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第一章 复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薤上露,何时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耳中忽然传来低沉的挽歌合唱之声,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素白。 头戴孝布,身披丝麻的卫士,持着长戟静立在两旁。 到处都是抽泣声。 呜呜呜,几千上万人同时啜泣,哀伤的气氛不需要酝酿,自行带动着所有人一起进入悲伤的情绪之中。巨大的宫殿内外,没有人不在哭泣。 刘德跪在冰冷的条砖地板上,眼泪啪答啪答,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但他不是因为悲伤而哭泣,他是因为激动而流泪。 “想不到,我竟然能活第三世!”低沉的叹息掩盖在无数的啜泣声之中,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刘德的嘴角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在两千一百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庸庸碌碌的活了二十七年,这是第一世; 穿越两千一百多年时光,来到这公元前的西汉王朝,成为了史书上有名的汉景帝第三子刘德,这是第二世; 死而复活,重回穿越之初,这应该算是第三世了。 “事不过三,我应该没那么好命,有第四条命可挥霍的了!”刘德心里想着,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暼到了跪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单薄的身子骨,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略显低沉沙哑的哭腔,说明他确实很悲伤。 刘德微微叹息了一声。 那就是那个前世坑了他一辈子的兄长皇长子刘荣……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刘德嘴角一阵抽动,默默然的低下头去了。 今年是史书上所谓的汉景帝前元二年,当然了,现在是没人敢这么说的,甚至连皇家的史家都不敢这么记载在纸面上。 所谓景帝纪元前元、中元、后元,都是等了便宜老爹驾崩之后才进行划分的。 一般来说,人们是以天干地支来纪年。 刚好是丙戊年。 丙戊年夏四月,太皇太后薄氏薨,国丧。 前世刘德就是此时穿越附体的,但是,当时的他完全没有做好穿越的准备,穿越前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平民,身份的骤然变化,让他无从适应,以至于在葬礼上,闹出了不少礼仪笑话,更被有心人批为‘不孝’。 这可是个极为严厉的政治指责! 汉室自诩以孝治天下,对于孝道极力推崇。当此之世,一个出名的孝子不仅仅会被地方表彰,邻里尊重,更有机会出仕为官。 在庙堂之上,天子更是以身作则。 以故的太宗孝文皇帝,刘德的爷爷刘恒,更是孝道方面的楷模。 因而,在此时,孝不仅仅是个人道德问题,更关系到政治正确与否的大是大非之上。 前世,刘德被人抓住在葬礼上的礼仪举止问题,扣上一个‘不孝’‘不敬’的大帽子,而他却很难进行辩解。 一步错就是步步错。 之后他苦苦挣扎十几年,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一杯毒酒的结局。 想着这些,刘德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都感觉有些脸红耳燥了——前世的他,真是给穿越者丢脸了! “要来了……”回忆着前世的记忆,刘德用袖子遮住头部,嘴里吐出一句话。 话音未落,前方穿来一阵骚动。 几个侍女扶着一位全身孝服,已然昏厥过去的女子悄悄的退出灵堂。 周围有人轻声议论:“皇后昏厥了!” “可不是嘛……” “老太太这一去,皇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啦……” “噤声……噤声……”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刘德就悄悄的起身,弓着身子,尽量不惊动任何人,慢慢的靠着边角踱着小步,向前方靠拢。 即使刘德已经很低调了,但他的行动,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时间,无数的目光聚焦到了刘德的身上。 当此国丧之际,别说是皇子了,就是一个小黄门都不敢轻易动弹一二。 刘德没有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在前世的最后几年的生命中,刘德常常会回想着他今日遇到的种种事情以及之后的种种选择。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境遇与地位非常尴尬,即算没有被人扣上‘不孝’的罪名,他的处境也依然不会改变。 谁叫他是刘荣的亲弟弟,天然的刘荣政治遗产继承人? 当刘荣被废黩自杀之后,他就像黑暗中的火把,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到放大镜下仔细观察、解读。 即使他学刘胜天天喝酒吃肉玩女人,或者刘端那样自暴自弃,也没用。 那样不过是把刀子递给刘彻,连罪名都不需要搜集,就可以取他性命了。 谁叫他是刘荣的弟弟,而且在夺嫡之战中为刘荣出谋划策,险些就真把刘荣的太子位置稳固了下来! 这仇恨结的太大了,根本无法化解! 至于今生重活之后,再帮刘荣去夺太子位? “呵呵……”刘德嘴角轻轻笑了笑。 前世他在被人扣了‘不孝’的帽子后,尽力挣扎,为了求得一个安稳的日子,他费尽心思为刘荣出谋划策。 可惜,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 前世,刘荣做了两年太子。 刘德就给他这个太子哥哥擦了两年屁股。 这还不止。 除了这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哥哥之外,刘德还得帮着他的那帮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省心的舅舅们擦屁股,更要为他那个口无遮拦的便宜老妈四处灭火。 可是,费尽心思做出的种种努力,最后还是被他那个便宜老妈一句:‘老狗’给打的粉碎。 然后刘荣的太子被废,便宜老妈进了冷宫,刘德也被赶回了封国。 皇帝老爹死后七年,元光元年,一杯毒酒送了刘德上路。 这就是刘德的前世。 重活一回,刘德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至于提前下注现在还叫刘彘的刘彻。 想了想刘彻母亲的嘴脸,他舅舅的德行,刘德嗤之以鼻。 更何况…… “可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这种事情干过一回就够恶心的了!”刘德心里对自己说:“这一世……我要做皇帝!” 想着前世的低三下四,挣扎求活的岁月。 刘德的意志就更加坚定起来。 皇帝,至高无上。 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意味着…… “朕即国家……” 短短四个字,让刘德胸膛里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若有机会,谁能拒绝皇位的**? ……………………………………………… 起点的排版真渣 第二节 雪中送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弓着身子,刘德小心翼翼的踱到大殿正中的灵枢之前。 无数前世熟悉的面孔一一出现在刘德眼前。 跪在灵前第一位的是依然年富力强的便宜老爹,当今天子刘启,在天子左侧,并排跪着的是当朝太后窦氏,在这两人后面,一字并排跪着梁王刘武、薄氏、窦氏外戚,再之后才是天子妃嫔及各地诸侯王。 见到刘德过来,几道不解的目光直接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你来做甚?”刘德的便宜老妈粟姬见到刘德忽然出现,嘴角一抿,连忙拉扯住刘德的袖子,压低声音斥道:“快快退去外面跪着!” 刘德看了一眼粟姬,此时的粟姬,已然渐渐色衰,纯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她的身材已经走形,额角也开始出现皱纹,毕竟,她已经三十好几了,这个年纪即便是以二十一世纪的化妆品和化妆技术,也很难掩盖岁月带来的痕迹了。 聪明人如刘彘的生母王娡,在发觉自己青春已经不在之后,果断把自己的妹妹献给了皇帝老爹,即讨了皇帝老爹的欢心,又在**中多了一个盟友。 可粟姬呢…… 却依然停留在十九年前的时光中…… 看着粟姬,刘德在心中长叹一声,有些人本身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 然后,刘德就果断的跪了下去,大礼拜道:“不孝子刘德拜见父皇、皇祖母及诸位宗室叔伯祖!” 说完,刘德就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等待着他的便宜老爹说话。 刘德的话,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与怯场。 这让许多诸侯王将目光在刘德的身上停留了一会。 当今天子至今未确立储君,因此,从广义上来说,天子目前膝下十子,人人都有机会。 刘德的忽然出现,让许多人都开始上心。 这倒不是因为刘德有王八之气,虎躯一震,就让人知道他是真龙天子。 而是刘德家的这一支,在刘氏宗族里名声并不怎么好。 当初,刘德的便宜老爹还是太子的时候,在长安街头一棋盘生生砸死了吴王太子。 更悲剧的是,吴王太子之死,朝廷至今没给个结果……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万一哪天在街上碰上一个皇子,然后因为不开眼被皇子一棋盘砸死,那该有多冤? 只要想到这个往事,诸侯王们心里自然就上心了,反正记清楚每一个皇子的样貌、性格、与喜好,总不会是坏事。 必须要承认的一件事情就是老刘家的基因优化工程做的确实不错,基本上,皇子们个个的外形都不差。 百余年后,班固在汉书中就说:臣之姑充**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者矣! 连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成帝都被赞有穆穆天子之容。 刚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刘德,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虽然身高不到一米六,但轮廓分明,身材修长,气质也不错,跪在地上,像个雕塑一般。 “何事?”过了一会,一直沉默不语的天子刘启终于开口问道。 “儿臣听闻母后昏厥,心忧于此,故而斗胆恳请父皇恩准,使儿臣前往探视,以尽孝心!”刘德轻轻的说道。 但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亚于在这宫殿之中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刘德所说的母后自然不是他的便宜老妈粟姬了。 按制,能被皇子在正式场合称为母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朝皇后薄皇后。 也只有母仪天下,执掌**的皇后,才是理论上所有皇子的共母。 但是,那也只是理论上而已。 事实上,几乎全天下都知道,当朝皇后薄氏并不讨天子的欢心,薄氏的皇后位子之所以稳固,靠的是她的祖姑母太皇太后,如今,老太太已经撒手人寰,薄氏的皇后之位立刻就开始摇摇欲坠。 没人能理解刘德此时的举动。 倒是几位薄氏外戚的公侯向刘德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人人皆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老太太在的时候,薄氏自然是汉室国戚,连天子都要礼让一二,但,老太太刚一去,整个世界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变化,让薄家人充分的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此时,刘德能想起来要去探视薄皇后,自然让薄家人大为感动。 薄家人一高兴,有人自然就不高兴了。 粟姬的脸色几乎霎时就变得铁青起来,窦氏的几个长者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倒是老太后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静静的跪在灵枢前,仿佛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这是应有之理,准了……”上头的天子不平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继续面朝灵枢跪了下去,于他而言,即使本身并不喜欢皇后,但在这国丧之上,必要的面子必须维持,方才皇后昏厥,却没有一个皇子站出来表示一下,已经让他的脸皮都有点挂不住了。 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当初,先帝孝文皇帝最宠爱和喜欢的儿子,其实压根就不是他,而是已故的梁怀王刘揖,先帝为了培养刘揖,连贾谊都送去给刘揖当太傅。 在刘揖坠马身亡之前,他的太子位置一点都不稳固,要不是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薄氏在太皇太后面前多番周旋,他根本撑不到刘揖身亡的那一天。 因此,刘德能出来救场,刘启自然很高兴,只是作为天子,他不能表现出来。 “诺!”刘德深深拜下去,只有他才知道,这是他踏出自救之路的第一步:“儿臣谨遵父命!” 然后,刘德转身对粟姬轻声解释道:“母妃,请原谅儿子自作主张……” 粟姬低着头,铁青着脸,不肯搭话。 刘德心里早有准备。 想要踏上夺嫡之路,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况且其实他跟粟姬除了血缘上的联系外,感情并不深,因此,他心中并没有所谓的负疚感。 他低下头来,看着粟姬的模样,轻声道:“母妃,我汉家以孝治天下,生为人子,儿子不得不以身作则……” 刘德这话声音虽小,但还是能被旁边几位妃嫔听到。 大度的或许一笑置之,但小心眼的,却是立刻就恨得牙咬咬了。 “什么意思?”刘德听得分明,这是刘彘的母亲王娡的声音。 但刘德没有理会,转身弓着身子,朝着内殿寝宫走去。 …………………………………… 第三节 薄皇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室的宫廷,没有唐代的金碧辉煌,更没有明清紫禁城的奢侈铺张,朴素之中带着点厚重。 沿着长廊向前,刘德能看到许多扶栏上的漆都已经掉色了,一些地板更是显然已被修补过多次。 当初,萧何奉命主持修建‘未央’‘长乐’两宫,曾对刘邦言道:非壮丽无以重威。 当时的宫廷大气磅礴,向天下臣民展示着汉家天子的威势。 然而,时过境迁。 刘德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刘恒是个出了名的勤俭天子,当初,刘恒想修个亭子,找工匠估算了一下造价,发现竟然要花掉一百金,相当于十户中产家庭的家资之后,这位勤俭天子果断就不修了。 这位天子,甚至在临终之前,都还念念不忘的在遗诏之中详细的交代了自己的后事应该怎么办才省钱。 刘德的便宜老爹,当今天子,虽然在勤俭上比不上太宗孝文皇帝。 但毕竟是当初在代地吃过苦的穷孩子出生。 因而也能继承先帝的遗风,终其统治期间,汉室宫廷也没怎么扩建和翻新,汉室的钱,都存了起来。 以至于,日后有人称赞文景之治时,总忘不了文景之治时,国家仓库里连串钱的绳子都腐烂了的例子。 但是…… 刘德记得他前世最后一次来长安时看到的景象。 宫殿在扩张…… 到处可见运送木材与石材的工人…… 文景两代数十年掰着手指头省下来打算作为与匈奴决战的金钱与资源,就那样源源不断的变成了刘彻享乐的上林苑、建章宫。 而与匈奴作战的开销却被平摊到了老百姓头上。 文景两代,竭尽全力,休养生息,给小民的税赋一减再减。 田税减到了三十税一,小民的服役年限从秦代的十五岁始傅直接推迟到了二十岁。 正是这些种种措施使得天下保持安宁,小民也能安居乐业,汉家的江山才稳固下来。 但是,到了刘彻手上,文景两代的德政消失的干干净净,各种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为了筹措军费,刘彻甚至前无古人的发明了口算——三岁以上的孩童就要交税了,每年二十三钱。 这可是连所谓的‘暴秦’都没干的事情…… 想着这些,刘德心里又多了一个必须当皇帝的理由了。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有谁能比穿越者更能体恤小民? 虽然刘德也知道,这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是,有了这么个理由,他的腰杆瞬间就硬挺多了。 事实证明,就算是当强盗,假如抗了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旗号,那么打劫起来,效率也会比单纯的抢劫高的多。 在人类历史上,有着一个光鲜亮丽外衣的组织或者个人不一定会成功,但没有的却一定会失败。 不知不觉,刘德就来到了寝宫门口。 “殿下……”守在门口的宦官见到刘德,连忙跪下来。 刘德看了看,这宦官他还认识,是大长秋李信,所谓大长秋,其实就是皇后的管家,为宫廷宦官官衔最高的一个,通常代皇后管理宫中大小宦官、侍女甚至能直接责罚某些地位较低的妃嫔。 只是可惜…… 薄皇后可不是先帝时的窦皇后…… 所以薄皇后的大长秋,其实就是个摆设,并无太多权力。 这从只有李信一人守在门口,就能看出。 刘德点点头,问道:“母后可安好?” “回殿下的话,皇后现在已经好些了,刚刚服了些安神的汤药,此时正在小寐……”李信规规矩矩的答道。 “带我进去探视一下……”刘德轻声吩咐:“勿要惊动了母后!” “诺!”李信点点头,就领着刘德走了进去。 一进门,刘德就闻到了安神的檀香燃烧的味道。 见到刘德进来,几个一直侍立在殿中的侍女,作势欲要行礼问安,同时通报皇后。 刘德连忙将手指放在唇上,制止她们的举动。 他一步一步,轻轻走到了薄皇后卧睡的塌前,蹲下身子,从旁边侍女手里拿过一把蒲扇,轻轻的为躺在榻上睡着的薄皇后扇风,同时,他也注意打量着薄氏的样貌。 刘德记得前世之时,在丧礼上被人指为不孝后,站出来为他开脱的就是这位现在躺在塌上安睡的虚弱女子。 也只有她有那个能量和地位为刘德开脱。 一句‘谁无年少犯错之时’,为刘德减轻好大的压力,甚至后来能被封为河间王,也跟薄氏说了好话有关,否则,一个顶着‘不孝’罪名的皇子,哪里能封国家建社稷? 说实话,薄氏其实算不得什么美人。 只能说是平庸之姿。 宫廷之中常有传言,除非万不得已,刘德的便宜老爹从来不会留宿皇**中。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的生母现在为其举行国丧的太皇太后本身就不是什么美女,不过是宫里洗衣房的使唤奴婢,本身就跟美女根本不搭界。 当朝太后窦氏年轻的时候漂亮是漂亮,可惜,三十岁之后眼睛的视力就渐渐下降,如今更是连人都有些看不清了。 所以,在**里,容貌并非第一位的。 太皇太后生了太宗孝文皇帝,所以她是太皇太后。 窦太后生了刘德的便宜老爹刘启,所以即使她眼睛都快瞎了,但她依然是汉家太后。 而薄皇后最大的缺点和最致命的弱点恰恰是她膝下无子,不止无子,连女儿都没生一个。 这对于皇室,对于她的皇后身份来说最为致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不能给天子诞下子嗣,就是她最大的原罪。 正想着这些事情,只听得嘤咛一声,躺在榻上的皇后悠悠醒转,一双已经因为伤心而红肿的乌黑眼珠子,滴溜溜的盯在了刘德身上。 刘德随机一个机灵,跪下身子,道:“儿子刘德问母后安!” 薄皇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眼睛盯着刘德,然后视线移转到刘德手里拿着的蒲扇,心下顿时有了些安慰。 本以为随着姑祖母这么一去,她就该彻底被人遗忘了。 却不想,醒来还能看到一位皇子在她眼前为她扇风。 无疑,这让她多少感到了一些温暖。 于是,柔声轻道:“哀家一切还好……” “你是粟姬的儿子吧……”薄皇后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坐起来,道:“真是有心了……”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刘德轻轻的道。 刘德起来行了一礼,告辞道:“见到母后一切安康,儿臣心里就安心了。儿臣先去灵堂,晚些时候再来看望母后,还请母后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望着刘德远去的身影,薄皇后忽然悠悠长叹道:“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哀家没这个福气……” 这些年,她一直都有努力,可惜,费劲万般心思,试过各种办法,她的肚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 直到现在,当姑祖母这么一去,她已心如死灰了,她明白,她再也没机会诞下一子半女了。 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生育,本身就是最大的罪过,更何况是皇后? 因此她也明白,自己的皇后之位恐怕要挪挪了,运气好的话,皇帝还能给她安排个园子让她养老,运气不好…… 但是,站在薄皇后身边的李信却忽然道:“少君,奴婢瞧这皇三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少君若有心,不妨试探一二,万一若能收为继子,日后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这……”这些年,薄皇后不是没想过过继一子到自己名下的事情,可是,几次试探其他妃嫔,都是遭到无情的拒绝,那是,姑祖母太皇太后还在,此刻,太皇太后都不在了,她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只是,李信的话,到底还是触动了她心里的神经。 若能过继一子……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立即就像藤蔓一般疯狂生长起来。 虽然知道,随着太皇太后撒手而去,她不管做什么,都不过是饮鸩止渴。 但就像溺水之人,哪怕前面只是一根稻草,拼了命也要抓住。 ……………………………………………………………… 注:找了很多资料,没找到西汉旁人是怎么称呼皇后的,只找到了普通人常称他人妻子为少君的记载,姑且这么用着吧。 PS: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葬龙魔君的打赏,谢谢了。 第四节 天子的本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走出寝宫,刘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再回头看了看寝宫的模样。 记得前世穿越之后,他靠着那点从两千年后带来的粗浅历史常识和可笑的政治见解,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当初,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那个现在还在襁褓里的刘彘,对其无比恐惧。 可惜,他忘了一点,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也是直到很多年之后,他才醒悟到这一点,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好在如今重新来过之后,他对于这个时代已经不在陌生,他甚至闭着眼睛就能背出当朝文武百官的籍贯背景及之后活跃在政坛上的那些巨头的发迹史。 透过历史的迷雾,很多事情,刘德已然了然于胸。 譬如说,直到目前为止,他的便宜老爹都没想过立储这件事情。 甚至是之后册立他的长兄刘荣为太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听起来很好笑。 但作为一个过来人,当刘德复盘整个过程时,这却是唯一的解释。 在前世的最后的几年,刘德每每想及此事,都会扼腕叹息,若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犯下…… 事后诸葛亮,当然不过是嘴炮而已。 但是,当重活到这穿越之初的时候。 刘德就成了先知! “我这个便宜老爹啊……”刘德在心里叹息一声。 用一组数据可以很完美的再现当今天子刘启的为人与性格。 当今天子刘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儿子刘荣。 头三年,刘德的便宜老妈粟姬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子,刘荣、刘德自己与刘阏。 然后是程姬,在三年内生下了两个儿子,刘余跟刘非。 中间程姬的侍女唐姬为刘德的便宜老爸生下了一个儿子刘发。 然后就是贾夫人在三年里分别生下刘彭祖与刘胜。 这其中除了程姬趁着贾夫人怀孕,再次为刘启生下一个儿子刘端外,其他妃嫔颗粒无收。 之后八年,天子再未有子嗣出生,直到王娡出现,为天子生下了刘彘。 将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皇子的出生年月与生母列一个表出来,很清晰的就能看到,当今天子刘启,不是一个花心大萝卜,而是一个很专一的皇帝,只不过他的专一只能维持三到四年,在此期间,他基本只宠一人,但是只要超过期限,他就会迅速的转移目标。 而当刘德便宜老爹的精力放到朝政上时,就出现了另外一个情况。 晁错现在够威风够得势吧,几乎他上奏的奏折没有不被批准的。 但是,吴楚七国乱起,晁错却是几乎被骗着拉到了街头腰斩。 再之后,周亚夫因为战功简在帝心,一段时间内,几乎就是君臣相得的典范。 但是,当周亚夫在储君问题上跟其较劲之后,周亚夫迅速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最后竟然被投进廷尉大狱! 从晁错到周亚夫,刘德的这个便宜老爹完完全全的违背了汉室长久以来‘将相不辱’的传统。 所谓的将相不辱,是当初贾谊向先帝提出来,并成为成例的一个不成文的传统。 即公侯将相这一级的大臣,只要不是触犯谋反等大逆不道的罪行,那么就要给对方一个体面的结局。 通常是所谓的不流血而死。 像当年赫赫有名的车骑将军薄昭就是第一个享受到这个待遇的大臣。 可是晁错与周亚夫,一个御史大夫,一个担任过太尉的丞相,两个都一度与刘启关系极为亲密,却都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 看清楚这些,就很清楚,当今天子刘启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当你对他有用时或者他喜欢你的时候,予取予求,没有不答应的。 但当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或者他已经厌烦你时,聪明点的自己滚蛋吧。 所以,重生之后,刘德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尽可能的让刘启看到他的价值所在。 但是,想当太子,仅仅表现出现才能与价值远远不够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还得有一个比较强力的势力帮助他,否则就算坐上太子位子,用不了几天就得被人赶下去。 而前世的经历告诉刘德,他的母族,纯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荣被废,一半的责任归粟姬,一半的责任归那帮不省心舅舅们。 想要不重蹈刘荣的覆辙,唯一的办法就是跳出粟氏外戚这个巨坑。 而唯一能帮刘德跳出粟氏巨坑的人,刘德在前世想来想去,最后发现竟然只有薄皇后。 薄皇后没有子嗣,这是致命伤。 而刘德自己有一大帮坑爹的外戚,这同样是致命伤。 若能过继到薄氏名下,那么,两方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尤为重要的是,薄氏外戚在长安经营二十几年,却很少有丑闻传出。 当然,此事急不得,而且,不能由刘德提出,得让薄皇后去求天子,然后他再顺水推舟。 至于薄皇后皇位之位不稳这件事情在刘德看来不值一提。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慢慢的就穿过了长廊,来到了灵堂外侧。 他环顾一下四周,然后猫着腰,回到他最初跪的地方,规规矩矩的跪下来。 “皇兄,你方才去哪了?”刘德刚一跪下,身后一个阴柔的声音就悄悄的问道。 刘德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他的八皇弟刘端。 十一个兄弟里,也只有他有这种腔调。 “没什么,就是去探望了一下母后……”刘德没有回头,悄声道:“皇弟别分心,用心做自己的本分事情就是了!” 对于刘端,刘德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前世穿越之初,两人关系倒还不错。 只是之后各自封王以后相见的机会日渐稀少,所以,渐渐的没了往来,只是听说这位弟弟干了许多出格的事情。 但是,刘德却从来没有厌恶过这个弟弟,更没有像其他兄弟一般,见了他就躲。 实在是,刘德知道,这个弟弟其实是个可怜人。 刘端出生之后就被发现身体有残缺。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多了一个器官。 这在二十一世纪,可以通过变性手术解决,但在这公元前的世界,却是无解。 所以,世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PS:这章写的有点慢,可能明天我还要改一下,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够好,先这样吧,太困了。。。 第五节 推恩(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这一跪,个就又跪了半多时辰。 这时,一直跪在灵堂前方的天子才站起身来,抹去眼泪,道:“太皇太后临终前曾握朕之手,遗命朕:一切后事尽从先帝遗诏,令天下臣民毋禁娶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经带无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非旦夕临时,毋得擅哭……朕不孝,不能遵令而行,哀伤不能自制,此朕之过也!” “陛下节哀……”文武百官,在场诸侯连忙跪拜。 “传朕令,自即刻起,一切丧事礼仪,皆从太皇太后遗命,臣工毋得违令……” “诺!” 刘德听得此话,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随着便宜老爹的命令,这丧礼中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其实假如要按照太皇太后的遗命,像现在这种场景都是不该出现的。 只是,前年先帝去世,按照其遗照,丧事规模甚至还比不上寻常小国诸侯王的葬礼,就连普通人家都会依照传统的哭丧仪式与戴孝时间都被严格限制与缩减。 当时,因为是天子遗诏,所以,便宜老爹不得不执行。 而等到了今年,太皇太后驾崩。 再依照其遗诏效仿先帝的葬礼,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才有了今日的哭丧仪式。 说到底,今日的一切种种其实是做给天下诸侯看的表演罢了。 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此时,汉家江山,已经进入一个风雨飘摇的时期。 现在还是内史的晁错在朝堂上上跳下窜,积极准备着削藩。 晁错要削藩,天下诸侯,特别是南方那些诸侯国,自然不愿意。 单单看看如今出现在葬礼上的诸侯人数就能知道——除了跟便宜老爹是亲兄弟的梁王刘武,以及刘德的堂兄代王刘恭之外,也就只有寥寥几个诸侯王是亲自来到长安奔丧的,南方的实力派诸侯王里就来了一个齐王刘将庐。 实力最强的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都只是派了个代表过来。 甚至一年之后吴楚七国之乱的导火索就是有人告发楚王刘戊在太皇太后丧礼期间饮酒作乐,于是被大喜过望的晁错揪住小鞭子,削减封国,由此导致楚王刘戊与吴王刘濞打起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反叛,然后,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卯、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等起兵响应,大半个中国一夜之间狼烟四起。 前世的时候,刘德此时正被人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给按在地上狂揍。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因而,即使他知道吴楚之乱将来,却也没办法利用吴楚之乱来为他自己赢取一些筹码。 现在么…… “皇兄,你怎么回事?”刘德正神游物外的时候,冷不丁被人拉住袖子,轻声问道:“母妃很生气呢!” 刘德回头一看,发现是他的胞弟刘阏,不由得为之一愣。 比起其他十个兄弟,刘德对刘阏的感情是最复杂的。 前世穿越之后,顶着一个‘不孝’的帽子,一段时间里,几乎人人都避着刘德,就连刘荣都不怎么搭理他。 在刘德那段被软禁在皇宫中等待审判的日子里,是刘阏每日都找些机会里跟他说话聊天。 可惜…… 刘德记得三年后,刘阏就病死了,谥为临江哀王,又过了两年,太子刘荣废为临江王,再两年后,刘荣自杀…… 转身握住刘阏的手,刘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答非所问道:“没事,母妃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这倒是事实。 这两年,随着便宜老爹当了皇帝,便宜老妈粟姬的脾气与日俱增,兼之更年期的原因,常常会无缘无故的发火,然后又无缘无故的消气。 “皇弟,去为兄那里坐坐如何?”刘德想了想,建议道。 对于粟姬,对于刘荣,刘德前世已经尽力了尽心了,因此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 但是刘阏…… 想着前世身陷囫囵之时陪伴着他的刘阏,刘德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不管刘阏的命运会否改变……”刘德在心中想着:“我至少先努力一下,看看能否不让他被封去湖广……” 在汉室历史上,有两个禁忌封国,一个是临江,先后死了两个君主,且都是英年早逝。 另外一个就是燕国,封为燕王的几乎没有好下场…… 燕王们大部分是自己作死。 但临江就是水土有问题了。 临江国大概是在后世的湖北荆门一带,此时的湖广,可不是后世的鱼米之乡,根本没被怎么开发过,天气又潮湿闷热,娇生惯养的皇子去了那样的一个地方,身子差点的肯定难保染上什么疾病。 刘德也知,他的这个胞弟,才能只能说是一般,因此,并不受便宜老爹所喜。 所以,才被封在临江国。 要知道,就连当初背负着‘不孝’罪名帽子的刘德都被封在了河间,逗比刘端都捞了个胶东国。 众多兄弟里,封国条件最差的就是刘阏的临江国跟刘发的长沙国。 原因嘛…… 就这两人在皇室诸多皇子中没什么存在感。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刘德忘记怎么回家了…… 说起来好笑,但却也很容易理解。 前世,刘德穿越之后就被人指责‘不孝’,然后就被软禁了起来。 等好不容易出了小黑屋,屁股还没做热,就被封为河间王了。 这期间,他统共只在皇宫中属于他的皇子殿里过了一个月的生活。 再之后,刘德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小窝了。 算算时间,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所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家在那个方向也是正常的。 …………………………………… 晚上还有一更 假如大家喜欢的话,请收藏吧。 这本书没内签,我是裸奔,只能靠大家了。 以前的责编不在了,嗯,我算是个没人理的家伙吧,呵呵…… 当然我自己要负最大责任。 第六节 推恩(中)[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连拐带骗刘德哄着刘阏带他回到了属于他的宫殿中。 “殿下……” 刚一进门,刘德就看到了一个前世他最为熟悉的人,在前世一直跟随在他左右,最后更是跟着他一起服毒自杀的忠奴王道。 王道是个太监,年纪跟刘德相差无几。 若没记错的话,此时的王道,刚刚被分来服侍刘德不到一个月。 但就是这个小宦官在前世始终陪在刘德的左右。 不管是是受封河间王的风光也好,还是饱受打压和猜疑的岁月也罢。 因此,回来以后再见王道,刘德的心里满是感触。 在前世最后一年的生命中,刘德的起居生活在事实已经被监视起来了。 拿着天子剑的将军就站在他的王宫门口,手持天子诏令的河间国相,时刻监视和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王宫的一切都极为稀缺。 刘德有时候甚至都还要饿肚子。 刘德永远都记得,在那段日子里,是王道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他的子嗣食用…… 想着这些,刘德的眼眶有了些湿润,但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拉着刘阏的手,进了他的寝宫之中。 因为是国丧期间,所以,寝宫之内一切都极为简单,也没有什么酒水、歌舞宫女一类的奢侈享受。 “皇弟……”将刘阏请到客席跪坐下之后,刘德郑重的对他道:“皇兄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请皇弟帮衬一二!” 刘阏豪爽的道:“骨肉兄弟,何谈帮衬二字,皇兄但有吩咐,刘阏敢不从命?” “是这样的,我想给父皇写一封奏疏,但皇兄人微言轻,因此想请皇弟副署……”刘德看着刘阏的眼睛道。 这是一个有风险的事情。 在汉室,通常需要联名上书的奏疏,都是有争议或者内容敏感。 汉室虽然没有后世满清的**,更不会因言治罪。 但是,若是上书的奏疏里,说了些让皇帝不开心的话,也得小心秋后算账。 而且…… 当今天子,两兄弟的老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天子。 邓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当年,邓通可是先帝孝文皇帝最宠幸的近臣,连丞相都无法治其罪,只能责罚。 但是,刘德的便宜老爹登基之后办的第一个大臣就是邓通——将其革职、抄没家产,最后这个前朝最受宠幸,财富富可敌国的宦官,竟然活活饿死在了长安街头。 邓通何以得罪了刘德的便宜老爹? 坊间传闻,当年先帝背上生了一个疮,疼痛难忍,有次竟然疼晕了过去。 邓通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卫生不卫生,直接扑到先帝背上,用嘴为其吸去浓汁,先帝这才醒转,先帝醒来后大为感动,感叹:你是朕最亲之人。 邓通连忙回道:太子才是陛下最亲之人。 这时候刚巧刘德便宜老爹听说先帝晕厥,急忙过来探视,正好就撞枪上了。 先帝就命刘德的便宜老爹去吸他背上的恶疮。 刘德的便宜老爹在万般不情愿之下硬着头皮把嘴凑过去,结果还没张嘴,就吐了先帝一身…… 由此,刘德便宜老爹深深恨上了邓通,所以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查办邓通…… 通过这个故事,就可以想见,所谓的明君,其实心眼也不比针眼大多少。 当面对一个心眼不比针眼大多少的天子时,即使是父子,贸然上书,说些敏感的事情,也是很有风险的。 而且,刘德要写的这个东西,确实是充满了风险,甚至有可能得罪便宜老爹。 刘德记得很清楚,前世,他写了这个东西后,交给刘荣,希望刘荣拿来作为稳固太子地位的利器。 可惜,刘荣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最终丧失掉了最后的生机。 想着往事,刘德道:“皇弟先别急着答应或者拒绝,且待为兄写出来,你看看再决定是否副署!” 这也是刘德给刘阏的一个改变他将来悲催命运的机会。 实际上,前世十几年的经历与记忆,让刘德非常了解他那个便宜老爹的为人和对子女的态度。 当今天子固然有着许多许多的缺点和毛病。 但是,作为天子,作为政治家,作为这大汉江山的统治者,他是非常优秀和合格的。 因此,只要不是踩了他的痛脚,那么就算再激进的东西,他也能看下去,并且还不会因此怪罪任何人,他若觉得合理,甚至能让上奏者平步青云,最典型的人就是当朝内史晁错和之后把晁错送上断头台的袁盎。 晁错建议削藩。 这非常激进,同时还会百分百引起内战,但便宜老爹觉得合理,于是就削了…… 袁盎说七国反叛都是晁错的错,杀了晁错,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等于是让便宜老爹自己打自己嘴巴,但是便宜老爹觉得可行,于是就砍了晁错…… 之后,七国叛军并未如袁盎说的那样退兵,但是,便宜老爹也没追究袁盎的责任。 而刘德要写的东西,虽然表面上有很大的风险,还会得罪现在风头最劲的大臣晁错。 但是,实际上这个东西完全无风险! 刘德命人拿来帛书与笔墨,将之摊在案几上,提笔就写了起来。 前世十几年的国君生涯,让刘德锻炼出了一笔不错的文字和相当不俗的古文功底。 因此,写起来并不觉得困难。 只是,用帛书写东西,总归有点别扭。 此刻的刘德无比怀念他在前世发明和创造的白纸。 “等此事忙完,我就该将白纸‘发明’了!”刘德心里想着。 白纸,是他前世最得意的作品,在河间国,他动用军队与王室宫廷工匠,用了三年时间反复试验和推敲,终于得出了白纸的最佳配方与最简易制作流程,或许比之后世的宣纸、工业纸张差距很大,但最起码已经可以用来书写、装订和保存了。 而对于这个最得意的作品,刘德自然将其工序与流程记得滚瓜烂熟。 一边想一边写,一刻钟的功夫,刘德就已经在帛书洋洋洒洒写下了数百言。 写完之后,刘德吹了吹墨迹,将帛书递到刘阏手中,道:“皇弟看看,愚兄这奏疏怎么样?”言语之中难免有些骄傲。 这篇奏疏引经据典,又结合实际,更重要的是,刘德觉得,单单以文字而论,他的文学功底已经不亚于当代的一般文人墨客了。 这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成就! ……………………………… 昨天复制的时候出错了,真悲剧把一些段落都错乱了,今天起来就很烦,笔记本主板进水拿去修,然后对方居然叫我换主板坑爹呢这是,还好有百度,不然要被坑死。 恩今天照例还是两更,但要晚一点 第七节 推恩 (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阏接过帛书,看了看,起初他脸上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也不怪他。 没被穿越前的本主刘德聪明是聪明,但却深受皇室宫廷教师例如卫绾一类的儒家学者的影响,因此,是个谨慎本分之人,满脑子都是君臣父子一类的东西,夸张一点的说,就是思想僵化了。 所以在原本的历史上,没有被穿越的刘德最后成为了儒家典籍抢救者,毕其一生之心血,都用于抢救和保护失传的儒家经典与文档,在后世的史书上也留下了一个贤王的名头。 故此,刘阏起初以为自己的这个兄长估摸着又是跟往常一般,写了一篇纯理论的奏疏,以此来刷刷存在感,因此刘阏并没怎么上心。 只是看了不到百字之后,刘阏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已明白,自己这位皇兄怕是搅动风云了。 刘阏将帛书放下,看着刘德,感慨道:“皇兄,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封奏疏若是被父皇看了,转给朝臣传阅,怕是要得罪许多人!” 刘德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昔年,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是看准了时机。 刘德同样是看准了时机。 如今只看刘阏愿不愿意在上面副署了。 其实说实话,刘阏副署不副署,影响不大,刘德只是不忍心见这个胞弟远赴湖北而已。 刘阏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道:“皇兄,此事事关重大,不与大兄、母妃商量一二?” 刘德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 刘德百分百确信,若是粟姬与刘荣见了这帛书上的内容,必然会全力制止和反对。 粟姬是个没什么政治远见的女人,刘荣更是个没担当的货色,否则,前世也不至于拿着那么好的一把牌,结果被人一波流。 刘德道:“皇弟,你若愿意,就用印副署,不愿,为兄也不强求!” 他看着刘阏的眼睛道:“你只需要相信,你我骨肉兄弟,为兄断然不会害你就是!” 说完,他也懒得解释了。 此事,在刘德看来,纯粹是送好处给刘阏,使其能在即将到来的分封上得到一些好处,不至于像前世那些远走湖广。 刘阏听完,一咬牙,道:“既然皇兄这么说,我用印就是……” 然后他便掏出印信,在帛书上加盖。 做完这一切,刘阏也有些好奇,指着帛书上的内容,问道:“皇兄向来崇儒,怎得文法忽然大变,隐约有申韩之风?” 刘阏虽然在皇室子弟中并无太多存在感,但到底是天子子嗣,自小受到的教育非同一般,因此一眼就看出了帛书上文字的问题。 刘德闻言,呵呵一笑,他自也知道,一个人再怎么变,最基本的一些东西不会变。 譬如文风、用词、笔锋等等。 但他再有对策。 刘德笑着答道:“皇弟此言差矣,我汉家自来便有制度,是以霸王道杂之!通俗而言,便是利剑在手,仁德在口,纯用儒术,那是外人对我的偏见,皇弟与我骨肉相连,怎连这个都没看破?” 刘阏闻言微微一怔。 皇室子弟里没有笨蛋。 就像刘德那个后来自暴自弃的弟弟刘端,很多人只看到了他玩世不恭的荒唐,却没看到他将整个胶东国甚至朝廷上下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手腕,他始终行走在刘彻的底线附近,即不越界也不后退,让刘彻对其无可奈何。 刘阏再平庸也平庸不到哪里去。 于是,刘阏稽首道:“皇兄教诲,谨记于心!” 刘德理所应当的受了这一礼。 事实上,像刘德说的那些话,本来是后世宣帝刘询教育其子的话。 若非是可怜刘阏的遭遇,刘德宁愿烂在心里,也不愿轻易与人说的。 见刘阏这么懂事,刘德也来了兴致,于是拿着帛书,对刘阏解释道:“皇弟可知,此疏何名?” 不等对方接口,刘德就骄傲的道:“我将之命名为推恩策!” 这帛书上的内容实际上是刘德抄袭了后世主父偃的推恩令,再将其稍稍加工,变成自己的版权 “我知朝中有削藩之风,首倡之人更是内史晁错,为兄这奏疏一上,必会得罪错公!”刘德侃侃而谈。 这是肯定会得罪晁错的。 晁错是法家出身,法家讲究权术势。 而刘德这奏疏一上,不管天子那边怎么考虑,朝堂之上怎么议论,起码一点可以确认,刘德这是**裸的跳出来跟晁错唱对台戏了。 这对于法家来说,等同于宣战。 但刘德怎么会怕? 姑且不说只等吴楚叛乱一起,晁错就是个死人了。 就是现在朝堂之上,晁错也有大把政敌。 最重量级的那个,自然是当朝丞相故安候申屠嘉。 这可是一位大牛。 不清楚汉代历史的很可能以为这位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前世,刘德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刘德才知道,他大错特错了。 申屠嘉可不是他后面的那几个摆设丞相,他是真正握有实权,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宰相。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申屠嘉是唯一一个能代表天子惩罚邓通的大臣。 孝文皇帝驾崩时,申屠嘉以丞相的身份,领取遗诏,并颁布天下,同时新君登基,孝文皇帝的葬礼及神庙的建设,都是由其一手包办的。 毫不夸张的说,在某些方面,申屠嘉这个丞相甚至是能和天子平起平坐的存在。 而申屠嘉的权力,一方面来自于先帝孝文皇帝,另一方面,则来自于他的出身——他是迄今为止最后一个活跃在政坛上的开国元勋,是跟着高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五朝元老。 在后世的天朝,如此资历的老人,一言一行都影响政局,何况在这两千多年前的封建社会? 而申屠嘉恰恰是晁错的死对头。 在前世,半年之后,申屠嘉是被晁错气的吐血而亡的。 而此时,申屠嘉身体健康,活蹦乱跳,自然能为刘德分担一部分来自晁错的压力。 所以,刘德才能全无顾忌的跳出来踩晁错,捞取政治资本。 否则的话,他就只能等到晁错死了之后,才能拿出这推恩令,只是那时候可能黄瓜菜都凉了…… …………………………………… 奇怪了我记得八点左右更了这一章的啊点娘什么学会吃章节了?⊙﹏⊙b汗 继续去写下一更去 第八节 家宴(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然,贸然上书议论国政,这种事情对于所有的皇子来说,都是有风险的。 特别是如今储君未立,很容易就会被人牵扯着戴上一顶觊觎储君的帽子。 所以,刘德才要拉上刘阏联名上书,最大程度的减轻来自这方面的指责。 只是,这些事情不用跟刘阏说的太仔细。 刘德转头看向外面,接着道:“皇弟,我等皇子将来都是要封国家建社稷为我大汉羽翼的,若因害怕畏惧得罪朝臣,便畏首畏尾,将来何以称孤道寡?” 此话却是半真半假了。 前世十几年藩王生涯,使得刘德很清楚汉室的藩王重量。 即使是吴楚之乱后,藩王的权柄大大降低,寻常的藩王也照样拥有自己的军队,能任命一些千石官员。 而在此时,诸侯王的权柄更加庞大,不止能拥有军队,而且还能拥有庞大的财权与事权,像吴楚等国,事实上已经是一个半独立的割据政权。 所以,刘德的话,得到了刘阏的认可。 前世,刘德这一代的皇子们的质量和素养都是不错的。 像是刘非,军事才华横溢,刘端,权谋手段与心机都一等一的;刘彭祖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连整天喝酒吃肉玩女人为乐的刘胜,都有着很高的文学造诣,写过一些漂亮的诗赋。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家常,说了些以前的事情。 这时候,一个宦官进来禀报道:“奴婢拜见二位殿下,天子有旨,请二位殿下去宣室殿用餐……” 刘德点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他转过头对刘阏道:“走吧,别让父皇母后等久了!” ………………………………………………………… 刘德刘阏兄弟联袂来到宣室殿时,大殿之中早已满满当当的坐了上百人。 刘德的随意的看了一下,发现基本都是宗室或者外戚,因此心知这次估计是家宴性质的聚餐。 “我记得前世我被软禁之时听说有次家宴出了大事……”刘德心里寻思着回忆着:“应当不是这次罢!” 天家所谓的大事,自然跟储君有关。 刘德记得当时宫中传言,窦太后想让她的小儿子梁王刘武在天子百年后接班,等刘武死后再还给天子的儿子,此事好在被窦氏外戚中窦太后的侄子窦婴所搅合。 否则别说刘德了,刘荣、刘彻都可以歇歇了,这皇位肯定轮不到他们兄弟了。 这是因为梁王刘武的梁国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而刘武一旦做了所谓的皇太弟,背靠着窦太后,想要拉他下来基本不可能。 只是…… 想着前世听到过的各种版本以及便宜老爹的为人,刘德低笑了一声:“那八成可能是我那便宜老爹的欲擒故纵之策……” 若真如他所想,那便宜老爹可真是太阴险了。 一句酒后失言,哄得梁王刘武为其的削藩大策流血流汗。 再往深里想,前世吴楚七国叛乱,围攻梁国,打的昏天地暗,血流成河时,周亚夫与窦婴的大军却按兵不动,直到双方僵持不下时,才出兵断了吴楚叛军的归路与粮道。 这其中即有战略考量,也未尝不是便宜老爹借叛军之手削弱刘武的策略。 毕竟,梁国太强了! 若真如他所想,那么便宜老爹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不过…… 貌似自高皇帝刘邦以来,刘德家就以出影帝而闻名。 譬如已故的太宗孝文皇帝刘恒,便是放在后世天朝,所谓的仰望星空与之相比也是弱爆了。 “想做皇帝的话,我还需要多多学习……”刘德心里感慨一声:“多观察观察便宜老爹的言行举止吧……” 前世十几年的经历与在天朝二十七年的岁月,让刘德深深明白,做一个影帝对于政治家特别是上位者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像是历史上所谓的暴君杨广。 其实才华与才能都是一流的。 但就是因为在影帝一道上造诣不高,结果落得身死国灭,还要被人在史书上骂上一千年。 还有蒙元那帮蛮子,满脑子除了打打杀杀没有别的,结果一百年都不到,就被人给赶回沙漠了。 而满清就比蒙元有脑子多了,起码在舆论控制与自我吹捧上,充分的吸收了前代的经验教训,连康麻子都能被吹成千古圣君,乾隆成了十全老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德跟着刘阏坐到了殿中为他们准备的席位前。 “母妃!皇兄!”在哪里,刘德见到了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的粟姬与低着头充耳不闻一切的刘荣。 刘荣见到刘德兄弟勉强抬头应了一声。 粟姬却是板着脸,低声道:“刘德,你眼里还有母妃啊?” 刘德嘴角抽动一下……便宜老妈的这个模样,在前世他就见惯了,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他还是顾着面子,低头道:“儿子不孝,惹得母妃生气,请母妃原谅一二……” 其实刘德也知道,他这些话都是白说。 便宜老妈眼里从来都只有长子刘荣,至于刘德跟刘阏,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状态。 刘德倒是能够理解粟姬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刘荣作为皇长子,天然的具备了当上太子的修为。说到底,粟姬就是一个有些势力的贵妇人罢了。 后世大天朝这样的妇女多的是。 只是作为生母,粟姬这样的表现,让刘德很是寒心,前世更是伤透了心。 但凡粟姬表现的稍微好一些,不那么偏心眼,刘德也不至于会考虑过继给薄皇后的问题。 刘德看的开,刘阏却是看不下去了,他看着铁青着脸的粟姬,道:“母妃,皇兄也没做错事,何必如此?” 粟姬这才脸色稍微好些,道:“坐下罢!” 兄弟俩这才跪坐到粟姬的后面。 坐下来后,刘阏柔声对刘德道:“皇兄别太在意了,母妃一向如此,皇兄也不是不知道……” 刘德点点头,嘴角却是忍不住讥笑起来。 一向如此,确实是一向如此啊! 此刻,他终于确信,过继到薄皇后名下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 第二更送上 第八节 家宴(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顿饭,刘德吃的很没意思。 不只是因为跟粟姬闹了别扭,更多的是因为,这饭菜实在是不怎么样! 国丧期间,酒肉是想都别想,一碗粟米饭,两碟咸菜加上些时令蔬果,就是这顿家宴的全部内容了。 “若是能有一碗牛肉面就好了,撒点辣椒油,啧啧……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刘德放下碗筷,叹息一声,怀念起后世的美食来。 不过刘德也知道,像这样的一顿饭,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的上美食了。 寻常的小康之家,一年到头,连荤腥都未必能吃几次。 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的三餐,也不过是翻来覆去的那几样,不过是比平民吃的精细些罢了。 所以也难怪后来刘德堂叔淮南王刘安好好的国君不当,跑去发明豆腐了。。 总之,这顿家宴就在刘德无穷的怨念之中渐渐步入尾声。 坐于上首的窦太后已经放下了筷子,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退入后殿。 刘德看到,他的便宜老爹朝左右的宦官使了个眼色。 一个宦官点点头,碎步走下台阶,朝着刘德等皇子的坐席走来。 “陛下有旨,皇子刘荣、刘德、刘阏入后殿听太后吩咐!”那宦官先是走到刘荣、刘德刘阏三兄弟身边传达天子的旨意。 刘德、刘荣、刘阏兄弟连忙起身,朝着后殿而去。 进了宣室殿的寝殿中,又有一个宦官前来传达窦太后的旨意给兄弟三人:“太后有命,请三位殿下先在此候着!” 兄弟三人等了一会,寝宫中又走进来一人。 却是老四刘余。 “刘……刘……余……见过……过……三位……”刘余见了三位兄长连忙问安,只是他说话结结巴巴的。 刘德看他说的辛苦,连忙拉住他的手道:“皇弟,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 “皇……皇……兄……”刘余努力的咬着字问道:“您知道……父皇……叫我们来……来这是什么原……因……吗?” 刘德点点头道:“大概是因为考校我们的功课吧……” 刘荣也道:“大概就是如此了……”他年长一些,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因此解释道:“先帝之时,每有诸侯来朝,先帝必召在京未封王皇子前去考校功课,并问以天下之事!” 这大概算是刘氏皇家的一个优良传统了,皇帝要处理国家大事,没太多时间监督皇子们的学业,于是,通过这种考校来鞭策皇子,使其不至于太过草包。 “荣儿说的没错……”窦太后拄着拐杖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从内殿走出来,一边走边道:“只是今次有些不同……” “儿臣等问皇祖母安!”见到窦太后刘荣带头,兄弟四人连忙跪下问安。 “都起来吧……”窦太后在侍女们的搀扶下,摸索着做到上首的主位上,同时吩咐着:“来啊,给四位皇子赐座!” 少时,便有侍女抬来坐席与案几,让刘德等人坐下。 待得四人坐下,侍女回禀之后,窦太后才接着道:“今次皇帝特别嘱咐哀家,要哀家来给你们兄弟四个交代一下,今次的考校非比寻常,你们四个都要拿出真功夫来,为社稷江山效力!” “诺!”四人自然轰然而应。 只是应完之后却难免有些犯嘀咕。 身为长兄刘荣起身问道:“敢请皇祖母赐教!” 窦太后沉吟了片刻后悠悠然道:“皇帝要削藩的风声,想必你们兄弟也都听说了!” “这要削藩,东方强藩肯定会有不满,那吴王濞仗着自己辈分高,先帝在时,就已经敢不朝长安了,这削藩的刀子下去,哀家看着吴王是肯定要反的……”窦太后接着道:“他反就反吧,刘家的江山就凭一个吴王还动摇不了……只是其他诸侯却是要稳住了,等皇帝收拾了吴楚两国再说!” 刘德听了长叹一声,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前世吴楚七国一起兵,整个长安都乱作一团。 只看这窦太后的话,就知道,显然,便宜老爹和晁错预料到了吴楚会反,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叛乱的规模。 晁错自不用说,作为削藩的力主者,他肯定会用各种说辞与手段,将削藩可能的危害降低。 现在看来,便宜老爹是相信了晁错的言辞,认为最多只有吴楚反叛,甚至只有吴国一家起兵。 作为过来人,刘德不禁摇了摇头。 便宜老爹终究还是只做了一年多皇帝,经验比起先帝来稚嫩太多了。 事实上,刘德记得很清楚,吴楚七国叛乱除了这七国起兵之外,其余准备起兵的诸侯也有不少,骑墙观望的更多。 譬如说淮南王刘安,实际上也参与了叛乱,只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刘德这个喜好文学的堂叔还没起兵,就走漏了风声,被他的丞相软禁了起来。 还有齐王刘将庐,这货一边向长安送去表忠心的奏疏,一边跟胶西、济南等国眉来眼去,亏得齐国的兵权被亲朝廷的丞相和卫尉把持着,否则,七国叛乱就变八国了。 整个平叛过程中真正屁股做到中央这边的就一个梁王刘武。 不过…… 不如此的话,怎么显得我那封推恩策的厉害? 刘德心里呵呵的笑了起来。 表面上他却一脸严肃的听着窦太后训示。 “这次太皇太后驾崩,齐王刘将庐来长安奔丧,总算他还记得先帝与太皇太后的恩德!”窦太后继续说道:“他既然来了,皇帝的意思,就是该让他看看我汉家嫡系的手段,免得他回了临淄,被吴楚蛊惑了!” 窦太后话都说这份上了。 兄弟四人哪里还敢推脱,齐刷刷的应道:“诺,谨遵皇祖母吩咐!” “好了,哀家乏了,你们兄弟准备准备一会皇帝问策吧……”说完窦太后就起身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朝寝室而去。 窦太后前脚刚走,刘余就站起来,急巴巴的看着三个哥哥,挠头塞耳,显然是在为一会的事情发愁。 刘德见了,不忍心看他着急的样子,便劝道:“皇弟莫慌,父皇知道你的事情,一会定不会为难你的,最多让你写点策文,就是苦了我们三个……” 刘余这才安静下来。 刘德回头就看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刘荣,他心里一动,故意问道:“皇兄看来是成竹在胸了吧?” 刘荣呵呵一笑,有些冷淡的道:“这些天看了些书,因此有些准备!” “呵呵……”刘德笑了一声,他哪里不明白,刘荣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提前好几天,便宜老爹就给他打了预防针了。 毕竟他是皇长子,是焦点所在。 只是…… 刘德低下头,嘴角微微上翘,笑了起来。 想要抢下太子的位子,今天晚上的考校无疑是个关键。 ……………………………… 感谢ETET兄弟的指正,恩,我确实糊涂了,皇后不能自称哀家,以后一定改,只是,称呼皇后为陛下,这合理吗? 两汉文献里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我看到的大部分皇后出现在史料中的话都是自称吾、我、臣妾什么的,旁人是直接以X皇后相称的。 第九节 蝴蝶效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之后,一个宦官进来传达天子的命令:“天子命四位殿下移步正殿……” 兄弟四人连忙起身。 刘荣昂着头,趾高气扬的第一个向外走去。 看着刘荣的背影,刘德再回头看了看两个明显非常紧张的弟弟,安慰道:“别紧张,父皇应该问不到你们的!” “是吗?”刘阏不敢确信。 “当然!”刘德朝着刘荣的背影努努嘴道:“没看到大兄的样子吗?” 刘荣向来是个没有太大自信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也改变不了,因此,他这么有信心的走出去,必然是便宜老爹给他作弊了。 想到这里,刘德就暗自叹了口气。 作为皇长子,刘荣的优势太大了,刘德甚至,不出意外的话,今生跟前世一样,刘荣最后还是能坐到太子的位子上去…… 想到此处,刘德觉得应该加快跟薄皇后沟通协调的脚步了。 一边想着,兄弟四人就慢慢的走出了后殿,来到了宣室殿正厅之中。 此时,整个大殿人人临襟正坐,按照身份各自坐在一起。 宗室诸侯王坐在右侧,妃嫔以及年幼的皇子、公主坐于左侧,外戚成员紧随其后。 兄弟四人走到大殿正中,拜道:“儿臣等见过父皇、母后、及列位宗室叔伯!” 刘德稍稍抬头,只看到端坐于龙座之上的便宜老爹,此刻也换了套行头,穿上了正式的帝王龙袍,头戴冠旒。 下一刻便宜老爹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刘荣、刘德、刘阏、刘余,四位皇子皆朕之所爱,亦为诸皇子之长,翌日封王开国家建社稷,上保大汉江山,下安黎庶百民,诗云:如金如锡,如圭如壁。又云: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今日诸宗室亲族皆在侧,朕依太宗孝文皇帝之成例,考校尔等功课、政见!” “刘荣!”坐于其上的天子站了起来。 “儿臣在!”刘荣出列,信心满满的向两侧稽首致意。 “刘德!” “儿臣在!”刘德亦出列向两侧拱手执意。 “刘阏!” “儿臣在!” “刘余!” “儿……儿臣在!”刘余可能是太过紧张,竟然差点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好在刘德反应快,及时拉住他的袖子,稳住了他的身子,才没让他出丑。 即使这样,刘余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手都颤抖起来。 好在,便宜老爹向来疼爱这个口吃的儿子,并未怪罪,反是有些怜悯的道:“刘余,朕许你可不必答话,写出来就是!” “谢父皇……”刘余惊喜之下,连口吃的毛病都几乎好了。 刘德拍拍他的肩膀,还冲他微笑。 众目睽睽之下,刘德一个爱护弟弟,保护弟弟的形象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建立了起来。 就连原本不怎么在意刘德的天子刘启,见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多看了刘德一眼。 在这个时代,一个能扶危救弱,友爱兄弟的人,是一定能得到加分的。 但刘启也仅仅是多看了一眼刘德,对这个次子上了点心,他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坐于左侧的齐王刘将庐身上。 刘启深深的知道,齐王的齐国的重要性。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齐国保持中立,就能有效的钳制胶东、胶西、济南等诸国,使其不敢冒着老家被端的风险,主力全出。 更何况,齐王这一系是还是高皇帝长子的血脉,影响重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本次齐王刘将庐能亲自来长安吊丧,说明他内心还是有些偏向朝廷的,是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可惜,这些天来反复试探,齐王还是没有明确表态是否支持朝廷削藩,只是含糊其词,说些高皇帝如何如何,先帝如何如何的废话。 因此,天子刘启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让齐王见见皇室后代的能力,以安其心,或许能起奇效。 为此,刘启不惜作弊,偷偷的提前点醒刘荣。 天子刘启踱了两步,再看了看齐王刘将庐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心知若按照原计划考校些学问,问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可能无法将之打动。 天子心里骂了一声:“奸猾!” 心里意向却是已经改变了。 他朝前两步,道:“齐王!” “臣在!”坐于左侧的刘将庐忽然听到天子点名连忙站起来。 其实这次刘将庐来长安,实在是之前受过薄太后太多恩惠与照顾,今次太皇太后驾崩,他若不来,少不得被人指脊梁骨。 以本心而论的话,刘将庐其实是很不服现在坐在龙座上的天子的。 当年,诸侯大臣共灭诸吕,齐王一系是出了大力的。 可最后皇位却莫名其妙的飞到了当时的代王刘恒头上,原因还是莫名其妙的‘齐王家驷,驷钧,恶人也’。 明明是害怕齐王一系实力太强不好控制,说什么当时的齐王的母舅是个坏蛋,跟诸吕一样。 这换了谁,心里都肯定不服。 凭什么流血流汗的是我,坐上龙座,统御天下的却是旁人? 错非是先帝与故太皇太后很怜惜刘将庐这一系,多次给予丰厚赏赐,否则齐国早就反了! 也是念着那点香火情,加之被国中的丞相、都尉挤兑,刘将庐才不得不来长安奔丧。 因此,刘将庐被点名的那一刹那,颇有些意外。 但到底是一国之君,不是明清那种当猪养的藩王,而是真正有着实权的国王,刘将庐的反应很快,他立即就出列拜道:“陛下有何差遣?”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怀着这样的心思,天子转了两步,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久闻齐王家学渊源,今次的考校,齐王不妨代朕出题!” 天子这话一出口,刘荣脸上的轻松与惬意瞬间消失。 刘德也愣了。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词汇:蝴蝶效应! ……………………………… 收藏100个了,感谢大家,呵呵,我都快忘了多久没有这种感动了,谢谢诸位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节 齐王的问题(祝七夕快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记得,他前世从未听说过齐王刘将庐曾经代替天子出题考校过皇子。 前世,刘将庐在他的记忆里,不过是吴楚之乱平定后自杀谢罪的一个名字,此后就被淹没于历史长河中,再未有人提起过他。 刘德明白,历史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拐弯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刘德跟着三个兄弟,一同对齐王刘将庐的方向稽首而礼:“请皇叔出题!” 刘将庐却感觉像是被架上了火架。 自高皇帝以来,宗室之中能代替天子做某某时期的,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天子心腹,亲密手足。 如赵幽王之于孝惠,淮南厉王之于先帝。 因此,几乎只是立刻,刘将庐就想要婉拒天子的‘好意’了。 开什么玩笑……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吴楚两王会怎么想?其他诸侯又会怎么看? 恐怕稍微敏感点的人都会将他看作亲长安的诸侯,即算不是如此看待,也不会将他看作自己人。 只是,刘将庐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四个皇子就齐刷刷的朝他行礼,请他出题了。 “罢了,罢了……”刘将庐心里感叹两声,他知道,这里是长安,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再推三阻四,恐怕少不得就得被天子‘盛情’挽留在长安了。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刘将庐把心一横。他向着天子刘启一礼,然后再向四周诸侯一礼,道:“那臣就斗胆了!” 天子淡淡的道:“齐王随意,万勿客气!” 刘将庐便走到殿中,看了看刘荣、刘德、刘阏、刘余四兄弟,然后,他就开口道:“四位殿下,寡人就斗胆出题了!” 他踱了两步之后,冷不丁的问道:“寡人长居齐鲁之地,愚钝不敏,只赖高皇帝遗泽,先帝怜悯,这才承袭齐王的封号,十年来战战兢兢,唯恐寡人之不敏,有伤高皇帝之德!” 只听刘将庐说到此处,天子刘启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僵硬了,刘启已经能料到刘将庐接下来要问什么了。 “真是好胆!”天子心里一哼,但却发作不得,只能寄希望于自己那四个儿子能懂的见风使舵、随机应变了。 刘启坐到龙座上,闭上眼睛,心里自是多少有些懊悔的。 却听到刘将庐继续道:“寡人尝读《诗》《书》,每每读至《小雅》常抚掌而叹。‘岂伊异人,兄弟匪他’‘岂伊异人,兄弟俱来’,诚哉是言!我汉家自高皇帝以降,历代天子皆分封兄弟叔伯为诸侯,为汉羽翼!然,寡人听闻,朝廷有意削藩,国家大政,寡人愚钝,不甚了了,因而求教四位殿下,这削藩是好还是坏?望不吝赐教!” 刘将庐这一问刚一出口,顿时原本安静的大殿变得喧哗了起来,无数人交头接耳。 坐在龙座上的天子更是将手掌都握的紧紧的,手指都快掐进肉了。 “好胆!好胆啊!”天子自然是怒不可谒的,但偏偏,他还发作不了,甚至没法子责怪刘将庐。 汉室讲究无为而治,只要法律没有明文禁止的,就可以随意讨论。。 更何况作为天子,作为统御四海的诸侯共主,刘启也是要脸皮的。 最起码在诸侯宗室面前,他再怎么狂怒,也要做出一个宽宏天子,仁德君主的样子。 只是在心里道:“待朕削平了吴楚,再来与你算今日之帐!” 同时,刘启的心里也为殿中的四个儿子担心了起来。 实在是刘将庐这题目出的太过刁钻。 以诗经为据,反问朝廷削藩对错。 若赞成削藩,那么置朝廷几十年来宣传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于何地?这大汉江山还怎么维系? 若反对削藩,那就是公然的打朝廷的脸皮了。 等到削藩命令一下,难保被东边的诸侯们拿来做文章。 刘启自问自己处于那个位置上,也很难回答出让人满意的答案来。 想到此处,刘启就更加懊悔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了。 刘将庐却是心里颇为得意。 天子想逼他表态,他就反将一军,逼天子表态。 你要削藩,我不反对,但起码得解释一下为何要削他们这些兄弟手足的藩吧。 至于天子发怒将他扣押在长安? 若在没问这个问题前他确实担心,但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他就不担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若天子再以其他理由扣押他,那么,自有诸侯为他抱不平,保不定,这现在的扣押会成就他将来的名声与名望,甚至帮助他夺得大位! 当年,周文王不也是被商朝扣押在朝歌吗? 只是……以如今的天子的性格是做不出那么愚蠢的事情的。 在场的诸侯们,自然也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殿中的四位皇子。 虽然能来长安奔丧的诸侯们大都是心向长安的,但是,若能阻止削藩策的下达,那么,他们也乐见其成,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自己的权柄和封国利益受到损害。 听了刘将庐的问题,刘荣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面对刘将庐的问题,刘荣感觉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可是实打实的让他出来表态了。 刘荣本来想站出来高声赞同削藩,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失去了勇气。 “这可是有着十数诸侯侧目的场所,我话若说出口,将来传遍天下,必然会得罪无数诸侯,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想到此处,刘德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他知道,若被天下诸侯所摒弃,那他就别想坐上太子大位了,他的父皇也不可能冒着天下之大不讳选择他作为储君。 可是若不说点什么的话,旁人怎么看他,他怎么建立起名声来? 患得患失之间,刘荣听到了一个声音:“皇叔,小子刘德以为这削藩没有好坏之分,只看对社稷,对江山,对我汉家天下是否有所补益!” 刘荣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刘德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抢在我前面说话!”刘荣立刻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脸上就像冬天的寒霜一般,瞬间就白了下去。 ………………………… 今天七夕,祝大家节日快乐。 嗯,我也节日快乐。 PS:今天收藏涨的好慢啊,到现在才113个,今天就涨了13个,桑心,求安慰。 PS2:回书评区某位朋友的问题:其实,不管谁,不管什么经历,若是穿越到汉初,是个现代人都肯定受不了当时的饭菜的。 更何况我大天朝号称大吃货帝国…… PS3:今天没有第二更了,因为要陪老婆,恩,明天3更补上今天的欠更吧。 PS4:求收藏点击推荐。。。 第十一节 包裹着蜜糖的陷阱(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完全无视了刘荣眼中的神色,他轻轻向前一步,刚好站到跟刘荣平行的地方,望着刘将庐,拱手问道:“小子刘德敢问皇叔有几子?” 刘将庐根本没料到刘德的脑洞开的这么大,上一秒还在说削藩,下一秒就跳跃到了他的子嗣问题之上。 不只是刘将庐,在场诸侯与外戚大员也弄不清楚刘德问这个做什么。 刘将庐稍稍一愣后答道:“寡人膝下十一子!” 刘德又问道:“敢问皇叔,十一位王兄王弟可都还孝顺守礼,为人秉性是否都还良善?” 刘将庐有些弄不清楚刘德问这些做什么,虽然他那十一个儿子中起码有四五个他觉得都是草包,不怎么喜爱,但家丑不可外扬,再考虑到当着天子与诸侯的面,也要留些余地,于是道:“都还算孝顺懂礼……” 刘德追问道:“敢问皇叔,太子何人?” “长子刘寿!”这个问题刘将庐想都不想就回答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刘德等的就是这个,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感叹道:“皇叔何其刻薄也!” 刘将庐的脸色立刻就铁青了起来,若非是在宣室殿之中,若非刘德是皇子,听了这样的评价,他早一个大耳瓜子扇上去了。 只是当着诸侯外戚天子的面,被刘德贸贸然说他刻薄,即使刘将庐觉得自己修养已经很不错了,依然恼怒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了,哼道:“殿下何出此言?寡人刻薄在哪里?——”他转身面朝天子叩首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说着眼睛就发红了。 天子刘启看到刘将庐这般模样,其实心里是暗爽的,但他还是故作严肃的质问刘德:“刘德!你怎么回事!怎可对齐王出言不逊?今日你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朕必定重重责罚你!” 刘荣看到连天子都发怒了,再看看齐王刘将庐铁青的脸色,心里暗爽不已。 “活该!叫你呈威风!”刘荣心里暗道:“看你怎么办?” 但他稍稍侧头,却没看到意料之中的刘德那诚惶诚恐的面色,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刘荣只听得刘德笑了一声,然后就说道:“皇叔,小子并未说错呀……皇叔您膝下十一子,倘若皆若皇叔所说一般都还算孝顺懂礼,皇叔却为何如此偏心呢?小子不过是为皇叔那剩余十位王子抱不平罢了!” “此话何解?”刘将庐站起来问道。 “皇叔您看,您膝下十一位王子,都是孝顺懂礼的汉家栋梁,高皇帝血脉,何以皇叔只立长子,而舍弃其余诸子,皇叔百年之后,太子袭号,而其余诸子却最多只得一二人能得朝廷嘉许,封为彻候,其余诸子却要泯然众人……小子不过是为那些将要泯然市井之中,从此操持贱业的王兄抱不平罢了!”刘德悠悠然的道 “那依殿下之间,寡人该当如何?”刘将庐被刘德气的哭笑不得,自古以来诸侯都是如此,立一太子继承王位,其余诸子各谋生路,运气好点的或许能混个公侯做做。 刘德微微一笑,道:“依小子愚见,皇叔当上报朝廷,十一子人人皆立为太子,如此,皇叔百年之后,膝下十一位王兄,人人开国家建社稷,皆为诸侯!” 刘德此话一出,整个宣室殿顿时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某些被派来作为代表的王子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眼睛更是从先前的浑浊无神瞬间变得精神抖索。 这些被自己老爹打发来长安做代表的王子,大部分都是庶子,不怎么受宠,就算死在长安也不心疼的那种。 自然,这些王子不过是顶了个王子的名号而已,等他们的老爹两腿一蹬之后,就会被打发点钱财,分点家产,出去自谋生路了。 先前,他们对此是无可奈何的。 毕竟祖宗制度、汉家规矩在哪里摆着,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咽下心头。 可如今听得刘德这么一说,他们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假如刘德能说服刘将庐同意他的那个方案,那么,等他们回了封国,自然会拿着此事来宣扬。 他们当然是不受宠的,但是,各自封国中还有大把受宠的却做不了太子的兄弟,只要鼓动这些兄弟起来闹腾,再让各自的母亲猛吹枕边风,将来也不是不可能混个王当当啊。 至于刘德所说的这个事情里面隐藏的陷阱,在场诸侯与王子不是傻瓜,自然能一眼就看出来。 若按照刘德的办法去做,封国会越来越小,势力越来越弱,三五代之后,可能目前的各国封地就会彻底变成毫无存在感的小国。 只是,人都是自私的。 有句话叫做,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更何况被派来作为代表的王子,本来,是根本没机会做什么一国之君,甚至连个关内侯的爵位都很悬。 “是喽!凭什么XX做太子,将来君临一国,**宠妾三千,我却只能四处奔波,甚至要过饥寒交迫的生活?”许多王子心里开始起了小心思。 就是某些诸侯王心中的心思也开始动起来了。 譬如某位诸侯王,他本来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太子,更爱宠妃所生的两个幼子,只是奈何太子是朝廷册封的,他根本无力反抗。 可是,若按照刘德的方法,把封国给分掉,老大继承自己的王位,其余诸子各自分得一块地盘,称孤道寡。 这好像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嘛? 事实证明,并非人人都是有野心的,也并非人人都有远见。 更多人从来只考虑当前,至于以后?等以后再说吧! 只是,此等美事想要成功,还得看天子的! 于是,无数道目光投注在了刘德与刘将庐身上,许多人更是眼巴巴的看着刘将庐,只盼着从刘将庐嘴里吐出一个好字。 刘德自然也明白,当此之时,应当乘热打铁,于是他正色的道:“皇叔若是觉得小子说的不错,那小子愿为皇叔向父皇求情,恳请父皇依赵孝幽王成例,恩准此事,如何?” 所谓赵孝幽王,指的是刘邦的爱子,被封为赵王的刘如意。 