前阵子你唆摆一帮人去砸朕的门,今天朕也来砸你的门,一报还一报,你有什么可说?” 陶谐牙关咬得嘚嘚响,看来是怒的,可他还是压住了:“微臣不敢!” 朱厚照这会像足了大坏蛋,露出阳光笑脸:“不敢就好,朕知道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好,这就是你们整天挂在嘴里的君为臣纲。” 得意的四处看看,发现陶谐的房子很窄,就一进的小四合院,一排三间房,再加上东西两厢,庭院只有两丈见方,就是典型的小民宅,一点派头都没有,跟钱宁打听到的情况相符。 但也不能小看,在小时雍坊里这样的宅院也不便宜,参照后世的北京房价,更何况这里是满朝公卿的聚居区,就向着最高价的四合院去衡量就对了。 而且表面清贫穿着补丁衣的巨贪也不少,所以朱厚照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满意个什么:“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吧,御驾光临,对陶给事来说不应该是三生有幸的事吗?就算是没有上好的茶,一杯清水总该有吧,学那么多君前礼仪全忘了?” 说完朱厚照就迈步进了屋,同时心里生出一阵爽感,这就是飞龙骑脸的畅快啊,叫你整天搞毛屎,叫你整天瞎起哄,他觉得陶谐的牙快要咬崩了,该! 朱厚照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左右看看,没说话。 屋里也没别人,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仆人在,正忙手脚乱地泡茶。 至于钱宁他们,被朱厚照一个眼神给逼了出去。 没一会一壶冒着热气的香茶被端了上来,闻着清香幽远,不是一般货。 瞒不过朱厚照,他尝过这种茶叶,闻着味便知是会稽龙芽,诸候兆的老爹喜欢附庸风雅,不多的工资都花在了那点茶叶上,带着他多了些见闻。 陶谐还算懂事,先斟了一杯当着朱厚照的面尝了一口,这才洗杯再帮朱厚照满上。 浅嘬了一口,朱厚照感叹道:“会稽龙芽,就这茶叶陶给事的俸禄就买不起吧?” 29、带出不少泥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陶谐没趴下去,而是挺直了腰杆:“谢陛下抬爱,微臣便是会稽人,正好家里有些山地,这茶是微臣家中自产。” 咦,竟然放了空枪,朱厚照抬眼看了一下陶谐,发现他也没有露出慌张,跟预想的不一样。 不像是写错了字就急急忙忙上本请罪的那个陶谐。 那就继续挖,朱厚照指划了一圈:“这套院子也不便宜吧,你是弘治九年的进士,还是庶吉士,坐馆都花了三年,以朕所知,京城里在这样的地界买套院子怎么也得三千两往上,可不是你个清流御使吃得消的,你这里再过两条街就是李阁老府上了,李阁老的府邸可是先皇御赐给阁老的,不然他也买不起,而且你的家人呢?” 小样,还不拆穿你!当着裸官呢,别欺辱朕不读书,老子可是读了九年义务教育、三刷《人民的名义》。 可陶谐又一次刚了,鞠了个躬:“正要向皇上禀告,这处宅子是老师垂怜,于去年卖与微臣,作价三千两,微臣到现在也就付了一半,京城开销太高,所以不能接老母奉养,母亲还在乡中采茶耕田,荆拙与小儿在旁照料。” 不打自招哇,朱厚照找到了线索:“你的老师?朕想想,弘治九年,当时谢阁老刚入阁,是会试的主考,你还是浙江乡试解元,对不对?” “是,皇上圣明。”瓮声瓮气的,说到了得意处陶谐的中气又足了。 那就没跑了,朱厚照上下左右地打量陶谐,让后者一阵阵的不自在。 也没有故意晾着他,而是转了话头:“你是解元,会试也在二甲,怎么会王、黄不分呢?就算是御史风闻奏事,可也不能闻着气就当是个屁呀!” 陶谐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窘的,他吱唔不声,打算死扛。 这时幕友们发威了。 “不用说,他就是谢迁的炮灰,工科给事中,应该跟黄伟没打过交道,一定是有人指使他写的奏折。” “根据搜到的资料看这人还是很清廉的,而且敢于任事,就是情商不太高,打刘瑾他冲在前头,刘瑾败亡后好多年别人才想起他。” “而且这家伙不太懂事,他曾上疏建议官员任职要满六年为期,即两届,在一个岗位上要安抚一方有所建树,这不是堵别人的路子吗?” “所以他的路也走窄了,当两广总督,别人要剿他却说要抚,要化育生民,结果又连着几年甄别出上万的匪患,这不是在酒席上拉屎么,功劳都领了,何必多事,连嘉靖都问他:前面事怎么算?” “综上所述,陶谐就是个官场上的二楞子。” 有了以上的小道消息,朱厚照直接点了出来:“你想为别人担事也行,朕猜猜,弹劾黄伟的奏折是别人给了你条子?” 陶谐的脸色忽然就变得铁青了,朱厚照则继续加压:“也算是直肠子,然后朕说你写错了字,你就上疏请罪了对不对?” 还是不吭声,但陶谐脸上已经冒冷汗了,接着朱厚照咚咚踏了两下地板:“根子还在这套房子上,领情人情,得还啊!” 语气拉长了,拉到陶谐再也崩不住,啪地一声跪地,磕了下去:“微臣有负圣恩,请皇上发落,微臣绝无怨言,一切都是微臣缴名卖直,咎由自取。” 朱厚照像看戏一样看着陶谐直笑,还行,这时候还讲义气,怪不得别人拿他当炮灰。 想到此处,朱厚照朝门外喊了声:“来人啊!” 钱宁带着两人闻声便冲了进来,连绳子都准备好了,只等朱厚照一声令下,便把陶谐绑了下诏狱。 马屁没拍对,朱厚照看着钱宁直摇头,似叹其不知趣:“让你进来不是让你拿人,带钱了吗?” 钱宁楞住了,傻傻地回复:“带了。” “带了多少?” “几锭金子,还有一些碎银。” 朱厚照一伸手:“金子拿来。” 钱宁从怀里掏出六锭元宝,还挺大,掂着大约有十六两的分量。 看着钱宁肉疼的样子,朱厚照玩味着笑道:“是奉献与朕还是回去销帐?” 钱宁当然不敢说销帐,只能磨着牙硬撑:“给皇上进贡是荣耀,小的欢喜还来不及呢。” 朱厚照却不苟同:“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公与私都分不清,那什么也别办了。” 他看似在说钱宁,却又盯着陶谐,并将那六锭金子摆在桌上。 “放心,朕不像你们,砸坏的门朕赔。” 还有下文:“但朕被你们打落的脸面可没有人赔给朕,这笔帐怎么算?” 陶谐刚才都在心里骂昏君了,可朱厚照现在的做法又很奇怪,跟他料想得有些不一样,感觉皇帝更像是个小孩,就为了争一口气,倒也不是胡作非为。 可他还是老老实实:“不用,不敢让皇上破费,微臣可以自己修门庭。” 朱厚照可听了出来:“怎么,不让朕赔一扇门,那意思是说朕的脸面也没人管,丢地下随便踩?” 陶谐不敢应声,而是跪了下去,是福是祸,看天意吧。 朱厚照先是挥挥手将钱宁等人打发出去,然后才瞪着陶谐,怒其不争:“你是工科的给事中,哪怕再不晓事,至少也应该知道凡高大的建筑都装有引雷的宝顶,为什么民间的那些没事,到了皇宫就年年引火?” 这时陶谐才终于破了功,很明显看到他的肩膀抖动了几下。 朱厚照故意提这个就是为了突破陶谐的心防,现在机会来了,他大喝一声:“陶谐,抬起头来见朕!” 陶谐下意识地直身抬头,看到朱厚照炯炯的目光,不知不觉偏了偏躲开,心乱了。 趁虚而入正当时:“有人告诉朕陶谐是诤臣,证明给朕看,你是不是心口如一,当得起诤臣二字。” 朱厚照一直盯着陶谐,他也没法说慌,他的性情和理念不让他诳语,咬了几次牙,终于鼓足了勇气,陶谐撂了。 “皇上,会稽大善塔高七层,过十丈,就在城中,数十里外均可观瞻,微臣也曾经登览,其塔数焚数建,上一次重修还是永乐年间,至今亦有痕迹,可以看出从塔顶往塔基的墙中嵌有铜丝,一如皇上所用避雷之法,会稽志云此塔建于梁代。” 30、污点可以洗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看似顾左右而言它,可陶谐什么都说了。 朱厚照来了兴趣:“哦,这么说避雷之法古以有之,那为什么工部的营建却不用呢?” 陶谐越说越顺,就着朱厚照的问题往下发挥:“微臣也感到奇怪,其实微臣在上疏前也曾经翻查过工部的营造法案,发现所有的文牍均缺失了引雷术,只述宝顶鸦檐,其余的……恕微臣不敢言。” 不就是为上讳言嘛,朱厚照在最上头了,他怕啥:“朕来帮你说吧,反正也没有皇帝能看出其中机巧,设了引雷法,又如何能再用天雷来规劝皇帝呢。” 幕友们的反响很强烈。 “怪不得古人能做宝顶引雷却无法防雷,而很多高大的古建筑却又不怕雷火,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掌握着先进营造技巧的古人怎么会忘了这茬呢,连接闪器都搞了,那一定是观察到了闪电,没道理想不到。” “想想大雁塔、绳金塔还有应县木塔的那些铁链,不就是干这个的?不是古人笨,而是有一些人太聪明了。” “遗留下来的古建筑顶上和屋檐上都有这个,还做得很美观,一般是龙头或金乌,而且是清一色的金属制器,不是为了接闪干嘛不用别的材料,也就是为了愚民,让富兰克林捡了功劳,人欧洲可不认富兰克林。” “不能说,说就是没证据。” “看不到就不存在,睁着眼说瞎话又不难,而且古代说到天雷都掩盖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别说接闪器了,连天文学都是禁止私学的,不进钦天监不能看天文书,明代也是如此,细品吧。” 也许是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事,陶谐开了头,再说别的也没有心理障碍了,在朱厚照看似出神实则读弹幕的一小会间他又倒出了许多,他以为凭着皇上的聪慧不难想到。 “那次上疏确实是有人递了条子,主要的原因还是工部对织造、盐场的改造不满。” 这就意外了,朱厚照原以为他们只是用雷火做文章,没想到还有别的背景,这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啊。 朱厚照嘴里玩味着:“工部?” 陶谐又给出了线索:“天顺八年。” 这两样看似风年马不相及,可朱厚照却领略到了,他有搜索引擎撑腰啊。 “天顺八年,那有关联的人就多了,李东阳就是天顺八年的进士,还有焦芳、张敷华,都是朝堂大员。” “别被带歪了,一定是跟陶谐有关的。” “现任工部尚书曾鉴与兵部尚书刘大夏都是天顺八年登第,同年,相善,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都是湖广人。” “卧槽,这是干顺手了呀,航海图志可以烧,营建方法也可以篡改,胆肥了。” “都不一定是刘大夏干的,皇家要愚民,士大夫要忽悠皇帝,都不是好货。” “但这帮人却知道利用这种信息差,从董仲舒那就开始了,优良传统。” “就像烧航海图志,你们以为朝廷不赚钱吗?入超的白银哪来?是钱没有揣进士大夫的腰包,都进了内库,所以太宗一死,他们就忽悠成化禁海了。” “一个太监帮着皇帝搂钱,没有士大夫的份,是我我也禁。” “朝廷是禁海了,南方的士大夫集团就发了,他们可以走私啊,既当裁判员,又参加比赛,还能比这更爽吗?” “那又关韩文和户部什么事呢?” “没看上面吗?织造和盐场改造啊,挡了太监的,剩下的不就是户部的嘛,谁能保证这些官员在里面没数?这动机,岗岗的。” …… 思路已经很清晰了,朱厚照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再一次看向陶谐:“那你现在说出这些来,就不怕朕迁怒于你的那些师长?” 陶谐青灰着脸,放弃了:“陛下说得对,忠比孝大,君高比天,孟子说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皇上并无恶行,是天经地义。” 朱厚照点了点头:“放心吧,朕的心胸也不止你想像的那么窄,朕不会找谢公的后账,出了这个门,这件事朕就会忘掉它。” 然后他目光扫了扫桌上的金锭:“这些算是定金,朕富有九州四海,没道理让自己的臣子受穷,缺的一千五百两朕会帮你补齐。” 陶谐正想推却,朱厚照就竖起了手掌打住:“先别忙着拒绝,朕倒不是用黄白之物收买自己的臣子,而是朕有愧,又要大臣清廉正直,又要大臣品德高尚,又掏不出让臣工吃饱饭的俸,天真了,须知品德是要养活的,人没饭吃是会饿死的。” 士大夫阶层动则谈品性,可为什么许多大臣家财万贯呢?搞得官员在京城连房子都买不起,还谈什么一心一意为朝廷献身? “不过你也得吃点排头,过几天朕就敕你转任南方吧,出了这么个漏子,不可能一点惩罚都没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而且你一直在馆阁之间,不亲民勤民也失了实干,正好下去体会一番,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后都与前者一样重要。” 其实是朱厚照觉得陶谐的长处在民政上,当个御使拼命表现也没用,还不如躬下身来实践。 陶谐又拜了下去,这一次是心服口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铭感五内。” 朱厚照又笑了:“别说得那么言不由衷,朕这么安排也是为了全你的情义,想想,你不吃点排头,以你座师那里又怎么交待得过去。” 陶谐露出恍然的样子,朱厚照却要为他分说仔细:“其实朕对于座师这种关系很是不耻,学养功底是士子自己奋发所得,寒窗十年,座师在哪里?取士是朝廷的恩德,座师又有何加?却因了座师的名头,搞人身依附那套,不就是抢位子抢资源然后座师又借学生办事起声势嘛,明打明的利益交换,却说得冠冕堂皇,老师讲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反驳,于理不合。朕送你一句话,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你多加体会。” 31、银盐去了哪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回到去当然是大吹法螺,都快将他龙体一震慑得陶谐磕头求饶的场面描摹成仙侠版的了,不但在内待面前大讲特讲,还给三位美少女深入浅出地演绎了好几回。 得符合人设不是,反正陶谐也不敢说出来。 就是让高凤给钱宁报销时朱厚照有些心疼,因为管钱的高凤说朱厚照名下的资产并不厚,也就只有个十来万两银子,还算上了变现的六千盐引。 别以为十来万两很多,这包含了宫中所有的费用开支,在下一次内承运库补上缺额前,这笔钱得花过年。 没钱啊,兜里不响心慌慌,怪不得原身要派出一帮太监满天下搜刮。 这更加深了朱厚照对韩文的愤恨,把手伸到朕的钱袋里来了,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得干他! 但具体怎么做朱厚照又束手无策,漫说抓在手上的韩文的把柄还不足以扳倒他,就算是能动韩文了,打了一个也会扯出一窝,一有些响动,那些朝臣们肯定一窝蜂一拥而上,到时又是一轮乱战,不好弄啊。 至于别的路子,暂时手伸不出去够不着。 借着刘瑾他们来敛财,十块都不定有一块钱进自己的腰包,不然六千盐引怎么花得那么快?看来建豹房的钱也会泡水。 费那劲挣气受,划不来。 看来还得继续掏摸,从外围做起,一点点削掉表皮,削多了就触及核心了。 这样的办法虽然笨,但很保险,陶谐底子还算干净,可谁敢保证别的大臣就干净了。 这些人全是让别人往上冲,自己站在后头捡好处的主,只要不动主根,他们一般是看热闹的,士大夫阶层的这点自私的尿性朱厚照清楚着呢。 狐狸偷鸡,一只一只来,万一抓到一两只肥猪,这个年就好过了。 朱厚照把目标瞄到了张家。 王钟英让朱厚照缓和与张太后的紧张关系,他听进去了,不管是送郑金莲出宫,还是接下来谋划收权,都要过张太后那关。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想捞好处,就得划拉好处出去。 朱厚照想到的办法是走张家的门路,拉着张太后的两个弟弟一起干,幕友们早就帮朱厚照分析得门清了,张太后的罩门在这里。 朱厚照决定跟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化敌为友,画个饼来勾引他们。 这样在名声上好听、面子上好看,先捞后洗,实惠。 对于这俩兄弟朱厚照也清楚,啥也别说,银子哗哗的,此二人属貅貔,只会吃,不会吐,只记吃,不记打。 反正朱厚照给不给张氏兄弟都会想办法自己抢,还不如一次过喂饱他们,让这俩少祸祸老百姓为好。 而且朱厚照准备划出去的利益只是在名义上属于自己,实际却掌握在户部的手里。 陶谐说根子出在盐场改造上,朱厚照就打算摸一摸户部的钱袋子,看看能不能偷袭一把。 至于后续的麻烦,都推到张氏兄弟头上,让张太后和朝臣们掰扯去,正好分化瓦解他们的同盟。 他准备把张氏兄弟在长芦盐场的盐引份额由虚转实。 盐引就是食盐的购买凭证,凭着盐引可以在官办盐场以官价提货。 张鹤龄和张延龄这两个便宜舅舅在孝宗还在位时就谋划长芦盐余,也就是字面意义上官盐卖不完的那部分。 实际操作起来不是如此,两人丈着国舅的身份,哪会吃别人剩下的,都是直接上手抢头等货。 官盐也不是全都有朝廷一手包办,真正生产食盐的是灶户,盐监只是将指标往下压,规定灶户每年上交多少定额,超出定额的部分算盐余。 张氏兄弟的做法是派人逼迫盐户瞒报产量,用手里的盐引直接从盐户那里包揽,价格甚至连朝廷官盐牌价的三成都不到。 这样食盐不就减少了吗?对,不但减产,灶户里还出现了大量的逃户,谁愿意自己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获得的收成被别人变相刮走呢? 不知道有多少灶户被这两兄弟给逼得家破人亡,搞得怨声载道,还弄出了好些零星的爆动。 当时不仅仅韩文跟张氏兄弟顶,李东阳在弘治十八年差一点就干掉了俩兄弟。 要不是孝宗正好病没了,也许张氏兄弟早就被抄家蹲大狱了。 所以说韩文一心为民就是句屁话,真要是无私,直接从户部的正盐配额里面给张氏兄弟兑换不就完了么,反正朝廷的也是皇家的,他们从朝廷官盐里拿了,就不会将负担压到灶户身上。 可户部不愿意,所以他们一面高喊寿宁候和建昌候骄纵枉法,却一面将灶户推进这个火坑。 朱厚照也打算跟他们学一学,来一出矛盾转移。 也不纯粹是损人不利己,而是有的放矢。 从陶谐那边挣了面子亏了里子之后,朱厚照让人查了查户部留在司礼监的档案,吓了一跳。 从弘治五年户部尚书叶淇改开中法为折色法以后,虽然税银突然涨到了数百万两的水平,可不到五年又回落到两百万两,到了正德初年更是一百万两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改革给盐商带来了方便,可全国的食盐产量不增反降,凭白没了两成。 而这些年间大明的人口还在快速增长,编户丁口由弘治初年的五千万冒头涨到了超过六千万。 几个月前,朱厚照还因为大婚费用和织造请课盐引闹过一回,当时内阁三老还告诉他,食盐供给不足是因为内监、勋贵、宗室请盐引然后大量夹带私卖导致。 也就是因此带出了织造、盐场改造的议题。 当时朱厚照想既然盐业供应不足,那便改造盐场提高产量,又通过盐引给织造输血,这是良性循环呀。 方案里提高的盐产量很大一部分会划给工部作为改造的开支,可工部为什么不干呢? 现在把名义上由朱厚照批出去的盐引加起来一算,再按照内阁说的夹带量乘个五,发现连总盐引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大家都知道食盐的消耗是相对稳定的,如果社会不产生大的动荡,怎么可能发生大家都没盐吃的事情呢? 不是刚刚经历了弘治中兴吗?不是刚刚从土木堡之变的深坑里爬出来吗? 朱厚照开启了一档悬疑节目,银钱和盐去了哪? 32、咱们是一伙的呀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当朱厚照将户部的档案晒出来时,热心的幕友们是燥动的。 “不用问了,看一看叶淇的籍贯吧,淮安山阳人,明白了吧?徽商崛起于盐事,淮盐天下十分有其三,很明显的道理。” “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开中法,送粮食到边关,在边关拿盐引,到盐产地兑出实物盐。” “这中间有利差,然后因为大量的盐引被批出来,超过了真实的食盐产量(存疑)。久而久之,盐商们觉得这样搞成本高不划算不方便,于是弘治中的户部尚书叶淇就推动了折色法,改成用银钱来买盐引。” “缺口这不是就找出来了么。” “山陕的盐商为何能做起来,就是依托开中法,他们大量屯田,就地交粮食,然后就集中起大批盐引,拿到淮扬直接炒卖掉或换成食盐贩运。” “然后盐引多于盐产量,各方就抢破头了,折色法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出台的。” “看似折色法打击了山陕盐商,可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不就是权利分配嘛,打不过也可以加入,韩文不就是老西儿在朝堂的代表嘛,以他为开端,山陕商帮成型,聚合到了一起。” “然后西北的军屯也荒废了,与其在土里刨食,还不如去算计那张轻飘飘的纸片,至不济也可以直接贩盐,连税都省了。发展到后来山陕商帮更是大规模向口外走私,口外的部落更大方。” “就是一场皇室、勋贵、士绅三方争夺利益的勾斗,皇室和勋贵只拿到了小份额的余盐引,豪绅直接从盐的生产入手。” “开端是孝宗将历年积下来的没有兑现的长芦盐场余引一次性以每引五分的价格卖给了两个小舅子,共一百多万引的盐余。” “一引两百斤,靠,五十文钱,这不是等于白送?现在都做不到这样的价格吧?” “大胆些,去掉吧字!” “对有实力兑现的人来说就是白送,对没实力兑现的人来说就是废纸。” “也要出点力气,张氏兄弟需要雇请打手,巧取豪夺用盐引换走灶户的食盐。” “灶户拿到盐引可以换回粮食,但一进一出,损失是指数级的,不减产才怪,谁都不愿干灶户了。” “可是从技术上论,食盐是一直增产的呀。” “工部为什么不愿意掺和盐场改造,猪八戒照镜,既没好处又得罪人,工部无法解释为什么增产了盐却少了,因为这个魔术他们也参与了一份。” “任何时代技术发展都会减少劳动力需求,晒盐法明代已经有了,可盐场还是行煮盐法,古人太笨?是我们图样图森破!落后的技术可以掩盖消失的食盐。” “这道数学题不简单啊,我看关键是有人想保住食盐的价格,所以不希望食盐增产。” “我们假定食盐的总量相对衡定的,趋于增涨,那么不见的那些食盐不用说就是私盐了。” “这是公开的秘密。” “因为价格涵盖了私盐的部分,官盐产量不变或减少,则私盐的价格就守住了,这块的收入看不到。” “官盐是公家的,私盐是自家的,官盐增涨了就侵占了自家的,跟海贸一个道理,怪不得士大夫整天骂与民争利呢,潜台词就是损害了他们自己。” “明代张居正改革前税收体现不到银钱上,食盐是折现中的大头,银钱去了哪里的问题也破解了。” “这么说韩文是要保护私盐???不是说这人很清廉吗?” “看问题看归属,只看最终得利的是谁,那么所有的迷雾都破除了。” “这就是号称清白传家的洪洞韩氏?” “培养一个举人、进士是要成本的,读书人常年脱产,文房要钱,请名师束脩要钱,走门路要钱,朝为田舍朝,暮登天子堂只是喊口号,寒门连秀才都顶不起。” “韩文号称被刘瑾罚粟罚数千石倾家荡产呢。” “你信?倾家荡产之后他们家还能出那么多读书人?你看看洪洞韩氏在明清两代出了多少官老爷,还没算上炮灰的基数,十个有一个能考上进士就很大单了。” “手里握着食盐的买卖,多少都不怕啦。” 朱厚照不寒而栗。 就是这样的士大夫,还清名满朝,所有的人都说韩文是个忠臣、直臣、干臣,结果内里却是这个样。 朱厚照更坚定了要跟便宜舅舅搞好关系的决心,一定要利用好张家,将这块黑幕撕开。 现在再来解释朱厚照的打算就很清晰了,他要将张家的盐余直接转换成正盐兑换。 也不用废劲巴拉地去逼迫灶户了,直接从盐监划拉。 至于户部若反对,很简单,朱厚照会祭出晒盐法,只要增产的部分,到时候看韩文还怎么反对。 工部也一样,不愿干?让张氏兄弟来干,盐场改造包给他们就行了,能直接手脚干净地搬,谁还愿意去抢。 从弘治十八年到现在快两年了,张家的盐余连一成都没兑出来,他们不着急吗? 如果朱厚照以照顾两个舅老爷为借口,他出技术,张氏兄弟出人力和本钱,能一两年就把盐引兑完,看他们出不出死力。 放出这两条恶狼来,到时韩文还有什么理由阻止?除非他豁出去了造反,不然韩文就得认。 要么不捅,要么直接捅到对手的心窝窝去。 当朱厚照突然出现在不知多少年未踏足的寿宁候府时,张氏兄弟很震惊,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皇上打小就跟他们不亲,怎么就屈尊降贵亲临了呢? 朱厚照更夸张,他正正经经地向两位便宜舅舅行了个鞠躬大礼,吓得两人急忙侧身躲避。 下文来得快:“舅舅,朕遇上难题了,还请两位舅舅帮帮朕!” 张鹤龄脸上阴睛不定,张延龄眼骨碌直转,任他们奸滑似鬼,也猜不出朱厚照卖的什么药。 没用药,使的是擒拿术,朱厚照上前一手拉住一人,悲声道:“舅舅,咱们还算不算一家人?” 33、刀口朝哪边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鹤龄和张延龄的面皮厚过城门拱,却抵挡不住朱厚照的缠丝手。 见二人愣住了,朱厚照反客为主,拉着张氏兄弟直往府里闯,吓得张府的下人抱头鼠蹿,这是谁,竟然敢拿住侯爷,胆大包了天。 朱厚照还一边疾行一边压低声音提醒二张:“人多眼杂,到园子里去。” 趁着脚步匆匆的间隙,朱厚照还打量了一下寿宁侯府。 园子很大,派头也很足,正经的公园样,可装置得有些不伦不类,房子搞得金壁辉煌,红柱紫梁金漆琉璃瓦,明显逾制。 幕友们又开始评头论足了。 “就这样的侯府都能砍头了。” “也正常,这两兄弟还偷戴孝宗的皇冠,当时何文鼎拿着大汉将军的金瓜要锤死他们。” “就是两个被姐姐掼得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纨绔。” “没准他们还真的不识字。” “从他们身上朱厚照也能推断出张太后的性情和心思,小门小户,突然天降鸿福,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当然是紧张着眼前的事物,什么都想往怀里划拉,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警觉,也不会去想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试想,大部分的人掉进宝库里是不是这个样?甚至都不会去想这些东西能不能吃,生生饿死在宝藏里。” “因为来得太玄幻了,不真实,始终就在云里雾里,再被旁人抬着哄着一激,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所以他们的见识里压根就没有长远的概念,更何谈胸怀天下。” “这样的出身,跻身于一群从小被教育怎么调制人的士大夫中间,被利用被怂恿也就理所当然,甚至被卖了还会替人数钱。” “而要命的是孝宗其实也是从小教育缺失,过了十岁才开蒙读书,倒是跟张太后合一担。” 看着这些有的没的,朱厚照拉着张氏兄弟跑到了花园中的凉亭里,这里开阔,肯定没有人能偷听,是个谈事的好地方,就是有些冷。 松开了两个便宜舅舅,把那些忙着端茶送果的下人们挥退,朱厚照不急了,张氏兄弟现在肯定满肚子疑惑,得让他们先开口,这样才掌握主动性。 朱厚照索性欣赏起风景来,可也看得不舒心。 园里的景致虽然不错,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像足了暴发户附庸风雅却要硬要堆叠着珠光宝气。 好好的太湖石竹丛,非得在旁边摆一盘罗汉松。 这也罢了,松竹延年的意头也不错,下面那个金漆盘算什么?不应该用紫陶吗? 开凿个池塘也雅静,荷叶田田有意境,好歹养几尾锦鲤呀,那浮水黑背的大头鱼是几个意思,捞起来趁新鲜搞个鱼头火锅? 张鹤龄打断了朱厚照心中的吐槽,他上火了:“皇上,到底什么事,把俺急得心痒痒。” 就知道你憋不住,朱厚照回头莫明浅笑:“大舅,想不想当个国公?” 诶呦喂,张鹤龄的小心肝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这,皇上也给得太多了。 张鹤龄已经没空去想朱厚照有什么意图了,眼前的这块大饼完全蒙住了他的眼。 张延龄不干了,急赤白脸:“小舅没有吗?” 你们要是这样朕就好办了:“都有,寿国公和昌国公两位舅舅觉得怎么样?” 太合适了!“呃”,又一个被噎着了。 趁着俩人回神的功夫,朱厚照快嘴说出条件:“只要两位舅舅帮朕将盐业改革做成了,莫说是国公,朕还能让舅舅们手里的盐余变成正盐。” 轰,张鹤龄和张延龄的脑子被彻底地炸散了,俩人同时气血上涌,脸上顿时充血,呼吸也急促起来,眼全瞪圆了,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 张鹤龄先出声:“怎么做?” 张延龄附尾翼:“也算我一个。” 成了,朱厚照气定神闲,拿起了个几案上的桔子,瞄了几眼才剥开,入口半个,甜。 好在还没进化到为了省钱摆假果看盘,能用。 等张氏兄弟快耐受不住时,朱厚照才揭了盅:“户部盐监连年减产,不是制盐难,而是故意的。” 张氏兄弟好像被砍了一刀,“啊”地大叫了一声,痛彻心扉。 朱厚照继续撒上一把盐:“他们都在卖私盐呢,正盐少了,私盐就能卖上价,所以他们不愿意改造盐场,将朕顶了回来,朕一个皇帝,手头上的钱都不过二十万两,这日子还怎么过?” 也没见张氏兄弟顺杆爬,他们一听,以为朱厚照要跟他们借钱呢,马上缩了。 张鹤龄吱吱唔唔:“皇上要是钱不够,舅舅勉强能从嘴边抠个千把两出来。” 张延龄更吝啬:“我不像大哥出息多,我顶多就能腾个五百两银子,这还是准备过年的钱。” 活宝!不过朱厚照就是要借重他们这种惜财如命的劲,朱厚照摇摇头:“朕不用舅舅们借钱。” 然后他不等张氏兄弟松气,马上又开了大招:“朕有一法,可使盐场的产量短期内便翻番,但朝臣们不配合朕也推行不了,没人听朕的,如果舅舅们愿意出力将盐场改造的活揽下来,那盐业就盘活了,别说盐余,哪怕是正盐都用不完,每天堆成山都不在话下。” 可以看到张氏兄弟的瞳孔急速地放大,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啊。 但他们又有些犹豫,张鹤龄闪烁其辞:“那些文官不好弄,前时他们就折腾得我兄弟二人鸡毛鸭血。” 朱厚照手一挥:“不怕,他们已经说了不愿意接手盐场改造,那朕就不要他们干了,也不需大量的投入,朕的法子关键是人手,只要有人手很快就能见效。” 兄弟俩对看一眼,心动了,主要是利益太大,不由得他们不心痒。 朱厚照给他们打气:“就是得说服母后点头,咱们可以立军令状,只要增产的一半,而且朕可以证明给两位舅舅看,这个法子绝对没问题。” 张延龄嘬着牙花:“万一到时那些文官不认账,又喊打喊杀的怎么办?” 张鹤龄怒其不争,把弟弟住后一拨:“他们敢!天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做主,想造反吗?” 这是被利益急红了眼,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34、二哈闹拆家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给张氏兄弟开了定心丸:“食盐只要增产是不愁卖的,产得越多,朕的收息越多,到时咱们甥舅二一添作五,既足了国用,又丰了荷包,还恤了百性,泼天的大功,道理站得住脚。” 张氏兄弟齐齐点头。 有但是:“但咱们必须得把事情写死,工部说没有精力也没有改造盐场的开支,咱们就将半个长芦盐场拿出来试点,签好盐事改办的行状,只要做出来了,到时白纸黑字,他们也没理由反驳。” 在听完了朱厚照的方案之后,张氏兄弟已经热泪盈眶,就差抱着朱厚照的大腿抹眼泪了。 张鹤龄首先表了态,他看向张延龄:“弟,老姐儿弄错啦,皇上跟咱们是一家人,跟那些满肚子鬼主意的书生们是一伙,手心手背得分清啊。” 建昌候张延龄也表决心:“没说的,以后外甥儿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不是有句话说外甥打灯笼照舅么,皇上的心始终是向着咱们家的。” 朱厚照顺势定音:“舅舅,那咱们就说好了,你们帮朕跟母后说说,要跟母后讲清楚,别上了那些朝臣的当,他们可是在拼了命地挖咱家的家产呢。” 这句话才真正地命中的红心,让张氏兄弟感觉心头肉被挖走了一大块。 这都是钱啊,在他们看来外甥的就是他们的,结果现在被那些朝臣们抢走了,哪里受得住。 给得太多了,这一伙没费什么劲就勾搭成了。 搞定了张氏兄弟,朱厚照并没有去拜见张太后,现在他还是个叛逆的中二少年,怎么可能主动地找太后认错?不要面子的么! 人设不能丢,不然戏演不下去。 反正张氏兄弟的话比朱厚照说的中听,张氏兄弟进宫软声求一求,张太后就什么都忘到脑后了。 但放出两条恶犬也有可能咬伤自己,二哈是不分敌我的,这两只白眼狼更野性,逮谁咬谁,还没咬到对手呢,差点蹭了朱厚照一头绿。 张氏兄弟进了皇宫一趟,又闹出了风波。 还是老毛病,色胆包天,张氏兄弟酒后调戏宫女,差一点做下了恶事,若不是萧敬冲进去打断了他们,没准朱厚照要被绿一波。 没法子,秽乱宫闱得算到皇帝头上,因为宫女就是后宫的组成部分,还可以随时转职,要不太监怎么来的? 张氏兄弟这毛病已经不是第一次犯,在弘治朝就惹过事,当时阻止他们的是太监何文鼎,结果何文鼎被彼时的张皇后杖杀。 幸好这一次张太后长个了心眼,让萧敬紧跟着俩二哈,才没有酿成大祸。 萧敬是张太后的人,这倒怨不到别人身上,张氏兄弟被逼着悬崖勒马,悻悻地出了宫去,留下一地鸡毛。 还好盐场的事说成了,不然朱厚照得吐一地血,差一点就引狼入室。 事虽然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也让他恶心了好一会,因为这等天大的事,刘瑾等人全假装不知道,躲得远远的,爪牙靠不住哇。 朱厚照甚至想原身不愿呆在宫里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谁愿意让自己的头上被染绿呢? 现在豹房才刚开建,朱厚照也只能暂时忍着,盘算着如何扎紧篱笆。 他想到了一招,可以借这件事整顿一下后宫,然后又趁宫里动荡借机将郑金莲送出去。 而他要做的很简单,大肆裁撤宫女。 离开的人多了郑金莲就不引人注目,因为有心人都盯着那些宫女呢。 而且张太后还没有发作的理由,谁让祸是她那两个宝贝弟弟闯下的呢?没激起大的事端,张太后就烧高香吧。 朱厚照不愿意直面张太后,萧敬就成了夹心饼,但开释宫女的事张太后还是给了懿旨,不然她怕朱厚照拿她的兄弟做筏。 毕竟是丑闻,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万一给外面的朝臣知道了,又是一波喊打喊杀。 当年她为什么要杖杀何文鼎,就是因为何文鼎刚下狱东厂,弹劾的奏折就像雪片一样飞进宫来,全是要求孝宗宽恕何文鼎的。 最后没办法,她这个皇后出面,以处置家奴的名义永远地封住了何文鼎的嘴巴才将事情平息下去。 可见内监和外朝连结在一起多么令人头疼。 回过头来一想,张太后也能稍稍体会朱厚照为什么要顶牛了。 可张太后没有同理心,她还交待了萧敬,开释宫女可以,不能动慈宁宫里的,太后不要面皮的吗?连个使唤人都不称心,哪有太后的排场。 看着面前头发眉毛皆白的“萧内相”,朱厚照咧嘴笑问:“萧大伴,里外不是人的滋味不好受吧?朕不是父皇,不然何文鼎的前车之鉴就要涂上新鲜血。” 朱厚照这是让萧敬长长记性,叩阙的事情萧敬或多或少出了力,要不是萧敬是张太后的人,朱厚照早拿他开刀了。 不说欺主,就算是出卖同一阵营都让人受不了,谁会喜欢二五仔。 萧敬的脸也变得煞白,这下倒是趁和,色调一致。 他赶忙跪了下去:“奴婢惶恐。” 朱厚照点点头:“知道是奴婢还好,别被人拍几句马屁就飘了,真以为他们把你当成内相吗?你信不信他们在心里一样骂你没卵,仔细想一想,何文鼎当年到底是死在母后手上还是死在那些言官手上?他们只要清名,可没想过让父皇下来台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算是画公仔画出了肠,吓得萧敬冷汗涔涔,头上都冒起了白烟,白花花的一片,刺眼了。 朱厚照也不完全是为了报复,他也只能在言语上让萧敬吃个教训,虽然萧敬的行为令人不齿,可此人毕竟还算正直,只不过被人忽悠了。 如果能挽救一下,朱厚照也不吝花点功夫。 萧敬会一直坐在司礼监秉笔的位置上,张太后的态度决定了萧敬的行止,能让其变得谨慎一些朱厚照也少头疼一点。 办事的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如果故意动些手脚,到头来还是朱厚照生受。 现在这样镇住了萧敬就很好,一个人如果头上时时悬着一把刀,就不会忘乎所以。 35、宫里的规矩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剩下的事情也好办了,只需要把宫女的名册弄来,将十六岁以下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全都开释就行。 当然,采取的是自愿原则,但也要经过甄选。 已经有几个小内待在帮朱厚照做文案事务,虽然识字的量还不够,可皇上亲自指点,他们的进步也很迅速,有模有样。 很快一份名单就出了炉,大喇辣近千人。 看着这份名单朱厚照又神游了,里面有四百多人是不满十六岁的,剩下的有近两百人则是四十岁以上的老奶奶,年富力强的反而不是大头。 难怪皇宫的开销大,养这么一堆闲人,能不花钱么? 可萧敬哪怕自身都难保,他还想争取一下:“年纪小的开释没有问题,年纪大的基本上都是宫里的教习,都在安乐堂或内用监掌事,开释了她们会引起诸多不便。” 朱厚照点点头,下意识问了一句:“然后教着宫里的人如何搬弄是非投毒放药,如何杀人灭口烧尸填灰?” 萧敬吓得又趴了下去,可还是强迫着自己解释:“很多礼仪需要有经验的老宫人,不然成不了场。” 朱厚照终于回神了,直直地瞪着萧敬:“这些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掌着安乐堂的就二十多人,内阁管着天下事也才几个阁老。” 萧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朱厚照再压了一句上去。 “据朕所知,宫嫔以下凡是生了病就是送到安乐堂苦熬,连药也没有,熬不过去就烧了填枯井,犯了事也是如此,冻死饿死无算。” 顿了顿,朱厚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幽幽叹道:“朕的皇祖母也是如此。” 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似乎胸中也不那么憋闷了,其实郑金莲也是一般遭遇,只是朱厚照不能说,但效果足够了。 萧敬连呼气都收住了,不敢弄出一些儿声响,他的耳朵里有雷霆轰鸣。 朱厚照早就想对藏污纳垢的皇宫下手了,那天他抚着郑金莲的手,感觉有把刀在他手上划着,一直划进心坎里。 看热闹的幕友们不怕事大。 “还不仅仅是这些,那些年轻的宫女其实就是每一次选秀女的淘汰者,选上了就是嫔妃,落下来就变成了行尸走肉,她们要年复一年的从事苦役,直到倒下,十不活一。” “能有多少事,一个人干活三个人看,还以此为乐。” “而且动不动会被惩罚,提铃、墩锁、板著这三样大名鼎鼎的宫刑,不知多少宫女死于此。” “太高能,哪位大能科普一下。” “提铃就是夜间在宫里摇铃铛报时,一个重重的铜铃铛挂在勃子上,压得脊梁直不起来,一边走一边晃动发声。” “皇宫那么大,必须走三圈,还得按照固定的速度,又累又冷,许多人是直接累死的。” “墩锁则是用一个一尺见方的方形木箱把人锁住,木箱上有四个洞,手脚能伸出来,整个身体却必须蹲在木箱里。” “还有板著,一块带着圆洞的板,受罚者弯身以手抱脚,板子枷住腰背,受罚时还得站立,多数受不了肠胃的挤压而直接暴毙。” “太不人道了!” “谁让她们与主子出身相同呢,主子们成了赢家,还不把她们作贱成泥,不然如何消除掉潜在的威胁?” “即便是有些宫女侥幸爬上了皇帝的床,大部分也是始乱终弃,几无善终,朱厚照的身体里就流淌着这样的血液。” “历史上若干年后,嘉靖就差一点被宫女报复勒死。” “宫女和太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扭曲的,完全泯灭了人性,成为争夺主上恩宠的机器,比宠物还不如。” “求你们别说了,看到觉得头皮发麻。” 朱厚照搞宫廷改革,一来是为了积点德,让宫人能站到他这边,二来也是为了安全计,生活在一群心理变态中,哪能睡得着觉。 他拿起了那份名单,提笔御批:“往后落选秀女不充为宫人,直接放归。” 萧敬不敢再寻隙,朱厚照反而有安抚:“放出宫去的一律发二十两银子补贴,年纪轻的不怕谋生,年纪大的多有一技之长也不会饿死,就算是做女红教习都能活下来,不太老的还可以找个老实人嫁了。” 老实人招谁惹谁了? 有些意外朱厚照的柔软,萧敬心中感激:“奴婢替她们谢谢皇爷爷的恩赏。” 朱厚照没有顺着口风,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看,这才是胸怀仁恕,可那些满嘴仁恕的人有拿眼睛看过这些角落吗?他们反而会说朕又改了祖宗制度,会遭天谴。” 抖了抖手里的名单,朱厚照下了旨:“择日不如撞日,你去将这些名单上的宫女集中起来,朕要让她们出宫前得面天颜。” 恩出于上,既然给了她们活路,朱厚照也要将这份人情收下。 几百个宫女就是几百个宣传员,她们出宫后会对旁人说,那么朱厚照仁恕的名声就会遍及天下。 谁让咱名声臭了呢,朱厚照可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再像史书上那般,有机会扳过来他也不介意物尽其用。 这也是儒家经典里说的啊,子贡赎人与子路受牛,做榜样嘛,为后者鉴。 集中起这些宫女并不难,但近千人大喇喇聚在一起的场面也刺耳,数十万只鸭子开会,比吴废后的鹅群还闹腾。 人多口杂,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朱厚照还从叽叽喳喳里听到了几个宫女在嘲笑一个年纪特别小的同伴,声音特别尖呛。 “呵呵,整天说自己富贵命,现在好了吧,还不是像我们一样被赶着走人。” “也不知羞,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想着勾搭皇上,呸,没那命就别得那病。” “哎哟哟,看你们说的,把满姐都弄哭了,人家可是贵人相格,跟咱们不一样。” 朱厚照一眼就从从人群里找出那个正在被同伴七嘴八舌围攻小女孩,她虽然个矮,但脸长得特别卡哇伊,就连后宫三美都稍有不如,能跟传奇小哪吒有一拼。 36、收了个义妹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幕友们顿时高潮了。 “啊,快来看啊,王满堂。” “王浣衣吧,她小时候做梦,会嫁给一个叫赵万兴的贵不可言的人。” “贵不可言就只能是皇上了,这话没毛病吧?” “所以她的父亲将她送进了宫。” “好像史书上说她进宫还没选上,被扔到浣衣局劳役,后来又被放出宫,没想到照哥还是把这一节给圆上了。” “后面的事就传奇了,一个妖道从相士那里听说此事,冒名赵万兴把王满堂骗到了手,还借此鼓吹谶讳欲图造反,被平灭了,王满堂被充奴役,又落到了朱厚照手里。” “因为身世太传奇,朱厚照听说后就真的招她来服待,王满堂总算圆了梦。” “这么可爱的样子,是我我也顶不住,况照哥乎。” “朱厚照面临严俊的考验,头顶上冒出一个大大的危字。” “主要考验肾脏和腰骨。” “队长,是我,别开车,求带!” …… 朱厚照乐了,他可不打算满足这些镙丝批,他让萧敬将王满堂唤上前来,和声细气地询问:“朕想收你做义妹,愿意吗?” 王满堂傻了,梦中的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可跟她想的不一样。 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可是让朱厚照心痛不已,可他还是咬着牙干了,因为听说胖子也干了。 什么?胖子坐不到?哦,那没事了。 王满堂太小了,看样子也就十岁,虽然朱厚照也不大,不能当怪蜀黍啊,那就只能是打个嗝了。 开释宫女是朱厚照树立的标杆,有着千金买马骨的作用,总不成还没起头就食言而肥,朱厚照只能忍痛割爱。 其实他也下不了嘴,核心价值观还没忘光,屏幕前面也有很多小观众,不能带坏了头。 认王满堂做义妹还有一重考虑,他不能被剧情和弹幕左右,金手指是辅助,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尝试一下不同的戏路,万一取关的幕友太多还可以将故事线往回收。 认了义妹就可以有来往,哥哥妹妹的事谁说得准,王满堂还未形成完整的三观,大可以观察一下再说。 况且王满堂的思想太物质,骗子冒名赵万兴她便嫁,骗子造反她也跟着,王满堂喜欢的不是人,而是皇后尊荣的位子。 就如同张太后一般,更多的是家长为了荣华富贵让孩子走上这条华山险道,要么搏出个鸡犬升天,要么摔个粉身碎骨。 在这种环境下培养起来的三观一定是扭曲而麻木不仁的。 后官里充斥这样的人可不是好事,朱厚照也不喜欢别人拿他当大头摇,枕边人若是名利心过重,睡觉都得睁着眼。 其实后宫里的三位美少女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她们已经定下了名份,又遇上穿了的朱厚照,不然还是会走上老路。 历史上朱厚照自己也荒唐,到处搜罗有夫之妇,所到之处百姓竞相盲婚哑嫁,还收了一堆义子,把朝堂搞得乱七八糟,名声也毁了。 这回可以自主,何不试试改条道,换成收义妹,没准有惊喜呢。 有人跟朱厚照想到一块去了。 朱厚照在宫女面前刷了脸,收割了一波声望,并亲手将一个大银锭发到每一个人手里,宫女们就被遗散了。 接下来旬日内她们得想清楚是回家还是从事何等营生,再与相好的姐妹叙叙情告个别,然后便可以出宫,踏上未知的前途。 古代就是这样,交通不好,山长水远,一别生死。 可王满堂却没闲,三位后妃差了个太监将王满堂领了去,认了人说了话,还有头面首饰相赠,整三套,仿佛真把她当成了小姑子。 只是晚饭时三位美少女还是漏了馅。 夏雨荷很艰难地启齿:“皇……照哥,王满堂人很不错,不留下来?” 因为夏雨荷说话时朱厚照突然转头看她,所以她窘得卡壳了。 吴落雁也瞎起哄:“是啊是啊,照哥怎么舍得让她走,太可爱了,我见犹怜,太皇太后跟落雁说不能当妒妇,所以照哥还是将满姐留下来吧。” 朱厚照若有所悟,又认真地看了她们一眼,才轻描淡写地问道:“太皇太后教的?” 努力扮演透明的沈沉鱼终于要表现自己了:“每天都给太皇太后请安,母后那里也是如此。” “好!”朱厚照赞许道。 可他也不便说别的,郑金莲的事她们都不知道,那就更加无法将制造话题吸引宫中聚焦的目的揭出来。 他找了别的借口:“看见这些宫女朕便想到了皇祖母,于心何忍,这个规矩一定要改!” 朱厚照极少这么郑重,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三人一滞,皆不敢再言。 稍一露锋芒,朱厚照便收敛了,又回到阳光下打个嗝的样。 “何况满姐也太小了,朕看到她便会想到哪天惹哭了眼泪鼻泣一起下,朕还得费心哄着,不寒而栗呀,朕可不会照顾人。” 吴落雁白眼:“其实照哥也不大。” 然后她猛然意识到说错了话,吐了吐香舌不作声了,跟自己沤起气来。 三位美少女都不止一次地跟朱厚照暗示过,诸如“不小了”、“不早了”之类的话也说了不少,在皇宫里怎么可能没有人教这些,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宫女可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更何况包括王钟英在内,都满嘴建储立后,夏、沈、吴三人不可能不受影响。 一开始朱厚照是耍花枪含混过去,今天又触及这个话题,不好躲了,看来要表述清楚。 他清了清噪子,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些:“朕看过些医书,人在一定的年纪之前身体没有长成熟,不宜圆房,更不能生育,否则对身体的伤害很大,轻则不孕不育或者后代难养活,重则丧命,太多妇女难产就是因此,生孩子是过鬼门关。” 三位美少女都被吓了个脸色惨白,可朱厚照低估了她们的韧性,在收拾好心情之后,沈沉鱼又浮了头。 她顶着红得像熟虾一样的脸皮沉着地问道:“那要到什么时候?” 朱厚照意外但不难堪,他已经当成了生理卫生课:“等身体不再发育,个子固定下来的时候,因人而异,至少满十八岁。” 37、心理有问题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一、二、三,连着的喘息声响起,三位美少女快撑不住架子了,别看她们被教得生猛,其实懵懵懂懂,也一样面嫩。 吴落雁彪悍一些,长出一气感叹:“那也不算久,三年多光景,容易熬。” 说完她就垂下了头,因为夏雨荷和沈沉鱼都瞪大眼张开小嘴看着她,吴落雁捂脸落荒而逃,连见礼告辞也忘了。 击退一个,剩下的两个也没了斗志,跟着溃退,只留下朱厚照原地回味。 倒是幕友们品评不断。 “比现在的生猛海鲜有味道,让我闻到了些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腥臭气息。” “久在鲍鱼之肆而不知其臭。” “停车,熄火,拔钥匙,这里是单行线,禁止逆行!” “昏君的自我修养,肉体与灵魂一个都不能少。” 说中了朱厚照的心思,事业和爱情他都要,昏君的高级境界可不是只馋人家身子,灵肉双收才是王道。 抚平了后宫的浪涌,就到了撕心裂肺的时刻,臧贤那头戏班子已经准备妥当,朱厚照得跟母亲道再见了。 幸亏是再见而非再也不见,时隔半月,他又见到了郑金莲。 次日郑金莲就会混在戏班子里面出宫,朱厚照也借着夜色的掩护来与母亲话别。 郑金莲还顶着哭红肿的眼袋,脸上满是不舍,抱着朱厚照默默垂泪。 这些天王钟英和吴废后一直在开解郑金莲,什么“暂别以后可以长守”,什么“为了照儿和你的安危”,什么“等照儿坐稳了皇位掌了权迟早母子团聚”早就塞满了郑金莲的耳朵。 可刚刚相认又要骨肉分离,只要不是铁打的,难免伤心涕泣。 郑金莲还拿出了那只金鲤肚兜,郑重地交给儿子:“收好,照儿当年没有,一定要让娘的孙儿穿上,娘会好好的,等照儿来接娘。” 朱厚照还是有些不适应,他与郑金莲太陌生,现实中他和老娘也没这么粘乎,都是放养,只要不饿着冷着,诸侯兆还没学生来得亲近。 但这种浓浓的情意他感受到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凝重地点头不语。 王钟英道出了原委:“照儿小时候就跟姓张那妮子不亲,都是跟着老身和他乳娘,可三岁的时候姓张那妮子就将乳娘打发了,照儿哭了好些天,一直喊着要乳娘,还犯了痫病直抽抽,幸亏碰上了个厉害的御医才保住,从此照儿就不跟她说话,作孽啊!” 还有这回事?朱厚照无语了,张太后也有儿女呀,是怎样的心态才能搞成这样。 有的是人为他鸣不平,幕友们出离愤怒了。 “妒忌,都是因为妒忌,张太后自己的儿女都夭折了,然后她就扭曲了,妒忌使她有丝分裂,妒忌使她氧化分解,妒忌使她质壁分离。” “摊上这么个妈,朱厚照的荒唐来就有了来由,分明就是逆反心理作祟,因为童年阴影始终走不出来,所以长不大。” “看明武宗的行径也确实像是不成熟的孩子样,闹腾。” “奶照整改皇宫是很正确的一件事,这样的大环境不改变,永无宁日。” “归根到底还是皇宫里的氛围,环境把人逼疯了、变态了。” 郑金莲闻言不断点头:“娘听说照儿开释了许多宫人,这是好事,这样的规矩不变,还会有更多的人被逼疯。” 王钟英老怀欣慰:“其实皇宫里就没有几个正常人,老身很高兴,照儿总算没长歪。” 朱厚照拍拍胸脯,心下道:要不是咱穿了,歪得没边。 总算是叉开了,让郑金莲的注意力转移了,不再沉溺于悲戚,仿佛室温都没那么凉了。 但她不忘叮嘱:“照儿当皇帝了,可以让皇宫变个样,如此等照儿的孩子出生时就不会再受这样的苦,娘很开心。” 开心地抹泪? 可郑金莲随后说出的话还是证明她放下了:“照儿,不管心里有多么恨张太后,可她毕竟是照儿的嫡母,有些事,能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大家现在也好好的,都不容易。” 朱厚照感受着郑金莲善良的目光,不禁为母亲感动,说她不恨是假的,可她为了自己竟然能将半辈子仇恨放下,一般人做不到。 吴废后这时也帮了腔:“老身得说句公道话,就算是当年那个姓万的贱人无恶不做,可她也没有要了老身的命,如果她真想杀了老身的话老身也没办法,可她还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做人还是有底线的好。” 王钟英一语定调:“总需要有个规矩,大家都不能出了圈,斗而不破。” …… 郑金莲安安稳稳地出了宫,其间没有生出事端,靳贵纳妾的小道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朱厚照松了一大口气。 皇位底下的隐患消除了,可以腾出手来进行下一步的谋划。 想到皇宫里压抑的氛围,朱厚照想起了许久没消息的王守仁。 不仅仅是宫女,所有的内待都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迟早是一颗炸弹,还是不定时引爆的那种。 而王守仁的心学如果改良一番,再掺进去一些心理学的内容,将会是改造人的良药。 所以朱厚照打算在皇宫里办一个培训班,让王守仁来讲学,对象就是宫里的小内待。 八虎这些成年的太监是没指望了,已经成形的观念也扭不过来。 但年轻的小内待还可以抢救一下,他们的三观还没有真正地固定,如果加以适当的引导,还是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短期内也不可能摆脱太监这么个人造的物种,让太监的心理更健康更有人味,可以帮朱厚照解决许多问题,减少很多麻烦。 身边的人如果都是一群变态,这个人也健康不到哪去。 朱厚照也需要一批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有纪律的四有太监来帮他干活,张氏兄弟的事给他提了个醒,身边的人如果都不可靠,那他就困在了孤岛,欲出不得,束手无措。 此事不难办,宫里本来就有内书堂,只需要对内书堂进行小改造,换上合心意的教师和教材就成了。 朱厚照偶尔为之可以,长期让他当老师他可不干,现实里老爹的前车之鉴深着呢。 38、王伯安,皇上喊你送腊肉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在朝臣里物色人选最合适,别看那些士大夫嘴里看不起没卵子的阉人,朝廷也有相关的律令禁止外朝与内待勾连,可包括阁老在内的文臣都乐于到内书堂讲课,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可以名正言顺影响内宫的机会。 但这事到了王守仁这里就出了问题,因为王守仁有一个老古板爹。 礼部待郎王华是理学大家,虽然王守仁创出了一套心学理论,可他爹并不吃这一套。 父子俩的学术思想南辕北辙格格不入,王华还是个典型的道学先生,于《礼记》学到了骨髓里。 当朱厚照的中旨送到王家时,王华不让王守仁奉召。 理由很简单:“陛下出中旨让伯安入内书堂讲学,臣心甚是感激,可伯安是兵部的武选司主事,不是翰林官,没有资格去内书堂讲经,朝中辇辇诸公文华鼎盛,自可咨周圣道,还轮不到伯安。” 这份大明版的十动然拒让朱厚照郁闷了,王华是王守仁的爹,他当然有资格替王守仁做主,按照礼部待郎的身份,王华这么说也没得挑。 其实就是不希望王守仁以幸进的方式获得君王的重用,这样在士林看来名不正言不顺。 娘的,该怎么办呢? 幕友们又开始臭皮匠风暴了。 “明朝还真有这样的规矩,非翰林不得讲学,尤其是在官方的学术机构,没有翰林出身是会被轰下台的。” “王守仁虽然厉害,可他不是翰林啊,连庶吉士都没有选上,没坐过馆就直接任了流官,王华的理由还真的很充分。” “如果王守仁接受了朱厚照的任命出入宫禁,就会变成了像钱宁那样的幸进小人,失掉了一个文臣士大夫的体面。” “这也是心学很长一段时间在野不入朝的原因,所谓的不是正统,后来还被张居正禁过,心学变成了明朝的歪理邪学。” “那要怎么办?” “还是有办法可想的,让心学入统就行。” “就身段和身位来说,王阳明现在还是弟中弟,如何让心学入统?” “还记得叩阙时王守仁说过的话吗?日后但有所得,皆拜皇上所赐,这一点可以利用啊,这就是一种没有言明的师承关系。” “让王守仁承认朱厚照是他的老师?” “天子门生嘛,所有的进士都是皇上的学生。” “说起来还有个有趣的小知识,天子门生语出南宋岳珂,岳飞之孙,最初是指殿试第一名,但进士是天子门生的观念真正深入人心还是从明朝开始。” “北宋改革科举,为了防止唐代牛李党争那样的弊端,禁止考生攀附座师,第一次出现了殿试并形成固定制度,由皇帝出题,但那时皇帝不参与改卷,只点状元。” “元代无殿试,到了明代,皇帝御笔亲点,也就是皇帝变成了名义上的殿试主考官,从座师的说法上看,进士就都是天子门生了。” “可这么算王守仁的殿试座师是孝宗啊。” “所以要抓住王守仁说过的话,他自己承认朱厚照对他进行学术指点,明确了这一点,用师承关系来说事就不能说是幸进。” “感情还有强行收徒一说。” “对,从礼法上说得通,如此可以破开王华的防守。” 朱厚照开心了,关了弹幕就敕书王华府上:“让王伯安进宫来交束脩,不然以后王伯安的学说不能见于文字,有违师道。” 王华看到朱厚照的敕书一开始是很蒙的,但他发现皇上的要求还真的没毛病,王守仁说过的话王华还记得,没法不认帐。 朱厚照当天就吃上了王守仁由特殊通道送上来的腊肉,两个字——真香。 认了师承,有事弟子服其劳,虚假的讲师以照抄讲义圣旨服人,累!真正的讲师自创一门一代学阀,强。 王守仁痛并快乐着,过上了给太监当老师的日子,开自干之先河。 朱厚照还让人大肆宣扬这段佳话,一时间朝野震动,老王家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福份呢?! 这个弟子不白收,朱厚照也抄了唯物主义心理学给心学补缺,一部分来源于老爹的教育心理学课程,一部分来自于弹幕。 幕友们当们不会放过这样的灌水(吹水)机会,全被朱厚照填鸭进了王守仁脑子里。 于是王华又忧心了一段日子,因为儿子的眼神是直的,连吃饭时都这样,米粒时常扒拉不进嘴,全喂了胸前的衣服,魔怔了。 直到有一天王守仁吃着味同嚼蜡的香米饭,突然间放下了碗筷一拍桌子,差点吓坏了一家人。 但王守仁好像头上带光环了:“圣人之道无异于百姓日用原来是这么个道理,不是圣道不好,而是没讲清楚,所以老百姓听不懂,有教无类不仅指什么人都教,还有要将圣人之道化成俚俗之语,让任何人都可以致圣,我明白了,吾师太厉害了。” 王华也想拍桌子给王守仁一巴掌,可听着儿子的呢喃,王华也大受震憾,不知不觉就被带上了。 “吾师是指?” 王守仁理所当然:“皇上啊,吾皇可为万世师表,发前人所未发,及前人所未及,致圣矣。” 此时王守仁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他炯炯的瞪着王华,此人竟然质疑老师的至理,实在是不可理谕。 可他马上又想到了有教无类,也许是还没能明析,所以对方才听不懂,于是王守仁又收起了神光,将桌上的碗往前一推。 “经书上的道理是精神粮食,其作用是为了让人吃饱,而不在于烹煮的办法,北人喜麦面,南人爱米粮,只要能让人裹腹,用何种烹饪手段都可以。” 见王华迟愣,王守仁又再追询:“能明白吗?不明白吾再浅显一些。” 王华摇头,不是他不明白,他是不明白皇上怎么能发阐这等圣道,同时他也在犹豫要不要巴掌侍候。 也就一愣神的功夫,王守仁便哈哈大笑出门去,还一路长啸,那啸声,声振数里,就连三里外的李东阳府上都听闻了。 肠胃不好的李东阳刚刚放下碗筷,压下一阵阵上涌的胀气,猛然间听到啸声,顿生迷惑:“谁开悟了?啸声正气盈足,直上九霄,似有圣贤出。” 此日之后,王守仁受皇上点化悟道之说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但别人也眼热不了,就算他们想找王守仁请教切磋也找不着人,王守仁天一亮就进了宫,皇宫禁门时才出来。 39、公公的危机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宫里的小内待们可遭了灾。 前时还好些,反正听王老师的课就是听天书,不懂还可以找到借口。 可王老师的课程越来越浅白,越听越懂,这回就没有办法偷懒了。 懂了啊,就得记住,不然考试不过关,万一别人都考了高分,自己拖了后腿,在皇上面前就丢了人,再也别想出人头地。 太监是依附于皇权的物种,失去了繁衍能力,太监最大的出息就是获得皇家的恩宠。 有了圣眷,太监才能改善自己的境遇,获得金钱、权力和地位,不然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要说太监真有多爱财就是个笑话,他们拿钱来干什么?锦衣玉食可以从皇上那里讨,仗着皇家的势也能获得尊重,哪怕是表面上的。 他们是将金钱当作衡量他们成功的标志,这一点其实跟赵德汉是一样的,贪来的钱不是为了花。 只不过因为没卵子被传统观念所鄙视,所以太监的性情更敏感更偏激罢了。 所以他们为了面子会更加地变本加厉,要么十恶不赦,要么成为一代人杰。 因为外部环境的原因,多半是变坏,但只要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展现才华的平台,太监做下的事情也很可观。 抛开半路出家的太史公不谈,造纸术就是太监蔡伦的功劳,此外像下西洋的三宝太监郑和更是文武双全。 所以改造太监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要在三观未固定前给他们环境,并由皇家来引领,太监也不是注定坏到头脚流脓。 根子在上面,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朱厚照喜欢四有太监,那么小内待们自然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大家你追我赶,在皇宫里形成了热烈的学习氛围,就连头悬梁锥刺骨等绝招都被开发了出来,等闲是油灯蜡烛不限量供应,不然宫的里墙壁就危了。 这里面佛保、赵林和苏进三人从小内待里面脱颖而出。 佛保是心态好,最适合心学的理论,也最能领悟其中玄妙。 赵林则是墩厚老实,表面上看是一根筋,天性里却有一股勤能补拙的韧劲,知识掌握得扎实,学以致用在他身上完美体现,每一点每一滴的长进都能兑现。 苏进天生机灵,他的课业在小内待中属于顶尖,五天一小考他连着拿了两个第一。 偏偏苏进生性浮躁,大家一起用功,虽然他还保持着领先,可后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赶,苏进不淡定了。 聪明人也拼了老命的效果是很恐怖的,这个情绪传导到刘瑾那里,让刘瑾遍体生寒。 这才几天,一群小太监便口吐芬芳出嘴成章,认字多的都过千了,再来个一旬半月一年半载,岂不是他这样的老骨头就会被扔进沟里了? 对于太监来说什么最重要?圣眷,皇上的宠信是太监的立身之本。 刘瑾凭什么胜人一筹,就凭着他能帮朱厚照办事,能哄皇上开心,小皇帝离不开他,他便能代表皇帝行事。 如果一堆小太监办事的能力比刘瑾强,还天天围着皇上转,又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人,朱厚照想干点什么优先想到的人是谁? 都直营了,还有刘瑾这个中间商什么事? 这也是钱宁在刘瑾这里撞上铜墙铁壁的原因,钱宁也干了一票扔掉中介的事。 可这些小内待跟钱宁不一样,钱宁在宫外隔着一层,这些小内待可是在宫里。 刘瑾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干掉这些小内待,朱厚照跟他们呆一块呢。 怎么办?只能找些新玩意儿,让皇上开心,让朱厚照的目光离开内书堂。 调虎离山,如果能把皇上的注意力吸引走,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还不是任刘瑾泡制。 刘瑾是照着朱厚照的脾性来准备的。 他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亲赴内书堂鼓励后进,还给小内待们每人准备了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 言语上也很亲切:“大伙多努力,碰上了好时候要好好学,学好了本事为皇爷爷实心办事,这样咱家这些老骨头就可以松一口气歇歇脚。咱家当年想上学都没机会,不信你们看,咱家才进司礼监一个月不到头发都白了许多,都是吃了没学识的亏。” 刘瑾的举动果然得分,为他挽回了不少人心,可以看到有些小内待眼睛都红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可没等刘瑾表演完套路,朱厚照就拉着他离开了内书堂。 刘瑾还有些禁张,朱厚照却大大咧咧地安抚他:“刘伴伴,别干扰他们的课业,咱们有日子没见了,找一个地方好好唠唠。” 还是勾肩搭背的老配方,也是原样的味道:“朕跟你讲,当讲师可累了,却有种爽感,就像是……对,像是涅泥人,可以照着自己的想法来,想要它怎么样就怎么样,捏好了开心,捏坏了揪心,但不管好坏都是实实在在的。” 朱厚照一边说一边挥舞手势,颇有些指点江山的雄姿。 听了皇上的话刘瑾放心了一半,原来皇上搞内书堂不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心腹,而是找到了新游戏。 想想也有道理,自己掌了权,揉捏起那些朝臣来还不是一样,想圆就圆想扁就扁,要的就是这种成就感,对方操于己手,主宰一切。 想通了刘瑾也摆出了往日那种平和的神情,欠着身向着朱厚照请示:“皇爷爷,奴婢想着皇爷这段时日比较劳累,应当放松一下,就给皇爷爷准备了一套小把戏,请皇爷爷鉴赏。” 朱厚照也好奇刘瑾卖的关子,便切声追问:“什么物事?好玩吗?” 刘瑾神秘一笑:“十分有趣。” 被勾起了兴致,朱厚照也开始配合,露出急迫的样:“在哪?” 刘瑾一拱手:“得换个宽敞些的地方。” 朱厚照往外一指:“宫里挺宽敞啊,随便一个广场都行。” 刘瑾的神情有些为难,减小了音量:“皇爷,最好是室内,那物事如果被太多人见着了,那些言官们又要大作文章,况且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40、快来看猴戏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一听就知道刘瑾进献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为了保持住人设,他还是摆出了兴致盎然的脸。 “今天没朝会,走,咱们去奉天殿,那宽敞,横着打滚都没问题,也没有人敢窥视。” 打了个手势让刘瑾在前头领路,朱厚照却首先迈开了步子,兴冲冲地往奉天殿赶,就连刘瑾想叫来御辇也来不及,就只能跟在后头一路小跑。 紧赶慢赶,到了奉天殿刘瑾已经有些气喘,朱厚照也顾不上,转着御座四下里观瞧,一边找一边问:“哪呢哪呢?” 那个火急火燎的样,十足十一个找不到玩具的小破孩。 刘瑾忙不迭呼应着:“马上就来,马上就来,皇爷爷稍等。” 俄而一个小内待拉着一条大狗进来了,狗尾巴摇得勤,还吭哧吭哧地呼着粗气。 再一看后面还有一位,那位手里可不得了,牵着一只“大圣”,金毛火眼,一刻也不得安宁,四处乱看乱抓呲牙咧嘴,哗,这可真新鲜! 朱厚照乐了,猴戏啊,真当自己是小破孩了。 他也乐得装疯卖傻,指着大圣和哮天犬问道:“是什么样的把戏,这两打架吗?” 刘瑾已经进入了角色,化身报幕员:“皇爷爷您瞧好了。” 小内待闻言轻轻吆喝了一声,松开了手,只见“大圣”哧溜一声就蹿了出去,嗖一下就跳到了大狗的背上,还摆开了架势,手搭凉棚瞄来看去。 那只大狗感觉到了背上的重量,开始抖搂身躯,可任它怎么摇晃都甩不下来,大圣很灵活平衡感很好,还一颠一颠的。 牵狗的小内待将套大狗的绳子交给了金毛猴,还在旁边做了个勒缰绳的姿势,金毛大圣机灵啊,立马就学了去,一手抢过绳子就开始抖甩。 朱厚照掐准了节骨眼问刘瑾:“有什么说道?” 似乎是早有准备,刘瑾殷声应答:“唤作将军升骑。” 马上又一咋一乎地一指:“皇爷爷您瞧,快跑起来了。” 牵狗的小内待这时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长软鞭,应该是缠在手腕上的,只听他啪地一甩,软鞭在空中抽出了一声空响,然后那只大狗听到了信号,便开始小步跑动。 大圣就厉害了,开始在狗背上倒立,随着大狗的加速,金毛猴干脆翻起了跟斗,像风车一样转出了一圈影子。 这可不容易,那只大狗跑得还是挺快的,在奉天殿上能绕出一个两丈见方的大圆圈,两三息就是一转,金毛猴翻转得那么快,还能不掉下来,真的是训练有素了。 朱厚照看得入迷,还跟着吆喝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快要欣开瓦顶了,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幕友们也被震住了,却分成了两派。 “这是把照哥当孩子糊弄啊。” “也不错啊,看着喜庆。” “以后的春晚全上幼儿园小朋友的歌舞得了,你不要觉得被冒犯就好,热闹哇。” “也亏得刘瑾能有这心思,对于心态幼稚化的朱厚照而言这样的马戏最能戳种爽点。” “奸臣小人不是主因,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照照不会就这么沉溺在刘瑾编织好的陷井里吧,这也太不争气了。” “看嘛,刘瑾不是献猴戏那么简单,朱厚照也不会只看个猴戏,到底谁在演谁在看猴戏现在还不明朗。” 朱厚照当然不会看过就算,他也打算好好利用刘瑾精心准备的这出猴戏。 “还有什么精采的戏份吗?” 一脸兴奋地追问,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向一个小内待招了招手:“那谁,你去请三位后妃娘娘来,陪状朕一起看猴戏,要快。” 刘瑾的跟班为难了,这里是奉天殿,可不是后妃能随便出入的地方。 可朱厚照就是要犯规矩,刘瑾不可能为了献猴戏而现猴戏,猴戏就是一出戏,看演给谁看啰。 刘瑾马上向跟班使了个眼色,既然皇上都不在乎,他也乐得配合,现在不管是朝臣还是张太后都被皇上给压了下去,他正好借机来点事。 然后刘瑾又马上笑脸迎上朱厚照:“皇爷爷,还有还有,马上让他们献上来。” 说着刘瑾一招手,又两名内待牵着一狗一猴而入。 这一次进来的狗猴就没有刚刚那两只那么精神了,慢条斯理晃晃悠悠的,一点也不急,是老猴老狗,磨洋工挨日神。 还是刚才的套路,猴执狗绳,骑犬作驾。 可任是训兽的内待怎么甩响鞭,那老狗老猴都不着急,一颠一顿地迈起了太平步,感情是逛街来了。 刘瑾的文章来了,他撇着嘴:“这等老朽,占着位子不干活,出工不出力,早该致仕啦。” 朱厚照眼睛亮了,他听出了味道,刘瑾这是意有所指,故意通过猴戏试控朱厚照的心水。 既来刘瑾都把梯子搭好了,朱厚照当然顺势就上,他指了指那对最先出场的狗猴:“此将军宝马年富力强,当然能跑得快。” 然后他又颇不耐烦地嘟起了嘴,朝着后面的狗猴努嘴:“此等驽钝,不仅走不快,还会把前面的拖慢了。” 刘瑾又往朱厚照这边凑近了些:“皇爷爷,要不抽老朽两鞭?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奢货。” 朱厚照摇头:“没用,不堪劳碌,打急了没准两眼一翻死了,还是请它们走,免得碍眼,你看,年轻的见着它们不出力也跟着偷懒了。” 前面一对狗猴也许是耍累了,也是许有了对比,后到的慢腾腾都没挨打,它们也见机罢工。 刘瑾作难色:“皇爷,这些老朽不是想赶就能赶的,它们可舍不得每日里的精料。” 朱厚照也叹气道:“是啊,朕也头痛。” 言为心声,刘瑾大体上估摸到朱厚照的心态了,也对他的谋划有了底。 于是刘瑾扬了扬手,这厢还向朱厚照相邀:“皇爷爷,您且看好戏。” 训兽的小内待见势忙在老狗的尾巴上绑了个小铁桶,随手就扔了枚摔炮进去。 坪一声巨响,老狗被吓坏了,夺命狂蹿。 而狗背上的老猴则慌不择路,随便拣了根柱子猛地往上爬,直爬到梁上不肯下来,在上面吱吱地直叫唤。 朱厚照看得哈哈大乐,刘瑾则又趁机进言:“皇爷爷您看,在朝堂上放一炮,这些老朽就吓跑了。” 41、伺机进谗言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等到三位美少女莅临时,奉天殿上已经是一片乌烟瘴气,那只老狗被鞭炮催着,跑得直吐舌头,那只老猴也在梁上东蹿西跳,仿佛大街上泼妇骂街,叽叽喳喳个不停。 而最先表演的那一狗一猴则卖足了力气,绕着大殿兜,十八般武艺齐齐使出,演得亢奋,妙趣横生。 看得三位美少女齐齐跳脚鼓掌,连鬓角鼻翼也挂上了汗珠儿,她们哪里见过如此摄魂夺魄的把戏,早就神飞色舞忘乎所以了。 一场猴戏,演了足足一个时辰,直把两猴两狗累得快吐白沫了,三位美少女才尽兴,夏雨荷不舍又不忍地叫停:“皇上,让它们歇了吧,快不行了。” 朱厚照当然不会拂逆,而是趁着兴致一喊:“封老猴元帅,封小猴将军,均食……正五品俸禄。” 然后朱厚照又征求三位美少女的意见:“还想看吗?” 三人齐刷刷点头,但吴落雁有要求:“不能看得太频,得让它们休养,而且训练的时候不可虐待。” 朱厚照照单全收:“就将它们养在宫里,时不时给娘娘们表演。” 刘瑾应承了下来,还凑了个趣:“皇上仁德,奴婢替那畜生谢皇上的封赏。” 唱完这个喏,刘瑾打了个手势,那些小内待口中吹起了唿哨,将狗猴唤走了。 朱厚照但提醒三位美少女:“好看是好看,可看了之后没准要吃排喧,尤其是太后那里,也许太皇太后也会跟你们讲,你们就把事情推到朕身上就行,千万别扛着。” 刘瑾见状也跟上拍马屁:“皇爷爷博爱兼仁,娘娘们好福气。” 朱厚照和后妃们都好,那太后和太皇太后岂不是成了大反派?刘瑾就是这么高杆,随时随地都能往别人心里埋钉子。 后妃们跟朱厚照处得不错,这几口灶火刘瑾也准备烧一烧,若离间得后妃们跟太后、太皇太后起矛盾就更妙了,可以从中渔利。 婆媳关系是天下永远的难题,这样的大文章不做,那是将刘瑾看扁了。 朱厚照嘱咐着三位美少女回宫,还把晚上的菜式交待了一下,看得刘瑾眼里不断地冒精光。 马屁跟着上:“皇上跟三位娘娘琴瑟和鸣,羡煞了旁人,就连奴婢这个刑余之人都眼热。” 没拍中,朱厚照挥了挥手,扇走了硝烟气:“刘伴伴,你有事跟朕说吧?” 刘瑾伸手把着朱厚照:“皇爷爷,还是到暖阁里歇着,寒风飒飒,小心着凉。” 这是要密谈的节奏,朱厚照体会到了,只等刘瑾图穷匕现。 于是从奉天殿到暖阁这段朱厚照一言一发,思索着刘瑾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又该如何应对。 进了暖阁,光线突然一暗,冬天了,太阳下山早,可又没有到掌灯的时分,不明不晦间最是不爽利。 朱厚照的心情也不顺:“刘伴伴,你还记得陶谐吗?” 刘瑾小心谨慎地应承着:“奴婢记得,就是他弹劾的奴婢,差一点要了奴婢的小命。” 他咬牙切齿地吐音,话语也还夹杂站咯吱响,平白地让人起鸡皮疙瘩。 上道了,朱厚照又给他加了些料:“朕去找陶谐算账,那厮吓怕了,什么都说了出来,原来是工部和户部串联起的风波。” 这回又到朱厚照磨牙了,虽然他早就过了磨牙的劲,但他装得很像。 刘瑾伺相将朱厚照的火苗往外勾:“这么说他们都是算计好的,专门给皇爷出难题,让皇爷难堪,其心可诛。” 朱厚照点头:“所以朕就去找了两位国舅,谁让朕不开心,朕一定还回去,他们在哪里挑的事,朕就在哪里给他们找不痛快,朕让两位国舅在盐场给他们捣乱。” 故意向刘瑾泄露部分机密是为了让刘瑾有通盘的考虑,以免不小心坏了事。 刘瑾觉得皇上很上道,都是顺着他的心意走,那他更要煽风点火:“皇爷威武,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受那鸟气。” 有人跟自己同仇敌恺,朱厚照似乎顺当了很多,连表情也不那么扭曲了。 刘瑾可不会放进这样的劲头,将皇上哄上道可不容易,绝对不能浪费。 他语气闪烁地开始试探:“皇爷,要不奴婢在司礼监弄点事情,替皇爷您出出气,也顺便夹击,打这些书呆子一个措手不及?” 朱厚照来了兴趣,试问道:“怎么弄?” 刘瑾嘿嘿一笑:“就像刚才那样,放一炮,把老朽都吓跑了,皇上就没那么窘迫了,奴婢想过了,这几个老东西是顾命大臣,手里捏着遗召呢,所以他们的话皇上不能不听,束手束脚的,把他们搬走了皇爷就舒坦了。” 朱厚照语气一沉:“怎么放炮?不会放空炮吧?可不要轻举妄动。” 刘瑾智珠在握:“皇爷请放心,奴婢也听说了皇上起了改革盐场的心思,这道中旨到时一定会激起外朝的异动,奴婢到时给他们设一个套,包管他们中埋伏。” 接着刘瑾便附耳过来,细声细气地在朱厚照耳边详述了他的阴谋。 “奴婢找了几个谈得来的御使,他们会提前将盐场改革的消息放出去,激起义愤,再顺道挑动科道言路,不愁他们不上当。” 随着刘瑾道出谋划,暖阁里的气氛又冷冽了几分。 弹幕里的水却开了。 “倭寇,够阴,请君入瓮啊。” “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一见到盐场改革的中旨,这些朝臣言官一定会往上扑,他们的身后是一个又一个利益共同体,他们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不容得他们后退。” “还是没明白,他们弹劾抗旨,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历史上就是韩文领头让朱厚照罢盐余,说是抢夺正盐,当朱厚照能解决盐场的产量,他们就翻不出花来。” “张氏兄弟会说他们不要正盐,接着韩文会说盐产量不足哪来盐余,这时张氏兄弟说工部不愿改造盐场我们来承包,增产的盐给我们一半当盐余就行,然后朝臣阵营就骑虎难下了。” “不就是你行你上,不行别哔哔,闪开让我来嘛。” 42、挖坑陷朝堂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激将法就行,刘瑾有备而来,张氏兄弟的举动也被他算计上了,再加上已经为老臣们准备好了套路,嘶,也不能小看这个阴人。” “朝臣那边满是猪队友,他们不知道盐场的产量下降是自己人挖坑,想填回来很难,一定会掉进去。” “吃惯了嘴就认为理所当然,朝臣一直就将朱厚照当猴耍,跟刚才那一出异曲同功,他们不掉坑谁掉坑。” “看戏的在台下哈哈大笑,楼上还有一层包厢,看的变成演的,演的变成被演的。” “到了这个阶段朝臣们已经出不来,搞晒盐法投资不大,人手还比煮盐少,见效又快。” “不就是用来自后世的技术降维打击了嘛,也没有什么值得吹的。” “说错了,这个时候山西的盐池已经在用晒盐法了,大家可以搜一下,我觉得韩文就是走私池盐,然后拼了命地打击沿海的盐场。” “工艺瞒住了,池盐增产的部分就全是他家的,好像是运城吧,离九边这么近,还是韩文的老家,不愁生意。” “大规模推广晒盐法产量会飙升,价格会下降,会把走私那部分挤出来,朝臣不能明着说,总不成说走私是合理的吧,连撒泼打滚的借口都没有,啪啪打脸。” “关键是灯下黑,他们不知道是个局,还套上了一层,连环坑,防不胜防。” “刘瑾买通言官跳出来拱火,在不明白底细的情况下朝臣都会上当,这是明坑。” “谁让士大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呢,说起科技就斥为淫巧奇技贬得一文不值,摔坑里也是他们自己不看路,连坑都是自己挖的,不进则退,退步就踩着屎。” “怀念马老爷子。” “哎,大叔,暴露年龄了都。” …… 刘瑾巴巴地看着朱厚照,害得他假装寻思了许久才点头,得装得像一些,不然太英明神武会吓着刘瑾的。 就这样刘瑾也马屁如潮:“皇爷英明,神机妙算,那些个老猴小猴都逃不出皇爷的手掌心。” 商量得差不多了,朱厚照临走前不忘交待刘瑾:“记得帮朕治一治那个陶谐,发配广东吧,那边水匪海匪多。” 刘瑾早有预案,张口就来:“将他贬为驿吏,兵荒马乱中骨头都收不回来。” 朱厚照却摇头:“不,官升一级,让他做宣抚司佥事,海匪有那么容易剿?到时还可以凭办事不利治罪,旁人连个怨言都说不出来,一次过太便宜他了,不解恨。” 刘瑾听完朱厚照的吩咐阴湿湿笑了起来,还唱了个大喏。 朱厚照看着刘瑾得意的样心里想:你是不知道陶谐治乱的本事,剿匪太得力,能抓出近万个匪徒来还能将地方给弹压住,不知道刘瑾那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对得起陶谐了,虽然外放可还升了一级,又是干在行的职事,相信他也总有发光发热的那一天。 厕纸就应该用来擦那什么,别想着摆上桌面,难看还能把人熏晕。 似乎是在暖阁里商量的事情太阴寒,朱厚照隔日就感冒了。 他也乐得养病,得罪人的事让刘瑾去干,罪名也他领,自己在后头看个热闹就行。 正经是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一个感冒可能会要了小命,不得不小心。 已知这具身体发过癫痫,最后还疑似罹患肺癌,怎么都得仔细应对。 幕友们倒是将土法制作青霉素的工序给贴了上来,可朱厚照不敢,作为一个文科僧制造青霉素?省省吧,虽然那不是老鼠药,可这会也没有120,谁都救不了。 大半个月来,朱厚照每天都锻炼,就连广播体操都被他在四人组里面推广开了。 太极拳也没拉下,那是上大学时参加全校大比粗学的庄稼把式,却把后宫三美唬得一愣一愣的,照哥竟然是武林高手! 这会儿太极拳还藏在武当山里呢,远没有普及到民间。 同时朱厚照让人找来大量的鱼腥草,生吃,里面富含鱼腥草素,是天然的抗菌素,跟肺炎对症。 三美也被朱厚照强行投喂,夏雨荷和沈沉鱼有南方基因,吃得嘎嘣脆喷喷香,吴落雁却不行,吃吐了,让王钟英白高兴了一场,以为她有了。 这东西是就如此酸爽,腥臭无比,喜欢的恒喜欢,不喜欢的闻到都像上刑。 在朱厚照深居简出的这些天,刘瑾发动了。 他也搭起了班子找来了西席,有读书人给他充当军师。 有一个叫张文冕的松江举子,因为犯事被革了功名,上京跑门路,巧合之下碰上了刘瑾,被他招揽,赏了个锦衣卫百户,专门替刘瑾出谋划策。 此人读书一般,对政务以及文人勾斗却十分在行,士林里的行事规矩以及各种潜规则门清。 在张文冕的帮助下,刘瑾总算是摸到了文官的谱,网罗了一些热心功名急于上进的底层官员。 有了这些人的帮衬,想要设计一出言情汹涌的大戏一点都不难。 只花了三天时间酝酿,京城里关于盐场改造的风就吹遍了,言官们都三五作群、七八为丛,纷纷摩拳擦掌写好了奏疏准备大显身手。 在刘瑾给朝臣们铺排陷阱的同时,张氏兄弟也按朱厚照给的章程做了验证。 本来就不难,不就是弄个三级盐池沉淀卤水然后当天晒嘛,难的是判断卤水的浓度。 不同的溶液比重不一样,它们会自动分层,不知道比重的人不知道该选哪一层来析出盐晶,又该将多深的卤水滤掉。 这年月没有比重计,还是幕友们找到了土办法。 做豆腐的师父需要判断豆浆的浓度和温度才能及时点卤水或者石膏凝结豆花,他们有一个类似于比重计的东西,其实就是个特殊规格的小勺子,固定重量,能根据小勺子在浆体表面浮沉的深度来判断。 解决了比重,晒盐法就没有任何技术门槛可言,只需要按选定的卤水深度来调整盐池的高度,漏掉不同比重的其它杂质液,留下的就是高浓度的盐液。 剩下的活就是蒸发然后用推板把白花花的高纯度盐晶刮出来就行。 在通过了测试之后,张氏兄弟的眼珠子都快变成方的了,钱眼的样子。 43、打翻一整船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氏兄弟关于试点改造盐场的奏书就由通政司递了上来,当然很快就被朱厚照用印,由刘瑾送到内阁,择日朝议。 群臣激动啦,多久没碰到皇上和张氏兄弟一齐来撞墙这样的好事了,怎么拿捏都行,一掐一个准,这是立功表现的好机会。 又一轮奏书似雪,飘飞进了司礼监,这一回刘瑾没有留中不发,而是让人抬了两大筐到奉天殿,直接廷议。 咚咚两声,当朝臣们看到摆在大殿中间的那两筐奏折时,眼都充血了。 刘瑾此时阔步走到御座前,面南背北立在了一旁,向众位大臣拱手致意:“皇上龙体欠安,敕咱家便宜行事,由咱家替皇上听议,开始吧。” 立皇帝终于走上了历史舞台。 因为刘瑾代表的是皇帝,所以群臣们也只能在鸿胪寺礼官的唱喏下大礼参拜。 这一刻刘瑾志得意满,于人间权力的巅峰上顾盼生威,而那些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文官,全部都匍匐于他的膝下。 进行完繁文缛节,刘健就第一个出列,举起了笏板:“臣有本奏,今日殿上的这些奏折,全都是弹劾皇上乱政的,盐法攸关,已经施行多年,断断不可轻易革除,请皇上收回成命,改过自新。” 刘健几乎切齿出言,一方面是对刚才刘瑾倨傲的回应,另一方面是他认为此事都不用再议,没有丝毫的道理在小皇帝那边。 涉及到自己利益,张氏兄弟马上就跳了出来,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的爹妈都没了,钱爹钱妈是断不可毁于人手。 张鹤龄气势如洪:“荒谬,晦庵公,你看了奏折没有,怎么出此轻慢之言?” 刘健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斜睥了张鹤龄一眼,淡淡道:“看了。” 张延龄也上前一步,往日里他们兄弟都是被朝臣们喷得抱头鼠蹿的,今天也该轮到他们扬眉吐气一回,可不能错过。 “昏聩,奏节里写的很清楚,臣兄弟二人承包半个长芦盐场,保证产量不跌,否则咱掏钱补上不足的部分,且交还先皇批予的盐余盐引,如果增产了,咱兄弟就只分一半,而且不用朝廷出息一分,但有好处没有损伤,怎么就乱政了?” 刘健气不过,冲发怒眉:“因为你们不可能做到!” 张鹤龄朝着刘健再迈一步,顶上了去:“如果我们能做到呢,我们敢立军令状,敢拿出那一百多万引的盐票做抵,晦庵公敢不敢拿头上乌纱打赌?” “成何体统!退下!” 谢迁站了出来,虽然他跟刘健有裂痕,但这种关键时候阁臣也得统一立场,没有让刘健孤立无援的道理,不然传出去内阁就立不住了,所以谢迁及时地挺了刘健。 “官职是朝廷所授,岂可儿戏,不得妄语。” 李东阳也不得不出来了。 张鹤龄可能跟刘瑾商量过,是故意这么干的,应该是想激怒朝臣,让他们失去理智,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手法。 见三位阁臣一同进坑了,张鹤龄得意了:“不打赌也行,你们也敢立军令状吗?君前无戏言。” 韩文在朝臣的阵营里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到底是谁给了张氏兄弟底气,竟然如此嚣张,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孝宗在朝了,也没听说小皇帝跟张氏兄弟的关系这么铁呀。 想了想韩文还是咬了牙站了出来,大声疾呼:“不可!盐业不能轻忽,即便是他们二人立了军令状,也不可轻信。” 风头不对,韩文想先拦着冲动的几位阁老。 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当朝阁老,那是地位最尊崇的朝臣,他们三人还是孝宗的托孤大臣,被刘瑾和张氏兄弟这么玩弄,刘健怎么忍得住。 于是刘健不客气地冲韩文呛道:“有何不可?” 韩文也顾不得体面了,疾声解释:“庵公,就算是白纸黑字,可这俩人也不是没有赖过账。” 殿上群臣听到了,皆哗然,韩文说得对,张氏兄弟一向没口齿,向来是搞砸了往张太后那一躲,然后让皇帝来给他们擦屁股,压根就不讲理。 于是大殿上又响直了七七八八的斥责声,纷纷将矛头指向张氏兄弟。 可这一回张氏兄弟却唾面自干,颇有成算的样。 张延龄继续邀斗:“我们不仅会用已经付了钱的盐引做抵,我们还会拿出张氏的田产为凭,怎么样,有种上疏有没有种与我们具结文凭,一起见证这等盛事。” 韩文看到张氏兄弟小人得志的样,心里一空,再看向上方老神在在的刘瑾,心里发苦,莫非…… 韩文不敢再往下想,他也不能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因为这些东西无法宣诸于口,而情势又不容许他在此处此时与其他人勾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划向深渊。 这时科道言官和御史们又跳出来起哄,纷纷斥责张氏兄弟,只差没将二人小时看偷看那啥说出来了,将众人的情绪撩拨得异常高亢。 张氏兄弟有备而来,还真的让人将盐引和田契给抬了上来,大有一副看不起你们嘴炮却不敢动手的气势。 刘瑾这时终于开口了,他的角色是和事佬,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让大殿暂时安宁了下来。 “咱家看这样吧,趁着朝会大家都在,工部和户部就与张氏兄弟签好承包文凭,有不同意见的臣工们也在文凭上签字见证,户部就先把张家抵按的引契收入国库,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放心了,皇上对盐政和财税缺弊日夜忧心,既然两位国舅爷愿意替皇上分忧,咱们也不要坏了亲情。” 木已成舟,谁也拦不住了。 奉天殿变成了西市交易场,李东阳执笔,当场就将文契结成,张氏兄弟和数十个朝臣在契约上签了名,白纸黑字,落笔无悔,扭转不了事态了。 等文契送到司礼监用印的空当,张鹤龄嘿嘿一笑,迫不及待地揭了底:“不怕告诉你们,咱家有了晒盐法,莫说是增产,翻番都不是难事。” 张延龄也露出了欠揍脸:“盐价很快就会哗啦啦地往下掉,咱第一次觉得为百姓做好事是这么地爽,哈哈,哈哈。” 咚,不是张延龄被打,而是韩文气急攻心,再一次晕倒在了大殿上。 44、八虎要散摊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嗦”,朱厚照强着起精神,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听着刘瑾眉飞色舞地讲述奉天殿上的精采演绎。 也不知那天看猴戏太兴奋着了凉还是在寿宁侯府吹了风,朱厚照感冒了,人很累。 已经是十月最后的一天,不仅刘瑾办好了事过来复命,八虎中的其他几人也在场,当前刘瑾的劲头只能鼓不能泄,总得给自己的爪牙点面子和希望,所以朱厚照也只能勉为其难。 当然其他几虎听着刘瑾抖威风心里也有点泛酸,都是八虎之一,人刘哥已经一骑绝尘,他们还原地踏步,也就一个月不到,却恍若星移斗转。 朱厚照除了假模假式地叫好以外也没有别的表示,没来由让在场的几人心下一动,也许咱也可以找点事做做,万一呢。 刘瑾像说书一般终于将奉天殿坑陷群臣这一节讲圆了,见朱厚照一脸的困顿,灵机一动,接连着问道:“皇爷爷,奴婢想趁着这股热乎劲发落一批言官,还有与此事关切的部院大臣,您看?” 朱厚照还等着“且听下回分解”呢,猛地回过神来,照着往常,他会不耐烦来一句“你看着办吧”。 可现在他只会“啊”“哦”两声,将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先拖一会,再想办法。 幕友们帮他想好了。 “虽然说坑掉这些朝臣已经是板上定钉了,可是应该等一等,盐场改造那里很快就会有成果,等见到成效再动手不迟。” “而且朝臣里还是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还是应该甄别,刘瑾就是办事太急太糙,所以才会落下一堆骂名。” “八虎权势日重,就像八头闯进了集市里的斑斓巨兽,一举一动之间肯定会砸坏不少家伙什。” “不可能闲置八虎不用,所以还是得打好预防针。” “分权呗,也扶持其它几虎,多边形结构稳定一些。” 采纳了军师团的建议,朱厚照竖起了手掌:“总归要办了他们,但不急,要做到师出有名,证据确凿,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说着朱厚照又转向谷大用和丘聚:“你们办案也一样,不是为了应付了事,而是要办得让人无法可说,办成铁案。” 这俩掌着东西两厂,日常的活就是办案,历史上他们确实做得不漂亮,让朱厚照的名声都被他们染黑了。 见谷大用和丘聚唯唯诺诺,朱厚照不放心,又再嘱咐:“千万不要为了达成目而屈打成招,不然反噬起来朕也救不了你们,掌刑狱者游走在黑白边缘,一不小心就会越了线,别好心办坏事,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然后他干脆把话对着所有人说:“你们替朕办事,要有这样的念头,办砸了是丢朕的脸面,办错了却是将朕拉下了水,一定要谨慎。” 朱厚照已经预感到这些坏名声都会算到自己的头上,但他又没有办法,他已经没有先入为主的好坏观念,人都是有立场的,判断是非对错要结合着立场看。 但得划好圈圈,就像孙大圣的圈子一样,有个范围,尽量确保好处比坏处多。 借着说教,朱厚照理清了思路,这才向刘瑾下药方:“盐业那里韩文翻不起浪花了,现在他就是笼子里的豹子,爪牙再利也只能干嚎干瞪眼,整治他不着急。” 见刘瑾脸上现出不豫,朱厚照赶紧出下文:“反而是其它的朝臣,腾空了位置之后庶务该怎么办你要有想法,最好给朕一个章程,确保后续能平稳交换,人有的是,没了张三还有李四,但朝政不能挂空。” 刘瑾闻言刚开始很着急,听着听着就放心了,皇上算是彻底地给他交了权,让他全权代理朝政,这样刘瑾的盼望就落到了实处。 吊了刘瑾的胃口,朱厚照也给他扔一块骨头:“尽量都换上一些实心听用的臣工,有看好的你也尽着用,总要有一些顺心的人手帮衬才能成事。” 这是给刘太监开了个口子,让他任为唯亲,不如此不能让刘瑾心干情愿地在前面顶雷。 听着刘瑾到手的大礼包,众人眼都热了,这等权势,也是没谁了,那是整个朝廷啊。 马永成跟刘瑾本来就不太谈得来,再加上眼红,决心给刘瑾上点眼药。 他朝朱厚照拱了拱手:“皇爷,您看有些什么适合奴才的差事,也别让刘哥一个人忙里忙外啊。” 这一句一下子将刘瑾区隔了出去,凡事怕比,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有了对比了就将众人心中的刺挑了出来。 以刘瑾的段位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凝着目光深看了马永成一眼,却迎来了后者的针锋相对。 朱厚照乐得他们如此,借机糊弄:“眼下倒是有一件事,但不适合你,老马你的手太潮,干不了精细活。” 心思较阴冷的丘聚听出了希望,他眼巴巴地看向朱厚照,虽然没有开口请求,却将一切都表达清楚了。 没有让丘聚失望,朱厚照点将了:“调查韩文的事得有人跟进,东厂太惹眼,西厂比较低调,刚刚好,老丘,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丘聚大喜过望,跪下磕头:“谢皇爷看重,奴才一定将他查个底掉。” 朱厚照也不忘叮嘱:“千万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是平时他都接触什么人,特别是跟内监里的人有没有来往。” 连题纲都列好了,如果这点事丘聚都办不来,那朱厚照真要怀疑八虎的名声是怎么来的,莫非给了写史书的文臣广告费? 安排好丘聚,朱厚照也没落下马永成:“老马,老刘忙,要不你帮他分担点御马监的职事?” 刘瑾好一阵紧张,这是在他的地头分他的权啊。 可皇上金口玉言,刘瑾也不好驳,御马监管着京营,是皇帝手中的刀剑,地位很重要,有象征意义。 没等刘瑾懊恼,马永成自己犯傻了:“皇爷,您就别让咱整天跟那些丘八们混了,没油水不说,说话做事也不过脑,头疼。” 这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吗?朱厚照以指虚点马永成:“你呀,也就能好勇斗狠,却不能提枪上马,算了。” 刘瑾趁机圆场:“皇爷爷,皇庄皇店的收息该催了,奴婢看马哥挺合适,没个狠人收不上钱粮。” 45、各有小心思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顺水推舟化解了马永成的威胁,朱厚照见事不成,很给面子地允了。 张永这时却冒了出来:“爷,要不让奴才接手御马监的事务,还是刘哥顶着名头,奴才提督办事就在,奴才反正也管着神机营中军,一头驴是赶,两头驴也是赶。” 有门!朱厚照狂喜,这不是正嗑睡着嘛,张永把枕头给递上来了。 不仅他想到了,幕友们也想到了。 “张永本来就是长于军事,虽然这家伙也贪,可他也办事,而且跟朝臣之间总会留几分余地,不像刘瑾做得这么绝。” “扶持张永一把,用他来制衡刘瑾,历史上也是张永把刘瑾给斗倒的,后来钱宁、江彬也没从张永手里讨着好。” 张永一向嘴拙,但办事踏实,也喜欢舞刀弄枪,确实是个武太监,他的请求不但得人得事,也符合朱厚照让八虎互相拉扯抗衡的初衷。 朱厚照欣然接受了幕友们的内参,抚掌而叹:“瞧瞧,还是张永说话实在,好,准了。” 然后为了平衡,朱厚照又对谷大用动了手:“魏彬一直在锦衣卫坐堂,老谷,你也给点面子,东厂的番子还是不要放得太松,他们出去街面能把人全吓走了,锦衣卫这些年一蹶不振,自从袁彬之后就不太有模样了,同一个名字,老魏也不能让袁彬独美嘛。” 其实是东厂势力太庞大了,总要分割开为好,还能名义上支援刘瑾一把,因为幕友们说了。 “这个魏彬就是三姓家奴,刘瑾得势跟刘瑾,刘瑾失事就投靠了张永,宁夏平乱一动一刀一枪却获叙功,后来又与江彬结亲家,嘉靖上位他见机请辞其弟伯爵,还得了善终,是个厉害角色,见风使舵不翻船。” 这样的角色放到刘瑾手下,肯定不会跟刘瑾一条心,让他在背后捅刀子绝对没问题。 皇上一言而决,谷大用能怎么办?只能听着。 朱厚照割了谷大用一块肉,也不忘安抚一下:“东厂的诏狱太阴暗了,老谷得想办法做点能晒太阳的活计,你这样,让魏彬出头,锦衣卫忙起来,朕看京城街面上有不少地痞包揽保护费,把他们都废了赶走,收息锦衣卫这个坐地户拿,与东厂二一添作五就好。” 说完又给了魏彬一个眼色:“快过年了,给下面捞点,也让街面干净些,让老百姓喘口气,一起过个平和点的年,正德第一年,朕希望方方面面都过得去,不要像老百姓嘴里说的,正德正德,正是缺德。” 魏彬吓得飙冷汗,跪伏在地连忙应“是”。 朱厚照说的是实情,京城的地痞流氓不少,都干了些敲诈勒索的事。 其实这些地痞流氓也是锦衣卫罩着,锦衣卫在后头闲坐喝茶,他们在前头干脏事。 都是流氓,养两伙老百姓太累,不如除掉一波,稍稍减轻些负担。 锦衣卫是分片包段的,属于坐地户,上面有朱照厚看着,至少要讲究些底线,有些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缺德事不敢做。 至于那些游手好闲的帮凶,没必要跟他们客气,他们最不成气候,让他们造反都不敢,就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牛牤,拍了也就拍了。 当然做这样的事会得罪了,可世上哪有光拿好处不吃亏的道理,魏彬也只能生受。 谷大用听完也释然了,虽然被分了权,可不用背锅,好像也值得庆幸,但也露出了安然的神情。 剩下就轮到高凤了,他是内用监的掌事,相当于朱厚照的管家,此外还有一些机秘事别人不方便出手,都是高凤一手承揽。 高凤手里的活别人也不方便听也不方便掺和,其它几人便告退了。 朱厚照除了叮嘱他管好皇产的收成,再跟高凤强调了一下,一定要紧紧地盯着张氏兄弟,别让他们乱来,有消息要及时上报。 那俩活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家,将盐场改造交给他们是不得已,用的是以恶制恶的招数,就是一柄双刃剑,别没来由吃不到好处惹一身骚。 至于黄伟,那就是朱厚照延伸出来的手脚,衣食住行都操心着,也成天跟在身边,没什么好交待的。 都有分派,将八虎理顺了一遍,也许接下来的日子能得心应手一些。 就是经过了这么一加持,八虎的威势就冲天了,很是在京城里鼓荡起了一波浪潮。 但这不能怪朱厚照,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谁让他掉进个旋涡里了呢,不挣扎出来,这个旋涡就会将朱厚照拉沉。 …… 最善长吹拉弹唱的臧贤有点着急,他觉得自己也快沉了。 自从第一次戏班子彩排过后,皇上好像就不太上心了,这可要了亲命,难道是失宠的节奏? 其实是郑金莲已经平安落地,朱厚照就不那么着急了,再加上感冒后疲惫,一连休养了好些天,人蔫蔫的不想动,所以就没有召臧贤进宫。 可臧贤不知哇,他从钱宁的遭遇想到了自己,钱宁也是这般快速蹿红然后又突然遇冷。 皇上还没定性,也许心血来潮想干点什么,刚起个头,注意力又被别的新鲜事物吸引走了。 得保持热度,不能凉了! 臧贤开启了热锅蚂蚁模式,转了又转,想了又想,四处打听,终于有了些眉目:皇上最近喜欢上了猴戏,连着后妃们也乐此不疲。 臧贤一下子开悟了。 猴戏不就是个热闹嘛,看多了两次也不新鲜,而且训练畜生不易,很难翻出新花样。 对比了自己,臧贤发现优势在我。 他是个乐工,吹拉弹唱不敢说京中居首,也必然名列前茅。 皇上精力发散,那是因为任何玩意儿都易生倦,如果能保持新鲜感,就不愁皇上不流连。 臧贤也读过书,苟日新、日日新的道理他懂,而他也最容易做到这一点。 训练人总比训练畜生容易吧,让猴子多学一个动作得费吃奶的劲,让人多说一段滑稽、多学一首悦曲、多唱一牌新词、多跳组一炫舞并不难呀。 光光排一出新戏不够,得综合着来,十八般活计轮番上,总有一样能令皇上满意。 46、皇家曲艺团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实现这种想法的最佳途径是组建皇家曲艺团,将各种艺术表演融汇于一炉。 臧贤在教坊司已经由从九品的右司乐变成了正九品的奉銮,相当于教坊司里的首席艺术总监。 不将这个现成的资源用好,白长了这颗充满艺术灵感的脑袋。 这里有的是此类资源,组合一下,揉吧揉吧,又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就出炉了。 此外臧贤还有一二志同道合的朋友,互补短长,能做一番事业。 排新戏时由于词不达曲,臧贤慕名前往翰林编修孙清府上求教,相谈一番,二人甚是相得,一来二去便订了交。 孙清贵为翰林却不务正业,常常被士林中人不齿,可孙清只是技能树没点对,他对曲词的研究很深,是编曲达词以及创词扬曲的好手。 冷知识,写词厉害者不一定能配好曲,一首好曲也不一定有合用的词,因为曲不仅仅是韵,还有调,让二者切合上相当困难。 往往填词高手都是照着固定的词牌来写,文辞是华彩了,可韵脚是固定的,套不上新曲,总是老调重弹听多了耳朵生茧。 孙清就没有这样的问题,给他什么新曲他都能来,可谓是臧贤的最佳搭档,后世的著名填词人黄霑了解一下,孙清就是这样的角儿,应该还是加强版的。 另一位朋友是前光卿周惠畴,他被弹劾尸位素餐,自己也觉得这官当着没劲,上疏自陈己过求致仕。 记得经筵的账单吗?朱厚照当时就是找的周惠畴,还喷了他一脸口水。 朱厚照要改革经筵,那可是动了士大夫的基本盘,朝臣们怨气无处发泄,找来找去发现源头在周惠畴这,行了,就他了,啐他。 光寺卿是个肥缺,好嘛,你呆肥缺上光长膘了,占着人位不干人事,还连累了大伙,不拿周惠畴出气还找谁? 周惠畴心里不得劲,要说小贪小贿他也有,可这个天大的锅他背不起,于是激愤之下,撂挑子了。 可他想留在京城,老家没田地,回去也不知该干什么,又没到颐养天年的岁数,挂在了半空。 光寺是安排朝廷祭祀饮宴的一个单位,相当于大明朝的官办食堂。 周惠畴在这个岗位上练就了一身绝技,也是没用对场合,让周惠畴安排一桌酒席并不是他的特长,他能张罗会来事,让他搞个主持人、DJ、舞台主管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如果办个沙龙需要良好的气氛,弄台晚会需要微笑哥,找周惠畴就对了,他最善策划,或者说一个当前没有的词——导演。 两位歪才到了臧贤这里就有大用,恰如其分,一个能暖场,一个能出彩,如果皇家曲艺团办起来,还不将皇上侍候得飘飘欲仙。 臧贤决定向皇上举贤,请旨将皇家曲艺团立起来。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臧贤进了宫,这一次是主动求见。 皇上虽然赐下了腰牌,可臧贤从不敢像钱宁一样随便出入宫禁,做人做事不能飘,得守本分。 臧贤将方案一说,朱厚照听着高兴,人才啊,看来还是使用的问题,朝廷也太古板,做不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让象棋冠军打网球,让网球冠军下象棋,他们能好吗? 臧贤的方案就挺好,朱厚照第一时间想到了大蓬车。 将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糅杂在一起,那不就是一台文艺晚会嘛,还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模式,上至公卿,下至荆首都适合。 将这台大蓬车一开,全国那么一巡回,文宣队的活就齐了。 臧贤解决了艺术形式的问题,至于内容,康海、边贡、王九思这些秦腔发展壮大的推手干什么?唐伯虎、祝枝山等身为南调开枝散叶的始甬有何用?一北一南,几无漏矣。 文以载道,以皇家曲艺团上再嫁接内容,形式、思想都齐了,何愁文艺它不复兴。 臧贤明显看到皇上脸上欣喜的表情,他对自己说:成了。 于是臧贤又叩请:“皇上,孙清和周惠畴与臣有谊,望皇上准许他们辞官后在京居住,有此二位在,皇家曲艺团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已经有幕友帮朱厚照查资料了,朱厚照照本宣科:“孙清当年可是榜眼,现在也是很清贵的翰林编修,怎么,他不想干了?” 臧贤一言难尽,脸上全是落寞:“孙编修与臣一样,才华不得施展,在辞臣中又多为同伴所鄙,郁郁不得志,他说如果皇上同意组建皇家曲艺团,哪怕没品轶也愿意干。” “那周惠畴呢,朕可是知道他被言官弹劾得痛不欲生,正五品官啊,改行贱业,他能承受?” 臧贤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周惠畴写就的辞章,递了上来。 里面说得很清楚:“臣自觉有负圣恩,然志不在此,徒留无益,虚耗羡,阻塞贤进,惟家中贫瘠,不遗寸土,但求得京中闲居,则生涯有就,此心足矣,不胜感激。” 好么,决心够大的。 看过了辞章,朱厚照寻思了一会做了决定:“不致于,朕敇皇家曲艺团为正七品,设奉艺一人,编修一人,知事一人,与巡按同例,等职御使。组建后磨炼技艺,精拣优伶,待曲艺团成型,替朕宣抚天下,倡朝廷明德,与民同乐,可徐徐进阶至巡抚。” 这是给了皇家曲艺团超品待遇了,别看巡按御使是正七品,但作为御使其身份和权力可不是正七品的知县能比拟的,那是皇帝的代表。 这三个官职,明显就是冲着臧贤、孙清和周惠畴设的,算是度身订做。 更何况最好一个大饼砸下来,臧贤晕了,巡抚,高官啊,又能做自己的心头好,又不愁前程,还等什么? 臧贤这一回是真心地感激涕零了,忙伏身拜谢,遇上能赏识自己才华的皇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事情还没完,朱厚照还有一事交待:“臧卿,虽然组建了皇家曲艺团,但教坊司的奉銮你还须兼任,那是朕的耳目,知道了吗?” 47、明统的诞生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能不知道嘛,虽然那些歌妓蒙在鼓里,可臧贤是知道皇上搞了这么一出是为的什么。 臧贤已经给朱厚照交过一期信息收集稿,臧贤是唯一能看明白这些词曲记录的人,因为那些天玄册就是他分发出去的,每一个信息收集员都是他亲自招募的。 天玄册就是朱厚照设计的公钥密钥对照手册,表面上看是一部诗词韵脚合集,实际上也能这么用,但它还有其它的用处。 因为每一册的诗词韵脚排列都是不同的,这里面就有玄机了,臧贤知道里面一定蕴藏着什么,但他也无法破译里面真正的含义。 需要与不同的顺序码配对才能解读出来,除非拿到了本人以及朱厚照手上的对照手册,不然每一份记录都是天书。 朱厚照也通过这个办法,让那些歌妓记录了解到近期京城的种种动态,事无巨细,杂七杂八。 歌妓们一来觉得好玩,可以跟皇上猜字迷,二来也觉得有了个倾诉心声的渠道,那面还是贵人,所以也积极地配合。 当然也有奖励,不少歌妓就得到了皇上御笔的新诗词,不但倍有面,还是天大的赏赐,能来钱。 对于歌妓来说,名声就是钱,名声大了,光收打茶围的坐位费也是一笔了不得的进账。 而好的诗词,当然是扬名的不二法门,这一点跟后世的打榜歌曲没什么区别,一首成名曲,能让原唱吃一辈子的。 所以玩着玩着,歌妓们认真了,重视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记录也越来越详细。 当这些记录到了朱厚照手里,再经过小内待文书班的归纳整理就变得不一样了,它们会变成一份完整的统计资料,日积月累,能还原出社会的动态。 统计学干的不就是这个事吗?大数据了解一下。 这样的绝密工程朱厚照当然要上心。 臧贤原以为是皇上一时兴起玩的字辞游戏,现在朱厚照再次强调,他也开始有了猜测。 也许皇上有许多这样的消息来源,最后汇总起来,使皇上能够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也许当初他在教坊司里的那些腌臜事就是这么被皇上侦知的。 虽然要做到这样的程度需要一个庞大的秘书班子,可数学不好的臧贤也估算不到其中的难度,只是觉得不明觉厉就对了。 想到此处,臧贤越发地觉得皇上深不可测,心中的敬畏再度加强。 若是他知道后世有PUA一词的话,一定会竖起大拇指。 朱厚照则是想到可以结合皇家曲艺团把这种调查统计铺开,在各地广布眼线,形成一个大型的信息网络,让自己对大明了如指掌。 优伶是这个社会里除了官员接触面最广的人群,消息灵通且身份低贱,最容易吸纳。 连名称朱厚照都想好了,就叫大明皇家统计局吧,简称明统。 打发臧贤去同高凤接触,组建皇家曲艺团是要花钱的,还得让刘瑾在司礼监走程序备案,其属于内监的一个部门,算是皇家的直属机构,当然得朱厚照当老板付账,初步估算花销还不小。 但收获也很大,朱厚照还从中看到了两个问题,一是官员的任用不得其便,别一个就是官员离职后就必须打发回家的做法并不好。 前者限制了才志的发挥,后者则与朱厚照接下来的筹划息息相关,影响离退体老干部发挥余热。 …… 盐业改革再一次打击了本就动荡的朝堂,眼看着正德以来相对稳定的政局就要分崩离析。 三位阁老不死心,还想对死气弥漫的朝堂再抢救一下,于是初二这天,刘健、谢迁和李东阳联袂而至。 改革之后的经筵都变成了日讲,本来不会凑齐三位阁老,可除了经筵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机会,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算算时间,朱厚照觉得他们也该来了,所以并不意外,还招呼他们一起到暖阁叙事。 李东阳大大方方,今天本就是他的日讲,朱厚照铺了台阶,他便顺势而下。 倒是刘健和谢迁有些惴惴不安,今天日讲没有他们的份,属于强行上车,若不是朱厚照厚道帮他们补了票,他们就只能尬在当场了。 所以入了暖阁安坐之后,刘、谢二位的嗓子就痒了,不断地干咳。 其实是提醒李东阳打头炮。 朱厚照没有承接他们的火力,而是拍拍手吩咐内待:“初冬天干物燥,容易起痰,将朕的鱼腥草汤给三位阁老来一份,润喉滋肺,好东西啊。” 被这么一打岔,刘、谢二位也有了吃相,不敢强行上马了,讲究起火候来,喝了茶汤也拉里拉杂地闲谈了些别的,直到拐了三个弯,才起了话头。 谢迁指着汤碗借物言志:“此汤调理阴阳,生滋养正,甚佳。” 李东阳的性子软,不忍看着两位内阁共事的伙伴晾在空中,但也做了承转的活,把言谈往正路拉。 “是啊,就好像内阁的作用,承上启下,辅弼润滑,为的是让各方圆转顺遂,本来没有着力点,都是随行就市见机行事,如果没了衬托,便也落了空。” 朱厚照听音知义,笑得露出了八颗牙:“李公好与人为善,说话做事都是扶着,朕很喜欢这一点。” 然后他看向刘健,这位首辅就不那么与人为善了,没有宰相的命却得了宰相的病,事事都要强出头。 内阁不是宰相,只是对皇帝辅政,但因为孝宗性子绵软怕事,内阁便日甚强势,已经忘了自己的职守,朱厚照也是想提醒一下他。 刘健迎着朱厚照的目光炯炯以对,却又从朱厚照的话中听出了内涵,便转开了目光,收敛了起来,暗自感叹:是啊,大明朝已经没有宰相了,朝政是皇上的朝政,而不是阁老的朝政。 想到此处,刘健的喉咙发苦,也不知是刚刚喝的鱼腥草汤所致,还是心情使然。 所以刘健没答话,而是谢迁飘软的吴侬之音响起,但在说话前他先躬身行了礼。 “皇上,能不能……” 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朱厚照在摇头,直接将谢迁的话给扇没了。 48、老臣心不死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轻拍面前的几案:“朕将说话做事前的想法称为出发点,出发点不对,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便没了依托,就像李公所言,没了着力点,再怎么用力也使不对地方,甚至渐行渐远。” 这是在暗示朝臣们对盐业的举措并不是出于公心,而是有私利在其中,朱厚照知道他们肯定是来谈盐改的事,三位阁老也心知肚明,这不是打哑谜,而是明摆着的。 “君子行事,论迹不论心,所况皇上又如何能确认臣工的心中所想。” 刘健算是被逼着表态,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硬邦邦,总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也难怪,孝宗在时他便这样,到了朱厚照还晚了一辈,又是托孤的关系,更是让刘健认为理所当然。 此话一出刘健就懊悔了,李东阳和谢迁心中也咯噔一下,他们怕刘健激怒了朱厚照。 可朱厚照的涵养练出来了,虽然被貌似指责的话搞得有点心气不顺,但至少面上没显出来。 朱厚照晏晏依旧:“刘公说得对,论迹不论心,其实迹像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大家都不往那面想,而是硬找理由安慰自己。” 这话有些诛心,但刘健生生忍住了,终于显露出了宰相的涵养:“哦,愿闻其详。” 还是有些盛气凌人了,李东阳都觉得脸上有些抽抽,忙帮着补救一下:“皇上,还请别卖关子,老臣鲁钝,请皇上直指。” 朱厚照点点头,竖起了一根手指:“盐余的盐引是父皇发出的,先不论张氏,就总量来说,所有皇产、宗室、勋贵都受益,计一千万引还多,朕没说错吧?” 刘健以为朱厚照是将责任推到大行的先皇头上,这可不是孝肃的行为,便马上出言维护:“先皇时盐业尚未崩坏。” 朱厚照依然摇头:“到现在盐业也没有崩坏,有个成语三位老师傅都懂,还是您们教导朕的,朝三暮四,盐其实没少,朕之所以说父皇批出了一千多万引,就是指的这点。” 这就让刘健不会了,有了些不确定:“陛下说盐没少?那为什么……” 说着说着,刘健也说不下去了,他也意识到里面的逻辑了,不敢往下深想。 还是李东阳把话说明了:“是啊,人都要吃盐,没盐要生病,如果盐真的少了,那世道早就乱了。” 谢迁则干脆挑明:“皇上的意思是指户部和工部有人参与了食盐走私?” 朱厚照变得凝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不管事情的表象多么复杂,吾等只须抓住其不变的部分,那么最终的答案就呼之欲出,百姓们入口的盐没少,户部的账上却少了,盐总归不会自己飞入百姓的嘴里,一切都昭然若揭。” 刘健也好、谢迁也好,包括李东阳,脸上都显露出灰败,好像瞬间老了许多岁。 皇上已经不容易糊弄了,他已经渐渐开始自己思考,并尝试着自己动手。 其实对于私盐刘、谢、李都知道,也隐隐约约看到士绅们的身影,但他们本来就代表着那个群体,当然不愿意往自己的阵营找原因,其实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这件事不能明说,要不怎么说潜规则呢,说穿了双方都没有余地了。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像霹雳一样倾出:“那能不能为了朝堂的安稳将盐场改造暂停,只在暗中……咳咳……暗中执行,也在暗中查访,老臣不是想阻拦此事,而是想保留一份朝廷的体面。” 他说得很急,不小心就带上了咳嗽,也许是怕被朱厚照打断,或者怕被再一次被拒绝,所以刘健连气都不顺了。 年纪也很大了,再也不是当年初登奎阁意气风发的刘首辅。 这次朱厚照倒是没摇头,却是面无表情:“刘公,朝堂本来就不平稳,财计无力,奄奄一息,又何来安稳可言,表面的平稳之下是激流奔突火山涌动,一旦爆发不堪设想。” 偏了脸,对上李东阳却是淳淳然:“况且这样的状况很多人心知肚明,却还道貌岸然,他们伸手的时候可没有顾忌朝廷的体面,而是恨不得挖了朝廷的根。” 话说到这份上,朱厚照的决心已经表露无遗了,剩下的就看刘健、谢迁和李东阳要不要就着台阶下或者一意孤行到底了。 刘健果然是硬性子,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皇上打击面太广的话朝堂就撑不下去了,现在的状况都是摇摇欲坠,况重典猛药。” 保守的思想就是这样,整天害怕天翻地覆,可他们不会想一想,天地真的能翻覆吗? 朱厚照背书:“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少了谁,朝廷都能转下去。” 刘健神情黯然,谢迁却想别开生面:“如果老臣能劝退一二,让其告病致仕呢?” 朱厚照都被谢迁的想法吓到了,这也太天真了吧! 开什么玩笑,贪了一大笔,将朝廷蛀空了,上了奏书拍拍屁股回家颐养天年?有这么幼稚吗? 这年头还真有,因为以前大部分情形也这么处理,这就是所谓的士大夫的体面。 朱厚照可不干,他几乎中从牙齿缝里迸出几字:“绝无可能,痴心妄想。” 似乎还不解气,他又加了一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不管是谁,伸手的斩手,试足的断足。” 说得气急,连“朕”都忘了,我啊我的不停。 幕友们开始喝彩:“好,就是要这么杀伐果断。” “别激动,对方也是会反扑的。” “这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要不太祖当年对这些士绅阶层嗤之以鼻,他们当成了写文章、绘画、绣花,搞砸了还振振有词,说要雅致,要温良恭俭让,反正损失不是他家的,捞的都揣好了。” “中译中:我偷了你的钱,为了保持风度你不能打我,让我平平安安的滚蛋,大不了我下次不来了。” “这是怎样的无耻哟!” “不算无耻,是朱重八自己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当初是朝廷求着他们来的,至少在他们心目中是这么认为了,没有他们,朝廷玩不转。” “明初科举不彰,而是国子监的事务官大行其道,可渐渐的还是颓废了,变成了科举取士,就因为士绅阶层杯葛事务官吏员,没办法的情况下朝廷还是得妥协。”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没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 “就执政而言,读书识字有见识的人都在士林里,这也是士绅阶层的底气,为什么皇权不下乡,现状决定。” 可朱厚照就想将这层黑幕给撕开,娘的,当个儿皇帝有啥意思? 昏君就该有昏君的样,就应该挥斥方遒,唯我独尊。 49、终难挽天倾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在刘健、谢迁的心目中,这一刻天已经塌了。 如果朱厚照真地追究起来,至少有上百的朝臣会被牵连,半壁江山就这么没了,怎么不是天塌呢。 双方的判断标准不一样,在朱厚照甚至是刘瑾看来,只要是能办事的人就行。 而在刘健等所谓正人君子看来,如果朝堂上站立的不是他们眼中的谦谦君子,那么这个朝堂就是腥膻不堪的,有不如无。 想一想儒家的观点: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 从这一句就可以明晰所谓的士大夫的心态,只要不是君子,便不算人。 当然,刘瑾也犯了错误,他认为可以用事务官甚至宦官来替代,道德修养不重要。 结果刘瑾用的人因为没有底线也没办出什么漂亮事。 但刘瑾的视角还是不错的,有大量的官员只需要给位子给机会,也还是一样可以脱颖,能将朝堂支撑下去。 不是比好,而是比烂,因为当前的所谓众正盈朝,其效果也好不到哪去。 而朱厚照的标准却没有那么低,他已经在培养新一代的内官了,只不过时机未成熟,果子仍青涩。 既然跟朝臣翻了脸,也不可能忍住这口气,昏君不是圣人,没来由每天都反躬自省唾面自干。 但必须能镇住场面,不能让情势下滑。 所以朱厚照当着三位阁老的面,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关于今后的朝堂走势朕有章程,不会再大谈特谈道德文章,朕会将所有臣工的事务量化,加以考核,就像朕的经筵一样,完成了多少,做得好不好,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以示人。” 谢迁对些有些轻蔑,淡淡道:“皆是事功学问,不正其位难正其事,不正其人何正其行。” 