铲平诸吕,孝文皇帝登基之后,甚为怜悯幽王的遭遇,于是将赵国一分为二封幽王长子刘遂为赵王,少子刘辟疆为河间王。 这是至今依然为诸侯所称道的仁德之举。 刘将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他心中知道,这是一个包裹着蜜糖的陷阱。 但是……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自己所爱的两个幼子,又想了想**中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 他知道,就算明知道有毒,这个坑,他还真不得不跳! …………………………………… 第一更,晚上还有2更。 第二更在10点左右,第三更在12点左右。 第十二节 忽悠(2/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善……”刘将庐几乎是颤抖着从嘴里吐出这个字,尽管他的内心清楚,当他说完这个字之后,很可能现在还庞大的齐国,在他死后就将分崩离析。 只是,不答应的话又能怎样? 刘将庐很清楚,只要他说个不字,等回了临淄,王宫里那帮原本娇柔可人的美人瞬间就能化身母老虎。 听到刘将庐吐出这个字,刘德难抑心中的狂喜,反身跪地拜道:“儿臣刘德恳请父皇开恩,准许皇叔之请!” 端坐于上的天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没人能看清他那被隐藏在旒珠之后的神色。 过了一会,他才说出了一个字:“可!” 这就算是给刘将庐的那十一个儿子人人都安上一个未来国王的身份了。 刘将庐不得不跪下来谢道:“陛下圣恩,臣铭感五内!” 此刻刘将庐的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让他有种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恶心。 “齐王请万勿多礼,平身吧!”天子淡淡的道,此刻他的心中其实五内杂陈,什么味都有。 刘德的话,作为天子,刘启自然是明明白白,全都懂了,他也明白,若按照刘德所说的去做的话,那就用不着削藩了,只要此事成了朝廷政策,那么时间自然会帮他消灭那些尾大不掉的藩国。 只是……那要花多少时间呢? 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刘启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刚刚登基即位为帝不过六七个月。 秋七月,匈奴大军入寇代地,烽火在甘泉宫都能看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是**裸的打脸,让他根本无法按捺! 当时,他召集了将军们,李广、程不识、周亚夫、窦婴,他亲披坚甲,腰配长剑,准备御驾亲征,给匈奴人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 最后,他却没有见将军们,亲手解下了坚甲,卸下了长剑。 因为,当时晁错劝住了他。 晁错的话,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着:“陛下,匈奴肌肤之患,诸侯,脏腑之病,肌肤之患让人痛,脏腑之患要人命!” 于是,他忍了,打碎牙齿和血吞,送了公主,许了和亲,这才打发了匈奴人。 同时,这耻辱刺激他,让他每每想及此事,心如刀割。 这才许了晁错的削藩之策。 他想的是,先削藩荡平不臣诸侯,清除内忧,然后提兵出塞,击败匈奴,成就千古伟业。 可是…… 这削藩还没开始。 儿子刘德又闹出这么一出戏。 “难道朕还要忍?”刘启的眉头紧皱:“忍!忍!忍!可是朕无法再忍!” 他本就是性急的人,脾气犟起来,根本就不会讲理,更懒得去考虑得失。 否则,当年在长安街头他也不至于因为一盘棋的缘故,就抡起棋盘生生砸死吴王太子,虽然自那之后,他尝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更何况,刘启心里还有另外一根刺。 他的父亲,先帝太宗孝文皇帝。 先帝的功业,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 刘启垂下头,想起了刘揖。 “父皇将第一国士贾谊送去梁国做太傅,这是要培养刘揖夺我大位的架势啊!” “朕那点就不如刘揖了?” “朕发过誓的,一定做出一番成绩来,让父皇看看,我刘启才是他真正的接班人,等朕扫平诸侯,北击匈奴,擒获匈奴单于,献俘太庙……”只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刘启就有些飘飘然,毕竟,他才当了一年多天子,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让他等个三十年,五十年,等着诸侯藩王们被时间杀死? 想到此处,刘启就不愿意了。 开什么玩笑,三五十年后,他早就去见高皇帝、太宗皇帝了,还有什么机会北伐匈奴,把单于抓回来献俘太庙? “不过,刘德的这个计谋也还不错,等朕收拾了吴楚强藩,再以此策推行天下……嗯,就这样了……” ……………………………………………… “可恨!可恨!”刘将庐却是另外一番心思了,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小了二十多岁的少年皇子给带进坑里的事实。 他猛然想到,从头到尾,刘德都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因此,他脸色有些狰狞并且不怀好意的问道:“殿下,您好像还未回答寡人的问题,这削藩是好还是坏?请殿下给臣一个明确的答复!” 刘德呵呵一笑,道:“回皇叔的话,小子日前曾读《过秦论》,颇多感慨,便以《过秦论》之总结答复皇叔所问吧。” 刘德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念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刘德走到大殿正中,先向便宜老爹拜了一拜,再朝诸侯宗室一拜,道:“以小子之愚见,诚哉斯言!以史为镜,可知社稷兴衰,以人为镜,能查自身得失,是故孔仲尼言:吾日三省其身,当今之汉家天下,已到不得不变之时!” 刘德感慨了一声,以十分悲痛的语调问道:“诸位宗室叔伯,可知今日之姬氏何在?” 没有人能回答刘德的这个问题。 姬氏早已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刘德用十分悲伤的语调道:“昔年周室姬姓诸侯何其多也,遍及九州,而如今却连一关内侯都不可得,何其可哀!小子观史,姬氏之失天下,在于讳疾忌医四字而已!” 刘德说这些话是有恃无恐的。 如今的史料,绝大部分都藏在未央宫中,等闲人轻易见不到。 这就造成了知识的垄断。 而他又说的似是而非,给人一种不明觉历的感觉。 再兼之,他前世最后几年苦修演技,自认已得后世‘口才派’的精华,吹牛忽悠的本事已不在某些巨头之下。 “便如一颗大树,枝繁叶茂,然有三五枝干,起了病虫,主人怜之惜之,不肯砍去,结果大树一夜枯死!”刘德忽然提高了声调,开炮道:“若是砍去那三五有害枝干呢?虽则一时阵痛,然,翌日大树依然枝繁叶茂千载万载长存于世!” “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以皇叔之智,自不难知小子之意!”刘德言罢,长稽而拜。 ……………………………………………………………… 第二更送上,等下12点左右还有第三更。 今天晚上貌似起点换榜,能不能请大家帮个忙,今晚若是12点后还没睡觉的兄弟,请投点票票给俺可好? 我保证,若明天能上首页,那么下周每天3更。 说到做到! 第十三节 橄榄枝(3/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善……”刘将庐几乎是颤抖着从嘴里吐出这个字,尽管他的内心清楚,当他说完这个字之后,很可能现在还庞大的齐国,在他死后就将分崩离析。 只是,不答应的话又能怎样? 刘将庐很清楚,只要他说个不字,等回了临淄,王宫里那帮原本娇柔可人的美人瞬间就能化身母老虎。 听到刘将庐吐出这个字,刘德难抑心中的狂喜,反身跪地拜道:“儿臣刘德恳请父皇开恩,准许皇叔之请!” 端坐于上的天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没人能看清他那被隐藏在旒珠之后的神色。 过了一会,他才说出了一个字:“可!” 这就算是给刘将庐的那十一个儿子人人都安上一个未来国王的身份了。 刘将庐不得不跪下来谢道:“陛下圣恩,臣铭感五内!” 此刻刘将庐的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让他有种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恶心。 “齐王请万勿多礼,平身吧!”天子淡淡的道,此刻他的心中其实五内杂陈,什么味都有。 刘德的话,作为天子,刘启自然是明明白白,全都懂了,他也明白,若按照刘德所说的去做的话,那就用不着削藩了,只要此事成了朝廷政策,那么时间自然会帮他消灭那些尾大不掉的藩国。 只是……那要花多少时间呢? 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刘启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刚刚登基即位为帝不过六七个月。 秋七月,匈奴大军入寇代地,烽火在甘泉宫都能看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是**裸的打脸,让他根本无法按捺! 当时,他召集了将军们,李广、程不识、周亚夫、窦婴,他亲披坚甲,腰配长剑,准备御驾亲征,给匈奴人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 最后,他却没有见将军们,亲手解下了坚甲,卸下了长剑。 因为,当时晁错劝住了他。 晁错的话,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着:“陛下,匈奴肌肤之患,诸侯,脏腑之病,肌肤之患让人痛,脏腑之患要人命!” 于是,他忍了,打碎牙齿和血吞,送了公主,许了和亲,这才打发了匈奴人。 同时,这耻辱刺激他,让他每每想及此事,心如刀割。 这才许了晁错的削藩之策。 他想的是,先削藩荡平不臣诸侯,清除内忧,然后提兵出塞,击败匈奴,成就千古伟业。 可是…… 这削藩还没开始。 儿子刘德又闹出这么一出戏。 “难道朕还要忍?”刘启的眉头紧皱:“忍!忍!忍!可是朕无法再忍!” 他本就是性急的人,脾气犟起来,根本就不会讲理,更懒得去考虑得失。 否则,当年在长安街头他也不至于因为一盘棋的缘故,就抡起棋盘生生砸死吴王太子,虽然自那之后,他尝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更何况,刘启心里还有另外一根刺。 他的父亲,先帝太宗孝文皇帝。 先帝的功业,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 刘启垂下头,想起了刘揖。 “父皇将第一国士贾谊送去梁国做太傅,这是要培养刘揖夺我大位的架势啊!” “朕那点就不如刘揖了?” “朕发过誓的,一定做出一番成绩来,让父皇看看,我刘启才是他真正的接班人,等朕扫平诸侯,北击匈奴,擒获匈奴单于,献俘太庙……”只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刘启就有些飘飘然,毕竟,他才当了一年多天子,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让他等个三十年,五十年,等着诸侯藩王们被时间杀死? 想到此处,刘启就不愿意了。 开什么玩笑,三五十年后,他早就去见高皇帝、太宗皇帝了,还有什么机会北伐匈奴,把单于抓回来献俘太庙? “不过,刘德的这个计谋也还不错,等朕收拾了吴楚强藩,再以此策推行天下……嗯,就这样了……” ……………………………………………… “可恨!可恨!”刘将庐却是另外一番心思了,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小了二十多岁的少年皇子给带进坑里的事实。 他猛然想到,从头到尾,刘德都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因此,他脸色有些狰狞并且不怀好意的问道:“殿下,您好像还未回答寡人的问题,这削藩是好还是坏?请殿下给臣一个明确的答复!” 刘德呵呵一笑,道:“回皇叔的话,小子日前曾读《过秦论》,颇多感慨,便以《过秦论》之总结答复皇叔所问吧。” 刘德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念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刘德走到大殿正中,先向便宜老爹拜了一拜,再朝诸侯宗室一拜,道:“以小子之愚见,诚哉斯言!以史为镜,可知社稷兴衰,以人为镜,能查自身得失,是故孔仲尼言:吾日三省其身,当今之汉家天下,已到不得不变之时!” 刘德感慨了一声,以十分悲痛的语调问道:“诸位宗室叔伯,可知今日之姬氏何在?” 没有人能回答刘德的这个问题。 姬氏早已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刘德用十分悲伤的语调道:“昔年周室姬姓诸侯何其多也,遍及九州,而如今却连一关内侯都不可得,何其可哀!小子观史,姬氏之失天下,在于讳疾忌医四字而已!” 刘德说这些话是有恃无恐的。 如今的史料,绝大部分都藏在未央宫中,等闲人轻易见不到。 这就造成了知识的垄断。 而他又说的似是而非,给人一种不明觉历的感觉。 再兼之,他前世最后几年苦修演技,自认已得后世‘口才派’的精华,吹牛忽悠的本事已不在某些巨头之下。 “便如一颗大树,枝繁叶茂,然有三五枝干,起了病虫,主人怜之惜之,不肯砍去,结果大树一夜枯死!”刘德忽然提高了声调,开炮道:“若是砍去那三五有害枝干呢?虽则一时阵痛,然,翌日大树依然枝繁叶茂千载万载长存于世!” “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以皇叔之智,自不难知小子之意!”刘德言罢,长稽而拜。 ……………………………………………… 求各种推荐票!!!!!! 拜托了大家,我想上首页! 第十四节 表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掰着手指头偷偷在心里算了一下。 他的兄长刘荣今年已经十七岁了,陈阿娇比刘荣小了足足九岁之多! 这倒没什么,反正汉室喜欢玩萝莉养成的贵族也不在少数。 关键是——今年刘彘才一岁多一点! 刘彘是在便宜老爹登基当日出生的!!! 虽然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足足大了七岁,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所以,前世金屋藏娇的故事传扬出去后,整个长安都瞠目结黄,对于刘彘的印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厉害,长大了,那还了得?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基本已经猜到了他的这位馆陶长公主姑姑所为何来了。 无非就是看他有些前途,想要结个善缘,为日后谋划。 至于联姻什么的…… 刘德估摸着,以这位长公主姑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肯定是要等他刘德确定了要被册封为太子后才会提出。 刘嫖想结个善缘。 刘德却更想攀上刘嫖这厚实的大腿。 刘德微微笑着道:“长公主姑姑,怎得没见到姑父大人与二位表弟?” 刘嫖随意的笑了笑道:“刘德吾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位姑父大人的德行,我这不是怕他来了这未央宫出丑吗?所以就没让他来了!” 刘嫖这话说的确实霸气。 刘德不禁为他的那位姑父大人叹了一口气。 这老刘家的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特别是自己的这个姑姑还是窦太后唯一的宝贝女儿! 不过也难怪刘嫖嫌弃自家的丈夫。 刘嫖的丈夫,乃是堂邑候陈午,堂邑候,这是一个自高皇帝以来就存在的彻候世家。 但是,陈午的祖辈却不是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功臣。 恰恰相反,第一代堂邑候陈婴本是西楚霸王项羽的柱国大将,项羽死后才投降的刘邦。 最后还能混个彻候的封号,实在是陈婴运气好,撞上了刘邦想要收买人心的时候。 只是,作为降将,封国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堂邑候食邑才不过六百户,是彻侯阶层中的最底层。 而作为长公主,刘嫖的汤沐之地馆陶,即使只算食邑户数,也将堂邑甩出十几条街。 故而,刘嫖没有按照传统,在嫁人之后改称堂邑公主,依然沿袭馆陶的名号,更从来没给她的那个丈夫什么好脸色。 这要换了一般的男人,哪里能忍受的了,早就闹翻了。 可偏生陈午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所以陈午的头上变得绿油油的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将脑子那些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驱逐干净,刘德呵呵一笑问道:“不知长公主姑姑叫住小子有什么事情?” 前世的时候,刘德跟他的这个长公主姑姑以及其家族根本没多少接触,即使偶尔见面,也是被冷眼相待。 算起来,今次的见面还是两辈子加起来最亲密的一次。 因此,刘德也明智的没有再问关于他的姑父的事情——反正他也只是想找个话题跟刘嫖接上头。 刘德正色的拍着胸脯表决心道:“但凡长公主姑姑有什么吩咐,小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前世刘德在这个时代活了十几年,虽然没跟刘嫖有多少交际,但是,作为某一时期的敌人,刘德早把这个女人的性格和习性摸清楚了。 这位大汉的长公主殿下就是个贪婪且愚蠢的女人。 说她贪,是因为她背靠窦太后,有着窦太后的宠爱,就算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她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可她却还是没有节操的干出了给自己弟弟拉皮条,索罗美女的事情。 说她蠢,是因为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就像前世,梁王刘武觊觎储君大位,她在后面跟着鼓噪,完全没考虑过她的皇帝弟弟的想法;跟粟姬提出联姻,这倒还算正常,但是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被王娡哄骗,那就说明她真的是没脑子了,也不看看刘彘几岁,陈阿娇几岁,强行拉郎配。 前世刘德没能看到刘嫖最后的结局。 但他已能猜到刘嫖最后的下场——随着窦太后一死,没了利用价值的刘嫖母女能不被自杀就已经不错了! 而对付这种贪婪愚蠢的女人,实在不需要太高明的手段,只要说些漂亮话,讨其欢心,再以重金贿赂,就十成十的能保证让她站到自己这边了。 果然听了刘德的话,再看着刘德一脸正色的表情,刘嫖心花怒放,脸上那本来是装出来的的亲热,一下子也变得真实了起来。 “姑姑没什么事情啦,就是好久没见我家皇侄,怪想念的!”刘嫖满面春风的道。 “呵呵……”刘德微微一笑,心说:信你才有鬼了!刘德自然明白,若无今天晚上的事情,打死他的这个姑姑,估计她也想不起来,她还有刘德这么一个侄子。 不过能被刘嫖看重,并且被刘嫖视作一个可投资可拉拢的对象。 这本身就是巨大的进步! “现在月色正好,不如皇侄陪姑姑散散步?”刘嫖忽然发出邀请。 “长公主姑姑有请,小子自然愿意!”刘德笑着拉住怯生生的打量着他的陈阿娇的小手,道:“阿娇表妹,你还记得三年前在甘泉宫,表兄背过你的事情吗?” 一边说,刘德就一边蹲下身子,**着道:“来,趴到表兄背上来!” 陈阿娇有些害羞的稍稍抬头看了看她母亲,在得到后者的同意后,欢快的趴到刘德背上,用柔檽檽的腔调小声的道:“表兄,你背的动阿娇吗?” “嘿嘿!”刘德双双环住陈阿娇的腰部,哈哈笑道:“阿娇表妹,你也太小看你表兄了!” 刘德背着陈阿娇,跟上刘嫖的脚步,从宣室殿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去,一边走,一边聊着些家常话,刘德自然是尽力恭维,哄得刘嫖常常大笑不止。 陈阿娇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精神奕奕的在背上跟刘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可知过半刻钟左右,她竟然趴在刘德背上呼呼睡着了。 而刘德在发现陈阿娇睡着之后,特意让自己的脚步放慢,步伐变轻,尽量的表现得温柔无比。 很快,姑侄一行人就走完了宣室殿前的台阶,来到了刘嫖的车马前。 刘德小心翼翼的将陈阿娇从自己背上放下来,轻轻的将那正在熟睡的小女孩交到一个侍女手上,还叮嘱道:“小心点,别吵醒了阿娇!”更温柔的为陈阿娇抚平有些凌乱的刘海。 这一切都落在了刘嫖的眼中,让刘嫖心中大为感动。 等到刘德告辞之后,刘嫖转身问她身边的一位女子:“阿姑您看,此子何如!” 那女子答道:“回长公主,奴婢这一路看来,皇子刘德心细如发,温柔体贴,而且一表人才,确是难得的好男儿,只是,他非皇长子,将来恐怕……” 话说到这里,那女子明智的闭上了嘴。 刘嫖却是洒脱的笑了起来,道:“且再看看吧……” 心里却是在想,不是长子,怎么了? 本宫有的是手段! ………………………………………… 抱歉,今天编辑找我签约,弄合同去了,所以晚了些。 嗯,明天三更补偿,至于今天,我看看等会还能写出一章不,要是能写出来就发,写不出来就抱歉了。 但不管怎样,明天三更不变! 第十四节 梁王刘武(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早起之后,刘德在侍女的服侍之下洗漱完毕,穿戴好孝服。 然后,他走出门,准备前往长乐宫例行公事。 在殿前的走廊上,刘德再次看到了拿着扫帚正在清扫走廊的小宦官王道。 见到刘德,王道连忙跪下来问安:“奴婢问殿下安!” “起来罢!”刘德心中一动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王二……” 刘德点了点头,终于确信他没认错人,前世,王道的大名是一年后才改的,之前便是叫王二,刘德记得,前世王道曾跟他说起过,他有一个在少府服役的兄长,只是入宫之后兄弟二人再无相见的机会,甚为遗憾。 一念及此,刘德对他道:“从今天起,你改名了,从此以后你就叫王道!明白了吗?” “奴婢谢殿下赐名!”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宦官的王道感激的叩首。 在宫廷中,能被主人赐名,说明从此将成为主人的心腹。 王道明白,从此,他的地位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止不再会被人随意使唤欺凌,反而能使唤、指使他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才不过碰了三五次面的殿下为何如此看重他,但他心中却还是激动万分。 刘德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印信,丢给王道,下达了第一个命令:“拿着我的令符去少府,觐见少府令,请少府令借调熟练工匠数十,长安城外庄园作坊各一个与我!” 刘德很清楚,只等太皇太后遗诏中所规定的十五日服孝期一到,便宜老爹就会开始考虑分封诸子为王。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只有趁着此时便宜老爹与整个朝廷都在忙于丧事,招待各地诸侯,多刷声望,多刷名声,才能在接下来的竞争中获得先机。 刘德的要求并不高。 他只求能留在长安,而不是如同前世般被赶出去。 只有留在长安,才有机会。 把王道打发走,刘德就乘上马车,前往长乐宫。 他的马车到达长乐宫时,刚巧,刘荣的马车也到了。 刘德下车,刚刚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就看到刘荣径直朝他走过来。 “皇兄好!”刘德拱拱手行礼道。 “刘德!”刘荣看着刘德,压得了声音道:“快,把昨日父皇赐你的令符拿给我!” “嗯?”刘德好气的笑了一声,他的这个兄长还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 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 前世,他也是如此,但凡他看上的东西,总是要抢过去。 只是…… 前世,他是太子,是储君。 今生,他是什么? 凭什么给我下命令!!! “快点给我!”刘荣却是有些不耐烦的伸出手索要:“我已经请示过母妃了,母妃说了,那令符让你给我!”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慷慨的道:“皇弟放心,等我将来等上太子大位,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这可是他昨天晚上想了整整一晚上的结果。 刘德却是有一种又好奇又好笑的感觉。 “前世被你坑了也就算了,今生居然还想坑我!”刘德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皇兄若是想要,大可去跟父皇要,想必以皇兄的身份,父皇必不会吝啬!” 刘荣的脸色瞬间就阴暗了下去,胸膛起起伏伏,显然很生气。 前世,他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刘德自然少不得又哄又骗。 只是现在嘛,刘德完全无视了他的模样,从怀里拿出那个便宜老爹赐下的甘泉宫出入令符,呵呵笑道:“再者说,此物父皇所赐,乃是御赐之物,小弟若是因皇兄一句话就转让给皇兄,倘若被父皇知道,这可是大不敬!” 说完,刘德就迈步向前。 刘德走进长乐宫宫门时,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然后又停了下来。 “殿下!”马车中露出一张人脸,朝刘德招手,邀请道:“可愿上车与寡人一叙?” “长者请,不敢辞,更何况是皇叔!”刘德见了对方的容貌,过了一会才认出来,来人乃是他的亲叔叔,梁王刘武。 想想也是,能被允许自由乘车出入宫廷的,除了刘武之外,又有谁人呢? 前世之时,刘德跟他的这位亲叔叔见面的次数不多,因此,一时之间差点都没认出来。 刘德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迅速露出笑脸,迎上前去。 实在是他不敢在刘武面前露出破绽。 要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便宜老爹刘启,便宜老妈粟姬之外,谁对原本的刘德最了解,首推这位被封为梁王的亲叔叔。 原因很简单,自今年冬天正月梁王入朝之后,他就没离开过长安。 自然的,也就跟刘德这些皇子熟络了起来,更经常代替天子考察和监督各个皇子的学业、功课。 只是前世刘德穿越后就被关了小黑屋,然后被赶出长安,去了河间就国,两年后刘荣封为太子,他才借着那个机会回到长安,因此,在刘武最风光得意之时,叔侄两人并未有过太多交集。 但今生却不同了。 刘德知道,他注定将与这位皇叔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在很大程度上,现在梁王刘武对他的威胁,甚至超过了刘荣、刘彘。 刘德走到刘武的马车前打量了一下,努力的回忆着原本的刘德的记忆,赞了一声道:“皇叔果是高雅之士!” 虽然因为时间的缘故,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刘德还是隐约记得,好像原本的刘德与刘武的关系还非常亲密,甚至可以说是忘年交都不夸张。 原本的刘德满脑子的儒家思想,被儒学洗脑了。 而梁王刘武则喜欢吟诗作赋,卖弄文学。 两人可以说是脾气相投,好像有段时间,常常整夜整夜的在一起讨论诗赋。 只是,现在的刘德,对于那些诗词歌赋什么的可以说是毫无兴趣。 真以纯文学素养来说,不夸张的说,用不了三句,就要露出马脚,引起这位皇叔的怀疑。 因而,刘德此时万分谨慎。 好在,登上马车之后,刘德并未发现车上还有其他人,这不由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这是因为刘武出了名的喜爱饱读诗书之士,他的身边常年有三五位当世名家在侧。 若那些名家在场,少不得就要谈些诗赋的问题。 而这,恰恰是刘德现在最大的短板——对于此时的诗词歌赋什么的,他真心的没有那个能力欣赏与鉴别。 …………………………………………………… 第一更送上,今天铁定三更的,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五节 目标(2/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其实,刘德真是想的太多了。 刘武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诗词歌赋? 昨天晚上,在家宴散了之后,窦太后派人留下了刘武。 这两年老母亲眼睛的视力是越发的低下,也越发的宠爱他这个幼子了。 就在昨晚的母子亲情谈话中,老母亲一句话,顿时在刘武的心头掀起了惊天巨浪。 “刘武啊,你要是能留在长安长伴哀家左右就好了……哀家老了,眼睛也快瞎了,不知道还能看着你几天……皇帝不是还没立太子吗?哀家琢磨着,要不,哀家找机会去跟皇帝说说,让你当皇太弟,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留在长安,常伴哀家左右!” 刘武昨天晚上在塌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都在不断回放老母亲的话。 “母后昨晚的话是一时亲恩难抑,还是真的那么想?” “天子是否也曾同意过?”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不断的在刘武的脑海里沸腾着,让他血脉偾张,几乎失去理智。 刘武是很清楚他的母后窦太后的手段的。 她绝对不会无的放失! 有生之年以来,刘武第一次感觉到了皇位在向他招手。 只要一步,只要再向前迈出一步,他就是这大汉的皇太弟,将来的天子。 出口成宪、言出法随、一言兴邦、君权天授。 没人能拒绝这种**! 但刘武也深知,那一步想要踏出去是何其的艰难。 汉家天下自高皇帝以来,向来就是父传子,从未有过兄终弟及。 这还不止! 当今天子的态度,他也还未知。 即算天子答应了,天子膝下十一子,也不可能答应。 这些皇子将来都是要分封诸侯,各领一国的。 只是,皇位的**冲昏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理智下来。 当刘武在马车上看到刘德时,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停下马车。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刘德,刘武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发现刘德不管是外表还是坐姿都俨然有着他的皇兄当今天子的几分模样,甚至那嘴角浅浅的微笑,酷似了已故的父皇。 看着刘德的模样,刘武动了动嘴唇,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刘德贤侄,过些时日,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丧葬之事完结之后,可有空来长安城外的皇庄与寡人赏析诗赋?” “寡人新近招徕了一位大才,姓庄名忌,做的一手好赋,寡人尝看过几篇,无论文字还是意境,皆以超凡,堪称当世之才子!” 刘德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庄忌? 在前世刘德早已如雷贯耳了。 而且这位庄忌还有个更了不得的儿子,那就是后世与司马相如并列的庄助。 顿了顿神,刘德笑道:“回皇叔的话,不是侄儿不愿,实在是近些日子以来,侄儿已对诗词歌赋一类没了兴趣!” “哦?”刘武看上去颇为意外,问道:“这是为何?” “不瞒皇叔,小子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如此……”刘德叹了一口气,按照早就想好的腹稿道:“反正就是前些日子,小子在赏析一篇诗赋时,忽然觉得,诗词歌赋全无用处!” 刘德悲天悯人的道:“即算是一篇能流传千古的不朽名篇亦是如此!” “诗词歌赋,一不能填饱万民肚子,二无益国家社稷,三不能杀敌保国……要它何用?”刘德感叹道:“可能是一朝觉悟吧,自那之后,小子就再也见不得那些诗词歌赋了,见了就头疼!” “小子现在觉得,我汉家江山,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挥毫泼墨,指点江山、无病**的诗赋大家,而是能真正弯下腰去,检视郡县庶民的官吏!”刘德轻轻的道:“若能带领地方官员百姓,修筑一条渠道,使百姓旱涝保收,岂非远胜一篇能名传千古的不朽名篇!” “这……”刘武完全没料到刘德竟然对他甩出这种简直算得上闻所未闻的理论,他张了张嘴,为自己喜爱的诗赋辩解道:“可诗词歌赋乃是雅事……” “呵呵……”刘德笑了笑。 刘武的话,让刘德想起了在后世那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在网上看过的一则故事。 宋代名臣文彦博被皇帝派去督办黄河防洪,可他老人家却撂了挑子说:此非儒臣待遇。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真的很难接受这种或者类似的腔调。 不做实事,靠着嘴炮,社会就能进步?百姓就能温饱? 开什么玩笑!!!! 不过,类似这种言论,却还真不能怪到儒家头上。 这是官僚的通病。 因为务虚永远比务实轻松。 就算是在后世两千多年后的大天朝,会吹牛逼的官员不是永远比干事的官员进步更快吗。 看着刘武满脸不解的样子,刘德心知,他是无法说服刘武的。 但是,刘德也不需要说服刘武,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解释他变化的理由,以及一个他刷声望的机会罢了 不过刘武的回答,也让刘德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在前世,刘彘改名刘彻登基称帝后,就干了一件事情——建元新政! 建元新政在后世的历史书上自然是正义的化身,被无数人吹捧。 只是亲身经历过建元新政的刘德,对此却是完全的嗤之以鼻。 所谓的建元新政,在刘德看来,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用以排除异己,打压不同意见的闹剧。 举个例子,建元新政开始后,刘彻所下的第一道诏令不是改善民生,更不是排除弊政而是: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秦张仪之说,乱国政,皆罢! 想到这里,刘德就觉得他已经找到了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那就是阻止罢黩百家独尊儒术的发生。 儒家,刘德对其没什么偏见,相反还挺欣赏儒家的某些理论,譬如说大一统的思想,中央集权的理念,以及兼济苍生的情怀。 但是,儒家一家独大,成为唯一的统治集团那就不好了。 失去了法家的精髓,这个民族就会变得害怕改革和变动。 没了墨家的大师们,科学技术的发展就没人去推动了。 当纵横家的天才们消失在政坛上,那么,外交与国际上的沟通就会越发闭塞、保守、僵硬。 当兵家变成兵痞,名将帅才就只能看老天的意思,战略与战术就会混淆。 至于没了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什么思想会混乱,什么文化会没人传承。 这都是杞人忧天! 难道说后世的学生,学了物理、化学、数学、语文、政治之后,思想就混乱了? 开什么玩笑! 难道说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时,思想很混乱? 君不见,秦国七世执行同一战略,韩魏赵三国也各有各的战略,一以贯之,坚持到了最后。 ………………………………………… 第二更!!!!! 今天收藏涨的好慢呀~~~~~~~~~ 目前196个,今晚能涨到200吗? 我继续去码第三更!!! 第十六节 决裂(3/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有朝一日,我若做了皇帝,我必建一所太学,把全国各行各业的顶尖大师塞进去,以后世大学的模式,招收学生,分科授业!”刘德在心中想道。 要做成此事,必须要当上皇帝才有可能。 刘武在一旁看着出神的刘德,莫名的他忽然感慨了一声:“真像!” “像什么?”刘德听到刘武的声音,回过神来问道。 “贤侄,你跟你父皇真像!”刘武感叹着说。 刘德听了,脸上露出些真诚的笑容。 整个西汉王朝的历史上,充斥着各代天子的一句感慨:不类己! 刘邦嫌弃刘盈不类己,曾想立刘如意为太子。 太宗孝文皇帝刘恒也不怎么欣赏刘启,更宠爱梁怀王刘揖。 前世之时,刘荣也是因为被便宜老爹觉得‘不类己’于是毫无悬念的被废。 能被刘武评价为‘像你父皇’。 对于刘德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赞美。 不过仔细一想,刘德觉得他与他的便宜老爹还真是一类人。 都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同时偏生心中还怀着仁慈,有着恻隐。 就像他的便宜老爹,虽然对大臣翻脸无情,但是,却始终对平民百姓有着恻隐之心,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除田半租,并令男子始傅之期推迟到二十岁。 刘德觉得,或许是他跟便宜老爹都是来自市井之中,见识过百姓疾苦,民生艰难的缘故吧。 这样想着,马车就到了灵堂前的园林边。 刘德朝着刘武拱手做揖,然后下车。 望着刘德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刘武也是叹了口气。 “可惜……”刘武自然已知,刘德已成他皇太弟梦想路上的一个障碍。 但他并不觉得恼怒。 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否则,他也招揽不到那么多的文人骚客甚至大将之才了。 不过,既已成为对手,甚至可能是敌人,刘武也不会等闲视之。 他拍拍手,一直跟随在他马车左右为他警戒和保护的一位将军就走上前来,跪地拜道:“大王有何吩咐?” “张羽……你持寡人的手令,去寡人的宅中取出五百金,送去给未央宦者令,告诉他,寡人想知道皇子刘德的日常起居与言行!” “诺!”那将军点头称是,然后迅速离去。 刘德来到灵堂,按照着太皇太后的遗诏,例行哭了十五声后,就跪拜了三下,然后起身。 刚刚走出灵堂,一个侍女就过来道:“殿下,粟夫人请您过去!” 刘德心里摇摇头,心知刘荣肯定去告状了。 心里不禁有些恼怒。 这刘荣还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都十几岁的人,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说不定都当爹了,可他还是跟个孩子一样,闹不过了就找家长,何必呢! 刘德心里最后一丝的兄弟之情悄然断开。 只是粟姬让他过去,他还真的只能乖乖过去,否则就是不孝。 “看来我要抓紧与薄皇后联系了!”刘德怀着这样的心思,跟着那个侍女,到了粟姬的居所。 一进门,刘德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粟姬与正得意洋洋的跪坐于一侧的刘荣。 “母妃找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刘德按捺住心里的不爽,跪下来问道,只是声音多少有些不怎么情愿和生硬。 “刘德!你是翅膀硬了,眼里没有我这个母妃了吧?”粟姬冷冰冰的道:“三番五次的不听我的话,你想造反吗?” “儿子不敢!”刘德叩首道:“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啊!”粟姬被刘德这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气的鼻孔都冒烟了,她转过头去,道:“既是如此,那你走吧!” “儿子告退,请母妃保重!”刘德再一叩首,就毫不犹豫的起身走了 “他怎么敢这样!”刘德的脚步还没走出大门,就听到了身后粟姬的咆哮,今天的事情,对于粟姬来说,刺激实在太大了。 要知道从小到大,刘德都从来没忤逆过她的意思,一直以来,刘德在她心里不过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孩子,平时别说她如此暴怒了,便是稍稍有个不好的脸色,刘德也会立刻服软,乖乖的听她的命令。 可是现在,她发现,她的这个儿子已经变的面目全非,让她有些不认得了。 在一旁的刘荣却是加油添醋的火上浇油道:“母妃,你也看到了吧……刘德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仅仅眼里没有我这个大兄,现在连母妃也不放在眼里了!真是个不孝子!” 刘德听着身后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当他踏出这殿门,就意味着他将真正的亲手割断与粟姬、刘荣的联系。 再见面,可能就是仇寇了。 “我前世怎么就昏了头,竟为这样的人呕心沥血……”刘德想着这些,眼眶就有些发红,为他前世的遭遇感到不值。 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在宫廷中,穿行在园林阁楼之中,刘德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前世的种种,越想越伤心。 最后他走到一个僻静之处,躺下来,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刘德耳畔响起,他起身回头一看,竟是薄皇后的大长秋李信。 “李公,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刘德看了一眼对方,再看看自己所在地方,他不傻,知道这李信必是收到了消息,特意找过来的——以便宜老妈的性子,出了这种事情,怎么不闹个天翻地覆? 估摸着这会连便宜老爹也该收到风声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不少功夫。 “母后身子可还好?”刘德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痕,问道。 “皇后身子还好,只是有些想念殿下……”李信笑呵呵的道:“既然殿下得空,何不去看看皇后?” 刘德点点头:“正要去看望母后!” “奴婢为殿下引路……”李信心中乐开了怀,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任务竟然完成的如此轻松! “粟姬啊粟姬,你怎如此不智……”李信在心中道:“竟连刘德如此优秀的子嗣都一个劲的往外推……” 经过昨晚的家宴之后,薄皇后已经确信了,刘德是他的最佳选择。 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办呢? 没想到就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 若连如此良机都不懂把握,那薄皇后可以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 任务完成~~~~~~~~~~~~ 额,看了下收藏也破200了,感谢~~~~~~~ 不过好累啊,我洗澡睡觉去,大家晚安~~~~~~~~~~~ 第十七节 暴怒的天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刘德就在李信的带领下来到了薄皇后的寝宫之前。 以前,当太皇太后还在世之时,这里常年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但此时已经无比冷清了。 除了偶尔巡逻而过的卫士以及负责清扫宫闱的宦官外,很少能看到其他人。 走进殿中,殿内的侍女也是很少,稀稀拉拉的就站着三五个。 薄皇后身披孝服,坐在塌上,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子跪在她身前,似乎在说什么,见到刘德进来,两人才停止交谈。 “儿子见过母后!”刘德跪下来问安。 “快快起来!”薄皇后见到刘德,脸上一下子有了些血色,吩咐侍女道:“快去给殿下备坐!” “不用了!”刘德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道:“儿子就想到母后跟前说说话!”等走近薄皇后身边,刘德这才发现,那个男子是薄皇后的兄长枳候薄戎奴。 薄氏外戚向来人丁单薄。 太皇太后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已故的枳候薄昭。 薄昭生了三子一女。 其中长子与幼子皆夭折,只有次子活了下来,并承袭了枳候,那就是薄戎奴,幼女就是如今的薄皇后。 见了薄戎奴,刘德也行了一礼:“见过舅父大人!” “好孩子,快起来!”薄戎奴笑着扶起刘德,并仔细打量着。“老臣可当不得殿下这礼!” 薄氏外戚其实在汉室的政坛上分量很小,除却他的父亲薄昭曾经官至车骑将军外,就再没有人出仕为官。 因此,太皇太后一驾崩,薄家人顿时就慌了神。 他们在朝中一无人二无权,现在又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将来会怎么样,他们心中实在是没底。 因此,当薄皇后起了过继的心思之后,薄戎奴是在其中跳的最欢的一个。 若能过继一子到薄皇后名下,即算将来争不到太子之位,起码,也能保证薄家再荣华富贵三十年。 薄戎奴越看刘德越是喜欢。 拉着刘德的手坐下来,嘘寒问暖。 一边的薄皇后也是笑颜逐开,陪着刘德聊着一些家常。 过了一会,薄皇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吾听大长秋说,我儿方才哭了?到底所为何事,说出来给吾听听,吾或许能帮我儿排解一二!” 刘德低头道:“就是与母妃起了些矛盾……” 说着刘德就本本分分的将刘荣要求他交出天子所赐的令符以及粟姬的态度与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这粟姬也太偏心了……”薄皇后听完皱着眉头道:“吾找个机会定然好好说她一说……” “还是不要了!”刘德赶紧的道:“儿子母妃的性子,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难以你了!”薄皇后感慨着叹道:“粟姬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吾若是有个刘德你这样听话孝顺的孩子,便是明天死了,也不觉得遗憾了……” 说着就想起了心中的痛楚,又呜呜的抽泣了起来。 刘德也很配合的立刻跪下来,道:“母后莫哭,母后若是愿意,您以后就将刘德当您的亲儿子看吧!” “此话当真!?”薄皇后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刘德,她本以为起码也要再过十天半个月的交流,才有机会跟刘德提及此事,却是想不到她都还没做好准备,刘德就已先说出口了。 “当真!”刘德跪着道:“儿子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母后,心里都特别亲切,因此,母后若愿意,以后就拿刘德当亲生的儿子看待罢,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此话,刘德倒也不是哄骗薄皇后。 前世之时,刘德从小黑屋出来后,就一直想报答对方的援手之恩,可惜,作为一个被分封出去的皇子,他哪里有那个能力报答?今生若是可以,刘德不介意为薄皇后做些事情。 “好孩子!”薄皇后激动的抱着刘德哭了起来。 只是,两人都知道,在皇室过继这种事情不可能像寻常人家一般,双方同意了就行,还需要有天子背书,太后恩准。 这两步都是极为艰难的。 好在如今太皇太后刚刚驾崩,多少还有些香火情在,若是迟个一年半载,此事可以说一丝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 清凉殿是天子在未央宫的夏季办公地点。 因为是国丧期间,所以,一切布置都是从简。 此刻天子刘启正在看着昨日刘德呈给他的奏疏,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看,但是,他依然觉得,怎么看怎么舒服。 奏疏所写的东西,虽然还是离不开昨日刘德在家宴上所说的内容。 但文风与笔法,却让刘启看的很舒服。 刘启喜欢法家,这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诸多皇子中,那些已经成年或是即将成年的皇子写的东西能对他脾气的实在不多。 像刘荣写的东西就让他觉得很不爽,太胆小了,翻来覆去的抄写四平八稳的东西,有意思吗? 刘德以前呢,写的东西倒是很好看,文笔也不错,但奈何通篇都是儒家的东西,这也没什么意思! 刘阏、刘余、刘非呢。 一个过于平庸,一个又有口吃,剩下一个满脑子都是打仗。 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倒是现在刘德的改变,让他很是欣赏。 只是…… 放下刘德的奏疏,拿起旁边刚刚呈上来的另一封奏疏,刘启就觉得有些头疼了。 那是晁错写来的。 刘德昨晚的言论,根本瞒不住人,因此,今日的朝会之上就已经有大臣在议论了。 丞相申屠嘉更是大赞刘德的办法老成谋国,实乃当今最好的应对之策,至于削藩,可以休矣! 申屠嘉这位丞相看晁错不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而是很久很久了。 申屠嘉一出头,袁盎也跟着附和。 这两人一出头,晁错就坐不住了,因此就给上了这么一封奏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刘启念着晁错奏疏上的话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感慨道,他自是知道,当削藩的计划进行到现在,已经是根本停不下来了。 程不识、李广统帅的边军已经在按照命令囤积粮草,制造军械。 周亚夫的大军也在做着准备。 武库的钱粮源源不断的拨出去,这要是停下来,先期的付出就全部浪费了。 这损失即使他是天子也感觉吃不消。 可是,申屠嘉跟袁盎的意见,他不能不尊重。 申屠嘉是丞相,五朝元老,即使是先帝也是非常尊重的。 袁盎则是资历够深,先后当过吴楚两诸侯的丞相,是朝廷的吴楚问题专家。 想到这里,刘启就感觉有些心烦。 于是他问身边的宦官道:“成武,最近长安或者宫里有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一个模样白净的宦官立刻答道:“回禀陛下,最近长安风平浪静没出什么事情,倒是宫里发生了两件事情,奴婢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来给朕听听……”刘启挥挥手道。 “这第一件事情嘛,奴婢听说今天粟妃又发了好大脾气,打碎了宫里不少物事,到现在都还没消气呢!”那宦官笑着道。 “粟姬又怎么了?”刘启一听脸色就不好看。 其实他对粟姬是有感情的,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真正用心疼过的女人。 只是…… 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粟姬三天两头的闹脾气,特别是,有时候连他这个天子都要被使脸色! “听说是粟妃想让皇子刘德将陛下所赐的令符转让给刘荣,刘德殿下不愿意,因此,粟妃就生气了……”那宦官也看粟姬不爽,因此趁机上些眼药道:“奴婢听说,刘德殿下出门后在未央宫中的花园里伤心了好久,最后还是薄皇后的大长秋安慰的!” “胡闹!”刘启顿时就气不大一处来了:“朕赐的东西,粟姬也敢抢?” “这刘荣也太不成器了!”刘启拿着刘德奏疏道,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想着刘德先是敢于出头去探视薄氏,然后又是出来帮他解决了齐王,再看看刘荣,刘启的心里不免对刘荣有了恶感。 “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刘启问道。 “回陛下,这第二件事情是最近宫里头有些流言,奴婢也不知该不该说……”宦官有些迟疑的道。 “说吧!” “诺!”宦官道:“是这样的,最近奴婢听到宫里头有些下人在嚼舌头根子,其中颇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他们说……”这宦官低着头,唯唯诺诺的道:“他们说王美人在生皇十子时梦见了高皇帝……” 刘启的眼睛顿时就变得锐利起来了。 “奴婢还听说,有人议论说,王美人在怀皇十子前,曾做过另一个梦,据说是梦到一个太阳落入王美人怀中,醒来之后,王美人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宦官却又火上浇油的道。 “混账!”刘启袖子一挥,将案几上的竹简全部扫到地上,狂怒的道:“去,把他们都给朕叫过来!” “陛下息怒!”那宦官被吓得连忙跪地。 “敢问陛下是叫何人?”另一个宦官问道。 “全部!”刘启怒发冲冠,感觉头发都要被气炸了:“王美人,粟姬,刘荣、刘德还有把薄皇后跟窦太后也请过来!” ………………………………………… 今天出门去拿电脑了,加上状态不太好,所以更晚了一些。 嗯,明天三更补偿吧。 第十八节 王娡的黑材料(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薄皇后刚刚抹去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时。 一位宦官已径自走进殿中,跪下来禀告道:“皇后,天子有诏,请您移驾清凉殿……”这宦官抬起头看到刘德,又叩首道:“殿下也请一并前往……” “成公,发生了何事?”薄戎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显然与那宦官相熟,刘德看到薄戎奴暗地里塞了块玉佩给那宦官。 “君侯,奴婢可不敢乱说……”那宦官拿捏了一下那玉佩,最终却还是将之退回薄戎奴的手里:“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薄皇后与刘德听了,脸色立即就严肃了起来。 在汉室,宦官收受贿赂,这是由来已久的潜规则。 宫廷内部的行贿之风几乎没有停止过。 当年,高皇帝刘邦被围白登山,是萧何以重金贿赂了冒顿单于的宠妾,这才消弭了一场大变。 吕后在位之时,诸侯大臣竞相贿赂诸吕子弟,齐王刘肥为求自保,甚至拿出了一个郡的地盘贿赂鲁元长公主。 高层如此,下面的大臣、宦官自然是有样学样。 而这宦官居然拒贿,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说明天子必然是发火了。 薄戎奴笑嘻嘻的将那玉佩塞回那宦官手里,赔笑道:“我薄某人送出的东西,几时收回过?成公,您这是看不起鄙人呀!” 那宦官这才脸色好了一些,默默的收下玉佩,塞到怀里,低声道:“奴婢别的都不能说,只能告诉皇后与殿下,这次陛下是动了真怒,不过却不是冲着皇后与殿下来的……” “嗯,多谢成公提点!”薄戎奴笑了笑道。 薄皇后与刘德对视一眼之后也起身道:“刘德,你便与吾一同去清凉殿觐见陛下吧……” “诺!” 薄皇后所住的淑房殿与天子所在的清凉殿之间是颇有一段距离的。 大概约莫有个两三公里的距离吧。 这是因为皇后的淑房殿是在长乐宫之中,而天子的清凉殿是在未央宫中。 其实最初,长乐宫才是天子的居所,未央宫才是**妃嫔所居之地。 只是高皇帝死后,吕后临朝称制,尽收权柄于手。 于是,惠帝刘盈搬到了未央宫居住,将长乐宫让给了吕后。 平灭诸吕之后,拨乱反正。 但吕后之时的种种规矩与制度甚至法律却都保留了下来。 因此,皇后与天子不在一个宫中的规矩就此成了常例。 而因为未央宫在长乐宫之西,所以又被称为西宫,长乐宫自是东宫,两宫之间有车道与阁道相连,故而,一般不管是从长乐宫去未央宫,还是未央宫前往长乐宫,都是乘车而行,少有人走路。 乘着皇后的凤车,大概一刻钟后,刘德就来到了清凉殿之前。 刘德与薄皇后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天子传召的不只是他二人。 便宜老妈粟姬与刘荣惴惴不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帘前,刘德甚至还看到了王娡姐妹的身影。 见到刘德与薄皇后同时出现。 王娡姐妹与粟姬都有些惊讶,碍于礼仪,她们才硬着头皮上前问安:“见过皇后!” “三位夫人快快请起……”薄皇后蹲身回礼。 话音未落,就有通传的太监喊道:“太后驾到……诸妃与皇子见礼!” 窦太后的仪仗从远处的车道上出现了。 “这是要出大事了……”刘德看着心里想着。 将正妻与母亲都召集过来,这在民间就是主人要执行家法,严肃家规的预兆。 而在皇室,则是暴风骤雨的前奏。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德心中没底。 先前,他以为是粟姬与他之间的矛盾惊动了便宜老爹,但看现在的架势,却不太像了。 家庭内部矛盾,用不着惊动窦太后。 只有妃嫔出了丑闻,才有可能让天子将太后、皇后聚齐。 若是应对不好,那个犯事的妃子就很可能被打发去永巷自生自灭。 在汉代,永巷是宫中低阶宫女与下人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被贬斥的妃子与犯错皇子面壁之地。 前世,刘德差点就被关进永巷之中了 “儿媳见过母后!”薄皇后首先迎上前去,其余三妃则各自跪下迎接窦太后。刘德、刘荣也不例外,跪下来口呼:“孙儿问皇祖母安!” 窦太后下了马车,在侍女与宦官的搀扶下,冷着一张脸,只是对薄皇后道:“皇后,随哀家先进去见皇帝……其他人,先给哀家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诺!”薄皇后低眉顺目的应了一声,搀扶住窦太后,只在经过刘德身边时冲他点了点头。 刘德见了此情此景,不禁有些脑洞大开的联想了起来。 能让窦太后都发怒的事情,会是什么? 难道是…… 刘德就不禁想起了一件在前世后来广为人知,但此时却绝对是禁忌的事情。 刘德回头看了一眼跪在边上,满脸忧愁的王娡。 前世十几年的经历,刘德知道最多的大概就是王娡姐妹的黑材料了。 要说这王娡,心机之深,手段之强,在刘德前世所见的女人之中都是顶尖的。 而刘彘改名刘彻,登基称帝之后,有关于这位皇太后的隐私,就再也瞒不住也不必瞒了。 在前世之时,刘德就听说了,这位王娡王美人在进宫之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甚至后来刘彻都上门去认过亲。 在汉代,女子的地位不是后世所能比拟的。 民间的女子,不止能与丈夫平起平坐,甚至能做一家之主,堂而皇之的以户主的身份出现在官府的户籍名册之上。 不止如此,倘若瞧老公不顺眼或者觉得对方窝囊了,一脚踹开,改嫁他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像是后来刘彻朝的大臣朱买臣就是一个曾被老婆一脚揣开的悲剧。 但民间如此,不代表皇室能接受这样的行为。 尤其是王娡当年是赶在太**选美之前一脚揣开她的原配丈夫的。 此事在前世,直到刘彻登基之后,才渐渐大白于天下。 那是,便宜老爹已死,自然没人敢指责已为太后的王娡。 然而,此时若是此事被捅开了的话,那王娡不死也要掉层皮了。 便宜老爹虽然喜欢美人,而且生熟不忌,可他最恨的却是被人欺骗。 而且王娡做的那事情,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情感上,都无法让一个男人接受。 只是…… 刘德前世从未听说过那件事情曾被人捅给便宜老爹,便宜老爹到死都不知道那事。 那么,会是何事呢? 刘德开始沉思起来。 ……………………………… 第一更送上~ PS:回书评区的朋友的问题,额,我确实是糊涂了,疏漏了,那个箭在弦上的典故此时确实没有发生。 不过,只是瑕疵吧,大家就当不知道吧00 PS2:晚上还有2更~~~~~~~~~~~ 求收藏求支持 第十九节 惩处(2/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有旨,王美人觐见!” 正胡思乱想时,有宦官推开宫门宣布。 “臣妾奉诏!”王美人姐妹惦着衣角起身,然后,弓着身子走上台阶,看模样要有多慌张就有多慌张,看的刘德心里暗爽不已。 刘德永远不会忘记,便宜老爹死去的那一年,他入朝觐见时的遭遇。 那时候的王美人王太后是多么的风光,甚至在刘德觐见跪拜时都懒得说话,只让宦官搭话。 但是…… 刘德叹了口气,只要不是王娡在入宫前的事情被捅出来了,那么,她最多是吃些训斥,真要打垮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原因很简单。 首先,现在王娡的妹妹王儿驹正处于便宜老爹习惯性的四年宠溺周期之中。 再大的事情,妹妹帮忙吹点枕边风,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王娡姐妹的手段,刘德从来不敢等闲视之。 其次,刘彘今年才一岁多点,还没断奶呢! 就算事情闹大了,不管是伦理道德也好,旧日情感也罢。 便宜老爹都不太可能真的下狠手。 当年,先帝逼着薄昭自杀,到现在都有人非议天子‘太不近人情’。 再者,前世的时候,刘德虽然被关着在小黑屋,但出来后也没见王娡姐妹怎么样。 即使是有蝴蝶效应,也不可能出现太大偏差。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清凉殿前的花花草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清凉殿的宫门打开,那个宦官再次出现,道:“陛下有旨,粟妃、皇子刘荣、刘德觐见!” “臣妾奉诏!” “儿臣奉诏!” 粟姬起身后拉上刘荣,理都没理刘德,就径直向前走。 刘德也就做做样子,然后就跟着两人,走上台阶。 进了清凉殿,刘德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窦太后跟前正哭哭啼啼,委屈得不得了的王娡姐妹。 刘德看了这模样,撇撇嘴,心知,这姐妹估计是过关了。 只是,花了半个小时才过关,也足见这姐妹闯的祸不小,估摸着这一年半载,她们都不可能蹦跶出来了 “臣妾粟氏拜见陛下、太后、皇后……” “儿子刘荣拜见父皇、母后、皇祖母……” 粟姬与刘荣却是看到铁青着脸端坐在龙座上的天子以及临襟正坐的薄皇后,心里面猛的一打鼓,腿都有些软了,也不顾得其他了,连忙服软跪下来。 刘德却还有闲工夫先打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才施施然跪下来,叩首道“儿子刘德拜见父皇、母后、皇祖母!” 坐在龙座上的天子哼了一声,对着刘德道:“刘德,你是想学子路啊?”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当年子路为鲁国大臣,在叛乱中被乱兵所杀,死前还要整理衣冠,留下了‘君子死而冠不免’的典故。 刘德当然知道,便宜老爹这可不是夸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估计便宜老爹还在气头上,所以就把气撒到他这里来了。 不过这是好事。 便宜老爹是个隐忍功夫相当厉害的天子,一般他肯骂你,那是因为你还值得抢救,若他骂都不骂,说明你在他心里已经完蛋了。 话虽如此,但刘德还是叩首认错:“儿子不敢……” “你还不敢?”天子哼了一声,又好笑又好气的道:“你都敢跟粟妃顶嘴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出去!给朕把《孝经》抄写十遍再回来!” 刘德乖乖的伏地拜道:“诺!”他哪里不明白,这是便宜老爹在维护他,那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聊聊几语就把他的罪责给抵消了。 只是粟姬与刘荣却是惨了。 刘德估摸着便宜老爹那没在王娡姐妹身上撒完的气,都得一股脑的冲着他两人去了,估计今天是善了不的了。 然后刘德就弓着身子边走边退,退出了清凉殿,出去抄书去了。 到隔壁的偏殿,早有宦官与侍女将准备好的空白竹简与《孝经》原本拿了过来。 刘德就老老实实的跪坐下去,拿起毛笔抄写起来。 一边抄,刘德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隔壁殿内的声音,可惜清凉殿在设计之时就充分的考虑到了‘隔墙有耳’这种事情,因此隔音效果相当不错。 所以听了半天,刘德除了隐约听到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外,别的什么也不听不到。 既然听不清,刘德索性就专心的抄写起来。 这一抄就从上午抄到了下午日落之时,刘德才勉强将《孝经》抄写完毕。 伸了个懒腰,刘德将自己所抄写下来的竹简一个个清点清楚,然后叫来一个宦官,吩咐道:“我已抄写好了,请去禀报父皇!” “陛下早有吩咐……殿下您抄写完之后,可径自去觐见……”那宦官低头笑道,作为天子亲随,他哪里不清楚天子的脾性,自是明白,如今这刘德可谓是深得天心,将来有很大机会角逐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此时不押注,更待何时?因此他压低声音道:“殿下一会觐见之时,陛下若提起粟妃之事,万勿顶嘴,切记,切记!” “多谢!”刘德看了对方一眼,嘴角露出笑容:“敢问明公大名?”这种便宜老爹身边的亲随,若有可能多认识几个,多结交几个,总不会是坏事,将来说不定,这些看似卑微的小人物,能在关键时刻给出定锤一音。 刘德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宦官在他眼中,与他人并无二致。 那宦官却是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刘德,然后低头道:“不敢当殿下明公之称,奴婢贱名章德……” “原来是章公当面!”刘德拱拱手,然后低声问道:“章公可否告我王夫人是犯了何事?我兄长与母妃,父皇又是如何处置的?” 章德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刘荣。心里权衡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悄悄的道:“王美人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王美人的兄长有些口无遮拦,传了些犯忌讳的话,被人告与陛下,因而龙颜大怒,错非小王美人此时已有了身孕在身,奴婢觉得,少不得要被关些紧闭,不过现在也不差,陛下罚了大王美人半年俸禄,还责令其兄长田蚡闭门思过,不得天子诏令不得出门……” 刘德听了耸耸肩膀,暗自叹了一声可惜。 只是,他也清楚,王娡姐妹想要扳倒,那一时半会还真是没辙。 这两个女人相互呼应、照顾,是这皇宫里最难对付的。 至于那个田蚡被禁足了倒是好事,起码半年内,刘德都不用担心那根搅屎棍跑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了。 那宦官又道:“至于粟妃……陛下责令罚金五百,闭门半月,皇子刘荣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宫门半步!” 刘德听了,心里虽然高兴,但脸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对章德道:“章公大恩,来日必有所报!” 那宦官大喜过望,嘴上却谦虚道:“不敢不敢,奴婢哪敢当殿下如此之言……” 刘德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这宦官想要的什么,无非是将来等他得势了,给他些好处。 这宫里面就是如此,人人都在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 不管是宫女也好,宦官也罢,即使是皇子、妃嫔,哪个又不是如此呢? …………………………………………………… 我擦,刚上传错误……还好我机灵,看了一眼…… 恩,等下12点左右第三更 求收藏ING 第二十节 我想当太子!(3/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走在前面,两个宦官抱着他抄写的竹简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进了清凉殿。 此时,清凉殿里已安静许多了。 王娡姐妹看样子是离开了,便宜老妈粟姬与刘荣也走了,便连薄皇后与窦太后窦已不在了。 刘德走上前去,跪下来,规规矩矩的道:“父皇,儿臣已将《孝经》抄写完毕,请父皇检查……” 刘启此时气也消了不少了。 但胸膛里还是有些不爽。 粟姬与刘荣之间的事情倒是其次,主要是王娡王美人闹出来的那事让他心里很不爽。 高皇帝托梦,梦日入怀。 刘启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王美人是在造势。 这也让他猛然间惊醒了。 原来温柔可人,体贴入微的枕边人,也起了觊觎皇位的心思了。 只是,他才当了一年多皇帝,这屁股都还没坐热,王美人就开始琢磨着给她儿子造势了。 这让他心里堵的慌。 虽然最后王美人哭诉说是什么兄长口无遮拦,信口开河,被小人听去,添油加醋什么的。 这刘启要信了才有鬼! 田蚡,刘启是知道的,也见过几次,说过几次话,虽然看上去有些轻浮,但平时行事与说话,都不是那种会没有分寸的人。 只是怀疑归怀疑。 这种事情,即便是天子是皇帝,也没太好的办法处置。 最后只能雷声大雨点小,还要想办法遮掩这事情,不能让宫外的人知道。 因此,那些个乱说的宦官宫女统统大祸临头,全部被罚去永巷跟掖庭,若无意外,今生他们都得在永巷的昏暗之地与掖庭的洗衣房里度过了。 此刻看了刘德乖巧的模样和孝顺的样子,刘启才稍稍觉得舒服了一点,本来想说点勉励和安慰的话,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改变了主意,问道:“刘德,今日你母妃问你要令符,你为何不给?”现在的刘启是多少有些草木皆兵的,王娡出了这种事情,让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在盯着他空出来的储君之位。 刘启当然明白,这储君迟早要立。 可是他才当了一年多皇帝,这天子的冠旒都还没戴热呢! 但凡是皇帝,都或多或少做过千秋万载,与世长存的梦。 因而,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刘启是多少有些抗拒的。 刘德跪在地上一叩首,他甚至想都没想就道:“回禀父皇,儿臣只是不想给而已!” “你想做太子?”刘启怒极而笑,好嘛,连唯一一个看上去有点样子的儿子都在打着这个主意…… 却没料到,刘德张嘴就回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不想做太子的皇子,就不是好皇子!” 刘德不是没想过说些婉转的话来表明自己只是因为孝顺和尊重老爹才拒绝之类的。 可是转念一想,那就显得太虚伪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便宜老爹,能忽悠得了一时,却忽悠不了一世的人。 而且,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若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要靠着施舍与他人的帮助才能做上那个位子,那么,相对的也要受制于人,即使做上了去,也要憋屈很久。 倒不如将心扉打开,坦然面对一切压力与攻忤。 当然最关键的是,前世刘德在辅佐刘荣时发现,便宜老爹格外的欣赏有自信的人。 像是晁错、郅都、宁成,这些能叱咤一时风云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自信。 因此,他才敢赌这一把。 “嘿嘿……刘德你倒是不遮掩!”刘启笑了一声,手指轻轻的相互敲击起来,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的质问道:“你就不怕朕从此就不喜你?甚至恼怒你?” “自然不怕的!因为父皇乃是圣德之君!”刘德抬起头,看着那个脸上无喜无悲的父亲,道:“而且儿臣想当太子,并非是为了儿臣自己!” 刘德自信的昂着头,坚定的道:“儿臣想当太子,也并非是为了享受!” “因为儿臣知道,太子,不仅仅是光鲜亮丽,荣华富贵,更多的是责任,是期望,是寄托!” “父皇!儿臣想当太子,不是因为儿臣贪慕虚荣,贪恋权柄,而是因为儿臣想要承担责任,想要看看这社稷之重压在肩膀之上时是个什么感觉!” “父皇,儿臣知道,社稷之重压在身上,是会很艰难,也会辛劳的事情,但儿臣不怕,因为儿臣是您的儿子!”刘德看着刘启道:“身为人子,理所应当的应该为父分忧,儿臣觉得,做太子,做一个好太子,就是对父皇的孝道所在,也是父皇命儿臣抄写《孝经》的意义所在……” “自然,身为人臣,儿臣不敢私下非议父皇的决定!”刘德自然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或者说是说点漂亮话,因此他低下头道:“儿臣想当太子,这是儿臣自己的想法,不管父皇做什么决定,儿臣都毫无异议,儿臣只是将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告知父皇,还请父皇明察!” 听了刘德的话,最开始,刘启是有些生气,可渐渐的,心中某个东西跳动了一下,竟然没有半丝反感,反是有些欣慰了。 人人皆知太子风光,可当过二十多年太子的刘启,却深深的知道这太子的艰难。 做了太子,不止是要承受来自上面的压力,还要忍受着朝臣的苛责与刁难,诸侯的挑剔与异议。 不仅如此,想要坐稳太子位,还要有成绩有成就有表现。 即算这些都做到了,也要随时小心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每一个都需要小心应对,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只是,刘启也并不是一个轻易能被言辞打动的人,刘德的话虽然触动了他,但却还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在太子位上磨砺了二十多年后,刘启无论心智还是手腕,都已经臻于成熟。 “既然如此,刘德,那朕给你一个机会……”天子站起来,面朝东方道:“明日起,你去内史府,朕会给晁错命令,让他配合你……想当太子,那你就给朕把长安打理好!” “诺!”刘德叩首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望!” “先别急着说大话……等你把长安打理好了,再说……”刘启半闭着眼睛道:“这长安可不是好处理的地方……” …………………………………………………… 3更完成,睡觉去了,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二十一节 招揽人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当然清楚长安有多复杂。 在两千多年后的时代,刘德曾看过一本书中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师。 而汉代这个情况更严重一些。 因为长安是目前已知世界最繁华最文明最整洁同时生活条件最好的城市。 所以,一大堆本应该按照法令去封地就国的公侯贵族,逮着机会就逗留在长安,怎么也不肯走了。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时,甚至亲自命令当时的丞相陈平以身作则,带领彻侯勋臣各回封地,可惜收效甚微,响应者了了。 到现在为止,久居长安的彻侯贵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再加上关中地区本来的豪强大族,以及皇室外戚家族。 这些,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更麻烦的是,关中自古就有游侠之风。 所谓儒以文犯法,侠以武犯禁。 汉代的游侠,可不是后世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倒是有点像香港的古惑仔电影里的古惑仔,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甚至有些胆大的还做过刺杀朝廷官员的事情。 可偏偏这些游侠都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杀了人,有的是人帮着掩护、庇护甚至是帮忙说情。 某些影响力特别大的,甚至有着一呼百应的能耐。 譬如刘德的前世,吴楚叛乱,条候周亚夫率军进攻,到河南时,游侠剧孟带人投军,竟惹得周亚夫激动不已,若破吴楚一路大军,后来就有人说,条候得剧孟,若得一敌国。 这些种种情况加在一起,使得长安成了汉代大臣的一个试金石。 能管理好长安的,那将来也能做宰相,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只是,至今为止,无人能将长安的彻侯勋臣、豪强大族、游侠盗匪一一驯服。 即使是晁错,也不过是勉力支撑,粉饰太平,再要有所动作,那就会被无数人反扑了。 在刘德记忆里,长安城局面的改变要到五年后郅都从济南回到长安,就任中尉,以严刑酷法开路,才开始好转。 只是郅都的下场却是极为凄惨。 被窦太后赐死! 就连便宜老爹都救不了他! 所以,很明显,郅都的路子是行不通的。 而且身为皇子,特别是有着一颗想当太子心的皇子,用严刑酷法,那无疑是自绝后路! 辞别便宜老爹,出了清凉殿,刘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猪跑吗?”刘德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清凉殿宫门,在前世,他当了十几年的河间王,除却在长安辅佐刘荣的两年以及最后几年的窝囊,他至少还掌握过一国权柄七年之久,因此,也积累了不少施政经验。兼之,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时代,虽然只是个屁民,但刘德也在新闻里看过太多高层的政治言论与政治理念,因此怎么处理长安的彻侯外戚游侠这三害,他已经有所成算了。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清楚这个,长安的问题,就不再复杂了。 回到自己的宫殿中,王道早已在门口等着他,一见到刘德,王道就迎上来复命道:“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这是少府拨付的庄园钥匙与工匠令符!”说着他就将刘德给他的印信以及另外两件东西上交。 刘德接过来,看了看,又将自己的印信塞到他手里道:“王道,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你持我的印信,去趟雒阳,以我名义,征辟雒阳人剧孟来长安,见了剧孟,你便告诉他,我欲举荐他为大臣!”便宜老爹让他去内史,管理长安,可他手里却没有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才,这怎么行? 因此,刘德就将主意打到了后来跟随周亚夫忠心耿耿的剧孟身上。 剧孟此人不仅仅在游侠群体中有着崇高的声望,能镇的住关中的那些桀骜不驯的游侠与豪强。 更可贵的是,此人确实是个人才。 八面玲珑,交游广阔,手腕也颇为不俗,更加难得的是,剧孟是个忠臣,前世之时,当周亚夫下狱后,剧孟一直不离不弃,这一点尤为可贵。 重生之后,刘德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将剧孟网罗到自己的名下。 可惜,他只是皇子,不是太子,也不是诸侯,没有资格开府建牙,征召人才,也是直到便宜老爹松口让他去内史府,这才终于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将剧孟收到门下。 王道拿了印信,有些犹豫,问道:“殿下,私蓄人才,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 “不会!”刘德笑道:“如今的我,征召一两人才,没有人敢议论!” 便宜老爹即叫他去管理长安,怎么可能不给他松点口子,让他收些幕僚与食客? 否则刘德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HOLD住! 当然,这种事情,偷偷做就好了,也没必要弄的满城皆知,因此,刘德又特意嘱咐道:“你拿着我的印信,去淑房殿找到皇后的大长秋李公,请他为你出具出关传文与路引及公文就可,不要惊动其他人!” 作为封建社会,此时自然是有路引来限制人口的自由流动。 除此之外,想要出入关中,还要有‘传’这种通行令符,否则,函谷关的守兵是不会放人随意进出的。 路引与传,这双重保险的存在,使得汉代的关中与关东隔绝开来,保证了关中的安全。 “诺!”王道点点头,就欲前往长乐宫。 “等等……”刘德又叫住他,嘱咐道:“你开完路引与传文之后,再回来一次,从我这拿百金去,作为给剧孟的聘钱!” 刘德这是担心剧孟拒绝应征。 在汉室,拒绝天子征辟的人都大有人在,何况他不过是个皇子而已。 带上一百金,就会显得有诚意了。 否则,以剧孟的游侠脾气,万一拒绝了,那他脸上也无光。 想了想,刘德又嘱咐道:“若是到了雒阳,见了剧孟,万一剧孟不应征,你就与他说:‘君任侠列国,显于诸侯而已,怎及位列九卿,光宗耀祖’你就告诉他,若他愿为我驱策,我许他将来一个彻侯之位,是混迹于草莽,最终黄土一杯,还是封候拜将,光宗耀祖,余荫惠及子孙?” 有了这话,刘德就不怕剧孟能逃出他的手心了。 在这个时代,没人能拒绝一个能光宗耀祖,荫及子孙的提议。 当此之世,家族,是社会与国家的核心与基础。 就算再怎么跋扈,随意之人,在家族的前途与荣誉面前,也会慎重。 ……………………………………………… 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特别累,特别疲惫,状态也不好,所以就这一更了。 嗯,但是照例明天三更补偿~~~~~~ PS,收藏296了,大家给力! 12点前能到300咩? 第二十二节 晁错的陷阱(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德就起来了,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先是去了长乐宫哭灵,然后,乘车前往晁错的内史官邸。 汉室的中央官邸衙门大都都紧邻着未央长乐两宫。 像是晁错的内史衙门,就在长乐宫门口,紧邻着刘邦的高庙。 因此,只出了宫门,大约前行三百米,就看到了内史衙门的牌匾与大门。 刘德在内史衙门门前刚下马车,内史衙门的中门大开,一个身穿墨黑色朝服,佩着青绶的官员领着十数名属官走出来,见了刘德,拜道:“臣晁错并内史各官恭迎殿下!” 刘德脸上堆出热情的笑容,上前扶起晁错,道:“错公快快请起,小子何其德薄,实在不敢当错公大礼……诸公也请起来吧……” 一边说,刘德一边打量着晁错。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严肃,即使是被刘德扶起来,脸上也没看到笑容。 前世,刘德从未与晁错的命运有过任何交集,只是听说过有关晁错的各种传言。 此时见到真人,刘德就想起了那些传言。 毫无疑问,晁错是个忠臣,同时还是个能力与手段都相当不错的忠臣。 但是,这世界上那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完人。 在忠臣的另一面,倒映出的是一个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晁错。 传言,晁错性格耿直,刚毅不阿,对他看不顺眼的人,连话都懒得搭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晁错与袁盎长达十五年的恩怨。 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当时的青年才俊是如何起的龌龊,反正,有晁错的地方,必然看不到袁盎,反之袁盎出现的地方,晁错必然避走,两人若是迫不得已,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那么,你会发现,两个人都变成了哑巴。 很明显的,看着晁错的表情与态度,刘德就知道,他看自己不怎么顺眼。 只是想想也是。 刘德那篇推恩策一上,丞相申屠嘉就跳了出来大唱赞歌,就连本来被晁错借着机会,一棍子敲了个半死,已经被削去一切官职,贬为庶民的袁盎也跟着跳了起来,隐隐还有些要咸鱼翻身的味道。 这要换了刘德是晁错,也看刘德不顺眼。 想想看,辛辛苦苦花了十五年时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把死敌给按下去,正要踩他个永不翻身时,从犄角疙瘩里冒出一个皇子给了死敌翻身的机会,这不管是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这还不止,刘德那篇推恩策上的内容与晁错主导的削藩策的基本原则也是南辕北辙。 刘德的推恩策,核心思想是亲亲相隐,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团结友爱,利益均沾。 而晁错的削藩策,开明宗义的就说‘高皇帝不用同姓为亲’。 这要都能看顺眼了,那晁错也就不是晁错了。 刘德估计要不是便宜老爹下了命令,估计着,他连着内史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 现在晁错能耐着性子出来亲迎,这已经是给了刘德天大的面子了。 估摸着下面刘德想让晁错帮着做点什么事情的话,那十之八九会是一推二六五——不要以为法家就没有官僚了,法家官僚起来比谁都可怕,甚至很可能最官僚的就是法家的官员了! “这差事还真不轻松!”走进内室衙门,刘德在心中感慨一声,很显然,晁错跟他的内史衙门及其整个内史官僚体系,是刘德碰到的第一个难题,要是刘德只是一个刚刚穿越来的穿越者或者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皇子,面对这种局面,还真要一筹莫展。 好在有了前世十几年的经历,面对这种困境,刘德心里已经隐隐有所打算了。 进了官邸大厅,晁错道:“殿下请上座!” 然后就要命人将刘德请上上首主坐。 刘德摇摇头拒绝道:“错公请上座,小子不过是奉着父皇命,来错公门下学习历练的,旁听即可……”他又对诸多属官拱手道:“诸公也不必顾及小子,诸公议事,小子只听不说……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就是……” 刘德当然知道晁错方才的举动是个陷阱。 不要以为刚正无私的人就不会玩阴谋使手段,进了政治这个大染缸的,有几个不变黑的? 前世晁错怎么死的,刘德可记得一清二楚。 简单的来说,袁盎唆使便宜老爹杀晁错,只是反击的手段罢了。 因为在之前晁错就已经上书要杀袁盎了。 晁错欲诛袁盎,理由是什么呢?——‘盎为吴相,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请治袁盎宜知计谋’。意思就是说,袁盎当过吴相,肯定向着吴国,口口声声说吴国不会反,现在反了吧,袁盎肯定是个大坏蛋,一定知道吴楚谋反的事情。 所以说,政治家泼起脏水来,节操下限的什么,根本就不存在了。 当然,袁盎也不是什么善良纯洁的小白兔。 打击政敌,以言辞杀人,他最是拿手。 当年,先帝宠爱宦官赵同,甚至到了同乘一车,出入不离的地步。 而赵同跟袁盎有私仇,因此袁盎深以为患,于是逮着一个机会,趁着先帝与赵同同乘一车出巡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跑到先帝车前跪下道:“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英豪,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余人载?”轻轻的一句话,就将赵同打落云端,从此再不得宠幸,之所以能有如此效果,是因为袁盎太了解先帝爱惜脸皮的性格了,只是可怜那赵同却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晁错后来死在袁盎手里,确实不冤…… 只是想着这些,刘德就知道要多留了个心眼,对着晁错这种浸淫政坛十几年的老狐狸,谨慎一些总不是坏事,否则,掉进坑里,爬不出来那就怨不得晁错心狠手辣了。 就像刚才,若是不留心,真以为晁错好对付,大摇大摆的坐上正位,发号施令起来,那说不得晚上晁错就要玩一出‘夜未央密见天子以奏皇子刘德跋扈’的故事了。 到那时候,便宜老爹到底是向着老师兼心腹大臣还是儿子,那可说不准了。 晁错见刘德不上当,暗道一声可惜,当然,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对着刘德拱拱手道:“如此老臣就不多礼了!”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上首,径直坐了下去,有种故意给刘德脸色看的意思。 刘德呵呵一笑,这种激将法或许对他的兄长刘荣有效,但他怎么可能上当? …………………………………………………………………… 嗯,晚了点,但今天3更是必须的,第二更大概是在10点半以后吧00 汇报一下,现在收藏336了,晚上能到350吗? 第二十三节 烫手的山芋(2/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笑嘻嘻的,好像完全不在意晁错的态度一般,径自找了个左侧靠上的位置,毫不客气的跪坐下来,然后还笑呵呵的跟着左右的官吏打着招呼。 晁错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对刘德的评价上了一个档次。 不跳进他设置好的陷阱里,说明刘德要嘛是个谨小慎微之人,要嘛就是有备而来。 不吃他的激将法,这说明刘德的心智与思想都已成熟,不是那种易动易怒的眼睛长在头顶的勋贵子弟。 不过不要紧。 方才的两个坑,都不过他随手挖的,能坑到刘德固然可喜,坑不到也没损失。 待得诸属官与刘德都坐下来后,晁错坐在主官之位上,对刘德拱手道:“陛下命臣辅佐殿下,整治长安,老臣老朽,昨夜苦思一夜,也未想出什么对策……殿下英明,想必以有对策,老臣不才,敢请殿下教之!”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却没什么尊重的意味,不是傻子都听得出这其中虚应故事的味道。 刘德依然不动声色的拱手回礼道:“小子德薄,何以敢教错公?公国之栋梁,父皇常在小子面前赞许公之大才,因而才求得父皇同意,来公门下学习、历练……小子一切唯公马首是瞻!” “那老臣就放肆了!”晁错肆无忌惮的道:“京畿事物,一切都有成例所在,各司曹守职,老臣上任以来,也不过是萧规曹随,垂拱而已……” 刘德知道戏肉要来了,于是竖着耳朵,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正襟而坐,听着晁错接下来的话。 只听晁错长叹道:“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能给殿下练手的地方,唯有一地,属官空缺已久,殿下若不嫌弃,不妨代老臣管之!” 晁错昨天晚上接了天子命令回家之后就气了半夜。 本来内史衙门好端端的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所有政策法令制度与判决都由他说了算。 这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生生的塞了个皇子进来。 打着的名号是辅佐和学习。 而且这个皇子还是看上去无论政治立场还是政治倾向,都跟他晁错不同的刘德。 若有可能,晁错真想把刘德当个吉祥物给晾在一边贡起来,让刘德偶尔出来卖卖萌就好了。 但晁错怎么敢真的将一个受了天子诏的皇子晾在一边? 那样就算是刘德不去告状,让丞相申屠嘉、中尉周亚夫这等传统守旧满脑子上下尊卑的大臣知道了,那还不闹翻天? 因此,还真的只能将原本属于他的权柄分出去一些给刘德。 只是这个权柄怎么分是有学问的。 若是一个他晁错看的顺眼的皇子过来,那不用想,必定把武库跟灞桥这等即舒服又安逸还容易混政绩的地方交出去,还会一天十二时辰不时提点,给将来留些香火情。 既然是刘德这个他看不顺眼的皇子,那就肯定要找一个满满的全是坑,掉进去就爬不上来的地方了。 想来想去,一个早已被晁错遗忘的地方被他从内史府的故纸堆里想起来了。 因此,晁错生怕刘德拒绝,甚至都不等刘德答话就径自道:“长安城九市令丞,其缺有四,以前老臣迫不得已,亲为管理,殿下即来,不妨代老臣暂且管之!” 说着,就有皂吏将四块印着长安某市令的印信呈给了刘德,显然是不容他拒绝了。 刘德嘻嘻一笑,将那四令收下,拱手道:“长者令,怎敢辞?小子只恐年少德薄,不经世事,还望错公多加提点!” 长安九市,刘德是闻名已久了。汉室所谓的市,指的就是商业区。作为一个封建王朝,汉代的重农抑商思想较之后世唐宋明清并无太多差别,所以,从刘邦开始,商人的户籍就与其他的人的分开别列,称之为市籍,没有市籍的人若是经商,或者有市籍的人没在指定的市做买卖,那么就要面临法律的严惩,汉律对此给出的惩罚是:罚二金皆作赃。意思就是罚金之外,非法经营所得与商品都要作为赃物没收。 所以,在长安所有的商人及其手工作坊都是集中在九个政府指定的市之中。 说九市可能很多人不清楚。 但这九市的别名,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东市、西市。 就是木兰诗中‘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所指的东市与西市,之所以被称为东市与西市,是因为,这些市都分布在长安城的东北与西北的边缘之地。 所以,有人就曾说过,长安城的问题在于九市,解决了九市,就能解决长安城的绝大部分问题。 这话是有道理。 因为,作为类似后世古惑仔的游侠们,肯定不是什么超人,也要吃饭填肚子,而要吃好吃饱,不管是两千多年后还是现在,游侠们都得收保护费! 而在长安城中除了那九市之外,生活的要嘛就是权势滔天的彻侯外戚勋贵大臣,这些人伸伸手指头就能掐死那些游侠,想收保护费找这些人肯定是找死了。 若真有什么狂妄之徒跑去某个贵族的宅院前叫嚣要收保护费,用不着官府,那位贵族自家的家丁和蓄养的狗腿子分分钟就能教那位游侠做人。 剩下的呢,则是比游侠们还穷,靠着在长安城出卖苦力与血汗的贫民,这些人大都是吃了上顿就不知道下顿在哪里,收保护费找他们,肯定也是没希望的。 所以,长安九市中生活的商人、手工作坊主,才是游侠们真正的衣食父母,每年长安城里的绝大部分斗殴与厮杀,都是因九市的地盘而起。 而长期在长安城里厮混的纨绔子弟跟勋臣贵族的后代,想要惹是生非,为非作歹,肯定也不会相互残杀,贫民呢,欺负了也掉价,还没什么好处,更可能惹上一身腥,还是九市里的商人好欺压,每年勋臣贵族子弟闹出来的强买强卖,欺男霸女的事情,绝大部分也发生在九市之中。 只是,道理人人都知道,可真要执行起来,哪里有那么简单。 一个简单的例子,刘德在某市中发现一个贵族强买强卖,于是上去制止,然后发现对方竟然是窦家的子嗣…… 这要怎么处理? 接过那四块印信,刘德就知道,这晁错是想丢个烫手的山芋给他。 潜台词大概就是:殿下,您啊,趁早的知难而退吧! 但刘德怎么会退? 怎么难退? 这可是关系着他能不能当储君! 在太子大位面前,一切的艰难险阻,都不能阻止刘德向上攀爬! ……………………………………………… 第二更送上大概1点左右能码出第三更,实在等不了的兄弟,可以先睡~~ 第二十四节 做个出头鸟(3/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那四市的关门印信与令符丢给刘德后,晁错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刘德打发了出去。 看样子是有点眼不见心不乱的味道。 只是除了那四市的印信与令符外,晁错没有调拨一个属官给刘德,更没有指示任何一个差役协助刘德。 而内史的属官们见了此情此景,那个还敢跟刘德说话? 想巴结刘德,投资刘德的人肯定有。 奇货可居的故事可才过去百多年。 只是这现官不如现管。 别说刘德只是个皇子了,就是太子,在九卿之一的内史面前,也跳不起来。 当年刘德的便宜老爹刘启还是太子时,就被张苍逼的狼狈不堪,甚至有次,连先帝都被迫脱帽谢罪。 所以,当晁错摆明车马,表示出明显的排斥刘德的倾向后,再有想法的人,也只能把想法藏在脑子里,不敢表露出来。 否则,晁错会很高兴杀鸡儆猴,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吊起来抽上一万年,就是死了,以晁错的性格,他也不介意鞭尸。 简而言之,刘德在这内史衙门被孤立起来的。 他想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得到内史衙门的任何帮助。 而且,刘德也毫不怀疑,晁错已经在那四市里给他挖好了陷阱,就等着他傻乎乎的跳进坑里的那一刻了。 “人才啊人才!”坐在马车上,刘德叹息了一声。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缺乏人才,缺乏可以帮助他,协助他处理各种事情,并且给予补充和意见的人才。 虽然派了王道去雒阳征辟剧孟。 但就算征辟到了剧孟,他的手下依然单薄,可谓势单力薄。 想凭着一个剧孟就打理好那情况无比复杂的四个市,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是没跟粟姬闹翻,那刘德倒还可以求助他的外家粟氏。 粟氏虽然不成器,也没什么办事的人才,但至少能帮他摇旗呐喊,壮壮声威。 如今刘德唯一能指望的恐怕就是薄皇后的母族了。 只是薄氏外戚,向来人丁单薄,这一代的枳候薄戎奴,听说统共也就生了三子两女,未必能给他多大的帮助。 此时就显出薄氏外戚的弊端了。 薄家声望固然好,而且家声也不错,朝野议论中也能得到不少加分。 可人丁单薄就意味着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连摇旗呐喊这种事情都显得气势不足。 “看来我得找机会去拜见一下我的那位长公主姑姑了……”刘德心中想着。 现在也就顾不得什么节操下限了,尽快给自己找些外援,多些帮助才是正道。 而馆陶长公主,无疑是个很好的潜在盟友。 跟馆陶长公主关系搞好了,就能接近如日中天的窦氏外戚集团。 窦氏外戚可不是薄氏外戚。 当年,窦太后的弟弟窦少君与窦太后相认之后,先帝请了许多当时的名家与大才为窦少君与其兄长授课,教导他们礼仪与规矩,于是窦氏兄弟‘由些退让君子,不敢以富贵骄人’。 优秀的教育资源,直接导致了窦氏外戚人才辈出。 像是窦婴,无论手段、能力、才华都是一时之人杰。 前世窦婴与刘德一同辅佐着刘荣,呕心沥血,错非是刘荣实在不争气,而且粟姬那张嘴从来不带门,否则,刘荣的储君大位应该是相当稳固的。 除却窦婴外,窦彭祖的能力与才干,也是不错,刘德前世与之有过几次会面,知道这窦彭祖可能不如窦婴,但是中上之姿还是有的。 尤其重要的是,某些事情,作为皇子,刘德真不好出面。 但是,要是有个姓窦的或者是姓陈的帮着出面,那就不同了。 只是想要拉拢馆陶,那就要下血本。 前世王娡怎么拉拢馆陶的? 首先是重金开路,王娡的几个兄长王信、田蚡、田胜,某段时间甚至天天提着一箱箱的黄金甚至田册往馆陶长公主的府邸跑,前前后后怕是送了三千金以上的财富,这才砸开了馆陶长公主的家门。 其次,就是刘彘出马,用一个金屋藏娇的诺言,换得馆陶真正下定决心。 黄金,刘德没有多少。 他手里统共就不过六七百金的积蓄,这其中扣掉王道带走的一百金,剩下的那点钱,在长安真算不上什么,现在一匹上好的良马,也要个百金左右呢! 所以,想来想去,刘德发现,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卖身了…… 本来,刘德对此还是有些抗拒的。 毕竟堂堂七尺男儿,做出那种吃软饭的行径,多少是有些没节操的。 只是,到了这一步,节操那玩意是什么? 别说陈阿娇长的还不错,是个粉嫩嫩的可爱小萝莉了,就是凤姐,刘德捏着鼻子也只能上了…… 在那之前,刘德觉得,还是先去看看晁错丢给他的四个市是个什么模样吧! 于是刘德拿起一块令符,看了看其上的文字,对赶车的马夫吩咐道:“去平信市!” “诺!”车夫点点头,调转车头,朝着东北方向驶去。 当马车行驶到了武库的街口时,一队值班的卫兵走了过来,那车夫亮出皇家的印信,吩咐道:“皇子刘德奉诏出宫,尔等护卫左右不得有误!”这就是便宜老爹的吩咐了,毕竟,刘德出来做事,肯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因此给了他一道调兵虎符,可以调派一队五十人的卫兵为刘德护翼。 那卫兵中走出一位队率,接过印信与虎符,查看了一番,再将虎符与自己手里的虎符对照,确认无误后,那队率跪地道:“末将奉诏!” 刘德坐在车中没有出面。 他只是想去巡视一番他将要管理的四市,因此,有着一队禁军护卫,虽然招摇了一些,但却是能给长安所有的贵族大臣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我刘德出来了,我要冲击太子大位!各位看准了机会赶紧下注,错过这次抱大腿的机会,以后再想混个潜邸之臣,从龙功臣的资历,那就晚了! 错非刘德实在是势单力孤,孤立无援,他也绝不会出此下策了。 毕竟枪打出头鸟,蹦跶的太欢了,摔下去会很疼的! ………………………………………………………… 呼呼,任务完成,睡觉觉去啦~~~~~~~~~~ PS:回一下书评区的朋友,俺确实糊涂了,老把萧何陈平混淆了,嗯,贿赂单于宠妾的应该是陈平,俺记错了,没去查资料就自以为是的写了上去,不过应该无伤大雅吧? 第二十五节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昨天晚上那节被我删了,因为写的太渣了啊啊啊啊,当时我是头昏脑涨,精神极度匮乏下勉强写的,今天看看,好渣啊好渣,果断删了重写~ SO~~~~~~~今天还是3更,嗯但因为昨天的2B行为,所以明天也是3更,求收藏求推荐!!!!!! ……………………………………………………………………………… 刘德的马车轰隆隆的碾过长安的大街小巷,五十名北军卫士紧紧护卫左右,汉家的黑龙旗迎风招展,一路上无数人侧目。 随着离皇家宫廷越来越远,繁华开始消退,路上开始出现衣衫褴褛,拉着牛车甚至推着独轮车的各色劳工。 看到这些贫民,刘德就知道,目的地不远了。 大约又前行了两里多地,马车在一个街口停了下来。 “殿下,平信市到了!”车夫提醒刘德道。 刘德起身,走下马车,抬头看向前方的建筑。 汉承秦制,不止律法大都都是在秦法的基础上修订的,就连城市布局与管理,也跟秦代没有太大差异。 汉书记载:长安闾里一百六十,居室节比,门巷修直。 这说明,长安城的城市建设是有规划的,不是盲目的乱修乱造 出现在刘德眼前的,是一个有些冷清的贸易市场,许多店铺甚至都没开门,偶尔才能看到有几个平民打扮的路人从一些店铺中扛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编织物出来。 “殿下,这平信市,又称柳市,在这里的大都都是贩卖些柳条编织物以及扫帚一类物事的商家……”车夫倒是知道的挺多的,低着头给刘德介绍道。 “哦!”刘德点点头,看了看手中的另外三块令符,问道:“那你知道直市、槐市、长陵市是做什么的吗?里面的商家大都是经营些什么门当的?” “直市是菜场,凡渭水渔民、屠夫,大都都在直市,槐市以典当闻名,长陵市在城外奴婢并不怎么熟悉,听说并不常开,每月初一十五才开……”车夫恭敬的答道,然后他想了想提醒道:“殿下所问的这四市有两市在西,只有直市在东,另一市长陵在城外,也并不怎么有名!”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 尽管早知道晁错没安什么好心,但此时听了,刘德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火气的。 即使刘德只是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 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常识的。 长安九市西六东三,西市看上去数量多,但其实影响力一点都不高,平时人流量也有限。 就连朝廷处决犯人,也是在东市进行,从不去西市,因为西市的人流量太少了。 只是听完车夫的介绍,刘德就知道,这晁错是故意恶心他的。 平信市是手工编织业的聚集之地,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油水。 长陵市在城外,还是个赶集的地方,初一十五才开张,那要能捞到油水才怪! 槐市就不用说了,自古以来典当业都是读作典当写作高利贷,而汉代的高利贷商人一个比一个生猛,刘德就记得前世吴楚之乱开始后,周亚夫率军平叛,因为军费不够,只能找长安的高利贷商人借了高利贷三千金…… 连朝廷都敢放贷! 最后还成功的收回了本息! 只此一事,就可以想见那帮高利贷商人的后台有多硬了! 十之八九站在后面的都是各地诸侯王与彻侯勋贵。 刘德甚至都不怀疑,只要他敢动一下槐市的那帮高利贷商人,第二天潮水般的攻忤就能淹死他。 至于唯一一个丢过来的主要市场直市。 晁错也没安什么好心。 那直市可是菜场,渭河上的渔民跟长安的屠夫的饭碗所在。 操持这两个行当的人,赚的也差不多是血汗钱,搞不好,在哪里做买卖的都是些苦哈哈。 可以想见,刘德若是把主意打到了直市上,那么,血汗钱被动了的渔民跟屠夫,那是肯定跟刘德没玩没了了,而且,从苦哈哈身上就算敲髓吸骨,那也弄不出多少钱来。 不要以为皇子就不需要钱。 也不要以为太子不需要钱! 更加不要以为皇帝不需要钱! 有着前世经历的刘德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自带干粮,给他做牛做马还毫无怨言——那只是天真的想法而已。 既然生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 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样不要钱? 前世刘德做河间王时,每年王宫开支常常是千万钱以上。 如今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想向太子大位发起冲击,那就更离不开钱了。 不说别的,出来做事,就要招人,招人就要支付俸禄,逢年过节还得给个红包,下面的人把事情办好了,更是要打赏。 没有钱,就算吹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不可能有人跟。 这就是现实! 而钱从哪里来? 刘德的便宜老爹做太子时,太**里的开销,三成是朝廷报销,七成是自筹。 当年,这长安城里的商铺、手工作坊、高利贷商人,但凡有点规模的,都会按时上交一定数额的‘礼物’。 晁错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跟便宜老爹感情深,而是因为他懂经济,会理财,当年做太子家令的时候,把全太**里里外外的财务整理的干干净净,让便宜老爹不用为了弄钱发愁,又时不时的跳出来上个奏章,刷刷存在感。 但关键是,现在刘德还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就没那个名分也没那个底气跟长安的豪强商人伸手要钱,就算有人送钱上门,那也不敢要的。 因此,刘德想要做事,那他的财源就只能是辖下管理的地盘。 可能便宜老爹那里会给一笔启动资金,但最多不过百金…… 这年月,稍微招个识字的书生,做文书一类的杂务,每年少说也得支付人家两千钱的俸禄和五六十石粟米,还要给布料,逢年过节发块肉,这就一年起码要给他列一万钱左右的预算。 刘德手底下现在是四个市,就算按照最低配置,每个市招十个文士来负责整理各种文档,规划各种计划,那一年就是四十万钱的开支。 单单就是这些最基本的文案工作人员的薪水就足够把刘德可怜的钱袋给掏空。 更别说那些高级知识分子、大牛了。 像剧孟年金没有百金以上,人家肯定拍拍屁股回家继续去做收保护费那个有前途的工作去了。 所以,晁错将这四个市丢给刘德,摆明了就是让刘德吃瘪的。 刘德百分百确定,假如不做些改变的话,这四个市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经济上的收益——晁错当年做过太子家令,现在又是内史,他肯定对长安城的商业区非常了解。 第二十六节 官商勾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强行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刘德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左右的卫兵吩咐道:“走,我们进去,上旗亭看看!” 说着就径自上前,卫兵们连忙跟上,护持在左右。 所谓的旗亭,指的是按照汉代律法每个市中必然建造的一个最高建筑。 所谓‘旗亭五重、俯察百遂’。 其地位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工商行政管理局,是市令、市丞的办公点,站在旗亭,可以将全市的一切尽收眼底。 刘德领着一大帮卫兵,浩浩荡荡的直奔旗亭,这自然立刻就惊动了平信市里的值班官吏。 按照汉律,长安各市令秩六百石,属于中层官吏。 但此时,这平信市的市令与市丞都出了空缺,因此,执掌大权的反而成了没有秩不入流的小吏。 没有上司的监管,朝廷又因为国丧,没时间委派新官,故而这些天这些小吏可以说个个都是吃的满肚肥肠,甚至还有余钱去逛花街柳巷了。 此时,他们乍然见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卫兵,杀气腾腾的朝他们走来,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几个胆子小的,甚至一屁股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这是我们的事情发了吗?”一个小吏巍颤颤的在心里想着:“完蛋了,这是要把我们抓去廷尉大牢吗?” 按照汉律贪污受贿是要处以罚款和肉刑的。 但是,太宗孝文皇帝之时发生了一件事情——缇萦救父。 此事之后,太宗孝文皇帝深感肉刑太没人性了。 于是本着慈悲为怀的心理和仁德圣君的本性,大手一挥,废止了许多肉刑,其中就包括了给贪污犯所设置的墨刑和鼻刑,改为笞刑和死刑。 这小吏还算懂些律法,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贪污的数字,死刑够不着,但笞刑绰绰有余。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瘫在地上流泪不已,想着是不是要自我了结算了。 作为最底层的小吏,谁不知道,笞刑比死刑残酷一万倍啊! 这死刑还能熬到秋天,到时候若是大赦天下,那就能出来,即使碰不上,无非就是花点钱赎罪而已。 可这笞刑,却是要立刻就执行的! 最关键的是,笞刑的鞭打次数通常都是五十下起。 遇到行刑的人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那通常是会被当场打死的…… 正在这小吏纠结着是不是要马上自尽,免得受那皮肉之苦时,耳畔传来了一个仿佛来自天堂的声音:“殿下奉诏巡视,尔等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一听此话,小吏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一个个连忙深吸一口气,乖乖的走出旗亭,跪倒门口:“小人等恭迎殿下……” “都起来吧……”刘德扫视了一圈这十来个小吏,问道:“谁在这里做的时间最长?” “回殿下,应该是小人……”一个小吏站起来低头答话:“小人家父生前就是这柳市的市卒,小人十八岁子承父业,已在这柳市做了二十三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德问道。 “小人贱名成永,不敢入殿下耳!”那小吏道。 “成永是吧,你带我上楼看看……”刘德说完转身对卫兵们道:“你们就在这门口等着就行了,记得,切勿扰民!” “诺!” 成永领着刘德,登上旗亭的楼顶,刘德倚在窗前,远眺整个平信市。 为了防止工商业坐大,汉制,每市长不得超过二百六十六步。 所以,平信市的面积并不大。 看上去也就占地两三里的模样,而且许多的作坊都是挤在一起。 除此之外,刘德还发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柳市的北侧竟然就是渭水河,岸边还有一个码头,码头边停着几艘小船,一些工人正在从船上搬运着从上游运来的柳枝等原材料。 各个大小作坊之中更是正在热火朝天的开工。 煮着柳条的大锅里冒出来的蒸汽,几乎都遮住了某一片区域的天空。 “这柳市我看店铺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样,怎么这些作坊还在工作?”刘德见了不免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柳市中作坊生产的东西,大部分是不会在柳市售卖的,他们通常会运去东边的大市!”成永努努嘴,朝着东面道。 刘德向东一看,好家伙,柳市跟东边市场的直线距离真是好近,中间就隔了一条渭河而已。 霍霍,这不就是两千多年后常见的产销一天龙吗? 这么看来的话,这柳市多少是能弄些钱的。 于是刘德问道:“柳市每年租税几何?” 汉室不是明朝。 在汉代做生意自然是要交税的,为了避免商人们交税之后尾巴翘起来,还想要政治权利,像农民一样得到朝廷的平等对待,所以,法律的制定者玩了个文字游戏,汉律将包括营业税在内的所有工商业税收统一定为租税。 “大概十万余钱……”成永回忆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字。 刘德听了嗤之以鼻,这骗鬼呢! 看这柳市内的繁忙情况,每年销售额少说也是数以千万钱甚至上亿钱,最后国家才得十万余钱的税收,连给市里发薪水都估计不够。 不过有些事情不能说破。 跟后世的大天朝一样,汉室官商勾结甚至官商一体的情况非常普遍,有些时候甚至各地的诸侯王都会赤膊上阵。 打个比方,现在东边的吴楚哪里来的底气敢跟朝廷掰手腕? 靠的还不就是吴王刘濞把整个吴楚齐越的食盐跟铸钱买卖垄断了? 前世的时候刘德的弟弟赵王刘彭祖也干过强行插手商业,垄断一些行业的事情。 地方诸侯如此,中央朝廷大臣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德就记得,他曾看过的史书上记载过后来的廷尉张汤利用职权之便,将朝廷的改革消息与政策变动的信息透露给他的商人朋友们,捞取好大一笔,汉书里就说‘使贾人辄先闻之,益居其货’然后‘居物致富,与汤分之’。 是不是有种大天朝的即视感? 张汤的儿子张安世也不是什么好鸟。 根据文献记载:安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户……家童七百,皆有手技做事,内治产业,累积纤微,是以能殖其货,富于大将军光。 所以说在中国,管他什么朝代,不懂官商勾结的做不大也做不起来。 不客气的说,没有官方靠山,富起来也不过是只任人宰割的大肥羊啊! 所以,刘德想都不用想,这数以千万计的产业里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最后落在了勋贵大臣们的口袋里。 ………………………………………… 好伤心,昨天跟今天收藏几乎没动。。。 前天晚上就是350+了,现在居然是385.。。 两天35个。。。有些泄气。。。特别是今天晚上几乎没动,反而掉了一个。。。 求支持ING 第二十七节 定策(3/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就跟我大天朝一样,几乎人人都知道X监会是个什么货色,基本上很多人都听说过‘敌在X宣部’。 但谁敢站出来? 同样的道理,像这种勋贵大臣把商业利益揣进自己兜里的事情,其实基本上朝廷内外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没有那个笨蛋会蠢到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早在前世刘德就知道了,很多在史书上伟光正的大人物,其实私底下,一堆的黑材料。 目前的朝堂上上下下,真正的两袖清风,不贪不拿的,恐怕也就只有丞相申屠嘉跟中大夫窦婴了。 申屠嘉那是爱惜羽毛,活到他那把年纪了,珍惜的是身后名。 至于窦婴,背靠窦家,根本不需要贪,单单是逢年过节天子与太后给的赏赐就足够他花了。 将平信市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后,刘德知道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些事情他得回家好好想一想。 刮地皮,那是肯定要刮的。 不刮地皮,哪来的钱办事? 只是这刮地皮也是讲究策略的,像王安石变法那样愣头青一样的从既得利益集团嘴里抢食吃,那肯定是要被逆推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刘德下楼,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成永道:“尔等务必尽心尽职,将这柳市的治安与秩序维持好!” “诺!”一干小吏忙不迭的点头,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把他们抓去廷尉府,就一切好说,况且若能拍得这位驾临柳市的皇子殿下的马屁,那么,就算那事情发了,有了靠山,他们也就不怕了。 刘德说完就坐上马车,看完柳市,直市跟槐市暂时也不需要去看了。 一个小小的柳市的局面都颇为复杂,更别说鱼龙混杂的直市与水深的能要人命的槐市了。 而今之计,是得好好想一个能让那些既得利益集团心甘情愿的吐出一些利益给他花销花销的办法了。 回到宫中后,刘德匆匆填了一下肚子,然后就躺在自己的塌上思考了起来。 毫无疑问的随着政局的稳定,这几十年来,既得利益集团已经将长安城的大小利益都给瓜分掉了。 他现在没名没分,除了晁错丢过来的四个印信外,他已不可能再得到其他帮助了。 至于向便宜老爹求援,请来一面天子节…… 嗯,要是能有一面天子节,那长安城里的大小贵族,肯定是都得低头。 可问题是便宜老爹凭什么帮他? 汉家向来都有放养传统。 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得自己担起来。 连一帮商人都搞不定,便宜老爹又怎么会让他当太子? 连区区四个市的利益集团都搞不定,便宜老爹又怎么相信他能当太子? 所以,天子的虎皮是不要想了。 倒是馆陶长公主的虎皮可以考虑借过来披在身上,好歹也能吓唬人…… 只是倘若这样做了的话,那么无疑刘德就要欠馆陶长公主很大的一个人情了。 欠人人情,总是要还的。 刘德可不想以后做了太子,却被馆陶使唤来使唤去,跟前世的刘彘一样,即窝囊又丢人! “还有什么办法呢?”刘德思索着,忽然他灵光一现:“我怎么忘了这个!” “纸!” 前世刘德在河间国的造纸工业是在一大帮原来的泥瓦匠跟竹篾匠以及几个墨家弟子的帮忙下建立起来的。 而柳市有着充分的工业基础和熟练工匠。 而纸有多赚钱,刘德在前世就已经知道了。 前世他的河间国本来并不富裕,每年的开支都省着花。 可当纸被发明并成为了河间王宫的主业之后,河间国一跃成为天下有数的富国。 一千张纸就能卖一金,而成本除了工人的薪水外几乎没有,真正可谓是一本万利的行当。 而且纸还能为刘德刷足名望。 前世刘德的纸张问世后,立刻就在各个阶层的文人中引起了轰动,许多人都称赞他做了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可惜成也纸败也纸。 当刘彻注意到他这个哥哥时,一切都开始变坏了…… 想着前世的事情,刘德就站起身来,走到殿外,眺望着王娡姐妹所住的宫殿方向。 “刘彘、王娡,今生,我必不会再被你们羞辱!”刘德将拳头握的紧紧的。 …………………………………………………… 而此时,王娡也是心烦意乱。 “天子竟然许了刘德出宫,还要执掌长安?”王娡听着自己兄长田胜带来的这个消息,原本端庄的俏脸上满是寒霜。 这意味着什么王娡再清楚不过了。 汉家传统,太子才可以在长安开府建牙,广收人才。 如今刘德虽不是太子,但有了天子的许可,却也可以独自招徕人才,形同准太子了。 这对王娡来说简直是个噩梦! 当初,她踹掉丈夫金王孙,冒险入宫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当年有位算命先生说她贵不可言? “我要做皇后……”这个念头在她入宫后就不断的盘亘在她的心里,为了这个目的,她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可惜,前几胎怀的生下来后都是女儿,去年好不容易才为天子诞下皇子刘彘,她还想着等着刘彘再大一些就要为太子之位做准备了。 可她的计划还没开始,那边居然就冒出一个看样子已经走在太子位前面的刘德。 这怎么行!? “好在内史晁错不是很喜欢刘德,我听说若非是天子之命,晁错根本都不想搭理刘德,甚至只给了刘德四个鸡肋市……”坐在王娡对面的是一个长相有些猥琐难看的男子,很难想象这个外貌不美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竟是宫廷里出了名的美人王娡姐妹同母异父的兄弟,其实田胜长相还算正常,另一位田家兄弟田蚡的长相就只能说有些奇特了…… 不过这两兄弟的心智都很高,而且小动作小聪明也很多,因此深得王娡姐妹的倚重,甚至信赖。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四个市中柳市是桃候跟开封候的买卖,桃候刘舍我见过几面,典型的守财奴……槐市我不说,阿姐也知那里面的水有多深,直市的话我还不清楚,只是想必晁错也不可能那么好心给刘德一个好地方,至于长陵,在城外,就是个穷地方,也捞不到钱!”田胜分析道:“没有钱,刘德就做不成事情!” “你再去偷偷想个办法,见一次田蚡,让他给做些参谋,出点主意!”王娡依然不敢大意,吩咐道:“这刘德最近变化很大,千万不可马虎!” …………………………………………………… 任务完成,求收藏啊啊啊 刚写这章的时候,又掉了一个384了,桑心! 第二十八节 窦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一早刘德就起来了,先是去了长乐宫例行公事哭灵,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哭灵了。 太皇太后出殡的日子已经定了,就是明日。 按照薄太后遗愿,她将被葬进早就选好的南陵,与高皇帝吕后合葬的长陵遥相对望,又靠近太宗孝文皇帝长眠的霸陵。 刚出了灵堂,刘德就听到宦官们私底下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听说了吗?今天早朝又打起来了!” “中大夫窦婴据说被内史晁错一拳打在了脑门上,鲜血直流呢……” 见到刘德,这些私下嚼舌头根子的宦官们这才四散而去。 刘德也不在意,只是耸耸肩。 汉室的朝臣向来以特别能战斗出名,不管文武,争论起来,火气一上头,在天子面前上演全武行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只是晁错居然能打败窦婴…… 这就不得不让刘德对晁错刮目相看了。 窦婴可是一身本领的强人! 做过将军,带过兵的,论战斗力,满朝上下也不见得有几人能单挑过他。 可没成想,却败在了几乎没带过兵的文臣晁错手里。 不过呢…… 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晁错究竟是有多么能作死了。 刘德记得他在前世之时就听说过,好像袁盎最后能致晁错于死地,窦婴是出了大力的,没有窦婴的引荐,袁盎怎么能见到天子? 而且刘德记得袁盎不过是出了个头,说出了杀晁错的理由。 后面跟着补刀的不知道多少。 像是什么桃候刘舍、开封候陶青…… 这举朝上下,不知道晁错究竟还有谁没得罪过…… 反正在前世时,晁错死后,朝堂上下竟无人为他喊冤、鸣不平,最后还要靠着一个从前线归来的将军来为他说话。 刘德向前走了几步就见到了宦官们议论的早朝斗殴主角——窦婴。 此时的窦婴跟前世相比并无太大变化,身高少说也有一米七五以上,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下巴留着整齐的髯须,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只是…… 他额头上贴着的一块纱布和发迹间暗红色的血迹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臣婴拜见殿下!”见了刘德窦婴微微倚身行礼,跟后世电视上演的脑残电视剧不同,汉代的大臣别说是见了刘德这样一个皇子了,便是见了天子,也不会动不动就下跪。 通常,见面的礼仪是比较平等的。 所谓臣拜君,君亦拜臣。 所以刘德自然也回了窦婴一礼,屈身问道:“中大夫可还好?” 窦婴摸摸额头,苦笑一声道:“还好啦……” 此事让他颇为丢脸,他堂堂一个军旅出身做过将军的大臣,居然被一个文官KO了,这面子上怎么都是挂不住的。 刘德对窦婴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前世共事过两年。 知道窦婴修养还不错,不会轻易恼怒,因此好奇的问道:“中大夫何以如此?” “晁内史坚持要任命严述为雒阳令,臣觉得严述为人轻佻,不足以为一郡主官,更不足以成为东都主官,故而……”窦婴摸着额头道。 “哦……”刘德点点头。 汉室在开国之初,其实是有两个国都的。 一个就是长安,另外一个是雒阳。 后来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关中靠谱,有天险可守,有沃土可依,说句不好的话,就算天下大乱,天子把四关一关,管你外面闹的天翻地覆,起码关中还是可以保持平安。 不像雒阳,处于四战之地,一旦有事,甚至可能连准备都没做好,敌人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虽然最后雒阳没有成为国都,但在汉室政治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像是历史上刘秀再建汉室后就定都雒阳,但长安也并未抛弃,称为西都。 因此,在政治版图上,雒阳令虽然比不上九卿的地位,但作为陪都雒阳令秩比两千石,论分量是比一些地方郡守高的。 所以,也就难怪晁错在他提议的人选被窦婴杯葛后怒而出手了。 只是窦婴觉得更委屈。 晁错权势滔天,正得圣宠,这窦婴自然知道。 可他是中大夫! 依照祖制审查官员是他的本职。 晁错再牛逼,也不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吧? 因此窦婴对刘德吐苦水道:“臣觉得晁内史的品性太暴躁了些,实在不像九卿!” 刘德笑了笑,这窦婴别的都好,就是太理性主义了。 前世刘德跟他共事两年,早已清楚他的这个毛病。 只是前世的时候,窦婴已经成熟了许多了,也能抑制心里的冲动。 只不过现在嘛…… 他大概跟愣头青没什么区别。 像是再过一段时间,历史上的那次著名的家宴上,窦太后提出让刘武做储君,连天子都没出声,就窦婴跳了出来。 窦婴的那个举动不止让他得罪了刘武,更恶了窦太后,刘德在前世时就听说,窦太后气的都不认他这个侄子了! 也是吃了那次教训,后来的窦婴才开始成熟起来 刘德还是很欣赏窦婴的。 这种浑身理想主义色彩的官员在汉室太少见了,特别是窦婴还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外戚,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背景,就算天天在长安欺男霸女,也没几个人敢说他。 可他却偏偏出来做事,而且做的都还不错。 只这一点,就让刘德对窦婴生出好感。 因此刘德有意的走上前,套近乎道:“中大夫也无需气恼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找机会打回来就好了!” “嗯,臣也是这么想的……”窦婴点点头。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朝堂上打架斗殴乃是常态,就连天子都见怪不怪,只要不是闹的太过离谱也就听之任之了。 “中大夫可是要出宫?”刘德问道。因为这条路的终点是未央南司马门,所谓司马门,指的是皇宫外侧的一道大门,想要出入宫禁,那是唯一的出口,走其他地方,都是违禁的。 “嗯!”窦婴捂着额头道:“正要回家养伤……” “我也正要出宫……不如你我同车而行?”刘德趁机提议,窦婴可是他眼馋了很久的人才,若能博得对方好感,甚至能让他投靠过来,最起码的一点,刘德也能平白得一个免费的高级人才。 嗯…… 前世刘荣的太**里,只有两个自带干粮不要薪水的人。 一个是刘德,还有一个是窦婴。 刘德是想投资,换一个稳定的安逸未来。 而窦婴则是根本不差钱! ……………………………… 今天就这一更,嗯听取了书评区的意见,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变成早晚更新吧,有没有加更看情况诺~ 另外,谁懂做封面? 俺是技术白,完全不懂PS这种高大上的技术,求大佬赏个封面 第二十九节 弥补疏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于是,刘德便连哄带骗的把窦婴带到了他的马车上。 “听说殿下奉诏在内史府参知政事?”上车之后,窦婴问道。 “确有此事……”刘德点点头,毫不避讳的道:“父皇命小子在晁内史那里学些东西……” “哦……”窦婴点点头,憋了半响后,才问道:“殿下此事可禀报过东宫了?” “额……”刘德一愣,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情他居然都还没过长乐宫窦太后那里备过案! 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甚至可能关系到成败的错误! 刘德也是想的太多,反而疏漏了最关键的窦太后。 窦太后的心眼可不比便宜老爹大多少! 刘德记得,前世便宜老爹还活着的时候,有位儒生名为辕固生惹恼了窦太后,被窦太后丢进皇家园林的猛兽圈中,让他去与猛兽搏斗,亏得便宜老爹临机应变,塞了把剑给辕固生,这才没让这个古板的儒生喂了野兽。 而辕固生遭此待遇,不过是多嘴说了几句黄老思想不如儒家思想的话…… 另一个倒霉蛋郅都更悲剧。 因为逼死刘荣,而被窦太后执意赐死,便宜老爹再怎么争辩都救不了郅都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郅都身死。 就算是后来刘彻做了皇帝,搞了个建元新政,可一朝恶了窦太后,不止建元新政全数废除,主持新政的大臣或赐死或罢官或下狱,就连刘彻的皇位都差点不稳。 而建元新政被废,原因既不是刘彻胡闹乱了国家,也不是主持新政的几个大臣排斥异己,打击政敌过了底线。 最根本的原因只不过是刘彻听了赵绾等人的唆使,下令国家大事不必再禀报东宫。 还好窦婴提醒的及时,否则再拖个两三天,刘德想起来要去东宫哪里卖个好,估计也迟了。 要是惹恼了窦太后,被窦太后认为刘德不尊重她老人家。 那刘德就别想当太子了! 不止是因为窦太后对便宜老爹影响大,政治地位高。 而是,其实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太子或者皇后,并不是由天子任命的。 正常的程序上,应该是天子选定人选,再报给太后,然后由太后颁布诏书,册立太子、皇后。 像是窦太后的皇后位、便宜老爹当年的太子位,都是由当时的薄太后颁布诏书,册立的。 所以,窦太后真要不满他刘德了。 就算便宜老爹想立他为储,窦太后死活不颁布诏书册立,刘德也只能干瞪眼…… “多谢中大夫提点,险些误了大事!”即使是在马车中,身体施展不便,刘德还是深深的一拜,感激道,要是窦婴不提醒他,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与付出,就全部都白费了! 窦婴呵呵一笑,扶起刘德道:“臣不敢当殿下如此大礼!” 他看着刘德着急的想要吩咐车夫调头去东宫时,又道:“太后那边殿下暂时倒是不必急着去了……” “嗯?”刘德疑惑的问道:“难道中大夫为我说了好话?” 也就只有这么个解释了,只是窦婴虽然能在窦太后那边说上话,但作为朝臣,一般来说,窦婴应该不会主动搀和进**政治博弈的。 毕竟不管哪个朝代,宫廷内部与朝臣勾连起来,都是犯忌讳的事情。 “臣哪里有那个分量?”窦婴笑了笑:“是馆陶长公主给您说了些话……” 听着窦婴的转述,刘德背上都出了一身冷汗。 窦婴虽然没怎么详细的说当时的情况,也没说馆陶长公主是怎么为他开脱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其中必然有人煽风点火,错非是前两日刘德福星高照,跟馆陶结了个善缘,此时他恐怕已经掉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想要爬上来,可没那么容易! 窦婴许是觉得刘德还算对他脾气,因此提醒道:“殿下此时要去的不是东宫,而是馆陶长公主的府邸,先去请长公主入宫,然后殿下再尾随而去,这样有长公主帮衬,太后就不会因这事恼怒殿下了!” 窦婴果然不愧是窦家的儿子,对他姑妈的性格了如指掌。 刘德听了也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现在倘若去了馆陶府邸求助,那就要下定决心,娶了陈阿娇。 否则,将来他若不娶陈阿娇。 那这梁子就结大了,馆陶今日怎么帮他的,将来必定十倍百倍报复回来。 想了想,刘德暗道:“娶就娶吧,反正陈阿娇长的也不差,只是脾气犟了些,**一下就好了!” 再者说就算婚后性格不合,此时又不是后世,只能一夫一妻,只要做了太子,不管什么样的美女,都会排着队让他挑选。 “多谢中大夫指点,小子日后必有所报!”刘德拱拱手道,然后就吩咐车夫改道前往馆陶长公主官邸。 此时什么造纸啊九市啊,统统都要抛到一边去了。 不把窦太后哄好,把她老人家的马屁拍的舒舒服服。 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空中阁楼。 ………………………………………… 汉代的长安城其实分成两个部分的。 整个长安城大概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皇家宫殿、园林以及围绕这些建筑而存在的各大官邸、彻侯勋贵府邸。 因此,在实际上,几乎所有贵族的府邸都跟宫廷的距离不远。 而外戚与公主封君、诸侯在京官邸,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 像是窦婴的府邸跟馆陶长公主的府邸距离也就几百米远的样子,其他彻侯勋臣也差不多是这样,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家都邻居。 所以前世的时候,田蚡兄弟才能常常的跑到窦婴家里蹭饭,并借此机会打探消息。 跟窦婴在其家门口分别,并约定过两日一同出城郊游后,刘德就让车夫赶着马车,径直朝馆陶长公主刘嫖的府邸而去。 可是,马车到了馆陶长公主府邸前,刘德亮出自己的皇子印信,自然畅通无阻,马车径直驶进府邸大门,然后在前院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刘德走下马车时,整个长公主府都已经惊动了。 许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吩咐从各个阁楼的窗口探出头来打量着他,刘德见了,也不免苦笑了一声,他的这位长公主姑姑家里养的这些各色美女拉出去,估计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不过刘德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美女都是馆陶给他便宜老爹准备的,压根轮不到他来品评。 既然到了自己碗里,那刘德也就不挂记了。 只是抬起头,露出笑脸,热情的走向已经向他走来的刘嫖夫妇及其子女。 ……………………………………………… 抱歉,本来上午应该更新的,可我睡过头了,然后下午码字的时候我发现我肩膀好疼啊,这是传说中的肩周炎吗?我等下去买个膏药回来贴贴。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十节 谎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陈午拜见殿下……”这一代的堂邑候陈午是个看着忠厚的老实人,有着一张圆脸,小眼睛,若是戴副眼镜,那就是个活脱脱的二十一世纪程序员了。 其实陈午能娶到馆陶长公主刘嫖也是托了他这副长相的福。 当初,先帝为刘嫖遴选夫婿时,几乎将所有公侯贵族家的弟子都叫去了未央宫。 那其中甚至有着袁盎、周亚夫这等现在的政坛活跃分子,也有瓒候、留候、平阳侯这等名声显赫的开国功臣之后。 但最终却是小小的堂邑候杀出重围。 原因嘛,自然是先帝觉得,陈午看长相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女儿嫁过去最起码不会受委屈。 事实证明,先帝的眼光是没错的。 刘嫖跟陈午结婚这么多年,非但没受过半点委屈,更把陈家上上下下的权柄都把持了。 跟着在陈午身后的是两个穿着锦衣的少年,其中一个年纪比刘德都大,嘴唇上已经长出了浅浅的胡须,另一个大概比刘德小一点,看上去也有些拘谨。 刘德想了一会,才想起他们两个的名字。 大的叫陈须,今年应该是二十岁,小的是陈蟜,今年差不多十三岁,都是刘嫖跟陈午所生的儿子。 陈须、陈蟜见了刘德也是弯腰道:“陈须、陈蟜见过表兄!”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如此客气!”刘德笑眯眯的扶起这父子三人,然后走到馆陶长公主身前,行礼道:“侄儿拜见长公主姑姑……” 刘德自顾自的道:“方才侄儿送中大夫窦婴回家,路过姑姑家门,就想着来见见姑姑,只是走的匆忙,忘记带礼物了,还请姑姑恕罪!”说着就要脱帽赔罪。刘德很清楚,不管怎么样,在他的这位长公主姑姑面前,样子一定要做足,面子一定要给足,只有让刘嫖开心,他才能捞到好处。 刘嫖连忙拉住他,笑道:“自是一家人,刘德你来姑姑我家,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下次也不用带什么东西,想来就来!” 说着刘嫖瞪了她丈夫一眼,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去准备些吃的,刘德这些天在宫里,想必连肉味都没闻过,来了我家,还不得好好补补?” 陈午估计是这些年来一直被刘嫖呼来喝去,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迟钝,听了刘嫖的呵斥,这才连忙堆着笑脸道:“对!对!某这就去准备!”说着就要拉着陈须、陈蟜兄弟走。 刘德连忙拉住陈午道:“姑父大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况且现在还未出国丧之期,小子身上还有孝服呢,按制不可饮酒吃肉!” “来了姑姑家,那些皇宫里的破规矩,就不要守了!”刘嫖笑道:“在姑姑家吃点肉喝点酒,没人敢传出去的!” “长公主姑姑小子自然是信的过的!”刘德陪着笑脸解释道:“只是小子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我汉家祖制,百善孝为先!” 这倒不是刘德装。 而是刘德实在不敢! 谁知道知道刘嫖是否是在试探他呢? 而且服孝期间饮酒吃肉,这种事情只要做了,就等于把一个把柄送到了刘嫖手里。 万一王娡或者别的什么人开出一个天价,而以刘嫖的性格,一时利欲熏心,把他卖了,那刘德找谁哭去? 即算不是如此,有这么个把柄在别人手里,刘德连睡觉都会睡不安稳! 刘嫖见了,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真是受不了你这个固执的小家伙!” 然后她回过头,看着刘德问道:“刘德,你探头探脑在找什么?”忽然她笑眯眯的靠近刘德问道:“是不是看中了姑姑家的某位美人?你要是看中了,给姑姑指出来,姑姑二话不说就将她送给你!” 刘嫖倒是没说什么假话,汉室贵族蓄养歌姬美女不是什么稀奇事情,送来送去更是寻常。 这些家养的歌姬在贵族眼里与货物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甚至就连主人的姬妾,拿出来送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刘德一听,连忙把头摇得跟鼓一样,脸上微微羞涩问道:“长公主姑姑,今日怎不见阿娇?” 听到刘德主动问起陈阿娇,又见了刘德脸上的表情,刘嫖心里一乐,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阿娇啊,现在还赖在塌上不肯起床呢?要不,我去叫她起来?” 刘德抬头一看天,此时已经是艳阳高照了,算算时辰起码是隅中了,按照后世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上午十点往后了。 这时候还赖在床上,这陈阿娇有够慵懒的! “不用了,不用了……”刘德连忙拒绝道:“就让阿娇表妹再睡一会吧,小子听说,女儿家多睡一些时候,对皮肤有好处!” “还有这么一说?”刘嫖听到对皮肤有好处这句话,眼前顿时就是一亮,不管什么阶层的女性,对于一切有关美容的事情永远都充满了兴趣。 “三年前在甘泉宫与阿娇表妹嬉戏时,小子就从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的,那时候我还跟阿娇表妹许过一个诺呢!”刘德红着脸道,毫无伪装痕迹,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能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哦?什么样的诺言竟让贤侄一直记到现在?”一直在旁听着姑侄两人谈话的陈午出声问道。 “那时候……”刘德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道:“小子曾跟阿娇表妹说过,等她长大了,要给她造一座黄金铸就的大屋子,屋子里用白玉铺地,宝石为毯,夜明珠当灯,用珍珠做帘,以金丝为被……” 说着刘德就叹息道:“可惜随着年纪增大,小子才知,那是一个很难实现的诺言,以小子目前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故而觉得有些内疚,一直不敢来找阿娇表妹,就是怕阿娇表妹问起此事啊!” 而事实上,此事纯属子虚乌有! 完全是刘德捏造出来的。 三年前,陈阿娇才五岁! 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很短暂容易遗忘,就算有人去问陈阿娇,陈阿娇怎么可能记得三年前的某个夏夜跟刘德说过什么话?甚至她可能连三年前到底有没有见过刘德这个事情都遗忘了。 因而,刘德这才有恃无恐的拿着刘彻前世哄骗刘嫖母女的话,添油加醋,经过艺术加工之后说了出来。 而且刘德的细节比起刘彻那个简单的金屋藏娇丰富的多了。 什么白玉铺地,宝石为毯…… 这么一形容,不止是刘嫖眼睛都直了,就算是陈午父子也是目瞪口呆。 第三十一节 相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够奢侈了,听了刘德的话之后,她才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是个节俭的人。 “黄金做屋,白玉铺地,玉石为毯,珍珠当帘……”刘嫖只觉得眼前满是星星在晃悠,在刘德充满**性的形容中,她的智商直线下降,瞬间变负,竟然完全相信了刘德的说辞!她怔怔的对刘德道:“也不一定要全做到嘛……嗯……姑姑觉得有个黄金做的大屋,阿娇肯定就很满意了!” 嗯……一个黄金铸就的大屋,起码也得一万金?不不不……十万金都不止的黄金来铸就吧! 想着那些金灿灿的小可爱,刘嫖的眼睛都花了。 这话一出,刘德顿时就惊呆了! 这么容易上当? 刘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仔细想想,其实这好像也说的过去。 我大天朝八十年代的特异功能风潮,九十年代的水变油闹剧,不也忽悠了一大批省部级甚至国家级的干部? 那可是受过现代教育,有着丰富经验的官僚呀! 即使是在汉室,皇室被人用一个简单的谎言就忽悠了的例子也数之不尽。 像是刘德祖父,精明一世的太宗孝文皇帝刘恒,当年也载在了一个江湖术士手里,相信了对方编造的所谓的‘人主延寿’的骗局,还下诏大赦天下,此事当时闹的天下皆知,而事实上,那个骗局很简单,简单到街头卖艺的流浪汉也懂……后来若非是那个骗子运气不好,被人拆穿了,恐怕太宗孝文皇帝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些例子都说明了,这个世界虽然傻瓜不多,但是,只要对合适的人说了合适的话,那么再精明的人,智商也会变负。 心里虽然对这位长公主姑姑如此的好骗有些诧异,但脸上刘德依然一本正经,严肃的摇头道:“小子堂堂七尺男儿,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即使承诺了的话,怎能打折扣?” 刘德掰着手指头无比认真的道:“小子已经计算过了,打算用十年时间来完成这个诺言!” “刘德你从那里来这么多黄金玉石珠宝?”刘嫖见刘德如此认真,心里大为高兴,只要想想那个黄金做的大屋,玉石铺成的地板,她的心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之上了。 只是那样一个奢华的屋子,都用多少金钱来堆啊?就算把现在汉室的国库都花光也未必能堆出来吧? 刘嫖还是有些理智在的,只是这个理智并非理性,而是出于本能的怀疑。 刘德却笑道:“长公主姑姑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小子曾在一册战国时期的古籍上看到过,去匈奴以西,远月氏万里,有泰西之国,其各国国主,皆以黄金铸币,可谓富极天下,然其国主,犹爱我中国丝绸,曾以等重黄金与商人交易我中国丝绸,小子都想好了,等过两年派个商队,运些丝绸去卖给那些国主,如此十年左右便可换回那栋我许诺给阿娇表妹的金屋!” 刘嫖听了,顿时有种不明觉厉的味道。 此时的汉室上上下下,谁都没听说过匈奴之外,远月氏万里还有别的国家与世界。 只是看刘德说的一本正经,加上域外奇谈,刘嫖暂时也就相信了。 “有这个心就好啦……”刘嫖笑呵呵的道,且不管刘德是否能办到,姑且以他愿意实现那个所谓诺言的态度和列出来准备实施的计划,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刘嫖看到刘德的‘诚意’与尊重。 这就够了! 其实,刘德也不敢肯定战国时期欧罗巴世界是否跟中国有过联系与往来。 不过他也不完全是在信口开河,在那个两千多年后的世界,刘德曾看过一些考古的纪录片,好像有几部纪录片里曾提到过从战国的楚墓里发掘出来过带有明显欧洲风格的玻璃制品,刘德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专家们都说的条条是道…… 而且刘德也并非完全只是拿这话来敷衍刘嫖的。 等过两年,他做了太子,兴许就可以打着实现诺言的旗号,向极西派出使节团…… 嗯,能联系到波斯、罗马固然好,联系不到也没关系…… 西域出产的棉花、胡椒、汗血宝马可都是宝贝。 而且若可凿空西域,跟西域各国建立起联系,那么不管是经济利益还是政治利益都是非常巨大的! 至于要是有人非要较真,叫刘德拿出他所说的那个泰西之国的证据。 此事也是很好解决的! 随便从某个楚墓里挖个玻璃珠子出来就好了! 至于文献记载? 拜托! 经过秦末战火,别说楚国的史料与文献了,就连《道德经》都差点遗失了,周代的《诗经》更是残缺不堪,孔子的《论语》也是七零八落,否则,现在的儒家就不会有那么多山头了。 到时候刘德手一指,把那个家伙打发到石渠阁里慢慢翻故纸堆好了……当年萧何从秦代宫廷的废墟里翻出来了成千上万的残缺竹简,然后,花了数年时间,也没整理完整,最后没办法就全给丢进了皇宫里的石渠阁。 连萧何都整理不全,那个家伙恐怕用上数十年,也还得趴在石渠阁的竹简堆里一个一个找…… 刘嫖却是越看刘德就越喜欢。 人长的不赖,而且说话讨她喜欢,最重要是,刘德现在距离太子之位也是最近的…… 这么好的女婿上那里去找? “若是依着刘德对阿娇的样子来看,将来刘德若是做了皇帝,那我的荣华富贵也能继续维持了!”刘嫖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说实话,刘嫖其实不蠢,相反很精明。 现在的薄皇后前些时候还是多么的风光啊。 可老太太刚一去,立刻就被人冷落了,甚至连昏厥在丧礼上都没几个人主动去探望、慰问,要不是刘德站出来,恐怕连最后一丝面子都要丢个干净。 现在,她背靠着老母亲,自然是风风光光,可是,老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眼睛也接近失明了。 万一哪天老太后跟薄太后一样忽然就撒手而去,她还能靠谁呢? 正因为看透了这个事情,刘嫖才对刘德如此上心,也才会轻易的就被刘德谎言所打动。 当一个人利欲熏心时,那他的智商不变负也差不了多少。 当一个人只关注自身时,那他就会愿意相信一切对他好的事情。 哪怕那是个最简单最直白的谎言! 如今,唯一的问题是——粟姬那关怎么过? 刘嫖在心里想着。 粟姬跟她可是一直不对头。 原因嘛,无非就是她常常给天子献美人,打翻了粟姬的醋坛子。 这要是找到粟姬门上去开口,粟姬会不会拒绝? ……………………………… 今天头疼了一天,后脑勺疼的厉害,晚上更是疼的没法子想情节,因此跟大家告了个假。 后来老婆给俺吃了一片止疼药,睡了两个小时,感觉好了些,就爬起来码字了。 嗯~~~~~~断更是不对的~ 第三十二节 入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想到粟姬,刘嫖就感觉有些头疼。 这刘德哪都好,就是是粟姬儿子这点很不好。 想到这里,刘嫖就试探问道:“你母妃知道你来姑姑这里了吗?” “没有……”刘德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哪里不知道自己那个便宜老妈跟刘嫖的关系究竟恶劣到什么程度了。不客气的说,假如有朝一日,粟姬做了皇后甚至太后,那么刘嫖就得趁早为自己的坟墓选址了!刘德叹息道:“母妃现在都不怎么理我跟刘阏了,她眼里现在只有刘荣一人!” “刘德啊,不是姑姑多嘴,你那位母妃啊……”刘嫖一听刘德的话,心里都乐开花了,既然刘德都跟粟姬起了间隙,那她自然少不得上些眼药,挑拨一二了,最好是闹到这母子二人决裂,她选择了一下措辞,然后接着道:“前些天,我听母后说,她居然要逼着你交出天子所赐的甘泉宫令符给刘荣……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这要换姑姑我……”刘嫖猛然想起她老妈是窦太后,悻悻然的闭上嘴,岔开话题道:“对了,刘德,昨天母后差点都生你气了!你知道吗?” “啊?”刘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脸惊慌的道:“这可如何是好?……皇祖母究竟为何恼了小子呢?” 看着刘德惊慌失措的模样,刘嫖心里相当的舒服,她伸手拍拍刘德的肩膀道:“还不是你这小子,出宫做事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去长乐宫里禀报一声……” 刘德非常配合的一拍大腿,惊叫一声:“哎呀,小子实在是忙昏头了,居然忘了给皇祖母禀报了,实在是不孝!”说完就作势要立刻赶往长乐宫。 刘嫖拉住他的手道:“别急!好在昨天姑姑我就母后旁边,给你说了点好话,所以,母后并未真的恼你!一会,你就跟着姑姑我一起进宫去给母后请安吧!到时候,姑姑会带上阿娇,有阿娇在,母后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会高兴起来的!” 刘德一听,心里大喜! 果然对付窦太后,刘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前世刘彘的建元新政搞的朝野怨声载道,最后居然还能保住皇位,这刘嫖母女应记首功。 嘴上却道:“姑姑大恩大德,小子实在是没齿难忘!”说着就要跪下来行大礼,刘嫖拉住他,慷慨的道:“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就用不着这么大礼了……”可惜,她的慷慨只装到一半就又道:“你在心里记得姑姑对你的好就好了……” “诺!”刘德郑重的道,但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所谓见小利而忘大义,估计刘嫖就是这样的人了。 不过,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容易控制,更不会有将来尾大不掉的麻烦。 最多不过是多一个贪婪的丈母娘。 心情大好的刘嫖,立刻就风风火火的准备起了入宫的事情,先是把陈阿娇叫了起来。 陈阿娇醒来后老大不情愿,后来看到刘德了,这才高兴起来。 扑通扑通的跑到刘德的怀里腻歪了起来。 等到刘嫖把入宫的行头跟马车都准备好的时候,陈阿娇已经跟刘德玩的不亦乐乎了。 于是刘德趁机对刘嫖道:“长公主姑姑不如让我跟阿娇同车吧,您跟姑父大人以及表兄表弟再乘一车就刚好!” 刘德这话一出,陈午父子立即对刘德投以感激的眼神。 实在是在这个家里面,他们父子的地位无限接近于零,也就只有每年正旦朝会、天子生辰与太后寿宴之时,才能捞到一个在太子跟太后面前露面的机会。 其他时候,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 可惜刘嫖却大大咧咧的道:“刘德你跟阿娇同车可以,至于你姑父他们,就不用跟着去了……省得他们在母后面前失了礼仪!” 这话说的陈午父子霎时就羞愧的低下头,讪讪的道:“殿下你们去就好了,臣等家里还有些事情……” 刘德看了这父子三人一眼,摇了摇头,所谓清官难段家务事,更何况是馆陶长公主的家务事? 因此他明智的点点头,就抱着陈阿娇,上了他的马车。 刘嫖的公主仪仗先行,刘德的马车紧紧跟在其后面。 上了车之后,陈阿娇就腻歪在刘德的怀里,许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家教的缘故,总之,刘德觉得陈阿娇有点爱撒娇,揪着刘德的衣襟,眨巴着眼睛,用软糯糯的声调问道:“我们这是要去长乐宫里见皇祖母吗?” “嗯!”刘德点点头,看着这个现在还是一脸纯真的小萝莉问道:“阿娇表妹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陈阿娇低着头道:“可是我昨天才去过的,长乐宫一点都不好玩,闷闷的……” 她抬起头看着刘德道:“我想去甘泉宫玩儿,甘泉宫的温泉洗澡可舒服了……” 刘德无奈只能哄着道:“阿娇乖!过两天表兄一定陪你去甘泉宫好不好……”没办法对付这种思想跳跃性极大的萝莉,只能顺着她的话来,若是惹恼了对方,万一发起横来,那就糟糕了。 好在对付陈阿娇这种娇生惯养的小萝莉也用不着费太多功夫。 刘德将那块甘泉宫的出入令符拿出来,在陈阿娇眼前晃悠了一下,道:“阿娇表妹你看,我有这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却不料陈阿娇从她怀里也摸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符,得意的道:“阿娇也有的!去年阿娇过生日,皇祖母赏赐的!” 这…… 刘德顿时语塞了。 果然,人跟人是有差距的。 他拼死拼活,便宜老爹才赐了这么块令符做奖赏。 可陈阿娇什么事情都不用做,随便就能掏出来…… 说话间,长乐宫的宫墙就出现在了眼前。 刘德也顾不得逗弄陈阿娇了,他站起啦,在车里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冠与着装,他很清楚,此次觐见窦太后关系到他能不能取得窦太后的欢心。 只有窦太后满意了,他才能在将来坐上太子的宝座。 否则,一切休谈! ………………………………………………………… 实在是抱歉~昨天头疼,完了今天右边肩膀疼,这也就算了,还一边疼,一边心里恶心,想吐,这一节我写了一晚上,肩膀就疼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写出来,明天我去看看医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大爷的,我好不容易从编辑哪里讨来了一个推荐啊~~~~~~~正要多码字存稿,给我玩这一出~~~~~~~~~我去!!!!! 第三十三节 窦太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跟着刘嫖进了窦太后的永寿殿。 在最初,永寿殿是刘邦的住处,然后吕后临朝称制,也是在此。 因而,永寿殿的建筑与殿堂风格大气磅礴,气势恢宏,处处都彰显着汉家天子的威仪。 只是最近永寿殿的两位主人薄太后与现在的窦太后都信奉黄老无为的思想,喜欢清静,因此撤走了原本悬挂于永寿殿各处的各种兵器与地图换上了各式屏风与壁画。 但刘德依然能看到当年的肃杀气氛。 永寿殿上上下下,没有人敢私下议论,宦官宫女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实在是这里过去有过太多的故事。 当年吕后就是在这永寿殿的某个密室里把戚夫人做成了人彘…… 戚夫人之子刘如意也是在这里被吕后灌下毒酒而死…… 大臣诸侯共灭吕氏,这里也是血流成河。 宫中宦官宫女,私底下有人传说,夜半之时,常常能听到妇人的哭泣声以及刀剑声。有人说,哭声是戚夫人的冤魂依然徘徊在这宫殿的某个地方,刀剑声则是诸侯大臣共灭诸吕时被杀的少帝兄弟在鸣冤。 对于这些流言,先前的薄太后与现在的窦太后都是深信不疑。 因而每年都会请巫师进宫来做次法事,烧掉一些纸人什么的。 刘德对这些传言,一直都是嗤之以鼻,根本不信的。 要说戚夫人冤还解释的通,那少帝兄弟有什么好冤的? 在政治斗争与军事斗争中一败涂地后,难道他们还能留得性命?没被凌迟处死,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而且再者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这些人真的有冤魂,那也早该消散了。 杀戚夫人的是吕后,下令处死少帝兄弟的是陈平周勃,跟刘德这一系根本没有关系! 刘德不信,刘嫖也不信,进了永寿殿,就大摇大摆的直接前行,甚至都没叫人通报,径直带着刘德进了窦太后的寝宫里。 “母后,母后,我来看您来了!”刘嫖进了门之后甚至都没行礼,就直接走上前去,抱住正在听人给她念着《道德经》的窦太后,撒着娇道:“母后,你想女儿了没有?” “想……想……!”窦太后一听到刘嫖的声音,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她就三个儿女,长子做了皇帝,次子当了大王,就这么一个能天天陪在她身边,跟她拉家常说话的女儿,自然是疼爱有加。 “阿娇呢……”窦太后摸索着伸手道:“哀家的宝贝娇娇可来了?” 陈阿娇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躲到刘德身后,道:“皇祖母,你猜猜,阿娇现在在哪里?” “阿娇,快到皇祖母身边来……”窦太后一听陈阿娇的声音,就开心的不行:“皇祖母可是给你留了些好东西哦……”一边说她一边吩咐左右:“快,去把皇帝昨天拿来的蜀锦给哀家拿来,哀家啊,要给宝贝娇娇做一件新衣裳……” 刘德听了也不禁有些吃味了。 到目前为止,皇子们的生活都是很节俭的。 也就逢年过节能赏赐些绸缎与珠玉,拿去做些衣服,运气好弄到一匹蜀锦,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穿出来,只能压在箱底里。 何曾有过陈阿娇这种待遇? 不过,刘德也知道,这是羡慕不来的。 到了窦太后这个身份地位,不客气的说的她的宠爱只能是给陈阿娇,给不了其他任何人! 刘德知道,其实窦太后还是很宠爱着她的孙子们的。 像是前世,尽管刘荣并不怎么受窦太后喜爱。 但刘荣死后给刘荣出头、报仇的却是这位窦太后。 窦太后眼睛虽然已经无限接近于失明,但是,听觉却是无比灵敏的,她听了一会,忽然拉住刘嫖的手问道:“娇娇身边还有人?” 刘德连忙跪下来,拜道:“不孝孙儿刘德拜见皇祖母!” 窦太后一听刘德的声音,顿时脸上的笑容就凝住了,表情也变得严肃刻板起来。 她在刘嫖的搀扶下,盘坐下来,道:“是刘德啊……怎么今天刘德你跟馆陶一起进宫来看哀家了?” 这话就多少有些诛心的意味了。 刘德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还没消气呢! 连忙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刘嫖。 有着两世经历,虽然前世跟窦太后接触不多,但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消息,却告诉刘德,他的这位皇祖母可是个记仇的人,爱憎分明的非常清楚。 前世窦婴搅和了梁王刘武当储君的美梦,窦太后就毫不客气的剥夺了窦婴出入宫闱的资格,就差没宣布把窦婴开除出窦家了! 然而,最后却是袁盎说和的。 袁盎为何能参与这宫廷事物,还能让窦太后收起让刘武为储的念头? 这是因为当年先帝之时慎夫人一度如日中天,与窦太后平起平坐,甚至威胁到了窦太后的皇后位,是袁盎帮着劝服了慎夫人,让慎夫人不再觊觎皇后之位,从此对窦太后毕恭毕敬。 有那个香火情在,窦太后就听得进袁盎的说辞。 否则你换个人试试? 估计还没开口就得被窦太后赶出去! 而后来刘武怀恨在心,让人刺杀了袁盎,窦太后甚至勃然大怒,连刘武都不认了,要不是韩安国用了苦肉计,估计刘武到死都不可能被窦太后原谅。 然而,从此,刘武就退出了皇位争夺战,再也得不到窦太后的半点支持! 只要看看如今刘武的待遇,再想想刘武让人刺杀了袁盎后受到的冷遇,刘德就明白,就算是亲儿子,心肝宝贝刘武一旦恶了窦太后,也只有吃闭门羹的下场,更别说他这个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孙子了。 此时,刘德无比庆幸他去刘嫖那里搬来刘嫖的这个决定。 若不是刘嫖跟陈阿娇在此,碰上明显已经对他有成见的窦太后,这个局他真没办法破! 刘嫖一看刘德的神色,心里就很开心。 “哼哼,若无此事,刘德怎知道我的手段?”刘嫖心里想着,嘴上却是笑嘻嘻的跟窦太后道:“母后……刘德跟我这个姑姑一起来看您,有什么不对的嘛……” 然后陈阿娇也用着糯懦的声音道:“刘德表兄对阿娇可好了,皇祖母就不要再生表兄的气了……”说着陈阿娇还走窦太后跟前,嘟着小嘴在窦太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皇祖母,阿娇亲你一下,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报?” ………………………………………………………… 肩膀总算不疼了,明天开始上推荐了,每天3更,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三十四节 觉悟(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陈阿娇这一亲,窦太后脸上的寒霜顿时就烟消云散。 “哀家什么时候生过刘德的气?”窦太后摸着陈阿娇的小手满脸慈祥的道:“有哀家的宝贝娇娇在,哀家怎么会生气呢?” 陈阿娇欢呼一声,贴着窦太后的脸颊,高兴的道:“阿娇就知道皇祖母最疼我了!” “哀家不疼阿娇,还能疼谁呢?”窦太后笑着说,同时对刘德道:“起来吧,在哀家面前就不要老是跪来跪去了,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虚礼……先帝在的时候,就常常跟哀家说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在一起跪来跪去,平白显得生分了,像是当年淮南王刘长在先帝面前就从来不摆这些虚礼,先帝也很喜欢刘长的自然……” “孙儿不敢……”刘德叩首道。 开什么玩笑…… 淮南王刘长当初在先帝面前确实是从来不讲究那些什么君臣父子的礼仪,以天子手足自居,行事放荡无羁。 先是锤杀了辟阳侯审食其。 这倒没什么,想杀审食其的人,能从长安一直排队排到函谷关。 只是这位淮南王据说是身高八尺,力能抗千斤之鼎,勇不可挡,号称项羽二世,而当时审食其却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以青壮锤杀老头,这多少让人有些不齿。 这也就罢了。 这个二货杀了审食其后,见当时的太宗孝文皇帝没有治罪于他。 于是愈发骄横。 回了封国后居然出入以天子仪仗称警,所用法令称制,绞尽脑汁的玩出了一套作死流程。 太宗孝文皇帝还是拒绝治他的罪。 于是刘长这个头脑简单肌肉发达的二货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终于落得了一个绝食而死的下场。 窦太后将刘德暗指刘长,显然是嘴上消气了,但心里还有疙瘩在。 不过,她能说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面,这说明她多少已经不再埋怨刘德不来跟她报备了,只是心里不舒坦,所以要发泄出来,否则,她只要嘴上笑嘻嘻,心里却还是存了一个念头,那么刘德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肯定是有人在窦太后面前煽风点火了……”刘德心里寻思着,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窦太后可不是王娡那样的心胸狭隘,小鸡肚肠的女人,她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当年她能从这长乐宫吕后身边的一个卑微侍女,一路熬到如今的太后位置,经历三朝,两位天子,一直都没怎么干预朝政,甚至还能约束窦氏外戚不在外为非作歹,而且,窦太后深受薄太后影响,信奉黄老无为思想,看的开也想的远,不太可能因为刘德没来跟她报备,就耿耿于心。 