朱厚照信心满满:“对于臣工而言,得其位,尽其才,在其位,谋其政,兢兢业业,不负所托,这便是最大的德行,上不愧君父,下能对黎民。” 刘健和谢迁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李东阳好一些,依旧在呢喃朱厚照所言,不断地玩味着。 过了一会,李东阳突然发问:“不求诸道德,何以为范?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可是经过了千百年的质验。” 朱厚照总算是认真了起来,以问作答:“何为道?百姓啼饥号寒,哺以道德文章可乎?此时给他一碗粟米饭就是最大的道德,而粟米饭何来?” 刘健从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不就是永嘉学派那一套嘛,陛下何时看了那些杂书?吴与弼,陈献章,湛若水,早就说不能让这些异端之见入朝堂,乌烟瘴气。” 朱厚照摇头:“朕不知永嘉学派,这是朕自己想出来的。” 总不成说俺来自五百年后吧,这又不是故事里的中国节目现场,再说咱也不姓撒。 幕友们一边帮朱厚照搬运,一边调侃。 “不好吧,借鉴也得讲究个基本法,虽然明代没有知识产权的说法,但做人不能太小四。” “跟这些老顽固能说得通吗?” “犯不着,大家的道理不一样。” “你说一加一等于二,他说土豆炖牛肉味道好,风牛马不相及。” “对牛弹琴了都,关键是利益点不一致,屁股坐歪了,明明是客人,却要主人听他的,实在是不知羞。” “所以这些老朽还是清理掉吧,摆在那除了恶心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倒是刘健说的湛若水值得关注,他跟王阳明互相砥砺,湛若水崇尚实学,王阳明就创立了心学,一时瑜亮。” “弘治十八年进士,当前是翰林编修,在北京诶,照哥应该把湛若水纳入麾下。” “总不成也让湛若水送腊肉吧?” “可以收纳为笔杆子,专门进行理论研究,就像社科院什么的。” 朱厚照眼前一亮,语带感激:“还有人跟朕想的一样?听刘公所言湛若水在朝中?那朕倒是要见一见,原来士林中早有此论啊,看来是朕孤陋寡闻了,谢刘公指点。” 刘健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相鄙视一下实学派的,结果没想到反而帮了对方的忙,看小皇帝那副心切的样子,刘健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而朱厚照却正的是豁然开朗,他本来还担心搞改革没有人手寸步难行,没想到本来就有这么一派人物。 如果将这些人宠络住,哪里还怕那些朝臣撂挑子。 李东阳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学术偏见,还给朱厚照提了建议:“怕是不好办,实学派比臣等更加嫉恶如仇,内官现在正得意,老臣不认为他们会为皇上所用。” 朱厚照乐了,笑得咧嘴,原来还是一派啊,那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论群的。 于是朱厚照又向李东阳追询:“哦,李公也知道他们?” 李东阳老实人,有一说一:“湛若水就馆后任翰林编修,跟随老臣一起修撰孝庙实录,时有往来。” 可他说着便轻轻摇头:“实学最是严谨,眼里揉不得沙子,陛下切不可轻佻。” 这是严重不看好的意思,不过李东阳想到最近王守仁被朱厚照点化的传闻,又有些不确定。 以李东阳的性子,断断不会因人废事,想到王守仁便又补了一句:“听闻圣上最近治学颇有建树,伯安小友大受启发,或许陛下能与湛元明有所补益也不定。” 说完李东阳便呆坐出神,似乎又陷进了学术问题中。 这个举动害得谢迁对李东阳怒目而向,还有没有立场?今天的目的是来说服皇上,可不是来给对手送大礼的。 不仅瞪了,谢迁还重重地咳了两声。 李东阳被惊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资敌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又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生自己的闷气。 但他还是认为应该对事不对人,只要是能为了朝堂好,不应该将个人好恶门户之见放在前面。 所以李东阳稍后还是小声小气地嘀咕了一句:“王伯安跟湛若水交好,无话不谈。” 哈哈,闹了半天,转了几个弯,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那不是手到擒来? 朱厚照眉眼笑弯了,冲着李东阳点头致意,心中的称稍稍地向李东阳倾斜了些,如果内阁倒台,他会留下李东阳。 50、内阁要倒台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至于刘健和谢迁,那便敬谢不敏了。 这场谈话到了现在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刘健也还是要面子的,他清了清嗓子,以沙哑的声音告退。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成算,那老臣就不多打扰了。” 朱厚照闻言得解放,大感释然地向刘健行了个拜礼:“谢刘公教诲。” 这份坦然,这份气度,都快把刘健气得背过去,让刘健本来就迅捷的步履又加快了几分,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谢迁也悻悻然地向朱厚照打千,这一礼恐怕是最后的一次了,此事过后谢迁也无颜再恋栈阁位,还是上疏求去算了。 李东阳则是讪讪地拱手一下便掩面而走。 他今天算是里外不是人,在刘健和谢迁看来他立场不坚定投降了,可他也是实心实意想解决目前的问题,总之是两头不讨好,唉,不如归去。 三人出了暖阁,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却齐齐回了内阁的值房。 进了屋,也各自按座就位,依然静坐,仿佛是在呕气示威,看谁最先按耐不住。 最后还是刘健先开了口,首辅,总还是要有些担当。 “唉,不争了,也不能争了,争了也没用。” 说完这一句,刘健抬起了头,看看谢迁,又看看李东阳,终于下定了决心:“吾去意已决,二位如何打算?” 李东阳还在呕气,本来今天这一出还是他提议的,现在却搞得好像他在给刘健和谢迁挖坑似的,忒没意思,便破罐破摔:“晦庵公所想正合我意,求之不得,时局不与,断无幸理,不如同去。” 刘健原本还想给李东阳难看,因为刚才他确实生气了,李东阳怎么看怎么像在给朱厚照支招,一点也没有劝谏的样。 可现在看到李东阳比他的心意还绝决,又想到李东阳一直是这么个人,心思更纯粹,想的也没那么多。 唉,本是翩翩一诗仙,奈何人间烟火衔,灵光不堪昏晦染,且将通明付渺眠。 看着已经鬓发斑斑的李东阳,回想当年十八登第的少年风光,两个身影渐渐重合为一,定格。 刘健甩了甩头,都老啦,还倔个什么,就连一直不喜诗词的自己都会下意识地迸出几句了,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是该归养田园了。 刘健默默地拿起笔,开始在奏疏上笔走龙蛇,写下内阁总辞的奏章。 当此之时,首辅没有谦让的道理,是非功过难论,骂名就让自己背吧。 写完了奏疏,刘健将之往李东阳、谢迁面前一推:“看看,没有什么的话就签名吧,这是我们三人最后一次联名了。” 谢迁眼都不撩一下,只平静地望着刘健:“不必看了,着人眷抄,由通政司递进去吧。” 一般内阁的奏疏是送到司礼监,可这一次是内阁总辞,所以要由通政司来递送,如此通政司会留下抄本,也会第一时间知会部院。 李东阳也同样颔首,难得内阁在一件事上如此没争议,却成了绝唱。 也就是次日,还没等部院科道的文臣们反应过来,刘瑾便亲自到内阁来宣旨了。 “着准刘健、谢迁致仕,刘健辅政十八载,德行昭彰,劳苦功高,加勋上柱国。谢迁辅政十秋,兢兢业业,政绩卓著,加太傅衔,钦此。” “那我呢?”三人都听愣了,李东阳失措地追问。 刘瑾保持着半笑不笑的阴阳脸,尖声细气:“皇上有口谕,李东阳不准致仕,仍在内阁办事。” 其实昨晚刘瑾还撺掇着让阁老都滚蛋,朱厚照提醒了他:“如果内阁的三位阁老都走光了,会引起怎么样的风波?刘伴伴,地上的汗迹还没干透呢。” 刘瑾一想就通,还出了一身细汗,幸亏皇上考虑周到,不然这口锅断断会扣在他头上,现在多少有个李东阳挡住,不是直接命中。 将三位阁老的表情收入眼底,刘瑾欣欣然回去复命了,他心里畅快得想高歌,脸上却得绷出沉重来,装得太累,再不走就破功了。 刘健脸色铁青,刘瑾刚一出门他便叹道:“竟然连第二本也不等,就这么着急吗?” 谢迁则怒得脸都快皱成一团菊花了,齿冷透骨:“唯恐吾等恋栈不去,哪里会再三挽留。” 他们说的是潜规则,依例,阁臣致仕,要复请复延,总要搞个五六七八轮,哪怕是心里恨不得对方赶紧消失,也至少要三请三留,这是士大夫和朝廷的体面。 而朱厚照也说清楚了,他不想要什么体面,他只要实利,所以刘健和谢迁一致仕,他就立马准奏,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况且历史上到死才追赠的上柱国勋和太傅荣衔朱厚照也提前给了,这是实实在在的。 刘健和谢迁已经获得了相对于他们身份的最高荣誉,只等死后一个上佳中肯的谥号,那便无缺矣。 但谢迁心中不平,瞪着李东阳,一鞠到底:“宾之先生,好自为之吧。” 李东阳的脸憋得通红,被谢迁这么一激,竟然忍不住啼泣起来,俄而掩面伏案,恨恨擂锤,心中似有无数委屈,却无从发泄。 刘健看不过眼,也摇头不已,竟起身托起李东阳,为他顺背,脑中回忆起李当阳入馆,自己作为老前辈为他秉笔开谈的样子。 “何至于此,于乔,着相了,不要上了别人的大当。” 谢迁先冷哼了一声,转头又脸上又写满了蹊跷,然后是油然点头,又染上了些羞赧,向李东阳抱拳行礼:“宾之兄,是弟误会你了。” 李东阳总算是好过了些,不再是六月飞霜般冷冽,却依然失魂落魄,喃喃不已。 “吾再上疏求去,总要一消块垒。” 刘健却按住了李东阳的肩,沉声道:“宾之不可。” 李东阳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刘健,似有不尽疑惑。 刘健却颔首道:“内阁不可尽去,是我等孟浪了,如果吾辈尽逃,他日又有何面目相对先皇于地下?” 说完他又看向谢迁:“于乔,那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宾之是什么样的人吗?” 谢迁也当即改弦更张,再向李东阳一礼:“宾之兄,请忍辱负重,弟惭愧。” 李东阳颤抖着双唇,有话藏于胸中,却不能宣诸于口。 51、老朽退不休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良久,李东阳终于忍住了哀切,向刘健和谢迁抱拳道:“二公慢行,且容东阳在此置席话别,可否?” 谢迁先接受:“有何不可。” 刘健也稍霁:“阁中的最后一餐,盼望已久,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宾之,有劳了。” 思想的弯一旦转过来,刘健也一身轻松,以前怕这怕那,真到了节骨眼,又好似前途广阔,反而是这低矮的内阁值房,有一种压抑拘束之感。 谢迁也一样,怨气发泄了出来,又经过了这一转折,心下自然清明,他将这些坎坷视为刘瑾的小人行径,也就不难接受。 三人一同辞职,骂名是三个人背,李东阳独自留任,反而要背负汹汹物议,从这一点上来看,还是自己占便宜。 反正皇上自有成见,李东阳即便成了首辅,也难于施展抱负,只能当一个一团和气的糊裱匠和事佬,徒受困顿。 气氛缓和下来,不再凝重,却多了哀愁,刘谢二人是从自哀转成了哀怜,李东阳是有苦只能往肚里吞。 内阁值房还是有专门为阁臣服务的伙班,能入阁的基本上都是老年,甚至到了耄耆残年,又得经常加班加点,没有良好的后勤就等着吹唢呐吧。 李东阳掏钱,很快就置办好了一席上好的菜肴,又拿来了阁中珍藏的御酒,凑成了这顿践行宴。 平时阁务繁忙,即便是用餐也是勿勿裹腹,食不知味,现在坐下来才发现,三人已经很久没这么聚餐了。 刘健忆了起来,轻叹道:“宾之,于乔,我们似今天这样坐而论道,好像还是七八年前的事。” 既是话别,就不可能不伤感,两杯下肚,谢迁不但闹了个满脸通红,还滴落了几滴老泪。 他又尽一杯,长叹一声:“是啊,恍如昨日,不觉经年,光阴如梭,徒叹奈何。” 谢迁一边感叹着,一边环顾四周,似乎想把眼前的一切收入眼里打包带走,终于还是忍着作罢,只能和酒而吞。 谢迁是南人,喝的是黄酒,本来就不善饮,已经有些熏熏。 刘健则越喝越健,他是河南人,辣喉的杜康才称心。 可酒入愁肠却揪心,内阁里人来人往,与李、谢二人虽有些许恩恩怨怨,却也能协力办事,现在想来,这几年反而是最顺心的时候。 然而再怎么齐心协力也不如几个待宠狂悖的太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皇权本就如此,刘健又想起了三杨时的故事,便感叹道:“人说我等三人可比肩三杨,在吾看来,实不如也。” 三杨可是有明以来治政的最高成就,谢迁和李东明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不懂,只看着刘健等他下文。 “其时王振当道,尝与三杨公言,朝廷久劳公等,公等高年,无倦乎?东杨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西杨却说吾等衰老可择后生而任。王振走后,东杨怨西杨失言,西杨曰:彼厌我等,既出此言,必在择人。与其出片纸令某人入阁,不如及时进一二贤者,同心协力,尚有可为。” 谢迁听完悔恨道:“可惜未及时推荐贤才,悔之晚矣。” 其实谢迁举荐过吴宽,还因此与刘健产生分歧,现在想来,即使吴宽在,也只能跟他们一样求去,于事无补,更何况吴宽没多久就一命呜呼,真要入了阁那就是一场白忙活,看来眼界还得往更年轻的后辈探。 于是谢迁又强调:“不仅要荐贤才,还得是年富力强的俊才方可。” 刘健向李东阳拱手:“宾之留守主持却是幸事,宾之与年青俊杰相善,望者景从,且勉之,徐徐图之,吾代先皇和列列臣工向宾之致意,辛苦了。” 这是托付,李东阳无法躲,只能生受,但他的心里却凉凉的,今日人托我,他年吾与谁? 一顿苦酒,各分东西,李东阳回到家门口才突然想起今天的旨意有些怪。 大臣致仕,都会把其后的待遇定下,如舟载车送、奉养食、仆役几人,这些都是朝廷给“退休干部”的待遇,而且像阁老重臣还会遣待使送还,以示恩荣。 可今天的圣旨全没有这些,即使刘瑾是个棒槌,司礼监里萧敬、李荣等人仍在,断断没有不懂的道理,似为般失礼,很伤臣子的心。 想到这点,李东阳便唤出管家交待了一番,让管家去奔走联络朝臣,准备送行的礼仪,皇帝忘了,他得补上这个缺。 可管家还没出门,就被两人堵了回来,一个是着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另一个是内待打扮的小厮,看年龄怕是不比皇上大。 来人是传谕来的,钱宁跑腿领路,苏进负责学嘴。 “西涯公,朕决定更改朝臣致仕的恩遇,致仕不离京,仍照任上俸禄供养,并拜为朝廷参议,以备咨周,使全其心尽其才,不令孤寒。此事须西涯公出面转圜,切切。” 朱厚照是从周惠畴那里得到的灵感,致仕之后,这些老骨头也很少有安于恬退的,与其放他们回地方上搞事,还不如出点钱粮留在京里呢。 但他不方便出面,便借李东阳之手来实现。 朱厚照想到不能彻底地放纵刘瑾一伙,不如将败者组合起来,还能行成一定的制约。 这些老家伙们心计谋略老辣无比,有他们在,刘瑾可得头疼好一阵,如此一来便很难肆虐了。 而且名声上也好听,老臣致仕,也不是人人都有家底的,回去瓦败灶冷,如何度日? 至于那些做官千里挣下身家的,能光明正大花的并不多,贪赎了这么多,猪养肥了,放回去让别人享用,还不如便宜了自己,宰了好过年啊! 朱厚照没有预料到的是,他这条政策一出台,引得老臣纷纷上疏致仕。 反正在台上也斗不过,不如隐身幕后出谋划策,既锻炼了年轻一辈,又安全舒适,何乐而不为。 这个发挥余热的办法好像是专门为此辈量身定做的一般,体贴无比,熨慰非常,让京中的老骨头一夜间全都活泛了起来,老树发芽,枯木逢春。 52、姑任大风吹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被恶心到了,叫屈不已,想让朱厚照收回成命,朱厚照却安慰他:“不如此朕怎么过太后那一关?他们可都是先皇托孤的大臣,朕总要做些文章给别人看吧。” 这个理由很充分,但不够,朱厚照还有好处可讲:“刘伴伴,你怕个啥,他们手里既没人又没权,顶多能咋咋呼呼,可你身上又不会掉肉,等闲是不将他们哄好了,他们愿意腾出位置来吗?” 想到苦心积虑地设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刘健和谢迁致仕,刘瑾转瞬间又觉得皇上的办法好极了。 丢出些骨头,却把一群老狗全哄走了,眼前空阔了许多,可任意施展。 于是刘瑾走路又带上了六亲不认的架势,意所风发呀。 朱厚照也很高兴,大风吹都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总算是能顺畅地呼吸一口大明的清甜空气。 夏少女都有意见了,照哥今天特不正经,嘴里哼着俚曲,还动手动脚的,已经占了不少便宜,还大风吹,也不怕冷死! 夏少女忍不住帮朱厚照擦了擦鼻泣,活该这人受罪,受了寒还呆在外头,来来去去“大风吹”,又唱什么“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还趁着擦鼻泣的时候蹭人家的手,哼,人家是村姑吗? 幕友们都看不过眼了:“又抄诗!” “还真没抄,这句就是照哥原创。” “别门缝里瞧人,照哥虽然经常出打油诗,可高水平的发挥也不少,这是李东阳、何景明、杨慎鉴定过的,这几人可是明朝有数的诗人。” “现在应县木塔上还有朱厚照的题匾,天下奇观四字,楷体,与他亲笔题写的诏书字迹一样,可称大家了。” “字写得好的昏君少吗?宋徽宗了解一下。” “赵佶敢亲自上战场拿刀砍丫的?朱厚照至少李世民、刘彻一个级别的。” “有才,可惜天不假年。” “做过的荒唐事也不少。” 幕友们裂开了。 朱厚照乐呵呵地逗着幕友和夏雨荷,感觉浑身舒泰,连缠绵不去的感冒都轻了几分。 夏雨菏的不满都写到脸上了,可看到一旁跃跃欲试的沈沉鱼和吴落雁,她又不舍得这个被占便宜的机会被人抢了去,至少,她可以确定照哥心中还是有她的。 此时朱厚照正在乾清宫晒太阳,冬天的暖阳照得人懒洋洋,再加上自动跑到嘴里喷香的榛子以及微醺的葡萄酿,一切都是这么美好,连弹幕里也都热闹了起来。 “应该配一碟子花生米。” “你说花生米?那玩意还在美洲大陆猥琐发育呢!” “???美洲?印象中花生不是中国的东西吗?” “不懂了吧,明朝中期花生米才被引进中国。” “也有说法花生是中国原产物,最早的花生化石发现于广西。” “1958年和1961年,在浙江吴兴钱山漾遗址和江西修水山背遗址中先后出土了若干有点像花生的植物籽粒。” ”1990年发掘的汉阳陵有颗粒状谷物出土,证实就是花生。“ “汉代《三辅黄图》就记述有千岁子,这是一本汉代的地理书,里面记述了汉武帝扶荔宫中的植物:破南越起扶荔宫,宫以荔枝得名,以植所得奇草异木:菖蒲百本;山姜十本;甘蕉十二本;留求子十本;桂百本;蜜香、指甲花百本;龙眼、荔枝、槟榔、橄榄、千岁子、甘橘皆百余本。” “西晋嵇含《南方草木伏》中也有千岁子一条:藤蔓出土,子在根下,须绿色,交加如织,其子一苞有恒二百余颗,皮壳青黄色,壳中有肉如栗,味亦如之,干者壳肉相离,憾之有声,似肉豆寇。” “晚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中有花生的记载:形如香芋,蔓生,艺者架小棚使蔓之,花开亦落土,结子如香芋,亦名花生。” “元末贾铭《饮食须知》中有:近出一种落花生,诡名长生果,味辛苦甘,性冷,形似豆荚,子如莲肉。” “不去管什么考古发现,有记录的花生大面积种植历史就是在明朝,还是在朱厚照身后。” “不一定,弘治十七年《上海县志》所载小香芋与花生性状一样,那上面就说了种了好几百亩,弘治朝还没到欧洲的地理大发现呢。” “要么就是欧洲的地理大发现是个幌子,要么就是老祖宗骗了我们。” “自信点,别见着好东西就说是泊来的,挺直腰杆和膝盖很难么?自已的祖宗不要非得去拜洋鬼。” 怎么有种甜党咸党别苗头的即视感? 不管了,没有花生米,榛子也可以凑合着用,谁让朱厚照心情好呢? 忽咯弹幕,朱厚照盘算起甜党和咸党……划掉,党争的问题。 阉党现在算是有了点样子,可还是不够强,而朝臣方面也得琢磨琢磨,不能让他们太抱团,要不像甜党咸党一样再分化一下? 朱厚照来了劲头,甜党咸党基本上是以南北划分的,朝臣能不能也以南北来分割呢? 好像行,焦芳不就是个地域黑吗?刘瑾跟焦芳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士林中南强北弱是有明一朝贯穿始终的问题,由此而引发党争也是必然,如果现在推一把,还可以在各方掺点沙子,可以有! 想到这,朱厚照心情大好。 能不好吗?不但盐改开了个好头,而且那些老喷子闻风而动,就连刘大夏、闵珪、屠滽也在列,全都上疏请求致仕,这样的大风不多吹一会怎么行? 朱厚照一概照准,全按刘健、谢迁的体例办,临别挥泪大赠送,各种荣勋耀衔大批发。 也许这会老梆子们的文会怕是气氛很热烈,人老心不老的致仕官员扎堆,想想都带感。 一向听招呼的焦芳也假模假式地上了一本,试探着朱厚照的口风,要不要跟风起哄辞职应应景。 朱厚照干脆给他回了句“多吃萝卜少吃盐可去火怯风”,让焦芳也跟着开心了好一会,他品出来赶走了老臣就是给他腾位置。 这种日子也让屏幕前面的幕友们流口水,《好日子》和《大风吹》轮流BG。 53、还是得代入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还是有些杂音的:“这也太腐败了,而且不尊重女性。” “别打拳,你什么时候见过皇帝跟人分食?朱厚照也没虐待三位美少女啊,没看到榛子有一大盘吗?明明有互相投喂,说明人家感情好。” “果然还是昏君好,三更灯火五更鸡有什么看头,这才有感觉,赏心悦目。” “能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酸臭恶心也是没谁了。” “那是因为你自惭不能代入。” “代入谁,是古是吊,这是一个问题。” “那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朱厚照的感冒好好坏坏几天了,让三位后妃都着急上火,平日里的娱乐活动全停了,都紧张地盯着,所以才有这一幕辣眼睛的场面。 不仅朱厚照有想法,刘瑾也有想法,这不,朱厚照的阳光浴才到一半,刘瑾叒屁颠颠地出现了。 三美恨恨而退,王钟英一再教导她们后宫不得干政,这会还没转正呢,老祖宗的话是金科玉律,一定要听。 刘瑾却顾不上,脸上笑出了褶子:“皇爷爷,风头很好,是不是放出风去,让朝臣们议一议新任阁员?” 他一边说话一边点头哈腰的样十分之滑稽,因为刘瑾瘦,整一猴样。 还不是后来那个一言决朝堂的刘瑾,心里还不踏实,重大的事情还知道找皇上顶前面,朱厚照对刘瑾现在的样子很满意。 皇上的猴子就不是猴子,是带品的猴子,所以得将毛给捋顺了,让他好生好意地耍把戏。 朱厚照和颜悦色,尽量化解掉因上呼吸道堵塞带来的鼻音:“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廷议焦芳入阁就行了。” “哎,皇爷圣明。” 刘瑾应得快,又颠了一下腰,这才兴冲冲地倒退着走了,还差点绊了蒜。 估计又去玩人人过关那套了,新手上路,做什么都紧张兮兮的。 讨人严的太监一走,三位美少女又闪现了,这一次吴落雁抢了个先,谁让她跑得快呢。 “照哥,让落雁来,落雁劲儿大,啪啪……” 不要误会,是剥榛子,只见她抓了一小把榛子放在掌心,小手一拍,那些榛子就被拍裂开来。 朱厚照看得一楞一楞的,只得抿了一口葡萄酿压压惊。 这力道要拍自己身上,岂不是也像榛子一样裂开了?看来还是不能惹她生气啊,吴家这是祖传的母老虎基因。 沈沉鱼就好多了,润物细无声,那双酥软的小手已经在朱厚照的肩膀揉捏上了,夏雨荷只能拿着张纱巾在朱厚照脸旁候着,欲擦不能,照哥那抹鼻泣老是挂着不下来。 实际上是朱厚照又出神了,忘了吸鼻泣。 刚才幕友们讨论花生,他回想起来,许多看似思空见惯的东西还真不定背后有着惊人的内幕。 也许是很小的一件事,牵连到的可能就是惊心动魄的场面,甚至一国生死。 为什么不起眼的东西会有这样的干系呢? 想想,如果中华物瘠力薄,是不是很多事情就是外头的好了? 他甚至想到了红薯,很多后世的人把明清差距归功到红薯的大面积推广种植头上,可红薯是野猪皮后人引进的吗?不,那是正正经经的汉人福建人陈振龙的功劳。 也许很多人会说大清懂得推广它而大萌的朝堂只知道忙着党争,仅这点就了不起。 这话对吗?也对也不对。 朱厚照就知道一种能跟红薯一拼的作物,山药,本土原生,它的亩产就不比红薯弱。 同为薯蓣科的作物,山药同样扛旱耐寒丰产,且山药对土质的要求还要宽泛于红薯,这东西在西北黄土高原上也能种,而且更适应。 作为渡过小冰河期的作物,山药比红薯更适应中国的水土,问题只在于推广哪一个罢了。 山药还比红薯更健康更适合国人的脾胃,诸候兆的老娘可是拿它当主粮吃的,还特别强调养颜美容活血通络。 那为什么山药没有取得红薯、土豆一样的地位呢? 那是因为在晚明时期还不需要,到了需要的时候明朝没了,根子还在于朝政。 所以看问题还是得代入,不然在一旁看热闹,依然体会不到内核。 当然一旦代入了就会明白,必须把这个朝廷推倒,它不倒,历史还是会沿着原轨迹循环。 刘瑾遇上难题了,他无法代入朝臣们的心态。 好不容易说动了皇上,可当他领了御旨去说服那些臣工特别是部院大臣时,这些家伙都支吾不言或顾左右而言它,总之就是不表态。 娘的,好不容易扳倒了刘健和谢迁,结果这些大臣们记吃不记打。 刘瑾一脸郁闷地回到外宅,唤来了他的管家刘成:“你亲自己到隔壁去请张先生过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现在刘瑾起势了,比之宰相尤有过之,刘成也沾染上了习气:“文冕这么熟了,让其它小的去通传一声不就行了,需要那么给面子吗?” 呵,真把自己当成角儿了,请不动。 刘瑾听闻一脸不悦:“说什么糊话呢,张先生是大才,咱家都对张先生礼敬有加,你怎么就那么大架子?” 见刘瑾不高兴了,刘成便收敛了几分,殷声答道:“好的,小人这就去。” 可刘成一转身,刘瑾又想起了事:“回来!” 刘成便只能哈着腰回头,那姿势,跟呼来喝去的哈巴狗无二。 “咱家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看你心气挺高,别把那事给办砸了。” 刘成的腰开始小幅度弹动,就差个尾巴摇啊摇了:“已经找好了人,他们也去了地头,公公且放心,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等闲五六人奈何不得,一定不会出漏子。” 刘瑾沉吟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叮嘱起来:“在山东临清动手,那里是水陆通衢,人多眼杂,事成后容易走脱。” 刘成的振动幅度减小:“小的也是这么安排的。” 刘瑾点点头:“好,差解的人是咱家安排的,绝对贴心,这样,你亲自走一趟,告诉动手的人,就算是闹出动静也不怕,但一定要不留后患,一定要让那三人闭上嘴巴,听明白了吗?” 刘成又颤了起来,见状刘瑾又纠结上了:“有没有后手?” 这个问题让刘成瞳孔放大,慌乱不堪,竟然答不上来。 还是没代入啊,没有当成自己的事来办。 54、咱们搞捆绑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露出果然的脸色,不豫道:“也要安排好知道吗?事情办得漂亮不惜赏赐,要是事情办砸了,也得密不透风。” 说着他做了个手掌下劈的动作,将刘成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答应:“小的这就去准备,从魏公公手里调一队人马。” 刘瑾面无表情:“还算是知机,小心些,乔装改扮,不要让人认出来,你务必要亲眼看着王岳、范享、徐智这三个老杂毛咽气,如果这事办不好,你也不必回来见我。” 刘成一阵筛糠,悠着嗓子回话:“是,如果这件事出了差池,小的提头来见。” 刘瑾狠狠地瞪了一眼刘成,让后者身手木麻:“不用,我会自己取。” 刘成吧唧一下就趴了下去,手脚膝盖并用,倒退着爬了出去,刘瑾的淫威竟至于斯。 可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当一个文绉绉的书生到来时,刘瑾脸上又恢复了详和,只是气郁仍然凝集不散。 书生倒是很讲究,向刘瑾行了大礼参拜,然后才口称“刘公”,待立一旁。 刘瑾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伸手虚迎:“文冕啊,咱们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多礼,来来,过来坐”。 这个叫做文冕的书生搔到了刘瑾的痒处,别看只差了一个字,可公公和刘公不是一样的含义。 前者是对太监的敬称,后者是对高位者的礼致,只在士大夫群体里的人才会被称公,啥时候太监被这样尊敬了? 这样的待遇让刘瑾有些飘飘欲仙,他也在文士面前有了牌面。 张文冕给刘瑾当狥头军师也有些时日了,摸透了刘瑾的脾性,捋起来那是顺滑无比,贴心暖肺。 不过张文冕不仅仅是会来事,肚子里也确实有货,好几次都给刘瑾出了恰到好处的主意,宾主二人相谈甚洽,引为知己。 张文冕毕恭毕敬地入坐,刘瑾也没客气,直奔主题。 “文冕,咱家遇到了难题,你帮我参详参详。” 张文冕抱拳:“还请刘公示下。” 刘瑾油然点头:“内阁三人去二,咱家欲引焦守静先生入阁,可咱家让那些部院大员廷推,他们全都不表态,你看该怎么办?” 张文冕倏然立起,急忙鞠躬行礼:“刘公,这是朝廷大事,晚生何德何能置喙。” 刘瑾却不计较,而是微笑看着张文冕:“此事非咱家不可,不然咱家也不会相询,现在无人主张,谋出我心,旨在我手,你我一体,文冕又有何议不得?况文冕大才,只是被那些猪油蒙了心的愚臣阻塞了上进之路,不然文冕现在必定位列朝堂,且快快道来,莫要作态。” 激将也好,请将也罢,总之刘瑾的话也撩拔到了张文冕的心结,他诚然躬身:“如此晚上就斗胆为刘公试言之。” 刘瑾轻抬手虚扶,张文冕顺势直起,这一挺气势就上来了,颇有羽扇纶巾之姿。 “李阁老文坛领袖,众皆仰慕,欲收拾士人之心,还得从李阁老处着手。” 刘瑾细一想果然在理,自己还是心急了些,忽略了那些措大们的习气,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说的和措大们想的不对味。 他频频点头,又出题似地追询:“再详言其中章程。” 张文冕假装沉思,过了一会才道:“皇上慰留李阁老,说明皇上的心思是以李阁老作为文臣典范,这一点刘公可以向众人强调,表一表李阁老的功绩,如此就减少了些阻碍。” 刘瑾以拳击掌,发出啪的一响,张文冕却没停住,还在往外倒:“另外欲抬守静老先生入阁,最好的办法是一同抬举一位文官们心仪之人选,二者绑定,如此就可以不必中旨,由廷推达成。” 刘瑾大感其然,可又有些为难:“那些措大都不与咱家一个鼻孔出气,该绑谁好呢?” 张文冕不敢直言,而是寻思好了一会才轻声相询:“刘公,朝中与焦老先生呼声相匹者谁?” “也就只有吏部左待郎王济之了。” 说的就是王鏊,刘瑾脱口而出,却又马上摇头:“难,难,这人不听咱家招呼,而且前时叩阙也隐隐有王济之的影子,咱家怕是压不住他。” 张文冕这时就彻底地沦为狗头军师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步,弯着腰附到刘瑾耳边:“刘公,守静先生与王济之同为翰林出身,身份上合适,而且据闻王济之深得圣心,他与守静先生绑在一起入阁,没有人敢反对。” 也许是说话的气息吹痒,刘瑾的耳朵抖了两下,眉头也皱了起来,却并未出声。 张文冕接着又跟了一句:“而且刘公不用担心压不住,自有皇上压着,刘公代表皇上办事,王济之与刘公作对就是与皇上作对,那样他的圣眷就没了。只要刘公待之以礼,想那王济之也不会将自己作筏。以晚生之见,关键在于取势,有圣上作势,天下可镇之。” 刘瑾眉头陡然间开了,喜上眉梢,猛一拍张文冕的肩膀:“文冕真乃吾之子房也。” 这话张文冕听着觉得犯忌讳,都姓刘姓张,任谁都会有不好的联想,张文冕却不敢言声,而是很厚道地向刘瑾千礼相致。 “刘公过誉了,刘公对晚上无微不至,晚生敢不肝胆披沥,尽忠竭诚。” 不仅口头,张文冕捋起袖子就干,帮刘瑾拟好了表章的文辞。 看着张文冕吹气挥毫而就,连顿都不打一下,刘瑾感受到了张文冕的好处,稍一想便决定:“文冕,咱家这里需要你,也别到锦衣卫应卯了,你跟我到司礼监值房行走。” 幸好司礼监的值房不在内宫中,锦衣卫百户的腰牌也可以出入,不用挨那一刀,让张文冕庆幸不已。 这是中书舍人的角色,那可是六品官,是皇上的秘书,现在担任中书舍人的是何景明,大名鼎鼎的才子,要不是朱厚照懒政,哪里轮得到张文冕。 张文冕听了刘瑾的安排,身子骨都轻了几两,油然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他也被绑定了,立定再朝刘瑾一拜,这一次是诚心诚意的。 “什么职位都无妨,只要能为刘公办事,晚生与有荣焉,必鞠躬尽瘁。” 刘瑾将张文冕扶了起来,亲自将他送出内室,让后者再一次温暖如归,盎然而去。 55、南北已分群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转过头刘瑾便招来跟班的小内待,耳提面命,再三地交待起来。 “你现在就去萧公公那里,请他执笔写一道表章,写好之后用印,立即送到李阁老府上,你亲自去传旨,记得,一定要把这件事办瓷实。” 说着,刘瑾把表章塞到小内待手里,还用力地按了按。 小内待一脸纠结:“万一萧公公歇下了怎么办?内监的李公公或陈公公不能办这事吗?” 刘瑾脸一扬:“你懂什么,给李阁老的表章一定要萧公公秉笔,只有他那手字配得上,如果萧公公歇下了,你就把他老人家喊起来。” 小内待怕触了萧敬的霉头,那可是宫里的一尊老佛,没人敢给他脸色,更别提当牛作马地驱使了。 于是他喏喏而言:“若是萧公公抱怨起来怎么办?” 刘瑾轻巧无比地揪了揪小内待的耳朵:“这是皇上的大事,他敢!” 托朱厚照的福,前时利用张氏兄弟敲打了萧敬一番,这些天萧敬都夹着尾巴做人,一点也没有以前的内相气度了,刘瑾也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狠狠地秀了一把,让宫中之人对刘瑾的威势入心了许多。 对李东阳表彰的圣旨连夜送了去,一晚上的时间就传遍了大臣们的耳朵,次日便再也没有人杯葛焦王二人入阁的动议,而是纷纷转为附和,当即通过。 廷推的结果一出圣旨便下:吏部尚书焦芳进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左待郎王鏊进翰林院学士,并阁直。 朱厚照的目的实现了,可还有些手尾。 四个人应该有几个群?按照组合算应该是十一个,当前朝堂虽然弄不出那么多,但划分为鼎立的三大阵营也很好,三角形最稳定。 同时朱厚照还是得往里头掺沙子,虽然没有宣诸与口推动王鏊入阁,史实却也早就被幕友们抄了上来,朱厚照是开着作弊器来谋划的,直钩吊鱼。 王鏊在廷议之后也如料想中的一样罕见地动用了朱厚照赐的腰牌进了宫,一方面是谢恩,一方面也是探听一下朱厚照的口风。 入阁之事对王鏊来说比较突然,倒不是王鏊没有这个资格,他的资历也够厚了的,从差一点三元及第到十几年的翰林生涯,还是朱厚照的潜袛大员兼启蒙待讲官,本身就是朝着阁老去的安排的。 又在吏部当了七年待郎,由右转左经年,可以说王鏊是仅次于焦芳的入阁人选,在口碑上尤有过之。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王鏊心里也真没底。 首先时机不对,刚经历了叩阙事件,刘健和谢迁又倒了台,怎么看都与士大夫的风骨不对味,有种幸进之感。 另外,与焦芳这种粗鄙不堪之人一同入阁,也让阁老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王鏊甚至跑去跟李东阳询问到底要不要奉召,还好李东阳冷静一些:“济之入阁是廷推所议,当前时局维艰,理当匡补天裂,切不可一意孤行,不妨与皇上虚室对之。” 王鏊听了又有些赧然,因为李东阳话里直接点明了他可以求见皇上召对,这对于一个以道德著称的士大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话。 好在王鏊也没从李东阳的语气里听出挖苦之意,反而从李东阳的眼里面上看到恳求的神色,王鏊一咬牙就破天荒地走后门入了宫。 朱厚照早就等着了,怕王鏊犯倔脾气,他还先垫了垫场:“师傅来了就好,朕本来是想让人去请师傅入宫求教的,可又担心师傅被人言所误,天地良心,朕真没有推动师傅入阁,都是朝臣们廷推出来的,师傅是众望所归。” 王鏊听了直直地看着朱厚照,对皇上这是大不敬,可师徒两人习惯了,小时候朱厚照动小脑筋的时候王鏊就是这么与他斗眼神的。 确认过眼神,皇上果然没有说谎,王鏊的心情松了几分。 其实是朱厚照的演技涨进了,多加了点永仁的水感。 但王鏊又觉得不对头,焦芳还排在他之前,想着想着,王鏊又像吞苍蝇般难受。 大朝臣的圈子里,焦芳一向不以文名见称,更不是什么道德完人,而是因为豁得出去才拼到了吏部尚书的位子,是文臣中的N姓子,投靠了不知道几波举主才终于混对了行列。 朱厚照猜出了王鏊的心结,马上笑脸奉上:“师傅不必纠结,焦芳是朕使了手段特简的。” 说完朱厚照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如若不然,任他尽出手段也别想。” 王鏊眉头都皱了起来,皇上现在这个样子,活脱脱小时候不听讲搞小动作时的习性。 没等王鏊出声,朱厚照不问自招:“让焦芳入阁,是为了搞平衡,李阁老是南方籍,如果内阁中没有一个北籍的阁老,那朝堂又不安宁了,北籍又够资格的人少,只能矮个子里挑将军,师傅才是朕心中的任事之选。” 这么说王鏊就不为难了,但也还有些放不下身段:“皇上总还该亲贤臣远小人,内修己身,外树良德,如此朝政才能平稳,收放自如。” 朱厚照就等着他入套呢,轮到他装为难了:“可是师傅,您说现在的朝政真的就没问题吗?或者父皇在的时候就很好吗?大家都说那时众正盈朝,可怎么就每况愈下了呢?” 王鏊被难住了,他既不能说先帝之政不好,也不能说朝政没有问题,那样都是说瞎话,他只能含混其词:“先帝在时朝政大体是好的。” “可为什么税赋越收越少越来越不够用了呢?如果说父皇免了大量的钱粮而使财计见拙,可被免了钱粮的百姓却日渐饥馑,如果说是天时不与,可修德政不应该是天降祥如吗?怎么还引来那么多天罚呢?这就是朕听着天罚就来气的原因,说这些话的朝臣,朝政不好他们就没责任吗?怎么都赖到天家头上,朕总觉得他们在推诿。” 王鏊欲言又止,好一会才憋出了一句:“唉,列列臣工确实有些人浮于事了。” 56、不如搞党争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闻言鼓掌而贺:“朕就知道师傅跟朕想的一样,朕都是照着师傅教给朕的道理推论出来的,很多大臣不作为,有了问题又想往外推,才导致了朝政荒芜,朕要力行革之。” 说着朱厚照就站了起来,走到王鏊身边,大有咱们同一阵营之感:“可想要做事就得臣工们不闹事,所以朕才要先平衡他们,焦芳就是朕做给他们看的样子,真正做事还得师傅来拿主意。” 王鏊觉得落入了罗网里,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只得站起身边,顺着朱厚照的思路分说:“可皇上这样办会引起党争的。” 幕友们抑制不住键政的热情了。 “卧槽马,照照不会真的挑起党争吧?” “难道不搞平衡就没有党争了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不信私底下他们不结伙。” “不说什么江西帮、徽州帮、浙党、豫党、西党、鲁派、苏派,就按大的看,南方人与北方人就不太融洽,不然也不会为了乡试解额吵上个一百多年了,后来也贯穿了整个明朝。” 朱厚照当然知道这一条,教科书上写着呢,照搬:“从太祖起就因为科举名额不断地吵,这才有了南北分榜,后面又分出了中榜,朝臣以之分乡党阵营,其实已经在党争了。” 这话辩不得,王鏊也不敢碰,他只能剖白自己:“臣心如日月,唯才是举,绝不会蝇营苟且。” 正中朱厚照下怀:“所以朕才要将刘阁老和谢阁老请出去,不是朕不信他们,而是他们在阁老的位置上坐久了,牵扯太多身不由己,朕只信师傅能将朝政疏理好。” 说着朱厚照满怀期望地看向王鏊:“可想要做些事情,朕还得给这些抱团的臣工树几块牌子,有了牌子抱他们才有主心骨,才不会闹事,如果牌子是朕树的,朕能随时拿下去,也能挥着牌子指挥这些抱牌子的人做事,知根知底,如使臂指。” 王鏊倒没有觉得自己是那块牌子,他有这个自信,况且团结在王鏊麾下的人也杂,并没有明显的地域特征,但朱厚照直晃晃地将这些说出来,还是让王鏊一阵阵的脸热,太直白也太市侩了。 朱厚照不在意:“师傅,您也别觉得难为情,骂名朕会帮师傅担着,师傅只需要一心任事就行了,不过在这之前,师傅还要去拜访一下谢阁老,将他手中的势力收编过来,哪怕不能为用,也求那些人不要坏事。” 这就让王鏊很尴尬,他一向追求君子和而不同,没有扎堆结围的习惯,更不曾做过这等事。 可朱厚照都帮他准备好了:“理由朕也帮师傅找好了,前时陶谐不是因为逛言出丑了么,师傅就以此为借口,打着营救陶谐的名义与谢阁老相商,朕到时就将陶谐外放为广东的宣抚司佥事。” 王鏊无奈地看了朱厚照一眼,让后者更入神了,手势都划了起来。 “谢阁老必定承师傅的情,再加上师傅跟谢阁老算半个老乡,又是阁中唯一的南人投靠对象,朕就不信了,谢阁老那些徒子徒孙不向师傅这里靠,师傅都不用树大旗声张,自然从者如云,师傅可择人而用。” 以王鏊的才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谢迁有把柄被朱厚照抓住了,王鏊这么一去,谢迁就算是打落牙也得往肚里吞,此事在朱厚照搞定陶谐时就想到了,一鱼多吃而已。 再加上谢迁本来与李东阳就有瑜亮情节,他麾下的人除了跟王鏊走,也没有别的选择,松散的朝政党团,并没有明确的纲领,只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利益团体,主导者也不可能完全把控,只能顺势而为。 因为区域性的利益结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声音,并不能统一,也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而萌生出自己的意志,并不能强加。 所以朱厚照一击命中南党的症结,台阶都铺好了,他们只能顺着下,总不成投到焦芳门下吧,也做不出那样身败名裂的事,况且也没有任何的好处,本来利益就冲突。 朱厚照的安排确实挺好,不立党,也没说别人主动来投要拒之门外啊,王鏊也说了唯才是举一心任事,自己连通道都帮他铺好了,难道还非别扭着不走? 幸好王鏊不是一个食古不化之辈,而且但凡能当上阁老的一定胸怀锦秀,有一番抱负起要施展,朱厚照这样直钩钓鱼,王鏊不吞都不行。 安抚好王鏊,还剩下北党,这些人可不会唯焦芳马首是瞻,焦芳的名声早臭了,要么做个孤臣,做么与阉党沆瀣一气,没有别的出路。 这样也好,焦芳就算是自己在阉党埋下的棋子了,地位上还是负统领,想借阉党之手搞点事,分分钟,刘瑾还察觉不出来。 那么北党之人的去处也只剩下一个——李东阳。 这便是朱厚照要保住李东阳的原因,那也是一块很合手的牌子。 李东阳虽然号称是茶陵诗派的主导,籍贯也是湖广,可李东阳是正儿八经的京师人士,出身金吾卫,从小在北京出生在北京长大,他就压根没有在湖广长呆过。 所以北人对李阁老有天然的亲切感,朝中的中生代新生代官员也与其相厚,许多人尊其为师,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房师坐师,而是真向李东阳求教学问。 咱们的李阁老也是负天下五十年才名的神童、天才,不但做诗制艺了得,经学、为人更是面面俱到,还言谈风趣隽永,使人如沐春风。 当然,老天爷开了一扇窗必然关上门,李东阳什么都好,就是貌寝,中译中就是长得比较接地气。 不过这一点刚刚好,北人向来瞧不上奶油小生,倒是对风沙冲刷下的黄土高原情有独钟,往李东阳的脸上一看,颇具乡情。 但想让李东阳完全接手刘健的政治遗产还是有些难度,以刘健的性格必然退而不休,绝不舍得将手中的好牌拱手相让。 再加上刘健不像谢迁一样被抓了现行,所以朱厚照还得再费些功夫。 不要紧,没有借口可以制造理由,有着一帮幕友在,任何一个剧中人物都是透明的。 韩文就是刘健的死穴,朱厚照正在让阉党死命地往下挖,就快见底了。 57、阉宦自成伙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能考上科举成为朝廷大员的都是人精,早就闻风知味而动,哪里需要朱厚照挂心。 很快朱厚照就收到了李东阳的门生故旧纷纷上门的消息,都挺自觉的。 可阉党的这一伙也很自觉,朝臣那边合纵边横,他们自然也感觉到了压力,与刘瑾有关联的一帮人也自发抱团了。 这天,刘瑾刚下值回到外宅,脚上的麻感都没歇过,门房就来报说焦芳府上的韩管家领着一个贵公子来求见。 当然得见啦,刘瑾也不是天天能回外宅了,要不是当上了司礼监的掌印,他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时时都得看顾着宫里,哪像现在能忙里偷闲。 而且外宅事关开门第一件事,钱呐! 能在宫里收钱吗?那是找死。 查抄王岳等人让刘瑾红了眼,办什么事不得花钱呢?没钱寸步难行。 可求上门的都是些三瓜两枣,几百一千两的收,何年何月才能达成心中的目标? 焦芳也是个会来事的,上次韩管家上门就献上了三千两的仪程,这一次怕也不会让人失望。 门房引了韩管家进来,刘瑾还迎了两步上去,不让他行礼,而是拉住了他的手,陕西腔由衷而发:“老韩呐,嫩咋不来看俺咧,亲不亲故乡人,俺这一天听不到乡音它就不得劲咧。” 韩范也回以秦腔:“咋不来咧,好几趟咧,跟门房一问刘哥不在,俺就想刘哥一定又是忙着大事涅,也就没叨扰,宁可俺跑断腿,嘛得让刘哥累着不是。” 刘瑾还拍了拍韩范的手背:“嫩跟别人不同,一定要常来找俺,嫩姓韩,不诌是谝韩传最好的人嘛。” 韩范后面的年青人楞是听了个半白,耳朵都扇乎。 刘瑾心比较细,也注意到了,上下打量了一眼,换上了正宗京腔:“这位小哥是?” 韩范连忙居中介绍:“这位是刘总制刘宇大人的二公子。” “哦”,刘瑾只点了一下头,又换上了一幅淡淡然的神色。 刘公子不然,他热切地向刘瑾鞠了个躬,还是到底的那种,也没抬腰,而是俯着说话:“晚生叩见刘公公。” 刘瑾清汤白水:“公子怎么称呼?” 刘公子心里咯噔一下,迭声应道:“晚生单名一个俸字,俸禄的俸,可不敢当,公公直唤晚生的名字即可。” 刘瑾心里却不来劲,人家张文冕也是个读书人,还知道称咱家刘公,你这书香门第的贵公子却不晓事,公公长公公短的,恨不得提醒咱家缺了啥,可恨。 于是刘瑾面无颜色道:“那可太失礼。” 刘俸似乎是想通了,咣叽一下就跪了下去:“是晚生失礼了,家父叮嘱过晚生,要父事刘公,晚生轻佻了。” 韩范这里也连忙帮说话:“刘大人家教很严的,在信中也说恨不能当面向刘哥致意,所以特命刘俸备了份薄礼,向刘公纳诚。” 说着,韩范还悄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刘瑾手背上点了一下。 一?一什么?不可能是一千两,那就是一万两了! 也许是刘俸亡羊补牢得及时,也许是这一万两闪了眼,又或者那个“父事”戳中了刘瑾的心头好,总之,刘瑾褪去了寒色,堆上了笑脸。 他将刘俸拉了起来,还拍了拍臂膀:“一个刘字一家亲,不用太拘礼,令尊身体可好。” 刘俸忙又抱拳答话:“托刘公的福,家父身体石硬朗,此次回院愿意多多为朝廷和刘公分忧,他急于拜见刘公,还在半路,放心不下,让小的先行告罪。” 刘宇现在是右副都御使,总制宣府、大同军务,只是临时差派,钦差巡查,一般出京逛一圈回来都是立功得赏。 但刘宇上本后却并没有接到回京的敕命,也正常,内阁倒台了,朝堂乱糟糟,早就把刘宇给忘了。 而且刘宇的顶头上司屠滽也告老,都察院现在一团麻,谁有空却管顾一个有阉党背景的人。 刘宇是河南人,受焦芳之前的吏部尚书马文升看好提拔,也被刘健看顾,但他一直跟焦芳关系好,所以朝臣们视他为阉党。 可他在北方人阵营内也吃得开,现在朝局变动,他当然要赶回来趁热闹寻机会。 刘瑾也想到了这点,他沉吟片刻就做了决定:“咱家明天就给他补一封敕书,这个节骨眼,都察院空虚,正是好机会,可不要让别人挑理。” 刘俸闻言心下一喜,他老爹已经是右副都御使了,再往上就只能是右都御使,甚至左都御使也不是不可能,这一万两,花得太值了。 韩范和刘俸走后,刘瑾也想起来,一些跟自己有联络的人,应该给他们适当的暗示,如此既可以试探他们心诚不诚,也可以借机敛财,反正在刘瑾看来,当官的就没有不贪的,像韩文那样清廉名声在外的都那么脏,别人可想而知。 想定刘瑾就让人唤来张文冕,让他起草书信,走朝廷的急递铺快马发出去。 花了大半晚上,终于完成了心里悬着的事,刘瑾长长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张文冕静坐于旁,似乎有些迟疑,好像有什么想说又说不上来。 刘瑾当然是提声开问:“文冕,有何疑虑?” 张文冕闻言先愣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才豁出去:“刘公,此举似有索金之嫌。” 刘瑾听了不但没有发怒,还笑吟吟地轻拍张文冕的肩膀:“好,勇于任事,敢于言上过,咱家就喜欢这样的人。” 然后他却反问了回去:“文冕能说出来妥之处吗?” 这一次张文冕没多等,脱口而去:“晚生能猜到刘公之举是想看看其人心诚与否,可那刘宇口碑不堪,多有鄙辞,用这样的人,恐怕会对刘公有妨碍。” 刘瑾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遇得了自己的得意之事,却仍再问:“你是听谁说吗?” 张文冕很流利:“说的人不少,那些都是小角色且不去管他,但刘宇之人品可是先皇下的定论。” “桀桀,文冕,你可是说中了咱家的妙手。” 58、老牌阴阳人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得意到前俯后仰,还在几案上拍了好几下才抑制住。 终于笑够了,但刘瑾脸上的洋洋之色却仍未退后,口沫横飞:“文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家告诉你,当时是刘大夏向先皇举荐刘宇,先皇说其人好作威福,好虚名,无诚心为国,绝不可用。” 说着刘瑾还秀了一把演技,非得做出孝宗当年的模样才罢休。 停下的只是表演,口瘾却不停:“这是李荣告诉咱家的,错不了!刘大夏面圣出来后,刘健那老杂毛问他结果如何,刘大夏支吾不言。” 张文冕像见了鬼一样:“可都在传此事是刘大夏传出来的,因为刘健也是刘宇的举主,所以不敢相告,刘大夏恶了刘宇,故意借先皇之口先举后贬,欲将刘宇打落凡尘,又借他人之口传迅。” 刘瑾摇摇头,一幅刘大夏之流喝了他的洗脚水之样:“我可以肯定不是刘大夏传出来的。” 张文冕相不通:“刘公为何如此确定?” 刘瑾神秘一笑:“当然啦,因为此事是我传出去的,我告诉守静先生,他当时是吏部待郎,很快就传遍了朝堂。” 说到这里,刘瑾换上了一个狠厉的表情:“不如此,又如何能让守静先生和刘宇为我所用呢!” 狠抽了一口冷气,张文冕压低了嗓子:“可刘公既然要抬举刘宇,又为何要打翻他呢?” 刘瑾回想起来,也呲牙,仿佛惊心不已:“那时吏部、兵部相斗,很险峻呐。” 张文冕的捧哏来了:“相传刘大夏欲赶走马文升,便用刘宇作筏,马文升与刘宇是同乡,吏部尚书举人不当就应该引咎。” “你是只看到表面,没看到里子,马、刘之争是由这事引发,而非为了争位,马文升认为刘大夏要逼走他,愤而求去,刘大夏也存了恶名,同情马文升的人会说刘大夏给对手套了个结党的罪名,其实是自己结党。” 张文冕频频点头受教:“原来这就是王时中被挑动的原因啊,那岂不是说王时中就是个傻子,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刘公作壁上观,坐收渔利,妙到毫巅。” 刘瑾起了考较的心思:“别把那些文臣看得太聪明,现在明白我等今晚所为何事了吧?” 张文冕拱手一拜:“任人先察其心,能做到朝堂大臣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必有所长,但能否归心就不一定了,而且这些人也肯定有短处,要善加利用。” 刘瑾像教书先生一样娓娓补充:“抬高门槛两相合宜只是其一,将刘宇和刘健、马文升牵连在一起,就有了举贤之名,他刘健、马文升所举之人不得用,在咱家这却知人善任,旁人怎么看?” 张文冕好像变成了童蒙,端坐直身:“可刘宇的名声坏了,挽回风评需要花很大的力气。” “无妨,想扳回来易如反掌!” 刘瑾做了个手掌翻覆的动作:“刘健、马文升是何辈?自诩正直君子,他们会承认自己看走眼?只能帮着说话,而在咱家这,刘宇贤能,我用之自见曲直,不贤,我去之轻而易举,反正来去都打那些文臣们的脸。” 一个大拇指竖了起来:“中外之臣心疑者众,真心附刘公尾翼者稀,刘宇既是千金,又是那根马骨,刘公用人之妙,存乎一心。” 拍到了,刘瑾意气其风发:“用人之际,但求其诚,彼有诚献,我用之,庸者去而能者留,总之机会给了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怨怼。” 张文冕拜倒:“刘公掌上观纹,洞若观火,文冕得刘公见赏,何其幸哉。” 庆幸的人有许多,另一个也姓刘的河南人同在此列。 山东左布政使刘璟在接到了刘瑾的消息后闻风而动,也向京里送来了一万两。 刘璟跟刘宇还不一样,刘宇隔了一层,刘璟则是直接跟刘瑾挂上了勾。 当年刘瑾在宫中犯了事,被扔到刑部治罪,还是粉嫩新人的刘璟正好派官刑部主事,见刘瑾可怜,便高抬了手放了其一马,二人从那时起就结下了情谊。 而刘璟又素来与焦芳相善,以乡党结交,逢年过节都有走动,彼时焦芳还不得志呢,刘璟就把冷灶给烧热了。 于是刘璟改任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巡抚宣、大,即刻上任,不必回朝敕见。 是不是眼熟?这就是刘宇回京前的职务,刘宇刚把事办好,刘璟去了能有什么差池? 其实刘瑾弄一个过渡,真正的目标在刑部。 刑部尚书闵珪也上疏请致仕,又一个大九卿的位子空了出来。 闵珪是与刘大夏、焦芳争夺吏部尚书踏空,心灰意冷之下又碰上了提高退休待遇风口,干脆随了大流。 可这一回朱厚照却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将其留在京城养蛊,因为幕友们说了,闵珪的外曾孙是潘季驯啊,治河能手水利专家,虽然这娃现在还没出生呢,如果改变了闵珪的轨迹,万一位面之子给弄没了呢? 所以朱厚照特旨让闵珪回家含饴弄孙,且好好培养潘季驯他妈吧,反正闵氏是大族,不缺那点退休返聘金。 闵珪一走,刘瑾就动了小心思,虽然没有办法一步到位去争刑部尚书的位子,可要想网罗罪名办了那些个恶心自己的朝臣,在三法司可得有人掌局面才行。 都察院有了一个刘宇,刑部也要想办法尖进去一个,而刘瑾眼下最合手的人就是刘璟,对刑部一摊也熟,于是刘瑾打算搞个过渡,然后让刘璟上刑部右待郎。 会不会被刑部尚书压着?不怕,大不了再换子,也就是整点活的事,不难。 随着深挖韩文一党以及整治那些刘瑾看不惯的文臣,他已经有了些心得,这些个文臣屁股底下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想要将他们弄倒,不一定非要就事论事,也可旁敲侧击,反正只要达到目的就行,至于过程,管它咸的甜的酸的辣的呢。 所以刘宇一回京,刘瑾就动手了。 这一炮是刘宇来打,他上了个弹劾的折子,言称户部对内库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发到宣、大的军饷中混入了假银,差一点引发哗变,请清查内库,严惩户部相关人等。 59、兔死狐悲鸣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本来就乱糟糟的朝堂被扔了一枚大炸弹,将整个朝堂都炸翻了。 其实假银的事情并不严重,只是偶有发生,户部的官员们司空见惯了也不以为意,因为收上来的税银本来就有火耗,就是为了防止银两成色不足而预留的空间,假银本不构成威胁,甚至大大小小的官员还能从火耗中分润不少。 可刘瑾发现之后灵机一动,这可是个大把柄,如果不够严重,咱可以往里面掺点水份啊,反正查起来也不怕,两任宣、大巡抚都是自己人,做点手脚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反而因为事关军饷,此事一定会引起朝堂的震动,到时户部的官员就很难辩了,说清白吗?也贪了,黄泥进了裤裆,不是屎都得认。 刘瑾向朱厚照请示时其实也有暗示,考虑到韩文本身也不清白,朱厚照就来了个顺水推舟。 没道理这些正人君子能玩桌底下的招数,自己这个昏君反而要循规蹈矩,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朱厚照看人好坏的视角终于进化了。 然后都察院联合内承运库一查,还真就查出了一批假银。 让宣府、大同将查获的假银押上来,凑出了约模两万两,嚯,这是大案哟。 最终将所有的证据一对,不仅仅合数,相关的手续也齐全,经办人手一个也跑不了。 就连那些犯事的户部官员也没想到有人在其间上下其手,因为他们算了算,截止到上一年的账目,他们分得的也恰好是这个数。 这些官员出了事,不管是不是下狱,首先就得上疏自请查处,然后闭门待勘,也就没了串联的机会,他们不会想到,刘瑾就是估了一个数字,让刘宇和刘璟将进献的银子都赚了回来。 户部的官员只会以为事情发了,他们分的火耗就是以假银换出来的,好嘛,这下一镬熟了。 韩文还因此吐了血,这一次是真的。 他也没想到手底下的这些个官员办事这么糙,贪钱的机会这么多,韩文也看不上这点火耗,但自己得了大头,总得给下面的人沾点腥,这样才能坐稳,于是韩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漠视了这种行径。 钱他是一分都没收,全分派给了底层官僚,可出了事,他就得顶。 盐改的事还没发,却在阴沟里翻了船,韩文也只得上疏请罪,得到的结果是降级致仕,调虎离山成功了。 李梦阳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都不用朱厚照打招呼,刘瑾就对他恨之入骨。 可惜的是这件事最终没牵扯到李梦阳身上,定不了他的罪,但一个失职是免不了的,李梦阳贬谪出京,断崖式下跌五级,调山西布政司经历,立即上任。 本来刘瑾还想将韩文流放的,朱厚照却拦住了他:“走了怎么算老账?” 刘瑾一想也是,这才下了第一刀呢,哪到哪。 于是与原历史不同,韩文仍在京城闭门思过,算是监视居住,等待调查处理。 在这一波浪潮中,刑部尚书落到了老资格的刑部左待郎屠勋身上,而户部尚书则由原户部左待郎顾佐顶上。 也没有办法,顾佐对假银事件一点都没沾身,是韩文亲自办的手续,而顾佐此人又十分清廉加之家里有矿,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再加上户部是个重要的部门,其专业化程度高,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顶上的,刘瑾的夹袋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才,强行上马,一定过不了朝会的廷推。 无可奈何之下,刘瑾只能忍了一口恶气,让原来参与过叩阙的顾佐上任。 至于刘宇,在阉党的这一波快打旋风之下,南派北派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让他立了大功,挟此之势,刘宇顺顺当当地挤掉了原本要去都察院过渡的屠勋,以右都御使掌院事。 原来的左都御使张敷华正跟朱厚照沤气请病呢,大有不批致仕就旷工的架势,朱厚照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屠勋就更没意见了,一步到位当尚书,南党在损失了一个阁老两个大九卿的情况下终于回了点血,一阁老两尚书重回怀抱。 就算心有不甘也有心无力,南党都在纷纷向王鏊靠拢,就算不像以前那么团结了,牌子总不能倒吧? 北党最惨,表面上看还好,结果里子全没了,刘健变成了李东阳,刘宇看着是北党人,实则跟着阉党跑,焦芳压根就不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原来坚挺的韩文也倒了,赔到了姥姥家。 都不好过,朝臣们看着阉党扯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很不得劲。 这天,韩文回到户部收拾私人物品,主要是以前往来唱和的书信、诗文稿件,韩文也怕了,万一又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出什么来,那就不好办了。 其实也是有人盯梢的,可办这事的钱宁开了小差,韩文终于可以和顾佐得见相谈。 也没有谈什么,成大事者必然有很深的谋算,韩文早就埋好了种子,只是找个借口来催发而已。 顾佐倒是直抒心声:“大司徒太冤枉了,为这点小事摘冠,大家都口服心不服。” 韩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淡淡然地接话:“理由不重要,我倒是奇怪怎么来得那么迟。” “难道?”顾佐说不下去了,声音都有些哽咽:“昨日老前辈收拾局面,今日他们收拾老前辈,明日怕就轮到我了。” 韩文摇摇头:“良弼,你我为国家计财,担子可不轻,千万不要轻佻,要忍辱负重,但涉及国家根基的事一定要坚守,孟子云: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罢韩文还拍拍顾佐的肩膀,算是交待了传承,其实是下好了眼药。 顾佐感动而又激动地向韩文抱拳致意:“老学长拳拳报国矢志不谕之心令人敬叹,良弼受教,吾一定与那些阉竖周旋到底。” 韩文又摇头了,以手指天:“最要紧的是那里。” 顾佐一楞就悟到了,却无声叹息:“如之奈何。” “迎之,顺之,徐徐导之,化之。” 寥寥几字,尽得精髓,顾佐一下子就不困了,是啊,那些宦官不就是靠着这一条嘛,是咱们先前迂腐了,要论揣摩人心,谁怕谁呀。 60、各自憋手段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于是顾佐向韩文行了个大礼:“不知老尚书有何打算。” 韩文颓然:“事后回洪洞老家吧,指导一下老幺和几个孙儿的学业,也算得其所,就怕连累了士聪士奇他们。” 韩文的两个儿子,一个任知州,一个刑部主事,都已经出仕,父子三进士,也算是官宦世家了。 顾佐严肃了起来:“老前辈放心,良弼一定会关顾他们,断不让那些阉竖害了去。” 目的达成,韩文也没有多留,匆匆而回。 其实顾佐还联合了户部的同僚给韩文捐输了一笔银行,也不多,就千把两。 因为韩文素有清名,极其自律,家中也是一贫如洗,看韩文平时的吃穿用度,就没有人相信韩文是个贪官。 但韩文以正在待勘不能授人以柄为由拒绝了,顾佐也没有强塞,万一反而害了他呢,反正还在京,待勘察事了送行时再说。 韩文的担心很老到,钱宁为什么开小差,他这会正趁着韩文出来的机会搜查呢。 翻来翻去就只找到了几口漆都快掉完的老木箱,里面除了几身旧官衣,就是些旧书、信函、字稿、画幅,要说值钱也值点,毕竟都是名家所作,但想用这些名头把韩文彻底整倒,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不得已,钱宁只能将这个情形告诉谷大用,而谷大用自然也于当晚通报给了刘瑾。 刘瑾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可以肯定韩文一定贪了的,但就是抓不住,于是又发散了一下:“派人去他老家查过吗?” 谷大用一脸的不爽:“怎么没有,探子报过来,那厮的老家也家徒四壁,连值钱点的家当都没有。” 刘瑾嘶地抽了口冷气,还真有苍蝇盯不进去的蛋? 谷大用就没耐心了,做了个手势:“刘哥,真这么恨那厮,何不直接……” 刘瑾看到谷大用手掌切拉的动作,眼也竖了起来,直斥道:“像什么话,朝廷自有法度,不可轻举妄动。” 看到谷大用脸色不豫,刘瑾又安慰道:“皇上要的是切实的证据,如此方可以警效尤,不然就是你我办事不力,你该掂量着些。” 拿朱厚照压谷大用有效,可他还是喃喃不止:“就像王岳、范享、徐智那三个老杂毛都做了冤鬼,一样可以吓唬那些劳措大。” 刘瑾摇头:“没用,吓不到那些文臣的,如果我们这样做他们反而高兴,因为他们成英雄了,而且一但断了口子,我们也追踪不到那些钱财的下落,想想,这些年从盐口子流出了多少的银子,你甘心?” 谷大用的眼已经放光了,没命地晃脑袋:“当然舍不得,怕是富可敌国呀,还是刘哥想的对。” “所以皇上才让咱们一查到底,谁查到了就是大功一件。” 刘瑾的眼神里也藏着些热切,那是多大的一笔银子哟,不说多,哪怕能瞒下一成,怕也比自己想搞的那个数多。 此前刘瑾也只是想比王岳他们搞来更多的钱就已经不枉此生了,可人的贪欲是个无底洞,口子一旦开了,就总是填不满的。 要是朱厚照在这会告诉刘瑾和谷大用,你们是没看过人民的名义,像这样穿着补丁贪下巨款的官员可是太多了。 一方面他们以贪的数目视为成就,另一方面,也是不敢马上花,而是洗了又洗转来转去,为了以后谋划。 有眼界的贪官一般会有个长远的规划,而韩文无疑就属于这一种,只是这样的老奸巨滑太会做表面文章,一般人全都被他们骗得团团转。 顾佐就不信韩文会有什么事,而是越发地恨刘瑾等阉党,也睁大了眼扇动耳朵,到处找阉党的缝隙,大家都在憋大招。 还别说,真就给顾佐找到了一个机会。 御马监的太监王绣就在御马监建了栋新宅,还将朱厚照逛了去,借口与圣上同喜。 朱厚照想了想欣然应允,户部那里韩文的应手迟迟不见,刘瑾和谷大用那边又没有进展,正好,宫内露出了一个破绽,想来那些人应该蠢蠢欲动了吧。 于是朱厚照不但去了王绣的新宅参观,还在里面睡了个午觉。 幕友们则在忙着评头论脚。 “这帮太监审美情趣不太行,全是奔着土豪金去的,没有一点雅致,这样的装修,差评。” “也不能这样说,至少这个居室的布设就很舒服,考虑得很周到,使用上没有什么不便。” “你们看,他已经把套间的理念融进去了,卫生间套房,还有连接通道,两扇门,隔音隔味通风保温的问题也考虑到了。” “还有一个原始的冲水马桶,想想大冷天的在寒风吹拂下五谷轮回是个什么滋味,当然了,就在室内也行,就是那个气味挺丰富,嘻嘻。” “服待人惯了,对于怎么享受还是挺在行,感觉王绣的新宅子住着还挺舒服,至少比乾清宫好。” “乾清宫太大了,冷清,而且面积大了保温等设施的考虑也欠佳,虽然烧了地龙,可散热也快,远没有王绣新宅的暖坑来得爽。” 好吧,朱厚照采纳了幕友们的意见,对王绣很是夸了一通。 临走,王绣看着朱厚照高兴,请朱厚照为其新宅题字,还请旨为其包揽税银开口子。 因为朱厚照问了王绣建宅子的钱哪来,王绣说是包揽户奉献的。 所谓包揽就是代官府征税,官府给出一个底线,多征来的就是包揽户的赚头。 朱厚照知道王绣的暗手就藏在这,但也准了,因为这就是他放出的试探手,而且正好跟户部有瓜葛,等着看戏吧。 要说王绣也是个秀逗,用自己辛辛苦苦贪来的钱在御马监里建新宅,一来逾越,二来这不是为皇宫作贡献嘛,御马监就在大内,等于是掏自己的腰包补贴宫里。 但王绣也不全笨,他说是为自己建新宅,其实就是为了讨好皇上,他们做太监的也知道皇宫住得不舒坦,让皇上舒坦了,那他随便扒拉点就回本有赚了,而且必然大赚。 就如同他请旨包揽税银,由太监出面去收税,下面的仓场敢为难吗?敢不把征纳线放低吗?而庄户们敢不给吗?这是铁赚的营生。 61、有人告刁状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王绣最大的失误不是请旨,而是心太急,他不想着好好组织一票人马去征税,他拿着朱厚照的敕书就去了户部,让户部出文告,划出一定的区域来给他包揽。 等于什么活都不想干,就空手套白狼,坐地分钱。 顾佐正等着机会呢,想不到王绣就把人头送来了,此时不摘,更待何时? 他不仅想摘王绣的人头灭阉党的威风,他还想顺带把刘瑾和马永成给坑了,因为马永成就是负责皇庄收税。 于是顾佐告诉王绣,原则上没问题,但改章程需要时间来查阅田册税册,划定范围也需要讨论规划,还得征求一下阖部上下的意见,让其改日再来,敷衍了王绣。 可转头顾佐就将划分税区的奏请混进了户部的奏书里,夹在一堆事项中,御马监太监王绣请旨包揽某地税收,就多了一个地域的字眼。 如果刘瑾不认真随便批红,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是人都知道这样的事不用请示,直接拒绝就行了,顾佐这么干等于脱裤子放屁。 但顾佐写进了奏书里也不能说他错,问起来他可以反驳,有人罔顾国法,还是皇上身边的人,身为臣子不能上达天听吗? 这件事,作为皇上朱厚照可以批,因为皇庄就是这样的运营模式。 皇庄皇店也不是皇家真的自己运营,而是佃租出去的,内监只是定期派人包揽收税,这也是前文说要有个心狠手黑的人才能玩转这个活。 可皇上只能批皇产的范围,不能将手伸到户部去,这不但是规矩,还有成法,谁乱了这条,铁打铁的没命。 王绣不读书不晓事也就罢了,他不该大大咧咧地找上户部,其实地方上也这么干,只不过都偷偷摸摸,而且限制在很小的范围。 从来没有人敢让户部一划一县一州一府这么玩,等于偷盗抢夺国家税赋,有几个人头够砍。 顾佐的谋算也在这里,他打算等刘瑾批红过后再在朝会上弹劾,到时人证物证俱在,不怕太监们诡辩。 也是刘瑾运气好,他将张文冕带进了司礼监值房,救了他的小命。 以刘瑾的文化水平,分分钟中招,整天看得头昏眼花,哪里能分得出每一条政策有何利弊,看着差不多就红笔朱批了。 刘瑾揽权,排挤萧敬他们几个,几人也懒得理他,都等着看刘瑾的笑话。 还真开玩笑了,张文冕负责任一些,刘瑾批过的奏折他都检查一遍,这一看就差点吓破了胆。 当张文冕拿着顾佐的奏书给刘瑾详细解释清楚里面门道时,刘瑾面无血色,又一次汗下如雨打湿了地板。 朱厚照一般是不批奏折的,只要过了刘瑾的手,那就相当于通过了,然后就会发各部执行。 这个批红一签,所有的责任就会落在刘瑾身上。 找人问清楚来龙去脉,刘瑾做了决断:“咱家马上去向皇上请旨,此人可诛。” 顿了顿,刘瑾再一次咬牙切齿:“炮制这封奏折的顾佐也该死,这不是挖个坑给咱家,要置咱家于死地么,咱家一定要向皇爷爷分说明白。” 刘瑾又在朱厚照面前哭上了,碍于自己也在其中推了一把,朱厚照只能装作不知情,连声安慰自己的头号打手。 “刘伴伴,你也别哭啊,年纪也不小了,万一伤了身子那朕就难受了,刘伴伴这样贴心的人儿朕哪找去?” 幕友们又分成了两大阵营,一部分是嘉许,另一部分是排斥。 “不错,演技有进步,你们看照照侧过脸去那个小表情,再转回来变脸时的样,越发地上道的。” “太浮夸,朱厚照都十五岁了,怎么能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你管他,刘瑾他们不就是拿他当小朋友糊弄吗?大家都糊弄不就结了。” “可我看着还是有些恶心,我心目中英伟的照照幻灭了。” “然而一个工于心计、有过人城府的皇帝诞生了。” “哪有这种给臣子挖坑的皇帝,这是玩火。” “玩火总比被别人点火好。” “一代键政大拿有言,矫枉必须过正。” 朱厚照不淡定了,到底是帮我还是啐我呢? 刘瑾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更来劲了:“皇爷爷,王绣这个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家伙是要将奴婢坑死啊,还有那些外臣,他故意在奏折上这么写,这不是让奴婢背了祸,他们再踩上一万只脚吗?” 朱厚照脸有些烫,毕竟他不是一代奸雄,还要点脸,做不到无耻。 他讪讪道:“朕也只是批了王绣包揽税银之举,没想到他会去找户部啊,朕还以为他是打算帮马永成的忙呢。” 一推六二五是一定要干的,朕没有错,是你们不体朕心。 然后刘瑾又杠上了:“那就是顾佐包藏祸心,此事根本不用奏请,他是欺负奴婢没学识,在给奴婢下套。” 朱厚照又有些为难,不能将顾佐提前处理啊,朕就是要让你们斗,可不是要让你们分出胜负来,这样朕才能四两拨千斤,哪头抬了压哪头哇。 于是朱厚照装出为难的样子:“刘伴伴,王绣刚立了大功,朕也不能马上处置他,顾佐那里更加,刚刚罢了韩文,再罢一个户部尚书这也不像话呀。” 想了想朱厚照拿出灵机一动的表情:“要不这样,总要给刘伴伴出出气,你将那些个包揽户全抓起来,就是他们在坏事,唆使王绣,王绣没文化,他懂个什么,还不是被那些包揽户给骗了。” 刘瑾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这笔账迟早要跟顾佐算,不仅仅顾佐,还有那些影影绰绰的文臣,一个也别想跑。 王绣的关系户就这么被逮了起来,在户部门前枷锁示众。 刘瑾传了口谕,压着户部去干这事,想坑人,户部也别跑,得罪人的事让他们干,干不倒他们也要让他们惹一身骚。 这些包揽户绝对不是没根脚的,要不也找不到王绣头上,他们一出事,就会怪罪顾佐,想撇清,难了。 62、事由皇庄起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王绣还真是为难了,他收了这些包揽户的银子,就一定得办事,刘瑾判断对了,这些包揽户跟勋贵都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绝对不是赤脚的。 现在人被抓了,王绣就得把他们捞出来,一起分钱可以,马蜂窝王绣也不敢捅。 无计可施,王绣又求到了朱厚照面前:“皇爷爷,这些人枷久了就没命了,他们包揽仓场银草,可是为了皇爷爷办事,挣得的钱子也是补贴宫里的开销,您可千万要开恩呀。” 朱厚照不点头,没表情:“市井小人,死不足惜。” 王绣想哭又不敢哭:“皇爷爷,他们是奴才的亲戚。” 他还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他们是皇爷爷的亲戚才对。 可他又不敢说穿,就只能在心里占便宜:皇爷爷的亲戚也是咱家的亲戚,那咱家就是皇爷爷的亲戚,也不吃亏。 朱厚照怎么会不知道,猜都能猜出来,于是露出了恻隐之色:“那你凭朕的口谕把他们放了。” 那不是往死里得罪刘瑾吗?咱可不敢干。 于是王绣急了:“奴才怕是在刘太监那里没有这个面子。” 这怎么行,朱厚照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怎么,朕的面子不如刘瑾的面子。” “哪能啊,这不是皇爷爷更圣明更体贴臣下么,奴才这才斗胆向皇爷爷求个法子。” 朱厚照摇头,虚点王绣:“你呀,你还没明白事情出在哪,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先前没有给刘瑾面子,所以他也不给你面子,现在你应该去求刘瑾,这样他才有面子,他有了面子,就会给你里子。” 王绣接受了点拨,却有些豁不出去,期期艾艾地望着朱厚照,五体投地,战战兢兢。 送佛送到西,利用了王绣,也要做样子给旁人看,朱厚照点明:“刘瑾能给你好看,却不会落朕的面子,可朕却不能压着他,哪怕朕可以,因为朕还离不开刘伴伴,懂吗?” 王绣当然懂,可不用大出血又何必呢,看来这一次是不出血不行了。 王绣将积了大半生的资财拿出了大部分,给宫里能跟刘瑾说得上话的太监分了分,拉着他们一起向刘瑾求情,剩下的大头都给了刘瑾,这才解决了问题。 刘瑾得了一个大红包,一来要给其它哥几个面子,二来也让朱厚照有台阶下,三来恶心户部的目的也达到了,便释放了那些个包揽户。 以为这事就平息了吗?没有。 顾佐见算计刘瑾不成,又多得罪了一票勋贵,索性一咬呀,将此事在朝堂上捅了出来。 他上了一本:“田庄琐琐之利,不足以孝养两宫,请革皇庄与勋贵田庄,还田于原主或小民领种,由户部收取税赋,宫中可请专支,余则补户库之不足。” 这还真被打着了要害,因为太监们太贪了,一对册子,皇庄的收息还真没几个铜板。 顾佐是退无可退了,从刘健那里收到风声,皇上不打算轻举轻放,在盐事上一定要刨根问底。 与其被单方面打击,不如拉着皇上一起受罪,户部被干沉了,皇上也别想舒心。 这就牵连到了喏大的皇产,朱厚照不是说国家财税被掏空吗?不仅盐场有份,皇庄皇产也占了好大一头,一起来吧,盐场要翻,皇产的猫腻也要翻。 幕友们的情报来了。 “其实这件事在半年前就起过风波,那时保定巡抚王璟上疏请革皇庄,户科给事中邹轩上疏请革勋贵田庄,皆言偷逃侵夺税赋,韩文得到了武器,带头发难。” “只不过争来争取没结论,又被皇上大婚等事给冲淡了,渐渐没了热度。” “皇庄和勋贵田庄的性质与盐余一样,都是无中生有,天下的地早就分完了,哪来那么多空地颁赐?全是空头支票,请旨后跑马圈地,侵夺原来的庄户,全变成佃农。” “庄户们不管愿不愿意,也只能咬牙忍了,因为勋贵、宗室甚至宫里都不是易与的角儿,根本无法对抗。” “再加上部分得了田产的主子会适当地降些田租,反而会比原来自耕的税赋少,两相比较,那些庄户也就忍了。” “问题来了,怎么可能比原来的田赋少呢?” “这就要说一说明朝的政策了,皇庄、宗室、勋贵是不用纳税的。” “这就是士大夫们攻击这条政策的原因,田庄这么一圈,损的只有户部的财计,皇室和勋贵反而吃得满嘴流油。” “其实真正损失的只有皇上一人,其实户部的财税也算是皇上的,可现在揣了一部分进宗室和勋贵的口袋里,皇庄经营时也肥了太监,甚至十块都一定有一块进入内库。” “这也是朝臣们认为皇上没有必要再搞皇庄的原因,因为税赋进入户部,最终也算是皇上花。” “其实皇庄也不是自古以来,而是起始于成化年间,当时处置太监曹吉祥,没收得了大量的田产,归入内库监管收取。” “初初这部分没有被底层官员和太监上下其手,表面上看着很可观,尝到了甜头,孝宗就开始大力推行,不但皇庄打着翻往上走,那些国戚、皇亲、勋贵也纷纷请赐,孝宗多有准允。” “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到了正德年,数万顷的田庄就脱离了户部的手掌。” “原历史,不但张太后家又占了数万顷,朱厚照也给老婆的娘家赐了数万顷,再加上那些亲王郡王军队勋领,到正德末年,一共接近三十万顷的土地就换了主人。” “成了例,接下来就是每况愈烈了,嘉靖朝翻番,隆应和万历朝更是打了两个滚。” “明朝的土地兼并进而抑制了国事的正常运转,便起于些。” “一直到最后,连守卫国土的军费都征不上来了,大明朝就走到了末路。” 道理很容易想明白,这边占了,户部那边自然就减了,户部财税逐年降低,盐业有漏洞,田赋的漏洞也一样大。 朱厚照也不乐意看着此祸坐大,可这个事情它不能随便捅,现在自己还没坐稳了,就拼命都抽摇下面的椅子,他就得摔下来。 可顾佐趁着王绣将这件事摆上了台面,再加上韩文在朝堂上的党羽,他们想着能用这件事帮韩文解压,搞不好能把盐业改革给搅了,因为张氏兄弟不仅仅请了盐余,还请了两万多顷地,地契都还在户部压着呢。 火星子飞进了热油里,顿时燃起了雄雄烈焰。 63、党同必伐异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又一次被逼到了墙角,当顾佐朗朗之声在奉天殿回荡时,他仿佛被扔进了洗衣机里脱水,除了晕还是晕,口干欲裂。 幸好,幕友里的真智囊给出了一个线索:“当时罢田庄的廷议拖延了,除了朱厚照大婚,还有吏部尚书马文升的倒台,朝臣们的注意力被拉开,紧接着八虎又被弹劾,朝臣分了不同的阵营,将焦点分散了,才躲了过去。” 就是这条,朱厚照心说:不可能再结一趟婚,那就只能利用朝争了。 同时他也暗暗懊悔,就不该来上这个朝,总以为自己玩了别人一手,想看热闹,结果自己成了热闹。 朱厚照看向焦芳,这会焦芳的大饼脸顺眼了。 焦芳也注意到了朱厚照的目光投过来,可焦芳眼神闪烁,这是要耍滑头?那可不行。 朱厚照干脆点将:“焦阁老还兼着吏部尚书,可试言谁来办此事比较妥帖。” 不管了,先甩锅,用人事问题来覆盖,不是说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嘛,可以在人选上拖一拖。 焦芳后悔死了,前时李东阳提醒他:“入阁就应该辞去吏部尚书,不然内阁和部院之间有分歧,守静要自己反对自己吗?” 当时焦芳没听进去,一心只想着揽权,现在好了,雷子来了。 他知道今天要是不找到一条办法,自己就会恶了皇上,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于是焦芳开动了不太灵光的脑筋,盘算着从哪个角落扒拉一个人选过来,各不得罪地将此事办妥。 就焦芳想来,皇上不肯真落实这件事,一定是拿着以拖待变的打算,所以他要找一个和稀泥出色的人。 可没等焦芳想出来,顾佐又发声了:“皇上圣明,此事不宜由内监操手,应该觅一正直良臣,方能公平处断,使两厢无怨。” 这是抬了朱厚照不算,还要将焦芳放到火上烤,先把话说死,既成事实了,赖不掉。 朱厚照还不是万历那种说话当放屁的皇帝,让他当朝躺地上他也做不出来,一时间没人敢出头,整个朝堂像是摁了静音键。 刘瑾也意识到自己必须出面给皇上解套,因为这件事的爆发他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他非要出口气,王绣也不会成了靶子,又牵扯出这么麻烦的乱线团。 于是刘瑾高声道:“皇上不可,皇产乃是后宫用度,岂可由外官置喙。” 可顾佐早有准备,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册子:“臣这里有数目,建皇庄之前的税赋收息与建皇庄之后的差额,非常精确,臣并非图谋什么,只是想请皇上知悉,皇上不妨传唤宫中的内用总管,对照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不对不行,朱厚照丢不起那个脸,他只得将高凤唤来,现在高凤管着内用监。 事实上对了账更丢脸,皇庄的收息连两万两都不到,而户部记录的这些田产台账,收为皇庄前可是十几万两,还是没有算田赋劳役的折价在内。 一比十啊,就这么明晃晃地亮了出来,现在好了,阉党也没法说话了。 顾佐是蚤子多了不愁,拼了命地给朱厚照递刀子,反正户部已经将该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不妨得罪深一些。 可这把刀是两面锋呀,它不能挥。 焦芳还在犯老年痴吊,朱厚照环视当场,找不到一个人接手这个烫山芋。 这时救星出来了,李东阳出列,这个最近很没存在感的首辅终于打算出手拉朱厚照一把。 “皇上,此事确实需要办,却不能急办,以防激变,这些田产不占也占了,就算要清也不急于一时,还得商议一个好章程,否则今年的出息没收上来,又因为动荡而误了明年春播,两头不到岸。” 朱厚照长出了一口气,这是老成谋国之言。 顾佐心恨李东阳又出来搅局,还想再努力推动一把,便以硬梆梆的口吻质问:“李阁老以为当以何人为宜?又何时处断?” 此时党同伐异的效果就出来了,李东阳不出声不打紧,他表态了,那些北方的朝臣就有话讲了。 因为顾佐是南直隶人,谢迁的学生,拿走了北党的户部尚书,现在又刁难北党的新领袖,他们看不下去。 当场就有御使喝斥顾佐,说他不尊元辅有之,说他狂悖亦有,总之是喷子齐上阵,大殿上又热闹了起来。 而王鏊这个所谓的南党领袖又不愿意站出来撑顾佐,顾佐在南党中也不能一言九鼎,甚至还有些人私底下抱怨他为韩文出头,那是为对手张目。 所以南派朝臣的声势就弱了下去。 李东阳等了一阵,才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先朝朱厚照拱了拱手:“臣保举前户部尚书韩文接手此事,韩尚书之前就有此提议,思划最久,想必最有成算,一事不烦二主,由韩尚书来处断最得宜,也能调和众口。” 朱厚照眼中放光,都想鼓掌了,踢的一手好皮球啊,韩文想李代桃僵脱身,李东阳却将他拉进旋涡中心来示众,连一点玩猫腻的可能都没有。 不过这么一来,朱厚照就得直面失去皇产的损失,那可是他能自由支配的钱袋子,肉痛。 但转瞬他就下定了决心,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如果还要靠着田产来搂钱,那真是太漏了。 不过皇产里面也并不是只有田产,应该加以区划,将对自己有用的资源划拉出来,还有一些可以变现。 另外也不是所有的土地都要清掉,像从曹吉祥那里没收来的一万多顷田就是年久失主的净田,不用马上处理。 他也将这一点说了出来:“可以,就照这么办,也给韩尚书一个自证的机会,另外,确实无主的田地以及皇店矿山等朕还有用,就从清产的单子里划出来。” 朱厚照说完还给了李东阳一个恳求的目光,该卖萌的时候就得解放天性。 李东阳还是不忍心让朱厚照为难,这块老辣的姜也给出了转圜的余地:“就以半年为届,也总要给皇上留下点经营之资试试手,各位看如何?” 焦芳终于找到了救赎,急忙附和:“元辅所言在理,平时大家都说圣上要倡导农耕,又不给皇上田地,如何耕?总要做天下的表率吧?” 64、煮豆定煎根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焦芳闹了个大尴尬,他的话既无人附和,也无人反驳,仿佛当他不存在,让焦芳恚怒异常,心里盘算着要找机会整治一下这帮人。 既然没有了不同的声音,顾佐的请求又通过了,他也便不再纠缠,只不过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坑了韩文,却又想不到在哪里。 清罢皇庄和勋贵田庄可是韩文最先提议的,由他来把这件事做成,不应该存在什么障碍啊,更何况韩文能提议,必然就想到了会得罪人,应该是早有准备。 顾佐是没想到,此事本身就是韩文的幌子,是为了缓解盐业矛盾的抓手,真让这件事做成了,反而让韩文孤立了,一下子成了大部分人的对立面。 而北党为什么支持,因为这些田庄绝大部分都在北方,这也是南党无所谓的原因,做成了没有自己的功劳,做坏了是北党的事,肥也不到自己,损却损到了对手,管他呢。 这就是党争为什么会导致低效率误事的原因,不论实际,单单以阵营来行事,不管对错,好事变坏,坏事更加,谁也没好处。 但朱厚照却在今天学到了一手,原来太极拳搅屎棍还能这样用,经脉逆行啊,神功! 下朝之后他也想清楚了,李东阳怕是看出了韩文的虚伪,所以推了一把,韩文连冤都不能喊。 谁让每次喊得最大声的就是韩文呢,凡是这样的人,真要将事推到他头上,反而多数会被撑死,自己要求的,躺着也得吃进去。 韩文在收到朝会的消息后也一脸的颓败,没想到转移注意力却转到了自家头上,这一回真的危险了。 煮豆燃豆箕啊,根箕豆荚还真的是最趁手的东西,奈何相煎急,顾佐这个书生误事啊,自己算漏了,看来只能动用最后的一招了。 又有了新的职事,韩文也算有了走动的借口,他星夜去拜访了英国公张懋。 因为张懋不但是武臣之首,还是勋贵之长,资格最老的国公,手里又握着五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清田,肯定要人手和兵马,动了勋贵的盆子,也需要英国公来镇场子,或者说请动他作表率更合适。 而朱厚照则忙着盘账,马上就得对皇产进行分割,与其等着那些太监来算账,还不如自己上呢。 自己来还可以挖掘一下幕友的潜力,万一里面有几位热心的财会大师呢。 三美见到照哥挑灯夜战了,也不想烦他,夏雨荷和吴落雁除了给他喂饭,一声不吭。 谁让朱厚照慌了神呢,这盘账越算越乱,连晚饭的胃口都倒了,朱厚照目不转睛地盯着账本,手里扒拉着算盘,噼啪作响。 手没空,就只能饭来张口,反正也吃不出味道来,就当让美少女们提前实习填鹅了,王钟英正教她们持家呢。 倒是沈沉鱼看了一会心有所动,轻声询问:“照哥,要不让臣妾帮忙,臣妾也学过管家,会打算盘,可惜没用上。” 朱厚照这时才抬头,有些不看好:“可以是可以,可光看账本没用,看不出这些收息的真假。” 说完他将账本竖起,指点着讲解:“比如这间布店,表面上它是亏的,可朕怎么都不觉得它应该亏钱,都是上好的湖州丝缎,从来都不愁卖,亏钱的原因是供货不足,真是够扯的。” 朱厚照是文科僧啊,让他看账本,瞎得够可以,即便是幕友里面的资深注会现场开金手指,可他听着那些出入借贷就晕,跟他理解的不一样,至于那些分支明细账就更蒙了。 可沈沉鱼却有心得,指着朱厚照列出的稿子道:“臣妾看照哥所列的方子就很好,比一般的流水账更直接,两相比对,如果两列总值不对就有问题,有问题就说明是假账,做假账就肯定是为了隐瞒利钱,这样的产业就可以分出来,看看怎么处理。” 朱厚照又被教育了,张大了嘴巴能放下个鹅蛋:“你能看明白?” 沈沉鱼也不敢把话说满,却还是点头称是:“现在是能看明白,但不确定一定对。” 朱厚照索性把一摞账册往沈沉鱼面前一推:“来,我教你怎么列支,如果你真的能弄懂,那就让你来盘账。” 说完他还征求似地看向夏少女和吴少女:“如果沉鱼真能弄明白这些账目的计算方法,以后就让沉鱼当管家婆?” 夏雨荷和吴落雁对此不敢兴趣,也没弄明白管家婆代表着什么,都咪啊咪地点头,爽快得很。 那就没问题了,朱厚照也不算账了,而是现学现教,把那些弹幕上的水份都往沈沉鱼头上浇,不管了,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沈沉鱼有财计天赋呢,与其单杀自己的脑细胞,不如一起。 皆因当下的账本都是流水账,而幕友们教给朱厚照的是借贷出入的复式记账法,两相比较当然是后者更有效率,如果能拿到大明来用,那真是无往而不利。 可朱厚照也得将账本重新列支,累死他了,脑门也抓麻了。 如果沈沉鱼真能搞通搞懂,那以后让她来当家也无不可,总归是省点头发。 应了那句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花一晚上,沈沉鱼还真地对会计学上手了,朱厚照回想了一下,教她们数学时也是沈沉鱼学得最快,看来这个智慧树点对了地方。 解放了,天亮了!朱厚照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感到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 才怪,一大早张氏兄弟就进宫来喊冤了,拉着熊猫眼的朱厚照作势大哭:“皇上,咱们舅甥可是一家的呀,怎么刀刀都砍在自家人身上呢。” 朱厚照恶心得直想吐,因为他明明看到张延龄将一挂鼻泣蹭到了他的龙袍上,蹭还不打紧,还用力地吹了一把,朕是鼻泣巾吗? 但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因为不将这俩二哈安抚住的话,这俩一定会去张太后那里闹的,到时候就更头疼了。 朱厚照只能拼了命地往了后缩了缩,将黄伟让了出来,这个圆滚些,抱着蹭手感会更好。 摆脱了鼻泣布的下场,朱厚照才为难道:“朕也是被逼的啊,两位舅舅想想,这第一刀是不是先砍在朕身上?” 65、我在高台坐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鹤龄却不这么算,他的账本能自己膨胀:“皇上家大业大,不像舅舅,家里没几粒余粮,人口又多,舅舅之所以要那些地,只不过为了多打些粮食吃饭罢了。” 信了你的鬼,当我傻?谁能吃掉万倾良田种出来的米?朱厚照坚定了以后一定要除掉这俩的决心,无理闹三分,贪得无厌。 不过朱厚照还是打算和他们虚与委蛇,因为得安张太后的心,不然什么事都跳出来制肘的话,很难办。 于是朱厚照装作盘算良久,又咬了几次牙才道:“那这样吧,盐场改造得利的部分,朕再让出两成,不能再多了,再多朕连皇宫都撑不起了,母后说了好几嘴要修缮慈宁宫都没成,朕大婚母后腾出了坤宁宫,住进了破败的慈宁宫,朕大不孝啊。” 张鹤龄和张延龄也有小算盘,比较了一下,两个人又交换了神眼,这才答应下来。 张氏兄弟走了,朱厚照幽幽地朝黄伟道:“把张永找来,皇宫像是没有门禁一样,随便一条狗都能闯进来。” 这话黄伟听懂了,急驰而去,那背影,也有点像丧家之犬。 倒不是咒自己,而是黄伟本就不算是自己人,应该是站得更靠张太后那边,但上次张太后没保他,让黄伟有了些动摇,这会估计正拿捏不定,所以朱厚照得多加些力,帮他下决心。 狗头不保,其实可以换一个主人,只要不是随便噬主,犹豫彷徨反而能让其更受待见,因为换成谁来牵绳子都希望手里的狗子能养得熟。 刚刚过去的风波也让朱厚照明白,单凭斗心眼是不够的,一定要有自己的核心力量,再加上今天张氏兄弟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也让他内心不安。 这是自己的家,竟然可以让别人如入无人之境,自己的处境离着安全还远着呢。 今天没别的事就跟张永去御营逛逛吧。 张永来得快,朱厚照也懒得啰嗦,叫上了御辇就起架,倒不是为了懒,而是方便问话,没人听得到。 “张永,现在的宫禁都是谁在管,当值的又是哪些人?” 似乎是明白了皇上的相法,张永策马靠到了御辇的旁边:“都是羽林卫当值,皆为武将世家子弟,都有一手祖传的技艺。” 朱厚照一拍额头,怪不得,这样的御营哪能拦得住张氏兄弟,拐弯抹脚沾着七大姑八大姨的亲,都将皇宫当自己家了。 而且这些世袭武将的战斗力怕也感人,朱厚照觉得今天天气不好了,灰蒙蒙的,多了层阴霾。 到了御马监的校场,朱厚照自是高坐点将台上,看着张永指挥着御营操演。 怕朱厚照冷着,张永还贴心地让人搭了个棚子,边上竖一大旗,颇有一番沙场点兵的模样。 下面的操演也挺热闹,一边扮作唐兵,一边是高丽阵,仿的是秦王破阵,朱厚照心想,这到底是操练还是排戏啊? 怕他们真的演了起来,朱厚照想了想加了点料:“攻破敌阵者,赏蟒玉,败者罚杂役一旬。” 皇上要加注,下面的人也没法子,有些人还欢呼起来,只是脸色也认真了起来,纷纷紧了紧手里的“兵器”,看来今天要真打。 都是些木刀木枪,也着了甲,“兵器”上沾了滑石粉,击中对手就会留下印子,有印子的人就得自己出列,算是“阵亡”了。 御营里的人大部分是老**了,要说战力说不清,但都懂玩心眼,也不着急着动,在寻求对方的破绽。 只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唐兵,一勒缰绳,匹马冲出阵中,朝着高丽阵驰去。 仔细一看,还弄上了假须,真扮成了秦王的样子,看来御营真的是个大戏班子。 那“秦王”越冲越快,已经完全跟后队脱节了,就这,百分百送人头。 立功心切,蟒玉不是那块玉值钱,而是穿在腰带里的腰牌,那是身份的象征。 可此人勇则勇矣,却少谋略,也不知与同伴配合,他匹马冲阵,被对手防得滴水不漏,见无人支援对方还围攻了,没一会身上就满是石粉印,灰头灰脸,得,要去冲厕所了。 然后那些在后头等时机的后卒才一哄而上,噼噼啪啪打得好不热闹,可都是刀对刀枪格枪,杂乱无序,整一帮会开片,一点用也没有。 这也就罢了,见占不到便宜,没打两下,这帮家伙又一哄而退,一点血勇也无。 演习都这样了,如果上战场,那还不是闻风即走?朱厚照对掌军这件事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皆因弹幕里已经炸了。 “顶多就是刚出街的小帮派,不能再高估了。” “就这样的御营,小奶照想掌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不说什么倭寇鞑靼了,估计就在北京城上个街都会挨那些地痞流氓欺负。” “练鸳鸯阵吧,戚继光是没机会了,但戚继光他爹还能用用,反正鸳鸯阵也是戚继光根据祖传的兵书改良出来的,戚景通现在在登州,准备承袭伯父的登州卫指挥佥事。” “鸳鸯阵也不是想练就能练的,兵源不行,素质不行,给他天书也能帮你练成跳大神。” 越想越不得劲,朱厚照一拍圈椅把手:“就没有些战术的吗?这么干跟打群架有什么分别?” 张永见朱厚照生气了,忙单膝请罪:“皇上,奴婢接手御营不久,且御营的兵士也一直是用这套办法编练,是奴婢无能。” 朱厚照摆摆手,沉吟了一会才开解张永:“不怨你,你也不通兵法,这样,找身高体长的拿长杆在前面诱敌,还能分拨,余下的人跟在身头伺机行事,得讲究配合,进退合度,这样不一定有用,但至少没那么难看,练几天试试看吧。” 说着朱厚照起身下了高台,他坐不住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在离开校场前,朱厚照又想起了些东西,便小声吩咐张永:“将领是关键,有合格的将领将兵,才能令行禁止,钱宁的兄弟钱安听说也武艺高强,你去将他招进御营来,如果是把好手的话就能解决没有合格将领的问题。” 幕友们倒是提到了戚景通,可现在朱厚照中外隔绝,想提拔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还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徐徐图之。 66、点兵聚阵矬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过了两天,张永来报,钱安应召加入了御营,对其赞不绝口,言称神弹弓,弹无虚发。 朱厚照忙于和沈沉鱼一起清理皇庄的账目,接着又为皇产变现费脑筋,就勉励张永照着先前的办法编练,等练熟了再去检阅。 上一次看过之后伤心了,朱厚照还没缓过来,距离他心目中的神军很遥远,心里也没那么热切了。 日子在忽忽中又过了一旬,张永又来了,这一次还带上了钱安,说是新的军阵已经编练纯熟,让朱厚照赏脸。 虽然朱厚照觉得肯定是马屎表皮光,可劲头只能鼓不能泄,他也硬着头皮去了御马监。 这一次总算是比上一次有了些改观,钱安算是尽了力,兵卒们的拳脚功夫、刀枪把式、箭艺眼神都有了不少的提升,多少能做出模样来,十天能做到这样,看来钱安确实知兵。 当然,钱安自己也秀了一把神技,那一手弹弓真的是指哪打哪的,关键是还能打移动靶,朱厚照都感慨,以后要带上钱安去打猎肯定不愁饿着。 最后就是秀军阵了,张永果然照章执行,在唐兵阵中挑出了十几个身高体长的,组成了冲阵的锋矢。 可这回朱厚照打了个埋伏:“来人,准备马具盔甲,朕要亲自上阵。” 张永和钱安吓得跪下去还抱住朱厚照的大腿:“皇上,使不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朱厚照听到一个怪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奴婢或可替陛下冲阵,奴婢是皇上的亲随。” 转头一看,内待中一个身躯伟岸的家伙排众而出,跪下请奏:“皇上,奴婢于喜,乃执扇长随,愿为皇上破阵。” 长随就是身强体壮样貌好的内待,一般是抬辇打伞持扇。 辇就是轿子,只不过有时是敞篷的,而伞就是皇上出行时头顶上那把大大的明皇伞,扇则是皇上身后交叉着的硕大的仪仗扇,都需要身强力健之辈才能顶得住。 严格来说,长随就是太监里面的贱役,但他们确实在皇上身边,说是亲随也没错。 于喜也是见到了出头的机会一冲动豁出去了,他一直在钟鼓司办事,好些年了,始终没有机会晋升太监,一直是做皇帝的背景板。 没有靠山就是这么悲催,哪怕整天一脸威仪地跟在皇帝身边,可皇帝不往身后看啊。 见有人主动出头,朱厚照也想抬举他,好打个识人善任的样子给身边的人看。 他盯着于喜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哦,你愿替朕冲阵?” 一直比较卑微的于喜在朱厚照的眼神鼓励下蓄足了勇力,瓮声瓮气地回答:“奴婢愿为吾皇先驱。” 朱厚照却要将气氛铺垫到位:“你可要想好了,不出战还能跟在朕身边,一旦着了甲战败了,可是要去充杂役,军令如山,一视同仁。” 这样反而激起了于喜的傲气,他一挺胸膛:“有皇上有身后,奴才定能长驱直入。” “好,要的就是这个劲头!” 朱厚照用力地拍了拍于喜的肩膀:“来人,给于喜一套披挂,将朕的龙驹牵来,借给于喜,就相当于朕亲征了,朕要击鼓以壮军胆。” 没一会,于喜也和其他大汉一道穿好了甲胄,朱厚照也趁机给他们讲解战术,前面的骑兵不要急于冲阵,要用手中的长杆两边拨将对方的阵营分割开,然后跟在后头的步兵躲着抽冷。 临阵磨枪,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进去,反正唐兵阵这边是点头连连。 一面大鼓也搬了过来,朱厚照说到做到,他要擂鼓叫阵。 “咚咚咚咚”,朱厚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那面大鼓擂得通通巨响,唐兵阵的士气也随着鼓声一节一节地拔高,让演高丽阵的士兵一阵眼热,恨自己手气不好,抽到了反派。 但也没折,输了要去服杂役,他们也不敢放水,算是打出真火来了。 于喜他们齐刷刷地引辔登鞍,勒住了马,等待到最高节奏的到来。 可这时于喜屁股下面的御马却受惊了,领头弹步而出。 毕竟给皇上的坐骑也不可能真的上过战场,顶多是样子长得神骏,真使唤起来肯定不如见过风浪的老马。 龙驹发狂,飞也似地冲向高丽阵的中军,让唐兵阵这边乱了套。 关键时刻,钱安大喝一声:“雁行阵,长杆向两边扫,步兵躲在中间跟上。” 钱安还是有些见识的,他的命令让唐兵阵这边找到了主心骨,大伙便以于喜为雁头,分成两列,象一个凿子一样击向高丽阵。 而那些步兵也吭哧吭哧地追了上去,跑得眼都发白,但好歹没落下。 朱厚照看着这些士兵的身体素质不断摇头,这就是一帮老爷兵啊。 由于策略得当,高丽阵这一次还真的被从中挤开了,虽然于喜也中了“枪”沾个了两个茶杯样大的石灰团,但唐兵这一次总算是将高丽阵冲破了。 尾随雁行阵其后的步兵等于在区域内集中了优势兵力,以多战少,生生将高丽阵一分为二,步骑配合的威力出来了。 还得说高丽阵那边的兵员素质也不怎么样,只要策略得当,就产生碾压的效果。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打赢了,朱厚照也不能泄气,还得奖赏。 十几块蟒玉被提来,当场御颁,于喜虽然阵亡了,但勇气可嘉,也混了一份,可还是得去洗马桶。 众皆欢呼,还将于喜抬了起来往天上拋。 而朱厚照身后同为持扇长随的小内待也一边羡慕一边惊呼:“神了,真的是神了!” 朱厚照听着有趣,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个神法?是于喜的武艺神了还是这军阵神了。” 那个小内待还沉浸在情绪里不能自己拔,随口答道:“都不是,是那个老神仙说中了,于大哥真的就三天内混上了大富大贵。”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朱厚照却上了心,因为他听到了老神仙三字。 王满堂并没有回去,朱厚照让吴落雁将她安置在吴家,因为王满堂回去了还是会遇上那个神棍,不如给她安排一条更好的出路。 也是因此,朱厚照对谶讳有了些兴趣,不是迷信,而是打算利用。 所以朱厚照打算将这件神奇的事弄明白。 67、有请老神仙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抓往小内待没回神的功夫,很快就将事情套了出来。 “前日中午我们几个和于大哥在玉河桥边碰上了算命先生……不对,是老神仙,他突然盯住于大哥瞧了好几眼,完了还上来跟于大哥说公旦夕大贵。我听了哂笑,钟鼓司哪里算得上好差事,又哪来大富大贵。老神仙说公必得蟒玉,只在三日间,三年之内,必得大用,诸位可作证,如果应验了,四日后吾还来这里请赏。三年的事不知道,但三天的事是真应验了。” 小内待的讲述让一旁的听众们眼都不会动了,弹幕里却轰动了。 “妖,神神叨叨的,古装剧都爱搞些这种情节,无聊。” “好像野史里有描写于喜的这一笔,还说于喜的富贵只有十年之期,过后一切如旧,偏生最后还应验了。” “对了,帮于喜算命的那个老头还在正史里露过脸,叫俞日明,看来是个角儿啊,后来还帮刘瑾算命,看了刘瑾的侄儿也说贵不可言,刘瑾因此萌生反意,可刘瑾的侄儿被他叔坑了,不得好死呀。” “正德九年十一月,于喜由御马监太监出任宣府镇的监军太监,从此开始胡作非为。十年六月,于喜和宣府总官兵郤永闹矛盾,上疏弹劾郤永专权,意图谋反,郤永调宁夏总官兵。” “正德十一年,巡按御史张经弹劾于喜违背圣旨造成官兵伤亡,于喜买通钱宁瞒过明武宗。因怀恨在心反咬张经审案致死,又擅自在隆庆州的城墙上新城门。张经被贬为河南河西县的典史。” “《万历野获编》中说,明世宗问于喜姓的是俞、余中的哪一个?于喜说奴婢之姓为干字跷脚者是也。世宗大怒,将于喜发往孝陵。” “正史中的记载是明世宗登基后于喜调任辽东镇监军,侵盗官银,克减军饷,嘉靖二年发孝陵任守陵太监。” “可明明超过了十年啊,从正德元年到嘉靖二年,十五年都不止了,正德有十五年,这条我肯定没记错!” “所以说是牵强附会嘛,就是故意弄出一种神秘感,没准还是于喜自编自演好引人注目。” 手脚真快,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大伙就将于喜的老底全搜出来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朱厚照打算明天会一会那个老神仙,但他不准备亲自去,而是让钱安带上“绳子”将那位老神仙请回家里,然后朱厚照再微服私访钱宅就行了。 当然,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朱厚照下了禁口令,禁止宫中的人宣扬此事,包括于喜在内。 于喜也在欢天喜地领了赏之后乐滋滋地去刷马桶了,没有朱厚照的敕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因为朱厚照有利用这位老神仙的打算,折穿他并不是目的,刘瑾笃信这些,如果能将这位老神仙收为己用,那刘瑾还不就变成听话的毛驴了。 至于胡萝卜就是这位老神仙的谶语了,只要没饿死老死,那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当次日朱厚照在钱宅见到俞老先生时,他上来就给俞老先生掐指算了一卦:“老先生姓俞,不知晚生所言对不对。” 谁让他有金手指呢,俞老神仙目瞪口呆。 朱厚照刚刚的手势还特有韵味,最近演技大涨,没事就回想影视剧磨练,在九叔的加持下,身着便服的朱厚照也显得仙风道骨。 幕友们一边看好戏一边评头论足:“没有九叔的厚重感,主要是没有胡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可不是说说,卖相很重要。” “得了吧,装神弄鬼有啥意思。” “我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剧情会很神奇,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揭出来。” “嘿,想不到在弹幕里都有高人呐。” 俞老神仙回过神来,露出了幽怨的眼神,向朱厚照打了个稽首:“既是同道中人,又何必这等为难。” 他瞥了一眼刚解开的绳子脸带嘲讽地说话,钱安执行得很到位,说了用绳子请就一定不用麻袋套。 朱厚照原样照抄,也向俞老神仙回了个道礼,心下灵机一动:“请问道长仙乡何处,可有道箓?” 然后就轮朱厚照目瞪口呆了,人家俞老神仙可是有牌照的,他从怀里掏摸出一本小黄册大大方方地递了过来,嚯,还是龙虎山的外姓天师。 朱厚照不淡定了,幕友们也不淡定了。 “这个剧情,神了,也真敢扯,别不是俞日明、邵元节等真是一伙的吧。” “还真说不准,贩卖希望嘛,通过这样的办法结交权贵,再将自己的理念推广出去,走上层路线,当然好办事。” “可于喜那样的角色成能什么事?” “老夫掐指一算,一群内待扎堆,很容易看来吧,没胡子,说话的声音。” “那有什么用?” “内待啊、太监啊,都是跟贵人打交道,烧一烧冷灶什么的,万一呢?” “可要是说不准呢?” “说不准就远遁千里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换着人来。” 朱厚照脱口相询:“邵仲康邵道长是俞道长的?” 俞日明挺了挺胸,神仙样又回来了:“正是老道师兄。” 然后俞日明来了个反问:“未请教道友仙尊何处?” 朱厚照愣了一下,然后满面春风:“日月神教圣子朱重炎见过道友。” 更吃惊的来了,俞日明脸上还露出忌惮:“摩尼圣教还敢在京城露头吗?不怕朝廷煎迫?” 接着他又换了个了然的神色,似乎想通了:“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许老朱家早就忘了有这么一支了。” 朱厚照无语了,拍历史剧而已,难道要拍成武侠甚至是仙侠剧吗? 幸好幕友及时救了场。 “明朝跟摩尼教有牵连可不是武侠小说,而是正史,朱元璋的军队承袭自大小明王韩山童和韩林父子,而大小明王正是摩尼教的大小明王。” “吴晗经过考证也认同这个观点,认为明的国号与摩尼教有关,而许多勋贵将领又是摩尼教的教众,所以干脆用了明字,取火德。” 俞日明也指出了这点:“这么说这位小友还是真龙之后?” 朱厚照不便言明,干脆顺着认了,或许能套套话:“小子姓朱,就是道长懂的那个。” 68、撞上一大波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俞日明拨了拨颌下须髯,摆足了样子:“明白了,怪不得你要请老夫来,看来贵教也看到了机会。” 明白什么?什么机会?朱厚照彻底的迷了。 我这啥也没说啊?这位俞道长的阅读理解能力也忒强了,他心通都能用上? 不可能,如果真有他心通,俞日明就不会被钱安“请”回来,更不会被唬住。 幻觉,都是幻觉,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朱厚照都想呲牙了,这底不好套哇! 没事,有幕友后援。 “应该是皇位交接,朱厚照年幼,这些牛鬼蛇神认为改朝换代的机会来了,纷纷出马下注。” “还能联系上这些?” “能的,想想邵元节跟兴王、嘉靖父子俩的关系,龙虎山早就选好了边站好了队。” “难道真的能掐会算?还是瞎蒙蒙中的?” “我更倾向于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头剃湿了,只能硬着头皮下血本。” “怎么说?这支股票的大盘波动可得好好分析,跪了!” “简单,兴王也是有过机会替掉孝宗的,而他的儿子最终也接了位,先看结果,价值投资法逆推。” “意思是龙虎山对兴王一系下了注,抄底变成了长线,只能咬牙跟了,然后运气好,最终解套?” “算不算解套说不准,想想为兴王奔走使的力气有多大,这些都是看不见的账,为什么后来他们不顾一切地大捞特捞?吃相那么难看,莫不是高位建仓伤了元气、回本艰难?” 朱厚照快速地反应过来,以虚心请教的样先给俞日明满上了茶盏,做了个请才相询:“这么说道长也碰上过其它人?都有谁?当然,道长如果不方便说,就当小子没问。” 朱厚照的举动让俞日明大大地满足了虚荣心,他点头连连,端起茶盛叹了一口,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还能有谁,秃驴们忙着迎合宫中的那位,麻衣派、杨公教在江西行走,据说安息教士最近在西域也很活泛。” 俞曰明也不放下茶盏,而是一手端着杯,一手捏着盖指点江山,仿佛将这些人等当作茶沫拔来划去吹浊见清。 开了眼了,朱厚照也没想到随随便便碰上个神棍,就能打听到这么多东西,中大奖了。 其实是知见障,神棍的套路神棍最容易看出来,都是坐庄老鼠仓的,各自的心思门清。 不过换一种浅显的说法告诉局外人,当然会有惊悚之感。 还不止,俞日明放下了茶盏,也摊牌了:“说说吧,咱们两家到底在哪撞上了?有没有商量的余地?都是为老朱家办事,没准能协调一二。” 这个“老朱家”他还咬了重音。 朱厚照心底伤佛也被这个重音震撼了,卷起了狂澜,龙虎山摆明了是替兴王出力,可他们为何要走于喜这条线呢? 刺杀?投毒?就物理距离而言,于喜离着自己是挺近的。 没用,就算是买通了,机会也不大。 于喜不可能拿到凶器刺杀,投毒也没资格,朱厚照身边又不是没侍卫。 于喜看着能冲阵,可那是菜鸡互啄,他就是一根卖相吓人的棒槌。 这么根外光里朽的棒子能干啥? 不对,不是这个方向,还有一条暗线,难道他们笃定于喜一定能升迁,所以才提前揽人情。 朱厚照逐一地排除各个角色,却不得其门,索性又放出了试探手。 “鄙教想通过于喜钟搭上钟鼓司这条线,不成想道长数日前接触了他,不得已小子才出此下策,请道长过来相商。” 俞日明露出果然如此的样子,越发淡定:“如此说来你我双方不冲突,那小子半月前曾找过老夫算前途,又一副要办大事下不定决心的样,老夫套出他是宫里的人,寻思着布一枚闲子,他就来求老夫帮忙演了四天前的那一出。” 原来是于喜自己策划的,这么说此人还是挺有心计的呀。 想到于喜后来还把刘瑾给骗过了,反而将刘瑾拉下了水,朱厚照觉得这颗棋子还真可以用用。 于是朱厚照朝俞日明做了个稽首:“俞道长,于喜此人鄙教有大用,能不能与道长结个善缘,放手于喜?请道长放心,一定不让道长吃亏,以后你我双方可互通有无,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也能在一些关键的事情上协力。” 俞日明一听将心吞回肚里,别看他从头到尾都不在乎的样子,可那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装神弄鬼磨练出来的技艺。 其实俞日明一直怕对方杀人灭口来着,所以才特别好相与,故意漏出了许多秘辛。 但他也快装不下去了,因为肚子里的货快倒完了。 现在好了,警报解除,俞曰明心弦一松,便管不住嘴叨叨了起来:“于喜是个大活人,又不是物什,哪有什么让来让去的,这枚棋子大家可以共享嘛,总不成帮你们办完事他就……” 俞日明突然就卡住了,随即他就快嘴嚷道:“你们要刺杀那位?千万别,会坏了兴王的大事,兴王已经说动太后……难道昨日你们已经动手了?所以才将老道抓来……” 又一下卡住了,这一次怕是噎了气,瞪出了死鱼眼,额头冒汗,又转头偏眼,连看朱厚想都不敢了。 三岔口,摸黑,自己吓自己。 朱厚照都没空答理他,一样处于失神之中,张太后与兴王有密谋,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幕友们却嗨了。 “以历史来反推,还真的有可能,反正朱厚熙也不是亲生的,兴王倒是孝宗的亲弟弟,远近是一样的,只要利益更大就行。” “有成功的可能吗?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朱厚照却不牵连?” “没有什么不可能,武宗死得也蹊跷,还是拼了命地疏离皇宫才撑过十五年。” “那俞日明又为什么阻止,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应该是借刀杀人,俞日明是认为摩尼教跟兴王有关联才反对的。” 意味着不止一路人马想干掉自己,而太后掌握了驱动这些人的关键。 朱厚照再也坐不住了,吩咐钱宁多留俞日明住几天,好生招待,便匆匆地赶回宫。 69、矮个拔将军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还带走了钱安,在没解除危机以前,不能让人随便近身。 钱安相对来说比钱宁更安静,稳字功夫更深,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保镖头子。 特别是那一手弹弓,隐蔽且输出频率高,限制小,单人即可对一票人马完成压制,实在是冷兵器时代居家旅行必备的打手。 而且有钱宁的关系在,再加上今天的考验,也证明了钱安的可靠,可以倚为心腹使用。 但真的领军作战,钱安距离朱厚照想要的那种能震慑群伦的军神还是差了些。 可眼前也无人可用,只能矮个里拔将军,希望那些看不见的对手没能力在京城煽动哗变吧。 将心中的疑虑向王钟英倾诉之后,老奶奶噗嗤一声笑了,揉了揉朱厚照的头:“乖孙,你是经事少,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也没人有那种本事。” 要不怎么说家有老宝可镇宅呢,经过王钟英这么一分说,朱厚照也回过神来,张太后不能一手遮天,也影响不到军方。 只要自己小心些别作死,大体上还是安全的。 王钟英还有更老辣的看法:“排除了兵变,他们能用的办法也就四两拔千斤取巧,除了借力别无他途,照儿该将目光放在最近最尖锐的矛盾上,问题十有八九就出于其中,再结合那妮子能影响到的人和事,答案便呼之欲出。” 幕友们又惊叹了。 “太厉害了,这样的老太太超神无敌了!” “无敌是多么寂寞,王钟英就是宫斗界的一尊神祗,YYDS。” “也就两个大矛盾,应该不是田庄的事,太后对宗室勋贵的影响力有限,那就只剩下盐改了,张家兄弟参与其中。” “那两头二哈有这个能耐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以反向使用。” 朱厚照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已经有了大体的判断,划好了重点。 这时王钟英又有告诫:“即便是你心里痛恨,也不能轻举妄动,那个道士的话作不得数。” 朱厚照果断应承:“放心吧奶奶,照儿不会冲动的,外松内紧,从容应对。” 王钟英欣慰地刮了刮朱厚照的鼻子:“好,照儿厉害了!都大个人了。” 说到朱厚照长大了,王钟英的思维神经就不知搭到了哪,笑眯眯道:“对了,那三个女娃真的挺好,懂事又乖巧,可得好好待她们,别惹哭了,女儿是水做的,离了家没人疼,不容易。” 这个转换够突然的,一下子从权谋跳到了家长里短,或许这就是王钟英的隐身大法奥妙所在,平时人畜无害,却又能于无声处起惊雷。 不就是子嗣问题嘛,朱厚照只能敷衍:“奶奶,真不是孙儿挑剔,而是医书上说元阳未固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行房,会出大事的。” 本以为又会被王钟英数落,没想到王钟英却感叹起来:“别以为奶奶不知道,可天家最重要的就是传承,子嗣无忧能消除一些外头的杂念,两权相害取其轻,就只能行险了,唉,为难你了。” 这个问题不能谈,得头疼死,朱厚照赶紧告退开溜。 可临走前王钟英又翻了一面,似是唠叨似是提醒:“如果照儿担心军方和勋贵的话,就去看望一下你姑婆,大长公主府照儿有多久没去了,也不怕你姑婆寒心,小时候除了奶奶,就数大长公主最疼惜你这个小猴儿,你爹当年也是她力主才接到了周太后的慈宁宫。” 这位也是像王钟英一样厉害的角色,朱厚照坐在御辇上一边看弹幕一边品味。 “王钟英说的是淳安大长公主,英宗三女,享寿八十四,与驸马蔡震齐寿携老。” “淳安长公主活得久资格老,关键是有个厉害且不乱来的驸马。” “驸马蔡震,不管在军方还是在勋贵中都有巨大的威望,可奇怪的是此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除了皇家办丧事,他仿佛不存在。” “说他不存在也不对,以驸马而掌宗人府,十分少见,最后加公孤的更少,人家不是没能力,是低调,能苟。” “关键时也锋芒毕露,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也辣,荆王造反是他抓的,刘瑾下狱受刑是他审的,还监刑。” “就是不起眼的老头,实则大Boss那种?” “哪来那么多绝世高手?又不是武侠剧。” “比烂而已,全靠同行衬托,旁边的人太拉胯,结果一个普通的没啥毛病的人就被衬托了出来,也还是矮个里面挑将军。” “如果真的是能力绝伦,早就锥出囊中了,藏不住。” 到底是藏拙还是衬托出来的,朱厚照也不确定,等去一趟淳安长公主府打过交道就能探出些虚实来,可现在他还不能马上付诸实施,因为刘瑾又缠了上来。 刘瑾在朱厚照这消失了好些天,自从上次朝会过后就不怎么见踪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可他一上来就给朱厚照拍马屁,欣喜异常地跪伏:“为万岁爷贺,皇爷爷韬略惊人,又得一员猛将,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朱厚照发现刘瑾起身时眼角向钱安那闪了一下。 这样朱厚照就得装装相了,摆出一副臭屁熏天的样:“刘伴伴,朕的演兵之术你看到了吧?” 刘瑾又鞠躬抱拳:“奴婢虽忙于杂务不能尽收眼底,但都听说了,皇上英明,能附皇爷爷尾翼奴婢三生有幸啊。” 朱厚照则跃跃然:“昨日张永固然运筹帷幄,但于喜那一下随机应变最是关键,此人英勇,可为内将军,刘伴伴一定要重用,让他副督御马监辅助刘伴伴吧。” 可以明显到刘瑾被闪着了,眼神一滞,怎么跟打听到的消息不一样呢? 幕友们也闪着了,纷纷发来鄙电。 “不是吧,还真重用这个棒槌?” “肯定有下文,明知于喜设套邀功赚眼球,还故意重用放到显眼的位置,别不是拿来做幌子?” 厉害了朕的后援团!这都逃不过他们缜密的思维和火眼金晴。 以朱厚照来看,刘瑾多半是因为钱安到了朱厚照身边而上了心,所以朱厚照把于喜拔得高高的,转移刘瑾的注意力,再将他推进于喜设好的套中。 70、大戏要鸣锣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还真上当了,被转移了注意力,回过神来忙应声“是是是”,等朱厚照兴头过了,才提醒道:“皇上,明天还有朝会,可不要累着了。” 这厮变着法子想骗朱厚照出席朝会,转眼间又过了半月,大朝会的时间又到了,有大戏要开锣啊,难怪刘瑾不淡定。 