若是没人在她跟前煽风点火,这事情刘德跑来低个头认个错磕个头也就过去了。 但是,那个人是谁? 梁王刘武?嫌疑最大但却最不可能。 刘武这人虽然功利心强了点,但他是个文青,文青大都要面子,爱纠结,且理想主义十足,就算是前世后来刘武派人刺杀袁盎,也是一个文青味道十足的闹剧——他最开始派的刺客居然被袁盎感化了!!!!!后来实在没办法,才重金买通了几个只认钱的杀手才杀了袁盎…… 王娡姐妹?也有可能,只是这姐妹前段时间刚刚被便宜老爹叫去训斥了一顿,不可能这么快就又蹦跶出来了吧? “若真是你们,那就休怪我无情了!”刘德在心里咬着牙齿道。 这姐妹两个的黑材料,刘德还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甚至还能挖出真凭实据。 先前没有去挖,不过是刘德不想做的太过下作,免得将来传出去对名声不好——这种相互挖老底的行为是瞒不住人的也不可能瞒住人,就算做的再漂亮,也会留下蜘丝马迹给人追踪。 再说旁观者清,长安城里大堆的公侯贵族就爱挖掘皇室的八卦,能逃出这些八卦党的眼球的事情实在不多。 但若是王娡姐妹先挑起的战争,那就怪不得刘德报复回去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嫌疑也很大。 那就是…… “刘荣!”刘德低着头咬着嘴唇。 他有作案动机——太子位即将被抢,以刘荣的性格,在窦太后面前吹吹阴风邪火,也是正常。 他有作案机会——身为皇长子,出入永寿殿,并不会被阻拦。 “我的这位大兄啊……”刘德叹着气,心里面已经预感到了,这事情十之八九是刘荣做的,因为这整件事情像极了刘荣的手尾,玩弄小聪明,耍些天真的小手段,同时还藏头露尾,满满的小家子气…… 只是…… “何必呢……亲兄弟搞的跟仇人似的……”刘德叹着气:“就算我将来当了皇帝,也不可能亏待你丫……可你现在这样做了,叫我将来怎么办?难不成要学太宗孝文皇帝?” 当年刘长之死,不止是刘德这些晚辈看的仔细,知道的清楚,就是当时的朝臣也都看的明白。 刘德的那位皇祖父弄死刘长用的正是三十六计里的引蛇出洞。 只不过是因为刘德的那位皇祖父演技太过逼真,以至于晃花了许多人的眼睛罢了。 这事情,刘德的堂叔刘安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直都在暗中准备着造反。 满朝上下包括刘德便宜老爹也是清楚的,所以吴楚之乱平定后,谋反未遂的刘安并未受到惩罚。 “罢了……罢了……看在手足之情上我就不跟刘荣计较了……”刘德摇了摇头,他的皇祖父当年弄死刘长的那一套程序固然漂亮,可是太麻烦了,除非是万不得已,刘德是不愿意去学的。 而且残害手足兄弟这个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只是也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刘荣,得让刘荣吃些苦头。 最重要的是…… 现在的刘德迫切的需要一块垫脚石! 历来上位者都是踩着千千万万的尸骨才登上那最高的宝座。 刘德对此早有觉悟。 前世之时,郅都治理济南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人,把济南郡当地的豪强抓出几个典型杀了,然后济南郡就‘路不拾遗’盗匪绝迹了。 刘彻朝的大臣义纵有样学样,当南阳太守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南阳最大的豪强宁成一家统统杀了,于是南阳也‘大治’。 这就说明,不杀人,不掉几个脑袋,不会有人认真的听他说话,帮他做事。 而如今刘德要在长安打开局面,那至少也要一两个彻侯的人头来敲山震虎,让其他人臣服。 连人选刘德现在都已经选好了…… 当然,杀人这种事情,刘德并不需要亲自出面。 找个能干的人去做就行了。 …………………………………… 宣布一下今天的更新计划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在晚上,第三更在凌晨,恩,今天还要冲榜,假如大家12点以后还没睡的话,请帮俺投几票,这本书再过半个月就要下榜了,可俺还没上过首页呢~~~~~~~ 第三十五节 厚恩(2/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到底是窦太后的亲孙子,窦太后也不可能真的恼他什么。 因此,当刘德把姿态放低,说了些好话,加上陈阿娇跟刘嫖在一旁帮着活跃气氛。 因此窦太后的气也慢慢消了,于是问道:“刘德,听说皇帝叫你出宫去内史府那边帮着晁错打理长安?” “回皇祖母,孙儿正是来跟您禀报此事的……”刘德低着头道,至于什么之前太忙了忘了来跟窦太后报备这种事情,刘德自然不会傻的去主动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刘德现在的角色就是大汉天子的好皇子,窦太后的好皇孙。 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政治是什么? 前世刘德就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了。 所谓的政治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哀家知道了,你出了宫,要用心做事,不可依着身份在外面胡来……”窦太后也像忘记了之前的不开心一般,叮嘱刘德道:“这汉家的江山,是先帝一点一滴的才重新建立起来的,切不可在你们这一代的手里败坏掉!” 刘德听了,立刻就知道窦太后已经不再追究他之前没来报备的错误了,笑逐颜开的道:“诺,孙儿谨奉皇祖母教训……” “你能记得就好……”窦太后在刘嫖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牵着陈阿娇的手往后殿走去:“你事情多,哀家也就不留你了,出去好生做事吧……” “诺!”刘德恭敬的叩首,然后起身退出这永寿殿。 等到刘德走出了永寿殿,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刘嫖埋怨着自己的母亲道:“母后为何这样急着赶刘德出去呢?留他下来用个膳也好啊……” “你啊……”窦太后轻轻的用手打了一下刘嫖的背后,轻笑道:“你以为哀家是你呀……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哀家要是留着刘德下来吃饭,传出去,这**里的大大小小的妃嫔跟美人要不舒服了……皇帝也会不高兴的!” 刘嫖撇撇嘴,这宫里的妃子,没几个能被她正眼瞧过。 只是…… “天子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刘嫖问道:“母后留着刘德下来吃顿饭,这祖孙之间,不正该是如此吗?”道理刘嫖自然也懂,只是既然已经下决心押注刘德了,那么刘嫖也就不在乎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不得不说,刘嫖这人,只要押了注,那她就会尽心尽力。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全长安的贵族都知道,找馆陶办事,只要馆陶肯收钱,那事情肯定能办成,绝对的业界良心 “所以哀家才说你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窦太后笑道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的道:“正好今天你也来了,有个事情,你去帮哀家探探皇帝的口风……” “母后请吩咐……”一听到窦太后有事情交代,刘嫖立刻就打起精神来了。 “这刘武不是快要回封国了吗?”窦太后叹道:“但哀家就是舍不得呀,你去给哀家探探皇帝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让刘武在长安多留些时候?” “刘武在长安已经呆了快半年了啊!”刘嫖眉头一皱道:“按规矩,是该回封国了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窦太后道:“祖宗规矩哀家自是知道的,只是先帝的时候,刘长不也在长安常常一呆就是一年吗?” “难道说刘武在皇帝眼里连当年的刘长都不如?”窦太后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了:“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去探探皇帝的口风,再回来跟哀家说……” “诺!”听到窦太后如此坚持,刘嫖只能应下来。 可惜刘嫖却不知道,此时的窦太后,已经在暗中谋划着给刘武的皇太弟之位铺路了。 将刘武留在长安这是第一步。 只要能留下刘武,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当了二十多年皇后跟两年太后,窦太后眼睛虽瞎,但心里一点都不瞎。 她看的仔细,皇帝的儿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也懂得了争取权柄。 再不行动,那她的宝贝儿子就真要跟储君之位拜拜了。 特别是刘德的异军突起,让窦太后心生警觉,这才借着刘德没跟她报备的借口,发泄了些情绪。 否则,以她的精明和心性,岂能看不出有人在她面前诋毁刘德吗? 她不过是顺水推舟,顺便敲山震虎,看看皇帝、刘德的反应罢了。 如今,见了刘德后,窦太后已经万分确信,她这个皇孙也在觊觎大位。 ………………………………………… 出了永寿殿,刘德整理了一下衣冠。 心里寻思了一下,反正今天也不可能办成什么事情了,索性就去淑房殿探望一下薄皇后,顺便加深一下联系吧。 于是转道去了淑房殿。 到了淑房殿,见了刘德前来,薄皇后很高兴,就留着刘德在她哪里吃了饭。 母子两人吃过饭,各自坐着聊天。 “吾听说陛下命你出宫了?”薄皇后自然难免问到这个问题。 “回母亲的话,是的,父皇命儿子在晁内史门下听政……”刘德自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一番。 “善!”薄皇后高兴的点点头,如今她已将刘德看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了。 “李信……”薄皇后吩咐了一声。 “老奴在……”大长秋李信立即出来弯腰行礼。 “你去把吾的那口箱子拿出来,搬到刘德的车上去……”薄皇后吩咐着。 “诺!”李信显然早得了吩咐,只是出来走个过场而已,没多久就有几个宦官抬着一口沉重的箱子,搬到了刘德的车上。 刘德见了,连忙问道:“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吾儿出去做事,怎能没有金钱支撑?”薄皇后拉着刘德手笑道:“吾虽然久居深宫,但也知道,到了外面,什么都要花钱,所以这一千金,吾儿先拿去应付,若是不够,吾再去想办法……历年来先帝跟太皇太后赏赐的庄园跟珠玉吾还是有些的……” 刘德看着薄皇后,久久无语。 其实刘德心里很清楚,他对薄皇后半是利用半是感恩,本没有多少真感情在的。 原本他也以为,他跟薄皇后不过是各取所需。 但此时看着薄皇后真切的情感,他知道,薄皇后是真将他当做儿子来看了。 要知道那可是一千金! 汉代黄金通常都是制成金饼,每个重量都是一斤,一千金就是一千斤黄金,即使汉制斤两大约只有后世的一半不到,但那也是差不多两三百公斤的黄金,此时一个食邑五千户左右的彻侯,一年租税所得,也差不多只有这么多! 刘德深吸一口气,跪下来道:“母后厚恩,儿子无以为报!” 推脱之类的矫情话他也懒得说了,说了也是虚伪。 他现在确实急需用钱! ……………………………………………… 额,看了下书评区,回答一下。 @无聊之梦月:麻烦看仔细点,本书主角是穿越后再重生的~SO其实历史上真正的刘德怎么死的,看过历史书的都知道,刘彻逼死的呗~就像我在书里说的那样,刘荣一死,刘德就天然的构成对刘彘的威胁,不管刘德做什么都摆脱不了刘彘对他的猜疑。所谓‘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这可是刘彻亲口说的,然后历史上刘德听了这话回家就日夜饮酒做乐暴病而亡了。 @像个人类:确实有点想太多了,这个问题我也发现了,可能太久没写文了,有点生疏了,尽量改正吧~ 第三十六节 张汤(3/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太皇太后薄氏下葬了。 等着灵枢葬进南陵,薄皇后当场就又哭晕了,刘德跟便宜老爹在左右扶着她上的马车。 而这个场景,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无疑这是个很明显的信号,再傻的人都看出来了,刘德正在跟薄皇后迅速接近,而一旦刘德跟薄皇后结盟,只要能过继过去,那么刘德立刻就超越刘荣成为汉家皇室第一顺位的储君人选——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的传统根深蒂固。 葬完薄太后,孝服就算可以除下了。 刘德终于腾出手来接收了少府拨给他的庄园跟工匠。 少府拨的庄园在长安城外的长陵附近,跟刘邦的陵寝距离并不远。 庄子不大,大概只有二十多顷地十多间房屋的模样。 刘德就领着少府拨过来的工匠们,进了这庄园,首先让带来的宦官给工匠们安排住宅,同时让人将这些工匠的名册拿来给他过目。 拿着录有工匠们名讳、籍贯与技能的竹简,刘德也是叹了一口气。 这次少府拨了三十五名工匠跟两个监工给他。 本来正常这种事情,自是应该交给臣子或者食客来处理。 可他还只是一个光杆司令,只能亲力亲为了。 “应该想办法去招几个人才来用了!”刘德心里想着,有着前世的经历,对于这个时代日后的名臣,刘德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现在这时候朱买臣应该在会稽砍柴,马上就要面临被老婆一脚踹开,然后开始励志之路的征途。 只是此时会稽是吴国治下,想要招到他,略有难度! 公孙弘倒是可以试试,假如他没在他的简历上撒谎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在麓台读书,此时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白丁,只要出手,相信还是可以收之麾下。 想到这里,刘德忽然一拍大腿,立即起身,吩咐左右道:“尔等先将这些工匠安置妥当,明日我再来布置任务!” 然后他就急匆匆的坐上马车,往长安城赶去。 一路雷风厉行,刘德直接来到了内史府,进了门,跟晁错打了个照面,然后就猫进了内史府的档案室里,开始了翻找。 终于,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张汤,鸿固原人也,父任长安丞……现为长安灞桥令吏…… 看到这些记载,刘德都快笑疯了。 这可是张汤啊! 后来的一代能臣,酷吏的典型代表,也是刘德目前最最需要的人才! 现在一个张汤对刘德来说,甚至能比的上十个公孙弘与朱买臣的合体! 为何? 因为张汤是法家出身。 法家大臣最擅长的就是给上位者背锅…… 像是现在刘德准备做的许多事情,没有一个像张汤这样的人才,根本做不了! 放下档案,刘德走出来求见晁错。 很快,晁错就出来接见了刘德:“殿下有何吩咐?”晁错的态度比起以前多少好了些,这是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刘德正如一颗明星一般闪耀了起来,大势已经开始清晰,即便是再不喜刘德,晁错也得收起那些心思。 毕竟他是法家大臣。 而法家的臣子,离开了最高层的支持,就等于一无是处,甚至可以说立即就有杀身之祸。 若换一个性子稍微软的,此时,早就不惜一切代价抱着刘德的大腿了! 至于脸皮? 政治家的脸皮是什么? 只是晁错比较犟,所以才没有马上改变立场。 但即便如此,晁错也不是傻瓜,自然不可能为了区区的面子,真跟刘德这个日后可能做天子承继大统的皇子杠起来。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混政坛,趁早回家养老了。 “小子欲向明府讨要一人!”刘德径直说出了自己要求,一点也不怕被拒绝——作为一个有天子诏令的皇子,跟晁错要一个人,若晁错还不给的话,那么,一个目无君上的罪名就能栽上去了! “何人?”晁错放下手里的公文,开始郑重的问道。 “杜陵人张汤……”刘德拱手道:“还请明府割爱!” “连殿下都听说张汤的名声了吗?”晁错略微惊讶一声,随即道:“张汤能被殿下看重,那是他的福气,老臣这就写公文,将张汤划归殿下!” “多谢明府!”刘德感激的一拱手。 这张汤就落入他的手掌了。 …………………………………………………… 灞桥。 长安一景,也是长安人流量最多的一个地方,因此,内史府单独在此设立了一个治安单位,用于维持秩序。 湍急的人流中一个穿着青衣,腰佩短刀的年轻吏员漫步在灞桥的桥上,巡视着治安。 周围路过他身边的人纷纷对其侧目,甚至连不远处柳树下正在歇息的几个游侠,见到他也立刻远遁而去。 直到他走后,游侠们才出来议论着:“那就是鸿固原的张汤吧!” “对!就是此人!” “听说他可了不得啊,十四五岁就已经将汉律背的滚瓜烂熟,我听说前些日子直市的王大仗着自己舅父是少府的管事,来着灞桥收钱,结果落到他的手里,不问因由就抓进了廷尉大牢,现在都没出来呢!” “还好我等跑的快,要是落到他手里,那还不得……”有人后怕着说。 这些游侠不怕一般官差,因为一般人都讲情面。 但就怕这种古板的执行着汉律的官差,因为那没有情面可讲,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这张汤幼年时就已经很有名了。 长安的底层官吏至今仍在流传着当年张汤幼年时审问老鼠,并按照律法将那些老鼠处以傑刑的故事。 看着张汤的背影,一个地痞吐了口吐沫,恶狠狠的道:“活该,像这种人,如此固执,怎么能得到上官的赏识?” 他话音未落,一骑缇骑策马而来,穿着禁军甲胄的卫士,立在马上,环顾四周,问道:“鸿固原张汤何在?皇子刘德有请!” 那地痞目瞪口呆,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这怎么可能?” 张汤听到呼声,一时也有些不敢确信,直到那骑士再喊了一遍:“鸿固原张汤何在?” 他这才挤开人群,走出来拱手道:“小人就是张汤!” 那骑士下了马,看了看张汤,大礼拜道:“张公,我奉殿下之命,请您过去!”说着他还拿出了一张帛书,帛书上盖着内史府的官印:“这是内史令晁公的公文,请您过目!” 张汤怔怔的接过公文,只看到上面写着:令内史府吏汤听皇子刘德事。其后加印了内史的官印,这是根本做不得假的! 张汤感到无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脑袋里一阵翻滚,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 第三更送上了~~ 注:鸿固原即后来的杜陵。所谓杜陵是宣帝的陵寝,SO,此时宣帝连精子都不是,自然不是叫杜陵了。 求推荐收藏打赏赞~~~~~~~~~ 明天还是3更~~~ 我想上首页,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第三十七节 收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在长安城东的一个宅子里接见的张汤。 这个宅子本是先帝赐给薄戎奴的宅子,现在被薄戎奴转手借给刘德,当做刘德在长安城里的办公点,毕竟,刘德总不能在未央宫的皇子殿里办公吧…… “小人张汤拜见殿下……”张汤一进门就拜道。 刘德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汤。 张汤的模样很清秀,看年纪也不比刘德大多少,嘴唇上甚至还没留起胡须 前世的时候,刘德根本没见过张汤,只是他被逼饮下毒酒自杀之前,曾经隐约听说张汤已跻身御史。 “你就是那个审判老鼠的张汤?”刘德不动声色的问道,尽量不让张汤察觉到他的情绪。 “回殿下,那只是小人年幼无知时的莽撞之举……”张汤毕恭毕敬的答道,心里却是紧张的要命,实在是这是他第一次跟皇家的人在如此近距离下的接触。 此时,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上首的皇子。 “听说你精通《汉律》善用刑法能明辨是非?”刘德再问,前世毕竟当了十几年的诸侯王,对于怎么招徕人才并进行考核这一套程序,刘德早就演练过无数次了。 当然前世之时,他不过是一个诸侯王,名声不张,威名不显,因此招徕的大部分都是籍籍无名的中庸之才,说起张汤这等资质的人才,这尚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招徕到的真正国宝级的人才。 只是,不管怎样,这必要的考核与对答都是要的。 张汤自小就是在官宦人家里长大的,他的父亲生前甚至做到了长安丞的位置上,因此耳闻目濡之下,对于这些上层的套路,倒也是熟悉的,他低头按照着过去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知识,叩首道:“小人不敢当殿下夸赞,不过,小人家中世代都是韩非门人,故略通律令,伏请殿下明察!” “我问你,按律顷入刍藁几何?”刘德冷不丁的问出了一个冷僻的问题,前世他虽然在最后几年饱受磨难,但是磨难也给他磨砺,使得刘德能潜下心去,真正跟民间接触,因此,知道了许多民生问题。 汉代的律法特别是民法,在本质上继承的是秦法的基础。 但又稍有不同,在引入了黄老派的思想之后,汉律相比秦法,变得温和了一些,在许多问题上留下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譬如说秦法规定,所有地区郡县的税赋与刑罚都一视同仁。 但汉律却进行了变通,使得法律从法治变成了人治,不再那么刻板。 在后世那个互联网时代时,刘德曾经也一厢情愿的以为律法还是法治比较好,因此是个秦粉。 但是有了前世的经历后,刘德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这个时代,还真的是只能人治。 像秦朝那么玩,就算不出赵高,迟早也会把自己玩脱。 原因很简单,你跟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讲法律,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所以陈胜吴广起义,也就可以预见了。 刘德问张汤的这个问题,算是比较生僻的问题了,这是户律里的条文,一般来说,只有县令郡守一类的亲民官才会去了解。 而且,这个问题里有个小小的陷阱。 刘德倒不是要为难张汤,因为他清楚张汤的才干有多强,他的这个问题根本难不倒张汤——要知道,张汤可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长安的胥吏阶层里很有名了,那个著名的张汤审老鼠的故事。可是跟司马光砸缸一样的神童标志。 刘德问这个问题,只是想告诉张汤,他也是懂律法的,不是那种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既不知惧,更不知忧的米虫。 所以,有些小聪明以后最好别在他面前玩弄。 这算是刘德前世十几年诸侯王生涯中学到的为数不多的驭下之术。 “按律顷入刍三石藁两石,然上郡、代郡,地恶,顷入刍两石,藁两石!”张汤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按律,若不如令,罚金四两,又,若刍藁不当,可交钱抵赋,刍一石十五钱,藁一石五钱!” 所谓的刍藁其实就是干草跟秸秆在汉代的名城。 刍藁税是汉代财赋收入的战略性资源。 因为这些被征收的刍藁最终是要被拿来当战马的饲料的。 在秦代,刻板的法家官僚只要干草跟秸秆,交不上来就严刑酷法逼催。 而汉律虽然继承了秦律,但进行了变通。 干旱或者水灾,交不齐刍藁或者干脆不愿意那么麻烦的去割干草,那好,官府很通情达理的,交钱就可以抵税,而且是明码标价! 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的原始版本…… 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法律,秦代二世而亡,汉代天子不过是添加了些东西,却最终能统治中国五百年之久的原因。 本质上来说,汉代特别是汉初律法不过是有汉室特色的秦法…… “嗯!”刘德点点头,走下来扶起张汤:“我早闻公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做个样子给别人看,免得别人说他刘德不懂规矩胡乱用人而已,所以,也不必真的搞的跟策问一样,问什么天下之事。 当然,演戏嘛,自然要做全套。 三国演义里不是说了嘛,所谓收买人心,不过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总的来说,就是要让人感觉到你是渴望人才的明主,跟了你绝对大大的有前(钱)途。 于是刘德拉着张汤的手,问道:“公可愿屈尊为我效劳?” 说着就不等张汤开口,径直拿出一份令符,交给他道:“吾现在虽然人微言轻,不能给先生以高位,只能委屈先生暂时就任这小小的百石市令!” 晁错给了刘德四块令符,刘德自然可以随意分配。 张汤接过刘德递来的官符一看,心里吃惊不已。 “殿下厚爱,汤敢不效犬马之劳?”张汤说着就拜下来道:“承蒙殿下厚爱,汤必不负厚望!” 刘德给他的令符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百石官员身份,还是管理市籍的市令,但,有了这个身份,就等于宣布他张汤从胥吏身份晋身为官员了,这其中地位的差别,不夸张的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对于张汤这个年纪与身份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张汤只感觉自己算是碰上了传说中的得遇明主,从此能一展抱负了,心情自然激动万分! …………………………………………………… 今天卡文了,卡的我头疼~~~~~~~ 先欠两章吧,这周一定补上~~~~~~~ 嗯~就是在某日3更的基础上会加更一节~分两次补偿~ 第三十八节 养廉(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张汤纳入门下,刘德颇为踌躇满志,现在是该立威的时候了。 商君变法,把秦太子做为立威的对象,惩处了秦太子的太傅,于是,没有贵族大臣敢于触犯商君之法,秦国国力迅速膨胀。 只是,等到太子即位,商君就被车裂了…… 这个故事告诉刘德,立威是可以的,但不能不知死活。 立威的对象,必须要好好选择。 什么样的人最适合拿来立威呢? 刘德思索了许久,发现有两种人最是合适。 一种是家道已然中落,偏偏却不知死活的欺男霸女,横行长安; 另外一种是忠厚老实,就算被抓了小辫子,也不会怀恨于心,只会反思自己过错的人。 而这两种人,长安都有。 “张汤!”刘德拉着张汤的手,郑重的道:“我现在有一事,托你去办,你能否保证办的漂漂亮亮?” 张汤终究是太年轻了,见刘德对他如此期待,满脑子都是冲劲,拜道:“请殿下吩咐,下臣必不令殿下失望!” 不过也怪不得他。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本就是如今这天下无数年轻人的野望。 以他的年纪,能得到一位皇子的信赖,并视之为亲信骨干,哪里还能冷静? “我听闻辟阳侯早有不臣之心,暗中与外藩勾连,你带些人给我盯住他!”刘德淡淡的吩咐着:“若拿到证据,无需请示,直接拿下!” 这却算是重生的一个小福利了。 前世之时,这一任的辟阳侯大约也就是这个时间点前后被人发觉暗中私蓄武士,私藏甲胄,且还跟吴王刘濞有密信往来,于是丞相申屠嘉命令廷尉前去问罪,廷尉车马未到辟阳侯府邸之前,那位辟阳侯就自杀了。 即知道此事,刘德自然毫不客气的跳出来摘桃子了。 “殿下,下臣该以何种名目监视辟阳侯?”张汤低着头问道:“下臣不过百石官吏而已,要逮捕一位彻侯,实在力有未逮!” “这个你不需焦急……”刘德自信的道:“我命你为槐市令的原因就这里了,辟阳侯私蓄武士与甲胄的证据,就藏在槐市辟阳侯府名下的几个商铺密库之中,你发觉了辟阳侯图谋不轨的证据后,直接以市令身份将之逮捕就可!” 汉室的市集官吏,在所属市场中地位是超然的。 根据刘邦发布的法令,市中的市令、市丞甚至是不入流的士卒,都有权在市中逮捕任何他们认为有嫌疑的人,但凡敢阻挠的,统统要被治罪。 汉室立国数十年来,已经有十几位彻侯因为在市集中冲撞市吏,而被廷尉问罪,或削了封地或处以罚金甚至还有人因此被剥夺爵位。 而这辟阳侯在前世被人发觉私藏甲胄的地方,正是在槐市的他名下的商铺里。 后来,官府从他的商铺里搜出了重甲五十副,大黄弩四把,其余兵器无数。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要案! 根据汉律,私人可以合法的持有自卫武器,包括刀、剑及弓箭。 但是,制式重甲、弩禁止任何人私自持有。 一旦发现,即可视为谋反。 前世周亚夫被治罪,是因为他儿子卖掉了五十副甲胄。 而这辟阳侯不止藏了甲胄,还藏了大黄弩,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大黄弩是汉军禁军精锐才会配备的战略武器,强度高达十石,有着超远射程,甚至能在三百步远射死敌将。 私藏这种利器,不是准备造反,难道是过家家? 想到这里,刘德又叮嘱张汤道:“卿乃我所重之臣,将来还要托付大事,不可大意,查抄之时不要身先士卒……” 那大黄弩可不是吃素的,一箭发出,百步之内就算穿了重甲,也要被射穿。 刘德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张汤,结果还没用几天就殉职了。 张汤却是感激的拜道:“殿下厚遇,下臣万死以报!” 在这个时代,能碰上一个看重自己才华,不吝简拔,投以信任的主君,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说别的,长安城里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怀才不遇的士子与读书人,每日往各彻侯勋臣府邸投递诗赋、策文,但很少有人被重视,所投策文与诗稿,常常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张汤过去曾认识不少这样的朋友。 因此,此时他是真的对刘德感激不尽,发誓效忠了。 “我再给卿五百金,其中两百金,卿自用来安顿家小,购置宅院,剩余三百金,卿拿去招募人手,整顿槐市上下!”刘德拍拍手,就有两个下人抬着一个箱子出来,刘德把箱子打开道:“我汉家向来不吝啬厚遇人才!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再与我说!” 说这话的时候,刘德的心都在滴血。 五百金! 薄皇后给他的一千金就这么去了一半! 但是,这些都是必要的开支,不花不行。 没有钱,张汤去了槐市,肯定是打不开局面的。 他张汤虽然厉害,但到底也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没有钱来赏赐属下,并招募能干之人,根本不可能让那些胥吏听话。 况且嘴巴说虽然能让人一时感动,但时间长了,嘴炮就会被人看穿。 历来要维持一个政治团体的团结与高效,领导者的才能与威望是其一,不吝钱财,厚赐手下,是其二,严肃纪律,制定规则是其三。 所以,史书之上常有人称赞某位明君:功必赏、过必罚。 类似刘德这样的还没有威望与声明,不过顶了个皇子身份的人,想要打造出一个高效团队,首先就不能让人心寒。 张汤见了满箱子的黄金,只觉得眼睛一花,然后他就跪下来道:“殿下,下臣世居长安鸿固里,家有薄田十顷,宅院三栋,这安家之费,恕下臣不能接受,下臣愿将这五百金全部用来招募人手,为殿下效劳!” 这就是张汤的聪明之处了,他并未被黄金耀花了眼,心里知道,目前的关键钱财是次要,能抱紧刘德的大腿才是重点,况且张汤也不是个贪婪的人,心里面多少是有些理想主义的东西在作祟。 “卿不可推脱!”刘德却是摇摇头:“这两百金既是给卿安顿家小之用,也是养廉之金,为我做事,必须一心为公,不可藏有私心!” 刘德拍拍张汤的肩膀道:“我不负卿,卿不可负我!” 刘德可真不希望将来张汤又跟那些商人搞到一起,官商勾结,对任何政权来说都是恶疾。 第三十九节 张汤的野望(4K大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张汤拿了刘德所赐的五百金,回到家里,将钱交给老母亲王氏,道:“母亲大人,这些钱帮我找个地方藏起来!” 汤母今年四十余岁,但脸上已经爬满皱纹,头发都花白了。 张家虽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曾经更是官宦之家。 但张汤的父亲在世之时以廉洁闻名,从不收受贿赂。 因而,尽管曾经一度官居长安丞,有着八百石的秩比,但张家靠着那点俸禄确实也只能勉强度日。 特别是前年汤父染病去世,更是将家里最后的一些积蓄给耗尽了。 汉室传统讲究侍死如奉生。 意思是先人死后在地下必须要享受跟生前一般的待遇。生前的吃穿用度,墓葬里都必须配齐。 不如此的话,就会被人指为不孝。 所以当先帝孝文皇帝在遗诏中命令不许厚葬后,全天下都感动了,都觉得这是位明君,诸侯大臣甚至共上奏疏,请求为先帝立庙,更尊为太宗皇帝。 只是,先帝虽然带头想要移风易俗,这又谈何容易。 民间根深固蒂的厚葬思想影响着每一个人。 诸侯王下葬时金缕玉衣着身,黄肠题凑为棺,墓室大气磅礴,与生前的王宫无二,各墓室里更是堆满了生前所用的器物与珠宝、黄金制品。 彻侯勋臣去世也不例外,开山凿墓,将大量的财富堆积在墓室里,若是武将,则随葬车马、宝剑、甲胄、弓箭,文官则陪葬生前所著之书,拟过的公文,喜爱的古籍和大量的丝绸、铜钱与各式精美漆器、铜器。 像张家这样的小康人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富可敌国的诸侯与彻侯勋臣,但也不能委屈先人。 寻常的漆器总要弄个几十件,生前所爱的书简,必须要有,然后为了不显得寒蝉,也为家声,墓室里必须要有黄金制品。 张汤父亲下葬时,足足带下去了价值百金以上的黄金器物。 为了获得这些黄金,张汤的母亲甚至不得不卖掉一些田宅…… 这也是为何民间交易虽然以钱币为主,但黄金却依然能够流通的原因。 当今之世,但凡有些家底的人都会尽量收集黄金,以备死时陪葬。 因此,张母在这两年迅速的衰老了,一是因为丧夫之痛,二是因为筹措夫婿下葬时的黄金耗尽了她的心血。 甚至,连眼睛的视力也开始下降了。 当张汤将箱子打开,黄橙橙的黄金顿时耀花了张母的眼睛,张母视力虽然不好,但还是勉强能认出黄金的。 她摸了一把确认之后,大吃一惊:“我儿,这些黄金哪里来的?” 当初她为了给丈夫下葬,到处借钱甚至卖地才得了一百金不到的黄金,如今这个箱子里却是足足有四五百个金饼,这让她顿时就慌了神:“我儿,可万万不能败坏我张氏的家声啊!想你父亲在世之时,两袖清风,辛苦二十多年才有了我张氏如今的门面呀……” 张汤却是跪下来磕头道:“母亲大人容孩儿禀报,这些金子并不是孩儿贪赃枉法的赃物,这是天子之子所赐给孩儿的办事之费……” 说着张汤就将今日被刘德召见的事情跟母亲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刘德吩咐他去监视辟阳侯的事情。 张母听完,脸上立即转怒为喜,扶起张汤道:“我儿即得了天家看重,就要用心办事,万不可马虎大意,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厚恩……”又道:“这必是你父亲大人在天有灵,保佑我儿得贵人提携,待明日,我儿就与我去给你父亲大人上香,祈请他在天看顾你一些!” “诺!”张汤拜道:“母亲教诲,孩儿谨记在心!”又叩首道:“母亲,孩儿先出门去找些人,殿下命我掌管长安槐市,孩儿势单力孤,得去找些帮手,才能将事情办好!” 张母点点头道:“我儿可去联络一下你父亲在世时的同僚,若能得他们相助,此事不难!” 张汤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只是心里却别有想法了。 他父亲那一代的同僚如今都是或病或老,请他们出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了,最多不过是向他们请教一下官场之事。 况且如今的世界与父亲那一代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张汤跟母亲告别,出了门,径直去了鸿固原以东的一个小村,进了村子,他直接来到一户看着颇为破落的家门前,敲门道:“燕兄可在家?”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开门,见了张汤,颇为意外:“是张家大郎啊,快请进!” 进了门,那汉子拱手问道:“大郎可是有事?” “正是!”张汤点点头道:“小子得了皇子刘德看重,委任为长安槐市市令,只是小子势单力孤,经验不足,还请燕兄看在多年交情之上,助我一臂之力!” 大汉哂笑一声道:“某家粗鄙之人,只懂杀人犯法,那懂管理政务?”话虽然在推脱,但张汤看的分明,其实对方已经意动了。 于是张汤道:“大丈夫何问出身?况且,小子是真的需要兄长这样的大才!” 很多人以为张汤执法严苛,不留情面,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张汤也是很圆滑的。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人能抓,什么不能抓。 像是这大汉,谁不知道他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游侠,身上起码有三条人命,但因为跟张汤认识,而且常常向张汤提供线索,所以,张汤也就对这个杀人犯视而不见,甚至此刻想要将之收到自己门下。 原因就在于,此人混迹长安多年,最是熟悉长安城里的环境与大街小巷的出口、位置,甚至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跟长安城的三教九流都有着关系。 张汤环视左右,见到没人,便又道:“兄长附耳过来,且听愚弟一言!” 张汤便凑到对方耳边耳语一阵,然后道:“此事出我口入兄耳,倘使第三人知晓,兄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那汉子点点头,郑重的道:“放心,燕某虽然不才,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况且此事……”他嘿嘿的一笑道:“既是为天家效劳,某自然责无旁贷!”他一脸的正气凌然道。 这世道游侠们谁不想洗白? 做游侠这一行,始终不过是在刀头舔血罢了,若是惹恼了贵人,那就是一个死字。 若是能转行做一个天家鹰犬,即风光又有权,谁不愿意? 因此,得了这个机会,这汉子自然知道应该牢牢抓紧。 于是这汉子跪下来拜道:“主公在上,受燕九一拜!” 张汤点点头,扶起他拱手道:“得明公相助,大事可成矣!” 这并非虚言,张汤知道这个叫燕九的汉子的能耐,不夸张的说,想要摸到那辟阳侯的罪证,这燕九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也只有他这样手眼灵通,跟三教九流都有关系的人才能悄无声息的拿到对方的罪证。 张汤又道:“即如此,我明日就将聘书送来,还有,殿下吩咐过,为天家办事,不会有亏待,我明日就先给君十金用来安顿家小!” 这话一出,燕九更是大喜过望,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有了聘书,就等于洗白了身份,从此不必躲藏了,还能得到十金,这更是让燕九确信,果然还是给天家做事好,钱多无风险! 难怪那么多往日的兄弟都想着洗白呢! “对了,兄长最好把胡子刮了,再改个名字……”张汤又道:“兄长也知,你有案底,一时半会也洗不掉……”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燕九嘿嘿的笑着。 这长安的游侠,谁若没换过三五个名字,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见人! 出了燕九的家,张汤想了一下,再转向朝南,到了另外一个村子里,找到了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商贾田甲。 这田甲是他从小的玩伴,也是他出任公职后一直资助他的金主。 田甲一直都很看好张汤,认为他迟早能封侯拜将,于是早早的下注,不求回报的进行投资,甚至还将自家的亲妹妹许给了张汤——自从吕不韦当年干了那么漂亮的一票买卖后,但凡有点脑子的商人都开始资助一些有潜力的读书人、官吏了,并且常常是不求回报,只等将来对方一飞冲天带自己鸡犬升天。 见了田甲,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张汤道:“小子能有今日,全赖兄长一路看顾,如今小子幸得皇子简拔,出任槐市市令,还请兄长出手,再助我一臂之力,为我参谋、管理槐市大小事务!” 张汤当然不傻,他是学韩非的,不是商人,因此对商业并不懂,若是自以为是,那恐怕就要载一个大跟头了。 自从秦国崩溃后,法家的人一直都在反思。 反思那么强大那么鼎盛那么团结的秦国为何会忽然一夜崩溃。 反思了这么多年,法家基本也整理出了一些失败教训,首先的第一条,那肯定不是所用策略与法律的问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秦也不可能统一天下了,而是统一天下后,法家的官僚们手伸的太长了,导致出现了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加上赵高李斯的胡作非为,这才让秦国崩溃! 于是,当今的法家弟子们,不止学习韩非、商君的理论,更有许多人钻研儒学跟黄老学甚至墨家的典籍,以避免再出现外行领导内行的悲剧。 像是现在的内史晁错,本身就有着深厚的儒学造诣,什么《诗经》《洪范》那是张口即来。 张汤虽然现在还比不上晁错那样博学,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的长处在于统御和管理,而不是具体的实施,特别是商业上的事情,他可以说一窍不通。 “贤弟能有今日,愚兄也是欣喜的……”田甲却并未直接答应或者拒绝,而是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起来:“只是,愚兄不知,贤弟何时娶我家细君?” 张汤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位金主是什么意思了。 还不是怕他发达了,就罔顾当年的约定了——这年头发达之后悔婚或者休妻的事情并不罕见,许多在长安的士子,一旦获得了朝廷的任命,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了结发之妻,再纳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 但张汤却不是这样的人,他很重承诺更重感情,于是道:“君子一诺千金,何况终生大事?兄长但请放宽心,明年此时,等父丧之期后,我必风光迎娶兄长家妹!” “善!”田甲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愚兄便为你奔走罢!” 他又道:“我也不强求我家细君一定要当贤弟的正室,以贤弟今日的身份和日后的前途,娶一商贾之女,也有些不合时宜了,能为一妾就已足够!” 田甲家族世代经商,自然知道轻重。 若是强行将自己妹妹扶上正室的位置,等着将来张汤发迹之后,恐怕就会起了些心思了。 还不如早早的将话挑明——反正,左右都是联姻,为妻为妾区别不大。 张汤却摇头道:“小弟虽然不才,但重诺重信,这种背信之事,是我所不为的!” 田甲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田甲心里却清楚,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时,就算张汤想遵守诺言,恐怕也不可得了。 长安的彻侯勋臣们,无论谁看上了张汤,恐怕都会威逼利诱。 反正,这话田甲自己已经说过了,到时候也可以有这个台阶下。 出了田家之后,张汤又奔波了数地,将几个他认为可以帮助到他的人招募到麾下。 没有一个人拒绝。 实在是顶着一个‘为殿下办事’的名头太耀眼,张汤确信,若是消息传开后,甚至会有人愿意不要报酬,免费为他做事…… 当然,张汤也明白,那些人不过是想来跟借虎皮一用的混混或者趋利附势的小人,这些人只会坏事,因此他对每一个他亲自招募的人都再三叮嘱,切不可走漏消息。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汤开始想着他现在招募到的人手,一共是七人,三人是做过游侠的,可以在追查辟阳侯的案子上出力,剩余四人,田甲是协助他管理和协调槐市商人的辅助型人才,另外三人都是精通律法,办事干练的法家弟子。 这样,一个基本的行政架子就搭起来了,再从原本槐市的胥吏中选拔一些才干之人,淘汰掉混日子的人,然后再招募一批能干的吏员,基本上就能将槐市管理好,更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了。 只是……张汤的野望不止于此。 既然好不容易能得到殿下的看重,为何不做的更好呢? “我听说殿下是被天子委派到内史听政的,这将来十之八九是要册立为储君的,即是储君,将来必然建牙太**……”张汤想着:“当今内史晁错,当年便是当今天子的太子家令……即有机会……我也可争一争这太子家令的位置!” 太子家令,秩不高,才八百石,在长安不过是个小官。 但架不住这太子家令是太**的管事之人,能日日与太子相处,只要不犯错,等太子变成天子,那妥妥的就是两千石级别的九卿! 再进一步就可封侯拜相,能位极人臣! 想到这里,张汤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 这一章两节并一了啊,有4000多字呢! 所以,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嘿嘿~~~~~~~~ 求推荐票求收藏丫~~~~~~ 现在收藏903个,明天上午12点前要是能到1000,我就豁出去了,明天一万字更新,绝不打折扣,就算没有,也是4更8000字! 第四十节 考举?科举?(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张汤在网罗人手的时候,刘德也没闲着。 他站在清凉殿外的台阶上,等待着被便宜老爹召见。 没办法,太皇太后下葬之后,便宜老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刘德能在这里占个位置,已经算是相当的被看重了。 因为排在他前面正在跟便宜老爹奏对的人是当朝丞相故安候申屠嘉! 等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刘德腿都站麻了,总算看到申屠嘉的身影从清凉殿里出来。 刘德整理一下衣冠,走上前行礼道:“小子刘德见过丞相!” 申屠嘉今年已经都快七十岁了,按照刘邦的规定,这个年纪的老人,即便只是布衣,也享有见官不拜,天子驾前赐座的特权。 因而,即使刘德是皇子,也要主动向他行礼,甚至就是刘德便宜老爹,亦要对其以礼相待。 申屠嘉眯起眼睛,看着刘德,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笑道:“老臣老朽,怎敢当殿下大礼!” “殿下此来可是要面圣?”申屠嘉问道。 “正是!”刘德点点头:“有些事情需要向父皇请示!” “听说殿下在晁错门下听政?”申屠嘉眯着眼睛调侃道:“晁错可有什么为难殿下的地方?” 刘德听了嘿嘿一笑,道:“有劳丞相挂记,晁内史一心为公,并不曾为难小子……” 申屠嘉听了呵呵的笑起来,那张脸上分明写着:信你才怪!这四个字。 刘德耸耸肩膀,也无奈的笑了起来。 早就听说当朝丞相申屠嘉就算当了丞相,也还是改不掉军人耿直的毛病,在他眼里,这个世界黑白分明,好人就永远是好人,坏蛋就一定会干坏事。 毫无疑问,在他眼里,晁错就是当朝第一大坏蛋。 刘德一定是被那个坏蛋折磨的苦不堪言,跑来告状的。 对此刘德能说什么呢? 难道告诉他,晁错并未怎么为难他,不过是稍稍有些冷遇。 那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吗? 申屠嘉笑了一会,接过两个家奴送来的拐杖,拄着一步一步向台阶下走,一边走一边道:“殿下若有为难之处,又不能跟陛下诉苦的事情,大可来找老臣,老臣跟高皇帝打了十年天下,又为太宗皇帝守了二十年天下,这汉家的乱臣贼子,老臣发现一个就要碾死一个!” 话说最后,已经是杀气腾腾了。 刘德听了也只能苦笑道:“小子得令……”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前世申屠嘉竟会被晁错气的吐血而亡——以他这样的脾气,想要长命百岁还真是有难度! “殿下,陛下命您进去!”一个宦官走过来道。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跟着这宦官进了清凉殿。 “儿臣刘德拜见父皇,惟愿父皇千秋万岁!”刘德走到殿中拜道。 “起来吧……”今天的天子刘启有些不是很高兴,心情并不愉悦,因此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疲惫:“在朕面前,就用不着这样油嘴滑舌了!” 这话听着似乎是有些不满,但刘德知道,他这个便宜老爹啊其实是很喜欢别人拍他马屁的,但跟那些欣然接受拍马的庸才不同,便宜老爹深谙欲拒还迎的个中意味,拍他马屁的通常会被当场呵斥,但只要能挠他的痒痒处那事后自有惊喜!因此笑嘻嘻的站起身来道:“儿臣一切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话!” 天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问道:“你来找朕,可是有事要说?” “父皇圣明!”刘德再拜道:“儿臣得父皇之命在内史府听政,晁内史分了四个市给儿臣打理,但儿臣一来囊中羞涩,因此想跟父皇讨些赏赐,二则手下并无精兵强将,因此想请父皇拨些能干的大臣……”说到这里刘德就嘿嘿的笑了起来。 “薄皇后不是才给了你一千金吗?这么快就花完了?”天子嗤之以鼻,摆了摆手道:“我汉家的规矩,向来就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不过,朕也不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皇后给了一千金,那朕也给你一千金……” “至于能干的臣子?”坐在龙座上的天子脸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朕自己都缺!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不违反法令,随你……” 刘德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朝廷缺人,刘德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让人家申屠嘉七十岁了还要在丞相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他的目的只是要跟便宜老爹要个能便宜行事的承诺。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帛书,呈在手上,跪到地上道:“启禀父皇,儿臣想在长安城里公开征募在野大才,这是儿子所拟的计划,请父皇过目、指教……” 天子刘启使了个眼色,一个宦官便走过来,接过刘德的帛书,将之拿到天子案上。 刘启将帛书打开,这第一眼看下去,顿时就有些吃惊。 原来刘德这次的帛书上的内容,写的极为奇特。 刘启一行一行看下去,看完第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然后又看了第三遍。 良久,他才问道:“刘德这是你一个人拟的?” 先前刘德上了个推恩策,虽然剑走偏锋,但也还正常。 但这次写的这个东西,就非常新奇,非常大胆,也非常……好! 帛书上没有引经据典,也没有卖弄文字,通篇都只是在讲一个事情。 首先刘德在帛书里提出他想要在长安公开招募十五个有文化能识字的人,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之后所写的东西,就让刘启暗自心惊了。 这刘德居然打算用一个‘考举’的办法来选拔那十五人。 在帛书上刘德说除了罪犯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报名来参加他的这个‘考举’。 然后通过层层选拔,最终从所有参考者中选出十五人,作为他的帮手,因此,刘德请求天子赐他十五个秩比百石的官身名额,用来授予这选拔出来的十五人。 这个考举,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刘启通过帛书上的聊聊数百字,瞬间就联想到了,这考举拿来给刘德招募十五人,简直就是浪费! 汉室自立国以来,就饱尝人才匮乏的苦恼。 没有足够的人才就等于没有足够的官吏,没有足够的官吏来治理地方,所谓的中央集权就是一句空话。 可这人才不会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就算能从天上掉下来,作为天子,他又怎么知道对方是有真才实干的真能人还是滥竽充数的庸才? 汉室立国数十年以来,为了解决人才匮乏的问题,自刘邦开始,历代天子都是伤透了脑筋。 什么给地方下死命令必须完成一定数量的举荐任务之类的办法都用尽了,可朝堂上来来去去的大臣却还大都依旧是老面孔或者官二代,从底层爬上来的少之又少。 无疑,这对于汉家的江山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这帛书上所说的考举,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以后或许地方官再也用不着举荐什么的了,这考举若是能实行开来,命天下读书人,都来考这考举,那么,自然当可野无遗贤!”刘启心里想着,他自是知道,若这考举真的推行开来,那些怀才不遇或者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人都会来参加。 只是,问题是,这个考举是否存在风险? 另外,又该如何保证考举的公平公正公开,以及这考举采用什么标准? 是考黄老派的思想还是法家的刑律,或者儒家的经典呢? ……………………………………………… 抱歉,白天有事情耽搁了,今天先更基本的3更吧,明天再爆发!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满地打滚ING 第四十一节 科举的土壤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启正在思索时就听得刘德禀报道:“回父皇,确是儿臣自己想的!” 刘德站起身来,看着刘启。 其实提前将科举制度搬出来的想法,早在前世,刘德就已经想要这么办了。 但是,那时候一个小小的河间王,拿什么参与国家大政? 况且,前世的时候,刘德因为不熟悉这个时代,最初也不敢贸然行动。 但是经过了前世十几年的岁月,刘德对这个时代已经有所了解了。 首选,可以绝对肯定的一点是,此时门阀政治还在精子状态,压根就没个影。 春秋战国时期形成的列国政治门阀豪强大族,被秦国的统一战争跟秦末的群雄逐鹿给摧毁的一干二净,连跟毛都没剩下来,以至于前世刘彘做了天子,想要找个姬氏的嫡系血脉都不容易。 再者,刘邦底定天下,分封功臣,至今不过数十年。 旧的贵族体系被彻底毁灭,而新的贵族政治却还在襁褓里。 汉初的功臣彻侯们,到了如今甚至都开始步入衰亡。 平阳侯曹参的家族三代单传,这一代的平阳侯曹寿刘德前世见过,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而且身体并不好。平阳侯这一系还算好的了。 瓒候萧何的后代就是个悲剧,过去十一年,瓒候的位子换了三个人。 留候张良的后人就更惨了,太宗孝文皇帝时就夺去了封爵,削为庶民了…… 带头大哥如此,小弟们混的也不是很好。 舞阳侯樊哙的后代在平灭诸吕的过程中不小心成了牺牲品,太宗孝文皇帝好心给他找了旁系子弟过继过去继承香火,但奈何人家不争气,居然被人戴了顶绿帽子,等那位舞阳侯死后被人揭发,于是,舞阳侯成了历史。 基本上,绝大多数的彻侯们,都是些米虫,不足为惧。 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没兵…… 枪杆子里出政权,枪杆子里出声音。 没有枪杆子,就没有发言权。 更何况,这科举现在进行明明是对贵族的保护! 要知道,此时可是用竹简来记录知识的时代,竹简笨重、抄写困难而且保存不易。 这就意味着,一般的穷人想要获取知识,难度比之隋唐是几何式上升的。 因而,实际上知识是被贵族垄断的。 像是许多后世随便可见的典籍,譬如《诗经》《论语》《尚书》,此时全部是被私人所霸占,藏在家里的,而且大部分是残卷。 真实的历史上,原本的刘德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是因为他参与了对《诗经》的抢救与保护! 再者,读书也是要成本的,没有足够的家底,几个贫民能供得起一个人脱产读书? 所以呢,所谓的科举,真的施行天下的话,那么必然是贵族豪强的盛宴,跟平民基本没关系!就算偶尔漏出几个平民中了,那不也无伤大雅吗?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经过吕氏乱政,诸侯大臣再反扑,再接着刘德的祖父刘恒害怕功臣们功高震主,玩了一手漂亮的传接球,把陈平、周勃统统赶回封国,前后三次清洗,直接导致了一个令所有彻侯们恐惧的恶果:他们在朝廷中竟然没有了代言人。 丞相故安候或许勉强能算是功臣里的一员,但是申屠嘉早年不过是队率,最初分封功臣,他连口汤都没喝到,直到刘德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时才混了个关内侯的爵位,后来丞相张苍病逝,这才赶鸭子上架,被任命为丞相,并封为彻侯。 所以,其实申屠嘉跟那帮开国元勋们并不见得有多亲密,反倒是跟袁盎、石奋这样的官宦人家交情比较深。 条候周亚夫,作为绛候周勃之子可能是跟彻侯们关系比较近的一员了。 但周亚夫是出了名的犟驴,想走他的后门?基本上没可能。 至于桃候刘舍、开封候陶青这两个后来都做过丞相的人。 嗯,好吧,桃候刘舍就是刘邦当年养的应声虫项襄的后人,项襄是项羽的族人,凭什么能混一个彻侯还被赐刘姓? 还不是因为人家卖项羽卖了一个好价钱? 这样的人,自然是紧跟天子的脚步,对其他同僚说拜拜了。 开封候陶青,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御史大夫不过就是个充当门脸的傀儡,真正坐在后面遥控指挥的他的是天子跟晁错? 而当朝廷没有了这些人的代言人后,后果开始显现。 当官?没他们的份! 各地郡守、各诸侯国的监督大臣、丞相、太尉这些有权有势的位置,基本没他们的份! 想捞钱?廷尉的屠刀正愁没沾血呢! 汉室对于彻侯犯法基本上是抓到了就绝不轻饶的原则,动不动就粗暴的废除封国。 像是后来刘彻做了天子,借口贵族们因为供奉给先人和宗庙的黄金成色不足,大开杀戒,一口气撸掉了一百五十位列侯的爵位,统统贬为庶民。 从这些事情就能看出来,汉室根本就没有所谓门阀的生存土壤,有的不过是肥羊跟米虫。 至于地方上的豪强,那就更是个笑话了。 汉室开国至今数十年,但是真正天下安定的时间才二十几年,汉太祖刘邦甚至当皇帝都在不断的领兵征讨叛乱的异姓王,吕后时期才开始慢慢安定下来,等到平灭诸吕,这汉家江山才没有太多动荡,躲进深山躲避战火的难民才开始下山安居。 短短二十几年时间能产生个什么样的地方豪强出来? 很浅显的一个证据就是郅都就任济南郡守,上任之后先把郡内的大户人家碾压一遍,结果杀得人头滚滚,却连声抗议都没有,济南郡甚至因此大治,达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 历史上真正的门阀政治,那要等到汉宣帝刘询认为经常变换地方郡守会妨碍政策的实施,于是,让一个郡守在一个地方任职十年甚至终生之后才开始发展,到成帝时,外戚王氏一门五候,由此开启门阀政治的大门,刘秀恢复汉室,依靠的是地主豪强的支持,投桃报李,让地方豪强坐大,东汉末年三国混战,曹魏司马氏推行九品中正制,这才最终放出了门阀势力这头怪兽。 正是基于这些认识,刘德才敢在此时推行科举。 因为首先,地方豪强也好,彻侯贵族,都不会拒绝也不可能拒绝科举。只有傻子才会拒绝一个明显对他们有好处的制度。 在此时,科举非但不是贵族豪强们的拦路石,相反还是一张门票,一张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参与政治,拥有发言权的门票! 要知道此前的所有举荐制度,都是有着很高的要求的,譬如说,首先你要在地方上有名,并且这名望还得达到一定高度,才能被举荐,或者是孝子贤孙,因为道德而被举荐。 要知道,这年月官僚阶级跟地主豪强可还没进化到后世的地步,像什么养望之类的戏码,还没被人发明。 所以暂时还没人敢在举荐的事情上作弊…… 再者,反对也是无效的! 没兵没枪没权没势,谁会听他们的反对! 当然,刘德也不会天真到马上就能让科举取代目前的举荐制度,那不现实! 后世从隋朝开始推行科举,到宋代历经数百年光阴,科举才真正的取代举荐制度成为主流 ……………………………………………… 嗯,确实科举在汉初是不会有阻力的。 大家想想看,一群连举荐制度的作弊都不会的渣渣们,会想得到这科举可能会妨碍他们的未来吗? 再一个,科举其实不算出格啦,刘彻罢黩百家独尊儒术才真正出格,好家伙一口气把黄老派、法家、纵横家全部敲死,啧啧,但也没人反对,大家反而兴致勃勃的玩起了儒皮法骨的把戏。 对匈奴战争的胜利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更关键的是,压根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政治势力和团体,没有带头大哥,闹不起来啊~~~~~~ 嗯,今天就这一更了,明天保证4更,主要是今天白天有事情去了,晚上才来码字,结果又在书评区跟人兴致勃勃的辩论~ PS:感谢闲聊闲诳闲人巨巨的1888起点币打赏 感谢指剑懿旧巨巨588起点币打赏 感谢如初若见巨巨588起点币打赏。 感谢所有过去未来打赏的巨巨们。 嗯,俺是个懒货,以前都没特意感谢过巨巨们~但是~读者老爷是俺的衣食父母这我还是知道的~ 第四十二节 长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科举制度毫无疑问是古代中国政治制度最伟大的发明,且没有之一。 即便是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世界,科举制度也依然兴旺发达,并且扩散到了全球,虽然那时的科举制度已经变换了形式,换了个马甲叫公务员考试。 大天朝每年的公务员考试,应考者如过江之鲫,为了一个名额,无数人寒窗苦读,白首穷经。 其他国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安逸、稳定、舒适、体面,就是公务员的代名词。 不管它叫科举也罢,叫公务员考试也好,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为国家机器寻找操作工! 刘德看着便宜老爹,道:“近日儿臣常在长安街头流连,微服审视市井,多有见到穷苦潦倒的士人,彼辈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长安,为的就是一个荣华富贵,希冀以得天恩,可惜,我汉家制度只有举荐,然举荐需要的门槛太高,此辈中人少有能跨越者……” 刘德侃侃而言。 他说的都是事实,此时的长安作为汉家的都城,天下首善之地,跟后世大天朝的北京一样,都生活着一个特殊的群体。 北京有北漂,长安有长漂。 北漂为了梦想打拼、努力、奋斗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乐观,甚至有些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而长漂的情况却比北漂更凄惨。 长漂的主要组成群体,都是来自关东各地的各学派士子。 前世十几年的诸侯王生涯,刘德是多少知道如今天下的士人情况的。 自从汉初战火渐渐熄灭,天下恢复安定之后,本来被战火赶的到处颠沛流离,没有居所的各大学派的传人们终于能安下心传播学问了。 首先跳出来的开山立派的是儒家,然后其他各家纷纷跟进。 只是儒家因为胆子更大,步伐迈的更快,同时有着更系统的传授模式,因此,渐渐开始压倒其他诸子,在士子中占据了主流位置。 儒家是怎么干的? 就以此时的情形为例,胡毋生以公羊春秋第六代嫡系传人的身份在麓台广收天下士子,来者不拒。 其门下可谓英才汇聚。 像公孙弘等后来的大臣都出自其门下。 胡毋生的师弟董仲舒在广川开宗立派,同样广收天下士子。 在鲁地,诗经的当代传人申公德高望重,门下弟子遍及朝野,像楚王刘戊就曾在申公门下听课,后来刘彻的建元新政的主持者赵绾、王臧都是其门下弟子。 济南人伏生则是另外一个传奇,他是经历过秦末战火活下来的老知识分子,手里保存着《尚书》的原本残卷,总计二十九篇。 伏生在刘德祖父刘恒在位时就已经名满天下。 晁错是怎么出头的? 就是因为被刘恒任命为使者前往济南探视伏生,并请其到长安享福。 为何这种好事竟然会落到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晁错头上? 因为先前派去的使者跟伏生交流不能…… 伏生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说的是正宗的战国时期齐国的方言,而汉家的大臣们讲的则是关中的官话…… 所以,懂得战国时期一些齐国方言的晁错被赶鸭子上架派去完成这个任务。 由此可见,就算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能掌握一门语言也是很重要的! 这些顶级的大儒,固然风光。 可其门下弟子就未必了。 从吕后时期开始复苏的文化界,发展到今天,培养出来的各种学者,已经数以十万记。 但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没有可能获得举荐,从而出任官僚。 于是,这些人有的选择停留在各地诸侯王的王宫附近,以希望能获得诸侯王的看重,从而实现梦想。 野心更大的,就直接来了长安,停留在长安,形成了长漂群体。 但是,居长安大不易。 想在长安生存下来,那可是需要毅力的。 举个例子,后来著名的励志故事的主角朱买臣,曾经就是长漂的一员,他在没发迹前,在长安怎么活下去的? 史书记载,朱买臣甚至一度要靠在长安的老乡们施舍才能活下来。 另一位刘彻朝的大臣公孙弘也曾是长漂中的一员,不过他运气好,没混多久就碰上了建元新政,捞了个官当。 主父偃也当过长漂,但比公孙弘惨了点,还是靠着投靠卫青,才不至于被饿死。 这些都是混出头的,那些没混出头的人,无疑是凄惨的。 像朱买臣,要不是碰上了老乡严助帮忙,他估计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绝大部分的长漂,据刘德了解,大部分都是在长安靠着给人抄写书信,做些杂事,勉强维持生计。 这些人在长安流连不去,每天抄写完书信,做完杂事,凑到了几天的伙食费后就出门,在各个公侯亲贵大臣的府邸门口投递他们写的诗赋、策文。 希冀着能得到某位贵人看重,从此青云直上。 一个最好的例子就是不久前会稽人严忌靠着几篇诗赋成功的打动了刘德叔父刘武,跻身为梁王亲信,还被授官。 而通常,每每传出这样的好消息后,就刺激着那些本来都快坚持不下去的士子们,咬着牙齿,继续坚持留在长安。 前世,刘德河间王宫里就有十几个在长安实在撑不住不得不另寻出路,然后被他招徕的士子,刘德每每问及他们在长安的漂泊生活时,这些人通常都是泪流满面,谈起在长安的艰难岁月,一个个都是痛苦不堪。 刘德也曾跟他们谈起过科举的种种问题,讨论过假如要实行科举,该怎么实行的细节。 因而,刘德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种种细节与方面早在前世就经过无数次推敲。 想着前世的种种事情,刘德继续道:“彼辈流连长安,每日为生计奔波,屈于市井无赖之下,饱尝人间冷暖,然,长期不得朝廷重视,长此以往,难免怨怼丛生,于我汉家社稷不利!” 刘德自然是有些夸张。 但是,刘启却不得不重视刘德所说的。 原因很简单,能有资格来长安,做个长漂的,最起码都是地方上的小地主阶级。 否则,他们连函谷关都进不了! 这些人长期困局长安,过着穷苦的日子,时间久了,难保不对汉家皇室产生怨恨。 作为天子,一两个小小地主的怨恨,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是假如是一千个一万个呢? …………………………………………………………、 抱歉,今天又晚了~~ 嗯,丈母娘过两天要来,所以你们懂得~~~~~~~~ 等下12点左右会更一个大章~~~~~~~~~~~~ 第四十三节 猫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况且,刘启很清楚,汉家江山的基础是什么。 不是军功勋贵家族。 自秦**始兴盛的军功勋贵势力,在此时已经开始衰退了。 最浅显的一个例子就是,秦代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汉承秦制,虽然也继承了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 但是架不住汉家天子给来个有大汉特色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 从刘邦开始,但凡天子开心了,伤心了,死了,登基了,立太子了,太后挂了,发生天灾了,汉家天子都会干一件特别没节操,直接导致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逐渐消亡的事情——赐爵。 天子开心了,怎能不大赦天下,顺便给天下子民加爵。 伤心了,朕实在难过,但天下苍生不可陪朕一起难过,于是再加民爵等级。 新君登基,怎么可以不大赦天下,再给天下子民加一级爵位? 立了个太子,朕身为天子,立太子这种事情当然要跟天下所有当爹的一起分享喜悦,于是再赐爵一级。 汉家历代天子都很清楚,秦代的军功勋爵制度制造出来的军功勋爵政治势力有多可怕。 想要毁灭这个可怕的怪兽,蛮来那是煞笔行为。 但是,作为一个仁德天子,遇到了喜事,赏赐天下子民,那是本分。 于是,在秦代强盛无比,能左右国家大政,甚至决定国家意志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在历代汉家天子的这一套组合拳下,迅速衰亡。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更是采纳了晁错建议,准许民间商家和豪强输粟捐爵,给了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致命一击。 有钱人纷纷慷慨解囊,然后捧了个什么五大夫一类的在秦代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的爵位,欢天喜地的回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基础被粉碎,庞大的军事利益集团分崩瓦解,枪杆子终于被汉家天子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正是彻底击垮了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刘启才敢动手削藩,否则,军队里军头林立,想要削藩,还不得先把军头们给拉拢? 哪能跟现在这样,天子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阻! 所以,当历史发展到现在,秦代的军功勋贵集团已经消亡,不再是国家基础与统治阶级的根本。 取而代之的是自太宗孝文皇帝以来一直以来倾力扶持的小地主自耕农阶级。 太宗孝文皇帝曾想造一个园子,发现需要十户中人之家的家资后果断就不造了。 这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不止是节俭那么简单,而是汉家天子开始扶持小地主自耕农阶级的政治表态。 无疑,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有恒产者有恒心。 任何一个政权的稳定基础都是中产阶级的数量。 中产阶级数量占多数,社会就稳定,天下就安定。 反之,则是王朝末路,天下大乱的征兆。 秦汉唐宋明无不如此。 就是后世两千多年后的人类希望,自由灯塔,美利坚帝国的支柱也是中产阶级。 而长漂的大多数成员都是来自于中产阶级。 佃农跟奴仆能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机会读书识字? 至于富豪之家,就不需要长漂了。 汉室专门为这些人设置了一个赀官体制。 所谓的赀官,就是捐官,他们可以选择捐钱来获得一个侍中一类的侍从官身份,进而进入政坛。 所以,长漂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必然是小农自耕民与小地主。 而且,每一个长漂最起码都能读书识字,质量高的,博览群书也不夸张。 而这就意味着,他们是小地主自耕农阶级里的精英。 只要回到家乡,凭借着识字这个优势,再加上见过世面,懂的天下形势的优势,这些人每一个都可能成为地方的名人。 而本来,他们应该是社稷的基石。 但现在却因为长期漂泊在长安,没有晋身的机会,而可能对朝廷产生怨恨…… 这怎么能行! 想到这里,刘启的心就动了。 “刘德,你跟朕仔细说说你的考举计划!” “回父皇,儿臣是这样想的……”刘德禀报道:“儿臣想要招募的只是十五个识字,并且精通算术,懂管理的人才来协助儿臣管理长安四市……” “故此,儿臣首先会设置一个初试,先考应考者的识字水平,能默写出任意一篇先贤文章,并能写下一篇自己见解的,就算通过!”嗯,这是语文考试,基本上能默写出一篇先贤文章,并且还能有所阐发的,肯定属于知识分子了。 “然后是复试,儿臣会出四道题来考应考者的算术水平,答对者进入下一轮……”连个算术都不会的人刘德肯定不会要,数学是一切的根基,连数学都不会,要你何用? “最后儿臣会亲自面见所有通过前两轮的应考者,从中选出十五人……” 基本上这整套流程是刘德直接抄的后世公务员考试的流程。 只不过他条件不够,再加上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因此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万一螃蟹有毒,也能果断吐出来不是? 实际上,刘德也清楚,他搞出来的这个考举,一开始肯定是轮不到那些真正流连长安的寒门子弟染指的! 想一步到位,将后世的科举复制到这西元前的时代,开什么玩笑? 隋唐的科举,开始也是权贵的盛宴。 没有门路的士子,再怎么有才华,也休想考中。 像李白、杜甫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所以,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只要传出风声,刘德就得做好各种说情的人踏破门槛的准备。 彻侯勋贵们虽然就剩下半口气了,但那也是彻侯勋贵,地位尊崇,门下子女又多,能有一个亲近皇室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而刘德呢,也准备借着这个机会筛选出一批支持者。 所以最后面试能通过的绝大多数肯定是勋贵的子侄,只有那些真正鹤立鸡群,才能出众的寒门子弟,才能有机会被刘德选中。 至于勋贵子侄们是草包这种事情,刘德并不担心。 草包是不可能通过刘德设置的前两道程序的筛选的! ……………………………………………………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俺说了4更8000字,那就肯定是一个字都不会少的! 书评区那个怀疑的,你站住,放学后别走! 继续码字去~~~~~ 嗯,还有4000 第四十四节 财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听完刘德的话,刘启的手指开始不间断的敲击着案几上的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刘德才听到便宜老爹挥手道:“此事,朕准了,你且放手去做,但有一条,你可记住,万不可太过张扬,惹起朝野物议!” 说实话,刘启也吃不准这个所谓的考举究竟能不能选拔出人才来。 以考试而不是名望或德行来选拔人才,这多少是有一点风险的。 再加上,临近朝廷在讨论是否削藩,从谁开始削起这个问题,因此此时若再冒出一个考举,还闹得朝野沸沸扬扬,无疑东边的诸侯们又要阴阳怪气了。 吴王刘濞肯定会跳出来说些有违祖制的话。 自从当年刘启一棋盘砸死了刘濞的爱子后,刘濞就横竖都看刘启不顺眼了,能忍到现在还没反,这刘濞的隐忍功力可见一般了。 虽然刘启觉得,刘濞最好马上就反。 这样他就可以从容不迫的将这个乱臣贼子给碾碎。 但在这个风尖浪口上,能不招惹麻烦,最好就不要招惹。 毕竟朝廷里给诸侯们说好话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所以,先让刘德悄悄的搞一次考举,等出了成绩,看到成果,嗯嗯……虽然是天子,摘桃子这种事情,偶尔为之,似乎并不为过…… “诺!”便宜老爹的要求正中刘德下怀。 毕竟,再怎么有理论基础,再怎么经过深思熟虑,这科举到目前为止还是纸上谈兵,从来没进入过实际操作。 天才知道在这些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后世的科举制度,从隋唐开始一直到明清才算成熟起来,有着种种制度与条例来规范和维护科举。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要靠实践! 万一冒出一个什么大丑闻,像舞弊啊什么的,而考举又因为宣传的缘故,弄得格调太高。 那要是摔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那时候,刘荣、王娡姐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就是刘嫖也可能见风使舵…… 政坛上,皇宫里尔虞我诈,背叛与欺骗,本来就很正常…… ……………………………… 辞别便宜老爹,拿着老爹给的一千金跟一道‘便宜行事’的诏书,刘德心足意满的走出清凉殿。 出了殿门,迎面走来一个宦官,那宦官见了刘德,笑着跪道:“奴婢见过殿下!” 刘德一看,是熟人,便宜老爹身边的亲随章德,前次刘德抄写孝经时,还是这位通风报信,给了他些讯息,因此忙道:“章公快快请起!”说着就热情的扶起对方,亲切的问道:“一别多日,章公一切可还安好?” 章德颇为感激的道:“有劳殿下挂记,奴婢一切还好!” 这感激是非常真诚的。 要知道,宦官在汉家的宫廷里那地位那叫一个卑微。 先帝朝前后两个宠信的宦官赵同跟邓通就是很好的例子。 赵同受宠时在宫廷里连皇后都要给面子,但是因为得罪了袁盎,被人家轻轻一句话直接打落尘埃,最后死于穷困。 邓通就更悲剧了,本来为人也挺和善的,充分吸取了赵同的教训,从不跟大臣发生冲突。 但是,就架不住祸从天降啊。 无意中就得罪了当今的天子,结果,新君登基就宣布了邓通的死期到来。 因而,作为天子亲随,自然有无数人贿赂章德,但是,那些人贿赂归贿赂,从没人正眼瞧过他,连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 像刘德这样‘真诚’对待他这个宦官的,章德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管是否演戏,最起码这态度就值得表扬。 刘德亲切的道:“我先行一步,章公请自保重!”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到底是看过历史书的,知道杨广是怎么上位的。 那可是一个逆袭的经典案例啊。 因此他知道便宜老爹身边哪怕是最卑微的一个人都要交好,这些人可能在便宜老爹面前没什么影响力,最多就是个能说话的人,但架不住三人成虎,只要便宜老爹听到的都是刘德的好话,那么他想不做太子都难! 带着几个宦官,把一千金黄金抬回自己的殿里。 看着这些黄金刘德叹了口气:“杯水车薪啊。” 这一千金,大概也就能撑个两个月吧,两个月找不到财源,刘德就要发不出工资了。 一个发不出工资的领导有多悲剧,刘德是知道的。 明朝崇祯皇帝发不出李自成的工资,更将其裁员,然后就被武装上访了,后世天朝太祖被前代委员长恶意欠薪,结果天朝太祖武装讨薪,把委员长赶去了宝岛。 刘德虽然还不至于会落到那个下场。 但无疑没钱的领导是不会有人跟随的。 纸或许能帮上点忙,但相对于要维持一个机构的运转和一个政治团体的发展,那就显得不够了。 要知道,在此时,所谓明主不止要包食宿,还得包前途甚至包婚配。 想维系一个政治团体,成本那就更高了。 “先想想怎么弄钱吧……”刘德揉着太阳穴心想。 便宜老爹那边是不要指望了,能给这一千金,已经是极限了。 再者说,一个要靠皇帝老子拨款的皇子,哪来的什么出息! 刘德确信,只要他能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维系一个政治团体,那么这太子之位,就算他不想当,也有的是人要把他架上去。 像唐代的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赵匡胤黄桥兵变,都是下面的人起了心思。 只是这钱从哪来? “嗯,等张汤抓了辟阳侯,或许能得一笔意外之财!”刘德盘算着,辟阳侯食邑五千户,前代辟阳侯审食其更传言是吕后的面首,这财产自然是很多的。 历来抄家都是致富的捷径。 鹿鼎记的韦小宝靠的不就是抄鳌拜家发达的吗? 虽然只是小说家言,但却未必不是现实的折射。 只是那只能算横财而已,终究不如一个稳定的财源,能细水长流。 想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刘德就必须找到一个属于他的稳定的财源。 ………………………………………… 额好困啊,老婆在催我上床了~~~~~~ SO,我能打个欠条先欠一章吗? PS:可能上章没说清楚吧,有人误会了,我可没说过军功勋爵名宅田制度是军头的产生原因。 天朝太祖不是说过吗,党内无党,千奇百怪。 这山头谁能消灭。 只不过,军功勋爵名宅田制度下制造的军头有些恐怖而已,打个比方,就像现在米帝的军工复合体和我大天朝的官商利益集团。 都有自己的思想、意志、目标跟政治诉求。 SO,皇帝要是能放心看着这样的山头,那才奇怪了 第四十五节 铸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去哪里找一个稳定的财源呢?”刘德踱着步,思考着。 无疑这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概因自刘邦开始,汉室的国策就是无为而治,与民休息,但凡法律所不禁止的,民间随便怎么玩,官府都不会管。 于是,工商业迅猛发展。 大商贾不断涌现。 这些人凭借着手里的财富,灵活的头脑和官府的纵容,几乎抢占了所有能赚钱的行业。 他们开山凿石,冶炼铁矿,煮海做盐,行商天下。 商人群体的强大,甚至连后来司马迁著史记都要单独给他们作传。 无疑,兴盛的工商业,给刘德开辟财源带来了麻烦。 