经过了上一次的局面,刘瑾觉得还是将皇上这个神主牌顶在前头比较保险,那天朝会要是朱厚照不在场,他这个立皇帝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朱厚照装做不耐烦的样,挥手招来钱安:“钱安,呆会咱们出宫去打猎,这几天朕都在看账本,累得全身不得劲,得出去活泛活泛。” 刘瑾听闻嘴巴微张,怎么感觉钱安就是个玩物,跟他哥钱宁一样,不是说被拉进了御营吗? 可另一件事又牵住了刘瑾的心弦,别介啊,皇上要不上朝,那火力不就集中到咱身上来了? 想到那些喷子们的威力,刘瑾小小地打了个冷颤,三眼铳都不如这文人能喷。 无奈,刘瑾又跪了下去,哀声道:“皇爷爷,您得救一救奴婢,要没您撑腰,朝会上那些文臣还不得把奴婢往死里欺负呀,奴婢受点苦不打紧,可他们明知奴婢是皇上的人还这么干,这就是打皇上的脸啊。” 这话好像有用,将朱厚照似乎发散出去的注意力又扯了回来,打人不打脸,被打脸对于朱厚照这样的叛逆青年来说应该是很光火的吧? 那就继续演一出。 朱厚照开始咬牙切齿,站起来踱来踱去,似乎有些为难。 刘瑾敢紧请示:“皇爷爷,您心里藏着事?” 朱厚照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太监,真是太了解自己的,抛开演戏不谈,刘瑾这厮总能说中朱厚照的心事,将这个皇上揣摩了个通透。 于是假装犹豫了一下,朱厚照就坦露了烦恼:“朕正在犹豫不决,皇产里有一部分朕想变现,但又没有好的门路。” 听了这话刘瑾心中一阵得意,果然又在他谋划之中。 这厮殷勤地叩了个首:“皇上,奴婢这几日奔忙的正是此事。” 这么巧?朱厚照心里警钟鸣响,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神色:“快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刘瑾不敢卖关子,而是和盘托出:“皇上,此举甚易,皇上想不到只因皇上被困在宫里,看不到外头的行情,其实只需要将那些皇产扔给各地的镇守太监,给他们限定一个数目定期上缴,这事就结了。” 朱厚照皱起了眉头,朕当然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又想拿朕的头来摇,但他不能将这事说透,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朕看了账册,许多皇产都是亏钱的,压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掏腰包补贴也不好,朕不能亏待了自己的手下。” 刘瑾脸上笑出了花:“不会不会,皇上不用担心,皇产亏损是所托不得人,陛下想一想,一份田,佃来种和自己的田,是不是后者更下力气肥田,产出更多,皇产的道理也一样,帮着皇上管,他们的心气不高,如果包给了他们,产出多他们能挣着,他们当然会出死力,事情就办漂亮了,皇上可以旱涝保收,而那些镇守太监也多了出息,皆大欢喜。” 承包责任制嘛,朱厚照怎么会不懂,刘瑾在史上就是这么干的。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镇守太监们也不会安心管理,反而是层层加码转包,一直往下压,最后还是变成了侵掠。 本来是双赢的事,变成了太监群体赢两次,而皇帝的收入表面上看是稳定了,实际上底层民不聊生,逃户、爆动、起义就来了,反而收不上来,变成了空头支票。 但刘瑾这副手套还得用,在彻底脏了废了之前不能扔,于是朱厚照装傻:“你说包?不是卖?” 刘瑾更得意了:“回皇上,当然不是卖,卖了就回不来了,且卖价高了无人问津,卖价低了吃亏。” “怎么弄,仔细讲讲,对了,你先起来,别动不动跪着,年纪也不小了,看着让人心疼,来这坐。” 朱厚照拍了拍身边的团凳,刘瑾也真不客气,过去坐下分说。 “签个长包契,比如十年二十年,就差不多赶上贱卖的价钱,而有了长约,也相当于自己的产业,也会用心经营,以前的佃户是很难签死长约,所以不上心。如此既保住了产业,又能弄到银钱。” 朱厚照点头:“价钱还可以活泛些,这样就能吸引人了。” 然后他似乎有了新想法,声音里带上了兴奋:“刘伴伴,咱们可以搞扑卖呀。” “扑卖?” “对,就是从低价开始,一点点加价,价高者得。” 刘瑾已经有些为难,跟他设想的不一样。 朱厚照才不管,继续从弹幕里抄:“也不用太监们太辛苦,不用他们下场,朕拿出每年收息的一成做管理费,他们负责监督和收息,这样朕的产业有人管,下面的人也保收,至于那些承包户,咱们趟开来,谁都可以扑买,想包下就得算好账,开出他们能承受的价钱,风险也得估摸好,落子无悔,如此就三方得利了。” 刘瑾心慌慌,朱厚照的想法是顺着他的思路来的,可又超出了他的想法,他感觉有点不妙,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而朱厚照则越说越顺:“对了,扑卖前找派一队人拿个锣,一边敲着一边到处宣讲,等大都知道了再开标。” 这种天马行空的思路让刘瑾彻底沦为背景,只剩下点头的份。 朱厚照则兴奋地站起来,负手而立:“还有,这事干脆就让下面的官府来办,成交的契子双方再给衙门三到五厘的印花,衙门拿了好处就得管事。” 终于到收尾了,朱厚照连手势也挥上了:“如此各方都有好处,赢麻了,还能顺利通过廷议,让那些朝臣无话可说,他们不是说皇产收息少吗?等这事搞成了,看他们还有没有脸,哈哈哈哈。” 感谢老铁,不但帮忙化解了刘瑾的圈套,还让朱厚照铺排出一场大戏,将各方都演了进去。 71、身后有揭贴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翌日的大朝会,朱厚照还真将皇产招标承包的办法拿了出来廷议,让一众大臣目瞪口呆。 说它与民争利?好像也不行,因为并没有完全的理由。 有见识的大臣当场就分析出来了,真要把积极性调动起来,不管是土地还是店铺或者矿场,其收息肯定要高于看天吃饭的粗放经营。 更何况还有管理费,能将太监、衙门糊弄过去,至少堵住了嘴,让他们不敢从中作梗。 问题出在哪呢,一位在乡下搞土地流转的乡镇干部幕友说得很清楚:“有限产权的转移,降低了第一次投资的门槛,若想完全地买下第一资产,会严重地破坏经营现金流,买一块地经营是最好,但大多数人买不起。” “那不是有佃户吗?” “土地流转的最大优点,就是解放了土地的使用限制,佃田只能种粮食,税赋又高,把土地这个最重的资产的活力完全地杀死了。” “这里面有一个产权概念的偷换,土地从私产成皇产,其实性质变了,大家把朱厚照当作大明,他这么搞就是变相的土地国有制和承包责任制再加上招标流转。” “这么说照哥的理念还是很先进的嘛!” “魔怔了你们,那是编剧的想法,本来就是个现代人。” “可史书里朱厚照的做法也有些影子,并不是剧本瞎编,而是在史实上套了一层。” “得了吧,这就是部古装偶像剧,犯得着这么认真吗?夸张了吧?” “真没夸张,我这几天翻过明实录,还真对得上。” “嘶,恐怖如嘶!难道看个网剧还推动了学术研究?” “我早就说这个剧本很智能,不知是不是用上了人工智能结合大数据出剧本。” “信了你的邪,我宁可相信剧本是一只猴子手打的。” 还真被幕友们猜中了部分,不过不是什么人工智能,而是真智能。 其实这套办法还有个漏洞,承包户还是有风险的,现实中有国家进行产业布局引导和技术扶持,剧中嘛,朕就是国家,朱厚照准备从实力地位出发,给它补上。 毕竟有着领先数百年的见识,也不需要超级黑科技,选出适用的符合当前情况的办法就行。 一个晒盐法就能帮张氏兄弟那样的二哈补上短板,有胆略有勇气的承包户,朱厚照保他们发财。 种植的农户让他们去试种山药,十倍的产量,怎么玩都赢。 店铺就经销新产品,带动后头的上游产业,比如纺织、瓷器、治炼、矿场等等,只要开金手指,即便是当前大明的技术水准也足够。 而且他还打算做实业实验,给第一批承包户买个保险,在他们的产业起来之前,朱厚照会将他们交上来的承包金免息反贷回去,帮他们扛风险。 只要能填上那一成的管理费,这些承包户就能一直坚持到成功。 这招是从后世的普蕙金融学到的,而且朱厚照更容易达成,因为他的资金得来没成本,并不会增加承包户的压力。 那不就相当于给人送钱? 也要付出劳动的好不好,这些有勇气冒险的承包户将成为先富起来的人,谁让他们最先投入朱厚照陛下的怀抱呢。 共同富裕在大明是没指望了,但树起标杆,拉拢一批人结成基本盘是没问题的。 如此既能消弥一部分社会矛盾,又能凝聚自己的中坚力量,这才是朱厚照对皇产动手的目的。 阶级无法背叛阶级,那就造一个自己的阶段,用皇权转移社会资源,在转移的过程中改造皇权本身,朱厚照又找到了写社会实践大论文的爽感,这才叫指点江山呢。 在这种无法辩驳的廷议中,这套办法被无阻通过了,就连李东阳也给出了善政的评价。 也就是这些士大夫不识数,不会算账,他们心里一直在嘀咕,各方都有好处,这好处到底哪来的呢,跟王安石“民不加赋而国用足”那套也不同啊,真是奇哉怪也。 会算账的顾佐脸色很难看,他没搞懂好处从哪来,但他知道套在户部和韩文身上的枷又紧了些,这个章程一出,韩文就得真刀真枪的跟勋贵们干了。 皇产那边没阻碍,虚情假意没了用场,勋贵手里的田庄马上会被夺走,那是真金白银,犹如杀人父母。 而且皇产承包还会反过来倒逼清产的进程,顾佐用两边比较达成了动议,现在两边比较又会给清产抽鞭子,都会抽在韩文身上。 那些勋贵或许不敢明着抗命,却绝对会将仇恨记到韩文头上,自己终究还是害了老尚书,顾佐一步一步踯躅地向殿外挪,连同僚们惊乎和骚动都没注意到。 原来众臣行礼退朝后,在大殿上遗落了一个小册子。 有小内待眼尖看到了,拾了起来,如是以前还好,顶多是交给司礼监看是谁遗落的,然后照章处理,可现在的小内监都通文墨,再加上朱厚照好奇,就让小内待当场读了出来,这一读就坏了事。 这是一份揭贴,是故意遗落的,内中尽是控诉刘瑾胡作非为的内容,而且有证有据,仿佛历历在目一般。 众人就是因此而惊乎,然后便开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这事,盖不住了。 今天是大朝会,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在,数人知道了,就约等于整个朝廷都知道了。 得,也别退朝了,接着议。 花了两刻钟,将所有出殿的大臣都追了回来,朱厚照此时的怒火满格了,指着那个小内待就发令:“苏进,给朕念,就在这大殿上念,让所有的臣工都知道,知道朕的大臣竟然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勾斗。” 苏进不敢直接念,看向李东阳,他还知道这是朝臣里最大的官。 可李东阳却微微点了头,于是苏进就只能照办了,皇上他都扛不住,何况又加上首辅。 于是苏进就将那封揭贴断断续续地念了出来,不是他不识字,而是里面的内容让苏进胆战心惊,慌了神。 念到一半,刘瑾已经跪在了大殿中央,大声高呼,打断了苏进:“奴婢万死,但奴婢一心为陛下办事,不知招惹了谁,要如此恶毒的攻击奴婢,请皇上为奴婢做主。” 72、拔着猫尾玩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已经猜到一定跟韩文有关系,因为这事历史上也发生过,幕友们已经实时地贴了上来。 但是谁干的他不确定,韩文今天没上朝,他只是任清田特使,并未恢复职务。 看着满朝目光惴惴的大臣们,朱厚照忽然心生一念,这事不能拖,也不能盖,还应该激发它。 对方用上了这种手段,一定是被逼急,狗急了跳墙,他们现在没有用牙,就一定是力量不足。 既如此,不如扬汤止沸,事情闹大了,所有的人都得站队,那么各自的立场就分明了。 反正做下这件事的影子并不知道一切都是朱厚照在谋划,反而认为是刘瑾推动的,所以也将目标放到刘瑾那里。 痛的又不是自己,那就让双方恶斗,哪边劣势了自己就帮哪边,总之要斗到筋疲力竭为止。 他们都累趴下了,自己想做什么就没人顾得上了。 于是朱厚照清了清玉音:“扔下揭贴的人一定就在殿上,现在就查,查个水落石出。” 群臣见朱厚照动了真火,齐齐跪地,膝盖敲掉地板砖的声响都连成了一片声浪,震得奉天殿轰隆隆作响。 幕友们又开始逗了。 “照哥这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呀!” “这不是拔猫尾吗?广东叫法,猫捕鼠或两猫相斗,在后面扯住猫的尾巴,这时猫是忘乎所以的,只顾着眼前,所以根本不知道回头。” “没有用,做下这事的人不会认,除非当场抓住或者有切实的证据。” “还有一种做法,一人犯错,连坐所有,这样大家就会把愤怒转架到此人身上。” “不是说抓不住吗?又怎么知道是谁?” “利益相关法,他们要搞刘瑾,那么谁跟刘瑾冲突最大,仇恨最深,那个人就成了众矢之的,不需要证据,自由心证。” “照照不会这么胡来吧?” 嘿,分析对了,咱还真打算这么干。 朱厚照当即就发话了,引得弹幕里的女性或性格柔软的唉声连片。 “做下此事的人最好自己认,朕知道他一定会来个左手写字或者请人代书,字迹是认不出来的,但不打紧,抓不到首犯所在的大臣就一起跪着吧,臣工一体,你们当中出了这么一个败类,难道不应该自省吗?” 说完朱厚照看向李东阳,语气硬梆梆的:“李阁老,朕说得有没有道理。” 李东阳一叩到地:“臣身为首辅,于臣工约束不力,甘愿受罚,绝无异议。” 这就好,朱厚照一拂袖,走人了。 此时已经进入深冬,地砖又冷又硬,跪一会没啥,跪久了血脉不通,轻则落下老寒腿的毛病,重则冷死人都有。 此时奉天殿还没有修地暖,直到嘉靖朝因为炭盘引火烧了乾清宫,重修宫宇时才给奉天殿加了地暖。 所以奉天殿在正德朝的冬天里就是一个冰窟窿一样的存在。 朱厚照一走,刘瑾也有些后悔了,他只是自保或者想出气,没想着一起挨罚跪啊。 于是他拿眼看李东阳,可李东阳却将脸别开,这是明显地不打算跟他商量。 焦芳倒是想跟刘瑾商量,可刘瑾却顾不上理他。 此时刘瑾正怒目瞪着顾佐,咬牙切齿道:“你们干的好事,那姓韩的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顾佐正想辩驳,猛然间看到一大波地朝臣向他看来,他心里一颤,想反驳却出不了口,只剩下满嘴的苦味。 刘瑾想的什么他明白,可哪怕刘瑾用心再恶毒,顾佐也想到,今天的这出一定跟韩文有关系,刘瑾不会这样自己搞自己,数来数去,也只有韩文有动机。 老尚书啊老尚书,你这是给自己掘墓啊! 然后顾佐猛然间心里又一跳:老尚书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出于公心的话没必要,大大方方上疏就可以了,虽然他去职致仕了,可不是又出任清田御史了吗?上疏的通道一直没有关闭。 甚至于就算是致仕离职的老臣,想要上疏也是可以的,通政司的路子从来都不封闭,也不在司礼监的管控之下,顶多是慢点,但上达天听是无碍的。 想着想着,顾佐的心越来越虚,好像被挖走了一块,再也不够用了,也不敢再往下深想,深怕掉进那个黑咕隆冬的深洞里。 韩文真的有那么短视吗?那倒不见得,而是信息差让他选错了目标。 如果现在的局面朱厚照没参与,是刘瑾一手造成的,那么韩文的做法倒是对的,这样一来,刘瑾怎么辩都辩不清,等于是往一个人身上泼粪。 可韩文没想到局面就是皇上一手促成,选错了目标,也就将自己推进了坑。 又过了半个时辰,朝臣们连唉声叹气怨咒的心气也没有了,黄伟那肥硕的身影跑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喊:“陛下有谕旨,三位阁老及刘太监免跪。” 然后黄伟就吭哧吭哧地跑过去扶李东阳。 刘瑾正想自己撑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膝盖全麻了,一丝知觉也无,见黄伟舍自己而就李东阳,看向黄伟背影的目光就带上了些怨毒。 等到黄伟扶起了李东阳、焦芳和王鏊再来扶刘瑾时,刘瑾一把将他推开了,这会刘瑾侧坐地上,已经回血了,慢慢地支撑了起来。 这时李荣和萧敬也紧赶慢赶地跑来了,两个老头与其说是跑,还不如说是表演行为艺术,跑得架势是出来了,却比走路还慢动作。 李荣跑腿多,身体比萧敬好些,还朝一殿的大臣抱拳行礼,气喘嘘嘘有所无力:“太皇太后懿旨,宣英国公等勋贵武臣至宁寿宫见架。” 这是变相地将勋贵武将摘出去。 他的声音刚落,萧敬带来的懿旨却让好不容易挣扎起来想骂娘的英国公尴尬了。 “太后……懿旨,宣……英国公……慈宁宫见驾。” 这是怎么了,是没默契还是有别的原因?为什么都急着见英国公呢?太皇太后是连着勋贵一起救,可太后为什么只搭救英国公一个? 大臣们都面面相觑,但眼神里已经多了些东西。 “难道今天这事跟英国公有关?太皇太后和太后怎么知道的?” 73、虚晃了一枪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等英国公等一干武勋被李荣和萧敬领走后,李东阳与焦芳和王鏊交流了一下眼神,由李东阳出面向刘瑾求情。 “刘太监,想必皇上出了口气,也就不会怎么样了,还请刘太监看在列列臣工体面上,回去向皇上请旨,今天就这样吧。” 刘瑾鼻孔里出气,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摆架子,黄伟插话了:“皇上出宫去了。” 瞪了黄伟一眼,刘瑾努努嘴:“奉旨勘察,还未水落石出,不敢坏皇上的成命。” “可……可堂上官员多已年高,如何耐得住这隆冬严寒?” 李东阳没地方讲道理,差点咬着舌头。 焦芳也想帮忙说话,刚抬脚,想到会触刘瑾的霉头,又收住了。 王鏊则几步站到了刘瑾面前,两人斗起了眼神,如果目光能捅人,这俩不定身上几个窟窿。 黄伟则指着刘宇道:“刘哥,你看刘司马脸都青了,不管怎么样,绝大部分人是无辜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刘哥,大家总会念你的好。” 刘宇果然向刘瑾投来求援的眼神,刘瑾也有些动心,于是便问黄伟:“皇上去了哪?咱家去找皇上请旨。” 黄伟为难了,支吾了两下:“皇上气哼哼地出宫了,还不让咱跟着,只留下了句话,咱家就跑来宣旨了,至于去了哪,咱也不知道哇。” 刘瑾已经在心里给黄伟打上了个红叉,他作难地看向李东阳:“现在怎么办?咱家也没办法了,要不派出一些内待去找皇上?” 可群臣们的举动很奇怪,不看刘瑾,却全部看向顾佐。 顾佐被看得头皮发麻,他知道大家的意思:今天这出就算不是你做下的,也必然与你有关连。 众怒难犯,顾佐左右为难。 这时呆在大殿外的苏进又进来了,朱厚照没让他走,而是命他留在殿外观察后续,因为苏进眼尖记性好,不会遗漏。 他一进殿就嚷道:“那封揭贴刚才掉落在大殿靠右的地方,那时刚散朝,小的也没有看到文武大臣有到对面寒暄。” 一阵哗然,还夹杂着鲜少听到的对干塔粮或酿西皮的念叨,别看这些文臣平时文绉绉一副道德君子做派,真惹急了,五谷杂粮也能出口。 顾佐这时不得不出声,再不出声他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文臣在左武将在右,如果是远远地扔,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既然这位小太监可以确定是在右边,那咱们就写成奏书?” 这算是彻底跟韩文撇清了,这封奏书一写,顾佐与韩文就是割席断交的局面。 但不知怎的,顾佐在说出这番话后却觉得心中去了一大块垒,仿佛这殿内的气息也不那么冷了,还透着爽快。 有人提条件:“顾尚书执笔,带头签章?” 顾佐咬了咬牙,狠狠地应了声:“好!” 这就行了,朝臣们纷纷起立,也有因血脉凝冻而再次摔倒的,大殿内噗噗声成片。 直到又过了半刻钟,群臣们互相搀扶才都站了起来。 此时刘瑾早就甩手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咬牙切齿:娘的英国公,老子哪里对不住你了,竟然跟韩文勾搭起来害咱。 那边去了宁寿宫的英国公张懋正在跟王钟英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话,猛然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张懋急忙抱拳告退:“可能是刚才受了风寒,老臣请罪,就不打扰太皇太后了。” 王钟英却没放他走,而是吩咐内待去请太医,又让宫女装准备热水给张懋擦面暖脚。 然后才慈笑着道:“英国公,皇上年纪小不懂了,连累了你们,老身在这厢向你赔礼,如果不舒服就让太医看一看,可千万不敢留下病根。老身已经吩咐了御膳房留膳,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老身平时也出不去,跟大伙是见一面少一面。” 说完又朝其他勋贵相邀,那些人也千恩万谢,老祖宗慈悲什么的马屁没命地往外掏,张懋被裹挟着还真不好直接走。 其实是朱厚照临出宫前让人通知了王钟英,将张懋留在宫中半天,王钟英做事老辣,干脆将勋贵们一起拉来,把张懋围堵得死死的。 朱厚照已经猜到了揭贴是张懋干的,文武左右之分也是他最先从苏进口中问出来的,只要轻轻一推理就能找出元凶。 因为最近跟韩文接触过的武勋就只有张懋。 可英国公为什么跟韩文勾结在一起朱厚照又想不通,所以他得虚晃一枪,将张懋留在宫里,然后自己利用时间差将答案找出来。 凭着这封揭贴将张懋抓起来是不可能的,不说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是查实了,顶多也就是个停职待勘。 张懋最多将事情推到清田上,说自己出于义愤,看不惯刘瑾的作为,他是武夫,用点不体面的招说得通。 而且张懋也是勋贵啊,还是勋贵头子,最后即便得罪了刘瑾他也能脱身,说不准其它勋贵还会承他的情。 可朱厚照总觉得逻辑不对,直到后头又有人传讯,说太后也请了英国公,朱厚照一下子就联系上俞日明说的内幕。 是的,他现在就在钱家,见到了俞日明后劈口就问:“太后那条线是怎么打算的?” 短短两日,俞日明憔悴了,头上的白发多了不少,却再也不见仙风道骨的模样。 没虐待,好吃好喝地供着,煎熬的,老神仙也怕菜刀,怕被灭口。 终于等到朱厚照出现,他还不赶紧撂? “据说是太后有办法让当今那位随时追随先皇而去。” 朱厚照略一想,就叫来钱宁:“你找个人用锦衣卫的身份去吏部和户部查档,所有关于韩文和英国公的档案都提一份回来。” 现在什么党都在宫里呢,根本就没有人能反应过来,以锦衣卫的身份去调档,户部的那些庶务官根本不敢拦,也不会将风透出去。 钱宁抱拳称是离开了,俞日明却更惊诧,甚至抑制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是谁?”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俞日明赶紧闭上了嘴。 什么帮派能随便让人以锦衣卫的身份去调档?只有天下最大的帮派了,但俞日明不敢信。 朱厚照则笑了,向旁边的钱安笑道:“你来告诉道长,我是谁。” 钱安单膝跪地:“是,陛下。” 74、还得勤撒播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俞日明翻白眼晕了过去,还是钱安眼疾身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才没摔着。 一通又是按人中又是冷水敷脸之后,俞日明终于醒转。 朱厚照怕他中风或者脑溢血,老道长还有大用的,可不能随随便便领便当。 等俞日明终于顺气,朱厚照笑眯眯地问他:“老道长,朕可曾骗你?” 没骗?咱不敢说而已,俞日明心中腹诽,然后回想了一遍愣住了,小皇帝还真没骗他,半点毛病都挑不出,全是自己脑补过头。 俞日明终于端不住架子,扑通跪地,呜咽着求饶:“皇上,老道也是鬼迷心窍,做下了诸般不法之事,但这些与龙虎山都无关,老道也是信口雌黄,陛下您千万要明察呀。” 这是自知必死,想为龙虎山摆脱干系。 朱厚照却示意钱安:“扶老道长起来,朕不是那个意思。” 俞日明也蒙了,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是不放过了? 他一边哭泣,一边丧着脸,却再也不敢说话,龙虎山上下的存亡就在眼前之人一念之间,万一说错了话激怒了对方,那就没救了。 沉吟了一番,朱厚道终于开出了药方:“老道长,这样,朕也不计较,不教而诛要不得,但龙虎山上下甚至正一道今后只能献诚于朕,你觉得有把握说服你的师兄或者张掌教吗?” 真是一贴救命药啊,俞日明又给跪了:“回皇上,老道一定尽力,其实邵师兄和张掌教是两面一体的,说服一人就可以了。” 朱厚照当然知道,张家表面上不理世务,全由外姓天师行走天下,其实那些外姓天师就是照着张家的指令行事,而外姓天师的首领每一任都是和张家一个鼻孔出气的,一体两面,出了事可以割断,有了好处则一起上。 俞日明说的把握这么大,朱厚照不确定,但他可以先将俞日明扣住,让其给邵元节写信。 反正也要斩断兴王和张太后的触手,也不怕他漏风,毕竟朱厚照还手握天下的名份,真要将事情扬出来,龙虎山也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如果为我所用那又不同,南张北孔不是说说而已,他们是天下最大的两个世俗势力,不是门阀,胜似门阀。 北孔先不去管,南张至少可以搞搞化学研究,有那精力装神弄鬼干什么,替朕搞搞科学它不香吗? 当然了,对着朕指定的对像装神弄鬼也不是不可以。 想定朱厚照也把诱铒给下了:“听朕的话,帮朕做事,国师是可以商量的。” 俞日明二话不说,当场就把兴王与张太后勾连的书信藏匿在何处以及联络的办法交待了出来。 原来兴王是通过道士给张太后送信,有创意啊,够隐蔽的。 就是朱厚照有点缺乏成就感,还没用力俞日明就躺下了,难道是朕出价太高了? 朱厚照摩挲着下巴,思绪飘飞。 幕友们给出了参考答案:“这些神棍的最高目标就是国师,以前张角、孙恩还幻想过那个位置,努力了数把做不到之后他们就现实了许多。” “就像是有了机关枪和飞机大炮,游牧民族也能歌善舞了,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实在,不磕碜。” “总觉得这样的剧情有些逗比,但对比一下史实却又恰如其分。” “世俗化了嘛,人总要穿衣吃饭的,不能空谈理想。” “问题是他们的职业是向别人贩卖理想呀!” “所以叫神棍嘛,你信不信,如果当科学家的好处多于当神棍,他们会比你还讲科学,西方的科学家一水的神职人员转职,重要的是碗里的饭,不在于哪家的碗。” 此事给了朱厚照一个教训,权谋还是漏了些,与其盘算来盘算去,还不如多多推广理念,谋算的只是利益,理念撒播开了连别人的脑子都占了,要啥没有? 让钱安扶着俞老神仙下去安神,钱宁也带着档案回来了。 资料本身就有备份,直接拿了就走,锦衣卫就是这么威风。 可朱厚照看来看去也找不出张懋跟韩文的关联来,这俩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一个领军,一个管钱粮,却并没有明显的交集,因为韩文当上户部尚书时张懋早就在京城歇了。 还是幕友们帮忙人肉的。 “搜索英国公张懋+盐,只找到正德初年二月张懋上疏言修缮花马盐池禁墙事。” “为什么加个盐的检索条件?” “肯定是有利益才勾结啊,难不成是真爱?” “正在啃火腿肠呢,能不能不要辣么重口味!” “抽雪茄报到。” “默默将手里的黄瓜扔进了垃圾桶。” “尴尬了呀,我在公司洗手间,还听着周董的成名曲,现在老总问我咋辣么久不出来,问题是我中午刚叫了尖椒回锅肉。” 这些2B铅笔削得太尖了,不小心会插到眼或者耳朵。 朱厚照翻开了英国公的卷宗,果然找到了一条:成化十年,领军监修解池禁墙,掌兵卫事,历二年而成。 就是它了,能那么清楚禁墙的事,一定是亲自上过手。 成化十年不显眼,所以史书条目漏过也是可能的,但走过必然留下痕迹,想不到跨越五百多年,英国公还是没能逃过搜索引擎的追索。 解池在哪里?山西。 翻开韩文的卷宗,初授工科给事中,弹劾过宁晋侯刘聚、王越、马文升,还得罪了宪宗,被廷杖过,孝宗朝又得罪了张家,恶了孝宗,满朝皆敌,怪不得贤直之名响彻。 原来是热血青年陶谐的偶像模版。 可韩文不像陶谐那么蹉跎,还是一路晋升,这是有贵人? 他当过多年户部待郎,管盐,转吏部待郎与南京户部尚书至北京户部尚书。 转折在哪里?在很不起眼的地方,朱厚照找到了韩文曾在成化年间担任巡盐御使,勘察解池。 朱厚照化身柯南脑补了起来,张懋监修解池禁墙,又管着兵卫,发现走私食盐很好赚,就一直拢在了手里。 直到一个年轻的御使看穿了这一切,怎么办?要么毁了他,要么拉拢他! 答案呼之欲出。 “快来看照哥破案,神了,这都能联系起来。” “都说了是编剧的本事,不过串联得确实很好。” “确定了,晒盐法诞生于明代中期,运城盐池,也就是解池。” “震惊,韩文与英国公深耕盐池,可惜种子没撒对地方。” “唔,有几分震惊部的火候了。” 75、管他什么心路历程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合上了卷宗,熄灭了脑海里的画面,朱厚照久久不能平静。 韩文还是挺有本事的,不出意料的话晒盐法应该是他的功劳,至少一个慧眼不过誉。 而且他还数次上疏历数盐政之弊,也反对孝宗以折色法废开中,言折色法必然颓废边事,至使军供无继。 哪怕他也贪了,可这家伙也没有耽于安乐,抛开为了守护私盐的利益不谈,其在赈灾、田政上面的成就也不少,可称得上是有明一代最杰出的计相了,给一个财计绝伦都不夸张。 而且他做的这些都很得罪人,就没有权贵不恨他的。 这是不是导致其后来转变的原因呢?定体问? 呸,管他什么心路历程呢,感叹惋惜韩文和张懋那是孝宗的事情,朱厚照的责任是送韩文和张懋去见孝宗。 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些鼹鼠挖的地道给堵上,夯实,让那里不再那么容易挖。 揭开真相之后朱厚照发觉张懋和韩文的手法并不高明,但不得不说他们真的做得很隐秘,所以出乎意料。 想把围墙砌牢还真的涉及到了体制问题。 盐政问题就出在砌围墙上,一道高大的禁墙并没有保住盐政,反而砌起了专用漏洞。 既然出现了劣币驱逐良币,那就说明大明的盐业制度真的出了问题。 现在已经不仅是改造长芦盐场,而是整个大明的盐业都要动一动刀子才行。 所以在回宫的半道上,朱厚照问了钱安:“王守仁回家了吗?” “今天是大朝会,内书堂不上课,王主事没有进宫,应该在家里。” 钱安忠实地执行着头号跟班的职责,也越来越有模样。 “去王家。”朱厚照一声令下,马车立即改道。 自从把王守仁强行收编了,朱厚照就严命他不得参与朝中政争,还不许犟嘴。 这对杠精体质的王守仁是一件难事,可谁让师命难为呢,说过的话,再为难也不能吃了。 眼下这件事可以找王守仁商量,甚至还应该找更多的人,盐政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广了,光灶户就以百万计,可不是拍脑袋就能搞出来的。 即便幕友们搬来了后世完善的制度,可在这里也得有人帮忙落地并执行。 朱厚照意识到自己应该有一套治政班底了。 李东阳、焦芳、王鏊、靳贵这些不算,一来得执弟子礼,天然矮一头,二来年青人的思维也跟中老年搭不到一块,三观不同,怎么融? 朱厚照一脑子激进思想,还是得找自己的群体。 与其到传统士大夫那里去碰钉子,还不如树起自己的圈子培养自己的人。 到了王家也扑了空,门房说王守仁跑翰林院找湛若水玩儿去了,可能是刚刚学到了两招绝学,急着找小伙伴炫耀吧。 正好,朱厚照可以一锅端,自从听说了湛若水,朱厚照就想跟其见见面,可惜事赶事,一直没找到机会。 湛若水就住在翰林院官廨,那里有庶吉士、新出馆翰林的宿舍,都是还没任官或刚任官的快乐单身汉,不拖家带口,不用在京城置宅。 但出馆转任部院的官员就不行了,陶谐就是这样的悲催样本,除非家里有矿,不然也买不起。 不过湛若水不在此列,他出了馆却留在了翰林院当编修,家人全在广东老家,房租可以一直省。 翰林院来对了,不仅仅堵住了湛若水,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也在,二人正与王守仁争得面红耳赤,老远就听到了像吵架一样的声音,中气都足得很。 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朱厚照,三人急忙见礼。 那位老先生是湛若水老师陈献章的挚友周瑛,算是他的半个师叔。 所以今天是心学派先锋王守仁单挑实学派叔侄二人组。 这一回王守仁占优,他得了朱厚照的加持,正以满装欺负湛若水和周瑛这对黄金、钻石组合。 湛若水不算初出茅庐,他中举后停了好些年没考会试,而是呆在家里跟陈献章学艺,陈献章去世后他还为师守孝三年。 整整十二年,要不是老娘以死相逼,估计湛若水也不愿意进举出仕。 所以湛若水弘治十八年才考上进士,现在已经年过四十,却还是实学派的先锋小卒,被王守仁欺负得死死的。 老师来了,王守仁胆气更足,大有要将湛周二人挑落马下的气势。 竟然是这样的王守仁,看来幕友们说他是二楞子还真不冤杜他。 “太正常不过了,要不是这样朱厚照能那么容易收服他?” “许多幕友对王守仁纳头便拜持异议,史实上王守仁就这么个人,王艮是戴着纸高帽去抻量王守仁的,二人辨论一场,王守仁让下住家里,拜不拜师无所谓,爽了再说。” “湛若水可没那么好办,能守住书桌不愿做官,可见湛若水就是个学术狂魔,不容易勾引,他后来也不愿做实务官,主要在南京晃荡,后又回广东办书院讲学,正宗臭老九。” “有够讽刺,实学大家不干实务,到底是大明不会用人还是自抬身价?” “还真不算自抬身价,湛家不穷,但湛若水散尽家财办学,是真学人,并不辱没实学家的名头。” 这就不好办啦,看来又要上大招了,虚中腹诱敌? 朱厚照打断了他们的学术辩论,将韩文和张懋的事情以及盐业的问题直接倒了出来。 本来就打算拉拢收编实学派,朱厚照一点都没犹豫也不保留,让听了内幕的湛若水和周瑛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完了,上了船,下了去。 周瑛也是大臣来着,已经当到了四川右布政使,回京是述职转官,其实是打算致仕,这不是赶上了朱厚照新的退休政策了嘛。 此人还非常有才,写的一手好字,承天殿改造之后的新匾就是他题写的,“承”字中间作一“王”字,四周钩角相向,寓“四夷来王”之意,朱厚照赐玉带一条为润笔。 赶上了,朱厚照顺道将此事也说了,邀请周瑛题匾。 今天大臣们再跪久些估计会得伤风,朝殿安装地暖、防雷防火的改造势在必行。 但周瑛最大的长处不是书法,他还是位隐藏的化学家。 76、最好的拐带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幕友们把周瑛的老底起出来时,朱厚照都愣了。 “很意外吧?也不意外,实学就是朴素唯物论,实学大儒搞点科学研究,就像修理工随身携带扳手一样合理。” “所以不要将儒学与科学做切割,那是辫子戏里才发生的事。” “明朝的大儒绝对不会竟不知天下几何,刘大夏那样的是少数,况且刘大夏也懂南洋西洋的情形,不然他也不会算到朝贡贸易亏钱的账。” “还真是,炮车、水雷、几何、日历、隧发枪、机关枪这些竟然是一水的士大夫弄出来,官还不小。” “所以要分化士大夫阶层,把里面的人才拉拢出来。最好是以思想理念拐带,这些人是才智没有用在正确的地方,用对了绝对是一代大家。” “严嵩的小舅子就是这样的例子,主职权奸,业余爱好研发器械,还搞出了人力播种机,六尺宽的。” “卧拷,照哥应该对这些人抢救一下,太可惜了。” 朱厚照也以为然,先搞定眼前这俩吧。 周瑛在弘治十四年编撰《兴化府志》,里面列有食糖蛋清脱色法。 这年头还没有白糖,只有富含各种杂质的红糖,或者说黑糖,味带焦苦,周瑛是文字记载的第一个提出食糖脱色的人。 不要小看这么一条不起眼的文字,它的背后可是海量的利润和生产力,糖盐是放在一起说的。 可人家就这么无偿地写在了府志里广而告之,可见其品性。 幕友们的贡献让朱厚照有了搞定湛若水的抓手,他故意先放下湛夫子,转而攻略周瑛,喜欢黑科技?朕教你呀! 将幕友们提供的黄泥脱色法一并跟周瑛说了,还提了一下密度、浓度、比重和分子结构,解释清楚了脱色着色的原理。 朱厚照噼里啪啦地一杆子捅到底说,前面的没过劲,又一波接上,两连招将实学派叔侄二人镇住了,静坐着沉吟不语。 王守仁则得意洋洋地冲二人使眼色,似乎在说:怎么样,我都说是师尊学究天人了,你们还非不信,小样。 见状朱厚照也不客气了,直接出言邀请周瑛入伙研究化学,等豹房建成后进驻研究院。 这一发图穷匕现威力更大,真就扎进了叔侄二人的心里,周湛二人的脸肉都开始弹动,可见内中潮卷之剧烈。 周瑛回过神来,立即向朱厚照行了个大礼,想跪下叩首,被朱厚照扶住了,只能长揖。 “皇上对臣下推心置腹,以机关玄术相告,老臣不胜感激,虽年迈难堪,亦不敢辞,皇上所言密度和比重这此说词,道尽物质本性,老臣唯有鞠躬尽瘁,穷余生之力将其勘透。” 连致仕也不提了,好,搞定一个。 湛若水比较务虚,但性子倒是直直的:“皇上,盐业不仅仅在于技法,还需一个更完备的章程,以臣观之,盐法的出路不在禁,而在张,先皇改开中法其实改错了方向,朝廷应该放开食盐的生产和经营,只负责监管和征税,如此就避免了空引,维持住了开中法,保住九边军需,又降低了灶户的负担。” 他虽然担心捋了虎须,却咬着牙铁青着脸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从朱厚照不避人说出盐政弊案湛若水就品出味来了,皇上坦露肚腹,他便亮明底线,想的是表明立场,让朱厚明知难而退。 却不料朱厚照比他更激进:“要是能做的话朕早就这么干了,朕这里有一盘账,如果放开食盐的生产,不怕盐价下跌,总体的利润要远远高于现在的官营,盐业应该是官督民营彻底放开,如此既解了百姓之困,又富了朝廷的户库,这不是一堆朝臣拦着嘛,朕的想法也得有人听才行啊。” 说完朱厚照就一脸殷切地看向湛若水,开始钓鱼。 朕都说得这么明了,你还不纳头便拜! 轮到湛若水呲牙花了,竟然还有比他还直的人,可他又感觉到心脏在加速跳动,有些压不住了,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王守仁,结果王守仁助推了一把,直接将湛若水逼到墙角里。 还是一脸臭臭的:“可想好了,一旦参与了此事就得当孤臣,再也无法从它处捞着情面。” 激将法都用上了。 对湛若水没用,湛若水性子稳得很,不然也不会懒得做官。 他向朱厚照拱手:“还请皇上示下通盘打算。” 朱厚照很干脆地摇头:“没有,现在听朕招呼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些都是初步的想法,还需要一些志同道合之士辅助帮朕整理出章程来,再想办法落到实处。” 嚯,那么随性的吗?朱厚照明显看到湛若水瞳孔张大了。 那就再加一把力:“唉,百事艰难,千头万绪,朝中大臣各有心思,朕幼年冲龄,一无所待。” 卖完直开始卖惨卖萌,只要故事讲得好,不怕赚不到眼泪。 湛若水听了果然眼都红了,再看看朱厚照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也不比自己的儿子大多少,却要面对一个千疮百穿的老大帝国,皇上太可怜了,眼里都有水光了! 幕友为证,朱厚照是真没用姜,而是狠狠地掐了一拍自己的腰眼,疼啊,能不想哭吗。 湛若水一甩袍服就跪了下去:“臣愿将毕生所学献于陛下,虽百死而不悔。” 待遇都还没谈呢,果然,卖理想就是好使,当然卖萌也好使。 最好的拐带不是拐带别人,而是勾着别人来拐带自己,当然,钱得自己数,也得自己花。 朱厚照亲自将湛若水扶了起来,让其差一点落泪,这是怎么的明君啊,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说皇上荒唐,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没有再多谈,让王守仁牵头负责这个仅有两人的治政班子,朱厚照就回转了。 至于周瑛,不关心政务,科学研究太香了,而且食糖食盐的工艺研究出来那就是钱呐,朱厚照还等着用它来给皇产承包助推呢。 天都黑了,再不回去皇宫就会落禁,以那些禁卫的做态,朱厚照不敢保证自己不被关在外面。 反正史书里他享受闭门羹也不是一次两次,还都是些正人君子所为。 虚假的昏君可以炮烙大臣,真正的昏君连门都进不了。 77、病中惊闻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也许是气温太低,出行没有做好保暖,回到宫里朱厚照就犯病了,还是感冒,但比上一次严重得多,气紧、发冷、发烧,三下两下就躺倒了。 见势不妙,夏雨荷去搬来了王钟英,老奶奶立即下令:“请太医。” 其实朱厚照很抗拒太医,幕友们提醒他,嘉靖宁可炼仙丹也不吃药,还活到了六十多,乖乖吃药的宪宗、孝宗和朱厚照自己全都没活过四十。 但他气紧,还开始发高烧,夏雨荷也就豁出去了,坚持找外援。 以此可见这个性子绵软的美少女也不是真的那么面,让朱厚照能聊以自慰,最近的心思没白花。 感情还谈不上,但至少开始心向着他,能将自己的荣衰暂时放下,哪怕顶风也将朱厚照的安危放在首要,王钟英对此满意极了,还拉着夏雨荷的小手不放。 来的是御医吴杰,半夜三更的也没办法挑人,吴杰正好在太医院值夜。 被太皇太后催得急,吴杰几乎是跑着来的,气都喘不匀,匆匆向朱厚照抱拳请安便上手号脉。 等看了脸色舌苔,又诊出了脉象还趴在朱厚照胸前听了听,吴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向着坐在床边的王钟英行礼:“微臣吴杰禀太皇太后,皇上无大碍,两颊浅红,嗓音嘶哑,但腹无杂音,仅鼻腔涩塞,风寒在表,全无凶象,好好服药,休息一些时日便能龙体康安。” 这时朱厚照也得到了提醒。 “照照,快起来!你的首席御医来了。” “吴杰可是朱厚照的保命道具。” “后来朱厚照临死前还后悔没有带着吴杰南巡,导致用药不及时,临行前吴杰说他身体状况不佳,劝他不要离京,为此吴杰还挨了板子。” “朱厚照落水之后以为没事,直到病重了才派人快马请来吴杰,用药也压住了,回到京城还出面祭祀,转眼就恶化了。” “杨廷和还请了另一位太医诊断,说是不行了,吴杰却被江彬控制住,未能守到最后,所以有人怀疑杨廷和跟朱厚照之死有关,也有人说是江彬下的手。” “照照也还是留下遗言的,说都是自己作死,跟下面的人无关,呜呜,临死照照想着的还是他身边的人,不希望他们被连累。” “这都不算什么,还有更惊人的,一个叫刘文泰的御医连着治死了宪宗和孝宗,跟他一起犯事的都死了,唯独他逃脱了,发配广西,还得了善终。” 这帮幕友,差点吓死朕了。 这时王钟英冷不丁地向吴杰发问:“几日?” 吴杰再鞠一躬:“回太皇太后,迟则五日,速则三日。” 王钟英有些不高兴:“若是葛太医在,又何须三五日,定是一剂见效,两日断根。” 她说的葛太医就是葛林,朱厚照小时候犯了惊悸就是葛林治好的,所以王钟英对葛林印象深刻,不知不觉以他为标准。 吴杰听明白了,太皇太后这是在称量自己呢,便又鞠一躬:“两日亦可,但陛下须依臣二事。” 不等王钟英挑毛病,朱厚照操着沙哑地嗓音帮吴杰解了局:“你且讲来,朕尽量遵医嘱便是。” 病人听话还是让大夫很窝心,吴杰朝朱厚照微笑道:“小事,皇上不可再感风寒,这两天也不可行房。” 旁边的夏雨荷、沈沉鱼、吴落雁都唰地红了脸,朱厚照却来了恶趣味:“你看朕像这样的人吗?” 可吴杰却出人意料,笑笑没说话,而是竖起了大拇指。 朱厚照挑挑眉毛:“这都能看出来?” 吴杰轻声:“遁脉相可知。” 王钟英却不耐烦了:“好了,打什么哑迷,皇上病体,还是歇着吧。” 这点小意思还能瞒过王钟英的法眼,老祖宗白叫的? 然后她吩咐吴杰:“吴御医,两天内皇上如果康复了,老身做主给你官升一级,如果皇上的病没好可是要重重地治你的罪,你用心开方子,莫要轻忽。” 吴杰依言再礼:“微臣敢不从命。” 接着他便提笔写好了药方,递与旁边的黄伟,黄伟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药方还得送回太医院勘定。 之所以要将诊断说出来,写好药方又让人检验,都是按宫中的规矩办。 过了一会,黄伟又回来了,拿着签印了太医院司章的药方给王钟英过目,然后才吩咐送御药房煎药。 还没完,药煎好之后,当面倒成两碗,一碗吴杰和黄伟以及御药房送事的管事都得喝一口,确认无碍,剩下的那一碗才给朱厚照服用。 感觉程序很严格呀,问题出在哪呢? 服了药之后朱厚照迷迷糊糊,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就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天已经亮了,朱厚照张开眼帘就看到吴杰还在床前枯坐。 皇上龙体欠安,御医可不能休息,必须通宵值夜。 当然还有旁边不断鸡啄米打盹的黄伟,他是不可能逃掉的。 三美少女估计是被王钟英打发回去了,不能太过紧张,会吓坏人的。 看到朱厚照醒来,吴杰马上过来诊脉,黄伟也顶着个熊猫眼凑近。 是好消息,吴杰没有说话,只是号脉后向黄伟点头示意。 朱厚照自己都感觉到病症轻了很多,至少头不沉了,噪子也不涩了,就连鼻孔也通了一半。 “朕感觉好多了,辛苦吴卿,黄伴伴,你也受累了,朕没事,你去歇一歇吧。” 黄伟感动坏了,忙道“奴婢不累”。 可朱厚照却坚持:“下去吧,朕想跟吴卿说说话。” 这是很明显要密谈的节奏,黄伟有些迟疑,但还是照办了,反正他也就在外头,并不会走远。 等黄伟离开,朱厚照才细声细气地问吴杰:“父皇大行之后朕一直在想,为什么当时张瑜能够进药呢?明显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而最后刘文泰保住了性命,要是不查此事,朕还被蒙在鼓里,这也是朕不相信太医院的缘由。” 吴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朱厚照说出的话还是让他惊骇莫名,脸色一下子就变青了。 78、黑幕重重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会安慰人,释放出了无害的笑容:“放心吧,这里只有朕与卿,卿所言朕一个字也不会外露。” 吴杰仍在犹豫,朱厚照索性反过来给他开方子:“其实朕也看医书的,朕觉得太医院的路子走偏了,将来朕若革新太医院,吴卿必是首选,你就当作是提前君臣奏对吧。” “是”,吴杰终于还是开口了,看来药引用对了。 明显看到吴杰喉头动了几下,也许他要说出的话比较难出口吧。 “微臣其实看过刘太医开的方子,许多人说那是乖方,但以臣的见识,那副药其实是对症的。” “哦?不是说那是热剂吗?父皇当时是感风寒。” 吴杰苦笑,朱厚照索性再秀一把,他有万能顾问:“是不是表里之症不一?父皇一直寒虚,所以用热剂反而能起效?” 吴杰诧异了一下,欠了欠身:“皇上果然聪慧,已得三味。” 既然朱厚照能勾通,吴杰也就平静了下来,话语也顺畅了:“以微臣看来,问题出在药上。” 朱厚照想了想,实则在看弹幕,又接着发问:“有人说刘文泰脱难,是因为其与李阁老、谢阁老相善,照吴卿的意思,刘太医是冤枉的?” “不,臣以为李阁老和谢阁老是惜才,但刘太医也不冤枉,他开的方没问题,但这样开方子有问题。” 有点拗,但朱厚照能懂:“是因为他编写的《本草品汇精要》让李阁老动了恻隐之心?” 吴杰点头,幕友们也找来资料,《本草品汇精要》是第一本附工笔彩图的药典,其条目详实,比《本草纲要》严谨多了。 “那版本草确实功德无量,束之高阁未免偏颇,但刘太医应是受人影响才那样开方子,给了别人机会,作为杏林圣手,不应该忽略这一点。” “什么机会?” “热剂中多含干姜、附子,皆为虎狼之药,尤其是附子,因泡制繁杂,稍有不慎便无益反害,御方尽量四平八稳,一般不用重典,可刘太医当时却开了,观先皇情状,也符合药力冲撞的样子。” “所以你怀疑药被人动了手脚。” 吴杰摇头:“当时同案的右参议丘钰曾因引入太医院一批劣质药材而坐狱,罢职去藉。” 都说明了,朱厚照也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东西。 刘文泰或许受到了影响,故意在开方子时给了别人方便之门。 朱厚照倾向于他意料到这种可能性,但一来认为自己的方子没问题,二来形势所逼,就手软了。 黑手也不是下毒,宫里服药前须试药的规矩一直在,宪宗也好,孝宗也罢,都不可能例外,也只能利用药性达到了目的,这需要非常专业的手段。 一想到皇宫里一直藏着这样一条毒蛇,盘在阴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择人而噬,朱厚照不寒而栗,出了一身白毛细汗,阴错阳差,感冒就这么好了。 到了晚上,他基本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但也不能到处跑,说过的话得算账。 于是朱厚照索性与吴杰切磋医技,大谈特谈人体解剖和器官结构功能,将吴杰唬得一愣一愣的,皇上的学问也太广博了吧。 但朱厚照也意外,通过吴杰他才了解到中医不擅长外科原来是偏见,明朝这会医生对于解剖也是很熟的,还有了成套的手术工具。 只不过没有显微镜,没法从微观来还原细菌病毒这些细节,也无法分析器官的作用原理。 但中华医术的整体系统观念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解决问题,因为吴杰就真的让朱厚照见识到了“气”。 针炙是可以让人感觉到气脉运行的,而不是错觉。 但吴杰也说明了,气越来越难练了,效用也越来越低,迟早有一天会灵气枯竭。 没错,一代国手吴杰也持灵气枯竭论。 所以他才叹息像《本草品汇精要》这样的医书是多么宝贵,不趁着还能用气息来感应药性分析药理将药典、医典整理好,后来人就只能靠着臆想附会了。 想到几十年后万物皆可入药的《本草纲要》,朱厚照默然。 除了养病,他也让钱宁去搜集事关孝宗医案的线索,也找到了蛛丝马迹,意外地跟韩文和张懋联系上了。 医户归属于户部管理,刘文泰将其子从医户转为儒户,估计是打算让儿子改行仕进。 明代有医户制,医生是祖辈相传的,不得随意更改。 这也是太医院里面很多御医的医技不行的原因,因为天花板已经封顶了,上进无望,许多人开始混吃等死。 刘文泰已经达到了医户出身的顶峰,任职通政司右通政。 弘治朝阁老丘浚也好研究医术,与刘文泰相得,刘文泰欲图上进,便帮着弹劾丘浚的政敌王恕。 王恕并没有倒,刘文泰却被贬,因为王恕当时是吏部尚书。 可能从那时起刘文泰认为医户是一个难以打破的天花板,影响其升迁,希望子孙换条路。 于是他就被韩文拿住了把柄,一如朱厚照拿住了焦芳、臧贤的把柄一般。 而引入那批不合格药材的丘珏是丘浚侄子,药材中也恰恰包含了附子,正好涵盖了孝宗所用之药。 有意思的是,事发后是英国公张懋领衔弹劾刘文泰,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更惊悚的,孝宗是因为张太后力排众议听信了张瑜,采用了不常规的药方。 朱厚照猛然想到俞日明说的,张太后有办法让自己去见孝宗,还能不为人知。 如果掌握了一个罪犯的证据和犯罪手法,想办法驱使其重复作案,确实不太难。 借刀杀人的手法,有了替罪羊也安全,毕竟凶手都不知道其被左右。 也许孝宗死后张太后已经知道内幕,但她引而不发,是想着有一天也利用一番? 只要通过两个国舅爷打草惊蛇就行,韩文和张懋多半会挺而走险,一个办法成功过一次,一定会被优先使用。 黑幕,一层又一层的黑幕,将紫禁城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让人几不能呼吸。 朱厚照生出了强烈的立马离开皇宫的念头。 可他不甘心,好不容易站到了人间的巅峰,老子还没得享受呢! 79、看见了一角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遮天蔽日?揭开它便是,有着超越五百年的见识,对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怕它个鸟! 信心是有了,架子还是空的,仔细一盘算,想动韩文和张懋,朱厚照的实力差老远。 张懋掌握后军都督府这么多年,走私的收益足够养肥一群党羽,想跟他来硬的,朱厚照确实还嫩了些。 万一他鼓动京营哗变该怎么办,丘八手里拿着刀枪,可不跟人讲道理。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的谋划没有成行呢? 朱厚照复盘了一下,原来的历史轨迹自己并未觉悟,而刘瑾权势更大,他早早地将韩文赶回了老家。 没了事发的风险,也没了执行的渠道,再加上朱厚照一直远离皇宫,这个办法也不能弄。 于是朱厚照熬死了兴王,又熬死了张懋,对了,那时江彬得势,朱厚照还伙同江彬一起去英国公府吊唁,从英国公府讹到了五千两黄金。 五千两黄金啊,折合白银十万两,为了承袭,英国公府眼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钱那么好赚的吗?朱厚照当时竟然没有警觉。 直到朱厚照一意孤行赶走了吴杰,身边缺少一个明眼人守护,于是明武宗就挂了。 难怪嘉靖死都不吃宫里的药,他是怎么上位的心里能没数吗?心理关都过不了。 这也解释了张太后为什么到了嘉靖朝还敢那么作,而嘉靖又一直忍着她。 手里握着嘉请的把柄呢,或者应该说是同谋。 杨廷和是不是也从明武宗之死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敢跟嘉靖硬刚,而嘉靖捏着鼻子忍了许久。 可能性很大,后来清算江彬是杨廷和主持,吴杰是啥事也没有,安全脱险,致仕了。 想到这里,朱厚照下意识地看了吴杰一眼,此人还真是自己的保命符,得随身携带。 被朱厚照莫名其妙地盯了一眼,吴杰也有些不自然,再加上钱安又进来了,他便提出告退。 但朱厚照没让他走,而是令其随驾左右,至于太医院,朱厚照会下一道敕命,吴杰升太医院院使,一下子出头了。 其实孝宗已经对太医院动过刀子,宪宗的死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吴杰就是受益于此才进了太医院。 吴杰是从民间考上来的。弘治年间孝宗广集民间名医至京城,由礼部考核,吴杰当时拔了头筹。 当时最好的去处是御药房,外快多油水厚。 可吴杰却退而求其次,主动要求进入太医院,因为他认为不时常看病会失去对疾病的敏锐,医术也会变得陈旧不合时宜。 不得不说,相较于刘文泰千方百计逃离太医院,吴杰的操守更符合一个医生的身份。 但也有一条隐藏着的原因,吴杰不是医户,属于外访保举,不受医户的限制。他的儿子后来一个中了进士,两个中了举人,可比刘文泰宽裕多了。 刘文泰的医术不好吗?不好能编写《本草品汇精要》那样的经典来? 可他被医户卡死了,别人就有了拿捏他的抓手。 宪宗和孝宗与其说死在被人暗算,还不如说是被明朝的户籍制度给害了。 而对于朱厚照而言最好的办法是从制度上着手,把隐患给消除掉。 又是要对祖宗家法动刀子啊,可以想见阻力会有多大。 盐业这里还没解决呢,盐业的灶户问题其实也是弊端的根源,如果没有灶户卡着,盐业的改革阻力就去了大半。 明眼人都知道,问题的主因是灶户的生产积极性被抑制了,多劳不多得,又无法脱身,不出问题才怪。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也只有搞定了张懋和韩文,才能借机撬动盐改的大门。 看来确实应该去拜访一下淳安大长公主了,王钟英说二老能镇住军方和勋贵,不会无的放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但也不能这么贸贸然上门,太突兀,多少年不走动的亲戚,猛然间亲近起来,只会惹来有心人的注目。 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打草惊蛇就坏了,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韩文送了个套餐上门,他将清田的第一个目标对准了淳安大长公主府。 也不知道韩文是意识到了什么做出试探,还是他想用淳安大长公主府做盾牌,朱厚照病刚好,就收到了韩文的奏疏:淳安大长公主府赐田三百倾,侵夺任丘民业,请革之。 这不是恶心人嘛,淳安大长公主府缺这三百倾地?那些成千上万倾的他不看,就盯着这最少的,绝对居心不良。 朱原照御笔朱批:准! 正缺理由呢,这不就来了嘛。 用小事情入手确实好玩,小又小的好处,毕竟不伤筋不动骨,谈起来也不伤情面,还能试探出各方的态度,真真个妙。 朱厚照大张旗鼓:“摆驾,朕要驾临淳安大长公主府,将仪仗都给朕准备齐了,一定要隆重,要体现出大长公主的隆恩盛誉来。” 朱厚照已经多久没用这套家伙什了?自从他大婚之后就没用过,再往前就是他登基那时。 一时京城哗动,有心人纷纷打听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几个线索一联系,他们又都缩了回去,因为清田清到了姑奶**上,估计小皇帝正火急火燎地上公主府求情呢,也许这波清田会无疾而终吧。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虽然朝臣都知道朱厚照经常偷偷跑出去,可这么出宫却是少有的,不是被逼到上蹿下跳,小皇帝也不会这么玩。 给了这么足的礼遇,不就是想让公主府主动配合嘛,可这回才三百顷,下一趟三千甚至三万顷时怎么办? 就连韩文收到消息时也认为自己的谋算成了,多来几趟,估计朱厚照就不再煎迫他了。 韩文不知道他已经被完全看穿,朱厚照现在要的不是煎迫,而是要直接收了他。 不说韩文,连接驾的淳安大长公主都觉得朱厚照过了。 “小猴儿,姑奶奶知道了,不就是三百顷地嘛,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这是把姑奶奶当外人看了啊。” 宫里宫外能这么唤朱厚照的人不多,但淳安大长公主是其中之一。 80、真正的裙带关系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是独苗,没兄弟姐妹,走得近的皇亲不多,淳安大长公主府是唯一的可以撒野的地方,美猴王也得有花果山不是。 公主府里表叔表姨多,表哥表姐也多,还都让着他,朱厚照当然流连。 可后来就不行了,朱厚照是唯一的皇子,小小年纪就得出阁读书,九岁那年开始他就被一群道学家围着,一举一动都得规规矩矩。 为了避免朱厚照受奢靡之风的影响,马文升向孝宗进谏,杜绝朱厚照参加一切宴乐,到姑奶奶这里来玩当然属于此列。 到了十五岁登位,没人管了,童年缺失的就会报复性地找回来。 心理学上说童年会影响成年的性格,所以朱厚照的荒唐就是宫中的教育制度弄出来的。 王钟英问他有多久没来公主府了,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怄气,因为他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样子。 可这回不一样,将那一票人马留在了公主府外,一进门,朱厚照就原形毕露了。 “姑奶奶,那颗柿子树还在不在,今秋结果了没有,拿些来尝尝,太久没吃到冻杮子了,还像以前一样甜不?” 淳安和蔡震面面相觑,这哪里像来讨人情的,这分明是来打秋风的。 吴杰倒是跟进来了,却脸直抽抽,朱厚照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冻杮子润肺化痰,清热生津,正好对症,只要不多吃就无害,放心,朕就用一枚。” 是幕友们的指点。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朱厚照,小猴儿的名号太贴切了。” “估计没有跟着会上房揭瓦,完全拿这里当家了啊。” “心疼公主和驸马,家里遭灾了。” 淳安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忙让下人去冰窖提取,但下意识的她觉得若干年前那个聪明伶俐又淘气的朱厚照回来了。 但等进了屋坐定只剩下三人时,朱厚照又收起了那股劲,重温一下可以,现在没空玩幼齿。 他认真严肃了起来,向淳安和蔡震抱拳行了个礼:“姑奶奶,姑爷爷,奶奶让我来求教,京营和勋贵如果哗动,该怎么弹压,她说二老有办法。” 朱厚照的另一个形象又在淳安和蔡震心中显现,那是朱厚照在人前一副小大人样装相时的样子,一准憋着坏。 淳安眼神恍惚了一下,蔡震却敏锐的想到了些什么。 “就因为清田?好像不会吧,除了张家和周家,其它各家的田亩数并不多,至少不伤筋不动骨,断断不至于,如果皇上不放心,老夫出面替皇上周旋一二,应该就能将这股议论压下去,至于那些人的用心,哼,就这点小伎俩,还为难不了老夫。” 蔡震的语气很轻松,让朱厚照又跟着松驰了下来,但又引起了好奇心,于是反客为主地帮蔡震续了茶。 下人都被挥退了,只能自己来。 朱厚照的这个举动让淳安很惊异,带出了脸上的欣喜,不由赞道:“照儿真长大了。” 懂得顾虑细节,必然心思缜密,这便是成熟的表现。 但她又马上红了眼:“要是樘儿能看到就好了。” 孝宗一直担心朱厚照顽性难驯,至死还在遗诏里强调,让淳安多了些感慨。 蔡震抚须而赞:“应无憾。” 朱厚照趁机提疑惑:“姑爷爷,您怎样镇住京营和勋贵?” 蔡震呵呵而乐:“不能说镇,只是大家给面子。” 迷惑加深了:“给面子,为什么?” 蔡震脸带幸福地看了淳安一眼:“因为老夫辈份高啊!从公主这论,周老太后仙去后,京城的勋贵里就没有比老夫辈份更高的了。” 这倒是实情,淳安是英宗的女儿,宪宗、孝宗又早逝,一下子就跨了四代,这也是蔡震掌宗人府和主祭的原因。 一般做这事的怎么也得六十往上七老八十,可淳安和蔡震才五十出头。 “可这跟京营有什么关系?” “京营里的总兵主将都是勋贵出身吧?大家都是亲戚,还不得论辈份嘛。” “都是亲戚?” 新鲜了,朱厚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论调。 如果说那句“我的朋友遍天下”还能图一乐的话,“我的亲戚满京城”的说法就有点荒诞了,感觉这话应该出自一个二世祖口中,与蔡震的形象重合不起来。 见朱厚照不明就里,蔡震以指点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六边形。 “老夫的情形比较特殊,三代都是六个子女,又加上公主带来的辈份,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朱厚照不断摇头,不是看不懂,而是大受震撼,被教育了,难以自抑。 蔡震又乐了:“小猴儿不是挺聪明的嘛,那些九章算术题你一看就会,怎么现在就看不懂了呢?” 看懂了,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六度理论。 经过六个人,可以认识任何人。 蔡震家三代都能生,而他又尚了公主,大明的驸马在英宗之后就没了实权,便只能在勋贵圈里打转。 这样的身份想跟圈外的人家联姻很难,士大夫不愿跟勋贵沾上,普逼人家又不想低就,所以便勋贵加勋贵,结成了一个裙带关系网。 六的三次铺展套叠,就基本上将勋贵圈一网打尽了。 而军方的将领,因为军户世袭的原因,可不就是必然出身于勋贵圈了嘛。 全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单纯勋贵还不算,又因为淳安的加持,蔡震辈份提上去了,还管着宗人府,这就是利益阀门了,有输送的用处,也就变成了到哪都有面子。 甚至蔡震在军方的面子都不比张懋来得小,除非扯旗造反,不然这种宗族的牵扯关系是连坐的,足够让人束手束脚,毕竟是封建社会。 这便是蔡震能制约张懋的原因,若是能造反,张懋又何必玩阴招。 而且就算张懋造反,也会被这种束缚削减掉很太一部分能量,不患寡而患不均,利益不可能一致,各种平衡牵拉就抵消了。 虚假的裙带关系,是被外家整天狗屁倒灶谋算,真正的裙带关系,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淳安公主府算是身体力行,用裙带关系验证了一把数学里的网络拓扑结构。 原来人际关系还能这么用,学到了。 81、罗网密密盘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想着若非蔡震为人正派,宪宗和孝宗也不会让这种局面达成,而王钟英清楚底细也下奇怪,她自己也是组成部分。 公主驸马很多,可淳安公主府这一款在大明独一无二,甚至后头嘉靖朝还得给蔡震加公孤,大势已成,只要蔡震不作死,就不能随便动他。 搞清楚了这一层,剩下的就简单了,朱厚照将张懋和韩文合谋私盐渔利并牵涉孝宗驾崩的线索道了出来,听得淳安咬牙切齿,恨不能手刃彼辈。 蔡震更稳健:“皇上须查阅档案,将所有与此二僚有关联的军方将领列出一个名单,如此老夫就可以梳分远近亲疏,按图索骥逐一将其瓦解,把动乱的苗头摁住。” 这个容易,有了内书堂里的数据组,扒拉个名单也就一两天的事,更何况还有数不清的人型搜索引擎在弹幕里整装待命呢。 那些人才是亲戚中的亲戚,都是衣食父母啊。 朱厚照想了想点头,但也不忘提醒:“姑爷爷还得权衡利弊,以安全为上,小心狗急跳墙,一小撮难以攻心的家伙就不管了,只要不起大风浪便是全功。” 蔡震也很实在:“谢皇上挂怀,老夫不为无把握之事,必立于不败而后图功。” 那就齐活了,可一眨眼的功夫,弹幕里又开锅了。 “这个蔡震,属于搞金字塔的高手哇。” “哪尼?没发现驸马爷有土木天赋啊?” “呆子,人家说的是微商、老鼠盘,就像‘朕是朱厚照,打钱’那种。” “还真别说,六度空间理论的应用这帮人玩出花了。” “还分北派南派,北派以人际关系拉人头然后粗暴实施,南派以利诱,忽悠为主,玩的是心理陷阱。” “楼上的,我严重怀疑你卖过海鲜,搞过阳光工程。” “嘿嘿,你问问你的亲戚朋友,估计接触过的不在少数,上不上当不敢说,但听说过的绝对不少。” “我觉得照哥在明朝也玩一个杀猪盘不错,随便织网,还没人管。” 好像还真的能玩,朱厚照托着下巴玩味着。 回去的路上,朱厚照就跟这帮幕友们耗上了,要不说众志成城呢,人多挖起坑来起厉害。 “照哥不是要搞皇产承包嘛,就用这个做噱头,将盐、糖技术拿出来,在宗室和勋贵圈中拉人头,反正这玩意在这个时代的利钱也厚,肯定玩得动。” “让他们把占的地拿来入股,剩下的就是金字塔玩法,总拿后头的钱给前头。” “这么搞不怕穿绑吗?” “怕鸟,首先利润真的够多,看看那些利用房地产集资的,如果能撑过去还不赚翻了。” “如此也能顺利的清田,将侵占的田地腾出来,缓解土地兼并造成的社会动荡。” “盐、糖的投入产出比赚爆了,如果再弄些其它的新技术搞点产业,说不定还真的能补上。” “不需要补,这群宗室和勋贵里面的好货不多,把他们的地和钱骗出来,再杀猪不就行了吗?” “开玩笑,朱厚照是皇帝,就靠这些人撑着,将这些人干掉了,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两下子就被别人推翻了。” “你是不是不读书,这些人撑他?正德朝造反的宗室就有安化王、鲁王、宁王,搞事的则有秦王、蜀王、代王,晋王府也因为争位弄得鸡毛鸭血,就这些宗室,不拖后腿就烧高香了。” “勋贵也好不到哪去,孝宗的奶奶周家,数万顷地侵夺田地,朱厚照那两个二哈舅舅也是数万顷,还有那些喝兵血的,弄出动乱的数不清,没有他们乱搞,至于流民遍地、义旗如林吗?” “所以说这些肥猪杀了不心痛,杀了不可惜,杀了还能过个好年,没了这些人,正德朝简直就是封建王朝的顶峰。” “那也不能这么干,直接拿宗室勋贵开刀,朱厚照还能坐稳皇位吗?” “上面不是说了吗?用杀猪盘来搞啊,而且山人有一计,都不用照哥脏手,那么多的义军干什么用的?驱虎吞狼啊!” “那万一这些义军坐大了呢,江山不是更不稳。” “有句话叫杀人放火受招安,可以的宗室勋贵里拉人头,也可以在义军里拉人头啊,朱厚照不是搞了个皇家曲艺团吗?四处宣讲啊,他一个皇帝不是更方便吗?” “对对对,反正也搞出了天玄书了,不如就组个天玄卫,四处网罗消息,同样也网罗人才,然后将这些人组织化,实际上就操控在朱厚照手里。” “这么玩还可以顺手将腐败的兵卫制给干掉,照哥不是想整军嘛,也别费那事了,投钱进去整军就是往无底洞里扔,还不如拿这些肥猪来喂,连实战都有了,最后一锅端,接手过来就是一支强军。” “流民还是太多了。” “还是这套,拉人头,以工代赈搞工程,生产建设兵团屯田,搞大农场,杀猪盘骗来的田产不就有出路了吗?” “嘶,我不寒而栗,怎么感觉弹幕里满是曹操和宋江呢?” “嘿嘿,这些东西在日常里没有用武之处啊,为什么看剧看爽文,看了还吐槽,就因为现实中的恶念无法实施啊,在这里无所谓了。” “可弹幕里也比平时热闹啊。” “你们没有看到吗?制作方出了个通告,他们耗费巨资引进了人工智能技术和大数据引擎,这部剧的剧情是开放式的,只要在弹幕里发消息,大数据就会将大家的反馈生成剧本,然后人工智能引擎负责制作画面。” “不明觉厉。” “其实就是这部剧不是人拍的,只是选取了演员形象,剩下的画面全是人工智能拍出来的。” “不是吧?这么厉害?” “骗你们干嘛,这个公告就挂在制作方的公众号上,不信自己去看,我还懒得贴地址了,不然说我造谣。” “怪不得弹幕比往时更密集了。” “等于是众筹剧本,也众筹拍摄啊,挺新鲜的,不过确实好玩。” “那当然啦,不用忍受制作方的恶趣味,然后拍出来的剧都符合大家的口味,也可以过一把攒剧的瘾,所以才来玩的呀。” 82、邪焰高高炽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在给人织罗网,另一张大罗网却先将他给兜了个严严实实。 毛的人工智能,朱厚照现在是义愤填膺的,一定是制作方没钱了,又发现剧情可以自己展开,没准那帮人现在还偷着乐呢,钱照赚,成本却没了。 可也没招,自己穿进来了,也奈何不得他们。 朱厚照不是没有试过能不能出去,可用刀划了手指会出血,生病了也难受,他就不敢再作了。 没这出自己怎么享受当皇帝的快感呢,还不如就照着这样玩下去吧。 而且幕友们的主意一点都不馊,这种关系网的形式还真的可利用。 近可网住宗室、勋贵,远可网住义军流民,就算是朝中的士大夫或者地方的乡坤,这么玩的话也不是没机会。 想想后世资讯那么发达了还是屡屡得逞,在这个封建社会,那还不是牛刀杀小鸡、菜刀斩豆腐。 人心都是贪婪的,只要布设得法,不愁他们不入套。 最关键的是自己是皇帝啊,还有什么盘口比皇帝亲自开更有说服力吗? 这么说剧情就真的得由着幕友们支使着往下走。 朱厚照倒没有被指手划脚的感觉,反正一来习惯于幕友们给力的操作,二来他也不是那种较真的习性,能躺着干嘛要站着?吃现成的不香么? 回到皇宫,他也这么躺平了。 得把嘴,让小内待班子抓紧时间整理名单,再经过幕友们筛选一遍,第二天就让钱安送到了蔡震手里,剩下的就等着蔡震一家一家地做客游说了,得有一段时间发酵。 对了,钱安还顺手提回了一筐子冻梨,也不知道能给淳安大长公主府剩下几颗。 朱厚照当然见猎心喜,还与三美分了分,没办法,吃顺口了,馋。 反正吴杰也没话说,用银针检查了一番也就忍了,只要朱厚照不暴饮暴食,吴杰不反对,对症嘛。 这个首席御医还真的挺称职,让朱厚照多嘴了一句:“银针验毒没有大用,很多生物毒素是银针验不出来的。” 好嘛,吴杰一听就不累了,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臣亦是如此认为,可惜一直不得其法。” 朱厚照真想往自己脸上甩一巴掌,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嘛。 不怕,有事幕友干,朕负责吃柿子就行,可只有一张嘴,忙不过来啊。 “唔……啊……银针能验毒是因为砒霜不纯,里面含硫了,硫能让银发黑,如果毒素不含硫,比如麻黄草,麻黄草知道吧?哦,知道就行,麻黄草提炼出来的毒素银针就验不出。” 吴杰点头后又保持着这样的目光,让朱厚照真不得劲,难得清闲,朕不要当教书先生。 那就得将他支使开,朱厚照招来钱安:“你请来的那位老先生办完事了吗?” 就是俞日明,他要带着钱宁去取张太后和兴王勾结的证据。 钱安点头,朱厚照就指着吴杰道:“你带吴御医去找老先生,老先生懂硫是什么回事,估计麻黄草他也懂,甚至更多的草植,这些草植善加利用,没准麻沸散就又有了,论玩这些,人家那是大师。” 转过头,朱厚照又解释:“朕也是从道家学来的,你多试几次就能分出来了,其实最好的办法是饲养家鼠,找到家鼠里最敏感的那种,用家鼠饲喂来验毒,成本低,见效快,对了,对研究医药也很有用。” 吴杰眼神亮了,有医术可研究他什么也不在乎,跟着朱厚照算是跟对了人。 钱安领着吴杰走了,朱厚照又舒爽了下来,一边吃柿子,一边调戏三美,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长不了,没多久吴杰和钱安又回来了,一脸的凝重,还请示朱厚照屏退所有的人。 这是有大事啊,朱厚照只能将三美给哄回去。 只剩下三个人,钱安看了吴杰一眼,由吴杰来说。 “皇上,那位老先生收到消息,那边准备动了,臣姑妄猜度,那些人又想用上太医院的渠道和老手法,欲图对皇上不利。” 本来也没想到俞日明会将内幕告诉吴杰,可俞日明太着急了,一见钱安就马上提到了用药,又说了老手法,吴杰跟朱厚照谈论过太医院的黑幕,他自然就猜到了。 而且吴杰比钱安懂的还多,他肯定是认真研究过孝宗的医案,往深一想他就能找出相关的人员,推理到韩文身上也不难。 见吴杰能断定出来,钱安干脆也告诉了吴杰一部分他所知道的信息,吴杰就决定立即回皇宫,向朱厚照禀告此事。 朱厚照是从躺椅上弹起来了,还将扶手拍得咿呀响。 太嚣张了,朕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倒是想先对朕动手。 可能是最近的事情将韩文和张懋逼急了,害怕事情暴露,想先下手为强。 如果皇上都死了,那还有谁会揪着他们的事情不放? 想得美!朱厚照磨着牙:“朕继续装病,这几天所有的入嘴的东西都不经他人之手,吴杰,你马上改药方,就照着那个方子来用。” “皇上不可!” 吴杰噔一下跪了下去:“皇上不可行险。” 他猜到朱厚照是想钓鱼了,装病钓鱼,而且装成跟孝宗一样,就能安了一些人的心,如果既可以为后续争取时间,也能抓现行,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但其中的风险也确实很大。 朱厚照却笑了:“朕也没有说一定要亲自喝啊,钱安,你有没有办法调换御药房送过来的药?” 钱安也给跪了,还猛地摇头:“皇上,小人做不到。” 朱厚照诧异了:“以你的手脚速度还做不到吗?” 吴杰却点出了问题所在:“御药房送药来时管事是会亲眼盯着的,还得黄总管和微臣在场,三个人,很难,既然能通过御药房用药,那么宫中的渠道就不可信了。” 朱厚照想了想问道:“如果搞定黄伟,钱安你有办法吗?” 钱安想了想点头了:“如果黄公公向着皇上,帮忙遮掩,那药倒出来时换一碗臣是能做到的。” 朱厚照笑得露出了大白牙,看向吴杰:“吴卿,有没有那种吃了像慢性中毒的东西,最好能看得出来,朕打算赐给黄伴伴。” 83、种瓜得瓜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吴杰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但还是点了点头,这就成了。 朱厚照当晚就又“病”了,有吴杰这个杏林圣手在,怎么装怎么像。 吴杰在药里混入银杏,黄伟也要试服,然后他就中招了,身上起了许多淤青。 当然也跟黄伟长期缺乏锻炼、新陈代谢比较慢、血液循环不好有关。 一个太监,本来内分泌就不正常,再加上胖成球,他不中招谁中招。 这种问题其实煲两次海带汤就能解决,偏偏宫里的食谱不包含海带,因为海带现在叫昆布,还没有人工养殖,天然海带十四度水温以上就会死亡,只有冷洋才出产。 到深海采海带是不可能的了,只有朝鲜进贡,海带的价格高上天,只能用来做药。 于是黄伟郁闷了,惴惴不安坐卧不宁,这是得了绝症还是? 这时朱厚照摊牌了:“黄伴伴,有人要害朕,你跟着也中毒了。” 说完朱厚照亮出了手臂,那上面也是一团淤青,不过朱厚照的是他自己掐出来的。 黄伟登时瘫了,坐倒在地,嘴里不断喃喃:“皇上,奴婢可是要死了?” 怕死啊,那就好办了。 朱厚照摇头:“朕问过吴太医了,服药不深不致命,但需好好服药解毒。” 黄伟立马又活了过来,翻身跪地,不断地磕头:“请皇爷爷救命。” 朱厚照仍然摇头:“不将宫里的害群之马抓出来,朕也不得安生,朕要装病,所以毒性要留着,反正暂时不致命,但咱们不能再服这药。” 黄伟眼睛骨碌转了两圈,又低伏了:“皇上说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终于把黄伟给策反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就稳当了。 然后朱厚照服药不见好、越来越虚弱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当然由王钟英出面打马虎眼也加深了印象,这一次就连吴杰也不灵了,太医院的一群医生被召来紧急会诊。 既然朱厚照是装病,那当然是服什么药都不见效,两副药过后,情况越来越不妙,太医院也抓瞎了。 这时,因孝宗医案降为院使的王玉出面了:“诸方四平八稳,可能药力不逮,是否考虑用重典?” 大家都抬眼相觑,却都不敢说话,因为孝宗的事过去还没多久呢。 最后没办法,太医院商议出了两个医案,交由太皇太后以及太后定夺。 这时候王钟英不拿主意了,推给了张太后,张太后也像上一次一样拍板,用药效更强的药方,图穷匕现。 俞日明收到的那封信意味着张太后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会通知兴王。 已经可以确认了,王玉不干净,还有太医院负责药材的人员,至于韩文,不用说是受到了张氏兄弟的压力。 这副药送来时,黄伟故意转移了御药房管事的注意,钱安用他的弹弓手换了一碗,见黄伟和吴杰服药无事,朱厚照便照常服用。 果然有效,服药后不久,朱厚照出了一身汗,情况见好。 其实就是吴杰开的利汗剂。 然后到了晚上朱厚照又反复了,还浑身燥热,甚至连厚一点的衣服都穿不了,一切都回到了孝宗晏驾的套路上来。 这一切都当着宫人的面,然后隔日俞日明就收到通知,让兴王做好进京的准备。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来询问黄伟,看来张太后对黄伟也不放心了。 逐个排查,除了太医院的人,也就只有御药房的管事能看到朱厚照的情况,又一个内鬼现身。 可即便是朱厚照“病”得那么重,张太后都没有亲身前来探视,心狠是一方面,估计也是撇清,将不在现场贯彻到底。 也不知是朱厚照病情反复让刘瑾不淡定,还是他认为皇上不会有事,反而正好趁着朱厚照没空管他,刘瑾又在朝堂上引爆了一颗炸弹。 事出礼部,问题却摊在了王守仁身上。 王守仁无疑打上了个简在帝心的标签,刘瑾看着眼红,又有些忌惮。 但直接找王守仁的茬刘瑾又不敢,而且朱厚照严令王守仁不得参与朝堂的风波,所以也留不下把柄给刘瑾抓。 于是刘瑾将视线盯在了王守仁他爹王华头上。 其实王华身上也找不出大的毛病,可王华是礼部的待郎,他还有个上司叫张升。 朱厚照大婚前要出榜选秀女,当时张升弄出过笑话,可能因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张升将榜文“严禁娼优隶卒之家入选”中的“隶”字写成了“吏”字。 当时这事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京中各衙们的书房吏办还在榜下喝倒彩,因为将吏放到娼优之列,那就是狠狠地地图炮打脸了。 礼部慌忙收回榜文,又换上了新的,才平息了物议,但这脸就丢了。 当时还有人嘲笑礼部不知礼、状元不知书,不如将吏部改为隶部算了。 因为张升以前可是状元来的,礼部的左待郎王华也是状元,而右待郎刘机也在一甲。 有明一朝,如果在科举中没考中一甲,那是没脸去礼部当尚书待郎的,因为礼部主持科举,自己考试都不行的话凭什么考别人? 事隔半年,本来朝会是廷议焦芳辞去吏部尚书后的接任人选,以及曾鉴自陈罪责致仕后的工部尚书人选。 刘瑾却突然发难,拿着这件丑事当众扬了出来,指出张升年老昏聩,应该致仕。 被这么当众羞辱,张升自然是当场脱冠而出,致仕就致仕,反正这尚书他也当腻歪了,待遇又不变,打什么紧。 可张升出殿了,刘瑾还不罢休,他又质问:“礼部出此纰漏,身为待郎你们到底规劝了没有?” 右待郎刘机出列:“臣当时已经向张尚书请示,但张尚书不以为意,言别字小事耳,无关宏旨,一如通假。” 王华也出列了,可他是个厚道人,不忍心往张升伤口上撤盐,便回了句:“臣不知此事。” 好了,刘瑾总算找到把柄大作文章了,于是朝会变成了首先廷推礼部尚书以及待郎,因为王华被追责,调南京礼部待郎,等于是闲用。 刘机倒是捡到了便宜当上了礼部尚书,刘瑾认为他是北人,看样子也识趣,应该早晚会投过来。 朱厚照装病,不小心把王华给坑了。 84、自食苦果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一同廷议的还有吏部尚书、工部尚书的人选,见刘瑾大发神威,朝臣也不敢撄其锋,吏部尚书落到了许进头上,而工部尚书由李鐩接任。 许进在兵部当待郎时曾经跟刘瑾打过交道,其时刘瑾提督三千营,两人有些交情。 李鐩则因焦芳推荐,又听刘瑾招呼,是个预备役阉党。 刘瑾在一日之内坐收三部,大显身手。 当晚上收到消息时木已成舟,朱厚照也没有办法补救。 他只能让钱安给王守仁送口信,言明会事后补偿,安慰一下。 王守仁是朱厚照的头马,而刘瑾又是自已一手放纵惯出来的,他怕王守仁想不通消极怠工甚至撂挑子就不妙了。 朱厚照接下来的谋划里,王守仁可是占了不少的份额。 其实以王守仁的性子也断断做不出找朱厚照告状的事,更不会因人废事。 他回到家就帮着王华收拾东西,准备送父亲南行。 王华想得通透,也看到了危机,颇为担忧。 “伯安,为父南行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只做事,不说话。” 王守仁愣住了,旋即点头:“父亲,伯安现在既忙着内书堂的教职,又在帮师尊起草盐业方略,还有武选司的职事,每天都忙不过来,压根都没空理会其余。” 王华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这个掘儿子认死理,可也因为认死理,他就偏偏认准了小皇帝,还以师礼事之,口称师尊不停。 也好,至少在接下来激烈朝争中王守仁不会有什么大祸,只要他死心眼地跟着他的小师尊就行。 但一些个门道王华还是打算跟儿子交侍清楚,省得他懵擦擦着了小人的道,因为朱厚照身边就是个小人窝啊。 王华清了清嗓子:“伯安,你可知现在南北之争逾发炽烈,而刘太监又自成一党,接下来朝堂上可是会打出狗脑子的?” 本以为王守仁会蒙或者震惊,可他表情平静得很:“知道,其实这些师尊也知道,还是他故意放纵的。” 这就意外了,王华被雷得外焦里嫩,许久不跟儿子淡心,没成想落伍的竟然是他这个自诩目光如炬的父亲。 王华少见地动了容,话语也稍显捉促:“皇上故意的?” “是,其实父亲也算是泱及池鱼,师尊有大手笔大谋划,伯安也是一时失算,浑忘了挥动狂澜会连累到父亲,师尊要做的事,伯安是弄潮手先锋官,不可能躲过有心人的眼,暂时没法动伯安,自然会从儿子亲近之人着手。” 王守仁没有具体说,王华也不问,都知道这是朱厚照的密谋。 其实以王守仁的聪明劲,朱厚照交侍的事情又怎么会不清楚,甚至后续他都有大概的推算,不然他也不会成圣作祖了。 只不过表面上的掘拙将他的玲珑心遮掩了,别人都当他王伯安是二楞子,他也乐得装,实际上了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 见王守仁如此淡定,王华就彻底放心了,反过来安慰儿子。 “你也别往心里去,为父南调也算是躲开了风波,到南京去修身养性也不错,南京是个好地方啊,离家乡近,风土人情都适应。” 王守仁却摇头了:“未必,以师尊的布局,南京不一定闲,甚至不久之后反而是众矢之地也未可知。” 这回轮到王华蒙了,他紧皱眉头,想不通会是什么局面,但鉴于老父亲的自尊,他也没问。 王守仁却说了,这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也不算机密。 “师尊刻意地促成刘瑾之势与南北对立,绝不是外人所见的宠信奸腻,师尊清醒着呢,而且短期内刘瑾也不会失势,儿子认为师尊是用刘瑾作挡箭牌,而内里却另有谋划,定为惊天动地之举,儿子也是因此对师尊五体拜服。” 当然啦,盐政的规划摆明了是全国性的,而食盐的最大产区在两准,糖业就更是南方的标配,朱厚照在这上面倾注如此大的热情,处在南方的南京又怎么清净得了。 “甚至伯安有预感,很快便会离京南调,到时又会在南京与父亲相聚。” 单说淮盐就属于南直隶管辖,想要实现朱厚照的计划,执行的第一人选便是他王守仁,这一点王守仁可是从朱厚照说出来时便有了心理准备。 王华见王守仁如此笃定,也就信了七分,但也有三分的不确定:“为父应该如何应对?” “如果儿子所料不错的话,师尊应该会对南方的吏员作出调整,而且十分可能会动南方的解额。” 这王华就不淡定了,由不得他不关心,去了南京也是礼部,而科举就是礼部的事。 “何以见得?” “科举南强北弱,并非是南人真强,而是南方文教盛于北地,这也与南方比北地繁荣有关,师尊欲以南北之争让朝臣疲弊而另超炉灶,就必然会动用这个条件。” 如果朱厚照在此的话,一定会惊叹自己的心思被王守仁分柝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如果王守仁没有这个能力和眼光的话,也不值得朱厚照收为己用。 幸好王守仁没有别的心思,而且因为朱厚照带给他许多新理念让王守仁心服口服,倒也成就了师徒相得的佳话。 君择臣,臣亦择君,王守仁从朱厚照的言行举动里看出了其中的民本思想,它符合王守仁的志向。 王守仁跟朱厚照想到了一起,这会朱厚照也正在打解额的主意,甚至想走得更远些,不是分榜,而是分卷。 刘瑾的举动让朱厚照自食其果,他索性就打算利用科举把南北党之争彻底激化,利用党争来搅乱刘瑾的小算盘,让刘太监也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刘瑾认为刘机会向着他,殊不知刘机本来就曾因皇榜之事与张升闹过别扭,实话实说而已。 而实际上刘机不但看不惯刘瑾,还恨不得事事处处与其作对。 这是史书上写明的事实,怎能逃过幕友的神通。 刘机当了礼部尚书,也正好管着科举这摊事,那就是最好的入路了。 在南北分榜的事上捅一手,头疼的不是朱厚照,反而因为装病使他最无嫌疑。 而最受夹板气的是刘瑾。 85、装神弄鬼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南党恨他,北党不买帐,焦芳还会找他闹,四处难做人。 为什么朱厚照如此笃定刘机会听命行事呢?因为朱厚照摸到了刘机的软胁,此时他麾下的头号神棍已经出动。 钱宁领着俞日明找到了刘机府上,投贴拜会,上面写着:汝父不安,何为人子,不为人子,何谈伦礼,礼耶? 这可要了刘机的命,他亲自出府将俞日明请了进去。 看到俞日明一派仙风道骨模样,刘机的心里又咯噔一下,他屏退下人,单独与俞老道密谈。 灭口是不敢的,因为他已经看见一名锦衣卫在外面候着了。 但名贴上所写实在惊悚,不由得刘机不小心。 事关刘机的父亲,而且是很多年以前的事,除了族中之人,根本就没有外人知晓。 对了,当年的那个阴阳先生也知道,可那位老先生也不是今天这位,怎么就把风漏出去了呢? 上了茶请了座,刘机按捺不住了,向俞日明拱了拱手:“道长何以教吾。” 俞日明不着急,先捋了一把及胸的长须,再用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手掐六壬,闭目推算起来。 老手艺了,做得滴水不漏,哪怕是方家也找不出俞日明的毛病来,因为他口中喃喃的正是刘机的生辰八字。 最后俞日明的拇指停留在速喜处,可他的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刘机憋不住,先示弱了:“道长何言吾父不安。” 见刘机上道,俞日明慢条斯理地答道:“老道以李淳风六壬课推算,刘尚书升迁是荫了先辈福德。” 这也不奇怪,今天朝臣都知道刘机过了廷推,圣旨下来也就在旦夕之间,也许明天就会有明旨着内阁和吏部行文,所以刘机这个礼部尚书算是板上订钉了的。 而且道人知道他的生辰八字也不无可能,因为官员的生辰八字是要交给礼部和吏部入档的,如果礼部或吏部的人员有意泄露,也不为难。 为难就为难在能将刘机先父之事、升职和生辰八字勾连在一起,这就神奇了。 俞日明倒没有继续让刘机悬着心,他直接说明了:“今日有一位贵人让老道勘验刘尚书的命,老道算得刘尚书命中挪占了先人阴德……” 刘机蹭的一下站起,还没等做出反应,俞日明单推一掌,止住了刘机的话头,因为老神仙要一言直指:“刘尚书不忙,老道并未向那位贵人言明,因为以老道看来,刘尚书有文运护身,当非恶人,所以老道簧夜来访,想当面见一见刘尚书,验证一下心中所思。” “以道长之见应当如何?” 俞日明露出作难神色,刘机立即反应过来,指天为誓:“道长请放心,刘机绝不为恶,此心天日可表。” 俞日明还是摇头,刘机想了想打开柜子,拿出一封银子置在案上。 可老神仙不吃这套,见状俞日明起立,拔腿就走。 这下可镇住了刘机,他一把拉住俞日明的衣袖:“道长且慢。” 俞日明顿住步,却没有回头,而是背身而言:“些许黄白之物不在老道心怀,临别赠刘尚书几句话,天下文运倾颓,皆因阴德不衡,汝借走了汝父阴德,他便受此煎熬,当多修善德,以解汝父地下之苦,无量天尊。” 言罢俞日明一振袖,便脱了去,直出其门。 刘机望着俞日明月光下的身影,几如飘鸿,让刘机忍不住拜了下去。 真是高人风范,不求名,不求利,而是以天下苍生为任,刘机不由得联想起叩阙时朱厚照那一番太极剑,也有这等风采,只不过今天老神仙的风范比皇上更缥缈更具仙韵。 再联想到老道刚才说贵人,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刘机口呼“恭送仙长”,一拜再拜三拜,待他起身时,俞日明已经杳然无踪,只余门庭洞开,寒风带雪,没来由让刘机心胸一片醇清。 然后刘机也脑补出了皇上向师父请教自己能不能胜任这个礼部尚书,老神仙神机妙算,算出了问题,特别来提醒自己。 刘机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 而那头俞日明也在跟钱宁聊天:“老弟,公子怎么就能知道这等秘事呢?” 钱宁拢了拢毡衣,直翻白眼:“公子一向神机妙算,这天底下就没有公子不知之事,我劝老道长还是别起了不好的心思。” 俞日明心下一紧,急忙摇头:“不会不会,老道只是感叹公子神人之姿,连这等秘辛亦能明察秋毫。” 这么说钱宁就放心了,又八卦了一下:“以道长所见,今晚这事算成了吗?” “幸不辱命,看那人表现,已是透脾入骨,断断不会误事。”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这大冷天的要是白跑一趟,那不就误了公子的事了嘛,现在好了,可以睡个安稳觉,走,道长,咱们回去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再烫上一壶酒,庆贺庆贺。” “那老道就僭越了,钱老弟真是敞亮。” “呵呵呵,都是为公子办事,见外个啥。” 一串轻声在胡同里飘扬,随风刮走,了无痕迹。 事情很简单,刘机的老父当年故去,阴阳先生说他的出生日期不能跟葬期相冲,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葬,最后刘机掌主意:“用我的生辰来推算,我与我父骨肉相连,父子一体,定可让父亲入土为安。” 这事本来很私密,也不见于史书传奇,可是那位阴阳先生写进了笔记里,若干年后成了风水先生课命算时的案例。 朱厚照也是从弹幕里知道的此事,万能的搜索引擎! 刘机当上了礼部尚书,如果这件事扬出来,他的尚书也别想当了,封建社会就是这么迷信。 将别人的生辰八字占为己用,这种行为在古代叫作盗命,跟眼红别家风水好,盗坟占穴以利己是一样恶劣的事情。 朱厚照让俞日明来,先入为主将刘机心神镇住,最后伺机点透了他的心事,就能固化刘机的心念。 挑动南北解额的事情,原历史上刘机也干过,只不过那是经历了另一任礼部尚书,在明年时才施行。 改变了时间线,朱厚照不确定刘机一定会照办。 86、把科举琢磨透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得推动一把,反正养着俞日明也要花钱的,何不废物利用? 三日后,刘机送别王华时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是王华对科举改革的看法。 其实是王守仁奉命跟他家老头泄的题。 朱厚照给出的方案是解额也改,但南北分卷,就不考一样的题。 这就得讲解一下科举的结构,乡试分不同的布政司,也就是后来的省份,考出来的举人集中到京城来考会试。 这里面会试的名额就是解额。 如果只动科举的解额,无疑反弹会很大,多了我的就少了你的,哪一边都不会罢休。 而按照朱厚照的办法题目不同就无从比较,现在科举可不像后世的高考,它不是用简单的分数来衡量的。 会试的八股文,既限定了格式,又限定了内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出自四书五经,每一句的平仄对仗都有固定的韵律,也就是骈四俪六。 就是提出一个问题,必须以圣贤之语来作答,拼出来的答案还必须按固定格式压韵,还得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还得出彩,读之通顺朗朗上口。 举个例子:给你一首流行歌曲,规定你在限定的时间内用政治课本的内容填词,歌还得好听,词句也得符合规范,还得把话说漂亮。 是不是很难? 可以取巧的,只要教你唱歌的老师很精通,你就有样学样记得这种感觉以及现成的模板,也就是划好了重点,不用背完整本书,是不是懂曲乐也无所谓。 毕竟一本书的内容并不多,玩熟了就可以四处借鉴集合拼接而成,其熟练程度是能磨出来的。 可请这样的老师是要花钱的,就像学钢琴请私教一样,在经济条件不好的地方,学生们连教辅都买不起,更何谈请名师。 这就是科举南北差距的由来。 真要让考生自己来琢磨这种感觉,那等于要求每个考生都是天才音乐人,一点都不现实。 历来的科举也很难出名篇,少数的名篇也一定是出于天才之手。 按朱厚照的计划,会试分开,中选之后再放在一起考殿试,用殿试来决高下分名次。 等于是把五音不全的没有名师教导的学生跟高帅富分开考试,这样就不会被笑话了。 等过了会试,就不考八股文了,放开约束随便创作,你唱山歌也行,你诗朗颂也行,二人转都可以,只要出彩,将好的立意表达漂亮就行。 在这种情况下,请了名师的学生就没了优势,看的是个人的灵性。 这就避免了南北差距,因为南方的文脉鼎盛,考生们掌握了更纯熟的考试技巧,所以在科举中总是比北人录取名额多,久而久之,通过科举选上来的人都是做题家,却没有多少实际的工作能力。 采用这样的办法也能多取一些有实际能力强、思维灵活的士子,算是一种暂缓矛盾的方案。 还有一个好处,它并不违背祖训,相对来说这样的改变对南方影响也不至于太大,必竟没有动到他们的根子。 本来刘机是打算硬推解额划拨,他也因此与刘瑾交恶。 刘瑾的胃口出乎意料的大,一下子将陕西的解额扩充了五倍,也将河南的解额增加了一倍。 现在这个方案又不同,分卷了就不须同场,朱厚照干脆将北方各省的解额都扩大化,至于进京了考不上,那请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而且还会用殿试排名权重影响下一科,第一次南北榜五成对五成,状元计三百分,榜眼少一分,一直到最后一名,一榜相加占总分的额度就是下一科的会试录取比例。 如此刘瑾就没话可说,因为每个布政司的解额都是增多的,会试分卷后也赖到不南方头上,而是北方人的内部竞争,纯看才气。 至于殿试考不好,都不受八股的制约了还考不好,那就怪不得别人了,这样北党的嘴也被堵上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若想照顾自己的家乡,必须将乡试、会试、殿试三关全打通,除非搞定皇帝,不然说什么也没有用。 刘机新官上任,将这个方案一捅出来,朝堂立刻就炸了。 刚开始他们想群起而攻之,然后猛然间又发觉下不了手,因为南、北党之中也分了不同的小阵营,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利益并不统一。 比如你刘瑾、焦芳想反对,可我山东的就觉得这样的方案很棒。 南北党以及阉党顿时崩盘。 无可奈何之下刘瑾只得暂时搁置议题,但这股风放出来了就刹不住。 反而是吹出这股风的刘机,毁也有之誉也有之,但所有的人都觉得刘机弄出来的这个方案照顾了绝大多数,也都认为他是干臣,开出了千古一方。 这股压力就压到了刘瑾身上,就连焦芳也连着两次找上门,要帮河南说话。 其实是怕刘瑾否了这个方案河南人吃亏,因为在焦芳看来,这个方案简直就是为河南人度身订做的一般,熨帖无比。 最终各派在争争吵吵之后也取得了共识,眼前的这个方案对南方来说是为害最少的,对北方来说是倾斜的,不应该杯葛。 然后刘瑾就为难了,不但阉党内部不稳,他的乡党也对他颇有微词,因为谁都觉得自己行,能在北方同行中抢得先机,可一言而决的刘太监犹豫了,那就说明他的心思不定,要坏菜。 上面一次过将人情卖完了,刘瑾这个中不溜就没人情了,严重挫伤了刘瑾想网罗人才营私结党巩固自己阵营的打算。 但如果他一意孤行反对的话,又会得罪绝大部分人,毕竟众怒难犯。 可就在刘瑾进退维谷时,又一件事爆发了。 南京都察院的御使们联名上疏,弹劾刘瑾擅权,戕害中外,请革之。 其实是叩阙的余波,或许有韩文的影子,因为韩文在回京前是南京户部尚书。 南京远在南方,消息传递不及时,一程至少耗费半个月,再加上拉人头凑团伙达成共识也需要时间,若不是王岳、范享在临清殒命的消息由逃脱的徐智带到南京又刺激了一轮,怕是这份弹章还得再慢些时日。 87、堵上他们的嘴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可把刘瑾惹火了,还让他找到了借口。 他先是以被参当避嫌待勘为由搁浅了科举解额、分卷之事, 接着又以朱厚照的名义出中旨下令械拿参与上疏的南京御使进京问罪,还特别正义凛然。 “朕待臣工以宽宥,未责叩阙犯上之罪,前时已有定论,然南京诸御使不感天恩,犹冥顽不化纠缠取闹,实属不敬,着锦衣卫押解进京,付有司论处。” 又当又立,就是这么两面人。 然而整个朝堂却只能对刘瑾吹胡子干瞪眼。 因为刘瑾能以朱厚照的名义行事,而正在装病钓鱼的朱厚照却不能跳出来阻止。 还不止这些,刘瑾还打算彻底地堵上言官的嘴。 这事是张文冕给他策划的。 “刘公,如今至大先生掌都察院院事,刘公何不出中旨敕令都察院勘核南京御使,都察院掌管天下御使,此举名正言顺。” 当时刘瑾正气得七窍生烟,张文冕为了安慰他便献了计。 二人那时正在司礼监值房,刘瑾连传旨的太监都不用,拉着张文冕亲自跑了趟都察院,勒令刘宇行事。 刘宇也滑头,脑筋一转就建议刘瑾用叩阙说事,当时朱厚照也确实将群臣驳得没话说,理论上讲参与叩阙之人是坐实了罪责,连辨都辩不起。 只不过朱厚照没降罪,大家就装了糊涂。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好面子,消息传到南京就漏了结果这一截,于是御使们弹劾刘瑾时也拿它说事,将王岳、范享之死说成是刘瑾之谋。 事实是这个事实,但叩阙并不是群臣占了理,说王岳、范享之事也没证据,严格来说王岳、范享作为内待参与叩阙属于私通中外,并不是白莲花。 这就确实犯了规,已经定了调的事情是不能纠缠的,不然天下事还能有了除?这些御使等于拖了所有参与叩阙的人下水。 翻出来公事公办,要不要治罪?不治罪朝廷的威严法度还要不要? 也只有朱厚照能对此进行特赦,现在南京御使撞上来了,抓他们进京就合理合法。 甚至于参与此事的人都不能帮忙说话,都有罪,是皇上免了,可皇上没免这些明知故犯的御使,他们没立场站出来,也怪不到刘宇头上。 于是南京官场就被降维打击了,也不能怨,谁让他们太天真给坑了呢。 可刘瑾还不解恨,回到外宅还让张文冕想办法。 “文冕,有没有什么办法堵上这些言官的嘴,这些言官听风就是雨,胡乱咬人,像疯狗一样,还不能打,实在是太憋屈了,最好让他们也尝尝滋味,” 看着刘瑾气哼哼的样子张文冕也不好受,主辱臣死啊。 想了想张文冕来灵感了:“刘公,今天至大先生的提议让文冕略有心得。” 刘瑾嫌他不爽利,语气不好:“讲来!” 张文冕又恭谨了些,还抱拳致意。 “这些御使喜欢风闻奏事,然而他们听到的不一定齐全,不如就由都察院行文,约束于其等,重申察事不明、非议有司法定之事反坐,如此可减少议论。” 刘瑾稍稍开释:“有些用,但杜绝不了。” “刘公莫急,此次械拿进京的御使可令锦衣卫严格问罪,以为范例,以警效尤。” 刘瑾想了想,锦衣卫听他的,还不是想怎么炮制就怎么炮制,确实解恨,还可杀鸡骇猴,果然爽快。 他已经动了杀心,誓要将挑头的御使挫骨扬灰。 气出了些,刘瑾又平和了下来,但仍意犹未尽。 “有没有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劳永逸,省得整天跟这些疯狗治气。” 这个要求超出了张文冕的能力范围,头疼御使的人多了去了,可天下无狗的境界从未与闻。 刘瑾见张文冕蹙眉深思,不禁抱怨:“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是闲,可咱家不得闲啊。” 张文冕听到“闲”字,突然眼放光芒,以拳击掌:“刘公真是深谋远虑,只要不让言官闲下来,便可釜底抽薪,无忧矣。” 不知不觉中张文冕又拍了个马屁。 可这个马屁拍得有些偏,爽感来得慢,刘瑾一时没感觉。 但他又不能自打自脸,便故作高深不言。 张文冕也意识到了,马上采取补救措施:“刘公,您可是掌着司礼监呢,不必为难,就算是让锦衣卫每个时辰上门点卯,也是理所应当。” 这么一提刘瑾就反应过来,科道言官不是朝官,而是天子侍从,六科名义上是受司礼监领导的,因为司礼监代表皇帝。 御使是派出人员,而六科是皇帝近从,所以前者是进谏,后者是规谏。 这也是科道言官品级小威力大的原因,他们可以直接找皇帝告状,御使却要经过朝廷机构上疏。 所以科道言官就是养在皇帝身边的狗,可以放出去咬人,也有规束皇帝的作用。 搞清楚这一点,刘瑾顺坡下驴:“这不是那些文官瞧不上咱家这些刑余之人嘛,咱家是怕万一他们不听话,咱家这脸面须不好看。” “他们敢!” 张文冕直立而起,朝着刘瑾深鞠一躬:“刘公,司礼监掌印代表天子尊严,不服掌印即忤逆陛下,公可代皇上杖之笞之,那可不是廷杖,而是镇抚司的诏刑,打了也白打,谁让六科是皇上的侍从呢,他们敢不从命。” 刘瑾心中窃慰,喜上眉梢:“好,咱家明日就让锦衣卫上门点卯,有无故缺席者杖之。” 这一招挺毒的,给六科派一堆杂务,一个时辰点一次人头,不到就打,势必令六科言官颇于奔命。 弄得一些时日,这些言官识趣的也就乖了,不识趣的估计也残了。 张文冕还不罢休:“刘公,也有必要令至大先生钳束风纪,如果都察院都懒懒散散,又以何监视朝廷。” 这是张文冕对刘宇耍滑头的回敬,刘瑾说过贤能则用,张文冕在帮刘瑾训狗。 次日,六科就搞起了战时值班制度,一时人人自危,深怕着了刘瑾的道。 而都察院也搞起了半日一点,虽然没有像六科那么怨声载道,但御使们四处串联的时间就没有了。 88、差不多到时候了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都不用等钱宁这个包打听通过钱安传讯,幕友们就警告他了。 “照哥,起床了,再不起来刘瑾就打死人了,都会算在你名下。” “我家照照可真不容易,到处有人煽风点火,还把黑锅拼命地扣过来。” “奶照,不是我说你,别硬撑,这一波可是组合打击,你应付不来的话可别装英明神武。” “朱厚照,这次看你怎么玩,扮猪吃老虎也得讲个基本法,这前狼后虎上鹰下蛇的,嘿嘿,到时候你别哭。” 最近幕友们的画风变了,全拿他当人工智能调戏,虽然打辅助仍然很给力,可提供的信息流过于生猛,全当攒剧玩呢。 朱厚照不用装病也像了,熊猫眼都出来了,因为他得压缩睡眠腾出时间分析这些幕友们提供的线索。 为了屁股下的龙床皇位,为了早日过上荒淫无道而又不受指责的昏君生活,朕忍了! 还真看得起朕,韩张联盟想轼君,张太后想换备胎,刘瑾要趁机扒拉权柄,连一群书呆子御使也来凑热闹,好心在热血前搞清楚底细行不行,被人卖了帮人数钱,还数到手抽筋,也是没谁了。 不过幕友的警告不夸张,眼下确实凶险,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就装病旬日不到,感觉天下大乱了都。 唉,还是因为自身的力量不够强啊,要不然何须苟呢,一路平推过去不香么? 昏君看来也不好当,总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得有人任你昏才行啊! 心里怨念着,朱厚照急切地询问闻声进来的钱安:“怎么样,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问的是蔡震,蔡震那边一日没把握,朱厚照就得一天趴窝装病。 幸好孝宗那时也拖了好些日子,不然他都担心对手起疑。 钱安很稳:“老爷子说快收尾了,就在这两天。” 朱厚照长吁一口气:“总算是熬过来了,朕都快发霉了。” 不夸张,字面意思,不能洗澡,只能擦身子,能受得了才怪。 而且朱厚照不习惯黄伟来,三美也不许假人之手,可把朱厚照刺激坏了,要不是吴杰的针炙厉害,能让他的身体短暂麻木,还真破了功。 这样的大事也不敢告诉三美,夏雨荷和吴落雁帮他擦身子时都是以泪洗面,沈沉鱼倒是能憋住,但那通红的双眼也就能在人前骗骗。 倒也不是感情深到这种程度,而是自伤身世,朱厚照要没了,可以想见她们的日子有多惨。 虽然英宗之后就废了人殉,但枯守冷宫青灯古佛的日子也没几个人能顶得住。 历史那么长,吴废后又有几人? 王钟英这些日子也忙到头皆眼花,一面要安慰三位美少女,一面要向她们灌输皇上就是天的道理。 眼前看到了,印象深刻极了。 朱厚照在出神,钱安也没告退,似乎还有什么想说。 回过神来,朱厚照发现钱安的异样,便帮他挤了挤:“说吧!” “就是……就是……就是御营的问题。” 卡顿了两下钱安才顺当,非常时期,说话都不带称谓,万一被人听了去也不知详情。 可钱安不习惯,就带上了点口吃:“御营其实不堪用,小的心里有些不安,万一激化,一点后手都没有。” 朱厚照也沉吟下来,等了一会才拿定主意:“那就放在宫里,只要将老的哄进来就行,小的那个调不动兵,谁都可以将他拿下,让你哥给我把他盯住了,一定不能出意外,要活的。” 钱安有些为难:“万一他自己……” 朱厚照笑了:“找大夫和老道啊,他们办法多。” 钱安得了法子,脸也松驰下来,憨憨地笑了笑,莫名地冒出一句话:“还是跟着公子办事爽利,以前跟俺爹虽然能来钱,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说着钱安还挠挠头。 朱厚照却是一脸阳光:“功业,不亏心,告诉你哥,钱也不会缺,我弄的那些东西,哪样不是泼天的富贵,还能少得了你们的,这样的钱才花得舒心。” 钱安用力地点点头。 人没绝对的好坏,取利而已,能不亏心,谁愿受累。 朱厚照也时常敲打兼引导这两兄弟,犹其是钱宁,得盯紧,一不小心能歪到天边去。 跟见识有关,让他们见得多了有了比较,在选择上就会更从容,知道留余地。 看样子还不错,至少身上的坏习气在逐渐减少。 也不是没有考验,钱安突然跟在朱厚照身边,雷打不动,让很多人起了心思。 刘瑾就找人暗示过他,结果给他装傻装过去了,朱厚照也带动了身边人的演技。 钱安离开不久,王守仁那边就收到了消息,他消没声地离开了兵部,隐入一条不起眼的胡同民宅。 敲开了一个院子,门打开了,王守仁步入其中,门又关了上。 湛若水已经等着了,朱厚照让湛若水买了套民宅作为据点,这样接头议事更方便。 现在这里就多了好几个看样子像是商贾模样的笑脸人。 王守仁观察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进屋后小声地询问湛若水:“行不行的?怎么看起来都像笑面佛一样。” 湛若水不答反问:“准备动手了?” 他眼中冒出精光,不再是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样,好像带上了锋芒,有如利剑出鞘。 湛若水不是文弱书生,历史上也曾仗节剑出使安南,当廷质问安南君臣,令其放弃称帝,俯首接受册封。 当时湛若水是孤身一人。 王守仁点了点头,湛若水兴奋地跺了跺脚:“也差不多到时候了,等得我心焦似焚。” 注意到王守仁脸上的不耐烦,湛若水又展颜一笑,凌厉尽去:“放心,都是我家里经验丰富的积年老掌柜,盘账不难,何况有公子赐下的盘账法,我家的这些老掌柜都快被勾跑了。” 朱厚照不仅要干掉张懋和韩文,还要把二人贪下的庞大资产收入囊中。 因为要打时间差,得快,又不能假他人之手,更要防着刘瑾等人,他干脆让王守仁和湛若水想办法。 毕竟烧坏数台验钞机的教训在那放着。 89、拉网起鱼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仅仅过了一天,就从淳安大长公主府传来消息,可以动手了。 朱厚照立即“病入膏肓”,不断地喊热,王钟英和三美闻讯而来,老奶奶倒也淡定,只是面沉如水,三美就不行了,当场哭成个泪人。 此时朱厚照需要用湿巾不断地擦身子,还要点水到他的舌头上才不呻吟,怎么看怎么像是不行了。 从叩阙之后再也没见过的张太后终于露面了,辅一现身,张太后就发下了懿旨:“召内阁三位辅臣入觐,召英国公张懋入宫护卫。” 终于亮出了獠牙,可惜演技太差,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而是面无表情。 朱厚照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明武宗驾崩张太后一面都不见了,估计是怕装不像,万一露出了脸上的喜悦可怎么办哟。 同时他也看到王钟英别过去的脸露出一丝狠厉,随即又消逝了。 老奶奶这样的才是老戏骨呢,看着像是不忍直视抹眼角,实则是释放情绪。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李东阳、焦芳和王鏊就被轿子接来了,轿夫们一路小跑,连进入左顺门时都没停,也不知坐轿的李东阳等人下轿时还能不能站稳。 张懋更是骑马入宫,让值卫的宫人们心头一颤,不会又…… 李东阳和张懋领头进入乾清宫时,还看到太医院的一群御医像鹌鹑一样缩头缩手地候在御寝之外,脸色死灰。 李东阳眼前又浮现了一年多前的情景,当时他望向太医院的院正,后者摇了摇头,然后他的心中就泛起了一阵酸涩。 今天也一样,只不过摇头的人换成了另一个,李东阳视线有些模糊,都没认出来是谁。 而此时张懋匆匆的脚步却忽然一缓,变得平稳了一些,还能顺手扶住踉跄的李东阳。 焦芳就更惨了,心如死灰,行尸走肉,好不容易攀上了个看好自己的皇帝,又有一个势力最大的太监引为内援,结果转瞬成烟。 王鏊还能挺住,就是为自己的学生有些惋惜,朱厚照顽皮的、伶俐的、可爱的、让人咬牙切齿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划过。 四人进了寝宫,看到太皇太后、太后和三位后妃已经将朱厚照围实了一圈,一个面生的御医和待卫以及黄伟在外围候着,朱厚照一脸腊黄,瘫躺在龙床上,还不时的发出呻吟。 见到李东阳,张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弹动,语气似乎在如蒙大赦之感。 她朝李东阳和张懋点头示意:“李阁、英国公,拜托了,你们来了。” 然后张太后就向王钟英行了个礼:“太皇太后,有您老在这主持,妾身就告退了,妾身是个不祥人,无面目示人,事已至此,徒呼奈何。” 她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倒是深得没演技就藏拙的三昧。 李东阳领着焦芳、王鏊向张太后行礼,什么也没说。 啥也说不上,说节哀皇上还没死呢。 张太后飘然而出,其间连面都没有跟张懋照。 后者也完全不知晓张太后的作用,只当是太后一贯的冷谈,兼之短短一年时间,先死了丈夫,马上儿子又要没了,起了出尘遁世之心。 其实朱厚照是差点弹起来的,他可不想让太后就这么置身事外,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将群人一网打尽呢。 可她手背上用力泛起的青筋被王钟英看见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臂,还很用力地抓了抓。 想不到小老太还有这样的手劲。 朱厚照明白王钟英的意思,现在还不是时候,仓促强为,万一真正引发了反弹也难收拾。 毕竟朱厚照也没有自己真正的力量,只能算是借势,一下子打击面过广,驱使着各方联合起来,就是给自己挖坑了。 张太后走远了,王钟英也寒声吩咐:“皇后和贤妃、德妃也回宫吧!” 夏雨荷和吴落雁泫然欲泣,还没哭出声,王钟英老辣的斥责就来了:“不许哭,乖乖回宫待着,不得妄动。” 三美强行收束了眼泪,掩面而去。 结婚半年不到,又没有子嗣,遗诏轮不到她们置喙。 然后王钟英才给了吴杰一个眼色:“开始吧!” 吴杰打开医箱,拿出一副银针,一溜摊开在龙床边的几案上,他拈起最粗的一根,擎在手中,却不急着动作,而是朝着李东阳和张懋招手。 “请阁老和英国公近前,只有一刻钟。” 这是用银针催发生命力,就是回光返照。 但这么做能让皇帝把后事交待清楚,也就是立遗诏。 张懋闻声就走了过去,李东阳却眼一缩,觉得处处透着奇怪,却又想不起来在哪。 倒是黄伟手脚麻利,他以为李东阳不便,就过来搀扶。 看到黄伟李东阳回过味来,刘瑾呢?这么大的事刘瑾怎么会不露面? 失神中李东阳被黄伟扶着,带到了龙床边。 病人虚弱,自然说话也细微,必须起草、见证遗诏者亲耳听闻,甚至都得侧耳靠到胸前。 还需当着三口六面眷写用印,才不会带来后续的麻烦。 所以李东阳又被岔开了,然后他就看到吴杰手里的银针倏然一闪入了穴。 没刺在朱厚照身上,而是刺在了英国公张懋的后枕。 吴杰还不放心,又嗖嗖嗖地连入几针,分别钉在张懋的双手双膝上,还随手一弹银针尾,使其颤动,发出嘤嘤的细响。 这时钱安已经上前,一把将张懋抱住,拖了开去,抽出一根绳子就绑上了。 这一下剧变让李东阳、焦芳、王鏊目瞪口呆,然后那边朱厚照猛地从龙床上坐超,冲着黄伟伟低声招呼。 “黄伴伴,快拿巾子来,朕难受死了,这姜黄味好冲。” 等朱厚照擦完脸,他无比谦逊地执弟子礼向李焦王三位鞠躬:“三位阁老,今天是太皇太后请三位进宫讲经,朕还得赶场,请三位阁老勿怪。” 李东阳终于明白刘瑾为什么不在,王鏊则感到深深的无奈,又被这小子利用了,还不能抱怨,也不能说出去,只能吞在肚里。 焦芳啥也不想,只有狂喜,那是圣眷失而复得的庆幸。 同一时间,韩文也在驸爷蔡震的迎领之下,走进了淳安大长公主府。 90、静思己过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一驾御用监的马车从皇宫的后门驶出,急急地赶着路。 赶车的是小内侍赵林,他是新一代内侍里的佼佼者,读书吃得进去,体格又好,朱厚照就让他跟着钱安学武艺。 此刻朱厚照与钱安以及吴杰还有五花大绑被堵上了嘴巴的张懋就躲在车厢里。 也幸亏是高凤亲自送出城门,不然他们这个样可是百分百露馅。 搞定黄伟之后,朱厚照依葫芦画瓢又给高凤下了“毒”,心毒。 高凤也当机立断输诚了,承认自己听命于张太后,因为张太后控制了高凤的侄儿。 太监无后,一般将侄儿视为自己的传承,这方面不管谷大用、张永、魏彬还是刘瑾皆是如此。 朱厚照解决此事还得托福那帮南京御使,他们总算干了件对的事,他们的弹章中有一条:高凤之侄冒升锦衣卫指挥佥事。 让钱宁查证了此事,朱厚照顺水推舟就让钱宁鼓动谷大用将高凤的侄儿收了监,名为勘察,实则假死脱身转移保护。 刘瑾乐于看到谷大用和高凤相斗,装聋作哑。 谷大用收了钱宁的钱,反而还承了高凤的情,也乐得演戏。 张太后那是有把柄,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只是高凤的侄儿以后就不能在京城呆了,除非张太后倒台。 话转回来,在这个非常时期,朱厚照还乔装出宫冒了很大的险,但他又不得不亲自来,因为他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审讯张懋和韩文,错过了时间窗口,这两人就得交出去。 而且还不能让两人露口风,又不能让他们直接死了,也不能让人看出是用药用刑的痕迹,如此才能将这次的手尾擦干净,不让人发现蛛丝马迹。 这样的高端操作,也只有朱厚照自己来才放心。 中间马车还兜转了两个地方,换了车,确保没有眼线,才偷偷摸摸地驶入淳安大长公主府的后门。 下了车,钱宁和蔡震已经等着了,朱厚照将张懋交给钱宁,优先确认:“准备好了没有?” 钱宁抹去了额头上的白毛汗,嘴里却冒着白气:“韩文抓住了,皇上要的牢房也准备好了。” 朱厚照还有些担心:“确保里面听不到任何声响?” 钱宁的脸上立马露出见了鬼的神情,吞咽的两口唾沫才回禀:“小的亲身体会过,一柱香的时间都受不了。” 朱厚照一挥手:“待朕去看看。” 钱宁和蔡震在前头领路,钱宁还一边走一边解释:“一共用了三百床棉被,还有一百张毯子,就是用冰窖来改造的,小的进去时能听到体内血脉奔流的声音,像咆哮一般,可吓坏了。” 朱厚照不置可否,而是进去之后仔细检查,还高声喧哗跺脚鼓掌,确认符会要求才满意。 不由得他不小心,时间紧,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让钱宁将韩文提来,与张懋一人关一间牢房。 中间吴杰才帮张懋解了制住经脉的针灸。 韩文是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张懋则是一拿开堵嘴的布巾就发飙:“小儿槽,老夫满门忠烈,世受皇恩,家里还有英宗、宪宗和先皇所赐的丹书铁券,你竟敢对老夫用私刑,你朱家的江山迟早有一天毁在你手里。” 可能是自思不能幸免,也可能是觉得大军在握,想吓住朱厚照好谋个活路,张懋一得了便利就咆哮起来,状若疯狂的饿虎。 闻言蔡震还没等朱厚照发活,他先怒了:“住嘴,老匹夫,你既知世受国恩,就不该放肆,别的不说,你敢说你没喝兵血?京营羸弱,不堪一击,这中间没你的功劳?” 蔡震的辈份高,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一身凛然,还真镇住了张懋。 朱厚照则后退了一步,离铁栅栏远些,他在历史上玩虎被噬受伤的教训幕友们可是帮着他数得很清楚,关键是这个时代没有狂犬疫苗啊,被抓伤了或者咬一口怎么办? 确保了安全,朱厚照露齿而笑:“英国公、韩大人,朕可没有亏待二位,既没有打,也没有骂,朕只是请二位来此静思己过,如果二位没什么亏心事,那么一会千万不要拉动那根绳子,只要过了今天外头的铃铛不响,朕就恭送二位回府,还会下罪己诏向二位陪罪。” 韩文终于开口了:“别说一天,哪怕是一百日一千日,臣也想不出自己有什罪恶。” 朱厚照笑得更灿烂了,突然笑容一收:“好,朕也希望朕的国公、大臣问心无愧,是一心为国的好官,如果人人如此,朕愿意天天下罪己诏,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朱厚照一挥手,钱宁和钱宁就将这个临时牢房的外门关上,还塞好了隔音的垫子。 一众人出了地窖,朱厚照还不忘交待钱宁:“点柱长香计时,不要超过一个时辰,万一这俩逞能把自己整疯了就得不偿失了。” 吴杰心细,还查缺补漏:“皇上,不怕他们咬舌自尽吗?” 朱厚照幽然一乐:“但愿他们有这个胆魄。” 吴杰没尝过滋味,钱宁则心有余悸:“那种状态下,死都不敢死,因为你会觉得自己就处身于阿鼻地狱,要是死了,哪里还走得脱,我问过道长,道长说这是心魔作祟。” 朱厚照闲着没事,干脆调戏一下他们:“时间久了也会死,肝胆惧裂,被自己吓死,所以要把控好度。” 这时弹幕里来了个生面孔:“我说,就这样能让人把小时候偷看别人洗澡的事交代出来?这也太扯了吧!” “楼上的,静室心理测试了解一下,这可是弹幕里N多人集思广议想出来的招,不服你可以自行试试,先说明,不要超过三十分钟,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试试就逝世,真会死人的。” “十五分钟,不能再多了,就他那莽乎乎的样子,一刻钟之后他就会跪地喊妈妈,尿裤子了要回家。” 这倒提醒了朱厚照,他看向吴杰:“猪肚鸡好了没有,好些天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赶紧上,吃了好御寒,不然等下又有得忙了。” 91、原来是票号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一顿饭没吃完,钱宁就兴冲冲地来报:“皇上,铃铛响了。” 朱厚照是提前偷看了答案,当然知道底细,他紧赶慢赶地吃了个八分饱,那饿死鬼投胎的样,让吴杰都有些惊悚。 装病嘛,只能吃流食,虽然营养不会缺,但也不可能有什么滋味,不过嘴瘾。 唯一能陪席的淳安姑奶奶则露出了慈容:“小时候也是这样,在宫里不好好吃饭,过门就香了。” 朱厚照放下碗筷,朝钱安使了个眼色,钱安就先行出去了。 盘问和记录韩文和张懋的口供需要王守仁和湛若水来,二个己经候着了,朱厚照是让钱安去通知。 朱厚照则乖乖地向淳安行了个礼:“姑奶奶慢用,我先去忙了。” 淳安只来得及哎了一声,眼一花就没了朱厚照的身影,她老人家也只能一笑摇头:“这猴儿。” 朱厚照急匆匆的赶到牢房,却被钱宁拦住了:“皇上,得散散气,黄白之物都出来了,刚清理。” 朱厚照也只能扇头鼻头,道一声晦气。 过了一会,王守仁和湛若水也来了,老驸马蔡震也一脸凛然于旁,朱厚照手一挥,一群人冲入地窖。 钱安紧跟着朱厚照,却被钱宁拉住了,钱安急眼了,小声吼道:“那老匹夫可是武将!” 