基本上,现在所有暴利的行业都已被商人们勾结官员给瓜分了。 刘德想要虎口夺食是有难度的。 而且,就算横下一条心,跑去跟商人们抢生意,刘德也不觉得他能竞争得过哪些商人。 因为资本是肮脏丑陋的。 像是现在最赚钱的食盐跟铁器买卖。 那些商人完全就没把他们雇佣的工人和奴仆当人看过,在许多的矿山跟盐池中,这些商人所雇佣的监工是用鞭子和屠刀强迫着工人劳动,而那些工人劳作一天,所得的却及其微薄,甚至黑心一点的商人,连报酬都不会给,只会管两餐。 如此,他们的成本自然是大大下降。 但刘德却不可能这么干? 不仅不能虐待手下的工匠,甚至还得厚待,优待。 这样一来,同样的东西,刘德的成本就比商人们高出无数倍了,可谓输在起跑线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商人现在过的潇洒快活,却是不知,早已亲手为他们自己掘好了坟墓。 前世,刘彻上台后,一刀刀全部都砍在了商人们的身体上。 不经意间,刘德看到了一枚订在墙壁上的钱币。 那是一枚八诛钱,乃是吕后时期所铸造,现在已经不怎么流通的钱币。 刘德走过去,将那枚钱币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忽然笑了:“和尚摸得,道长难道就摸不得?” 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稳定的财源。 汉室的金融政策,现在还是很混乱的。 当年刘邦登基做了天子,大汉朝廷开国后干的第一件事情是分封功臣,第二件事情就是改革钱币。 但是,刘邦当年不过是秦国的一个亭长,文化并不高,起兵反秦后也一直是在马上与人交锋。 所以,什么经济金融他是一概不懂的。 只是作为一个当年的亭长,对于秦国的钱币的可恶情况,刘邦是知道的,秦国发行的钱币叫半两钱,长宽一寸两分,重十二铢。 这种半两钱又重又大,兜里都放几个就有些沉重了,要是遇上大宗交易,通常都是用牛车拉钱,对民众使用极为不便。 于是,马上天子刘邦大手一挥,一拍脑袋就做出了决定,改秦代半两钱十二铢为三铢,这样一来,钱币的大小与重量就下降了,老百姓应该会开心也很乐意使用了吧。 可惜,刘邦做出的这个决定罔顾了一个最基本的常识——他将钱币的重量跟大小改了,却没改币值,重量只得秦钱四分之一的三铢钱,在币值上却依然没变,还是将它当半两钱来用。 老百姓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使用这种钱币? 而且火上浇油的是,刘邦为了收买人心,竟然把铸币权开放,准许私人铸币。 资本家是个东西? 为了利润,资本家能出售绞死他们的绳索! 于是民间大大小小的铸币作坊应运而起,为了赚钱,黑心的商人们在本来就已经很悲剧的新钱里掺杂铅、铁,搞的铸出来的钱币不仅仅轻的可怜,还薄的要命。 所以,经济危机忽然来临。 汉家的财政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开国的那最初一段时间里,连刘邦都凑不齐六匹颜色一样的马来给他拉车,萧何曹参居然是坐着牛车上朝的…… 刘邦死后,吕后临朝称制。 吕后对刘邦的金融政策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革。 首先就是铸造八铢钱,用以取代刘邦铸造的三铢钱。 同时为免劣币驱逐良币,颁布了钱律和金布律规范金融市场,更禁止私人铸币,凡私自铸币者,一律处以死刑,甚至连窝藏、知情不报的人也要受到惩罚。 这才稳定了金融经济。 到吕后死时,汉家的府库已经变得充盈起来,国家的财政情况大为好转,甚至能有余钱训练新的军队,组建骑兵了。 但是,诸侯大臣共灭诸吕,扶着刘德的祖父刘恒坐上天子之位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因为天子之位是诸侯大臣给的,一度刘恒都只是个傀儡,国家大政被周勃、陈平把持着。 要改变这种情况,掌握真正的权柄。 就必须要收买人心,给大臣诸侯们甜头。 于是,废八铢钱,改四铢钱,废盗钱令,允许私人铸钱。 这大汉金融重新回到了刘邦时期。 只是这一次资本家和诸侯贵族们吸取了先前的惨痛教训,没有在钱币太过狠的掺杂铅跟铁,基本上铸造出来的钱币,看上去都是铜质的。 既然诸侯王能铸钱,贵族能铸钱,甚至就连商人也能铸钱。 那刘德自然也可以铸钱了! 铸钱的利润有多高,不问自知。 像是吴王刘濞的吴国,常备军队十万以上,坚兵利甲称雄南方,脚提东越,拳打南越,俨然是南方诸侯霸主。 刘濞的吴国,并不是膏腴之地,否则也轮不到他去做吴王了。 那他拿什么养他的那庞大的军队。 答案就是铸币跟食盐。 靠着这两个暴利行业,吴王刘濞不止养着十万大军,还养着无数的强盗土匪。 只是这铸钱也是有讲究的。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是秦代的半两钱跟先帝规定的四铢钱。 半两钱太重,虽然信用高,但是流通少。 而四铢钱又太轻了一些,质量也不咋的,因此信用也相对的低一些。 “就学一下刘彻吧!”刘德盘算着,前世刘彻所铸造的五铢钱,可谓是汉室金融的经典案例,五铢钱一出,配合禁止私人铸钱的法令,几年时间里就把原先的四铢钱、半两钱统统赶出流通市场。 甚至到了南北朝时期,五铢钱依然流通! 这五铢钱的好处在于,它比四铢钱重,又比半两钱轻,即兼顾了交易流通的需求,又不会让百姓担忧贬值。 ……………………………………………… 第一更送上,这两天恐怕都得晚更了~ 主要是丈母娘要来了,而且丈母娘过两天大寿,这个你们懂得,哄好丈母娘,老婆才会高兴。 嗯,晚上还有2更~ 第四十六节 举荐来的汲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想做就做,第二天一早刘德就起来,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去了薄皇后的淑房殿,请到了薄皇后的懿旨,然后前往少府官邸。 少府在汉代是个畸形的怪兽。 少府的主官将作少府秩两千石,位列九卿。 但同时,将作少府却不受丞相的管辖,他直接听命于天子。 少府能管的事情很多。 营造宫殿、陵寝,修缮道路,开凿运河,甚至就连税收工作它也能插一手! 它的职权更加庞大。 天下刑徒与服徭役的民夫,基本上都是归少府管理。 天下山泽水池的产出与商人所需缴纳的租税,最终也是要交到少府手上。 少府究竟有多强,一个秦朝末年的著名事件就能说明。 秦末,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秦王朝陷于毁灭边缘,秦朝当时的少府章邯在此时挺身而出,发少府所有刑徒与奴产子,合计七十万,组成军队,迅速的反扑过去,陈胜吴广起义因此被镇压,要不是后来项羽在巨鹿之战击败了章邯,恐怕现在天下姓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汉承秦制,虽然在细节上进行了微调,但少府本身的职权并未缩减。 在汉代,禁军和边军的武器装备是少府辖下的军工作坊所产出。 这些军工作坊技术精湛,技工水平一流,像是著名的大黄弩、斩马剑、连弩都是由少府辖下的作坊发明和制造的。 同时,少府手里还掌握着大量的其他手工作坊。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铸钱作坊。 刘德跑来少府,当然是来挖墙脚的! 基本上,皇室成员甚至是皇室的家奴,遇到事情,跑来少府打秋风挖墙脚,那已经是一个传统了。 像是以前孝文皇帝的宠臣邓通,他的财富富可敌国,但他是怎么办到的? 答案就是拼命的挖少府墙脚。 拿着薄皇后的手书,刘德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见到了现任少府监成毅。 以刘德目前的身份,还是不够资格直接对两千石级别的将作少府发号施令的,就是连一千石的少府监,他也要扯个薄皇后的虎皮,才能直接见到。 见了成毅,刘德将薄皇后所书的手令递过去,道:“明公,我奉皇后之命,请您将邓通先前在长安城外所拥有的铸币作坊调拨一个出来!” 不得不说,邓通就是倒霉蛋,一辈子辛辛苦苦的挖少府墙脚攒下来的财富与土地、商铺、作坊,一朝换了天子,统统全部被没收充公,然后物归原主,又回到了少府名下。 刘德想要铸币,少不得就只能打邓通留下的那些作坊的主意了。 要知道,当年邓通名下的铸钱作坊,可是能跟吴王刘濞名下庞大的铸钱产业相媲美的。 甚至一度有人说,天下钱币一半出自吴王,一半出自邓通。 成毅接过刘德递来的手令,将之与他手里掌握的皇后符信对照之后,点点头道:“殿下即有皇后的手谕,臣自然奉诏!” 成毅能如此听话,并非是因为刘德的皇子身份,乃是因为,在实际上,少府官僚除了要向天子负责外,他们同时还要听命于皇后、太后。 因为少府在本质上其实是皇家的私人管家,代替皇室管理属于皇家的田宅与财产。 薄皇后虽然皇后位置不稳,但终究是皇后,是有资格对少府官僚发号施令,甚至罢免一些她看不顺眼的官员。 成毅说完就写了道公文,在其上盖印之后,交给刘德,笑着问道:“臣听说殿下似乎有意选拔人才?” 刘德不禁看了他一眼,这风声传的还真快,这才一天不到,连少府监这个级别的大臣都听说了! 但他接过公文只是笑笑,像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讨论呢? 再说,一个少府监就能让他给面子,那要是丞相申屠嘉开口了,他是不是就得跪舔? 成毅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刘德的态度,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殿下,臣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臣有一位世侄,学问与人品都是不错,而且家世清白,在地方素有名望,因此臣冒死向殿下举荐之,请殿下明察!” “他叫什么名字?”刘德不置可否的问道。 “汲黯!”成毅回答道:“他乃是战国时卫国名臣之后,其父汲公曾任职为大夫,为人正直,朝野多有赞誉!” 刘德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不禁扩大。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刘德在心里感慨一声,对成毅道:“如此,成少监,你便命他尽早来见我就是了……” 前世,刘彻朝中的大臣,许多都有着私德上的各种毛病。 像公孙弘,能力本事都是不错,但奈何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这种人用的好,那自然是好,用不好了,则可能会反噬自身,所以刘德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招徕公孙弘。 至于主父偃,则太贪了。 张汤呢,看着各方面都不错,但是就是身为法家,局限性太强,背锅不错,但是拿来做门脸给天下人看就不够了。 而汲黯正好就是刘彻的门脸。 前世,汲黯是名满天下的正直大臣,为人虽然有那么一点迂腐,但瑕不掩瑜,是刘彻朝廷里为数不多真正被天下尊敬的大臣。 或许汲黯能力比不上公孙弘,机智不及主父偃,手腕比不过张汤。 但是他在刘彻的朝廷里所起到的作用却远远大于这三人。 原因很简单,汲黯虽然迂腐了些,但是,敢于直谏,同时还善于直谏。 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样的臣子弥足珍贵。 不夸张的说,没有直谏的汲黯,怎么在天下人面前建立起刘彻雄才大略,胸襟宽广的形象? 汲黯之于刘彻,就如魏征之于唐太宗。 作为有志于当皇帝的刘德,自然也需要这样的人才来衬托他的伟大与不凡!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 “我岂不就是专门挖刘彻墙脚了?”这个念头只在刘德心头一闪而过,旋即就被抛到了脑后。 成毅却是大喜过望,道:“诺,臣会命他尽早来拜见殿下的!” 许是觉得刘德给了他一个很大的面子,不给点回报,说不过去,他又道:“殿下,您拿着臣的这公文,去长安城外的南陵,哪里有一个邓通前年刚刚建好的作坊……” ………………………………………… 嗯,今天就这一更了,明天要早起去接车,不能太晚睡~~~ SO,那跟大家算一下欠账。 本周总共欠大家4章,我会尽量在下周还清~~~~~~~~~ 第四十八节 忠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少府官邸,刘德正准备出宫去看看张汤,顺便把铸钱作坊跟造纸的事情跟张汤交代一下。 “殿下,请留步!”在司马门的出口,刘德听到有人在喊他,于是,停下马车,稍微等了一会,没多久,一位穿着黑色甲胄的武将走过来,见了刘德,跪拜下来道:“下臣张羽拜见殿下!” “你是?”刘德看了看此人,脸生的很,基本上从前是没见过的。 而他能出现在宫廷里,这又意味着他的官职不低,起码是将军一级的武将。 在听到他的名字,刘德猛然想起,前世吴楚叛乱,他的皇叔刘武麾下两位大将在抵御吴楚七国叛军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这两人一个是韩安国,成语死灰复燃的主角,后来做过刘彻朝的御史大夫。 另外一人就叫张羽。 这两人,韩安国率军死守梁都睢阳,令吴楚叛军不敢越雷池半步,周亚夫的大军能截断吴楚粮道跟韩安国在睢阳的浴血奋战是分不开的。 而张羽则是棘壁之战的指挥官,率军在棘壁与吴楚大军激战,双方死伤都是数以万记,据说战后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尸,连大江之水都变红了。 刘德隐约记得前世刘武病死之后,韩安国立刻就良禽择木而栖,转投刘彻阵营,做了朝廷大臣。 而张羽却多次拒绝了汉家天子的征辟和调令,忠心耿耿的守护在刘武嫡子刘买身边。 这说明他是一个忠臣,而且是死忠的那种。 想到这里,刘德就不禁多看了张羽几眼。 跪在他面前的这位名叫张羽的将军,看上去外貌与常人无二,只是脸上隐约能看到几道浅浅的刀疤,身材也并不是很魁梧,只能说是一般,并不像一般的武将那样,身体健壮得像头牛,反而身上隐约有股子儒雅的气息。 这也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刘德的那位皇叔是个文青。 所以他手下的臣子大部分也是文青。 刘德就记得前世刘武麾下的文武大臣里有许多后来都是赫赫有名的历史名人。 韩安国就不必说了。 像是枚乘、严忌,甚至连司马相如都在刘武手底下混过。 只是这些人刘德都不怎么在意。 后来的事实已经证明,韩安国在平定吴楚之乱后在军事上已经江郎才尽,或者说跟不上时代发展了,所以迅速被新兴的军事天才卫青霍去病淘汰。 枚乘、严忌、司马相如,这些人写写文章倒是不错,具体办起事情来就有些不足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典型的墙头草。 韩安国倒还算尽职尽责,起码对得起刘武对他的看重,至少韩安国转换阵营前还帮刘武摆平了窦太后。 但枚乘、严忌、司马相如却是一看风声不对就抛下刘武跑路了。 只有像张羽这样不离不弃的忠臣,才真正叫刘德眼红心热。 张羽这样的武将,能力有,没能力的人不可能守得住棘壁。忠心也足够,就算后来梁国一分为五,新王刘买也是个纨绔子,但张羽还是坚决的留守梁国,为死去的君主尽忠。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矛盾。 就像现在刘德明明知道张羽不可能效忠他,韩安国、司马相如这些人才是刘德可以争取的。 但是刘德还是免不了生出一些亲近之心。 反倒是对韩安国、司马相如等人有些厌烦。 这大约就是上位者的通病了,总是喜欢忠臣孝子,哪怕明明对方有可能对自己本身构成威胁…… “下臣梁国睢阳都尉张羽奉我家大王之命,请殿下于明日晚间,前往梁王府邸赴宴……”张羽的声音打断了刘德的回忆与思绪,他从怀里取出一份鎏金的请帖,递给刘德。 刘德接过请帖,点点头,和颜悦色的问道:“皇叔可是要回睢阳了?” 算算时间,前世刘武也应该是在这几天向便宜老爹请辞的,只不过后来老太后说什么不都愿意放刘武回睢阳,强行又留了刘武在长安两三个月。 刘德不相信这种事情刘武事前没跟窦太后商量过。 既然如此,那么…… 刘德看了看手上的请帖。 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坏了,连刘武这种文青都开始演戏了…… 这戏演给谁看? 毋庸置疑是演给那些在朝廷里上跳下窜呼吁着‘梁王尽早之国’的中正大臣看的,好方便堵住那些人的嘴。 “回殿下,我家大王今早已经向陛下递出辞表,只等天子恩准,就将启程回国……”张羽答道。 “呵呵……”刘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骗谁呢!刘武真要走的话,作为刘武的亲信大将,张羽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来给他送请帖,还不得忙着准备一路上的护卫工作以及王驾在路上的行程与落脚之地?当然,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破!刘德笑道:“请将军回禀皇叔,小子届时一定赴宴!” “诺!”张羽再一叩首,然后站起来,挺直腰杆道:“下臣告退……” 望着张羽远去的背影,刘德叹了口气,道:“真忠臣啊!好汉子啊!也不知我将来手下能有几人如这张羽一般……” 想想刘德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就算做了皇帝,下面的臣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忠心不二? 真以为手下全部都是忠心值MAX的全部都是悲剧。 像崇祯啊杨广啊都是死在这上面的。 所以,刘德觉得自己还是现实一点比较好。 要当皇帝,就必须先知道,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谁都不能太信! …………………………………………………… 乘着马车出了宫,刘德先去了薄戎奴给他的宅子。 在哪里,刘德看到张汤正领着七八个人在一起商议事情。 见到刘德过来,张汤连忙起身,跪拜道:“小臣张汤拜见殿下!” 其他人也连忙跪拜道:“小人等拜见殿下……” “都起来吧……”刘德挥挥手,将这些人一个个全部扶起来,同时还问了他们的名讳与籍贯,并将之牢牢记在心里。 这是一个统治者的必修课。 像是刘德的便宜老爹满朝上下文武大臣包括各大臣手下的佐官与重要的部门的属官,但凡秩比八百石以上的,没有他记不住的,甚至有些只见过一面的侍中、谒者一类的小官,他能准确的叫出对方的名字,还知道他的籍贯以及曾经做过的事情。 刘德祖父刘恒就更夸张了,他甚至能记得一个曾为他拉过马的下人的名字…… 所以,他们成就了文景盛世。 …………………………………………………… 呼呼,好累啊~~~~~ 不过好消息是明天开始可以不用这么晚了,会正常更新了,大概会是下午就有更新了吧~~~~~~~ 嗯,这两天诸多琐事缠身,抱歉了! 唔,请大家放心,今天不会赖账了。 我已经欠4更了,再欠我下周就没办法还清了~~~~~~~ 嗯,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打赏,满地撒泼打滚ING 第四十九节 厚颜无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坐到上首的主位,然后拱手道:“诸君请坐下来说话吧……” 众人这才分别坐到两侧。 刘德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位置和先后入座的顺序都是有讲究的,不是胡乱来的。 张汤是第一个入座,并跪坐在左侧的第一个席位上的,然后,是一个叫田甲的年轻人,再然后是一个名叫燕九的魁梧大汉…… 看的出来,在这个小群体里,已经产生了上下秩序,并且形成了一定的组织能力。 这就意味着,这个小集体已经初步具备了战斗力。 “张卿!”刘德待全部都坐下来后问道:“怎么样?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刘彻出列拜道:“回殿下,臣等已经整装待发,只待殿下发号施令!” 刘德抚掌道:“善!那就按照卿想的去做吧!” 辟阳侯,必须死! 他不死,怎么显得刘德的手段? 刘德又道:“另外我这次来,还另有事情……” 说到这里,刘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没办法,他现在手底下能依靠的就只有张汤这么一个人,先不管他有没有三头六臂吧,赶鸭子上架再说! 刘德从怀里取出一叠帛书,让张汤过来拿了,道:“这是我想出来的一个点子,卿按照这上面所写的步骤,去长安城外的长陵皇庄里,督促工匠们尽快将我所要的白纸制造出来……” 刘德想了想,道:“最好是在下月中旬之前就把合格的白纸造出来!” 下个月就是便宜老爹的大寿,那时候要是能拿出白纸作为献礼,那么,怎么也能加分了。 张汤接过帛书,看了看,就拱手拜道:“诺,臣一定尽力而为!” 这种监督工匠,督促工程的事情,根本难不倒法家弟子。 要知道连长城,秦始皇陵、阿房宫这种超级工程都是在法家的官僚的监督与督促下建造完成的。 诸子百家里法家最擅长的也是工程建设。 白纸可以交给张汤,让他派人去监督、督促,但是铸币却不能交给他了。 财权与人事权是任何政治团体的核心,只能由刘德自己亲自掌握,交给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刘德就又听了下张汤的计划。 感觉张汤虽然年轻,但是办事还是很稳当。 按照张汤的计划,他是会先派人盯着辟阳侯在槐市里的商铺产业,记住每日常常进出的人,再从那些人里找到突破口。 这已经接近后世的刑侦手段了。 但是,还是些瑕疵的。 刘德听完张汤等人的计划后,道:“谋划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有些细节方面,还是需要加强!” “请殿下指教!”张汤低头道,但心里却是有些不在意的,因为他觉得他的计划已经很完美了,再说刘德不过是个皇子,再强能比他这个吃刑侦饭的法家强? 刘德道:“卿这计划好虽好,但忘了一个本质,辟阳侯早有不臣之心,私蓄武士、私藏兵器也不是一日了,这样的贼子必然做贼心虚,以卿的计划,难免会打草惊蛇,所以,卿的人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绝对不要太过接近辟阳侯的产业,就算监视,也该是在其产业附近的商铺阁楼中,假装典当东西,若有可能,盘下一个商铺作为监视点也是不错的!” “至于钱的问题,卿等不须担心,我会再拨五百金给卿作为经费!”刘德摆摆手制止了张汤要说话的动作。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只要能扳倒辟阳侯,现在的付出都会得到补偿。 “殿下圣明!”对此张汤等人齐齐拜下道。 同时,在这些人心里,从此在也不敢小觑刘德了——作为一个皇子,竟然连刑侦方面都懂一些,以后要是想耍小聪明,就要悠着点了,万一要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岂不悲剧? ……………………………………………… 刘德出了宅子,就坐上马车,来到了长安城外的南陵,南陵因为是新置,道路颇为颠簸,花了一些功夫,刘德才找到了那个邓通建在这里的铸币作坊。 持着皇家的信符,加上还有少府签发的公文,特别是刘德左右还护卫着一队用于保护他安全的禁军。 几乎只是立刻,这作坊管事的监工就连滚带爬的出来见他了。 “小人郑全拜见殿下!” “起来吧……”刘德从马车上下,淡淡的道。 在来的路上,刘德就已经看过了从少府那里拿的档案了。 这个位于南陵城郊的铸钱作坊,在少府的档案里是称之为甲二,负责监督这作坊运作的是少府金布曹下面的一个百石小官,名叫郑叔,据说还是当初战国有名的大工程师,主持修建了郑国渠的郑国的后代。 现在看来,这位郑叔今天是没在这作坊值班的。 而这个叫郑全的人,少府档案也略提了一句,只说是监工,其他的就没有了。 刘德将少府的公文丢给那郑全道:“从今日起,这作坊上上下下,所有人等,必须皆听我号令,不得违背,否则军法从事!” 对于这些小吏,刘德就没必要客气了。 刘德自是知道,像少府名下的作坊,除了军工作坊因为关系到军方,实行了继承自秦代的‘物勒工名’制度,所以猫腻很少,没有人敢偷工减料。 其他地方的话,那就是个筛子啊! 不止皇亲国戚拼命的挖墙脚打秋风,就是少府层层级级的官僚也是上下其手,一个个吃的满肚肥肠,下面的胥吏跟监工当然也就跟着有样学样了。 像这种铸钱作坊更是到处都是漏洞! 各种火耗亏空也就罢了,往钱里掺杂铁跟铅,再把省下来的铜铸成新钱,偷偷塞进自己兜里,才是常态。 之前的事情,刘德懒得去管,也管不了。 但是,从他接手这作坊开始,就不能允许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为此,刘德甚至是从薄皇后那里请了一道手令,从李信那里调来了两个亲信宦官,刘德是计划让这两个宦官帮他盯着这作坊今后的铸造。 这个办法是刘德跟后世明代的明神宗学来的办法。 以宦官监督工程与制造,基本上是无往而不利的。 因为宦官是依附皇室才能生存的! 想要生活过得好,他们就必须讨上位者欢心,所以,往往宦官们都能很忠实的完成皇家交代下来的各种任务。 听着刘德杀气腾腾的话,那叫郑全的监工只觉得背脊上一凉,唯唯诺诺的道:“诺,小人必定听令,必定听令!” “你,现在去将所有的工匠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跟他们说!”刘德毫不客气的吩咐着,他知道,对于这些小吏,讲仁德,他们是听不进去的,必须用铁腕来整治,他们才会老实。 “诺!”郑全叩首之后就起身,然后进去把工匠们都叫了出来。 不多时,作坊前的空旷地里就稀稀疏疏的跪下了有大概三十来个工匠。 这些工匠大部分是满脸污渍与灰尘,**着上身,显然生活条件并不好。 但是,这些工匠在见到了刘德之后,却并未害怕,更未恐惧,甚至还有些老的工匠呜呜的哭了起来,感动的叩首着:“小人等叩拜殿下,愿殿下千秋长寿,百年好福!” 错非是两侧站着的全副武装的卫士在警戒和阻拦,恐怕激动的人都要扑上来抱着刘德大腿了。 这情况让刘德想起了后世在大天朝看到的金三胖同志跟‘忠心拥护’他的人民。 只不过,金三胖那个是真是假还真不清楚。 眼前的事情,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当然,刘德也明白,这些人并不是拥护他,不过是拥护他的皇子身份,他身上环绕的太宗孝文皇帝血脉的光环。 刘德的皇祖父,汉室的太宗孝文皇帝,给刘德便宜老爹跟刘德留下的遗产,毫无疑问是无比丰富的。 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时,几乎全天下所有的贫民都受过他的恩惠,加上他演技高超,长袖善舞,让无数平民将之视为现世的圣人。 他的遗泽甚至渊远长流,后世刘彻因为穷兵黩武,搞的天下民生疲惫,竟然还能寿终正寝,并且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放在其他朝代,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在汉室,却是真切的发生了。 “不用阻拦他们……”刘德对卫兵们摆摆手道:“他们都是汉家的臣民,不会伤害我!” 然后,刘德就露出一个亲切无比的笑容,毫不顾忌的走过去,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工匠身上的污渍与浑身的臭气,将他们一个个的扶起来。 “哎呀,小子何德何能,竟当诸位如此大礼,当不得,当不得!”刘德一边炫着演技,一边挤出几滴泪水,深情的道:“为了我汉家的天下,让诸位受苦了,小子向诸位鞠躬了!”说着就对着工匠们深深一鞠躬。 一个工匠听了刘德的话,再看刘德鞠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殿下,当不得啊,当不得啊!您何等尊贵,怎可向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庶民行礼呢!” 刘德走到他面前,亲切的道:“自然当得!若无诸位的辛勤、勤勉,小子怎么能穿这身上的锦衣,吃那盘中的粟米,先帝在时,曾对小子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再告诫小子,万万要将天下万民放在胸中,要为天下苍生造福祉!” 说这话时,刘德都感觉自己有些厚颜无耻了…… …………………………………… 3000字送上,嗯,欠一千,明天绝对补上!!!!!! 额,跟大家汇报一下,现在收藏破1500了~~~~~~~~呼呼,感谢大家的支持~ 嗯,请读者老爷们继续支持俺吧~ 俺会用勤奋的更新来报答诸君的支持的! 第五十节 五铢 (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的这番话,顿时就将在场的工匠感动的眼泪直掉,就连护卫左右的卫兵也悄悄的擦着眼泪,甚至就是原本有些不甘不满的监工郑全都觉得鼻子一酸,为他过去的种种贪墨行为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懊悔。 实在是汉初民风淳朴,老百姓也不像后世那样精明。 这个时代是影帝们最好的时代,但凡稍稍有点演技的,都能在政坛上混的风生水起。 在前世就连刘荣死后都得到了临江国百姓的同情与怜悯。 刘彻把好好的天下折腾的奄奄一息之后,下道罪己诏,就让天下百姓原谅了,甚至还有人觉得,这个天子还是不错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刘彻死后竟然捞到了一个庙号!!!! 刘德觉得,他此时的演技虽然比之他的皇祖父刘恒还是有些不如,但起码应该能跟后世的仰望星空掰掰腕子。 “我等庶民何其卑微,竟然能得太宗皇帝记挂……”一个身材魁梧的工匠,流着眼泪,跪在地上,朝着霸陵的方向叩首道:“真是圣天子啊……叫我等何以为报!” 只要想着像他这样卑微的工匠,居然曾经在太宗孝文皇帝的心里占据过位置,这工匠顿时就觉得过去的苦跟累都值得了,就算是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 刘德眼见有些工匠的情绪都快失控了,连忙安定住他们,道:“诸位,诸位……请先安静,听我一言……” 刘德好不容易把工匠们的情绪安抚下来,才道:“功莫过于高皇帝,德莫过于先帝,先帝之德,浩浩荡荡,如大江大河,连绵不绝,若巍峨群山……”说了这番政治正确的话后,刘德接着道:“当今之世,以四铢钱并半两钱行之,四铢钱轻而薄,半两钱重而大,皆有害于民,小子观之,甚为痛心,因此决意铸五铢钱以通行天下,造福万民!” 说着刘德就朝着众人稽首,道:“只是小子才疏学浅,不谙铸钱之事,因此,特请诸公助我一臂之力!” 扑通,工匠们那里敢受刘德的稽首礼,纷纷跪下来拜道:“殿下如此大礼,小人等怎么受的了?殿下如此厚遇,小人等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殿下铸出五铢钱!” 刘德点点头,满脸谦虚的道:“如此就拜托诸位了!” 看着这些满脸都洋溢着激情与干劲的工匠们,刘德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有朝一日,他坐上那个宝座,一定会好好的善待这些淳朴的人们。 只因为,他们确实是如此的善良、勤劳、可爱。 刘德拍拍手,把李信交给他的两个宦官叫到身边来,嘱咐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给我在这里看着些,千万记得不可假借的名义胡作非为,不可见利起意,中饱私囊,不可欺压良善,为非作歹!” 说完这些,刘德换上一副笑脸,道:“此事功成之后,我必上报天子,重重嘉奖你两人,尔等可知道了?” 先前,这两个宦官听着刘德嘱咐,心里面本身是不太情愿的,本来只想着虚应故事,等刘德一走就想怎么就怎么,但是当听到这件事情要是办成了,刘德会给他们两个请功,顿时就收敛了那些小心思,跪在地上应道:“诺,奴婢必不负殿下所托!” 要知道,宫廷的宦官之中的等级之森严,远超常人想象。 在宦官中,哪怕只是比别的宦官高一级,享受的待遇与人身自由,完全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甚至能决定对方的生死! 宦官们虽然贪财,但他们更加贪权。 而宦官的权柄来自于天子。 别说是刘德要给他们请功了,就是只是将来在奏疏上提一下他们两个的名字,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取的。 将两个宦官摆平,刘德知道,暂时不需要担心这作坊的运营与管理问题了。 为了那根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他们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于是,刘德又走到工匠们中间,对他们道:“诸位,我来跟大家说说这五铢钱应该怎么铸!” “首先即名五铢它的重量应该是五铢左右……”在汉代,一两分为二十四铢,此时的一两,大概相当于后世的22-23克左右,因而五铢的话,差不多是3-4克的样子,实际上这种钱已经跟后世的一些小面值的硬币重量相等了。刘德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帛布,将之摊在地上,帛布之上用墨笔画着一个圆形的钱币图案。刘德介绍道:“诸位请看着图案,这是小子所思之五铢钱的模样,外圆内方,钱币表面应该尽量保持光滑,在钱的两面分别要铭刻上五铢两字!”想了想,刘德又补充道:“若是可能的话,在钱币的上下,再稍微雕出些花纹出来,以方便天下人辨认!” 五铢钱一旦出现,必然立刻就会冲击四铢钱跟半两钱的流通市场。 想都不用想,以国人的尿性,跟风跟山寨是不可避免的。 刘德也没有刘彻发行五铢钱时的条件,可以一拍脑袋就下诏禁止民间私铸,所以做些标示,免得那些山寨出来的钱币坏了他的名声——天知道会不会有人铸造些往铁里掺铜的水货? “这个倒是不难!”一个工匠在听了刘德的要求,再看了看帛书上的图案后道:“只是这样一来,铸钱速度难免就要大大下降了,往常我等一日或可铸钱十万,但若按殿下的要求,可能一日只能铸得一万左右……” 额……刘德一听,也稍稍愣了。 他立刻就懂了对方的意思,本来铸钱以此时的生产条件是根本不要求钱币外观的,往钱范之中一浇铜水就是一枚钱币,至于外观,只要不是太难看,都已经不成钱样的,基本都是拿出去流通的,老百姓也不管这些。 而现在刘德要求外表光滑,而且还要铭刻些花纹作为标识,这就有难度了。 铭刻花纹倒是不难,改进一下钱范差不多就可以了。 但外表光滑这个就有难度了,必须要以手工来完成。 刘德在心里权衡了一下。 然后他道:“一万就一万,开始时慢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保证质量……” 作为一个穿越者,这个时代没人比他更懂得金融业的信誉有多么重要。 从根本上来说,货币的币值其实跟它本身的信誉是息息相关的。 刘德确信,一万枚铸造精良的五铢钱所能带给他的利益应该远超十万枚做工粗劣的五铢钱。 更何况…… 这五铢钱衍生而出的政治影响与利益,会是他将来最重要的财富。 ……………………………………………… 今天第一更~~~~~~~ 嗯,晚上还有2更,昨天欠下的一千字也会还上! 明天开始还债,也就是说在每天3更的基础上会尽量多更一章,无论如何,下周也会把欠债还清!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十一节 竞争对手(2/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回到未央宫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宫门即将关闭。 还好他跑的快,马车也给力,堪堪在司马门的宫门关闭前溜了进去。 进了宫门,刘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次再怎么也不能这么晚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害怕。 原因很简单,按照规矩,若是在宫门紧闭之前,他还不能回到未央宫之中的话,那么就会被人堵在门口。 堵在门口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会丢人! 当年,刘德的便宜老爹刘启还在当太子的时候,有次跟刘武两个人在宫外疯的不亦乐乎,误了回宫的时间,结果直接被当时的丞相张苍堵在宫门之外,最后,太宗孝文皇帝不得不向张苍脱帽谢罪。 皇帝老子脱帽谢罪了,儿子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据说,那次便宜老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甚至还被禁足了三个月之久! 现在张苍虽然早死了,但是,有了这么一个先例在,总是会有大臣成天盯着司马门,为的就是能逮到一个晚归的皇子,这世界有的是人愿意冒点风险来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 …………………………………… 就在刘德的马车堪堪驶进宫门的刹那,宫门口转角的一处亭子里,一个男子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声道:“就差一分啊,这刘德再晚一分,就要被关在宫门之外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这男子身上,照出了他的模样,尖嘴猴腮,嘴角上还有一颗豆大的黑痣,只看外貌让人有些难以入目。 但他就穿了一件简单的常服,梳着寻常的士人发髻,在气势上却给人一种容易相处的假象,若刘德在此,立刻就能认出此人乃是王娡同母异父的兄弟,后来一手炮制了窦婴冤案的元凶田蚡。 田蚡此时的日子可不好过。 本来姐姐在宫里颇为受宠,他也跟着沾光做了个大夫的官。 可惜前段时间祸从天降被天子责罚了一顿,不止是丢掉了还没捂热的大夫官衔,如今更是连进宫都是有些困难。 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田蚡在原地踱了几步,猛的一跺脚:“先去窦王孙哪里探探口风吧!” …………………………………………………… 刘德刚刚回到宫中,就有宦官过来禀报:“殿下,陛下命奴婢来通知您,明日晚间,请务必推掉一切事物,前往长乐宫赴宴!” “嗯?”刘德奇怪了一声:“是否梁王被慰留了?” “回禀殿下,太后以陛下千秋将近,梁王天子手足为由,慰留了梁王!”那宦官小心的看了看左右凑到刘德身边低声的提醒道:“章公命奴婢通知殿下,小心梁王……” 说完,这宦官就迅速的告退。 “小心梁王?”目送着那个远去的宦官,刘德两手交叉在一起,思索着。 现在看来,章德这步无意结下的暗棋已经发挥作用了,至少,章德能让人向传递如此重要的信息给他。 刘德在殿里踱了两步。 然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不行!今天晚上我就要去见窦婴!” 他知道,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即将发生。 但他的脚步走到门口,就又生生的止住。 “这样不妥,夜访大臣府邸,这是犯忌讳的事情,何况明日的事情又是如此重要,万一我夜访窦府的事情将来被窦太后知道,那我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 “我不可以去见窦婴,更不能去拜访丞相申屠嘉!”刘德的大脑迅速开动,实在是太清楚明日将要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多重要! 窦太后步步紧逼,便宜老爹出于私心也好,算计也罢,步步后退。 梁王刘武摩拳擦掌,然后窦婴冒死搅局,最后袁盎收拾残局。 此事在前世虽然是有惊无险,但难保今生会出现偏差。 而只要有一点偏差,对刘德来说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刘德徘徊着,一夜未眠。 当东方的天空破晓之时,他才勉强眯了一会,但只躺了半个时辰,他就又被噩梦惊醒。 从塌上起来,用冷水冲了把脸,刘德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父皇应该会召见我!”刘德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这大概是所谓的直觉吧,刘德觉得,假如他在便宜老爹的位置上,肯定会召见自己这个目前来说最有才干的儿子。 一是试探,二是合谋,三是刺激。 试探刘德的本性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共同合谋给刘武挖坑。 最重要的是刺激刘德的狼性,让他明白这世界的残忍与残酷。 汉家天子从来都不惧于向自己的继承人揭示这些。 前世,便宜老爹先是指使郅都逼死了刘荣,然后又将周亚夫下狱,派人恐吓刘荣被废后就拒绝出仕为官的窦婴,这一件件事情都在向着刘彻揭示着一个皇帝应该怎么做。 特别是刘荣死后,窦太后要赐死罪魁祸首郅都,便宜老爹为郅都辩护说:“都忠臣!” 仅次一句话,就明明白白的将帝王的心态揭露无疑。 儿子、大臣、美人统统是浮云! 皇帝本身就是个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刘德就和衣躺在榻上,一边养精蓄锐一边等待着便宜老爹的召唤。 大概到了临近中午之时,有宦官前来传召:“殿下,陛下在清凉殿侧室召见您!” 刘德立刻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蹦了起来,他对那宦官问道:“除我之外,父皇还召见了谁?”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刘德现在的对手有几人。 “陛下还传召了刘荣殿下跟刘非殿下!”那宦官老实的回答。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刘德点点头,他知道,这次传召就类似于后世高考之前的摸底考试,谁能在这次考试里拿到高分,谁将来出任太子的机会就更大。 只是他没想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刘非竟然也加入了储君争霸战,这倒是前世所没有的事情! “难道是蝴蝶效应?”刘德想着。 这却是有点意思了! 要知道刘非可是他十三个兄弟里面唯一一个挂过将军印的,成天满脑子里都是地图、战争恩,还有女人。 但刘德却不敢小觑刘非。 前世之时,吴楚七国乱起,除刘德被关在小黑屋里外,剩下的兄弟之中,就只有刘非能想到借着吴楚叛乱给他自己刷声望,还成功的刷足了声望,混了个将军印,错非是他的母族太不给力,而且朝廷里没人看好,否则刘非还真有机会博一搏那储君之位! …………………………………………………… 第二更送上等下凌晨还有第三更~~~~~ 嗯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等下12点后要冲榜啊,这个星期是我在榜上的最后一周了! 我就如同汪峰王夫子一样渴望上首页(上头条),诸君能给我个机会吗? 我!才!不!要!像!汪!峰!那!样!倒!霉! 第五十二节 难题(3/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来到清凉殿前之时,刚好刘非的马车也到了。 “非见过皇兄!”见了刘德,刘非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稽首道:“皇兄也被父皇传召来?可知父皇因何传召我等?” 刘德笑了笑,道:“圣心非我等人臣所能揣测的!” 刘非是程姬的次子,他的胞兄是刘余,有口吃的毛病,但是性格和善,兼之一个有残疾的皇子根本不可能对其他人构成威胁,因此在诸多兄弟里一直人缘都不错。 刘非下面还有一个胞弟,那就是刘端。 刘端就不得了! 论手腕论心机,十几个兄弟里,没人能跟后来巅峰时期的刘端较量,刘端的胶西国是出了的名的大坑,进了胶西国还能全身而退的大臣,没有几个。 有那么一个弟弟,刘德不觉得刘非的心机能差到哪里去。 况且,刘非的母亲在这宫里也是有着盟友的。 那就是曾经是刘非生母程姬的贴身侍女后来翻身做了美人,为便宜老爹生下一子两女的唐姬。 真要计算起来,其实刘非也是有着上位的可能的! 两兄弟还要说话,这时,清凉殿里走出一个人。 是刘荣! 刘德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是刘荣的脸上的表情十分之阴郁,仿佛所有人都欠了他上千万钱一般。 “见过大兄!”刘德跟刘非齐齐行礼问好。 但刘荣却只是哼了一声,理都没理这两个弟弟,径自走下台阶,上了马车。 “他出局了……”刘德在心中叹了一声,对于这个结果,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 不过,以刘荣现在的心态跟性格,他的出局几乎是必然的——没人会喜欢一个认为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家伙,尤其是便宜老爹选的是太子,将来是执掌这个庞大的国家,决定亿万黎庶生死的! “陛下有旨,刘德、刘非入觐!”刘荣刚走,一个宦官就过来传递旨意,待走近了,刘德发现竟是他的老熟人章德。 章德装作跟刘德完全没有交情的模样,公事公办的将两兄弟带到殿门口,只在刘德进门的刹那,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刘德机灵的很,顺着他眨眼的方向看过去,刘德看到了在这殿中,便宜老爹的龙座之后,放置着一个屏风。 汉代的屏风比之后世的屏风更大,更宽,基本上就是普通的官宦人家里所用的屏风也能轻易的遮住三两个人的身影,皇室所用的屏风不止做工更为精美,同时也更大。 基本上这种屏风一般是用来作为装饰或者类似蚊帐一类的功能。 但偶尔也会拿来作为藏人之用。 而在皇室,一般能躲在屏风后面的,都是天子的亲信。 而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能躲在屏风之后就不仅仅是亲信那么简单了,更可能是智囊心腹,而且还必须是便宜老爹能完全信任,并相当认可其眼光与判断力的人。 晁错吗? 不太可能,便宜老爹固然信任晁错,但,晁错想要在这个时机出现在屏风后面,却还是不够格! 袁盎? 那就更不可能了! 若是太宗孝文皇帝之时,袁盎或许能有这个资格,但此时,袁盎正被晁错按在地上狂揍,还是借了刘德推恩策的东风才多少有了些还手之力。 丞相申屠嘉,资格是够了,但让丞相把手伸进皇宫里,除非便宜老爹脑袋被驴踢了! 刘德的眼睛飞速的猫了一眼屏风,就立刻低下头,跟刘非一起进了殿内。 “儿子刘德(刘非)拜见父皇!”兄弟俩老老实实的跪下来,叩首道。 “起来吧……”便宜老爹看起来精神也有些疲惫,吩咐着左右道:“给两位殿下赐座!” 立刻就有宦官将兄弟俩人请到左右两个席位上,刘德跟刘非相互致礼之后,跪坐下来。 “朕今天叫你们两兄弟来,是个事情交给你们两个去做!”天子淡淡的道。 “请父皇吩咐!”刘德、刘非立即异口同声的道。 “昨日梁王上书陛辞,但太后她老人家舍不得梁王,因此就慰留了下来……”天子淡淡的说着:“朕觉着太后这是有深意啊,你们兄弟俩平日跟梁王是接触的比较多的,朕问问你们,这梁王到底在想要什么?” 这其实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宫廷内外谁不知道,这些天梁王刘武有事没事就腻在长乐宫里,又是给太后献上了用重金搜寻来的《道德经》原本残卷,又是找来了当代对《道德经》理解最为深透的黄生,给窦太后讲解道德经。 用句后世的话说是司马氏之心,路人皆知! 因此刘德轻笑一声道:“皇叔之心,路人皆知,所谋者无非九五天子之位!” 他这话一出口,刘非的脸色都变了。 不客气的说,若是刘武做了天子,刘非、刘德、刘荣这些现在天子的儿子当何以自处? 吕后在位,刘氏子嗣十不存一。 前后两位赵王都死的极为凄惨! 若是刘武做了天子,恐怕他们这些个兄弟下场还不如吕后时的刘氏诸侯! 刘非先前虽然听到了些风声,但总觉得太不可思议,觉得窦太后应该不至于如此糊涂,但此刻见了刘德成竹在胸的模样,心知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因此他立刻就放下了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当此危难之际,应当共御外敌! “呵呵……”天子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道:“刘荣也是这么看的,刘荣劝朕立即命梁王就国,你们兄弟怎么看?” 刘非迟疑了一下。 本心告诉他,当然必须要把梁王赶回去,否则,这梁王要是得逞了,那他该怎么办? 但是,他看了一眼刘德,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此时,他想起了他母亲的话:“我儿此去陛见,如遇到难题,要学会藏拙,先让你皇兄说话,在这宫里面,有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先发者受制于人,而后发者制于人!” 现在他觉得他的母妃不去当将军,简直是太浪费,这简直就是个完美的战略啊! 于是他坐下来,听凭刘德发挥。 在他看来,刘德不管说什么,都等于替他冲锋了! …………………………………… 这章好难写,写了三个小时,删了差不多3000字把~ 唔,还是只完成了今天的量啊,昨天那一千没补上~ ⊙﹏⊙b汗 但还是厚着脸皮向各位读者老爷求票~ 能让我上个首页吗???? 拜托了! 第五十三节 条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斜着眼角,撇了一眼刘非,发现这个弟弟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沉思的模样。 “看来也不全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嘛……”刘德心里调侃了一声。 实际上就算是当年汉室公认的肌肉狂魔淮南厉王刘长,也曾在吕后时期的恐怖岁月里生存了下来,脑子并不如一般人印象里认为的那么简单。 只是,刘非能忍。 刘德却忍不得。 谁叫他早就放出大话出来,要争这储君之位呢? 若是在这关键时刻他怂了的话,不说别人了,就是便宜老爹也必定认为他不堪大用! 这是必须表态的时刻! 于是刘德站起来出列拜道:“父皇,儿子愚见,皇叔此时绝不可离开长安!” “大兄的考虑,有些略微欠妥了……”刘德毫不犹豫的在刘荣背上捅了一刀,道:“当今之世,风雨欲来,而不管皇叔怎么想,他终究还是父皇您的手足兄弟、忠心耿耿的忠臣,意气用事而驱逐忠臣,此亲者痛仇者快,父皇圣明,必不为也!” 其实,刘德想都不想用想,就知道这便宜老爹早就在心里有成算了。 若他没有想好,根本不会有任何动作。 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毫无疑问,在便宜老爹心里,此时就算把他的所有的儿子全部都绑起来,也没有梁王刘武重要!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皇位没了,就一切都完蛋了! 而梁王刘武对于如今的局势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毫不夸张的说,若刘武动摇,哪怕只是在未来的平叛战争中保持局外中立,那么从南方的吴楚赵齐一直到函谷关之前的广阔国土之上,汉家中央政权将无险可守。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叛军就将兵不血刃进入长安,把刘德一家统统拉出去砍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任何可能导致刘武不满的情况都应该统统扼杀在摇篮中。 这从今年正月刘武入朝,便宜老爹出长安三十里以天子车驾相迎就能看清了。 天子听了刘德的话,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反是转头看向刘非,问道:“刘非,你怎么看你皇兄的话?” “回父皇,儿子以父皇马首是瞻,父皇让儿子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刘非眼珠子一转,立即跪拜下来道。 “哦!”天子点点头,站起身来,道:“你们先出去,朕再考虑一下……” “诺!”刘非还以为自己的话得到了老爹的赏识,欢喜的应道。 “哎……本来以为刘非变聪明了呢……没想到还是个肌肉男……”刘德看着刘非的模样,在心里笑了一声。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便宜老爹此刻恐怕对刘非的印象已经大大下降了。 甚至就是刘荣都要刘非有优势! 原因很简单。 每一个皇子出生之后,本身就是一个政治人物。 在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表态,反而想耍小聪明?让便宜老爹怎么看? 在政治上,当站队的信号枪打响之后,哪怕是站错也了队伍也不站队强太多! ……………………………………………… 等到刘德兄弟出了宫门,天子就吩咐左右将宫门紧闭,然后,道:“条候可以出来了!” 一位身穿着黑色武将常服,腰佩紫绶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拜道:“陛下……” 此人正是先帝遗诏所命的托孤大臣,执掌南北禁军,宿卫宫禁的绛候周勃之子周亚夫。也只有周亚夫这样的大将,掌握着南北禁军这支汉室最强军队的将军,才够资格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天子道:“条候不必多礼,您是先帝遗诏所命托孤大臣,汉家柱国,在朕面前,当与家人无二……” 实际上,天子刘启深谙狡兔三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一方面,他在朝廷中重要晁错,使晁错权柄不止仅限于内史的职权范围之内,更让其参谋国家大政;另一方面,他将全部的军事权力都交给了周亚夫,不止仅限于南北禁军,甚至就连戍卫长城的李广、程不识大军也交托于周亚夫辖制。 如此一来,就算晁错出了差错,有着周亚夫的强力支持,军队方面也可保持忠诚,军权在手,就算天被捅了个窟窿,也能补上。 而周亚夫,无疑是天子目前最信任最信赖的大臣。 原因无它。 恩德两字而已! 当年,周亚夫不过是绛候周勃庶子,在家里地位不高,只不过是个白身而已。 周亚夫的兄长周胜之继承周勃爵位后,先是在尚馆陶公主的事情上惨败于名不见经传的堂邑候陈午手上,受此刺激,脾气大坏,竟然当街杀人,被廷尉处死,按规矩杀人者的爵位与封国都要被废除。 是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否决了廷尉的奏文,从周勃诸子中选了周亚夫为承嗣之人,单单这个恩德在,只要有良心的人,必然忠于朝廷。 再者,周亚夫还是先帝临终的托孤遗命大将,留有一道‘事有缓急,可用周亚夫为将’的诏书。 先帝在这种大事上的眼光从未错过。 事实也证明了周亚夫确实是良将。 任为中尉以来,南北禁军的训练与整备井然有序,军队的作战能力大大提高。 有了这样的成绩,周亚夫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如今甚至已经能参与像这样的国家大事,甚至能对天子提出意见了。 所谓君待臣以国士,臣以国士报之。 受到空前信任与空前重用的周亚夫,自然将天子刘启视为明君,忠心耿耿的辅佐。 “条候方才可都听清楚了?”天子刘启站起来,看着周亚夫,一脸郑重的问道:“以条候之见,朕这三子,何人可为尧舜?” 在周亚夫面前,天子似乎卸下了一切防备与伪装。 “臣是武将,不懂这些国家大政,但是假如陛下要问臣意见的话,臣以为自古立嫡立长,皇后无子,长子刘荣或可为之!”说完此话,周亚夫就将头深深的底下,道:“当然,次子刘德,也有明君之相……臣,一切伏维圣裁!” 至于刘非,被周亚夫有意无意的无视了。 听完周亚夫的话,天子摆摆手道:“条候先下去,待朕好好想想……” “臣告退!”周亚夫起身,提着绶带,慢慢的走出去。 等周亚夫走远了。 天子缓缓的靠在龙座之上,周亚夫虽然说的轻巧,说什么一切都服从他的命令。 但实际上呢? 周亚夫已经表态了。 太子人选要嘛是立嫡立长,要嘛是立之以贤。 而且立嫡立长优先于立贤。 周亚夫的话,不止是代表他个人的意见,也代表了军方的意见。 这是天子刘启必须重视的地方! 只是…… “朕才是天子!”刘启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凭什么一个个都想对朕指手画脚?” 他的心里面一个个名字划过。 窦太后……梁王……周亚夫……晁错…………申屠嘉…… 但他良久之后又叹了口气,不得不对现实低头! “嘿嘿……‘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朕比之孝惠,还是过得很轻松的……”当初惠帝在位,想要活动一下筋骨,向世人昭示他才是天子,结果直接被丞相曹参喷了回去。 想想惠帝,天子的心里就多少平衡了一些! ……………………………………………… 今天稍微晚了点,主要查资料去了~ 嗯,听了大家意见,以后会尽量少些旁白~ 额,看到有人说汉代的金就是铜这个事情,我说明一下吧。 经过查阅无数资料和考古文献,汉代一般所指的金就是黄金,确凿无疑。 最直接的证据是汉律中多次出现的各种判罚。 譬如吕后二年颁布的金布律里就非常明确的强调:不如令,罚铜十二两,金四两的条文。 再如司马迁被宫刑的原因是他缴纳不了一百金的免罪钱,好吧,假如是一百斤铜,卖了宅子跟土地怎么也能凑起来啊! 还有,根据考古证据汉代中国有着大量的富金矿在开采! 那这些黄金去哪里? 唔,基本上都去了地下,做了陪葬品,不信可以看现在发掘出来的汉代墓葬,基本上陪葬品的丰富程度是历朝之最,特别是汉武帝刘彻的茂陵,史书记载陪葬的珍宝黄金几乎塞满了整个陵寝,以至于墓道的通道都被各种宝物堆满,搞的霍光不得不调动军队…… 茂陵的陪葬品之多,使得盗墓贼们根本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就能得到。 宣帝、成帝时期都发生过茂陵的陪葬品出现在市面上的大案。 西汉末年的农民起义军,没了军费,甚至直接挖了茂陵,结果,三天三夜也没把茂陵里的宝物财富运走,最后居然还留了大半在里面…… 第五十四节 袁盎的劝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周亚夫东出未央宫,绕着宫禁视察了一圈之后,才回到中尉官邸,开始处理今日的公文。 还没翻开竹简,就有下人来禀:“将军,故吴相袁公求见!” “快请!”周亚夫立即放下手里的竹简,扶好衣冠,以晚辈的礼节站到大堂一侧,恭候来人。 能让周亚夫如此礼遇的人,满朝上下,除却丞相申屠嘉外,只有一人:楚人袁盎! 当初,诸侯大臣共灭诸吕,周亚夫之父周勃孤身进入北军大营,靠着个人威望,让北军倒戈,这才成功的发动政变,将诸吕诸侯尽数诛杀。 其后,周勃与陈平一手策划了扶立太宗孝文皇帝的决定。 其后数年,汉家大政尽数出于周勃、陈平之手,所谓天子,不过是傀儡而已。 但凡事盛极而衰。 不久陈平病逝,周勃独力难支,终于被太宗孝文皇帝找到机会,罢免了丞相的职位,赶回封国。 自古权臣几个能在失去权柄后善终的? 周勃是什么人? 尸山血海里杀过来的英雄豪杰! 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于是备兵甲于家中,以备不测,谁知道走漏了风声被人告发。 危难之时是袁盎挺身而出,证明周勃没有造反的意图,这才保下周家上下数百口的性命。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有这香火情在,周亚夫对袁盎一直都是以恩人相待。 没多久,一个头戴进贤冠的男子走了进来,周亚夫见了连忙稽首而拜:“见过袁公!” 那男子点点头,随意的看了看,道:“听说中尉今天陛见天子,可知天子是何态度?” “袁公请坐……”周亚夫陪着笑脸,将袁盎请到主席上,答道:“陛下自然是主张削藩的!” “这个我知道!”袁盎坐下来,摇摇头:“我问君之问题是:陛下究竟要立谁为储?” “怎么,连我也瞒着?”袁盎抬头笑着看着周亚夫,咄咄逼人的问道:“陛下难道跟中尉下过命令,不许透露这朝政与我知?” 袁盎现在算是处于他这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去年新君登基之后,晁错就力主削藩。 但袁盎极力反对,不止反对,还动用他遍及朝野的人脉,串联起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反对联盟。 这等于是在老虎屁股上抽了鞭子。 立即就招致了晁错狂暴的反应。 在天子的默许下,晁错暗指御史大夫陶青弹劾袁盎私自接受吴王贿赂,不为人臣,于是被罢免一切官职、爵位,一撸到底降为庶人。 这要是换了其他大臣,遭此病变,恐怕就从此一蹶不振了。 但袁盎却是个例外。 袁盎家中,自高皇帝建国之时就出仕为官,累试地方郡县。 袁盎出仕后就到处结善缘。 譬如周勃、陈平权势滔天时,袁盎跑去找了太宗孝文皇帝,说了一大堆周勃的坏话,中心思想就是周勃见利忘义,非社稷臣,而且‘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不取也’。 周勃被赶回封国,袁盎在里面是出了大力的。 于是,袁盎成了朝野有名的正直大臣。 然后周勃蒙难,他又跳出来,帮周勃洗刷冤屈,让其能安度晚年,免遭于刀笔吏的侮辱。 这又让周家上上下下感恩戴德…… 这样一个长袖善舞,懂的结善缘的人,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像周亚夫,像现任丞相申屠嘉,还有长乐宫的窦太后都是袁盎的护身符。 所以袁盎虽然丢官去职,但是影响力一点都没下降。 颇有些他虽不在朝廷,但朝廷依然留有他的传说的味道。 听到袁盎的问话,周亚夫连忙摇头道:“陛下怎会下这样糊涂的诏令,非但没有,陛下反而时常思念袁公呢!” 周亚夫没有撒谎。 天子确实在他面前表达过思念袁盎的意思。 至于是真情还是假意,那就不知道了。 说着周亚夫就将今日之事简短的对袁盎说了一遍。 袁盎听完,眼睛都瞪了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周亚夫。 “袁公怎么了?”周亚夫一见,心里也有些慌,立即问道:“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何止是错啊……”袁盎长叹一声:“君且为自己亲手挖好了坟墓!” 要说谁对汉家前后两代天子最为了解,袁盎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袁盎解释道:“陛下何等人也?圣天子!陛下问君储君谁属,其实不过是在试探,实际心中早已定下!君却莽撞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是取祸之道!君难道忘记了当年汝父‘吾尝将百万军,今日安知狱吏之贵’之叹?” 听到袁盎这么说,周亚夫又想起自己父亲当年的际遇,顿时背上都凉梭梭的。 于是,慌乱之下,周亚夫对袁盎拜道:“请袁公教我!” 袁盎心里笑了一声,嘴上却道:“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今之计,只有靠向真储君,才有转机!” “以将军之见,真储君何人?”袁盎盯着周亚夫问道。 周亚夫想了想,揣摩了一下,迟疑的问道:“次子刘德?” “善!”袁盎笑了笑道:“我观察朝廷很久了,自太皇太后薨后,皇子刘德已然异军突起,在诸子之中鹤立鸡群,有社稷主之像,我尝请长安望气之人,远观刘德之像,来人道:此潜龙在渊,当主天下!” 其实后面几句都是胡说八道,什么望气之人,这种把戏,袁盎早玩腻了! 但是,架不住周亚夫笃信于此。 袁盎今日过来,其实就是给刘德造势的。 谁叫刘德帮了他的忙,他袁盎最是欣赏孔仲尼那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春秋》说,九世犹可报也! 袁盎觉得不止九世之仇可报,九世之恩也要报! 更何况,袁盎觉得刘德无论行事作风还是传出来的故事,都对他脾气。 这样的皇子不扶持? 扶持谁? “那我该如何靠拢?”周亚夫终究是武将,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即不**份,又可消弭这灾祸的办法。 “田叔如今赋闲在家,将军世代与田叔交好,可手书一封家信,请田叔来长安辅佐储君……”袁盎成竹在胸:“叔正直长者也,历三朝四主终不失气节,储君身边正需要这等中正大臣日夜匡扶!” “这……”周亚夫却犹豫了起来:“叔父大人年事已高,恐怕不得行!” 袁盎所说的田叔,正是他周家世代交好、联姻的名满天下之忠义大臣,前汉中太守,故赵王张敖的大臣田叔。 此人最出名的事迹是当年张敖的家奴密谋刺杀高皇帝刘邦事发之后,自愿剪去头发,身着褐衣,以枷锁临身,赶赴长安追随张敖一同入狱。 此事传颂天下,当此之时,田叔这个名字就是忠义的代名词! 袁盎晒笑一声,道:“无妨,将军写信就是了,田叔若闻是督促储君,匡扶正道之事,必然欣然而来!” 这是肯定的。 这种事情,对于田叔那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阻挡的诱、惑! 哪怕走不动路了,爬也会爬到长安来! ………………………………………………………………………… 嗯,还有一更~~~~ 今天先3更吧,明天看情况,要是能4更就4更 第五十五节 燕饮(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夜幕将近,刘德审视着眼前的竹简。 这是张汤送来的报告,是关于辟阳侯审平继今日进入槐市之后举动的报告。 “这个辟阳侯还挺谨慎的嘛……”刘德随意看了下,审平继的一切举动都很寻常,也没发现他有在某个地方特意停留的异常。 但刘德一点都不急,就算什么都不做,按照历史发展,马上也会有人出来检举。 将公文收起来,刘德起身,叫来两个侍女,帮他换上常服,梳理好头发,然后配上长剑,就乘车前往长乐宫。 刘德到了长乐宫的时候,长乐宫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看的出来,为了今晚的家宴,窦太后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刘德只是匆匆一瞥,就见到了好几队的歌姬在各个偏殿中排练。 他甚至还闻道了高祖刘邦当年留在这长乐宫里的酒窖里的陈年美酒的香味。 要知道,那批刘邦时期酿造的美酒,一般情况下只会在新君登基或者先帝立庙之时才会被启用的。 可惜…… 窦太后辛苦一场,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这一点,刘德在见过便宜老爹之后就已经确信无疑了。 刘德走进永寿殿,看了一眼已经坐下来的粟姬。 他走过去,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只是这态度就多少有些生硬了。 “嗯……”粟姬不无不可的冷冷的应了一声:“你坐吧……” 粟姬虽然脾气差,但她并不算蠢。 在形势渐渐明朗的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的那个以前都没怎么放在心里的次子,竟然要逆袭上位,大有可能会被立为储君。 而之前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长子刘荣却是越发的不得皇帝喜欢。 这让她顿时慌了神。 想做些什么弥补之前的裂痕,却又舍不得拉下面子。 故而,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在粟姬想来,她都给了台阶了,刘德应该感恩戴德的立刻抓住这台阶,然后母子重归于好,令她能借着他日刘德册封为储君的东风,母凭子贵,把薄氏赶下皇后的位子。 谁知道,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令人怒目圆睁的一幕: 刘德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向前走去,来到了殿前,先是给窦太后请安:“孙儿拜见皇祖母!” 这不算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才是让粟姬感到恐惧的一幕。 只见刘德起身后,径直走到了坐在窦太后下首的薄皇后身边,跪在地上,温柔的喊了一声:“儿子刘德拜见母后!” 薄皇后马上就笑逐颜开的扶着刘德,然后将刘德拉倒她的身边,拉着刘德的手,说起话来了。 因为距离太远,加之宴会中各种嘈杂的声音混杂,粟姬听不清刘德跟薄皇后在谈些什么。 但是…… 看着刘德跟薄氏相谈甚欢的样子。 粟姬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的离她远去了。 “为什么?”粟姬仿然若失的低语着。 她倒是想闹,但没那个胆子——没人敢在窦太后面前耍小脾气小性子。 因为在天子面前耍小性子,最多吃些斥责,看重脸皮的天子不可能真的拉下脸来。 但窦太后不同。 窦太后可以不经过天子同意就可将一位妃嫔打人永巷的冷宫中,甚至赐死! ………………………………………… 刘德没有去管粟姬到底会怎么想。 对他而言,粟姬、刘荣都已仁至义尽,再无亏欠。 跟薄皇后聊了一会,刘德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他身边,笑嘻嘻的道:“刘德表兄……” “阿娇表妹!”刘德摸了摸陈阿娇的小脑袋,捏了捏她那张粉嫩嫩的小脸,问道:“长公主姑姑呢?” “母亲在后殿跟皇叔说话呢……”陈阿娇道:“皇叔那里一点都不好玩,闷死了,阿娇才跑出来看看表兄来了没有……”陈阿娇数着手指头道:“阿娇都出来看了三次了,表兄才到!”说着就嘟起了小嘴。 刘德笑嘻嘻的哄道:“是表兄不对,认罚,认罚,过两日表兄就带阿娇去城外玩好不好?我们去打猎!” 嘴里说着,刘德的心却飘到了后殿之中去了。 毫无疑问,刘武也不傻,当然会去拉拢刘嫖作为他的后援。 现在的问题是,刘嫖会站在那个那边? 刘德想了想,觉得他的这位长公主姑姑多半是会脚踏两只船。 长安的彻侯们不是私底下流传着一句话吗? 永远忠于汉天子,谁是天子忠于谁…… 刘德嘴角轻笑一声,回过神拉着陈阿娇的小手,道:“阿娇,快给皇后请安!” 陈阿娇这才发现了薄皇后,这也不怪她,薄皇后性喜安静,就算是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也常常是一个人坐着,不怎么引人注意。 “阿娇拜见皇后!”陈阿娇倒还懂些礼貌,盈盈做了个万福。 薄皇后之前一直在观察刘德跟陈阿娇的互动。 以一个女人的直觉,她发现,刘德在有意无意的特地亲近陈阿娇。 “难道说刘德看上这馆陶的女儿了?”薄皇后心里猜测着,虽然陈阿娇年纪小,但是,作为馆陶的爱女,却是很多人都盯着的一个联姻对象。 刘德有志于太子之位。 有想要联姻馆陶的想法,也是自然! 想到这里,薄皇后对陈阿娇的热络了起来:若能借陈阿娇的手跟馆陶联系起来,届时有馆陶在旁边周旋,过继刘德的事情,兴许就容易了。 而且…… 薄皇后想到,好像馆陶跟粟姬历来就面和心不和。 想必,若是厚辞重贿,加上一个不错的说客,应当可以让馆陶帮忙。 到时候,陈阿娇就是自己的儿媳了! 想到这里,薄皇后的脸上顿时如沐春风,对陈阿娇的态度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陈阿娇到底是个孩子,不懂这些,只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她,对于薄皇后的特意亲近,却并不怎么感冒——她自生下来就是窦太后的心肝,整个世界几乎都在围绕着她转动。 最后还是刘德帮忙,在旁边哄着陈阿娇,才让陈阿娇对薄皇后的态度改观了一些。 说来也奇怪,陈阿娇自小娇生惯养,对她献媚讨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她却似乎对刘德青眼有加,自重生初见以来,她在刘德面前就像个小妹妹一样乖巧。 这却让刘德稍稍有些惊讶了。 ………………………………………… 三更完成,俺睡觉觉去了,大家晚安~~~~~ 唔,虽然没上首页,但目前貌似成绩不错,谢谢大家支持~ 第五十六节 燕饮(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过了一会,窦太后跟便宜老爹还有梁王刘武都出现了。 钟鸣萧瑟之声随即响起。 宴席开始了。 刘德自然也不好再赖在薄皇后身边,就抱起陈阿娇,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一会,刘嫖过来找陈阿娇,刘德趁机探了下口风。 刘嫖这一次的嘴巴却变得很严了,没有透露半点她跟刘武的谈话内容。 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特别是刘嫖这种女人。 刘德还记得前几日见面时,刘嫖那恨不得将他当成亲儿子的态度。 再看看现在,明显对刘德开始疏远。 很显然,刘武这次是出了大血了! “呵呵……”看着刘嫖远去的背影,刘德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气也没用,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放宽心态。 再者说,刘嫖今日能变,那么明日也能变回来。 “皇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独饮?”冷不丁的刘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刘德回过头来笑了笑,道:“皇弟可愿陪为兄喝上几樽?” “敢不从命?”刘阏点点头,坐下来,给刘德倒上一杯酒,又用小刀切下一快肉,放到餐盘中,一边吃一边问道:“皇兄,难道就不担心吗?” 刘德轻酌一口酒,赞了一声,果然不愧是陈年佳酿,味道还真不错,只是因为提纯技术不如后世发达,所以,酒精含度并不高。 刘德知道刘阏想问什么。 估计,大部分已经懂事的皇子们,也都听到了些风声了。 刘德抬起头看了看正与便宜老爹跟窦太后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梁王刘武。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于是道:“皇弟稍安勿躁,且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刘武现在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三五年后,他就从这汉室最有权势的诸侯王瞬间跌落成可有可无的闲散诸侯,甚至还落到要靠韩安国使用苦肉计才能自保的地步。 同时,刘德自己也开始警醒。 “我现在期待看刘武的笑话……”刘德心里想着:“那么谁在期待看我的笑话呢?” 刘德环视在场诸多的外戚、皇子、妃嫔。 他忽然有种感觉,可能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日若有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在他背上踩一脚。 甚至就连现在跟他关系亲密的刘阏也不例外! “呵呵……”刘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刚才的感觉是每一个统治者的本能——多疑! 后世三国乱世之中,曹操可谓人杰,但也有吾好梦中杀人的习惯。 由此可见,只要屁股坐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多疑才是正常的,不会多疑的上位者,那是傻瓜!迟早被人坑的渣都不剩。 刘阏却是听的云里雾里,不太能理解刘德的话,便试探着询问:“皇兄以为皇叔必不能得逞?” 他话音未落,忽然整个大殿清静了下来,音乐停,歌舞止了,就连嗡嗡的议论声都瞬间消失了。 刘阏抬起头,只看到已经喝的有些满脸通红的天子拉着梁王刘武的手,开怀大笑着:“吾千秋之后当传位梁王!” 满室震惊,无数人手里的酒樽与器物顿时打翻在地。 许多妃嫔甚至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开什么玩笑啊! 天子百年之后传位梁王,那她们这些妃嫔怎么办?她们生的子嗣怎么办? 没有人能忘得了,当初,周勃陈平下令将少帝兄弟并其外戚家族统统处死在长安少府官邸中的事情。 更不会有人忘记,前岁先帝驾崩,遗诏将所有没有子嗣的妃嫔统统遣散出宫的日子。 窦太后却是立即开怀大笑,马上就拉住天子与刘武的手,道:“君无戏言!今当效仿周成王一叶封桐的故事,来啊,将天子印玺与哀家的印玺拿来,现在就用印,明诏公布天下!” 刘阏看到这个场景,只感觉眼前一黑,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牙齿嘎嘎嘎的直哆嗦。 谁都知道,一旦拟了诏书,用印之后,除非丞相跟御史大夫在场拼着老命,坚决不受诏,否则,这事情就算板上钉钉了! 可现在,这里是长乐宫,丞相申屠嘉、御史大夫陶青根本就不在场。 这就意味着,只要天子点头,那就再也无可挽回了,梁王刘武将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太弟! 刘德却是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上一樽酒,品尝起来。 寂静只维持了片刻就被打破了。 外戚席位之中,身着常服的窦婴,拿着一壶酒,弓着身子,走上前去,为天子跟梁王的酒樽满上,然后笑道:“陛下酒后失言了,失言了!” 他跪下来,道:“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祖宗制度,何况,丞相不在,陛下未与丞相商议,就擅定梁王,臣窃以为不妥!” 天子好像立刻就醒悟了过来,马上就将他刚刚说过的话给吞进肚子里,不认账了,他抢在窦太后出声之前,一把扶起窦婴,道:“王孙说的对,没跟丞相商议,就擅自决定,这是朕的错!” 他又惭愧的道:“朕一时喝高了,失言了……” 轻描淡写的就将方才的话彻彻底底的抹除干净,让窦太后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刘德看着这一切,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心里感慨道:“都是影帝啊,梁王入坑了!” 这是不用想的事情。 有了今晚这个不算成功的开头,皇太弟的位置,就会像一根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不断的吸引和蛊惑着刘武。让他变得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不断的加注,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亲眼目睹了此事,刘德心中不止是感慨,还有了另外的心思。 “我的这个便宜老爹连亲弟弟都能暗算,都能挖坑……亲儿子也能处死……”刘德把玩着手里的酒樽,心里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那么,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不会也暗算我?” 有这个暗算胞弟的前科,又有前世逼死刘荣的光荣记录。 刘德凭什么能肯定,便宜老爹将来不会动他? 要知道,历史上后来刘彻跟他的长子刘据,那个感情可非是一般父子,最后却是兵戎相见。 “要想不落到那个下场,我就得早作打算了,万一将来有事,也不至于坐以待毙!”刘德心里想着。 早在前世,刘德就看透了。 这世界,靠人不如靠己。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手里的力量。 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嘛…… …………………………………………………… 今天照例3更~~~~~~ 求推荐票,收藏,打赏~ 第五十七节 证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这种事情,这宴会就再也开不下去了。 窦太后首先气冲冲的离席而去。 梁王刘武打着劝慰太后的旗号,紧随而去。 便宜老爹则在几个宦官的搀扶下姗姗离开。 其余外戚公侯、妃嫔皇子见了此情此景,那里还敢停留,明智的选择跑路。 很快,原本热闹的宫殿就只剩下在打扫残局的侍女、宦官。 刘德慢悠悠的将手里的酒喝完,这才站起来,他感觉有些头晕,这个身体,并不是久经考验的战士,而且这陈年美酒劲头也有些大,刘德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勉强站起来,刘德踱出永寿殿。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孤独的站立在永寿殿之前的台阶上。 刘德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窦婴窦王孙。 周围的人都像躲避灾星一样的躲避着窦婴,甚至就是偶尔从他身边经过,在发现了窦婴之后也迅速低头,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离开。 刘德笑了起来。 “跟我前世真像!”酒精作用下,刘德的胆子变得格外的大了起来。 他走到窦婴身边,看了看似乎有些迷离的窦婴,问道:“中大夫后悔了吗?” 实际上,刘德很清楚,便宜老爹的后手根本就不是窦婴。 正所谓君不密则失国,便宜老爹绝对没笨到找窦婴当托的地步。 至于便宜老爹本来的后手是什么? 当窦婴跳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不重要了。 “是殿下啊……”窦婴回头,看到是刘德,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太后夺了臣的宫籍……” 刘德听了,满是同情的看了一眼窦婴。 宫籍就是出入宫闱的资格,没有宫籍就意味没有诏令,窦婴从此不能再踏进这宫门半步。 这对于一个外戚大臣来说,等若抽断了脊梁骨,若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恐怕从此就要饥寒交迫,死于非命了。 “至于后悔?”窦婴抬头望着星空道:“亦于心之所向,虽九死尤其未悔!为了社稷,臣的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刘德看着满脸正气的窦婴,真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便宜老爹早有准备这个事情。 窦婴在本质上来说,是一个有些天真的可爱之人。 后来,他就连死都死得很可爱。 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窦婴最后是被腰斩弃市,罪名是‘矫诏’。 嗯,还是不要打碎他的幻想的好,理想主义者的幻想一旦破灭,只会是两种可能,一种是自暴自弃,最终变成一个全无节操的卑鄙政客,另外一种则是弃世厌世,最终死于抑郁症。 想了想,刘德道:“中大夫不妨去求助袁丝,丝公与太后有旧,或可还有回旋之余地!”袁丝就是袁盎,丝是袁盎的表字。一般而言,在此时,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或者特别敌对的人,一般都不会直呼对方的大名,而是以表字称之。 像是窦婴,除了家人之外,很少有人会直呼他的名字,只会或像刘德这样以官职相称,或如同朋友那样称呼其表字王孙。 窦婴想了想,对刘德感激的道:“多谢殿下指点迷津!” 对于窦婴来说,刘德的这个提醒价值千金。 