钱宁摇头,压着嗓子:“现在连病猫都不如,这事咱们就别听了。” 钱安恍然大悟,也立于旁,支起了耳朵,两大金刚把门,谁也别想进去,后头的吴杰也只能陪着这哥俩喝西北风。 之所以让王守仁和湛若水来,是为了留下笔录,防止缺漏。 后续的事也是他们经手,如果二人都信不过了,那啥也别干了。 蔡震进去则是作为见证,确保没有冤枉张韩二人。 哪里会有什么冤枉,一行人进到去,也不用唬也不用吓,问什么张韩二人就说什么,不泪水鼻泣流了一脸,感觉悔恨无穷,可这时候已经迟了。 问张懋干了什么,他就开始喃喃,从去解池监修禁墙到如何贩卖私盐又到如何勾结上韩文都撂了。 这其中还多了些意外的消息,私盐里面有很大的一部分出了关,落在了关外的鞑靼部落手里。 因为必须有军队武装押运,也必须有边军的配会才能做这个生意。 只有张懋这个老行伍才能走通这条线,因为他的同僚手下遍布军中,都参与过喝兵血瓜分军资,有情面能拖着一票人下水,一起分过脏么。 这部分生意利润很大,张懋连韩文也瞒过了。 朱厚照闻言也诧异地插了一句嘴:“关外不是也有盐池吗?他们不是年年都来洗劫花马盐池吗?” 张懋像是个没感情的答录机一样:“关外盐池干涸了,没水分不开苦卤,那盐又涩又苦,吃了还会得病。至于花马盐池,西军一直不愿放手,每次小王子入寇他们都紧咬着不放,宣、大之军最多能来了支援缓慢,所以也劫不到多少盐。” 朱厚照心中一震,气候变化的影响来了。 想不到还能了解到这样的情报,看来朝廷的应对都错了,若是早知道,不说反攻,就是禁盐也能瓦解小王子的很大一部分战力。 这些蛀虫,不但贪婪,还误国啊,为了自己的私利,封锁消息,不知道害死了九边能少人,挫骨扬灰都不解恨。 蔡震听不下去了:“皇上,此僚死不足惜,老朽年纪大了,也受不住如此污秽染耳。” 说完蔡震就一甩袖走了。 他一方面是确认了张韩二人的罪行后不想辣耳朵,另一方面是接下来涉及到脏款的去向,老驸马鬼老精人老灵,不想掺和进去。 果然,韩文那里便交待了出来,历年所得脏款,韩文分到的全部以及张懋那伙人的一部分,全都存在了钱店里。 韩文利用自己的理财手段,开设了大量的钱店,表面上这些钱店毫无关系,其实它们就是同一个东家。 这不就是山西票号的前身吗? 幕友们又开心了。 “原来韩文是山西票号的祖师爷啊!” “可能性极大,他有这个才学,是明代有数的理财专家,曾经借支十六万石米平抑米价,缓解饥荒,用的名头了预领三个月兵饷,当时他是南京兵部尚书。” “唉,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这么大笔钱去了哪,后来韩家也不富啊。” 朱厚照同问。 答案让他哭笑不得。 这些钱里的很大一部分都借支给了西商,帮助他们强大,与淮商分庭抗礼。 韩文还是个有家国情怀的国贼。 贪了,良心过不去,所以他念念不忘支持西商屯垦,坚持着复套的理想, 其一直上疏抑制盐引恢复开中也不单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重新武装强大西军。 与其让盐利被那些勋贵占了去,还不如截下来强军复土。 朱厚照听蒙了,朝廷不行,所以他自己来,宁可当贼,也要实现志向。 “张懋说他向关外走私食盐,小王子的盐池干了,所以卖了个好价钱。” 韩文猛地一震,眼中恢复了清明,以及夹杂着迷惑、恳求、悔恨的目光看向朱厚照,似是求解,似是求放过。 朱厚照静静地对视,不带感情:“小王子加剧入寇是为了抢盐,关外在变冷,你们帮了他。” 韩文的目光飞快地黯淡,转瞬间就没了生气,他崩溃了。 朱厚照又把他拉了回来:“说出那些钱店的控制办法,朕答应你,朕在有生之年会兴复河套,不仅如此,朕还欲重振军威,使九边不再困厄。” 这次又轮到王守仁和湛若水两个抖震了,朱厚照拍拍他们的肩。 “我们做大事的钱有了,朕在此立誓,不但要振兴九边,也耍做到绝不加税赋。” 说完他又注视着韩文:“韩尚书,称的路子走错了,朕会走出一条新路来。” 韩文认真地看着朱厚照,没有找到丝毫的动摇,终于自嘲一笑,拜倒了下去。 “臣知罪了,钱店以臣身上的清白传家款印鉴和花押为凭,花押在臣家中珍藏的书画里,对着阳光仰视可见,持同款钤印的画卷到店中可以对上,每一店不同。” 92、一杯鸠酒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韩文说完后也没直起身,而是给朱厚照叩首三次,还有话说。 “请皇上允许臣最后一谏,请皇上保重,请皇上励精图治,务必将罪臣钉于史书为鉴,则臣于阿鼻地狱犹可自赎,罪臣韩文,谢主隆恩。” 有信念的人就是不一样,张懋已经浑浑噩噩了,韩文还能回过神来。 他的这个要求倒是可以满足,朱厚照答应了。 “准奏。你必死,但杀你的不是朕,而是推动你们用药的人,等一下你和张懋还得再受心魔之刑,这样等你们到锦衣卫诏狱时就没有泄密的可能了。” 韩文又重重地磕了下去:“臣甘愿受罚。” 朱厚照无法网开一面,却能让他不那么痛苦:“心魔之刑,对入魔念的人来说最痛苦,想一想你的志向实现的那天,心中便会平安喜乐,人活着就是有念想,没了念想,什么时候咽气无所谓。” 韩文这一次是真的感激,哑着嗓子又拜了下去:“谢陛下宽宏,愿大明中兴,祝陛下绵寿,罪臣拜别圣躬。” 朱厚照转身出了地牢,呼出了胸中的闷气,支使起手下来:“钱安和吴杰在这看着,抓紧,这一次一柱长香的时间,吴杰要确保他们没有神经反射。” 吴杰理解不能:“神经反射?” 朱厚照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换了个说法:“就是不用针炙也像针炙截脉一样身体没反应,能诊出来吗?” “微臣必不辱命。”吴杰差点磕了,想到朱厚照不喜欢磕头下跪,膝盖弯到一半又改成了长揖。 朱厚照已经转向钱宁了:“现在就去找一批画作,将韩文家里的画换出来,交给王主事。” 钱宁想起养父收罗的那些名人画作,有些肉疼,但还是毅然地点头称是,他不以为朱厚照是在给韩文栽赃,暗暗打算将藏货一股脑心塞进去,这样好加重罪刑。 可没想到朱厚照没说完:“有多少幅换多少幅,不许多也不能少,让王主事估价,事后找王大人报销,明白了吗?” “明白”倒是说了,但钱宁又不明白了,难道皇上扣的帽子不是贪贿,而是别的? 于是钱宁又开动小脑筋盘算起来,干爹留下的字画哪一幅可以跟谋反或怨望挂上勾的。 看钱宁的表情朱厚照就知道钱宁又想歪了,但他懒得理,而是交待起王守仁和湛若水来。 “最迟明天必须盘清楚,然后就让那么掌柜抽身转移。” 王守仁和湛若水都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事实在太大了,肩挑这样的重担,朱厚照又不派人监视,让他们如履薄冰。 但他们心里又产生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朱厚照给的信任太重了,压到他们呼吸都有些急促。 所以二人都没有说话,几乎同时行了个长揖大礼。 朱厚照没扶,故意的,这样的礼他受得起。 既有授业之恩,又有重用之遇,还是倾家相托,当然要看清王湛二人的根底。 差不多五百万两白银的资产,说老实话朱厚照在行险,没道理这么考验人的,人心经不起玩弄。 但他没招,没人了,大猫小猫两三只,要挑起这么大的事,可不就人人都得擎天架海。 而且史书上的种种也说明二人经得起考验,那就必须试试看,因为将来的责任和信任只会越来越大。 要不是王守仁和湛若水都早已成亲,朱厚照都想用上蔡震那招裙带缚了。 最后处于张懋和韩文也要劳累老姑爷。 迟些,钱安、吴杰将辅助蔡震将张韩二人绑赴锦衣卫。 剧本写好了,蔡震胁助清田,从勋贵中打听到二人动机不纯,诈出二人结伙走私食盐,挑起清田掩饰,又担心败露密谋毒害皇上。 御医吴杰发现药材不对路,因陪同皇上到淳安公主府,见识到老驸马深明大义,无奈之下奔告求援。 御前侍卫钱安忠心护主,制服了张懋和韩文二人。 至于朱厚照,啥也没干,病了又吃错药,差点死了,又因为洪福齐天,赖得臣下忠心护卫,又活了过来,躺着休息几天就行。 最后,张懋和韩文会关进诏狱里,好吃好喝相待,还允许探视申辩,由三法司明正典刑。 反近他们身上既没伤也没毒,哪哪都好好的。 至于为什浑浑噩噩,那能是坏事做绝被揭开了,怕受那千刀万剐丧了胆,吓傻了,都是报应啊。 这样的方案能不能为张懋和韩文引来一杯鸠酒呢? 没错,朱厚照还是想钓鱼的。 虽然王钟英拦住了他,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在宫里都没解决张韩二人,变数太大。 这会二人都落网了,证据确凿,那还怕个球啊! 为此朱厚照都交待好了钱宁,在锦衣卫的诏狱里设了好套,外松内紧,专等有心人。 可这杯鸠酒等到了,套子却不能扎。 翌日,英国公张懋和前户部尚书韩文勾结走私食盐其后又毒害皇上的案子就发了,将满朝堂的文武震惊到失语。 可他们又无法辩驳,因为此案太扎实是,可谓是证据确凿。 不但换药的证据,还有走私食盐的,湛若水找来的那批掌柜们立了功,起获了大批往来书据还有账册,一夜间就整理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 甚至于一些参与其中的将领还是先见到了证据才被抓的,连鼓动串联都没来得及。 更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还没等三司法回过神来去提审张懋和韩文,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就拿着太后的懿旨进了诏狱,赐张懋和韩文鸠酒。 所有的人都傻了,这不是摆明了杀人灭口吗?还能这么玩?要掀桌子了吗? 并没有。 朱厚照在知道了那道懿旨的内容之后也不得不佩服张太后的狠辣。 张太后在懿旨中言明,张懋和韩文托同伙向其告罪,愿意献出所有贪鄙所得赎罪,以保全家人和朝廷的体面,张太后接受二人所献钱财,用于替皇上礼佛求福,以保佑江山社稷。 因而张太后愿意担下骂名,赏二人一个全尸。 94、探手掐良苗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到了李东阳家,敲开了门,门子正想进去通报,朱厚照却拦住了:“不要通报,你就在这待着。” 门子还想发作,却看到后头的钱宁单手执一个腰牌,凑到了他面前,上面有个大大的御字。 宰执门第,门子也识字,当然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年轻人是代表着皇帝来办事呢,他当然没胆子作妖。 于是朱厚照就这么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却闯进了李府。 也不是没遇上人,快到中房时就跟李夫人撞了脸。 朱厚照认得她是因为每年这些命妇总要进宫的,太后、皇后要与这些命妇欢谈饮宴,帮着皇帝安抚大臣家属。 李夫人位列一品,当然是其中引人注目的那些,朱厚照小时候混在其中耍乐,他记性好,大臣们的夫人也认识了七七八八。 朱厚照以阳光脸和一声“奶奶”刷过,让李夫人一阵恍惚,总觉得这个小孩脸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可能是某位翰林的公子吧。 李夫人被厨房的事给挂着,一犹豫又丢到了脑后,李东阳一帮子学生在府上,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她得去盯着。 错过了李夫人,朱厚照信步而入,穿堂过轩,径直到了正房。 厅堂中的氛围很热烈,十几个人围了一圈,似是在作画,还在斟酌题跋诗句。 钱宁已经在给朱厚照报人名:“储瓘储大人,现在是南京吏部待郎,回京述职,顾清顾翰林,待读……” 只说了两个朱厚照就打断了他:“行了,朕知道。” 能不知道嘛,报菜名的事情钱宁哪有幕友们来得快。 “弘治六年进士顾清,翰林待读,善农桑、经济,完了,王鏊的学生,不是卧底就是叛徒。” “弘治六年会元汪俊,翰林编修,王守仁好友,理学大家。” “弘治九年进士王瓒,翰林待讲,就是这家伙第一次记录水泥的工艺。” “弘治十五年进士何瑭,翰林编修,对数学、音律、医学、治政均有建树。” “弘治十八年状元顾鼎臣,翰林修撰,嘉靖朝大名鼎鼎的青词宰相。” “弘治十八年进士张邦奇,翰林检讨。” “弘治十八年进士方献夫,礼部主事,后拜王守仁为师。” “弘治十八年进士陆深,翰林编修,陆家嘴是他家的。” “弘治十八年进士徐祯卿,因貌丑不得入翰林,大理寺左副,诗人,前七子之一,江南四大才子,与李东阳同病相怜,顾厚之。” 朱厚照就这么闯了进去,像是一只闯进了羊群的饿狼。 也露出了白齿,没有择人而噬,而是笑咧了嘴,他看着这堆水灵灵的大白菜,真想咬一口。 这些都是一时人杰啊,当上阁老的有两个,除了早死的徐祯卿,个个部院。 今天来对了,什么事情最解恨?在别人的菜园子里摘一把最过瘾,想想后世为什么人们偷菜偷得不亦乐乎,不就是这么个恶趣味嘛。 想到此处,朱厚照用力一拍手掌,大喊了一声好。 堂内众人吃闻了声响,齐齐转过头来,这才发现站在门槛外的朱厚照,一时间竟然都愣住了。 朱厚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步跨了进去,两步就插入人群里。 旁边的方献夫和陆深急忙闪开,深怕挡了朱厚照的道。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见礼呢,朱厚照就先说上了:“不要拘礼,平时就有人说朕到处乱跑,其实也不对,朕是为了与民同乐,这不,今天朕听说了李公府上文会,就来凑个热闹。” 李东阳刚才还在正中就坐,这会一下子站了起来。 看到李东阳站起时猛地皱了皱眉头,朱厚照就知道他一定是发了。 不是发财,而是发痔疮。 因为幕友们说的。 “李东阳晚年深受痔疮的困扰,痛不欲生。” “那他还好酒贪杯,狂饮狂饮,这不是找屎么?” “楼上的,有内味了。” “说什么晚年,现在也六十多了,早就成了老屁股了。” 朱厚照招来钱宁:“去,请吴杰过来,给李阁老诊治,要快。” 李东阳还想扭捏推辞,毕竟当众被道出隐疾也很丢脸,朱厚照却一招将军:“李师傅,您教朕待人以诚,讳疾忌医可不是致诚之道。” 当众打脸,得一分。 然后钱宁找了张空闲的围椅,将崔铣放下,崔铣低着头红着脸,这会完全装醉,不然没脸。 朱厚照也没给他脸:“喝醉了,在西长安街上捡的,怕他冻着,朕就将他带了回来。” 崔铣都快缩成虾样,抓住了坏榜样,再得一分。 然后朱厚照就看了看桌上的诗签,点了点头:“以诗遣怀,很好,但要有怀可遣,而不是为赋新辞强说愁。” 众人不敢多说,唯有储瓘看出了朱厚照来者不善出面应付,给朱厚照行了个揖礼,很好,这是今天少数的对胃口的事。 “皇上,后进出馆即将远行,吾等也是学着李太白,惜时光之短暂,故作乐尽欢,以免日后引憾,毕竟江湖风高浪急,前途难测。” 朱厚照顺着储瓘的话往下挖:“追忆盛唐,咏前人壮丽,要学的是前人的情怀,可不是学他们的作态,以诗自娱也没问题,不要变成自误就行,像李师傅年纪大了,你们也要多体谅。” 储瓘也被套进去了,再添一分。 朱厚照又换脸了:“朕不反对各位诗咏志,但反对高谈阔论不沾地气,朕也喜欢做诗的,跟刘阁老不一样。” 刘阁老?有些人蒙,有些人知道,至少崔铣和陆深懂,他们去拜访刘健,刘健当面鄙视为作诗自误。 朱厚照的话引起了崔铣的深思,顿觉这段的日子也确实迷茫,失去了奋斗目标。 朱厚照鄙视完刘健,却提起桌上的酒壶自己斟了一杯,还举杯相邀。 “来,今日痛饮化离愁,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抛热血写春秋,尽了这一杯,他日各位贤达功业有成,朕为他具酒庆功,喝个痛快。” 如果有系统,朱厚照一定可以看到跳动不停的+1。 93、又见体面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体面,又见体面,但这两个字就能令朱厚照有屈不能伸,有气不能撤。 王钟英告诉了他这个体面必须保存的理由。 首先张太后这么干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她一分钱都落着,却全背了账。 投降输一半,又是嫡母,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能穷追不舍。 其次英国公认罪了,也认罚了,但英国公府的牌子不能倒。 如果按谋逆论处,英国公府就没了,李东阳也给王钟英提了醒。 张懋的父亲张辅跟着英宗出战土木堡,死在了战场上。 英国公府当年也参与了景泰之变,张懋的二叔成了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三叔当上了京营都督,张懋能以十岁袭爵也与此有关。 可夺门之变,张懋的三叔临阵反水投机成功,被授与光禄大夫、柱国、太平候,二叔则被除爵。 英宗为什么不清算张家呢?那就要从张玉说起了,张玉跟着太宗靖难,立下不世功勋,太宗的皇位有一小半是张玉的功劳。 又经过了英宗代宗之变,英国公府其实已经成了与皇权相依存的局面。 张懋说他家里有三代丹书铁券,一点都不夸张,而是提醒朱厚照,他贪点不算啥,只要他不举兵造反,英国公府就是铁打的第一勋贵。 这种的想法看似扯,但道理可以摆明了讲,都说朱厚照得国正,可再正也是从朱棣那传下来的,英国公府的牌子是朱棣给的,从朱棣起,每一任皇帝都需要英国公府的支持。 在这样的背景下,干掉了英国公府就是干掉皇位的正当性。 张太后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自断其臂,一举将所有的线索斩断了。 关键是满朝文武还信这套,不说谢迁以认罪退脏致仕为条件谈体面,单单是英国公府抬过八位皇帝上位,以当前迷信深入人心的世道,朱厚照就别想把英国公府给平掉。 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英国公府视作了大明的祥瑞,得之者帝。 这时不省心的幕友还给他加了料:“在朱厚照身后,嘉靖也是英国公张仑迎入北京,给兴献王上帝号、改陵为康陵也是张仑去干的。” 看到这些朱厚照气不打一处来,更坚定了他要推倒这个朝堂的决心。 将皇位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执政基础都没有了,还谈个嘚呀。 而且这时刘瑾也来凑恶心,先是哭得像死了爹一样,然后又将朝臣们逐个告了个状,说就是因为他们才耽误了每天请皇上请安,导致皇上中了奸人迫害,他刘瑾有罪。 屁,还不是想拿朕当大头摇,让朕替你出头搬拦路石,想得美,没门!每天上门来这么恶心人才是最大的迫害。 最后刘瑾也不忘给张太后上眼药,不断夸大张懋和韩文贪了多少,其实是变着法地提醒朱厚照太后手里有一大笔钱,得想法子弄过来。 弄过来给你花吗? 这会刘瑾的见识还不行,说来说去,才给张懋和韩文算出了个两百万两。 朱厚照心说你栽赃都栽少了,还想搂钱,真是没见过世面,一点也不体面。 但刘瑾让朱厚照又翻起了心中的委屈,哪怕王守仁来报账也没让朱厚照开心起来。 由于大量的出贷,韩文的连锁钱店只剩下一百万两出头的现钱,剩下的大都变成了西北的固定资产抵押,靠,手里还压着一堆皇产呢,还来?! 受了委屈怎么办?还回来! 当前不能拿张太后怎么样,李东阳可跑不了,既然他要体面,朱厚照就给他体面。 也就休息了两天,朱厚照又往外跑了。 京营的危机因为与张懋有涉的将领纷纷落马已经解决,现在出宫风险不大。 其实是三美生他的气,也不来乾清宫应卯,所以在宫里呆着也憋闷,还不如出来透透气,顺便找找李东阳的茬。 钱宁已经打听过了,这两天李东阳府上热闹着呢,李东阳的一群学生出馆外放,正在临别狂欢,当着他的一群学生打脸最体面。 可还没到小时雍坊呢,还在西长安街上朱厚照就遇到了个醉猫。 娘的,大冷天的,下着雪呢,也不怕冻死。 这家伙还扛着一坛酒,坐在一家酒肆的檐下,一边喝一边高声吟唱。 走近一看,还是个文士,穿着厚厚的羽毡,脚边还放着一盏灯笼,这是从昨晚喝到现在? 钱宁这个包打听的眼力见确实练出来了,一见此人,就凑到朱厚照耳旁小声报告:“是崔子钟,崔铣,自号酒狂,弘治十八年进士,翰林编修,估计昨晚在李阁老府上喝了个通宵,出来又喝上回魂酒了。” 幕友们这时也来凑热闹。 “名士风流啊。” “啊,照哥捡尸了,可惜是个糙老爷们。” “搁士大夫身上就是风范,放在小屁民身上就是胡混。” “这也是士大夫的体面呀,可不能混为一谈。” “放开那个帅哥,让我来!” 朱厚照鼻孔喷出两道白白的长练,好哇,朕整天忙头不顾尾,你们倒好,饮乐通宵达旦,就这样算体面吗? 越想越不过,朱厚照干脆上前踢了踢崔铣的脚:“嘿,起来了,天黑了,回家睡觉。” 崔铣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反正他说他没醉:“别碰我,我没醉,天亮着呢。” 朱厚照气乐了:“哟,还能分得清白天黑夜啊,那怎么打灯笼呢?” 说完他就抢过了崔铣手里的酒坛子,一发泼到崔铣头上。 被酒这么一泼,崔铣清醒了,冷啊。 他晃晃脑袋正想发飙,等视线清晰了发现是朱厚照,顿时什么酒都散了。 庶吉士要观政,大朝会时在殿外旁听,也是见过朱厚照的,被皇上抓住了放浪形骇的现行,崔铣悲摧了。 朱厚照却懒得理他,提着那坛残酒,抬脚走了。 也没忘记招呼钱宁:“将这个醉猫背上,别冻死了,他自己不心疼朕还心疼,朝廷培养一个翰林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说完朱厚照举坛痛饮,仰天长吟:“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笑话,知道自然大道还捞月淹死?” 94、探手掐良苗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到了李东阳家,敲开了门,门子正想进去通报,朱厚照却拦住了:“不要通报,你就在这待着。” 门子还想发作,却看到后头的钱宁单手执一个腰牌,凑到了他面前,上面有个大大的御字。 宰执门第,门子也识字,当然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年轻人是代表着皇帝来办事呢,他当然没胆子作妖。 于是朱厚照就这么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却闯进了李府。 也不是没遇上人,快到中房时就跟李夫人撞了脸。 朱厚照认得她是因为每年这些命妇总要进宫的,太后、皇后要与这些命妇欢谈饮宴,帮着皇帝安抚大臣家属。 李夫人位列一品,当然是其中引人注目的那些,朱厚照小时候混在其中耍乐,他记性好,大臣们的夫人也认识了七七八八。 朱厚照以阳光脸和一声“奶奶”刷过,让李夫人一阵恍惚,总觉得这个小孩脸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可能是某位翰林的公子吧。 李夫人被厨房的事给挂着,一犹豫又丢到了脑后,李东阳一帮子学生在府上,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她得去盯着。 错过了李夫人,朱厚照信步而入,穿堂过轩,径直到了正房。 厅堂中的氛围很热烈,十几个人围了一圈,似是在作画,还在斟酌题跋诗句。 钱宁已经在给朱厚照报人名:“储瓘储大人,现在是南京吏部待郎,回京述职,顾清顾翰林,待读……” 只说了两个朱厚照就打断了他:“行了,朕知道。” 能不知道嘛,报菜名的事情钱宁哪有幕友们来得快。 “弘治六年进士顾清,翰林待读,善农桑、经济,完了,王鏊的学生,不是卧底就是叛徒。” “弘治六年会元汪俊,翰林编修,王守仁好友,理学大家。” “弘治九年进士王瓒,翰林待讲,就是这家伙第一次记录水泥的工艺。” “弘治十五年进士何瑭,翰林编修,对数学、音律、医学、治政均有建树。” “弘治十八年状元顾鼎臣,翰林修撰,嘉靖朝大名鼎鼎的青词宰相。” “弘治十八年进士张邦奇,翰林检讨。” “弘治十八年进士方献夫,礼部主事,后拜王守仁为师。” “弘治十八年进士陆深,翰林编修,陆家嘴是他家的。” “弘治十八年进士徐祯卿,因貌丑不得入翰林,大理寺左副,诗人,前七子之一,江南四大才子,与李东阳同病相怜,顾厚之。” 朱厚照就这么闯了进去,像是一只闯进了羊群的饿狼。 也露出了白齿,没有择人而噬,而是笑咧了嘴,他看着这堆水灵灵的大白菜,真想咬一口。 这些都是一时人杰啊,当上阁老的有两个,除了早死的徐祯卿,个个部院。 今天来对了,什么事情最解恨?在别人的菜园子里摘一把最过瘾,想想后世为什么人们偷菜偷得不亦乐乎,不就是这么个恶趣味嘛。 想到此处,朱厚照用力一拍手掌,大喊了一声好。 堂内众人吃闻了声响,齐齐转过头来,这才发现站在门槛外的朱厚照,一时间竟然都愣住了。 朱厚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步跨了进去,两步就插入人群里。 旁边的方献夫和陆深急忙闪开,深怕挡了朱厚照的道。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见礼呢,朱厚照就先说上了:“不要拘礼,平时就有人说朕到处乱跑,其实也不对,朕是为了与民同乐,这不,今天朕听说了李公府上文会,就来凑个热闹。” 李东阳刚才还在正中就坐,这会一下子站了起来。 看到李东阳站起时猛地皱了皱眉头,朱厚照就知道他一定是发了。 不是发财,而是发痔疮。 因为幕友们说的。 “李东阳晚年深受痔疮的困扰,痛不欲生。” “那他还好酒贪杯,狂饮狂饮,这不是找屎么?” “楼上的,有内味了。” “说什么晚年,现在也六十多了,早就成了老屁股了。” 朱厚照招来钱宁:“去,请吴杰过来,给李阁老诊治,要快。” 李东阳还想扭捏推辞,毕竟当众被道出隐疾也很丢脸,朱厚照却一招将军:“李师傅,您教朕待人以诚,讳疾忌医可不是致诚之道。” 当众打脸,得一分。 然后钱宁找了张空闲的围椅,将崔铣放下,崔铣低着头红着脸,这会完全装醉,不然没脸。 朱厚照也没给他脸:“喝醉了,在西长安街上捡的,怕他冻着,朕就将他带了回来。” 崔铣都快缩成虾样,抓住了坏榜样,再得一分。 然后朱厚照就看了看桌上的诗签,点了点头:“以诗遣怀,很好,但要有怀可遣,而不是为赋新辞强说愁。” 众人不敢多说,唯有储瓘看出了朱厚照来者不善出面应付,给朱厚照行了个揖礼,很好,这是今天少数的对胃口的事。 “皇上,后进出馆即将远行,吾等也是学着李太白,惜时光之短暂,故作乐尽欢,以免日后引憾,毕竟江湖风高浪急,前途难测。” 朱厚照顺着储瓘的话往下挖:“追忆盛唐,咏前人壮丽,要学的是前人的情怀,可不是学他们的作态,以诗自娱也没问题,不要变成自误就行,像李师傅年纪大了,你们也要多体谅。” 储瓘也被套进去了,再添一分。 朱厚照又换脸了:“朕不反对各位诗咏志,但反对高谈阔论不沾地气,朕也喜欢做诗的,跟刘阁老不一样。” 刘阁老?有些人蒙,有些人知道,至少崔铣和陆深懂,他们去拜访刘健,刘健当面鄙视为作诗自误。 朱厚照的话引起了崔铣的深思,顿觉这段的日子也确实迷茫,失去了奋斗目标。 朱厚照鄙视完刘健,却提起桌上的酒壶自己斟了一杯,还举杯相邀。 “来,今日痛饮化离愁,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抛热血写春秋,尽了这一杯,他日各位贤达功业有成,朕为他具酒庆功,喝个痛快。” 如果有系统,朱厚照一定可以看到跳动不停的+1。 95、堂前日月明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一天的李府文会,以李东阳被吴杰掐着行针灌药为结束标志,等李夫人回过神来,朱厚照已经达到了目的,扬长而去。 但爽过之后也有些空虚,因为说是掐李东阳的苗圃,其实这块苗圃是自己的。 不但这块高产田,其它的劣田甚至绝收田也是,每一界三百人的进士,再加上天下间的读书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应归属于皇权。 可事实上就没有几个人心向自己。 朕是不是混得太失败了?朱厚照不禁扪心自问。 现在可不是正德十五年,朱厚照也远没有将自己的名声作到地上。为什么这些人就不信一个年仅十五的天子能够振作呢? 以前孝宗还在时朱厚照的形象可是英慧类祖的啊! 三岁开始启蒙,九岁就馆,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形象帅,笑容奶,还文武兼备,可以说大明朝就没出过这么完美的继承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厚照就背上了黑锅,不对劲! 有人在故意地抹黑自己,而且这批抹黑自己的人就在士林中。 朱厚照猛然间醒悟过来,这些人压根就不管黑不黑白不白,必须黑,不黑掉皇帝他们就没有办法压制住皇帝。 所以不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除非将江山拱手让出。 哪怕现在他们还没有得手,但他们也有计划有步骤又开始切断朱厚照的人才链,没有帮手,还想做成啥。 朱厚照冷静了下来,这只黑手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揪出来,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如了他们的意。 朕得突破所谓士大夫阶层的封锁,不然永远也没有机会出头。 幕友们关键时刻现身了。 “从经筵改革就能看出苗头,朱厚照是误打误撞触碰到了士大夫阶层的底线。” “皇家的教育体系让士大夫可以按他们的想法来培训帝国继承人,看看后来的国本之争就能明白,这才是士大夫阶层执政的根基。” “这是一套完整的体系,包括科举在内,两边是并行不悖互相映衬的,总之就是要按一个模子来出人。” “如果偶尔出了不合模子的异类,那就掐灭它。” “所以不仅要打破对自身的围堵,还得改造另一边,让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给自己供养。” “改科举没那么容易,不说朱厚照现在没真正掌控朝廷,就算是那些大权独揽的皇帝,想改革科举也碰破了头,朱元璋当年也想摆却脱科举,没成功。” “至少应该做点什么,总不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不断地流进别人的口袋里吧?” “想想军校,想想党校,真以为伟人是那么普通吗?” 朱厚照醍醐灌顶,猛然立起,吓得一旁的黄伟扑通一下跪倒了。 这是闹那样? 可黄伟那委屈巴拉的眼神可不像是演的,朱厚照忙问询:“黄伴伴,这是怎么啦?朕没怪你啊?” 黄伟还真是委屈,因为张太后刚刚找了他,还严辞训诫了一顿,任是黄伟如何解释也不管用,言下之意就一条:你这狗奴才养不熟,没有及时通风报讯。 他也不敢直说,就一直憋在肚子里,刚才又想起这件为难的事,猛然间见朱厚照似在发怒,两厢情绪一掺合,黄伟就跪了。 现在朱厚照问起来,黄伟连忙恳求:“皇上,奴才身体衰弱,不堪劳顿,能不能将奴才发到南京去,实在不行去凤阳种菜奴才也认了。” 一听朱厚照就明白了,多半是受到了张太后的压力。 黄伟投靠了自己,在张太后看来就是背叛,张太后不会去反思手下在被出卖时的不安不平,总是觉得主子要奴才咋样奴才就该咋样,不然就是不忠。 但朱厚照不一样,他知道想要人为己用,至少应该让手下有安全感。 想定朱厚照就拿出了主意:“黄伴伴,宫里确实不太安稳,这样,朕让你去长芦盐场当镇守太监。” 听闻要去跟张家的二哈打交道,黄伟更是吓得屁滚尿流,磕头不停。 “皇爷爷,您还是饶了奴婢吧。” 朱厚照知道他担心什么,开解道:“不妨事,朕并不是让你去监盐,这些天咱们喝的解药记得不?” 黄伟犹豫了一下,弱弱的问道:“冬瓜昆布汤?” 朱厚照一拍手掌:“对,就是它,朕想让黄伴伴暂时去海边种植这东西,这东西又叫海带,其实是可以人为种养的。” 听到不是去张氏兄弟手下,黄伟什么都无所谓了,当即答应:“奴婢听皇爷爷的。” 要交待详细:“你到了长芦就听顾翰林的,对了,他叫顾清,朕会敕命让他去督办此事。” 顾清最喜农桑,给他派点事就能将他从翰林院里拐走,省得没事喝大酒发牢骚,而且这位以后修过海塘,让他去搞海水养殖场也对口。 但得让黄伟重视,于是朱厚照加重了语气:“黄伴伴,这件事很重要,办好了能来很大的收息,还能活人无数,说是万家生佛也不过份。” 黄伟有点迷惑,朱厚照点明:“昆布很贵吧?那是药,能治大脖子病,还能解毒,你别看这东西天生天养,但都在深水,很难捞的,可这东西又很容易长,所以此事办好了,那就是日进斗金啊。” 这就没问题了,黄伟的小眯眯眼已经开始闪动金光。 贪财没问题啊,只要取之有道。 给顾清写好了敕书,任命顾清负责编撰《海产揖要》,还将海带的种植技术大体上讲了讲,就让黄伟给他送去。 顾清是翰林,皇帝让他编书是不能推托的,不但不能推,还是立功建业的机会。 然后朱厚照就琢磨上了,自己得建个党校。 当然现在还不能叫党校,就叫堂吧,日月堂,堂前日月明,意头好,有前途。 等于建一个学术研究机构,兼带着给自己培养合用的人才。 反正现在荷包刚刚充了一回值,大可血拼一把。 只要将这件事办好了,不听朕招呼,今天你们对朕爱答不理,明天朕让你们高攀不起。 96、套个小弟子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王守仁和湛若水果然是职业批发书院的,一听朱厚照的想法便摩拳擦掌,有钱可以祸祸,还能照着心意来,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更幸福。 可高兴劲一过,二人又郁闷了,建一个学堂容易,生源哪来? 内书堂的生源是固定的,天然存在的,日月堂可不一样。 招不到人,一座空空如也的学堂,哪怕建得再漂亮也没用。 这就为难人了,王夫子和湛夫子才刚出道,离着弟子三千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用他们的名义来招人,别人看都不看一眼。 只有朱厚照的名头能用。 可这样又引来的新问题,这件事还不能大鸣大放,已经摆明了要用小锄头挖别人的墙角了,还大声嚷嚷,信不信这头学堂一挂牌,那头叩阙又来了。 学术是士林的命根子,他们怎么能容忍别人在他们的自留地上引种。 后来全国上下的书院被禁毁就是这个原因,更何况朱厚照还打算立起自己的牌子招人,那就更惹眼了。 必须偷偷摸摸地进村,高音喇叭的不要。 最后想来想去,朱厚照将目光锁定在杨慎身上。 首先杨慎他熟,有很大的把握搞定杨廷和的这个宝贝儿子。 然后杨慎又没进举,从学术范畴论杨慎属于无主的未曾雕琢的璞玉。 可事实上杨慎大名鼎鼎,不仅仅李东阳,凡是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杨慎迟早不是池中物。 如果将杨慎拿下了,就能引起羊群效应,能源源不断地拉来生源。 那些水灵灵的小韭菜私底下会这么传消息:“听说了没有,杨慎去了日月堂。” “日月堂?没听说过啊!” “你别管有名没名,但杨慎放着京中那么多硕儒不选,偏偏选中了这家,那意味着什么?” “啊,他已经这么强,如果再有厉害的师傅教一教,还让不让人活了?” “所以我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啊,咱俩谁跟谁啊,有好处还能忘了你?那日月堂不要九百九十八,也不要九十八,听要进去读书,还倒贴你的伙食,怎么样?” “那当然好啦,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遍邀同道呢?” “嘘,傻了吧?大家都变强了怎么体现出我们来?而且日月堂倒贴的,人一多万一办不下去了呢?” “也对,那我就不告诉别人了,哥们谢了啊。” “别见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苟富贵,勿相望。” 可以想见,等这两哥们在日月堂碰面时,一定还有一大群熟人也在。 但无所谓,朱厚照会坚决地执行六度空间法,给前面那哥们一笔招生回扣,也即推荐费。 但首先得降服杨慎这个群头。 不能再用中旨来了,即便出中旨,估计杨廷和也是不奉召的,而现在朱厚照也没有让杨慎送腊肉的借口。 这时崔铣这个醉猫就派上了用场。 李府一别,崔铣还真是如隔三秋,不但痛改前非打算戒酒,还一心盼着朱厚照的目光能扫到他身上。 他认为他已经读懂了皇上的意思,只是皇上那天也没敲他后脑勺,他又不敢半夜二更去敲大内的门,所以崔铣现在也很煎熬。 可这天钱宁又一次出现在了崔铣的面前,一照面就大大咧咧地招呼:“有人请你喝酒,给个面子吧!” 说实话崔铣是很抗拒的,你不能因为背了我一回就这么不上道,人家也是要自尊的。 更何况崔铣已经发誓要戒酒了,你个家伙还来勾引,而且你还是个锦衣卫的杀胚,咱们天然不同路数,又怎么能喝到一起呢? 所以崔铣一脸肃然:“晚生已经戒酒了,恕难从命。” 钱宁愣了,嘿,还有这样的人,但钱宁不怕,他有招,他一把揽住崔铣的肩膀,来了个勾肩搭背:“不怕,咱也天天戒,戒多几次总能成的。” 崔铣出离愤怒了,但他不敢挣脱钱宁的“魔抓”,首先这家伙是皇上的人,其次这家伙有自己的黑料,万一惹怒了他,他在京城一嚷嚷,那自己醉猫的美名从此就洗不掉了,传说中锦衣卫就专干这种事。 于是崔铣找了个借口:“都有谁,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如果一起喝酒之辈与崔某不合路数,那崔某就不凑这个趣了。” 说到了这个钱宁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兵部武选司王主事,还有翰林编修湛先生,对了,他们说让崔学士去请你的小座主一同赴宴。” 听到王守仁也去,又看了一眼钱宁,崔铣似乎想起了什么,抱拳朝天敬了敬,眼带疑问。 钱宁也反应过来了,但朱厚照吩咐过他不能说,便摇了摇头。 崔铣见状有些失望,却又看到钱宁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狠命地擦拭,还吹了吹。 擦的吹的地方正好就是那个带着大圆圈的御字。 明白了,收到了信号的崔铣这下就不扭捏了,向钱宁拱拱手:“在哪,某先去请小座主,随后就来,定不辱命。” 钱宁哂笑,早这么上道就不用费一番心思了,自己也是笨,不许说不等于不能做呀,还来看是这些读书人心眼厉害。 但这样也有好处,崔铣也明白了今天赴宴不可声张,也必须拉上杨慎。 杨廷和是崔铣会试的座师,当时崔铣的卷子落下了,是杨廷和搜卷发现,叹为观止,这才录了。 后来杨廷和回家告诉杨慎,杨慎听了崔铣的文章拍案道:“这是会元的文章,怎么能辍落呢,是那些同考官水平不行,见识不够,读不到文章的妙处。” 这件事后来杨廷和跟李东阳闲聊聊到了,李东阳这个大嘴巴又传得士林皆知,而崔铣感激杨廷和,也佩服杨慎的才具,便玩笑式地称他为小座主,两人常有往来,诗词唱和,关系很铁。 朱厚照怎么知道的?幕友们把杨慎跟崔铣往来唱和的书信都搜出来了,甚至可以说朱厚照比他们自己更了解他们,毕竟现在崔铣也好杨慎也罢,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样。 所以当崔铣拉着杨慎到湛若水买下的新院子赴宴时,就进了圈套。 97、宗师立门户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一开始朱厚照还真没露面,而是由着王守仁、湛若水负责勾搭。 两人一个拿出了《心理学》,一个展开了《唯物论》,就将杨慎拐入了巷。 这对于王守仁和湛若水而言都不难,心理学也确实能在心学的基础上展开,还更丰满。 而实学在唯物论面前只能当孙子了,全包含进去了。 所以杨慎听着听着眼就瞪大了,嘴巴也张开了,酒是一滴没喝,连菜也不香了,这等发人深省的理论面前,酒是啥,菜是啥? 他又一次拍案而起:“这等论述何人所出?恨不能伏于膝下,略尽绵薄,不拜这等大儒为师,就是瞎了眼聋了耳。” 崔铣也震惊了,即便他知道些底细,但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于是崔铣就没来得及拦住杨慎,因为就连他也想拜入皇上的门下呀,就这,荒唐?那他愿一辈子荒唐到底。 杨慎誓言一出,王守仁想起了自己,是啊,那种振聋发聩、醍醐灌顶的感觉,什么都拦不住。 王守仁与湛若水对视了一眼,后者点点头,是时候了。 湛若水举起了酒杯,没有摔杯为号,而是向上敬了敬。 看到了信号,钱宁一阵小跑,早就等在内室的朱厚照也不用他通报,一溜烟冲了出来。 他还没冲进厅堂就哈哈大笑:“杨用修,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别到时候不认账。” 话声入,人已现,朱厚照一脸笑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阳光堆满:“六年前我就说你总有一天要拜我为师,怎么样,我说到做到了吧,众目睽睽,可不许耍赖。” 杨慎却也反常,不但没有窘迫,还瞪大了眼质问朱厚照:“这些书是你写的?” 朱厚照没回答,而是反问:“我上哪抄去?” 杨慎闻言默不作声,脸上却在不断地抖弹,这是天人交战。 朱厚照也不说话,而是在杨慎面前两米处止步,笑津津负手而立。 其实这俩有过节,杨慎是个天才儿童,当然读书很猛,这样的人也傲气。 当年朱厚照入馆,杨廷和带着杨慎去太子府(其实就是一个学堂),二人就有了接触。 都是天才儿童,当然别苗头,杨慎比朱厚照大三岁,基础要牢一些,有一次碰到了一个生僻的字,杨慎就说朱厚照写错了,最后一笔不是钩,而是折笔。 两人因为这个吵起来,都是少年不晓事,杨慎当然也不会让着所谓的太子,在他看来,太子不如他。 而朱厚照则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扬言总有一天会比杨慎厉害,要让杨慎纳头倒拜。 这种小事大人不觉有得什么,可这俩都很执拗,之后不久,任是杨廷和怎么勾引儿子,杨慎也不愿去太子府。 杨廷和本来还想着儿子聪慧,如果跟太子亲近,两人一起长大的话那不就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了嘛,甚至于这样的组合能天下无敌也不定。 可儿子不愿意配合,他也就息了心。 朱厚照呢,被打了脸就总在杨廷和面前提杨慎,因为他觉得自己变强了,要把这个面子挣回来,搞得杨廷和有点里外不是人。 今天朱厚照旧事重提,还真戳到了杨慎的痛点。 而且朱厚照还有后招,见杨慎思想波动,他就又压了上去:“不仅仅心理学和唯物论,我这几年还研究了很多新的东西,又拜了个高明的师傅,他教了我如何看穿天地,鸟儿为什么能在天上飞,鱼儿为什么能在水里游,这些当年我们都不懂的道理,现在我懂了,想学吗?我教你啊!” 说实话,朱厚照那贱贱的样子挺讨打,就连王守仁和湛若水都背过了脸去,崔铣下巴都快脱臼了。 他们也看出来这俩别苗头,要是早知道这种情景,说什么他们也不愿凑这个局,太招人恨了。 可朱厚照的话却如雷鸣一般在杨慎脑海里炸响,他拜了个师父,把这些弄懂了,我没有师傅,也许我一辈子也不明白。 杨慎好面子,但他更爱真理啊,该怎么办? 就在一群人瞠目结舌时,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杨慎一咬牙,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下去,还结结实实地给朱厚照叩了三个响头,口称师尊。 朱厚照也没有继续作,而是认认真真地扶起了杨慎,隐去了笑容:“朕受这三拜,必不负这三拜,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朕今立誓,此生与杨用修砥砺学识,绝不藏私,如违此誓,天人皆恶。” 这是给杨慎一个台阶下,恶趣味可以玩一玩,但不能将别人的脸踩在地下,特别是对方并无恶意之时。 有了个这台阶,哪怕以后此事传了出去,杨慎非但不会丢脸,别人还会羡慕他拜了个肝胆相照的少师。 杨廷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却是以他意料之外的一种方式,而且杨廷和可能会为之悔恨一生。 因为朱厚照和杨慎这对师徒,以后会跳出道学家的藩篱,开创一个新天地。 朱厚照也当场宣布了:“朕收杨慎为徒,将另传气学衣钵,杨慎将成为气学的传承人。” “气学?”轮到王守仁不会了:“难道是罗钦顺他们搞的那个?” 杨慎也跟上疑惑道:“用修也曾跟罗前辈揣摩气学,正在组稿。” 朱厚照摇头:“不,比你们认为的更大,我的气学能解释自然万物,包罗万象,还能给出实证。” 见众人不解,朱厚照干脆也不啰嗦,而是向钱宁招手:“拿硬纸来。” 钱宁找来了一沓毛纸,朱厚照摸了摸,发现还能顶着用,便抽出一张,折了一个纸桥,放在桌面上。 “你们觉得,要是从纸桥上吹气,纸桥是往下压还是会飞起来。” 几人当然认为会压弯,可朱厚照却向杨慎提议:“用修来,斜平着吹气,大力些。” 杨慎不明就里,但也照着做了,这时奇迹出现了,他用力一吹,那纸桥不但没有被压弯,反而凌空飘了起来。 朱厚照指着那个纸桥:“这便是鸟儿能飞的道理,也是帆船可以逆风而行的窍门,我把它叫气动学,是气学的分支,你们觉得这门气学,能不能开宗立派?” 王守仁、湛若水和崔铣都眼带羡慕地看向杨慎,这小子赚到了,凭空接手了一个学派呀。 98、国公很富裕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最终这顿酒也没喝成,让崔铣守住了戒。 杨慎匆匆用过了饭就走了,他要去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加入日月堂。 从朱厚照这里挖走了伯努利原理,杨慎兴奋得按撩不住,这可是能飞的至理,他得去给小伙伴展示。 也好,看来日月堂开门红有了,所以这一桌湛若水弄出来的粤菜全便宜了朱厚照。 王守仁和湛若水忙着商量日月堂的章程,崔铣忙着自哀自怨,为什么那天早上要喝醉呢?现在好了,第一印象差了,皇上看不上自己。 钱宁和吴杰上桌了也不怎么好意思动筷,只有朱厚照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白斩鸡、水蛇羹。 宫里吃不到这些,没人敢给他做,白斩鸡是带血丝的,水蛇羹更不什么正经路数。 吴杰倒是想表达异议,但朱厚照说了:“食物只要经过足够长时间的高温杀菌,比如烧开一刻钟,本身又无毒的话就但吃无妨。” 吴杰问了菌是什么,然后这家伙又愣着出神了。 风卷残云一通造,朱厚照满足地摸着肚皮,这才注意到崔铣。 也让这家伙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全凳,估计也抻得差不多了,就放过他吧。 朱厚照认真了起来:“去西安吧!” 崔铣这时才注意到皇上在跟自己说话,没口子就应承了,浑没想起来他这个翰林编修怎么去西安。 王守仁和湛若水听到了,也停止了商谈,齐齐看向朱厚照,因为这个决定很奇怪。 朱厚照有分教:“三件事,第一是这家伙是北人,去西安没有气候不适应的问题,伯安和元明都不适应那里。第二日月堂在西安要开一家分号,正好用西北的钱庄产业来支撑,有人过去也可以管理。第三是酒狂好酒,去酿酒最合适。” “酿酒?”崔铣没喝也晕菜了,脱口而出,而王守仁和湛若水也一脸的不解。 朱厚照则将自闭中的吴杰解放了出来:“除了烧开一刻钟,还有一种办法能杀菌,要不要听?” 吴杰立马就端端正正地坐直了,朱厚照这才揭了盅。 “只要不贪杯,酒是个好东西,很早以前先人便知道烈酒洗伤口能救命,原因就是烈酒能杀死天地间的细菌,但还不够,我们需要更烈的酒,将高度酒继续蒸馏,直到只剩下醇,那样的东西朕称之为酒精,用来消毒杀菌不怕伤口化脓,可谓功德无量。” 听明白了,又蒙了,崔铣先问:“细君又是什么,古文中细君是内子,难道女子怕烈酒?” 朱厚照哑然失笑,指令吴杰:“搞定他。” 湛若水也有疑惑:“皇上说的是抵押给钱店的产业?” 朱厚照点头:“以后钱店统一改名,就叫日月银行,日月堂就是日月银行捐资办学,西北那么多资产,没有人管理不行,单行让那些掌柜们管也不行,不能玩弄人心,让日月堂出面来核账,双管齐下就不怕了。” 湛若水轻松地吐了一口气,朱厚照将几百万两的资产就这么扔给他,说实话他也睡不着,感激皇上的信任是没错,但压力也山大,现在完善了制度,湛若水顿觉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那边崔铣终于明白此细菌非彼细君了,可他又掉进了新坑。 朱厚照老办法,指着湛若水:“问你的同年,以后你也要跟他打交道,顺便交接。” 然后王守仁才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崔子钟是翰林,不可能这样外放,朝中的大员也不会同意。” 朱厚照笑了:“朕没说外放啊,朕让崔子钟去西安写书,顾清已经被朕打发去长芦编撰《海产揖要》了,崔子钟不是号称酒狂吗?让他去编《酒经》没问题吧?他是河南人,杜康就出在他家乡,西安也有醇酒,山西还有杏花村,他去西安编书最方便。” 说完朱厚照还转过头来朝崔子钟眨眼:“朕有言在先,酒精只能用来做药,是不能喝的,醇度过高是会喝死人的,勿谓言之不预也。” 崔铣苦笑,看来他在皇上心中醉猫的形象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消除了。 但也让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些事办好,改变皇上的印象,为自己拿分。 留下了几件事的细节,丢下几人,朱厚照摆驾回宫。 也没忘了向湛若水讨要几份粤菜、点心打包回去,三美那里需要拿这些炸药包敲门。 结果不理想,好吃的东西是收下了,但脸还是僵尸脸。 她们主要是气朱厚照不信任她们,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漏。 朱厚照也不敢漏,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在她们没有真心实意融入自己的生活前,还是不要给她们加压了。 甜软的莲子糕很合王钟英的意,老奶奶一边品味,一边跟朱厚照唠叨:“英国公府来求见了老身,想让陛下高抬贵手,张懋死有余辜,但他们希望英国公府不要受到牵连。” 朱厚照嘴角一翘:“他们没提什么代价吗?” 韩文手里的钱是搞到了,但张懋手里的大头还没着落呢。 王钟英也笑了,老奶奶的牙齿稀松了,疏疏落落:“老了,太甜的东西也呼不了多少,倒牙。”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还是谁,反正一定意有所指。 王钟英也没让朱厚照多猜,似是无意般提及:“在见老身之前,他们去求见了太后。” 朱厚照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定是太后那里开价太高,英国公府受不住,这才来找另一条路线。 王钟英还有下文:“其实听说英国公府也挺富裕的,唉,人啊,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够吃够睡就行。” 朱厚照也乐了,跟老奶奶继续逗:“奶奶,照儿要钱是要办大事的,都是正事,要是让照儿开价,没准比太后要的还多。” 王钟英的注意力已经转开了,盯着手里的针线,却随口唠叨:“老了,懒得管你们,不过价钱高货色也足,还是找正主的好,至少不落空。” 99、五千金不够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得加钱!” 朱厚照的干脆利落让张仑惊愕了,皇上还能这样? 这是英国公府托人到王钟英处求情后朱厚照给的答复,中人是保国公朱晖。 说起朱晖得说一嘴,朱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的保国公朱永,他是与张懋一起生封太师的武将,这是很罕见的,再往前就是七十年前的李善长和张辅了。 此外还有两位靖难名将虽然没能生封太师,也得到了国公的封位,那便是朱能和朱真。 朱真是朱永的祖父,朱能则是朱真的上司,获得了成国公的封号。 在这里朱能就跟李东阳扯上了关系,这一代的成国公朱辅是李东阳的小舅子,朱厚照见过的那位李夫人就是朱辅的姐姐,是李东阳的续弦。 李东阳的第一任夫人死得早,成国公府就请人说媒,将女儿嫁给了他。 一个嫡女愿意嫁给朝臣当续弦,是因为成国公府看好李东阳的前途,看来蔡震的手法也不是没人懂,只不过并没有取得蔡震那样的成就。 这也是为什么李东阳会为英国公府说情的部分原因,这些勋贵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所以在知道了这一层这后,朱厚照果断加价,想讨人情?那就多花点吧。 朱晖报过来的价格是五千金,正好与历史上的数目一般,但朱厚照这一次不打算这么好说话,张懋贪得的钱财肯定要比韩文多,就算花了一部分,那也不是区区五千金可以打发的。 相承袭英国公?不脱层皮想也别想。 就连张太后都敢狮子大开口,凭什么朱厚照这个正主受害人要那么大方? 更何况那些都是沾了血的民脂民膏,小王子从九边抢来的钱,转一圈落到了张懋手里,不将它们敲出来,朱厚照都没面目当这个皇帝。 可英国公府也有意思,好像是有了倚仗一般,朱晖传讯过去后,他们扛出了家里的三个免死金牌,从朝堂递了上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给刘瑾那里送了一万两银子,托刘瑾来说情。 这一下可将朱厚照恶心得够可以的,看着面前一脸热切的大反派,朱厚照像看见一只青头大苍蝇,够掉价的,一万两就把自己给卖了。 怎么知道的?因为焦芳也收了五千两银子,这老小子不敢瞒,一五一十地在秘奏里说了,还把英国公府都请托了哪些人,分别出了什么价都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朱厚照给了焦芳一个“知道了”,让他钱照收,这是让焦芳从此事摘出去。 可刘瑾这里要怎么办呢? 幕友们发来贺电。 “答应他呗,好事啊,然后再去英国公府压榨一番,反正你原本就会这么干的,只要这一次别那么廉价就好。” “收得太狠不怕他们投向张太后吗?” “不收他们也投向张太后,张仑跟嘉靖的关系好得像什么一样,当时还在大礼议,张仑就敢得罪大部分的朝臣替嘉靖去钟祥封贡,所以收不收结果都一样。” “要我说钱也榨,还顺手帮张太后那份给讨了,不就是想两边摇摆待价而沽吗?瞧把他给能的,两边都收,看看他怎么办,让英国公府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道理,不管怎么样,承袭英国公都得经过照哥,卡得严严实实了,天授与取才是傻的。” 朱厚照从善如流,很爽脆的答应刘瑾:“行,朕答应了,承袭没有问题,而且朕还打算亲临英国公府抚慰一番。” 张懋头七这天,朱厚照打算亲自上面去收这笔数。 因为张太后的懿旨,张懋的尸身已经发还了英国公府,并不需草草掩埋,还能大摇大摆地治丧。 而且来的人也不少,朱厚照还能看到一些朝臣派人前来。 弹劾八虎的时候张懋也领衔上书了,即便是传出了走私食盐贪弊军资的事,可那些士大夫可不管,他们只记得张懋的好,所以英国公府就可以看到客至盈门的盛景。 这让朱厚照牙痒痒,这些官员的屁股也真够歪的,损失是皇帝的,跟他们没一毛钱关系,可私情却是归属于他们自己的,摆明了慷他人之慨,拿朝廷的利益换自己的脸面。 那就不用客气了,朱厚照带着钱安、苏进、赵林、佛保这四大金刚,长驱直入。 这么气势汹汹的一伙人让唱名的知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苏进机灵,得了朱厚照的暗示便扯起了嗓子:“皇上驾临英国公府吊唁,还不摆香案迎驾?” 那些官员都有些惊慌失措地躲避,这哪里是来吊唁,这是打上门来了。 可朱厚照也不怕,认真说起来张懋还真不是他杀的,他当时也说了要三法司会审,结果审都没审,张太后一杯毒酒就了结了。 英国公府也不敢待慢,回过神来就阖府动员,皇上亲吊,这是百年未有之事,如果处理好了,不但风波可以抹平,甚至说不准还能让英国公府更加荣耀。 张懋的长孙张仑什么也顾不上,跑着出来跪迎,上一代被张懋熬死了,袭爵的人选就是他。 张仑跪下磕头谢恩:“圣上亲临祭吊,臣等感激莫名,唯恐礼数不周。” 虽然明知来者不善,但张仑也先把事往好了说。 先别忙着谢,朱厚照又给了佛保一个眼神,这个太监里的光头异类马上心领神会,一步迈出,高声宣扬。 “皇上是大福大贵之人,为了不折国公爷在地下的阴寿,也为了不损英国公府的阳德,须步步金莲,将皇上迎至灵前祭酒。” 这话是当面说的,一圈近百人都听到了,张仑也不敢拒绝,因为拒绝了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可要是照办的话,那就是不是五千金了,而是五万金。 为什么呢,所谓的步步金莲,就是用金元宝搭起的莲花,给朱厚照垫脚。 这钱一旦拿出来,英国公府就不能说没钱了,既然有钱,那就得任着朱厚照敲。 还不算,佛保又一句话将英国公府求援的路子给堵了:“皇上说了,此事以后可以成例,任何一家勋贵能搭起步步金莲迎驾,皇上都可以为他家亲祭,这是皇家给勋贵的恩典。” 100、要钱还是要命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英国公府向其他勋贵借钱的路子也走不通了,因为谁也不敢,谁都怕以后朱厚照也这样上门吊唁,这不是来给死人祭拜,而是来给活人上香。 所有来吊唁的宾客都猛吸一口冷气,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杀气太大。 朱厚照没把路子堵死,而是俯下身来,靠近张仑也耳边:“张太后那里的五千金也不能少,英国公死前并没有把钱献与太后,这点你和朕心知肚明。” 张仑缩了缩脖子,证明他已经明白了朱厚照所说的,他也明白朱厚照明白了底细。 跟明眼人交流好办,最怕二愣子,朱厚照挑得更明:“这笔钱都是九边百姓的血,朕也不白拿,会还回去,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给英国公府救赎,就看你的意思了。” 张仑身体一颤,欲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朱厚照帮他说了:“英国公每年有三千石禄米,折成银子就是三千两,如果你勤恳任事,大约还有职事银子,大约也是这个数,再加上英国公府的田庄,即便是清了历年侵占而来的,剩下积功获赏的田地也有五千亩,一年的收息怎么算也不止一万两银子,这笔钱是足够你们阖府上下过上不错的日子的,要这么多钱干嘛?” 张仑终于开口了:“臣惶恐,如果拿出了这笔钱,那国公府上下就掏空了,这还不打紧,臣怕的是别人怎么看。” 朱厚照摇头:“所以才说救赎啊,掏出了这一笔,你们就跟以前划断了,一点罪责都没有,朕还照样让英国公府传续下去,整个朝廷都看着,朕还能出尔反尔?不然朕大可以拖着承袭的事,那些亲王郡王的承袭拖个八年十年的不要太多,大不了咱们耗着。” “真的可以既往不咎?”张仑有些动摇了。 朱厚照觉得差不多了:“那时你的年纪也小,又没参与过这些,朕为何要拿你出气?朕要保的是英国公府,那是张玉闯下的名头,跟大明朝与国同休,你拿着这笔钱才麻烦,这样英国公府与皇家的情份就没了,掂量掂量。” 这样要钱还是要命的句式,还真的是威力无比。 张仑略一想,一咬牙就应了,还伏下去叩首。 朱厚照则趁机将他扶了起来,演了一出君臣相得的戏码。 他这是要打一个样,让所有的朝臣勋贵都知道,以前行差踏错不要紧,只要你不是坏事做绝,就还有路子可走,他这个皇帝并不会将所有的出路封死。 这样以后这些人再想出卖朝廷时,就会想起张仑这个榜样。 当然也是一个响亮的警告,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明白,只要做下了,朱厚照这个皇帝就会一直追下去,别心存侥幸。 因为别人并不知道张太后其实没拿到一分钱,他们会以为即便张太后刮走了一笔,朱厚照也不会忍着,一定要让对方倾家荡产。 既然下了决心服了软,张家也很快做好了准备,不知埋在地下多深的黄金被取出,一盘一盘地托出来,在英国公府门前铺起了一条金光大道。 赵林就辛苦了,他得飞马回宫,将张永一干御营调出来,五万两黄金,能装十好几箱呢,这几个人也带不走,还得有一队人马押运。 朱厚照说到做到,还真的在张懋灵前给了献祭了九樽酒,将礼数做到了足。 而后,他也当场颁发敕谕,张仑袭爵英国公,除服后坐武奋营管操,任后军都督佥事,一步到位,连职事都定了下来。 英国公府阖府跪谢,在密密麻麻的人才恭送下,朱厚照带着一队长长的御营人马起驾回宫。 其实不亏,财散人安乐,英国公府的名声倒是一下子扳了回来,人人都说张仑孝顺,宁可破家也要替爷爷赎罪,忠勇、有谋、能断,纷纷看好英国公府重新崛起。 朱厚照也厚道,回到宫里就将五千金给太后送了去,听说慈宁宫当天满地的金元宝,足以见证朱厚照的孝顺实至名归。 张太后也不能怨皇上,因为朱厚照还真的在次日特别召开了大朝会,就一个词:花钱。 但这笔钱不给南方,都要花在九边,整整五万两黄金,差点没让朝臣们当场打起来。 命都不要了,全想着往自己的部里扒拉,工部说边墙墩堡的修缮,户部说历年积欠的钱粮,兵部说甲胄战马,就存在感最弱的礼部也跳出来说九边的学衙或败或缺,要趁机补上。 刑部没由头,吏部的新任尚书许进倒是想掺和一手,朱厚照一句话过去他就缩了。 “吏治如此,还要涨薪,当朕不识数吗?” 刘瑾最失望,本来收了一万两还挺开心,结果两三天时间,肠子都悔青了,谁能想到张家这么有钱啊,可现在他看着这些钱却动也不能动,刘瑾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些部员增加孝敬。 都没用,顾佐不理他,刘机装做没听到暗示,工部的李鐩翻脸不认人,就连兵部尚书,刘瑾的老乡阎仲宇也不卖账了,眼里只有钱。 转眼间,刘瑾辛辛苦苦谋划的部院人事架构就塌了。 气得刘瑾愣是回家砸了一地的银子,将那一万两银子全扔地上,连张文冕都劝不住。 至于管家刘成,连靠近都不敢,前时王岳、范享、徐智的事情没办好,让刘成差一点掉了脑袋,还因此出了南京御使弹劾案,他有几条命敢在刘瑾暴怒时往前凑。 其实也不怨刘成,他事后还是补救了的,但好巧不巧,他们动手时惊动了山东的巡检,当时山东巡抚正领兵巡查,正好就到了临清,又正好撞上了刘成他们。 于是徐智受伤后跳水,被巡检所救脱了身。 也幸好是这样,刘成才挨了一顿打保住了小命,但也战战兢兢,他不敢劝刘瑾,便搬来了张文冕。 撤完了气,刘瑾一脸的怨毒:“这些个读书人全是狼心狗肺,咱家要狠狠地杀几个御使出出气,也让他们看一看跟咱家作对是什么下场。” 张文冕也后背发寒,这是连他也一块骂进去了。 没等张文冕摘出自己,刘瑾就下了令:“文冕,让锦衣卫加快押解的速度,尽快将那些御使给弄到京城来。” 101、寻找出气筒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说的是南京的那批御使。 时间也过去了一旬,这群犯官应该在半路了,一般来说押解犯官是走陆路一步一步地往京城挪,也是一种惩戒,许多体弱的罪官都没能熬到目的地,直接就在路上病死了。 可如果上头下令的话,改为乘船,就能将押解的速度加快许多,不过这样一笔费用也不低。 正在气头上的刘瑾哪管这些,恨不得那些御使马上飞入手心一把掐死,所以他也管顾不了这许多了,反正也是公帑。 想到这个刘瑾又想起来,三法司这次的表现也很令人失望,竟然没能抢在太后之前将张、韩二人提审,让刘瑾白白失去了机会。 如果张、韩二人落入三法司手里,那他不就有机会对这笔巨财上下其手了吗? 于是刘瑾又瞄准了三法司。 刘宇虽然掌了院事,但他的顶头上司一日未去,下面的御使就不听刘宇使唤,所以还得把左都御使张敷华换掉。 对了,还有刑部,屠勋不是自己人,得加快速度让刘璟回来接手。 最后就剩下大理寺了,现在的寺丞杨守随也是个顶牛的,干脆一发换了。 想定刘瑾又吩咐上了:“文冕,你来草旨,咱家要申饬张敷华、屠勋和杨守随坐视不法,尸位素餐,致治朝廷蒙受重挫。” 张文冕觉得自己打一千只手都不够用,但他还是应承了,因为刘瑾找的入路很好,张、韩之事三法司的表现确实拉胯,板子打在他们身上也正合适。 第二天,申饬的中旨一下,张敷华和杨守随以及屠勋就难受了,他们确实百口莫辩,不同的是屠勋还可以上疏请罪过关,因为他刚刚当上刑部尚书,有事不关已的借口。 张敷华和杨守随就不行了,他们不但跟着张懋、韩文一起闹叩阙,而且之后也一直称病不上班,说他们坐视真的是一点都不冤枉,不管是动机还是事实都摆得明明白白,没得辩。 这下他们就算不想致仕都不行,再不请罪致仕,那就不是退体的问题了,而是怨望的罪名,那是得入狱发配的。 所以这份申饬它其实就是勒令致仕的撤职通知,只不过玩了个文字游戏,让朱厚照没有不批的理由。 是的,刘瑾也是拿着这份中旨给朱厚照过目的,就是明谋,但朱厚照还真得顺着他,不让刘瑾出了这口气,后面的事情他不配合了怎么办? 朱厚照也只能这头同意发出中旨,那头就给张敷华和杨守随相当的退休待遇,这俩可是很有气魄的老梆子,在跟刘瑾玩拔猫尾的游戏时可少不得他们。 但朱厚照也没想到,这份中旨不但打击了张敷华和杨守随,连带着李东阳也被打了闷棍。 中旨中有一句:张懋等遇奏列衔。 这不但是牵连了李东阳,还是直指他,因为那封奏折就是李东阳起草的。 本来张敷华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肯定要致仕在李东阳的意料之中,惋惜有,可人扛不过天,顶多也就是心怀难遣,因为张敷华与李东阳是同年,又一同进翰林院,关系特别好。 可这道中旨一出,他们的关系就引人注目了,这是摆明了说李东阳是同党。 不能怪李东阳多想,英国公府门前的那一出,李东阳心里很清楚跟他有关,多半也包含了对他的警告,因为他确实受了人请托说情。 又加上他的得意门生顾清和崔铣又先后被赶出京城,说是去编书,可让翰林去编海产、酿酒的书算个什么事,翰林那是储相,能去做这些下贱的活吗? 顾清、崔铣也是得到了朱厚照的禁令,不能告诉旁人他们所执行的任务,搞得李东阳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以为朱厚照是在迁怒呢。 王鏊问李东阳要不要辩一辩,因为顾清也是王鏊的门生,就这么被扔去晒咸鱼王鏊心里也不舒服,找上李东阳是想着崔铣也挨削了,两个人联手找朱厚照说说或许有用。 可当时李东阳就摇头了:“不要再生事,看看韩文,他们不抗辩还好,抗辩了事情更糟糕。” 误会相加,再加上这一轮,李东阳有点蔫了。 可打击还没完,当天晚上,李东阳回到家,收到了两封让他肝肠摧折的信。 一封是南京太常寺少卿罗玘托人带来了,另一封是后军都督府都事黄绾的拜函。 由于日里神思疲惫,头昏眼花,李东阳就让管家念给他听,先念的是黄绾的信。 黄绾没有功名,是受了恩荫当了官,但黄绾热爱经学,李东阳又没架子好说话,黄绾便向他请教学问,以学生自居。 可今天的信不一样,里面有一句:诸公皆去,独公欲去未可……盖公能用其愚,而群公不能用其愚,公能用其忠,而群公不能用其忠……否则,山林丘壑何往而不适哉。 其下还有万言,给李东阳献上了十几策,希望李东阳采纳,总的来说是指李东阳走又不得,留又不为,进退失据,应该在首辅的位置有所作为,不然就辜负了圣恩,也空耗了士林所望。 李东阳听完之后更累了,但他却问管家:“你累吗?如果不累就将罗景鸣的信读完吧,看着也不长。” 但管家却支支吾吾不肯出声,让李东阳等了许久,不得不出言相询。 “怎么?是没看懂?” 管家想岔开,便找了个借口:“饿了,老爷,要不传饭吧。” 李东阳猜到定是不好的词句,长叹一息道:“念吧!” 管家无奈,只得读了出来。 原来罗玘并不是为了营救南京御使,而是给李东阳写了封绝交信,从此再也不认这个老师,还请李东阳众所周知,通知其它人将罗玘开除出门墙,让他不用受那万世骂名。 管家没读完,李东阳就从他手上抢走了那张信签,此时书房里沉寂无声,李东阳已泪流满面,将罗玘的信全打花了。 良久,李东阳擦干了眼泪,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一首绝句:汀人采芳至,物好名亦好,所恨舟中人,不如河中草。 这是当年李东阳看到船民采连理菜时写下的诗。 写完,李东阳将黄绾和罗玘的信都丢进了火盘里,焚成了一阵青烟。 102、骨头与棍棒孰硬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李东阳称病了,却并没有上疏求致仕,朱厚照也让吴杰去看了,得到的答案是确实是病了,但不是旧疾,而是心郁所致。 那朱厚照也没招,只能让吴杰每天跑一趟,去给李东阳诊视。 然后就在这段时间,南京御使被紧急送入京中,一进京就被扔进了锦衣卫诏狱。 北镇抚司的大狱都人满为患了,一下子多了三十多个人,还个个都得严刑拷打审问,一时间连诏狱的狱卒都不够用了。 钱宁被借调了去,当天就急急忙忙让钱安送来消息:“皇上,再不搭救的话怕是会打死人,太惨了。” 本来朱厚照也没打算打死人,他是想敷衍一下刘瑾,让他出出气,也给这些御使们一点教训,然后再想个办法营救,将这些御使流放,顺便招为己用,因为这些人确实有骨气。 而且这些御使也不能行私刑,跟科道的言官不一样,都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惩戒。 可他也没想到刘瑾这么急,竟然动用了官船快马,提前了一个月就将这些人逮了回来,这是年都不过啦。 而且刘瑾也不给机会,一进京就对这些御使实施了廷杖。 可朱厚照又不方便直接插手,不是他没这个权利,而是怕被刘瑾看出谋算,万一刘瑾不愿当挡箭牌了,他这一局还怎么玩? 于是朱厚照跑了一趟钱家,想营救这些御使,就得看钱宁的觉悟了,肯定要他做出点牺牲,不能牵扯到朱厚照身上。 在钱家还意外地多了一个人,署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佥事牟斌。 钱宁还先帮他担了纲:“皇上,其实是牟佥事求到小的这里,小的实在却不过去,又感牟佥事仁义忠勇,所以才带他来面圣。” 有点出乎朱厚照的意料,但他很沉静地朝牟斌表了态:“讲来!” 牟斌也有趣,他先叩拜了三下:“臣愿以己身担保涉案的南京御使都是忠直之辈,请陛下开恩,宽恕彼辈。” 朱厚照点头:“如果证实你所说的,朕自不会令你失望。” 原来牟斌爱读书,喜欢结交士人,以士人风骨为己训。 这些南京御使们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没有一个愿意攀咬他人的,这就让牟斌心折。 在行杖前,牟斌还请了狱卒们喝酒,想打点一下,缓缓手。 都知道杖刑是有门道的,可以看着很重,吓死个人,其实是重举轻放,场面很严重,但不内伤也不动筋骨。 这些行刑手不知练了多少年,扎个草人,里面是砖瓦,外面包纸,再套上囚衣,要重的时候能把砖瓦打碎了,轻的时候囚衣打坏了,纸张要没事。 那些狱卒也被牟斌说服了,可到了行刑时刘瑾来了。 刘太监当然知道这些门道,他指着那些行刑手就骂:“给咱家往死里打,打不死他们你们就做替死鬼。” 这还了得?那些行刑手也无法放水了。 里面有一个御使蒋钦,别人受杖都是闷声不吭咬牙忍,他倒好,一边挨打一边骂,还是指名道姓的骂,将刘瑾索贿卖官的事都骂了出来,还有名有姓,看来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没法善了,刘瑾当场就咆哮上了:“咱家倒要看看,是咱家的棍棒硬还是你蒋钦的骨头硬。” 这些御使的骨头也确实够硬了,受了三十廷杖,竟然没有一个当场被打死了,可刘瑾又给蒋钦加了码,明日再行廷杖五十,理由是当众污蔑朝廷大臣,还让刘宇和屠勋当场宣称调查结果。 这就是摆明了要杖毙蒋钦。 御使们被锁回诏狱,牟斌为他们上金疮药,看到那惨状都落泪,可牟斌劝他们服个软时,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蒋钦不答应:“某不能应承,蒋某若贪生惜命,不再上言,公还会敬重蒋某吗?” 牟斌说不出话来,蒋钦却还要强撑:“一日为言官,终生以建言为己任,某但得执笔,定要再言利害,以死社稷。” 牟斌知道劝不动,着急之下求到了钱宁这里,许下了破家之财。 钱宁受了朱厚照的调制,倒也不敢贪这个钱了,而且他知道,牟斌的举动是他做不到的,看了这帮人确实得营救,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于是便有了牟斌面圣这一幕。 听完了牟斌的讲述,朱厚照摸着下巴为难,这帮御使朱厚照也想救,毕竟能做到这份上,哪怕这些人再不知变通,也可以用用。 忠言逆耳利于行,当个魏征呗,大不了任他们怎么样谏言都不听,也不打他们,就当竖面镜子了,万一他们的谏言哪天有用了呢。 朱厚照是立志要当昏君的,养着一群能忠义的臣子对昏君来说也是必修课,至少能让自己不要作死到尽。 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难得啊,得相辄,但现在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见朱厚照犹豫,牟斌又磕了:“皇上,臣愿以身代之,请皇上恕臣冒犯。” 噫,朱厚照看着牟斌眼中生光:“你真的愿意牺牲自己来帮他们?” 牟斌没犹豫:“臣心甘情愿。” 这也是个可以用的人啊,这就好办了。 “营救他们之后,你的官职肯定就别想要了,另外这些御使也别想当官了,他们都必须以另外一个面目在世间行走,你先想想,如果没问题的话朕就出手。” 牟斌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一喜,说穿了出来:“皇上难道想李代桃僵?” 朱厚照却摇头了:“不,没法瞒过刘太监的,但这些人死了朕也觉得可惜,不如就让领头的那几个死了吧,这样朕就可以下旨流放其它的人。” 朱厚照的办法是幕友们提供的。 “简单,像张太后那样给他们一杯毒酒。” “真杀?” “吴杰和俞日明不是有办法吗?假死托生啊,刘瑾总不成鞭尸吧?” “然后让牟斌去顶罪,就说看不过眼,可怜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 “估计刘瑾得恨死牟斌了。” “所以他也活不成了,来个自尽什么的吧。” “然后这些人就被收尸了,再活过来就只能换个身份了。” “照哥得收一帮活死人手下啊。” “绝对的死士,这一波稳赚不赔。” 103、生而不惧死可乎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执行起来也容易,吴杰和俞日明合作,俞日明出麻药,吴杰封经脉,可以让呼吸变得断断续续且细微,还真能弄出活死人来。 但不能持续时间过久,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开,不然就变成了真死人。 钱宁也跑不了,朱厚照也有分派:“你必须让仵作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验尸,银针验毒那关得打马虎眼,就说不能毁尸,从喉头探针吧,如此不打点一下是不行的,既然你想行侠仗义,那这个钱你就自己担了。” 钱安还给钱宁下了套:“哥,我跟你一起担,皇上赏的那一百金我捐出来。” 钱宁牙疼,心里暗骂,你个棒槌,没事冒什么头,万一报销呢! 但好像做做这样的事也爽,至少脊梁骨硬挺了不少,而且赏赐花了,没准很快又有了。 只有牟斌吓傻了,还是吴杰可怜他,拍拍他的后背:“放心,银针一定是黑的,但一点毒都没有,喝了只会让人晕过去,幸好刚刚研究透,你真是运气好。” 牟斌觉得自己现在像案板上的肉,怎么使力都动弹不得。 那就分头行事,由牟斌带着吴杰进诏狱,钱宁则去打通关节。 夜里,暗无天日的诏狱中反而灯火通明,却更加显得不似人间。 走进去入耳的是不绝的呻吟声,那声浪绵绵不息,虽然很轻,但叠在一起就成了宏大的吟唱,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 幸好吴杰是医生,见惯生死,不然他都不一定能顶住,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头皮发麻。 那些狱卒们早就远远地躲开了,反正这些囚犯也逃脱不得,与其摧残自己的耳朵,不如去喝点小酒烤烤火,天气也冷,人情也冷,谁受得了这个。 给牟斌和吴杰行了方便,他们一路没有遇上任何阻碍,直通那几个重犯的仓室,蒋钦、薄彦徽、戴铣就关在这里。 蒋钦却独独异人,一声不吭地卧在一张发出恶息的烂草席上,眼神呆愣地凝视着棚顶,仿佛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其实啥也没有,只是蒋钦转移注意力的办法而已。 吴杰由衷钦佩,他终于见到了一个传说中铁打的人,也明白牟斌为什么会被感动。 牟斌的眼眶又红了,他怕蒋钦死了,压下了惊恐轻推了一下蒋钦:“子修先生,怎么了?你别吓我。” 过了良久,蒋钦才回神,呼出了一口白烟长气,转头看了牟斌一眼,这时他的眼中才多了些光彩,竟淡然一笑:“刚才做了一场噩梦。” 信了你的邪,明明眼睛睁得大大的,旁边的几案上还摆着一摞稿件,就这还做梦,梦中挥毫吗? 不过吴杰也懒得揭穿蒋钦,他疼痛难忍,却又忍住了,就冲这个也值得为他说几句瞎话,不就要个尊严嘛。 牟斌则呜咽着嗓子,指了指那一摞奏疏:“就为了它?” 吴杰顺着牟斌的指引也看了一眼,奏疏上写着:臣与贼瑾誓不两立……陛下试将臣与瑾相较,瑾忠乎?臣忠乎?忠与不忠,天下皆知之,陛下亦洞然知之……陛下不杀此贼,当先杀臣,使臣得与龙逢、比干同游地下,臣诚不愿与此贼共生。 这些话很出格,不但骂了刘瑾,也骂了朱厚照,直将朱厚照比作桀纣。 吴杰心想,此人忠则忠矣,直则直矣,却是不知变通,如果他的奏疏改为表达赤诚,说不定还能过了太监那关送到皇上手里。 随即他又挥散了这个念头,现在这样也不错,不也一样上达天听了嘛,还是以悚人听闻的方式,古人说死谏,这帮家伙还真是将死谏做到了。 牟斌怕蒋钦又恶了吴杰,毕竟这是皇上跟前的人,他急忙岔开:“子修先生,梦中何所见?” “似闻鬼声。”蒋钦淡淡然。 没做梦也能听到鬼叫声,牟斌心想,但他还是顺着蒋钦的话说了下去:“鬼作何言?” “听不清,所以惊恐。” “不会是先人托梦吧?” “某亦是这般想,记得梦中某正衣整冠,肃问先祖:祖先之灵欲言之乎?” “有回答吗?”牟斌被带了进去,焦急地询问。 蒋钦摇头:“只听到一股悲怆在四周回荡,却无所得。” 牟斌其实是想说服蒋钦,他以很笃定的语气断言:“一定是你的祖先认为你现在做的事情不对,故而悲怆。” “啊,也许吧,也许祖先怜惜儿孙,可某身为御使,便当陈言直作,即便是犯上身死社稷,也是死得其所。如果某闭上嘴巴,那倒是真的令先人蒙羞了,那才是大不孝。” 吴杰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反驳:“值得吗?皇上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这句话刺激了蒋钦,他一下又坐直了起来,身后的疮疤刺激,让他的脸扭曲异常,可蒋钦却生生忍住了,转化为怒气,指着吴杰喝骂:“你是谁?凭什么论断?” 牟斌想帮着吴杰说句话,却被吴杰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然后吴杰也肃然:“我是谁,我是代陛下来赐死你的。” 说完吴杰就打开药箱,拿出一小瓶,放在蒋钦面前:“这是毒药,你有胆子就喝了它。” 蒋钦闻言心死了,颤抖着双手拿起了那个小瓶,看着吴杰:“这……这真是皇上……不,是那昏君赐下的?” 幻想破灭,连人生都没有了意义,蒋钦的心气一下子散了。 吴杰却照直了说:“对,这就是皇上赐下的,说是省得你们死得痛苦,怎么,有胆上疏犯言,却没胆子死吗?” 牟斌演技不行,只好用手捂住脸,他也没想到吴杰会这么玩。 其实是朱厚照交代的,他说这些御使劝是劝不动的,只能激反,要是说出毒药是自己赐的,他们就真敢喝。 蒋钦也没那么好骗,他还真找牟斌验证了,可任他怎么拉牟斌也不肯松开手,只捂脸哭泣:“我去求了皇上,皇上说可以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反正他是昏君,顶多就是背点骂名,无所谓,呜呜。” 这下就彻底绝了蒋钦的念,他一些迟疑也无,将瓶中毒药一饮而尽,还故作豪爽:“有点麻……” 104、咸鱼翻生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依葫芦画瓢,牟斌和吴杰又处理完薄彦徽和戴铣二人,吴杰还笑笑:“也好,这样给他们清创时就省了许多功夫。” 然后吴杰拿出一瓶药来,递给了牟斌:“等差不多人到齐了再喝,这样你就可以当场死,不会有人怀疑,对了,为了装得像点,你得捅破鼻孔流点血。” 牟斌有些心大心小,因为看蒋钦他们几个还真像是死了一样,但到了这份上他也退无可退,一发狠,扭头就走出了重犯仓。 自然先送走了吴杰,然后就叫醒了那些醉生梦死的狱卒:“蒋钦他们几个某给了毒药给他们喝,你们快去禀报吧。” 这大冷天的,又是大半夜,这些锦衣卫也不敢把刘瑾叫起来,就连谷大用都是带着怒气来的,谁让他是厂公呢。 来了看了一眼,见仵作已经在验尸了,一根银针从喉头插进去,出来确实是黑的,没来由让谷大用一阵恶寒,赶紧又走远了两步。 这时刘瑾的头号爪牙张文冕也到了,一同见证了这一幕。 二人都管顾不上去查验了,而是对着始作甬者牟斌一顿输出。 谷大用几乎是在咆哮:“牟斌,你好大的胆子,你如何交待。” 牟斌仿佛像没事人一样:“不用交待,等会我的尸体会交待的。” 张文冕眼一缩,注意到牟斌的鼻血和嘴角也在流血了,忙大喊:“抓住他,他服了毒。” 哪里有人敢上前,牟斌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瓶子:“见血封喉,职下不会让厂公难做的。” 谷大用都快哭了,牟斌说得轻巧,明天那群朝臣还不将老子给扒了皮。 牟斌没理谷大用,而是看向张文冕,呵呵地阴笑起来,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厂公不怕,职下已经写好了绝笔,职下是跟几位御使约好了尸谏,定可直达天听,谁也不敢瞒。” 谷大用朝一个小厂卫使了使眼色,那厂卫从牟斌手上接过绝笔信,想递给谷大用,后者却像看到蛇吻一般退了一步。 “直接念。” 那厂卫也怕有毒啊,战战兢兢地打开信封,念了出来,还没念完,牟斌已经直挺挺地倒下了。 厂卫上去试了试鼻息,猛地打了个冷颤,哭丧着脸向谷大用禀报:“厂公,死了。” 谷大用挥挥手:“死了就死了吧。” 这会谷大用已经不那么丧了,因为牟斌的绝笔信将他从此事摘了出来,虽然免不了一个玩忽职守,可大锅不在他头上。 谷大用给了张文冕一个眼神,意思是说,这事跟你那位有关,怎么办吧? 刘瑾才麻烦,这些人如果是廷杖打死的,那死了也就死了,可这些人是服毒自杀,还来个糙蛋的尸谏,这事就盖不住了,必然引起轩然大波,直达天听是一定的,后头还不定有什么。 张文冕也头皮发麻,明天该怎么过哟。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又有人闯进了北镇抚司的大堂。 来人竟然是王鏊,阁老亲自出面,厂卫也不敢拦,就被他满身寒气地闯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有人投书老夫家中,说是南京御使尸谏,老夫前来收尸。” 照道理,尸谏应该是都察院管,可王鏊是阁老,又是南党的老大,他出面也说得过去。 哪有什么投书,就是朱厚照让人大半夜把王老师给拍了起来,总要将这事圆过去,王鏊是个好人选,能把刘瑾的注意力骗走。 刘瑾不在,张文冕当然不敢硬顶王鏊,谷大用则恨不得此事尽快撇干净,于是王鏊顺利地从北镇抚司领回了几具遗体。 后面也没有王鏊什么事了,通政司派人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是服毒而亡,又签押收走了尸谏的奏书,这事就从诏狱转到了朝堂交锋。 谏疏认真的说也是通政司管,查验尸体的其实就是吴杰,因为太医院也是通政司的下属机构。 因为毒药案,通政司上上下下都被换了个遍,朱厚照全换上了自己的人手,吴杰现在是右通政了,还是太医院的院正。 转了一圈,这些“尸体”又回到了吴杰手里,被送入义庄。 这些御使的家人都不在北京,后事也是由通政司负责料理。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没过多久,从义庄跑出来了辆马车,急急忙忙地驶进了一个民宅院子。 翌日,正当御使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时,朱厚照下旨了:其余涉案南京御使发配边疆,蒋钦、薄彦徽、戴铣、牟斌狂妄生事,无端攀咬,削籍为民,然其人已经畏罪自杀,其余不论。谷大用提督东厂不力,罢为西厂太监,丘聚提督东厂。刘瑾办事操切,引发舆情,着罚俸三月。 调子定了,罚酒三杯,也没有人再为这些御使鸣冤鼓噪,本来叩阙的事情压下去了,原以会来了尸谏能有一波操作,结果皇上快刀斩乱麻,没得玩了。 毕竟皇上的刀又快又狠这些朝臣是印象深刻的,真让他们喝毒酒他们也不敢。 三天后,一驾马车从那个院子里驶出,绕着京城转了好几圈。 途中经过了婚丧嫁娶,经过了犬奔豕突,公卿府上大红灯笼高高挂,丝竹盈耳,百姓家中喜笑怒骂,烟火熏天,就唯独没见天塌下来了。 等马车回到小院,里面的人下来,赫然就是蒋钦、薄彦徽、戴铣和牟斌几个。 朱厚照也来了,还一脸的不耐烦:“怎么样,都看到了吧,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没有人在乎你们,人说千古艰难唯一死,你们都死过一趟了,还怕帮朕做点事?” 蒋钦的死性还是改不完,也绷着个脸,但好歹不敢骂昏君了,而是老老实实地向朱厚照做了个揖:“皇上,为何不将刘瑾等人直接罢辍呢?” 朱厚照更不爽:“没了刘瑾,那些得罪人的坏事你替我做吗?你们嘴里的众正盈朝只会将朕团团围住,恨不得闭塞视听,结果出了个天大的贪弊案,你对那些大臣们有信心?不好意思,朕一个子都不信他们。” 几人互相对视,交换了数下眼神,由蒋钦来问:“皇上,不知要让我等从何事?” 105、换副手套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指了指一旁的湛若水:“盐改,朕怕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需要一批人去监督,还不能在明处监督,得暗中来,你们得改头换面,以后你们就是朕的天玄卫。” 为什么要换上自己的人马? 用张氏兄弟只是权宜之计,现在连张懋和韩文都扳倒了,当然不能再用这副脏手套。 继续放纵张氏兄弟,不仅脏手,而且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根据韩文的供述,张氏兄弟其实搞食盐的手段也很糙,他们有一个白手套,商人谭景清。 这可真是个奇人,所有张氏兄弟请的盐引都挂在了这个人名下,不知道的人怕要以为谭景清才是朱厚照的舅舅呢。 韩文案发后,朱厚照复查了卷宗,又让钱宁去接触勘察了谭景清的底细,得到的结果让朱厚照瞠目结舌。 谭景清可不止是白手套,他本来是京营里的一个军将,职衔也不低,都做到了都督佥事,现在钱宁都没升到这份上呢。 关键是谭景清的底细在京中是人尽皆知的,也就是朱厚照不知道罢了。 韩文与张氏兄弟起的冲突,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还跟张懋有关。 因为张氏兄弟为恶的人马,说是地痞流氓,其实全是谭景清从京营里拉出来的逃户。 张懋直领后军都督府,在他眼皮子底下钻空了军营,锅给他背,好处张氏兄弟拿走,张懋不恨才怪。 而这里还牵扯到高凤,高凤的侄儿正好就是为谭景清办事,张太后抓住的把柄,就是奉谭景清之命犯下的人命官司。 深挖下去这件事还涉及到孝宗。 是孝宗坏了规矩,动用京营帮老丈人张峦修坟,然后当时的营管就是谭景清。 从此谭景清就投到了张氏兄弟麾下,因为在京营里当官远没有这么好捞,他不能直接喝兵血,而帮着张家做事,他可以直接拿京营的士兵出来卖。 是真卖,有价的,一个兵丁出一两银子一年,这些被卖出来的士兵就得帮着勋贵干苦活,就像牛马畜生一样。 为了这事,张懋不止一次地联合刘大夏等上疏请罢营役,可孝宗拗不过张皇后,置之不理。 所以张懋亏空的很大一部分军饷,其实应该落在谭景清这里。 这就是后来韩文和张懋挺而走险的原因,无法说服孝宗压制张氏兄弟,干脆将孝宗做掉。 不如此,他们就得拿走私食盐挣的钱来补贴了。 然后他们以为朱厚照刚上位,容易骗,就忽悠着他罢京营军官供役,那时朱厚照还没即位,还是皇太子,他的第一份敕命就是此事。 头件事做成了,韩文趁热打铁,又上了改革盐业弊政的奏疏,这时朱厚照因为受了张太后的压力,也回过神来了。 那时倒是将张鹤龄名下的盐引给清退了,可又换了上谭景清的名字,而事实上就是张太后和张氏兄弟弄了个幌子,行了缓兵之计。 这才引发了叩阙,张太后也是那时改变主意的原因,因为母子俩因为营役就已经对过一回,张太后对朱厚照起了疑心,那时他还没穿呢。 桩桩件件,累累难书,到了这份上,朱厚照才捋清了来龙去脉。 感情就没啥好人了,全都有自己的算盘,朱厚照夹在中间,被他们当作人肉盾牌。 怪不得史上他要推出刘瑾这么个档箭牌呢,没有刘瑾,烦都能烦死他。 但一时半会朱厚照也不能拿张氏兄弟怎么样,虽然他跟张太后算是真正闹掰了,可毕竟没抬到明面上来。 一旦将这事挑明,别看着那些士大夫唱高调,但最终他们还是会站到张太后那边去,因为吃人的礼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哪怕再打脸,这块牌子他们也得立着。 这样朱厚照依然还是孤家寡人。 现在他好像钱也有了,大权独揽,可他并没有真正地接触权力。 至少那些军队就不听他招呼,地方也还是握在了朝臣手中。 所以朱厚照现在就是紫禁城里的皇帝,出了紫禁城,谁知道他是谁。 又是一个死循环,想要抓权就得有钱,连饷银都发不起,谁愿意卖命? 别看刚刚从韩文手里捞出了一笔,但想靠这一笔就把京营搞起来,那就是个笑话,杯水车薪,历年积欠下来的深坑,百来万两银子扔进去连水花都打不起。 别以为朱厚照不想留下那五万两黄金,是不能留不敢留,京营已经这样了,可想而知九边会是个啥局面。 不向九边输血,不定哪天一觉起来小王子就到了家门口。 理政强军都需要大量的银钱,盐改是最靠谱也最显眼的一条路,毕竟凭着盐政开中,大明曾经支撑起了上百万强军。 想盐改就必须有一票自己的人马盯着,不然别说改好,弄不好渣都给吞没了。 自古以来就存在这种政策是好政策,执行起来两个样的现象。 有些皇帝用太监来解决,结果全肥了太监的腰包。 王安石变法用的是一群聚拢到他旗下的所谓能臣干吏,可大多数是为了官帽子的投机分子,他们将王安石忽悠到找不着北。 至于用军队,唐朝的军镇节度使,宋朝的黄袍加身那教训就更深了。 所以压根就不存在用哪一个阵营里的人,而是不能用立场相悖的人,还是那句话,阶级无法背叛阶级,只有不涉及利益归属的人才能办好事。 可这样的人又多半不会负责任。 现在的这几个人,免强可以说已经背叛了自身的阶级,而且他们没有退路了,那朱厚照就能放心地使用他们。 不然等待朱厚照的就是宋仁宗那样的结局。 而且在了解到京营的实际状况之后,朱厚照也束手无策,他最先的设想是揽权抓权,然后整训京营。 可现在的京营还怎么整训?完全就是一副空架子,里面啥东西也没有。 被幕友们教育了。 “你别整天想着军神啊,戚继光俞大遒那样的是种种条件叠加出来的,让他们来干无米之炊,他们估计也瞎的。” “其实照哥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身边本来就有个军神啊,还是能无中生有那种!” 106、王守仁论武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哪尼,朕这么瞎么?他左看右看觉得钱安都不像军神的样,于是他只能吩咐钱安跑腿了:“去唤伯安进宫,要快。” 因为幕友们说了。 “王守仁在江西啥也没有,随便收支叛军整训一下就干掉了宁王,这不是军神是什么?” 还真是灯下黑,自己让王守仁去教书、搞盐改、管银行、建书院、编写治政纲领,浑然忘了王守仁是个治军的一等一人才。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反正也是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就当是块砖吧,哪个桌脚不平垫哪个。 可王守仁给朱厚照来了个一问三摇头。 问他京营的状况该怎么办,王守仁说没办法,问他怎么样训练一只强军,他也说没把握,再问他如何收服军心,这个不孝弟子还是无能为力。 嘶,这是想欺师灭祖?来人啊,请家法! 先上一桌菜再说,边吃边聊。 王守仁倒也不客气,反正师尊家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也不知是饿了还是这段时间让朱厚照给累坏了,王守仁干掉了一整只叫花鸡,又喝掉了一海碗排骨海带汤,这才用衣袖擦了擦嘴。 别鄙视,历史上的王圣人就是这么不讲卫生的,这一点已经被吴杰“弹劾”了好几回了。 可能有特别才能的人就是这么特出吧,李白如此,王安石也是如此,到了王守仁也不例外。 饭桶终于还是起了作用,吃饱了王守仁挺不认真严肃地进言:“师尊,伯安的军事大都是从德华先生那里请教来了,德华先生心向师尊,师尊却从未与闻,怎么来问伯安了呢,这不是问道于盲么,伯安从未掌军事,虽然做了武选司的主事,可那是文案人事,却并不知兵。” 没大没小,朱厚照想一个脑崩子过去,不过想到王守仁也三十多了,这么干好象又有点没了师尊的样,那就先攒着,哪天再一起清账。 不过王守仁说的有道理,朱厚照还确实拔苗助长了,王守仁这会还真没领过军,全是纸上弹兵,他对自己没信心是正常的。 也就是幕友看穿了时空,不然搁谁那也不信王守仁是个能文能武的军神。 倒是他提到的德华先生,朱厚照有了印象。 叩阙那天王琼是真帮朱厚照说过话了,大声喝斥那些朝臣不能威逼皇上,这份情朱厚照记着呢。 可谁让王琼史上的名称也不好呢,个个都说他是能臣干臣,可还接着个奸臣。 受了八虎、焦芳的影响,朱厚照对于连着奸臣二字的人都有点麻爪,而一时半会王琼又没有什么大用,于是朱厚照将见王琼一面的心思放下了。 现在王守仁提起来,他才又想起了这么个人,再确认了一遍,果然满脸的乡土气息,看来是奸臣无疑。 但号称圣人的王守仁也对其人推崇倍至,那就得好好见一面了,外貌协会那套可以在干饭或者干那啥的时候用,在干事的时候就得换个套路来。 想定朱厚照又吆喝上了:“伯安,你持为师的信物出宫,将德华先生召来,咱们一起好好聊一聊京营的兵事。” 说完朱厚照就掏摸出一块虎头蟒玉来,摆在了王守仁面前。 自从于喜之后,朱厚照就发现这玩意好使,不管文臣武将还是太监,见之眼放光,朱厚照就大肆打造了一批这样的传家宝,有事没事就发一枚。 王守仁、湛若水、吴杰、钱宁两兄弟、杨慎、崔铣、天玄卫的创始四人组甚至黄伟、高凤、张永都人手一枚。 看到师尊都祭出了大杀器,王守仁一脸平静。 这也没啥,反正师尊整天将他支来支去的也习惯了,要不刚才王守仁也不会大快朵熙,跑腿办事也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不是,王守仁的经验值积累得很快。 只是发虎头的不多见,据王守仁所知,现在虎头的就钱宁和钱安有,他和湛若水以及吴杰、杨慎、崔铣的是朱雀,天玄卫是玄武,黄伟等太监是青龙,皇家的嘛,至于于喜那些蛇纹的不谈也罢。 看来师尊对王琼很重视,得认真对待。 王守仁去王琼家跑了一趟,啥也没说就送上了蟒玉,还亮出了自己腰间那枚。 好家伙,王琼差点纳头就拜,好悬让王守仁给拦住了:“见了师尊再行礼,德华先生是师长,伯安受之有愧。” 那就给他师父下拜,王琼下定了决心。 他还真将一套完整的君臣之礼给行尽了,让朱厚照一愣一愣地不适应,这种三叩九拜的活对一个十五岁的人来说太震撼太难以承受。 可朱厚照还拉不住,王琼一见面不管不顾地就来了这套。 “别来这套,王卿,以后见朕免礼,不如此不足以体现朕对王卿的厚重。” 王琼眯眼一笑:“臣知道皇上恩重,越是如此臣越是要守住本分,而且以后没机会用了,臣用过一次,心下也安乐。” 这导致了后来朱厚照问王守仁:“伯安,朕总觉得对德华先生不放心,你就不觉得他有点……就是那个太谄媚了吗?” 王守仁倒也实在:“师尊,德华先生是否大才?” 朱厚照点头,王守仁再来:“依师尊看德华先生心诚吗?” “到目前来说,要说诚心对朕,王德华当属第一。” “既然德华先生诚心献才,以师尊学究天人亦当得起,所谓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德华先生的行举挑不出什么毛病啊。”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是朕最近见到了太多人心鬼蜮,不知不觉间代入了,过犹不及,伯安也教会了为师一些东西。” 然后王守仁嘿嘿一乐:“师尊,用其诚、用其才便可,至于人品,师尊不用其品不就行了嘛。” 这家伙,原来他知道,还说不能领军呢,这不就全说中了要领了吗? 王琼也是这么奏对的:“陛下,治军者首重其诚,次重其才,欲得兵将输诚,则足食足饷足具,使无后顾之忧,欲得兵将尽才,规明赏实罚就,使得一心功业,此二者得兼,则强军备矣。” 107、能臣干吏布神机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个王琼,有点料水啊,短短几句,将治军要领全说明白了,唔,此人可用! 想用王琼成本也高,他就单单挑中了神机营,理由也简单。 “观京营情状,欲快速得一强军,实在勉为其难,军技军胆军魂皆须长时铸就,唯有神机营,因赖于器械,对军技军魂需求不甚,只要军胆和器械齐备,便可快速成军,余二者可慢慢养成。” 朕也知道啊,可财政条件它不允许。 王琼已经非常体贴地想好了:“神机营说是一营,也分炮营、枪营和辎重三营,炮营乃重器,赖之攻关镇阙,实则眼下对皇上并无大用,没了重器,辎重营亦可略省,所以唯须练出枪营一营千人即可。” 王琼掰着手指头的姿势太熟练了,给他一叠纸币,再配上他那沾唾沫的手势,十足十的奸商啊,但他算的这盘账还真精到。 还没完:“单说枪营,其实当下火枪攻伐不利,尤其射程不堪,以臣看来,当先练体魄和眼力射技,用弩机训练二者相通,因而成军就在眼前,给臣长则三月,短则月半,则必有所成。” 这是有腹稿?有的:“臣苦思兵事,却不得用,只好整日临渊羡渔,以右副都御使稽查军纪为由出入各营观摩,久而久之就有了些心得。” 这么体贴的练兵大员,哪找去?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朱厚照认为,哪怕找遍了整个大明,能有这么独到见解的武事大臣,也就只有王琼一个了。 朱厚照当即决定:“好,王卿,神机营就托付给你了。” 反正神机营的提督是张永,朱厚照都不用经过任何人就可以做到这件事,而且谁也不知道。 王琼还更体贴,连借口都想好了:“陛下也不用下旨,让伯安小友督办神机营,名正言顺,伯安小友与臣相善,以每每请教为名,如此无人可置喙,亦无人会担忧。” 这是不图名不图利不图功劳地做好事啊,朱厚照觉得现在才想起王琼来太迟了,唔,以后有为难的事情都交给他办,这样王琼就没有精力去贪去奸了,忙死他。 还省钱,王琼又出一招:“其实没有炮营,也是有替代办法的,臣观火蒺藜一物便甚好,只要稍稍改变工艺,加强其威力,再以弩机发射,不管是火力亦或者杀伤力,必可威镇四方。” 哟,掷弹兵都有了,穷人版的火力覆盖啊,朱厚照可以想见,当这样一支新神机营出现在敌人面前了,哪怕草原上的小王子也蒙。 最重要的是,达到这个条件对朱厚照来说几乎没有瓶颈,还不需要去攀科技树,只要崔铣把酒精弄出来,以颗粒火药的威力,还不炸得别人哭爹喊娘的。 熨贴,十分地熨贴,奸臣就该这么用。 于是朱厚照也将自己的三三制战术小队方案和以及如何注入军魂如何挑选精兵的办法晒了出来,让王琼和王守仁当即红了眼,三人如同干柴遇到烈火,一发不可开交。 也让吴落雁这丫头连咳了三声才打断了三人的基情四射。 吴落雁还是性格活泛一些,没有像夏雨荷和沈沉鱼那样什么都藏在心里,她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天就原谅了朱厚照。 加之自己也闷,所以管不住脚步就跑来了乾清宫。 她出入惯了,宫人也不以为虞,只当是皇上将娘娘召来了,便也没有通报。 吴落雁就这么听完了朱厚照跟王琼和王守仁密商。 听到皇上在讨论军事,吴大丫性格里的狂野又冒了出来。 严格来说干涉军事对后妃来说是大忌,可吴落雁是家传的手艺,对此还真有发言权。 听到妙处,她忍不住拍手跺脚:“皇上,练弩好啊,臣妾知道此事,能不能了带上臣妾。” 当着王琼和王守仁的面,吴落雁也保持着礼节,不敢原形毕露,但也将王琼和王守仁吓着了。 你个女的怎么进军营?朱厚照摇头了,虽然他不想挫伤吴落雁的积极性,带头投降的要优待嘛,可他也实在想不到吴落雁能帮什么忙。 可人家还真就帮上了,吴落雁像一只小鹿般一蹦三跳地跑进来:“臣妾能帮皇上编写训练纲要,而且臣妾还熟知兵营的训练口令,能将之简化,使之通俗易懂。” 不等朱厚照表态,吴落雁就开始像背顺口溜一样将弓弩的训练要决背了出来。 还真别说,真的挺实用,比之幕友贴上来的后世训练大纲不逊色,而且还将当前弓弩使用的细节照顾到了,更完备。 军营里的士卒都是文盲居多,跟他们讲知乎者也的大道理是对牛弹琴,确实需要这样的顺口溜才能入脑。 听完了吴落雁背出来的弓弩训练法,王琼不拍马屁都不行了,他又是一个大礼长揖,这次是向着吴落雁的:“娘娘果真大才,这等训练法在军中未曾有闻,且精练简洁,十分易于教授,娘娘实我大明五军福音,臣为娘娘贺,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有了人煽风点火,吴落雁的热情更高了:“臣妾还知道一法,可以让普通人观瞄得更准。” 这一下就真的技惊四座了,朱厚照先出声:“快些讲来!” 王守仁还知道礼敬一下师娘,哪怕是三师娘:“还请娘娘不吝赐告。” 他是真的给跪了,而王琼更夸张,一个五体投地,还带了些滑铲:“请娘娘务必为了大明的福祉,为了大明的江山永续,为了大明的国胆军威,将此法献出。” 吴落雁被吓着了,向后一弹,有些扭捏:“臣妾也没有说不讲,其实很简单的,臣妾的祖父做了一个架子,练弓弩时就用这个驾子来观瞄,对了,那架子上有个小孔,练时须用布将头包住。” 这是观瞄训练仪,利用的是小孔成像的原理,想不到大明竟然有这样的东西。 不简单啊不简单,野丫头吴落雁竟然有当军事秘书的才干,朱厚照不由得出了神,别人有舰娘,朕也有,想到有事秘书长,没事…… 嗯,这一幕得删去,还是没到年龄啊。 108、一举成功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次诸葛亮会很成功,但王琼还是要提一提长远办法。 待吴落雁心满意足地走后,王琼先是大拍了马屁,然后才点出眼下的办法都是权宜之计,想要真正地强军,还是要打好基础。 “陛下,此等整军之法可用于一时,不可用于一世,欲得强军,还是应从军制入手,其一曰兵,其一曰将,兵源之法不可因循守旧,因军户颓废,然此法险阻颇多,须徐徐图之。将种之法亦需更新,勋爵泛滥而将种日稀,应当复开武举,以为引玉之措。” 朱厚照略一沉吟,转念聊起了别的:“王卿,你是北人吧?” 王琼本以为朱厚照会同意,没想到他会问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但不是一点也不折扣地回答了。 “臣山西太原人士。” 然后转折又来了:“王爱卿,你既然是山西太原人,那就是北人,应该跟北人站一边呀!” 王琼一下子膝盖又弯了:“臣是陛下的人。” 朱厚照顿觉坐姿有些不适了,动了动又摇头:“不,你应该是北党的人。” 这下就说明白了,王琼理会不能,瞪大眼看了看王守仁,可王守仁对这个都快免疫了,没啥提示。 好在朱厚照也没让王守仁难做,他打开了药葫芦:“还是先平身吧,如果王爱卿不是北党的人,这武举怕是不好复。” 见朱厚照点题了,王琼才又回座。 朱厚照可不是随便乱说,这件事最终就是在李东阳的推动下成功的。 历史上王琼确实是最先提出复武举的人,可他的建议没人听,他想去兵部也没有人理他。 王琼的名声不好也是有原因呢,他也投靠了好几手人呢,而且投哪边都没有成为心腹。 先投刘瑾,再结钱宁,又联江彬,甚至还帮过衡王在青州圈占田地,那时朱厚照没子嗣,估计是王琼想买一个保险。 要说他是个奸臣嘛,他唯独不跟宁王合流,送银子也收,却将王守仁放到了宁府旁边,日夜防备。 总的来说,王琼就是一个实干能力顶天,但出身不足始终无法走上士大夫顶层的“愤青”。 可这个愤青又聪明,懂得就时取势,所以他才会到处巴结人,以便求得一个施展身手的机会,也因此在动荡的朝廷里混了个安安稳稳。 但那是知见障,其实并不是王琼会做人,而是因为他的实干能力。 这家伙是明朝大臣中为数不多的不是翰林没入阁而获太师衔的文官,而其余的还大部分是建朝初期的人,那时科举还没有成为主流,还没有形成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潜规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崖高于岸,流必湍之,所以王琼无疑是士大夫里的异类,也不见容于同侪。 历史上王琼连续骂了刘健、李东阳、杨廷和,将他们鄙得一文不值,加上又不是翰林出身,能出头就怪了。 也就是李东阳为人厚道,论事不论人,王琼也是在这个时期上升最快,做成了许多功业。 这些幕友们都在第一时间给扒拉出来了,所以朱厚照才提出要他跟李东阳搞好关系。 而且朱厚照也直说了:“前时关于科举革新的举措还没有通过朝议,以朕看来刘尚书的提案很好,至少能做到南北均衡,朕以为王卿亦深受其苦,何不从旁辅助李阁老玉成此事。” 王琼这时终于露出了其愤青的本来面目,气哼哼道:“负文学之名,整日高谈阔论,却没有一件踩在地上的,灾劫饥荒一来,徒然袖手,鞑靼入寇便两股战战,能成什么事?” 说完还偏过头去,鼻孔呼着粗气,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倔强青铜的样。 幕友们有得乐和了。 “远看是条狗,见人就摇尾,其实挺孤傲,能力溢出了,将耗子逮了。” “又一个被科举制度耽误了的人才啊,都把人玩成什么样了。” “但社会体制就这样,得适应,王琼也适应了,但没做对。” “就是那种本身是王者,却去给黄金、钻石当跟班的,不自知。” “没办法啊,他看王者也看不惯啊。” “就是只服系统管理员的主。” “其实明武宗一直护着他的,包括嘉靖后来也意识到了他的才干,力排众议使用,王琼的功赏基本上都是皇帝中旨直达,朝臣是大体反对的。” “明明可以靠才干混饭吃,却偏偏要去当小丑。” 朱厚照笑了,指着王琼不断摇头:“你啊你,正因为李阁老没有这些本事,才需要人帮忙啊,你想想,李阁老为人可有偏颇?” 王琼摇头:“那倒没有,朝中是个人都知道李阁老就是个好好先生。” 朱厚照两手一摊:“这不就成了吗?既然李阁老是这样的人,你以诚心相助,他难道不会诚心回报?” 王琼想了又想,才不情不愿:“如果陛下让吾相助于他,则臣不会藏私。” 这就对了嘛,你就当是朕给你的任务,捏着鼻子忍了。 因为朱厚照现在觉得北党太颓势了,需要有得力大员巩固一下。 而刘瑾那里本来就是个热灶,王琼去烧了也没意义,还不如保证朝政的平衡呢。 所以朱厚照一拍大腿决定了:“如此,等科举分卷宽解成功,再提出复武举之事,则水到渠成,再也不会有人从中作祟。” 他不放心,当场指定王守仁做监督:“伯安,出宫后你就领着德华先生去李阁老府上,你跟李阁老有交情,一定要看着他们将这出将相和唱好,否则为师拿你是问。” 王守仁欣然领命,大声应“是。” 有同声,王琼也肃立起来,抱拳受命。 这样子的王琼,怎么看都像是一员武将,他的情绪已经写在了脸上,激动莫名,李东阳已经有了蔺相如的位份了,朱厚照说将相和,就是将他比成了廉颇。 王琼什么都能来,但其最强的是兵事,也在兵事上建立了林林功业,他也将自己视为一代孙武、鬼谷子,得了这个赞誉,当然荣耀满心。 看来还是卖理念的套路得人心啊。 朱厚照也给王琼和王守仁升华了一把:“如此军改必将一举成功,朕翘首以盼。” 109、刘瑾当掌柜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惹出了这么多事,还是得安抚刘瑾,因为这面挡箭牌还得接着用。 当然这家伙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了,不容易喂饱。 没得参与查抄英国公府和韩文,让刘瑾很不得劲,他想从皇产这里找补回来。 于是当朱厚照陪着三美打太极拳时,刘瑾又来献殷勤了。 非奸即盗,发有所求:“皇爷爷,看着您这一路神仙拳法,奴婢是恨不得拜倒哇。” 朱厚照忍着心里的恶念,平静地道:“要不朕教你?” 刘瑾吧唧一声跪倒了:“皇爷爷,您可千万不要折损奴婢,奴婢一直跟着皇上,皇上练成了仙法,得道飞升,奴婢只要附皇上尾翼,便可鸡犬升天,可不敢行那僭越之举。” 被刘瑾打断三美有些不高兴,好不容易有吴落雁做桥梁,把关系缓和了下来,可这讨厌的死太监又来坏事,当然脸色就不好看。 刘瑾多会观颜察色,他立即就体会了,嘴里的马屁是张口就来:“三位娘娘的仙姿让奴婢都看花了眼,也多亏三位娘娘在,帮陛下躲过了灾劫,遇难呈祥,必有后福,奴婢发现三位娘娘身上都有仙光了,一定会有福报。” 这张嘴,树上鸟都能骗下来。 但刘瑾也没忘了上眼药:“三位娘娘,奴婢来时看到太后启驾往西苑而去,可能是游观东日雪景,三位娘娘何不到太后驾前献孝,想必太后一定会乐开了花。” 这是祸水东引啊,让太后的恶感来摊薄他身上的,还顺手挑拨了一把。 三美一走,刘瑾就立马上来给朱厚照加衣:“皇上,可千万别冷着了。” 做运动当然热,而且乾清宫又有地暖,将室温烘到了十几度,朱厚照就只穿一件中衣。 这段日子被人侍候惯了,朱厚照也适应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所以很自然地一摊手,外套就被刘瑾披上了,还很细致地绑好腰带整好领袖,能混到这份上也不简单,致少伺候人揣摩人刘瑾算是登峰造极了。 见朱厚照身体轻松下来,刘瑾就抓住了机会:“皇爷爷,奴婢想将京城里的皇店承包了,能不能不要发出去竞标?” 朱厚照一紧,随即心念一转,又放松下来:“你要怎么做,说来看看。” 刘瑾抓机会的能力不是吹的:“皇上,奴婢发现京城中的店铺都太普通,都是些日常的油盐酱米面酒食,没有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物,也不稀奇,有时候甚至有钱都没地方使。” 他在这里等了一下,让朱厚照自行的脑补。 还真被他勾起来了,后世的食街、休闲购物街的景像又在朱厚照脑中浮现。 但他噙在嘴角没说,想看看刘瑾有什么招:“你有什么打算?” 刘瑾早等着了:“哎,奴才想,要是有一条街,走进去好吃的,好玩的,奇珍异物琳琅满目,九洲四海汇聚一堂,这样的商埠,是不是很让人流留,怕是带多少钱进去都不够花。” 朱厚照不穿的话,还真让刘瑾给勾去了,但现在也一样,微服出访这许久,还真发现京城就像个大农村,一点意思也没有。 刘瑾的想法还真的一语中的,确实有两把刷子,反正也要安抚刘瑾,不如就这个?!。 想定朱厚照也点头了:“可以,正好就有这么一连片的产业,就发给你包了。” 有后续:“奴婢也不可能组织完所有的货源,就占一两成的铺面,剩下的奴婢想学着皇上发包,但不是谁都可以进,需要经营上好的吃食或玩物,且价高者得,而且街区一成,一定会带动周边的地价,奴婢就想着先把周边的房地都收购回来,到时发卖或者租赁,又是一笔红利。” 可以啊,刘太监要是晚生个五百年,那隔壁老王就危了。 朱厚照在脑海中变幻出刘太监伸出一根手指的样,不由得神秘地笑了笑。 “好主意,看来这盘生意交给你打理是交对了。” 刘瑾点头哈腰:“皇爷爷,承您的情,奴婢也不占皇爷爷便宜,这块产业的除了分收管事们的辛苦钱,所有的收息奴婢给皇爷爷上供,这事没有前例,奴婢也吃不准成不成,所以才求情,发包的话估算不到上交多少合适。” 朱厚照一拍手掌:“妙,就依你。” 但朱厚照也要提醒他一下:“既然要做,就要做好,至少你得把那片街区的地板给铺了,那些溲水污水最好埋着瓦管流走,上面再盖起来,弄些花铺种上花植,这样人家才愿意盘亘,不然臭哄哄的脏兮兮的谁爱去玩。” 刘瑾眼也亮了,朱厚照的主意很正,集中的消费街区,再配上些园景,不说争奇斗艳,只须红黄点缀,确实是引人驻留的好地方。 于是刘瑾的小脑袋瓜就进一步打开了:“皇爷爷,这么好的地方,您得给题个名啊。” 这好办,朱厚照张口就来:“街就叫万达街,店就叫宝和堂吧,万物万众均达,宝器和满,你就来当这个万达街、宝和堂的总管。” 体现自己的时候刘瑾可不会放过:“皇上,这街和店都是皇上的,奴才也是帮着皇上管理,就是个掌柜的。” 朱厚照顺着他的意,拱了拱手:“刘掌柜,以后请多关照。” 刘瑾都快飘起来了,满脸堆笑:“奴婢想着,赶紧一点的话,就在上元节开街。” 朱厚照一愣,这么赶那估计就会像张家那样大肆动用京营的劳役了。 不过他转头也想开了,这些人想再回去服兵役是不可能了,就算他们愿意朱厚照也不干。 也许自己也该组织一支包工队?承揽工程地是一项不得了的事业哦。 朱厚照想得出神,不断地点头,刘瑾还以为自己搔中了皇上的痒处呢。 去年元宵节,朱厚照想出宫与民同乐看花灯,结果被萧敬拦了下来,说是太后之命。 朱厚照因此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刘瑾也因此记在了心里。 这番操作,即是为了在皇上面前继续邀宠,也能从中捞到好大一笔,刘瑾慧眼识金,一下子就看出来皇产中最易变现也最有价值的一部分。 现在这部分归他了。 110、作茧自缚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宇这天去都察院应卯时被一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妇人给拦住了。 那妇人一把跪倒在刘宇的轿前,赶都赶不走。 这让刘宇很尴尬,毕竟人来往的,万一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再一说嘴,那是怎么洗都洗不清。 于是刘宇只能下轿,和颜悦色地跟询问妇人:“有何冤屈,你且细细道来。” 见到刘宇出面了,妇人更是呼天喊地:“刘大人,请救救妾身的夫君。” 这就是知道自己是谁,做好准备来拦轿的,刘宇有些犹豫,但后着四周三三两两正在汇聚的人,也只得耐下心来。 “你家官人是谁?” 妇人扬手一指,就见都察院的门前正枷着一个人, 不用问刘宇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被在都察院门前戴枷示众的正是御使王时中。 这个名字耳熟,他就是中了刘瑾挑动弹劾刘大夏和闵珪帮焦芳上位的人。 因为不知不觉间帮了忙,刘瑾让人给王时中赏了个巡按宣、大的职事,想着这人以后可以拉拢过来使用,能在御使里埋点内应也是好的。 刘瑾本来想着刘宇在前,刘璟在后,两任宣、大巡抚都是自己人,王时中应该是很轻松就能捞点油水的,至少济也能摊上点功劳。 可事情坏菜就坏菜在这点上。 王时中是北人,也是以前马文升在位时赏识提拔的,他弹劾刘大夏和闵珪其实也是为了党怨,结果假银案却坏韩文,王时中不干了,觉得自己自绝于北党了,于是他就借着巡按的职事往深了挖假银案。 假银案就是借名头来抹去以前的花账,大账对得上,可细账却出入得一塌糊涂,怎么能给人查呢? 这一查就揪出了上百名武官和中官,这些人在京中都是有根脚的,怎么可能束手待毙? 于是当王时中将这些人抓捕起来关进巡按监时,这时人纷纷找门路捞人,就找到了丘聚头上。 因为南京御使尸谏案,丘聚重新又杀回了东厂,正志得意满了,正想找目标立威,王时中就撞上了。 最初朱厚照是让丘聚掌东厂的,然后又因为刘瑾从中做梗,丘聚和谷大用互换了一下,丘聚因此就恨上了刘瑾。 这下好了,丘聚一听王时中,这不是帮刘瑾干活的御使嘛,就他了。 东厂派出厂卫,以问刑不当,至使激变的罪名将王时中逮了回京。 抓了还不要紧,出于羞辱刘瑾的目的,丘聚还给王时中弄了个戴枷一月示众的惩罚。 而这时因为御使案,刘瑾本就对这些言官恨透了,王时中这时不听招呼刨自己家的根,刘瑾了不想理他,还想顺便警告一下言官,便顺水推舟应了。 王时中里外不是人,又得罪了一大片,只能低头受着。 连个好几天,早出晚收,风雪无阻。 当着以前同僚的面受此大辱,王时中有了弃世之心,便想也来一波死谏,开始绝食,日渐孱弱,形销骨立,眼看着就不行了。 他的老婆四方托人想办法,最后还是几个以前的同僚报着看刘瑾热闹的心态给指了路,也阴损,就是让王夫人将祸水往刘宇身上泼。 蒋钦在左顺门当场斥责过后,是个人都知道刘宇是怎么上位的了。 这事刘宇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管了恶了刘瑾,也同时恶了丘聚。 不管,以后他在都察院就没什么威信了,背后刘瑾、焦芳两座大山是不假,可也得有人帮忙做事啊,刘宇一个人是撑不起都察院的。 刘宇左右为难了几息,还想糊弄过去,便和声细气地劝解:“王夫人,快快请起,王御使受枷刑是朝廷钦命,一月之期不能减,而且也很快就会过去了,到期后本官自会为王御使求情,保住他的职事。” 王夫人却越哭越大声:“等不到了,时中已然绝食,没了人形,枷锁又重,他站都站不稳了,也就这两天了,还请刘大人怜悯,时中也是忠于职事,并未谋求私利,一心为公啊。” 此时都察院的御使们全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刘宇和王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刘宇想用眼神逼退这些御使,可他们却像没事人一样,这样的瓜难得一见啊,不吃就可惜了,要说迟到,这不是掌院都在这嘛,天掉下来有高个顶着,怕个球。 不得已,刘宇只能将此事担了下来:“此事本官接了,王夫人请先回府,本官自有计较。” 王夫人受人指点,也做足了样,立马给刘宇来了个三拜九叩,将额头磕青了磕出了血,也将刘宇彻底地道德绑架了。 刘宇连班也不众了,直接去了司礼监找刘瑾,刘瑾却毫不在意:“死了个御使打什么紧,死了还能立威,能让那些言官变乖些,刘都堂应该庆幸才是。” 刘宇心中咯噔一下,刘瑾不唤他名而唤官称,这是生份了呀。 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刘公所言甚是,但宇仆一回院掌事就有属员死于院前,总是不祥,于人心难测,还望刘公垂怜。” 做小做到这样了,刘瑾也不能不管,不然这只狗就逃家了。 刘瑾咂巴了两下嘴:“此事是东厂办,丘聚那厮也不太吃招呼呀。” 刘宇又做了一揖:“刘公,东厂已经枷了他几天,有气也该消了,而且此事不可发,刘公出面也能转圜,对各方都是个交待,不然万一像南京御使那样闹大了,丘聚还想不想坐热东厂的位子。” 刘瑾一想也有道理,他刚刚在朱厚照面前求到了人情,别又让这事给冲了。 于是刘瑾就派人去吓了吓丘聚,前时谷大用也是因为御使尸谏而丢了脸,别把御使搞得太过,得了面子见好就收,不然真把他们逼急了再来个什么花样操作,丘太监能不能吃得消? 丘聚想想有道理,也放过了王时中,王时中最后被贬出京,去了大城市,谪守铁岭卫。 这事没有完,大家都看到了死谏的威力,勾动了一些人的心思。 111、出游中标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眼看着快过年了,一来因为刘瑾说要承包皇店让朱厚照起了心思,二来他让东厂整顿京城治安也不知落实得怎么样,朱厚照索性带着钱安和吴杰上大街闲逛,也顺带了解一下京中的市况。 还是有了改变的,至少大街上的闲杂人等少了,就是那种一看着眼神就比较邪,轻身轻脚跟在别人后面,打量什么都像打量猎物的没事人。 街道也相对以前变好了些,至少没有黑尘幽浮了,也许是下了雪的原因,被掩盖住了吧。 反正朱厚照坐在马车里,也不用脚沾地,多多少少隔了一层,相对感觉良好。 可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逗逼幕友又给他甩脸了。 “照哥,是不是看着感觉特别好?” “朱厚照,你治下的样子能达到这种水平吗?你信吗?” “照照信不信不知道,反正我信了(手动狗头)。” “告诉你个笑话,大明朝没有流民,没有乞丐,安居乐业,人人有功练。”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我懂,但人人有功练是什么鬼?” “面子神功,马屁功夫,忽悠大法。” “不就是领导下来了做表面文章嘛,这事我熟。” “请你再组织一遍语言,不,你不熟,你没见过!!!” “这是大明朝啊,史书上写着呢,严嵩就干过将所在京城的流民乞丐全赶出场,这样场面就好看了。” “严大哥说徐阶徐小弟也干了。” “别吵了,都干了,大哥不说二哥,所以奶照的手下也一定干了。” 朱厚照被幕友们刺激到了,出离愤怒,他寒着脸问钱安:“你哥呢?” 钱安也被吓到了,支支吾吾:“我哥……我哥……我哥最近几天在跟着谷太监,丘太监转了东厂,谷太监就让我哥去西厂听用。” 朱厚照当即下令:“让你哥来见朕,另外,去东厂。” 钱安跑得比兔子还快,朱厚照则带着吴杰杀奔东厂。 但他还是想到了些事:“吴杰,赈灾是通政司的事吗?” 吴杰答得快,这些日子他可是做好了功课的:“赈灾确实是通政司的职事,还正好是微臣职下,而且眼见大雪压枝,臣已经向户部行文,通知仓场调拨米粮,又让太医局准备好了药材,可今年无灾可赈,因为灾民都不见了。” 朱厚照咬牙切齿:“不是赶出城了,就是划定了片区看管起来了,朕不说还好,一说倒是连累了这些流民乞丐。” 