身为窦氏外戚,窦婴如何不清楚袁盎在窦太后心里的地位? 说句犯忌讳的话,袁盎之于窦太后,就像审食其之于吕后,基本上都是言听计从,袁盎若是找窦太后说情,窦太后几乎不可能拒绝! “哎!王孙这就见外了吧……”刘德打蛇随棍上,趁机跟窦婴拉近关系,道:“前些时日错非王孙提点,小子险些就要吃罪于太后了……况且……”刘德看着窦婴,真诚的道:“王孙社稷之臣,于国有功,区区小事算不得什么!” ………………………………………………………… 翌日,家宴事件持续发酵。 长安城里各种谣言四起,八卦党们穷极一切办法,搜罗着家宴中的一切细节。 而梁王刘武无疑处于风暴中心。 为了避嫌,刘武甚至不得不闭门谢客,除了去长乐宫日常请安外,他连平日里日常必请的一些的喜欢诗赋的贵族都不见了。 到了第三天,刘德意外的接到张汤急报:辟阳侯似有异动!虽信附带而来的是张汤这两天搜集到的辟阳侯审平继的行踪、打听到的言辞以及通过一些渠道弄到的辟阳侯在长安城里的几个宅子中私蓄的武士大概数量。 不得不承认,张汤搞刑侦,确实有两把刷子! 刘德看完,晒笑一声:“这就对了嘛!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辟阳侯审平继之前没有异动,表现的很正常,但梁王立储不决一事刚刚传出去,他马上就有了动作,而且立刻就暴露出了他原本隐藏着的一些马脚。这说明,这辟阳侯真是个大大的反贼! 之前刘德一直是将辟阳侯当成一个会移动的金库看待的,并没有太大的其他想法。 但是,当张汤报告,其果然在暗中密谋着什么时,刘德就只觉得怒发冲冠了。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刘德现在可是把这天下看成是他将来的禁脔,这辟阳侯居然想造反? “一旦拿到证据,立即逮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刘德对着张汤派来送信的信使吩咐道。 同时,他将张汤报来的证据拿起来,塞到怀里,前往清凉殿求见天子。 这次刘德很快就获得了召见。 而被派来引领刘德觐见的却不是章德,这让刘德多少有些失望了,他还想着看看能不能从章德那里得到一些情报。 “嗯,要加快对天子身边亲随的渗透力度!”刘德在心中盘算着。 此事其实不难,汉室宫廷宦官中很少有人能抵挡金钱的**,只要肯舍得下本钱,基本上能把便宜老爹的身边亲信侍从给统统收买。 不过敢那样做的,通常都是笨蛋! 因为一旦被发觉,那就是一个死字。 再说,收买那么多人也没必要,只要能有两三个关键的情报点给他提供情报、为他预警就足够了,再多也是浪费! …………………………………… 额,今天我好废柴,就写了2章…… 请读者老爷们原谅则个~ 第五十八节 卑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好贼子!”天子刘启看了刘德呈上的证据后,大为恼怒,私蓄武士,还是在长安,这明摆着就是要造反,图谋不轨! 而且辟阳侯这三个字本身就等于在额头上写着‘我要造反’。 当初吕后当政,审食其大权在握,却坐视前后两位刘姓赵王惨死。 然后,淮南王刘长为报其生母被吕后所杀之仇,拿了审食其出气。 有了这两个事情在,别说是审平继如今被刘德拿到真凭实据的罪证,就是没有,刘启也不可能放过他。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要削藩,先得剪除掉一些亲吴楚的大臣与贵族。 而辟阳侯这三个字,就像一片漆黑中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是首当其冲要被消灭的对象。 本来,刘启还想着是不是干脆给这审平继栽个罪名,谁成想,他倒还真是心怀不轨的逆贼! “启禀父皇,儿臣已命槐市丞张汤监视辟阳侯,若有异动可直接拿下!”刘德继续禀报着道:“只是儿臣担心,那贼子可能不止是私蓄武士这么简单,因此请父皇立即派遣禁军前往!” “成武,朕命你持节节制南军一部,立即前往槐市和辟阳侯府邸,将这贼子给朕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天子刘启吩咐了一声,立即就有一个宦官站出来,跪拜道:“奴婢遵旨!”然后就风风火火的出了大殿。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上奏!”等那成武走远了,刘德又拜道:“只是事关重大,且涉及宗室长者,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儿臣昨日在石渠阁之中翻阅史官所记之高皇帝史册,发现了此物,儿臣不敢擅自做主,呈与父皇圣裁!”刘德说着,就将一卷有些陈旧的竹简从怀里拿出来,呈在手上。 一个宦官接过,然后送到天子刘启的面子。 刘启将那竹简打开,一眼就认出了,这确实是皇家史官记录天子起居所用的竹简,墨迹和笔迹,也都符合史官们的习惯。 于是,他低下头,认真的看起来。 看了一会,他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但嘴上却是轻描淡写的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史官所记的琐事而已……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烦朕了……” “诺!”刘德装作做错了事情的样子,道:“儿臣知错了!” 天子刘启又吩咐左右道:“皇子刘德查出辟阳侯图谋不轨,有功,赐蜀锦一匹,辟阳侯所没产业尽数赐之!” “诺!”一个负责记录天子诏令和口谕的史官连忙起身应命,然后刷刷的竹简上写下了:二年,皇子刘德察辟阳谋逆之事,有功,上赐蜀锦一匹。 等到刘德告退之后,天子刘启,复又拿起那份竹简,在手上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篇史官所记的文档,在过去,可能没什么用。 但在如今,却不亚于十万大军! 原因就在于这竹简所记载的事情:上拜仲子沛候濞为吴王,已拜,上诏濞相之,谓曰:似有反状。然已受印,独不能悔,因附其背,告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者,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为一家也,慎无反!濞顿首曰:不敢。 刘启才懒得去管这竹简到底是真是假。 反正有了这竹简上的文字,那么只要吴王敢反,他就立刻将此竹简上的内容明示天下。 于是,天下都会…… 要知道,现在挂在吴王刘濞身上的光环可是很多的。 诸侯长者、贤王、帝之伯、爱民如子等等等…… 不夸张的说,假如刘濞自己不造反,没人敢动他! 而他若扯起反旗,别的不说,吴国境内大半的百姓都会追随他! 因为靠着会稽的铜山和大海中取之不尽的海盐,刘濞这五十年来广撒钱财,收买人心,吴国的百姓甚至连赋都不用交,徭役也不用服,统统都由刘濞私人出钱买单! 在此情况下,吴国内部基本是铁板一块,甚至许多诸侯和天下的许多官员也是对刘濞都有着好感。 而这篇史官所记录下来的文档,实在是当前最好的舆论武器了。 毫不夸张的说,有了它,就能动摇吴王刘濞统治的法理基础,朝廷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和借口。 …………………………………… 出了清凉殿,刘德叹了口气:“我越来越卑鄙了!” 那个史官文档,确实曾经存在于石渠阁的史官们藏书的地方。 只不过它本来是空白的…… 是刘德将它从石渠阁浩瀚如海的秦汉两代文献与史册中翻出来,然后,将他所需要的内容写上去就好了,一点也不用担心被人拆穿。 首先,便宜老爹就不会允许有人质疑那文档的真实性。 其次,这年代T14鉴定法,拿什么来证明那文档究竟是真是假,反倒是石渠阁的宦官记录着刘德在昨日出入石渠阁,并取走一卷竹简的记载。 刘德确信,他不是第一个篡改史料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战国时期宁死不屈的史家精神,到如今,已经凋零的不像话了。 甚至就是刘德填在那竹简上的内容,本身就是后世刘德在汉书和史记中看到的吴王濞条目下的记载。 只能说,历史就是漂亮的小姑娘,统治者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就算把它妆点成伪娘,再也不会人敢多说半句了…… 至于最初刘邦是否说过那样的话,重要吗? 反正刘德是不相信汉书跟史记上对此的记载的。 真当刘邦是诸葛亮啊,摸都没摸过,就知道刘濞脑后有反骨? 更因为他身处这个时代,知道吴王刘濞是个什么样的人。 假如抛开他的叛贼身份的话,那么刘濞此人可称的上明主了。 对百姓宽厚,对士卒仁爱,对家人有情,对大臣有义,甚至一度对朝廷忠诚——假如便宜老爹没有一棋盘砸死他的爱子的话…… 只是…… 正因为如此,刘德才要给他下黑脚,往他身上泼脏水!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在打着谋反的算盘,不黑他黑谁? ……………………………… 今天居然有人丧心病狂的投了12000的催更票!!! 我试试看,能不能吞下去………… 第五十九节 微服(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辟阳侯倒了! 这天这个消息就像一个重磅炸弹落在了长安城,迅速扩散开来。 要知道辟阳候食邑五千户,是彻侯勋贵中的顶层存在! 当年,吕后在位时,辟阳侯是长安甚至汉家天下最有权势的贵族,吕后对审食其甚至比同姓的吕氏亲族还要好,几乎言听计从,各种赏赐不绝。 如今虽然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说别的,单单是辟阳侯名下的产业,就足够引得无数食腐秃鹫一夜难眠,在家里翻来覆去的等待天明。 可惜,第二日,另一个消息再次传开:皇子刘德奉诏清算抄没辟阳产业。 这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捶胸顿足。 但更多消息灵通之人,心思却是立刻转动起来。 “听说这皇子刘德想要通过一个考举来招募十五名文士,还不拘身份?”一些先前听到风声的贵族或者官员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殿下吃肉,那么总得留些汤给属下喝吧?” 于是之前并未怎么放在心上的那个考举事情又被这些人想起来了。 之前这些人没怎么放在心里,倒不是他们不重视,而是,他们不是笨蛋! 但凡一个新兴的政治势力崛起之初,总是会做些实事的。 而通常这些实事都是很辛苦的,甚至很麻烦的! 从龙之臣,潜邸大臣,固然前途远大。 可要是万一,这苦也吃了,力气也卖了,最后却没混出头,那找谁哭去? 当今天子当初在潜邸之时,太子、宫里有家令一人,舍人数人,谒者数十,其余打杂帮闲着无数,可最后却只有晁错冒出头了,其他最好的也不过是赵绾,混了个可有可无的大夫官职。 那可是太子!开府建牙,拥有权柄的太子。 如今这刘德不过是个皇子,是不是太子都还不知道。 还是等他成了太子再说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于是动心的人很多,但真正行动的人少。 但辟阳侯一倒,此事就被他们想起来了,而且立刻付诸实际行动。 无数人立刻命家奴去把他们那些在长安斗鸡走狗也好,专心向学也罢的子弟都叫到跟前,叮嘱了起来。 有门路的自然是神通广大,施展诸般手段。 刘德被这些牛皮糖一样黏上来的贵族大臣的亲眷和说客烦的实在没办法了,索性就乘上马车,跑到长安城外去视察他的造纸与铸币作坊去了。 “难怪当年苏秦有‘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叹……”当年苏秦没发迹前,不止家人见了他就躲,就连家里的狗都嫌弃他,可他一发达,不止往日厌恶他的人纷纷巴结,就连原先那条狗都拼命冲他摇尾巴,那还是战国时期! “不过也确实到了举行考举的时候了……”刘德坐在马车上心里盘算着。 这确实是最佳的举行考举的时机。 刘德决定,就在这一两日发布文告,然后选址进行考试。 一方面拉拢一批贵族,为他所用,另一方面,则是寻找真正的人才,培养起来,等将来真正成了太子,就能立刻以这些人为基础,组织成他的势力。 先到南陵,视察了一下造纸术的进度。 张汤干的很不赖,工匠们在他的指挥下督促下,已经初步能出一些纸浆了,只是技术还不成熟,最终晒出来的纸张还是很粗糙,不能用来作为书籍用纸,甚至连擦屁股都有点硬——不过比起厕筹来说,进步就很大了! 于是,刘德毫不客气的拿走了目前已经制造出来的几张不怎么规则,并且很粗糙的纸…… 视察完造纸作坊,刘德又去看了下铸币作坊。 看过之后,刘德也颇为满意。 派在作坊的两个宦官相当的尽责,到任这三五天的时间,就整理和更正了作坊中的许多陋规,甚至连火耗他们两个都是专门站在铸钱的炉子前死死的盯着融化的铜,任何想从他们两个的眼皮子底下贪墨的行为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只是因为五铢钱所需要的钱范还在制造之中,所以,暂时作坊里所出的铜钱,大半还是四铢钱。 这几日,作坊里虽然已经放慢了铸钱的速度,但还是铸出了二十万枚四铢钱。 这效率比之之前这作坊满负荷运转还要高! 看完铸钱作坊,刘德不禁有些感慨:“果然这世界上凡事就怕认真两个字啊……” 可惜,大部分人在大部分的时候都不会太认真…… 想到这里,再看看天色还早,刘德就决定花点时间,做一件认真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能给他刷满声望的事情! 于是他命人去南陵把张汤叫来。 等张汤到了,刘德就对他道:“我欲微服私访民间,卿可随我左右,做个记录!” 身为一个统治者,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汉家历代天子深谙这一点。 高祖刘邦本身就是出于市井阶层,这就不用说了,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在代地市因为代国太穷,以至于王宫里照明所用的蜡烛都只能点一根,常年都没有新衣可换,所以登基之后极重民生,所推行的政策,也大都是倾向于普通平民和中产家庭的。 而刘德的便宜老爹,当初做太子时,常常流连市井,先帝却是不闻不问,直到后来闹的太过分,被张苍逮住小辫子,才稍微有所收敛。 到了刘德这一代,后来刘彻做太子甚至当了天子后,也常常以‘平阳侯’的身份,出现在长安城外,甚至有时候还跑到了三辅之外。 因而,张汤对此并不抗拒,周围卫士也没有异议。 只是微服归微服,这安全工作是必须做好的。 刘德换上普通贵族的衣服时,已经有数名士兵也换上了常服,扮作一般纨绔子弟身边的狗腿子模样,跟在他身边。 “臣该如何称呼殿下?”张汤见了换好便服的刘德问道。 “嗯……”刘德想了想,这也涉及到一个政治表态问题,宣称是某某家的子侄,就意味着刘德是比较亲近某某家的,于是他道:“对外人便说,我乃是枳候家的子侄!” “诺!”张汤换了个笑脸,道:“公子即欲体察民情,不如去臣家附近的村落……” 这却也是为了刘德的安全着想了。 刘德也不无不可。 其实,早在前世,他就已经深入过民间了,胸中早有文章。 此次微服不过是为了他那篇即将震惊天下,同时也给他自己刷满声望的奏疏或者说政策找个注脚的背景,走走过场就好了! …………………………………… 第二更,继续去码第三更,看看12点前能交出6000字不~~~~~ 妈蛋,以后别投催更了,读者老爷们! 第六十节 微服(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张汤的家在鸿固原之上。 鸿固原是一片沃野,浐河与潏水在此交汇,千百年不断的冲刷,在大自然的伟力下,才形成了这么一块肥沃的平原土地。 此时的关中,并不是后世那样,因为水土流失、环境破坏以及人类的活动而变得残破。 沃野千里,树木成荫,鸟语花香,景色怡人,才是此时关中的真实写照。 不单关中如此,就连此时的黄河水,听说也是清澈见人,碧波千里。 因而,在此时黄河还不叫黄河,世人称之为大河! 乘着马车,刘德看着道路两旁的麦田与屋舍,他问张汤:“以卿之所闻,如今关中可还能维持一夫五口治百田?” 一夫五口百田,这是儒家与法家在政治上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这两个学派都认为,一夫五口百田这样的社会结构是最为理想的社会结构。 战国初年,李悝在魏国变法,首先提倡的就是一夫五口百田的模式。 商君在秦国变法,也沿袭了这个口号。 汉室初立之时同样继承了这个秦代的政治理想,将之做成了一个画饼画给天下百姓看。 不过,汉家天子碰上了一个好时机。 秦末的大乱摧毁了旧有的一切封建贵族势力和地方豪强,同时顺手把人口从也消灭了大半,因此,最开始之时,这个画饼还真的成了现实。 高祖刘邦用来安定天下的大杀器就是授田。 那时候,只要是个活人,就能从刘邦的政权手里得到最低一百亩土地和相应的宅基地。 所以,全天下立刻就臣服了。 授田的事情,在先帝孝文皇帝执政最初之时还是在有组织有秩序的进行的。 只是,从十年前开始,随着天下安定,人口开始上涨,而土地资源却还是只有那么多。 授田的事情渐渐没了声息,取而代之的是,民间渐渐出现了地主,土地兼并开始出现。 现在民间的事情,刘德不了解,但十几年后,刘德记得很清楚,自建元元年开始,土地兼并的规模开始上升,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情况。 那时候,所谓的一夫五口百亩模式自然立刻崩塌,彻底成了纸上的画饼。 “大半还是可以维持的……”张汤想了想答道:“不过,以臣所见,已经有人开始买卖田地了……” 他家就是典型! 当此之世,民间厚葬成风。 一旦有人去世,为了家风名声,稍微困难点的人家,立刻就要卖掉一些田地来筹集丧葬之费。 即使是富裕之家,也是有些吃不消的,只有那些有封国食邑的公侯才不需要为了这些发愁。 刘德看了看外面的田舍,点点头,此时的情况比之十几年之后应该是不同的,毕竟,文景之治也不是吹牛逼的。 那么,他的那篇文章和政策也要相应的做出调整了。 当马车行驶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刘德看到一个老汉带着两个垂鬓幼童在路口的桥墩下钓鱼。 “停下!”刘德吩咐了一声,马车立刻停下来。 刘德很清楚,张汤虽然来自于市井,但他终究也是官宦之家,跟最低层最基层的民众还是缺乏沟通的。 社会阶级的天然隔阂,不可能让张汤真的知道那些每日在田间地头的农民的真实想法与真正处境,想了解这些,就必须弯下腰去,真正的接触农民,才能了解到此时社会的真正形态。 于是刘德下了马车,一直跟在车旁的卫兵们立刻尾随在他身后,保护他,同时还有人爬到附近的一颗树上占据制高点。 刘德笑呵呵的走到那个正跟两个幼童说话的老农身边,拱手问道:“敢问老丈,今年高寿?” 在汉代,年纪大的老人不分身份阶级,统统享有特权,汉律规定,年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就可以见官不拜,八十岁以上,见了皇帝都不用拜。 因此,这老农对刘德这个一看就是贵公子的年轻人的行礼并不意外。 他笑呵呵的拉住两个调皮的小孩子的手,答道:“老汉今年已经六十有七啦!” “老人家身体可还好?”刘德和善的蹲下身子,看着那两个好奇的小家伙问道。 这老农看了看刘德身后的随从,再看了看那辆规格和大小都远超一般贵族可用的马车,他本能的保护着自己道:“托贵人的福,老朽身体还好……”说着就打算收起鱼篓,带着孙子们回家。 汉家贵族们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至少在长安附近不好。 特别是新一代的贵族子弟,平时斗鸡走狗堪称一绝,欺男霸女也不落人下。 这些纨绔子弟,大的罪行不敢触犯,但小罪却犯个不停。 刘德笑呵呵的拉住这老汉的手道:“老丈不用害怕,我不是那种坏人……”想了想,为了加强说服力,他道:“我乃是枳候家的子侄,奉了宫里一位殿下的命令,来此巡视民生,了解民间疾苦,以备报与圣天子参谋的!” 本来刘德想扯一扯便宜老爹的虎皮,但话到嘴边就变了,因为他马上就想起了,假冒皇帝的旨意,在此时是大罪,称为‘矫诏’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的外戚薄昭主要的罪责就是矫诏,因此被逼自杀,后来窦婴也是死在这个上面。 那老农听了刘德的话,这才止住动作。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汉室皇家在民间的信誉是很高的,支持者也很多。 这老农虽然害怕贵族,但听说了刘德是皇室成员的代表后立刻就不怕了。 这大概也是因为中国历来就有‘都是当官的坏,皇帝一定是被蒙蔽的’这种传统的缘故。 “贵人想知道什么呢?”老农抱住两个幼童,咧着嘴笑问道。 “您家里现在有几口人?” “老汉有三子四女,长子在南军服役,次子与幼子都在家里耕田,四女也都嫁出去了……”老农想了想道:“现在老汉家里加上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大大小小有十几口!” “这两个是老汉的曾孙了……”说到这里,老农就颇为自豪的笑了起来。 四世同堂,确实是很多人引以为傲的事情。 ………………………………………… 那个投催更的坏蛋,放学后别走!!!!! 让我看到又吃不着~~~~~~~~ 嗯,我打算明天开始固定一下时间更新了,再这样我自己会累垮的! PS:下新书榜了,好可怜,收藏一下涨的慢了~ 现在都没2700。。。 满地撒泼打滚ING。 话说,那个,我就差几十票就能上历史类的分类推荐榜了貌似,大家能多给点票票吗? 第六十一节 微服(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老丈好福气!”刘德听了也赞道。 “不知老丈有田多少?”刘德也坐到河边的一块青石上,问了起来。 “老汉家中有田三顷,可惜只有一顷半是上田,余者都是中田和下田……”老农答道。 刘德点点头,看了这个老农的家庭应该是属于此时典型的自耕农阶级。 所谓上田、中田、下田,刘德还是知道的。 上田土地肥沃,不需要休耕,可连年耕作,因此是农民最喜欢的土地,可惜,这种肥沃的土地并不多,而且因为农业技术的局限,许多上田在连年耕作之后,土地肥力渐渐枯竭,沦为中田甚至下田。 至于中田,耕作两年,就必须休耕一年,否则,土地中的地力不够,种下去的作物根本长不好。 下田,耕一年休一年。 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也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在休耕的土地上种植大豆不止不会浪费地力,还能有效的给土地增肥,因此,一般休耕的土地,都会种上大豆。 只是,汉人最重粟米,当此之时,连小麦都是土地里的异端,并不是主食,就更别说大豆了。 一般而言,像小麦跟大豆这种农副产品,是不值什么钱的。 小麦嘛,最低层的贫穷人家可能会在灾年将之作为食物,但大豆在此时除非实在是年景不好,否则一般是作为牲畜饲料的……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刘德也知道。 原因很简单——这是烹饪技术与美食文化的落后所导致的。 在此时,厨师们的烹饪技术相对很原始,基本除了烹、蒸、煮之外,没有别的花样。 而且,像什么磨坊什么的,此时也没被发明。 所以像什么包子、馒头、面条、米粉、豆腐、豆腐脑,在此时统统都不存在 不管小麦大豆,想要食用,都只能靠煮。 而小麦大豆煮熟之后食用的口感有多差,吃过的人都知道! 特别是大豆,食用之后会导致肚子胀气…… 所以,刘德那位堂叔刘安发明的豆腐,真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发明! “老丈,田地收成怎么样啊?”刘德又问道:“家中可有什么困难?” “托圣天子的福,去岁老汉家里的收成还不错,一亩地收了四石多粟米呢!”老农说起去年的收成,嘴巴都乐都合不拢嘴了,只是,随后就有些苦恼的道:“可是去年粟米一石只能卖40钱……” 刘德听也是漠然。 汉室的农业技术与土地亩产相较战国时期,可以说是有了一很大的进步。 战国初年,李悝在魏国变法时曾说:今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岁收亩一石半…… 到了汉室之时,农田的亩产就普遍提高到了三石,像先帝之时,晁错就曾在那篇著名贵粟疏中道:今夫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两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地岁收三百石。 汉室农业亩产比之战国时期足足翻了一倍之多! 只不过,农业技术虽然进步了,但是,农民遇到的问题还是李悝当年遇到的问题。 谷贱伤农,谷贵害农。 丰收了,但粮食价格却下跌了,因此,农民到手的钱还不如寻常年景。 遇到灾害了,收成不好,粮价高涨,农民买不起粮食和种子,只能卖田卖地卖儿卖女最终破产。 在整个中国漫长的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之中,不知多少英雄豪杰能人异士,在这个难题上想破了脑袋,费劲了心思,但都只能治标不治本。 刘德当然不可能超过那些一个个闪耀于历史长河中的伟大名字。 不过,刘德是站在这些巨人的肩膀之上的。 因此,他看的更远。 在充分吸收了历代政治家的思想后,在经过前世十几年的锤炼,刘德此时隐约已经找到了一条能最大限度的缓解此问题的办法。 于是他安慰道:“老人家也不用难过,圣天子时刻都关注着天下苍生的疾苦,已经在着手准备处理谷贱伤农的事情,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真的?”老农眼睛都瞪出来了,但汉家天子的信誉还是杠杠的,因此他立即就欢喜的道:“真是这样的话,老汉就放心了,圣天子果然还是向着我们的啊!” 刘德听了却是有些感伤。 生活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农民,永远都是支撑着这个国家与民族的脊梁。 但从古至今,真正将农民的疾苦与百姓的生活放在心里的统治者却是很少很少的。 就像后世,天天喊着为人民服务,究竟几人真的将人民放在心里? 就像如今,便宜老爹的心思恐怕更多的是在关东诸侯而不是百姓身上,就是刘德自己,做这个事情,大半也是为了给自己刷声望,并未真的将百姓疾苦视为自己疾苦! 但是底层的老百姓,却一直都将高层的统治者视为自己的救世主,直到统治者的信誉耗尽,人民再也无法忍受被欺压被欺骗。 “将这个事情好好办好吧!”刘德想着,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刘德拱手问道。 “贱名不足入尊耳!”老农洒脱的笑道:“只不过贵人想知道,那老汉也不敢隐瞒,贱姓何,世代都居住在这关中……” 告别了何姓老农,刘德在张汤的陪伴下,又走访了几户农家。 看到的情况,有好有坏。 但家境最好的农户家庭,也不过是家里有耕牛,加之劳动力多,因此多了些存粮。 而家境差的人家,则是惨到了极点。 譬如说一户农家,丈夫服徭役之时,受了重伤,回来后勉强养好身子,却落下了残疾,从此家中的一切重担都落在妻子身上,也亏得那户人家的妻子颇为勤勉,含辛茹苦的将三子两女拉扯大了,但,家里却是家徒四壁,还欠下了一千多钱的债务,一般来说,农民一旦欠债是很难还清的,迟早要沦为他人的佃农或者奴仆。 刘德实在看不过眼,兼之从后世带来的习惯,因此,他命人取来了一千多枚铜钱,交给那农妇,让其还清债务。 那户人家自然是感恩戴德,一个劲的磕头,甚至那农妇还有意将其幼女送给刘德,只是被刘德拒绝了。 出了那户人家,刘德的心情颇为沉重。 要知道这里是关中,天子脚下,历代汉家天子都很勤勉的收买着人心,轻徭薄赋,不断减轻农民负担。 但农民就是如此的脆弱,一个意外就可导致一个幸福的家庭毁灭。 正如这户人家,本来一切都还好,可是一朝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全家立刻就是灭顶之灾,错非那人的妻子撑了起来,否则,早就是卖儿卖女的节奏。 “张汤……”刘德扭头问道:“你说,我帮了他们,他们的情况会好起来么?” “殿下仁德,此家的情况定然会大大好转,不出数年,定是一个小康之家!”张汤低着头道。 “呵呵……”刘德知道张汤误会了,这张汤以后肯定会对这户人家给予特殊照顾,免赋免役什么的。 对此,刘德懒得去管。 只是,有个问题萦绕在他心里。 “我能帮的一家,帮的了十家,却帮不了这天下啊!” …………………………………… 呼呼,感谢大家,已上历史分类推荐榜00 另外,告知大家一个好消息,目测下周有强力推荐00 嗯,谁又催更了,**我上瘾了? 第六十二节 奏疏与汲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回到未央宫后,刘德的脑子里依然还在回荡今天的所见所闻。 提着笔,刘德在帛书上写下第一句话:儿臣刘德谨闻: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 写下这一句的时候,刘德也有些感慨,洪范相传是大禹所著,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古老的政治书籍,而尚在原始部落愚昧之中时,老祖宗们就意识到了,为政的根本,这就不得不让后人有些惭愧。 刘德接着写道:民以食为天,食在货前,乡间长者曾言:民无三年之积,不足称其家;国无九年之用,不足以称其国。故舜命后稷‘黎民祖饥’是为政首,殷周之盛,诗书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化,易云:天地之大德曰生。 写到这里,刘德就酝酿了一下情绪,同时将心里所想的东西整理一下,再接着写下去:今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亩岁收三石,为粟三百石,除三十一之税,余两百九十石,食人月两石,五人终岁百二十石,余有百七十石,石四十,为钱六千八百。尝社闾新春之祀,用钱八百,余钱六千。衣,人率用钱五百,五人终岁两千五百,余有三千五百;粮种耕具,百亩用钱两千,余有千五百,口赋,五人终岁六百,余有九百;刍藁徭役之税,用钱千三百,不足五百,不幸疾病死葬之费及上赋敛又未及此,农夫常有不劝耕之心! 这一段是刘德仿照李悝当年的一篇变法缴文所写。 将这一段写完,再看了看,刘德觉得还是比较满意的,基本上符合如今的社会情况。 而且这种用数据说话的东西,通常是会令人信服的! 当然,某些地方是稍微有些夸张的。 但是不夸张一点,怎么引起便宜老爹的重视,怎么让他刷声望呢? “既然农民如此的苦,那怎么减轻农民负担呢?”刘德知道,已到图穷匕见之时,于是他提起笔,继续写下去。 这一写,就一直写到夜半之时,刘德实在撑不住才和衣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刘德继续伏案书写,到了中午,才总算将初稿写好。 他拿起帛书,仔细看了看,叹了一声:“文笔比之晁错还是不如!”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身为穿越者,能勉强写出这样一篇算的上标准的奏疏,已经很不错了。 “要是这时能有个饱读诗书之人来与我润色就好了!”刘德感叹着。 一般而言,天子的诏令和朝廷的决议,都是有着专门的文人来润色之后,再颁布天下的,否则,像当年刘邦那种老粗,发出的诏书,怎么可能那么文绉绉? 只是刘德没有这个条件啊! 一个能给正式公文润色的文人,那起码是诗书传家的名门之后,有着海量的阅读量,对各种经典都倒背如流,可惜,这样的人才,如今是少之又少! 不太可能会跑到刘德碗里。 正感慨着,门口有个宦官来通报道:“殿下,宫外有一个名叫汲黯的人,持着少府监的令符求见!” “快请!”刘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自己没穿鞋都忘记了,直接就光着脚跑了出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刘德心里感慨着。 若非这汲黯自己找上门来了,刘德都快被这两天的忙碌给忘记了他曾答应过少府监的事情! 刘德就这样光着脚一路狂奔,跑到了宫门口——刚开始,他确实是忘记穿鞋了,但后来嘛……呵呵呵……刘德的节操你懂的! 在宫门口,刘德见到了前些日子见过的少府监成毅。 在成毅身边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略显青涩的年轻士子。 此人头戴进贤冠,腰佩长剑,身材不高,但却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士子,起码,站立在一旁的模样还颇有些刚毅的味道。 “汲先生安在?”刘德见了就高叫一声,一点也不压抑自己求贤如渴的心思。 “臣拜见殿下!”成毅见到刘德立刻就行礼,他身边的那个士子也跟着拜道:“小臣汲黯拜见殿下!” 然后,汲黯就看到了这位他将来的主君的脚是光着的。 汲黯此时虽然在家乡有些名气,但,像这样被一个人看重还是头一回,特别是此人还是天子血脉,当朝殿下,顿时就感动了起来,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重视自己的明主了。 刘德却是毫不客气的走过去,扶起汲黯,道:“先生今安在,何以相见之晚也!” 说完也不管满脸惊愕的成毅,更不理一脸不解的汲黯,就这样拉着汲黯的手,朝宫内走去。 汲黯被刘德拉着,心里却是上上下下的打着鼓。 他虽然年少成名,但却也还没有名到连长安的皇子都听说过的地步。 于是他好奇的问道:“殿下,何以知小臣?” 刘德嘿嘿一笑,这却是装X装过头了。 不过,没关系,他是皇子,这种小事根本无需费力,他笑道:“先生之父,清誉名满长安,俗谚曰: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想来,先生也应是当世英才!” 汲黯的父亲当年确实是朝廷的大夫官,只不过,名气却未必有那么大就是了。 只是,谁家的小孩不是将自己的父亲看做英雄的? 有了这个解释,汲黯勉勉强强也就相信了。 刘德拉着汲黯,进了自己的寝殿,主客分坐之后,刘德道:“先生即来,可愿暂屈于我之幕僚?” 刘德一点也不给汲黯拒绝的机会,道:“幕僚之职,暂时虽然给不了先生什么名分与官职,但却是我之左右肱骨,不知先生可愿意?”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汲黯觉得自己要是拒绝,恐怕就要狠狠的得罪这位皇子殿下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来投奔刘德的,于是立即出列拜道:“臣黯拜见殿下!” 这就是确立了君臣从属关系了。 刘德哈哈大笑道:“汲卿快快请起!”说着就扶起汲黯,亲切的将他扶到位子上坐下,然后问道:“卿现在可有空?” 既然来了这么个廉价的优质劳动力,刘德若还不懂剥削,那就干脆可以找块豆腐去撞死了! ………………………………………………………… 最近几章会特别难写,嗯,要查阅的资料和考量的东西非常多,所以会写的比较慢,请大家见谅!总之,我会尽量争取写出一些合乎逻辑和当时情况的文章出来,即使YY也会适当~ 唔,话又说回来,不是西汉时人,只靠资料和文献,真的很难将当时的情况写的详细,所以适当的YY和春秋笔法,还请大家海涵~~ 嗯,今天就这一更了00 大家别急,下周估计三江,我今天已经过了初审~~~so……我要存稿,明天开始都会写3-4章,但只发2章~-- 第六十三节 修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汲黯即在,刘德立即就将刚刚写好的奏疏拿了出来,道:“此我所写之奏疏,卿且看看,可有增益补缺?” 其实就是打着礼贤下士,不耻下问的旗号,间接的剥削汲黯。 可惜,这时代没几人有什么劳资意识。 反倒是刘德这样的举动,让汲黯更加认定自己得遇明主了! 刚刚到任就委以大事,这是当年燕昭王礼遇乐毅的节奏啊! 于是,汲黯干劲十足,精神抖索的接过刘德递过来的帛书,看了起来。 将奏疏看完,汲黯心里暗自有些惊讶。 奏疏的文笔虽然不是很好,起码在汲黯看来,还是许多地方需要改进和加强的,但是里面讲的东西,却为汲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难怪这位殿下能异军突起,隐隐已有独占鳌头之势,这想法和策论就已超越寻常人等了……”汲黯心里想着。 但是…… 这奏疏里满篇的法家思想和务实主义色彩是怎么回事? 身为黄老学派弟子,汲黯决定要让刘德‘回归正道’。 当然,这谏劝主君也是有学问的。 当初儒家的叔孙通第一次觐见高皇帝,讲了一大堆伦理道德跟上下尊卑,结果刘邦一句都没听懂……结果,不言而喻的受了冷遇。 第二次觐见时,叔孙通就充分吸取了教训,不讲大道理,只讲这样做,将会怎样,于是刘邦龙颜大悦,赏赐五百金,授太常一职。 先帝在位之时,有次欲策马从山巅疾驰而下,结果被袁盎劝阻。 袁盎怎么劝谏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骋六騑,驰下峻山,如有车惊马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 因此,对于上位者,想要劝谏,首先,你的话得能让他听进去,听不进去,就算哭死也是没用。 其次,劝谏也要从对方的身份、地位、性格方面入手。 不懂这些,就拧着性子硬要劝阻的,统统都只是莽汉,除了让对方因为你鲁莽的行为,更加厌恶和讨厌你所说的话之外,基本没有别的效果。 想到这里,汲黯就拜道:“臣蒙殿下不弃,不以臣卑鄙,臣斗胆上奏,此处应加一句……” 汲黯虽然年纪不大,但胜在家传渊源,而且博览群书,看过的书少说也有七八万字…… 嗯,在这个时代,看过七八万字的书的人确实算的上拔尖的人才了! 因为《道德经》五千字,已是鸿篇巨著…… “请汲卿不吝指教……”刘德也非常谦虚的道,术业有专攻,在汲黯这种学霸面前,刘德觉得自己还是明智点当孙子比较好。 “臣愚以为此处加上一句‘通其便,使民不倦’比较好……”汲黯拜道。 这自然是试探了。 这一句话是黄帝所说,三皇五帝,自然也是世人所共尊之圣贤,他们的话,基本上也是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 不惮是黄老派喜欢,法家也爱引用,就连儒家都是奉为圭壁。 只是具体情况各有不同。 黄老派各爱黄帝,法家则是有用就拿来,没用丢一边,儒家则更推崇尧舜禹。 汲黯想来,只要刘德不反对,他就少不得要在这篇奏疏里掺杂点私货了。 所谓文以载道,一片文章,是有生命和感情的。 从刘德的这篇奏疏里,汲黯看到的是法家的思想在闪光。 这怎么能忍? 刘德听了汲黯的话,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汲黯的话语出《易》,据说是黄帝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一句之后,紧接着的就是‘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这句话往这上面一加,前后一联系,立即就被塞进了一些黄老派的思想。 刘德想了想,点点头道:“术业有专攻,便以卿之意见为准吧!” 确实,满篇的法家色彩太过浓郁,难免让看了的人惊呼:又出了个喜爱申韩的皇子。 这对刘德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加点黄老派的东西,冲淡一下法家的意识,也是不错。 汲黯心中暗喜,这只是个开始,有了这个试探就说明这位殿下并不排斥黄老学说。 不排斥就好! 这些年来,儒家学派发展迅猛,虽然在朝廷中他们还缺乏足够的力量,但在民间,儒学已经压倒黄老学,成为了第一学说。 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 虽然黄老学说本身就是走的高层路线,然而但凡有点见识的人知道,再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宫里面也会受到民间的影响,转而推崇儒学。 特别是最近十余年,宫廷的启蒙老师,基本都是由儒家学子把持…… 汲黯此来,可说是背负着斩断儒家伸向皇子们的邪恶的触手的任务,无数师长可是殷殷期盼着的! 想到这里,汲黯就欣喜的点头道“诺!” 有了刘德准许,他就可以大刀阔斧的施展他的才干了。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变成了刘德跟汲黯的拉锯战。 “殿下,臣以为此句不妥……”汲黯捧着帛书奏道:“臣以为太过激进了些,应换上一句更为缓和的话,譬如这句……” “那就改吧……”最开始刘德并未意识到汲黯的用心,几乎有求必应。 但慢慢的,刘德发现不对劲了,这汲黯这是要打蛇随棍上,把他辛苦写出来的奏疏改个面目全非啊! 可能最终改出来的东西的意思跟最重要的策略部分不会有太大的改动,但是,中心思想和为政理念却可能南辕北辙了。 于是,当汲黯再次捧着帛书第N次上奏时。 刘德再也不能忍了:“汲卿,这句再也不可改了……” 开什么玩笑啊,再改,就要变成黄老学派的施政理念的综合奏疏了。 可他的那位便宜老爹喜欢的是法家…… 三五两句黄老学派的思想掺杂在其中,便宜老爹或许会一笑置之,但若满篇都是,那刘德在便宜老爹那边的印象就会变成‘小小年纪,满腹老思想’。 这可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汲黯呵呵一笑,也明智的知道,自己已经踩到底线了,于是道:“臣遵命!” 然后就老老实实的捧着奏疏回去修订和完善起来。 一个时辰后,汲黯捧着改完后重新抄录了一遍的帛书,献到刘德跟前:“回禀殿下,臣幸不辱命!” 刘德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满意的点头道:“有劳卿家了……”汲黯的文学水平是毋庸置疑的,本来刘德那篇只能算是合格的奏疏,经他之手修订增补和润色之后,不止读起来通顺了许多,更引用了许多先贤的名言和前代的例子,看上去顿时就高大上了。 “我已背下浊酒,还请汲卿赏脸与我对饮一盅!”刘德将帛书收好,然后亲切的邀请道。 “殿下有请,臣敢不从命?”汲黯大喜道。 …………………………………… 感谢书评区的一位大大指教,嗯,我是昏了头了,没怎么去看史记的汲黯传就想当然的以为这货是儒家,哪知道坑了啊!!!!!!!!!有木有!!!! 嗯,不止这章重新写,连晚上写的一章也要推倒重来! 祸不单行的是我还感冒了,咳嗽的厉害,看来,今天能再写一章就是极限了! 我去我去我去! 三江已经过审了啊,我想存点稿子的说。。。 第六十四节 试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殿下可是还等人?”汲黯被刘德请到内殿之中,发现那里摆着三张案几,颇为好奇的问道。 “嗯!”刘德点点头道:“还有一位与汲卿一般的才俊要来,卿且先等等吧……”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样子,汲黯就看到一位穿着青衣的年轻人,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殿下在我之前还另行招募了人才?”汲黯心想。 就听到那个年轻拜道:“臣汤问殿下安!” 刘德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卿快快请起……”然后就亲切的扶起了那人,拉着那人的手,走到汲黯旁边,介绍道:“汲卿,请容我向卿介绍,这是张汤,我之肱骨,现在为我管理着许多事务!” “张卿,这位是汲黯,现在屈为我之幕僚……”刘德一脸的和善笑容,拉着两人的手,热情的道:“两位卿家以后要多多亲近!” 张汤跟汲黯两人脸上表面也露出了些笑容,相互点头致意。 可私底下,张汤的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我好像闻到了守旧的庸才味道!” 汲黯刚开始见到张汤时,心里也稍微有些不舒服,等听了对方的大名,立即就想起了,这些天在长安城里听到过的一个名字,曾经在幼年之时,就懂的开设刑堂,以律法审判偷肉的老鼠的那个人不就是张汤吗? 心里也立刻就对张汤没什么好感了。 “哼,沾满鲜血的屠夫!”汲黯这样想着,但碍着刘德的面子,却还只能虚与委蛇。 刘德拉着两人,将这两人分别安排坐下之后,就吩咐侍女上酒肉,然后他微笑着走回自己的主位。 只是那笑容中多少有些怪异。 实在是刘德知道,这张汤跟汲黯两人就像两头年轻的雄狮,一旦见面,必然会产生矛盾。 这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事情。 因为张汤是法家,法家主张的是大政府,简而言之,就是法家的终极理想是政府要能干预一切,甚至连百姓的吃喝拉撒婚葬嫁娶,政府要是能插手的话,最好也插手。 因而,对于法家来说,法律只是他们推行的政策的手段,假如法律妨碍了他们推行自己的政策,那就——变法。 但汲黯是学黄老的,黄老学说主张小政府,推崇清静无为,与民休息,黄老派们一直都认为,只要百姓不违反政府制定的法律,那么就算他们把地球炸了,政府也不应该干涉。 这两者之间的政治理念,简直犹如风马牛不相及,这两个人要是能看对方顺眼,那才怪了! 不过,也还好两人分别是法家跟黄老派出身,也就是政治理念上有所分歧,没太大仇恨,要是换了墨家跟儒家或者儒家跟法家出身的坐在一起,那刘德觉得,他们不打起来,就已经是胸襟宽广了…… “两位爱卿,来来来,举杯共饮此酒!”刘德举起酒杯,带着一些恶作剧成功的笑容,道。 “敬殿下!”两人转过头来,举起酒杯道。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张汤道:“殿下,您令臣所督办的事情,如今已经差不多有眉目,再过最多半月,殿下就能看到成果!” 刘德听了点点头,他知道张汤说的是造纸的事情。 想想也是自然,有熟练的工匠,还有他提供的成熟的工艺流程,那白纸若还弄不出来,那就只能说明张汤是个废物! “那辟阳逆贼的产业,如今查抄的怎么样?”刘德问出了他如今最关心的话题。 辟阳侯审平继在发现自己被禁军包围的时候,就果断自杀了,也省却了刘德跟他便宜老爹的一些功夫。 只是他这一死,他留下的产业和各种账目,就苦了刘德了。 事实证明,抄家也是个技术活。 要一点点的将一个庞大的彻侯家族的产业彻底的清算、查抄和征缴完毕,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三两个月,根本完成不了。 “启禀殿下,现在臣已经基本将审贼在长安的店铺跟宅院都查封了起来了,正在带着属下们,清点和统计,再过两日,臣应当就可清点完毕,然后再来报与殿下……”张汤答道:“只是,审贼在关东的产业却是不好动了……” “无妨,不用管它!”刘德摆摆手。 狡兔三窟的道理谁都懂,这审平继也不白痴。 根据现在掌握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 早在很久之前,审平继就将他的几个儿子,分别送去了吴楚赵等国,各置产业。 这一点,现在更是成了审平继狼子野心的证据。 但是,这样一来,想要彻底的毁灭辟阳侯家族就有难度了。 吴楚两国自不用说,早就跟汉家朝廷离心离德了,假如真派使者去跟吴楚索要审平继的后代,对方一句查无此人,便宜老爹跟刘德都要干瞪眼。 而赵国、淮南国、衡山国这些诸侯呢,却也是属于目前在争取的对象,也不可能为了一两只漏网的小虾米去刺激这些诸侯。 因而,此事暂时只能是不了了之。 “卿这两人争取先清点出值钱的金器与铜器,送到我这里来,我有大用!”刘德吩咐道。 金器融化之后,是要作为金饼的,马上就要举行的考举,不准备个两千金的预算,刘德估摸着是不行的。 至于铜器,统统都会被送去铸币作坊,作为五铢钱的原料。 “诺!”张汤点点头:“臣回去后会立即抓紧此事!” 刘德转过头,对汲黯道:“汲卿,这两日就劳烦卿随张卿一道去整理、记录、收缴审逆的产业,卿可愿意?” 刘德这么快的就要将汲黯跟张汤两日凑到一起,当然不可能是他的恶趣味在作祟。 而是他需要这两人能够配合起来,熟悉起来,多少有些默契。 这样,在即将到来的考举考试中,他就有人可用了。 最重要的是,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刘德还是希望这两个不同学派的年轻人能够好好相处,相互成长,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小小的试验吧? 看看一个法家的人跟一个黄老学派的人日夜相处之后,会否产生化学反应。 “诺!”汲黯却没想这么多,点点头应命。 ……………………………… 这章我感觉没写好,先传吧,我现在实在咳的难受,基本是三分钟必咳一次,妈蛋,我每次感冒都是这样~~不知读者老爷们可有什么偏方专门对付感冒后必咳嗽这个顽疾的? 第六十五节 前世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长安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刘德早上起来,看到殿外的雨水,这才醒悟,日历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翻到了五月。 五月…… 前世之时,刘德就是五月被封王的。 跟他一起被封王的还有刘非、刘阏、刘彭祖、刘发等。 今生刘德倒是用不着去考虑他会被封在哪里的问题,倒是刘荣得好好谋算,运作一下了! 起了床,穿好衣服,刚准备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就有宦官来禀报:“殿下,刘阏殿下求见!” “快请……”刘德点点头,同时吩咐侍女多备一份早餐。 “皇兄!”刘阏进来拱手。 “自是骨肉兄弟,就用不着这么虚礼了!”刘德呵呵一笑,拉着刘阏的手,坐下来:“先陪我吃些东西吧,一个人吃东西,总是没意思……”这时,宫女们也正好端着做好的热腾腾的小米粥上来。刘德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赞道:“很香的,皇弟也尝尝!” 刘阏却是没有这个心思吃东西,他坐在哪里,就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勉强敷衍着吃了几口,刘阏就忍不住问道:“皇兄可听说了吗?宗正刘弃今日早朝上奏父皇,请分封诸皇子!” 刘德吃了口粥,摇摇头道:“还没听说,怎么了?” 刘阏却是一阵无语。 不过,想想也是,他的这位皇兄如今已隐隐是储君的备选了,分封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放在心里。 可他必须把此事放在心里啊! 从宗正处传来的消息是,此次被划出来的诸侯国备选是挺多的。 其中有广川、河间这样条件优越,人口众多的地方,更有坑死人不偿命的临江、长沙等地。 特别是长沙国,那地方在刘阏看来简直就是个天坑啊。 不说别的,单单就是之前的长沙王吴苪一系连续4代单传,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活不过十年,如今更是绝嗣!就足以令人对长沙国望而祛步了。 因此,在这个时候,要想不被沦落到打发去南楚之地,从此远离长安的境地,已经够年纪,可以封建为诸侯的皇子们与其各自生母就得使出浑身解数。 而刘阏呢,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母妃粟姬最近是见了他就骂,而且越骂越难听,想要从粟姬那边得到帮助几乎不可能。 刘阏想来想去,发现只有刘德能给他帮助。 可惜,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位皇兄似乎也并怎么乐意帮忙…… 刘阏的情绪不免有些失落了。 刘德见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再逗他,道:“你别瞎想了,父皇那边,我会去说的!” 其实刘德早就帮刘阏铺好路了,从让刘阏副署奏疏的那一天起,刘德就在谋划此事。帮助刘阏摆脱他未来的悲催命运,不止是在帮助刘阏,同时也会对刘德自己有好处。 因为刘德需要一个牌坊,身为胞弟的刘阏,毋庸置疑的成了这牌坊的最佳选择。 “真的!”刘阏却是高兴的蹦了起来,他知道,只要刘德肯帮他说好话,那么,最起码他也能避免被打发到长沙跟临江这两个地方去。 将心满意足的刘阏打发走,刘德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横梁。 连刘阏都收到了风声出来活动了,那其他的兄弟,此刻也应该都开始活动了吧。站起身来,刘德换了套衣服,然后揣上汲黯增补过后的那篇帛书,就朝着清凉殿而去。 ……………………………………………………………… 到了清凉殿,刘德递上请求觐见的令符,不多时,章德就笑呵呵的出现在了他面前:“殿下,请您稍等一会,陛下正在陛见开封候!” 开封候陶青? 刘德嘴角露出一些笑容来,嘴上道:“无事,我且先等等就是了!” 这可真是个令刘德感觉‘亲切’的名字啊,前世穿越之初,这位大汉的御史大夫就是那个将刘德按在地上狂刷名望的人啊。 刘德怎么可能忘记这个人? 其实,刘德也觉得陶青这个人挺可怜的也挺理解他的。 陶青名义上虽然是御史大夫,紫绶青佩,有着副相的名头,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便宜老爹出于无奈,拿来给晁错当傀儡的,基本上,晁错说什么,御史大夫官邸也会跟着附和,不如此,区区一个内史衙门还真没办法跟申屠嘉的丞相抗衡。 说白了,他就是晁错跟便宜老爹推在前面的一个牵线木偶。 所以,前世之时,他疯狂的抨击刘德的‘不孝’行为,其实不过是他闲得无聊了,想要显示一下他的存在感。 但是再怎么理解,再怎么同情,都不可能改变刘德对其的态度。 “千万别落到我手里来啊……”刘德心里想着:“要是落到我手里,是把你凌迟了好,还是车裂了好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刘德问道:“开封候何事陛见天子?” 这倒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作为一个牵线木偶,不是不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政见的吗? 而开封候陶青这么早而且还是趁着这种阴雨天,特别跑来单独面奏天子,这是要当二五仔的节奏? 唔……陶青好像确实个二五仔! 刘德猛然想到,晁错后来被杀,众多补刀的人里,陶青的名字好像也在其中。 章德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开封候的世子未立,因此入宫陛见天子,请求天子册封世子而已!” 这个解释看上去倒是挺合乎常理的。 当今之世的贵族特别有忧患意识,常常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想着死后该怎么办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墓葬与陵寝都是墓主人在生前就选好的,甚至建好的。 只不过……趁着这样的天气,在这么早的一个时间点,偷偷的跑进皇宫请求单独面见天子,真的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世子人选问题? 骗鬼吧! 刘德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结合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刘德觉得,这开封候陶青可能更多的是不想当木偶,想做回自己了。 只是…… “你这么干,晁错知道吗?”刘德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要是他把此事告诉晁错,晁错会怎么办呢? 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啊! …………………………………… 感冒好可怕~ 今天挂了一天点滴,结果没啥效果,还是咳……………… 而且打的那些药让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哎,我就个苦命的娃啊,本来要挂头孢的,结果我过敏。。。 今天就这一更了,实在是我咳的太影响状态,然后吃的那些药更雪上加霜,我等明天看看能不能好些,实在不行只能去医院看了 第六十六节 剧孟来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等了大概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刘德就看到了开封候陶青,弓着身子走出清凉殿的模样。 看情况,他应该是被便宜老爹训了一顿,所以走路都有些精神恍惚,直到刘德走到了他跟前,他才发现刘德的存在。 “殿下!”陶青微微向刘德弯腰行礼。 “君侯,地上有些滑,小心摔倒啊!”刘德满脸微笑关切的道,同时对左右吩咐:“还不快点叫人出来把地面扫干净!?” 这话一出,陶青的整张脸都变色了:“殿下,无需如此,臣的马车就在前面,几步就能走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 要按照刘德的做法,不出半个时辰,晁错就会知道,他陶青一大早的跑来未央宫陛见的事情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君侯保重!”刘德也不勉强,只是觉得看着陶青那张诚惶诚恐的脸,心里非常的爽。 陶青却不知为何看着刘德满脸的笑容,背上却忽然凉梭梭的。 他低着头道:“臣告退……” 望着陶青诚惶诚恐的远去的背影,刘德也是叹了一口气。 前世的此时,他何其弱小,一个陶青就能把他按在地上胖揍。 但如今一切却都反转了过来,陶青在他眼里,却连威胁都算不上了。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刘德抬头看着天空:“我还得更努力的获取更多权力!”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德在章德的带领下,跨过一道门槛,进入了清凉殿之中。 “儿子刘德拜见父皇!”刘德长身一拜道。 “起来吧……”天子今天好像有些感冒了,嗓音明显带着些嘶哑,吩咐左右:“快去给殿下备坐!” 刘德坐下来之后,天子刘启问道:“刘德,你有事?” “启禀父皇,儿臣最近微服去了次民间,略有所得,因此,将所见所闻所想写成了一封奏疏,还请父皇过目!”刘德说着,就将怀里的那封帛书呈在手上。 “刘德你能想到去走访农家,不错!”一听到刘德微服私访的事情,刘启立即就来了兴趣:“拿来给朕看看!” 立即就有一个宦官将帛书取走,呈递君前。 刘启将帛书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心里就暗暗有些点头了,这篇帛书且不管内容如何,单单是这工整的笔迹和整齐排列的文字,就能加分不少了。 “看来,朕的这个儿子,也找了几个好帮手了!”刘启暗暗点头。 再看内容,从第一个字开始,刘启就感觉这封奏疏好似有魔力一般,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特别是当刘启看到了浓郁的李悝文风,满意的点了点头,法家之中,刘启最是欣赏李悝那种根据事实进行述事的风格,而其后,当奏疏开始谈论起怎么解决谷贱伤农,谷贵害农这个问题时,天子的眉头渐渐的紧锁起来,然后又慢慢舒缓开来。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之后,天子刘启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刘德,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 “不敢欺瞒父皇,确实是儿子的想法……”刘德昂首挺胸的看着便宜老爹答道。 “是否可行?”天子刘启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案几,他问道:“用保护价来保护百姓的收入,这个想法好是好,但就是步子大了些,未知是否会遇到阻力!” 刘德的奏疏中其实就是抄袭的后世大天朝的粮食保护价格政策。 通过在各地建立大量仓储设施,丰年时以政府制定的保护价不限量的收购一切涌向市面的粮食,在灾年时再以低价抛售,平抑粮价。 这也是历朝历代对付谷贱伤农,谷贵害农的基本措施。 只不过天朝多了个保护价格。 刘德自己很清楚,他的这个政策一提出来,首先被激怒的就会是那些大粮商们,特别是从关东向关中运粮的大粮商。 所以便宜老爹才说他步子迈的大了点。 但是,商人是什么? 不就是统治者养的肥羊吗? 那些商人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认识几个官员了,就敢在这种国家大政上胡言乱语的话,刘德并不介意制造几起腹诽的案子。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刘德拜道:“父皇,此事儿臣以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应早作决断!” 天子刘启踌躇了一会,道:“此事先不急……明日早朝,朕会将之付之公论,到时候,你来旁听,知道了吗?” “诺!”刘德大喜过望,旁听早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储君才有的权力。 这是否意味着便宜老爹已经决定立他为储了呢?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还有事?”天子刘启见刘德迟迟没有告退,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想知道刘阏会被封在哪里?”刘德长身而拜问道。 “刘阏啊……”天子刘启笑了笑有意试探:“应该不是长沙就是临江了……” “儿臣请父皇怜悯,刘阏自小身体不好,去了南边,儿臣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刘德跪下来拜道:“恳请父皇加以怜悯!” “好了,好了,起来罢!”天子哈哈的笑了一声:“朕怎会不知刘阏身体太差了呢,因此已经命宗正改到了河间国了!” 刘德这才一块大石落下,拜道:“儿臣多谢父皇!” “若无事,你就早些回去准备一下明日的早朝吧……”天子摆摆手道:“朕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诺!”刘德一拜道:“儿臣告退!” 出了清凉殿,外面依然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 “殿下……殿下……”远远的刘德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王道! 算算时间,他确实该回来了,不过,他是否带回了剧孟呢? 王道一路风尘仆仆的走到了刘德跟前,跪着道:“殿下,奴婢幸不辱命,已为殿下征辟到了剧孟!” “好!”刘德高兴的扶起王道,道:“辛苦你了,剧孟人呢?” “回禀殿下,剧孟先生跟他的门徒奴婢都安派在长安的一处商铺内歇脚……”王道答道:“殿下想见他们?” “他们?”刘德问道:“一共来了多少人?” “十三人!”王道高兴的表功道:“全部都是雒阳的豪侠,剧孟先生的门徒等!” ……十三太保吗? 刘德在心里腹诽了一声,还是点头道:“先带我去看看他们!” ……………………………………………… 还是咳…… 不过比昨天好了~~~ 今天看看能写多少吧~~ 第六十七节 安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为了见剧孟,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皇子冕服。 “你此去雒阳,一路上可还顺利?”刘德从墙壁上取下一把佩剑,问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王道道:“你与我说说,那位剧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殿下,奴婢路上一切顺利,就是征辟剧孟之时,遇到了些麻烦,好在如今都过去了,奴婢幸不辱命!”说着这王道就跪下来磕头。 “起来吧……”刘德摆摆手道。 刘德自是知道作为一个宦官,王道这路上肯定没少吃苦。 不说别的,单单是他人异样的眼光和鄙夷的神色,就够一些心理素质不够好的人疯掉了。 王道起身道:“殿下,奴婢与剧孟一路同行,此人为人豪爽,东出雒阳之时,送行车马足有百辆!其人重诺必践,但凡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刘德点点头,回忆了一下,然后他对王道吩咐道:“去将那把朱家曾用过的剑给我拿来!” 朱家是汉室第一代游侠的典型代表,杀人犯法,窝藏朝廷钦犯甚至通过自身的影响力影响国家政策。在朱家的庇护下,许多人都逃过了法律的制裁,甚至有人还能在被通缉后翻案。 剧孟无疑是朱家的脑残粉,嗯,有了朱家的剑,基本上就能让剧孟感受到他的诚意了。 至于这朱家的剑嘛,还是刘德从辟阳侯审平继的收藏里找出来的。 ……………………………………………………………………………………………………………………………… 长安,雨在下着,剧孟端坐于席位上,看着兄弟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 其实最开始,当一个来自长安的宦官拿着某位皇子名头对他说要征辟他时,他是不屑一顾的。 他可是剧孟!!!! 函谷关以东,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若是轻易的就被一个宦官打着某位皇子的旗号就给征辟了的话,那他也不用混了。 因此剧孟连人都懒得见,直接叫人婉拒。 只是没想到那宦官被婉拒之后却是锲而不舍的黏上了他。想着法子接近他,还投其所好的买了蛐蛐,加入到了雒阳的斗蛐蛐大赛中。 被这宦官的诚意所打动的剧孟,这次才答应见他。 谁知道这宦官第一句话就将剧孟打败了:君欲封侯拜相还是任侠列国,一言可决! 然后那宦官又搬上了五百金真金白银的钱物,剧孟这才勉强答应应征。 但这一路上剧孟打的主意是很清楚的。 倘若事有可为,而且还能看到前途,那就专心留在长安,若事不可为,征辟自个的是个草包,那也要趁早做好准备开溜。 可到了长安,剧孟才发现自己原先考虑的、想的东西似乎都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脚步了。 征辟他的皇子,目前扶摇直上,大有进位储君的架势。 这就彻底的打乱了剧孟的盘算。 因为若只是一般的皇子的话,约束力并不强,他随时都可以挂印而去。 可换了储君就没这么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剧孟听说了征辟他的那位名叫刘德的皇子貌似手下还有人,另外还会开一个考举来选拨人才。 这意味着什么剧孟再清楚不过了,假如现在征辟他的那位殿下将来能被册立为储君的话,那现在就跟随和追随他的人,将来都是会被视为‘潜邸之臣’,享有许多看不见的优待。 此时此刻,剧孟是无比懊悔的。 “早知道我早些答应应征就好了!”剧孟心里想着,感觉压力有些大。 至于挂印而去的想法,自然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么大的一根金大腿,可不是等闲可以亲自伸出来让人抱的…… 剧孟书虽然读的少,但也知道千金市马骨的典故和原木立信的故事。 燕昭王千金市马骨,也只做过一次,商君原木立信,同样只做过一次。 这两个故事告诉剧孟,想要发达,就要抓住机会,无疑,皇子刘德的征辟应该是他的机会了。 “可惜,浪费了许多时间,若我早来长安,凭我之名声,足以为殿下清理干净长安!”剧孟想着:“可惜如今却被他人抢了先机了!” “不过我却是殿下亲自点名征辟的,比之他人还是有所优势的……”怀抱着这样聊以自、慰的念头,剧孟终于等来了召见他的命令:“殿下有令,请剧公面谈!” 剧孟连忙穿戴好衣冠,然后,跟自己的兄弟们吩咐交代一声,再坐上对方的马车。 …………………………………………………… 刘德是在城东的宅子里接见的剧孟。 “小民剧孟拜见殿下!”剧孟被人带着走进这宅院,然后看到一位身着冕服的贵公子端坐于上首,立即就知道谁是主人了,毫不犹豫的朝刘德表忠。 “先生不用多礼……”刘德的眼睛藏在冠旒的珠子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赐座!” 就有着下人抬着坐席过来,待得剧孟坐下来后,刘德道:“剧先生,可愿暂居我之治下直市丞一职?” 剧孟自然不无不可,顿首道:“臣遵命!” 这就算是宣告了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正式的主从纽带。 刘德将剧孟打发去直市是有想法的,现在也只有剧孟这种三教九流都能通吃的家伙才能镇的住场子。 “卿上任不可无贺礼!”刘德拍拍手,王道立即就抱着一个崭新的剑匣出现在了剧孟身边,王道将剑匣打开,介绍道:“这是殿下寻访到的前代名家朱家之剑,宝剑赠英雄,殿下现在将此剑赐予你,望你好好珍重,不要辜负殿下之望!” 剧孟一听,竟然是朱家曾经用过的宝剑,顿时就只觉得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了。 要知道,朱家那可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不夸张的说,基本上每一个游侠儿,都以能得到一柄朱家的剑而光荣。 他剧孟虽然有名,可惜,成名之时,朱家早就死了,因此直至今日他都没完成他那个儿时的梦想,却没想到刚来长安,这个曾经的梦想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 …………………………………………………………………………………… 抱病求票票安慰~~~~~~~~~~~ 明天应该能恢复了吧,今天没怎么咳了,就是吃的药搞的我精神恍惚的~ 第六十八节 早朝(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刘德还在梦乡之中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呼唤着:“殿下……殿下……” 刘德猛然惊醒,抓住那人的肩膀,将之反扣在塌边。 “你听到什么了吗?”刘德冷冷的问着。 “殿下,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啊,殿下,奴婢只是来请您准备上朝的……”那个宦官流着眼泪,都被吓坏了。 刘德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说谎,这才放开他,道:“以后记住,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离我太近,我常常做噩梦,在梦中酷爱杀人!” 刘德有着太多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他很清楚,在睡梦中他的警惕性将会大大下降,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就是个**烦。 因此只能学习曹孟德了。 “诺!”那宦官流着眼泪磕头道:“奴婢知道了!” 刘德起床,在左右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问道:“王道呢?” “王侍郎在给殿下准备车马……”一个宦官答道。 刘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走到铜镜之前,看着镜子里的少年。 一身玄色冕服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还有些单薄的身子,使之看上去还算挺拔,旒珠垂在眼前,看着颇有气势。 刘德很自恋的挺起胸口,汉服华章,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美。 “剑来!”刘德吩咐着。 立即有宦官捧着一把剑过来,刘德接过,锵的一声将剑拔出来,刘德抚摸着寒光闪烁的剑刃,赞道:“好剑!” 他知道,自己今天就是这把剑。 谁反对,砍了他! 谁捣蛋,灭了他! 收剑入鞘,刘德一挥袖子,道:“走,上朝!” 周围宦官侍女的脸上都是流露出欣喜交加的神色,虽然他们之中除了王道外,还没人能得到这位殿下的信赖,但仅仅靠着皇子刘德的下人这个名号,在宫廷里腰杆凭空就粗了三分,说话声音也高了些。 如今主人的地位眼看又要向上蹭一点,他们这些奴婢自然也能跟着沾光。 登上马车,刘德发现,自己的马车已经焕然一新了,不单里面的装饰,就连马车的车盖都被换了新的。 “谁换的?”刘德对王道问道。 “回殿下,是少府的人……”王道回答道。 拍马屁的人哪里都有,可惜,这次他们的马屁拍在马腿上…… “去,给我换回来!”刘德跳下马车。 开什么玩笑,第一次上朝,就乘坐全新的马车前往,这让大臣们怎么看,天下百姓怎么看? 当然,也可能不是拍马屁…… 刘德转瞬之间就又想到第二种可能。 这还没当太子呢,就明枪暗箭都来了,要是坐上去,指不定还有什么花样在等着刘德…… 想到这里刘德就轻笑了一声:“这种低级的把戏还想在我面前玩?哼,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有着大天朝的表哥的前车之鉴,刘德天生就对此类的把戏具备了免疫。 王道也不傻,他看到刘德跳下来,在宫廷中生存了三年之久的他立即就想到了此事的后果,背上顿时冷汗直冒,跪下来道:“奴婢万死!” “行了,以后长个心眼就是了……”刘德也不忍苛责这位忠奴,道:“赶紧的给我换回来就是了!” 好在旧的马车库房里还有两辆,很快,王道就带着宦官们将马车换好。 刘德登上去,摸了摸有些陈旧的车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戒骄戒奢,此先帝之遗德,尔等都谨记了,今后我的宫中,不许出现奢侈之物!” “王道,从今天开始,你就领着殿里的下人们在殿前挖个菜地,种些蔬果,知道了吗?”刘德吩咐着。 “诺!” ……………………………………………… 乘着马车,沿着宫中的道路前行,一路之上,不时会有巡逻的军尉好奇的注释着刘德的马车。 当刘德的马车出现在了宣室殿前宽广的平台前时,许多原本昏昏欲睡,等待着早朝礼仪开始的大臣与公侯,立刻就醒来了。 他们的眼睛盯着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那辆皇子标示的马车。 谁都知道,没有天子的许可,任何皇子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这里。 而能出现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将来的储君。 在无数视线的注视下,刘德跨下马车,走到地上,一只手拿着腰间的绶带,一只手握着佩剑的剑鞘,在宦官们的簇拥下,朝着前方而去,他走到最前面的丞相申屠嘉之前,行礼问好道:“丞相好!” 申屠嘉看上去依然精神抖索,充满着战斗力,他对刘德点头道:“有劳殿下挂记,老臣一切都好!” 他咧着嘴,嘿嘿的笑着:“还有许多乱臣贼子在等着老臣收拾呢!” 在申屠嘉的左侧,晁错的脸抽动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声:“倚老卖老!”但偏偏却发作不得。 刘德看着活力四射的申屠嘉,心中也是惋惜了一声,刘德很清楚的知道,假如申屠嘉再这么的跟晁错犟下去,那么他们两个迟早要倒下一个。 毋庸置疑,在便宜老爹心里,肯定是向着晁错的。 这战斗还没打,申屠嘉就输了。 “我即改变了刘阏的命运,那我为何不能改变申屠嘉的命运呢?”刘德心里想着,转过身子,朝着九卿大臣们一一拱手道:“小子刘德奉父皇之命,旁听今日早朝议政,诸卿柱国肱骨之臣,还望毋因小子才疏学浅,德薄而吝于指教,若有错漏,但请指正,拜托了!” “不敢!”文武百官连忙道。 刘德看向申屠嘉,他很清楚,想要改变这个老头子即将到来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可要怎么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于是,刘德走过去,对申屠嘉道:“丞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申屠嘉点点头,跟上刘德的脚步,两人走到一个僻静些的地方,刘德问道:“丞相尚能饭否?” 申屠嘉起初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呵呵一笑道:“老臣尚能日食粟米一石,酒肉三斤!” “善!”刘德点点头道:“丞相老当益壮,小子就放心了,有一事,还望丞相不吝相助……” 说着刘德就将自己的保护价政策简短的跟申屠嘉介绍了一遍,然后道:“以小子观之,此策于民有利,而害于粮商,彼辈势必不肯如此善罢甘休,定会起些风波,丞相可愿为我保驾护航?” 申屠嘉本身就是农民出身,自然知道假如有了粮食的最高与最低价,对于农民来说,好处有多少。 他咧嘴一笑:“殿下放心好了,那些魑魅魍魉,就交给老臣了!” 作为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军人,申屠嘉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较量。 刘德安心的点点头,有了申屠嘉的支持,这件事情在朝议上通过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至于粮商们在朝廷的代言人? 真以为官僚们拿了商人的好处就一定要帮商人说话? 刘德确信,只要在朝议上形成了压倒性的声势,那些收受商人钱财的官僚会是第一个冲上去将那些不法粮商给抓起来的人。 …………………………………… 嗯,昨天身体太不舒服了,写的东西似乎有些难看,不过反正也是过渡章节,大家跳过就好了-00 顺便说下啊,今天身体算是差不多好了,所以我决定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起码写个4更吧~ so求票票~~~~~~ PS:话说,三江有个投票?各位读者老爷们去投投看看,反正免费的不要钱,帮我点一下,嗯,貌似目前排名挺尴尬的 第六十九节 早朝(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说话间,宣室殿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宦官走到台阶前,道:“百官入朝!” 然后,文武百官这才在丞相申屠嘉的率领下,趋行而入。 一进宣室殿,文西武东,百官们立即就泾渭分明的站列于大殿两侧。 这套上朝的礼仪是当年叔孙通怂恿着刘邦弄出来的,合不合周礼刘德不清楚,但肯定合刘邦的胃口,甚至让其赞道:吾今日始知皇帝之贵也。 当然了,当年叔孙通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上朝礼仪,实在是有些太复杂了,时至今日,除大朝贺之外,其他时候,汉家天子使用的都是缩水后的版本。 刘德就站在丞相申屠嘉的左侧偏后一点的位置。 “警!天子上朝,百官恭迎!”随着一位卫士的喊声,头戴冕旒,身穿玄衣的天子在十几位宦官谒者的簇拥下缓步登上宣室殿的上首龙座之上。 “臣等恭迎陛下!”刘德连忙跟着百官一同跪下来:“愿吾皇万岁!” “平身!”天子刘启坐下来,道:“诸卿免礼!” 文武百官这才各自跪坐到属于他们的席位上,临襟正坐。 刘德在一个宦官的指导下,跪坐到天子御座左侧下方的位置。 然后他就听到便宜老爹道:“先帝尝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而今之世,本末倒置,朕尝闻农夫多有不劝耕之心,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诸卿皆朝廷大臣,食俸千石以上,多有历经郡县,当可为朕解此难题,其令众臣议之,如有策,上奏朕前,朕不吝嘉之!” 便宜老爹这手腕,玩的也不错了,刘德听了,感觉又学到了一点。 本来以他的想法,便宜老爹可能会直接向朝臣发放他的那份奏疏的副本,可他终究是嫩了一点啊。 在政治上直来直往,那不是等于把自己的底牌拿给别人看了吗?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应该学会将自己的底牌保护好,永远只将其放到关键时刻打出。 刘德觉得,他只要学会这一招,基本就可以毕业了。 正想着,东侧的文官席位中一人长身而出拜道:“陛下,臣以为当法李悝《平籴法》,平抑物价!”这是一个千石级别的官员,看着向是丞相府的长史一类的官员。 又一人出列拜道:“陛下,臣以为,当可效当年平阳侯辅佐孝惠,选以忠厚长者为吏,取勤奋肯干之人为官,与民休息,不扰民不伤民,天下自然生平!” ………… 一时间,站出来刷存在感的,提建议的大臣,少说也有十几个了。 终于一直端坐于一旁的内史晁错,长身而起,出列拜道:“臣窃以为可再开捐输法,令民输粟捐爵,以此贵粟!” 刘德听到晁错这么说,却有些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了:“真当老百姓是傻瓜啊……” 晁错提出的这个建议,甚至可能是所有建议里最坏的一个。 所谓输粟捐爵,是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所采纳的特殊政策。 其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百姓将多少粟米运到边关之后,就可以凭借边军打的收条到长安领取一个跟他所捐献的粮食相匹配的爵位。 这样子看着倒像是一个穿越者的手尾。 用一个不值钱的头衔换取大量资源这种桥段,刘德记得他曾在许多小说中看到过…… 但是,上一次晁错跟先帝这样做,天下的商人跟豪强还是很稀罕一个五大夫之类的爵位的。 现在嘛…… 被坑过一次的人们,已经有了抵抗力了。 刘德就记得前世之时,晁错再开捐输策,结果应者寥寥,搞的他好不尴尬。 老百姓是现实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坚决不会干! 不管刘德怎么在心里吐槽,晁错出来说话后,满朝文武还是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丞相申屠嘉的身上,再没有人出来说话了。 实在是当年晁错这么玩了一手之后的成绩太耀眼了。 输粟捐爵之前,边关常常没有存粮,许多关卡的士兵甚至要挨饿,输粟捐爵之后,边关将士就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此事,可以说是晁错人生中最光辉的一刻。 他不费半分钱财,只靠着一些完全不值钱的爵位,就帮助国家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问题。 现在,百官们都觉得,假如丞相不出来的话,没人能在这个领域跟晁错一较高下。 就算丞相出来,恐怕也压不住晁错…… 终于,在无数人的视线注视之下,丞相申屠嘉有了动作,他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巍颤颤的站起来,稍稍朝天子点头,然后道:“老臣以为,诸位大臣所说的都是良方,但有一点不足……” 申屠嘉甩开搀扶着他的下人的双手,走到殿中,拜道:“老臣以为,诸臣之议,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是一时之策,而非万世不易之法!” “丞相有高见?”晁错的脸黑的跟碳一样,贵粟论是他生平的得意之作,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被申屠嘉这个以前的大老粗,甚至可能连韩非子都没读过的人指责,这就让晁错觉得很丢脸。 “老臣老朽,哪里有什么高见?”申屠嘉笑呵呵的朝着天子拱手道:“只是老臣听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里之地必出人杰,陛下圣明,当已有对策!” “朕日前确曾得一策文,朕观之,颇有可取之处,今传与诸臣共览,共议之!”