也不是朱厚照有多高尚,而是幕友们告诉他了,今年冬京中有疫情。 因为寒冷生病冻毙,又无人收尸消毒的话,可不就是个大毒仓嘛。 到了东厂,朱厚照直直地往里闯,吴杰拿出了腰上的蟒玉,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 不说吴杰了,那些厂卫的管事都是太监,能认不出朱厚照这个皇帝吗? 见着了丘聚,朱厚照一脚就踹了过去,把他给踹趴下了。 “上次朕说了要过个方方面面都过得去的年,你就是这么让朕过得去的?” 丘聚已经吓到失魂了,跪走着过来抱住朱厚照的大腿:“皇爷爷,奴才真的是照着皇爷爷的吩咐去做的啊,谷大用原来管东厂的时候将那些地痞子都赶出去了,奴才接手时也清了两个坊来安置那些流民,奴才真没有玩忽职守啊。” 这会谷大用也没魂一样赶来了,那肥硕的身驱好像装上了N个马达,像飘飞的飞艇一般。 也没等朱厚照踹他了,进了东厂的大堂就一个滑跪:“皇爷爷,奴才已经将那些流氓都赶下乡了,就因为那些人出了城,所以城里的流民害怕,全都躲在城里不走,奴才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奴才也是没办法呀。” 得了,这两就是趁着交接互相挖坑,结果将那些流民全坑了。 现在也不是算账的时候,朱厚照得解决问题:“都拦在了哪里?” 这次是丘聚作答:“都在宣南坊和白纸坊,那地寺观多工坊多,空地方也多。” “你们带路,去南城。” 东贵西富南北贫南贱的说法朱厚照知道,还知道这会南城的很大一片都没包进城墙内,是流民贱户工匠扎堆的地方。 到了南城,果然能看到一些锦衣卫的兵丁在把守要道,等于封闭住了,许进不许出。 朱厚照可不管,让丘聚前头带路,大踏步地闯了进去。 丘聚将朱厚照带到一个大禅寺前,那些锦衣卫远远地见到了还想过来请安,却恼火的丘太监一把推开,这才硬挤出一张像哭多过像笑的笑脸:“皇上,这里是南城最大的寺院,有两三城都在这里。” 朱厚照不置可否,背着手往里走,却被丘聚拦住了,他脸上是真哭了,鼻子一酸,眼泪就往下流:“皇上,您怎么处置奴才都不打紧,这里是真不能进,脏,万一过了病气,奴才有一百个脑袋都赎不回。” 还行,还知道担心主上,能抢救一下,朱厚照拍拍丘聚的手背,又看向吴杰:“让人回去通知,过来设粥厂,注意,朕要的是能立筷子的粥,筷子沉了或倒了,经手的人就掉脑袋,另外药品也备好。” 吴杰被这么一岔,也失了神,朱厚照掰开了丘聚的手就冲了进去,引得后头一片哀嚎。 真进去到了也吓人,整个禅寺全是那种临时搭起来了窝棚,挤满了人,哪怕是凛冽的寒风都吹不散那股浓郁的臭气。 还有一些和尚在照看那些生了病的流民,朱厚照明显看到几个躺着不动用张破席子卷起来的,怕是没了。 然后他就看到从内院里荒荒张张跑出来一个小沙弥,冲着一个老年和尚疾呼:“师父……师父,师父……快去看看……徐施主,徐施主……也病了,时冷时热,还打摆子。” 打摆子?朱厚照猛地一跳,然后就发觉有什么东西跳到他手背上,引出一阵麻痒。 他用力一拍,就见手背上多了一团血,还留下一个半粒米大的黑点。 仔细一看,是一只吸饱了血的跳蚤。 这时吴杰也跟进来了,看到这一幕顿时脸都白了:“啊,皇上被咬了?” 朱厚照哭笑不得,以为自己要GG了:“朕也中招了。” 112、朕有灵丹妙药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幕友们又激动了。 “照照不怕,冬哥这里有药,跳蚤咬,还打摆子,就是疟疾了。” “行不行的,不要见风就是雨,照着搜索引擎吃药吃死的可不少。” “就是,北方,大冷天你跟我说疟疾,别乱来。” “查到了,还真是北方,冬天,大疫,正德初年末,就是疟疾,对了,还有一个名人死于这场疟疾,徐经,徐霞客的祖爷爷。” “冬哥我就姓徐啊,所以冬哥知道这次疫情,所以冬哥确诊了。” “朱厚照身边不是有个吴杰吗?难道是不是疟疾都看不出?” “就算是确诊了是疟疾也没有药啊,在明朝那会疟疾可是基本相当于绝症了,只能隔离,靠病人的抵抗力熬。” “对啊,是不是刚才那哥们活在不同次元啊?明朝流行疟疾你说有药?金鸡纳霜和奎宁都是百多年后的事。” “要叫姐,鄙人中医一枚,江湖人称冬哥,经常在北方一带行侠仗义,但你们要来姐的诊所还是要收费的。” “姐,如果你是徐冬冬的话我付双倍,我要治那啥不振。” “滚一边去,说正事呢!” “很正啊,不懂了吧,冬哥说的可是国人的骄傲,青蒿素啊,最好的特效药。” “在明朝要是有提炼青蒿素的工艺我就不治了,当场剁弔。” “不用提炼啊,青蒿饮就行。” “不是说青蒿饮没用吗?” “有用的,是后来中药用错了,用了香蒿,其实要用臭蒿的,对了,《本草品汇精要》里就有这个条目,指明臭蒿,可惜这本书的原版彩图遗失了,不然哪里轮到《本草纲目》误导人,我就是因为这个学的中医。” “冬哥V5,照哥,快点帮冬哥抢救她的十九代祖爷爷。” 朱厚照回过神来,认真地问吴杰:“这是疟疾吗?” 吴杰比较专业:“很可能,但微臣要诊断过才能确定。” 朱厚照指着那个小沙弥:“跟着他去看,他那有一个病人。” 然后朱厚照又开了金手指,问小沙弥:“徐施主是不是徐经。” 小沙弥答不上,那个老和尚倒是站起了身来,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天福禅寺金沙,与徐施主结伴上京,不曾想竟然得面君颜,老衲代徐施主谢过圣恩。” 朱厚照眼也睁开了:“金沙僧?天福禅寺?” 老和尚对朱厚照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安,怎么皇上眼冒金光呢? 但金沙僧还是合什作答:“正是贫僧。” 答案很快就揭晓,朱厚照哈哈大笑:“你是不是会烧陶,如果是的话很快你就不贫了。” 金沙僧是蒙的,这皇上也忒怪异,难道皇上还能掐会算?怎么知道老衲会烧陶,又怎么断定老衲不贫呢? 朱厚照前老爹爱喝茶,茶友又怎能不知道紫砂壶和天福禅寺呢? 前者是必备工具,后者是禅茶圣地,不用幕友作弊都能一清二楚,而且徐经也确实跟金沙僧有交情,没跑。 可以啊,虽然中标了,一来有特效药,二来捡了个徐经,又顺手捞了个金沙僧,今天脚气好,踢到了狗头金。 徐经不怎么值钱,徐家值钱,那是江南的织造大户,至于金沙僧,不说紫砂壶了,骨瓷了解一下。 朱厚照如入云中,兴冲冲迈着方步往,一边走还一边撤定心丸:“不怕,如果是疟疾的话朕有良丹妙药。” 吴杰见状也不敢轻慢,紧跟着朱厚照的脚步。 徐经已经脱形了,一抖一抖地打着摆子,一床厚棉被包在身上还直喊冷。 经过吴杰诊断,徐经还真的是患了疟疾,疫病成因也清楚了,一群人挤在一起,卫生条件又差,流民们身上的跳蚤就到处盯咬,交叉多了就传染开来。 这时朱厚照又神了一回,冲着徐经一顿输出:“朕有治病的灵药,但有一条,给你治好了病你也不能为了科举的事情喊冤了,朕知道你是冤枉的,但这是积弊,不能轻易动弹,治好了病以后你帮朕做事,不是任官,你干不干?” 徐经本来身体就虚弱,再被朱厚照这么一打击,神思翻涌眼一白就晕了过去,让朱厚照一阵郁闷,这还没说定呢,万一过后赖账怎么办? 然后他就注意到一旁的金沙僧一脸焦急地守着,好么,还有一个抵押品。 朱厚照也不客气了:“金沙禅师,你是徐经的朋友?” 金沙僧本分得很:“是,老衲与徐施主相交多年,一起游历天下,可称得上是换命之交。” 朱厚照逮着了,一拍手掌:“那就好办了,现在徐经晕了,你就来帮他担保,如果朕救了他一命,他又不兑现的话,你就帮朕做事,不需多,三年就够。” 他还伸出了三个手指,做出了OK的手势,他是OK了,可金沙僧就玩环了,这是可着老实人坑啊。 但金沙僧就是这么实诚,他略一想就同意了。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老衲与徐施主有宿缘,陛下的要求老衲应下了。” 朱厚照快马一鞭:“好,就这么说定了,朕也不要你的人,只要你帮朕烧陶就行,做好了还有赏金,所以刚才朕说你很快就不贫了,以后得称你富和尚。” 吴杰没病也一阵恶寒,打起了摆子,今天陛下彻底放飞了。 金沙僧体会不到朱厚照的恶趣味,而是合什作礼:“贫僧不求钱财,只求陛下对这些饥贫交加的百姓施以援手,让他们保住一命,度过这个寒冬,那贫僧这六尺之躯就算是布施与陛下又有何妨。” 朱厚照大手一挥:“好说,已经病入膏肓的朕不敢保证,但没患病的不再冻死病死饿死朕还是能做到的。” 眼冒金光的朱厚照好像全身都冒金光了,无比神圣。 那个小沙弥都快给朱厚照跪了,他很神奇的师父都没办法的事情,皇帝竟然随手就能做到,是不是要改信了皇帝呢? 让吴杰准备了大量的臭蒿,冷开水绞汁服用,一剂之后,徐经就不打摆子了,果然有效。 回去的路上,朱厚照也不忘对着吴杰感叹:“《本草品汇精要》确实不简单啊,吴卿说得对,是要趁着还能辨识药力,将这些医经医典整理一遍。” 有转折:“不能在现在的太医院搞,咱们得另外组一套人马,不能受了以前的条条框框限制。 113、跳出包围圈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很高兴,因为他找到了一条金光大道,也是他的出路。 他说要另组一队人马来搞的可不止是医经药典研究,他还打算把技术研发和延伸出来的产业以及治政都分出去。 与其整天都陷在包围中动弹不得,不如跳出包围圈,重新起一摊新的。 这次的灾情疫情给了他借口。 刚才谷大用请旨要将治疟疾的药方颁行天下,还因此跟丘聚吵了起来。 八虎这样的人干活没什么本事,抢功倒是手脚麻利,绝对不能帮朱厚照解决问题,只是吸附在他身上的跳蚤。 但跳蚤的优点也很明显,它知道哪里有血。 从谷大用的反应来看,一剂能压下灾疫的特效药值得他豁出去争,可见利益之大。 可朱厚照手里还有更好的。 但凡在后世只要不是文盲都知道牛痘,天花病毒在牛身上会减弱毒性,将牛痘上的天花病毒植入人体,就会产生轻症反应,形成抗体。 晚些年,吴杰的后辈会创出人痘法,但风险很大,可若是提前点透减毒与疫苗的关系,将天花疫苗弄出来的话,那是多大的功德? 可这个功德不能白给,朱厚照必须利用上。 俞日明给朱厚照上了一课,不是被围困京城出不去嘛,如果有消灭天花作为借口呢?谁还敢拦! 于是吴杰又晕菜了,被朱厚照转晕的。 他凑到了吴杰的耳边:“现在咱们有对付疟疾的药了,朕这里还有治天花的办法,吴卿,你要不要学?” 学啊,吴杰点头连连,都想给他磕一个了,可朱厚照从来不提这茬,吴杰也只能认为自己资质不行。 见吴杰上道了,朱厚照又提条件了:“但这个法子不能公开,可不能像治疟疾的药一样随处告诉别人。” 吴杰现出为难的神色,朱厚照收紧了渔线:“此事关乎朕的大计,有它跟没它几乎是国本翻覆的区别,你得立誓不外传。” 吴杰正待发毒咒,朱厚照却打断了他:“等回去你在药王菩萨面前发誓,那样才灵验。” 要不要这么毒? 幕友们说很有必要。 “别说吴杰了,就王守仁那样的,已经将佛道归于异端邪说了,在贵州龙场驿见到了《佛说药王菩萨保命真经》这本伪经,觉得对水痘有用,他就跟着念,还作序准备刻印。” “可见天花对于时人有多么恐惧,谁解决了天花,谁立地成圣。” “这就不是技术了,而是神迹,当然归神管,只有用信仰的力量才能保证。” 跟幕友们说的一样,回宫后吴杰还真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在药王菩萨面前发了誓,直言此生不泄露天机,以全万民,如违此誓,五雷轰顶,遍体痘疮。 古人就是信这套,这下解决问题了。 然后朱厚照才解开了衣襟,露出手臂,只见侧边上长了一个不规则又很突兀的肉芽。 “朕得过天花,不药而愈,最后朕找到了原因,这痘是从牲畜身上传过来的。” 也只能这么撒谎了,难不成告诉吴杰自己注射了卡介苗? 就这样吴杰都已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不过他很快又回神了,大喜过望:“陛下,是用家鼠吗?” 朱厚照摇头:“试过了,家鼠没用,也许是家鼠太小了,起不到减毒的作用,用大牲口吧。” 吴杰油然点头:“那就只能用牛痘来试一试了,牛痘常见,容易找。” 误打误撞,吴杰竟然就走对了路。 但朱厚照还是不放心:“你让钱宁给你找些秋后问斩的死囚,也不要说出来,就让他们以为是上刑,观察一段时间没问题就能证实。” 吴杰正在兴头上,允了诺便想离开,朱厚照又有吩咐:“对了,采牛痘也不能让人懂,你懂冶大牲口吧?就扮成兽医摇铃,去给人骟牛,嘶,骟牛也不对,该去接生才行,只有乳牛才容易长那玩意。” 今天太亢奋,这话一次都说不完。 这个任务让吴杰愕然,嘴都歪了,皇上咋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朱厚照还能为自己解尴尬:“你不懂了吧,牛乳也是很好的一味药,特别是初乳,对外伤化脓有特效,即便是普通的牛乳,也能解铅毒,而且喝牛乳也能身强体壮,当然那些羊奶马奶也有这等效用,这就是草原上的部落总是长得很壮实的原因。” 知道越多心越痒,恨不得马上试手,吴杰快急晕了,脱不出皇上的罗网。 有救星,钱安急匆匆地带来了个人,不是靳贵是谁。 这下吴杰倒是可以安稳地脱身了,朱厚照也猜到了靳贵所来为什么。 十二月了,靳贵得回家丁忧,他的老母亲故去。 靳老师刚刚补上了礼部右待郎的缺呢,屁股没坐热,就得走人。 在明朝,家中长辈去世,照朝廷礼制,官员是要守孝二十七个月,期间不能外出,也不能饮乐,这就是丁忧。 一般官员丁忧上个表说明一下就成,可靳贵不行,郑金莲还在他府上呢,虽然对外都称金夫人,可靳贵心知肚明,临走前必须跟皇上交代。 朱厚照倒是早知道,可他不能明着告诉靳贵。 于是他假作为难了一番,断然决定:“还是将家眷都带回丹徒吧,最近朝争得很厉害,虽然老师丁忧了,可为免被别人盯上,干脆走个干净。” 本来这事就算完了,可靳贵却一脸便秘地样,憋了很久才吭出声来:“夏氏在家中。” 哦,明白了,回去就是王见王修罗场。 幕友早就把靳贵给起了底,夏氏是靳贵的继室,他的正妻死得早,中进士那年靳贵续弦,夏氏并未随他在京,而是一直在家中侍奉婆婆抚育子女。 如果靳贵回乡把郑金莲带回去,两人见面,怕是不好交待。 可朱厚照就想让靳贵带着郑金莲回江南啊,这样才安全。 想了想朱厚照来了个损招,他交待钱安:“去请王阁老进宫。” 在等王鏊的时候,朱厚照就又搞了个突然袭击:“靳师傅,朕打算将一部分的政务转至南京施行,所以师傅怕是很长时间不能进京了,即便是除服之后师傅也会转任南京。” 这可是天大的事,靳贵一下子就将郑金莲的烦恼拋到了脑后,语出惊雷:“陛下想迁都?” 114、还得结个亲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任是靳贵怎么着急,可朱厚照死也不说,把靳贵急着坐立不安团团转。 总算是把王鏊等来了,靳老师冒火了:“当前绝对不是议迁都的时候。” 王鏊郁闷了,你们到底还让不让老夫坐下了? 朱厚照揭盅了:“朕要转移部分政务到南京,却并不打算迁都,只是为了避免朝政拖沓。” 靳贵还没想明白,但朱厚照没说迁都他也松了一口气。 有明一代,关于南北两京的问题,一直被提了又提吵了又吵。 南方派想迁回南京,因为北京的漕运压力太大了,费而不惠,负担全压在了江南头上。 可北方派却坚持要执行朱棣天子戍国门的政策,因为北京的存在,北方不至于凋敝,不然九边就真的虚空了。 王鏊倒是想到了些别的,便一屁股危坐团凳上:“陛下,此举恐怕又会在朝堂上再起波澜。” 朱厚照点头:“所以只朕偷偷来,而不能摆在明面上。” 靳贵又迷茫了,政务怎么能偷偷转走呢,满朝的大臣又不是摆设,有点风吹草动,这帮人还不拼了命地鼓呼。 于是他不断地摇头:“何务可以偷偷分走?” “从科举分卷的提议出来时臣就想到了,充道是礼部待郎,如果在南京复出当然还是在礼部,德辉先生刚刚南调就出来这么个方案,陛下,跟王伯安有关吧?” 王鏊直接点明了。 靳贵听说是科举的事,他倒也有发言权,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很纯粹的书生。 “如果按南北分卷来取解,那么南京当然会有很多庶务,加强南京礼部的职能也在所难免。” 可朱厚照却给出了更惊人的:“确实与王伯安有关,盐改势在必行,除了盐改也还有别的作为,比如糖,比如医,比如药,而且朕还会将皇产的经营重心转心向南方,所以分政无可避免。” 王鏊倒是出奇地点了头,让靳贵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他又加上评语:“都是朝廷管不到或者管不好又或不想管的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朱厚照还没说完呢,今天他得了拖延症了,总是卡着一截一截地来。 “此外军制也会放到南方去试验,朕也会寻机南巡。” 这下两位老夫子就坐不住了,齐齐被震到了地上,要跪谏啊。 王鏊大声疾呼:“陛下万万不可。” 靳贵虽然慢了半拍,但心态更急:“此动摇社稷之举,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还直接趴地上,大有不应允就不起来的架势。 朱厚照没有去扶两位老师,而是傲然屹立。 “朕会另募新军,不会动京营和边军,至于南巡,朕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因为朕要灭了痘症,这满天下就只有朕的行驾能达此殊勋。” 王鏊以为自己听错了,靳贵却觉得五雷轰顶,灭了痘症,莫不是皇上发臆症了? 可朱厚照三下五除二就将龙袍脱了,再一次晒出了军功章。 “朱家的血脉不怕痘症,朕就是人种,欲灭痘症,朕须亲临。” 王鏊颓然地伏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不能说不灭痘症了,任谁都知道压制天花对于这天下的功德是何等的伟大,作为一个以道德自诩的君子,不容许他辩驳。 朱厚照手臂上的伤疤也证明了这番话不是胡话,因为得过天花就不会再得是共识。 也有极少部分的人得天花而不死,但也变成了满脸坑的麻子,甚至有些会残废肢体。 可朱厚照身上都没有这些状况,那就证明他真的是人种。 由此推之,编练新军也不可避免,皇上想要南巡的话,必须有一只战力足够强又忠心耿耿的亲军。 再然后,以现在的交通状况,再加上要巡视地方,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也回不来,所以很多政务要带走。 而王鏊也反应过来,他就是要带走的那部分。 然后他马上就转换了角色:“皇上,编练新军的事情须早做打算,现在的京营不堪用。”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朱厚照颔首道:“已经让王伯安着手了。” 王鏊听说倒是松了一口气:“王伯安,倒也是个武事之才,可惜了。” 可惜个啥,里面的妙处朕不告诉你。 然后朱厚照又看向靳贵:“靳师傅,要做举家南迁的打算了。” 这下靳贵连推都没得推了,大不了回去就吃个闭门羹吧,反正守制也不能同房的。 这时弹幕里忽然来了一条:“王鏊和靳贵还真的是做什么都合一担啊,后来王鏊还将女儿嫁给了靳贵的儿子,这俩结了个亲家。” 啊哈,甚妙。 朱厚照脸带喜色,朝着王鏊和靳贵拋网:“两位师傅,朕也成婚了,今天朕想做一回月老,正好靳师傅家有位公子,而王师傅家又有幼女,不如二位师傅就结个亲,好上加好。” 王鏊有些郁闷,却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朱厚照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们,肯定需要一些制约,这不,枷子来了。 不过想到靳贵的门第也不差,而且王鏊自己的儿子又早结婚了,嫁女还真是加强纽带的最好办法。 朱厚照终于用上了裙带大法。 靳贵就有些为难了,他老母刚故去,这时候给儿子订亲,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朱厚照一挥手:“无碍,咱们也不下聘,只是交换个生辰八字就好。” 没得推了,王鏊和靳贵对视一眼,也就顺势叩头谢恩,怪不得不扶呢,原来在这等着。 朱厚照得计,急忙将两位师傅扶起,这一次可不能借他人之手,这个情必须亲自给。 他还有一个更大的人情呢:“靳师傅,朕下江南,会亲自去给老孺人至祭。” 老实人也不能这么欺负的啊,靳贵被骇着了,嗫嚅不已:“臣家中……家中资财……不足,恐怕……摆不出步步金莲来。” 终于还是咬牙承认了,朱厚照也笑了:“勋贵是勋贵,师傅是师傅,不一样,放心,朕有金莲相借,不用师傅筹备,再说了,师傅一个穷酸书生,也摆不起那样的排场,只不过朕可没有那么多钱见赐,还是要收回的,毕竟金莲对于朕来说也只有一套啊。” 115、种子撤出去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南巡拦不住,那就只能好好筹划了。 王鏊和靳贵其实都不放心,但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在船上拼命地划。 不过王鏊又醒了过来,问起了顾清的事:“皇上,臣的学生顾清被派去编写《海产揖要》,莫非与南巡有关?” 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地认了,毕竟当时没跟王鏊打招呼。 “师傅莫要小看海产,大明有广阔的渔场,如果能利用得好,其收息可不比种田来得少。” 王鏊的心脏都有点受不了了,这个学生今天是成心要急死自己啊。 他又上脸上:“陛下,万万不可开海禁,朝廷从成化年间至今禁海与民生息,一旦开了海禁,必将卷起狂澜,不好收拾。” 朱厚照却笑着看得王鏊直发毛,等了一会才说出来:“刘大夏烧了航海图志,说是与民生息,在朕看来却不然,靳师傅来说说沿海的渔民真的生息了吗?” 这事靳贵倒真有发言权,不是他的经历,而是他的老爹靳瑜。 靳瑜在当温州府经历时曾经主持修建海塘,跟沿海的渔民可不少打交道,靳贵就是那时出生的。 闻言靳贵当即摇头:“渔民上岸了却没有地,怎么生息。” 朱厚照却直指要害:“王师傅是苏州人,这苏州产的生丝、茶叶还有瓷器,真的都往内陆发卖吗?” 这又是一个像食盐一样公开的秘密,没有海贸,不可能吞吐那这么多的丝绸、茶叶和瓷器,甚至苏州还算是一个大的海贸中转中心。 不过王鏊比韩文好些,他在其中没有利益,所以他敢说。 王鏊长叹一气:“都是些沿海的盗匪在从事海贸的营生,朝迁管也管不到,剿也剿不了,官军一到他们便扬帆远行,朝廷的水军又江河日下,只能望尘莫及。” 朱厚照倒是一拍手掌:“对啊,干嘛要管要剿呢,就让他们干,他们卖了货,最终不就是沿海的百姓得利吗?种桑养蚕有人收,采茶烘焙不白饶,坯泥烧瓷能吃饭,这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可是……” 王鏊连着可是了两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朱厚照却帮他说了:“不就是一些老臣死抱着祖宗家法那一套嘛,又不能当饭吃。” 可王鏊想起叩阙的惊险还后怕,便换了个角度:“如果宫中派中织造、采办的话,怕是又会红尘滚滚,百姓们吃不住这样的盘剥。” 这一次朱厚照终于给出了点新希望:“二位师傅放心,朕不会派太监去管此事,就算要派,也不会派宫中的老人,新的内待朕以后不会让他们过手银钱。” 轮到王鏊吃不准了:“不过手银钱?那他们怎么办事?” 朱厚照踌躇满志:“因为朕的银行会开遍大明,迟早有一天连收税也走这条路。” “银行?”王鏊想象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但朱厚照说不用太监,那他的担心就去了几分。 那就再加上几分,朱厚照站起挥手:“对,银行,在苏州存钱,凭飞票就能在北京取,货通天下,钱通天下。” 靳贵没有那个想像力:“可若是苏州的银钱不足了呢?” “不会不足,只会有余,师傅也要寄钱回家不是。” 王鏊有点旁通了:“如此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筹办如许多的银行,怕是人手也不在少数。” 朱厚照手一抓,握成拳,好像要将一批人揽过来:“对,所以朕要物色人选,将这些可用之才撒出去,如此朕才能对整个大明如使臂指?” “不经官府?” “不经官府,官府应该按律行事,其外的事情官府最好都不要管。” “如此一来天下不就乱套了吗?” “会吗?现在乡里官府也管不到,它乱套了吗?” “王权不下乡,三老计之。” “那三老跟朕的这些触手又好在哪里?朕的人朕还可以管,三老可不听朕的。” 三人一句跟一句地接龙,终于到了底,王鏊颓然:“看来顾清这样的例子只会越来越多,到时陛下迟早要与朝堂争人的。” 想到正在创建的日月堂,朱厚照信心满满:“不一定,士子里面朕只用可用之人,至于其它的,还是让他们安安心心在朝为官吧。” 这方面靳贵的消息还比王鏊灵通,他一下子就联想到杨慎了。 “陛下正在创办学堂?” 朱厚照神秘一笑,也不说是,也不否认。 王鏊则大感失落,这个学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还猜不着。 朱厚照还是很在意老师的脸面的:“王师傅,朕要用的人很多都是您的学生啊,而且朕希望您成为南派的领袖,也有这个意图在内,至少王师傅不会像刘大夏那般跟朕吹胡子瞪眼。” 说完朱厚照还现炒现卖了,惹得王靳二人也乐了,王鏊还虚点朱厚照:“你呀!” 自从朱厚照登基,王鏊可是再也没有过这样亲切,因为君臣的身份在那隔着,跟太子府里不一样。 朱厚照也将话题往回收:“像顾清那样,一旦做成了,收成就不得了,全大明的海疆有多长,将沿海滩涂都改造成渔场,其实不用打渔,就将海当田用,放种养收,等于大明多了上亿亩的地。” 这个消息是让人烧脑的,王鏊和靳贵同时张大了嘴。 “怎么可能?”王鏊不断摇头,不敢置信,朱厚照今天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了他的三观。 “完全有可能,朕让顾清去弄的是种养,在海里种养,最初要验证的是昆布,一亩海田所产昆布可比种一亩地高几十倍。” 王鏊也蹭地站了起来:“昆布?就是价比白银的昆布?能当粮吃?” “完全取代不可能,但其可减少粮食的消耗,功用却更好,昆布还能治大脖子病呢,如果全国的百姓都能吃上昆布,那大脖子病就行将绝迹了。” 但还不够,朱厚照还有新花样:“王师傅还得帮朕想个办法,朕想到凤阳祭陵,最好到时能将所有的宗室都召集来。” 靳贵在礼部,一下子想歪了,脸也煞白,皇上想干什么? 116、朕要开个盘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干什么,当然是开杀猪盘啦,幕友们都帮他筹划得那么好了,这把杀猪刀当然要见红。 “朕还从来没有到凤阳祭祖呢,朕初登大宝,当然要告祭天下。” 见朱厚照说得轻松,靳贵稍安,但心还是悬着的:“皇上,宗室不得离开封地。” “有朕的旨意就不一样啦,朕让他们群集凤阳祭祖,还许他们带护卫,怎么,难道还怕他们造反不成?” 造反是不敢造反的,去凤阳造反,那是在监狱门口犯案,等着挨抓。 但那些宗室也怕你摔杯为号啊。 靳贵不敢将心中的说法讲出来,见事已经议得差不多了,便行礼告辞。 朱厚照也不忘给靳贵一笔赏赐,给他的也好,给他家人的也罢,反正郑金莲能花着。 王鏊却并没有走,而是眼神闪烁地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弟子。 良久,他才下定了决心,轻声相劝:“皇上,还不是时候。” 朱厚照幽幽点头:“朕知道,朕会忍着,但一定要给他们长些教训,不然真当朕是个小孩,三岁持金过市,每个人看见了都会有想法,朕要让他们知道,那不是金块,是能炸死人的东西。” 见朱厚照说出来了,王鏊倒是放下了心中的局促不安,不怕皇上搞事,就怕皇上憋坏。 王鏊也以为朱厚照是要动这些宗室呢,他从张太后的举动里闻出了些味道。 朱厚照也不可能告诉王鏊,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为什么要让王鏊来做这事呢? 焦芳是文人里有大老粗,可整不来这些,李东阳摆明了不会帮忙,而且眼下李东阳也在称病呢。 这样的大事,没个阁老掌局,根本不成场。 其实也是变相地告诉王鏊,他得跟着出巡。 王鏊是南方人,由他辅驾出巡是最好的选择,不但熟悉南方的人和事,还有相应的人脉资源可以用。 况且朱厚照的杀猪盘也不仅仅只宰那些宗室和勋贵,他还打算把南方的士绅也一网打尽。 南方的豪绅有钱到什么样的程度?就单单南浙,就占了天下税赋的一半以上,仅南京、苏州、杭州就能占四成。 这其中苏州以一府之地又占了南浙税赋的将近一半,这是多么惊人的数据。 而王鏊就是苏州人,他不仅是苏州人,他还在苏州门生故吏及亲朋戚友无数。 如果说蔡震是京圈的大佬的话,那王鏊在苏州也有一个不弱于蔡震的裙带关系网。 朱厚照了解到这些之后差点破口大骂,装模作样地让官员必须异地任职,可异地任职有什么用?会影响官员铺就他们的利益链条吗? 除非制定异地任职、异地婚配、学生老师也必须是异地的,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而且即便是这样,难道还能规定一个人必须异父异母出生吗? 根本就不现实,人不可能从自己的生存环境剥离,只能从制度想办法抑制其以权力谋私的漏洞。 反之,异地任职还造成了大量的官员不知乡情,不适乡境,由此而带来的乱政和健康问题,造成了大量的损失。 其实还有个更大的弊端,皇帝也无法异地任职啊。 现在他这个皇帝想拎起江南,王鏊这个线头又怎么能缺席呢? 所以最后朱厚照还是决定,用王鏊来解决江南的问题。 只要将王鏊拢住了,再利用他的人脉顺势铺展,江南就拿下了一半。 想到这些,朱厚照不由得出了神,浑然忘了自己正在跟王鏊商议。 被朱厚照楞楞地盯着看,王鏊也不自在,总觉得皇上想在自己身上咬一口。 于是王鏊也赶紧找借口开溜,他朝朱厚照行了个揖礼:“皇上,老臣会尽快将凤阳大祭的典章准备好,老臣先行告退。” 朱厚照回神了,又拉扯出些东西:“啊,不忙,王师傅,此事须与蔡老驸马相商,到时他是主礼人。” 王鏊这才反应过来,也点头称是,但朱厚照的小刀亮了出来:“对了,朕还请了师傅帮朕测算吉凶,所以需要王师傅将三亲六故写一道奏折呈上来。” 还有这等事?王鏊又蒙了,没有这么干的啊! 朱厚照应对得很及时:“涉及国家大典,自然要比一般的祭祀更讲究,一般的祭祀还要推算年命相冲,老师说要三亲六故的予以度测,朕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了。” 倒是有些许道理,王鏊多问了一嘴:“陛下的老师是传太极剑那位?” 这位不存在的老神仙最近在朝堂里已经很有些名望了,不单单太极剑,刘机那里也有些风声透出来,所以王鏊听闻也不为怪。 朱厚照自然是顺水推舟:“是,老师乃得道高人,不求名不求利,一心帮着朕。” 既然你们都脑补了,那朕也不能不认不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住老神仙身上一推六二五,还有比这更好的借口吗? 如此王鏊就顺当了,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嘛。 反正这位高人也确实不会带来麻烦,似乎小皇帝拜了这位是师傅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有精神有志气,也有了些作为。 作为朱厚照的启蒙老师,王鏊当然乐见其成。 总好过那些动辄要封国师或礼部尚书的神棍,那些人是又要钱又要名,就连女人都不客气。 想到女人,王鏊又有些为难,因为女眷的信息可不方便告人。 朱厚照似乎也想到了,补上了漏洞:“如果是女眷的话,已经成家的就提供其夫婿,未成家的就不需要了。” 王鏊松了口气,这样也不算难。 其实是幕友们让朱厚照起底王鏊的关系网,很多关系虽然也能从搜索引擎上找来,但总比不过当事人自己说的,远近亲疏,只有在主事人心里才知道。 费那事,还不如直接忽悠正主呢。 如此朱厚照就能按图索骐,不但省了功夫,它成功率也高不是。 幕友们都说了,那什么海鲜生意都是在亲朋戚友间拉网的,一捞一大群。 当然了,让王鏊与跟蔡震商议,是因为蔡震那里也有一大群呀。 不管好坏,先捞上来再说,顶多到时候网开一面,那些顺眼的就放生了。 117、麻烦收进来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说要将种子往外撒可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往外扔人的。 李东阳称病,焦芳就舍我其谁地抢过了北党的大旗,也不管北党的其他人认不认,反正他是阁老,他最大。 王鏊也与朱厚照保持着默契,在王鏊和焦芳的配合下,表面上朝堂被南北之争搅成了一锅粥。 其实全是受到了朱厚照指使的表演。 但这样演戏式的党争真的很酷烈,稍有不慎蹭着些擦着些,就得被贬出京,就连刘瑾都看傻了。 这些书呆子怎么啦?杀红了眼连自己都看不见了吗,只顾着嘶咬对手,让自己捡便宜? 虽然刘瑾很想当个王八蛋,可他还得捡现成。 于是这天刘瑾又进宫请旨了。 还是老三篇,先说太监的任用:“启禀皇爷爷,拟内官监太监黄淮待皇陵兼守备,倪文调南京司礼监,御马监左监丞满隆守备朔州,都知监左监丞王忻分守密云古北口,请皇爷爷恩准。” 一般事实内监的派任皇上都是不管的,司礼监拟定后上报,都是一个“准了”完结。 刘瑾做的打算就是先易后难,让朱厚照顺着节奏往下走。 可今天当头炮没打响,朱厚照手一挥:“除了京城的任事,其它一概不准。” 刘瑾还笑眯眯却准备应一声“哎”,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这是怎么了? 朱厚照的理由特简单:“刘伴伴,你愿意朕将你发出去吗?” 刘瑾愣愣地摇了摇头,朱厚照一拍他的肩膀:“照哇,这此都是内待,都是朕的人,将他们外派了,朕就见不着了,万一朕想他们了怎么办?” 这理由很强大,刘瑾竟然无言以对。 但刘瑾也收了这些人的好处,答应要给他们一个肥缺,不对不兑现。 更何况这一关卡住了,那下一关就更难了。 于是刘瑾努力地将笑容挤得更盛些,还给朱厚照先行了个大礼:“奴婢替他们谢皇上的恩德,如果他们知道皇上还掂记着他们,不知要哭红多少双眼睛。” 朱厚照不以为以,挥散了。 他知道刘瑾肯等有但是等着:“可如果不外派太监,那这些职事怎么办?” 朱厚照大大咧咧:“给他们京中的职事啊,尽量挑些好的,如果实在要用内监,像南京司礼监那样的、或者边事守备,就将内书堂那些小的扔出去,当然,苏进、赵林和佛保你可不能动,那是朕留着将来好接替身边人的。” 刘瑾脸色微变,又尽力地保持,虽说尽量留京,可京中的职事就更肉疼了,等闲都不舍得给出去,而皇上又说要派遣那些小的,莫非皇上起了疑? 朱厚照把他把心里的皱褶抹平了:“刘伴伴,你想啊,朕为什么这么上心办内书堂,还不是因为想着多些人替你们办事嘛,你看看你,几天不见,白头发又多了不少。” 说着朱厚照还很细心地帮刘瑾理了理发髻,那认真劲,还真看不出是生分了的样子。 刘瑾心中一热,差一点就放弃了心中的念头,可最终还是心里的野望占据了上风。 他又加了几分殷勤:“皇爷爷,那些外官呢?” 朱厚照抖了抖手,似乎要将这些人赶走一般:“无所谓,你看着办吧,你办事朕放心。” 刘瑾的心空了,又一阵狂喜涌上来,便宜还是捡着了。 “河南布政使汪舜民以右副都御使督抚郧阳,山东左布政使柴升以右副都御使巡抚江西,吏部郎中张治淳升太常少卿,皇爷爷,您看?” 朱厚照甩得更频了,还有了些不耐烦:“刘伴伴,这些你就别拿来烦朕了,就一条,你看好的人要重重的用,你不喜欢的人就远远地发。” 刘瑾连连点头,“哎”了两声,都有些抑制不住心念。 此三人全给刘瑾送了礼,汪舜民和柴升只是礼节性地平齐了刘瑾的最低价码,张治淳则是献上了厚厚的大红包。 京中数十名正五品的郎中,四品的少卿位却只有几个,五品京官外放四品已经不能说是升迁了,顶多算个平调,而升四品的京官却难如登天,这是一道官场上的大坎,迈过去了才有望部院。 所以刘瑾也将张治淳放在了最后,本想蒙混过关,奈何皇上给的出乎意料的多。 最让刘瑾心潮澎湃的是那句“别来烦朕”,这意味着皇上已经对他彻底放权了。 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收获,已经远超出刘瑾心中的野望。 提拔刘宇、刘璟他们还要顺应时势诸多谋划,可今天皇上一言,刘瑾便可言出法随了,这是权谋场上的一次度劫飞升。 朱厚照其实也没真对刘瑾那么好,他的想法是老子都想跑了,哪里还管京中的这些破事,就算是打出狗脑子来也与他没有一毛钱干系。 他的谋划早就跑到了远方的田野了,那里有的是银子和大军,至于吟诗做对,就留给京中的这样文华娇子们吧。 朱厚照的这招是跟他现实中的老妈学的,老妈总是把差生放在讲台底下眼皮能夹到的地方,这样他们就不敢跳弹了,也算是远交近攻的变种。 他也照抄照卖,将刘瑾的心腹或者别的那些可能会搞出大事的人物都搜罗到京城来,熬成一锅烂粥吧。 至于朱厚照看好的人,当然是远远的扔出去,且去练级攒经验值吧。 于是腊八刚过,一批很意外的官员任命出台了。 翰林修撰顾鼎臣,翰林编修湛若水、何瑭、陆深,翰林检讨张邦奇,礼部主事方献夫,大理寺副徐祯卿一股脑被扔到了南京翰林院听用,还明旨不许辞官不就,否则严惩不殆。 听到消息李东阳也迷茫了,细心的人或者当事人会知道,这些被扔去南京翰林院坐冷板凳的,清一色全是那天朱厚照闯门时在场之人。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汪浚和湛若水,或者已经任官的又或者已经被发派的。 湛若水是这些人里的牵头,巧的是,湛若水跟汪浚关系不咋嘀。 于是不明就里的汪浚当天晚上就敲开了李东阳的门,带着哭腔:“老师,陛下这是要赶及杀绝啊。” 118、整军犯天变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汪浚被排除在外不怨朱厚照,他跟王守仁关系很好,也上门劝王守仁要导圣上以正。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酵,京中人物都知道王伯安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皇上行差踏错,王伯安就是奸腻。 这个逻辑很坑,但士大夫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汪浚将王守仁亮出来显摆的《心理学》贬得一文不值,鄙为歪理邪说,大有一把抢过来扔进火盘里的架势。 这还得了,鄙视自己可以,鄙视师尊的大作,不行! 王守仁破天荒地告了个小状,将汪浚从名单里剔除:“就让汪抑之与诗礼为伴吧”。 远方没他的戏。 可汪浚就要跳出来抢戏。 找李东阳哭告,李东阳不愿也不能出面,因为这事涉及他在朱厚照面前最后的体面。 别看朱厚照对李东阳爱答不理,可吴杰还是来得勤,隔天就来复诊,不仅帮他缓解了病情,还传了他一路导引拳。 李东阳一看就知道,跟朱厚照在大殿上舞的那路剑如出一辙。 很有用,推却了俗务,每天打打太极,哪怕是偷偷喝两蛊也没再犯。 对于李阁老李师傅,朱厚照是打算用到老的。 允许他装病,一方面是想将他从最近的漩涡摘出去,另一方面也因为装病才能养病啊。 整天坐在内阁草疏,能养的好吗? 太极总纲就有提肛契领含胸拔背之说,又能破久坐,朱厚照也当了回一字师。 再然后王琼也来了,让李东阳生出了一种错觉,老夫病了,但老夫刚了。 看,就连一向不齿自己的王琼也主动登门了,激动得李阁老拉着王琼的手都不愿松。 不是老夫不想硬肛啊,真就是朝廷没有让老夫直起身子的垫靠,谁不知道挥斥方遒,可那得有底气才行,眼下的朝廷千疮百孔,到处都在崩漏,怎么刚? 李东阳罕见地化身话痨,将朝廷上上下下的问题都给王琼摆了一遍,差点秃噜了嘴皮。 有用,王琼也第一次认知到“李大娘”还有这个好处,有他在,至少可以精细的谋划,查缺补漏。 让王琼来干针线活,还真是如坐针毡,太细,干不来。 就是太费屁股,如同对谈,坐得太久,磨得发麻,幸好肛症它不传染。 这出将相和一唱,汪浚告状也告不进去,因为李东阳也支持小范围内整军的尝试,而且他刚刚跟王琼和解,不能马上拆台不是。 碰了两次壁,汪浚却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他盯上了王守仁手里的军务。 一向嘴巴不严实的李东阳这次也犯了毛病,什么都没泄露,导致汪浚根本不清楚底细。 王守仁开始在王琼的指点下编练神机营,这事也没扬出去,可以说根本就没什么人知道。 是王守仁亲口告诉了汪浚,本来王守仁认为汪浚有才学,如果能过来帮忙,以两人的关系和默契,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谁能想到汪浚变成了反派了呢。 这种情况下,只有用点心摸排,就能知道王守仁编练神机营的底细了,表面上的。 王守仁和王琼与朱厚照一起商量兵源的调整,在流民里招收了数百人进神机营。 没有办法,上一次点将台唱大戏让朱厚照明白,必须将神机营里的那群老爷兵排除在外。 只能选普通军户出身,吃苦耐劳身体好的兵卒。 如此一来,挑遍了神机营也只得了三百多人,远远不够。 剩下的缺额怎么办?朱厚照说在流民里选。 别看流民身体素质不行,但那是因为饿着了,只要把营养补回来,再加上他们的苦出身,这样的兵源是最听话的也最下力气苦练的。 恰好朱厚照又赈灾了,流民里的青年小伙一听去皇上的御营当兵,还能吃上皇粮,涌跃得不得了。 这样的情形其实也传不出去,顶多是在流民中形成热度,可多了汪浚这个有心人,此事就瞒不住了。 汪浚还将此事到处散播,就此引来了另一个有心人,钦天监五官监候杨源。 杨源家还有另一重身份:阴阳人。 倒不是说他们人品有问题,而是杨家就是阴阳户,是明朝官方认可的天文学世家,杨源就是自幼研习天文。 在明朝也只有阴阳户能学天文,私学天文被揭发出来是大罪。 但入了阴阳户也像医户一样有限制,即每一代就必须有人继承阴阳籍,而且不得脱籍。 此外阴阳户还需负担计时、报时、呈报灾异祥瑞和历法演算的工作,职能上相干,动则说天变嘛。 这就为杨源提供了方便,因为他的父亲杨瑄是御使出身,比较忠直,杨源想学他父亲,又不能投身官场,便在他自己的业务范围内当起了编外御使。 早在八月初时,他就上过一本奏疏,说“大角及心宿中星动摇不止”,意味着皇上不安宁,国家有忧患,这是’陛下轻易出去游玩,打猎无尺度导致的。 这也够扯的,为了表达他的理念,什么谎都敢撒。 但这也不能完全怨杨源,天变这一套从董仲舒开始就编撰了,已经形成了体系,杨源也是照本宣科。 别以为他只管这么点,杨源管得可宽了,同时他又指出“北斗第二第三第四星明不如常”,这是后妃不得皇上的宠爱,广营宫室妄凿山陵,不仁爱百姓,多征徭役,号令不正确所致。 陛下须畏天戒,安居深宫,绝嬉戏,禁游畋,罢骑射,停工作,申严号令,毋轻出入,抑远宠幸,裁节赐予,亲元老大臣,日事讲习,克修厥德,以弭灾变。 言下之意就是朱厚照啥也别干了,每天读经论典躺平等死,将权利让给元老大臣们。 幸好朱厚照没有看到他的第一封奏疏,不然朱厚照会提把剑上门,搞天文就搞天文,你跟朕扯什么,你要教朕做事? 到了十月,北直隶经常发大雾,杨源又炮制了一封奏疏:“此众邪之气,阴冒于阳,臣欺其君,小人擅权,下将叛上。” 这一次杨源就惹到了刘瑾,很容易对号入座。 119、日食元日来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生气了,假传圣旨杖责杨源三十,打完后又将他放了,因为刘瑾认为一个钦天监的九品官成不了气候也起不了风浪,跟他一般见识,掉价。 可杨源不这么想,原历史杨源还会在正德四年再上一疏:“自正德二年来,占得火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或东或西,往来不一,乞收揽政柄,思患预防。” 这是专门针对刘瑾,杨源也因此被刘瑾杖六十,发配肃州。 杨源走到河阳驿就伤创发作而死,他老婆砍了些芦苇包裹尸体将他葬在了驿站后的野地里。 可现在出了意外,南京御使给杨源树了个坏榜样,他也想这么干。 这样朱厚照就没有前后眼了。 还有个更麻烦的变数,杨源发现每次上疏都不能上达天听,这一次他打算玩点大的。 杨源是学天文的,他推算出年末的时候会有日食,于是在听说了御营改军制后,杨源决定将这两件事扯在一起,在即在到来的年末大朝会上敲响登闻鼓。 日食和军队联系在一起,那就是社稷不稳,要么朱厚照下罪己诏,要么就是杨源被定为妖言惑众砍头,不会有其它的解决办法。 而在汪浚的推动下,此事还真跟一个妖道产生了关联。 孝宗时宠信道士崔志端,并给他授了礼部尚书掌太常寺事,崔志端就成了言官的靶子,不断地被弹劾。 在弘治十八年孝宗死后,崔志端去职,在道观中闲居。 朱厚照整天将自己的神仙师傅挂在嘴边,张太后上了心,终于想起了崔志端这枚棋子。 这一刻,各路牛鬼蛇神合流了。 朱厚照知道日食吗?他当然也知道,不但知道,他还为日食做了准备。 这年头每逢碰到日食,没说的,上至皇帝,中间满朝文武大臣,下至军卒百姓,举国出动,得搞一个救日的仪式,也就是驱赶天狗。 这还不算,过后还得弄个全国性的祭祀大典向天地请罪。 朱厚照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受不了,不说有没有必要,就是由此而带来的损失,算成大米手机的话也得数万部。 虽然现在没手机用,但那也是钱啊,少说二三十万两,多的五六十万两银钱就没了。 而且此次的日食比较特殊,它正好就在正德二年的元日。 开年第一天碰上日食,哪里是好兆头,必须想办法消弥影响。 为此他还早早地拉来了杨慎组织的气学研究小组,准备进行测算。 罗钦顺、王尚絅、王廷相入伙了。 可这几位聪明是聪明,基础不行,朱厚照从弹幕上搞来的日食测算法对于几人来说就是天书。 于是气学研究小组除了看着皇上熬成熊猫眼喊六六六之外,也只能问东问西帮倒忙。 后勤工作是吴落雁和夏雨荷负责,沈沉鱼数学好,能打点下手用算盘算数。 剩下的重任全落到了朱厚照头上。 没法子,幕友们帮不上忙,朱厚照不敢保证剧中世界跟外头一样,他还得利用天文历来确认。 朱厚照一气之下将赵林给派了出去,去,去饶阳县找王文素,把他给朕抓回来,要活的。 娘的,朕恨透了代数和几何。 最终还是推算出正旦日巳时为正食期,从初亏到复圆历时约两个时辰。 巳是蛇啊,这可是个很毒的时间点,因为正好就是中午,所有的人都能看见。 大过年的正午,天忽然黑了,这是什么体验? 哪怕是后世遇到这种事情也得广泛宣传科普稳定民心吧,更何况现在是封建社会。 封建和迷信它就是一对孪生兄弟,放在一起就证明了它们的关系,迷信活动是能够动摇封建基础的。 所以朱厚照也打算在年末的大朝会上宣布此事,以便留出足够的时间应对。 如此两边就对上了。 朱厚照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什么角色异动,但他没有料到对方会先动手。 十二月十五日辰时,当司礼监的内待甩响鸣鞭,鸿胪寺司仪喊出“入班”时,只听午门外的登闻鼓就便击响了,嗵,嗵,嗵,巨大的响声直接震动了人们的耳鼓,也敲入了心头。 这是要出大事啊,众朝臣的脸色都变了,好不容易将这个多事之秋熬到了头,结果在末尾的节骨眼上还要卡一回。 没一会,一个御史急急忙忙地从午门跑进来,跑得满头大汗。 事情很大,午门离着奉天殿的陛阶又远。 平时朝臣分文武各从左、右顺门入朝,除了一年的正旦、冬至或万寿节,一般不会开启午门大朝。 可今天午门就得开了,因为登闻鼓敲响了。 那名御史隔着老远就扯开嗓子喊上了:“钦天监五官监候杨源登闻进谏,言兵革致天变事。” 跑到陛阶下时,御史停了步,将奏折举过头顶,等着司礼监的太监来接手。 这个时候可不是刘瑾来干这事,而是有专门的传奉来诵读,登闻的手续就是这样,要当庭诵出,一字不漏,不可隐瞒,否则,死! 朱元璋就是怕被人阻塞视听,设立登闻鼓,给民间留下申冤或谏议的最后通道。 普通的民事案件如婚嫁、田产纠纷是不许敲登闻鼓的,敲了登闻鼓证明与所述不实,也是个死。 但它也保证了只要是有奇冤,不但上达天听,天下间所有的人都有资格知道,登天子朝,闻与天下。 现在传奉也将日食之变原封不动的念了出来,还有御营整编私纳流民这件事。 朱厚照还能坐得住,但也开始咬牙切齿,一定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 而刘瑾是真的脚软了,要不是身后的小太监支住他,刘瑾就得当场摊倒。 他知道杨源是谁啊,想不到杨源竟然去敲了登闻鼓,这是想拼死他呀。 等传奉念完了奏疏,朱厚照不用太监来扬声了,大吼一声:“让他进来。” 司礼太监这才一站一站地传递:“宣杨源觐见。” 杨源倒是光棍,挺直了胸膛大踏步而来,终于走到了陛下,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皇帝。 还没等朱厚照发作呢,在翰林那一排又走出个人,高举了一卷帛书,高声呐喊:“臣汪浚有本启奏。” 120、朕要跳大神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下朱厚照就受不了了,一拍御座蹭一下站了起来:“不接!” 他还当着全体朝臣的面,直接开火了:“汪浚,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王伯安当你是良友,你却出卖他,御营招纳流民就只有你知道,现在那么多人知道了,你敢说不是你传出去的?” 汪浚冷汗涮的一下就出来了,咯噔一声跪了下去,但他还是硬挺起了脊梁抗声:“臣为社稷大义,顾不得私情。” 朱厚照三尸爆跳:“你这是大义吗?你分明是嫉妒!” 皇上已经将公仔画出了肠,王守仁也不敢再迟疑,同样出列跪于陛阶之下,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朱厚照气得在御阶上踱来踱去,三个来回之后,他又指着汪浚问道:“你手里是什么,当着众臣的面说出来。” 汪浚伏首一拜,又直起身躯回答:“此物乃前礼部尚书崔志端道长进献的日食化解之法,需陛下斋戒罪已,替万民祈福。” 还是个三段击。 这时互相看不惯的焦芳和王鏊也不得不私底下交换了眼神,李东阳称病不出,这等局面必须他们出来收拾。 于是次辅焦芳出列:“陛下,方士之言,不足为信。” 焦芳是信的,但不配合的话估计皇上会让他难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王鏊紧跟着:“陛下,日食古已有之,实属常情,万不可下诏罪己。” 朱厚照的人种论给了王鏊信心,他不相信小皇帝没后手。 群臣哗然,这是他们抑制不住开小会了。 朱厚照却没有接焦芳和王鏊的好意,他断然摇头:“不,朕知道会日食,还知道会在何时。” 此时阶下的杨源抢先喊了出来:“晦日正午,日食由西至东,历两个时辰,陛下,这是天象示警,请陛下以万民为念,正思己过,幡然悔悟。” 悟尼玛,最该悟的是你们这些榆木疙瘩。 正当他想发作时,猛地意识到漏了些什么,朱厚照耳朵都扇动了,咦,杨源为什么算错了一天? 幕友们很专业:“估计忽略了明年闰正月的影响,朔望月与回归年难以相合,余数很零碎,也许杨源计算时将其舍了,没办法,古代又没有那么严格的小数进位机制。” 朱厚照第一次对数学顶礼膜拜,但他并不气馁,正德朝也不是没有数学家,如果王文素在这里的话,绝对会让他们好看! 而且杨源露底了,何不趁这个机会再挖个坑呢? 朱厚照哈哈笑了起来:“宣崔志端,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崔志端显然也早有准备,没一会就在一名太监的导引下入了朝。 好家伙,今日特别穿上了绿纹饰金的道服,这是道录司官才能穿的最高品级的道服。 这家伙是来别苗头的,朱厚照很容易就判断了出来,因为崔志端的太常寺丞已经被撸了,他这么穿违制。 可矮蹲蹲的崔志端这么打扮也有喜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这么只大青蛙。 朱厚照一下子就放松了紧张的心弦,跳吧,钓青蛙就得让饵料跳弹,坑是现成的,不在乎多埋一只。 依礼,崔志端应该跪下行大礼,可他就只是轻描淡写地做了个道揖便草草收场,分明还端着国师架子,完全不将朱厚照放在眼里。 朱厚照也不打算给他说话,而是直接一句丢过去:“崔道长,听闻你法力高强,能为朕化解日食之危,如此你一定知道日食的具体时间了?” 崔志端哪里知道这些,还不是从杨源那里听来的,于是他来了个很高端的架势,掐指一算便笃定:“回陛下,日食在晦日正午时分。” 朱厚照盯着他呢,发现他根本就没认真掐决,错漏百出,那就没跑了,看朕怎么调制你。 解下了腰间长剑,朱厚照嗖一声向王守仁拋了过去:“王伯安,为师今日命你为气宗首席护法,接剑。” 王守仁眼疾手快,一把抄过扔来的天子剑,还三步趋至崔志端身旁。 以他的了解,师尊赐剑,又令他护法,还不就是要让他给崔志端点厉害瞧瞧。 朱厚照很满意王守仁的表现,很随意地问崔志端:“道长神算,你帮自己算一算朕的护法是斩你还是不斩你?” 早在王守仁持剑逼过来时,崔志端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会他还在打摆子呢,但想到太后的交待,他又只能强打精神。 故作不在意的高人风范,崔志端竖起了单掌:“无量寿佛,医者不自医,命者不自命,陛下何必免强贫道。” 朱厚照笑了,上下打量着这个道士,虽然装着相,可他哪一点像金沙僧的贫样,人家那是真贫,虽然金沙僧能赚,可他更能花,钱都用来接济流民了。 又比较了俞日明,俞道长至少还能扮出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哪像崔志端,浑身上下洋溢着铜臭味。 此时朱厚照心中一动,这是只肥羊啊,要不宰了补一补日食带来的花销? 好主意!朱厚照也伸出了手,掐起了六壬决。 他却比崔志端认真多了,演戏演全套,将年月日时都掐完了,这才翻手一指崔志端:“孽障,你这潜伏人间的天狗还想逃过朕的法眼吗?” 崔志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小皇帝今天还真敢宰了自己? 太有可能了!刚才小皇帝掐指盘算的样就比自己内行多了,没准人家是真有法力。 张太后问崔志端时他还不以为意,认为朱厚照只是装神弄鬼,旁人以讹传讹,因为平时他们也是这么玩的,见多了。 可到了真刀真枪上阵,哪怕演技再好心里也虚,再被朱厚照这么一映衬,崔志端的心就彻底地悬了。 听小皇帝说他是气宗的,崔老道就只听说过华山陈抟老祖有传下过这么一支,莫非皇帝学的本事是华山派? 见崔志端不敢出声,朱厚照知道成功诈了对方,便又加了一把劲:“怎么,你不服气?还是不敢认?王守仁!” “弟子在!”两师徒都是这么干脆,王守仁锵一声就拔出了天子剑,摆了个架势捏了个剑决就准备上。 121、自任大宗师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群臣又哄然,开眼了,啥时候能在朝堂之上看到这么一出精彩大戏。 崔志端是真给跪了,他不敢承认自己是天狗,但也不再扯高气扬。 张太后让他打击朱厚照的威信,没想到崔志端却帮朱厚照镀了一层金身,今日之后,只要朱厚照解决掉日食危机,他法力高强的形象就立住了。 现在这个形象更似模似样,朱厚照开始在奉天殿前踏罡布斗,嘴里念念有词:“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做戏做全套,他最后还剑指朝着崔志端大喝一声:“敕!孽畜,朕已经施法将日食强行挪后一日,以免万民受祸,如果你还想在《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下全身的话,还不从实招来!” 不信都得信,不信会没命。 崔志端是真服了,而且他从朱厚照的咒决里听出来了,这不是道教隐宗太乙天尊一派的咒语么,那个龙战于野说明这一脉有一门法术是皇帝可以学的。 想到后果,崔志端浑身筛糠。 而朱厚照终于图穷匕现:“念在你是天庭仙属,只要你将在民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吐出来,朕会放你一马,再向二郎神求情,你可情愿?” 愿啊,当然愿,退财免死,只要不死,以后还有机会,要是直接被砍了,还留下那些钱,那才是冤大头。 崔志端叩头连连,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只冀希望于皇上说话算话,收了钱就放过他,顶多对外就说已经将附身的天狗驱走了。 还真是专业神棍,崔志端连借口都帮朱厚照想好了。 朱厚照朝太监里的高凤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朝崔志端跑去,自有钱安与高凤一起押着崔志端匆匆而走。 刘瑾其实挺想抢这个活,油水太肥了,可他现在是司礼监掌印首席,没道理也没借口,只能吞一口唾液解解馋了。 而且看样子朱厚照还能将他的心病杨源解决掉,那也算小有斩获。 想通了,刘瑾也压抑住了心中的蠢蠢欲动。 待崔志端被押走后,朱厚照才冲着杨源喊道:“杨监候,朕念在你父安民解悬的功德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以多少天算朔望月?” 这话没错,杨公堤一直泽被杭州到后世呢,就是杨源他爹杨瑄的功德,杨瑄为了修堤死在了任上。 听到这个一般人不知道的名词,杨源的脸已经没了血色,但心中的倔强还是支撑着他,只不过语气已经带着颤音:“回陛下,微臣以恒气法测算,朔望月为二十九日又五分。” 朱厚照点头,此人的学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输给了时代。 不能不教而诛,得让他死得明白,朱厚照揭开了答案:“朕的气宗用的是定气法,将黄道圆盘分成二十四等分,但黄道不是正圆,每一等分之间对应的时日并不相同,或短于十五日,或长于十六日,可凭日冕阴影测出,此二十四气的均数为二十九日又百分之七五。” 当朱厚照说出这段话时,杨源已经瘫倒在地上,他心里一片死灰,完了。 并不是杨源怕死,他都有了死谏的觉悟,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死不值,也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了哪。 不用他说,朱厚照就帮他说了出来:“有些人想借日食做文章,莫非以为朕的宝剑不利,斩不得大好头颅吗?” 局势忽然间急转直下,哪怕是亲历这一幕的众大臣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朱厚照说了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然后杨源就萎了。 更着急的是汪浚,他本来还以为胜券在握,忽然间天地就倒转了。 崔志端也没有将张太后说出来,因为那样就不是他一个人死,而是他身后的整个师门陪进去殉葬,所以汪浚并不清楚崔志端的底细。 他只知道崔志端愿意配合弹劾方案,且不要求任何回报,以为这个道长是义士呢,而且崔志端也朝廷任命过的太常寺丞,还挂了礼部尚书衔。 想法简单的汪浚没怎么怀疑就跟崔志端勾连上了,现在也将他一齐拉沉。 幕友们也早帮朱厚照人肉的崔志端,朱厚照轻轻一推理,就明白今天这出的推手到底在何方。 可朱厚照也清楚想靠这些扳倒太后是不现实的,哪怕证据确凿,到时也会一大半的朝臣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嘉靖还是被请回来当皇帝的,碰上大礼议这个所谓的人伦礼制,支持他的人也寥寥无几,更何况朱厚照想废除太后。 所以也没办法在大朝会上见血。 那就只能将气宗的门户支起来,在人心上夺取更多的助力。 于是他又唱双簧了:“罗钦顺、王尚絅、王廷相何在?” 三人听闻后快速出列,也不行朝臣之礼,而是跪于陛下,行的是弟子礼。 “你们三人尚未列入气宗门墙,今日朕就以气宗掌门的身份敕你们为气宗当代弟子,你们可愿意?” 三人都答诺,又行了三拜九叩。 然后朱厚照才令道:“罗钦顺,你来告诉满朝的大臣,日食是什么时候。” 罗钦顺这个北方人倒是个亮嗓子,大声诵出,整个奉天殿广场都听得清清楚楚:“正旦日巳时为正食期,从初亏到复圆历时约两个时辰。” 朝臣们又轰动了,都精确到时辰,还有零有整,时长也推算出来了,难道陛下真的有法力? 其实罗钦顺也跟朝臣一样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但还是记住了结果。 可是现在由一个翰林以及国子监司业口中说出来,还是充满了说服力,别人还当气宗已经人才鼎盛了。 果然,朱厚照马上又放了大招:“王尚絅,你说告诉大家,气宗的宗旨是什么?” 王尚絅就憨厚一些,一板一眼地背书:“有教无类,人人适学,勘遍万物,融通其理。说的是气学谁都可以学,但须以穷究万物至理为己任,不达标准不入门墙,不得以气学宗人自居。” 这是抬高门槛,想学吗?不入法眼朕还不认你。 果然,只要敢加价就能热卖,群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122、说话响亮些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最后王廷相也捞着了亮相,他负责展示气宗的第一个实验,不奴力纸桥。 不奴力是杨慎带头四人合力脑补出来的,说的是气力自然在,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只随大道恒常,无法人力奴役。 老天爷,朱厚照也是不小心嘴瓢,说出了伯努利这个词,却不曾想被气学门人给曲解了,变成了力学基本概念。 还真歪打正着,力只基于物质存在。 话说因为这一条,王廷相还跟前七子组合决裂了。 其实不决裂也差不多,先是李梦阳被外放,然后徐祯卿南调,现在王廷相也被挖走了。 剩下的何景明、康海、边贡和王九思也是迟早的事,朱厚照都准备下手了。 但在决裂前还是有一番争论,王廷相所参与的气学,其原版就有朴素唯物主义的成份,又被朱厚照这么一加持,当然就跟传统理学的唯心观念格格不入。 这已经不是在文学层面了,想一想,一个诗社,里面一家伙转去学理科,你说“飞流直下三千尺”,他能马上给你指出单位不准确,这还怎么唱和? 所以被指责歪理邪说之后,王廷相一气扭头就走,从此一入气门深似海,再见王郎是路人。 但王廷相就如鱼得水了,历史上这家伙也去造炮造弩,还发明了兵车,本来就不是个安稳的。 加入了气宗,多了很多奇思妙想,又有了做实验的条件,王廷相的长进也很大。 虽然数学等基础理论差了些,但补回来快,能考上进士的,哪个脑袋不灵光,看用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王廷相展示的东西也经过了他的改良,可不是什么折纸用嘴吹的纸桥了,他们搞了个大的。 杨慎去找了民间的风筝艺人,弄出了个一丈宽的东东。 也不像桥了,看着更像是一团云雾,只不过是纸竹糊的。 王廷相将实验器具从一个木箱里掏出来,还没组装成形,朝臣们就议论上了,这是腾云驾雾? 看着像,但也只能算蹭云术,连爬都算不上,也不能站个人上去。 但当那个手拉吹风箱鼓动起来,那团纸云雾飘起一米多高还悬在空中时,群臣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呱噪不能。 明明是朝着云团上方吹气啊,它怎么不贴地反倒升起来了呢? 再也没有人怀疑气学了,他们还笃定总有一天气学门人会练成飞升大法。 气宗气学算是在正德初年的大朝会上创下了名号,一时间趋者如云,哭爹喊娘要加入,拦都拦不住。 唯有杨慎这个气宗大师兄没机会人前显圣,他还不是官员,没资格参与朝会。 当然最后朱厚照也跟众臣做了一个约定:“朕测算出来的日食时刻如果不准,朕自会下诏罪己,但在此这前,必须以它为准,周知天下,不得祭祀,不得聚集,更不得以此为念行不法之事,务必将日食的妨害降至最低。” 至于日期时刻准确的后果,不用朱厚照担心,自然会如了他的意。 其实也不用担心了,如此这般大显神通,朝臣们哪里还不信,不但他们信了,还连带着他们的人脉网络笃行。 没招,自古皇帝都是不能修仙的,可当今圣上就修成了,你说气不气? 朱厚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说话这么好使,真个叫言出法随,顶顶地响。 但也有后遗症,朝会后焦芳就死活想让他的儿子焦黄中拜入气学门下,让朱厚照很为难。 拒吧,怕伤了这条好狗的心,不拒嘛,焦黄中那样的人常常凑到跟前也膈应人。 尤其是朱厚照的三个后妃都不怎么回避他的弟子门人,放只色狗进来,朱厚照睡不安稳啊。 最后还是找到了理由:“焦爱卿,何不让黄中继续科举呢,朕听说黄中的制艺很好,如果能科举出仕的话,无疑会成为朕的一大臂助,至于气学,总有一天它是会远离朝堂的。” 焦芳眼睛骨碌一转,心里有了些底,皇上这是给了录取承诺了对吧? 于是焦芳就满怀欣喜地走了,也在后头造成了些麻烦,因为他将朱厚照的话跟刘瑾等人以及考官都说了,那些人录也不是,不录也不是,最终让焦黄中成了出了名的草包翰林。 这不怨朱厚照,按照历史本来也会这样,朕只是想少点麻烦而已,谁让朕说话响呢。 但此事过后朱厚照有思考,为什么明明日食都能测算了,还非得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呢? 杨源给了答案。 当朱厚照拿到钦天监的那套天文歌决时,他彻底明白了,就是要用这一套来制造神秘感和影响力。 道理并不难懂,既然日食都是可测算的,那它就没有任何的神秘可言,天与皇权相系,天没了神秘感,皇权也就没了威严。 别以为古人就一定是不懂科学,早在周代就已经知道日食必然发生在朔日,战国就知道交食周期,东汉就有了时限概念,至北魏已经能基本准确地测算日食。 只不过统治阶级为了达到目的利用它愚民罢了。 然后问题又来了,既然知道计算日食,那么对黄道运行规律肯定是懂的,还存在什么地心说、天圆地方说吗? 还是朱厚照的做法,让俞日明向他指定的对象装神弄鬼最有效。 而今天过后,所有想在朱厚照面前装神弄鬼的术士都退散了,他们也没那么多脑袋给砍。 杨源死了,死进了天玄卫。 崔志端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朱厚照的反面教材,为他塑造了赫赫威名。 他见人就说,不是他不力,皇上的法术更高明,高到没边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混下去。 导致不久之后朱厚照发现别人在拜他,这种感觉毛毛的。 但想到以后能省下的麻烦和钱,朱厚照也捏着鼻子忍了,谁让他自任为大宗师呢。 汪浚最惨,没有降罪,什么都没有,可从此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谁也不跟他往来。 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这是皇上御口亲批的无义之人,看面相就是坏蛋啊!” 123、过了个肥年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收获不错,一共从崔志端那榨出了二十多万两的银子,这些可是他的积年老本了。 临过年还多了一笔外财,朱厚照也索性大方了一回,每个心腹之人两千两,连南调的湛若水翰林组和周瑛也没拉下,运河封冻了,他们也没走成。 另外李东阳、焦芳和王鏊那里也赐了些,李东阳收到三千两的赏赐时心里发酸,这是学生的卖身钱。 焦芳则是窃喜,想不到跟皇上混竟然还有外财。 王鏊最是可有可无,他家是真有矿,朱厚照都眼红不已,整天想着开挖呢。 但王师傅心里暖,陛下过年了能想着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王鏊决心来年好好辅佐自己的弟子成就一番功业。 这又是一个卖自己卖得欢的,要是他知道朱厚照要将他的人脉关系一网打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股鸡血劲。 每个老婆外加王钟英、吴废后、淳安姑婆那都拔到了五千两。 给了钱,朱厚照在心痛之余也不忘吩咐老婆们,让她们给家人写信,千万别去掺和圈占土地,剧中爹的外家让他怕了,自己老婆的娘家如果又来这手,说不得朱厚照就得举起刀子。 想过好日子?年后的皇产竞标攒足了力气上,与其去挣那些带血钱,还不如跟着朱厚照吃红利呢,都已经把内幕消息弄到这份上了,还跟不上趟,那就没救了。 只要不缺心眼,安安稳稳的就能过上好日子,这叫新生活。 这是钱宁和钱安拿到钱时的评论,还是跟俞老神仙一起涮火锅时由衷而发:“咱们也别再费神弄钱了,怎么都比不过皇上,这才多久,就能拢下这么大的盘子,关键是还不得罪人,到哪都有好名声。” 钱安不会说话,只顾着涮肉:“俺就知道跟着陛下吃肉吃得舒心。” 俞老神仙一边感叹着碗里的羊肉嫩,一边想起这是在同行身上割下来的,心里既庆幸又杂陈,看来跟对了人太关键,不行,得再给师兄写封信,动作太慢了,别掉了队。 同样在京城,也同样是开火锅,天玄卫这一组就吃出了不知道多少种滋味,里面有对家中的担忧,也有对未知的迷茫,又和了劫后余生的侥幸,同时还有回首的心酸,以及当下的甘甜。 这里面杨源最复杂,他死了,他老婆名义上给他送葬回老家,实际上却送到了这座南城外不惹眼的四合大院里。 大院里的人也都像杨源一样奇怪,在都养伤,还都是不良于行的伤,除了牟斌这个明显看得出来的武夫外,人人都像是文化人,却又满身冷厉。 最奇怪的是文先生这个武夫竟然也混在了里头,十分突兀。 而且每个人都不愿意多说话,也不以真面目示人。 当然杨源自己也一样,他现在叫柳余,朱厚照赐的,意思是让他多思多想余生。 不过等年夜饭摆上桌时,看到桌上多出来的五封银子,这些看起来没心肝的男人还是陪着杨源的老婆红了眼。 杨源再也不用芦苇裹尸野地埋了,他老婆早就穷怕了,能换一种日子,谁不愿呢。 蒋钦举了杯,破天荒地先敬了杨源的夫人:“来,柳家嫂子忙了一天,咱们吃现成的,以前倒不觉得什么,自从听了陛下的礼教吃人的说法,某现在也体会到了妇人之难,所以这杯酒就先敬柳夫人。” 杨源的老婆给他们做饭做家务呢,都是大老爷们,杀只鸡都弄不好。 朱厚照给他们洗了脑,指出了这些爱谏之士深受礼教残毒,死过翻生,确实令他们幡然醒悟,所以才有了杨源的老婆能上桌这一幕。 杨源闻声也举杯,语带哽咽:“过奖了,柳某惭愧,现在才知道自己中毒之深,多亏了各位相劝,让柳某过了这个心坎,柳某在此谢过。” 牟斌噗嗤一下笑了,放下酒杯:“我说你们累不累,蒋先生,杨先生,大家都知道谁是谁,就别装了,皇上能将咱们拉一块,肯定也不怕咱们相谈。” 薄彦辉性子非常严谨,摇头:“文先生,心知肚明即可,臣不密则失其身,失身事小,误了事就是罪过,来,柳先生、金先生、文先生,田先生为咱们意外的相聚干了这杯,候某在这厢有礼了。” 牟斌现在叫文武,蒋钦成了金夕,戴铣易名田先,至说薄彦辉,候川光是也,朱厚照是个命名废,也就那点恶趣味。 戴铣平时不爱说话,就是闷葫芦,只举杯一碰:“干!” 众人喝下这杯温酒,心中也火热了起来。 同样在南城,大禅寺中,流民们有了热饭菜,也开始热热闹闹的就食,烟火热蒸腾其间,将这个佛门圣地闹得不像话。 但金沙僧看到这一幕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才是慈悲。 每家出一个拿手菜,做成了百家宴,虽然没有什么讲究,但有肉,饭管够,油汪汪地看着馋人。 金沙僧和徐经也混在其中,虽然他们依然吃素,可这气味闻着也香。 朱厚照也给金沙僧送来了两万两,美其名曰预付工钱,这些钱都变成了流民的口中食。 明面上的最高待遇当然是太后的一万两,谁让这个“大红包”是张太后变相发的呢,哪怕是做做孝顺的样子,顺带恶心一下张太后,朱厚照都不会落下这份礼节。 礼尚往来嘛,人情不落空,万一明年张太后想不开又给朱厚照发“红包”呢。 靳贵就没那么好运道了,哪怕路再难走,也得上道,奔丧呢。 但朱厚照赐下了一大笔钱,让靳贵这一路上少了许多风尘,至少遇店能歇,到驿敢住,虽然大风雪里赶路,可每天的热水温茶泡腾饭,身上厚厚的鹅毛衣,还是让靳贵一阵阵地窝心。 连带着郑金莲也受益,靳大人每天早请示晚汇报,嘘寒问暖的,郑金莲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富裕的日子。 就是靳家的仆人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家主人好,随和,就是对偏室太热心,回到乡里该擦出多大的火星子哟。 124、皇帝勤经筵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人人有钱发,当然也没落下崔醉猫和顾哑巴,这两是投奔朱厚照的人里面最明智的,不闹事不生事,闷声发大财。 他们还给那些后进写了信回来,大谈特谈他们现在有多么潇洒快活,让暂时还没工作安排的徐祯卿等人安了心。 徐祯卿南调是出于健康的考虑,他到京后一直水土不服,咳嗽不断,大抵是肺病,原历史没几年英年早逝,十分可惜。 自从在蔡震和王鏊身上了解到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链,朱厚照就不准备再搞什么官员不在籍任职的表面功夫了,要这种马屎表皮光的面子有屁用,官员能人尽其才事尽其职才是王道。 朱厚照准备搞一摊大明的文艺复兴,又拆了前七子,干脆就将徐祯卿丢回南方去了。 他准备将唐寅、祝允明、徐祯卿和北边的何景明等人凑起来,弄出个新七子八子什么的。 至于文征明就别搞什么文学了,用王廷相的模板,改行搞建筑挺香的。 这些翰林的情绪稳定,崔铣和顾清从此就被埋怨上了,你们早说啊,早说不就没那么多风波了嘛。 可一想到作死的汪浚,他们又明白,这事还真不能早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要辨七年期,不经事,又怎么看穿人呢。 但心里的膈应还是没散,所以堤外损失堤内补,崔铣和顾清这辈子都逃不过醉猫和哑巴的雅号,谁让这是皇上叫出来的呢。 哪怕崔铣因为从事制药看多了看到害怕而彻底戒了酒,也始终没逃过。 而顾清则是因为闷声不吭落下了罪名,即便他本人是个话痨。 顾清能如此守口如瓶还是托刘瑾的福,刘瑾四处网罗人才,正好顾清跟张文冕是同乡,便让张文冕去信招揽。 刘瑾想着顾清都混成这样了,不应该对本公公纳头便拜吗?除了本公公,又有谁能从陛下手上将顾清救出来? 可顾清和黄伟正快活着呢,他们倒也没有将海带种出来,但已经验证出朱厚照说的水温问题,因为天气冷,海带哪怕在浅水也没死。 顾清和黄伟仿佛已经看到那扇功业参天的大门,怎么可能跟刘瑾这个死太监混。 当然黄伟也是死太监,但人家说了,陛下亲许:身残志坚。 因为黄伟除逆勇为,顾清头一回觉得太监也没那么可憎,更何况黄伟来了之后也把顾清的后勤打点得无微不至,让顾清窝心得很。 黄公公只要将伺候朱厚照的一成功力拿出来,都够顾清享受的了。 这种情况下,顾清又怎敢多嘴,在事情不明朗前,哪能坏了皇上的好事。 于是这些翰林们到现在才发现,自作多情了,白白同情了顾哑巴这么久,人家正吃汤圆吃得香甜。 恍然大悟,觉得被涮了之余,也能图一乐,毕竟陛下是发了钱的,这个卖身价不低,两千两呢,也不是家家有矿,哪怕陆深家里有个陆家嘴,奈何整个松江县都是烂泥滩。 他们高兴了,有一个被漏下的人伤心了,王瓒是既不敢去找汪浚,又没脸去凑那些老朋友的圈子。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大家被罢辍了,他独独留在了翰林院,还充了日讲官,见天能看到皇上。 当然王瓒也不是汪浚那样的人,喜欢没事热闹一下,以显示存在感。 可总归来说那天大家都在李东阳府上,别人都落难了,就他一个岿然不动,实际上还变相升了官,王瓒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谁冤枉的呢。 直到年初一这天,朱厚照出奇地命令召开经筵,他刚刚赚了二十年的补课费,可着花。 完成改革后的经筵就只有一正一副两个讲师,另外司礼监派一人,内书堂出一个,再加上朱厚照,这就是新的皇上进学小组。 为什么说王瓒变相升官了,缘由就在于此。 经筵变小了,可你王瓯滨还是见天被陛下翻牌子,这不是简在帝心是什么? 进到暖阁,灯火通明,今天是元日,日食呢,挑灯日战,今后几百年都见不着。 刘瑾也不来凑热闹,京中正忙着宣讲日食,要弹压可能的动乱,所有的人都忙得脚朝天。 也正因为如此,朱厚照才要做出一副勤勉的样,做给别人看。 看,朕都稳如泰山了,你们招啥鸡? 其实是朱厚照有事跟王瓒讲。 主讲官是王瓒,副讲官是湛若水,司礼监由高凤出面,内书堂是佛保,除了王瓒,全是自己人。 现在朱厚照能释疑了,一上来就打了王瓒一个闷棍。 “王思献,你到底跟谁讲过弘治九年一个女子被押送至浣衣局的事。” 虽然有灯,但王瓒觉得暗无天日。 他忙伏身拜下:“皇上,此事一直藏在臣心中,从未与他人闻。” 不由得王瓒不吃惊,天地良心,他是真没跟人讲过啊! 王瓒不由得暗忖,看来皇上通仙法有神术的传言是真的,不然怎么会他心通呢。 被朱厚照雪藏了许久的幕友终于露头了。 “照理说,既然《万历野获编》和《治世余闻》都有记载王瓒其事,那就一定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我们这样来,沈德符是后人,差了近百年,长辈所传,应该从陈洪谟着手。” “破案了,就是汪浚那个大嘴巴,这些人里面汪浚活得最久,在大礼议之后任礼部尚书,也不是自我标榜的道德先生,有骨头还是摇发尾巴的。” “他当了毛澄、罗钦顺都不愿当的礼部尚书,又带头反对立兴献帝为皇考,也不是自己辞职,是被罢官,又当又立的典范。” “而且汪浚跟陈洪谟都是江西人,家里是世交,沈德符的祖父沈启原是藏书家,收罗了陈家的藏书,里面或有笔记。” 看到幕友们抽丝剥茧,朱厚照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想要水泥,又怕王瓒是个大嘴巴,一直下不定决心。 可以推理,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瓒跟汪浚说了此事,导致泄密,现在汪浚已经被整治,那这个风险就小了,只要以后不让王瓒再跟汪浚产生交集,那就不怕。 但朱厚照还是着了道,世上哪来不透风的墙,他忽略了那两个内待。 125、咱们制息壤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既然已经提到了,自然要问清楚,朱厚照也不怕在这个小圈子里泄密,有共同的密秘才能一起任事,属于四大铁里面的一起分过脏嘛。 于是他吩咐王瓒:“将事情详细讲来!” 王瓒急忙应“是”,回忆了一下才道出:“记得是弘治九年,那时臣刚刚入翰林院,还在馆中观摩,那日正好也是经筵,臣就被前辈带来了暖阁,当时臣没有资格旁听,便在殿外候着,记得是从左顺门出来,两名内侍用红毡包裹着一个女子全身,只露着双脚行走。” 王瓒的眼神变虚,看来是沉了进去:“臣一时心中好奇,便借出恭远远尾随,发现她被押送至浣衣局,浣衣局中人竟然列在门前迎接,态度异常恭敬。” 跟王钟英所说对上了,弘治九年也是第一次郑旺妖言案爆发的时候。 王瓒的补充也证实了这点:“这件事发生不久,就传出郑旺等人送到西曹问罪。” 已经将来龙去脉验证清楚,朱厚照也不忘强调:“以后不能与人说起此事,最好忘掉,朕不担心别的,朕担心会给王卿带来杀身之祸,或许有人想借此事做文章。” 朱厚照不好意思指明道姓,但想来汪浚也不可能再与王瓒亲厚。 王瓒自然是没口子应承,皇上说的不是威胁,反而是为他着想,稍一分析就能明白。 那就剩下正事了。 朱厚照将那些经书推开,独独留下《尚书》:“王卿,今日朕想跟你论一论这《尚书》中所载的息壤。” 王瓒脸上浮出浅笑,陛下也是少年心性,怎么将《尚书》里面的东西当真了呢,都是些上古神话传说。 但朱厚照很认真,他翻到大禹治水那一节:“王卿是不是以为朕误信了,不是这样的,朕仔细想过,大禹治水,如果没有息壤的话是真不成,三合土不耐水谁都知道,没有一种快速凝结不怕水的硬土,真没有办法建堤防洪。” 王瓒也严肃了起来,这是学术:“陛下,可若是真有息壤,为何没有流传下来,当世亦不可见,而且以前的河堤也没有稳固千年。” 朱厚照早有准备:“时间太久了,经不住冲刷,水滴石穿,况功效不耐久的息壤,朕也是从王卿编写的《温州府志》中所载蜃灰想到的,河堤中常见贝壳土,或许息壤便是蜃灰所拌之土,能遇水快凝。” 这就让王瓒深思了,蜃灰是他自己记述的,当然有印象,简单回想一下,王瓒便眼中放光。 他还朝朱厚照行了个大揖:“陛下圣明,微臣也想到了其中可能,蜃灰不耐久,易过性,或者数十年之后就变成了普通的泥土,而河堤之中确实含有大量的贝壳土,是内陆不可多见的海贝,与蜃灰烧制不精之物极其相似。” 有共识就好办,朱厚照也热切起来:“王卿,朕欲改良蜃灰,让其变得更耐久,硬度和韧性更高,如此息壤,功利千秋。” 王瓒却没有朱厚照乐观,很谨慎:“陛下,并不容易,似常见的三合土,以石灰、黏土、细砂拌和而成,再经过夯打,亦可称得上固若金汤,可还是耐不住年岁摧折。” 原来这家伙还真研究过啊,那就好办了,朱厚照再问:“蜃灰呢?” 王瓒还是摇头:“臣亦曾寄望于蜃灰,但也只是比三合土稍耐时日,始终不得长远,在臣的家乡温州,不少民居都是用蜃灰砌成,经年累月,亦会松动腐化,臣想这或许就是古河堤变成泥范的缘故吧。” 说到点子上了,朱厚照伸出手掌,开始扳手指头:“其实王卿已经快找到根源了,蜃灰是因为烧制的贝壳不纯,烧制蜃灰多为海贝,其中含有大量的盐,王卿试想,三合土中起黏合作用的是石灰,其性质是不是与蜃灰相似?” 王瓒快被点透了,但还差着一层窗户纸,他自言自语起来:“不纯?可石灰很纯啊,为什么三合土不够硬结得也不快呢?” 朱厚照懂啊,幕友们都告诉他了,蜃灰就是初等的碳酸钙水泥,它与三合土不同之处在于烧制的温度不一样,而且三合土没有将黏土加入培烧。 他点了出来:“王卿,你有没有想过,将三合土用蜃灰的窑口以及工艺来烧制?” 王瓒浑身一颤,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少了黏土……黏土是陶瓷的主料……陶瓷更硬……却无法变成粉末凝结……三合土凝结是因为石灰……黏土加石灰……炉口更热……蜃灰在烧制时泼水风化……三合土是冷石灰泼水热发……啊……” 王瓒打起了摆子,也终于恢复正常了,冲口而出:“陛下,如果将黏土与石灰石磨成粉一起烧制,用烧蜃灰的炉温,所得之物再加水混合砂浆,会快速凝结,还会有陶瓷的硬度,这是……这是……这就是息壤!” 朱厚照油然点头:“不仅是息壤,还是更耐久也更坚硬的息壤。” 王瓒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他离席拜伏于地:“臣替天下万民谢吾皇,吾皇开此百代盛举,必将功耀三皇,比肩人祖。” 不能不激动,王瓒一想到十倍速地修大堤、建城墙、起楼房,他就仿佛能看到一个万世未有的王朝在大明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延伸铺展、绵绵不尽,这是何等的皇皇伟业。 但朱厚照却摇头了,还摆手了,让王瓒以为自己的想法出了岔子,差一点魂飞魄散。 但朱厚照说的话也确实让他魂魄飞升了:“不,这不是朕的功业,这是朕与卿共同的功业,没有王卿总结蜃灰的制法,朕也想不到息壤的道理,所以王卿愿与朕携手,共创这利泽万世之法吗?” 王瓒愣住了,什么反应也没有,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垂下,滴答滴答地摔在地上。 他还带动了湛若水、高凤和佛保,三人也一同见证了今日的壮举,正德陛下的智慧再一次闪耀,让他们的眼睛都被刺得酸涩,怪难受的。 王瓒则再一次拜倒:“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昔日于少保以石灰自励,臣愿化身息壤,水高一分,臣扬一寸,血肉磐石,为陛下作万世堤。” 126、人来人又往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王瓒哪里是什么水泥坯,他就是块狗头金,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特意让佛保和钱安送魂不守舍的王瓒和湛若水回去,朱厚照怕他们不心在大街上被人冲撞。 湛若水还好,高大威猛,王瓒就是个文弱书生,以后撞电线杆的就是这类人,万一碰上了亡命奔逃之辈,啪,朱厚照的大金块就碎了。 日食,到处乱哄哄,没有高音喇叭,只能口口相传,作用就那样。 朱厚照从流民口中听到了一个版本:“皇上施法把天狗给拘了,所以不用大家驱天狗,但天昏地暗,必有妖孽,大家还是藏好,千万别乱跑!” 到底是安抚还是吓唬?这么搞不出事就有鬼了。 可也没招,没有足够多听话且能干的人,就只能生受这些牛鬼蛇神。 总算是王琼和王守仁立了功,短短半月多,神机营里的流民新兵派上了大用场,仅仅是背下顺口溜训练大纲,就让这些泥腿子脱胎换骨。 至少他们可以一字不落地把吴落雁写的日食歌背下来学给别人听。 将他们撒出去,那数万流民总算安抚住了。 剩下的都是坐地户,就算出点乱子,为祸也有限。 这也让朱厚照坚定决心改变兵源、谋求新的基本盘。 跟着朱元璋和朱棣打天下的底子,就像是那三合土,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腐化疏松。 在如此松动的地基上盖楼,是立不稳也顶不住的。 要么换一个地方另起炉灶,等待下一个楼起楼塌的轮回。 最根本的办法是改变造楼的工艺,换一种新材料,上一套新办法,如此才能建出一栋坚固的摩天大楼。 正当朱厚照思索这次日食和整军的后续影响出神时,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跪伏时膝盖敲击地板的声音。 然后高凤尖细刺耳的嗓音在朱厚照耳边响起,这是又怎么了? 高凤的声线压得很低:“皇爷爷,奴婢请求皇爷爷给个恩典,让奴婢像黄伟那样出镇一方皇产。” 朱厚照有些意外,抖了抖眉:“怎么?黄伟给你传讯了?” 高凤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好,朱厚照吩咐过黄伟不得外传,如果黄伟不可靠了,会白废不少功夫。 可高凤这是要闹哪样? “奴婢只是羡慕黄伟出去了天高海阔,前时皇上救出了奴婢的侄儿,虽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但有心人是不难猜到的,奴婢在宫里就不好待了。” “怎么?那边有动静?” “等到有动静就晚了,皇爷爷,今天日食,暗无天日,奴婢斗胆说一些不见天的话,奴婢不走,始终是个隐患,那人……” 说到此处,高凤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可以想见张太后给他的压力有多大,说起就胆寒。 但高凤忍住了,八虎里面高凤是年纪最大的,自有一番老辣,也许他觉得眼前是最好的机会了,决不能错过。 所以他又续上了:“那人定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得什么时候又会想起奴婢来,到时奴婢就难做人了。” “所以你想把自己从漩涡里摘出去对不对?” “奴婢罪该万死,但奴婢身板小,泰山压顶,扛不住,即便奴婢对皇上无二心,也拧不住山崩海啸。” “你倒是知机,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奴婢也是听了王待讲与皇上的对策,觉得奴婢能在此事使上力,求皇上让奴婢去为王待讲打理窖口。” 不错,竞然想到了窖口,心明眼亮啊。 “可开窖口可是个脏活累活,还不好管,人也多。” “奴婢不怕,而且正好,这样一来皇上找个借口把奴婢发落了,看在有心人眼里也不生疑,从此奴婢也就成了无用之人,倒是可以死心帮皇上打理产业。” 朱厚照沉吟了一下,发现水泥产业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管理,因为这东西门槛低,很容易泄密。 但它又太重要了,可以说是军国利器,至少在取得优势之前,朱厚照不希望水泥落在别人眼中。 似乎是为了加强朱厚照的信心,高凤又学着那些文人来了个对策。 “皇爷爷不用担心,老奴管了内用监快十年,与砖瓦泥灰打过许多交道,也南下苏州经略过金砖窖,所以老奴并不是生手。” 想不到高凤竟然有这样的经历,看来这还是个太监里的实业家,耽误了。 不止,高凤还有更多见地:“砖灰窖多需劳力,皇上不妨在流民中招募,这些人好管,吃苦耐劳,给一个饭碗会感恩戴德。” “可人一多了就惹眼了。” “无妨,开春后流民也需安置,可以山陵需石灰为由新开窖口,这种地方又脏又刺鼻,没人会上心,奴婢盘算过了,息壤与石灰窖在外头看是一样的,连材料都相同,可于房山铺展,那里还有上好的黏土。” “你倒是想得挺细,好,准了,朕许你五分收息,跟黄伟一般模样。” 高凤又颤了一下,却仍然没起身,谢恩之后还伏着不动:“请皇爷爷再派一领军之人督视,窖口工人多,没有军汉压不住。” 这就是个借口,是主动将自己送入套索中输诚。 “高凤这家伙有那么好说话?他后来跟将领矛盾大得很,对了,牟斌就差点跟高凤吵到打起来,高凤硬压着牟斌改口供,牟斌不干,高凤还去刘瑾那搬是非,又唆使谷大用和丘聚整牟斌,牟斌被一撸到底。” 朱厚照看到这条弹幕心中一动,牟斌现在闲着啊,高凤又不认识他,换个身份去监视高凤,好像也不错,冤家缠斗,自己就放心了。 想定朱厚照点头:“朕会酌情选派,不会让你难受。” 才怪! 高凤更怪:“谢皇爷爷恩典,其实奴婢知道是自家贪婪了,皇上等于是送了老奴百万家资养老,所以奴婢斗胆再向皇上举荐一人为皇上分忧,不如此不足平伏奴婢的歉疚。” 朱厚照咧嘴乐了,嘿,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讨人情当作还人情的,这得多自信啊,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我看得起你是给你面子。 于是他玩味着问道:“是哪个不世出的大才呀?” 127、谁没有当年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高凤竟然很不给面子地苦笑了:“老奴所荐之人是老奴的义弟,甘肃巡抚毕享。” 朱厚照皱起了川字眉,而弹幕里也刷屏了。 “毕享这人很奇怪,他在刘瑾败亡后被罢官的几十个人里面,可他跟刘瑾又起过正面冲突。” “而且这人行踪太可疑了,有说是山东新城县人,有说是江西新城县人,也有说是湖北孝昌县毕家村人。” “不奇怪,应该是山东新城人,毕享祖父从山东迁洛阳,毕享死于追杀,家中有五十多口没于河南山东交界黄河边,后裔改姓刘,散落至江西,又填湖广至孝昌,毕刘祠堂都有祭祀,他的墓还在洛阳。” “看资料这人是好官啊,当两淮巡盐使整改盐政,增产了五十万引,还得罪了宫中权监。巡抚松江还在金山卫修过海塘,这是明代最大规横的修造,松江因此解决溃泛。当浙江布政使救灾被人告,经得起两次盘查。在甘肃当巡抚,将兵营移出城,逼将领练兵反击,帮助百姓屯垦。做工部尚书还停了营役。” “可这人被列入了阉党,莫不是因为高凤?” 可这些都没有消解朱厚照心中的疑惑,太监不能勾结外官,高凤竟然做得那么隐蔽,连后世的搜索引擎都能瞒过去,莫非他是隐身大佬? 想到这点,朱厚照看高凤的眼神都变了,不由自主地向旁边挪开了几步。 高凤却只能苦笑,语出惊人:“陛下莫慌,老奴什么样陛下很清楚,老奴心中藏着这点事,其实是因为大哥,要不是大哥,老奴也不会将这件事瞒下来。” “大哥?谁?不是毕享吗?” 高凤摇头,霎时老泪纵横。 “老奴与何文鼎、毕享三人结义,何文鼎最大,老奴次之,毕享最小。” 朱厚照又噔噔噔退了三步,不是怕高凤暴起发难,而是心潮难抑。 “何文鼎,就是要锤击张家兄弟的何文鼎?等等,朕有点乱。” 高凤终于将心中的凄苦说了出来,伏在地上不断地颤抖。 等了一会,整理好了心绪,高凤才道出详情。 “老奴说是顺天府涿州人,实则流民,当时在京城与大哥三弟相遇,其时大哥刚刚高中举人,进京赶考,遇上了老奴与三弟,接济了我等二人,其后老奴就进宫谋了个出身,三弟则随其祖去了洛阳。” 这么说朱厚照和幕友们就理出了点头绪:“何文鼎是半道入宫,先考上了举人,却一直不中进士,一狠心就练了神功。” “也就是说何文鼎在宫中有接引人,现在看来无疑就是高凤。” 朱厚照也向高凤询证了:“何文鼎入宫是因为你?” “都是老奴害了大哥啊……”高凤又伏了下去,还拼命地拍打地板。 等高凤过了这一阵呜咽劲,他才又接上了刚才那段,“老奴明知大哥性子烈,眼里揉不得沙子,老奴当年就不该帮他进宫的,其实张氏兄弟进宫时是老奴当值,大哥是代老奴受过。” 朱厚照也扯清楚了头绪:“所以你才隐瞒了这一段?” 高凤更加凄苦:“老奴害怕,害怕三弟也因此受害,老奴只能在暗中帮三弟,不敢对人言。” 幕友们又开始推理了。 “不会毕享得罪的权监就是高凤吧?卧槽,自己人告自己人?” “就像于喜一样啊,有些清官还要被告了才脱颖而出,经得起查呀,不然都没人注意到他。” “那高凤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我说呢,高凤前期的事迹一点都不像八虎的样,怎么后来就掉了个个,原来是受了何文鼎之死的刺激。” “阔怕,此人的心机太深了,如果他不说出来,没有人能知道。” 现在朱厚照知道了,也明白了高凤的用意,毕享绝对是个正直的值得信任的人,而且高凤也将自己的把柄交了出来,如此就能保证二人的忠诚,因为高凤和毕享连成了一体。 而且毕享的履历太全了,在吏部从主事当到郎中,下过地方当知府,关键是他当过两淮盐运使,正是朱厚照盐改最缺的实干官僚。 另外他在浙江赈灾,在松江修海塘,还去过西北,陕西、甘肃都有政绩,又是一个对工程建设精通的人才,甚至可以说朱厚照的夹袋里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他与高凤的这层关系,投过来就能重用,也不怕他被人策反了去。 但朱厚照还要解决心中的一个疑惑:“高伴伴,你原先是想把毕享举荐给刘瑾的吧?” 高凤再叩首:“三弟的性子都照着大哥学,如果没有人罩着他的话一定会闯祸,大哥死后,老奴惶惶不可终日,便只能自污与刘瑾等人结伴自保,如果不是见到了皇上振作,又赈济流民的话,老奴确实是想将三弟托付与刘瑾的。” 想不到一时心软赈济流民还有这个效果,不过想来也是,高凤和毕享都当过流民,自然知道其中苦楚。 朱厚照猛然醒悟,亲手将高凤搀扶起来:“高伴伴,朕记得小时候朕刚起蒙时都是你陪朕读书,可后来你就不来了。” 其实他知道个屁,都是照着弹幕的提醒。 高凤的眼神一黯:“大哥告诉老奴与三弟,一定要读书识字才能出头,老奴进了宫就想尽了一切办法进内书堂,再加上大哥教过老奴识字,所以才略通文务。” 然后他的眼神又变成了阴鹜:“后来张太后就不许老奴陪皇上读书了,那时老奴刚刚亲见大哥被杖死,每日里关起门来偷偷悔恨,什么事都顾不上。” 朱厚照闻言心里一紧:“太后知道你跟何文鼎的关系吗?” 高凤摇头:“知道老奴与大哥相善的,就只有当时的内官监太监,他早就故去了。” 这么说张太后竟然放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怪不得朱厚照稍一使力,高凤就投了过来,想必他看到张太后吃瘪心中一定很快慰。 可这时高凤忽然又跪了:“皇爷爷,其实太后一开始是让老奴去处理郑老官人的事,老奴下不来手,这才让给了刘瑾,刘瑾也是凭此在先皇那里邀到了宠,老奴有罪。” 128、头号大奸商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怪不得高凤敢将毕享托给刘瑾呢,原来他手里也有刘瑾的把柄,刘瑾偷偷将郑旺藏下,高凤手里有证据。 这也解释了毕享敢跟刘瑾起冲突,刘瑾却不敢拿他如何,毕享握着刘瑾的短。 而正德四年之后,高凤病重去职,刘瑾又倒了,毕享身为工部尚书,罢营役搞食盐增产,别人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将他弄进阉党,在其罢官后击杀也就正常了。 朱厚照下定决心,要重用毕享,此人是个敢干事还不怕得罪人的奇才。 但毕享不能马上见,一来他本身已经是甘肃巡抚了,回京是述职调用,照着正常的渠道来就好。 只要对焦芳稍加影响,就不愁毕享到不了朱厚照想安排的位置,这样还能掩人耳目。 反而是马上与毕享亲近落了下成,都被人看在了眼里,也会记在心上。 朱厚照可不愿像张太后一样,用人的时候往死里用,抛弃的时候又毫不念,这样搞法,可没人愿意死心塌地。 不过现在朱厚照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张太后会将八虎当弃子,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她的真正心腹,只是一些受控的工具人,一旦不受控,毁了便是。 高凤也是因此闻到了味,先行出手。 刘瑾怕也是因此而跳反,你要牺牲掉我,我就扳倒你。 看来在宫里还是得小心,张太后的心腹还没有真正露面呢,想来萧敬也只是她摆在明面上的靶子吧。 想起这些对手老谋深算的奸样,朱厚照又一阵恶寒。 朱厚照最近觉得自己很分裂,一方面大量地吸收幕友们灌输的权谋心计,又整天与一堆老阴阳人算计来算计去,仿佛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被人为地翻倍。 可另一方面他又保持着赤子之心,整日价与三美一同玩乐,好像过了这个年不但没长大,反而又小一岁。 这种苦恼是双重的,不想长大,却又被迫成熟。 或许这就是刘瑾能利用他的心态来达成其目的的原因。 收回思绪,眼下得先解决高凤的问题。 朱厚照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澄澈,与高凤对视:“高伴伴,事不宜迟,朕今天就要罢辍你,正好趁着今天日食,朕可以用心情不好来掩饰,就是高伴伴要受点委屈了。” 高凤眼里留露出不舍,毕竟眼前人是他从小带大的,不可能没有感情,但他还是狠下了心肠,用力地“哎”了一声。 也没忘记安抚高凤:“放心,毕享那里朕会找个机会跟他谈,就像今天与王瓒那样,高伴伴即便离开了,还是给朕留了个大才,朕一定会记在心里。” 说完朱厚照恭恭谨谨地向高凤行了个揖礼,这一刻高凤不再是一个奴才,而是一个曾经背了朱厚照数年的老人。 高凤想推却,却忍住了,然后也认认真真地三拜,这才起身,失魂落魄地踉跄而去。 按照历史,朱厚照会让内待用御辇抬着高凤回去,赐给他无以伦比的殊荣。 但这一次就只能让人看到高凤凄风苦雨的样。 刘瑾的鼻子很灵,到了傍晚他就知道了高凤的事,也出现在了朱厚照面前。 “皇爷爷,高凤那老货也是不知趣,老了老了还要惹皇上不高兴,罢辍了也好,让他回去养老吧,省得哪天糊涂了,犯下大错。” 朱厚照知道刘瑾在试探,所以他并没有恚怒,而是流露出不舍:“朕生过气之后也后悔,朕记得小时就只有你们陪着朕玩,哪怕读经读错了被打手,也是高伴伴帮朕揉的。” 刘瑾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是往日里的那个小皇帝,念旧,长情。 于是他又进一步试探:“那要不奴才走一趟,多给老高一些赏赐?” 朱厚照摇头:“不行,眼下日食,人心惶惶,朕不能低头,低头了头上的皇冠会掉地上的,还是迟些日子吧。” 刘瑾彻底放心了,过些日子皇上就会把高凤给忘了。 别看八虎一起拼杀了出来,但刘瑾最忌惮的就是这些“自己人”。 他们能凑在一起,每人个都握有其他人把柄,这是一个很纯粹的利益体,会因为利益合,也会因为利益散,关键看价码。 现在皇上主动疏离高凤,刘瑾也不用担心高凤拿着把柄要胁。 这样就好,大家好聚好散,相安无事,是高凤自己得罪了皇上,可怪不到他刘瑾头上。 所以刘瑾决定加把力,尽快让朱厚照走出郁闷和忧伤,顺带忘了高凤。 他堆起了一个笑脸:“皇上,上元节万达街就要开坊了,您可从来没去看过呢,要不找个时间,您帮奴才掌掌局?” 朱厚照猛地来精神了,又颓废了回去,摆了摆手:“明天吧,今天不能出宫,明天初二开年,出门正合宜。” 刘瑾笑出了一朵菊花,让朱厚照恶心不已,但还是尽量地敷衍:“刘伴伴,你也忙了一天了,不用管朕,待会儿皇后和德妃、贤妃就会过来用膳了,你也回吧,大过年的,总不能让家里冷冷清清。” 刘瑾不想走,但想到过犹不及,万一惹恼了心情不好的皇上,不划算。 于是他也行礼告退,家里正有一堆礼单等着清理呢,张文冕正在忙,想到那一堆礼单,刘瑾又不困了,这个年,好肥啊! 卖的是小皇帝的官,挣的是自己的钱,这钱来得,洪水都没它猛。 光光是年礼,刘瑾就收到了二百多万两,这还不算那些干进奉献的,原来以为要许多年实现的目标,几个月就满当了,已经变成了小目标。 后来欧洲有好事者将刘瑾列为正德年间的世界首富,虽然很滑稽,却也不无道理,以这样的敛财速度,不成世界首富才不正常。 所以说刘瑾才是个不世出的大奸商呢,做的是无本买卖,赚的是天下银钱。 做亏了一单的前奸商张太后,今天很郁闷,慈宁宫又一被撒满了银元宝。 上一次送来的五千金体积太小,哪有这一次的一万两白银经砸,张太后砸到手都抽筋了,才将将扔完。 不解气,张太后还朝宫人大吼:“去国公府,让那两个混球滚进宫来见哀家。” 129、亏本也干了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氏兄弟也不可能大年初一进宫,再说他们也进不来,御直班全让朱厚照给换了,现在控制在张永手里,张永可不敢开门放张氏兄弟。 所以张太后只能郁闷了一晚上,连三个儿媳妇来请安拜年时都挤不出笑容来。 真正让张太后郁闷的事还不是那一万两银子,而是高凤被遣出宫的理由。 朱厚照以高凤插手皇产招标一事将高凤踢走了,一点面子都没给张太后留。 除了刘瑾盯着皇产,张氏兄弟也不落后,别看他们在长芦盐场那里马上要有个天大的好收成,可貔貅是喂不饱的。 朱厚照已经兑现了承诺,在年前给张氏兄弟封了国公,虽然这事办得挺恶心,但为了拖住后党,朱厚照还是干了。 因为大朝会上的风波,就没有一个朝臣敢跳出来反对,搁往日,又一场叩阙就来了,可这一回群臣乖得不像话。 李东阳仍在养病,焦芳和王鏊全听朱厚照招呼,没了主心骨,朝臣们也闹不起来。 再加上朱厚照的声望正如日中天,也不对,如日中天的话就黑了,日食呢。 反正没人敢正面落皇上的面子。 甜头有了肯定是越吃越想吃,怎么都吃不够的,张氏兄弟当上了国公,当然会得寸进尺。 他们托到了高凤那里,直接以太后的名义让高凤从招标的皇产里割出一块来给他们。 高凤也是从中看到了危机,再加上水泥的诱惑,一把豁了出去,破了局。 他从这局中跳了出去,张太后就烦了。 刚刚被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恶心了一回,张氏兄弟又来恶心她,不帮吧,以张太后伏弟成魔的强迫症,估计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可要帮嘛,她就得跟朱厚照软声求,这对张太后来说就是用刀子刮她的面皮,能不郁闷就见鬼了。 但这事不能不办,最后想来想去没办法,张太后抓着三个水灵灵的便宜儿媳下手。 真是恶婆婆啊,这样的事也干得出来。 所以初二一大早,夏雨荷、沈沉鱼和吴落雁又齐刷刷地将刚刚到手的体己钱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了,这是要闹分手? 还挺长情的,夏雨荷有些扭捏:“照哥,臣妾处也并不缺花用,前时还有不少银钱剩下,这些钱照哥还是拿来补贴宫中的用度吧。” 诶呦,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像是同情朕对吧? 可朕真的有这么可怜吗?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回去睡一觉就变成这样了呢,难道是因为朕没有睡服她? 还没等朱厚照反应过来,第二个会计师版的情话又来了:“臣妾核算了一下,如果将皇产的收息割出一块,又没有别的进项的话,按照照哥的花销,今年在内承运库解押前还缺大约三万两,臣妾这五千两还是还给照哥吧,总不成明明知道账上有窟窿,臣妾还拼了命地买烟花水粉,那臣妾成什么人了。” 这个管家婆有点小可爱,朱厚照都想扑上去狠狠地亲一口,如果后世老爹能有这个待遇的话,估计他老人家会原地起跳转三圈。 最后是彪悍版的:“照哥,练兵的钱不能少,照哥又不能从兵部划拔,臣妾这点钱拿来给神机营买肉吃。” 朱厚照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今天变帅了?怎么老婆们都变着法地倒贴呢? 一定有原因,朱厚照认真地盯着三美,一直盯到她们脸变红,眼睛水汪汪,最后还是吴大妞最先败退,捂脸逃窜,但也在那窈窕的背影后留下了答案。 “哎啊人家不来了,照哥欺负人,太后昨晚说想把皇产割些给两位国舅爷。” 夏雨荷的眼神有些虚,不断地向沈沉鱼求救,沈少女管家,心狠手辣:“雨荷姐答应的,你跟照哥说吧。” 说完沈沉鱼也倏地摆尾游走了,滑不留手。 夏雨荷也想撤退的,但荷花它不长脚,只能随风摇曳,被朱厚照一把就擒住了五只尖尖角。 真不是故意耍流氓,本来就是流氓,不用耍。 就在大灰狼快要变身时,夏雨荷终于兜不住了,趴到朱厚照胸前就嘤嘤嘤起来。 还有这个待遇? 雨后清荷,脆嫩惹怜:“太后说臣妾要守妇道,不能看着皇上愁眉苦脸,自己却逍遥快活,所以臣妾就想着帮帮照哥,让沉鱼和落雁一起跟臣妾凑个份子。” 好吧,看在这背脊揉起来如此顺滑的份上,朕生受了。 朱厚照一面拼命地观想金沙僧,一面在心里不断地阿弥陀佛。 有效,真能克制住,压制了血脉中的大灰狼基因。 然后他的心中就升起了无名业火,竟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女票这里来,太过分了。 但他还得先做好安抚,刮了刮夏雨荷的鼻梁:“傻瓜,谁告诉你割了皇产就没钱的?不但有钱,还会多上十倍,所以这钱你们放心花,不够朕这里还有。” 朱厚照终于理解到老爹咬着牙摸钱包时的心情,这是多少部大米手机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好不容易安抚住美少女们,让她们的脸上又绽放花一样的笑容,朱厚照整个人被掏空,朕浇灌这些花朵容易嘛。 那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中午的时候,寿国公和昌国公被召进了宫,没备午饭,就摆上了一碟腌咸蛋,个头挺大,吴废后出品。 挺咸的,张氏兄弟喝了好几杯茶才将齁劲压下去。 可他们还哭穷:“陛下,咱们兄弟家里是真不够花销啊,钱全部用来周转生意了,所以才向陛下求救。” 朱厚照淡然:“没事,朕这里有钱,朕年前才赚了二十多万两,两位舅舅想要些皇产跟朕说一声就成,朕不为难,朕只是生气下面的那些奴才,拿朕的钱出他们的人情,所以朕才遣走了高凤,倒是跟两位舅舅无关。” 张鹤龄眦牙了,跟他来之前设想的场面不对付。 张延龄倒没想这么多,既然朱厚照答应了,他认为就稳了,于是又干了个咸蛋,不吃白不吃,至于吃了白吃,吃了再说。 自始至终,朱厚照一点为难都没显出来,让满腹狐疑的张氏兄弟出了乾清宫就走不动了。 130、还能赚麻了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鹤龄猛然顿住了步,还拉住张延龄:“弟啊,我觉得好像亏了。” 张延龄被一下子扯回来,甩得一脸蒙:“咋亏了呢?咱们一分钱没出,又得了几千顷地,还有两个矿场。” 张鹤龄鄙视了张延龄一眼:“你懂啥,皇上答应得这么爽快,我总觉得里头有门道,你想啊,以皇上的聪明劲,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 张延龄甩头甩成了拔浪鼓:“那不能,皇上随便指点了一下咱哥俩,咱们就赚翻了,谭景清说今年的盐场收息起码是这个数,足足是去年的两倍。” 伸出了一个手掌,张延龄看着都想舔一口,要不是刚才的咸蛋太咸口干,这手掌上的汗也不能浪费了。 张鹤龄怒其不争,一巴掌甩在张延龄的后脑勺上。 张延龄莫名其妙:“哥,干嘛打我?” 张鹤龄又来了两下,这才解气:“我打你个榆木疙瘩不灵通,皇上随手扔给我们的法子都那么挣钱,那他留给自己的法子该多挣钱?” “那起码也得再翻个倍才行……亏了,皇上给我们的都是他看不上不愿干的苦差事。” 张延龄终于开窍了。 “岂止是苦差事,那都是掉地上他也不愿捡的,你想刚才皇上多轻松,连磕巴都不打一个,说明一点都不心疼。” 说完张鹤龄也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地扇在脸上:“笨啊,眼前有金矿,我们却只顾着捡砂粒。” 张延龄瞪大了眼,又方孔了。 他一拍大腿:“哥,咱们回去,跟外甥商量着来,他的生意要算咱们一份。” 张鹤龄不断点头:“对,查张懋和韩文也是咱们起的头,帮着皇上打开了局面,不能用过就扔啊,新的生意得有咱们,成数还不能低了。” 两人又快步折回了乾清宫。 面对去而复返的张氏兄弟,朱厚照笑了,张氏兄弟也笑了,狐狸窝都没这么骚。 “皇上肯定有更赚钱的法子,要不告诉舅舅呗。” “是啊是啊,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同吃一桌饭啊。” 张氏兄弟皮笑肉不笑地卖亲和。 行,想知道?朕教你! 朱厚照点头,扬手招来钱安:“出宫,去万达街。” 张氏兄弟一肚子嘀咕,却始终撬不开朱厚照的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万达街,见朱厚照不断在其间流连,东看西看,却只字不提他的新营生,张氏兄弟受不了了,堵住了朱厚照的去路。 “皇上,不是说新生意嘛,你可不能逗舅舅玩。” “对对,舅舅事情多,家里那些嘴都张着等吃饭呢。” 朱厚照一扬手:“这不就是了嘛。” 张氏兄弟顺着朱厚照的手势抬眼看,只见一条整洁的铺上青石板的长街,宽六丈,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白墙青瓦坊屋,一眼看不到头,街口用数个石狮拦了起来,马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步道也被分成了两路,中间是一溜水的花圃,已经被移栽上了各式花卉,还有文竹斑墨佛肚,趁着冬青,彩的、碧的高低搭配,在寒日里显得生机盎然,将春意勾了出来。 张氏兄弟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这片产业要是属于自己那就赚大发了。 但他们不笨,非但不笨,还聪明得紧,早就收到风声,刘瑾从皇产里划出了最肥的那一块,估计就是眼前这一片了。 要不要跟刘瑾抢?张氏兄弟拿不定主意。 朱厚照没让他们再等,而是信步走进了一栋二层楼,里面早有伙计候着,将几人引至楼上。 还没开街,万达街里的伙计其实就是宫里的内待,正在忙头不顾尾地铺排,但朱厚照来了,刘瑾又怎能让他的摇钱树没了浇灌? 一群从宫里调来的内待早就严阵以待,昨天约好了皇上今天要来掌局,刘瑾已经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十二层功力,一定要把朱厚照待伺舒坦。 若是皇上高兴了,再给他仙人指路,那刘瑾还不笑开了花。 是的,刘瑾打的跟张氏兄弟一样的主意,这就是他一直想将朱厚照勾来万达街的原因。 万达街还没开街,但刘瑾已经赚麻了,自从见到了万达街的轮廓,那些京中的商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哭爹喊娘地求着刘瑾转让一个铺位。 可刘瑾听从了朱厚照的建议,只租不卖,租也得招标。 做的是什么生意,利润是否可观,形象好不好,这些全被刘瑾变成了硬条件。 即便是这样,也压不住老板们的热情,他们看清楚了,万达街一开街,别的地方就别想做生意,跌个三层都算是轻的。 啥叫标杆?万达街就是。 哪怕进去了不挣钱,但挣到了名号对生意来说也不得了,因为已经可以预见,只要万达街开张,京中所有的百姓都会往这里挤,更别说什么王公贵族了,那汇聚的钱流,海了去了。 整个京城,就没有一处地方能将商肆弄得跟仙境似的,不去万达街难道还拘在臭烘烘的西市? 铺了街面又搞了下水,还建了公厕,万达街的配置,甚至一些富豪家中都比不上。 这些,都是朱厚照给刘瑾出的主意。 到现在为止,万达街预定下来的成交金额,已经超出了刘瑾受贿所得。 刘瑾也吓了一跳,还能这么来钱? 年节的礼单已经让刘瑾吃惊了,万达街也能赚这么多就让他失神了,更何况昨晚刘瑾回去跟张文冕对账,很大一部分礼就不是那些官员送的,而是京中的这些个商家。 这些商家犯得着巴结刘瑾吗?即便要巴结也不用这样,全冲着万达街来的。 这些都是正经钱,一分都不带血没粘罪的。 所以刘瑾今天起了个大早,来这里准备迎接朱厚照,天上掉金块,也得准备好个结实的箩筐不是。 朱厚照几人刚进雅座,上来的茶还没来得及揭盖,刘瑾就迎了过来,还没进门,那兴高采烈的声音就冲进了耳鼓:“皇上,皇爷爷,真的赚麻了,老奴这倍子都没见过这么赚……” 刘瑾的话语突然间就被卡断了,好像有一只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只黑手还在咕噜咕噜地喝茶呢,不喝不行,口干舌噪,压不住。 131、这才哪到哪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其实是张氏兄弟借着喝茶在用眼神商量事,他们立即取得了共识。 “皇上,这条街这么热闹,肯定缺伙计人手,要不我们兄弟参一股?” “就是就是,我们手里有的是人。” 刘瑾听到了火气直冲天灵盖,好哇,你们这两只贪吃狗,扒拉了那么多还不够,还想来抢咱家的地盘,没门! 刘瑾迅速地调整了脸上愕然的表情,堆出了笑脸:“诶呦我的国公爷,你们是不知道,这条街可是皇上体恤奴才们才拨下来的,挣的全是辛苦的工钱,剩下的收息全要交给内承运库。” 刘瑾既是祸水东引,又给张氏兄弟挖好了坑,还连带着吓阻。 他才不怕张氏兄弟呢,他手里有太后的把柄,只要给张太后施压,太后也一定会勒住这两条贪吃狗。 而且刘瑾也说明了,动了这里,那就是跟所有的内待作对,也让张氏兄弟掂量着点。 朱厚照这时出来掌局了,摇头连连,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你们啊,全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赚钱的是这些产业吗?短视!” 张氏兄弟没想明白,刘瑾心里却一阵狂喜,来了! 果然,朱厚照开始放招了,他问刘瑾:“刘伴伴,万达街挣钱的法门是这条街的产业吗?” 刘瑾多会捧的,立即就摇头不已:“全靠着皇爷爷出的主意,这条街以前就有,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收息,照着现在看,改造后一年至少也得有个一百万两往上打,要是没了皇上的点子,哪来这么个金窝窝。” 此话捧到了朱厚照心肝上,他坦然地点头:“所以啊,这才哪到哪,你们只看见了表面,却浑然看不见赚钱的真谛。” 刘瑾心说我看见了,这不就在眼前了嘛。 于是他笑得更妥贴了,还做了个揖:“还请皇爷爷施展点金圣手,给小的们指条明路。” 朱厚照不置可否,而是转开了:“宝和楼能开火了吗?肚子饿了,整一桌席面上来。” 不知道朱厚照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刘瑾知道迎合皇上就对了,他马上回身,对自己的跟班细声吩咐。 朱厚照又跟了一句:“做菜做两份,一份什么都不要放,一份按正常放调料。” 这里全是宫里的人,御膳房的总管们当然也跟着刘瑾出来捞外快,大厨指定不缺。 那个小内待应了个喏,很灵便地转头下了楼,估计早有准备,讨好皇上,人人有责。 张氏兄弟又郁闷了一肚子,张延龄还拍拍肚皮:“皇上,饱着呢,要不先说事?” 咸蛋吃多了,贪的。 朱厚照才懒得理他呢,反而将诱饵提高了些:“不是想挣钱吗?朕就是在告诉你们怎么挣钱啊,要不不吃了?” “别介,皇上你早说啊,说起来舅舅也有点饿了。”张鹤龄一把摁住了张龄龄。 没一会,一桌菜就流水价一样端上了来,朱厚照却不动筷子,而是让人将相同的菜目分开,调好味的一边,没调味的放另一边。 等分好了,他才朝钱安一伸手:“朕的物事拿来!” 钱安点头,将背在肩上的一只小匣子卸下来,置放在桌面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小瓶子。 朱厚照逐一拿过那些小瓶子,从中倒出了些白色的结晶粉末,淋在菜上,又让一个小内待将之拌匀,这才一挥手:“尝尝吧,两种都尝,当场对比。” 不用等招呼,张氏兄弟就像抢食的饿狗一般伸出了筷子,却又被朱厚照拦住了:“先尝调好味的,再尝朕调味的。” 几人照章办事,只吃了几口,脸上全换成了一种陶醉却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张延龄更是不信邪,又狂吃了一通,直到塞不进了,他才捧着肚子喘气:“完了,我这辈子前面尽吃猪食了,皇上的调料得给舅舅一份,不然舅舅这辈子都吃不下饭。” 朱厚照少见的认真起来,摇摇头道:“你以为你吃的是调料?” 他又冲那个小内待吩咐:“拿几个小碟子来。” 小碟子上来了,在桌上摆了一排。 朱厚照小心冀冀地从小瓶子里面倒了一些出来,刚刚铺平小碟子的底子就收入手了。 然后他肉疼似地收起了瓶子,又有指点:“你们单独尝尝。” 这一次还是张鹤龄抢了先,他拿着筷子逐一点了过去,又轻轻地沾在舌尖上。 但到了评语却让人郁闷:“咸的,这是盐,甜的,这是糖,辣的,胡椒,香的,不知道是什么,至于这一份,有些咸,却很淡,可让人欲罢不能。” 他想干脆拿起那个碟子往嘴里倒,却被朱厚照一把抓住了手腕:“不可,这是味精,过犹不及,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吃东西了,因为会变得没味道。” 一听味精,在座之人眼里都闪出了金光。 待众人都尝过了所有的调料,朱厚照才真正打开了迷题:“你们只尝到了美味,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调料与一般的调料不同?” 刘瑾心最急:“难道是因为味精?” 朱厚照却依然摇头:“味精固然是一方面,但五味调和,仅有味精不解决问题,你们就没有想过,同样是盐,为什么这碟子里的就特别可口?” 这么一说张鹤龄就反应了过来:“是了,这盐不苦涩,比漱口的青盐都要纯,就是纯纯的咸,而那白糖霜也只是甜,一点都不带焦苦和酸头,另外那味精也是淡淡的,甚至那些香料和辣料也很纯正。” 众人恍然大悟,朱厚照见时机差不多了,又揭开了下一层:“这就是挣钱的秘决,同样是盐,别人辛辛苦苦煮出来晒出来的盐也就值几个大子,可朕这盐精你们觉得值多少?糖精呢?味精呢?还有香精辣精呢?” 刘瑾仿佛发现了新天地:“价比黄金。” 朱厚照却一挥衣袖:“可这些价比黄金的东西,全是用不值几个大子的事物做出来的。” 张鹤龄的奇经八脉已经通了:“就如同盐,别人煮,皇上说晒,根底在于皇上知道要在哪个点上排开那些杂质,如果舅舅猜得没错,这盐精就是在普通盐的基础上进一步提炼所得。” 刘瑾也附和:“同样是商埠,万达街就是加了一个景致,再隐了恶臭,换了一套经营的手法,就将不怎么值钱的店铺翻了数十倍的价格。” 132、贪婪最值钱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就在众人以为已经窥见了朱厚照的奥秘时,他还是摇头了:“你们说的只是个头,还远远没有见到底,朕的气学能看到商埠的人气流动,只要将人气调理顺当,街面就金气盈满,至于这五味调和也是一样的道理,首先你们得看得见气。” 张氏兄弟和刘瑾都不淡定了,齐齐吐声:“气?” 朱厚照点头:“对,就是气!” 他们又齐齐泄气,这个办法他们学不会啊,本来还以为能看穿皇上的奥秘,结果最终的答案是人家有仙术。 朱厚照要的就是这个,欲扬先抑嘛,不然他们以为朕的办法不值钱,还怎么乖乖地掏钱? 他在张氏兄弟和刘瑾快跌到谷底时及时地拉了一把:“走,随朕来,朕带你们去看看气。” 随后他就冲钱安下令:“摆驾,去城南大禅寺。” 要换是往日,张氏兄弟和刘瑾都不愿意去,他们也听说了城南有一大堆流民,还有疫疠。 但朱厚照已经解决了疟疾,加上前头挂着的那个胡萝卜又实在太香甜,忍不住诱惑,这几个也拼出去了。 到了大禅寺,朱厚照长驱直入,直接就进了禅房。 那些流民见状也不以为怪,反而是虔诚无比地齐刷刷跪拜,仿佛来的不是皇上,而是神仙圣佛。 现在这里的环境也没那么糟糕了,吴杰让人买来了大量的石灰,抛撒消毒,院里也建起了许多大灶,烧水不停,所有的流民都得洗澡,将身上的跳蚤灭杀。 再加上填饱了肚子,不用再忍饥受冻,前些日子末日一样的景像,已经变得生气勃发。 进了禅房,朱厚照指着正在对着一个大药鼎念经的金沙僧道:“你们以为朕赈灾是为的什么?你们吃的味精,就是金沙禅师收集的功德生气,老禅师必须打坐七日,其间不断地诵念功德经,才能将生气收集起来。” 金沙僧听着纳闷,不是今天才让念经的嘛,不过想到朱厚照年前送来的那几万两银子,金沙僧又闭上了嘴,这等功德,老衲就算天天念经又何妨。 金沙僧宝相庄严心无旁骛,口中经咒却更显恢弘,将功德高僧的卖相升华了。 然后朱厚照又指向俞日明,老神仙同样也在看着炉火,不过那炉火蓝幽幽的,十分怪异。 一个小沙弥打还了炉鼎,只见里面已经凝出了洁白的糖霜,而鼎下的木桶里是黑漆漆的污渍。 “朕的师兄俞道长,他炼丹的火就是以酒精燃起的三昧真火,朕为什么让翰林院的崔铣去编写酒典,因为十斤杜康才能炼就一斤酒精,没有酒精燃起的三昧真火,是炼不出人气丹的,盐精、糖晶、味精、香精、辣精就是人气丹。” 最后是同样卖相很好的周瑛,周夫子正在不断地写字,写好了就交给那个小沙弥,小沙弥会将周瑛的字投入火中。 