天子淡淡的道,随即就有数百名宦官捧着数百个竹简,将这些竹简一一发放到了在场大臣之手。 然后,天子站起身来,指着刘德道:“此策,吾子刘德所作,卿等若有异议,自询之!” 刘德满脸微笑的起身,朝着在场大臣稽首道:“小子惶恐,望诸卿不吝指正!” 这么一来,许多大臣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所谓文以载道,既然手上的东西是刘德所写的,那么,这其中必然有刘德为政思想与理念。 窥一斑而观全豹,以小见大,就能知道这位如今正走在上升势头的皇子的一些想法了。 ……………………………………………… 第二更~~~~~~~~ 求推荐票、收藏、三江票、打赏,话说我的三江评价被爆菊了~求支援! 第七十节 早朝 (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晁错拿着竹简,将之摊开来,然后看了起来:儿臣刘德谨闻: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 起初,晁错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虽然以刘德的年纪能写出一篇这样的政论,已经很不错了,但依然不足以动摇他的贵粟论。 晁错的贵粟论的核心,就是政府要通过政策调控和舆论宣传,使得在民间自然的形成,粟米最好,其他都是渣渣的风潮,只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迟早有一天,百姓以粟米为重,轻商重农的思想氛围自然就会出现了。 至于输粟捐爵什么的,不过是贵粟过程中的手段。 但是,当晁错看到后面的时候,眼睑却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 “好手段啊!”晁错看完全篇奏疏,也不得不感慨一声。 实在是因为这篇奏疏中所说的设定粮食保护价格的事情早十年必然做不成,因为没钱,再晚十年,则可能因为地方的反对声过大而夭折。 而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推出去,则真是恰到好处。 如今天下诸侯的注意力都在朝廷的削藩议论之上,对于这样的一个根本不会对他们有太大影响的政策作出什么反应,多半还会以为这是朝廷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而唯一可能反对的粮商们,却根本上不了台面。 晁错当然知道如今天下有许多有钱人,豪富者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 但是,钱变不了刀剑,当刀剑加身之时,他们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最严重的是,因为商人们大都为富不仁,所以在民间的仇恨拉的十足,仇商者不计其数,晁错自己都敢打包票,只要一道天子诏书,他不用费一兵一卒,一个人就能把全天下的富商全都绑来长安,再一个个审判。 晁错想了想,出列拜道:“敢问殿下,要是推行保护价格,朝廷一岁需支出多少钱财?” 他道:“仅以关中为例,岁收粟米数千万万石,仅以一石最低四十钱而算,非数万万钱不足以行之!” “且天下膏腴之地何其多也,不下关中产出者亦也不少,臣恐怕,府库力有不逮!” 晁错这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他们纷纷道:“是啊,是啊,晁内史所言极是,殿下之策美则美矣,就是恐怕府库支撑不住!”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关中与关东的粮商有些关系的。 拿人钱财**嘛…… 但刘德也不是没做过功课,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起身稽首答道:“晁内史所言不无道理……然……敢问晁内史,可知最近十年关中漕粮数目?” 像这种微不足道,在此时几乎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数据,晁错自然是懒得去记的。 但刘德偏偏却在内史衙门的文档里见过,而且记下来了。 刘德道:“十年前,关中漕粮每年不过五十万石,八年前是六十五万石,七年前是七十万石……今年是一百万石!”刘德流利的背出这组数据,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晁错问道:“敢问晁内史,十年之中,漕粮数目翻了一倍,十年之后,长安所需漕粮该是多少?” “两百万石?”刘德摇了摇头,语出惊人的道:“五百万石恐怕都不止!” 刘德记得清楚十七年后的元光元年,长安一岁需要转运漕粮七百万石! “渭水能承担每年五百万石的槽船吗?”刘德看着晁错问道。 “不能……”晁错良久摇了摇头,从嘴里吐出这个答案。 现在的渭河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十七年之后,刘彻的朝廷花费了无数心血,开凿了三百里的槽渠,依然满足不了漕运的需求。 而当晁错嘴里吐出不能这两个字的时候,无数人立即就被震惊了。 既然身为内史的晁错都承认如今的渭河不能负担每年五百万石的漕粮,那就是说,十年之后,这关中就要闹粮荒了!?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甚至有大臣激动的道:“殿下是在杞人忧天吧?当年娄敬拜见高皇帝时就曾说过,以关中之地,足以养关中之民,关中八百里秦川,岁收粟米数以千万石,怎么可能缺粮?” 是啊,怎么可能缺粮呢? 关中气候温润,降雨又多,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怎么可能缺粮? 刘德呵呵一笑:“人!” “关中之地,自然能养活关中之民,但多了你我,就养不活了!”刘德不怀好意的道:“这也是先帝命绛候就国的原因啊!” 见到刘德谈起这个公案那位大臣立即明智的闭嘴,不再说话,生怕因此又勾起了天子驱逐彻侯的心思。 当初,周勃接任陈平为相,大权在握。 但是冷不丁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诏书砸晕了。 那诏书上写着:前日吾诏彻侯就国,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一代权臣的权力解除,打发回封国去了。 可就这么个谁都知道的权力斗争的事情,却被刘德硬生生的引申到了先帝高瞻远瞩,目光远大之上去了…… 这个还真没办法反驳。 刘德却不打算放过他们,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他接着丢出杀手锏道:“诸君可还记得,高皇帝底定天下之初,关中石米五千钱,民易子相食的往事?难道这样的惨剧还要再次发生吗?” 嗯,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反对的肯定就是坏蛋了,不止是坏蛋,而且还是图谋不轨的逆贼,必须拖出去凌迟了! 刘德又道:“其实,以小子之策,却也花不了多少钱!”刘德继续语出惊人的道:“可能也就第一年要多花点,但也不过两三千万钱就足可解决,其后每年可能只需要一两千万钱就足以了,甚至可能还有得赚!” “这怎么可能?”有人质疑。 “当然可能了!”刘德毫不犹豫的道:“朝廷并不需要全部吃进所有的粮食,以关中为例,每年出现在市面上的余粮最多不过百万石,这百万石之中,朝廷只需要吃下其中一部分,最多三十万石,就足以平抑粮价了!” 刘德从怀中拿出一枚钱币,对晁错道:“况且以这等不能吃不能喝的铜钱,换来堆满府库的粟米,依小子之见,怎么看都是赚的!” 晁错面对刘德这一招偷换概念,顿时有些束手无策,只能低头道:“殿下所言极是,臣附议!” 既然连晁错都附议了,谁还敢反对? ………………………………………………………… 第三更~~~~~~~~~~~~~ 第七十一节 早朝(完)4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但,忽然又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问道:“敢问殿下,此策可是要通行天下?” 这却是问到了点子上了,刘德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申屠嘉及时的站出来替刘德解围道:“高皇帝遗命,强干弱末,此策自然是只能先于关中实行,再推及郡县,再推及诸侯!” 当年刘邦分封功臣、诸侯之后,担心有一天会被昔日的下属反叛,于是采纳刘敬之策,实行‘强干弱末’之策。 具体办法就是把当时残存下来的齐楚赵魏韩诸国贵族与名门豪强,共十余万人,统统强行迁徙到关中,充实关中人口,达到‘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可以率之东伐’的目的。 而刘邦这个政策的核心思想就是汉家中央政权要在军事、民生、财力方面对其他诸侯形成碾压。 这一点在刘邦剪除了大部分的异姓王之后,得到了实现。 因而吕后在位,刘姓诸侯王才过的那么惨。 只是,平定诸吕叛乱之后,地方诸侯势力开始坐大,甚至还出现了诸侯王密谋反叛的事情。 强干弱枝之策再次成为了朝廷的国策。 所以,刘德才没办法回答。 回答是,那就是违反了刘邦制定的祖宗制度,不是,传出去又会有伤名声。 好在,提前跟申屠嘉沟通了! 刘德看了一眼那个出声的官员,不过是个八百石级别的小虾米,只是个炮灰罢了! 那么是谁怂恿的他? 刘德暗暗在心里将此人的样貌记了下来,表面上却依然是那副平易近人的亲切笑容。 “既然丞相以为可行,那交有司商议吧,定下最低价格与最高价格,报与朕、丞相……”天子刘启挥挥手道,此事就算了解了。 今天的当务之急,还是商议削藩! 于是他打起精神来,道:“前日朕得胶西国丞相密报,胶西王刘卬私自买卖国家爵位,以诸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一听到这个事情,晁错立刻就跳出来,奏道:“陛下,臣以为非重责不足以显威,当削胶西王封国以示惩戒!” 立刻就有数人附和。 刘德听了,不禁摇了摇头,用一句后世的话说,晁错这是nozuonodie。 其实呢,据刘德后来所知,这位胶西王刘卬就是草包,而且脑子缺跟筋的那种。 本来人家一心一意的只想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做个土皇帝,也没准备造反。 可就是被晁错硬生生的逼到了反贼的大道之上。 “若我是晁错,我就会只把目标对准吴王刘濞,其余人皆可以放过……”刘德心里想着:“吴王濞即死,剩下的也不过是些酒囊饭袋……还不是想捏个圆形就捏个圆形,想捏个石头就捏个石头……哎……” 要知道,在后来的叛乱中,有吴军的叛军跟没吴军的叛军战斗力那是两个档次。 譬如说济北、济南、胶东三国大军被齐国堵在家门口动都动不了。 而吴楚联军却一路势如破竹,到了梁国才被挡住。 不过,这些跟刘德目前真没关系,他也不准备在这个事情说话,就眼观鼻,鼻观心,开始神游物外,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举措。 五铢钱跟白纸是他下一步的重点工作对象。 有了钱,就不怕找不到人做事,掌握了纸,就等于掌握了舆论,甚至控制了思想界。 掌握了这两个,等到做了太子,就可以尝试着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按照传统,太子可以拥有一支五百人以下的卫队。可以让剧孟去统帅。 枪杆子里出政权,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刘德至少要确保,他有狗急跳墙的机会!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刘德确信的是,在有了前世的经历后,他再也不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了! 刘德自己胡思乱想着,朝堂上却是吵成了一团。 晁错坚决要求给与胶西王一个严厉的教训,至少要削掉一个郡,但丞相申屠嘉却不同意,理由是胶西王素来勤勉王事,而且还是城阳景王之后于社稷有功,不可轻罚。 城阳景王就是那个带人杀了吕产的刘章,是刘肥的儿子,后来被封为城阳王。 有了城阳景王的名头,加上丞相申屠嘉的反对,朝议顿时就僵持了下来。 晁错本就是犟脾气,见自己好说歹说,丞相申屠嘉依然无动于衷,不肯答应,于是就道:“丞相是汉家的丞相还是诸侯的丞相?何以如此为诸侯说话?” 申屠嘉也是个暴脾气,听了晁错的话,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他怒道:“老臣跟随高皇帝打天下时,晁内史还不知道在哪里哪?老臣就问一句,责罚了胶西王,削其封国,胶东、淄川、济北、齐等诸国会如何反应?” 这些诸侯可都是齐王刘肥一系! 晁错却道:“若不惩戒胶西王,日后却又发生淮南厉王之事怎么办?请教丞相!” 两人说着,言辞就越来越激烈。 但丞相申屠嘉终究年纪大了,而且口才跟文化水平都被晁错完爆,所以很快就支撑不住,理屈穷词,干脆就闭口不谈,作出一副我就是不答应,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而晁错,确实拿他没办法。 丞相,丞相,礼绝百僚,群臣避道,当年孝惠之时,在丞相曹参面前,堂堂天子竟只是个泥塑的雕像。 不客气的说,就算是如今的天子,也没办法强行命令一个顶牛的丞相,逼他去做某事,最多只能免相。 更何况,这申屠嘉还是受有先帝遗命的托孤大臣,深的窦太后信任,不夸张地说,就算天子,恐怕也无法免其相位,真闹大了,申屠嘉请出东宫来,天子也要服软! 看着一言不发的闭着眼睛坐于丞相位上的申屠嘉,晁错不知为何,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挥着拳头,就要打上去。 好在两边的卫士这次早有准备,立即将两人隔开。 “成何体统!”坐于龙座上的天子挥袖呵斥道:“晁错,你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 “臣知错了!”晁错也好像冷静了下来,低头赔罪。 刘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从这一刻起,他已经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挽回了! ………………………………………………………… 第四更求票票,不要怜惜我,读者老爷们00 第七十二节 不问苍生问鬼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早朝开到这里,僵持不下,自然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于是天子刘启道:“此事容朕再思量思量,今日就先议到这里……散朝吧……” 说完,身为天子的他就亲自起身,对丞相申屠嘉道:“丞相年事已高,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着是关怀慰问,但实际上,刘德知道,他的这个便宜老爹是动了真怒了,申屠嘉的相位即将不保。 刘德确信,便宜老爹不可能留着申屠嘉这个跟晁错唱反调的丞相继续呆在朝廷里。 前世之时,申屠嘉最后是被气的吐血而亡的,随即,便宜老爹把御史大夫陶青提拔为丞相,然后再把御史大夫的职位留给了晁错。 其速度之快,超乎想象,甚至申屠嘉的葬礼还没办完,朝廷的清洗就完成了。 这就不得不让刘德怀疑,这是晁错跟便宜老爹蓄谋已久的事情。 只不过,很可能便宜老爹没想到申屠嘉性子竟如此刚烈…… “那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刘德犹豫着踌躇起来。 从良心上来说,他对申屠嘉是颇有好感的,这个可爱的固执老头子,是个难得的忠臣,前世之时刘德就曾听说过,申屠嘉死后,家中只有十金积蓄…… 这对于一位彻侯,还是曾经做过丞相的彻侯来说,简直无法令人相信。 况且,今生申屠嘉虽然与刘德只有寥寥数次会面,然却也帮刘德承担了许多的攻击。 若不帮他一把,刘德感觉自己良心上会过不去…… 但是,这可是便宜老爹跟晁错设下的局,他要是傻乎乎的跳进去,那么三国演义里的杨修就是他的将来了。 正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王道在一旁小心的提醒着他:“殿下,已经散朝了,快起身恭送陛下!” 刘德连忙起身,跟着群臣一同恭送着天子离开宣室殿。 等到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王道从地上爬起来,对刘德道:“殿下,奴婢方才收到了这个帖子,请殿下过目!” 刘德接过王道递过来的帖子,看了一眼抬头:“章武?” 他猛的一拍大腿:“章武候窦广国!” 无数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久远到被他遗忘甚至没怎么关注的东西一个个的浮现出来。 章武候窦广国,窦太后的亲胞弟,刘德的亲舅祖父,曾经做过太宗孝文皇帝的智囊,是朝野闻名的人物。 此人基本不干预朝政,但一旦干预,就是天子也会认真参考他的意见。 前世之时,刘德与他的这个舅祖父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三次,而且都只是在大朝贺上的点头之交,因此并不熟悉,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但,刘德却深深的知道这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国舅爷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举一个最浅显的例子,当初张苍病逝之后,先帝孝文皇帝本来是想任命窦广国作丞相的,只是后来被窦太后所劝阻,这才在矮子里拔个高的选了申屠嘉做丞相。 就更别提窦广国跟窦太后之间深厚的姊弟情谊了。 “这位大人找我做什么呢?”刘德想着就打开了请帖,将请帖看完之后,刘德奇道:“王道,你等会回去以后跟别的皇子殿的人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接到章武候的请帖……算了!”刘德又道:“你别去问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的这位舅祖父大人怎么就想起来要请我过府?”刘德拿着那张请帖,想着。由不得他不重视,实在是窦广国对窦太后甚至对便宜老爹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回到皇子殿中,刘德先去找了刘阏,将他会被封为河间王的事情告诉他。 刘阏自然是高兴的又蹦又跳。 河间是个好地方,这一点刘德深有体会。 然后,刘德就问道:“皇弟,你可曾接到过舅祖父大人的宴请请帖?” 刘阏摇摇头道:“皇兄开什么玩笑呢?谁不知道两位舅祖父大人近来都在修身养性,根本不会客!” “是吗?”刘德揉揉脑袋,似乎是有这么个印象。 那就怪了!本来正在修身养性,闭门谢客的章武候竟忽然给刘德送了一张请帖,还是请他明日晚上去其府邸赴宴。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刘德想着,拜别了刘阏,然后,让王道出宫去,拿着他的令符,把汲黯召回。 ……………………………… “未知殿下唤臣有何吩咐?”汲黯见了刘德,一拜问道。 刘德却笑呵呵的道:“无事,就是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殿下请说……”汲黯跪坐下来道。 “我对于黄老之说,有诸多不解,还请卿不吝教之!”刘德一脸真诚的道。 汲黯一见心中大喜过望,这种时候不发挥自己的口才,到什么发挥? 于是打起精神来,对刘德介绍道:“回禀殿下,我黄老学派讲究法由道生,《黄帝四经》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者也。故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废也,不知殿下想了解那个方面的呢?” 说完这话,汲黯就在心里打起了腹稿:“殿下是想知道哪方面的呢?是《管子》的理财还是《伊尹》的治国之道?” 这样一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学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机会吗? 刘德知道,此时的黄老派跟后来的道家完全就是两码事。 黄老派讲究入世,讲的是执政的哲学,谈的是民生、国家、自然之间的矛盾,跟后世那个完全玄幻了的道家根本就是两个人。 但是,偏偏刘德今天不想听这些,他盯着汲黯的眼睛,很真诚的问道:“卿可知庄子?” “庄周梦蝶?”汲黯看着刘德不可思议的问道。 刘德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汲黯顿时大失所望,道:“请殿下恕臣狂妄之罪,臣以为殿下最好还是四十岁以后再接触庄子的书比较好!” 刘德当然知道庄子的书,在此时是被拿来干嘛的。 YY的! 长安的贵族们最是喜欢了看了庄子之后,幻想着自己成仙作祖什么的,所以常常做出些在常人眼里属于新鲜的事情来博取眼球,这股风潮后来发展到东晋,就成了玄谈,一个个贵族吃下一副五石散后就觉得自己是超人了…… 当然,现在没那么夸张,大部分的贵族无非就是学习一下当年的留候张良,潜心修炼,期待有朝一日能修出点什么来。 第七十三节 袁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无奈,只能道:“汲卿有所不知,章武候老大人发帖请我赴宴,我于黄老学之说,并不是很了解,因而才向卿讨教!” 刘德可是一点都不希望将来史书上被一个女人说:‘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汲黯听了,肃然起敬道:“原来是章武候!” 当初,窦广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跟窦太后相认,先帝也很感动,赐下了许多赏赐。 但因此却引起了一些大臣的恐惧,为了避免将来再出现一个吕氏乱政,当时的丞相陈平请了许多有名望的人来教导窦广国兄弟礼仪、规矩和知识。 于是窦氏外戚‘退让君子,不敢以富贵骄人’ 此事传颂天下,是汉家朝廷的‘德政’之一。 “殿下,您实在是失策了……”汲黯拜道:“据臣所知,章武候并不喜庄子之说,更爱管子、伊尹之学,先帝在时就曾称赞过章武候有管仲之才!” 额…… 刘德顿时呆了,不过这个也怪不了他,他与章武候也好、南皮候也罢,接触的次数都不多,甚至现在脑子里都勾画不出他们的样子来。 因而只能脑补了。 而刘阏告诉刘德,章武候正在闭门谢客,修身养性中,刘德难免就想当然的将闭门谢客脑补成了闭关修炼。 汲黯接着道:“臣曾有幸在观津远观过章武候讲《管子》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况且,黄老之说并非只有庄子一家可以修身养性……”汲黯接着道。 恩,好吧,你赢了!刘德在心里吐槽了一声,脸上却面不改色的道:“嗯,汲卿,我们还是先来谈一谈《管子》吧……” ……………………………………………………………… 跟着汲黯恶补了整整一天半的黄老学常识之后,刘德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到时候窦广国说一个典故,刘德还要摸着脑袋想半天。 不过经过一天半的恶补和填鸭式死记硬背,刘德倒还真记住了一些东西,反正拿来掉书袋是足够用了。 “马车可备好了?”刘德对王道问道。 “回殿下,都已备好了!”王道禀报道,同时他小心的试探着问道:“殿下,不用带礼物吗?” “不用!”刘德挥挥手,窦广国不是刘嫖那样贪婪的人,当初他连丞相的位子都能拒绝,因此,就算送再多的礼物他若不喜欢,依然是不喜欢。 最重要的是,通过跟汲黯恶补知识的这一天半时间里,刘德也拐弯抹角的打听到了一些关于窦广国的细节。 譬如说,这位汉家的国舅,似乎并不喜欢奢华,他更崇尚简单的生活。 当刘德坐着马车来到章武候的府邸时,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他。 “臣拜见殿下!”窦婴在刘德刚刚走下马车的瞬间,就笑着迎上来:“殿下请……” “不敢!”刘德连忙谦虚着道:“王孙先行!” 两人客套了一番之后,刘德就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孙,今日何以舅祖父大人会请我来赴宴?” “叔父大人设此家宴,只为感谢丝公化解了臣的困局,至于殿下,则是丝公请求叔父大人请来的!”窦婴也不隐瞒,这些天他差点没被自己那天晚上的举动折腾死。 不止是太后恼他,就连窦氏内部许多人也瞧他不顺眼,认为他坏了窦家继续荣华富贵的机遇。 直到窦婴跑去请出袁盎,袁盎入宫拜谒太后,出来之后,窦婴的宫籍才被恢复。 因此,窦婴就请了自己的叔父窦广国出面宴请袁盎作为答谢,然后袁盎提出来要见刘德,这才有了窦广国的请帖。 毕竟,袁盎现在只是庶民,别说接近刘德了,就是靠近未央宫宫禁都可能被驱逐! 刘德听完,顿时只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这一天半的死记硬背,想好的各种装X流程,打好的无数腹稿,转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价值。 “耳聋眼瞎害死人啊!”刘德心道:“这件事情之上,哪怕我有一个安插在窦婴家里的探子,恐怕也能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费如此多的功夫来揣摩了!” “是时候建立情报网络了……”刘德迅速的想道:“同时还要开始反间谍……” 安插一个棋子到别人家这种事情干起来自然是很爽的,但是万一要是被别人家放了钉子到自己家,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这些事情只在刘德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就继续问道:“丝公要见我?” “恩!”窦婴肯定的点点头。 刘德的手指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袁盎袁丝竟会点名见我? 前世的记忆中袁盎这个名字在刘德眼里只是四个字:为王前驱。 当然,那个王指的是刘彻。 先是,袁盎成功的劝服窦太后,使之不再要求立刘武为储,这就是为所有皇子扫平了路障。其后刘荣能得立,袁盎应该记首功,刘荣被废后,又是袁盎拿着自己的性命跟梁王刘武的政治生命撞了个同归于尽,使得刘彻的上位路程几乎一路平坦。 难道说,这一次,袁盎会为我前驱?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德跟着窦婴走进了客厅之中。 见到刘德进来,原本都还在安坐的人们纷纷起身行礼:“殿下……” 刘德却是径直走到客厅正中,大礼拜道:“小子刘德拜见舅祖父大人!” “臣可不敢当殿下之礼!”刘德刚拜下,一位老者就连忙扶起他,笑呵呵的道:“一年不见,殿下倒是越发的清秀了!” 刘德自然知道,此人就是他的舅祖父,被封为章武候的窦广国。 窦广国看上去个子不高,但身材还是比较健壮的,看上去就是个和善的小老头。 “大人德高望重,享誉天下,自然当得!”刘德一脸真诚的道。 当此之时,大人这个称呼,是专属于晚辈对于长辈特别是近亲长辈的称呼。 “殿下请容老臣为您引荐一人……”窦广国却是拉着刘德的手向他介绍道:“此人便是曾历任吴楚两国国相,先帝时曾任太仆的袁丝!” 窦广国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中年文士,长身而起,对刘德拜道:“楚人袁丝,拜见殿下!” …………………………………… 今天晚上收藏涨的好慢啊~~~~~~~~~~马上5000了,就差30个了 第七十四节 猪队友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丝公快起!”刘德连忙扶起袁盎,表示不能受此大礼。 袁盎在汉家朝廷的人脉究竟有多宽广,已无需再赘言了。 刘德就记得后来袁盎劝说便宜老爹腰斩了晁错后,拿着诛杀晁错的诏书前去吴楚叛军处谈判,结果被吴王刘濞扣押,这换了其他任何人都恐怕只有被裹挟反叛或者忠贞不屈的被杀死这两条路可走。 但袁盎却偏偏有第三条路——吴王刘濞派去看押袁盎的都尉司马居然是当年袁盎在吴国为相时的随从,且受过袁盎很大的恩惠。 于是,袁盎奇迹般的毫发未伤的从吴楚叛军十几万人的眼皮子下逃了出来…… 这听起来似乎是玄幻小说,但却是将来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 “殿下,袁公,你们谈,老臣与子侄辈饮酒去也!”窦广国将袁盎介绍给刘德之后就当了个甩手掌柜,于他而言,这牵线搭桥的事情办完之后就可功成身退。 “殿下里面请!”袁盎低着头道。 刘德跟着袁盎走进了一间颇为僻静的小房间里,袁盎挥挥手,令房中的下人都出去,然后将刘德请到主位上,坐下来后,才拜道:“事急从权,臣亦不得不出此下策,请得章武候引荐,冒死来拜谒殿下!” “丝公究竟是何事?”刘德连忙问道。 以袁盎的身份,若是想见刘德,随便派个下人,向宫里递一张拜帖即可。 袁盎虽然被削去一切官职与爵位,但他的宫籍还在,自由出入长乐宫是没有问题的! 而袁盎拐弯抹角的通过章武候窦广国的关系来与刘德见面,这本身就说明,袁盎在防备着某些人对他的监视,更害怕那些人知道他接触过刘德。 “殿下今日早朝可听说了胶西王刘卬私卖爵位之事?”袁盎问道。 “嗯,听说了……”刘德问道:“怎么了?” “大祸来矣!”袁盎顿首拜道:“臣请殿下听臣说,臣为吴相之时,便已知吴王濞早有不臣之心,只是齐赵两系藩王心向朝廷,不与其为伍,因而只能隐忍于心,是以先帝以厚赐重赏贿之以齐赵两系!” 刘德点点头,这些他自是知道的,简单的来说,先帝之时为了维护国家稳定,不得不对诸侯王进行种种让步,使之财权与人事权不断膨胀,几乎等同于一个割据王国。 “然后,今岁正月,晁错以赵王遂不敬宗庙为由,已然强行削其河间郡……”袁盎感叹着道:“如今若是再削胶西之地,臣恐怕齐赵两系心生不满,从而暗中与吴王勾结,如此一来,将来一旦有变,吴楚兵进雒阳,齐诸王与赵王将兵河间,入临晋,倘若匈奴、燕王等有变,则萧关亦有警,如此大汉社稷恐将大祸临头!” 刘德听完,也不得不感慨,袁盎的眼光真是毒辣。 若以常理来论的话,即将发生的七国叛乱确实是声势浩大,几乎都把长安的公侯吓尿了,有人甚至都准备好了恭迎吴王濞入长安匡扶社稷的全套礼仪。 但是,可惜的是,七国叛乱虽然声势浩大。 但是胶东、胶西、淄川三国联军被齐国堵在家门口出不来,根本响应不了吴楚联军,赵王遂就是个二货,被汉室驻扎在长城的边军打的满地找牙,只能龟缩于邯郸城中,靠着坚城勉强防守,吴楚联军在梁国的铜墙铁壁面前撞了个头破血流,本来说好的匈奴外援却影子都看不到,于是七国之乱从起兵到全部平定,竟然只花了三个月时间。 基本上当周亚夫大军轻兵断掉吴楚联军粮道之后,平叛的大军不过是进行了一次武装游行。 事实上声势浩大的叛军基本是被自己人解决掉的。 想着这些,刘德对即将到来的七国之乱是一点都不担心,对他来说,七国之乱等于是给他将来大权独揽打好了基础。 七国之乱平定之后,再也没有诸侯王胆敢反抗汉家天子的命令! 当然刘德也知道袁盎此次来找他做什么了。 一起反对削藩? 傻瓜才干这样的行径! 想到这里,刘德就笑着道:“袁公所言极是,小子亦也曾担忧过……然……”刘德看着袁盎道:“袁公可曾听说过,自有青史以来,令出多方,政令不通者成大事?” 刘德呵呵的笑着问道:“吴楚齐赵诸侯若叛,谁为首,谁为臣?” 这正是吴楚之败的关键所在,七国诸侯共同叛乱,加起来的总兵力和实力远超汉室中央政府。 但是七位大王就有七个想法。 吴王想着尽快打进长安,坐稳天下,楚王却不愿意风头都给吴王出了,拼命的拉后腿。 胶东、胶西、济南、淄川四国更是可笑,居然被齐国堵在家门口,连门都出不了! 赵王刘遂有心呼应,却被困邯郸城中,粮草尽绝,只能坐困枯城坐等死亡。 若是这七国但凡有个像样子一点的统一指挥和协调,也断然落不到最后那个结局,起码也能划江而治! 刘德觉得自己若是刘濞,肯定首先会统帅大军,先进逼齐国,逼着齐王加入,然后裹挟吴楚齐七国之兵力,进逼荥阳,拔掉这颗钉在长江以南的汉军钉子,荥阳若失,梁国就失去了侧翼的屏障,同时也会更多的诸侯加入进来…… 不过这只是事后诸葛亮的推演而已。 袁盎却是看着刘德,有些惊讶,他怎么都想不到,吴楚的致命弱点竟是刘德这样年纪的少年发现的。 而且那无疑是个致命的缺陷! 本来若有统一指挥和行动,一般的军队是可以做到1+1等于二的,但是吴楚七国各行其令,各听其政,非但做不到1+1等于2,甚至很可能会出现1+1小于1的可怕场景。 刘德却微笑着:“小子曾尝听人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以袁公之见,胶西王刘卬为人如何?可有城府担当?” “骄奢小人,不足以为谋!”袁盎想了想答道。 嗯,猪队友+1! “济南呢?” “鼠目寸光!” 猪队友+2 “胶东呢?” “碌碌无为之庸才!” 嗯,这个应该不算猪队友?! “淄川呢?” “不过中人之姿,守成有余……” “楚王如何?” “为人外残内忍,看似有勇有谋,实则怯懦小人!” 好的!猪队友+3 刘德打了个响指道:“既然如此,袁公还担心什么呢?小子敢立下军令状,诸侯若叛,王师三月可灭!” 这倒是事实,像吴楚这样没组织没纪律的叛乱,在中国历史上估计就只有这么一次,以后想谋反的人都是想好了再行动的,就连三国演义里面三十六路诸侯反董,也懂得要先选个盟主出来! ……………………………………………… 第一更求点票票,收藏~~满地撒泼打滚耍无赖 第七十五节 为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袁盎却摇摇头道:“即使如殿下所说,诸侯不可患,而匈奴若趁机而起,那又该如何是好?若匈奴趁机寇边,则吾等皆披发左衽也!” 匈奴,就是汉室的噩梦。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匈奴之实力丝毫不亚于后世的地球宪兵米帝,从长城以北,直至欧亚边界的几乎所有国度,此时都在匈奴人的马刀下瑟瑟发抖。 袁盎等人反对削藩的最大理由就是一旦国内乱起,匈奴趁机入寇,那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看起来无解的问题。 只要智商正常一点的人都会想到,吴楚起兵,肯定会联络外援,匈奴自然是重中之重,到时候匈奴与诸侯里应外合,汉室社稷倾覆不过转瞬之间。 只是…… 谁能想到向来无比贪婪,闻到血腥味就要凑过来分一杯羹的匈奴,在吴楚起兵之后一直都是按兵不动,甚至匹马未过长城呢? 唯一合理且可能的解释只能是匈奴国内发生了大变,使之无暇再顾及其他地方,否则,吴楚起兵之时,就是匈奴骑兵入寇之日! 但是这个理由能说吗? 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要知道,就在去年,匈奴三万骑突入代地,烽火在甘泉宫都能看到! 因而,在袁盎的意识中,一旦削藩导致内乱,匈奴就将趁虚而入,那他跟他的家族就都要披发左衽,跑去山里当野人了! 刘德想了想,面不改色的道:“丝公勿惊,我有一策可退匈奴百万大军!” “计将安出?”袁盎也颇为好奇了,在他眼里刘德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就算在太宗孝文皇帝膝下耳闻目睹,勤奋苦练,也不太可能在这个年纪能想出多么好的计策来,特别是要对付的人还是庞大无比的恐怖匈奴! “请父皇遣使问匈奴单于安,只要使者能在出使的路上打探到一人之生死,小子就有足够把握,让匈奴绝不敢犯边!”刘德一脸严肃的道。这种牛逼吹的越大越好,反正匈奴是绝对不可能入侵的! “嗯,这样一来后世人怎么编排我今日的事情呢?”想想刘德都觉得很过瘾很爽! “敢问殿下却是何人?”袁盎却是有些吃惊的问道,从他对刘德多日的观察与这短短时间的交流来看,袁盎觉得刘德不可能在他面前放嘴炮说大话,因为那样的话,就只能证明刘德是个草包,不足与之谋! 但是,到底是谁,他的生死竟能影响匈奴的举动? 刘德看着袁盎,从他嘴里吐出了一个人名:“中行说!” 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 但他却是第一个出现在史书上的汉奸,可谓天下第一奸。 中行说本是汉人,因为家贫被卖进宫里,做了太监,后来被打发到了与匈奴和亲的队伍中去做了陪嫁的小厮,但他不愿意远走漠北,只是被人强行塞进了和亲的队伍中,临出发前,这个当时籍籍无名的小宦官发出了诅咒:必我行也,为汉患者! 当时谁都没把这个小人物的牢骚与怨愤放在心里。 可惜,中行说却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人。 他一到匈奴就主动向匈奴单于老上效忠,不单单如此,中行说竟然还教会了匈奴人理财做账收税,教会了他们清点人口、牲畜! 这对于匈奴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飞跃式的发展!相当于本来匈奴只是星际争霸里面的虫族一本基地,中行说这么一弄,立刻升级成二本基地了。 现在匈奴的国势能有如此强大,中行说当记首功。 若中行说只是帮助匈奴进行改革,推行一些政治制度那也就罢了。 偏偏中行说深恨汉室,他在匈奴以恶心汉家君臣为生平第一快事。 譬如说,汉家天子写给匈奴单于的信椟长一尺一寸,开头第一句话是: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等中行说上位,他就把匈奴回复汉家的信椟改了,改成一尺二寸,抬头就是嚣张无比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 每每汉使前往匈奴拜见单于,总会被中行说用着各种手段不断挑衅、激怒甚至侮辱。 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时,匈奴总共大规模入侵了五次,其中3次是中行说挑拨的! 此人一日不死,汉家一日难安! 这是许多知道中行说存在的汉家大臣的共识。 “殿下是觉得中行说老贼已死?”袁盎试探着问道。 刘德微笑着摇头道:“小子又不是神仙,怎知老贼生死,无论老贼生或死,小子都有把握可令匈奴匹马不越长城!小子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说完这话,刘德就知道他未来在史书是个什么形象了。 汉光武刘秀外号大魔导师,刘德呢?大预言家? “究竟是何策?”袁盎不禁好奇的问道。 “现在还不能说,说出来就没用了……”刘德故作神秘的道:“总之,只要知晓中行说现在究竟是生是死,那小子才能说出下一步……” 其实根本的原因是——他一时半会根本没想好用什么借口。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事实证明,匈奴人从今年开始就变成了乖宝宝了,接下来的十几年,匈奴骑兵偶然或有越过长城的举动,但大规模的入侵却是再也没发生过了。 既然如此,刘德不管找什么借口,都可完美无缺的表现出他高瞻远瞩,富有远见的形象。 这样一来,对于他竞争储君大位可是大有帮助的。 至于什么刷声望刷的太过,引起便宜老爹怀疑和猜忌什么的。 刘德耸了耸肩膀,他不刷足声望,就根本不可能坐到那个位子上,就算坐上去了,也会被踢下来。 当一个人在沙漠中即将渴死之时,他发现了一片绿洲,但要抵达绿洲,需要通过毒虫的封锁。 你说他是留在原地等死,还是冒着被毒虫咬死的危险去到那片绿洲? 实际上自重生以来,有一句话,刘德始终铭记于心:谁可能是我的朋友,谁将是我的敌人,这是我要做皇帝首先要弄清楚的一件事情! 经过前世十几年历练之后,刘德现在觉得,天朝太祖的许多话都是可以作为参考的。 譬如说现在刘德觉得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在兄弟中他团结刘阏、刘端这样基本不会有危险的兄弟,挤压和打击刘荣、刘非的生存空间。 宫廷里他千方百计的巴结、拉拢馆陶长公主、薄皇后以及天子的亲随宦官。 ……………………………………………… 第二更,今天收藏涨的好慢啊~~~~~~~~~~墙脚画圈圈中…… 第七十六节 黑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殿下既然想知道中行说生死,这倒不需劳烦陛下遣使了……”袁盎忽然道:“臣还是有些耳目可用的,请殿下稍等三日,臣就可知那中行说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这袁盎什么时候把善缘结到匈奴去的? 要知道,汉室防匈奴防的极为严密,除汉使之外,任何私自出塞者死! 可这袁盎也没做过什么使者啊! 但是既然袁盎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将此事告诉刘德,就说明他的消息渠道是合法的。 袁盎也没打算瞒着刘德,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汉匈之间虽然彼此提防,但彼此之间还是有往来的,譬如说商队!” 被袁盎这么一说,刘德也想起来了。 后来刘彻朝搞了个马邑之谋,差点逮住了匈奴单于,而作为诱饵的马邑不就是一座与匈奴互市的集市吗?而引诱匈奴单于跑去马邑的不就是一个汉地商人吗? 刘德再往深里一想,等闲的商人是能说见就见到匈奴单于的吗? 必定是已经交易过多次,取得了信任的商人。 再换个角度想想看,什么样的商人能跟堂堂的匈奴单于交易?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那么,那个商人跟匈奴单于做过的交易也就能想象得出会是什么东西了——不是祭祀神灵所需要的金器、铜器就必然是与战争息息相关的原材料:青铜、铁甚至弓箭、制式的军备。 除此之外,刘德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交易会让堂堂匈奴大单于自己亲自接待和交易的东西。 “果然,不把军火武器卖给敌对国的商人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刘德在心里嘲弄了一声。嘴上却道:“原来如此!” 袁盎又拜道:“殿下,臣今日与殿下见面之事,请殿下万勿传扬出去!” “善!”刘德抚掌道:“小子也正有此意!” 跟袁盎说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些若是传出去,对刘德也没好处。 而刘德之所以跟袁盎说这些事情,是因为他知道袁盎的嘴巴很严,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说。 “那臣就现行告退了!”袁盎再拜道。 “袁公请留步……”袁盎起身,正要离开,又听得刘德的声音,连忙回头问道:“殿下还有何事?” 刘德张了张嘴,他本想让袁盎去提醒一下申屠嘉。 但他的理智和情感告诉他,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 想想看,便宜老爹怎么对待晁错的?——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晁错就这样被牺牲掉了。 再想想看,便宜老爹怎么对待周亚夫的?——吾不用也!此泱泱者,非少主之臣!于是冷眼旁观周亚夫在狱中绝食而亡! 对于便宜老爹来说,什么都可以牺牲,只要能完成他的目标。 那他的目标现在是什么? 削藩! 丞相申屠嘉既然挡在了削藩的路上,难道说,申屠嘉能比晁错与便宜老爹的感情更深?晁错可是潜邸大臣啊!十足的心腹手足,说抛弃就毫不含糊的坚决抛弃了,最多也就在后来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罢了。 刘德确信无疑,他若是跳出来想拉一把申屠嘉,最后可能申屠嘉没拉上来,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哪怕只是通过袁盎来间接的提醒申屠嘉都不行! 因为申屠嘉的脾气和性格不会允许他临阵退缩。而事情一旦闹大,刘德被人给查出来在背后使坏,便宜老爹能饶过他才怪! 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被刘德生生的咽下去,变成了:“袁公,若有机会拜见丞相,可代我代为问好!” “一定!”袁盎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道:“若有机会,臣一定代为转告!” 等到袁盎走远了,刘德转过身子,对着摆在房中的一面铜镜端详着自己的样子。 镜子,是清澈的。 人的脸蛋,也是干净的。 只是……心是黑的! 刘德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心里还是回忆着与申屠嘉见过的几面。 这是一位长者,一位忠臣,可惜了…… 本来,刘德还以为他可以改变申屠嘉的命运,但昨日早朝之后他就知道了,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救药。 当然,申屠嘉也不全是死路一条。 假如他能主动辞去丞相之职的话,便宜老爹为了脸皮也不会对他怎么样,晁错更没了借口和理由对他下手了。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让申屠嘉向晁错服软……呵呵…… ………………………………………………………… 三天后,刘德乘着马车出现在了南陵郊外的铸钱作坊,今天,这里将出现第一炉新铸的五铢钱。 滚烫的铜水倒灌进铸钱所用的钱范,工匠们忙里忙外的忙活着。 刘德却是好整以闲的坐在作坊之外的一间特别为他腾出来的雅室内,就等着第一批铸造好后出炉的五铢钱送来给他看。 只等了一会,一个宦官就捧着一匣子新鲜铸造出来的钱币,进来欢喜的禀报:“恭喜殿下,五铢钱已经铸好了,请殿下过目!” 刘德接过匣子,从里面粘出一枚钱币,对着阳光,端详起来,钱币之上的花纹是那么的美丽,刘德又将这枚钱币放在手心感受了一下,只觉得颇为光滑,比起一般的钱币来说,这五铢钱就像是公主一般。 刘德已经看到了他这作坊中所出产的五铢钱将四铢钱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的景象。 “嗯,不错,你们两个辛苦了,我会为你们两个在父皇那里请功的!另外王道,赏他们两个每人五金!”刘德自然也不会吝啬这点小小的恩惠。 “诺!”王道点点头,领着两个欢天喜地的宦官去领赏钱。 刘德抓着手里的五铢钱,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有了钱就不怕做不成事情。 从辟阳侯府里抄出来的铜器少说也有十万斤的样子,足够刘德铸出一千万枚五铢钱。 一千万五铢钱是什么概念? 当此之时,一个成年人的人头税一年是一算一百二十钱,一千万枚五铢钱能帮将近九万成年人缴纳他们的算赋。 用来买米的话,关中粟米一石最多不过五十钱,可买两百万石粟米! “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刘德感慨了一声。 当然,这些钱首先要流动起来,才能算是财富,否则,摆在库房里腐烂吗? ………………………………………… 这一章写了一晚上,想了很多次,改了很多次,最后决定这样写,因为我不想我的主角是那种伟光正的,那样的政治人物不存在。 当然我也知道这么写的话,肯定有同学会不舒服~ SO先传上来,大家看看,真要觉得不妥我可以改~ 嗯,天大地大,读者老爷最大! 最后感谢所有打赏的同学们,就不一一点名了 嗯,我睡觉去了~有意见可以在书评区说,只要不涉及人参公鸡,俺都能看得下去,嗯就是这样~ 大家晚安 第七十七节 上林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然,这些钱首先要流动起来,才能算是财富,否则,摆在库房里腐烂吗? 但是,想要让五铢钱流通起来,却不容易了。 首先,五铢钱是新鲜事物,而中国的百姓向来偏向保守,有时候他们宁肯吃点亏,也不愿意轻易尝试新鲜的事物,只有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会一拥而上。 其次,货币的发行,在后世靠的是银行业,而在如今靠的是官府,只有官府认定你的钱能充作税赋,你的钱才能流通起来。 那什么样的钱,在官府的眼里是合法的可以流通的钱币呢? 《汉律》中对此有明文规定:钱径十分寸八以上,虽缺铄,文章颇可智,而非殊折及铅钱也,皆为行钱。。敢择不取行钱者,罚金四两。 意思就是只要是个钱样子,直径不小余八分,那么就算这枚铜钱的表面已经有所磨损,但只要还能看到钱币上的铭文,且没有断裂或者全部是铅的,就是一枚合法的铜钱,官府会一视同仁的对待,胆敢拒绝接受符合标准的铜钱的人,就要罚金四两。 但若是真这么简单,刘德就要偷笑了。 先帝之时,几乎全天下流通的铜钱一半是吴王刘濞铸造的,一半是邓通铸造的。 其他商贾所铸的钱币几乎不入主流,很少进入流通,大部分只是在商贾所在的地方郡县内流通,很少能通行全国。 为什么? 若连这个都看不透,刘德也就白活三辈子了。 官商勾结,地方保护主义,能砸碎这两个乌龟壳的只有更强大的强权。 若刘德此时是太子的身份,借着储君的名头,他要发行五铢钱,起码在关中没有人敢使绊子,下黑脚。 可惜他不是。 刘德毫不怀疑,只要五铢钱进入流通领域,很快就会遭遇各种狙击。 拒收那还是轻的! 关中的商人连给朝廷放高利贷的事情都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就算出了事情,无非就是交上几个替死鬼顶罪了事而已。 人命?在商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数字。 拿着五铢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刘德猛然想到一个事情,但却颇为犹豫的踌躇起来:“这样子的话,后世人会不会说我吃相太过难看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但想了想没钱他就什么都没办法做的时候,刘德一跺脚:“罢了,这世间一切罪恶都由我来承担吧!” 一念及此,刘德拿起那一匣子五铢钱,就坐上马车,往皇宫赶去。 进了未央宫,刘德径直来到了清凉殿,却被告知天子已经移驾上林苑,与太后一起观看猛兽。 不得已,刘德只能再转道前往上林苑。 路过馆陶公主府邸的时候,刘德灵机一动,进去请了馆陶长公主刘嫖跟陈阿娇与他一起前往上林苑,当然,打的口号是‘许久未与姑姑亲近,特请姑姑同游上林苑’。 刘嫖自然不无不可。 于是,姑侄两人就分乘两车来到了长安东南方向的上林苑。 上林苑,这是一个在秦末战火中侥幸幸存下来的秦代宫殿群,始建于秦始皇三十五年,在当时,鼎鼎有名的阿房宫只不过是上林苑的前殿,整个上林苑在秦代延绵数百里,其中既有辉煌壮丽的阿房宫,也有广阔的围猎场,养着各种猛兽的兽圈。 秦末一把战火,烧掉了阿房宫,焚毁了大部分的秦代宫殿。 但也有幸存者。 汉室的未央宫跟长乐宫都是在秦代宫殿的废墟中营建的,而上林苑,秦末战火虽然烧毁了这个昔日庞大的皇家林园的大部分建筑,却还是留下了一些残存的建筑以及规划好的各种林园。 汉室建立之后,萧何本着精打细算的主政思路,将上林苑进行了部分修复和翻新,到吕后时期,再次稍作维护,时至如今,上林苑虽然还没有恢复它过去全盛时期的规模,但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皇家园林了。 此时的上林苑究竟有多大? 后世班固在《西京赋》中曾道:缭以周墙,四百余里。 当然,那是经过后来的刘彻、刘弗陵、刘询三代人接力扩建后的规模,现在的上林苑,还没有四百里那么长,但也有两百余里,横跨整个渭水河南部,将渭河南岸的大部分平原、山丘尽数纳入其范围之内,甚至就连浐水与的霸水也从上林苑中流过。 汉家天子及其后、宫妃嫔、太后以及皇子、来朝的诸侯王,平日得空就会去上林苑中围猎,射箭或观看圈养的珍奇异兽。 在上林苑中发生了数不清的典故与故事。 甚至后来威震天下,纵横无敌的刘彻的羽林卫也是从上林苑的围猎场中训练出来的,一代天骄霍去病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大部分都是在上林苑中度过的。 一般而言,假如日后刘德当了太子,那么,除了会在未央宫之中为他列出一个太子。宫外,在上林苑中,也有他的一块独立的地盘,用以安置手下、培养心腹,锻炼能力。 像是刘德的便宜老爹当年在上林苑中就有一个思贤苑,后来刘彻给他的太子刘据也建立了一个博望苑,前世刘荣也混了个宜春苑,可惜他不争气…… 对于汉家天子而言,似乎储君能力太大从来不是问题,储君能力不大才要命! 像是前世的刘荣,后来刘彻的儿子刘据,都是栽在能力不够,没让皇帝老子满意的地方上。 否则以汉家天子的刚烈,若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杀母存子这种事情又不是干不出来! 刘德的马车跟在刘嫖的马车之后,径直驰入上林苑之中,道路两旁,绿树成荫,青草芬芳,不时有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远处的山坡之上,刘德甚至见到了一只滚滚趴在竹林里啃食着竹叶。 现在的中国,正处于温暖期,属于亚热带气候,这从滚滚居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上林苑,还有道路两旁栽种的柑橘树都可以证明。 只是刘德同样也清楚,这样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十年了,新一轮的小冰期已经悄然临近。 当刘德还是个宅男时,曾在网上看到过一篇论历代王朝兴亡与小冰期联系的文章。他隐约记得,昭宣之后的中国就将全面受到小冰期带来的影响,干旱、气温下降、疾病肆虐,还有可怕的蝗灾!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必须开始进行准备了! 准备大修水库,广建渠道,只有拥有数量足够多的大中小型水库才能挺过那严酷的小冰期带来的灾害。 同时还要开始鼓励开发南方,特别是湖广,将之建设成一个鱼米之乡。 刘德心里非常清楚,想要做到这些事情,首先他得是天子! ……………………………………………… 第一更送上~ 求票票求推荐~ 第七十八节 天子的任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上林苑,虎圈之旁。 一场皇室内部的小型聚会正在举行。 汉家天子刘启正陪着窦太后在此一同观赏虎圈之中圈养的猛兽。 在坚固的栏栅之中,圈养的老虎、犀牛、野猪、狼、豹子等凶猛的野兽,被驯兽师们驱赶、引诱着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以此吸引上方的观众的注意力。 窦太后眼睛虽然都快瞎了,但对这种表演还是很感兴趣,老太后喜欢,身为天子,自然是愿意隔三差五的陪着老太后来上林苑观看猛兽表演,同时散散心,骑骑马,打打猎,放松放松。 这时,虎圈中的表演暂告一段落。 窦太后趁着天子刘启上前倒酒的功夫,忽然问道:“皇帝,听说你有一个名叫辕固生的博士,对吗?” 天子刘启心里咯噔一声,暗叫坏了! 老太后的脾气,他那能不知? 这是要出事了! 脸上刘启却不得不陪笑道:“回禀母后,儿子确有一个博士名为辕固生,不知母后问他作甚?” “皇帝,你去把他给哀家叫来!”窦太后却是一脸的平静的道:“哀家就想问他一件事情!” 母命难违,更何况老母亲好不容易才被袁盎劝和,从之前的不快中解脱出来,难得的给了他面子,愿意与他说话,天子刘启只好道:“诺,儿子遵命!” 说着就吩咐左右传召博士辕固生。 这时,前方的道路上传来了马车车轮的轱辘声,一个宦官小跑着过来,然后跪下来报道:“启禀陛下,太后,皇子刘德与馆陶长公主来了……” 窦太后一听刘德的名字,心里就有些烦,本是不想见的,正要说不让他们过来时,忽然她听到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脸上的神色这才松缓下来,心里一软就道:“来就来罢!去给他们准备坐席……” “太后的吩咐你们都不听了?”天子刘启见到那些宦官侍女居然还在看着他,马上就急道。 “诺!” ………………………………………… 刘德牵着陈阿娇的小手,跟在刘嫖后面,走进虎圈之中,很快他就见到了正坐在虎圈的高地观赏亭中的天子刘启与窦太后。 刘嫖见了这场景,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阳光笑容的刘德,心里暗淬:“小狐狸!”心知自己是被利用,这那里是什么想念姑姑啊,分明就是借着姑姑与表妹来缓和跟窦太后之间的关系。 这长安城里现在谁不知道自从窦婴搅合了梁王刘武眼看就要到手的皇太弟之位后,窦太后是气的不行,先是夺了窦婴的宫籍,然后又是见了皇帝也没个好脸色,直到这两天才好了些,听说是袁盎进了长乐宫,跟老太后拉了家常说了道理,这才让老太太放下心里的间隙,跟皇帝重归于好,又原谅了窦婴,准许其进宫问安,虽然还没恢复宫籍,但却也不远了。 但是,老太后是原谅了窦婴,原谅了皇帝,可心里总归是有些情绪的。 刘嫖也能看出来,老母亲虽然被袁盎说服了,不再强求要立刘武为储君,但是,心里的气一天不消,刘德这些个孙辈在老太后眼里始终是个疙瘩。 “倒还算刘德聪明,知道要找我这个姑姑才行!”刘嫖想到这里,顿时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她毫无疑问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这种能插手皇室继承人身份的斗争,并且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感觉,让她浑身都有些飘飘然,就连走路都觉得轻松了些。 “女儿拜见母后!”刘嫖走上那亭子,笑嘻嘻的朝窦太后道了个万福,然后才转身对天子刘启道:“见过陛下!” 陈阿娇见到了天子,更是欢快的撒开了脚丫子就蹭蹭蹭的跑了过去,只在亭子边做了个乖巧的万福:“阿娇见过舅父大人,皇祖母大人!” 然后就扑进了天子的怀里,抓起了刘启的胡须道:“皇帝舅父可想念过阿娇?” “没大没小……”刘嫖嗤笑一声,笑骂道:“这可是天子的胡子,你可也敢扯,还不快下来?”但脸上的笑容跟表情都已将她的内心深深的出卖! “都是一家人,朕就阿娇这么一个宝贝外甥女,就由着她吧……”天子刘启笑呵呵的抱着陈阿娇,问道:“阿娇说对不对?” 窦太后见了陈阿娇就只觉得心都暖和了,什么不愉快的情绪也都不见了,也道:“就是,皇帝就一个外甥女,不疼她疼谁?”话语里的维护之意昭然若揭。 这时刘德才慢蹭蹭的走到亭子前,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跪下拜道:“儿臣刘德拜见父皇,问皇祖母安!” 天子刘启看了一眼窦太后,见老太太似乎不准备吭声,于是使了个眼色给刘嫖,刘嫖立即心领神会的走到窦太后身边,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道:“母后,您的孙儿在向您请安呢!” “刘德表兄还在那跪着呢,皇祖母!”陈阿娇也跟着起哄。 窦太后这才勉强松口道:“那就起来吧” 她仿佛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无名火发到刘德身上有些不对,等刘德进来了,就道:“刘德,你坐到哀家身边吧!哀家好久都没有摸过你的脸了,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了!” 最近一两年她的眼睛确实是越来越瞎的厉害,本来原先还能勉强视人,现在却只能勉强看到一些人的轮廓与影子,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越发的宠爱刘嫖,宠爱刘武,说到底她虽然是太后,但终究还是个女人是位母亲。 刘德听了脸上一喜,虽然明知道这可能是敷衍性质的示好,但能踏出这一步本身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诺!”他立即低头道:“孙儿遵命!” 然后就乖乖的跪坐到窦太后的下首一侧。 等刘德坐下来,刘嫖趁机起哄道:“母后不是要摸摸刘德的脸吗?刘德还愣着做什么?快让太后好好摸摸你的脸,免得太后都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诺!”刘德立即道,然后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窦太后本来不过是随口一说,但被刘嫖这么一激,却也不得不伸手在刘德的脸上摸索了一会。 起初,窦太后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当她的手摸到刘德的颧骨时,忽然手上一震,竟然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收回了双手,道:“刘德你现在都长大了啊!” “回皇祖母,孙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在民间,孙儿这么大的男子,已经是丈夫了,甚至都可能做人父亲了!”刘德不卑不亢的答道。 “好!好!好!”窦太后的脸上的寒冰终于消去,首次对刘德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道:“长大了好!刘家的男儿长大了好!” 这是,天子在一边道:“刘德,你跟朕来一下……” “诺!”刘德连忙对窦太后告罪一声,然后跟上便宜老弟的脚步,朝着亭子外面走去。 父子俩走到虎圈的另外一侧,天子刘启才回头对刘德吩咐道:“一会,朕给你个任务,你必须务必保证完成!” 刘德立即就道:“诺,儿臣必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完成!”天子刘启强调的道:“你告诉朕,能不能做到?” “不怕任务难,就怕不给做任务的机会!”刘德在心里道,嘴上却道:“诺,儿臣知道了!” “等会,博士辕固生将来拜见太后!”天子刘启长叹一声道:“你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太后杀了辕固生,知道吗?” 刘德听了心里一惊,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脸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惊讶道:“皇祖母何以要杀一个区区博士?” “这你就不用管了……”天子刘启也是很为难的道:“总之,你必须保证辕固生不死……” “诺!”刘德点头道:“儿臣领命!” ……………………………………………… 第二更~今天就这一更了,等下写的一章我会存起来,没有存稿怎么混起点啊,要是万一来个什么意外,那就不好0-0 第七十九节 窦太后的改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实际上刘德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梁王刘武费尽心思的找来了《道德经》的原本残卷和收藏着它的黄老派大家黄生,将之都送进了长乐宫,让那黄生每日讲解《道德经》给窦太后听。 如此一来,那位黄生自然水涨船高,受到了窦太后的尊敬。 本来刘德以为那黄生与辕固生之间发生那场关于帽子的争辩不可能这么快发生,因此也没怎么去想,却没想到,这黄生进宫才几天就碰到了他一生的对头——辕固生,并且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那场关于帽子的争辩。 是否是蝴蝶效应,刘德不是很清楚,前世他也不过是后来才听说的这个事情,大抵相当于茶余饭后的八卦和趣闻。 总之具体经过就是辕固生跟黄生两人争辩到底成汤革命是对还是错。 辕固生坚持成汤革命是正确的,而黄生则认为,身为臣子反叛君上就算结果是对的,出发点也是错的,并用帽子跟鞋子做了比喻。 此事后来甚至还被收录进了司马迁的史记中成了一儒林列传的一则故事。 而它之所以会变成八卦,则是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了。 “辕固生可是个固执的老学究……”刘德在心里哀叹一声:“此事,确实是有些棘手!” 刘德可记得清楚,后来,刘彻搞了个建元新政,把已经九十岁的辕固生请到长安做了个泥塑的雕像供起来,猜猜看,当辕固生见到后来刘彻朝的丞相封为平津侯的公孙弘时怎么说的? ‘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言以阿世!’ 好吧,就算公孙弘再怎么不当人子,你一个老前辈这么直接的当着人家的面用如此严厉的话语来斥责,也未免显得太……真当地球是围着你转啊? 反正刘德听了此事后顿时觉得公孙弘涵养好了——若是刘德被人当众这么毫不留情且毫无底线的攻击,早一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刘德很清楚,等会辕固生来了,他会怎么个作死法…… “要保他的性命实在是有些难……”刘德感觉脑袋都有些发胀了:“干脆学便宜老爹,给他把剑,让他去碰运气得了……” 只是这样一来,刘德觉得就难免有些不太完美了。 这便宜老爹交代的事情真的只能办的漂漂亮亮的! 一边想着该怎么化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刘德一边跟着便宜老爹回到了亭子中,此时,虎圈中的驯兽师又开始了表演,陈阿娇趴在亭子的栏栅上兴致勃勃的观看者虎圈里的驯兽师们指挥着一头头驯服后的猛兽入场。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懂得什么叫危险,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哪些猛兽究竟有多么可怕。 刘德见了却赶紧把她从栏栅上抱下来,道:“阿娇表妹,不可以趴在那上面的!知道吗?那样很危险!” 就不说这么点大的小姑娘万一没抓稳掉下去了怎么办,就是下面兽圈里的猛兽要是忽然发狂,像陈阿娇这种小丫头还不得被吓个半死? 上林苑自有史以来发生的事故也不是一起两起了。 刘德一点都不希望陈阿娇有个什么意外。 陈阿娇被刘德猛然的抱下来,更是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斥责,顿时就来了小女生的公主脾气,嘟着小嘴,一脸的不快的走到窦太后的身边,猛的钻进窦太后怀里,使起了小性子。 但刘嫖见了此情此景,却是微微点头,在心里道:“看不出来,刘德这小子还真是关心我家娇娇……”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此时的刘德在她眼里几乎全是优点。 为人好,性子好,懂事,会讲话,还会哄人,除了生母是粟姬之外,其他一切都是满分。 “为何你是粟姬所生呢?”刘嫖暗叹一口气:“换了其他任何人的儿子,姑姑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啊!” 本来平常若是陈阿娇在窦太后面前闹这么一出,依着窦太后往日的性子,肯定是会维护陈阿娇,不管有理没理,刘德少说也吃一顿斥责,但今天不知为何,窦太后没有那样做,反而对陈阿娇道:“娇娇,这次皇祖母就不站在你这边了!” 刘德也陪着笑脸,走过去拉着陈阿娇的小手赔罪道:“好了,不生气了,是表兄不对,不该用那么大的声音说阿娇……” 陈阿娇从窦太后的怀里露出一双委屈的小眼睛,嘟囔着道:“知道错了就好……” 然后她又自顾自的爬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女生自尊心特别的强,因此她倔强的道:“谁生气了?我可没有……阿娇可不是小孩子……” 这话一出,甚至就连平素不苟言笑的天子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陈阿娇顿时羞的小脸通红,怯怯的躲到窦太后的身后去了。 被陈阿娇这一打岔,亭子里的气氛顿时就温馨了许多,窦太后对刘德道:“刘德,你过来,给哀家说说,最近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刘德就乖乖的走过去,跪坐下来,答道:“回皇祖母,孙儿最近得了一位俊才,常常与孙儿讲解黄老之学,孙儿确实受益颇多……” “哦……”窦太后点点头,慈祥的道:“那哀家就要考考你了!” 刘德闻言大吃一惊,要知道窦太后虽然崇信黄老之学,也要求窦氏子弟人人都会学习黄老之说,但是对于皇子,她基本从来都不干涉。 这样的变化,刘德也感觉不到究竟是好是坏,但他还是谦卑的道:“请皇祖母出题!” 于是窦太后就问了刘德几个黄老派的常识问题以及一些黄老思想的论调,好在刘德经过前几天的填鸭式死记烂背,对于这些问题都是轻松应付。 “不错,不错……”窦太后听完刘德的回答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她感慨道:“看来刘德你是找了一位贤才辅佐啊,未知那人姓氏名谁,何方人士?” “回皇祖母,那人姓汲名黯字长孺,乃是濮阳人,年纪稍长孙儿!”刘德也不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着,若是汲黯能有机会拜见窦太后的话,那么不管对刘德还是对汲黯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是卫人啊……”窦太后一听就叹道:“当年先帝之时,好像也有一个卫地的大夫,学问、人品具是一流,颇得先帝看重,好像那位大夫也是姓汲?” 刘德答道:“不敢欺瞒皇祖母,汲黯确实当初那位汲大夫之子!” “善……”窦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有空,你可带他来长乐宫见见哀家……” “诺,孙儿遵旨!”刘德连忙答应下来,这是好事情啊! 汲黯若是能得到窦太后看重,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再完全的需要依靠刘嫖才能跟东宫拉上关系了。 老太太嘛,耳根子软,只要汲黯能在窦太后面前多说他的好话,何愁大事不成? 只是刘德有些奇怪,今天窦太后是怎么了?平常基本不会对任何一个皇子表现出太明显倾向的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德隐隐约约间感觉窦太后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非常明显的改变。 ……………………………… 第一更~~~~~~~ 昨天有人投了9000字更新票10张,摆明了看不起我这手残党是吧?妈蛋,看我吃了它! 第八十节 不作死就不会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多时,就有一位宦官领着一位白发老者从虎圈另一侧的道路中走了过来,那宦官先进来通传道:“回禀陛下,太后,《诗》博士辕固生奉诏觐见!” “传!”天子淡淡的道,然后对刘德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让刘德看着办了。 刘德虽然心里很无奈,但脸上还是得装出一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模样。 “老臣辕固生拜见吾皇,拜见太后,拜见长公主及殿下……”辕固生被宦官领进来后就跪下来叩首,从刘德这边的视线看过去,辕固生此时也已经很老了,看年纪也应该有七十多了,一般而言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是垂垂老矣,连记忆都开始消退了,但辕固生此时依然生龙活虎,看样子身子也比较强壮。 博士这个官职刘德是知道的,这是一个秦代的官职,最初是授予那些从关东各地投奔秦国的百家士子,因此,其实并非是什么高官,也就是个名誉性质的客卿一类。 到了汉代,惠帝刘盈废除狭书律,同时为了更好的抢救那些在战火中被焚毁和失传的典籍,于是重设博士官。 因而,在此时,博士这个官职,并非只有儒家的人才能当。 儒家有诗书博士,法家有刑名博士…… 而且各博士的头衔划分的很细。 像《诗》《书》《尔雅》《论语》《春秋》《韩非》《管子》《伊尹》甚至《孙子》《孙膑》各自都有各自的博士官。 总的来说,此时汉家的博士,大抵就相当于后世的某某专业专家国家认证资格。 能被拜为某书博士的,基本是一定是此书研究和理解成就最高的那一个。 而这辕固生就是如今的《诗》博士。 这表明他应是《诗》这一领域的佼佼者。 但刘德知道这也未必一定! 当此之时,不单单诸子百家,齐头并进,共同在汉室寻找着施展自己政治理念的机会。 就是各大学派内部其实也是山头林立。 就拿《诗经》而言,此时就有三个山头,一个是齐诗,辕固生就是齐诗的代表,另一个则是鲁诗了,鲁诗的领头人是申培,曾官至楚国太傅,名满天下,世人尊称为申公,第三个则是流传在燕赵大地之间的燕诗派系! 这三个派系都认为自己是正统,其他两个是别传异端…… 后来,刘彻搞的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不单单把其他诸子百家排斥在外,就连儒家自己内部的一些山头也惨遭打压,《谷梁春秋》一度被打压到几乎失传的地步,学《谷梁春秋》出身的人甚至只能装作自己是《公羊春秋》的学者,才能勉强做官…… 直到宣帝之时,因为身世缘故的问题,宣帝重视谷梁而排斥公羊,于是在石渠阁会议上,谷梁派翻身做了主人,把公羊派给踩到了脚底下…… 所以说,就算是后来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了,思想界也并没有什么统一,反而相互倾轧,排挤、打压更加厉害,儒家内部各派系也是经过了两汉数百年的不断内部倾轧和相互融合,最后才成了一个整体的…… 前世的时候,刘德在河间国难免受到了一些燕诗派系的学者的影响,对于鲁诗和齐诗其实是没什么好感的…… 这也是刘德现在对辕固生没太多好感的原因。 刘德正在脑子里想着怎么帮辕固生破局之时,窦太后就已经轻轻的笑问着:“听闻卿家治《诗》颇有心得,见识广博,哀家此次诏卿前来,就是想问问卿家,以卿家之见,老子所著之书如何?” 其实窦太后也没想怎么着,就是心里不痛快。 昨日,她在听黄生与她讲解老子《道德经》之时听说了有个博士名叫辕固生与黄生有过争辩,一度相持不下,最后还是天子解的围。 在窦太后心里,这黄老学不管是治国也好还是治家也罢都是最上等的学问。 因此在听说竟然有儒生能跟她觉得学问人品都是一流的黄生抗衡时,心里就不高兴了,觉得这儒生实在是狂妄,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厉害,这才让天子将辕固生召来,倒不是想找辕固生的麻烦,只不过是想听一些奉承话,叫辕固生低头承认黄老学才是当世第一的上等学问。 刘德一听窦太后开口,连忙抛开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心里一机灵抢在辕固生之前出声道:“回皇祖母,孙儿觉得老子所著之书实乃诸子百家第一的学问,当年孔仲尼也曾两次当面请教老子,称老子为‘古之博大真人’,既然连仲尼都觉得老子乃是‘古之博大真人’孙儿想来,老子当是诸子百家先贤的第一人!” 刘德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没错。 在最开始的时候,黄老派跟儒家之间的关系或许很好,所以孔子也能当面老子,并极为推崇。 可惜,两人的徒子徒孙们为了抢夺话语权,到现在已经就差打出脑浆来了。 黄老学的学者不喜欢儒家,儒家的人也看黄老学不顺眼。 刘德这话一出,窦太后顿时就开心了,笑道:“哀家觉得刘德说的很对,皇帝你以为呢?” 天子刘启还能说什么,只好附和道:“母后说的是……”同时,天子对刘德机灵在心里也是很满意的,觉得这事情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太后都笑了,这说明气消了啊! 可惜,下一刻,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倔强的道:“回太后的话,老臣以为,老子之言,乃家人言耳!” 刘德心里面顿时就好似有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就算作死也不该这样啊~”刘德哀叹一声,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他现在连想吃了辕固生的心都有了! 辕固生的话里明显的充满了对老子之书的蔑视与轻视,窦太后就算是个文盲也听出来了,这辕固生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所推崇的当世第一的黄老学只配哄哄农村乡下的愚昧妇人了,这不止是在轻视和蔑视黄老学了,更是在暗讽她不过是个瞎眼的愚昧老农妇! “家人言!???”窦太后一下子脸色就变得铁青了:“安得司空城旦之书?” 窦太后的意思就更隐晦一些了,辕固生是《诗经》博士,而当此之时《诗经》的条文名录与行文篇幅跟现在汉律之中专门用来管束那些因为犯罪而被罚去修长城和城墙的犯人的刑徒名册类似。 意思很明显,你竟敢说哀家所爱的黄老学是家人言,那你所学的《诗经》岂非不过是给犯人刑徒看的的刑徒名册。 这已经是极为严厉和愤怒的指责了! 事情终于划落到了不可逆转的那一步。 ………………………………………… 第二更晚上还有2更哼哼那10张催更票俺就不客气了嘎嘎嘎我太机智了,昨晚居然留了一章存稿0-0 话说我也是现在才发现,特么起点当日投的催更票次日才算数啊尼玛呀! 第八十一节 求情(第三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辕固生固然是在作死,但刘德还真的是不得不救。 因此,他连忙道:“皇祖母息怒……” 天子刘启也求情道:“母后暂息雷霆之怒……” 窦太后却是不依不饶,仿佛没听到求情一般命令侍立其左右的郎官:“来啊,给哀家将这狂妄无礼之臣拖出去,送交廷尉,治他狂妄不敬之罪!” 虽然没有当场宣判其死刑,但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要知道,在此时的汉律之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刑讯逼供的概念,进了廷尉牢狱的人,还想囫囵着出来基本不可能! 特别是辕固生这个年纪的人,进去了,基本就没希望能站着出来! “皇祖母请息怒……”刘德连忙拦住就要动手的几个郎官,走到亭子中间跪下来求情道:“皇祖母,以孙儿之见,博士辕固生固然狂妄了些,但却并未触犯律法,皇祖母可责罚,却不能治其罪,不然,传扬出去,反倒可能会成全此人名声,况且此人年已老朽不堪,不如将之罢斥归家,如此传扬出去,也不会让人非议!” “怎么,哀家连个小小的博士都处置不了了?”窦太后气呼呼的道:“律法中无此一条,哀家就加一条,莫非有什么不妥?” 在理论上来说,窦太后说的没有错,身为太后,她假如执意要在律法中加一条临时的法律,谁都阻止不了! 刘德知道,对付窦太后,必须用温情攻势,跟她讲道理,谈感情。 像前些时候袁盎是怎么劝服窦太后收起要立梁王为储的心思,更原谅了窦婴的? 袁盎所做的不过是给窦太后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春秋时期发生的家庭惨案:宋宣公传位给其弟宋穆公,宋穆公再传给宣公之子殇公,并将其子安排到郑国居住,然后,穆公死后,惨案发生了,因为存在两个拥有继承权力的血脉,于是宋国大臣就不断的在两兄弟的后代中拥立一个,打击另一个,宋国社稷连续几代血雨腥风,因此而死者不计其数。 正是袁盎给窦太后讲了这个故事,让窦太后知道,倘若立了刘武为储君,将会发生什么,窦太后就算再怎么疼爱刘武,也只能舍下,更原谅了窦婴。 刘德拜道:“皇祖母若要如此,自然可以……只是……孙儿恐有伤太宗孝文皇帝之德!” 若说什么是窦太后的软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除了子女之外,她最看重的就是他的丈夫的名声了。 “怎么说?”窦太后稍息怒意问道。 刘德此时也顾不得便宜老爹的感受了,叩首道:“太宗孝文皇帝之时,出宫巡幸,遇一路人惊驾,廷尉张释之不以此人惊驾之罪而罚,只以罚金,太宗孝文皇帝亦称善,太宗孝文皇帝旧例依在,皇祖母若执意加罪于此人身上,岂非坏了太宗孝文皇帝之德?” 刘德说的这个往事是汉室中鲜为人知的往事,在如今更是少有人知道、传扬。 倒不是此事不够伟光正,而是此事的两个主角一个太宗孝文皇帝已然驾崩,而另一人是时任廷尉张释之,今天子刘德的便宜老爹的苦主。 当初刘德的便宜老爹还是太子时,常常被张释之拿来刷声望。 不过当时声望是刷的挺欢乐的,然而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先帝驾崩,新君登基,往日的太子,声望机器摇身一变成了君临天下的天子! 于是,张释之吓的半死,做梦都怕有一天忽然被一队禁军直接砍了脑袋。 去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位故友的指点,在其帮助下给便宜老爹赔礼道歉,并且取得了便宜老爹宽宏大量的不计前嫌的表态。 只是,廷尉什么的就别想了,一脚被揣出长安城,发配到了淮南国为相去了,虽然级别没降还是两千石,只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而且,刘德很清楚,此事还没结束! 张释之家族的子弟,从此在仕途上就以艰难著称,其子张挚甚至后来还发出了‘不能取容当世’的悲叹,然后终生不在出仕。 这大概算是有史以来明确记载的第一个爹坑子的记载…… 正因为如此,刘德才多少有些顾忌,不过他稍稍抬头看了看便宜老爹的脸色,发现便宜老爹并未因为听到张释之的名字而暴走,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然后他又悄悄的观察了一下窦太后的脸色,发现窦太后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他趁热打铁的顿首道:“且《黄帝四经》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者也。故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废也。故能自引以绳,然后见知天下而不惑矣。《鹖冠子》亦云:贤生圣,圣生道,道生法。以皇祖母之圣贤仁德之故,安能从此坏法之事,孙儿以为,方才不过是皇祖母一时气言……” 说完这些话,刘德也暗自庆幸前几天跟汲黯请教了黄老派的常识和立法原则,执政理念,对其有了更多的认知。 真要打个比方的话,那么黄老派的执法理念跟为政思路倒是跟后世的米帝颇为类似。 在黄老派政治家和官僚的眼里,只要是法律没有禁止的,百姓随便怎么玩,而一旦立法,在法律没有废止前,这条法律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譬如太宗孝文皇帝统治时期廷尉张释之所作出两个经典判例。 一个就是刘德跟窦太后举的一个路人从桥下忽然出现,吓坏了文帝驾车的马,文帝要求廷尉以大不敬之罪治罪,但廷尉张释之坚决不同意,认为按照律法,此人最多是罚金,而不是死罪。然后文帝被张释之说服,同意了张释之的判决。 另外一个则是更严重的偷盗高皇帝刘邦的高庙中供奉的玉环的盗窃案。 张释之依照汉律判其腰斩弃市,但文帝却认为应该族其三族。 这时候张释之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法如是足也! 在张释之的坚持之下,那人最后依据汉律判处腰斩,而不是天子一怒之下要求的族灭。 当然,黄老派跟米帝的那一套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跟局限所在,但是刘德个人觉得,两者最起码在立法原则和执法精神上还是颇有相同之处。 