朱厚照拿过一张周瑛的书章,递给刘瑾:“周学士的字已经算是朝中一等一的了,就这样还不能停手,不然文气还是不足,必须写上足足七天的字,才能练出一回气丹,而你们刚才入嘴的,就是朕炼出来的气丹。” “气丹?” “对,气丹,以儒释道三教之功,在普通物品之中炼入气,就能让其器质升华,成为仙物。” 张氏兄弟感叹:“那就是仙丹了,怪不得味道那么好。” 朱厚照不以为然:“仅仅是味道好吗?这样的气丹,食之可以延年益寿,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命更值钱的东西吗?” 刚才刘瑾听闻了造价还有些咂舌,现在一听到延年益寿,刘瑾顿时满目金光,确实,没有什么比人命更值钱,一旦那些有钱人知道了其中的妙处,还不抢着买? 穷鬼的钱有什么好挣的,只有让那些富户掏钱,才能赚得盘满钵满,而且还可以在赚钱之余顺带给自己延寿。 刘瑾年纪了大了,每次在镜中看见渐渐增添的霜发,刘瑾就心中悲凉,好不容易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可还没享受够就要死了,刘瑾不舍啊。 到了这份上,不用朱厚照引导,张氏兄弟自己也理清了:“皇上,要炼这个气丹,就要花钱供养流民对不对,不怕,省着点花,我们兄弟一年能挤出五十万两来,长芦盐场那里出息了,还能腾出更多。” 朱厚照为难了:“可舅舅们的生意也需要钱周转啊,这并非朕的本意。” 你那是不想带咱赚钱,张氏兄弟眼中齐齐露出了看破一切的神色,一脸正义:“不怕,再苦也不能苦了这些流民,至于那些生意,不做也罢,才挣几个钱啊,倒不如跟皇上学,把那些累活苦活清掉,咱们一心向道,说不定还能拉着皇上的衣脚得道飞升呢。” 就连刘瑾现在也觉得万达街不香了,这都是些辛苦钱啊,哪有气丹诱人。 不行,一定不能错过这一波,手快有手慢无啊! 想定刘瑾又挤出了笑脸,凑到朱厚照身旁:“皇爷爷,您可一定要带着老奴啊,万一到了仙界,那些仙民们出身高贵,哪里会服侍人,还是老奴这样的来得贴心,就算是到时皇爷爷仙法了得,心想事成,可总施法也耗费法力不是,还不如养几个仙奴来得省心。” 得,看来朕不起钩都不行,鱼儿它不让啊。 不将他们钓起来,就是不给他们面子,摆不齐跳起来咬住了衣脚挂着你的大腿走。 朱厚照从善如流,很免强很肉痛地说了个“行”字。 但也约法三章,这一次可以带上他们玩,再有别的新鲜玩意就不行了,朕也得积累功德不是,不然朕都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飞升仙界。 如若不然,你们就自己飞吧,朕在地上看着。 张氏兄弟下巴又脱臼了:“还有更好的?” 朱厚照笑而不语,最终,张氏兄弟和刘瑾思索了良久才咬牙,干了! 搞得好像朱厚照欠着他们多少似的。 回宫的路上,钱安百思不得其解,肚子里的迷蒙虫做怪,爬进脑袋里到处乱钻,钻得钱安脑壳袋,他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嘴。 “皇上,世上真有比人命更值钱的东西吗?到底是什么呢?” 133、花灯如昼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不假思索:“贪婪最值钱,你只要抓住了它,想要什么价随便你开。” 钱安登时呆住了,这呆劲,保持了两三天。 等钱安想通了之后,仿佛浑身蒙了上层圣光,搞得钱宁都有些不确定:“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钱安神圣无比:“斩贪心,贪嗔痴乃三俗,斩三俗是第一步,其后才谈得上斩三尸,大哥,你也千万要克制自己的贪心,贪心杀人,剥皮削骨。” 钱宁一阵恶寒,完了又脸现兴奋:“二弟,是不是皇上教了你什么仙决?” 钱安面无表情:“皇上说了,不可为外人道也。” 钱宁绝倒。 一同绝倒的还有俞日明,他那天参与了演出,虽然没明白皇上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他知道,这玩意儿来钱,绝对是泼天的富贵。 可他也看不穿周学士是怎么弄成的,怎么看怎么像仙法一样。 再加上钱安的警告,俞日明心服口服,连夜又给师兄和掌门写了封信,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他怕师兄和掌门想不明白,可不能得罪了皇上,那是找屎。 其后的日子就平淡了,因为上元节前后要休沐十日,也就意味着这十天没人能起幺蛾子。 三美这些天就兴奋得不得了,因为照哥说了,上元节要带着她们一起去逛花灯。 不怕百官喷吗? 还真不怕,现在谁敢喷朱厚照?不要命了吗?就算不廷杖,被拘拿了魂魄不更难受? 听说杨源和附身崔志端的天狗都被拘拿了,杨源死得那叫一个惨,一夜之间,全身清一片紫一片的。 故意的,将搞定黄伟的故技在杨源身上用一遍,吓吓人也好。 所以破天荒的,后妃可以出宫去见世面了,怎能不让三位美少女激动。 只有朱厚照心情不定,这一拖三地约会,它不好搞啊,搞平衡会不平衡,不搞平衡更不平衡,在线等,着急! 幕友们给他的策略是分而治之,投其所好。 带着夏雨荷去购女红,带着沈沉鱼去买珠宝,至于吴落雁好办,只要让她有好玩的,能出笼,估计就高兴到找不着北了。 所以朱厚照在初二回来后还是给了刘瑾一些策略的,就算搞不出后世万达那种吃喝玩一条龙,但也得体现大明的特色风物。 刘瑾现在心都不在万达街上了,还有点敷衍,朱厚照警告他:“就算是气丹搞出来了,在哪里发卖最合适,又怎么样招惹耳目?” 这话一说刘瑾就不困了,屁颠颠地去着手准备了。 唉,想取悦女票,朕容易吗? 反正容易不容易,这日子都会走,终于就熬到了上元日。 那阵仗,万民空巷,万灯齐明,万马……这个没有,步行街不让进,全得在外头的停车场驻停。 今晚还会通宵达旦,上元节是一方面,万达街开街庆典又加重了一层。 别说今晚,其实那些商家从前夜就开始通宵打理店铺了。 刘瑾自己的时间卡得紧,他就到了上元节前一天才发放钥匙,这些商家也只能连夜干活。 好在朱厚照让刘瑾做好了指导手册,怎么铺排货品,如何安置店铺,小二应该怎么待客里面全有。 这些商家一开始还小看了,嘿,还有教商贾怎么做生意的? 可他们看到那份指导手册之后也不得不服,还真有,而且句句说得在理,还把道理给讲明白了,很多以前他们都没想到。 一打听,是皇上的御笔,那不用怀疑了,赶紧摆在香案上,烧香上贡。 朱厚照从此获得了陶朱公、赵公明同等待遇。 而且商家铺排起来也不费事,因为万达街设计合理,这些店铺后面是专用的物流通道,只给这些商家走,他们可以将马车直接赶到店铺后门。 所以仅仅用了一天,万达街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风是朱厚照来吹,他带着三美一起点燃了烟火龙,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这样上好的节目,怎能落下呢? 今夜的主题就是辛弃疾的那首词,车马行算是捞着了,朱厚照让刘瑾指定招标服务商,大明开始有了特式出租车,都是经过装饰的花车,花上五个大子起步。 至于那些有私家车的,没什么好谈的,请您在最外头的停车场停靠,再步行了两里地,别生气,这是皇上的产业,万达街就在东华门外,纯属御街。 星如雨怎么办?现在也没有射灯啊。 不难,两边店铺那是隔间有二层的,在二层上挂灯笼,做一个带孔的罩子,你看看地面上是不是星星点点了,风一吹,那波光还一荡一荡的。 吴落雁一见着就开始崩跳了,还大喊起来:“快来啊,银河在脚下。” 香满路就更简单了,在屋檐下挂起笼状的檀香,清幽的气息就有了,要是没有这些空气清新剂,就这摩肩擦踵的人流,光光汗味就够人受的。 这时候就看出中间设立花圃分流的好处了,首先人流是单向的,不会扰乱。 其实花圃也能让空气清新啊,有植绿跟没植绿差远了。 此外臧贤今夜也露脸了,他带着乐班来助兴,而且沿街分设了十几个摊点,萧竹一起,琴声悠扬,即能愉悦,也能利用表演时差来分流人群,推动人流。 而在整个步行街的两头,彻夜的烟火龙灯和鱼灯会舞个不停,新排出的戏折子也会轮番上演,玉壶光转盈盈之间,夜如辉昼。 人太多了,朱厚照最后调来了神机营,这一次没让他们演秦王破高丽阵,而是让这些老爷兵们穿起漂亮的甲胄负责站岗当保安,分流人群。 还真别说,朱厚照觉得以后这些老爷兵们就这么办了,让他们上阵差得远,但让他们当保安还很像那么回事。 这些人都是混子,在京中人面熟,很容易处理意外状况。 如此就将安全给保住了,每一波只放一批人进去,隔一段时间再来上一波。 至于还没得入街的,那好办,全京城的小吃摊都来了,将万达街外头的花灯广场占了个满满当当,大伙儿就先在这里填填肚子,润润嗓子,歇一歇。 朱厚照不能歇,轮流拉着小手,陪着三美当导游,还得出血。 134、血流不止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东西是真多啊,三美都看花了眼,每次见到惹眼的物事,朱厚照明显感觉到手里的握力就加强了,他只能停下来招呼钱安:“买下!” 他今晚准备了十万两,打算给三美开开荤,好好回馈一下三美将烟花水粉钱都掏出来的情意。 两位国舅爷的钱已经到位,就连刘瑾那里也送来了一百万两,他说是宫人们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不是硬逼着朕血拼嘛。 也没招,货品琳琅满目,两京十三道的商家全来了,东西南北的奇珍,六朝三代的古董,四民贵爵的日用,只要能说得上来,这里全都有。 本来每一年的上元节京中都会有灯市,既展灯,又成市,南北货商都赶在这一天来京摆摊交易。 可有了万达街,那就有了一个固定的交易节,天天能开幕。 这些南北货商从万达街一开始招商就闻出味来了,全扑了上来。 所以今年的灯市比往年还要热闹许多倍,也更有组织更有节奏,一点都不混乱。 这就考验钱包了。 就是钱安、佛保、苏进连着跑了三趟回去放东西后,朱厚照不得不打住。 不打住不行,心里流血不是主要的因素,而是他考虑到有更好的。 实际上朱厚照已经满脑子剧外拆快递的回忆,画面感凝实了。 那家伙,几十个快递,剧外妈负责当茶壶,父子俩一顿咔嚓,手能抽筋,腰间盘突出。 战果就是“这件衣服小了,兆,给你”,“啊,这个刷子大了,洗手盘放不进”,“这组口红不错,不过就只有红色的适合我”。 那你还买七色的?又不是收集葫芦娃,而且那刷子是刷马桶的吧,那件打底衫可是女式的,我亲爱的老娘! 现在惨痛教训又涌上了心头,朱厚照发现三美有明显的向剧外妈进化的苗头,还不赶紧闪。 “去宝和堂,刘瑾说那里有更好的玩意儿。” 三美今天也买到了开心快乐,听说还有更好的,那当然跃跃欲试。 这次轮到夏雨荷了,那酥软的小手别提多带感,挂五档,冲啊。 几个一行冲入了万达街店面最大的宝和堂。 这里是八开间,有点剧外百货商场的架势了,还得是奢侈品专营的样式,整个卖场都布置得雍容华贵,进去是有座的,一排长条软沙发,人能陷进去那种。 没有弹簧和海绵,朱厚照就让刘瑾用瓜囊和棉花羽绒来顶当。 刘瑾也丧心病狂,在试过之后就打造了长长一排,数一数能坐下个十几人。 每一个座位都隔着茶几,马上有待者送来瓜子香茶蜜饯,将宾至如归演绎到了极至。 这样的宝和堂,没点地位和身家都不好意思进来。 朱厚照原意也是如此,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宰瘦狗没味,要宰就宰肥羊,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几个安坐,掌柜的迎了出来,殷勤待客,一看就是老手,滴水不漏。 都是官中的内待,伺候人没得挑。 掌柜的声音好听,柔柔糯糯的,应该是专门挑选过。 “几位客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这就是妹爱好扑肉蛇的中文版了,练得不错,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向三美一指。 “带三位夫人去楼上看看,随便她们挑,都记在朕……呃甄家的账上。” 朱厚照没穿龙袍,三美也没穿宫装,都是普通人打扮。 他们也没露身份,不然这上元之约还有什么意思。 但宝和堂的人都出自宫里,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认识罢了。 那掌柜招了招手,又出来几位,都是专门的待客掌柜,全是太监,接待女客也没有什么不便。 这一点是宝和堂的独创,如此士绅贵戚的夫人们上门购物就方便多了,半封闭式的购物环境也更舒心,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日间的营销也证明了这一点,刘瑾报来的数据说今天白天就前后接待了几百位客人,其中有一半是女眷,拢共获得了十几万两的营业额。 不仅刘瑾,就连朱厚照都咋舌,这么好赚的吗?这购买力也太火爆了。 还别不服,现在那些达官贵人富户的内眷还没听说,到名声传遍了,也许宝和堂的生意还会好上几分。 真就有金无处消啊,那些有钱人家里的男人可以去喝花酒消遣,女眷却不能抛头露面,宝和堂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这种没有竞争对手的生意想不挣钱也难。 三美不留恋朱厚照这里,她们早就对层出不穷的各种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金玉眼热不已,闻言便起身而去,步子都轻盈了几分。 就连看起来最贤良淑德的夏雨荷都不能免俗,看来人说女人钱好赚诚不欺,斩三俗的修炼任重道远啊! 为了避免心里大出血,朱厚照也懒得跟着,刚才这一路走下来是心累脚也麻,还不如歇歇脚呢。 他又跟旁观的客人攀谈起来,进来时那些待者还想清场的,朱厚照一个眼神,钱安就阻止了他们。 一位看样子二十多岁的富商也是带着女眷进来,他也没上楼,估计有着与朱厚照同样的心境,那就有得聊。 朱厚照拱手唱了个喏,此人就露出了热情:“甄公子豪气啊,不知做哪路营生?” 他是看到了朱厚照的排场,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想趁机结交。 朱厚照略一想就回了个“调料”,还回礼倒问:“未请教员外?” 那人一楞,露出了更热切的神情:“不敢当员外,鄙人姓宋,就是个小商贩,倒是甄公子好大的营生,怕经营的是海外的香料吧?” 朱厚照点头:“家中一直从事海外香料的贸易,从祖爷爷那辈算起已经六代人了。” 宋富商闻言立起,抱拳致意:“失敬,原来甄公子家是大豪商,宋素卿有礼了。” 安静如鸡的幕友们忽然反弹起来。 “照哥,抓住这个汉奸,就是他带着倭寇回来搞假朝贡,才导致了后来的倭乱。” “他拿着假勘合做朝贡贸易,还贿赂刘瑾骗到了飞鱼服,扰乱了贸易秩序,为倭寇横行埋下了伏笔。” 135、捡了个汉奸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哪尼?朕最近脚头这么灵吗?到哪都有意外收获。 朱厚照凝神审阅飞花缭乱的弹幕,终于弄清楚了宋素卿的底细,又在心里琢磨上了。 宋素卿跟刘瑾搭上线是两年后,那时他送了刘瑾五千两黄金,换到了刘瑾请赐的飞鱼服以及贸易许可,也因此打乱了中日之间的货易秩序。 此时的日本处于战国时期,群雄割据,大名林立,谁都想成为一统列岛的雄主。 宋素卿投靠的细川氏大名与另一个大名大内氏争贡,成为倭乱的源头。 大名势力拉锯不下,谁拿到大明的朝贡贸易,谁就会获得巨利,无疑会在大名争战中重重的奶一波。 所以朝贡贸易是命脉,谁抢到了,谁就有机会坐上幕府的宝座。 宋素卿抢了大内氏的生意,大内氏就将怒火发泄到大明头上。 到了这里朱厚照与幕友们有了分歧,首先宋素卿并没有带倭寇攻打大明。 其次大内氏的朝贡许可也不是他们的,那是给足利幕府的勘合,大内氏也是从使者手中抢来的。 然后大内氏因为被抢了商机愤而与大明开战。 这就让朱厚照想远了。 首先大明的军队不强是主因,弱小才挨打,不然管他谁来都灭了,哪来倭乱。 其次把大内氏比作大熊的话,细川氏就是康夫了,康夫靠脑生吃了大熊从小强手里抢过来的小明售出的漫画书,然后大熊来找小明出气,殴了小明一顿。 真是岂有此理,小明着谁惹谁了,自己的漫画书,爱买给谁给谁,关大熊叉事。 而且这事怎么看罪魁祸首都是大熊,怎么能因此去赖康夫呢? 小明最大的问题是拳头不够硬,不然灭此朝食,天下太平。 话说回来,限定贸易资格这件事才是最笨的。 别管宋素卿是不是汉奸,但他是拿着真金白银来买货的,做生意的还能挑客人?而且是善意的客人。 也不管细川氏赚多少,最好细川氏强大了把大内氏揍趴下,那才爽呢,都不用朱厚照动手。 在宋素卿的周旋下,细川氏并没有跟大明来硬的,出口了货品,挣进了钱,难道受益的不是大明吗? 也只有弱者心态,被人欺辱了不敢找正主,却怪罪自已家的女人,这就是士大夫们干的事。 在这样士人手中,明不亡没天理。 海禁也是他们唆使的,禁了朝廷的,肥了他们的,老朱家傻到家了,割自己身上的肉喂这些白眼狼。 朱厚照才不愿干这样的事,他不但不会抓宋素卿,还要利用宋素卿加大贸易,左右日本的局势,争取把大量的白银入超挣回来。 宋素卿应该是第一次进京,看来他与刘瑾勾兑的起点就在这宝和堂了,得截胡。 朱厚照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的宋素卿满脸郁闷。 不能不郁闷,他一报了姓名,对方就失神了,累得宋素卿以为自己没名头,不被重视,又报了一遍,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太伤自尊。 反应过来的朱厚照晒出了阳光脸,一揖告罪:“宋兄见谅,小弟刚才见尊夫人的行走姿势有些异常,回想中失了神,抱歉。” 宋素卿并没有嗔怪朱厚照盯着他老婆看,在东瀛妇人地位很低,礼教之防也没中土讲究,许多大名的夫人都是嫁过好几趟的。 这也是细川氏将女儿嫁给宋素卿这个家臣的原因。 宋素卿反而从朱厚照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弦外之音,能看出走路姿势的不同,说明朱厚照见多识广,见过许多不同国家的人,又侧面印证了朱厚照的“传统豪商”身份。 于是宋素卿脸上露出好奇神色:“哦,甄公子从何而知?” 朱厚照面现得色:“木屐,东瀛妇人的木屐比较独特,习惯于掂脚行走,步点较密,宋兄的夫人是东瀛人?” 宋素卿也假装恍然,接着就欣然点头:“贱内确实从扶桑西渡而来。” 朱厚照也顺杆爬了:“宋兄爽利,小弟也不能矫情,还请宋兄唤小弟而去公子,如此方为交友之礼。” 说完朱厚照朝钱安招招手:“取吾名刺来,吾欲与宋兄订交。” 现成的名刺是当然没有,但没关系,吴杰在一旁听着呢,找个地方现写一张就行,吴杰的字不错,绝不是后世大夫所能比拟。 至于朱厚照的书法,还是不说了吧。 在交换名刺时,朱厚照还不忘埋楔子:“小弟也对东瀛的货品有兴趣,宋兄请多多关照。” 名刺是要留地址的,上面也有特殊的花押,一般不乱送,在大明赠名刺就是正式确认朋友关系,可不是寒喧换名片。 很多时候送出名刺就是送出人情,代表了一定意义上的承诺,是关说求请的敲门砖。 不然连门子那关都过不了,见不着正主。 朱厚照留的地址自然是湛若水出手买下的宅子,那里已经成为了据点,有什么私密的勾兑到那去谈不错。 主要是为了截胡刘瑾,不能让宋素卿与他产生交集。 说曹操,曹操到,宋素卿刚收起名刺,刘瑾就迎出来了,幸亏宋素卿没有表现出很热络,不然就漏陷了。 宋素卿本人对此行进京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只是探探路,在京中觅得一个落脚的地方。 没房子,除非是故旧,不然没人答理。 这就是名刺的含义,是一种身份地位的门槛和象征。 宋素卿带细川氏来宝和堂血拼,为的也是凑近圈子。 当然现在他已经喜出望外,摸到了朱厚照这根线,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本来身份就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宋素卿又摆出了淡然状。 刘瑾很上道地请朱厚照去雅室,一边殷勤:“甄公子,店里新进几件宝贝,还请公子掌眼。” 朱厚照则摆足了世家公子的派头:“带路,只要贸好无欺,价格合适,本公子也不是不愿意出手。” 刘瑾是为了迎合朱厚照,小皇帝打小就喜欢过家家角色扮演。 朱厚照则是做给宋素卿看,体现实力增强信心。 因为宝和堂雅室的交易底线是一万两,说不得朱厚照还得出点血。 136、奇宝惊魂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进了雅室,刘瑾还是装模作样扮掌柜,将朱厚照引至陶朱牌位下方的太师椅上就座,还提前用袖子拂了拂。 朱厚照坐下,刘瑾还神秘兮兮地:“甄公子恐怕不知,这个椅子可轻易不让来客就位。” 朱厚照差点噗嗤笑出声,今天才开业,这话也忒假,这是入戏了? 但想到这就是自己的毛病,也干脆配合着刘瑾演,露出好奇神色:“哦?有何讲究?” 刘瑾更恭瑾:“非尊贵难言之客不足以适之。” 朱厚照满意地点头:“怎么个说道?” 刘瑾一揖到地:“虚位以待,甄公子气象恢宏,旁人难见。” 演技是浮夸了些,但心意不错,至少人家也在认真演。 正当朱厚照打算结束这场尬演之时,刘瑾又来新花样了,他直起身来,面露得色:“夜寒沁脾,还请公子用一杯温酒。” 很难得见到刘瑾这么外露,看来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朱厚照的兴趣被他成功地勾起来了。 经刘瑾这么一说还真馋了,有些天没喝“葡萄汁”了,主要是吴杰这个唠叨。 吴杰没跟进来,朱厚照欣然鼓掌点头:“好主意!” 刘瑾非常灵醒地唱了一声:“上茶!” 然后一位面白无须的店小二端着个托盘进来。 茶香飘逸,估计吴杰也闻到了,所以也没啰嗦。 但朱厚照却被茶具吸引了心神,这套像红白锦鲤一样的茶杯茶壶工艺十分精美,杯口还特意雕成了鱼嘴的造型,把盏处正好就是鱼尾,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见到它们,朱厚照想起了郑金莲给他留下的鲤鱼肚兜,也是一样的可爱,让人忍不住伸手把玩。 朱厚照上手了,刘瑾也一阵得意:“甄公子能体会到这套茶具的妙处了吗?” 把玩了一下,朱厚照点头:“雕工精湛,十分可爱。” 刘瑾更得意了:“公子有没有发觉这套杯壶很暖和?” 刚才朱厚照还不经意,以为是装了热茶的原因,刘瑾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那些空杯子也暖手。 刘瑾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葫芦,拧开了壶嘴,从里面倒出了“葡萄汁”,正好将一只鲤鱼杯装满。 “公子稍待片刻即可饮用,那时酒是温的。” 朱厚照却独独对那只洒葫芦感兴趣,因为它是螺旋口。 跟刘瑾讨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真是螺口呢! 就在朱厚照以为终于找到了剧情漏洞时,他被幕友教做人了。 “省省吧,战国和唐代都有螺纹口出土了,又是一个中毒的少年。” “是不是照哥认为中国古代缺乏曲线技术?那俺做点科普,黄帝时就有轮子,周代就有割圆术。” “还有更形象的,公输班是春秋鲁国人,钻头了解一下,不要抓着楔子、榫卯就认为我们没有钉子,有钻头了,螺钉很难吗?” “出土的汉代青铜齿轮和轮轴瓦螺帽你值得拥有。” 这话必须不能忍,朱厚照才骂别人中毒不久呢。 可一想到日食测算,他又有些不淡定,被盖过去的东西太多了,朱厚照口有些干。 此时那只盛酒的鲤鱼杯中已有酒气升腾,鼻孔里也能闻到葡萄酒清幽的香气,朱厚照食指大动,便伸手去拿鲤鱼杯。 刘瑾适时小意地邀功:“这套茶具是自暖的,请公子品鉴。” 朱厚照即将碰到锂鱼杯时又缩了手。 被幕友们调戏了。 “停,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东西是钚矿石。” “奶照,你生不出儿子十有八九就是它做怪。” “钚在半衰时会发热,老米的火星车就是利用这个原理做成了核电池,它的辐射能令你消魂。” “这回得承认我们真没有这项技术,咱们的火星车用太阳能。” 要命啊,朱厚照差点跳起来,还好他及时地掩盖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嫌弃样。 “也就一般,这套茶具多少钱,本公子要了。” 嫌货才是买货人,皇上,你装得不像! 刘瑾心中抑制不住的得意,却挤出难受的表情:“公子,承惠,这个数。” 他伸出了一个手掌,朱厚照松了一口气,故作大方:“五千两?算你公道,店里还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再凑一件,免得坏了你们雅室的规矩。” 刘瑾的表情更肉酸了,摇了摇头:“公子,鄙店不欺客,承惠,五万两。” “多少?”朱厚照噌一下立起,嘴巴张大,难以接受,这回不用演了。 真是黑店啊!老子把糖、盐、味精当仙丹卖已经觉得够狠了,刘瑾这是卖核辐射还要掏光别人的棺材本呀。 刘瑾却是一副委屈样:“请公子慎言,鄙店童叟无欺,有口皆碑,实在是承受不住。” 然后他见朱厚照脸上作难的表情,心想也不能把皇上逼狠了,便又换了个语气:“公子,不钟意不打紧,可以看看鄙店的其它宝贝。” 朱厚照作难的不是买不买,而是该如何买下它并送到张太后手里,有好东西要孝敬啊。 反正也是花从张氏兄弟那搂来的钱,肉痛程度稍低,而这套自暖杯一定能让张太后永远冻龄。 于是朱厚照随口应承:“呈上来一观。” 刘瑾松了口气,看来陛下并没有生气。 只见刘瑾拍了两下手,便有小二又捧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置放着一只玉枕,看起来像玛瑙,色泽温润,光滑洁净。 这一次朱厚照就不敢上手了,而是远远地看着。 刘瑾以为朱厚照不感兴趣,便殷勤地介绍起来:“宝物亦待有缘人,公子,此物奇特,名唤游仙枕,枕之极易入眠,可梦仙山神境,消魂无比。” 那是真个消魂,收都收不回来。 弹幕开起了矿石标本博览会,什么铀矿、镭晶、钼石,但凡有点辐射的,全都发了上来,还别说,全都漂亮得。一塌糊涂,要是不知其危害的话,全都想往怀里揽。 最后还是一个积年老地质给出了意见:“这东西应该是铜铀云母石,有强烈的辐射,还会释放出氡气,有催眠迷幻的作用。” 全是好宝贝! 137、难尽的孝心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可这份孝心怎样才能准确无误地送达呢? 有机会,过完眼瘾手瘾的三美回来了,听说朱厚照在雅室也跑进来开眼界,这一看她们的眼珠子就拔不出来。 幸亏听说一套茶具就值大五万两她们不敢下手,不然朱厚照的小心肝就得碎了。 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三个大号要是废了,那得多痛心啊。 然后吴落雁因为好奇就问了那个游仙枕的价钱,刘瑾出于无奈也破了功:“娘娘,这枚游仙枕可是花了大价钱收的,传说它是唐明皇赐给杨贵妃的御用之物,所以原价就值六万两,至于这套自暖杯,也花了三万两进货,奴才是一个字都不敢瞒。” 三美也被惊到了,确实是价值连城啊。 朱厚照撇撇嘴,对刘瑾鄙视不已,这种后世的导游体不要太熟,咋不说是女娲娘娘的爱枕呢,至少也带彩,能跟五彩石搭上。 不就是看着三美来了,转移目标想迂回朕的防线嘛,打的主意就是搞定皇后皇妃,让朕一时热血上涌充大头,果然奸商在什么年代都是一样,手法可以换,内核从不变。 无效,沈沉鱼一步就站到了吴落雁前面,隔开了刘瑾:“落雁,今天已经花了一万多两了,适可而止。” 不愧是管家婆,拿捏得恰到好处。 可朱厚照听说三人才一共花了一万两出头,一下子又窝心了,他都准备了十万两剁手,没想到竟然才花了零头,看来以后不怕老婆败家。 高兴早了,夏雨荷竟然在这时扯了扯朱厚照的衣袖:“照哥,臣妾几个今天已经尽兴了,可照哥都没有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准备礼物,似乎于礼不合,这样会显得臣妾几个不懂规矩不守孝道。” 虽然朱厚照气不打一处来,夏雨荷就是个小笨笨,但她确实帮朱厚照找到了借口。 于是他换上了为难脸:“太皇太后一向节俭,千万别送她贵重的礼物,不然那不是孝顺,而是在气她。” 刘瑾也配合着,戏演不下去了,生意却可以做:“娘娘,奴婢最清楚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向不喜奢华,她只看心意,如果娘娘有心,不妨将南北蜜饯挑一份给她老人家更讨喜。” 吴落雁又挣表现了:“有的有的,看到的蜜饯全挑了好几份。” 嘴巴大,吃货无疑。 于是朱厚照更为难了,却憋着死也不说,整个人像憋尿一般,站着直抖怂。 刘瑾知道朱厚照的秉性,这个样一定是想做什么却又不想出口。 转头一想刘瑾就明白了,皇上是同意给太后送礼,可他跟太后闹别扭,死撑着脸面不愿说。 这是机会啊,刘瑾心中透亮,便上前搀扶住朱厚照:“皇上,不如歇息一下。” 朱厚照也为刘瑾的配合叫好,他还冲着刘瑾眨眨眼,转身就出了雅室。 信号传到,刘瑾心领神会,转而去攻略还没体会到的夏雨荷:“皇后娘娘,这份心意应该由娘娘送,这样娘娘在太后跟前才倍有面。” 夏雨荷倒不是为了争宠,摇头否定:“要送也是三姐妹一起送,可是这两样宝贝太贵了,我们也买不起。” 沈沉鱼听到给太后送礼,又放下了刚才的斤斤计较,转头出起主意:“姐姐,皇上给臣妾这边账上拨了十万两,现在不差钱。” 这是尽孝,可不能落于人后,不然会被戳脊梁骨。 刘瑾脸上笑出了菊花,还行了个礼:“娘娘,皇上喜欢演戏,体会民间疾苦,所以刚才奴才是跟皇上演掌柜和主顾,那价钱做不得准。” 夏雨荷喜出望外,眼里绽出神彩:“那实价是多少?” 刘瑾指着自暖杯:“这套茶具实价是一万两收来的。” 然后他又摩挲了一下那个游仙枕:“这个游仙枕就确实贵了,一万五千两的实价,一分都不少。” 可夏雨荷已经喜出望外了,原来还要九万两,这一下子就砍到了两万五千两,三折都不到啊,买了买了。 夏雨荷拉过沈沉鱼,有些小雀跃:“妹妹,才两万五千两,要不我们三姐妹一起用自己的体已钱买下送给太后?” 夏雨荷高兴过了头,浑没注意到沈沉鱼侧过脸去翻白眼。 皇上要知道夏雨荷被坑了两万五千两,自己还是帮凶,不定怎么呕气呢。 朱厚照死抠门,又死大方,看人来,大方起来恨不得什么都给人家,抠门起来一个子都看得比天大。 夏雨荷这个傻白甜没事,自己是学了管家的,估计会被照哥打屁股。 想到这个沈沉鱼又一阵甜上心头,怎么自己还盼望一样?真是羞死个人! 沈沉鱼在演绎内心戏,吴落雁却拍手叫好,心大:“好啊好啊,咱们三姐妹还没给太后尽过孝心呢,正好趁这个机会补上,而且这两件宝贝太出彩了,太后收到一定会很高兴,反正照哥说咱们的体己钱都翻了两番了,足够有余,沉鱼,沉鱼!” “啊,是是是!” 沈沉鱼从扭捏失神中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回应。 她管账,当然也识数,朱厚照让她将三美的私房钱拿来跟着投资,也确实翻两番了。 所以沈沉鱼也想清楚了,大不了以自家的小金库拿钱,就不告诉照哥了。 只是沈沉鱼有些念念不舍,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那个惩罚没了。 刘瑾听到三位后妃的豪气咋舌不己,他都怀疑自己耳鸣了,翻两番啊,这才几天啊。 两万五千两,刘瑾至少能进帐一万五千两,可跟娘娘们的收息相比,那就是一个孙啊。 而且这样的生意又不是天天有,三年不开张是正常的,真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行,必须得巴紧了皇上,那就不是挣钱,而是捡钱,还能挑一挑,太累的不要。 心飞走了,刘瑾也没心思磨叽,三下五除与就与三位娘娘达成了交易。 三美买下了重宝,连灯市也不想逛,联袂回宫,想着趁太后没睡下赶紧送礼去。 朱厚照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这份难送的礼,应该没什么阻滞了,会落到它应份的主人手里。 138、关系太混乱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大后收到了两件宝贝凤颜大悦,据说当晚就睡了个仙梦,第二天就赏赐了三美一人五百金。 怎么会变得那么大方了呢? 刘瑾托的市,将仙宝价值九万两的消息放了出来,还认认真真地上了税,连官票都开了。 十税一,赚头都快没了。 但刘瑾为了搭上顺风船也拼了,讨好了三位娘娘才有船票。 沈沉鱼问朱厚照宫人托过来的五十万两怎么处理,朱厚照一咬牙:“收,但红利不能给那么高,两成吧。” 别以为是一年,这仅是一季的红利。 回本有赚,好生意! 至于张太后,张氏兄弟那里缓了一波,三美这里又拍了一波,张太后就情绪稳定了。 朱厚照也只能在心里祝福这位便宜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反正这两套宝贝将来是一定会给张太后陪葬的,希望到时朱厚照能亲自送葬,他发誓到时候一定认真哭。 没人搞事,朱厚照就得自己搞了,南巡得尽快落实。 年前就想找个时间见见何景明、康海、边贡和王九思,却一直没腾出手来,现在天下太平,也是时候浪一浪。 也不能直接召进官,那样太惹眼,还是放在外头吧。 得有中人,就像让崔铣勾引杨慎那样。 朱厚照让王廷相来做个中,可这位死活不干,宁可忤逆幼师也在所要辞:“子衡已经与彼等割席断交,话不投机半句多,还请师尊责罚。” 幸好朱厚照对于拗相公有心得,从王守仁算,一个二个全是这样的货色,不然小师尊铁定爆脾气。 还是大师兄熟悉师父的秉性,杨慎将朱厚照请到了静室,还作揖拜了拜:“不知师尊欲见何前辈、康状元等所为何事?” 朱厚照摆手连连:“用修,别搞这套,不自在。” 杨慎一丝不苟,心下道:我知道你不自在,可我就是想让你不自在。 虽然杨慎对朱厚照的才学服了,可他对小师尊的人品不太服,咋咋乎乎的也是你,架不住的也是你。 杨慎不仅自己这么来,还带动了气学研究小组,进而影响到了日月堂那边。 好家伙,湛若水都四张了,除了杨慎,最小的王廷相也三张了,见面就毕恭毕敬地执弟子礼请安,朱厚照在对面总有亏了的反差感。 今日再一次验证,朱厚照终于明白了,杨慎这小子就是想把他架起来。 如此怎么算都不亏,别人也不好意思再笑话杨慎,尊师重道嘛,闹笑话也是闹在朱厚照身上。 行啊,看把你能的,有事弟子服其劳,今日为师就给他点苦头尝尝。 朱厚照也不再窘迫,而是坦然坐下,清了清嗓子:“用修,虽然你入了气宗,但日月堂的《心理学》和《唯物论》也不能拉下,气发于自然,而日月堂的两门绝学就是发阐人与自然关系的根基,可以说气学为用,心理唯物为体。” 杨慎又行了一次礼,不过好像这次自然了些:“禀师傅,用修已经将那两门绝学通读,受益匪浅。” 朱厚照点头:“那好,学以致用,你就用这两门绝学去说服何景明、康海、边贡和王九思,也是奇了怪了,他们怎么就看朕不惯呢?” 杨慎并没有如朱厚照意料中的为难,而是颇有把握:“师尊,非是看不惯,而是都没看,师尊说礼教之毒深入骨髓,用修颇以为然,在没有意识到自反之前,他们只会偏听偏信,而不会想,因为都不敢往那里想。” 哎呀,杨慎理解得倒是挺透彻,屁股决定脑袋,朱厚照与士大夫群体天生坐在了对立面,就是有你无我的关系,可不会替对面着想。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厚照也通透了,不就是用一些关系来捆绑了么,出于集体意识,何景明等随大流就反对皇帝。 看来借用杨慎这颗棋子迂回有用。 “去吧,对了,记得跟何景明他们点透李梦阳的卑鄙用心,他的私利见不得光,其用意是借韩文上位,抬韩文入阁,韩文再拉他一把,这一点他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你可以找王廷相验证一下,那天王廷相也被他们拉去了的。” 杨慎还真找王廷相商量,把朱厚照的话一说,王廷相个火爆脾气,差一点当场砸茶杯。 还是杨慎拉住了他:“子衡兄,公物,千万忍住,弄坏了子衡兄得三倍赔偿。” 这是气学研究小组的规矩,所有的用度要做方案,超出了如果是人为造成的就得赔。 朱厚照有大方的一面,小气起来也挺不好打交道。 王廷相想到花了一小半的两千两,想想又忍了,口中却不饶:“好啊,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却总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原来李梦阳拿咱们当刀子使,认识到师傅的真面目时我还挺难受,那时怎么就做出了那样的事,师傅才十五岁啊,那天把师傅逼的,靠在奉天殿上耍剑才扳回了局势,主辱臣死,子衡有罪啊!” 这也是个王琼一款的愤青,所以才容易被别人利用。 想想不过劲,王廷相都开始扎袖子了:“不行,我得找他们理论去,就不信了,还说不服。” 打得服,这伙人最近都在疯狂的练习太极剑,自认为身怀绝技,所向披靡。 力气还挺大,不愧是后来领军的,杨慎差点就没把王廷相拉住,还是罗钦顺出面才压住局面。 “子衡,如此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那些小人恨不得生事,生事了他们就有机会舞弄是非,可要想清楚,别再上当。” 王尚綗老实人,言简意骇:“师傅要用人,打坏了误事。” 王廷相只得拿自己出气,狠狠地锤了锤胸口。 杨慎写保证书:“子衡兄,让小弟来,小弟一定摆平他们。” 王廷相消了气,老老实实地给杨慎作了个大揖:“师兄,是子衡莽撞了,此事就拜托师兄了。” 这关系,乱! 杨慎跟何景明的关系也乱,何景明跟杨慎平辈论交搞诗社,杨廷和又跟何景明平辈论交,因为何景明也是神童,进举早,十九岁就当上了孝宗的中书舍人。 一个叫何前辈,一个唤用修老弟,两个聪明人还没谈事就摆开了架势。 139、搞个新组合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如果朱厚照在场的话会掉下巴,因为这两个书生掉书袋。 杨慎其实很直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用修为师尊而来。” 何景明应对也很刚,竖掌一亮堵住了杨慎的话头:“用修不该来。” 就是场景咋辣么熟捏。 幸好没有惺惺相惜的那一幕,不然杨慎会被开逐出门墙,南风天,潮,讨厌! 杨慎从怀里掏出了两本秘籍,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两本册子是师尊之作,何前辈有胆就看完,如果何前辈能挑出其中的毛病,用修倒拜而走,不提一字,如果何前辈无法辩驳,就请何前辈拜于师尊座下。” 单刀赴会,直闯龙潭,有点高手的风范了。 何景明也不白给,不配合:“仲默才疏学浅,不敢评论他人大作,用修还是请回吧。” 何景明早就从王廷相口中了解到了一麟半爪,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敢看。 王廷相与他们决裂之后何景明也很心痛,毕竟七子交相唱和、指点古今的昨日历历在目,就这么散摊了,做为旗手之一的何景明如何不难受。 他还去跟李东阳请教过,可李阁老当时不置一语,只让何景明擦亮眼睛静观。 所以过年这段时间何景明一直在闭门苦思,连往时七子聚会饮酒赋诗狂歌的保留项目都停了。 人头也不齐,徒惹伤心。 可何景明却一直没有想出如何驳倒这一套的办法,不成想对方却杀上门来了,何景明也只能高挂免战牌。 激将没有用,杨慎又换了战术:“何前辈何不将康状元,边太常,王检讨一齐请来,一起参详,如果文坛七子都没有办法看懂师尊的大作,那么请何前辈等人固辞,远离朝堂,以免尸位素餐。” 这就不是激将,而是将军了,还是卧槽马连环炮,将何景明打得额上直冒青筋。 但杨慎说的没错,自诩一代才子,目无余人,如果连人家的书都不敢看也挑不出毛病,还要跟人家作对,那与行尸走肉犬豖尾冀又有何区别。 何景明心中的骄傲不允许他认这个输。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打了个引路的手势:“去康状元府上,他们都在那。” 到了康海府上,边贡和王九思果然在,三人正在饮宴,却冷酒愁肠清汤寡淡,见到何景明领着杨慎进来,那更是雪上加霜。 康海都咬牙了,因为王廷相就是被杨慎策反的,正宗反派。 可君子之风不容许他丢脸,哪怕恨得牙痒痒,礼数得周到。 请了杨慎入席,也不待何景明通告,杨慎又照方抓药,不过这一次他换了药引子。 除了掏出两本绝世秘籍并让四人挑毛病之外,杨慎还加了一味。 “韩文招供,是李梦阳将陶谐的奏折誊抄于他,陶谐是工科给事中,所书奏折直达司礼监,各位,李梦阳从哪抄来的,他有资格看司礼监的奏折吗?小弟言尽于此,请各位思量。” 康海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掀开了面前的几案,站了起来。 动手?并没有。 康海这个陕西汉子虎目通红,两泪潸然:“那又怎么样,你们赢了还不行吗?何必要赶及杀绝?” “赶及杀绝?”杨慎不太懂,便平铺直叙了:“请问康状元,何来赶及杀绝,赶的是谁,杀的又是谁?” 边贡也站了起来,都是北方汉子,性子直:“李梦阳不是被你们罢辍了吗?顾清、崔铣不是被你们赶出京城了吗?” 杨慎虽然还没进官场,可官场上的东西他门清,有个七窍玲珑爹,有个当首辅的老师,现在又有了个至尊通杀的师尊,难不倒杨慎。 他直接点出来:“谁告诉你们的?” 康海别过脸去,冷声切齿:“汪浚那厮说的。” 杨慎笑了:“原来是他,他嘴里的话还值得信吗?” 几人被杨慎噎得说不出话来,就是这么讨厌,得势不饶人,跟他那个师尊一个德性。 王九思都想打一架算了,但想到打了小的,引出后面那个更小的,那瓜落可不好吃。 王九思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干脆不看,眼不见心不烦。 杨慎将几位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好好体会了一把朱厚照教下的逼格论,这才从怀中掏摸了一下,又摸出了两封信,就丢在几案上。 “崔师兄和顾前辈写回来的信,你们自己看,谁是小人谁是君子一目了然,对了,如果真要治罪的话,李梦阳勾结中官那就是个死,他现在只是降级调用,幸运到家了,要不是师尊仁恕,哪有他活路,难不成到了陕西又写信回来抱怨?” 扫了四人一眼,不敢对视,杨慎气势更盛:“这样的话你们也信?眼神是用来看的,擦亮它!脑子是用来想的,但你们得有,有了还得用!” 爽,杨慎喷完了一通肺腑之言,顿觉神气清扬,怪不得朱厚照那么喜欢玩这招呢,这就是打脸了吧,似乎耳边还真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声。 不是幻觉,是真打,康海看完了崔铣的信,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三巴掌。 这回糗大了。 边贡和王九思也凑在康海身后看了,全都一脸铁青,悻悻然。 独有何景明不看,闭上了眼,眼角却有泪滴渗出,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早在请教过李东阳后他就意料到了这一点,可他不敢往下深想,想深了整个朝堂就没好人。 但当事情真的来打脸时,那种痛苦还是钻心,不忍睟闻。 有救赎,打完了,该给甜枣了,杨慎开始模仿朱厚照,尽出阳光脸:“师尊将徐祯卿南调,是考虑到他不服水土,尤其是他的肺,吴大夫说再不调理,用不着几年就无可救药了。” 何景明终于睁开了眼,目光黯淡:“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七子已经不存在了,徒留笑话,散了也好。” 杨慎正等着这个呢:“师尊的意思是徐祯卿在江南也有几个朋友,他想帮你们撮合一下,重新再组个七子,但这一次得文以载道,南北同炉,这就是小弟今日让各位兄长读这两本书的原因,答案就在书里,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140、文艺未复兴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等四人读完两卷“天书”,康海家里的火锅又烟气蒸腾了,酒也暖了,心也热了。 这时杨慎才拿出了真正的利器,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杨慎都快成机器猫了。 康海快手抢了过去,他的肩上立时再长出三个脑袋。 可一读康海又蒙了:“文艺尚未复兴,同志仍需努力,这……” 杨慎已经吃上了,嘴里都腾不太出来,嚼着一块热乎乎的羊肉,左右换腮帮,跟王守仁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师尊说……人人通大道……垂髫皆进学……荆首无盲目……文艺始复兴……呼,烫……爽……” 言毕杨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从中捏出几个小瓶,逐一倒了些粉末火锅里,又搅了搅,这才像主人一样邀客:“再尝尝,这才叫吃东西呢,你们那叫胡吃海塞,猪食一样。” 又地图炮了。 可杨慎刚刚立了威,几人也不敢炸刺,将信将疑地试了试,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一锅捞完,康海的小妾翠花又端上了几盘,不是酸菜,是羊肉。 还偷偷掩嘴窃笑,这些大人们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刚才她听到了猪食,还真形象。 作为年纪最小的小师弟,杨慎当然是有福利的,这调料盒眼下就只有他独一份。 当然,作为气学大师兄,杨慎也配得上这个待遇,先试先行嘛。 他也不忘推销:“跟着师尊有肉吃,有好肉吃,还能吃好身体。” 康海填饱了肚子,终于又来力气了,掂了掂小册子:“礼教之毒,确如其然?” 杨慎指了指康海的小妾:“康大哥其实自己也鄙视它,却不敢正视它,以小弟之见,康大哥琴瑟和谐,也没有作贱嫂夫人,可小弟要说实话,出了康府,嫂子还是难以抬头做人,这就是礼教使然,康大哥以为然否?” 康海是搞文艺的,当然情感丰富,他有正妻,但在老家,这个小妾其实是艺伎出身,就眼下的世道来说,确实是不能见人,甚至还有很多将小妾当礼物随手送人的例子。 虽然康海风流,却不下流,跟他的小妾是两情相悦,一个写曲,一个唱曲,文君相如,律韶交鸣。 所以康海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还是将小妾当正妻一样相待。 但处在社会上,人不是绝缘的,每一次看到听到别人作贱艺伎,康海心里也不是滋味,出身又怎能是罪过呢? 康海一直想不明白,现在他被点醒了,点头连连。 杨慎说得更白:“吾等出身儒门,从来不敢怀疑儒家的典籍,可气学也好,心理学或唯物论也罢,都强调一点,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师尊说理越辩越明,不敢辩不给辩,那就说明这个理根本立不住。” 何景明已经看到了更远的东西,他直接问了:“陛下想让我等做什么?” 杨慎指了指那本小册子:“广布理念,传扬天下,建书盟、戏社,为皇家曲艺团提供喉舌之音,唤醒天下沉睡之人,当天下人都清醒过来时,文艺自然大兴于世。” 这个理想还真大,大到几个愤青都不太敢接的地步。 可它又实诱人,嘴里想拒绝,身体却很诚实,几人都不约而同的伸出筷子夹菜,却又都无心夹菜,四双筷子卡在铜火锅上。 杨慎觉得好玩,也伸了一副过去,正好交叉:“古人云诚在交心,然气学也好,心理学或唯物论也好,都言贵在本物本心,那吾等就举著言誓。” 康海的如夫人又掩嘴笑了,她有学识,知道这几人说的什么。 被杨慎这么一挑明,几个也就顺势默认了,杨用修说的对,此举并不违君子之行,那本小册子上也说了,有人故意扭曲了君子之行。 七子原来的目标是复古,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现在点透了他们才发现,经典之言,还真谈不上复古,孔夫子的话都不知道被改成啥样了。 也不能只赖程朱,认真去看程颐和朱熹的书,跟现在通行的解法也不一样。 仿佛就像是自己等人看皇上,别人怎么说,自己脑一热就跟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对不对,好不好。 杨慎的表现很好,朱厚照在第二天得以见到何景明、康海、边贡和王九思,就对日月堂的据点,陪同的还有王守仁、湛若水和徐祯卿。 杨慎有自知之明,没浮头,因为昨天他得罪人得罪狠了,再加上王廷相那笔账,使得后来搞气学的和搞文学的始终谈不来,互为鄙视链。 据点这里也做了改造,盘好了地龙,室内温暖如春。 还是火锅,朱厚照喜欢边吃边聊。 “南北殊途,所以才要因地制宜,但南北亦同归,总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不管是什么学,都不要分南北,而应该以用区途,如此就没有那么多争拗了。” 何景明虽然已经是文学旗手,可他是这些人里最嫩的,当然朱厚照除外。 朱厚照先发了话,何景明可以跟上卖小,没有包袱,他抱拳请教:“陛下,臣有一事不明,为何这等事不能在朝廷内来做呢?” 朱厚照放下筷子:“还是那句话,文艺尚未复兴,觉醒的人不多,朕好有一比,你见过一个人能抓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揪起来吗?” 众皆摇头接受,朱厚照的比喻印象深刻,很容易就取得了理解。 那就再深入些:“朝堂之上,力量的对比是固定的,不等朕行事,反对就来了,你们也有份的哦。” 朱厚照的样子很粗弊,抬起筷子就当机关枪,逐一扫射,弄得一桌人纷纷低头躲避火力。 但他点到即止,改为夹菜,能动手就别BB,你们不吃朕就不客气了。 “而且朝堂就像这个锅,放了什么料下去都看得见,众目睽睽,犹如敌穴立旗、狼窝育孩,怎么可能成功?” 朱厚照吃得香甜,王守仁食指大动,也跟着上抢,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大家也入乡随俗,体验了一把在皇上面前没大没小的滋味。 真舒坦,这一门是真不讲究这些俗礼,那就入伙,多人抢才吃得香。 等大伙都放松下来,朱厚照才点题:“自古鼎革易而改良难,变法就没有取得过真正的成功,总是卡在半截上。” 141、同志须努力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湛若水马上就展开了:“不管是商鞅还是李斯,进而晃错、范仲淹、王安石等,结局都不怎么好。至于其它所谓成功的也不彻底,比如贞观朝,只是做了个妥协。” 朱厚照就不太客气,也开始玩人人过关,一个一个盯过去:“能体会到吗?” 能体会,康海也学到了样:“就像这锅,大家都吃着,很难改一个味道,因为时时有人想从锅里夹东西,如果换一个锅又不同了,谢皇上教诲。” 昨晚翠花还是砍了暖风的,因为翠花觉得杨慎说的道理向着她。 她见康海辗转反侧,便用言语激他:“郎君害怕圣上?” 康海久久不言,又冷不丁吐出:“有愧!” 也为难他认,翠花嘻嘻一笑:“郎君前时不畏皇威,如今又为何踟蹰,是怕皇上算老账吗?” 康海又翻了一边:“杨用修说得对,皇上要是没点心胸的话,李梦阳必死,李梦阳尚且偷生,皇上又怎会为难我等。” “人说悔教夫婿觅封候,如果郎君舍不得温柔乡,就找个借口不去便成。” 康海来劲了:“莫逛我,你是想让我去的。” “嘻嘻,遇上了圣君,当建功立业,又何必扭捏?” “此去必是风霜露雪,我舍不得你。” “那我们一起去呀,妾身唱曲,郎君写词,妾身还能照顾郎君,夫唱妇随,神仙都不换。” “可那样要吃许多苦。” “妾身原也苦,更何况此去天宽地阔,总好过在京中受人冷眼。” “翠花!” “郎君!” 以下就得略了。 康海也由此转过了弯,别的不说,自己心爱的人更重要,至少朱厚照能给他向往的生活。 现在他也把感悟吐露,走心的。 这一番说法别开生面,让人耳目一新。 众人本以为今日就是个走过场,朱厚照出面表达赏识与重视,没想到更深刻。 尝试一下这种往日是被视为大不敬的行径,发觉跟朱厚照坐在一块不像是君臣,而是交朋友,感觉很轻松。 因为大家都放下了架子和面具,开始享受美食,这才是最实在的。 朱厚照求的就是这个效果:“朕的一言一行看似离经叛道的小人行径,可朕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而非只是朝臣的君父,诸君别忘了,咱们的目的是天下间迷蒙的沉睡者,他们皆不在朝堂,大部分都是别人口中的小人,既然要与小人同行,又何需夏虫语冰,缘木求鱼?” 湛若水与他们对接,此时也同感:“君子与小人谁定?能不能找出一个君子的最低标准。” 王守仁切入了自己的轨道:“从良心上来说,应该有一个大家共同认可的标准,我们能不能退回到这个标准上重新看从头来,如此才能求得更多同志。” 同志一词,被拉回了正轨,朱厚照很高兴。 因为杨慎跟他们言明了,要做这件事,所有的当事人都得远窜江湖。 能来,说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可不容易,最低的都是从六品了,外放当知府都有余。 像康海这样的只要熬到年头,最低也是个部院待郎。 舍弃高官厚去面对下里巴人,被人骂傻都是轻的,这就是志同道合。 朱厚照对这样的人当然愿意掏一掏心肺。 每人安家费一万两,搞个直播都能挣小目标,朕的先锋官马前卒还能买不起京中宅? 至于怕不怕再来一个汪浚,不怕,有了一次经验,朱厚照分分钟可以将这样的人渣钉在耻辱柱上示众,谁还敢? 当然也分人,像焦芳那样的就别招惹了,真小人有真小人的用处,伪君子有伪君子的位置。 即便是王琼甚至靳贵、王鏊,他都没有大谈理想,朱厚照早就学会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大家关注点不同,只要最后能混过去就行。 今天却得开诚布公,因为这些人将代表着朱厚照的理念和意志,真正到民间去,与下里巴人平等对话,脚上要沾泥水的,远不是在朝堂上俯视指手划脚所能比拟。 可以想见,这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进程,行万里路是基本的,中间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 灾疫、兵乱以及传统士绅阶层的敌视。 还好顶着皇家的名头,至少名正言顺,而且朱厚照有源源不断的银钱注入,能保证不至于过得很寒苦。 但也不可能舒适,一定是割肉削骨式的牺牲。 因此除了物质上的辅助,也要在精神上打鸡血,要让他们有足够的收获感、使命感和荣誉感。 什么时候到这份上了,朱厚照也很意外,这似乎不是一个昏君该干的事,不管了,只要能让自己舒坦,也可以做一个有理想的昏君嘛。 最后谈定的方案是一开春朱厚照就会以皇帝的名义将这些先行者全部罢辍到江南,然后他们与唐寅、祝允明汇合,一同学习一段时间,才对接皇家曲艺团,分南北两路铺开。 王鏊已经答应朱厚照会说服唐、祝二人,徐祯卿与他们也有交情,再加上徐经这个备份,估计组建新七子没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宣传的内核,以朱厚照写的那本小册子为蓝本,再添加相应的内容。 朱厚照的意见是体裁不限、形式不限,最好能到溯洄到诗经那个发端去,正本清源,厘清华夏文化的兆始,将后来被人塞进去的私货一次过清洗一遍,务求真正的复古。 复的也不是古代的模板,复的是最初的纯粹和朴素,当然要进行创新加入新的内容和形式,但文以载道,必须突出核心思想。 以前怎么背都背不入脑的政治、哲学,现在竟然也有用了,真奇妙。 对此朱厚照体会很深,哪怕是昏君,也要有自己的一套。 至少大撒钱也要有合适的对象与场合,哪怕桀纣人家也有龙逢比干不是。 或许桀纣失败就因为钱没花对,如果他们能多收买点龙逢比干这样的,也许他们一边花差花差,还能得个圣君的美名。 不过这样又当不成昏君了,看来还得努力啊。 沈沉鱼就警告了,赶紧花钱,看着账上的钱,小管家婆心慌,太多了! 142、皇产招标会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好办,挣钱能难死个人,花钱还不会吗? 所以朱厚照决定再多挣点,让眼前的这尾锦鲤多拍拍鱼鳍,挺养眼的,想不到滑溜溜的鳞片下还藏着规模可观的膘。 上元节之后第三天,休沭完结,开朝了。 到了这个点,皇产承包招标会就得召开,不然会耽误春播,更进一步会延迟南巡的规划。 穷家富路,只要出门,就得花钱。 不说压车辙人吃马嚼,光光是那一千人的神机营就是个吞金兽,甲胄、装备、弩箭和那个待产的榴弹都烧银子。 不武装好近卫就出门,命没了,钱还剩下不老少,那才叫一个冤。 所以沈沉鱼怕手里积的钱太多那是没见过世面,一旦到了用钱的时候,哗啦啦流出去的钱比洪水溃坝都猛。 朱厚照还得把大坝修高些修结实些,增加库容,免得漏水把自己漏瘪了。 招标会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万达街开街,不如此不能把盘口给炒起来。 立个盘口,空口白牙的就想搂钱,做不大,更别想把勋贵、士绅豪商一网打尽。 有了样版工程就不一样了,别人见识到钱景,自然排着队掏腰包。 如果没有万达街在那放着,光光凭那场炼丹表演,张氏兄弟不会信,更不可能连带着拖刘瑾下水。 没肥猪哪来杀猪盘呢? 现在有了万达街现身说法,又有了张家和刘瑾起头,朱原照善于理财的大名日盛一日,这盘账才活了! 那还等什么,过了上元节横幅就挂了出去。 打广告?漏了! 这一批皇产朱厚照一个标都不准备让给食利阶层,宁可围标,也要让皇产落到真正干活的人手里。 所以横幅上尽是“违规转包全家坐牢”、“皇产丢荒三代杀光”之类的镇慑性口号。 还派了几个口齿怜俐的御营卫卒站下面复读,务求每一个到万达街的人都入耳。 这是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都用大米手机了,还不学学猴赛雷的招? 如此郑重其事,一定能在北直隶引起轰动。 亏本生意无人做,杀头买卖抢着干。 到万达街的人将消息带回去,口口相传,整个北直隶的人就全知道皇上要分包皇产了。 但还需要第二道手续,不能让有钱人去跟小民抢。 所以朱厚照贴出了告示,将分标的底价按不同的状况设成了行市的三到五倍。 比如一亩地正常的佃租是五分,皇产不按成数收,而是按常规收成的三到五倍,亩产两石的地承包金是三石到五石。 朱厚照疯了?并没有。 还有保底措施,承包的皇产由皇上统一提供种子,并派人监督,如果收成不好,那就一文不取。 刘瑾看到这条时以为自己看穿了朱厚照,小皇帝就是想用皇产来绑住流民炼仙丹,功德就是要让人感激,包给了富户,私底下不骂都算有良心了。 他已经在第三层了,朱厚照确实想把皇产交到流民或无地佃农手里,以保证自己的兵源。 可还有两层刘瑾没看明白,田地全部改种山药成其它的特种作物,比如甜菜,产值很轻松就能达到原亩产的五倍。 这些山药烘干加工成军粮一定很香,甜菜用来熬糖也必然甜,或者拿来发酵酒精也不错,比粮食酒高产不知道几倍。 至于矿场之类的资源,融合进水泥等产业链去效率只会更高。 所以这一波朱厚照在第五层。 还有一层是刘瑾和张氏兄弟补上的,他们走通了朱厚照的路子,发现果然是金光大道。 一季给两成的息,他们再拆分,一年付三成六行不行? 很行! 所有的老鼠会或杀猪盆,都不搞直营,全是交由人脉网络一层层的发展。 那些持币寻求投资渠道的富户需要引导和出口。 不能转包,那没得玩啊! 不怕,找刘公公成国舅爷,他们那有包赚三成六红利的营生。 刘瑾和张氏兄弟私底下偷偷拉人头,利用信息差当中间商,心里直乐呵。 坐收一半的红利,这一年下来什么也不干就翻番了,关键是没成本,规模还不受限,上不封顶。 这仨成了朱厚照的抽水机加防火墙,一切麻烦都到他们那里而止。 等哪一天滚大了达到目的,朱厚照只需将这三头肥猪杀了便可以谢天下。 这是纯粹的买空卖空啊,怎么可能不赚钱。 有三个插标卖首的家伙在,赚少了朱厚照会不好意思的。 正月廿日这天日子好,黄历上说宜屠宰、开业、理发,那正好,利刀伺候。 在花灯广场上搭了个台子,一批御营兵卒继续威风八面的当保安,还请来了大兴、宛平二县的县宰,他们是来收钱的。 其实他们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天子脚下的父母官难做,但总也占着资源足的便宜。 这俩是来找机会巴结朱厚照的,一眼就被刘瑾看穿了。 落空了,皇上没出席,可并不影响招标现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些都是荆首,有点身份的都与刘瑾或者国公府完成了场外交易,这会他们都在看热闹。 黑压压的人头可全是仙丹呐! 刘瑾他们还是放出了人气丹的配额,每投资十股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一股一百两。 每股可以买一钱人气丹,还得配售,不能挑,每钱人气丹二十两银子,比金子贵好几倍。 但没办法,嫌贵?请好吧您,看到会场上拼了命的吴家了吗?那是德妃家里的。 招标会场最踊跃的不是流民或佃户,而是吴落雁的亲戚们。 朱厚照允许吴落雁带着家里挣钱,却不给配人气丹,所以吴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全发动了,抢标去。 这也是朱厚照故意玩的一手,上赶的买卖不值钱,得有人抢,使得资源变稀缺,如此就能形成羊群效应。 这些都是弹幕里的高参们提供的思路和手法,这会他们看热闹看得爽。 “人的贪婪一旦进了套,那真是没救了!” “两头堵,这得搂多少钱啊?” “这么个玩法,估计突破一千万两白银了,现在随随便便一个老鼠会都案值几十个小目标,照哥亲自开盘,总应该不低吧?” 朱厚照看到沈沉鱼做好的账册不敢信,沈沉鱼也翻白眼吐泡泡了:“照哥,掐臣妾一下。” 143、圣君始正位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才不上当,哧溜一下跑了,别想反向占朕便宜,朕精着呢! 男孩纸也要保护好系脐(裤腰带)。 他得立马去神机营,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守仁,给朕招人,再往死里练,朕要让自己的周身水火不侵。 三千万多两白银,就北直隶的这点皇产,还得去掉万达街那一片精华,竟然吸了这么多银两,真忒么有钱! 不过这个兴奋劲在出官后又消散了,看着马车外路面的一层黑浮泥,朱厚照顿时恢复冷静。 融雪了,道路变得泥泞,将遮掩在皑皑白雪之下的丑陋又露了出来,这才是大明的真面目。 去南城的路可不是万达街,神机营拉到南城驻扎整训,去那就得走泥头路。 不说南城,哪怕东富西贵的两个城区也不会比这好到哪里,至于北城,兵马出入太多,不用说。 终于想明白这些钱怎么来的了,它们本来就是朱厚照的钱,只不过这些膏腴血髓被吸走了,进了别人的腰包。 幕友们表示情绪稳定。 “明朝末年,李自成在北京拷饷,计得价值七千多万两的资财,还不包括己经转移逃走的,而祟祯朝本来就被榨干了。” “我觉得乘以五,三亿五千万两是个好数字,所以照哥千万别翘尾巴,连零头都不够。” “也能解释太监、官员、勋贵贪下的钱去了哪。” “不然抄刘瑾的家也抄不出三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珍宝奇玩无算。” 是啊,这些钱就是从大明肌体上吸走的,它们本来就是朕的钱! 这些钱,本来可以修桥铺路,筑城聚市,赈灾整军,兴学建校,打造一个煌煌盛世,现在却全进了跳蚤、蛀虫的肚子里。 等着吧,等朕的大军练好了,一定要逐一从他们的肚子里挤出来,从骨髓里敲出来,让他们吃下多少就吐出多少。 向天许下宏愿,朱厚照整个人又活泛了。 神机营的营地就设在大禅寺外的荒地里,这里已经出了城墙,属于京郊了,再往外就是南苑。 汪浚这个二五仔还是有点杀伤力的,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他在大朝会上一捅,还是让朝臣的目光盯上了神机营。 竟然招流民进御营,从日食中回过神来的朝臣的也品出味来了,皇上这是要动军制啊! 幸好拘魂大法的威力够持久,一时间还没人敢冒头。 但兵部就装傻,皇上整军没通知他们,他们就当不知道,钱粮、早胄、弓弩、被服、马匹这些全都不拨。 吏部尚书许进也是兵部出身,与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也不编列督军。 所以整个新的神机营全编外临时工,兵卒不在册,连王守仁这个提督也是朱厚照出中旨自己封的,再加上编外顾问王琼,整个草台班子。 朱厚照也没打算跟他们伸手讨,朕不是要饭的! 所以他一咬牙,自己出钱养,掏钱买,自己置办。 幸亏他是皇帝,王守仁打着朱厚照的名义,拿着真金白银去军器监和武库司也能买着,不敢不卖。 焦芳和王鏊都看不下去了,焦芳申斥他们置圣天子于不顾,尸位素餐。 王鏊知道朱厚照要南巡,怕误事,便私底下找许进和兵部尚书阎仲宇聊了聊:“不能这么僵着呀,万一真惹恼了陛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为此阎仲宇不得不登了刘瑾的门,也只有刘瑾能跟朱厚照谈得上,奏章皇上压根不看,全压在了司礼监。 可阎仲宇差点吃了闭门羹,他可是刘瑾正牌老乡。 最后还是张文冕看站在门外挨冷受冻的阎仲宇可怜,代为缓颊。 这么闹不像话,朝廷的二品大员门外罚站,传出去对刘公的声誉有妨。 见是终于见了,刘瑾也没好脸色:“这事咱家知道了,你们也别自作多情,皇上没空跟你们怄气,而是另有打算,总之皇上不是为了分你们的权,把那点小心思收进肚子里,尽忠职守,诚恳办事,去吧。” 刘瑾已经动了换人的心思,能力不行,这点事都摸不透,京中早就传遍了,打听一下就这么难? 没办法也就罢了,还不知情趣,老焦说他们尸位素餐没说错! 张文冕倒是送阎仲宇出门时偷偷泄了点:“人气丹,家里有钱的都知道!” 阎仲宇只能风中凌乱。 最终还是打听出来了,许进和阎仲宇倒吸一口冷气,皇上叒热心炼丹了,这情形很熟啊! 先皇、先先皇那会都有道士礼部尚书,跳大神都跳到朝堂上来了,闹得很难看啊! 可转回头想他们又发现不对,朱厚照是真有本事的,而且他练个丹还赈济流民,不好挑毛病。 到了这时人气丹已经配发到王鏊那了,王鏊请这两位家中饮宴,让许进和阎仲宇开了荤,吃到咬舌头,这下就好劝了。 “别管那些流言,人气丹你们也尝过了,皇上也是真心实意的帮那些流民,你们就假装看不见吧!” 许进还有些没转过弯,他跟王鏊关系好,叩阙时还是他提醒王鏊“谨防激变”王鏊才去的,便也没有顾忌。 “观陛下行径,虽然结果都是好的,就是乖张了些。” “皇上也是,办好事就正正经经的办,就不能堂而皇之行事吗?” 阎仲宇也想不通。 别看这俩都是北人,却跟南人王鏊谈得来,反而是额头上挂的那个刘字有点名不符实。 王鏊也不太好说,灵机一动推了出去:“高人行事高深莫测,有圣君出,咱们凡夫俗子猜不透也正常,就从旁镶赞吧。” 也难,许进摇头:“确实有几分圣君的样,就是什么事咱们都插不上手。” 阎仲宇感慨:“都盼着圣君出,可真遇到圣君,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也没机会,从太宗算,如此正儿八经的赈灾整军多久没见着了。” 王鏊能说什么,他也只能尬笑,这个学生对他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才跟他说,哪里是商量,配合着执行罢了。 真的是连机会都没有。 朱厚照让王守仁将神机营移到南城,既然他们猜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就让他们以为朕是在炼仙丹吧。 这么来给王守仁出了难题。 144、军神已出炉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被盯上了,那就不能实打实地练兵,整天杀声震天、箭雨如蝗、炮火冲霄,是个人都知道后面藏着什么。 这样子搞不就将师尊的目的暴露出来了吗? 这不是我王伯安的水准! 师尊说了,我王伯安是状元之才,但必须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显山不露水,藏峰渊下,悄悄地进村,打枪放炮的不要! 于是王守仁跟王琼又琢磨上了,怎么样才能不练武却练出一支一等一的精兵? 此处应有《如来神掌》的BG,两个大明军神正在淬火,马上就要出炉,锋芒现世。 王琼从体质着手:“让兵卒们吃好,尤其是从流民里招募来的兵卒,一定要补上身体的亏空。” 这倒不难,朱厚照拨了十万两,均摊到人头一百两。 只是一期,不够还有。 而且这些钱是日用,装备另算,真是武装到了牙齿,王琼就没见过如此富裕的练兵。 真是富得流油,饭管够,顿顿吃肉。 吴落雁说要让神机营的士卒吃上肉,连自己的体己钱都捐出来了,为了博美少女秘书一笑,朱厚照就真这么干了。 朱厚照的要求是保证新的神机营不能有一个夜盲,他是照着后世的伙食标准来算的,对于大明国情的了解,朱厚照还属于何不食肉糜的阶段。 钱安会来抽查巡视,要是菜上面不浮着一层油,打出来看不见完整的肉,火头军那帮人就得挨军棍。 吴杰也定期来给士卒们检查身体,营养跟不跟得上,一目了然。 试过了几个死囚之后,牛痘的效果验出来了,吴杰请示过后首先在神机营种痘,既是临床实验,也是给士卒们叠甲。 迟早要告诉士兵们南巡的事,不怕天花了才能放胆出入疫区。 由于朱厚照说牛奶是圣药,吴杰也试了。 找牛痘需要哺乳的母牛,不缺钱,吴杰干脆买了一百多头。 这些牛奶大部分进了神机营的嘴,士兵们的脸色也由青黄转白,由白变红润。 王琼看得咋舌,大户人家都不敢这么造。 可光吃不练也不行,王守仁发现士兵们都长膘了。 王琼的建议是让士兵们干活,先是给流民搭建安置棚,不然大雪天会冻死人。 这些兵卒本来就是苦出身,又是帮自己的乡亲,现在他们吃饱了饭有了力气,当然可着劲上。 于是王守仁的格物致知之法又派上了用场,师尊说观察比较是基本法门。 这一次他不格竹子了,改格兵卒们的胸大肌、二头肌和腰臀以及大小腿,也是条状物。 若不是每次都认认真真地登记造册,旁边又有个御医看着,就王守仁那认真上手拿捏的劲头,别人都会怀疑王守仁有特殊爱好。 可真被他格出来了,王守仁和吴杰一合计,就确认下干活长肌肉的观点。 只要吃得好,干活越卖力肌肉越结实。 可王琼有不同看法:“长的是死力气,跟兵卒的操练不一样。” 吴杰有补充:“干活强度过大也有损伤,很多士兵都说上工过后酸痛,可能抻着了。” 说完吴杰摩起了下巴,好像这一套可以用在外科和骨科呀! 王守仁思索之后断言:“路子没错,但得更细,最终比出个有益无害的度来,找到那个度,以此为章,可以此为练兵法。” 王琼受了启发,登时旁通:“将训练融进劳作中,规划得当,亦即强兵。” 吴杰说的是题外话,也相干:“军医之法亦应如此,括概出来是一套很好的防止受伤的治未病之术。” 上道了,后来王守仁练兵也是劳训间合的,所以他可以带出一支拿着锄头能种地,拿起武器能作战的泥腿子强军。 只不过现在有了朱厚照的推动,这套办法更科学更合理,也必须更高效。 所有的武技皆来源于劳动,少林的心意把就是使锄头的办法,如何挥锄头更省力更上劲。 三人又照着这个办法观察了一旬,再一次碰撞时就出火花了。 “挤奶时能练掌力和指力,跟上弩时抠弩簧时的力道是一样的,每天干上两个时辰正合适,还能把耐性和腰力练出来。” “推磨时可以练胸肌和臂力、脚力,一个时辰刚刚好。” “抛砖接石既考验眼力,又练臂力,还能让下盘变稳,别看砌一道墙是粗活,可能不能砌得平直,几道工序之间搭配得好不好,一看就知道这帮人能不能成一个小队。” “还有犁地,跟矢锋阵太像了。” “这么说挑水也能算上,平举两桶水,只要不超出体重的一半,不会拉伤,但手能练得很稳,行军的体力也练出来了。” “就是瞄准不好练!” “刚才都说到彻墙了,吊锤挂线跟瞄准是一样的。” “刚刚分到承包的地,还得丈量划界,这个跟练眼力瞄准也一样。” “还可以用娘娘家里那套木架了来练,每天练一个时辰,个个都能练成神射手,还没有动静。” “每个士兵每块大肌能承受多少力度也有了数据,照着这个办法逐步锻炼,已经提高了不少。” “那些长时间提高不了的条目就到了身体极限,可以缓了,免得受伤,这就是度。” “照老夫说,还可以自己修营房,如此既能掩人耳目,还能保持训练的强度,不知道还以为神机营跟京营一样,都是在做营役,这样就没人在意神机营了。” “还可以修路、打井、引水,也可以轮流帮着王瓒那边挖矿。” “对对,我听用修说那边开始用炸药爆破了,正好让兵卒的适应,这样爆破手也有了。” “就这么办,以营房到房山正好是一个拉练,隔天去一趟回一趟刚刚好!” “可以背上弓弩在半路上打猎,这样实战也有了,还能加个菜。” “从中可以挑出领头的士卒,我看有些士卒能指挥伙伴干活,分配得挺好,就以之为工头,土卒们也服气。” …… 不知底细的还以为是三个军头在商量怎么压榨士卒喝兵血呢。 可就在不经意间,神机营已经在劳作中脱胎换骨。 朱厚照到达南城兵营时,见到的就是士兵们热火朝天干活时的场面,神机营化身建筑工程队。 145、铁打的营盘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他鼻子都气歪了,就差拔出腰间的天子剑斩了王守仁和王琼的狗头。 幸亏朱厚照意识到不能不教而诛,那样影响不好,现在愿意追随的人也没多到可以随便杀的地步。 所以朱厚照铁青着脸,指着王琼和王守仁:“你们跟朕进营帐,其他人在外面候着,钱安,给朕看严实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靠近三丈之内。” 钱安掏出弹弓就像门神一样站直,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并不难。 他还以为皇上要跟王守仁和王琼面授机宜呢,要保密,懂! 进了中军帐,王琼还一脸得意的准备邀功,朱厚照却冲王守仁发火了:“跪下。” 师尊让跪就跪啰,王守仁老实人。 可朱厚照又冲王琼吼上了,声音压得低,却带上了磨牙:“朕让你们练兵,可不是为了揽工程,要钱跟朕说,朕可以给,但你们不能把神机营变成京营那种给人打短工的泥瓦匠,王伯安不通窍,你王德华也不懂吗?” 先罚王守仁,这样再斥责起王琼来就理直气壮,王琼敏感,直接骂会伤心的。 现在伤心没有,见皇上这么大气性,王琼直接跪了。 也不出言解释,而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王守仁这才意识到不对路,连忙辩解:“师尊误会德华先生了。” 朱厚照怒火难抑,一把唾沫星子就喷到了王守仁面子:“住嘴,没你说话的份。” 他是要保住这个首席弟子的,自然责之切。 师尊不许辩,王守仁只能住嘴,又到王琼受喷淋了。 “王德华,朕可是掏的内帑练兵,要强军,强军!懂吗?你省这点钱干嘛,啊!” 王守仁说他冤枉,那估计不是贪钱,钱安和吴杰都有汇报,士兵的待遇给得足。 可省钱也不对啊,现在是省钱的时候吗? 王琼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悔恨,自己辜负了皇上的信重。 皇上是真的掏心窝掏血本了,可自己却没有及时的练出一支足以堪用的大军来,就这一点便该死。 神机营可是皇上保命的本钱,皇上给了他最大的信任,他却舍本逐末。 亏得前时他还沾沾自喜,以为窥到了兵家本源,开创了不世之法,殊不知还是没体会皇上的良苦,丢人! 想到这里,王琼又羞愧难当,咚咚咚又是三下。 三下过后觉得仍不够,又三下,九叩了。 这时王琼才自剖:“臣光想着要替皇上保密,却忘了这是皇上掌的第一支军队,兵者,利器也,当以锋芒示人,威临天下,不可苟且,臣高估了自己,纸上谈兵了,惭愧,谢皇上警醒!” 说完王琼又伏了下去。 是这样的吗?朱厚照眨了眨眼,朕要强军赫赫?朕怎么不知道? 也许真是误会了! 可这时幕友们又来调戏了。 “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朱厚照和王琼这对君臣还真的凑得合适。” “怕是照哥体会不到这等高妙的练兵之法,以为王琼抓士兵干粗活呢。” “奶照,不懂军事就不要瞎指挥,免得闹笑话!” “我家照照那么可怜,你们还说风凉话,太可恶了!” “一边去,你们粉个流量明星也就罢了,粉个古人算啥?” “说实话,老夫也刚刚体会到这等练兵的妙处,这不是三大法宝的明朝版吗?” “当年老前辈们也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建立起了一支强军的,后来一堆人骂枪口吊砖头,却不想想那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干。” “谁不知道神枪手是子弹喂出来的,但那时候有这个条件吗?因地制宜,看菜吃饭,量体裁衣,现在想来伟人那一代人真不简单。” 朱厚照也醒悟过来了,错怪了人。 可朕不要面子的吗? 不能认,又不能伤了弟子与忠犬,怎么办? 幸亏这俩都伏地上,没看到朕尴尬的表情。 收拾好情绪,朱厚照换上了一张蜡脸,清了清嗓子:“咳咳,朕也是来的路上被京城的烂泥路气着了,朕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朕向你们赔不是,起来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王琼伏得更低了,语带恨恨:“就是彼辈尸位素餐才气着了陛下,京城道路,年年拨款年年修,越修越差,微臣没有吸取他们的教训,营房不牢,稍有差池便是齑粉,臣请罪。” 王琼说请罪,连带着王守仁也汗了,怎么没想到用水泥呢,于是王守仁也贴地了。 朱厚照的事基本上都不瞒王守仁,所以王守仁知道水泥这个挂在师尊嘴边的东西。 还真为朱厚照找到了台阶,他一拍脑门:“啊,朕给忙忘了,息壤应该制出来了,忘了给你们手令调用,估计高凤没见到手令也抠门,是朕错怪你们了。” 有了台阶下,朱厚照索性上手拉起二人。 王守仁心道果然,光顾着得意新的练兵法,却忘了营房要修得坚固,而且条件是现成的,是他没重视。 怎能事事等师尊提醒,这样的弟子能有啥出息! 得夹起尾巴,最近以为创出了练兵法,飘了! 看德华前辈就知道差距了,前辈一开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 于是王守仁顺嘴就汇报了:“已经出了一窖,用修他们说和水后六个时辰水泥就板结了,坚如磐石,以此修筑军事要塞,既快又便,可比之钢铁。” 王守仁一说破王琼的膝盖又软了,王琼还轮流派了一队兵卒去矿场帮忙挖土炸石,却漏过了这一荏,息壤确实是军国利器,皇上没瞒着他,他却没看出来用处,真的是失误大了。 这俩,轮流脑补轮流卷,坑啊。 王琼没跪下去,被朱厚照硬生生地拉住了。 没这么玩人的,再跪朱厚照也受不住,会脸红。 可在王琼看来皇上那双有力的手是在挽救他,给他留下体面。 于是王琼更羞愧:“人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营盘就应该像钢铁一样固若金汤,臣愚纯,领会得不到位,有负陛下。” 这又把王守仁吓软了,德华前辈你别说出来呀,说出来了,我这个当弟子的是该请罪呢,还是请罪呢? 可朱厚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要真跪的话,估计不讨好,王守仁半弯膝盖,不知该怎么选。 146、流水的强军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不用他选,朱厚照来选:“既然已经不声不息,那就一瞒到底,免得前后不一落了下乘被人笑话。” 说得好像他神机妙算一般。 但王琼和王守仁这两个真军神得拢住,绝对的镇国利器啊有木有。 给人好感的最好办法就是拉低自己抬升别人,朱厚照一言为定:“此事不在议,就是朕的疏忽,伯安拿朕的手令去调水泥回来,把营盘修稳固了比自责强。” 这一把彻底让王琼感动了,士为知己者死,何谓知己者?陛下也。 陛下不给跪,那我王德华便以七尺之躯,为陛下铺一条通天大道。 终王琼一生,他都没有再执着于领兵上阵,可王琼被誉为大明最杰出的军事家。 皆因战功赫赫的部队,有六成以上兵源出自王琼手下,他掌握着大明最庞大的不战作军队——大明工军。 这支军队专干苦活累活,大江南北,大河上下,高原草原,山沟水泽,就没有工军不到的地方。 不干别的,就搞工程,可搞工程也帮朱厚照练出了精兵无数。 因为搞工程也要训练,也要讲究组织性纪律性,要不怎么说产业工人和有组织的农社是最强的兵源呢,这些人能吃苦,听命令,行动力强,还配合得很好,只要稍加军事训练,就是一支满身血性的强军。 王琼把这套劳作训练法玩出了花,给前线部队源源不断提供兵源。 这些士兵只要不死,退役后又再进工军当起了管事,技术在手,工钱很厚。 如此又把军魂给传了下去,前赴后继,绵延止息。 朱厚照也意识到这套练兵法的强大,岔开了尴尬的气氛之后,让王琼和王守仁仔细地讲述劳作练兵法的细节。 听完了他也眼神发亮,还现炒现卖:“以后可以用这套办法在别处练兵啊,只要有起手的银钱,连后续的投入都省了,搞工建本身就能挣钱。” 但他马上又上了紧箍咒:“但士卒的工钱得给足,不能低于市价,以这样的办法来搞以工代赈,哪里还怕什么流民。” 王琼这会不居功了,将王守仁推到了前面:“臣也只是帮着伯安查缺补漏,若不是伯安坚持要劳作、练兵两不误,又拉来了吴大夫,这套练兵法也出不来。” 王守仁哪里敢领功劳:“都是德华先生和吴大夫的睿智,伯安只是一愚之得,谨记了师尊的教诲,凡事都以认真观察对比,实事求是。” 又卷上了,朱厚照赶紧打断:“行了,行了!都有功劳,但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就先赏你们一万两,现银,明天就押过来,算了,朕还是帮你们存在日月银行,你们拿着折子,什么时候用再去取,省得麻烦,还能吃点利息。” 那个一掷千金的正德陛下又回来了,吓了王琼和王守仁肝颤,这年前赏下的钱还没花了,又来一万两? 他们已经被朱厚照的赏赐给砸晕了,王琼不禁回想,上一次挣钱那么容易是什么时候? 不,没上次,就没试过来钱这么容易的。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也许他一辈清正廉明也能挣几十万两花花。 哪里用一辈子,眼前就来了,朱厚照一脸的兴奋:“伯安,你知道皇产承包挣了多少不?” 王守仁少有的夸大,想着让师尊心满意足:“以伯安估度,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万两。” 他说着还偷偷地给了王琼一个眼色,意思是我这不是故意拍马屁,就想让师尊高兴高兴。 朱厚照是真高兴了,嘿嘿一笑,就像只偷到了鸡的狐狸:“再猜再猜,往大了猜,伯安啊,不是朕说你,你的魄力不行。” “那就是一千万两了,为陛下贺,陛下理财,不侵民,不扰国,却生财有道,还能与民生息,实乃点金圣手。” 这点马屁对王琼来说没压力,信口就来。 朱厚照终于得意了,那种就我一个人知道的满足感极强。 可就一个人知道了没逼格呀,所以他摊牌了。 “一千万两?连一半都不到,告诉你们吧,整整三千万两,往上还有零头,朕就懒得数了,反正零头都比日月银行里的现银多。” 咔嚓咔嚓两声,王守仁和王琼的下巴差点脱臼,还好是用手扶住了。 但那牙酸的感觉还是太玄妙,如果不是朱厚照亲口说,他们几疑遇上了个疯子。 这个疯子非常满意他们吃惊的样,秀到别人大吃一斤的感觉爆爽。 爽完了朱厚照还可以再收割一波声望,他拍拍王守仁,又拍拍王琼:“大胆练,放心练,多练些,钱可以敞开了花,给朕至少练出三千精兵来,这样朕下江南就高枕无忧了。” 又一声咔嚓,是王琼,他还不知道朱厚照要南巡呢。 王琼的第一反应是要进谏,他是北人啊,南巡不得谏一谏? 可还没等他跪下去了,皇上的那只坚实有力的臂膀又将他扶住了,紧跟着就是一句话。 “王卿,想想吴杰在神机营给将士们用的药,以后他们就不怕天花了,想不想让天下人都不惧天花,如果想的话,就帮朕好好练兵,没有一支强军,朕出不了京。” 进谏没进成,担子还加重了,王琼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激动人心的事情怎么能只来两次,怎么也得三叠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前面跟你们说过的股息红利很快就出来了,朕在皇产里给你们留了两千股,一股现在值一百两。” 人生它还能奋斗一下吗?咱不想躺着混吃等死啊! 等朱厚照走后,加上失魂落魄过来求安慰的吴杰,三人互想瞧了瞧,纷纷咬紧了牙。 还是王琼先出声:“老夫不能被人骂成腻臣,所以老夫一定要将手里的事做好,不然陛下就将老夫的功业全盖过去了,你们怎么想?” 王守仁非常郑重:“青出于蓝胜于蓝,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还喘了口大气,王守仁才下定决心:“比师尊强怕是难了,但不能让人笑话师尊收了个蠢蛋弟子,伯安誓要做出一翻令人刮目相看的功业来。” 吴杰没话说,话被这俩说完了,看来找错了地方,这是受打击来了。 147、快马要加鞭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已经出了城,房山也不远了,到了这里怎能不去王瓒和高凤的水泥窑,连护卫都是现成的,一队神机营的士卒正要出发呢。 房山的石灰窖和焦炭窖也是现成的,高凤和王瓒一到了房山就着手改造窖口,都从王守仁这里听到好消息,当然要上门庆祝一下。 王瓒连名声都不要了,不给皇上讲经,跑进深山里玩石灰,最近这个消息都快成了个段子,在朝臣之间传扬。 做出了这么大牺牲,再加上高凤的付出,不去安抚一下说不过去。 另外水泥出炉了,马上又能赚一大波,不得给高凤和王瓒发点股息红利的吗? 就今天了。 吩咐了钱安跟着神机营拉练,朱厚照干脆在车上躺平闭目养神。 哪里睡得着,就这烂路,没把屁股颠平就得烧高香。 朱厚照只能叮嘱钱安跑慢些,又想起了王琼嘴里的工程大军,确得要搞搞了,一边搞工程,一边练兵,还能安置流民,顺手又把钱挣了,再将工军这个优质项目装进皇产里一上市,那股价还不得飞起? 对了,车也要搞了,王廷相这个现成的人才不用,等着下蛋吗? 反正他后来也要搞四轮兵车的,还将大铜炮装了上去,改民用应该也行吧。 去掉吧,不行也得行,朕都晕车了,不行为师请家法,打他个欺师灭祖。 正在搞研究的王廷相猛打了几个喷嚏,他警觉地抬眼望四周,没人打他主意啊。 这时杨慎一脸郁闷地冲进来:“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先听哪个?” 罗钦顺淡定:“先听坏消息吧,好消息余着,还能找补一下。” 王廷相和王尚綗也都看了来过,杨慎举手投降:“坏消息就是皇产招标,皇上进账三千多万两。” 王尚綗理解不能:“这是好消息,师尊有钱了。” 王廷相高兴了:“那咱们可以多申请一点经费。” 罗钦顺不淡定了:“不是这么说,其实这就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杨慎的性格就是专喜欢挑破,罗钦顺的关子没卖成:“咱们没脸伸手要钱,王伯安练兵练成了,日月银行马上大发展,日月堂又收了一票人,周学士那边也搞出了五精,就连搞文学的都刚刚回了一波血,呃,意思是他们增强了力量,师尊是这么说的,还有皇产那里也有大收息,就咱们气宗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廷相不服:“怎么就没动静,日食大朝会咱们不是刚露过脸吗?” “那是师尊的本事,咱们没做出什么来,测算日食咱们也没使上力。”王尚綗还是实在,实在得罪人。 王廷相蔫了:“原来咱们成了师尊的累赘。” 杨慎没藏住,罗钦顺拿他当突破口:“用修,日月堂招生的时候不是说有一批人要加入气宗吗?” 这是实力不够,人头来凑了。 可说起来杨慎就生气:“全是趋炎附势之途,他们不是来研究气学的,他们是为了幸进邀宠,我一个都没答应,都是问仙术,全没问道理,这种人怎么能收进气宗呢?以前我都看错他们了。” 罗钦顺叹了一口气:“看来咱们得更下力气才行,不然以后咱们在日月堂内抬不起头。” 王廷相也发了狠:“明天我就把租的房退掉,搬过来,就不信我王子衡一定不如人。” 反正他现在也不着家,老婆小孩全在老家呢。 罗钦顺想得多一些,有了些头绪:“我觉得我们这段时间初窥气学,被其玄奥所迷,眼睛看花了,子衡说过‘技艺千般有,不能样样精’。气学博大精深,恐怕穷我们一生之力也难全窥堂奥,我们应该试着缩小一下范围,从简单的做起,一边学一边试,吃透。” 这个策略就对路了,王尚綗最先做出选择:“不如从普通的营造着手,我以前一直想在老家修桥,我就研究这个。” 杨慎也不落后,他性子跳脱,还是喜欢立地飞升:“我喜欢飞天,我继续研究那个浮力。” 罗钦顺却有点出人意表:“我不精于实物,不如我就总结各种道理,著书立说,帮着完善填充气学,让其更简单明了,师尊怕是没耐性做这个,不如就由我这愚鲁之辈贴缺补漏。” 不奴力的概念罗钦顺出力最大,他也最适合这个,其本身就是长于理论。 都选好了,王廷相左思右想才凿定:“我最喜欢制器,我就挑这个吧,师尊的马车挺颠簸的,师尊又要到处跑,想必不好受,我就从这个入手。” 朱厚照已经给王廷相奶过一波机械原理,那天被人嘲笑中毒,过后朱厚照就将那些个曲线、螺旋、连杆应用什么的跟王廷相讲了一大通,也不管王廷相脑壳冒烟,现在王廷相不再好高骛远,打算始于足下,便决心从此入手。 还想到一起去了,免了一顿打。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给了众人压迫感,他也没干什么,就一路玩,不成想手下的人要放炸了。 一路上神思飞扬,窖场倒也不显得远,似乎没过去多久就见到了。 看到有马车来,高凤已经远远的迎了出来,还有全身变脏的王瓒,得,又带歪了一个。 可旁边还多出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不像是文士,倒像是军人。 说是军人嘛,又穿文士服,偏偏性子还火爆得紧。 朱厚照马车还没停下,他就飞也似地冲了过来,害得钱安紧张得都掏出了弹弓引弹欲发。 “停下,再不停下就不客气了。” 可那家伙也没停下,而是扒在马车窗沿就喊:“陛下,一定要开中,陛下握着西北的大量产业,只要开中,西北复兴指日可待。” 好在钱安看到高凤在后头猛打手势,他的弹丸才没射出去,还过弹弓的牛筋已经绷到吱吱响。 朱厚照一脸郁闷了,他猜都能猜出来这人是谁,就是他打算见但还没来得及安排上的毕享。 山东汉子啊,都这样。 可你倒是让朕下车啊,这一路颠簸过来朕正晕车呢,难不成还要来一趟下车伊始的死谏? 148、重振开中策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重振开中策 毕享死不死谏不知道,朱厚照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高凤也没客气,逮住毕享就是一顿死揍,多大个人了,就不能耐一下性子吗? 不过高凤年纪也大了,使不出力气,顶多就是打乱了毕享的发形。 可人家有帮手,王瓒也替毕享说话:“陛下,毕大人是无心之举,他是为西北心急如焚啊。” 朱厚照忍不住了,推开他们就跳下了车,跑到了路边开始狂呕,真晕车了。 呕了数回,终于清空,接过高凤递来的茶水喝了几口,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先交代钱安:“回去记得提醒朕,逼也要逼着王廷相把车给朕改好,不然朕揍他。” 一群人面面相觑,王廷相怎么得罪陛下了。 毕享也为难了,从高凤以及王瓒嘴里听到的陛下是圣主啊,怎么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然后朱厚照就针对上他了:“你也一样,就不能让朕歇口气吗?三品大员,像个土匪一样,惹急了朕,朕就不开中了,全怨你!” 毕享卒。 也不可能,顶多就是当场叩头谢罪,言杀他可以,但请陛下务必开中。 就不能惯着他们,现在好啦。 还得继续骂:“收敛自己的脾气,你大哥就是因为爆脾气死的,于事无补,想成事就得谋定而后动,火急火燎的能干什么,给朕淡定,天塌了吗?” 喷人就是爽,还把晕劲给忘掉。 毕享一边听训,一边叩头,等朱厚照骂完,他又来了:“陛下,西北的天真的塌了。” 朕嘴瓢了吗?这么灵。 西北真的是大乱了,毕享刚从甘肃回来,情况比张懋说的更严重,花马盐池几乎成了绞肉机屠宰场,不仅花马盐池,连银川卫和金城卫(也就是兰州)也都到了百姓不能出城的地步。 那就意味着榆林、银川、金城三卫全废了。 原因就是这三个地方都有盐池,瓦刺和鞑靼全奔着抢盐来的。 仅仅从幕友提供的史书片段还看不出危机来,等听了毕享现身说法,朱厚照才意识到百姓不敢出城意味着什么。 毕享为什么在水泥窖这,就因为他听高凤说有一种营建的神物,一夜就干了,能将砖石粘成一片,还跟石头一样硬。 这东西对西北来说就是救命的物事,有了水泥,就能快速地修建坞堡工事,将防线推出去。 军队不敢与瓦刺、鞑靼接战,全因对方骑兵利害,而大明边军马匹严重不足,一个骑兵对冲,大明边军就后继无力了。 如果有险可守,凭着甲胄之利和军械的优势还能扳回来,可西北大部分地盘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 也不能全怨那些边军怯战,开中法被废,粮草供应不足,人烟越来越稀疏,边军也失去了支撑,训练废弛。 明知出去就是个死,逼也逼不动。 有了水泥就有了工事,九死一生变成了五死五生,对于豪迈的军汉来说也能搏一搏。 如此就解决了燃眉之急。 毕享急匆匆就来了,见到水泥连眼珠子都挪不开。 正好有人去给高凤通报说来了辆马车,高凤一高兴漏了嘴,毕享一听那还得了,上赶子拼了。 听完了毕享的讲述,朱厚照也不理解:“开中是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朕可以答应开中,但不可能送盐给瓦刺成鞑靼部落,换他们不来打三边吧?” 毕享听了紧皱眉头,好歹忍住了,却又铁口直断了一把:“陛下身边尽是奸腻小人!” 朱厚照也火了,朕这个大仙还没显摆能耐呢,哪轮到你! “高伴伴就在朕身边,王待讲也在朕身边,合着他们都是小人?” 毕享愣住了,回过神来无奈苦笑:“臣不是这个意思。” 朱厚照没好气回怼:“那你几个意思?” 那边也直接:“开中法指的是供边军粮草,换中原特利,臣想要的特利是水泥。” 朱厚照已经命令众人以水泥为称,免得说息壤让人产生联想,毕享能以水泥称之,说明他也明白了其中奥妙。 这不惊讶,朱厚照惊讶的是毕享对开中的理解。 开中不是指盐吗? 毕享继续愁眉苦脸:“用盐来开中,只是因为盐利丰厚,其实开中包含一切茶马贸易,所以微臣才说陛下的身边尽是小人,陛下被人误导了。” 这倒是事实,毕享说的是大实话,不说现在的士大夫群体,就连后世很多人都想不到。 恍然大悟,朱厚照举一反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简单了,朕可行开中之物多了,要是早知道朕早就开中了,何必苦苦揪着一个盐不放。” 毕享仍然被欠了许多钱:“彼辈可杀,为了私利竟然误导开中国策。” 理清了头绪,朱厚照也明白过来,他也说了出来:“为了盐利,宁可把开中法废了,杀鸡取卵也在所不惜。” 毕享终于找到了些同感,这家伙是急性子,但懂得可不少。 于是他还摇头:“废开中法的关键不在便利于否,而在于打掉西商的优势,连多征的那些银子都是个幌子,所以没用几年,盈余的银子也少了。” 说白了就是为了维持九边,朝廷给了西商特别政策,这些南方商人不想从商业上竞争,只想着省力气,从上而下把西商的优惠政策打掉就行了。 毕享也指出来了:“哪怕是盐利执行了折色法,其实开中还是可以存在的,茶马贸易的量也不小,但朝廷费了盐引开中之后,也将茶、铁的特利取消了,此事是同一帮人做的。” 供应九边军粮,没了盐引还可以有茶引和铁引,只要继续给优惠政策,西商也能活,可那些人就不想让西商活。 茶和铁全抓在南方派手里,只剩下晋商的冶铁苟延残喘,但铁是禁器。 到了今天朱厚照才彻底明白围绕着开中法到底展开了什么样的争斗。 很容易理解,后世通过贸易战打击关税补贴是削弱落敌国国力的好手段,只不过这个手段在大明被同一国之人用了。 想重振开中,必须让西商有拿得出手的竞争优势,怪不得毕享看见水泥像见了娘。 朱厚照想起了个笑话,在喜马拉雅山炸开一道口子……下游的人全淹水里了。 他认真地看向毕享:“你怕朕也上当?” 149、朕要搞走私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毕享一个“嗯呢”就出了口,果然是山东人。 可朱厚照也顾不上争面子,因为这道口子是下游的人自己炸开的,就是这么作死。 现在他还得想办法去填这个口子,而下游的人还反对。 朱厚照也不笨,很快就想到了毕享一开始说的,自己掌握了大量的西北产业,那些应该是开中的关键。 这些韩文原先投资并控制的产业,到了朱厚照手里之后一直没想好妥善的处理办法,所以他只是让崔铣去监督核查。 现在看来毕享倒是帮着找到了盘活的办法。 这样子看韩文倒也没做错事,而是选错了对象,韩文不该损国家而肥西商,应该瞄准废开中法的人。 不过他本身就是士大夫阶层的一员,让他反对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也不可能。 更何况孝宗就是废中开法的最大背景,不找他算账还找谁。 也只能说自己的剧中爹是笨死的,帮士大夫群体谋利,却被他们卖了,还做了替死鬼。 很傻,很天真,以为这样就能换来对方的死心塌地,浑没想到让人凿了船。 而凿船者正一脸恭敬的看着他沉入水底。 毕享担心什么也一目了然,他怕朱厚照也玩不过那群人精。 朱厚照可不怕,论歪门邪道,他自认一生不弱于人,昏君嘛。 放开了圣君包袱,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朕有三策可用,可解西北之急,上策用手里的西北产业推动开中,水泥、糖精、盐精、味精、香精、辣精、酒精皆可,以后有了新物产也可再加,但不能明着来,此策为缓策。” 毕享神情一振,马上叩头谢恩,他没有私利,朱厚照也受了。 “中策为朕出资本,在九边实行屯垦,这一条须稍延时日,但它能持久,此为永策。” 最好的办法就是西北粮食自足。 “下策走韩文、张懋的老路,直接向瓦刺、鞑靼供盐,此策饮鸩止渴,却能立即见效,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陋策,还需一人去帮朕掌控解池,大肆提高食盐产量。” 毕享当即叩头:“臣愿往。” “你愿背这口黑锅?” “臣心甘情愿。” “张懋本来有走私渠道,朕需一人前往主持,此人须督镇三边,能压服边军众将。” 话一出口朱厚照就想到了,这不是为杨一清度身订做的嘛。 叩阙之后杨一清就出镇三边了,不然哪有刘宇的位置,杨一清以右都御使总制三边。 毕享也是如此认为:“微臣回京前在西安见过杨总制,杨总制语于微臣,但得使西北生民脱离苦厄,他将一力承担,不计代价,无虑身后。” 原来也有“同党”。 可朱厚照却对此刮目相看,没想到杨一清还有这等魄力,他可是个南派哟。 莫非经过了叩阙事件,杨一清看明白了? 不管了,有人宁可背黑锅也要上,朱厚照没理由不同意,他还许下了大手笔:“为了重启开中,朕从内帑拨付西北五百万两。” 这些当着高凤的面说无所谓,却让王瓒目瞪口呆,陛下竞然是这样的吗? 原来的圣君形象在王瓒心中坍塌了,重新立起了一个多彩的带有黑点的君主形象,不完美,却更有血有肉更近人。 而且王瓒也对朱厚照的信任感动得无以复加,唯有以死相报。 王瓒抱拳立誓:“臣必不使西北将士再白白流血,一定尽快整备完善水泥制法,陛下,西北之用水泥,应在西北立窖,就地供应,而且开中的水泥,也应出于西北。” 朱厚照很满意王瓒的表态,也扔过去一个大红包,当场砸晕三人。 “朕给高伴伴和王待讲折算的皇产股份,现在折价一百两银钱一股了,红利这几天就拆出,到时让人给你们送日月银行的存折。” 兑现得太快了,差点让高凤的心脏都受不住。 回到宫中,朱厚照也越想越受不了,娘的,不能让人拖后腿朕还得反过来给他们擦屁股,他决定捅那些人的菊花。 反正朕也亲自参与走私了,不如再玩大点,把江南豪绅的后尾也捅了。 叫来了钱安,让他给钱宁带个口信,通知宋素卿,朕要支持他把走私这项有钱途的事业做大做强。 那些豪绅摸得,朕就摸不得? 今天出了大血,得从那些豪商身上重重地咬回一口肉,如此方泄朕心头之恨。 老子这波不摊牌,直接砸场子,皇倒,看你们怎么跟朕玩。 宋素卿怀疑人生,进京探个路而已,要不要这么玄幻,直接探到了皇上,皇上还要支持他走私。 这就跟造反被抓然后皇帝说也要入伙造反一般荒谬。 但钱宁是锦衣卫千户没错,皇上也是真的,还赐给了宋素卿一套飞鱼服。 还不算,实职的三品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官印,蟒玉腰牌一次过给足,这不可能作假,也没人敢作假。 朱厚照怎么可能比刘瑾小气,让人干活,不得给够甜头吗? 理由也想好了:“让宋卿走私而非官营朝贡,实际上是为了平衡东瀛的局势,官营就得摆在明面上,万一各家大名知晓,细川氏如何自处,宋卿的外家就是细川氏,哪怕不看贵夫人的面子,也总该为孩子的将来着想,而且细川氏是宋卿在东瀛的根基,细川氏越强,宋卿以后在东瀛就越便利,也能为朕尽心职事。” 宋素卿也只能五体投地谢恩,等他行完礼,朱厚照还亲自扶了他起来,慰勉有加。 “朕查过了,宋卿本是中国之裔,被卖至东瀛,却不坠汉家之风,奋进不息,说起来宋卿本姓朱,还是朕的同族,是朕这个族长不称职,让宋卿寒了心。现在朕知道了,不能让卿孤苦无依,以后卿就回归本姓,朕赐卿御姓,朱素卿,虽为素衣,不下公卿。” 朱厚照还朝同席的蔡震叮嘱:“蔡国公,您掌宗室,素卿离京前您一定要为他亲登宗册,上表祭告,朕赐素卿字为宗,朱为宗乃我大明皇家苗裔。” 宋素卿,不,现在要称朱素卿了,他铭感五内,泣不成声。 他的叔父把他卖了,让他失去了国人的身份,而皇上又让他重列宗谱,无愧先人无愧子孙了。 150、没船说个嘚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拉着蔡震来,就是为了一锤定音。 一次性下重注,是因为朱素卿孤身在外,不受约束,不将其折服,于事不利恐有起伏。 哪像现在,恐怕以后不让朱素卿尽忠都不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南豪绅把人变成鬼,朕把鬼变成人,还是堂堂正正的大明人。 可以收一百多个义子,难道就不能认一个宗亲吗?这个朱姓见不得人? 为了一国贸易,多个宗亲有什么不好,实惠,惠而不费。 天下间哪有这么好做的生意?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货品不缺,可怎么运过去呢? 总不成让朱素卿背着游回去吧。 得有船! 朱素卿把限制海贸的因素说透了。 “陛下,东瀛海船普遍简陋,多为几百料的海船,经不起风浪,所以海贸商船多亡失,十有三四到不了岸,也因此限制了海贸的规模,而且一年中通航的时日也短,只有信风季那三四个月可行。” 朱厚照愣住了,他哪知道这个,不是按一下发货键就有快递小哥上门走你的吗? 说到船,不是拉到码头付钱上货走你的吗? 幕友们哪壶不开提哪壶。 “傻了吧?天下间没有难做的生意,那是因为国家都把公路修了,把铁路建了,把海船造了,把飞机备好了。” “所以说没有老马家的时代,只有时代的老马家,在货通天下的背后,是有人打造好了基础条件。” “不好意思照哥,这些条件咱大明都没有,都得照哥你一手一脚打造。” “可怜我照照,他得发货,却连台电驴都莫得用。” 朱厚照不服气,开始晒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江南不是有龙江造船厂吗?朕有钱,掏钱买还不行吗?” 朱素卿摇头:“龙江造船厂微臣寻访过,几乎废驰,不多的营造,也只是建造内河沙船,只能用于槽运,不能出海。” 朱厚照不干了,说好的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呢?说好的朕的五千料过海如履平地的御驾呢?就这! 朱素卿还有情况送上:“官营船厂大量的技师船工逃户,全落在了江南富绅手中,他们的船场倒也在造海船,以千料为主,但从不外卖。” 说完朱素卿还抱拳告罪:“其实微臣的祖上也是船营逃户,流落到了浙江,以贩货为生。” 朱厚照摆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年黄历就不翻了,咱们朝前看。对了,那些民营船场造出来的船去了哪里?朝廷是禁海的呀!” 朱厚照发现不对了。 此时朱素卿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轻轻吐出了两字,却如霹雳震天。 “海盗。” “海盗?你是说江南豪商自己做海盗?” 朱厚照噔的一下弹起来,坐不住,如果海盗势力是江南豪绅手里的武装,那别玩了,他们打到北京都有余。 幸好没有,朱素卿及时请罪:“微臣诳语了,船是给了海盗,但海盗却并不是豪商的附庸,二者是即合作,又防备,陆上的豪商不愿脏了手,海盗又无法上岸。” 朱厚照也推理出来了:“豪商应该都了士绅人家,好好的官当着,自然不会站到海盗那头去。” 朱素卿拱手相敬:“这些脏活累活就落到了沿海活不下去的船民手里,他们结成伙竖起旗,就成了海盗,但他们一无造船之技,二无货源,便也受制于豪商,豪商的盘剥非常狠,每条船一年要上万两的红利,不给,以后就别想买船了。” 朱厚照摸着下巴又寻思上了:“豪商们也不是一家亲,也分阵营,他们会指使海盗更相攻伐。” 朱素卿点头:“于是海贸船只又因海盗减了二三停,海贸的一半本钱就是准备仍在海里的。” “不对,海盗们不会结伙来对抗豪商吗?豪商能造船,海盗也一样可以挖人造船呀。” 朱厚照还想挣扎一下,朱素卿苦笑摇头:“海盗结过伙,被打散了,成化年间禁海便与此有关,海盗不听话想自立,士绅手里有官兵,当年大名鼎鼎的方国珍和陈祖义都没逃过。” “这就是公器私用了,难怪江南豪商能坐大。” 还有些想法朱厚照没说出口,这不是盐政的翻版么,经典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朱素卿还指出了最关键的一点:“而且造船需要木材,海盗也找不着,陈祖义倒是跑到南洋去找,于是便有了三宝下西洋,虽远必诛。” 都是聪明人啊!为了利益,可以支持朝廷远涉重洋,同样为了利益,也可以忽悠、逼迫朝廷闭关锁国。 “还能编出搜索建文帝的传奇故事,把后人骗得一愣一愣的。” “不这么干民间呼声要开海怎么办,总压着也压不住,跟皇权挂上勾,大家就噤若寒蝉了。” 弹幕里的总结更到位。 朱素卿又继续爆料:“其实大内氏的海船就是江南豪商提供的,他们手里有东瀛为数不多的千料海船。” 幕友们又一次狄大人还魂了。 “难怪,要不怎么那么巧,正好就拦截了足利幕府的使者,还正好搜出了朝贡勘合,原来是有内应通风报信。” “这么看所谓的倭乱就是一手导演的,倭寇横行时几个真倭就可以穿州过县,再怎么荒废武备都不至于,又不是有技术代差。” “宋素卿坏了规矩,所以必须灭了他,同时联手做掉细川氏。” “宁波倭乱的同一批人,在大明烧杀劫掠无人能敌,有一艘船被台风吹到了朝鲜,人朝鲜一百多号人的码头巡检队伍就逮住了大内氏的几十人,包括宋素卿在内,朝鲜军力逆天啊。” “就演戏,叶问还扁泰森了呢,你让他们真打一个试试,朝鲜那么强,大明早姓李了。” “配合着演戏给朝廷看呗,你要加征,我就乱。” “不就像满清入关么,传檄而定,然后几个书生组织的抵抗也能让清军磕断牙。” “归根到底还是明廷自废武功,对清如此,对倭亦如此,拆了强大的海军,连船都卖了,还不是任人宰割。” 151、还得走一个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是啊,没船说个嘚海贸。 朱厚照已经理清楚宋素卿败亡的前因后果,在没实力的情况下挑战超大个头的对手,或许一时能占些便宜,等对手清醒过来就会被碾压。 但朱素卿带来的情报也证明选择他没错。 或许原历史因为刘瑾没有足够的眼光和魄力,只贪了眼前财,并未给到他支持,所以宋素卿只能挺而走险。 现在宋素卿变成了朱素卿,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朱厚照稳住了朱素卿,许诺会想办法解决海船的问题。 其实他不仅仅打算解决海船,朱厚照想把海盗也一并解决了。 不是剿灭海盗,而是拉海盗们入伙。 都要给小王子走私食盐了,还差去做一把海贼王? 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谁是敌人?江南的反动豪绅啊! 开中法是他们搞废的,税基也是他们搞坏的,这个在大明朝的躯体上咬出千疮百孔的大反派,捅丫的没毛病。 朱厚照有两大优势,豪绅能供的货他也能供,还能更好。 手里抓着金沙僧和徐经这两个人质,陶瓷和纺织业那是手拿把掐。 让金沙僧把骨瓷给弄出来,让徐家与皇家联营,上马新的织机,谁能跟朕拼成本? 烧制骨瓷要添加的氧化钙,王瓒的水泥窖里想要多少有多少,就看什么时候朱厚照戳破这层窗户纸了。 而且幕友也给了他提示:“大明之所以能打败元朝,海盗出身的方国珍居功至伟。” “方国珍袭击了元朝的槽运重镇,将元朝的海槽和河槽一齐摊痪,南粮无法北运,元朝的经济崩溃,大明才翻身立国。” “在北伐的过程中,方国珍帅部走海路奇袭登州,在元军的腹背开花,后来又登陆海州,再一次蛙跳,大大减低了北伐的难度。” “朝鲜也因为及时转舵协助而被封不征之国。” “方国珍降而复叛,叛而又降,朱元璋都忍了,死命地要拉拢他,后来方国珍病死,朱元璋还亲自致祭。” 以上种种,都说明了方国珍的重要。 明朝建立之初为什么废海槽,就因为朱元璋深知在没有强大的海军之前,搞海运是给别人送菜,元朝就是这么玩完的。 都说百年的海军,没前人打下的基础,单朱棣一代之力就能打造出西洋舰队?那巨大的宝船是想建就能建的吗? 朱厚照也想要自己的方国珍,可在此之前他得先找到自己的郑三宝。 不能为海盗造船,就无法收编他们。 苦出身的海盗最实在也最狡黠,不能给他们提供安身立命的条件是无法说服他们的。 归根到底,还是得造船。 南方是不用想了,到人家老巢门口大摇大摆耍大刀,看不起谁呢? 找来找去,朱厚照将目光落在了登州。 这里还有一支称得上矮个将军的登州水师,也有一个还控制在户部手里的登州船场,免强可以造千料大船。 关键是登州离着辽东、朝鲜近,在这两个地方还能买到上好的木料,还不引人注目。 而且登州怎么辣么耳熟呢? 哦,想起来了,大明军神戚继光……他爹戚景通是世袭的登州卫都指挥使,把他拉拢过来,整个登州就水泼不进了。 就是户部的顾佐是个难剃的头,另外派谁去? 岂今为止大明也只出过一个郑三宝,要是这么容易出郑三宝,就没有八虎什么事了。 咦,八虎里好像也有个三宝太监的迷弟哟,怎么把他给忘了? 张永现在成了大明皇家保安队大队长,这份表面上很光鲜的事业让张永很郁闷。 因为神机营坠落了,而新的神机营张永又插不上手。 名义上张永还是提督,王守仁和王琼也并没有排斥张永。 可张永是真帮不上忙。 这些流民和以前神机营里最落拓最没出息的贫户怎么就一天一个样了呢? 皇上也没偏心,两个神机营也都天天派活,一个当保安,一个干最苦最累的杂活。 老神机营还天天站队列,新神机营从早忙到黑。 伙食也一样,都是从张永手上批出去的,可区别就来了。 老神机营吃得油光满面,见天长膘,新神机营日日长精神,那踺子肉张永看见了都馋。 总不成皇上喂他们仙丹吧?可老神机营也尝过人气丹了啊。 万达街开街,老神机营出色地完成了职事,皇上就给大家开了荤,好家伙,舌头都差点嚼了。 可老神机营这帮崽子接下来好几天吃不下饭菜,而新神机营那些则嗷嗷叫地卖力气。 差距咋这么大咧?找不出原因,张永自闭了,自我放逐出了新神机营。 真看不出来,还得两头一跑,累了,心也累。 虽然都是为皇上看家护院,可一个站门口当门神,一个擦亮眼防火备盗,将来也有机会上阵杀敌,明显后者更带感不是。 张永的心里也是有野望的,不然他就不会做个武太监,像刘瑾那样靠拍马屁捞钱搂权不香么? 这不是从小听着三宝太监的传奇故事长大,心里的那丝火苗没熄么。 太监,也可以横刀立马、开疆拓土、扬威域外。 已经没了男人的雄风,如果不能凭武事雄起一把,挨这刀又有什么意义? 受了内书堂那些小崽子的影响,张永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在看到故作为难唉声叹气的朱厚照时,张永一个激灵,皇上有为难事,那咱得分忧啊! 张永一下子扎了下去:“皇爷爷,都是奴婢不长进,不能为皇上分忧,请皇爷爷责罚奴婢。” 朱厚照失魂落魄,嘴里喃喃:“罚你又有什么用,罚了你又不能给朕换来千料大船,又不能变出一支横行大海的水军来,唉,老天爷怎么就不给朕一个郑三宝呢?” 朱厚照仰头四十五度望天,眼角有泪含着,揉出来的,涩! 张永听闻了之后热血差点冲出了天灵盖,还找什么郑三宝,眼前不就有一个张三宝吗? 郁郁不得志的张永决心开一把大的,才不要搂钱度日,我张永要做辣个威镇七海滴银。 朱厚照余光瞥见浑身颤栗的张永,心说:朕的张三宝来了,走你! 152、去做张三宝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永猛地伏地:“陛下,奴才愿作陛下的三宝太监,纵使葬身大海亦在所不辞。” 他也豁出去了,在陆上他的武力一般,也没有练兵的奇技,想建功立业看来渺茫,只能去茫茫海上搏取一线机会。 而且张永也日益明显地感觉到刘瑾的提防与排斥,走了黄伟和高凤,八虎也散了,留在京中徒惹猜忌,不如一走了之。 可朱厚照让张永的心悬了起来,咱们的正德陛下颓然摇头。 “没有用,虽然张伴伴的忠心可嘉,可水军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玩得动的,你也不懂行,如何能指使得动这么大一群人?” 还不是完全绝念,张永安慰自己,又磕了一个:“皇上,能告诉奴才前因后果吗?如果奴才担不起,奴才也不会因为贪功而误了皇上的大事。” 你说的,可别怪朕给你挖坑。 朱厚照将如何遇到朱素卿,又如何了解到海贸的情状,自已又为什么想插一手,甚至开中颓废与之的关联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张永。 这么一大堆,张永还真得好好想想。 为什么偏偏挑了张永呢?弹幕里的大明人力资源保障部已经做好了评估。 “首先,张永非常知进退,刘瑾一出事,他成了太监里的扛把子,可他马上从内库偷了五千金。” “这分明是自污,刘瑾家中抄出了黄金三百万两,要贪也不是贪个五千金啊,好像唐朝也有个人故意盗了五百金,以此回家养老了。” “聪明,绝对不让目光的焦点落在自己身上,不出头就不会被针对,这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两担不住。” “张永也听得进人劝,杨一清看清他不搞刘瑾就会被刘瑾搞,点醒了他,他听进去了,向朱厚照单独哭诉,并求正德亲至刘府,抓了现行,刘瑾这才完蛋。” “王守仁俘获宁王也是交给了张永,当时张雄和江彬打算抢功,张永听了王守仁的劝,不但揽了功,还平息了武宗的怨气。” “所以张永是八虎里面荣宠不衰善终、身后还有美誉的唯一。” “可这样也不说明张永能达到郑和的高度呀。” “时势造英雄,郑和自己懂造船吗?郑和自己能操舟吗?郑和真当过将领指挥大军?不外乎一个知人善任。” “好的领导,不冒进,不气馁,有忠诚,虚心腹,实臂膀,这些张永都占了,给他天时地利人和,就能成事。” 分析得很好很全面,朱厚照都没想到。 他也只是因为神机营的编练张永配合得很好,没出幺蛾子,而张氏兄弟闯官张永也拒绝了。 觉得张永可靠,又能虚心听取意见,不排斥手下的能人,仅此而已。 他就没想到张永能给他惊喜,大不了远程微操,图的是张永听话。 可张永想通了,马上就有了良性反馈。 “陛下,此事首先要从户部将登州船场拿过来,还不能有反弹。” “对!”朱厚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神差鬼使地答了。 张永却给出了方案:“奴婢有一计,可予户部拨些银两,说是营造豹房需要工匠木料,户部不重视船场,有钱进账估计也乐意。” “多少合适?” “暂时不确定,须试探过户部的口气才知道。” 有道理啊!朱厚照不知不觉就跟上了思路:“然后呢?” “若是奴婢出掌登州船场,就以贪赎之表将这份账给没了,剩下怎么操作就看在登州本地有没有强援,如果有,就能将此事盖过去,毕竟船挺大,造船别人看得见。” 又是细节,真是魔性了:“登州卫都指挥使算不算,此人能力无虞,不管出钱许官,都要收服他。” 哎呀,怎么就把张永放在那个位置上考虑了呢? 张永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但他还是抠细节。 “如此就大抵无妨了,但造船的木料不在辽东就是朝鲜,最好从朝鲜买,那是国外,无人知晓,给足银钱,也以宫阙营造为名。” “你从何判断朕要秘密行事?” “皇上说了,这些人为了废开中法无所不用其极,必然根深叶茂,不小心行事,恐有不测。” 朱厚照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张永确实是出掌登州船场的好人选。 但张永想得更细:“登州水师颓鄙,想必将领不堪,奴才以为还是不要出政令转换将领,以免惹人耳目,只须到登州后使些银钱买通,便如神机营一样保留原来的样子架,然后选一批人另起炉灶。” 这个朱厚照上心了:“那将领怎么办?” “奴才以为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皇上只需查验一下有无水师革新的奏章,想必以皇上的神机妙算,不难从中挑出合用的人,从内部选人,扰动不大,顺理成章。” 朕那是开了金手指,不能跟你说! 但张永也像开了金手指一般,这就不寻常了:“你怎么样想到这个法子的。” 张永也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奴才也是从整训神机营得到的教训,王伯安和德华先生大才,不声不响的就让神机营焕然一新,可其中道理奴才却琢磨不出来。” 朱厚照更意外了:“哦,那你又如何确认神机营脱胎换骨了呢?” 张永的回答很快:“有神,那些士卒的眼里有神,令人生畏,这种眼神奴才在王伯安和德华先生身上也能看到,所以奴才就退到后面,只帮忙不打扰。” 朱厚照确定了,这个是他的郑三宝。 “那是信心,你看朕的眼神怎么样?” 张永不用看,直接磕了:“皇爷爷的目光自从叩阙后就与日渐盛,慑人心魄。” 给你金手指你也能! 朱厚照打算点醒张永:“记住这种感觉,以后就找这样的人,只要能保证他的忠心诚恳,就尽力帮助他,必能成事,很多人有才,却没能发挥出来,需要一个知人善任的伯乐。” 张永再叩谢:“奴才在御马监也听说过伯乐相马的故事,若不是皇上提点,奴才还想不起来,马好不好,除了看体格,也看眼神,眼神倔的马才能跑出来,怪不得奴才总奇怪这种感觉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原来是在马身上,人马殊种,奴才弄混了。” “不,人跟马是一样的,朕不用找三宝太监了,去吧,去做张三宝。” 153、重新铺条路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永走了,当然是在搞定了顾佐之后。 这帮书呆子,恨不得把造船场给拆了,听到还有一笔钱,当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花了五万两,登州船场就易手了。 朱厚照看到户部的账册,数着上面数不清的营建花销,好悬没吐血。 得了便宜还卖乖,顾佐逢人就说陛下大建宫阙,还在紫禁城的外面营建豹房。 因为拘魂的关系,评论是不敢评论了,但那啧啧啧的语气,朱厚照看着天玄卫送上来的报告耳边仿佛也有声。 臧贤那条线已经换到了天玄卫单线联系,这样又隔了一层,安全。 而且他们也不见面,只是投送纸质乱码。 刘瑾就开心了,八虎又被发走了一个,能危胁到他的人越来越少。 朱厚照是以张永整训神机营不力为由遣人的,刘瑾却假装不知道,还要为张永说情:“皇爷爷,张永出去采办,他带的钱够不够啊,现在的木头好贵咧,别白跑了一趟,要不给他多加些。” 他这是怕张永不贪,没借口整人,嫌张永死得不够快。 朱厚照冷笑:“去提督御营也是他自己要去的,去了又干不好,如果连采办都做不来,那就去南京种菜吧。” 刘瑾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凝重,好像敲打到他了一样。 最近幕友们比较闲,经常能给朱厚照一些意外。 “都说太监贬去南京种菜,知道这里面是啥意思不?” “知道,朱元璋勤俭,在南京紫禁城内玄武湖边上开了一片菜地,让太监们种菜,自给自足,从此形成了南京太监种菜的传统。” “脑袋里有南泥湾的旋律。” “跟《凤阳花鼓》对比着听,特别有意思。” 确实,朱厚照听出来了,南京可以自给自足,西北也要自给自足,北京就不用了吗? 正好,那些坏事的太监没地方去,在北京种菜吧! 朱厚照觉得恶心转心移大法挺好:“刘伴伴,以后宫里加条规矩,所有的内侍轮流去皇庄种菜,内书堂里的也不例外,每人分一块地,统一发种苗,产量最高的那一批才能派职事,连块地都种不好,也别指望能做好别的。” 朱厚照留了些地没承包,本来是想搞实验田的,正好用上了。 他也不担心内书堂里面的嫡系,有他开金手指,四有太监如果搞不定一块地,估计也没有什么混头。 刘瑾就郁闷了,还得种地,那以后怎么安插心腹? 好在朱厚照开了个口子:“已经出任的不管,以后再派出镇守太监就这么办。” 那就能先混一段,也许到时朱厚照改主意了,皇上还没定性呢。 刘瑾松了口气,起紧溜,还得消化张永留下的权力空间。 趁着刘瑾开心,朱厚照将毕享任工部左待郎、出巡解池的方案递给了焦芳。 都是北人,毕享也去拜望过焦芳,还送了礼,焦芳很热心。 高凤逼着毕享拿了五千两去开路,这是皇上的事,一定不能办砸。 毕享捏着鼻子行了贿,人生第一次,以前都是高凤帮他砸银子,一直瞒着。 有焦芳出面,办得也快,王鏊也没为难,廷推差不多是鼓掌通过。 因为韩文和张懋的关系,都没有人愿意去搅这盘屎,反正晒盐法一出,全国的盐场大增产是躲不过去了,拦不住,朝臣们也只能装鸵鸟。 他们也总不好意思睁眼说瞎话,说食盐增产于国不利吧,那样就可以直接推出去斩了。 对了,还有一个变动,于喜梦想成真,当上了保安队大队长,接了张永的位子。 他的形格看起来威风八面,卖相确实好。 但朱厚照将新的神机营与老神机营隔断了,老神机营改名近卫营,这名头听起来带感多了,只是卫的都是万达街一类场所,也就吓吓人,图一乐。 但于喜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近卫营很有前途,可他也明白自己很难在陛下面前天天挣表现,想给自己重新铺条路,便敲了刘瑾的门。 刘瑾一开始不想理他,转念想起那个宫中人尽皆知的传说,便也与于喜谈笑风生。 “于喜,听说陛下的师兄亲点你的命格,是不是啊?” 于喜恭谨地拱了拱手:“刘公,句句是实,不敢虚言。” 刘瑾点了点他:“你真是好运道,咱家见过俞老神仙,却不敢请教,缘悭一面啊!” 话语中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惋惜的情绪。 于喜很会来事:“刘公,小的后来还去拜会过俞老神仙,俞老神仙为人十分平和,要不小的帮刘公与俞老神仙说一说?” “不会不方便吧?” “那哪能,俞老神仙很好说话的,哪怕是在大街上随便一个百姓请教,他也有问必答,更何况俞老神仙还跟小的说过刘公是一个大福贵之人。” 刘瑾很意外:“哦?确有其事?” “给小的十个胆也不敢逛刘公,真有其事,他还跟小的说刘公广积阴德,刘家香火不绝。” 说中了刘瑾的阴私,他没跟人提过有个侄子,想不到俞老神仙竟然看出来了,真是高人。 俞日明是被更高人的命令行事,属于奉旨神棍。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把刘瑾给钓上了。 不提俞日明怎么在刘瑾面前装神弄鬼,朱厚照也在为自己铺路。 有条路是真该好好修一修了,不是去房山水泥窖的路,也不是京城的路,而是出京的路。 他决心要在西北实现粮食自足,漕运就得动一动,因为很快运河的职能就会产生变化,而运河又是朱厚照南巡的必经之路。 走陆路是不可能走陆路的,只有乘船才能挨到江南,不然朱厚照怕自己在路上颠死。 那天晕车的惨痛教训让朱厚照刻骨铭心,在王廷相做出新的防震四轮马车之前,他是再也不愿乘车了,宁可骑马。 毕竟他的马术也不赖,也不知是身体记忆存留还是天然适应骑马,总之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朱厚照的马术进步神速,就连钱安也不再提心吊胆,都敢放上五丈随便皇上跑。 但此去江南山迢水远,也不可能骑马去吧,一准跟李东阳成为病友。 154、捅了马窝蜂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所以还是得坐船,坐船就得把大运河收拾一下,不然沿途的安全都没保证。 主要是与毕享一谈之后,朱厚照也查了查,还从幕友那里获得了不少信息,漕运太触目惊心了,他觉得这就是卧在大明上的一条恶蛟,怎么能将自己送入这条毒蛇的腹中呢? 要说开中法最大的弊端,就是这条大运河。 漕运造成了大量的浪费,十石粮从江南起运,到了西安,能剩下两石都得烧高香。 五倍的损耗,怎能不让开中法怨声载道。 但这个痼疾不能动,动则说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每动一次就带来爆动,跟倭乱一个样,你敢打我饭碗的主意,我就乱给你看。 漕运,已经挟持了整个朝廷,不但文臣武将、太监勋贵有涉,甚至大量的民众也被卷了进去。 废开中法,这些人也出了大力。 这个说法好像矛盾,废开中法不是砸他们自己的饭碗吗? 不矛盾,开中法发展到后来西商是在西北屯垦,就地交粮,而不再是长途贩运。 西北每多一石粮,漕运就少了五石收入,这不是在他们身上割肉了嘛。 漕运完美地诠释了既得利益者一词。 朱棣迁都,本意是就近供应九边,朝廷的治政重心北移,那么在经济上就能给九边多一些支撑。 可既得利益者不这么看,他们看出漕粮是朝廷的命脉,他们就可以随意涨价,反正哪怕价钱涨上天朝廷也得答应。 看清楚了这个游戏规则的好处,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加入其中,成了一场饕餮盛宴。 反对,把你拖进去,大家一起分。 雪球越滚越大,成了恶性肿瘤,不割,会抢完躯体的养份,割了,马上爆发反噬。 总之就是个死。 有办法解决吗?当然有,还多。 替代方案是海运,不是没人提过,马上给你搅黄了。 哪怕以江南发船到山东,少走一段运河节省点,整个船队给你沉海里,别问,问就是海上风浪莫测,飘没。 他们还忒有道理,元朝就是海漕被干了完蛋的。 至于元朝也有河漕,他们不说,谁也别费心问。 江南一面喊着朝廷的粮税高,漕运在江南抽血太过,可等开中法弄出西北就地屯粮,他们还得搅。 拧巴不拧巴? 不拧巴,江南的田税全摊小民身上,又不用他们交,喊两嗓子,还得搏个青天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至于用盐茶之利开中,那就真在他们身上割了,会痛,夺刀反杀就来了。 朱厚照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何不免了西北的税赋,又不动盐利,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了吗? 还是不行,西北的士绅也是士绅,小民不交粮,他们吃什么? 免了西北的税赋,还有谁愿意佃租地主的地吗,佃田不就图了躲税嘛。 而且西北有粮了,百万漕工系哪去? 说明白了,就是既得利益者不愿意自己的利益受损,他们可不管以前有没有,吃惯了山珍海味,谁也不愿意吃糠咽菜。 至于西北的民众,死就死吧,死道友不死贫道。 万一哪天天塌了,剃个发改一下衣衽呗,又不是没改过。 就好比你每天买米一斤,时间长了米店就天然地认为你该天天给他送钱,漏了哪一天,你就得罪他了,因为你短了他的钱。 惯的! 对付这种盘根错节的问题朱厚照有没有办法? 也有。 让西北粮食自足,并让西北出产盐那样的特利,掉个个,以前漕工是从南往北运,现在改成双向运,只不过换了运的东西。 江南也别往北方运粮了,把税赋降下去。 至于士绅,你们去搞生产吧,工业化,扩大海贸,从外面搂钱。 这样该大家都满意了吧? 还是要有人做出改变,比如快递就得改变服务态度,以前是快递大爷,可以迈四方步,现在变成快递小哥,得腿脚勤快嘴甜些,可收入不少,还可能更高。 物流搞活了经济是发展的,收入高了会带来消费,快递小哥的发件量增加,提成就多了。 朱厚照想简单了,谁都想当大爷,也想趟着把钱挣了,二者不可得兼,那就两样全都要。 当朱厚照捅到马蜂窝时,蜂群炸了。 正月下旬,一道中旨从司礼监发出,让各部院讨论,得出统一的意见之后廷议。 中旨的内容是讨论漕运与驿递合并事宜,改组为皇家驿递公司,依然承揽朝廷所有的南北货运以及信函递寄,同时还给了特许,允许漕运向民间开放,收取的费用也在驿递公司内部结算。 其中还有内承运库在皇家驿递公司盈利前每年给予三百万两白银的补贴。 前提是驿递公司必须分段承包,账目也须向日月银行托管监督。 这就戳中了一些人的肺。 不等讨论了,连七天后的月末大朝会也不愿等,次日一早,一大群朝臣都云集左顺门外,齐刷刷跪下请愿,目标只有一个,要见皇上,要皇上收回那道中旨,漕运,不能动! 当天没有朝会,这是一次比叩阙还要严重的危机,因为有五六成的朝臣都来了,可以说不解决这个问题,整个朝廷都瘫痪了。 他们不怕朱厚照拘魂吗?到了红眼睛白银子的时候,别说你有仙术,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没面子给。 朱厚照在城墙上看了,除了他的嫡系,剩下的与漕运有关联的全来了。 他还看到杨慎想劝杨廷和回家,结果父子俩当场决裂,杨廷和不但不走,还要求杨慎与他一起请愿。 杨慎牛脾气上来了,当场扬言离家出走,要搬到气宗去,他吼出来的声音整个广场都听得到:“父亲说孩儿忤逆,但君比臣大,皇上是孩儿的师尊,师与父比肩,孩儿向师尊叩过头,矢志不叛,忠孝不能两全,请恕孩儿不孝。” 这时钱安也急匆匆赶来,附在朱厚照耳边:“打听到了,昨天晚上有一伙人分头拜会了一些朝臣,今天这些朝臣又一大早逐一登门拉拢人头,领头的是吏部的左待郎梁储、詹事府詹事杨廷和、户部左待郎张缙、平江伯陈熊,听说昨晚萧敬和陈宽、李荣都出了宫,可能还有其它人,但一时甄别不出来。” 朱厚照知道,张太后亮出了獠牙。 155、打蛇打七寸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最令人意外的是杨廷和,上一次叩阙杨廷和没有真正出手,反而给他躲了过去。 杨慎应该还是可靠的,今早杨慎也示警了,可能最终他没能说服杨廷和,所以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 是什么样的诱惑让杨廷和宁可不走儿子的线路也要帮张太后演这一出呢? 今天是弄不明白了,过后再想办法吧,先搞定眼前的危机。 前段时间以为废了的弹幕这一次又显示了它的重要性。 “梁储跟张太后勾结是有预兆的,杨廷和丁忧后梁储曾短暂的任首辅,朱厚照南巡也是梁储随驾,有机会动手。” “另外,梁储也参与了嘉靖的迎立,但他却马上辞职致仕了,然后等他去世嘉靖又封了太师,史书上说感念前朝重臣,可谁会感念前朝皇帝的手下?怕是感念其不添乱吧。” “至于张缙,他是漕运总督,又是韩文的老乡,史上因韩文坐事同论诏狱,又因查不出问题脱罪,韩文现在挖出来了,漕运弄成这样张缙不可能没份,怕是条漏网之鱼。” “最后说一说陈熊,平江伯,这个爵位就说明了一切,明朝的大运河就是他祖上主持修的,漕运世家了,跟英国公府很像。” 朱厚照看着左顺门外跪着的这些人,心里反而有些兴奋,全跳出来就好,省得一个个地找。 看清了风头朱厚照扭头就走,还得做些准备,那些人爱跪就跪着吧,春寒料峭,希望他们能多撑一会,就当处罚了。 皇上的仪仗在紫禁城出现,下方的人不可能看不到,但他们失望了,朱厚照一点也没有妥协的迹像。 有些人动摇了,毕竟大冷天,如果不是切身利益息息相关,谁也不愿冒这个险,就算瘫痪了朝廷,也没法逼皇上退位呀。 可就在这时,又有十来个人加入了请愿大军。 是康海他们,朱厚照觉得自己人不参与就太明显了,便让人出宫通知,好掺点沙子,顺便也以此为借口将这些人送出京。 新入场的生力军让打退堂鼓的人坐蜡了,不能自己走了让别人顶上吧,以后怎么混?没脸做人呀! 于是他们也只能咬牙硬撑,真就被朱厚照罚跪了,膝盖像被钉子扎一样生疼。 康海、何景明这些人没压力,全在膝盖上包了厚厚的一圈棉花,神情凛然。 还有心情做表情,说明屁事没有,倒是心里像被刀扎了,全想起当初李梦阳忽悠他们时的情形,原来这就是垫脚石的待遇。 而朱厚照这时正跟沈沉鱼在疯狂对账册呢。 日月银行整理出来的往来账足足三大箱,都是从韩文处接手过来的陈账,当时以为韩文都搞倒了,也没在意,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 幕友们怀疑张缙与韩文有涉,朱厚照也觉得这是个突破点,打蛇要打七寸,张缙坐在漕运这条恶蛟的关键位置上,不可能一点干系都没有。 当然也没那么顺当,能当到漕运总督又因此而升户部左待郎,哪有可能是笨蛋,就算贪了,也不会真金白银地托给韩文。 可韩文也很聪明,他看出开中的问题是被众人所忌,于是韩文偷偷从盐利割出一块来补贴西北屯垦,这样两头都瞒过了。 这么聪明的两个人,就算合作,也会留一手。 幕友们已经人肉出来,张缙举家搬迁去了沧州,死后也葬在了沧州大运河边。 可张缙的墓于后代被破坏了,墓室被挖出,棺椁被破坏,数十年后进行保护发掘时一共清出狮、虎、马、羊、翁仲五对石像生,还不包括之前被破坏的部分。 僭越了,都超出了一品官员四对石像生的礼制,而且用了石狮。 这绝对不是一个以道德先生标榜,以清正为名的封建士大夫能干出来的事。 别拿社会风气奢靡做借口,既然奢靡,何不用龙肖? 在礼制未败坏的年代,只有心中轻蔑或者心望不足才会这么干,以为黄土能掩埋一切。 此外张缙在弘治十七至十八年准扬大饥荒中曾奏请留粮三百万石,赈济数万灾民。 朱厚照看到这一条眼睛一缩,他的数学不差,就算灾民有十万,两年,人均一年吃十五石,那是一千五百斤,还是十六两的称。 不可能! 流民们告诉朱厚照,满天下也没有他赈灾的粥这么稠,这一点见多识广的金沙僧也确认了。 还不是以工代赈,哪里消耗得了那么多。 要么是用了一部分平以前的窟窿,要么就直接贪了。 集中精力查找弘治十七年到十八年的账,果然找到了好几条。 淮安钱店计入粮一百八十万石,腾换准盐九万引,由太原的一家钱店兑付,签收人只有一个张字。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剧中爹弘治老爷还真是个不识数的,太好骗了! 朱厚照也不打算查了,直接诈,不信诈不出来。 至于杨廷和、梁储和陈熊,今天还不能动,前二位没有足够的证据和把握,后一个如果还想改革漕运而非治气的话,暂时还得忍他。 其实陈熊的证据很清晰,他私自将漕粮损耗折成孝敬银子在南直隶和浙江已经很久了,明晃晃地在史书上挂着,有来有往有名有姓。 但陈家是漕运的象征,陈家之于漕运就像沐家之于云南,家中都有块“世代永镇”的金牌,只要他不造反,确实不好明火执杖。 跟张懋不一样,张懋是情势所迫,又跟孝宗之死有涉,还意图干掉朱厚照,别人杀来了不动手吗? 像陈熊这样仅是贪钱的,要动他也等风头过后,英国公府榨出那五万金,直至今日还让朱厚照心痛。 杀一只鸡吓到猴子们就行,没必要杀鸡取卵,留着下蛋。 于是朱厚照又出现在了城墙上,还拿了个木质的喇叭筒。 倒也直接:“下面的人听着,朕有一事问前漕运总督现户部左待郎张缙,你用一百八十万石粮食换了九万引的准盐引,却在太原出兑,兑的是盐还是钱,去了哪?” 轰,下面请愿的人群炸了,要么在交头接耳,要么看向张缙,还是紧紧地盯着。 交头接耳的都门清,谁也不干净,只不过张缙被抓住了把柄,他们担心的是皇上如何抓住的,万一…… 156、扒出脏臭污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做了亏心事,总怕鬼敲门的。 张缙也一样,他想抗辩,却说不出话来,满头的冷汗顿时就出来了,蒸腾起密密匝匝的白雾。 皇上能说得这么准确,一定就是韩文留了底。 所以辩还不如不辩,不辩还能像韩文和张懋那样保住家人,顶多是钱没了。 真要是一攀扯,将整个漕运的黑幕揭开,那就是祸延子孙,抄家灭族是一定的,不用朱厚照动手,有的是人要灭了张家。 所以张缙万念俱灰,充满悔恨,像个死人一样面色铁青。 今天本就不该来也不想来,但联络的人都是层层挂着,不来,以后也难办,心念一歪,张缙就踏上了不归路。 盯住张缙的人有一部分就发现了他的不正常,还有一部分是跟他分过脏的,希望他闭上嘴巴,最好永远。 刘瑾和于喜的到来就符合一般情况,总是到最后阶段才来摘桃子。 可桃子没摘着,朱厚照丢给了他们一个烫山芋:“派几个人出去将张缙绑了,当着百官的面给朕杖毙了,你们就告诉他,这是朕给他的恩典,问他服不服认不认?” 张缙贪的钱不外乎就两个出路,一个是偷偷转移至山西的资产,这个通过日月银行不难查。 另一条就是在家人的手中掌握着,这一条也不难查,但朱厚照觉得不是大头,索性就扔出去当诱铒,让那些苍蝇为自己消化掉这滩屎。 所以朱厚照并不在乎张缙的生死,他在乎的是将下面这些请愿的人吓退。 刘瑾和于喜就难受了,当着百官的面让他们干这件脏事,这不是招人恨吗?好处一点都捞不着。 可他们推又推不掉,只能领命执行。 刘瑾和于喜亲自带了一队穿得像大汉将军一样威武的近卫营兵卒,歇斯底里地出了左顺门,跑进人群里,像闯入了羊群的恶狼般拖出了张缙。 那个眦牙咧嘴的样,一分是跑累了,一分是装相的,八分是气出来的,在朱厚照那不敢上脸,就把气撤到这吧。 张缙已经彻底没了心气,像行尸走肉一般被叉了出来,就在广场上被五花大绑,然后摊平在一块石台上,还把身上穿的朝服给扒开了,只留里面素色的底衣。 这就是行廷杖的刑台了。 刘瑾还真照着朱厚照的吩咐,操着尖戏的噪音鬼叫:“张缙,陛下问你可知罪。” 张缙颓然,似乎忘了说话。 刘瑾很不爽,瞪了旁边发毛燥的于喜,于喜总算从战战兢兢中脱了出来,猛地打了个冷颤,脸也扭曲了,因为刘瑾说了声“你来”。 那就只能上了,于喜上前一把揪起了张缙的发髻,往后一扯,让张缙的脑袋凑近他的嘴,厉声喝道:“张缙,你听着,皇上开恩,赏你个全尸。” 听到这句张缙也抖动了一下,别看装得多正义凛然,闻死如归者鲜。 但张缙如闻天音,他听到了最好的结果,颤抖着扬声:“谢陛下恩典,恕罪臣不能全礼。” 这下没希望了,此句一出,所有请愿的大臣都知道,今天这一出不太妙。 刘瑾和于喜更不妙,刘瑾还可以退开几步,于喜是真的撞上了,躲不掉。 张缙失禁了,身下多了一滩黄液,还有一股又骚又臭的气息散出来。 刘瑾捏着鼻子扯了声:“给咱家往死里打。” 那些近卫们只能翻着白眼,扬起了手中的杖。 往时这活都是厂子里的番子干,可今天皇上金口御言,他们哪里敢推? 可这砸屎砸尿的活忒晦气,万一沾在棍子上,那才叫酸爽呢,会飞溅的。 得,反正没数目,那就用尽全身力气砸吧。 于喜更恶心,他得监刑呢,还不能跑远了,只能闭上嘴巴,千万千万别飞过来啊。 没用,尽力的砸下去,只两下,那底衣就破了,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上面点缀着黄澄澄的一滩。 咔嚓两声,张缙的臀骨断裂了,眼见着黑紫起来,而那行刑杖上也带起了一滩不明物体,扬到空中,将于喜溅了个满身。 噼里啪啦十几下后,刘瑾终于想起来挡在前面的于喜,喊了停。 因为张缙的头颅已经贴地垂了下去,不但没了声息,嘴边还淌出了一滩血,浓浓的,红得发黑,有死无生。 而于喜也终于张开了眼,看到这个情形再也憋不住气,一阵又腥又骚又臭的气息冲鼻而入,于喜当场呕了起来,又在张缙的尸体旁边加了一滩。 这一回应该能吓住这些穷大措了吧,刘瑾得意地想。 他也是这么做的,那个鬼样的嗓子又扎刺出来:“桀桀,尔等还不快快退散,小心惹怒了陛下,你们没个好收场。” “放屁!张缙贪赎,那是他活该,我们又没贪一文钱,怕个甚?今日是众臣群集向陛下请愿,让陛下收回那道变革漕运的中旨,漕运是国本,不可轻易动摇,哪怕再打死几十个贪官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谁?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当面驳斥本公公? 刘瑾鼻孔里出气,脸色气得发青。 可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心中暗道不好,因为说出这番大义凛然之语的正是刘瑾的老乡康海康状元。 刘瑾还想着拉拢康海呢,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乡党,还特别有才,如果今天折在这里,岂不惜哉。 别说刘瑾,就连康海旁边的何景明也认为康海用力过度了,演一演就行了,万一说得这么高调,又刺激到这些朝臣,让他们骑虎难下了怎么办? 康海自己也吐舌头,他就没有演技,完全是本色出演,谁能想到这么炸裂呢? 一定是这个味太冲,看,连何景明都受不了翻白眼了,康海赶紧捂住了鼻孔。 朱厚照这个总导演也在看戏呢,康海一说话他就觉得麻烦,康对山,有你的,真要把朕的局坏子,看朕怎么炮制你! 怕什么来什么,梁储也及时醒悟了,他本来还想着今天要完,没想到康海一起哄,梁储找到了缝隙。 他高举一臂,大声疾呼:“诸君,今日吾等共镶盛举,个别人的恶行并不足以否定吾辈之义,吾等铮铮铁骨,两袖清风,无所畏惧,一定要让陛下明白,漕运,不能动!” 157、形势频转换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又有三三两两的朝臣跟着应和,很快就带动了大部分人,一时间呼声盈耳,直欲冲天。 眼看群情激愤,朱厚照也杠上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虎头玉,递给钱安:“持它出城,交给王守仁,传朕口谕,神机营拉练进京大演练,九号案。” 九号案是最大的预案,演习的内容是拉练进京,小队分散对京城渗透,向所有的士绅、勋贵家中投掷十块煤块。 这是朱厚照跟王守仁讨论过的攻克北京城的预案,演练是投煤块,真要实战,那就是新版的火棘藜。 朱厚照的命令钱安不带一丝折扣,他施礼锤胸,旋即出发。 而此时左顺门外,激动的群臣不断地呼喝着口号,什么“仗义死节”,什么“托身社稷”,有些激进的甚至连“除奸腻”和“清君侧”都嘴瓢了。 刘瑾见势不妙,已经退到了左顺门边上,招来随行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杨玉,附在其耳边道:“杨指挥,咱们该动动了吧?” 杨玉本来就是刘瑾的人,谷大用被贬去西厂时杨玉就投靠了刘瑾,这会领会了刘瑾的意思,小意地回复:“刘公,卑职一直在候命。” “那就动手吧,声响闹得大些!” 杨玉闻言立即挡至了刘瑾身前,一声大喝:“来人啊,将这些心怀不轨犯上作乱之辈全部拿下。” 他是故意制造声势,扬出了很远,眨眼间就能看到一队锦衣卫沓沓而来,那步点仿佛砸在众人的心头上。 锦衣卫平时也捞不着太多立功受赏的机会,杨玉又怎能不眼热那些跟着皇上升官发财的人,今天终于摊着了,杨玉又怎肯放过。 不仅仅杨玉这个头头,锦衣卫的那些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也是一样的心态,甚至是到了普通的兵卒亦是如此,腰间的绣春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围实了请愿的朝臣,这一队锦衣卫纷纷拔出了腰里的绣春刀,一时间起伏升落的锵锵声在广场上荡动,似乎要将这皇城撕破一般。 杨玉吼出来时朱厚照就知道要坏事儿,他没想到刘瑾的这条狗这么大胆。 不过想到“除奸腻”和“清军侧”都喊出来了,刘瑾为了保命,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 刘瑾首当其冲,就是这些个口号的目标,难不成还指望他大义凛然独对众怒? 朱厚照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没想把矛盾激化成这样。 而且神机营进城也需要时间,在将事态弹压下去之前,是有一个时间差的,这一段时间朱厚照身边的护卫力量非常薄弱,几乎真空。 想来张太后也不止眼前这么点本事,低估对手就是自取灭亡。 可有人做了样子,推倒了第一块牌,引出山崩海啸就无法避免,于喜刚刚受了这么大的郁闷,看到杨玉动手了,他也眼热。 就连脸上散出臭气的星星点点也顾不上了,于喜用袖子一撸,就大声下令:“近卫营整备,护卫皇上周全。” 得,彻底地刹不住车了。 不仅仅这里刹不住车,对手那头也没打算刹车,很快就从四面八方传来噪杂的呼喝声,让整队于左顺门前的于喜缩了缩脖子,怎么听怎么像是京营在哗变哟。 此时蔡震在一个小内待的引领下匆匆而来,估计是王钟英见势不妙也出了手。 带来的消息很糟糕:“京营压不住了,有一些是劝不动,有一些干脆就不想劝,有人在京营中散布神机营和近卫营整天吃酒喝肉每月五两例银的消息,京营也到处哗然,士卒们鼓噪不公,闹着要加饷。” 朱厚照淡然地点头,这是张太后出手了,一出手就戳中了朱厚照的软肋。 他一直嫌弃京营没出息,整天做泥瓦匠帮人跑腿,不但没战斗力,还吃着近一半的空饷。 所以朱厚照从来都是离京营远远的,就让他们安心地打短工吧,京城也需要劳动力。 可他忽略了京营人多,十几万呢,人一多了就是个资本,不说打架,齐声吼也能吓死人的。 喘了一口气,蔡震也顾不上了:“皇上,还是停了动漕运吧,每一次动漕运都会乱成一团的。” 朱厚照摇头:“不动漕运也会乱,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就算朕不动漕运,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矛盾积多了总会爆发,蔡国公,朕昨天才出了中旨,今天全京城都动了,消息都长翅膀了能飞?其实他们早就在串联了。” 闹惯了,每闹一回就能达到目的,谁还愿意勤勤恳恳做事? 京营颓败成这样,不就是因为一直有人对它上下其手吗? 这些士卒不去找那些罪魁祸首,却只知鼓噪,朱厚照算看出来了,他们不敢真的反,就是要造声势威逼,闹来闹去也就闹个钱。 想要钱?可以好好干活,想靠着闹事闹到钱?一个子都不给。 可朱厚照也骑虎难下,不解决眼前的问题,想出京,门都没有,都不够别人暗算的。 那就一次过将所有的危机苗头全逼出来,让神机营见一见血,这样京营就老实了,免得草原上的小王子来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既然要混吃等死,那就给朕躺好了,别想着躺下了还充大爷,躺下了就像狗一样趴着,等着主人喂屎吧。 用刀子逼朕,朕也亮刀子,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那个胆。 朱厚照之所以胆气这么壮,全因看了神机营的拉练,不管是围猎野猪还是爬树打鸟,又或者翻山越岭,朱厚照已经从神机营身上看到了后世强军的样子。 再加上周瑛和俞日明一起将改良了配方的火药搞出来了,新的火棘藜虽然没有手榴弹那种威力,但一半还是达到了。 所以这一刻他稳坐钓鱼台,两军相遇,如果有代差的话,从来都是一面倒,更何况京营这种连军队都要打着问号的包工队跑腿营。 别说神机营了,他们连近卫营都比不上。 与其留着这些几万人开片都杀不了几个人的军队,还不如趁着今日一发将其打残,这样过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裁汰整顿。 不将他们打得灰头灰脑,他们还以为他们人多就是大爷呢。 158、御营露真容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命人搬来挡风的屏,抬来了椅子,又立起了华盖,朱厚照就这么悠哉游哉地坐在城头上,看风景。 他还拉着蔡国公一起泡茶,就连于喜来请示是否关闭内城门都被斥退了,又脏又臭。 可四面八方的消息还是流水价一样传了过来,没一会就有京城九门锁闭的通知。 蔡震是真坐不住了:“皇上,城门关了,神机营也进不来!” 朱厚照依然慢慢地叹香茶:“无妨,朕的神机营如果能被一道城墙拦住,那朕这个皇位也别想着坐了。” 吴落雁不知道害怕,反而很兴奋,也上城头来凑热闹。 闻言扶了一把蔡震,没伺候惯人,手脚生硬,像是把蔡震摁回到椅子上。 声音却软甜:“驸马爷爷,您就放心吧,落雁担保神机营不会令人失望,落雁天天都看神机营的简报,他们的射术操练还是落雁亲手编写的。” 这叫安慰吗?这叫扎心! 她不说还好,一说蔡震心里更虚,好像腚下的椅子变成了云团,载浮载沉,就是不得安稳。 这时广场上的群臣也不再跪了,转席地而坐,他们大部分人的脸上已经露出欣喜,认为他们赢定了。 哪一次不是军队一鼓噪皇帝就妥协的。 唯有康海一伙嘴里发苦,小伙伴们还齐齐拿眼盯着康海,似乎在说:都是你这个家伙坏事。 锦衣卫和近卫营也不敢真动手,只是将这些请愿之人团团地围住。 这会儿他们也两股战战,京营再怎么拉跨也是十几万人,而锦衣卫的真实战斗力也颇为喜感,一起上欺负落单或一小撮很勇猛,换成了军队马上就由猫变成了鼠。 时间就由晌拖到了午,又由午拉到了昏。 朱厚照已经在城头上用过早饭午饭,眼看着晚饭就来了。 一些胆子粗的兵油子冲出了军营,渐渐地汇聚到左顺门这来。 陆陆续续可能来了有近万人,将离开左顺门的通道全堵了。 于喜也顾不上挨骂了,下令近卫营撤入宫中,关闭宫门。 轮到杨玉丧胆了,近卫营可以出入宫禁,锦衣卫却不能。 刘瑾早就跟于喜跑了,杨玉也只能集中起数百锦衣卫,龟缩到宫墙下,隔着那一群朝臣与京营的兵油子们遥遥对望。 哪里敢动手,不仅锦衣卫,连京营也缩手缩脚。 人多势众麻着胆吼两嗓子可以,真要敢动手大明后来也亡不了,底子是积出来的。 这会儿内城关闭时的吱呀砰声还随着广场上空呜呜着的冷风回荡呢,全都慌了。 一时间广场上叽里咕噜连城了片,午饭还没着落,光顾着闹事了。 想买也没地方买去,老百姓们见势不妙,全躲回了家中,碗大的门柱顶上,全家都躲进床角里,这是闹兵灾呢! 商铺也早就关门大吉,也许此刻掌柜们正在向伙计许诺:“保住店子,加工钱!” 接下来该怎么办,搞不下去了呀,难不成散伙了回家吃晚饭? 这时王琼和王守仁也一头一尾地催着士卒们:“快,打进京城去,护卫皇上,咱们在紫禁城外吃晚饭。” 钱安已经快马将军令送达,赶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这会儿他已经通知完湛若水,后者正组织人手接应呢。 不是夺门,而是为神机营准备补给。 幸亏早有预案,不然这一千多人的吃食哪买去? 神机营没走城门,起房子得上梁,爬树也练过,全体绳索作业,索升索降,既然叫神机营,那就玩一出神兵天降。 还一点风险都没有,王廷相在鞭子的逼迫下念叨了好些天“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总算悟出鞭子抽下来有多大力,他反弹出来的主意就有多强。 这厮把安全扣给搞出来了,神机营上下都知道,绑着绳子和安全扣,真要脱手,顶多是荡在中间,也就蹭破点皮吓破胆,摔不死。 自己的亲卫,朱厚照当然要求特种部队化,王守仁和王琼这两个内卷的帽气军神还真做到了。 趁着落日余晖后的入昏功夫,神机营抵达了城外。 望着城墙上零零丁丁的巡逻兵卒,王琼和王守仁心中无限悲凉。 不是为城墙难越而揪心,士卒们已经在队正的指挥下搭起了二十把攻城弩,嗖的一下,弩箭就带着飞爪卡在了城头。 二十个先登手猿蹂而上,蹭踩在城墙上如履平地一般,简直就是在凌空跑步,没一会便翻过了三丈五高的城垛,消失了身影。 再有动静也快,也就十几息,先登手们就打出了手势,看来巡丁被摸了。 两位军神悲凉的是这个,一国之都,首善之地,城卫竟然荒废成这样,下一次瓦刺或鞑靼再兵临城下该怎么办,打开中门投降? 神机营的士卒们可没这么悲天悯人,他们只知道照着操练的口令干。 一队队的士卒攀了上去,又垂下了更多绳子,也就不到两刻钟,一千人全都上去了。 王琼是最不爽的,他还想一试身手,却被士卒绑在一个网兜里提了上去,人王守仁还是矫健地攀绳呢,这是瞧不起谁。 没空发牢骚,探子加向导已经在城下候着了。 许多流民中的热心青年因身体素质原因被涮了下来,无法进神机营,他们中的机灵鬼或者存在感低的人被收入了天玄卫,现在是牟斌在负责训练。 牟斌不方便在京城浮头,便将天玄卫的总部挪到了房山水泥窖,这些探子还得两头跑,脚程算是练出来了。 他们将带领神机营化整为零,逐一到访打探好的目标。 于是在入夜时分,京中所有的士绅、勋贵、将领家的瓦都遭了难,一阵咣当过后,除了留下几个能看见星光的窟窿,还有一地的煤块。 李东阳家当然也不能幸免,当下人们将捡拾起来的煤块给李东府过目时,李东阳猛然喝道:“备车。” 李夫人见状赶紧拦:“眼下到处乱糟糟,不能出去。” 李东阳掂了掂手里的煤块:“现在射的是煤块,下次就不定是什么了,老夫得拦住他们,陛下已经亮出了杀手锏,证明他有随时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的能力,闹闹还行,但这些朝臣不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老夫得为国惜才。” 159、真金淬烈火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完成了第一波攻击目标,神机营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中间他们还每人领一份晚饭,是一袋炒好的喷香的粉状物,闻着就来口水。 炒面嘛,和水就能吃,当前没条件,将来朱厚照还打算搞成压缩干粮,种出十倍产量于稻麦的山药就有处用了。 蒸熟熏干磨粉,做成不同口味的军粮,不仅营养好,还能滋补健胃。 晚饭好解决,但接下来就得啃硬骨头,到底是神机营吃大餐,还是成为京营的大餐,就看这一波。 每一名战士都认真地检查自己的装具,甲胄,给弩机上油,认真点数装在匣子里火棘藜。 每一枚火棘藜都像梨一样大,带着个孔,刚好可以将弩箭头插入,一旋就卡稳了。 都是薄陶壳的,在水泥窖烧制,金沙僧开始展露妙手。 别看这东西小,单枚炸不死人,可只要来一小队齐射,五十枚火棘藜一个覆盖,能将磨盘大的片石炸到粉碎。 想象着演习时试射的情景,再想想神机营全体覆盖射击的样,什么大将军炮,除了打得远,威力跟这个比就是个渣渣。 用的是特别配置的强弩,带上火棘藜也能射近百米,即便如此,朱厚照严令一次只能集火两百枚,不然冲击波伤着自己。 所以神机营已经将分段击练出来了,还是射击后滚身卧倒那种。 也有助于另一项战术动作,手持盾牌斩马脚。 不过今天没配刀,全换成了拐子根,神机营确实要淬火,但也没必要制造杀戮,真要事态失控,那就弩箭招呼,盾牌拐棍是开路用的。 马上就用上了,整队列于长安街上,神机营分成了五个方阵,大踏步向着左顺门前进。 没一会就看到堵着在长安街中间的那伙京营乱兵,王守仁大喝一声“举械”,神机营的士卒就持好了盾牌握紧了拐棍,脚下也不停息,还一步一步地加大了力度。 搬东西时练出来的,能保持好距离,而且步点很整齐,那时还要吼号子,那就吼着来。 “一二一,一二一……”随着队正的号子声起,战士们都找到了节奏,那步点与心脏的跳动结合在了一起,更起劲了,将长安街的土路踩出了滚滚烟尘,在火把的映照下有如千军万马杀将过来。 京营的那帮兵油子原本来以为今天是来看热闹,结果热闹没看成,饿了老半天,已经头错眼花了,再看这么支军队开过来,那砰砰的步点声几欲将他们的魂魄震散。 许多兵油子见机就开溜了,堵路的人群一下子少了五六停,只剩下一些顽固之辈死也不愿走,这些都是尝过闹饷甜头的老油子,他们不信神机营真敢动手。 那就撞过去,王守仁又出令了,一个“聚山”令,神机营的士卒们就靠扰到一起,盾牌搭着盾牌,后牌的人也用盾牌顶着前排的后背,这样能扛压受力,不至乱了阵型。 朱厚照从后世搬来了防暴办法,当然也可以用在野战防冲击,当时机不许,只能和骑兵冲撞时,除了拒马,也得这么玩。 可这一招在当前太吓人了,只见神机营的阵列走着走着,突然一个收缩,像是握紧的拳头,砸向了京营士兵。 这一下就不得了,王守仁又加了个“起风”令,神机营陡然之间加速,十数步后就与当面之敌接触,一下子将前头的京营士兵撞飞了出去。 是真飞,一飞就飞出好几米,落地还翻滚好几圈,哭爹叫娘呻吟个不停。 人群还是多,几千人呢,变成猪也要抓好一会,神机营突进了两三丈后就慢了下来。 这时王守仁见机行事,一个“成林”令吼了同来,那一声却利箭穿心,准确地扎入兵卒们的耳中。 然后他们手里操着的拐子棍就动了,他们躬下身来,两尺长的拐子棍有节奏地从盾牌下沿左右刺出,敲在京营士兵的小腿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留着力没敲断腿骨,但迎面骨被这么来一下也够受,失去行动能力是基本,没躺下都算是英勇。 噗噗噗的一阵倒地声,神机营还得高抬腿,免得踩种人,不怕踩死,而是怕自己扭着脚。 这样的场面和着挞挞的脚掌击地声,真个是让人有随时被地面震弹起来的感觉,觉得身形都站不住了。 “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后头还在发呆的京营士卒顿时抱头鼠窜。 但因为没规律,不知多少互相磕撞在一起,又绊倒了同伙,又是一阵割麦子似的滚地烟尘。 当神机营冲破拦截出现在左顺门前的广场边时,京营的士卒已经全跑了个没影,当然长安街上那一两千人还躺着。 其实很多也是装的,神机营一过去他们就脚底抹油爬了起来,溜得飞快。 所以真正的战果只有这么点。 这时一直无所事事的朱厚照站起身来,靠到城墙上,还抬起了手里的扩音筒。 “神机营众将士听令,朝前方广场上的那具尸体火棘藜齐射攻坚覆盖,给朕炸!炸出一个深坑朕有赏,炸不出来神机营承包京城的夜香一旬。” 张缙的尸还没人收呢,正好,抹去吧。 是炸坑还是炸茅厕,这还用选吗? 王守仁口中吐出了个“爆火”,接着还有一串:“一队射,二队备,三队具,四队整列,五队候命,立盾牌。” 哒,一阵如潮的盾牌击地声,原来盾牌还能跟弓弩组成一个发射架。 一队的队正已经开始试射,只见一发火棘藜已经被火把点燃抛射了出去,划出一道长弧,砸在张缙的尸上,炸出一片火光和黑烟。 队正是队阵中射术最好之人,这一射既是指引目标,又是火力测试,给队员做一个标杆,让队员们找到射击轨迹。 不可能教他们三角函数,想纠正抛物弹道就得用土法子,一个木质的像量角器一样的刻度盘被制了出来,插在弩机上,有了较射,队员们就能找到拋出点。 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两百枚火棘藜划破了夜空,如一条火龙扑向目标。 160、还是得妥协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好看的场面还在其次,最关键是发出的那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整个北京城都能听到。 有一有二再三再四,也只用了四轮,就在左顺门之前炸出了一个大坑。 至于张缙,早就灰飞烟灭了。 当时腾起了烟火足足有六丈高,都超出了城墙快一倍,相信一定可以洗涤张缙的灵魂,使之浴火重生,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可这一幕在广场上的朝臣眼中却是难以磨灭,他们整天叫嚷着天威,等真正看到天威了,他们又无所适从。 朱厚照啥也没说,看完了这场大烟花,在头发被冲击波吹乱之后,他便背手下了城墙。 连幕友们大呼“炮决”、“雷决”的恶趣味都不来劲。 还要不要来?反正朕是无所谓。 朝臣们也没有再坚持,都失魂落魄的返家了,让珊珊来迟想来劝说的李东阳啥也没落着。 不过李东阳也看见了这一幕,还看到王守仁整军喝令,掉转了头想跑。 李东阳大喝一声:“王伯安,还有没有个体统。” 王守仁不敢答,缩了缩脖子,假装耳聋了,继续吆喝着他的口令,带着神机营扬长而去。 这一次神机营算是露了脸,京师这样的坚城亦可来无影去无踪,意味着攻克京城易如反掌。 可撼坚城易,撼心中的城府难。 张太后在摔坏了慈宁宫几乎所有的易碎品之后,还是让人出宫传消息,当晚就将张太后的意志传遍了所有的朝臣。 “皇上年幼,即便整军展现英明神武,亦不可放纵。” 说的话冠冕堂皇,将一个母亲的忧虑表现到十足。 朱厚照也没拦,他也想看看张太后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来。 神机营的演练也只能吓住一时,还吓不住所有的人。 往士绅、勋贵、将领家中投射的煤块,他们都填进了灶里,可他们还是宁死不退,连屋顶的瓦洞都来不及补上,他们又准备赶大朝会这个大集了,听说奏疏人手一册,估计是想累死朱厚照,哪怕累不死,恶心一下都好。 哪怕东华门外那个三米深三米宽的坑还张着血盆大口没填。 神机营完成任务就消失了,又没走城门也没来得及填坑,等京营来也不知猴年马月。 当然,京营的将领就个个勤勉了,他们不但出面弹压兵卒,还齐刷刷地参与他们一向找各种借口请假的朝会,右顺门破天慌地大开,走出一百多位在京武职。 这一次焦芳都投降了,哪怕朱厚照捏一着他的命门,他还是在朝会上疏请求皇上退让一步。 大坏蛋都变成诤臣,看来也真踩到了士绅们的尾巴。 没办法,皇上已经展示了一夜之间能够干掉所有人的神奇能力,他们不但被吓怕了,也被吓醒了。 这一次如果扛不住,那么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反正是最后一搏,还是文斗,当然要使尽全身力气。 这时很久没露面的李东阳出来耍太极,新神技放光华,和稀泥的水准也升级了。 他上疏一道,请朱厚照启用致仕的张敷华任漕运总督,主持漕运改制。 同时他又分别拜访了各部院和科道,抬轿的脚力都换了三波,全累到吐白沫,成果累累。 李东阳以首辅的名义担保,一定看着陛下,不让皇上废掉漕运。 同时他又逐条分晰朱厚照的漕运驿道联合改制策,说明皇上的理财神技,一定不会砸碎漕工的饭碗。 就皇上那赚钱的速度,一年五百万两的漕运支出,一分不赚,皇上一年赚的钱够亏五六年的,皇上赔得起,养活百万漕工,皇上养得起。 又拉又哄,又压又吓,再加上摆事实讲道理,总算对朝堂的对立情绪给压下去了。 同时李东阳还提醒众人,这一次的风波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大家,要小心,这些人在故意曲解皇上的政策。 最后李东阳还现身说法,将他获得赏赐的清单和他掌握的其他人的情况也晒了出来。 举朝哗然,焦芳和王鏊也跟进,然后日月堂体系下的所有成员也这么干了。 最后那些购买了万达街股份的人也吹了风,不敢晒,太招人恨了,这么短的时间挣这么多,招贼。 这下有心人也总结出来了,领头闹的全是没得到好处的。 到底反的是昏君弊政还是反对赚钱没份?这事不能往深了想。 朱厚照也传出口风,这一次带头闹事的,全都记下了,漕驿招标全排除在外,三代沾亲都不行。 不是清廉吗?不是为民请命嘛,成全你们,送你们清贫,朕还可以赐御笔:清白传家。 最后这事没成,大朝会一开场,李东阳带头出阵,站在了奉天殿的御柱前,以死相挟,朱厚照要是真这么干,李阁老马上撞死。 事情到了这一步,好像全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了,大家都不愿退,或者说不愿无条件退,那朱厚照只能果退了。 他直起身来,先将冠冕摘下,放置在御座上。 这个举动个整个朝堂整齐划一地轰隆一声,这是膝盖敲击地板的声音。 朱厚照却没理会,依然我行我素,他脱下了龙袍,细细地将其叠好,垫在了冠冕之下。 心脏不太好的就快发作了,王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他快忍不住冲口而出阻拦时,忽然发现朱厚照眼中流露出来的一丝狡黠,王鏊眨了眨眼,狠然想起朱厚照说要南巡那次,又将喉咙间的话语咽了回去。 朱厚照此时只穿着一件白中单,幸亏奉天殿今天备了许多火笼子碳盘子,将温度烘高了,不然感冒就够他受。 然后他扫了一眼群臣,咧嘴笑了:“你们一定认为你们逼得朕妥协了吧?抱歉,朕没有,反对朕对漕运改革的可以退朝了,朕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不会如你们的愿,不如你们就体面地致仕了吧?” 到了这份上,别管说得有都好听,全都迈不动腿,即便是领头的梁储和杨廷和也不敢赌。 皇上奇谋迭出他们已经领教过了,好好的官当得稳,何必呢? 看到这群两面人的无缝转换,朱厚照心里凉,也更坚定的决心。 他缓缓地扒下了一侧的中单衣,露出了手臂。 161、这次玩劫持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看到朱厚照手臂上的疤痕,王鏊从口中轻轻地吹出一股郁气,差点又被他骗到了! 朱厚照笑得狡黠,不就是玩道德绑架嘛,朕见过的场面比你们多多了,大多了。 不过这些朝臣也真是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太厉害,不然朱厚照能玩到他们当场自杀。 现在嘛,也只能恶心他们一下,有些可惜了,朱厚照十分不舍地吐出了:“传神机营将士觐见。” 司礼监那帮太监见终于有动静了,个个都喘气如牛,皇位易主,死得最快的就是他们。 现在危机过去,太监们当然憋足了劲大声传唤:“宣神机营觐见。” 露出了疤,朱厚照却并没有直接揭开迷底,朝臣们也不敢问,刚才他们还以为朱厚照撂挑子不干了。 千万别以为一个皇帝说不干了这些朝臣就得逞了,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好办的事。 早就不是禅让制的年代了,不说皇帝本人不乐意,就算是皇帝乐意,这些朝臣还不愿呢。 换个人来当皇帝仅仅是换个皇帝吗?一朝天子一朝臣,绝大多数的大臣的位子都不稳。 这就是朱厚照刚上位朝臣们要威逼他的原因,也是后来嘉靖上位会先吃一个下马威的原因。 做好了准备倒还罢了,如果仓促易君,带来的动荡能令大部分人陪葬。 所以不是所有反漕运改革的人就一定跟梁储他们一条心,张太后只是利用漕运这个由头逼宫,如此可以裹挟出声势来,但真正像他们一样想改朝换代的是极少数。 他们会裹挟,朱厚照就来一招劫持,看谁的人质更有威胁。 一队神机营将士早就准备好了,听到了召令就排起队入朝,今天没穿甲胄也没持械,但那整齐划一的步伐还是让人想起几天前的那一幕,胆战心惊。 有些跪着的朝臣吧唧一下就滑趴了下去,膝盖软了,支撑不住。 这一队神机营由王守仁亲自率领,王琼不方便露面,那天夜里王琼也没有露面。 不是王琼立场不坚,而是朱厚照不让他来,王琼还得去北党当卧底呢,不能浪费了。 王守仁无所谓,谁都知道他是孤臣,现在没有人敢说他是腻臣了,左顺门外的深坑正在无声地诉说,你腻一个试试! 所以神机营的气势很高,那步点将奉天殿震得邦邦直响。 他们进了奉天殿后就止步列成一排,这一次是朱厚照发口令了:“全体都有,除衫。” 不就是学着陛下脱衣服嘛,简单,包括王守仁在内,全都半剥了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臂膀。 换成以前他们会被喷到头都臭,斯文扫地啊,可今天一切都如此自然,似乎理所应当。 细心的朝臣已经发现了问题,每一个神机营的将士手臂上都有一块跟皇上一样的疤。 朱厚照懒得自己说,而是请出了王师傅:“王阁老,你来告诉大家,朕和神机营将士手臂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也要坚定王鏊的信念,让他其他人做切割,如此朱厚照才能放心。 王鏊领旨出列,也没怎么气势高昂,就是慢条斯理地拜了拜,然后才轻声道:“皇上和将士们手臂上的疤是得过天花后留下的。” 轰,朝堂又炸了。 就不能见神机营,见一次都得炸一次。 别看这一次没有几天前那回声势大,可这一炸的冲击波比火棘藜可强多了。 朱厚照趁着众人皆蒙的契机,先行调戏:“朕先声明,凡是反对改革漕运的,以后朕都不给他们过种,君子之泽,五代而斩,五代之内有血亲的皆在此列。” 李东阳想出声阻止,朱厚照反应更快:“李阁老,别劝,这一条就算你撞死也改不了,朕得为自己积德,既然他们为了保住漕运愿意仗义死节托身社稷,那他们的子孙不过种也合理,因为这是朕的修行,不能违抗天道。” 焦芳怕了,赶紧出来做和事佬:“陛下,过种跟漕运有什么关系?” 焦芳也有后代啊,能过种不怕天花了,谁还反什么漕运改革哟。 可不反对也反对了,那就只能投降输一半了,只要皇上开点小口子就行。 朱厚照不同意,指了指自己的手臂:“知道痘种怎么来的吗?是流民的人气积累出来的,朕打算将痘种过给天下百姓,最好的办法是凭大明的龙气,二者结合才能见效,不然就算是整天跟朕呆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办法过种。” 刘瑾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看自己的臂膀了,还真是光滑如镜,啥都没有。 可没有却更让人郁闷,皇上说的是实情,他们的心里已经沮丧得空了。 整个奉天殿上弥漫着一股抽吸冷气的咻咻声,好像火盘都不暖了。 朱厚照当然不会只吓一吓他们,还得让这些人丧胆:“朕为什么改革漕运,就因为漕运败坏大明的龙气,必须变更,不然无法过种天下,拦着朕,就拦了龙气,为了天下百姓,这些人不能救,因为他们造了孽,与天下人望作对。” 所以说能玩死人呢,朱厚照将这些人推到了天下人的对立面,如果刚才还有人跳出来强行演的话,惭愧自杀都是轻的,传说去都不用自杀了,京城的百姓都会暴动信不信,这些闹事的,有一个算一个,一定会被挫骨扬灰。 人言可畏,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更何况天下之怒,板荡船倾。 张太后想用这一招来为难朱厚照,现在朱厚照用了同一招还回去,但朱厚照的这一招威力无疑更大,因为谁都不想得天花,拦着皇上,就是拦着痘种。 焦芳这个没立场的当场就吓呆了,跪下就哭:“陛下就放过老臣吧,老臣也是一时糊涂,但老臣忠心耿耿,天日可表哇。” 也好,有个大反派做样板,威力更大,焦芳哭得有多惨,往那些反对派心中扎的钉就有多深。 朱厚照虎着脸,声音也很深沉:“不是朕不想救,想要救赎就得把坏掉的龙气赎回来,朕也不会追究,损了多少龙气就补多少,剩下的,看天命吧。” 162、漕运大开刀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天命不就是你的命吗?朱厚照能骗过其他人,但骗不过李东阳,这可是一只老狐狸。 可李东阳也不可能揭穿,一来没人信,二来李东阳自己也希望能动一动漕运,只要不傻,都知道漕运这么下去迟早会让大明流干最后一滴血。 所以李东阳放弃了那根柱子,来到了大殿中央,他先行一礼,然后展现了他的宰相风度。 “陛下,天理人心,天道遁一,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会留下一线生机,臣以为当给众臣自赎的机会,陛下可将弥补龙气之法告诉大家,冥顽不灵之辈不去管,多少让列列臣工知错能改。” 朱厚照点点头,既然李东阳也出来配合了,那他的目的就变得容易了。 “李阁老,朕也不是狠心之人,只要向漕运伸过手的人将不法所得重新捐输出来,也不用交给朕,只要他们匿名捐给金沙禅师和俞道长的慈济会赈济灾民流民,苍天在上,收拢起来的人气自会为他们积福。” “慈济会?”李东阳不明白。 王鏊出面了:“李阁老,此次赈济流民,陛下发现朝廷的行动缓慢,便御准了金老禅师和俞道长组建一个民间的赈灾组织,所募集的钱粮全部用于施救,慈济会的账目通政司和户部也可调览,是公开的。” 刘瑾心中一动,向焦芳打了个眼色,焦芳也心领神会,忙起身施礼:“陛下,这个慈济会手握如此多的钱粮,怕是……” 朱厚照心中充满了鄙夷,这才刚刚躲过去,老毛病又犯了? 可他没有露在脸上,而是露齿含笑:“焦阁老请放心,钱粮都不握在慈济会手里,全都是通过日月银行进行捐输,慈济会可以勘定灾难调用,但所有的钱粮调拨都是通过日月银行进行,慈济会手上不碰一文钱,也不沾一粒粮。” 刘瑾闻言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但梁储不干了,今天是最后一搏了,他认为还是能裹挟一些人的,怎么能认输? 于是梁储出列:“陛下,如何保证捐输是匿名的?” 朱厚照看到梁储出来了,心里暗道等你很久了! 他笑得露出了满嘴的牙,在大殿内火光的映照下似乎在反光:“梁待郎,咱们先不说这些钱见不见得光,这一点朕忍了,慈济会在日月银行在一个账号,任何人,只要将钱粮交给日月银行,指名存入慈济会的账号中,日月银行就当是赈济款项,不问出处,怎么,难道梁待郎还打算为这些人鸣冤不成?” 梁储被朱厚照的言语钉在了原地,进退不得,他想着提醒那些有份闹事的人,可现在他的做法变成了堵别人的路。 而且朱厚照也亮出了獠牙,朕连存根都没留,你还想唆使,看你怎么收场。 梁储还是有急智,他当即跪下叩首,一边叩一边道:“陛下圣明,官渡之战后,曹孟德焚烧了所有查获的袁绍往来书信,使众人归心,陛下今日此举,更胜于曹孟德。” 把朕比作曹操,看把你能的! 朱厚照脸上现出冷笑,以为用这话将朕的军朕就没有办法知道那些账是谁贪的吗? 朕有复式记账法呢,每一笔都能对上,甚至于谁在负隅顽抗朕都能算出来。 于是朱厚照的冷言冷语切齿而出:“梁待郎,朕说不计较既往,可梁待郎今日之举可不是既往,不妨请梁待郎告诉朕,吏部是为了保贪官污吏还是为了举能臣干吏,吏部的许尚书也在,请许尚书与梁待郎对一对质。” 整个朝堂又掉进了冰窟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还是李东阳厚道,他又耍了一路云手:“陛下,老臣以为,捐输了不法所得之后,当自行请辞,朝廷既往不究,如何?” 朱厚照不想放手,但想到这个打击面之广,他也不能真的挑起战争,真将这批人逼急了,是真会造反的。 也不算是见好就收,心存侥幸之辈,只要将漕运接手过来清算账目,迟早能抓出来,到时再算总账也不迟。 想到这一点,朱厚照心中的气闷又少了些,便点头答应了:“准!” 梁储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听到了这个讯,他一把伏在地上,总算是熬过去了。 那就回到最初的议题了,漕运该怎么动? 李东阳也有想法:“陛下,为了安抚列列臣工,臣提议由一位宿老来监行漕运改造,臣这里有一个人选,前左都御使张敷华为人清直,性格刚烈,是清查漕运的优选。” 这会没人再敢出头,大部分人都伸长了脖子,盼着李东阳的方案能通过。 朱厚照也知道,真要让自己的人上,估计这些人也不放心,便采纳了李东阳的意见,让张敷华担任漕运总督主持漕运改造。 如果他是个韩文一样的人物,那就正好请君入瓮。 如果张敷华赤胆忠心,公正廉明,那他主持漕运改造也有好处,能挡住那些看不见的手。 关键是张敷华干过这个职位,朱厚照让人翻了翻账本,还真没翻出问题来。 当然配套的措施也得跟上,不然就是害人。 张缙曾经也是好官来的,在沧州知府任上也造福一方,当地的老百姓还拦着他的车不给他离任。 如果不将张缙放到漕运总督上,如果不是朝廷的漕运政策如此草蛋,张缙又怎么会晚节不保呢? 你在这个位置上不贪,你的家人朋友全跟着倒霉,你怎么办? 张缙的家人在他死后将张缙从河漕分得的好处全上交了,一分没花。 当然,转移到山西的那一笔也一样,很快就追索到了,淮盐盐引给了韩文,兑成了大量的西北田庄,张缙只收三成租子,但明面上也说是五成,算是个有良心的贪官了。 也许他搬离山西就是不想贻害乡梓吧,换了另一种不得罪人的方式来回馈。 朱厚照现在明白为什么他的墓葬逾制了,这算是一种反抗,是不敢说出口的那种。 所以问题出在了框架搭建上,没把游戏规则定好,当然玩不转。 可这一期的大朝会还没完,朱厚照还有新花样:“朕决心御赏京营,所有营卒每人十两银子,但这笔钱必须本人亲自来领,就在长安街上发。” 163、京营大整顿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轰隆,又一次整齐划一的膝盖撞地声,这一次更响。 刚刚立起的武将这一次全跪了,没有一个例外,他们力气大筋骨壮,膝盖也硬些不是。 但没用,再硬也硬不过地板。 朱厚照那叫发钱吗?那是发阎王爷的驾帖。 跪下了只是被地板敲打,要是被阎王爷敲打,哪怕再多钱还有命花吗? 朱厚照喜欢发钱这些武将们都知道,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响应张太后的号召,以为闹一闹就有钱了,大不了就像以前一样,反正法不责众。 可真到发钱了,他们倒不敢要了。 这不是前段给宫女发钱的翻版嘛,领了钱都要遣散的,不能当中间商没差价呀。 如此还不要紧,关键是发钱的方式,在长安街发钱,当众领,这些将领变不出这么多人来。 京营确实有十几万人,可名册上京营有着近三十万的编制。 吃空饷了,这是公开的密秘,可这个密秘从来没的揭过盖子,如果当着青天白日揭开,那该怎么圆? 而且因为发钱了,就算想鼓动士卒闹事也不行,真要玩命,那些兵卒们跑得飞快,谁愿替将领卖命? 试过了,打又打不过,认了吧,认了没准皇上留着余地呢,只能请罪了。 所以这些京营的将领们齐刷刷地跪地,也不谢恩,也不抗声,皇上就看着办吧。 这种牛皮糖的办法朱厚照有招吗? 幕友们有招。 “对付这种烂到根子的部队,就不能跟他们讲军纪,老常帮部下打牌赢钱的办法你值得拥有,既然他们贪,那就帮他们贪吧。” “然后让他们烂下去,继续用钱养着?” “怎么可能,既然烂透了,那就裁了吧。” “不能裁,除非搞定军户这个政策,不然这些人是天然吃军户饭的,没了京营的饭碗,这些人又不能干别的,会出大事。” “甲种师乙种师的办法,最多搞出一个丙种师丁种师,反正对这样的部队也不抱希望了,不如就让他们去赚钱。” “不合格的兵士发钱补贴一次过买断,将领可以带着愿意跟随的兵士去搞包工队,位置就腾出来了,武举就可以跟上了。” 朱厚照就是这么干了,还加了些自己的东西。 “朕发钱真没有条件,只要士卒们自己来领便是,至于空饷,朕就直接说明白了,这一次朕不打算追究,追究来追究去,将空饷弄大的是父皇,子不言父过,朕不是不孝子。” 冷场了,众将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储和司礼监的萧敬和陈宽、李荣面色发白,挑明了,太后在京营中的布置彻底地没了用处,等待他们的一定是太后难以扛下的怒火。 李东阳这时直直地盯着保国公朱晖,让后者躲也没地方躲,他们是亲戚,虽然武事李东阳不想发言,可也不能让局面这么僵着。 张懋死后,朱晖就是将领的头头,他只得出面探听朱厚照的态度。 于是保国公瓮声瓮气的话语在大殿上炸起:“陛下打算如何安置京营的士卒,还请给臣下一个章程。” 朱厚照却没有直接回答朱晖,而是看向那些文臣,再一次咧开了嘴:“朕知道,朕要是取消了军户制的话,你们还是会跟朕闹,朕可不会给你们机会。” 得,满殿都没有站着的人了,除了朱厚照。 就算神机营那帮想不跪都不行,所有的人都跪下了,王守仁也蒙圈了一会,还是部下扯着他跪下的。 谁也没想到朱厚照敢将事情晒到这样的程度,什么陈年腐旧的破烂都扬出来了,仿佛大殿上也弥漫了一股腐臭的气息。 这一下心情舒爽了,朱厚照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朕在京营之外新置勋军,以后所有的军户都进入勋军,所有的勋爵出身的将领也划到勋军去,不是喜欢挣钱吗?朕让你们挣钱,勋军可以承揽各种工程。 ” 叩头吧! 真磕了,但是来了:“以后朝廷就不向勋军拨付钱粮了,将领就是掌柜,就是工头,勋军军卒想要钱,问你们的工头要去。” 京营将领脸上一片颓败,但他们却不敢反抗,前时他们鼓动军卒闹饷,现在好了,闹到他们头上了。 “朕也不是无情无义,军户祖上曾经为大明吃过苦流过血,朕不向勋营拨付钱粮,但军户的支度朕不省,以后每月军户可凭户证到日月银行领银钱一两,这是朕给的钱,朕保证所有的军户能吃上饭。” 这又是一招釜底抽薪,勋贵是领走了军户,可军户并不指着他们吃饭,不好好相待,不好意思,爷不伺候了。 他们想当大爷,朱厚照就给他们一群大爷。 而且通过这次御赏,可以重新清理军户一遍,想冒领也没机会。 “至于京营,以后京营的将领都要靠武举来选拨,勋贵家的子弟也一样可以考,但不是原来的考法,朕另有章程,军户出身的弟子想入京营也可以,也得通过考试,就以神机营为标准。” 这样真正有志报国的军卒也有出路了。 如此,朱厚照就一次过将空饷、烂军、庸将都解决了,还实现了重开武举的的目标。 李东阳刚才还挺志得意满,转眼嘴巴又苦上了。 武举重开了,李东阳很高兴,可这一次武举就彻底地脱离了文臣的控制,可以预见,新考上的将领以后就只会听皇上招呼。 唯有文臣阵营里的王琼兴奋莫名,手掌都被自己掐破了还不知觉,以朱厚照的办法,重振京营可翘首以盼了。 朱厚照背起双手,睥睨天下,虽然他现在没穿皇袍,可比穿起皇袍来还更加威严。 “怎么样,朕的法子你们都满意了吗?” 轰隆,又一阵叩首声,不管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这个头都得给朕低下去。 那就可以图穷匕现。 “列位臣工都知道,想要过种必须龙气镇压,所以欲将痘种广布天下,朕必须巡幸四方,朕拟定由翰林院大学士王鏊随驾,文渊阁大学士焦芳与华盖殿大学士李东阳坐镇中枢,廷议吧!” 164、南巡带上谁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议个屁,谁还敢议,只有叩头的份。 南巡之议就在这样的氛围中通过了,叩头通过,响声还不比鼓掌轻。 朱厚照做了一单亏得很爽的生意,发京营的赏赐一次性需要支出两百万两,但这两百万两花得太值了,从此就买断了京营的包袱。 至于以后每月每士卒一两的饷钱,一年也就百两万,跟当前京营的支出完全没法比。 王琼和王守仁算过账,这么玩不仅多了十万能战之军,还要比原先的京营支出省钱。 只不过省出来的钱是户府的支度,实际上跟朱厚照没关系。 不仅如此,朱厚照还得每年自掏腰包一百多万两。 可这一百多万两也买断了张太后的触手,以后张太后再也没有办法组织起像样的武力威胁。 花这点小钱买平安,还有更划算的买卖吗? 至于给户库多点盈余,也是朱厚照掏的封口费,武举通过了,却离开了文臣的掌控,打一巴掌总得给点甜枣不是。 文臣压制武将的理由,看来起冠冕堂皇,可说穿了还是权力斗争。 历史上就找不出读书人一定比武夫更忠心的证据,反而是中行说、张元这些都是一水的文人。 其实废物京营就是这群士大夫给养出来、逼出来的。 所以朱厚照就来了一个借尸还魂,将京营从士大夫的手里换了出来,当然要付点利息。 但也不保险,总会有明白人清醒过来,那时这些士大夫又会像苍蝇一样围过来。 不管了,螺旋上升嘛,一点点来,至少眼前就混了个爽快。 想得美!苍蝇没围上了,蝴蝶围上来了,怎么办?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惹急了回头还得去哄,朱厚照一个头两个大。 不怪三美,她们又是最后一波知道照哥要南巡的事,能忍? 夏雨荷就梨花带雨了:“陛下,臣妾不称职,不如就废了臣妾的后位吧。” 哪尼,朕哪里得罪了皇后大人了?连照哥的待遇都取消了。 更何况荷叶它不是不沾水的吗?怎么搞得朕胸前又湿答答一片,看来今天就不是穿龙袍的日子,这才刚穿回来,又得换了。 但朱厚照先找上了沈沉鱼,早上跟朕一起翻账本时不是好好的嘛,你跟着演啥呢? “臣妾自认为恪守妇德,可皇上竟然要遗弃臣妾,臣妾不能自已,悲从中来,让皇上受累了。” 好嘛,小管家婆也罢工了。 就只有吴落雁演技太差,又或者她就不担心,还是大大咧咧的:“照哥,南巡肯定要带神机营的对不对,那落雁就不担心了,没了落雁,神机营的射技也没法大成,所以照哥南巡一定会带上落雁的哦?” 你不是说不担心吗?你哦啥?而且你这是担心吗?你这是扎心,没见夏雨荷和沈沉鱼哭得更厉害了吗? 吴落雁当即就被针对上了:“皇上,朱家欠吴家一个皇后,不如就将皇后让给落雁吧,臣妾去跟太皇太后学养鹅。” 夏雨荷果断将吴落雁叉上了烧烤架,烧鹅哟,她的最爱。 朱厚照耳边警声大作,不对头,夏雨荷的段位变高了。 沈沉鱼也不多让:“娶妻不贤,犹如不肖,臣妾配不上贤妃的份位,也请皇上削封。” 不是,这是有人指使的呢?还是有人指使的呢? 肯定跟太后无关,张太后估计这会正在砸东西,忙不过来,那就是王钟英老奶奶的手腕了。 朱厚照猛喝一声:“停,再哭就真的一个也不带了,对,没哭的也不带,到底怎么回事,跟朕好好说话。” 夏雨荷是真停不下,她是真有危机感,不是演技。 沈沉鱼当了管家婆,吴落雁也帮着朱厚照练兵,就她一个是累赘。 而且大婚到现在,皇上一个也没圆房,王钟英又整天给压力,夏雨荷觉得自己就是风箱中的老鼠。 虽然朱厚照说过没到年龄不能闹出人命,可这些哪里讲得通。 再加夏雨荷自觉出身不够好,能力不够强,似乎怎么看皇后的位子都不稳了。 于是王钟英一说,夏雨荷自怜身世,眼泪是怎么都收不住。 皇上南巡,一走至少一两年,如果不带上自己,那就真的是没戏了。 所以夏雨荷爆发了、炸裂了。 而沈沉鱼呢,那就真的是演技了得,本身她的情商就高,也比夏、吴二妃老成。 再加上当着个管家婆,怎么算都觉得南巡一定有自己的份,皇上还打算在江南搞产业呢,怎么能缺了她。 这不是夏雨荷洪水泛滥了嘛,沈沉鱼也陪一陪,这样在道义上站得住脚。 也只有吴落雁这个傻大丫不通透,浑没瞧出个中奥妙,这会被威胁了,还真想哭了。 现在朱厚照认真了,沈沉鱼也不敢玩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皇上出巡不能带后妃,因为宫中的规制,后妃不能随军,而皇上布种天下,一定是大军随行的。” 嗐,朱厚照拍了拍大腿:“朕还在意这些规矩?上元节你们不也出宫去玩了么?朕去江南耍子,怎么可能不带你们?” “那……那……那皇上要布种天下,臣妾等人也是不祥之身,皇上跟臣妾们一起这么久,都没有过种给臣妾。” 说着夏雨荷也不管不顾了,忍着烧鹅皮一样通红的脸,将自己的藕臂露了出来,果然光洁如莲。 被夏雨荷带动,沈沉鱼、吴落雁也跟上了,齐刷刷展露玉臂,还向朱厚照逼近了一圈。 捂脸,这个考验太难了。 没忘记申辩:“原先不是为了瞒住他人耳目嘛,而且痘种还在吴杰手上验证,哪能随便给你们种。” “那臣妾今晚就要过种!” “臣妾也是。” “还有我,还有我,落雁也要。” 苍天在上,朱厚照当场就流了鼻血,一定是地龙烤火太燥热了。 语言,它就是这么容易产生歧义。 朱厚照果断满足了三美,不就是要种痘嘛,到时你们别哭。 吴杰当晚就被召进了宫,当他拿出那根像小刀一样的刀针时,三美还真被吓得哇哇大哭了。 也得忍着,心里还有点甜,因为过种的方式不像太皇太后猜的那样。 165、劝和父子俩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杨慎说到做到,真就离家出走了,还是破家决裂那种。 其实是有了朱厚照作借口,杨慎终于可以摆脱家庭的束缚了。 这里面康海给了杨慎最大的触动,康海为爱私奔,让杨慎闻到了自由的气息。 以前被礼教压得太狠,体会到了自由的滋味,如果又无法摆脱旧式环境的话,是很痛苦的。 朱厚照点醒了他们,还管杀管埋,有了皇帝这尊大靠山,用师尊的名义跟家长兑子,杨慎一朝翻身把歌唱,觉得天宽地阔。 可问题就被上交到了朱厚照这里,他不但要为三美烦恼,还得为杨慎头痛。 杨慎也不管了,就撂下一句“师尊您得带我下江南”便不见了人影,也许又跑去中王廷相一起撒欢去了。 王廷相本来还是个诗人,又跟杨慎一起进了气宗,对味啊。 朱厚照都怕以后的学生背物理定律还得头疼韵脚,要知道这等痛苦可是中医学生的专属,难道理科也有如此优雅的前景? 可现在的手尾也押韵,李东阳就找了朱厚照,还要求入宫奏对,这可不多见。 李东阳也是杨慎的蒙师,还是一路带着大的,师尊对师尊,个平齐。 可李东阳的心情就很阴郁了,他老人家很少见的礼节不周动,就做了个手揖,便发上了牢骚:“陛下,毕竟是父子人伦,就算陛下对杨詹事有再大的意见,也不应该离间杨家的父子感情。” 哪尼,最近这是怎么啦,好像朕到处欠了外债一样。 难道是动了李东阳的外家,所以李阁老受到了压力借题发挥? 于是朱厚照笑笑:“别不是李阁老家里的葡萄架倒了吧?” 李东阳悻悻然:“与老夫无尤,老夫是看不过去。” 这就奇怪了,朱厚照也搞不明白:“李阁老,朕没有离间杨慎和杨詹事的感情啊,朕哪有那闲心,再说朕也没空啊,南巡的事千头万绪,杨慎说要随行朕也还没答应啊。” 李东阳听完了更郁闷了,一定是有了中间商:“什么?杨慎要随驾?如此倒还好,可以在南京解决问题。” 朱厚照就真要挠头了:“李阁老,这半截话朕是真闹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轮到李东阳笑了,捋了捋胡子,晾了朱厚照半盏茶,他老人家仿佛才想起来:“哦,是杨詹事被放外南京吏部左待郎,因为南京吏部待郎一向不分左右,如此特设,老夫以为是皇上的主意。” 哈?朱厚照的下巴也危了:“杨廷和被外放了?朕怎么不知道?” 何况就算要外放杨廷和,也不该把他挪到南京去啊,那不是恶心自己嘛。 朱厚照离京就是想远离这些顽固分子,结果又碰上了。 挠了挠头,想起来了,他让刘瑾处置那些反漕运改制的官员,他只是口头点明了康海、何景明、边贡、王九思几个,剩下的他让刘瑾看着办,没想到被刘瑾夹带了私货。 估计刘瑾回过神来,发现了张太后闹成了就会借刀杀人,将他刘瑾抹掉,以此解决威胁。 以刘瑾睚眦必报的性子,张太后的人刘瑾当然要踩上一脚,很不幸,杨廷和成了被抛出来的弃子。 朱厚照想明白了,又忽然来了点兴味,张太后将杨廷和弃了啊,那这颗弃子可以用用啊,恶心恶心她都好。 于是朱厚照欣然接手了打扫的活:“那就趁杨待郎离京前解决吧,正好明日还有一节经筵,就让杨待郎离京前再讲一堂。” 还真有趣,刘瑾听闻了朱厚照召杨廷和讲经筵,他就提出要监席。 照道理司礼监要出个人,黄伟、高凤都走了,朱厚照一时半会也没法安插一个心腹,左右这事也不瞒刘瑾,就让他旁听吧。 可刘瑾自己来听不要紧,他还接来了翰林学士刘忠。 刘忠是河南人,焦芳的老乡,也是焦芳向刘瑾推荐的,说刘忠忠直实在,腹中也有诗书,是不可多得的北人中的良才。 刘瑾听进去了,正好这一次要找杨廷和的茬,需要一个懂行的值经官,于是刘忠就派上了用场。 这一节经筵要出事,规格太高了。 可实际上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朱厚照就得个人样子在那里,心猿意马,反正有幕友替他考试,保过,所以他一路都在想着怎么样搞定杨廷和。 请愿过后,其实杨廷和面对朱厚照也挺难堪,讲起来是杨廷和背叛了自己的恩主。 如果没有意外,杨廷和就是朱厚照的储相,潜祇时的大臣嘛,再加上杨慎那一层,杨廷和确实不应该站到张太后那边去。 可凡事讲因果,杨廷和当初当上詹事府的少詹事就是张太后力荐的,这一点杨廷和欠着张太后的人情,而反对漕运改制又符合杨廷和的理念,所以张太后一提,杨廷和就跟上了。 杨廷和其实就是被明谋给算计了。 这些又不能宣诸于口,杨廷和就只能咽进肚里,冷暖自知。 这样的经筵,那真是味同嚼腊。 也许是出于一种愧疚的心态,杨廷和这一堂经筵还故意加进去了许多顾左右而言它的东西,刘瑾即便是肚子里草包,可他还是听出了些味。 于是他就打断了:“经筵,不该是引经据典的吗?怎么咱家听到了许多书上没有的东西。” 这就是刘瑾的问题了,讲经官都要用经筵来劝谏的,不加书外的话,御吏科道知道了讲经官就得扒层皮。 刘瑾说出了这么外道的话,刘忠也是真的一根肠子通到底,没在意场合就给刘瑾上了一课。 他还挺恭谨的,先作了个揖:“刘公,经筵亦需释义,只要引用的东西在四书五经正义之中,也是符合规制,刘公不妨多看些经义,就知道杨待郎所讲并未脱题。” 刘忠也是好心,可这么一来就戳到了刘瑾的心肝,刘忠到底是骂他没文化,还是说他不读书? 刘瑾一肚子闷气憋在里面发作不得,心想:这个书呆子,也是个没用的货,还帮杨廷和说话,不如就将他也发到南京去,两个不识时务的书虫凑一起乐和去吧。 166、多了个陪衬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忠还不知道无妄之灾临头,他还在揣摩杨廷和的话,他也听出了些意味,还为杨廷和高妙的劝谏和自白叫好。 经刘瑾这么一打岔,朱厚照也没了耐心,他干脆把话挑明:“杨待郎,令郎的事可不怨朕,而且也不是朕要拿你怎么样,你刚才引经据典那么多,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只引四书五经呢?另外,即便是四书五经,你有没有想过原来的四书五经是什么样呢?朕以为以杨待郎的才学应该知晓,四书五经早就不是原来的四书五经了,可你还非要信这套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四书五经,能怨谁?” 听了这话,杨廷和像惊弓之鸟一样伏跪在地。 可朱厚照还有话讲:“朕只不过告诉了杨慎原来的四书五经是什么样,还让他自己去查证,朕可没有多说一句别的,道理都写得明明白白,是杨慎自己求索出来的,路漫漫其修远兮,朕只不过是告诉杨慎还有另一条路,剩下的都是他自己走。” 杨廷和还没反应呢,刘忠却鼓了上掌:“妙啊,妙哉,陛下深得尽信书不如无书之妙,说到了为臣心坎上。” 结果他就被刘瑾瞪了一眼,刘忠这才意识到失态了,得,他也加入了杨廷和的行列。 可朱厚照却意外了,刘忠竟然也能听懂,听懂了还旁通了,那此人应该是个大才啊。 别看朱厚照说的道理很白,却是后世经过无数仁人智士的实践总结才得出来的观点,那真可以叫吹尽狂沙始到金,能引发刘忠的共鸣,说明此人的思维深邃,不迂腐。 朱厚照尊敬这样的人,便出声提醒:“刘学士请起,朕不在意,一家之言,众论之,刘学士大可畅所欲言。” 幕友们马上将刘忠起底了。 “刘忠确实是个妙人,这家伙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写墓志铭,也不是警示,也不是牢骚,却巧妙地通过墓志铭奚落了刘瑾一顿,还一点证据都不落下。” “而且也配得上他的名字,后来入了阁,一直规劝朱厚照,但他跟别人不同,刘忠不会无理闹事,哪怕劝谏了朱厚照不听,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办好。” “致仕之后嘉靖想起用他他也不出来,与王鏊好有一比,确实忠厚老实。” 这还是朕的阁老?朱厚照看着一脸正人相的刘忠,稀奇,人不可貌相,刘忠看起来也平平无奇,竟然还是个实干家,难得啊。 朱厚照干脆上手,将刘忠扶了起来,却故意没扶杨廷和,都是阁老,可人跟人一比,差距咋那么大捏? “圣人定了天地君亲帅的伦礼顺序,可不仅仅只是顺序,一定有其用义,杨待郎,你饱读圣人诗书,可不要只学会背书,而忘了圣人在其中的意。” 杨廷和只能谢恩:“微臣明白了,不可以私心作圣心,不可妄己意为圣意,谢陛下点拨。” 希望他真明白,朱厚照打算也扶他起来,毕竟也是自己的蒙师。 可腰弯到一半他又停住了:“跟用修有道理讲吗?” 杨廷和苦笑,他知道这是一个台阶,他必须得下。 “微臣明白了,微臣以前是放不下父亲的架子,以势压人了。” 朱厚照顺势就拉了杨廷和起来:“那就好,朕也跟用修吵过架的,别看用修现在唤朕师尊,可那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真正从经义上折服他,不怕你们笑话,平时说点什么,用修也是要跟朕理论一番的,如果朕说的不对,用修也没面子给,气宗就是这样,讲究的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这算是把阶梯都铺好了,朕都九五之尊了,可跟自己的学生也还是得讲理,君还在亲前呢,都只能这样,凭什么不讲理只讲实力地位。 刘忠还真是个直妙人,他当即就给朱厚照恭喜了:“皇上得一大才臂助矣,理为一贯,斯为理,义在仁后,却当先。” 确认了,刘忠的智商奇高,情商不够,或许就是这一点限制了刘忠的成就。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现在嘛,遇上了穿了的朕,也许朕应该多给他挖点坑,没准坑着坑着刘忠就开窍了呢。 今天这堂经筵不白开啊,本以为是多了个陪衬,却吃到了一味可口的主菜。 想到这朱厚照就偏开了脸,装做很不高兴的样子,却又在刘瑾不注意时朝刘忠眨了眨眼,让刘忠始终猜不透,陛下这是啥意思捏。 他不知道,被坑了! 刘瑾也不知道,他又一次当了朱厚照的工具人。 经筵之后,刘瑾跟着朱厚照就进谗言了,先来了个自我批评。 “皇爷爷,奴才以为刘忠是个大才,不想这人不识趣,要不也将他发到南京去,省得他惹了皇爷爷烦。” 朱厚照也故意推辞了一下:“这样会不会让臣工们认为朕心胸狭窄,容不得人?” 这就是朕确有此意,但麻烦你得帮朕摆平了。 刘瑾多能会意的,马上那笑脸就成褶子了:“哎哟皇爷爷,外放南京可以恩典,升官了,要不这样,南京礼部也出缺,奴才就放刘忠一个礼部待郎。” “礼部左待郎,要做就做得像样一些。” 朱厚照留下这么一句,看似怒气得解,实则心下飘然地快步回宫去了。 还得跟三美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样将南巡安排得周密些,毕竟是携美旅游啊,这一次可不是人山人海,而是景色怡然的原生态。 于是经筵的次日,刘忠就意外地收到了新的任命,南京礼部左待郎,又一个特设的名位。 别人还为刘忠唉声叹气,说他受到了冷遇,正五品的翰林学士,只要熬够了资历就能在北京出任部院堂上官,去了南京,虽然是正三品的副贰卿,却是坐上了冷板凳,偏居一隅,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人想起那个犄角旮旯。 可刘忠却兴高采烈地回家收拾东西了,皇上不是要南巡嘛,到了南京还可以跟皇上继续聊,挺不错,怪不得皇上给自己使眼色了呢。 其实吏部尚书许进还是想拦一拦的,因为刘瑾这么干坏规矩,而且连坏了两次。 可王鏊拦住了许进,因为朱厚照给他通气了,写了张条子:留主菜,羊陪衬。 167、放飞的鸽子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都在准备南下,杨廷和是长吁短叹,刘忠是心血来潮。 可刘忠又想到杨廷和约他一同前往南京,路上好有个伴。 这是个好主意,那要不要约上杨廷和一起去跟刘瑾辞行呢? 情商低也有情商低的好处,想不到那么多人心鬼蜮,一切以平常心待之。 于是刘忠就到了杨家拜访。 刘杨两人其实是同年,虽然并不热络,可总还算熟,所以也不需要太客气。 刘忠也是单刀直入:“介夫兄,这次升迁多亏了刘公公,你说咱们要不要去跟他辞个行?” 同年嘛,当年私底下是称字号的,如果呼官职就见外了。 可刘忠的热乎劲在杨廷和心里却激起了涟漪,似乎刘忠并不知道他被刘瑾嫌弃了。 这怎么说? 杨廷和略一想就决定踢皮球,说穿了多得罪人啊:“以司直兄之见当如何?司直兄长于介夫,当以兄长之见为见。” 刘忠也没有什么想法:“我没看法,介夫去我就去,介夫不去,我也不方便去,毕竟你我是同年,如果用不同的方式就显得太区隔了。” 杨廷和沉吟了一下,还是别让刘忠这个老实人吃这个白眼吧,反正他跟刘瑾了不可能弥合,得罪人的事不如就让自己来。 于是杨廷和微微摇头:“以弟之见,还是不去为好,刘公公的门槛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阿谀奉承。” 刘忠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应下了:“行,那便不去,感激记在心里就好。” 事情说完了,刘忠就告辞,他来就为了这点小事,现在没事了。 可杨廷和却想解释一下:“司直兄慢行,容我解析解析。” 其实是杨廷和看到刘忠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于心不忍。 况且刘忠的遭遇也是因他而起,杨廷和觉得不将事情说明白,有点对不起刘忠。 “不是说好了不去了吗?还解析个什么?”刘忠还真不会转弯,但他又止步坐下了。 杨廷和吞咽了两口唾沫,才下定了决心:“司直兄,调任南京,兄是恶了刘太监。” “啊?”刘忠懵了:“恶了刘公公?怎么回事?” “经筵上刘太监本来是想找弟的漏子,司直兄帮弟说了话,落了刘太监的面子,以至于次日司直兄就被调往南京,是被小弟连累了。” 这么说刘忠马上就明白了,拍了拍额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可我也是就事论事,如果刘太监连这一点胸襟都没有,那恶了也就恶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杨延和无奈了,这个刘忠还真是心大! 他不得不把五脏六腑都描了出来:“可司直兄有没有想过,此事多半是出于陛下的授意,陛下将所有恶了他的人都远窜出京,以弟愚见,如出一辙。” 刘忠差一点就信了,蹭一下站了起来:“可是,那天陛下……” 话到嘴边刘忠又收住了,不能说,陛下跟他打眼色很明显瞒着别人呢。 于是刘忠急智了,换了个说法:“陛下为何要发遣我等?” 杨廷和自哀自怜:“总是有碍眼之处吧,前时反对漕运改制是主因。” 刘忠却不这样想,反漕运改制他没上啊,他也看不惯那些在漕运上下其手的官员。 然后刘忠灵机一动:“那是不是应该如李阁老所言,上疏请辞以致圣意?” 刘忠说中了杨廷和的小心思,杨廷和却冠冕堂皇:“圣上下了旨让我等去南京,怎可违逆。” 这就是又当又立了,刘忠心中起了一阵恶感,但他没表现出来,情商他是缺,但可以智商来补。 于是刘忠淡淡点头:“倒也是。” 杨廷和赶紧做注脚:“何况此次你们兄弟二人南调是特设,是升是黜,谁了说不清楚,要去辞行,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就是巴结刘太监,更加有口难辩了。” 刘忠拱手相谢:“受教了,谢介夫为吾解开迷惑,有了这番话头,就更不能去了。” 原来刘忠还想跟杨廷和同行,现在想来也没必要了,看来杨廷和并不清楚皇上的心意,咱还是一个人上路吧。 于是刘忠点明了:“介夫,咱们就不同行了,随行人杂,脚程有快慢,投宿有先后,你我各走各的,免得拘束,也不知道谁先出发,就不辞别了,南京见吧。” 离开杨家,刘忠心里不但没有郁抑,反而一片爽朗,他觉得领会到了朱厚照的深意,与杨廷和不一样。 所以刘忠认为他鸽了杨廷和,也鸽了刘瑾。 心情愉悦之下,刘忠还真提笔如神,撰写了一篇《野亭先生墓志铭》,大意是野亭先生寄天地而生,赖皇上的明介而仕,对比别人,看看自己,离开官场也无憾了,已经有所作为,死了也不再为害,还将天地所赐、皇明所赖都还上了。 取的是问心无愧,表的是可昭天地,全靠同行衬托啊。 野亭就是刘忠的自号,他决定了,要广为传阅,既明心志,又可以暗搓搓嘲笑刘瑾和杨廷和一把。 看了墓志铭的人如果知道刘忠与刘瑾、杨廷和的际遇,也许会在心里暗笑“原来如此”,同心同德之辈还会共感“说得对极了”。 想到这些,刘忠也满意极了。 杨慎还是被李东阳抓到了,转了好几圈,等到他出现在李东阳书房时,还有些小忐忑,这万一李师跟陛下有了冲突该怎么办? 没有,李东阳也只是问他:“用修为什么许久不登门了?是为师的门槛高了还是低了?” 轻轻刺了一下,点到即指,没有再为难,李东阳就转了话题:“介夫先生南行的日子定了吗?” 杨慎摇头,这他哪知道,不着家好多天了。 李东阳以指虚点杨慎:“你呀,父子俩能有什么隔夜仇呢,好好说开不就行了。” 杨慎微微点头,受着吧。 可李东阳话再一转:“你帮老夫给介夫传个话,刘太监那里临行前还是应该去辞别,哪怕成了冤家,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不要让你师尊面上太难看。” “噢!”,杨慎应下了,可以用这个为借口回去,这样不丢脸。 杨廷和就丢脸了,李东阳的嘱咐他应该接,可刚刚跟刘忠说好了,难道又鸽了刘忠? 168、各扫门前雪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杨慎看着杨廷和为难的样子想笑,谁让老爹前几天为难他来着?现在尝到滋味了吧。 于是杨慎就扎上了,直中红心:“父亲为何事而为难?” 杨廷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定力,想不到快五十岁了,还会遇到这种二十啷当时翻转难决的事。 有人倾听,杨廷和顺口就说了:“为父与刘司直有君子之约,不去向刘太监辞行,而且是为父先提出来的,当时刘司直认为应当对刘太监表示感谢,为父却点出了刘司直帮为父说话而恶了刘太监的真相,现在骑虎难下,怎好出尔反尔?” 杨慎肚子里快笑结了:“然后李阁老说的也有道理,去不去辞行,不在于刘太监那,而是给不给师尊面子是吧?” 杨廷和不由自主地就点头了,颓然坐下,一言不发。 他还不好意思当着杨慎的面说他跟刘忠讲了朱厚照的坏话,不然两父子又是个吵。 杨廷和的眼都熬红了,焦灼的。 不知怎的,杨慎现在有一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他摇头晃脑:“欲让儿子去跟师尊求个面子也不是不行,可前时父亲还说师尊所著是荒谬之言,有违人伦,那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狠狠地将了杨廷和一军。 但杨廷和现在已经没那个心思与杨慎计较了,他不知道这些儒家礼教自相矛盾吗?知道! 可就是因为知道,为了从中取利,他才对此笃行不息,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现在被儿子反过来用这一套将军,倒是激起了杨廷和的心态,不管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君子个屁,没实利,君子都饿死。 杨廷和决定就去刘瑾面前弯下这个腰。 杨慎还不知道他激反了杨廷和,还在侃侃而谈:“父亲常说理大理小,轻重缓急,不可不权衡,怎么自己就忘了。” 杨廷和切齿而言:“谁大,谁小,哪轻,哪重?” 杨慎继续栽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啊!” 当时要去请愿,杨廷和嘴里含着的就是这句,将杨慎憋得说不出话来,感情争好处的时候就可以用民和社稷为借口,搂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蚁民和国家来呢? 所以现在杨慎用同样的话还回去。 杨廷和闭目不言,杨慎继续凉风习习:“以西涯先生的为人,断不是让父亲屈从权势,而是让父亲为了朝事委屈求全,那当然是将民生社稷放在了首位,所以父亲去向刘瑾辞行也没有什么好为难的,至于司直先生那好办,司直先生是真君子……” “好!为父这就去!” 杨慎说得嗨,浑没想到杨廷和真就把头低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只见杨廷和目中含泪,颤栗不已。 杨慎肚也没想到老爹这么刚,以前他不是一个自诩八面玲珑的人吗? 跟师尊服个软又怎么了,总好过去刘瑾那丢脸吧? 杨慎还不知道,这些都是朱厚照推动的。 眼见杨廷和压抑自己到快要爆发的边缘,也没有必要讨不自在,杨慎赶紧溜。 他已经告诉杨廷和会随驾南行,有师尊这块神主牌在前面顶着,老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说做就做,杨廷和还真的去了,而且是以大礼的方式。 先给刘瑾下了拜帖,然后备足了仪程,大摇大摆地上门,不仅上门,杨廷和还带了见证,拉着梁储一起去了。 梁储当时的脸气得是直发抖,但不去又不行。 看着面前的这俩,刘瑾也眯起了三角眼,这哪里是来服软的,这是来示威的。 可杨廷和光棍得很,他还真地弯下了腰给刘瑾见礼了:“刘太监,你我虽有争执,但那是公议,如果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介夫今天给你赔个不是。” 刘瑾银牙咬得咯咯直响,却发作不得。 杨廷和还来:“介夫南调,皆拜刘太监所赐,感谢刘太监不计前嫌,超擢于介夫,这一礼是谢刘太监一心为公,心怀社稷。” 是不是一心为公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杨廷和这么挑明了讲,以后刘瑾也没法用这件事得意了,不然那是打自己的脸。 有再三:“最后这一礼,是礼于先,事涉朝政,当求同存异,他日介夫若再有顶撞刘太监之处,还请刘太监海涵。” 刘瑾快气冲天灵盖了,他冷冷地回道:“好说好说。” 可刘瑾的眼光里却带着无数的刀。 别以为杨廷和这么干是自己得罪刘瑾,他拉着梁储一起来,其实真就是向刘瑾示威来了。 但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将整个张太后的阵营拉下了水。 既然拿了他杨廷和当弃子,那么杨廷和就可以这么干。 想各人自扫门前雪?想得美! 三口六面,传出去别人都知道,这是张太后不认输,而且是当面放话。 而刘瑾除了暗搓搓使点小伎俩,还真没办法正面刚。 因为张太后的身份是超然的,凭着刘瑾,除非他起兵造反,不然他动不了张太后分毫。 朱厚照利用杨廷和这枚弃子恶心张太后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张太后也无法跟杨廷和切割呀,逢人就说杨廷和的坏话?那以后张太后也别想着再拉拢任何人了,谁愿替这样的主子卖命。 而且逼着杨廷和与刘瑾正面刚,朱厚照就将杨廷和变成了孤臣,只有这样这枚弃子才有进一步利用的价值,因为杨廷和无处可投。 杨慎以后无疑是要重用的,杨廷和始终是一个祸患,不解决将会带来许多麻烦,所以朱厚照才想出了这一招。 一群人犯了事,如果只抓住了一个,去政教处的时候千万别服软,必须刚,刚了后面逃掉的那群才会一起想办法担,不然就等着被卖吧。 有一个人背了,不管是政教处还是同伙,都是觉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能交待过去就行。 至于背锅的人,他自愿的。 这个觉悟是朱厚照多年与老师的斗争经验总结。 李东阳的劝告,其实就来源于朱厚照的旁敲侧击,甚至连杨慎的作用他都想到了。 至于梁储,不来都不成,他敢肯定杨廷和不卖他们吗? 169、太后瓦上霜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别看杨廷和一个字都没提到张太后,实则是强行拉着太后阵营宣战,全卖了。 刘瑾可不会替张太后遮着掩着,等闲刘瑾手中还握着张太后的死穴呢,打上门来了,刘瑾又怎么会客气。 于是在杨梁二人上门之后,市井上就传出来了一些流言,有梁储的,还有张太后的。 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张太后耳朵里,这一次慈宁宫没东西可砸了,张太后只能咬着银牙想像着将杨廷和碎尸万段的情景解气。 杨廷和怪得了谁?要怪就只能怪他太八面玲珑,哪边也不想得罪,哪边的好处都想拿,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过杨廷和沉底前的这一下拉扯确实乱了张太后的阵脚。 杨廷和沉了,却将整个太后阵营顶出了水面,太后与朱厚照的矛盾被扬了出来,瞒不住了。 可事件的真相却不是以双方针锋相对的模式,而是以太后背后设计的面目示人。 在这一点上所有的朝臣对朱厚照都无可指摘,对皇上再大意见都不能说皇上不孝。 相反社稷这块神主牌现在到了朱厚照手里,他还多了一张反手压制张太后的牌。 任谁来选,江山都比太后大。 何况江山大家都有份,太后嘛,就只是皇上的妈而已。 当然也不能说太后的私德有亏,那怎么办?自然是小人作祟了。 太后没错,帮着太后的人必然就是奸腻,这下好了,道德君子们找到了靶子,太后阵营面临分崩离析。 谁都怕这种千夫所指的局面,换成刘瑾这样本身就是小人的不怕,可张太后的手下却是处处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 他们以礼教为盾,却面临礼教的反噬。 太后,在有皇上时是不能干政的,现在小动作无所遁形了,藏都藏不住。 不要小看这一点,即便是许多人心知肚明,但阴私藏在黑暗里和放在阳光下晒是两回事。 瓦顶的霜雪确实冰寒,可只到季节一到,总要消融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小动作再多都不要紧,千万别被抓现行。 梁储就属于被抓了现行,他也很痛苦,但他跟杨廷和不一样,杨廷和是破罐破摔,梁储却连跳船的资格都没有。 这又涉及到了另一件陈年往事,朱厚照也是事情被刘瑾添油加醋传出来后从王鏊那里求证到的,还特意拉上了徐经,因为这事跟徐经的沉年冤屈有关。 刘瑾将梁储是如何投入太后阵营的台前幕后都放了出来,直接戳了梁储的脊梁骨。 梁储是唐伯虎的座师,还是梁储特意点了唐伯虎的解元。 照理说这是好事,唐伯虎应该对梁储感激不尽。 可凡事有但是,唐伯虎和徐经的惨痛经历也拜梁储所赐。 徐经比唐伯虎还早三年中举人,家里又是纺织大享,年少多金加风流倜傥,自然就跟唐伯虎混到了一起。 两人相约一同赴京赶考会试,也一同去拜访了京中大儒程敏政。 徐经家里从商的,自然知道打点好路子以后官场就好走的道理,他也没想到程敏政正好就是那一界的考官,连会试的试题都是程敏政出的,事情就是这么巧。 还有更巧的,唐伯虎感激梁储,便拿出了一个卖相很好的金币,请求程敏政为梁储写一篇斌文,也许那天程敏政高兴,也许是徐经给的红包太厚,程敏政欣然就笔。 这时就出了问题,程敏政当时惹了不该惹的人。 程敏政之于孝宗,跟王鏊、靳贵之于朱厚照是一码子事,都是启蒙老师,贴着心的那种。 孝宗也特别听程敏政的,大才子、神童、文坛盟主的光环,在此时还不属于李东阳,而是戴在程敏政头上。 师徒相得,程敏政当时才五十不到,孝宗也正当年,还没满三十岁,都认为程敏政是日后首辅的不二人选。 为弟子考量,程敏政劝孝宗纳妃,不仅如此,他还写了一篇《明妃曲》歌颂王昭君,但程敏政在序里替汉元帝叫屈,认为汉元帝并不是薄情,王昭君也不应该无宠怨望。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弘治十一年的冬天。 之后的弘治十二年就发生了王瓒看到的那一幕。 熟悉不?程敏政的《明妃曲》是为谁而写? 王鏊说完这些,已经嘴巴都干了,还觉得胸中一阵阵的发闷,恶心的。 剩下的事情幕友们就推理了个一清二楚。 “华昶一个给事中,敢这么刚孝宗最看重的老师,原来幕后有人撑腰啊!” “怪不得《唐伯虎点秋香》里要有个华太师呢,原来症结在这。” “程敏政舞弊案最后也是查无实据,但程敏政出狱后就所谓庾死了,怎么看着和韩文、张懋的死法一样啊。” “有教训,哪怕再熟关系再好,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死得冤。” “不用说,梁储因此事投靠了当时的皇后,得以从此事摘了出来。” “我靠,这种事情扬出来,梁储还能做人吗?” “不怕,唾面自干,反正又没证据,坚定地抱住张太后的大腿,有事一起沉,没事继续高官厚。” “也难怪梁储那么硬挺,他和刘瑾关系挺僵的,自己的儿子还犯了天大的事,占田杀了上百人啊,可就是不倒,原来是一直得到张太后的支持。” “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原来唐伯虎还跟梁储有这样的恩怨。” “徐经才冤,着谁惹谁了,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做为一个高帅富,被人偷换了底牌,偷走了人生。” “没人关心一下孝宗吗?总觉得孝宗之死张太后是故意的。” “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感觉孝宗和张皇后的恩爱就是个笑话,没准孝宗就是怕老婆,所以才搞出了所谓的一夫一妻。” 朱厚照看到这些猛地打了个冷战,太可怕了,不行,后妃的教育一定要从娃娃抓起,今天开始,三美的功课要增加,道德品质不能落下。 此时徐经已经泣不成声:“学生进京时张氏兄弟有意与学生联营织造,可那时程大人劝止了,程大人说宫中不宜奢靡。” 170、有了个由头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徐经,这位已经死心塌地了,对着朱厚照纳头就拜:“谢陛下为学生洗冤,学生想明白了,朝堂不是善地,学生这一辈子就居家苦心经营织造,也算是为国为民。” 还能怎么样,皇上已经为了自己的冤屈连自己的妈都得罪了,不能要求再多,就当命不好吧。 这就对了,不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不过朱厚照可不会让徐经就这么当家庭主男,实践证明,论起经营织造,徐经还不如他的家人呢。 “其实不在朝堂也有很多事可做啊,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吗?不如就以此为业,为朕撰写地理经注,那也是一项大事业啊。” 朕都不好意思说,你家的地理天赋是遗传的啊,这么上好的基因,不用多可惜。 何况朱厚照现在不怕疟疾了,也不怕天花了,迟早霍乱伤寒也能搞定,吴杰都在为南巡制备莲花清瘟散了,正德陛下,局气! 徐经也有钱,不会像他曾孙一样难于组织人手,不畅游大好河山难道呆家里发霉? 听了朱厚照的开解,徐经顿时心气开阔了,是啊,这百来斤就是陛下捡回来的,何不卖与陛下,不在朝堂也一样可以做白衣公卿嘛,徐经的心又热了。 徐经搞定了,王鏊郁抑了。 他是说起了程敏政自伤了:“陛下,此次南巡,微臣想举家南回,便是日后也不想再回京城了,京城纷杂,实在郁气。” 王鏊是变相地说致仕的事,朱厚照很轻松的就答应了:“好啊!” 王鏊更伤心了,就不留恋一下吗? 朱厚照有更好的办法:“师傅,朕觉得这朝堂太沉闷,而且南北交通闭塞,政令难以通达,朕要改革漕运便因于此,所以朕想如果分政顺当的话就着为永例了,师傅就替朕坐镇南京吧。” 这位师傅撂挑子不干可是在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呢,朱厚照又怎么会不防着。 更何况他又不是孝宗,总不成这么个好使的工具人白白扔了。 王鏊初一听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接受了,早在跟靳贵一起议政时,王鏊就觉得朱厚照不像是临时应付的,后面一定还有下文,这个学生从小看到大,太熟悉。 真有,对着王鏊灼灼的目光,朱厚照搓搓手,班主任的眼光总是有些令人拘紧呀。 “一个是交通,另一个就是地域情况千差万别,南人北用或北人南用,说好听是避免弊政,说难听点是杀人。” 说这番话也没避徐经,很多事还跟他有关呢,地理大发现可不得他来嘛,朱厚照喜欢旅游,但不爱冒险。 这样的情境让徐经更生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也挺身而出现身说法。 “学生就是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吴御医说疟疾多为水土之病,是身体虚弱了才容易犯上。” 朱厚照还可以举更多的例子:“就像徐祯卿他们,其实个个身上都有毛病,王伯安看着壮得像头牛,其实他的肺疾也很严重,吴杰就说他不好好调理的话,活不过五十岁。” 一边说还一边掰上手指了:“以大明的医疗条件,异地用人根本就是不负责任,而且异地而处,官员们对地方情状也两眼一摸黑,好嘛,摸爬滚打弄懂了,结果任期又到了,就是个表面文章,朕不取。” 王鏊点头,却有疑虑:“可这样一来又会助长乡愿之举。” 朱厚照摇头:“免不了,与其削足适履,还如将鞋做得合脚些,关键是制度,就像漕运的制度,一开始也是好的,只不过经年一成不变,就成了恶政,时时地调整政策,让政策与时宜相合,典章制度协和当下,才是防范的根本。” 见朱厚照如此有章法,王鏊也就不再多言了。 这个弟子身份特殊,拦也拦不住,他想做的事情总会想方设法,与其阻拦,还不如帮他把着方向,让他不要摔倒更好。 其实王鏊也就是心灰意冷了,提了个由头。 太后与皇上的冲突毕竟是家事,可这样的家事却将朝堂夹在了其中,想起程敏政的种种,怎么不让王鏊心寒。 偏偏王鏊与朱厚照的关系又跟孝宗与程敏政如出一辙,疏不间亲,惹不起,干脆就躲吧。 而朱厚照也同样是想要个由头,他上一次跟王鏊说南巡还有许多未尽之意,趁着这个时机说透,也容易许多。 再好的想法,如果没有人配合通力协作,也很难实现,翻学校的围墙也得有几个同伙不是,不然孤胆侠容易被抓,摔伤的也不少。 现在朱厚照面对的围墙可比以前学校那一堵高到天上去了。 张太后也意识到墙塌了,将她直接暴露在世人面前。 以前在皇宫大内的高墙内,有皇后或太后的超然身份遮挡,做点什么都不为人所知。 可朱厚照将张太后的挡身之墙一点一点地拆了,张太后就得直面外头的风风雨雨。 这时候张太后才意识到太后的身份虽然好用,但也有限制,做什么都得隔一层。 一旦亲自下场上手,还真不如躲着遥控指挥。 可她的提线木偶又一个个地失去了控制,一开始的黄伟、高凤,到萧敬等人,再到杨廷和以及梁储,再不把篱笆扎紧,狼就来了。 关键是这头狼还防不住,名义上的母子,她可以拿这个为难朱厚照,朱厚照也可以拿这个恶心她。 但毕竟还有着太后的名号,自己保有余,进取却不足。 于张太后又将目光打量到了后宫三美身上,这也是她的挡风墙。 三个后妃有脱离控制的危险,张太后感觉到了,一旦她们跟着朱厚照南巡,就鞭长莫及了。 可不让她们去张太后更不放心,眼皮底下的还能控制,外头的可一点都没防备。 不约而同的,张太后跟朱厚照想到了同一个目标,织造。 她们三美召去了,给了她们一个任务,去江南为皇家打理织造,还给出了硬指标,想办法让宫里的织造进贡翻个番。 理由很合适,男耕女织嘛,表面上是太后关心后妃的女德,可实际上是将朱厚照的军,同时利用这个身份压制活力溢出的后妃三美,拉紧绑在她们身上的无形的绳。 171、泄愤的办法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样的由头三美还拒绝不了,如果不听话,那就是大不孝,绝对够七出的标准。 七出懂吗?这么说吧,当前本剧又由历史剧进化到了婆媳关系家庭伦理剧。 张太后是拿朱厚照没辙了,这不是有三个现成的人质吗?这一局还能继续玩。 回到宫就听到了这样犯恶心的消息,朱厚照也有些出离愤怒,就不能讲点底线吗? 他不想玩没有底线的招,可张太后就是这么一步步进逼,一步步作死。 其实也挺好应付,视若罔闻就行。 可朱厚照也不太舍得这三颗自己好不容易培育起来水灵灵的大萝卜。 至于像张太后一样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朱厚照倒不圣母,只是还没到时候。 距离他真正地掌握这个国家也就差了一层纸,在捅破这层纸之前,朱厚照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朱厚照的办法很简单,矛盾转移,还可以顺手给刘瑾一些权柄,安抚一下。 关门放刘瑾,就让刘瑾去跟张太后撕咬去。 看着刘瑾的牙口也好,这不就让张太后遍体鳞伤了嘛,要不张太后干么这么着急,都赤膊上阵了。 打织造的主意?朱厚照有徐家打底了,一点都不着急。 刘瑾是真被惹急了,刚刚连消带打,利用熟门熟路的小道消息模式让太后吃了个瘪,转头又叫上阵了。 其实就是斗兽棋,大象吃老虎,老虎咬狗,狗拿耗子,耗子钻大象。 猫呢?猫不是给老虎当导师来着嘛。 虽然幼年期的母老虎,可脾气也大起来了,尤其是打头的那只。 “照哥,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女红也是臣妾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刘瑾那个太监,臣妾自己就可以打理好织造。” 夏雨荷气鼓鼓的,不管是车灯还是水箱都凸出了,一张一翕,特别是鼓起来的苹果肌,很有些小可爱,朱厚照忍了很久才没上手捏。 老二老三都立功了,老大的危机感来了,夏雨荷难得单独来给朱厚照使性子。 其实老二老三就在外头,来了也没进来打扰,总得给大姐留点面子不是。 朱厚照早就想好了对策,拉着夏雨荷到椅子边上,把她摁了下去。 别误会,就是让个座:“其实那是掩人耳目,记得叩阙吗?就是那天你来劝我,我让你在宫里吃到正宗的烤肥鹅那次?” 这个时候就得玩斗兽棋了,老虎也可以去吃鹅嘛。 挑动了夏雨荷的心事,小丫头还有些羞赧,心里甜甜的。 就是那一天开始,夏雨荷跟朱厚照的关系开始转好,夏雨荷又怎能不记得。 看着夏雨荷开始由粉粉的荷花向虾米进化,朱厚照知道路子对了。 “你知道叩阙的由来吗?其实就是韩文他们扣下了朕的盐引,那时朕让王赞和崔杲出镇苏松,就是为了去搞织造,结果本钱给户部拦下了一半,朕生气了,他们就找了由头闹事。” 这时候就得多讲温馨时刻。 “可是这跟刘瑾有什么关系?” 夏雨荷已经由初来的讲理模式转变成了卖萌模式,怯怯的,傻得可爱。 “怎么没有关系,刘瑾就是朕的愰子,虚招而已,实招早就在苏松那了,等到了江南,织造就给你接手。” 其实王赞和崔杲也是刘瑾的狗腿子,哪里会听朱厚照招呼,都拿他当冤大头摇呢。 不过为了安慰夏雨荷,朱厚照也懒得将事挑得那么明,反正到了江南,夏雨荷也分不清哪里是徐家的织纺,哪里又是宫里的织造。 现在说成自己早有安排,不显得睿智些? 总不成说现在你老公跟你婆婆正在生死斗,那吓也吓坏这朵小荷花了。 万一让水晶心萝卜提前黑化,朱厚照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本来就要对后宫加强思想教育,让她们成长为四有后妃,可不能给她们沾染这些阴暗面。 也有用,至少这个理由能搪塞夏雨荷这个清纯美少女。 得了个准信,夏雨荷又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也不是为了争宠,但臣妾的女红确实拿得出手。” 说完她还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绣帕,塞到朱厚照手里,然后便逃也似的走了。 绣帕还带着体温呢,朱厚照猛吸一口,香! 仔细看看,还真有几分郑金莲的功力,至少针脚平密,那鸳鸯栩栩如生,嗯,就是肥了些,符合夏雨荷的审美和爱好,像鹅。 赶紧收好,不然让沈沉鱼和吴落雁看到了,这不是扎心了么。 刘瑾就被扎心了,三刀六洞,似乎在不断地淌血,让他呼吸都一卡一堵的。 这个时候狗腿子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张文冕要帮刘瑾止血。 “刘公其实不用生气,皇上其实是给了刘公一个出气的机会。” 刘瑾不太信:“可明明是皇上将太后为难皇后贵妃的事派给了咱家,这事本身又不好办,王赞和崔杲来信说他们到了苏松几个月了,却一直没打开局面。” 张文冕已经打好了腹稿,并不慌乱,他向刘瑾拱了拱手:“刘公,表面上看这是织造,实际上是权柄啊,皇家的织造一向是陛下亲自过问,现在皇上将此事交给了刘公,不但是对刘公的信重,其实还是给了刘瑾一柄尚方宝剑呢。” 这话好听,刘瑾回血了:“怎么说?” “人人都知道刘公刚刚因为皇上而恶了太后,然后皇上就将一个大权柄交过来,那就说明皇上对刘公信任有加。” “是这么个理。” “这其中还有一层皇上没有说出来,刘公受了气,给了权柄,除了安慰,还有了出气的借口。” 刘瑾开始咂牙花了,张文冕说的虽然听着感觉牵强,可刘瑾太熟悉朱厚照了,这不是很合朱厚照的脾胃么?皇上行事一向如此。 没有往别处想,刘瑾却对张文冕有了些提防,能揣摩中皇上心思的人又多了一个,不是好事。 但刘瑾依然洗耳恭听,竖起了耳朵。 张文冕更积极了:“刘公,有了气就得出,这会刘公在气头上,皇上又增加了信重,如果刘公要出气,其它人等是不是要让一让?” 172、太监代巡抚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刘瑾的耳朵嗡的一下响,血脉上涌。 张文冕说得对极了,皇上这么做不就摆明了给他撑腰么? 跟太后起了冲突,不能冲着太后出气,那就随便找一个别的目标呗。 将太后出的难题交给自己,不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是说明态度,看,刘瑾还是皇上罩着的人,跟太后有牙齿印了,朕照样护着他,连太后都不回避了,还怕谁? 刘瑾亮出了一口好牙。 可张文冕却想帮刘瑾确定撕咬的对象:“刘公,太后咱们动不了,可太后手下的那些人可没了盾牌,刘公可趁此机会替换人选增加实力,气也出了。” 刘瑾的表情更加凝重了,狗腿子比主子想得更远,得看主人的心胸,如果主子心胸不宽,那分分钟可能红烧狗肉。 张文冕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还继续唆狗进肉:“而且刘公还可以借此出会对那些不听话恶了刘公的人动手,以当前的情状,一定没人敢多说什么。” 刘瑾是这么想的,但他一下子收拾好了表情,微笑不语,变得难以琢磨。 这个时候张文冕又及时刹车了,总算是没有聪明过头。 刘瑾等了一会,见张文冕不急着表现了,暗道可惜,又有些庆幸,总还是养熟了的,杀了不值当。 于是刘瑾阴恻恻道:“前时那个山东巡抚就恶心了咱家,正好趁此机会将他拿下。” 哟,这可是一块肥肉,张文冕都激动了。 其实焦芳早就料到刘瑾要动山东巡抚了,王岳、范享一案都拖过了年,却迟迟没有动静,大伙都盯着山东巡抚这个肥缺咽口水呢。 不仅焦芳想,刘宇也跟张文冕打听过,张文冕试过旁敲侧击,但刘瑾顾左右而言它,令人好生沮丧。 不成想今天刘瑾自己提出来了,那就是此事板上定了钉。 虽然同在一个阵营,可要是能卖上些人情的话,张文冕也愿意干。 他又殷勤了几分,舔着笑脸:“刘公,那朱钦确实可恶,冲撞了厂卫和锦衣卫,却又推托,没一点担当,这样的人是该拿下。” 刘瑾望着张文冕忽然间冷雪消融:“怎么?可是受了守静先生所托?又或者刘宇寻了你的门路?” 张文冕哪里敢认,吧唧一下又伏地:“刘公料事如神,确实有很多人托了学生的门路,但学生都没有答应,刘公心中一定有了成算,晚生不敢置喙。” 刘瑾点点头,好狗就得好好调教,他脸色更详和了:“不管其他人,你说说你的看法。” 张文冕又点地了:“晚生认为山东是关要之地,刘公一定会慎重。” 刘瑾却摇头否认:“没有,咱家就没想过这件事,而且前时也没有找到好机会,一省巡抚,也不能说罢就罢,总得有个理由。” “那就不妨考虑一下守静先生推举的人选,分析其长短,以合优劣。” 等于没说,但也说了,至少刘宇的人选就被排除了。 刘瑾笑了:“那焦大得了别人的好,你可没得,别做这等无用功。” 但焦芳的人选可不仅仅走了焦阁老的门路,其实也同样也攀了刘瑾的高枝。 张文冕照直了说:“其人同样于刘公有奉献,而且官声还不算差。” 刘瑾这时严肃了起来:“他有奉献,又有能力,咱家自然会看重,甚至超过他的寄望也未尝不可,可山东巡抚,不能授人。” 这次轮到张文冕有点挠头了,他摸不准刘瑾的路数。 其实是刘瑾忽然有了新想法。 朱厚照搞出了种地责任制,让太监的外放遇到了门槛,以前外放太监都是以量取胜,被这么一拦,就只有已经有外头的人才能用了,刘瑾手上的棋子变少了。 那就得讲质量! 再想到王赞和崔杲到了苏松迟迟打不开局面,适逢朱厚照给了他一个出气的借口,刘瑾当然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然后山东巡抚的事打开了刘瑾的思路,何不将太监弄到巡抚的位置上去。 这是天方夜谭,可有一个迂回曲折的路子可以异曲同功。 巡抚的权柄很大,在一省之地只要不违犯皇命律法,皆可一言而决。 如果能将这个权柄拢在手里,那办事就没那么多制肘了。 织造弄不好,不就是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只出声不出力嘛。 这些地方官员,奉献倒也不小气,可他们将手里的权柄看得比天大,轻易不好动用。 所以刘瑾觉得虽然很多官员投靠了他,可支使起来却总隔了一层,这又朝廷那又朝廷,总拿着朝廷当盾牌。 如果没有了巡抚,取而代之以镇守太监又不同了,这些个外派的镇守太监就只能听刘瑾的招呼,那使唤起来就像亦步亦趋的老狗,别提多顺心。 能做到吗?其实也没那么难。 一个地方的权力,都集中在三个人身上,巡抚、总兵和镇守太监。 巡抚管政,总兵掌武,镇守太监则为宫里的贡奉奔忙。 如果巡抚出缺,总兵是不能越权的,只有镇守太监的身份比较模糊,可以操作。 镇守太监代表着皇命啊,有这层掩饰,接管巡抚的权柄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刘瑾把玩着下巴的假须,不断地琢磨着,心机一动,向张文冕询问道:“你可知道应天巡抚艾璞的状况?他是弘治十八年外放出京的。” 刘瑾的跳跃太大,张文冕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但张文冕马上就咬牙切齿了,他跟艾璞不熟,但对方化成灰张文冕都记得。 张文冕的举人功名就毁在了艾璞手上,当时被革功名是经过艾璞审核的,有机会扳回来,张文冕也托了熟人,但艾璞公事公办,支持了素不往来的官员。 所以张文冕就记恨上了,他切磨着艾璞的名字,眼中有利芒:“艾璞于弘治十八年升任光寺卿,没多久就外放苏松巡抚,正好就是王赞和崔杲二位太监经营织造的地方。” 后面这一段就是纯纯的上眼药,就是给刘瑾点醒,王赞和崔杲的事情没办好,艾璞的功劳最大,他在苏松官也最大嘛。 173、还得玩祥瑞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不是应天巡抚吗?怎么又说成是苏松巡抚了呢。 这就是个文字游戏,张文冕没把准刘瑾的脉,却切中了刘瑾的心结。 刘瑾正为织造的事情烦恼,不管能不能符合心意,扯上总能带来影响。 应天巡抚在坊间就真叫苏松巡抚。 应天巡抚的职能范围很大,管着南直隶十府,苏松两府正好在这十府里面。 而且苏松两府的人口钱粮税赋又占了整个南直隶的大头,可以说管好了苏松,就管好了南直隶十之八九。 这也是刘瑾关心应天巡抚的原因,因为朱厚照南巡的主要区域就在这里,也会久留。 刘瑾衡量过,他不可能跟着朱厚照南巡。 一来朱厚照肯定要留人镇守,刘瑾是当然人选,二来离开了京城朝堂刘瑾也没法揽权。 太监不是君主,必须依赖一套架构来行使权力,离了司礼监,出了京城,谁还认他刘太监。 于公于私刘瑾都走不成,那皇帝身边的眼线就很重要了。 朱厚照要长期脱离刘瑾的视线,刘瑾又怎能放心?必须有一个听话懂事还没威胁的人帮着刘瑾固宠。 这个人选当然也得是太监,除了太监刘瑾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人,正好王赞和崔杲又在苏松,此二人是刘瑾的心腹,巧得不能再巧。 用太监替代巡抚,不但把权揽了,还把心中的祸患给消了,又能盯住小皇帝,一举多得。 张文冕还没有想得这么远,但他这么一说刘瑾心里就栽了一根刺,必须拨掉。 张文冕还将刺再压深了些:“艾璞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江西南昌人。” 这两条又是刘瑾的心结,刘瑾深恨南人,其中就有南昌人的加成,而成化十七年进士做到应天巡抚这个天下第一巡抚,说实话,艾璞进步的速度仅次于那些翰林院里的三鼎甲储相。 其实也比大多数三鼎甲还快,除了那几个一致认为以后会当阁老的,比如杨廷和之流,艾璞远远领先于同侪。 果然,刘瑾心痛了:“哼,这样的资历也能做到应天巡抚,还是个南人,可恨!” 还没完,刘瑾下定了决心:“遇上了咱家,他的应天巡抚做到头了。” 今天真是喜出望外,一个山东巡抚还悬着了,又一个应天巡抚掉下来,还解了心头之恨,张文冕爽快极了。 刘瑾找到了出气口,还打算借给张文冕用用:“艾璞有什么过失?” 既然张文冕都给对方上眼药了,那一定不少艾璞的材料,刘瑾等着喝汤。 张文冕连沉吟都没有就答上了:“魏国公徐俌守备南京,与小民争讼田产,无锡民户告官,艾璞判令魏国公息争归田,可魏国公家银钱已付,民户未尝,徐家有人上京来告御状。” 其实就是颠倒黑白,但没关系,现在刘瑾说了算,说它是黑的就是黑的,要整治艾璞的借口有了。 还不算完,这道汤料还很足,张文冕备好了。 “崇明县民间鸡生方蛋,中有猕猴,大如枣,县衙欲呈报祥瑞,却被艾璞拦下了,他还逢人便说祥瑞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刘瑾激动了,拍案而起,这一条可做的文章就大了。 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是心存怨望。 咱们的正德陛下眼下不正装神弄鬼么?马上要南巡收拢人气,与龙气一道镇压灾疫,这不是最大的祥瑞了吗? 为了镇疫,皇上宁可得罪了满朝文武也要改革漕运,现在有人说祥瑞是骗人的鬼把戏,那将圣上置于何地? 艾璞的言行,必须是非议圣君,心存叵测。 刘瑾与张文冕对望一眼,给了个准信:“明天就发旨将艾璞就地免职,再着令锦衣卫缇骑将其械拿进京,交予三司法办。” 张文冕趴在地上,比小狗都乖。 狗腿子有了小心思,又给朱厚照出了个难题,救这个大臣打自己的脸,不救好像也是个能人,有些可惜了。 但张文冕和刘瑾只想着挂在嘴边的肉。 张文冕没有这么老到,先张了嘴:“刘公,应天之地比山东之地富庶,您说要给超过想象的待遇,那焦阁老举荐的人……” 说出嘴,张文冕都带上了浓浓的羡慕,刘太监对焦守静可真太好了。 可这一次张文冕猜错了,刘瑾断然否认了:“不,应天不适合他。” 哎呀,这可就难猜了。 刘瑾也没让张文冕猜,而是嘿嘿笑了,似乎都有涎液从嘴角流下来。 “这两处咱家根本就不想再派巡抚。” 刘瑾眯眯笑,有一种美味入嘴有爽感。 张文冕却如承雷亟,原来刘太监想的比他大得多了。 “文冕,咱家正想跟你商议,想要借重你的高见。” 张文冕更伏贴了:“还请刘公示下,晚生必竭尽所能。” “士大夫任巡抚,哪怕是守静先生或至大所谏,毕竟隔着一层,不可能跟咱家一条心,咱家想着下面的镇守太监跟咱家最贴心,你以为如何?” 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张文冕好悬压了回去,颤声道:“刘公高明。” 没了督抚,可不就镇守太监一言而决么,但张文冕不敢说了,因为刘瑾的野心超出了张文冕的意料,十常待都不敢想的事情,刘太监竟然打算干了。 但刘瑾想的实在是太合理了,易地而处,张文冕思度着如果自己是刘瑾也会这么干。 而且也能干成,镇守太监不但能管政务钱粮,而且连武事也能插手,只要没有巡抚制肘,扩大权柄大权独揽一蹴而就。 张文冕彻底的服了,自己枉称思虑缜密,其实还没摸到刘太监的边。 刘瑾见走狗长时间不吠,也问上了:“为何不言?” 还在磨牙,既然刘瑾要干,张文冕就在想如何干得更名正言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督抚本非常设,现在却越来越像前朝的中书行省,反而将布政使司的权限给夺了,确实可以废,还可以此为名。” 好嘛,张文冕的计更毒,让地方的布政使司来出面,顶掉巡抚,还真的不用自己赤膊上阵。 刘瑾轻拍手背,陷入了节奏中。 174、又被拖后腿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将美妙的前景想了个遍,刘瑾终于脱出来。 “此事只能做,不能声张,更不能操之过急。” 张文冕马上应和:“刘公高见,罢一处巡抚,关一处衙门,可以陛下出巡为由,采用不同的借口,然后镇守便可自然而然地抢过权柄,久而久之,待办好了三五处,交与守静先生拟一敕文,言陛下出巡,使镇守暂代巡抚视政,如此便水到渠成了。” 说得真好,刘瑾不能再满意。 此事不能全面搞,先废了应天巡抚,再以王赞或才崔杲顶上来,加上地方布政使司的鼓和,一小刀一小刀地割肉,割得久了,朝臣就习惯了。 等到整张皮都剥出来,便既成事实,到时皇上不反对,也就没有人能反对了。 至于皇上,只要他出巡时地方的镇守将皇上待候舒服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待候人可不就是这些镇守太监的基本功么。 想到此处,刘瑾有了行动:“文冕,你代咱家给各地的镇守去信,让他们在皇上南巡时一定要殷勤周到,这一回可是给他们扩权,别办砸了咱家的大事。” 说完了刘瑾盯着张文冕不动:“守静先生那里就先不要说了,事关机密,传出去人心不测。” 张文冕又一阵小冷汗,刘太监是越来越深沉了。 朱厚照觉得自己又被刘瑾拉沉到水里面。 中旨将应天巡抚就地免职,还出了锦衣卫缇骑前往索拿,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进朱厚照的耳目。 不仅仅焦芳提醒,钱宁那头也第一时间通知。 上一次南京御使钱宁反应慢了,还招了朱厚照的抱怨,虽然赏钱没少,但钱宁好几晚没睡好。 所以钱宁也练出了狗鼻子猫耳朵,一有风吹草动就叫,不然嫌疑摘不掉。 传到朱厚照这,他差一点没忍住,想拖把剑将刘瑾砍了。 这是要拖朕的后腿啊,再折腾,还要不要出京了? 但他又忍住了,这事不能拦。 一来他仍然需要刘瑾作为幌子,不然在跟张太后的缠斗中太吃亏,被身份压制,这局斗兽棋需要老鼠存在。 这二来嘛,等一等也是必须,因为凌汛来了,想走也走不得,还得等。 今年的凌汛来得早,却很大,黄河与大运河相交,凌汛会影响大运河的通航。 如山的碎冰从上游倾泄而下,山都能给它抹平。 杨源养好了伤,终于开始干点正事了,天气预报就是杨源的专业,他出京后便开始整合朱厚照交给他的资源,组建了一支气象灾情处理小组。 还是吏属于天玄卫,却独立行事。 所以不仅仅刘瑾拖朱厚照的大腿,老天爷也不想让他那么快溜。 知道后一个消息时,朱厚照已经跑到了房山这。 杨源给朱厚照出了个难题,朱厚照也将一个难题丢回给他。 将艾璞的事原封不动地扔给了杨源:“你们整天用这套神神叨叨,现在好了,别人也用上了,说说吧,怎么救艾大人,想出来有奖,想不出来你就跟牟斌去劫狱吧。” 杨源脸抽了,说他神神叨叨,这里最神神叨叨的不就是陛下您吗? 可杨源不敢说,牟斌也不敢,反而是朱厚照说到劫狱牟斌还蠢蠢欲动。 最近他的情报小分队日益兵强马壮,牟斌大有将京城握在手中之感,既然皇上都说劫狱了,那不就是收了笼头,捋起袖子干就是了。 见了这表情,朱厚照赶紧打住:“别,艾大人怎么说也是个正三品了,让他像你们一样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呢。” 也不想想他这个大明最高品都不正经。 杨源以前是专门干呈报祥瑞的事,所有颇有经验:“丢官是肯定的。” 说完杨源还看了一眼朱厚照,朱厚照不理他,只顾喝自己的老母鸡汤,杨家嫂子的手艺没得说。 见朱厚照不扯麻烦上身,杨源就只能开动自己的大脑:“此事出在祥瑞身上,还应该在祥瑞上找办法。” 也不是一心一意喝汤,听到不是自己的麻烦,朱厚照又来劲了。 “怎么说?” “刘瑾扣了艾大人一个居心叵测,实际上就是知情不报,问题是以艾大人的秉性,估计也不愿意低这个头,晚生以为他会硬扛。” “咳咳,该,死脑筋,一点都不懂变通,就该吃点苦头。” 这是连在座各位都骂上了,可众人却不敢还嘴。 但他们都坚定了要营救艾璞的念头,跟他们一个样嘛,而且艾璞都做到三品大员天下第一巡抚了,还能保持如此纯粹的品性,不容易。 其实要救艾璞一点都不难,只要朱厚照开口,可今天他就紧闭着嘴巴,只顾着吃食,几人也无奈。 也是,皇上的谋划一向很大,棋路也宽,不愿意为了一两颗闲子而乱了大局也正常。 刚救回他们的时候,朱厚照一点都不客气,见一回骂一回,训这些牛皮糖像训三孙子一样。 可也正是这样,他们的心反而被骂热了,灵窍也骂通了,确实应该用最好的办法,花最小的损失,达成最大的成果。 然后杨源的歪招就来了。 “制造一个祥瑞,将艾璞大人的事盖过去,还逼着艾大人自己打自己的脸,这样官是丢了,刘瑾却不好再拿他怎么样,顶多算昏庸,贬个地方任官就行,至于地方,怕是皇上也想好了。” 朱厚照还真想好了,幕友们都将艾璞的履历给搜了出来,这家伙也半个海防专家,还特别善于修海港,后头都有成功案例,还不止一个。 于是待朱厚照吐出了嘴里的鸡骨头,感叹了一下老母鸡的嚼劲,他也泄露了最终答案:“巡海御使,艾璞善理海防,就让他到处巡视,给朕多建港口吧。” “陛下要开海?”蒋钦这家伙是常熟人,对海可熟了,闻言欣喜地蹿了起来。 “怎么,要谏一谏?你说你们贱不贱?” 被抢白了,蒋钦忙摆手:“不谏不谏,臣俯首贴耳。” 说着蒋钦还轻手轻脚地给朱厚照添上些锅里的热鸡汤,能让一个御使变得腻臣样,也是没谁了。 但杨源还没过关了:“弄个什么样的祥瑞让能艾璞自己打脸?” 175、艾氏松花蛋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说到了具体操作,杨源又为难了,其实他们这些书呆子哪里懂搞歪门斜道,一戳就穿。 而且让杨源想招来打艾璞的脸,他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看到杨源支吾不出个所以然,还不断地往自己这里瞄,朱厚照算是服了这帮人。 行,你们不来,朕自己有办法。 朱厚照为什么决定营救艾璞却不高兴,因为艾璞先打了他的脸。 方鸡蛋有小猴子这事崇明县确实是想邀幸,艾璞拦着也就拦着了,没什么可说的。 可他到处跟人说这事,还说祥瑞都是假的,这是艾璞的不对了。 这样摆明了就是下朱厚照的脸,攻击祥瑞,在当前确实等于是攻击朱厚照。 关键是艾璞不分清红皂白,朱厚照神神叨叨是没错,可他最终做的事情都是好事啊。 艾璞自己也想抑制圈占土地,在南方也安置流民,大家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朱厚照做得更大更有效率,同行唉,为什么就要无端地攻讦呢。 证实了,艾璞就是个不通世故的糊涂蛋,就像一些人,守着所谓正理,直言伤人,善意的谎言不懂吗? 道理真就大过老百姓实实在在的好处?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就真没救了。 要不是朱厚照查到这家伙就是个纯臣,与南方士林的利益无涉,本身又清廉,朱厚照才懒得救他呢。 幕友们都帮朱厚照给搜出来了,艾璞原来还打算写一封奏疏的,还是他的好朋友巡江都御使陈璚拦住了他,陈璚另外找了个理由,说这事不说为好,说了还惹得那些好事者到处找祥瑞。 幸好艾璞听了劝,打住了念头,才没出现奏折打脸一事。 可这事在杂史中有,说明艾璞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那就是他想打朱厚照的脸。 既然艾璞都要打他的脸了,那朱厚照为何不能打回去? 朱厚照放下碗筷,吩咐钱安:“朕带来的那一篮鹅蛋拿过来。” 然后他朝杨源的老婆笑了笑:“杨家嫂子给朕煲了美味的鸡汤,朕就回送嫂子一道美食。” 鹅蛋被拿来了,朱厚照又让钱安找来一盆草木灰和生石灰,一些谷糠。 动手之前也没忘恶心一下杨源他们:“这篮鹅蛋是朕的奶奶养出来的,本来想拿给你们补身子,但看样子是不用了,看把你们能的。” 全都在讪笑,就连戴铣都破了功。 还是正经滚蛋吧。 先煮一大盘水,将味精、食盐、香精、辣精、茶叶加了进去,等汤水冷却了,拌入生石灰和草木灰,搅成糊状。 懂松花蛋的朋友一定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朱厚照加了道工序,让钱安又找来些硝碱,先在蛋壳上写字。 房山这里还真都备齐了这些材料,制作火棘藜和水泥都要用到。 看到朱厚照在鹅蛋上逐个写上“艾石头笨蛋”时,一众人哭笑不得,皇上还真是少年气性。 璞,未经雕琢的玉石,是个读书人都知道艾石头指的谁。 不过这样的办法还确实有效,制造祥瑞来打艾璞的脸,就要达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人为搞出来的,可又找不到证据,而艾璞还不能否认。 这些有字的松花蛋一出,艾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不能否认是假的,因为士大夫的风骨不允许他这么干。 被祥瑞骂了,他艾璞就得唾面自干,你不是说祥瑞是假的吗,好了,现在骂你的祥瑞来了。 如此一番胡搅蛮缠,艾璞的事就淡化了,什么心存怨望都不存在,顶多就是个糊涂蛋。 如此就可以让艾璞低头认了,谁让他多事呢。 认了就好办,刘瑾也找不到借口加码,反正刘瑾抢巡抚权柄的目的也达到了,艾璞的事就会被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朱厚照也弄明白了刘瑾为什么搞这一出,太监抵巡抚,刘瑾的这个骚操作在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 就随了他的意吧,反正整治一番艾璞也合朱厚照的意,大家两头骗,看谁骗过谁。 这样还可以满足朱厚照的恶趣味,因为正德陛下说了:“用硝碱写字不好,硝碱有毒,不宜多食。但硝碱写的字能渗进去,等这批蛋做成了,敲开壳子就能见到里面的字,朕只写十来个,剩下的自己吃。” 弄完了,将鹅蛋扑上糊液,再用谷糠包上,松花蛋就制成了。 还分好了两堆,大那堆是自己吃的,小那堆往天玄卫五人组面前一推。 自己吃的最重要,语气也好:“放七天即可食用,但最好等一旬以上,那时松花蛋的味道最好,别看它敲开后黑不溜湫,可端端可口,这个营生,足可养家糊口。” 杨家嫂子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还朝朱厚照福了一福,这样的皇帝,值得这个礼。 把制作松花蛋的方法传给了杨家嫂子,朱厚照又盯上了旁边的哥几个。 “这些有字的松花蛋,到时就由牟斌来负责投放,一定要让这件事广为人知,哼,艾璞打朕的脸,朕一定要还回去,还让他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哥几个继续讪笑,但为了救艾璞,他们也不敢打折扣。 一旬之后,艾璞还没到京呢,就在京中的酒肆出现了十几个怪蛋,敲开里面黑不溜湫,却个个有歪歪扭扭的五字:“艾石头笨蛋。” 这事还被钦天监给上报到了朝中,实在是影响太大了,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差不多人人皆知,朝臣们知道了也差点笑破了肚皮。 都猜到是正德陛下的手笔,可朱厚照不认,谁也不敢说这是假的,反而坐实了陛下神通广大的传言,看,陛下都能自己制造祥瑞了。 艾璞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有正面作用,下面的官员想制造祥瑞迎合,却又担心被陛下的神通侦知,便罢了手,让很多狗皮倒灶的事情还没发生就被掐了。 后来艾璞知道了这件事的内幕,还是若干年后杨源告诉他的。 艾实感慨良多,还把杨源教给他的松花蛋制法传了下去,让子孙记住这个教训,从此南昌艾氏松花蛋美名远扬。 朱厚照干完了这档子皮事也没空理,因为漕运开标了。 176、魏国公别跑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一次的漕运分段,朱厚照干脆用起了快递加盟制,分段招标,以前漕运衙门在各地的仓场也拨给了驿递公司,那大明皇家快运就有些样子了。 至于招标的对象,当然是可着肥猪杀,味精等五精的效应还没过气呢,不正好可以用上。 每年达到一定的货物发运量才能取得订购五精的资格,价钱还没商量。 当然,要是真有本事能从驿递上直接挣到钱,核算账目之后还有奖励,半价定量的人气丹营销配额,来不来? 能不来嘛,没见京中的勋贵们都快打出狗脑子了吗?你不上别人上。 原本以为剥离出去的漕运无人问津,可转眼间就门庭若市了。 张敷华还没到任呢,在京中就走不脱,每天都有人上门哭斥,痛苦流涕,深刻到直入灵魂。 本来张敷华还觉得李东阳将他推到了热油锅里,打算抬棺上任的。 这下好了,张敷华每天都得往都察院拉一车,都是别人送上门就扔下的礼品,挡都挡不住。 以前跟漕运有涉的大小官员和勋贵,捐出了一笔不菲的银钱之后还来找张敷华悔过,不认,招标就没资格。 张敷华还没试过这么爽地查案,都争着认罪呢。 初步的名单交上来,朱厚照让张敷华直接烧了,说到就要做到,不追究。 所有与漕运有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真兑现了,没算老账,于是漕运招标和悔罪告解再一次攀高了热度。 想得倒美,不需要自供状,沈沉鱼得了承诺,每天看账本眼里都带着小星星。 她还组织起了一个管家婆班底,从湛若水的老掌柜队伍里挖了人,没挖本人,但这些老掌柜的女儿孙女都被沈沉鱼网罗了过来。 整天女子会计组就是查账,那些陈年的漕运账册全被沈沉鱼翻了出来,变成了复式账,一目了然,一个都别想跑。 朱厚照也有了一个长长的名单,这些肥猪全要拉到漕运招标里去,贪了钱都给老子刮出来,一刀将肥膘全掏光。 小样,还怕他们在漕运做假账,跟人气丹的营销做了捆绑,你倒是假账一个试试。 日月银行的慈济会账户,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就收到了一千多万两的钱粮捐赠。 当然不可能是全部,以沈沉鱼那里得到的初步统计,不说远,就这十年间估计也有上亿两。 这些勋贵们也不可能将以前昧下的钱全掏出来,能拿出个一成装装样子就不错了。 但这笔钱可不能让它跑了! 黑心猪太多了怎么办,堵不完啊,这么多,就算是抓也抓老半天呢。 所以要利用招标将这些人全拢过来,绑牢了慢慢宰。 还要特别照顾这类人,天玄卫和臧贤那票收风声的触手全力开动,力争把风声收齐,也要把钩子放到位。 朱厚照一开始还担心自己玩击鼓传花玩脱了,现在也安下了心,就冲脏银的总量,他也玩脱不了。 幕友们给出的三亿五千万两银钱的估值还保守了,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大明千疮百孔的底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笔惊人的财富。 就说世界第一的国民生产总值没那么简单,全都被揣进了个人的腰包。 幸好有了好办法,慢慢挖,总能挖出来的。 最好把那些地底下埋了几十上百年的银子都掏出来,到时想做什么都不缺钱了。 这么多钱,人气丹的供应能跟上吗? 顾清那里来了好消息,海带的产量今年应该能拼齐了。 他也没想到海带这玩意贵得顶天,却如此方便种植,太滥长了,只要水温合适,沾着海水和浮泥就能长。 朱厚照给了顾清指点,直接告诉他用悬绳法,五丈的麻绳到的地方就能长海带。 黄伟因此跟张永搭上了线,张永借着在向高丽采购木材,还帮黄伟找到了不少海带种,那样就不用耗费人力潜水采孢子。 而造船木材的边角料又可以做成海底的浮筏,绑上石头和海带的孢子,就是标准的种植海带的家伙什。 唯一的难点是海水对麻绳的腐蚀太厉害,张永试着用刷船的桐油来浸泡麻绳,效果还不错。 都已经有主观能动性,懂得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出了,朱厚照看了他们的来信心情大好。 顾清和黄伟都已经离开了长芦盐场,移师登州。 张永已经替朱厚照收服了戚景通,军神爹现在是朱厚照夹袋里的人了。 有登州造船厂为依托,再加上漫长的海岸线,很快,味精的供需就会倒置。 谁让朱厚照将味精当仙丹卖呢。 就连帮朱厚照制作味精的周瑛都想不到熬成汁装在木桶里运来的海带是什么,只知道这黑乎乎的东西蒸干就得到了味精。 那是真当精来贡着呢,一钱的味精能顶数两的黄金,还别说,抢到不成份,想买除了掏钱,得排队,轮上了才行。 这还是现在海带是高价收购来的呢,要顾清那里一朝解决瓶颈,朱厚照就敢让周瑛看到成山的“仙丹”。 眼下京中的勋贵宴客,菜一上桌大家都知道主人有没有诚意,一入嘴就能分辩,放了味精的菜吃着特别有味道,甘醇,不然再好的食材也索然无味。 朱厚照都盘算着下一期把海参的养殖也搞上,那才真叫美呢。 不过眼下有一头肥猪在朱厚照面前到处乱蹿,朱厚照打算先吃一道杀猪菜。 上京来拱艾璞的魏国公府的人很活跃,到处撒钱,一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倒艾璞的架势。 正好,结合着漕运招标和营救艾璞,朱厚照决定将魏国公府给办了。 许久没动用的钱宁和俞老神仙组合也该活动活动了,不然筋骨会生锈。 魏国公一系从大明开国到现在,世代公卿,攒下来的盘子一定不小,怎么能错过这一场盛宴呢? 俞日明应了于喜之邀,亲自上门为刘瑾盘一盘命。 当然,也顺手指名要见一见魏国公府的人。 不是给刘瑾送钱了嘛,肯定有勾搭,捎带手的事。 刘瑾不知道啊,他哪能想到他的做为会记在历史里呢,只能再一次为俞老神仙的神算惊叹,这都能算到,神了。 177、神奇的命运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神奇的事情多着呢。 俞老神仙被请上了高位,一坐定,他看着刘瑾就直皱眉头。 刘瑾被盯得眼皮直跳,这是怎么了? 连忙向俞日明行礼:“老神仙,是不是咱家有什么不对路?” 俞日明皱眉皱得更深了:“是不对路,师弟的命格那么好,你的命格又正好跟师弟的搭配,可你的福报怎么都看不到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老神仙都为难了,刘瑾都被俞日明吓得五迷三道。 于喜总还算灵醒,马上帮着说话::“哎哟,老神仙,您可不能吓刘公,真要把刘公吓坏了,陛下可心痛了。” 就是你口中的陛下要我这么说的! 俞日明没把心中的念头露出来,而是更上心地垂问:“刘太监,老道就不呼刘公了,那样会坏了你的气运,还请刘太监别往心里去。” 刘瑾哪敢,态度更恭敬了:“瞧老神仙说的,咱家都难做人了,咱家真不是那样的。” 俞日明点头:“或许老道今日来得不是时候,这样吧,老道先见见魏国公的人,牵一牵龙脉,或许便可见一些端倪。” “牵龙脉?”一坐人都来了兴趣。 俞日明抚须微笑:“魏国公是与国同休的,这样说明白了吧,老道就是从龙脉上推算出近日有魏国公府的人士进京了。” 此言有理,众人也就释然了。 魏国公府确实传奇,明朝开国六国公,只有魏国公传承了下来,当初朱元璋封许世袭罔替的六家,也只有徐家没断根。 徐家也不是不作死,朱棣靖难魏国公府就没有站朱棣那边,那一代的魏国公徐祖辉还领兵打得朱棣欲仙欲死。 朱棣可是徐祖辉的亲姐夫。 朱棣靖难成功,徐祖辉被抓了起来,逼他写忏悔书。 毕竟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子也是徐祖辉的亲外甥,能不杀最好不要杀。 徐祖辉不,他就写了个“太祖言中山王开国功臣子孙免死”交了上去,结果朱棣真就放过了他。 徐祖辉死后,他的死子徐钦领了魏国公衔,朱棣也曾削了徐钦的封爵,将他关在凤阳。 可徐钦也刚,他就说中山王之后与国同休,皇帝不能废了他。 朱棣想杀徐钦,好几次都不能动手,总有很多意外,旁边人也劝。 最后徐钦将朱棣给熬死了,朱高炽登基,问徐钦服不服软,这俩是表兄弟,朱高炽的母亲是徐钦的姑姑。 可徐钦就是不服,后来朱高炽也病了,有人劝他赶紧放了徐钦,恢复爵位。 徐钦是出来了,可这两老表很快都病死了,互相都熬死了对方。 最后也是所谓的方士言朱家帝流着徐家的血,不可自伤,所以魏国公府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这就为魏国公府蒙上了一张神秘的面纱,俞日明从龙脉来说道,当然会取得信任。 魏国公府的来人被请了出来,俞日明一看就抚掌而叹:“明白了,刘太监,你这是挡了魏国公府的门面,怪不得老道看不到你的福报呢,徐家的血脉跟皇帝的血脉媾在了一起,你不能盖过它呀。” 魏国公府进京的人是公府的承奉,也是太监,闻言喜出望外。 国公爷在他上京前就吩咐好了,结好刘瑾,如果能跟着一起发财,那也可以参一股。 刘瑾跟着朱厚照拼命搂钱的消息传到南京了,魏国公徐鹏举也眼热,但他在南京够不着,所以两件事一起办。 承奉也照着徐鹏举的话办,眼下正在说服刘瑾,想要得一股优先股,能分多点红利。 刘瑾也属貔貅的,怎么肯吐出口中的肉,一直没答应,只是虚应着。 现在由俞日明一口道破,承奉也好,刘瑾也好,都心下震动。 刘瑾可以确保此事除了国公府的承奉没人知道,想不到俞日明又看出来了,那就是真有神通了,刘瑾不得不拜服。 俞日明也不会光光从刘瑾口中抢食,朱厚照交待好了的,打一棒,一定要给颗甜枣,甚至连内容都准备好了。 “刘太监,你也不是没有福报,这一说破,老道就看出来了,你身后也有大富贵,贵之极。” 刘瑾眼热了,却猛然想到身后二字,心下又是一沉。 俞日明给他来了个转折:“这个福报你享受不了,贫道已经说了,你的命格与师弟的命格交缠,为什么你享受不了,你自行体会。” 算是把刘瑾心中的小九九一把掏了个空,刘瑾想着朱厚照要修道的,没准哪天皇位就不要了,这落空的权柄去哪? 夜深无人的时候,刘瑾也曾经有些奢望,现在被俞日明一口道破,刘瑾还相当紧张。 可刘瑾看到俞日明那颇含深意的“你懂的”式的眼神,刘瑾一下子豁然开朗。 如果自己助皇上成就无上仙道,怕是皇上也要带着自己走,那这贵之极的位子,可不就是落到了自己的身后了吗? 卯金刀还是那个卯金刀啊,能承得起天命。 刘瑾为什么这么着紧陕西的乡土,真有那么爱家乡?不是。 他年轻的时候有算命先生跟他说过,刘得陕陇而兴,卯金刀,为王器。 现在合着俞日明所说,刘瑾认为他已经明悟了。 至于魏国公府,俞老神仙发话了:“魏国公府就应该跟皇家的血脉同呼吸共命运,自家人怎能生分,以后啊,皇上要做的事情,魏国公府就应该信任无疑,也必然富贵无穷,老道做主了,这人气丹的发售,老道亲自向师弟求情,一切体例与寿国公、昌国公相同,老道也好沾染一丝功德,先行谢过了。” 说完神仙中人俞老道还起立向那个承奉行了个稽首,那样子,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人老神仙都说了,要讨一份功德,那就肯定错不了。 魏国公的奉承觉得自己被天上的陷饼砸晕了,但他希望还能落得更猛烈些。 朱厚照吩咐俞日明将魏国公府单独拎出来做线头,俞日明忖度着这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老神仙也有食人间烟火的时候,魏国公府的承奉拿出了一大沓日月银行的通票,俞日明的眼珠子差一点掉了下来。 178、多少都不够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魏国公府这么有钱,怎能让这笔钱过刘瑾的手呢,就算要割,这一波韭菜也得亲自割。 反正通过俞日明给刘瑾一个虚假的希望也符合他原来的走向,画大饼嘛,又不用掏钱。 倒是刘瑾被俞日明撩拨得睡不着,钱跟那个位子比起来,钱算个啥。 有了那个位子,这人世间的一切都可信手拈来。 而且老神仙说他刘瑾也有仙缘的,那是怎么一个两全齐美的局面。 自己已经不是男人了,就算坐上了那个位子也享受不到,为了身后子孙谋算,那也不差。 两头都吃了个饱。 刘瑾也定下了心,决心以后尽力配合朱厚照,有些钱就放手算了。 不是刘瑾不贪,而是他贪更大的。 朱厚照也贪,多少都不够。 魏国公府第一波就拿出了三百万两,那豪气让朱厚照以为自己当了个假的皇上。 不过也让朱厚照坚定了要在江南搞搞阵打开局面的决心,太忒么富了,已经不是流油了,而是直接淌金。 然后朱厚照马上又被教育了,哪到哪啊。 驿递公司招标,还没开标呢,认购的额度已经又比万达街时翻了一番。 就这还不算魏国公府这样的大户,都藏在暗处准备偷偷发力呢。 朱厚照悲哀地发现,自己在大明别说首富了,连接前十名都不一定排得上号。 也就是大明没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不然朱厚照数钱能把手累断。 以后立新法时这一条一定要加上,朱厚照咬牙切齿。 他也理解太宗为什么要杀了沈万山,就那如山的财富,说是正当挣来的,打死朱厚照也不信,给个金矿挖都没有这样的来钱速度。 所以自己以为的贪心可以收了,回这些人一比,朱厚照觉得自己每天都应该戴小红花,特忒三好学生都没这样听话。 让一个三好学生当皇帝试试! 不干掉这些毒瘤,还想从内部改良?别做梦了,多少都不够这些貔貅吞的。 所以朱厚照严令自己的心腹,包括他们的亲朋戚友禁止参与漕运的招标,后妃的家庭也不例外。 吴落雁的叔叔为此还被弄到了宫外戴了三天枷,商量好了的,他的身体够好,能顶得住不落下毛病。 上一次皇产招标很活跃的德妃家被拿来当典型,会不会影响招标的热情? 不会,朱厚照也说明了的,都有股份吃红利,还跟别人抢的话,那就不客气。 他也是为了安抚勋贵,所以这一次就限制了自己人。 而且他还专门宣称寿国公和昌国公也在被禁止之列,弄得两位国舅公又去太后那里闹了。 这一次没面子给,朱厚照连见都不见,全拦在了外面,让张鹤龄和张延龄在宫门外嚎啕大哭,老国舅爷死的时候都没见到这两兄弟哭得那么惨。 那就没跑,两位国舅公的事迹被人故意一扬,所有的勋贵都确定了,这一趟的事一定是赚钱海了去了的,赶紧上啊! 淳安大长公主府的门槛也被踏破了,要不是公主府的大门够结实,都能被拍倒。 驸马爷蔡震也表示无奈,最终还是出面见了部分代表:“老夫也没法子,皇上勒令府上不得投标,老夫这里也有几十万两棺材本,如果各位有门路的话,老夫也跟了,只要一半的红利就成。” 才几十万两,哪够,老驸马的面子第一次不好使了,银子都没人接。 废话,接了银子就得分红,有那功夫,搂进自家不好吗? 漕运的分段方案出来了,一个标段起价纹银一百二十万两,老驸马爷这点钱还不够看。 其实标段本身不值这个钱,都是因为捆绑了人气丹。 于是又一种新玩法出现了,拆标,谁标下来,人气丹的配额不动,但漕运的经营管理拆出去,只要朝廷的补贴和盈利后获得的奖励归对方就行。 这个风是朱厚照放出去的,就不信了,往后的运输业这么赚钱,现在垄断的皇家快运竟然亏本,这是价值洼地啊。 于是在公卿贵戚的府上,在勾栏酒肆,在茶庄戏院,讨论漕运招标的声音就沸反盈天了。 大家心里都有账本,这本账不难算。 算来算去,人们发现,别说什么人气丹,也别说什么补贴,更别说什么赢利后获得的奖励,就它娘的漕运本身就挣钱,还带上了驿递,它妈的必需掺和一脚。 标段的价格在短短数日内被顶高了快两倍,三百万两,没三百万两谁也别想拿走。 怎么也得拼齐魏国公府的财力不是,一共十个标段,朕都没他们有钱,怎么能卖便宜了。 因为知道漕运内幕的人心里慌了,他们现在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就不跟皇上杠了,如果不闹事,哪有什么招标哟。 现在好了,满天下全知道,本来就是他们家里抱金蛋的老母鸡,现在要拿出去标,自己还得掏钱往回买。 不买不成啊,那么肥的漕运,还要再加上朝廷的补贴,还有人气丹,就是一咬牙让漕运挣钱了,得来了的奖励配额也比吃下的多。 到了这份上再也没有什么人再说什么百万槽工衣食所系了,所有的人都红了眼。 即便是所谓的为了阵营共同利益的士大夫阶层也心潮翻涌,原来漕运这么赚钱的啊,那自己以前才分多少? 人心无止境,多少都不够,这个原先抱得紧成一团的利益同盟,一夜之间垮塌了个干干净净。 全都摩拳擦掌准备在招标时干死对方。 利益同盟崩了,第一个受益的目标是慈济会,张敷华也别走了,来来来,咱家有罪,还要再忏悔一轮。 日月银行的现多金流已经攀上了五千万两,新多出来的两千万两,就是几天的功夫捐进来了。 平江伯陈熊成了众矢之的,他家最懂漕运的门道,干他,干倒了他没准能立功捞回一个标段呢。 哪怕捞不回来,减少一个竞争者也是好的。 谁让他家才捐出一百万两,当咸碟呢?不够蘸的。 陈熊无奈之下躲到了梁储府上,求援,这几天光弹劾他的奏折都两箩筐了,不赶紧想办法,陈熊的骨头都快被拆了,也喂不饱这群饿狗。 179、围魏救平江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梁储有能力救陈熊吗?没有。 就连太后也无可奈何,他梁储有什么办法。 但他有个办法能让陈熊不死,还能稳住陈熊不将他们之间的阴私扬出去。 杀了陈熊倒是一了百了,梁储不敢,他怕陈熊万一像韩文一样留了后手,那不仅他完蛋,还要拖下去一票人。 平江伯跟漕运牵扯太深了,万一把哪只万年老乌龟给搅和出来,局面没法收拾。 整程敏政也只能算是德行有亏,毕竟在律法上谁也不能拿梁储怎么着,陈熊这里要是漏了馅,就是人头滚滚。 所以陈熊赖上了,梁储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伯爷,还是拿诰券出来,再捐输一些吧。” 平江伯府也像英国公府一样有免死金牌,不造反,朱棣给出的承诺朱厚照得认。 但陈熊不干。 到了梁府,陈熊感觉轻松了,滚刀肉的秉性就露了出来,他狠吸了一口梁储泡的功夫茶,解了乏,又瘫坐回太师椅里。 “叔厚,我家是没钱了,都捐完了,一百万两啊。” 做下的事不能认,坦白从宽,牢底做穿,而且说到钱,陈熊的语气都带着颤,仿佛有一把利刀正在他全身上下刮擦。 这货后来宁可去海南钓鱼也不愿将钱吐给刘瑾,现在还远没有到那份上,太后还好好的呢,怎能不保他这个钱袋子。 梁储的眉毛胡子都快皱一起了。 但陈熊涉及到兴王那边,还真不仅仅是漕运的问题。 当年兴王就蕃,孝宗可是花了好一顿力气哄。 先是赐婚,兴王妃蒋氏是孝宗亲自指婚操办,主婚人很有趣,当时的英国公张懋。 然后为了兴王的婚典,孝宗批出了一万淮安正盐的盐引,还为此闹出了大风波,因为兴王派了一百多人去解盐,夹带了好几倍。 后来兴王修建王府,当时的湖广都御使韩文称湖广修王府耗费巨大,申请留用荆州木材商税的七成用于工费开销。 工部不同意,指出木料商税用于漕运造船,孝宗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办法,漕运造船的剩余支费可以挪来建王府。 兴王因此与陈家搭上了关系,那时是弘治七年。 当时的平江伯是陈熊的父亲陈锐,也许是为了多条门路,也许是为了烧冷灶,陈锐很讲义气地退让了,帮兴王解决了问题。 陈锐提出由湖广督府向漕衙解送木料,免征税,从账面上看兴王府没有挪用木材商税。 但那批木料也没有交给漕运衙门,原地变成了王府用料,湖广督府省出了采购的钱,变成了工费。 表面上看就是一连串的腾挪,谁也没损失,其实漕运衙门空挂了一批造船用的木料,兴王府也从此和陈家站在了一起。 还没完,弘治七年九月,兴王之国,本来应该从锦衣卫和京营划拨一千七百人护卫,时任兵部尚书马文升拦了拦,改为锦衣卫派三百人,京营划拨六百人,剩下的护卫由左近卫所补充。 平江伯又一次仗义出手,从淮扬卫所给兴王补充了八百护卫,派船九百余船艘,装载了大量私盐,将湖广的盐政祸害了整整三年。 兴王也在平江伯的帮助下风风光光就蕃,兴王府还由此得了大利。 平江伯府与兴王府的友谊沉淀了下来,双方不但在私盐上合作,也一同从事海贸。 而这其中的牵线人,正是梁储。 从陈锐开始,平江伯都会镇守两广,除了陈熊和他的儿子意外死亡,后来两广几乎成了平江伯的老巢。 平江伯府与两广的士绅圈结成了同盟,而广州府顺德人梁储正是这个同盟的兆始者。 这就是为什么陈熊敢跟梁储耍赖的底气,太后一系、兴王一系以及梁储背后的两广商帮,都与平江伯府息息相关。 劝不动,梁储又想了另一个主意:“伯爷,这一次漕运招标平江伯府是一定会被挤出来的,但吾有一计,可使平江伯府的压力得到缓解,但一百万两绝对过不了关,魏国公府拿出多少,平江伯府就得拿出多少。” 梁储不可能收不到内部消息,魏国公府在这场盛宴中就是一条钻进了池墉的鲶鱼,抢食来了。 以往漕运魏国公府能插上手的地方不多,也就是在南直隶的范围能分润一些,因为魏国公世代守备南京。 但魏国公府在漕运的主桌上一直占不到席位。 现在挤进来了,一定会引发传统势力的敌视,梁储的打算就是挑起众人对魏国公府的愤慨,魏国公府顶上了,平江伯府的压力也就减轻了。 也不难实现,将魏国公府是提价的始作甬者的风声放出去就行,就是典型的围魏救赵。 这招拖人下水的毒计还真有用,魏国公府的事一捅出来,就没人在意陈熊了。 陈熊还是老大不愿意:“他们是国公府,我家是伯府,怎么能等同而论之。” “放弃漕运去做地方守备,伯爷愿意吗?如果愿意,伯爷可以请旨啊。” 梁储不打算惯着陈熊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自私,他家贪的别说三百万两,多个几倍都有,一毛不拔可不行,光拔一毛也不够。 陈熊被梁储刺了刺,想跳脚,但转念又作罢了,人说褪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平江伯府的处境别说褪毛了,连皮都快被人扒了。 但善财难舍,陈熊还是有些嘟囔:“退了三百万两真的能脱身吗?” 梁储摇头:“除了退钱,伯爷肯定会被发配边疆,不如就去海南吧,那里毕竟还是两广的地头,老伯爷的故旧多,有人照顾就有起复的机会。” 该退的钱还得退,陈熊也得去海南钓鱼去。 陈熊左右衡量,最终还是接过了梁储递过来的功夫茶,一口闷,苦啊,脸都皱成了苦瓜样。 当然,陈熊和梁储都松了一口气。 至少陈熊命保住了,梁储也不怕阴私见光,那就不错了。 朱厚照不管,他只管收钱,至于这些勋贵内部怎么撕咬,他装作看不见。 不仅如此,他还得再添上一把火。 司礼监出了中旨,漕运的投标银只是压金,并不标死,只要内承运库退回压金,就能收回标的。 180、竞争白热化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这是嫌撕咬得不够利害啊,再给颓势的一方希望,不要紧,继续用力咬,输了还有机会,千万别松口。 这条中旨与魏国公府下场的小道消息一起加进来,这锅汤彻底地翻滚了。 任何一方都对朱厚照没有怨言,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赢,反而这条中旨让大家松了口气,所有的投入都不会白费。 得到了内部保证铁赢了的魏国公府也早有准备,在一群饿狗中抢到了骨头,不得做好伤痕累累的打算? 但这样一来各方就打出了火气,不再斯文了。 各种各样的小团伙出现了,无法取得大的共识,那就小围范内配合,争取同盟增加力量在所难免。 在这场犬牙交错的交锋中,原来成形的权力架构全被推翻。 打得太厉害,战场必然没法看,也会伤到花花草草,完整的权力架构被撕碎了。 这种形势蔓延到了朝堂上,得,啥也别干了,在招标完成前,什么决议都通不过,都在互相拆台。 朱厚照不介意,还方便乱中取利,以前这些权力架构全没他的份,不打死打残几方他怎么跟在后头捡好处? 反正他也打算放一炮就跑,朝堂越乱,朱厚照越开心。 他超然于这场斗争,不论谁输谁赢,腾出来的空间全是朱厚照的。 形势太乱,不仅仅张太后无计可施,李东阳、刘瑾也受到了波及。 李东阳又找过来了,请旨召对,可朱厚照溜了,直接进了神机营,李阁老扑了个空。 刘瑾也没底,追到了神机营来,有了些小抱怨:“皇爷爷,您可得拿个主意,砰……” 不是刘瑾吃了豹子胆跟朱厚照甩脸子,而是一枚火棘藜炸了,吓得刘瑾脸色铁青,缩成了一团,连嘴边的话也忘了说。 朱厚照饶有兴致地看将士们演练,爽得不行。 怕个卵,离着几百米,瞧刘瑾那屁滚尿流的样,放个炮仗都比这个吓人。 也能理解,太监没卵嘛。 朱厚照才没有耐心跟刘瑾掰扯,只给出了一条:“怎么斗都行,朕的底线是不能死人。” 说完他又喊上了:“王伯安,弹着点差了几丈呢,不合格,那个弹道的算位表要修正,每隔五丈的距离就要重新算过。” 这场演示是视距外射击,演练的是抛投,全靠计算弹道来找着弹点。 这是炮兵的活,不过现在没有炮兵,用弩来实现也相差不多,练成后,只需要换调校数据,再练习操炮,也能通用。 刘瑾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耳鼓不愿做耳鼓了,震耳欲聋的响声让他直想吐。 朱厚照也损,没有给刘瑾用耳塞。 再难受也要咬牙忍着,等完成了一批次练习爆炸声停顿的间隙,刘瑾还是白着脸又往前凑了:“皇……爷爷……” 耳朵聋了,刘瑾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喊出来的,朱厚照一个侧身躲开,等刘瑾调整回来,他才接口:“慢点说,听得见,不用太大力。” 还是大声,但好些了:“皇上,那些书生有待无恐,拼了命地互相攻讦,朝政都快办不下去了。” 朱厚照摇头:“不难办,士大夫嘛,最看重名声,你要冲这个下手,打击他们的名声比割他们的肉还痛。” “名声?”刘瑾楞住了。 “对,名声,名声不是罪,有很多事情不足以刑罚,但给他们套上一个坏名声比刑罚还有用。” 刘瑾眼界大开。 朱厚照不提醒刘瑾也会在这个时间点搞出奸党榜,将刘瑾的坏主意卖回给他,朱厚照还可以收获走狗的跪舔,何乐而不为。 得了法子,刘瑾像捡到了钱,欢天喜地的撤了。 朱厚照不能撤,他在神机营也要验证一番竞争法,王守仁又有排头疼。 “军士之间要有比拼的劲头,传令下去,各项武技要搞大考核,排头的出色者加重奖励,想出新办法的也要重奖,至于落后者,咱们改一个罚法,让落后者丢脸。” 也不仅仅只有士大夫才重名声的,武人看脸面也看得比什么都重。 以前曾经试过的倒夜香就很好用,但有更深刻的法门。 可以让落后者给领先者洗脚,训练了一天,泡脚能活血,于健康有好处,正好将这个环节拿出来,培养军卒的荣誉感。 “领队也不能避免,就定十停中的一停,领队负责烧水倒水,积分吊车尾的就一直给领头羊搓脚,还得当着全军的面做这个事。” 神机营的将士都经过了精挑细选,身体绝对没问题,做不好,有可能是不开窍,另一个可能就是没拼尽全力。 已经扩编到三千人,南巡马上就得开拔,朱厚照得赶紧时间抓训练,只有这三千人都达到了心目中的标准,这一路才能走得安稳。 王琼现在已经在构思他的大工军,受此影响马上有反馈:“不仅仅军士,所有成建制的群体都可以这么干,展开大比拼,除了奖励,荣誉感也很重要。” 朱厚照听了心里吐槽:“后世的打工人们,内卷也不是现代的专利,古代的内卷也不承多让啊。” 就让王琼和王守仁卷去,朱厚照还得摆平另一组内卷的。 后宫三美也卷上了,这还没出京城呢,夏雨荷就将江南织造划拉到了自己的名下,不仅划拉,她还杠上了。 朱厚照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改造织机的事告诉了夏雨荷,然后王廷相就遭了灾。 皇后见天驾临气宗,新织机不交出来,风雨无阻。 按道理后妃不能出宫,这不是突破了底线了么,反正上元节也出过,张太后又在焦头烂额,京中的焦点都在漕运招标那,没人在意三美。 所以她们也野了,沈沉鱼组建了财务公司,皇后的纺织托拉斯也有了底子,就只等生产线。 跑出来两个,也不差剩下的那一个,吴落雁死活要来看她的弟子们。 王守仁和王琼抵死不给吴落雁进军营,说女人不入营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以为这样吴德妃就没招了?她进不来就将队伍拉出去,眼下吴落雁正领着一队军卒在霍霍房山的野猪呢。 181、扮老虎吃猪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又是一年春草绿,冰雪消融,万物生发。 野花还没来得及开,吴落雁这个万绿丛中一点红就特别地惹眼。 美丽,都是比较出来的。 可吴大丫没意识到这点,此时她正催促着士卒们加快点,因为她看到朱厚照迎了出来。 她脸上的红润和喜气说明了此刻她有多开心,而士卒们扛着的那几头大野猪也在哼哼地抗议这一点。 鬚嘴獠牙、利齿大开的大野猪似乎在说:“俺们出来弄点吃食容易吗?你个水灵灵的女子咋下手辣么狠咧?” 用弓弩射的,并不致命,所以这些野猪们还能吼两嗓子。 士卒们为什么会跟着吴落雁乱来呢?因为他们打心眼里服这位娘娘,尤其是当他们知道射术等于就是这位娘娘教的。 这年头传人一门手艺可是一辈子的大恩大德,娘娘不但教了不藏私,还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给弟子们加菜。 师娘不就是想打点猎嘛,有什么不行的,反正这房山上下了早给神机营遍踏好几遍了,出不了什么危险。 而且神机营上下热衷于打猎还不止吴落雁的因素,还有吴杰的推动。 从俞日明那里得来的迷醉药方,经过吴杰的改良,试制了出来。 可也没地方实验去,这东西一不小心会弄死人的,就算有死囚也没那么多,而且弄死了还带来手尾。 干脆,打猎,将麻药抹在弓矢上,让野物来验药。 吴杰也在神机营收了几个弟子,用猎物来验药顺便解剖,还把神机营的军医给锻炼出来了。 当前的医疗条件下,很难分得清给人看病还是给兽医治。 这些野猪就不应该抗议,如果不是射他们的矢用了麻药,这会儿它们早就吭不出声了。 房山左近的野猪、野狼早就被霍霍了个精光,这些野猪都是捞过界的,活该它们撞箭矢上。 刚消雪,经过了漫长的冬季,正是野兽们最饿的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它们什么也管顾不上了。 这不,吴落雁刚刚亲昵地帮上朱厚照擦鬓角没有的汗,还没顾得上她自己呢,就从山岭上传了一阵响彻天地的吼叫。 众人都被这声吼叫震得骨头松软。 是山大王! 朱厚照顿时想起了自己被老虎抓伤的事,此事在史书上也记得呢。 众人想赶紧撤离,都已经出了山,老虎也不敢追着出来。 朱厚照也被恐惧支配着,可没走两步他就顿住了。 这一顿又将一整队人都拉停了。 朱厚照看向吴落雁:“这是饿虎,如果它没有吃的,会干什么?” 吴落雁答得极为利落:“会祸害附近的乡民,房山这里没有虎,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的,一定是找不到吃的,不行,不能让它做恶。” 神机营的领队跟着吴落雁也练胆大了:“娘娘,要不设个套,做了它?” 听他的声音一点不慌乱,估计原来就有打算,只不过朱厚照在这,想着先把皇上给哄走。 吴落雁倒是有自己的主意,可她却含情脉脉地看向朱厚照:“照……哥……” 声音拉得老长,大眼睛扑闪着,放电呢。 卖萌,一定是有想法,不过朱厚照也不愿拂了她的意,而是问领队:“这点人能拿下山大王吗?” 领队将背上的弓弩拿起来亮了亮,还扳过了腰侧的弹药箱,打开了,里面有十二枚火棘藜。 一百人,光一个火力覆盖就能将老虎轰成渣。 但他有请求:“还请陛下和娘娘先行,等卑下将老虎猎来了,给陛下和娘娘做靠垫。” 很好,神机营的信心练出来了,将领也有了章法。 朱厚照点头,但他不走:“朕就与将士们一道观战,不过你放心,朕不插手,就旁观,没有军主丢下将士先跑的道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 虽然朱厚照现在脚还软,可他也撑住了,他就是这些将士的军胆。 可千万要搞定啊! 得了令,神机营的军士们马上忙活开了,他们解下了三头大野猪,将其绑到粗大的松树根,还往野猪嘴里塞了一大包麻药,眼见着野猪就睡了过去。 然后领队都令众人埋伏好,还能见到埋伏时军士们都往身旁撒了一圈药粉,这是消除气味的,神机营越也越有章法了。 最后领队拿着匕首往野猪的臀上一捅,腥味十足的鲜血就喷溅了出来,很快这股腥味就随风四散。 “嗷”,山大王可能闻着了血腥味,又怒吼起来,这是在宣示猎物的所有权。 幕友们科普的。 “猫科动物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它们会通过粪便、吼叫来确认自己的领地,除非饿得没办法,不然两个家庭之间不会互相侵犯。” “照照,老虎可不是猫,不能玩,你就是玩老虎被抓伤了,养了老半年呢。” “看看嘛,反正也用了麻药,实在不行一个集火就揍趴下了。” 没多久,只听得树林里传来了一阵簌簌的穿林声,这是老虎快速奔跑带起的风刮动树叶而激起的。 脚步声是没有,虎跟猫一样都长着厚厚的肉抓,就是为了避免捕猎时脚步声被听了去。 其实往时老虎扑击也不带风的,它的尾巴会甩动,也会不断地跳跃,搅乱气流。 也许这一次是真的饿了吧,顾不上了。 可老虎到了野猪跟前并没有直接扑上去撕咬,而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又狂吼了三声。 那吼叫声震得朱厚照耳朵都嗡嗡响,哪怕戴上了耳塞都堵不住。 老虎在捕猎前用吼叫吓走旁边的对手,同时将猎物吓晕,猎物行动不便,它便可以从容下嘴。 有一头野猪还真被吓醒了,颤颤巍巍地挣扎起来想跑,但脚被栓在了树上,跑不脱。 是故意的,这头野猪没有喂足量的麻药,专门用它来麻痹山大王。 老虎果然中招,看到野猪会动,它一个嗷呜就扑了上去,抱着野猪,那张大嘴咔嚓一下咬破了野猪的喉咙。 没有直接***着呢,老虎又故技重施,连扑了两次,将三头野猪全都咬死了才下嘴。 可它下嘴的时候,神机营也向它下手了,一百根弩箭同时击发,全扎在了老虎身上,都没有落空的。 回去的路上朱厚照一直在回想老虎捕猎的招数,他马上要离巢了,要不要也吼几嗓子? 182、恶虎墙头挂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是这个道理,马上要离京了,为了让京中的人物安心,确实需要震慑一下。 朱厚照想到了三个办法。 第一个当然是眼前的这头老虎,他让人直接将老虎直接挂在紫禁城的墙头。 还没死的,弩上抹了麻药,不然老虎翻不了,就是这么强,用枪也做不到一击致命呢,除非遇上了狙击手打脑袋。 而且领队说了虎皮要给陛下留着,当然不会射破,这头老虎只是被射瞎了,射残了,却没有直接丧命。 等麻药劲一过,还能吼两嗓子。 这样就可以让许多人晚上睡不着觉。 京城的官员第二天一早起床都顶着了黑眼圈,都传疯了,陛下打了只老虎,还活着,装了个笼子就挂在紫禁城的城头,叫了一晚上才断气。 估计张太后就算有游仙枕也会做噩梦。 果然,吴落雁第二天一早就被张太后叫了去,回来时泪痕都还没擦干净呢。 朱厚照只能哄:“那张虎皮就给你做一个披风,用硝碱揉制之后很软和的。” 谁让吴落雁这个傻丫头逢人便吹她也一箭射中了老虎的肚子呢,张太后不拿她开刀拿谁?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又哭上了,吸着鼻泣提要求:“还是做成小坎肩,照哥和落雁一人一件。” 得,还在念叨着情侣装呢,可以有。 京中一天时间就布满了流人,都在说皇上猎了只恶虎,故意挂在城头饿死的,这是要让这只恶虎的恶魂来守紫禁城,谁要是敢打歪主意,这只恶虎就要扑出来咬人。 在确认了张太后紧急召唤白云观的道士之后,朱厚照放下了心。 这事就是他让牟斌干的。 第二件事就是在离京前整训完毕的神机营在要京城来了一个武装大游行,三千人,列着整齐的队伍全副武装绕城一圈,应该能让许多人心惊肉跳了吧。 上一次的大坑虽然轰动,但看见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坑不能不填,现在左顺门前又是一片平地,那晚上的血与火都不见了,得常常提醒。 让神机营在京城人眼前亮一亮肌肉,对内对外都有好处。 小王子应该也会有细作在京城了,朱厚照希望自己离京时草原上的部族安稳一些。 至不济,也等他游走到西北时皮性子再发作,这样朱厚照给亲自给小王子挠痒痒。 可惜朱素卿去了登州,张永那边要造船,他赶着去看。 不然朱厚照还打算跟朱素卿商议一下,怎么对东瀛以及海盗们吼两嗓子。 最后一件事也最难办,怎么对野心家以及瞄着家里的小偷吼呢? 他们平时都藏在了暗处,龟缩着不浮头,想吼也吼不着,都不知道他们在哪。 尤其是朝中表面上冠冕堂皇的那些人,到底肚子里有着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能震慑他们的心呢? 这些人用武力没用,他们本身也没几两肉,也不以力气见长,靠的是内心的阴狠毒辣,不往他们的心头放一只猛虎,是吓不住他们的。 也就只有神机妙算了,俞老神仙,快来给师弟搭把手。 朱厚照和俞日明就在陛前摆下了罗天大醮,请动了满天神佛,降下了仙谕。 这道仙谕被朱厚照供奉进了传心殿,然后朱厚照就下了中旨,所有朝中大臣,不论品级,都要单独进传心殿阅览仙谕。 没说不给传,但进去的每一个大臣出来都脸色铁青,却又闭口不言。 谁都不说看到了什么,就连李东阳和王鏊都不例外。 出来时脸色最正常的是焦芳,还面含春色,他不怕了,那点阴私皇上早就跟他通过气。 原来,朱厚照在幕友们的帮忙下将每个朝臣的阴私都列了出来,让佛保在里面坐着,谁进去就给谁看他的清单。 进去就要唱名的嘛,而且一次就只能进一个。 清单没有列全,只是点至即止,全挑一些隐密但不重要的阴私,免得这些人跳反。 但朱厚照向这些朝臣们证实了自己能掐会算的本事,所有的事他都能知道。 这些阴私事有的甚至是单口对天做下的,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但皇上也知道,可想而知震撼有多大。 而且都只看到了自己的污点,怎么说?难道大嘴巴嚷嚷到全京城都知道? 花了三天,等所有的官员将领都看完了仙谕,朱厚照在朝会上当着众臣的面将仙谕焚了,还向天祷祝:“如果苍天因此仙谕向人间降罪,朕一力承担,有了举国的人气,再加上龙气,必能护住满朝上下的周全。” 希望吧,所有的人心都很累,但总算是歇了一口气。 其实李东阳看了所谓的仙谕后当晚就请辞来着,朱厚照很幽默地掏出了一大沓,与李阁老李师傅奇文共欣赏,李东阳这才作罢,只是出宫时步履都蹒跚了许多,似是一下子老了很多年。 好了,每一个人心中的猛虎都套上了笼头了,朱厚照可以放心出京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漕运承包一下子顺畅了许多,谁都不干净,攻讦别人就相当于攻讦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照着陛下划下的规矩来吧。 当然,价格还是住上跳了一大截。 最后每个标段的成交价,最少的三百三十万两,最多的近六百万两。 除了魏国公府,也没人敢一家独吞,都是联合着几家分摊。 就算有钱也不敢吃独食啊,这不是等着别人合起伙上来咬吗? 魏国公府是特例,但奉承还是未经请示做主加了三十万两,请示也来不及了,虽然皇上承诺了,但那个三百万两的整数太惹眼,可千万不能这么干。 非常好,很像那么回事。 日月银行一夜间回款五千万两,仅漕运招标。 那些捐赠也浮上去了近两千万两,其中的两百万两是平江伯府掏出来的。 陈熊于事后请罪,朱厚照很大方地准了他贬戍海南。 反正就算朱厚照不找他后账,刘瑾也会找的,何必亲自出手,还脏了手。 刘瑾已经在摩拳擦掌了,陈家的财富令他眼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刘瑾做阅读理解的能力太强,有些中心思想朱厚照都没发觉。 183、奸党榜出炉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朱厚照的权力密码被刘瑾破译了个干干净净,刘瑾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通透了。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招呢,毁了读书人的名声,比什么都有效。 再加上那道仙谕,虽然刘瑾没有办法知道真相,但刘瑾还是有几个心腹的。 哪个朋比营私结党羽的不抓别人的把柄,刘瑾只须从身边人下手,很快就摸清楚了仙谕是什么。 不就是老天爷的账本嘛,大账刘瑾没有,但分支明细账刘瑾这里也不少。 都不需要知道仙谕的详细内容,只需要知道这个手法就好,皇上烧了仙谕,可刘瑾打算在人间发个榜。 比历史上有进步,刘瑾不再将榜单直接命名为奸党榜,而是改了个名称:士林朋比榜。 朋比为奸嘛,咱家就不说那个奸字,气死那些措大。 三月初二,倒春寒来了,刘瑾在在朝臣们的心头添上了些霜花。 大朝过后,司礼监的唱喏太监传令:“众臣到天安门外金水桥边听旨。” 所有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天安门外,那就是外朝,有什么事需要召告天下? 而且在那里宣旨,就肯定不是陛下的主意,刘瑾?麻烦来了。 大臣们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缓慢地移步,没有人交谈,因为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不是身份问题,而是阵营门题,以前三块界线分明的南党、北党和阉党最近受到了冲击,乱得不成样子。 司礼监的小公公一声“圣旨到”,最近一直缩头的刘公公露面了。 刘瑾一脸严肃很仔细地将所谓的“圣旨”交给鸿胪寺的官员,竟然不是亲自宣读,众人的心里又沉下了几分。 宣旨的礼官恭恭谨谨地接过圣旨,一打开,脸上就褪完了血色,刘瑾这时催了一声:“宣旨吧。” 礼官不敢违逆,只得顿顿挫挫地念了出来,倒是跟这个旨意的行文相合。 “朕年幼冲龄,仓猝嗣位,赖廷臣辅弼,匡其不逮,岂意去岁,奸臣王岳、范享、徐智之辈,窃弄威福,颠倒是非,私与英国公张懋、尚书韩文、杨守随、林瀚,郎中李梦阳相结,祸乱朝纲,朕深感朋比之风剧烈,特作朋比榜,以为警示,查朝中新故大臣,血脉连结者有谢迁、谢丕,韩文、韩士聪、韩士奇……裙带系交者有……师生攀附者有……” 长长一大串,不再是历史上的五十三人,而是涉及到三百多人,也不是直接将这些人列为奸党,而是将这些人的人际关系一一列出,也不说什么,看正听到的人自己悟。 这更要命!说清楚了还可一了百了,那需要列证据。 这一份朋比榜就是一个查无实据、事出有因,表面上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实际上将这些人的祖坟都挖了。 以前在士林中这些关系其实大家都懂,但从来没有唱给天下人知道的,这还怎么玩? 刘瑾也是毒,还专门安排了手下煽动了一些百姓来围观,谁让他在天安门外宣旨呢,都可以听。 不仅听,还有人在人群中给百姓解释,这圣旨里面说的啥,谁是谁的谁谁谁,有什么关系,怎么产生的关系,总之,将士大夫群体的关系网络给曝光了。 还不能反驳,因为朋比榜里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水份,总不成否认吧,那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现在也在打脸,群臣感觉那圣旨化身遮天大掌,每一句就是一个耳光,啪啪啪地扇在他们脸上。 然后这份圣旨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京城,传遍北直隶,传遍天下。 民间可不管什么名头,他们都将这个榜直接称为奸党榜,说的那叫一个传神,似乎那些勾结、交换、扒灰他们都有幸亲眼旁观一般。 还有更毒的,最后一段是这样:“今谴谪典,其敕内未罪者,吏部尽令致仕,毋使继续为恶,追悔难及。张懋等遇奏列衔,朕皆宥之,后毋蹈覆辙,自殆累辱。” 这一段在原来的奸党榜就有,但没有体现出威力,现在就不一样了。 翻译一下就是你们这些有的没有的罪朕宽宏大量不计,以后别犯,不然不客气。 这等于就暗示了上了朋比榜的人个个屁股底下不干净。 但所有的大臣都不能对这个榜说什么,说它不真实?谁敢辩? 本来不计较是很正确的,但这种事不能明旨说,就像一个人犯了错,口头原谅和写悔过书交来再签上一个原谅,这是两码子事。 前者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后一个就把证据给坐实了。 李东阳当场就差一点摊了,还是王鏊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扶到了内阁值房,又叫来御医用药,好悬没挂。 抢救过来了,李东阳难得红了脸,冲着王鏊高声道:“守溪先生,此事如何是好?” 李东阳似乎将气撒到了王鏊身上,意思很明显,这是你的好弟子! 可王鏊也郁闷,瓮声道:“西涯公,那上面也有济之的份,而且这未必就是皇上干的,可皇上也不能说什么,那上面有一句假话吗?” 就一句“张懋等遇奏列衔”,差不多自命清流的全有份。 本来焦芳还挺开心的,这会也红脸变白了:“可不是,吾当时本来就不同意叩阙的,那是可时西涯公说大家都签了,吾不签不像话,现在好了,老夫也里外不是人了,不知道以为张懋搞私盐老夫也有份,可老夫一个铜子都没收到。” 刘瑾搞的是无差别打击。 王鏊愤愤:“这等事内阁应该先知道啊!” 出了气,李东阳也消停了,毕竟是老实人:“唉,说不说有什么用,都是跟陛下学的,哪怕老夫知道这不是陛下的意思,可问题还是出在陛下那里,此等行径不是君子之行。” 牙齿又切上了。 王鏊还想抢救一下:“西涯公,守静先生,要不吾等三人联袂向陛下请旨收文另颁?” 李东阳颓然地摇头:“没用,改了更说不清,木已成舟,改口徒惹物议,人口如川,汹汹似潮。” 焦芳也赶紧阻拦:“别,就像韩文那样,一开始还是撤职,搞搞连命都没了。” 184、清流丧考妣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焦芳无所谓,以为别人骂他奸臣他不知道?怎么可能! 虱子多了不痒! 但这份朋比榜对于视清名如命的人来说就真的是刀刀扎心了,血都止不住。 李东阳被抬回府上,谢迁的儿子谢丕已经在李府候着了,一见着李东阳的面就以头抢地:“西涯公,家父冤枉,晚生冤枉,大家都冤枉啊!” 哭得犹如杜娟啼血。 “如此家父与小侄几乎是活不下去了。” 不等谢丕寻短见,李东阳踉踉跄跄地过去扶住谢丕,虽然自身难保,但不能再出事。 李东阳还是缓了两口气才出语:“贤侄不可,此事一死不了,不但不了,更添污秽,洗不掉。” 差点一点直不起身,李谢二人还是互相搀抱着站了起来。 看到李东阳这样,谢丕也不敢作了,要是闹死了李东阳,就是一条洗不掉的污名。 可谢丕的眼泪就收不住:“家父致仕后绝口不谈朝政,每日里含饴弄孙,恬淡自如,一如乡间白发,却不想天降此奇冤。” 李东阳回阳了,挺直了腰板:“这话对老夫说无所谓,就不要跟别人讲,木斋公这半年来都开了多少次文会了,别人不是瞎子。” 谢丕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有效果,眼泪也忘了流。 李东阳也只是敲打了一下,又放下了:“不过刘瑾如此确实不体面,别看他一时得意,久不了。” 这就点明了,这次的事是刘瑾干了,主次要分明。 谢丕收到了,咬牙切齿之余也无奈,不能说皇上不圣明,谢迁致仕以来的朝堂风云已经明了,陛下就是一代雄主。 可陛下怎么就死死地护住刘瑾这么个没卵子的东西,真令人想不明白。 士大夫一般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总觉得离了他们天地就不转了,而且他们也不像朱厚照有前后眼,能看到将来的事情。 所以像谢丕这样的人朝臣不少,还对朱厚照抱有幻想,认为只要想办法总能将小皇帝拐带回来。 但李东阳就看得很透,从他的那些得意门生被重用,但有些人又被远远地隔出去就能知道,朱厚照的套路是要能做事的,他不要所谓的清流,自己这些人都过时了,老破旧该扔了。 这时谢丕又问了一句:“此事那焦……” 李东阳又警觉了:“不要这样想,守静先生一样挨骂了,唉,你们该放下成见,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南人北人了。” 但谢迁和焦芳的牙齿印不可能消除,谢迁就是曾经焦芳想投靠的码头之一,却被谢迁无情地放了鸽子,举荐了吴宽和王鏊,就是红果果的南北歧视。 照道理说谢迁不接纳焦芳不帮就算了,他不该恨焦芳的。 可焦芳的嘴臭,当众将其中的内幕说了出来,在焦芳看来自己没脸好丢,好心巴结,却被人像踢哈巴狗一样踢开,要说南北相恶,也是南人做在了前头。 谢丕不作声,李东阳又提心吊胆了,朋比榜中除了谢丕,谢迁的弟弟谢迪也在,一家人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不好,还会有后续!李东阳赶紧提醒:“谢编修,现在别说找人算账,别人不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 李东阳很郑重,这就是警告了,别来事,不然被打了谁也救不了。 他怕谢丕拎不清,又说得更深:“木斋先生和守静先生的为人我都知道,奸党云云,假以时日自然分明,谢编修还年轻,在翰林院应该守本分,多些实务,少些议论,更忌妄加揣测,如此对你、对木斋先生都有好处。这些话,回去你好好琢磨。” 说到这份上谢丕也品出了些味道,做了个大揖:“谢西涯公,晚生记住了。” 至于污名,就只能镇之以静,考验的是士大夫的脸皮功夫。 不是个个人脸皮都厚如城门拱,御使李良就在刘宇门前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敲门。 照理来说述职拜望掌院正常,刘宇就是李良的顶头上司,为什么为难呢? 刘宇见了李良的脸色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俊才,你我同衙为官,虽然没交情,但老夫好歹总是个掌院,哪怕大家意见相左,也没必要给老夫脸色看吧?” 朋比榜一出,刘宇属于不多的心情大好的人士,不知觉间连跟属下谈话也带上了戏谑。 李良急忙做了个大揖:“卑职是遇到了难决之事,来请大人指点。” 刘宇也奇了怪了,李良出按庐州、凤阳、淮安、扬州,是去救灾的,功业也很显眼,赈济灾民无数,功德无量。 再加上他的行径人品脾性又合陛下的胃口,一旦陛下南巡,地方上一定会如实上报,到时李良就会入陛下法眼,正是飞黄腾达在望的当口,有什么为难事? 于是刘宇赶紧安慰:“俊才劳苦功高,某在外多年,深知其苦,不容易,更当振作。” 李良却依然颓丧,又是一礼:“跟职事无关,属下的难处在于家事。” 刘宇更是皱眉头,家事,家事来找老夫干什么? 李良没有再遮拦:“职下回京,乍遇奸党……那个朋比榜发布,遍体生寒丧胆,坐卧不安没了心气,还请掌院相救。” 那就是真的有大事了,刘宇不由得肃了脸:“讲来,如果老夫能使上力,定不会坐视。” 李良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掌院,是婚姻之事。” 刘宇悬着的心放下了,哈哈大笑:“俊才啊,老夫的儿子都订婚了,不然老夫倒是愿意有一个好儿媳。” 李良皱起了眉,长揖到地,一下子将刘宇的笑声给掐断了。 “职下的座师是前首辅刘健,小女与刘家孙儿刘成学有婚约,昔日全家皆幸,今日炉灶难安,而且职下是风宪官,位于朋奸之列,没脸见人啊。” 说着李良还真用袖子遮住了脸。 刘宇愣了很久,回想了许多细节,才讪讪道:“这门婚事,还是毁了好啊,俊才虽然师从希贤先生,却未列门墙。” 李良没露脸:“小女已经换了贴收了定,成学之父过身,已经登了墓志,唉,造孽啊!” 那真是难决,毁婚,刘家要换墓碑了,这样的事跟倒人祖坟差不多了,难怪李良如丧考妣。 刘宇枯坐了近两刻钟,才咬住了牙:“这婚得毁,俊才,都察院会布文令汝毁婚,就以大节为名。” 187、临行先送别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户部尚书?那没事了,户部不存在,只剩下户口司和跑腿司,登记个户籍什么的,全是腿脚活。 漕运眼看着会变少,而且也不用户部管,户部只剩下查账的权利。 赈灾也没有户部太多事,常平仓倒是户部的,不过看势头慈济会也迟早会将风头全抢了去。 再加上官员俸禄挪到了日月银行,就户部分的那几两银子,信不信几年都没有领。 朱厚照终于将很大的一部分朝政拿到了手里,有钱,就是这么任性这么爽。 而且这样一来日月银行的触角就沉了下去,用不了多久,每个地方都会有日月银行的网点,通存通兑不远了。 如此又加重了对户部权限的侵蚀,户部到了府以下就没有直管的机构,可日月银行是直接办事的,就在四民身边呢,至少每个县都得有。 做下了这等大事,一看也不过是几百万两一年的支出。 大明没钱吗?有的。 只不过以前这些钱分配不均,造成了效率低下,钱全都流进了无效的地方去,被装进了瓮里埋入了地下。 这要是烧给了先人都好,至少也能繁荣地府的经济,然而实际上是不上不上,上不到人间,下不到地狱,不但拖跨了人间,连一些人到了地狱都不得安宁。 朱厚照神清气爽,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功德,可以放心离京了。 哪怕他不在京中,朝政的运转也脱不了朱厚照手掌心,钱握在手中,没钱的人说个嘚。 为什么要改革驿递系统,不就为了让政令的上传下达能及时嘛。 漕运系统的百万员工们已经摩拳擦掌要打好这一个翻身仗。 也是给官员涨薪刺激的,这一次涨工资勋贵和宗室全没有,兵役系统除了底层将领也没动。 不但没动,他们还得拍着胸脯说不缺钱,只有不缺钱,才能挣到更多钱,现在向皇上伸手要了,那盈利奖还要不要? 那些既得利益者们会让驿递飞快起来的,这一次谁也别拦着他们挣钱,驿递必须盈利,大大地盈利,谁还敢说亏钱老板们先跟他们急。 可几位要去立大功德的人却着急着走,朱厚照还得送别。 王瓒和高凤要去西北。 毕享到了解池,三下两下就解决了盐政,其实原来就挺好,韩文将基础打得扎实,不然解池也不会是开创晒盐法的地方。 只需要将钱流入的账户挪到另一个正确的账户,再将盐交给正确的人就行。 然后毕享就马不停蹄去了西安,联络上了杨一清,在西北第一个搞出了祥瑞。 水泥在西北产出了,就着石灰窖改造的。 能用,但因为毕享不是专业技术人员,加之他离去时带的技术还是旧版,王瓒在北京又吃了朱厚照的小灶,配方都不知道改了多少遍。 最重要的是王瓒后头用上了硅藻土,这是硅酸盐水泥速凝重粘的秘诀。 因而西北的水泥比之房山的还是差了老远。 这些毕享不知道,朱厚照也不打算让毕享知道,因为硅藻土是下一代炸药的必由这路,黄火药就是将硝酸甘油滴进了硅藻土而制成,这样的大杀器,绝对不能外泄。 西北的硅藻土多如牛毛,但得有一个加进去的好借口,那就只有王瓒亲自己出马了。 朱厚照干脆让王瓒去西北监工立窖子,顺便也在那边搭建一个军工厂,搞出了火棘藜,就地交给杨一清使用,小王子要再来,炸他丫的。 高凤要去帮忙,也放心不下他的契弟,要去看着点。 正契弟,让一位这么大年纪的风烛残年老人疲于奔命,朱厚照对于毕享又不待见了。 可高凤执意要去,朱厚照拦也拦不了,只能说高凤上辈子欠下的,得还。 其实是这辈子,高凤将何文鼎没有实现的雄心壮志全寄托在了毕享身上,朱厚照也愿意帮高凤还心愿。 而且高凤去了西北也有一个监管产业的人,杨一清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不知道,不可能全盘交托,重要的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正好,王廷相把减震马车给造了出来,朱厚照的良心总算有了交待。 还拨出了三队神机营随行,三百人,哪怕对上一营三千人的小股部队也不怕,此行西去安全。 都安排好了,这就是朱厚照脚不沾地的原因,就为了那些漕运和朝政?他才没那个心思。 这是朱厚照第一支实力出征的队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顺便也让初入职的李良和刘成学见识一下日月堂一系的底蕴。 就是前翁婿俩浑身不自在,想说话又说不止,只能不断地蹭地搓脚毛,好尴尬。 刘成学的弟弟刘望之被朱厚照特旨上门索要腊肉,今天也来了,跟在日月堂的学生阵营里。 他是属于委培生,真实身份是气宗弟子,王廷相也过了一把师兄的瘾,正拉着刘望之对着新式马车面授机宜。 好不容易拉来个师弟,不能让搞文学的那帮抢了去。 刘望之也挺新鲜,终于不用嚼那些没味的四书五经了,为此他爷爷刘健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还是奶奶骂上了门刘健才出来。 “个老不死,要不是老身出面,就靠你,刘家连个顶门楣的都没有,摆什么架子。” 刘奶奶腰杆硬了,王钟英不但帮她解决了孙子的出息,还给她送了一套价值两万两的头面首饰。 将来给孙媳妇的体己有了,连风光下葬的棺材本都备好了,还是老姐妹贴心! 可老公就不那么贴心了,改换门庭而已,作什么作,像死了祖宗的样,没见满京城都羡慕么,上一个有这样特旨的是杨慎,那可是气宗的大师兄。 何必食古不化地抱着经书,这样不好吗? 日月堂不在京里送行,而是在神机营的大营,有了水泥,新式的大营很恢弘,又快又好,众人踩着平整的水泥地面,好像脚不着地。 自流平的水泥操场是杨慎的功劳,但他不敢居功,正在大力地推销天地之力的应用。 朱厚照则举起了酒碗,为王瓒和神机营西北先遣队壮行。 也向马车里遥祝,高凤不方便露面。 第一步,今天就要踏出了! 185、老太后训孙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都察院能这么干?还真能。 都是三法司,确实可以决狱断婚。 但极少有衙门愿意这么干,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拆散别人的姻缘,可是天大的败德。 刘宇的考虑也没错,李良绝对值得他下注。 御使里面能干实事的并不多,李良凤毛麟角。 而且李良是个纯人,并不是出于利益干系才想悔婚,他就是因为那个奸党榜,怕自己的清名有亏才这么干。 李良还是山东济南府齐河县人,是正儿八经的北人,既合李东阳的胃口,也肯定会被刘瑾接纳,还不会恶了焦芳。 这么个从皇上到自己都需要的人才,不笼络在手难道要送给别人? 刘宇才不干那样狗屁倒灶的事。 正经毁了婚,还倒了刘健的灶,属于大部分人都高兴,只有少数人戚戚的好事。 干了! 拿着朋比榜说事,就说朝廷风宪官自当避嫌,都察院做出此等裁决还会为众人叫好。 刘宇高兴了,刘健家就像死了人,刘成学父亲、刘健儿子的墓碑要砸了重做,可不就是重新办一轮丧事嘛,规矩是一样的。 刘健的老婆刘成学的奶奶不干了,男人拋不下脸,她一个妇人可不怕,老奶奶也有老奶奶的办法,找人告状去。 还是找的老奶奶,朱厚照的老奶奶,刘健的老婆是一品命妇,跟王钟英的关系还挺好,一直有来往。 于是事情就捅到了王钟英这里。 哪怕朝堂斗得再激烈,也不影响老姐妹的感情,这个觉悟两个老太太都有。 现在却不一样了,坏了刘成学的姻缘,还动了儿子的墓碑,就是在挖刘家老太太的心头肉。 儿子己经没了不说,乖孙子不能给毁了,传出去刘成学没法做人。 所以刘家老太要求简单,合情合理合法地将此事的影响给抹平,不然她就用三尺白绫自行解决。 老太后一个懿旨就把忙得陀螺转的朱厚照给提溜了回宫。 面对着王钟英少见的怒火,朱厚照也只能:“这……” “别这了,就是你拉下了,你自己擦吧。”老奶奶的口气不好。 这个老姐妹眼看着就没了,还剩几天哟,就不能等一等吗? 被提溜的时候一般需要拯救,幕友们来了。 “李良后来当上了光卿,历史上他假称女儿夭折退婚,然后将女儿偷偷嫁给了一个举人,证明不是墙头草见风使舵,最后仍然穿帮,被御使张世隆弹劾退婚一事,李良辞职致仕,出自《万历野获编》,如此李良应该也没有阿附,就是能力强,当然脸皮也薄。” “刘成学嘉靖五年被封了个中书舍人,他的弟弟刘望之也于同年考上了进士,排名靠后,全在刘健老故的节点,刘氏兄弟也无大出息,不见史册,应该是嘉靖为了拉拢人心立的牌坊。” 这是个退婚流的题材呀,两败俱伤的结局,不容易做出好文章。 主要是刘健的孙子没有很大的本事,那个中书舍人应该就是为了表达重视,应应景。 唯一的变化就是刘宇横插了一杠子,没有如历史般那样袖手旁观,反而出面帮李良弄了个好借口。 而且李良也真的对朱厚照的胃口,实干型人才,至少不会没事也贱(谏)。 朱厚照先行咧开了嘴,以八颗牙给了王钟英一点阳光,安慰老奶奶因友谊小船翻覆而受伤的心。 当然锅也还是要甩:“奶奶,都是刘瑾那条贪吃狗乱咬人,您看孙儿这整前忙前跑后的,也没那心思不是。” “你养的狗咬了人,账当然算你头上。” 好逻辑,有应对:“可孙儿就需要一条恶狗看门当户,不然什么人都打咱家的主意,如果将这条狗关起来,丢东西就不好办了。” “可它咬到了无辜之人。” “也谈不上无辜,刘健做下的事,有好处他们也享了。” “问题是刘健两袖清风,我那好姐妹连副像样的头面也没有,享什么享?” 呃,朱厚照竟然无言以对,因为嘉靖朝的事现在没发生。 而且刘健也确实清明,若不是朱厚照弄出了离职不离京,还提高了退休待遇,刘健就回洛阳了,还会遇上大火,老宅都大半成了白地,刘家却能苦撑到刘瑾败亡。 刘瑾也不是不动刘健,削职为民,没了俸禄,却找不到理由再下手,因为刘健真不贪。 对了,洛阳也乱了,刘健却啥事都没有,叛军也不敢动他。 嘶,乌龟壳,下不了嘴。 王钟英见朱厚照为难,还是给出了主意:“此事的关键在于优容老臣,奶奶也问过了,那条狗也聪明,利用了人心叵测,什么话柄都没落下,与你那仙谕倒是如出一辙,这一点我那老姐妹倒是无话可说。” 朱厚照尴尬,刘瑾融汇贯通的能力太强了,他也无奈。 看来就只能提高待遇了。 然后朱厚照就想到了嘉靖的做法,顿时有了主意。 “奶奶,刘成学是不是写了一手好字?刘家是不是还有个孙子进学?” “没错!”王钟英满意了,有了笑容:“看来你了解过刘家,想到了补救办法?” 幕友的功劳当然得抢,不抢他们还不开心:“孙儿下旨,敕刘成学为中书舍人,前时的中书舍人孙儿贬斥了,正好补上,然后孙儿将刘健进学的孙子收入气宗门下,那刘家被打的脸面就补回来了。” 王钟英油然点头,但还有难题:“那墓碑怎么办?” 到朱厚照露齿笑了:“留着,不办,孙儿要晋升李良,让他改任在通政使,随驾巡幸,一个中书舍人,一个通政使,整天朝夕相对,也能加深了解,虽迁延些时日,误会自消。” “都察院处呢?” “奶奶,您都说了没落下话柄,不就退婚嘛,退了可以再结啊,到时朕御旨赐婚,两家都不能说什么,都察院能判一次,还能判一辈子?” 王钟英彻底满意了:“好,有皇帝的样子。” “奶奶,您得将这个打算告诉刘家奶奶,千万不要再误会了。” “行,奶奶也在老姐妹面前涨了脸,就这么办。” 还有:“照儿,不能让那三个女娃再闹了,后宫也是要管的,一味怀柔地哄不行。” 186、喜事砸坏瓦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三美又上房揭瓦了? 那倒没有,三位美少女一个要当穆桂英挂帅,一个要做当代女陶朱,剩下的那个也找到了奋斗目标,非大明的嫘祖不属。 人家每天都握着小拳拳在奔忙呢,早出晚归,哪有空回宫拆房子。 这事怨朱厚照,他不放下橱纱,又哪来弄瓦之喜? 不能深聊,朱厚照得赶紧溜。 有借口吗?这不刚刚得了个借口嘛。 “奶奶,现在有钱了,孙儿给您拨一笔,就您的老姐妹,您就可着送头面首饰,不是让她们老来俏,而是年纪都大了,也得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傍身不是。” 说的就是给儿孙的遗赠和赔葬品。 不要以为跟老人说这个是咒他们不死惹不开心,其实老人就喜欢听这个,乐得嘴里找不着牙,说明儿孙孝顺,老有依归。 朱厚照在剧外的爷爷奶奶就吃这套,每一次送点什么过去,回馈起码翻倍。 所以老年人也得有东西傍身,不然子孙会嫌弃的,不能说什么,人性如此,人心趋利。 而有了财力傍仗老年人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子孙的孝敬,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王钟英就开心得眼都眯得找不着了,朱厚照还有新手法,按摩得熨贴:“奶奶,您的老姐妹有了着落,可朝臣们还没着落呢,孙儿想过了,朝臣的俸禄太低了,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很多大臣就是因为收入问题落了水,毕竟人非圣贤,圣贤都还得穿衣吃饭呢。” 老奶奶也没糊涂,警醒着呢:“可是祖制不好违背啊。” “奶奶,就算按祖制官员的俸禄也是一直在涨的啊,不然按太祖爷那会一个官员才六两银子,连吃饭都不够了。” 说得有道理,王钟英也点头了:“但不能直接涨俸禄,这个真没涨过,得想个由头。” 早就准备好了:“好办,孙儿给他们发物价补贴,就是咱大明因为经济好了,物价腾贵,这是朝政好转带来的,不能让官员们吃不上饭,所以就按物价给他们发钱,补上亏空的部分。” 最近在京城里搂钱搂得太厉害,物价确实蹭蹭地往上蹿,幕友们想出来的办法,还确实挺实用。 但朱厚照打算按京中的居宅价格与前时的差距来发补贴,那就倒挂了。 也不怕,反正他现在有的是钱,经过漕运招标,朱厚照终于当上了大明首富,名符其实的那种。 所有的大户都被剪了羊毛,全补贴到朱厚照这来,现在他啥也不多,就是现金足。 近亿的现金躺在日月银行的金库里,用幕友们的话来说就是得花钱了,不促进消费,钱再多也没有用,因为没有滚动起来,不产生驱动力。 所以这是一个极好的转移老奶奶注意力的法门,孙儿要大手笔花钱,老奶奶肯定担心不是,这一担心,另一个忧心就给岔开了。 朱厚照顺利脱身,先找的刘瑾,不是算账,而是发差:“朕打算给朝臣、军将发物价补贴,司礼监尽快和户部拿出章程来。” 刘瑾一脸苦相,刚得意两天,这苦差事又从天而降了。 “不是让你们掏钱,钱从日月银行领,你们要做的事情是厘定名单,然后交给日月银行,等银行那边办好了折子,司礼监和户部再统一通知官员前往认领。” 得,连发多少和怎么发都不知道,就是个工具人,快递员。 虽然不是苦差事,可刘瑾也开心不起来,这是没好处的事,不但不出人情,还劳累。 但他不能推辞,还是感恩戴德:“皇上仁慈厚恩,奴婢替满朝的臣工谢过皇爷爷。” 谢什么,连一毛钱都过不了手,就只能空口白牙。 刘瑾就是闲的,得不断地给他找事干,这样他就没空琢磨怎么钻孔子了。 这是狗的天赋,因为它们要钻狗洞,所以门也走,洞也过,一不小心就撒手没。 名单列出很快,户部和司礼监本来就有,日月银行那边更是早就做好了方案,沈沉鱼天天在那边坐镇呢。 大明的头号财神爷称号早就从顾鼎头上抢走了,现在沈贤妃才是大明的管家婆,用过的人都说好。 就是照哥老是只用脑,不用身子啊。 沈沉鱼看朱厚照的目光又水汪汪了,还多了一丝怨念。 不行,身上的金银味还是淡了,得在金库多呆,确认过了,照哥就好这口,看见小钱钱眼光都拔不出来。 沈沉鱼也自认为找到了密码,往岔道上一路狂奔。 这一番操作就把所有的朝臣给砸晕了,当他们接到日月银行的存折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确认那上面的不是纸钱?不会引起地府的通货膨胀? 就最普通的下九品官员,一个月也能多领近百两,这怕不是做梦! 很真实,当有人忍不住试探着取钱,真金白银就领出来了,确实不是梦,银子沉手,不小心还会砸到脚。 京中的官员整整两三天都回不过神,医馆的生意都好了几分,都是走路不小心撞到,只需要开点跌打药就行,收钱,走你。 还有并发症,京中的瓦遭了灾,被砸的。 先是神机营砸了一次,许多中下层官员到现在也没钱检修,就着残瓦规整一下凑和着用。 眼下春雨快下来了,每多官员还准备了许多挡雨的油布和盘子。 有钱了,当然先修瓦。 别以为官员就一定是富的,那是少数或者混到了上层。 中下层的官员,因为居北平不太平,都在告贷度日呢。 为什么贪,很多人是过不下去了,京中的房价太贵,租金都不是他们的俸禄能顶的。 现在好了,皇上大发慈悲了,朱厚照那厚实的阳光终于照到了他们头上。 就这么发钱,租金随便来,花上个两三年,买也买得起。 去领钱,日月银行还说有给官员的专项贷款,低息,以后买房找他们。 没说的,圣君! 还有一个副作用,朝廷的户部被架空了,以后日月银行才是爸爸。 顾佐想起革命,可是他不能。 王鏊、许进、阎仲宇联手杯葛,顾佐只手难鸣。 吏部要保住这份丰厚的职饷,兵部要钱粮,王鏊也得配合朱厚照的大政,顾佐,顾佐是谁? 187、临行先送别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户部尚书?那没事了,户部不存在,只剩下户口司和跑腿司,登记个户籍什么的,全是腿脚活。 漕运眼看着会变少,而且也不用户部管,户部只剩下查账的权利。 赈灾也没有户部太多事,常平仓倒是户部的,不过看势头慈济会也迟早会将风头全抢了去。 再加上官员俸禄挪到了日月银行,就户部分的那几两银子,信不信几年都没有领。 朱厚照终于将很大的一部分朝政拿到了手里,有钱,就是这么任性这么爽。 而且这样一来日月银行的触角就沉了下去,用不了多久,每个地方都会有日月银行的网点,通存通兑不远了。 如此又加重了对户部权限的侵蚀,户部到了府以下就没有直管的机构,可日月银行是直接办事的,就在四民身边呢,至少每个县都得有。 做下了这等大事,一看也不过是几百万两一年的支出。 大明没钱吗?有的。 只不过以前这些钱分配不均,造成了效率低下,钱全都流进了无效的地方去,被装进了瓮里埋入了地下。 这要是烧给了先人都好,至少也能繁荣地府的经济,然而实际上是不上不上,上不到人间,下不到地狱,不但拖跨了人间,连一些人到了地狱都不得安宁。 朱厚照神清气爽,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功德,可以放心离京了。 哪怕他不在京中,朝政的运转也脱不了朱厚照手掌心,钱握在手中,没钱的人说个嘚。 为什么要改革驿递系统,不就为了让政令的上传下达能及时嘛。 漕运系统的百万员工们已经摩拳擦掌要打好这一个翻身仗。 也是给官员涨薪刺激的,这一次涨工资勋贵和宗室全没有,兵役系统除了底层将领也没动。 不但没动,他们还得拍着胸脯说不缺钱,只有不缺钱,才能挣到更多钱,现在向皇上伸手要了,那盈利奖还要不要? 那些既得利益者们会让驿递飞快起来的,这一次谁也别拦着他们挣钱,驿递必须盈利,大大地盈利,谁还敢说亏钱老板们先跟他们急。 可几位要去立大功德的人却着急着走,朱厚照还得送别。 王瓒和高凤要去西北。 毕享到了解池,三下两下就解决了盐政,其实原来就挺好,韩文将基础打得扎实,不然解池也不会是开创晒盐法的地方。 只需要将钱流入的账户挪到另一个正确的账户,再将盐交给正确的人就行。 然后毕享就马不停蹄去了西安,联络上了杨一清,在西北第一个搞出了祥瑞。 水泥在西北产出了,就着石灰窖改造的。 能用,但因为毕享不是专业技术人员,加之他离去时带的技术还是旧版,王瓒在北京又吃了朱厚照的小灶,配方都不知道改了多少遍。 最重要的是王瓒后头用上了硅藻土,这是硅酸盐水泥速凝重粘的秘诀。 因而西北的水泥比之房山的还是差了老远。 这些毕享不知道,朱厚照也不打算让毕享知道,因为硅藻土是下一代炸药的必由这路,黄火药就是将硝酸甘油滴进了硅藻土而制成,这样的大杀器,绝对不能外泄。 西北的硅藻土多如牛毛,但得有一个加进去的好借口,那就只有王瓒亲自己出马了。 朱厚照干脆让王瓒去西北监工立窖子,顺便也在那边搭建一个军工厂,搞出了火棘藜,就地交给杨一清使用,小王子要再来,炸他丫的。 高凤要去帮忙,也放心不下他的契弟,要去看着点。 正契弟,让一位这么大年纪的风烛残年老人疲于奔命,朱厚照对于毕享又不待见了。 可高凤执意要去,朱厚照拦也拦不了,只能说高凤上辈子欠下的,得还。 其实是这辈子,高凤将何文鼎没有实现的雄心壮志全寄托在了毕享身上,朱厚照也愿意帮高凤还心愿。 而且高凤去了西北也有一个监管产业的人,杨一清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不知道,不可能全盘交托,重要的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正好,王廷相把减震马车给造了出来,朱厚照的良心总算有了交待。 还拨出了三队神机营随行,三百人,哪怕对上一营三千人的小股部队也不怕,此行西去安全。 都安排好了,这就是朱厚照脚不沾地的原因,就为了那些漕运和朝政?他才没那个心思。 这是朱厚照第一支实力出征的队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顺便也让初入职的李良和刘成学见识一下日月堂一系的底蕴。 就是前翁婿俩浑身不自在,想说话又说不止,只能不断地蹭地搓脚毛,好尴尬。 刘成学的弟弟刘望之被朱厚照特旨上门索要腊肉,今天也来了,跟在日月堂的学生阵营里。 他是属于委培生,真实身份是气宗弟子,王廷相也过了一把师兄的瘾,正拉着刘望之对着新式马车面授机宜。 好不容易拉来个师弟,不能让搞文学的那帮抢了去。 刘望之也挺新鲜,终于不用嚼那些没味的四书五经了,为此他爷爷刘健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还是奶奶骂上了门刘健才出来。 “个老不死,要不是老身出面,就靠你,刘家连个顶门楣的都没有,摆什么架子。” 刘奶奶腰杆硬了,王钟英不但帮她解决了孙子的出息,还给她送了一套价值两万两的头面首饰。 将来给孙媳妇的体己有了,连风光下葬的棺材本都备好了,还是老姐妹贴心! 可老公就不那么贴心了,改换门庭而已,作什么作,像死了祖宗的样,没见满京城都羡慕么,上一个有这样特旨的是杨慎,那可是气宗的大师兄。 何必食古不化地抱着经书,这样不好吗? 日月堂不在京里送行,而是在神机营的大营,有了水泥,新式的大营很恢弘,又快又好,众人踩着平整的水泥地面,好像脚不着地。 自流平的水泥操场是杨慎的功劳,但他不敢居功,正在大力地推销天地之力的应用。 朱厚照则举起了酒碗,为王瓒和神机营西北先遣队壮行。 也向马车里遥祝,高凤不方便露面。 第一步,今天就要踏出了! 188、走前还炸街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有了第一步,第二步就容易了。 可还是给王廷相拖多了几天,他那个桥式减震的四轮马车产能忒低。 朱厚照念在王廷相被夏雨荷逼得快精神分裂的份上没有祭家法,不然王廷相的后庭春还没来就败了。 王廷相也冤,没材料没工艺,来来去去都是搞些木工活,能砸起多大的水花?全浮在面上! 就四轮马车的减震片,还是调了将作监的工匠手工打造的,相当于大明的两弹一星,能有多少。 正宫师娘又见天来盯着新织机,王廷相也想把自己劈两瓣。 这就是为什么见着个新扎师弟王廷相喜出望外的原因,什么条件都没有,能来个人分担苦恼都破天荒。 可减震马车是必须品,三美,朱厚照还有王鏊都得有,不然颠到江南怕是会变一堆渣,落地成盒,烧埋都省了。 而且神机营的辎重也需要运输工具,靠手扛肩挑,打一仗就没了,又不能就地补给,成了废材。 别说船,船不长脚也没翅膀,没法开到岸上去,陆地行舟,朱厚照也不是真大仙。 本来王守仁和王琼认为骡马能解决,可自打他们见过四轮马车之后就闭上了嘴。 再苦再累那也是本家师弟(侄子)的事,与己的何干,马车太香了,宝马香车,诚然! 没有橡胶轮胎,朱厚照仿着足球的原理做出了拼接牛皮轮,用桐油聚脂做成了防水漆。 装上了充气轮的马车不仅速度提升了一大截,承重能力更是翻了几番,也确实有油漆香味。 王守仁和王琼已经在幻想车阵碾平草原了。 都是炸药的副产品,朱厚照也没能耐马上搞三酸两碱,想要大量的甘油,最快的办法是反应釜加压油脂用碱催化。 幸好是当皇帝,想要多少工匠都能调得到,最后造出了个能装三个人的铜釜,厚厚的盖子用轮滑来吊装,以丝絮压实,压力免强够用。 这套工艺还是托了幕友的福,再加上朱厚照那点可怜的物理化学底子,堪堪补上了。 幸喜皇上大炼丹的名声在外,朝堂内外都竭力配合,于是聚氨脂就出来了。 关键是这样的工艺安全,它不炸。 后来受了张永的启发,桐油的防水性能进入了朱厚照的视野,这才为大明装上了轮胎。 朱厚照此时才意识到昏君的难,炼丹皇帝,木工皇帝也需要很强的专业素养,所以还是帮兴王的后代省些劳累吧,这个昏君他就勉为其难了。 如此在等交通工具下线时朱厚照也可以上线做些准备工作。 朱厚照这个宗主给全国的近支宗室发去了一封人力传递的短消息:朕将巡幸南方,与诸亲会于凤阳祖陵,大祭血祀,所有收到圣旨的宗室均须派出血裔共镶,着各地宗室复卫一营,护卫车驾,以策万全。 直白的说就是大伙一起去给祖宗上坟,怕你们被劫了道,朕允许你们每户养一营护卫。 要是搁往常这道旨意一定会惹出轩然大波。 无可厚非,王钟英老奶奶说过,朝臣这么干也是为朱厚照的江山着想。 好不容易才废了藩王宗亲的护卫,又给他们递刀子,这不是添乱嘛。 可现在朝臣们也精,皇上刚涨了工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何必惹他不高兴。 再说了,以神机营的战力,朝臣们还恨不得那些藩室宗亲作死,都不够两回合揍的,跳出来还省了心。 京营十几万人都没闹出什么动静,百万漕工现在全变成了飞毛腿,造反?请好了您,麻溜,早死早超生。 于是驿递公司来单了,正德陛下有旨:“这一次明旨天下,是皇家驿递成立后第一次露脸,可以曝露问题,以便改造,但只许成,不许败,成了有奖,五精一斗,败了自动请辞,交还标段,等的人多了。” 谁要请辞?别挡道,咱得加速,驾驾驾! 恨不得再长脚生翅膀,飞毛腿是也。 朱厚照吃到了甜头,搂了一大笔,同样富得流油的宗室他怎么会忽略。 所以南巡祭祀是假,将这些富户聚起来,开杀猪盘才是正经。 他们手里不但有大量的钱,还有大量的地,这些都是吸食大明养份的毒瘤,早割早好,割以永治。 而且除了谋他们的钱,还可以借着祭祀时探探底,最近的离京也十二年了,早就不知道各地的藩室宗亲变成了什么样。 以朝堂的情报水准,就是个瞎。 趁着这一次机会,摸一摸他们的的脉门。 反正这一批人里造反的、不老实小动作不断的占大多数,搞好了甄别,等他们生事时下刀也能快准狠,直击要害。 当然得到好处的也不止朱厚照,刘瑾又一次颅内高潮了。 在颁旨前朱厚照先找了他:“宁王是不是派人在京中活动请旨复卫,求你帮助?有没有好处,给多少?” 刘瑾不得不佩服朱厚照的神算,但他腰杆这回挺得直。 “皇爷爷,是有这么回事,许了三万两,奴才给拒了,这正准备跟您说呢。” 说着刘瑾还掏出了一份奏书,以证明他没搪塞,上面记录了各地宗室在京活动的状况。 经过了俞老神仙的提点,刘瑾决心戒贪,改过自新,这会也正自鸣得意。 朱厚照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旁,露出无限惋惜的表情:“怎么就拒了呢?就算要拒也跟朕说一声,多好的人情啊,朕正准备允他们复一营护卫,如果没拒,顺势收了钱多好,唤,你呀你!” 朱厚照看着刘瑾不断的摇头,想想不过:“不行!你这样,找过去答应他们,但要加钱,这一次的人情朕出,好处你拿,给朝臣涨了俸禄,却没借口给你钱,正好趁这个机会,记住喽,这一票不拿回三十万两就自请闭门思过一个月。” 刘瑾感激涕零,不在于钱,而在于朱厚照将他置在了宗亲之前,这是交托的节奏,难道?也许……俞道长说中了! 刘瑾也想飞。 办好了预备事项,也就到了出发的时候,神机营倾巢而动,集结入城,临走朱厚照得炸一炸街。 189、南北望通州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说是炸街,其实没声没息,就像是一阵风拂过。 没有庆典仪式,也不像上次那样突袭,神机营拆成了一个个百人队,就像巡城的兵丁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城里。 虽然没有近卫营身上闪着金光威风凛凛的鳞甲,也不像仪仗中的大汉将军那样踏着能用尺度量的方步,可神机营不显山不显水这么走过,却仍带起一阵风。 因为他们虽然不作色,却不凌乱,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而且将士身上隐隐透出一股彪悍的气息,似乎刚刚百战归来,匣中血热,矢锋犹寒。 这一柄柄的“利刃”自带感应,劈开了人群,倏忽而过,没带起丝毫乱象。 看到的人过后才发汗:“唉,刚才过去的那一队兵丁好像很特别。” “对,不像平时鸡飞狗跳,但我现在回想起来却后脖子发凉。” “得了吧,是不是偷偷勾搭了哪家小媳妇,不然你怕什么?” “天他良心,咱能是那样的人嘛。” “那你干嘛害怕?” “我这就不是怕,不但不害怕,还特别心安,怎么说呢,呐,你拿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在手里,谁也不怕了,可那刀锋的寒光可不就刺眼了嘛。” “诶呦,这话在理,想想确实是这个样子,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这种能放心睡个好觉的日子了。” 就京营的样子无法带给京中的百姓安全感,从朱棣北上建都到现在,一百年过去了,隔三岔五北京城总会被塞外的蒙古鞑靼以刀弓来贺。 京营也成了京巴。 所以神机营的耀武扬威,除了镇慑宵小,还能给百姓们信心,主君在外,兵锋不远。 如此朱厚照离京之后这座都城仍会经久不息地传诵着陛下的神威,想打歪主意的人耳边就有了提醒的声音。 眼下就有余音响起,李东阳很骚性地拉着王琼下棋,让他郁闷得想吐血。 哪里是下棋,说事就说事,还非得弄出名士风范来,王琼都怀疑跟李东阳缓和关系到底对不对。 王琼没跟上趟,为了不暴露太多底细,王琼被调到了兵部,还降职了,武备司郎中。 可谁让他想将工军弄出来了,武备司郎中的位置最合适。 再说了,做为暗子,王琼也不适合太扎眼,朱厚照安排焦芳训斥了王琼一通,扣上了个旷工的帽子,由头就有了。 当时焦芳还语重心长:“德华,咱们是自己人,要不是我跟陛下求情,刘太监那里须不好过关,刘宇可是跟刘太监一条心,你长期不应卯,刘宇的面子不好看。” 王琼当时心里像吃了苍蝇般难受,可他想到了朱厚照,陛下天天跟这些人虚与委蛇更难受,为了陛下,我王德华忍了。 吃了瓜落,王琼倒是成了李东阳、焦芳和阎仲宇的坐上宾,后者是王鏊关照,让阎仲宇罩着王琼一小段,等武举重开后陛下自有安排。 其实阎仲宇自己也难保,刘瑾嫌弃他不贴心,正在物色人选替代。 朱厚照让阎仲宇坚持一段,再让他出镇西北去跟杨一清打配合。 但这些布置都得李东阳搭手,所以就有了王琼的煎熬。 “陛下让德华来开办武举,一定都将章程拟好了吧。” 既是老实人也是老狐狸的李东阳眼贼着呢,根本装不过去,王琼只好掏出一个册子递上。 李东阳只看了一眼就啪嗒一声将册子掉落在桌上,李阁老失神了,让春风乘了隙,哗哗地翻动小册子,都争着看呢。 一阵风刮过的神机营,只是那把激起民心的楔子,一沾即走,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恍如天剑。 当那些高门大户派出了战战兢兢的家丁伸头眺望时,朱厚照已经和他忠诚的直系部队在东门外汇合了。 朱厚照没有搞什么送行,连出发都没有告诉朝臣们,也只有王钟英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缠着老奶奶在紫禁城头欣赏了神机营的赫赫武威之后,王钟英倒是放下心,有此劲旅,天下何处去不得。 “去吧,宫里老身会盯好的。” 朱厚照感动莫明,刚跪下来给王钟英叩了个头,就听到了但是:“此去经年,如果回来时奶奶能抱上重孙就更好了。” 天被聊死了。 朱厚照上车时差点站不稳,因为三美在暗中角力,展开了照哥该上哪辆马车的大比拼。 要再多俩,就成了五马分尸。 谁都不搭理,他还想过把司机的瘾呢,四轮马车是有方向舵的。 五辆马车哒啦哒啦地驶出了紫禁城,只有一匹马拖着,却跑出了单枪匹马的速度,很快就将远处城墙上沉着脸的张太后抛到了视线之外。 还得进发通州才能上船,且得走一程,得赶路,速度当然要提到极致。 能在日落时分抵递就不错,这拖家带口的可不是一件轻省事。 还好,王廷相这个老司机一脸幸福地掌着舵,跑得平稳极了,让一旁的钱安手指总是动弹。 四轮马车不像两轮马车,钱安于后者是老把式,可对上了前者钱安只是个刚上路的学徒,王廷相怎么哔哔他就得怎么忍。 正德陛下呢?正在车厢里生闷气,这带着方向舵的四轮马车跟游乐园里的碰碰车或者老头乐还不一样,朱厚照只有过以上两种驾驶经验,很快就被王廷相和钱安抓了现行,为了安全计,朱厚照也只能忍了。 可以掀起车窗看风景,不让开车就不开呗,劳心者治人。 为了安全计,车窗也不是旧式那种帘布子,而是做了木窗格,远处风景虽好,却总让朱厚照有坐牢笼的觉悟。 可以看到官道的旁边就有一条河道,两岸倩杨新粉,垂柳又翠,草长莺飞,可河床中间突起的淤泥却让朱厚照恶心。 看着看着朱厚照就皱起了眉头:“钱安,让钱宁查一查,这段河道为什么没有疏浚。” 说完朱厚照才又想起来,钱宁也被他抛弃了,留在了京城。 “算了,到了通州再给他发消息吧。” 不用钱宁了,幕友们说了。 “三里河开凿于正统年间,用于泄洪,成化年有大臣建言修疏,由大通桥接通惠河,用作漕运,考察的大臣回复说又窄又浅,还有沙子,此事作罢。” 脑袋进沙子了才是真。 190、鱼肉总难切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从三里河到通州近四十里,通惠河是已经开凿好的,卡着中间这一截就三里不到,三里河就是由此得名,只要挖深疏浚,整个北京城的水系就盘活了。 还不仅仅是漕运的问题,京城的脏乱差就是因为排水系统,大量的生活污水无所倾泄,加之每年的山洪又来一遍,路面再怎么修,翻个年又冲毁了。 三里河本来就是泄洪道,如果勾连了通惠河再将每一个坊巷的下水接好,不但京城再也无洪水泛滥,水系的存水沟通水位也会保住,京城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水城。 北方,水的意味太多太大,是个人都知道,都不需要说。 灌溉、排洪、防旱、排污,弄好了地下水系也活了,经过渗透,以当前的污染程度地下水可以喝。 再看看现状,京城里每日需要大量人马去拉水,为数不多的水井也是苦水,就因为地下水除了沉积干涸无源。 漕运的好处先放一放,单单是水源和污水处理都值得做这件事,王琼曾经说过京城的路年年修,朱厚照出于好奇翻看过工部的账册,每年都数万两甚至十几万两砸进去,全都泡了水。 只需要两年修路的钱,就可以完美地解决三里河的问题,因为工程难度和总量压根就谈不上。 即便是当前三里河和部分通惠河已经框进了外城,有了部分民居,可相对于以后大拆迁的难度,眼前三里河整一大公园。 一个利国利民对朝廷也有益的工程被下马,原因竟然是河道里有沙子,河道里没沙子难不成得铺金块? 幕友们很会来事。 “查查当时是谁主持的考察,十分有理由怀疑他家与车马行的生意有关。” “不用查了,没意思,朱厚照老爸孝宗也曾三次拨款,每次都是数万两,注意,不是挖河的,仅是为三里河清淤。” “这个钱挖通都够了。” “工部所属的都水司、营缮司、节慎库等官员均有贪污,南城兵马司都分到了钱,本应彻砖石的河弯甚至是土坯,一冲就坏。” “当时的巡城御使张敷华向弘治帝奏报,查出大小官员二十多人,拿得最多的都水司郎中被砍了,贪了两千多两,就一回,贪完到下面做工程的钱还剩不剩一成都不敢保。” 马车走得快,就在幕友们一惊一乍起底时,车队已经离开了三里河,出了东便门,到了通惠河边的路段。 神机营和先头出发的人已经在这等着了。 朱厚照却被一些顽皮少年在河边捕鱼的景像吸引住了,没答理路旁候着的人。 只见那些少年兜着两三尺见方的小渔网向河里抛,人小,再大的渔网恐怕兜不住。 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往上拖网的动作,朱厚照有了新的猜测,不一定是顽皮,可能是饿的,天气还没有真地转暖,但空寥寥的肚饿却抵不住透惑了。 朱厚照跳下了马车,信步凑了过去。 几个只有八九岁的孩童从渔网里抓出了两三条手掌长的小白条,就着河水开始宰杀,一边动手还一边咽口水,确认了,就是饿的。 小白条就是鲫鱼,刺多肉少,根本切不出来,朱厚照见状出声了:“我跟你们换,我这里有肉脯,多大的肉脯换多大的鱼。” 那几个孩童眼里放光,不敢置信:“可这样你很亏。” 朱厚照露齿笑:“不亏,我还赚了,很久没吃鲫鱼汤了,就在这煮,煮好了我还分你们一碗,你们这吃白条的办法不对。” 三美跟了过来,吴落雁已经红了眼,拿出一袋肉脯递了过来,朱厚照没接手,而是冲那几个孩童道:“接着啊。” 孩童们怯怯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眼里放青光,一人抓一条就啃了起来。 让钱安拿来锅,点燃了一堆柴木,再用一块猪油渣刮锅,朱厚照就幕天席地当起了大厨,煎起鲫鱼来。 直到两面焦黄,再放入水,摘了此河边长的野紫苏扔进去,加上盐,一锅奶白喷香的鲫鱼汤就好了。 这时吴杰已经查验过了,从朱厚照摘野紫苏开始他就不再吭声。 朱厚照还要卖广告:“紫苏,开胃,理气,春日的紫苏鲫鱼汤不但味道好,还补气怯邪,大家都来一碗。” 香气扑鼻时已经有一群人围了上来,当然,仅限于能在朱厚照面前混熟的人。 满满一大锅呢,足够。 张敷华寻了过来,也分到了一碗鲫鱼汤。 他跟着朱厚照的车驾去漕运衙门上任,随王守仁到了东便门外。 飘出幽香的鲫鱼汤还没喝上,张敷华的嘴就被朱厚照堵住了:“听说三里河贪鄙案就是介轩先生查的,为什么不顺势让父皇将三里河修通呢,介轩先生查案,当然就清楚里面的底细,这条河修通了有多大的好处估计先生也看得到。” 还让不让人张嘴了?张敷华嘴里发苦,碗里的鱼汤也不香了。 等了良久,张敷华才想明白了该怎么出声:“那时同年曾鉴跟老臣说北地的水运糜费无数,修好了反而方便了这些人贪污,好处也落不到朝廷身上。” 朱厚照点头:“曾鉴是桂阳人,到安福也不远,算半个老乡,也合理,可李师傅这个既是南人也是北人的同年怎么说?” 又指着那几个正就着鲫鱼狼吞虎咽的孩童:“这些百姓们又怎么说,拨一毛以利天下,却不愿拨,这根毛还不是自己身上的,好处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朱厚照盯着张敷华:“有共同的利益,叩阙,结党,拒政做得很顺手啊,自己没好处,明明可以做的事情却不做,朝政这条鱼,我看比这鲫鱼肉还难切。” 张敷华手里的鲫鱼汤都撒了,哐叽跪地:“老臣有负圣恩,有愧黎民。” 朱厚照是故意敲打他的,要署理漕运改革,如果脑子里的门户之见不放开做不好。 但他也不想寒了张敷华的心,将之硬生生扶起,又将自己那碗递了过去:“希望由你来主持切鱼分胙,满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分到。” 191、谁来当伊尹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并不是朱厚照怀疑张敷华的人品,此人是出了名的清廉,幕友就提到他被劫了道,结果匪人只从他身上搜出了七文钱。 可单单清廉不够,做坏事的清流少吗? 就像韩文一样,宁可全家吃糠咽菜也要达成他所谓的志向,韩文贪的钱有多少进了自己的腰包。 还有张缙那样的,搞出了漕运的大窟窿,他自己本人又享受了几分。 但这些人的破坏力却远远高于焦芳那样的奸臣,十个焦芳都比不上一个韩文或者一个张缙。 人呐,就不能只分好坏,不论是非。 所以朱厚照才要让张敷华知道,他心目中士大夫那一套得收起来,衡量的标准就看老百姓碗里有没有鱼汤胙肉。 都有鱼汤喝了,哪怕朱厚照顿顿鲍参翅肚也心安理得,这也算是昏君的觉悟吧。 正德陛下的这碗鱼汤可不好喝,香确实是很香,可味道也太杂了。 张敷华还找王守仁这个师侄聊了聊,核心就是陛下的深意,因为张敷华搞不明白。 可张敷华又被另一个师侄给噎到了:“至轩先生,您治的是《孟子》,怎么前时去叩阙就没有想到君权的由来呢?” 新鲜了,什么时候杨慎这样的也能在张敷华面前掉书袋了,张敷华虽然不是声名在外的经学大家,但在《孟子》的造诣上连李东阳都是拜下风的。 但张敷华还听进去了:“莫不是君权民授?” 杨慎那叫一个得意:“没错,君权天授解释不通,如果是天授,哪里用得着禅让,老天爷不会自己来吗?如果禅让是假,真如竹书所言舜放先帝而僭大宝,儒家经典连立论的基础都没有了,也只有《孟子》还能站得住,可孟子连儒家自己也是捏子鼻子删书才认的。” “是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张敷华的反应快得很,证明他的功底不是吹的。 杨慎却摆手:“师尊说没必要去玩文字游戏计较那一两个字,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张敷华若有所思,杨慎则继续拆解:“师尊举一个例子,如果一个君主,所有的大臣和将领都骂他是昏君,可他的国民却对他爱戴有加,万一出现这样的君主,臣子如何自处?” 张敷华断然摇头:“没有这样的君主,也不可能臣民不一。” 噗呲,杨慎笑出声来:“怎么就没有,太甲不就是了吗?师尊说你们以为将他当作太甲,自比伊尹,殊不知伊尹未必忠,太甲未必昏。”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说辞,张敷华听了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强辩了:“太甲就是因为乱政而不得民心,伊尹才将其放逐桐宫,三年太甲改自新,伊尹又将其迎了回来。” 杨慎早等着了:“如果太甲不得民心,为什么被迎回来时会有国民相欢诸候咸与,如果说民心跟伊尹一致,那太甲在桐宫三年做了什么感动国民,要知道那三年他是见不到任何人的。” 说到了这一点张敷华就犹豫了,不知道怎么辩,杨慎的说辞全来源于史书,说史书笔误,可史书是儒家自己认可的,现在两者自相矛盾了,就只有一个可能,删改了改不完,漏了馅。 杨慎也持此论:“所以真相就只有一个,史书说了谎,竹书说太甲潜出桐宫,七年杀尹,这才符合臣民相与的说法,因为太甲如果连臣民都见不到,谁知道他的品行?难道伊尹还每天派人到桐宫里观察太甲的言行而召告天下?这么说我不信,大多数人也不信。” 这番话算得上掷地有声,不知不觉就刺入到张敷华心里去了,他也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张敷华才喟叹道:“当时叩阙的固然有人心思不纯,可总也还有正人君子,难道用修敢说令尊所行悖逆?” 杨慎是挺着胸就上:“敢,已经证实了的,家父因了太后的请托,分别于叩阙和杯葛漕运改革时出头,不过师尊并没有计较,我们气学的宗旨是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对君父亦然。” 张敷华彻底地被镇住了。 其实杨慎是带着任务的,朱厚照希望缓和与李东阳的冲突,因为双方没有本质上的矛盾。 只是李东阳的做法太天真了些,有着儒生特有的软弱,想把方方面面都圆过去。 可事实证明这样做不到,立论就不对,利益的冲突是无法圆场的,只有你死我活。 现在仅仅是将一部分出发点不歪的人摘出去,不存在调整方向的可能性,必须让张敷华这种做事的人明白这条底线。 所以一出京,朱厚照就掀开了盖子,将真实的意图晒了出来。 对张敷华来说确实难于立即接受,读书人有其风骨,一切都红果果的摊开,太刺眼。 他也只能徒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太清高立不住,太锐利没朋友,道理都懂,可做不到。 杨慎也学了朱厚照的白牙样:“师尊说了,不是水至清无鱼,而是水得浊了才有鱼,清水养不出鱼,因为鱼在清水里没有吃食,我等还验证过,用清水养鱼,没几天鱼就饿死了。” 道理还不一样,前者说的是实用主义,而杨慎的论调则把道理翻了过来,整个立论的基础变了,回到刚才说的君权民授上。 “君主圣不圣明,昏不昏庸,不在士林,全看国民,这才是君权民授。” 张敷华为难了:“可这样又回到了使由之。” 杨慎却鼓掌以对:“对啊,黎庶不明,所以当道者可欺之,这个当道者既可以是君主,也可以是伊尹那样的权阀,我们要做的是将道理摆明,让民心自己选。” “开化四民,何其难也。” “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这一趟,咱们就是逃出桐宫一瓶一钵之南海的太甲,不过师尊说咱们的条件很好,远不是一瓶一钵,所以只会更容易,但必须心在一处放,劲往一处使。” 张敷华在剧烈地抖震,杨慎说的朱厚照想的远远比他认为的更大,已经以太甲自比了,谁是伊尹? 192、不做桐宫囚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张敷华思忖了许久,这要是不答应,怕是李东阳就成了伊尹。 他可是李东阳力荐才重新当上了这个漕运总督,难道要再拖一个肝胆相照的同年下水? 自诩君子的张敷华做不出来,于是朱厚照又完成了一单完美的绑架案。 被一锅鲫鱼汤拖了拖,再出发时已经过午,神机营在京城晃荡了老半天,中间又停了一个时辰,自然路上就很仓促。 神机营的将士倒是习以为常,这样的拉练他们经常搞,而且有马车帮忙驼辎重,感觉像春游。 但没试过这种强度的三美和王鏊就惨了,尤其是王鏊,六十岁的人了。 就算有了新式马车,王鏊也觉得自己都快要散架,在通州和京城之间来往不少,但像这样上赶着的时候不多。 朱厚照急着离开京城,每走远一步,心情就放松一分,没有满眼的宫人大臣,没有阴沉的宫阙楼宇,更没有无法直面的太后,这种天宽地阔的爽朗太令人迷醉,当然要投入其中去。 到达通州时天已经黑了,车驾只能在通州歇一个晚上。 朱厚照宣布这一决定时三美差一点就跟着欢呼,她们仗着年轻是比王鏊好一些,却也没好到哪,而且马车的速度太快了,她们还有些晕车。 苦了通州的县令,皇上驾临可是大事,怕是要放血。 有惊喜,朱厚照只点了春椿鸡蛋饼、春卷、凉拌柳芽、韭菜合子、炸椿鱼,全是时令菜。 而且从上到下都一样,朱厚照吃什么,将士们就吃什么。 虽然入夜后准备这些吃食有些难度,但跟县令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算是遇上了大赦。 朱厚照没有提出特殊的要求,就在通州行营驻扎,省了县令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的工夫,只需带引着神机营的人采办吃食就成。 是不是孤寒了点?野趣好不好! 出来玩,当然要体验旅途的乐子,都跑出京城这个牢笼了,难道还过宫里的日子。 这一次出京,宫里的内待宫女也没带几个,朱厚照就带了苏进和佛保,三美也只是跟了六个服待的宫女,剩下的就全是汗脚老爷们。 有言在先,如果不方便三美就在马车上住,反正马车也够大够多,围一圈就是个小车城了。 这是跟着朱厚照出巡的条件,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开除游籍,在宫里呆着。 其实她们比朱厚照还开心,作为皇帝朱厚照还可以突破一些规矩,她们作为后妃可没那么好说话,吴落雁都把出宫说成了出大狱,三美里也就她挨了最多的数落,谁让吴落雁最跳脱呢。 这下好了,解放了。 连着吃饭都是一桌的,没来由让王鏊和张敷华不自在。 竟然这样!后妃竟然不避人,不但不避人,众人就在行营大帐的小轩里摆桌子,旁边还有几桌,外头就是将士们的流水席。 王守仁、王廷相和杨慎他们是早习惯了,可张敷华和王鏊看得眼皮直跳,这这,这也确实有些不像话。 朱厚照不管,甩开了腮帮子用餐,吃得那叫一个香,连着不适应的夏雨荷也被他带进了这种气氛里。 终于填了个七八分饱,看到张敷华和王鏊在那玩筷子,朱厚照乐了。 “王师傅,介轩先生,饭菜不合胃口?” 一招乎王鏊也回了神,忙放下筷子应和,张敷华就更加,好像那筷子变成了烫红的烙铁,弃之不及,当啷一声掉在桌面上。 朱厚照看明白了,笑得肆意:“现在你们看到的才是真实的朕。” 不装了,摊牌了,天大地大,现在老子最大,这个皇帝终于当出了点滋味。 王鏊无语,张敷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搁往时早就一群人围上来劝谏了,这会没人说话,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吴杰也有劝过的,不过搞清楚了皇上比自己还讲究时,吴杰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要朱厚照不乱吃乱塞,吴杰就当眼瞎了耳聋了。 有好处,至少时不时地就从朱厚照那里得到些醒人耳目的医学或者健康常识,反正陛下说是常识,吴杰也就常常识了。 王鏊都有些后悔,怀疑自己放纵朱厚照对不对,可他看见旁人看到朱厚照吃得喷喷香也跟着下饭的亲近之情,似乎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众人脸上的神色很真。 古往今来,恐怕也就开国之君能与臣下有这种融洽了吧。 朱厚照的大白牙又来了:“朕说过,朕不要做桐宫之囚,朕也不希望你们被伊尹生拉硬拽着去做什么贤臣,只要大伙每一天都很舒坦,朕就算做个昏君又何妨。” 终于现形了。 还有些小喽喽们在叫好,杨慎就到处当气氛组,王廷相则赶赶地填饱了肚子就拉着刘望之钻车底下了,美其名曰检修,像什么话! 王鏊想像着刘健看到这一幕的情景脸抽抽,心也抽抽。 一向不出声的王尚綗意外地露了脸,他一边吭哧吭哧都啃着韭菜合子,一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路还得修,我算了一下,从京城到通州,如果硬化了路面,大约一个时辰就能跑到,今天我们跑了三个时辰,浪费了一多半,修这条路可能只需要十来万两,但每个往来京城的人都省出来两个时辰,这笔账很大。” “行,不过你要做好测算,怎么算土方量懂了吧?” 王尚綗指了指脑袋,还翻了个白眼。 那可是皇上,至不济也是师傅! 全都没了规矩,都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还是考进了二甲的。 对了,考一甲的罗顺钦也书就着春饼蘸墨呢,嘴角有些黑,也没人提醒,还在一旁呵呵笑。 朱厚照更没规矩,他吃饱了跑去跟将士们混一块,还有王守仁那个拎不清的,也在一旁傻乐,不像君臣,倒像是两哥们,蹲一起闲侃,痞子样。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张敷华冷幽幽地冒出了一句:“用修说得对,太甲可能真地是从桐宫逃了出去,到了民间拉起了人马才重新上位的。” 王鏊同感:“太祖当年恐怕也是这个样。” 两人对视一眼,大感知音,就着杯里的残茶碰了一下,尽在不言中,也没了规矩。 193、兵马分两路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其实还有一路人马,此刻已经上了船,就在大运河上飘着。 被贬出去的翰林,天玄卫的六人组以及出身南方的情报腿脚,对了,还有新七子那几位,再搭上徐经和金沙僧,成分很复杂,状况也很复杂。 没上船蒋钦他们几个已经被眼尖的边贡和王九思认了出来,他们都是弘治九年进士,关系还不错。 传出蒋钦、戴铣和薄彦徽蒙难的消息后,弘治九年的在京同年还偷偷办过一场悼念。 所以边贡和王九思差点吓一跳,死鬼翻生啊。 为此牟斌还上前危胁了眼光不断住闪烁的几人:“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明白吗?” 怎么有个一身杀气的武夫混了进来? 还是交游高手徐经看着情形不对路,展现了风范,左支右挡,好不容易才将气氛拉了回来,但冷场就埋下了。 场面对于陆深他们几个的冲击也挺厉害,新嫩菜鸟见识少,都有些咋舌,不知不觉间,皇上竟然有了这么“庞大”的班底,作为自认为的局中人,他们却丝毫不知晓。 不过也在庆幸命好,上一艘结实的大船。 大船上的待遇就比朱厚照一伙强,有酒菜席面,但领头的湛若水却食不知味,总想着王守仁那一伙这会该是多么开心,没准还和将士们抵角呢。 唉,谁让他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一群闷葫芦。 湛若水是日月堂的二师兄,年纪也是二师兄的年纪,可他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资格不够,说话也没什么人听。 更何况他的作为又不能拿大喇叭嚷嚷,以至于湛若水成了小透明。 所以上船后诸人都不以湛若水马首是瞻,分割成了好几块,酒很好,湛若水却越喝越不是滋味。 咚一声放下酒盏,望着面面相觑的一群人,湛若水忍不住了:“都愣着干什么,这是船上,你们就算叫破天也没人知道。” 那好办,边贡和王九思当即就蹿了出去,上前深情款款地拉住蒋钦、戴铣、薄彦徽:“年兄,可把弟想煞了,都以为年兄去了。” 差一点就惺惺相惜了。 徐祯卿则给自己一辈的同年张邦齐、陆深、方献夫小声解释,这又是谁,那又是谁,还得加点“你懂的”小眼神,倒是符合他那张丑角脸,就是把心高气傲的人设给弄丢了。 徐祯卿有王守仁的独家小道消息。 杨源就不自在了,他是反派来的啊,怎么反派也投降过来了?没人答理他。 天玄卫自成一系,都很忙,顾不上。 杨源只能和湛若水凑一头,两人就着冷猪头皮喝冷酒。 杨家嫂子忙前忙后地帮忙热菜,还间中推销一下松花蛋,吃过的都说好。 康海自是与翠花呆一起,两人有情饮水饱,目光粘在了一起,怎么都断不开,让凑上前的顾鼎臣讨了个没趣。 都是状元郎,不就是晚了一届嘛,咋辣么不给面子咧。 何景明去找了何瑭,两人也是同年,还同姓,却成了哼哈二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是何瑭不是个能说的。 气氛还是不行啊。 最没存在感的金沙僧救了场。 老禅师站起身来,先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相逢即是有缘,老衲给各位高贤见礼了。” 众人看了一眼,又转过了脸去,整个一盘散沙。 金沙僧有招:“慈济会打算搞一场全国赈灾义演,但曲目词牌尚未有着落,皇家曲艺团的臧团长托老衲多方筹措,现在船行水上,左右无事,各位高贤何不为老衲镶赞二人,以彰高义。” 唰,全看过来了,这一船都是文人骚客啊,还有比这更吸引人的吗? 但最惊人的还数金沙僧说辞中皇家曲艺团,就臧贤那个绿头蝇还有不务正业被骂臭了的孙清以及尸位素餐的周惠畴,他们也是陛下的人? 朱厚照也没跟人细说皇家曲艺团的事,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 翰林院体系中人已经开始捂脸,骂臭孙清和周惠畴就有他们的份,其中以张邦奇贡献最大,他的奏疏当时还传阅来的,被评为文采飞扬,糟糕,拍到陛下马腿上了。 金沙僧不懂啊,他还向一脸蒙的众人加大了推介力度:“臧施主就在后头船上,孙施主和周施主也在。” 又看向湛若水:“不若就停船请三位施主过来相商?” 湛若水正郁闷呢,看到别人也郁闷了,他就乐了,一拍席案:“好,老禅师的主意很正,来人啊,停船,招臧团长他们过船一叙。” 这一拨人马也有三队神机营跟着,再加上皇家曲艺团的一干人,浩浩荡荡二十几条船组成了船队,都是宝贝疙瘩,朱厚照紧张着呢。 湛若水也是够损的,不过这样的损塞事他常做。 后来他出使安南,途经广西总督府,遇上了总督跟巡抚以及布政司不和,他还出面请了和头酒,再作文主述,刻了块大石碑立在总督府前西江边上,看你们还别苗头不,有脸么? 所以湛若水对这等行径是驾轻就熟的,金沙僧提了个头,他就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臧贤他们三个过来时气氛倒是不冷了,就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不怕,有周惠畴这个气氛组组长在,什么样的局面扳不回来。 周惠畴提起了一杯酒就捉住了张邦奇:“张翰林,我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奏章,我还得不到如今的快活日子,来,咱们满饮此杯。” 喝瘸了一个,又瞄上了康海等人,但周惠畴能来事,他谁也不找,就找上了小嫂子:“翠花大家,皇上跟臣说过大家的曲艺本事,要不翠花大家到曲艺团来做个顾问,无须上台,就指点一下演员们就行,曲艺团上下是对翠花大家殷切相盼啊。” 得,又瘸了一个,连带着何景明和边贡、王九思也被带倒了。 没完,周惠畴又向湛若水举杯:“大家可能不知道,韩文、张缙两役,全是湛先生主持的,甚至慈济会有今日的模样,也是湛先生的谋划,让我们代黎首谢过湛先生。” 至于天玄卫六人组,周惠畴什么也没说,就鞠了一躬。 也让众人不住眨眼,就这,奸臣?庸碌? 194、有君便有臣 /298594大明戏精最新章节! 全明白了,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 不就是被陛下给忽悠了么,在座各位也全经历过一遭,有什么放不下的,有事做,有自己喜欢的事可做,比什么都强。 那还等什么,燥起来啊! 气氛爆炸了都,有诗文吗?有曲词吗?有故事吗?拿出来,这里有酒,还能现场唱和,填上曲韵翠花大家还给你演。 康海也只能将私房收藏的翠花大家贡献出来,不能犯众怒。 但他也挺自得的,原来不被歧视的感觉是这个样,爽。 这一夜,大运河上有一条船,通宵达旦诗词唱和、曲乐喧天。 也许若干年后人们还会发现大明的文坛梁柱们不约而同地写了一篇文斌来颂赞某夜的盛景,他们会用上同一个词:义演。 朱厚照没有捏合这群人,在他看来上赶着掉价,得让他们自我发现。 天地良心,他是真没有事先跟金沙僧私授机宜,完全就是个巧合。 只是王守仁的梗直让朱厚照有些下脸:“师尊,为什么要将那些败者组合放一块?还让元明带着他们,元明又没有被贬,他是出任巡盐御使,如果元明在这里就好了,又可以互相砥砺,免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王守仁就是逮着湛若水好欺负呢,本原历史上另一个好欺负的罗钦顺已经不理他了,人家专心致志地搞理论物理,辩难?没空! 朱厚照气不打一处来,败者组合这个词是从朱厚照嘴里出来的,王守仁也只是照本宣科,不能迁怒。 但他可以加码:“军略写完了没有?没写完今晚挑灯夜战。” 朱厚照拍拍屁股就入了帐,王守仁却觉得脖子有点凉。 他们也只是出来看看将士们扎营安顿,顺便透口气,然后便坐在了点兵台上看星空发愣。 起因是晚饭后三美很明显为了就寝的问题别起了苗头。 行营既然是营,那就没有可以安寝的殿宇,要么像军士那样搭帐蓬,要么优在“房车”里睡。 造马车的时候朱厚照口嗨,跟王廷相讲述了房车的理念,结果王廷相上心了,拉着王尚綗研究了一起。 还真研究出来了,木质结构,可想的办法多。 王廷相早早地拉着刘望之开工,就是为了展车房车。 还别说,两辆马车接一起,再抽拉出一段,就成了个不小的房间,将支架锁定,被褥铺好,很有些豪华味。 这就是最好的寝卧了。 可问题出来两辆马车上,算来算去,不够用。 三美都以为逮着机会“收留”哥了,可朱厚照来了句:“朕跟伯安今晚共寝。” 当时王守仁就觉得三位师娘的眼神很明显是打算从他脑子里剜一碗脑花来解气的。 所以王守仁有多快溜多快。 可谁知朱厚照还真是怎么说就怎么做了。 于是当败者组合嗨上天时,王守仁就只能守着油灯写《兵法新解》,这是新式练兵法的总结,没有前人肩膀可以站,只能捋起袖子上。 还得接受骚扰,朱厚照躺在一张折叠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干扰王守仁的创作。 有事弟子服其劳,朱厚照耍嘴皮子就行。 似乎是从三美那产生了联想,朱厚只提起了最冷的那壶:“伯安,到了南京让吴杰给你夫人调理一下,三十多的人了,没孩子总归不好。” 王守仁翻白眼,但不敢说话,师尊自己也一个样。 不过朱厚照年纪小,反而是王守仁老大不小了。 他的夫人褚氏跟王守仁是娃娃亲,很早就结婚了,可一直无所出。 这一点朱厚照倒是确认不是王守仁的问题,因为褚氏过世后王守仁续弦,五十多了才老来得子。 幕友们都给朱厚照列出来了,还把王守仁后代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都讲了个名名明白。 所以师徒俩现在了同病相怜,只不过朱厚照的问题在自己身上,而王守仁则是对妻子很敬重,不愿纳妾。 既然知道了这些,朱厚照当然要替王守仁打算一下,褚氏比王守仁小一些,还有机会。 吴杰也帮王守仁诊过,确认不是他身体亏虚的原因,自从喝了上牛奶,王守仁的肺寒基本上解决了。 这些宝贝疙瘩朱厚照当然很在意,他己经打算在大明搞水奶牛、黄奶牛养殖。 大花奶牛也是杂交出来的,而水牛奶、黄牛奶的营养价值可比大花奶牛高多了,后者也就占了个高产的便宜。 但后世水牛奶和黄牛奶也搞起来了,可见这条路不是走不通,而是没人走。 还是缺少专才。 不过此次南巡有机会,王守仁后来的弟子中就有一个畜牧兽医专家,正好下手。 所以关心一下大龄青年王伯安也是为自己好。 王守仁却不肯受宠,闭口不言,让朱厚照想远了。 “伯安,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也不对啊,吴杰看过说没问题就应该没问题啊,难道是你妻子?是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洞房夜离家出走去找个道士聊一晚上的?” 王守仁无奈地放下笔,还让不让人写了? 但他可不敢冲朱厚照使性子,而是很厚道地否认:“学生与内子都没有病,只是……” 有文章!朱厚照一下子来精神了,猛然直一起了身,一脸八卦:“只是什么,还有什么是为师算不出来的?” 本来这事就很私密,若不是王守仁成了圣人,也不会满天下都知道。 对于朱厚照能知晓这些王守仁也不奇怪,师尊大能,可他卡着半截的话也实在难于启齿。 憋了许久,实在躲不过朱原照灼灼的目光,王守仁才声如蚊蚋:“学生没圆房。” 朱厚照愣住了,冲口而出:“什么?为什么?” 幕友们乐疯了。 “原来照哥真的和王守仁是一样货色啊,果然能成为师徒是有原因的。” “难不成王守仁好南风?” “鬼,他后来续弦就有儿子了,问题出在他老要身上。” “这也太奇葩了吧?” “不奇怪,杨一清的老婆也这样,杨一清也一直无子,他的学生张罗着给他纳妾,问师母,杨一清的老婆才说出来,不过杨一清是真的南风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