被刘德这么一劝,窦太后这才勉强的消了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削其博士官,罢斥归家吧,免得外人说哀家坏了先帝之德!” 天子刘启立即点头道:“诺,儿子谨遵母后之命!” 然后就对左右的侍中吩咐道:“拟诏吧!” 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儒家的那一套,现在更被辕固生这固执的老头恶心坏了,若非是这辕固生关系着齐地士子对朝廷的态度,更关系着汉家天子求贤如渴的名声,他自己都恨不得将其拖出去砍了! …………………………………… 第三更送上马上去码第四更~ 话说马上1W票了,就差100多了,大家砸点票票吧,霍霍能在今天过万就不要拖到明天啦~~~~~ 另外,各位读者老爷别这么无情投催更了~我要存稿啊啊啊 第八十二节 关于五铢钱的构想(4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提辕固生如丧考妣的被几个卫士监督着走出上林苑。 经此一世,不止是天子刘启对刘德的印象大大加强,就是窦太后都觉得这个孙儿很不错了。 原因嘛,一半是因为刘德能顺着她的心思说话,而且行事风格也颇符合她的心意,让她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另外一半则是女性天生的感性在作祟了,女人的脾气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窦太后虽贵为太后,但终究是个女人,方才她在摸刘德的脸颊时,摸到刘德颧骨,竟然莫名的想起了已故的丈夫,太宗孝文皇帝,似乎也有那样的颧骨。 其实呢,刘德这一脉的兄弟,虽然相貌各有不同,但基本上也都遗传了太宗孝文皇帝的一些面貌特征,实际上几乎每个兄弟的脸上的颧骨都差不多,只是,窦太后患上眼疾将近十四年了,最近六七年视力更是不断跳水,那里还记得这些久未在其膝下承欢,见面也是跪来跪去的孙子们长什么样子?能记得声音就不错了! 只能说刘德运气好,运道也好,有刘嫖帮忙,他才能被窦太后摸到,然后让其回忆其双眼健全时太宗孝文皇帝的样貌。 祖孙几人吃了些东西,又看了一会表演,这时,天色渐晚,天子刘启就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母后早些回宫歇息……” 窦太后点点头道:“嗯,听皇帝的……” 说着她就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刘嫖赶紧跟上去,道:“陛下,我先陪母后回宫!” 陈阿娇此时却对刘德有些依依不舍了,扯着刘德的袖子叮嘱着:“刘德表兄,你要记得啊,你答应过阿娇的,过两日陪阿娇去甘泉宫玩的!” 刘德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点头承诺道:“这个表兄当然记得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 陈阿娇这才欢天喜地的跟上她老妈的脚步走了。 等窦太后跟刘嫖、陈阿娇都走完了,亭子里就剩下刘德跟刘启父子俩。 “刘德,来,坐下来……”天子刘启目送窦太后离开之后,就温情的招呼着刘德坐到他身边来,握着刘德的手道:“你我父子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过了?” 刘德低头答道:“回父皇,儿臣记得七岁那年儿臣不小心从思贤苑的围栏上摔下去,父皇当时就是这样握着儿臣的手,安慰儿臣不要怕的……” 在刘德那些零碎而驳杂的记忆里,这,已经是关于父子温情的最后残留回忆了。 “是啊……”天子刘启感慨着带着些愧疚道:“朕这些年忙于国政,疏于看顾你们这些孩子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也懂事了,很不错!” 当他说到最后那一句很不错时,语气里已经有了些表扬的意思了,刘德知道,这对于他的这个向来以严厉和刚强自傲的便宜老爹来说有多么难得。 这一句很不错,既是对刘德今天表现的赞赏,也是对他这些天来做出来的成绩的肯定。 刘德立刻就非常上道的道:“儿臣不敢当父皇夸赞,儿臣以为,都是父皇教导有功……” “你就别谦虚了……”天子刘启笑着拍拍刘德的肩膀道:“我汉家向来有功必赏,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然后他就笑眯眯的看着刘德,等待着刘德的回答。 刘德想了想,理了理自己的思绪与思路,然后才道:“不敢欺瞒父皇,儿臣今日来面见君父,本就是有事相求!” “说说看……”天子刘启收起那副慈父的样子,正襟以待的道,一旦涉及到朝政、国事,在他眼中就没有别的太多的私情可讲了,于他而言,这个天下,这个社稷,这个国家,就像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他的肩膀上,有时候在睡梦之中,他都在记挂着朝政,因为他怕有朝一日到了九泉之下,见了先帝孝文皇帝,孝文皇帝问他:江山社稷何如?他却无言以对。 刘德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枚崭新的五铢钱,递到了便宜老爹的手上,道:“回父皇,儿臣前些时日,从少府借调了一座铸钱作坊,铸出了此钱……” 天子刘启将那枚五铢钱拿在手上先是掂量了下,感觉比一般的四铢钱重,然后,将其拿着放在眼前,就看到了钱币上铭刻着的‘五铢’二字铭文。 他咦了一声,问道:“五铢钱?” “正是!”刘德叩首道:“儿臣这些日子遍查战国列国货币史,又勤研我汉家钱币,儿臣觉得,八铢钱太重,不利于流通,三铢钱太轻,百姓不喜使用,至于四铢钱鱼龙混杂,且铸钱之利为诸侯所得,于国家社稷无益,儿臣就想,何不铸一新钱,即重于四铢钱,且轻于八铢钱,更可让百姓认可之新钱?兼之或可将铸钱之利,从诸侯转到社稷府库!于是,就决定铸造这五铢钱,今日此钱出炉,儿臣不敢再有隐瞒,特来禀报父皇!” 刘启拿着那枚五铢钱,放在手心轻轻的摸了一下,这枚钱币无论从造型、设计还是外表来说,对于天子刘启都造成了冲击,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很快就想到了,若以此钱取代四铢钱,那基本上可以瘫痪掉吴王刘濞两大财源之一的铸钱业了,即算不能,也可让其所获之利,大大减少。 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十钟! 只是,天子刘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刘德你总不该是无偿将此钱献于朕的吧,有什么要的赏赐,就说吧,朕都许你了!” “父皇圣明,儿子这点小小的算计怎逃得脱父皇的火眼金睛?”刘德立即就是一个马屁送上,笑嘻嘻的道:“儿臣想请父皇特许儿臣,可替少府收购今岁的保护粮……” 他低头扭捏了一会才‘不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儿臣不是从审逆那里得了些铜器吗?儿臣想将之全数铸成五铢钱,然后以这些钱来购入今岁的保护粮……” 这就是刘德来见便宜老爹的真正目的。 刘德很清楚,他铸造的钱假如没有便宜老爹背书,基本上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给他带来什么利益,甚至可能连流通保本都难。 而要跟地方保护主义、豪强官僚胥吏抗衡,他现在也没那个实力。 既然如此就只能另辟蹊跷了。 后世的大天朝坊间盛传着各种内幕交易,各种官商靠着提前获得的政策信息,高买低卖获取了十足的暴利。 而刘德做的不过是模仿罢了。 现在刘德很清楚的记得,吴楚七国之乱将在明年开春爆发,而明年关中粮价必然高涨,而在记忆中,今年秋收,关中会是丰收。 因此,刘德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将收购保护价的粮食的权力拿到自己手里。 然后,趁着关中丰收,收购个几百万石的粟米,囤积到明年,就是一笔不俗的收益。 虽然因为有着他提出的保护价机制,利润可能不大,但那根本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的五铢钱就能通过这个渠道不受任何阻拦的流通出去。 金融一旦开始流通,那产生的效应,刘德知道会有多大。 而且,通过此事,刘德不仅仅进一步巩固了他的地位和优势,同时,还将真正的将他周围的所有人都绑上他的战车,形成一个恐怖的利益共同体! 当然,便宜老爹也会通过铸造五铢钱,把手伸进来,分走大部分五铢钱产生的利润。 但就算是剩下的,也足够刘德花销了。 要知道,如今汉室天下流通的钱币数以百亿计,刘德就算只占其中百分之一的利润,那也是数亿的金钱,足够他组织和维持一个政治利益团体的发展和壮大! …………………………………… 各位读者老爷能不能不要这么丧心病狂啊!!!!!!! 给我14张催更,换成打赏多好! 嗯,今天任务完成,睡觉觉去了~大家晚安 第八十三节 考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刘启稍作考虑之后,道:“朕答应你了……” 他倒是想要看看,他的这个儿子究竟还能玩出多少花样来。 刘德一听,大喜道:“多谢父皇!” 终于不再需要为了钱而发愁了! 父子俩又谈了一会儿话,然后,刘德才识趣的告退。 他不是不想乘着这个便宜老爹心情不错的机会多跟他接触、谈心进而取得宠爱,而是刘德明白,那样做的话,就显得太刻意了! 回宫之后刘德就吩咐王道明日将张汤、汲黯、剧孟等人召进宫里,五铢钱的发行与粮食的收购工作,现在都应该开始议论了,更要紧的是,刘德得跟他们商议出一个考举的规章制度来。 刘德很清楚,他必须赶在便宜老爹给他的兄弟们封王之前,就把考举的事情弄好。 不然,一旦分封诸王,这长安城里的士子与文人,势必要分流出去不少,万一到时候那些跟着诸王就国的人之中有一个类似张羽的将才或者主父偃、公孙弘那样的干臣,刘德岂不亏了? 这天晚上刘德睡的特别香,算得上是自重生以来最安逸舒服的一觉,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隅中之时,刘德才醒来,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寝殿,刘德这才发现,太阳都挂在半空了。 “王道……为何不叫醒我?”刘德出了门就将王道叫过来斥责道:“难道昨日我没有吩咐过你,我今日有要事吗?” 王道连忙道:“启禀殿下,奴婢看你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是鸡鸣而起,子时方睡,奴婢看您睡的香,就不忍心叫您起来了……” 刘德听了,心里多少有些受用,也就不再板着脸,只是吩咐道:“以后记得若我睡到晨时还未起来,就一定要唤我起来……” 刘德很清楚,他还远未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不说别的,刘彘正在一天天长大,他的威胁也在一天天变大。 刘荣、刘非也在虎视眈眈,他若松懈了,给了他们机会,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诺!”王道连忙点头应道:“奴婢记住了!” “汲黯、张汤、剧孟,三位卿家可来了?”刘德又问道。 “回禀殿下,三位先生已来了有一会了,都在前殿等候殿下的召见……”王道笑着站起来道:“殿下是否先用些早点,再去与三位先生议事?” “不用了……”刘德摇摇头道:“带我去前殿吧!” 刘德来到前殿时,张汤、汲黯、剧孟三人正坐在各自的席位上讨论着什么,见到刘德到来,他们连忙起身迎接拜道:“臣等拜见殿下!” “三位爱卿快快请起……”刘德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将这三人一一扶起来,道:“最近这些日子辛苦三位卿家了!” 刘德又转头吩咐王道:“去给三位卿家准备些时令蔬果,用以解渴!” 五月正是蔬果的季节,各种果实逐渐上市,匮乏了一年的长安城中大小贵族终于能进补一些维生素了。 刘德然后就坐到主位之上,对三人道:“三位卿家请坐下来说话吧!” 不多时,就有侍女端着些杨梅、柑橘之类的果子进来,摆到各自的案几前。 刘德拿起一个柑橘,剥开来,塞进嘴里嘴里就吃了起来,这个月份的柑橘还稍微有些酸,但酸中带着甜味,在这个没有白糖的时代,蔬果中的甜味,算得上是为数不多能让嘴里甜一会的东西了。 一边吃,刘德一边道:“今天请三位爱卿进宫,是有大事要托付三位爱卿!” “请殿下吩咐!”三人立即就道:“臣等必尽心竭力!” “我得了父皇的准许,可以在长安城里,举行一次考举,选拔十五位百石官员辅佐我治理长安四市,打理各种杂务,此次命三卿前来,就是想跟三位卿家商议一下,这考举的具体规章,选定考举的场所,还有考举的监督、安排、审卷工作!”刘德慢慢的将这个目前在长安只有千石以上大臣跟彻侯勋臣才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张汤、剧孟听了都是一愣一愣的,好久才回过神来,实在是考举这个事情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等于为天下士子开辟了一条举荐制度之外的晋升之路。 虽然考举选拔的都是百石左右的小官,但那也是官,而且还是跟在刘德这样前途无量的皇子身边的官。 不说别的,每年汉室选拔赀官,关东富豪都是踊跃参与,为了一个侍中官职,那些有钱的大富商常常不惜一掷千金。 侍中不过是个天子的侍从,一开始根本不可能靠近天子,只能在宫里做些杂事,同时帮着处理和抄录公文,权力连一般的胥吏都不如,可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图的不就是一个面子,一个资历,一个荣誉吗? “我家次子在天家身边伺候……”这样的话一出,周围的村夫走卒谁不是用着崇拜和敬仰的目光注视? 而刘德现在却要招徕的是有正式秩比、俸禄,出身清白的真正官员。 张汤跟剧孟都已经想到了,长安城里的各大富商跟各大大小小的官吏子侄将会为了这十五个名额打破脑袋的情况。 这还不止,长安城里滞留的读书人,各彻侯勋贵家里的庶子、各豪强大族家里的子弟,统统都可能涌过来…… 这实在是因为,当此之时,朝廷虽有举荐制度,但门槛实在太高了,单单就是一个需要郡守背书、在郡内有着声望的这个要求就足够将大多数人挡在门外。 当然,假如真要有心也可以从乡一级的小吏做起,像是游缴一类的小吏,若是能做出成绩,得到上司的青睐也能一步步的走进仕途。 像是张汤就是这么干的! 只是几人有张汤这样的心思,肯真的低下头去做那低下的胥吏? 因而,张汤、汲黯、剧孟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知道,此事可以说是真正考验他们三人能力的时候。 因为届时来报考者可能多达数千人甚至万人,要维持好秩序,组织好考试,同时还要防止有人作弊或者干脆耍无赖。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出一个大漏子! …………………………………… 今天状态不太好,这一章写了半天,感觉还是不好~只能两更了0-0 嗯~明天多写点吧~~~~ 第八十四节 筹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想了想以后,刘德道:“场地的问题,交给我来解决!” 他自是知道,不管汲黯也好,剧孟也罢,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在长安城找到一个能容纳几千甚至上万人的地方,这个问题,只能由他这个皇子解决了。 对他来说,倒也不太难,无非就是拉下脸皮去求一下人,跟南军或者北军借调一个校场。 刘德看向张汤问道:“张卿,我交代你督造的纸张,可有进展了?” 若是纸张能在最近几天内有突破,那么,刘德就会将考举的时间拖一拖,毕竟用纸来做为试卷比用竹简好太多,也能节省大量成本。 “回禀殿下,目前已经能造出一些合格的纸张了,只是因为工匠们还不够熟练,所以废弃率还是比较高,若殿下能多给些工匠,臣可保证在五日内就造出第一批可堪一用的纸张!”张汤出列答道。 “善!”刘德高兴的点点头道:“工匠暂时是调不出来了,我给卿一百金,卿自去柳市招募匠人吧!” 柳市的匠人还是很廉价的,一个合格的竹篾匠,一个月开一百钱的薪俸,就能招募到手。 “诺!”张汤点点头。 刘德又问道:“若是工匠足够,卿可在六七日内造出十万张合格堪用之白纸?” “应当是能的!”张汤想了想答道,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大不了多招匠人,扩大场地,严厉督促就是了!干这个,法家敢说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善!”刘德抚掌赞道:“如此,考举就用白纸来答题!” 剧孟跟汲黯却都是听的云里雾里,不知刘德跟张汤在说什么。 剧孟倒还好,作为底层出身的游侠,他多少听说过纸,也见过寻常百姓家里所用来糊窗户的麻纸,只是那种表面粗糙的能当衣服穿的丝麻所做的纸真能在上面写字?剧孟表示严重的怀疑! 汲黯根本不知道还有‘纸’这个东西,只是碍于场合,不好出声问询,只在心里暗暗想道:“等会我去问问张汤看看,这纸究竟是什么?” 纸的问题既然解决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刘德对剧孟道:“剧卿,这考举的秩序维持与安全工作就交给卿来负责了,到时候我会请天子下令调来一曲禁军,卿届时持我令符,节制、协调禁军,一同看顾好治安、秩序!” “诺!”剧孟出列应命拜道,这个正是他的拿手强项,当初他在睢阳,一声号令就能集结起数百甚至上千的游侠,并且能约束好那些桀骜不驯,不懂规矩的游侠儿们,做这种事情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然后,刘德就跟汲黯、剧孟、张汤三人开始商议起了考举的规章制度与答题时间、阅卷工作分配和顺序。 将所有细节都一一拿来讨论,每讨论通过一条,就在竹简上记录下来。 主臣三人从上午一直讨论到下午黄昏将近之时,终于将一个考举的大体流程与程序及制度商讨完毕,光是记录各种条文与应对之法的竹简就足足有三十多斤。 送走张汤三人之后,刘德就把王道叫来,将这些竹简搬回自己的寝殿,他要在今天晚上重新仔细的再看一遍所有的条文,以防止出现疏漏,并且还要将这些繁琐的条文与规章整理好,使之前后贯通能成为一个制度的雏形,以方便日后举行更大规模的考举所用。 刘德一直忙到半夜,才把这些琐事搞定。 “当个统治者也不容易啊!”刘德打了个哈欠,动弹了一下已经几乎都快酸肿的手臂:“据说当年秦始皇每天要批阅一百多石的奏折,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我可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现在他是没办法,这种事情只能亲力亲为,等到以后条件好了,拥有了足够的幕僚与智囊之后,刘德就肯定不会再这样拼命了。 刘德没那么傻,会像秦始皇那样,对他而言天子只要抓住人事权、财权还有枪杆子就足够了,只要把握好政策,剩下的政策的执行,工程的进度,完全可以交给更有能力的大臣去负责。 干的好的升官加爵,干砸了的追究责任。 刘德将整理出来的条文与细节再仔细看了一遍。 “还是有着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刘德感叹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办法,考举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个全新的事物,就算是穿越者,曾经还参加过几次公务员考试,刘德也没办法将之一下子就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希望能有一两个真正的人才出现吧……”刘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想着。 便宜老爹给了他十五个百石官员的名额,但是,刘德肯定不会将这十五个名额全都砸在这次的考举上。 汲黯肯定是要占去一个名额,而且还得想办法在近期给汲黯、张汤、剧孟三人升官,不然,等考举筛选出来的人加入进来,作为元老,他们的官职地位却跟新人一样,这就算是在后世的公司里,也是肯定要起矛盾和冲突的,而且,一个不能给臣子升官加爵的主君,怎么可能让臣子们信服和效忠? 另外十四个名额里,刘德觉得他起码得留下四个名额作为机动指标。 不然万一以后忽然遇到了一个他觉得不错的人才,却没办法为其提供一个岗位,那岂非是要被人嘲笑? 也就是说,这个考举实际上放出去的名额最多十个。 可是来参加考试的人,却可能是上千,甚至可能数千上万…… 即使是按照最低的一千人来算,那也是百里挑一! “麻烦了啊……”刘德猛然间就想到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 这个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先前,长漂们是没有进身之阶,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有了考举之后,就等于开了一个口子,他们有了当官的希望,可是这名额是如此的少,而且刘德真正打算从寒门子弟里录取的名额最多只有三个,剩下七人必须是贵族! 这样一来,难保有人落选后心生怨恨…… 这个世界可是什么奇葩都有的…… 刘德记得很清楚,在后世的史书上他就看到了一个奇葩,宋朝的一个士子在屡次落榜之后心生怨恨,竟然把心一横投了西夏。 万一要是有个混蛋落选之后,就极端仇视刘德,然后拼命的帮着刘德敌人来对付刘德,然后那个混蛋的才智与能力手腕都还不错……那刘德岂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得想个办法最大限度的减少落选之人的不满……”刘德躺在塌上想着:“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最大可能在表面上做到公平公开公正……” 可这无疑是很难的,因为刘德搞的这个考举肯定是暗箱操作居多…… “罢了,再拿两个名额出来吧……”再分两个名额给寒门子弟,这样,贵族与寒门之间录取比例就达到了七比四,勉强能让人心服了! 假如这样还有人要唧唧歪歪,那刘德也没办法了,只能让那个唧唧歪歪的家伙人道毁灭了…… 想着想着,刘德就进入了梦乡。 ……………………………………………… 00昨天状态太差了,所以就只更了一章但是今天我打算多写点,3更吧,然后最少留2章存稿,嗯,你懂的,明天中秋,肯定要抽点时间陪老婆逛街啊吃吃喝喝啊,然后给丈母娘什么的拍拍马屁啊。 下周的话,更新是这样的。 每天保底2更~然后每多500票加更一章! 恩,本周推荐票都5000票了,所以其实是3更保底的一天00 大家也不用急,编辑同志说了,我这本书是10.1上架,so还有23天免费的章节可看…… 上架前起码公众章节会到35w+ 这在起点的历史类里,已经算是诚意十足的了~ 嗯,求票求收藏点击打赏~ 第八十五节 匈奴的消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早上,刘德刚起来没多久,王道就来禀报,有一位侍中送来了一封信。 刘德将信拿过来,此时的信件大部分是写在竹简上的,偶尔会有人用帛布传递,但那是败家子暴发户的行为,一般贵族是不会那样做的。 这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也是一样,写在竹简之上,不过为了防止被人偷看,外面封了上了蜜蜡。 刘德将蜜蜡烧化,然后打开竹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 “右贤王死了?”刘德看完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这封信是袁盎写来的,上面就一句话:春,右贤王暴毙,单于立其子为左谷蠡王,贬中行说于北海。 内容虽然简短,但透露的信息却是无比丰富的。 刘德知道,匈奴史上最英明的单于老上稽粥单于已经在五年前死了,现在的单于名曰军臣,是老上稽粥单于的长子。 在未来,这位军臣单于的种种所作所为,简直可以被授予大汉之友的荣誉称号了。 他锐意西进,几乎将匈奴帝国的所有力量都投入到了对西方的征服之中,对汉室执行和平友好的政策,使得汉家边关连续十七年没有遭到大规模的侵略,让汉家天子可以从容的整顿军备,扩大养马场。 吴楚七国之乱前,汉家天子的牧场里只有不到十万匹可用的战马,但到元光元年,汉家天子的牧场里的战马数量超过了六十万匹,已经具备了远征大漠,与匈奴骑兵进行角逐的资格。 前世之时,刘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何在便宜老爹登基的当年,匈奴骑兵还长驱直入,深入代地,入侵燕幽,掠杀了数万边民,可仅仅隔了一年多,当吴楚七国之乱爆发时,匈奴人却无动于衷,甚至连半个骑兵都没靠近过长城。 刘德当然不会傻到相信是因为便宜老爹的和亲政策喂饱了匈奴人。 现在,随着袁盎传递来的这个信息,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毫无疑问,匈奴人在今年再一次习惯性的内讧了。 主张对汉地进行侵略和骚扰的右贤王派系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其首领右贤王甚至暴毙于单于庭,鼓吹进攻汉地的中行说被贬斥到了北海。 想要弄清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首先就要清楚匈奴人的过去。 当年,强大不可一世的秦帝国崩溃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之中,原本奉秦始皇之命驻扎在河套地区,监视和打击匈奴、东胡等诸游牧民族的秦国长城军团也覆灭在了巨鹿之战。 整个北方草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 匈奴人趁势而起,抢占了秦军留下来的地盘、营地和草场,然后在冒顿单于的率领下,击败了东胡,取得了草原的霸主地位。经过冒顿、老上两代单于的努力,匈奴帝国的疆域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从汉地的长城一直到遥远的西域,匈奴人建立起了一个幅员上万里的庞大帝国。 很显然,以匈奴人的文明程度和政治水平,是不可能有效的统治如此庞大的地盘的。 于是,在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匈奴人确定了一个类似后世老毛子的双头鹰战略。 设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 带左的向西方扩张,带右的向汉地渗透。 而匈奴传统,以左为尊,匈奴左贤王既是负责对西方扩张的首领,同时也是继承人。 毫无疑问,军臣单于在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应该就是匈奴的左贤王。 而刘德记得汉室的宫廷史官记载着一个事情:明年,单于遗汉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听后义卢候难氏等计,与汉吏相距,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皇帝让书再至,发以书报,不来,汉使不至,汉以其故不和,邻国不附。今以小吏之败约故,罚右贤王,使之西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三十六国,尽以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这是太宗孝文皇帝六年时匈奴老上单于写来的国书中的内容。 刘德为了避免自己记错,特意去了趟石渠阁,从史官哪里调阅出了国书原本,确认无疑。 这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 在这国书上,匈奴单于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原本应该负责汉地攻防的右贤王因为私自进攻汉地,被匈奴单于调去西边了,还势如破竹的功灭了月氏,平定了西域,让西域三十六国尽数臣服在匈奴的马刀之下。 那么,刘德立刻就想到了。 右贤王如此牛逼,身为太子的左贤王是怎么想的?刘德觉得就是换了自己,肯定也很不舒服,甚至会在暗地里画圈圈诅咒右贤王。 现在事实告诉了刘德,左贤王军臣一定是恨的牙咬咬! 这不,上台才不过五年,就秋后算账了,对右贤王的势力进行了清洗。 而这,绝对是值得庆贺的喜事。 刘德拿着信,立即就跑去清凉殿,一进门,刘德就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对天子道:“恭喜父皇,贺喜父皇,匈奴贼酋右贤王死了!” 天子刘启刚开始看到刘德像个不成器的孩子一样,没大没小的乱叫有些气恼,但听了刘德的话之后,他也立即就站了起来,满脸兴奋的问道:“果真?” “是的,父皇!”刘德将那封信递给天子,道:“父皇这是袁盎带给儿臣的信,父皇请看,右贤王这贼子确实是死了!” 天子刘启把信拿到手里一看,看完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死的好!死的好!十七年了,这贼子十七年间杀我汉家边民十余万,掠走人口无数,朕常常恨不得食其血肉!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这贼子了!” 实在是这个匈奴的右贤王是汉家的噩梦,过去十几年,几乎匈奴所有对汉地的侵袭和骚扰都是这位右贤王策划和指挥的。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入河南,上郡,杀掠数千人。 十四年,其统兵十四万,入萧关,杀北地都尉孙卬,侵入彭阳,烧毁汉天子的行宫回中宫,前锋骑兵甚至出现在了甘泉宫以北三十里的地方,肆虐汉地长达一个月,杀死杀伤军民数万人。 去年,侵略云中、上郡,杀掠数万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位右贤王就是汉室最想杀的敌人! 现在他死了,天子怎能不高兴? ………………………… 第八十六节 传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刘启当天晚上高兴的连饭都多吃了一碗,但除此之外,却并没有太过声张,还嘱咐刘德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更下令宫中知情宦官‘敢有泄者死!’。 显然,天子是想阴一把诸侯了。 匈奴右贤王既死,中行说也被贬去了北海,很显然,匈奴是不会在短期内对汉地有什么想法了。 如此一来,天子就真正放心了。 没有匈奴干涉,削藩之事,成功的把握大增! 于是当夜晁错奉诏入宫,跟天子刘启两人密议到了半夜。 第二天,朝议之上,晁错再次重提旧事,要求治胶西王刘卬私自买卖国家爵位之罪,虽然丞相申屠嘉执意反对,但这次天子却强硬的压住了申屠嘉的反对之声,强行通过了惩罚胶西王刘卬的诏命,以其私卖国家爵位之罪,削其封国六县。 可怜胶西国不过一郡之地,一下子就被砍掉了六个县,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封国。 由是,丞相申屠嘉与晁错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 丞相申屠嘉甚至私下对其长史道:“吾恨不能诛错以清海内!” 申屠嘉知道,削藩必然会导致诸侯反叛,而且,在年前,晁错已经削了赵王刘遂的河间郡,加上这次胶西国的六个县,齐赵两系诸侯王必然对朝廷心生怨恨,大变已经在既。 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诸齐与赵国的兵力就算加起来,也抵不过朝廷的三分之一,胆敢反叛的话,朝廷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但是,晁错在先帝之时就已经多次上书要求削吴王的封国,只是被先帝压了下去。 可以想见,下一步,晁错的目标就是吴楚了。 吴王刘濞封建在吴地已经四十二年,经营日久,根基稳固,吴国拥兵十万之众,兵甲利于南方。 申屠嘉最担心的不是吴王刘濞起兵北上,而是吴王濞索性就割据一地,拒绝服从朝廷的征召,联合楚国、诸齐诸侯,甚至南越、东越等外藩跟中央政府来个划江而治,那就真的麻烦了! 当年,秦王朝崩溃,秦国都尉赵陀趁机割据南越,结果汉室建立后,因为南越地处偏远,攻打成本太高,只能坐视其独立的事实,时至今日,谁不扼腕叹息? 倘若因此再导致吴楚齐赵与朝廷对峙,甚至划江而治,那他申屠嘉就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没面目见先帝、高皇帝了! 于是,申屠嘉就暗中的开始收集晁错的各种疏漏与罪证,想着只要弄死晁错,那削藩没人主持,那就可以避过这大祸了! 刘德自然也听说了申屠嘉在谋划着铲除晁错的事情,还听说了申屠嘉的担忧。 刘德长叹一声:“老丞相大祸将来了!” 申屠嘉固然是老臣谋国,他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假如吴王刘濞真的狠下心来,不顾一切,宣布独立,然后不向北进军,凭着他的军队和王国收入,说不定真能割据成功,将中国一分为二。 只是,既然这些事情都传到刘德耳朵里面来了,那么还能瞒得住晁错吗? 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传的满长安都知道,以晁错的性子,肯定是给申屠嘉准备了一个大坑在等着申屠嘉跳进去了! 刘德一边关注着申屠嘉跟晁错两人的动作,一边紧锣密鼓的安排着考举的事情。 因为便宜老爹要求他不要把考举的声势弄大,所以,刘德也就没怎么宣传,只是让剧孟带人在长安的几个人流密集的路口,传了点考举的消息,然后就什么都不做了。 但是,刘德还是低估了此时文人对于做官的渴望,不过短短三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有考举这么个事情,虽然大多数的长漂们不太清楚这个考举究竟是个怎么个考法,但足足十二个百石官员名额,还是刺激着许多人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没几天功夫,连长安周边的南陵、长陵、阳陵甚至是三辅之地都知道了。 只不过传言传到最后就变得夸张了。 在长安的长漂还算老实,没怎么夸大,只是将名额从十二个变成二十个。 但三辅之地的一些偏远的豪强子弟听到的却是这个考举将会录用几十名六百石级别的官员…… 顿时,这些豪强地主、大商人的子弟们都激动了。 六百石级别的官员…… 虽然在长安也只是一个小虾米,但是,实际上,一些小县的县令也不过六百石,中等县的县尉也才八百石。 于是,这些豪强纷纷的将这个天大的消息转告给他们的好友、同门甚至远方亲戚,招呼着他们一定要尽快来长安,错过了的话,哭都来不及了! …………………………………… 燕国,蓟城。 临淄人主父偃盘亘于此已经半年了,虽然不大适应这燕地的水土与食物,但是,他混的还不错,起码比在临淄好。 他的故乡齐都临淄是儒家的大本营,儒家势力排名第一,拼命的打压和挤压其他学派的生存空间,作为一个纵横家的弟子,尤其还是学长短纵横术的年轻人,他自然是备受排挤和打压,常常有儒生特意的挑起对他的侮辱与挑衅。 虽然他口才一流,辩论水平甩那些儒生几十条街,但是,奈何那些人从来不跟他正面辩论。 他跟那些儒生讲道理,儒生就跟谈人伦,他跟儒生谈人伦,儒生就跟他扯道德,等他谈道德的时候,儒生们又转进到了法治…… 更重要的是,整个齐国上上下下的官员几乎都是儒生把持,其他法家、纵横家、黄老派统统被排斥在外。 因此在齐国想当官,门都没有! 不得已,主父偃只能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出游外地,寻找当官的机遇。 先是来到了赵国,但赵王刘遂喜欢的是兵法,爱的是打仗,想的是谋反,因此主父偃立即逃出赵国这个大坑,辗转来到了燕地,在这里他的才华得到了一点发挥的空间,但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这天,主父偃从外面回到他租住的房子里,房东见他回来,就对他道:“今天有人来找你,留下了这封信!” “多谢老丈!”主父偃连忙感谢的道,同时接过信,拆开来一看,发现是他在关中的同门师弟写来的一封信,一看之下,主父偃大喜过望:“长安居然要举行一个考举,不拘身份、学派、地位、爵位只靠学问和能力,考中了就能被授予一个六百石的官职,还能跟在一位殿下身边?” “天助我也!”主父偃立即就回房收拾行李,他现在是一刻都等不了:“这种好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我必须抓住!” ………………………………………… 这一章是过渡用的,嗯~~~~~~~~~ 新的一周,求票求收藏求打赏! 请读者老爷们助我一臂之力~~~~~~~~~~~~ 嗯,7000收藏了,我想尝试一下冲击首页~~~~~~~~~ 能让我上次首页吗? 第八十七节 万石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日近黄昏,刘德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宫中。 这几天,他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场地来作为考试场所,几乎跑遍了南北两军的各个衙门。 执掌禁军的中尉周亚夫倒是好说话,一见面就许了刘德随意在南北两军的校场选择一个。 可是,汉室传统南北两军是各司其职,南军是宫门禁军,主要负责的是长乐、未央、甘泉、上林苑的安全,除了在武库附近有一个校场外,其他的校场都是靠近皇宫,而且场地都比较小,最多不过能容纳几百人。 显然,这些校场是不合适拿来当考试场所的,而武库那个,刘德去看了,大是挺大的,可是毗邻武库这种军事要地,想想也不可能对外开放。 至于北军,北军向来就是拱卫长安城安全的卫戍部队,人数多达三四万,拥有的校场上百个,最大的就是塞进十万人也不嫌挤,不过,那样的校场一般都是设置在远离长安城城墙的近郊。 而北军在长安城城里的校场,却都是些样子货,地方小不说,还年久失修,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大坑小坑,一下雨就是个泥潭。 刘德前前后后跑了三天,才勉强从这些校场里面挑出了三个出来。 但就是这三个也需要花费一定的人力物力来保养和维护后,才能勉强作为考试场所,就是最大的那个校场,刘德看了以后,估算了一下,也不过最多能容纳个千把人,再多,就要挤不下去了。 刘德只能将这三个校场都借了过来,分别设置成考场,虽然这样一来就会使得本来就很难的考试秩序维持,变得更加复杂,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殿下!”刚回宫,就有一个宦官来禀报道:“前大中大夫石公门下子弟递贴求见!” “嗯?”刘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就问道:“石公?” “回禀殿下,是万石君!”那宦官见刘德有些疑惑就答道。 “哦!”刘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快请!” 万石君石奋啊! 连这种老实人都开始走后门了吗? 还是说,他搞的这个考举已经到了连万石君这种号称绝对中立的大臣都不得不重视的地步了? 但不管是那种可能,刘德都必须谨慎对待。 这是因为,万石君石奋家族,如今已经成了汉家政坛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万石君石奋,在刘邦时期不过是一个一百石的小官,当年,刘邦与项羽争霸天下,率军从河内路过,石奋就在那时候投了汉家,担任刘邦身边的侍从,秩比不过一百石,能力嘛在汉初群星璀璨的名将奇才里,根本就不显眼,甚至连曹参门下的一个食客都可以对其呼来喝去。 但是石奋人若其名,老实、谨慎、勤勉、刻苦、本分,一直都任劳任怨的做着各种杂事,从无怨言。 这样过了几年,连刘邦都注意到了自己手下有这么个勤奋的向头牛,认真的像块石头的小臣。 于是刘邦就把石奋安排到他身边,做了刘邦的贴身侍从,像起草诏书、整理公文这些事情都交给石奋去做。 石奋地位因此而改变,成了侍从官里权力最大的一个。 但石奋却始终没有改变他的做事风格,低调内敛而且诚实本分,这就大大的对了刘邦的脾气,因此刘邦非常喜欢石奋,更因为石奋的缘故,将其姐姐纳入**,封为美人,以此恩宠石奋,进其为中涓,这是一个类似于后世秘书的官位,像是曹参最开始跟随刘邦时,就是以中涓官辅佐,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因此,石奋就成了汉家大臣。 到了太宗孝文皇帝登基之后,当年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名臣大将死的死,老的老,石奋这个最初的毛头小子的官却越做越大,从最开始的一百石小吏,最后竟然成为了汉室两千石级别的大中大夫,这可是九卿,相当于后世的中纪委副书记。 这还不止,石奋的四个儿子,先后出仕,也分别都做到了两千石的级别。 长子石建,更是当朝太仆,这已经是九卿了! 石家一门五个两千石,加起来总俸禄高达一万石,因此,石奋也被便宜老爹尊称为万石君,备受尊敬。 石奋已经在去年乞骸骨告老退出政坛,但石氏家族却在其告老后更加兴旺起来。 在刘德的记忆,前世这个家族一直是汉家政坛的常青树,不倒翁,不管天子是谁,为政的策略是什么,他们都始终不曾倒下,到刘彻即位后,更是隐隐有了些后世的门阀政治的影子。 到元光元年,这个家族一共出现了七位两千石级别的官员,十几个千石官员,数十个百石的吏员,俨然已经是政坛上的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而石家的生存之道,一是谨慎,二是投资眼光一流。 当年,刘德的便宜老爹跟他的老师太子太傅东阳候张相如起了龌龊,张相如因此被免,加之在那之前,刘德的便宜老爹在长安街头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因此,几乎没人敢当便宜老爹的新太傅。 石奋就是在那个时候跳出来,接任的太子太傅,算的上是便宜老爹铁杆的支持者。 因而,等便宜老爹当了天子,就投桃报李,石家四子全部升官,每一个都是两千石! 但是,刘德并未因为石奋家族的这些光荣历史跟过去而因此对石奋家族的人有什么期待。 原因很简单,石家的人太谨慎太本分太老实太中庸,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家族的人,除了谨慎本分老实之外,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以至于最初刘德还想过是不是拿石家的某个子嗣作为立威的对象。 因为老实人好欺负,就算被欺负了,也会认命。 只是后来,形势发展的太快,刘德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而,这次石家竟然有人递贴来拜见他,刘德虽然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谨慎和重视,但却也并没怎么放在心里,无非就是对方要是想要一个名额,那就给他,作为笼络,但却不会交给他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为刘德很清楚,石家的弟子,出了名的没能力。 这个家族走出来的人,或许做一些文案工作,整理些文档,会相当不错,然而再进一步,想要具体的管某些事情,那就显出短板来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后来石奋之子石庆当了太仆,有次,刘彻问他,驾车的马有几匹,这货居然很认真的数了好几次,才回答刘彻的问题…… 这个故事一方面说明,石家的人确实很诚实也很认真,但另一个方面却透露出这个家族的人太过呆板。 …………………………………………………… 今天陪老婆玩去了,刚回来~~~~唔,让各位读者老爷等久了,等下10点再更第二章 第八十八节 扁鹊传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多时,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刘德面前,跪下来拜道:“臣穰拜见殿下!” “快请起!”刘德没听说过万石君家里还有个叫石穰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刘德非常热情的扶起他,问道:“卿来何事?” “回禀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来随侍殿下!”石穰站起来答道。 他身材并不高大,说话的声音也稍微有些轻柔,但是听起来抑扬顿挫,颇为好听。 “父皇命你来的?”刘德噫了一声,惊讶的问道,原先他还以为是他搞的考举惊动了石奋,现在看来却不是了。 这石奋这一系的臣子,刘德非常清楚,那就是他便宜老爹最为铁杆和亲密的臣子,虽然能力不大,也没做过什么大事,但这些人在便宜老爹眼里,却是自己人,是属于那种可以托付许多不便交给其他臣子去做的事情的大臣,这恰恰也是石奋家族的生存技能。 而便宜老爹将这并不怎么出名的石穰打发到他这里来,是来当耳目的?还是来监视他的? “难道是我搞的考举弄的声势大了,便宜老爹不放心,所以就派了这石穰来,一是监视我,二是警告我?”刘德就不免狐疑起来。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要调整下策略,稍微低调一些了,否则,那就是作死了! “回殿下,陛下得知您最近常常日夜操劳,陛下担心您因为操劳过度而累坏了身子,特遣臣来为殿下调养身子,并安排饮食、作息……”石穰低着头道。 “你是太医?”刘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这石穰一番,颇为惊奇的道。 “回殿下,臣自幼酷爱医方术,年十一岁即拜太仓公为师,学扁鹊黄帝之医方,至今已有十余年……”石穰非常诚实的答道。 刘德听了,顿时肃然起敬,收起了原本的轻视之心,连忙尊敬的拱手道:“原来是太仓公高徒,请恕我不知之罪!” 这太仓公,在这个时代就是名医国手的代言人! 太仓公是世人对其的尊称,其本名淳于意,因此又称为意公。 就是那个著名的缇萦救父故事中的主角,缇萦之父。 当然这些都不是刘德如此郑重的原因,真正让刘德对这石穰如此尊重的原因在于,那淳于意乃是临淄阳庆的唯一嫡传传人,而阳庆则是扁鹊的真传后人,当世最后几卷扁鹊的医书,就是藏于阳庆之手,之后传给了淳于意,淳于意广收门徒,门下弟子共有一百余人,其中有十七人得了真传。 前世之时,有次刘德了重感冒,发展成了肺炎,本以为必死,因为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没有抗生素,基本上肺炎就等于绝症。 但是,最后却被淳于意的第三代弟子河间人张鸣所治愈。 病好之后,刘德延请张鸣为河间国太医,礼遇非常,经常与之谈论医学,因而知道了一些扁鹊这一派系的医术与辩证之法。 从与张鸣的交谈之中,刘德知道了一个让他震惊万分的事情——扁鹊门人学习医病的一个方法是——解剖! 通过解剖,他们这一系的医生甚至知道胃大一尺五寸,直径五寸,长二尺六寸,甚至知道胃能盛三斗五升的水,基本上常人的胃里都留有二斗的食物,其中水与胃液占一斗五升这样详细的数据。 不止如此,他们还测量了人体的肠子,称了心脏的重量,摸清了一些主动脉血管的长度! 前世刘德知道了这些之后,大力资助和鼓励张鸣研究和发展扁鹊的医术,用王宫的财力和物力为其解剖学的发展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本是希望能推动医学向前发展,可惜,最后成果还没出来,此事就成了刘德昏庸残暴的罪证。 在服毒自杀之前,刘德只有两个遗憾,没能推动解剖学在中医医学中占据一席之地是其中之一。 石穰是否淳于意那十七位授予了扁鹊医书的真传弟子之一,刘德不知道,但是,他这个淳于意的门徒,却是刘德接近淳于意的途径。 刘德前世之时,就听张鸣说过,其先师扁鹊著有医书十余卷,虽然只有五卷保存了下来,但这五卷中有两卷是关于解剖和人体器官与功能的说明之书,张鸣的老师因为不是真传弟子,没能得传那五卷医书,因此,张鸣也不太清楚那两卷书上说的都是些什么,但刘德仅仅只是观摩张鸣解剖一些死刑犯的尸体,就已经知道,这一系的医生们在解剖一途上已经有了心得和经验,起码知道人体的一些基本结构,下刀和解剖的力度都有模有样,至少没有出现过切错地方,割坏血管的错误。 而张鸣连真传都不是,都在解剖一道上有次造诣,那么真传弟子的水平怎么样呢? 前世之时,刘德常常会想到这个问题。 此刻听说了石穰竟是淳于意的弟子之后,前世的种种猜测和疑惑顿时重新浮上心头。 不止如此,刘德还进一步的想起了两三百年后那位已经能做外科手术发明了麻沸散的华佗,传说华佗也是扁鹊传人…… 石穰却不知道刘德心里的想法和种种猜测,他有点被刘德的礼遇和态度吓坏了,连忙唯唯诺诺的道:“殿下,如此重礼,臣不敢当!” “当得,当得!”刘德笑眯眯的道:“卿乃是国手,我日后之起居饮食与药饮皆要托付于卿,如何当不得?” 便宜老爹这次送来的石穰,让刘德心里也起了感激之情,毕竟,像石穰这种名医国手之徒,一般的君王都是留在自己身边,根本不会送给别人,连儿子都不行! 而便宜老爹能派石穰来照顾刘德,说明,他是真的欣赏和看重刘德了。 嗯,或许还有些监视和监督的意思。 但那已不重要了! “不知太仓公可好?”刘德又问道。 “回殿下,前几日老师还有书信前来,说一切安好……”石穰恭敬的答道,或许是他觉得刘德可能对他老师感兴趣,于是又补充道:“臣之妻乃是老师之幼女,故常与老师有书信往来……” “太仓公现在在何处游医?”刘德听了立即又问道,淳于意虽然是齐人,但他秉持着扁鹊一脉的传统,经常游走四方,为诸侯百姓看病,虽然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依然坚持故我,而且身体不错,前世之时,刘德死前甚至还听说过他出现在某地诊病的消息,当时他已年近八十了! …………………………………………………… 第二更! 嗯,这章所说的关于扁鹊一门有解剖术的存在,虽然我是稍稍有些臆测,但是,我查阅了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仔仔细细的看了附录的正义,最后我只能有这么一个想法:假如扁鹊一脉没有解剖过人体,那么,史记附录里的正义中详细的人体器官大小、血管长度以及各器官功能描述,相互关系以及形状重量就无法解释了。 而且,后世华佗的外科手术治病,是有史明确记载的事情,但华佗显然不是超人,医学也不是一代人一个天才就可以忽然出现跳跃式发展的。 只有华佗不是穿越者,那么,对此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他之前,医学技术已经在向外科手术的方向发展过了 第八十九节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前时老师书信所言,应淮南国国相张季家人之请为其诊病……”石穰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刘德点了点头,张季就是那个便宜老爹的苦主张释之,季是他的表字。 说起来,张释之还真是一个任劳任怨,到死都在为汉室发光发热的臣子。 刘德记得前世的时候,张释之在一年后病逝于淮南国丞相任上,在他病死之前,这位前朝的名臣果断的软禁了企图起兵造反的淮南王刘安,凭着他的名望和资历,收缴了淮南国郡兵的武装,使得吴楚七国之乱,没有变成八国之乱。 只是,张释之没能撑到朝廷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后的论功行赏。 张释之是个忌讳话题,刘德果断的转移话题道:“请卿传信太仓公,若太仓公有暇,可来长安一会!” “诺!”石穰点头道。 淳于意医术当世无双,刘德记得很清楚,四年之后,便宜老爹将患重病,一度都已立下遗诏,连周亚夫、窦婴窦叫进皇宫,委以托孤重任。 然后,便宜老爹又将当时的太子之母,刘德的便宜老妈粟姬叫了过去。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的便宜老爹对粟姬道:“朕诸子为王者,望爱妃于朕百岁后善待之,勿苛求过甚!” 若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那些皇子,再怎么讨厌那些跟其争宠的女人,这时候也该是低头答应了。 可惜…… 刘德记得很清楚,粟姬当时的回答是:“老狗!” 然后呢? 本已只剩下半口气的便宜老爹,竟然硬撑着,撑了过来。 刘德觉得,若是自己,也是能撑过来的! 这是前世刘荣之所以忽然被废的最根本原因! 不然的话,当时刘荣已经有二十多岁,也立为太子两年了,窦婴做了刘荣的太子太傅,周亚夫也是刘荣的铁杆支持者,其根基还算稳固,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大可能真的冒着国本动摇,君臣离德的危险,忽然对太子痛下杀手。 刘德记得很清楚,便宜老爹康复后的第一个月的月末,便宜老爹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忽然发动了。 先是派南军将所有粟氏外戚,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拖到渭河边,没有经过任何审讯,直接砍了脑袋。 然后,大批禁军冲进太**,像押解犯人一般,将刘德刘荣兄弟押出宫门,刘德被赶回封国,而刘荣则是直接被软禁起来,再然后,一尺白绫逼着粟姬自尽,第二天,便宜老爹下诏,废太子。 在这雷霆般的手段下,刘荣的两大支持者窦婴跟周亚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已成定局。 为此,窦婴撂了挑子,跑进山里做了两年隐士,周亚夫那个犟驴,干脆就因此跟便宜老爹顶撞起来,最后饿死廷尉大牢。 想着此事,刘德就知道,将淳于意这种当世名医掌握在他的手里,怎么都不可能吃亏的。 而且刘德也不怕淳于意会拒绝他延请的好意。 原因嘛,则是因为此时医生的地位远没有后世那样高。 一个最浅显的例子就是,像淳于意这样的名医,竟然会在太宗孝文皇帝时期,被人告发,而被判肉刑,从而导致了缇萦救父的故事发生。 而且,此时巫医尚未分家,医方卜噬本为一体。 因此,刘德只要抛出他在后世学到的一些常识,譬如孙思邈的大医精诚理论,张仲景的桂枝汤什么的神方,就不愁淳于意不乖乖的上钩。 前世之时,刘德也是靠着这一手笼络的张鸣。 “殿下,请坐下来,让臣先为您把脉……”石穰抬头道。 “好!”刘德点点头,领着石穰进了自己的寝宫,然后找了个地方,与石穰坐下来。 “殿下,您肝火太旺,且饮食作息极不规律,长此以往,脾胃双衰,自伤其身……”石穰放下手,拜道:“臣可先为殿下开一方子,以作调理,只是……殿下若继续作息不定,饮食无律,臣恐殿下三十之后多病缠身,届时就汤药无灵了!” 刘德听了,点了点头。 实际上不管是刘德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还是刘德的便宜老爹,之所以在位时间都不过十几年,其实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劳累过度,饮食作息没有规律,导致脾胃功能紊乱,从而使得免疫能力下降。 像是后来刘彻就充分吸取了前代的教训,按时吃饭睡觉,时不时的跑出去溜达溜达,于是活到了六十多岁,成了历朝历代皇帝里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这个记录后来还是被更懂享受和养生的满清鞑子给打破的。 刘德自然也不想自己将来好不容易做了皇帝,结果身体都成了筛子…… 因此,对于石穰的警告和提醒,他十分的上心,等石穰写好了方子,立即叫王道去抓药。 刘德可是很清楚,淳于意后来可是活到八十岁还活蹦乱跳的主,石穰的父亲石奋,活到八十九岁才死,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养生长寿的例子! 王道把药抓来,石穰就立即拿去,亲自动手煎熬了起来。 煎好之后,立即就端来,看着刘德喝完,他才告退,刘德让王道给他在这宫里腾出了一间雅室,专门作为他的居所与药房。 当天晚上,刘德一到戍时,立即就乖乖的上床睡觉,实在是他怕了! ……………………………… 第二天,刘德一大早就被四肢的酸疼所疼醒。 从床上爬起来,摇晃了一下身子,刘德立即就命王道去煎药。 刘德很清楚,他身上的酸疼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他太过拼命,透支了自己的生命,现在他是年轻,所以身体的很多问题,其实都被掩盖了,但是,当吃了石穰开的调理方子之后,这些本来被掩盖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好在,发现的及时,还不至于造成什么隐患,若是等拖到三十岁,甚至四十岁,那么,这些问题一旦出现,就将是致命的! 天朝太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跨了,就算当了皇帝,那又能怎样? 刘德决定从今天起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 今天我好像吃坏了肚子,蹲了半天wc。。。我去…… 嗯~~今天只能2更了,明天后天,连续2天4更补偿! 第九十节 田叔来了(第一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城东,矗立着一座属于北军的中型校场。 这处校场本是吕后时期伪赵王吕恢设置的,等到了吕恢被诛,代王登基,这处带有吕氏色彩的校场从此就被北军放弃,这二十多年来,除了偶尔会有北军的校尉将此处当成车马的停放点外,其余时候,这里都是冷清的不像话的。 但现在,这座昔日的校场再次恢复了热闹。 数十名工人在校场内外忙碌着,数百名操着各地口音的士子则在校场外翘首以盼。 一辆马车悄然停到校场外的路口,一个白发苍苍,但是身体依然健硕的老者从车上踱下来,两个年轻的锦衣男子立即上前扶着这个老者。 “这就是那三个考场之一吗?”老者轻声问道。 “回禀祖父大人,孙儿打听过了,这里确实会在三日后作为考场!”年纪稍长一些的锦衣男子垂首答道。 “老夫过去看看再说……”老者甩开两个孙辈的搀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原本围观在校场旁边看热闹的士子、百姓、官吏见到这明显起码六十岁的老人走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有些眼尖的更是立即就长揖而拜,口称:“晚辈见过田公老大人……” 等这老者过去了,有同伴问刚才长揖作礼的人:“方才那位老人家什么来头?何以兄台如此郑重?” 那人满脸崇敬的答道:“先帝时的元老长者,前汉中太守田叔田公老大人是也!” “啊……”问话的人顿时就吃惊不已:“竟然是田叔公!连他都被惊动了吗?看来这个考举的影响还真是大!” 谁人不知,就是先帝在位的时候,见到这位老人也是执晚辈之礼,视其为长者,国家脊梁,因此,寻常百姓、士子,称其一句‘老大人’,那田叔还真受得起。 因此,这考举竟然惊动田叔这等早已告老还乡,在家中养孙弄儿,颐养天年的名满天下之大臣,让许多人都暗暗吃惊。 “也不知这位长者究竟是赞成考举,还是反对考举?”有人在心里暗暗想着。 这些天,随着考举的声势越发的大了起来,长安城上至公侯下至贩夫走卒,几乎没有人不在议论考举。 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 支持的人觉得这考举等于重新开辟了一条士子入仕为官的道路,可以避免有才华的年轻人因为名声或者家望的缘故而被拦在仕途之外。 反对的人却是什么什么理由都有。 有认为破坏祖制,也有认为可能会有道德败坏之辈,靠着这个考举进入仕途的。 反正,这些天长安城里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田叔却是径直走到校场旁边,登上附近的一楼楼台,居高临下,俯视了一番,见到校场内的工人大部分都在漫不经心的做事,于是他就问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的两个孙子:“周亚夫信上怎么说的来着?” “条候请您来长安辅佐皇子刘德……” “嗯,确实是要好好督促一番,殿下身边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在辅佐,竟连这等事情都办不好,让这些偷奸耍滑之辈如此逍遥!”田叔看着校场内那些没有好好工作,反而在趁机偷懒的人,胸膛里就只觉得气呼呼的。 他不是气那些工人偷懒。 而是气恼给了这些工人偷懒的机会的人。 “当初老夫担任汉中太守,郡内上至尉丞等佐官,下至游缴亭长等小吏,谁敢像他们这样?”在他做官的那个时代,萧何、陈平、曹参、周勃、王陵,几乎每一个大臣都是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能靠着个人的魅力和影响力,带动周围的人。 因而,田叔一直坚信,这世界上没有不努力的下属,只有鞭策不够的上官。 上面鞭策的力度足够大,下面的人自然就没有了偷懒和耍滑的空间。 甚至一个优秀的大臣,是能够将懒惰者变成勤奋,贪婪者变为清廉,胆怯者变得勇敢。 当年,孟舒为云中太守,一次匈奴人入侵云中,却遭到了强有力的抵抗,云中人在孟舒的带领下,父死子继,根本不知什么叫怕,给予了匈奴人沉痛的打击,使之十余年都不敢再入云中。 而在孟舒当云中太守之前,匈奴骑兵曾两次侵略过云中,都没有受到什么抵抗,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走,跟老夫进宫去面见天子、太后、殿下!”田叔道:“老夫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一下……” 他的两个孙子顿时就满面愁容,可是又不敢当着祖父的面说出来,只能低着头道:“祖父大人还请息怒……为这些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怕什么?”田叔却是满不在乎的道:“老夫今年才七十岁,当年许负曾给老夫面相,断言老夫能活到八十岁……况且,就这么点小事,老夫还犯不着动气!” 许负是名满天下的术士,最是擅长相面,根据人的面相推断其将来的命运,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声望,据说,许负的相面推断,至今还保持着百分百的成功率! 两个孙子听了却更加犯愁,只能在心里道:“我的祖父大人呀,我们那里是担心您气坏了身子,我们是担心您这臭脾气气坏了天子跟太后还有那位刘德殿下啊,现在可不是高皇帝的时候了,更加不是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了……您都远离官场七八年了,何必再来长安趟这浑水呢?” 跟田叔接到周亚夫的信件后立即就兴致勃勃的赶来长安,想要为大汉社稷继续发光发热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是田家人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家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自家老祖父这臭脾气? 不夸张地说,当年,老祖父当官的时候,家里就提心吊胆,生怕他心直口快,得罪了天子,好在,当时的天子太宗孝文皇帝脾气好的很,就算是田叔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或者触到了天子的痛处,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如今的天子可没有先帝那么好的脾气了丫! 登基之后就杀了邓通,还把张季赶去了淮南国…… 只是,老祖父打定的主意,是谁都劝不动的,没办法,家里紧急商议了之后,就选了他们兄弟两陪着老祖父来长安,就是希望靠着他们兄弟的机灵,来帮老祖父出些主意,关键时候更能帮忙挽回局面。 ………………………………………… 今天四更,这是第一更~晚上八点第二更10点左右第三更12点第四更~~~~ 嗯,求收藏啊,这两天收藏涨的好慢的说 第九十一节 旧恩(2/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田叔到达长安时,刘德正在甘泉宫里陪着陈阿娇疯。 甘泉宫历史悠久,早在炎黄时期,这里是重要的政治场所,相传黄帝就是在此祭天的。周室衰落后,甘泉宫及附近地区落入北方游牧民族的掌握之中,匈奴人一度在甘泉山上祭祀他们的神明,秦国强盛之后,将此地重新夺回,并派兵驻守,并以甘泉山为咸阳屏障,在此营建了林光宫。 汉室建立后,刘邦在林光宫的废墟之旁,另起炉灶,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宫殿命名为甘泉宫。 此时,甘泉宫不仅仅是皇家的避暑之地,更因为甘泉宫所在甘泉山及附近的其他山脉,是汉室萧关之后的最后一道屏障,而萧关并不像函谷关那样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屏障,自汉室建立以来,萧关防御就已经被匈奴人三次攻破,因此,甘泉宫就成了长安城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汉室在甘泉宫附近驻有重兵——几乎半支北军与大部分的三辅郡兵的大本营,都在此地。 站在甘泉山的最高处,可以看到棘门、细柳等著名的军寨的营盘。 也正因为甘泉宫是如此重要,因而,没有天子所赐信符,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近和出入此地。 “刘德表兄,快来!那边有一只好漂亮的蝴蝶,去帮我抓过来……”陈阿娇拍着手掌呼唤着刘德,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洋溢着的幸福。 “好的……”刘德闻言立即就跑过来,问道:“在哪里呢?” “那边……那边……快点,要不它就飞走了……”陈阿娇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花丛里的某个地方。 当刘德蹑手蹑脚的靠近花丛中的蝴蝶时,刚刚美美的在甘泉山上的温泉中泡了一个澡的薄皇后拉着馆陶长公主刘嫖,走在花园的小径之中。 “那两个孩子玩的还真是开心啊……”薄皇后看着远处的刘德跟陈阿娇,对刘嫖笑着道:“刘德这个兄长对阿娇还真是宠,什么都依着阿娇……” “皇后这倒说对了……”刘嫖脸上也是满脸的喜色,道:“刘德还说将来要给我家阿娇建一个黄金做的屋子,在屋子里面要以白玉为地,夜明珠为灯呢!” “既然这两个孩子相互之间感情如此的好……”薄皇后趁机道:“那长公主为何不跟陛下提一下,让这两个孩子亲上加亲,岂不妙哉?” “哎……我倒是想啊……”刘嫖一听此话,顿时就眉头紧锁起来:“这刘德我瞧着也挺喜欢的,阿娇将来若是能嫁给他做妇,我也放心,可惜,这刘德的母妃粟姬那脾气,皇后您又不是不知道……见了我啊,就跟见了仇人一样,害的我好几次想提这门亲事最后都开不了口!” 说起粟姬,刘嫖就满肚子火气。 再怎么着,她也是皇帝的亲姐姐,这汉家的长公主,论身份论地位,怎么着也比粟姬那个所谓的美人封号等级高。 可那个粟姬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次见她就跟见了仇人般,那脸上挂着的寒霜都能刮下来当冰块解暑了! 一听刘嫖的话,薄皇后心里一转,就尝试着道:“不满长公主,吾膝下无子,常常引以为憾!这刘德,吾瞧着也是喜欢的紧的,以至于常常在妄想着,要是刘德是吾的儿子那该多好呀!” “吾瞧着阿娇也是喜欢的很,若刘德是吾的儿子,吾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帮刘德娶到阿娇!” 薄皇后当然知道,今天刘德特意将她跟刘嫖一起请到这甘泉宫来游玩,虽然打着的幌子是散心,但薄皇后很清楚,这是刘德特意给她营造出来的向刘嫖说情和试探的局面。 只要能说动刘嫖,再由刘嫖去跟太后吹风,到时候,只要太后下道懿旨,说:皇后无子,哀家甚为怜悯,皇帝有子十余,其令皇后择其一为子养之。 那她就能顺水推舟的将刘德过继过来了。 有了太后的懿旨,就算粟姬想要起什么幺蛾子,也是没用了。 汉家传统,向来就是后。宫里一切都是太后说了算! 不说别的,吕后时期,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譬如惠帝太子就是被吕后下令过继给惠帝皇后的,不过,那位太子因为怀恨吕后杀其母,竟然口出狂言,结果被吕后废掉了…… 然后,吕后立少帝为帝,同样也是将之挂名在惠帝皇后名下。 薄皇后话一出口,刘嫖的小心思立即就动了起来。 “可不是嘛……”刘嫖在心里盘算着,这薄皇后,对她可是恭谨有加,态度非常好,比起粟姬,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虽然想要将刘德过继给薄皇后,这是有难度的事情,但是,刘嫖想了想,比起去面对粟姬那张臭脸来,还是这么做更划算,也更妥当。 “嗯,就这么定了,等过两日,我找个机会去见母后,跟母后说上一说……”刘嫖盘算着。 对付窦太后,刘嫖可谓经验十足,她太清楚她的那个母亲的软肋在那里了。 于是,刘嫖问道:“皇后,不知太皇太后当年赐给您的那个香囊跟玉狐可还在?” “在的……”薄皇后一听,知道刘嫖心动了,当年太皇太后赐给她的那个香囊跟玉狐,同时还赐给了窦太后同样的物件,特别是当时的背景是慎夫人如日中天,而窦太后却又有了眼疾,朝廷内外,就有些人乱嚼舌头根子了,说什么‘凡有母仪天下者,盖之如天,容之于地,以其德辅天子,而万民敬仰,今皇后有疾,不可母仪天下,不能承奉宗庙,当择**贤妃而代之’。 是太皇太后公开赐下香囊跟玉狐后,这些议论与非议才消失的。 薄皇后想过拿着那个香囊跟玉狐去跟窦太后求情,只是后来想想,这样就未免显得挟恩求报,若是弄个不好,反而弄巧成拙,这才作罢。 但,若是刘嫖去提,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薄皇后相信,只要窦太后摸到那个香囊跟玉狐,肯定就会想起当年,然后,就会起了恻隐之心,此事的成功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况且,当初,太皇太后弥留之际,可是握着天子、太后的手,深情恳求,要好好对待她的。 天子、太后可是都答应了的! 这两个事情加起来,薄皇后觉得,足够打动窦太后了! …………………………………… 第二更! 嗯,因为某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投了18张1w2的催更,所以等下两章我会合在一起,放在12点后更新~不如此,我这手残的速度,吃不下那18张催更票啊~~~~~~~~~~ 明天4更不会变! 第九十二节 密谋(4000字大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跟陈阿娇一直玩到满身大汗,实在没力气闹腾了,这才罢手。 “刘德表兄,阿娇要去洗澡了……”陈阿娇躺在地上咯咯的笑着,然后就站起来,叫来几个侍女,扶着她去前面的温泉。 “表兄也去洗澡去……”刘德闻了闻身上,也是满身的汗臭味。于是也站起来,跟在陈阿娇后面,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温泉所在。 甘泉山顾名思义,山上有着许多口终年喷涌的泉眼。 而甘泉山特殊的地质构造使得这些泉眼中的大部分喷涌出来的泉水都饱含着大量的二氧化碳,这些含有二氧化碳的泉水在地底深处经过地下热源的加热之后,膨胀起来,当它们最终喷涌而出来时,其水温常常远超外界温度,因而在甘泉宫,一年四季都可泡温泉。 特别是在这炎热的夏季,若是泡上一个舒舒服服的温泉澡,不止能让人神清气爽,更能消除疲劳,因此汉家天子每年夏天都会来甘泉宫避暑,甚至连大臣们也会跟着来凑个热闹,蹭个温泉泡泡。 刘德脱去身上的衣物,泡在滚烫的泉水里,让热气与蒸气洗涤掉身上的疲劳。 在一墙之隔的另外一个温泉中,陈阿娇咯咯的嬉笑声跟玩闹时掀起的水花声不时的传到刘德的耳中,让他感觉颇为温暖。 嗯,其实,那个男人能拒绝一个粉嫩嫩的可爱小萝莉在自己跟前撒娇呢? 刘德刚泡了不到一刻钟温泉,就有一个宦官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走到泉水边跪下来禀报道:“殿下,陛下命您立即回宫……” “什么事情?”刘德从温泉中站起来,接过两旁侍女递来的毛巾,将之裹在身上,问道。 “回殿下,故汉中郡守,田叔田公老大人入宫求见陛下、太后还有殿下,故此陛下命您立即回宫!”那宦官答道。 “哦……”刘德立即对左右侍女吩咐道:“给我换衣服,再让人准备回长安的车马……” 田叔,刘德是知道的,也是他前世印象深刻的一个老头。 前世,刘荣自杀之后,刘武再次起了想争储的念头,结果被袁盎所破坏,一怒之下,刘武重金找了几十个杀手,将袁盎和跟着袁盎一起搅合了他储君美梦的几个大臣统统刺杀了。 此事震惊朝野,便宜老爹为了谨慎起见,派遣使者持天子节,起复了原本退休在家颐养天年的老臣田叔,任命田叔为全权使者,前往梁国调查和处理刘武刺杀大臣一案。 事实证明,便宜老爹的选择非常正确,田叔到了梁国后迅速的查明了真相,确认梁王刘武就是主使者,但是,田叔并未莽撞的将此事公开,而是悄悄的回了长安,向便宜老爹禀明一切,并且认为刘武虽然死罪,但却不能惩处,而且还只能悄悄处置。 原因自然是,假如公开了刘武就是刺杀大臣的幕后主使。 那么是杀还是不杀? 杀了,太后必然伤心,而且,汉家自立国以来,还没有哥哥杀弟弟的先例,就算是先帝对待谋反的淮南王刘长,也是以仁心相待,即算是这样,后来刘长死了,民间都有‘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俩,不能容’的民谣传出,使先帝蒙上了污点。 不杀,那就等于宣布汉法不如亲情,立即就会导致现行的法律基础崩溃。 此事之后,便宜老爹对田叔老成谋国的行事方法大为赞赏,十分优待,因此即使田叔当时已经快八十岁,还是任命其为鲁国丞相,让其前往鲁国辅佐和匡正鲁王刘余。 正是田叔担任鲁相的那几年,让刘德对其记忆非常深刻。 原因嘛,刘德的弟弟刘余虽然性格在十几个兄弟里是仅次于刘阏和刘发的好脾气。 但有一点,刘余生平最爱的就是打猎,不论刮风下雨,只要有空,他必定骑马外出围猎,就是现在在便宜老爹的眼皮子低下,他也常常闹出纵马踩坏农夫庄稼的事情来,因此吃了不少挂落。 错非他有口吃的毛病,让人怜悯,以他闯下的那些祸事,肯定是会被便宜老爹骂个半死的。 但是,田叔做了鲁相后,刘余竟然再也没出去打过猎了,就是来长安,兄弟相见了,其他人邀请他去上林苑围猎,他也说‘丞相在,不敢猎’。 后来田叔病逝,刘余命人为田叔建祠纪念。 能管得刘余心服口服,改掉了便宜老爹都改不掉的臭毛病,从此成了一个温文君子,这位田叔的手段,自然非是常人可比。 在刘德的记忆里,这位高皇帝时期就已名满天下的老臣,最擅长的就是:因材施教。 这位田叔,在外人眼里,可能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个执拗的古板老头,但刘德却知道,这就是个人精,活了七十多年的人精,对人心的把握非常老道。 古板、执拗,只是他的伪装。 实际上,那是一只修炼到家的老狐狸。 现在,这只老狐狸忽然跑来长安,还点名要见刘德。 这就让刘德心里有些发毛了。 不过,田叔即来,一件一直堵在刘德心里的事情,却是有了解决的机会了。 “或许,可以让田叔去做申屠嘉的工作,以田叔的威望和名声,若是去给申屠嘉提意见,申屠嘉或许能听得进去……”刘德在心里想道。 当今之世,也只有田叔这样受到天下尊重,被认为是忠义化身的人说的话,能让申屠嘉认真的思考和采纳。 而且也只有田叔这样老辣的老臣,才能想到一个让申屠嘉即不失面子,又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否则,以申屠嘉的脾气,就算明知道自己必死,倘若没了面子,多半也会选择死。 ……………………………………………………………… 长安城东,王氏庄园。 庄园的主人王信最近心情很不好,因而庄园中的奴仆与侍女,这些天都是战战兢兢,唯恐什么地方没做好惹火了主人,被拖出去打个半死。 而今天,王信的心情就更糟了! 因为名满天下的名臣田叔竟然入宫了,不止入宫了,更点名要见刘德! 一旦田叔见了刘德,更决定效忠刘德,那,这个影响就太大了! 几乎能跟当年高皇帝之时,商山四皓效忠惠帝刘盈一比了! “二位贤弟,请务必想出一个办法来!”王信非常焦虑的对着坐在他两侧的两个男子说道:“两位阿姐在宫里都快急的发疯了!” “田蚡,平日里你的主意最多,心思也最活泛,你快想想,现在有什么办法,让那个刘德的势头止下来!”王信此时也顾不得以前跟田蚡之间的矛盾了,现在,对他来说,对他的家族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宫里的两个姐姐高兴起来,尤其是,得让自己的外甥能有机会登顶。 若是让刘德真的当上了太子,以刘德目前表现出来的势头和心智,想要扳倒真是太难了! 汉室至今为止,还没有太子在被立储之后倒台的前例。 就算是高皇帝时期,高皇帝刘邦不喜欢惠帝刘盈,非常疼爱赵王刘如意,可却没办法废掉刘盈。 就算是太宗孝文皇帝,一朝立了太子,后来想改立梁王刘揖,也是没办法。 为什么? 因为汉家太子一旦确立,按照传统,立即就会开府建牙。 以当今天子为例,他在当太子时,太子、宫中内内外外就有大大小小的官吏数百人,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朝廷,而且立为太子后,立即就有大义名分加身,公侯贵戚,南北两军的大大小小的校尉,会有许多人对太子效忠。 等到了那个时候,除非太子本人脑袋被驴踢了,做出了令君臣离心,万民唾弃的事情,否则,就算是天子,轻易也废不掉一个已经被立为储君的太子。 君不见,当年高皇帝刘邦想废太子。 结果,从御史大夫周昌一直到跑去修道,不问朝政的留候张良都是全力反对。甚至有人以死相谏! 而以目前刘德表现出来的心智跟所做出来的事情来看,假如他要是做了太子,几乎等于是将他们王家的荣华富贵梦生生的切断。 等到太子登基,他们家族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先帝在位时,慎夫人家族如日中天,现在呢? 先帝驾崩还不到两年,慎家就灰溜溜的滚回老家了! 已经享受过权力和荣华富贵的王信,怎么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家身上! “这刘德确实是要对付了!”田胜也在一边道:“前些时日,因为刘武的缘故,我们兄弟没怎么顾得上他,可谁成想,刘武的事情都还没完,这刘德的威胁就超过刘武了!”前些日子梁王刘武弄出来的声势吓坏了王娡姐妹,也吓坏了王信跟田氏兄弟。 毕竟,比起刘德来,刘武上位的危害更大。 “先是献了推恩策,讨了丞相跟朝廷里一帮老臣的欢心,本以为内史晁错会打压他,可谁成想,晁错一门心思只想削藩,根本不想跟宫廷有什么纠葛……”田胜恶狠狠的道:“然后又搞了这个考举来收买人心,现在,长安城里的公侯都说他的好话,要是等田叔也宣布效忠于他,这天下人指不定还认为他就肯定是储君了……” 田胜虽然读的书少,也没什么文化,但是,身在长安,商山四皓的典故还是听说过的。 当年,商山四皓陪着刘盈在高皇帝面前露了个脸,高皇帝立即就放弃了废太子的事情,因为连这种老人都效忠太子了,说明,这朝野上下的臣子和军队的将校肯定也是效忠太子的…… 必须要想个办法,在天子真正下决心立储之前,让刘德的名声有污点,最好是让刘德从此不得翻身! “大兄,你倒是说话啊!”田胜见田蚡一直不说话,心里立即就急了,催促道:“兄弟诸人中,就大兄你的主意最多,想法最好,要是你都想不出个主意的话,那我田王两家就真的没指望了!” “嚷什么嚷?”田蚡终于开口道,但他却没提刘德的事情,只是训斥道:“让我好好想想,这种事情,不好好想清楚,想个万全的主意出来,随便用个法子就行的吗?” “可是你再这么拖延下去,等那个刘德的考举举行了,收拢到人才,那就羽翼丰满,再难遏制了!”王信也焦急的的道。 “等下……你说考举?”田蚡忽然站起来,问道。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走到王信身边问道:“兄长家里能调动多少钱货?” 田蚡没等王信回答,就自顾自的言道:“我家现在能拿出一千五百金,田胜那里能凑出一千多金……兄长若是能再凑个两三千金,我就能有法子让刘德吃个大瘪!” “甚至能就此让其人心尽丧!”田蚡的眼中闪现出一些特殊的色彩,本来丑陋的脸上,更是像个恶鬼一般狰狞。 “咬咬牙还是能凑出来的!”王信听到要他拿出两千多三千金,顿时心里都有些绞痛,可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他跺跺脚,决定还是必须拿出这笔钱,但关键是,田蚡必须得拿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 “好,兄长请听我道来!”田蚡点点头。 “计将安出?”王信立即问道。 “我们这样……”田蚡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随着他的描述,田胜跟王信两人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两位阿姐最为看重的兄弟,田蚡,你这脑子可真好使!”听完田蚡的描述,王信立即一拍大腿赞道。 这时候,忽然,嘎吱一声,门口传来了声息。 “谁在门外?”田胜立即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将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抽了出来,拿在手上。他走到门口,猛的将门拉开,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侍女,端着一个茶盘,站在门边。 那侍女见了田胜的脸色和样子,吓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奴婢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是吗?”田胜冷笑一声,就将这侍女拖进房里,然后捂住她的嘴巴,一匕首狠狠的捅进这侍女的胸膛:“竟敢偷听,真是不知死活!” 过了一些,这侍女渐渐的没了声息,田胜才将之松开,对王信道:“兄长,麻烦你将这贱婢处理了!” 汉律之中有杀人者死的规定,就算是一个奴婢,就算有原因和理由被主人杀了,要是被人知道,也是很麻烦的。 因而,长安的贵族若是杀了下人,一般都是悄悄的处理,报个暴病而死什么的。 但这侍女却不能如此,要隐瞒消息,只能让其人间蒸发了! ……………………………… 唔任务完成!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ING,马上8000收藏了0-0 另外推荐2本书,一本是朋友写的《唐铭》嗯,以前他好像是写都市的,能投奔历史应该鼓励,现在历史类太萎靡了! 我记得三年前,我大历史还是制霸起点的一大分类啊! 现在怎么这样了~~~~~~~~~~~ 另外一本则是我掏书掏到的。 《重生大玩家》 作者我不认识,也没接触过,但是写的相当nice,就是现在数据比较惨,我担心作者坚持不下去TJ了,那就是个损失啊,因此特推之~嗯,喜欢游戏产业类小说的可以去看看,这个作者写的东西别出心裁,爽感也不错! [bookid=3260799,bookname=《重生大玩家》][bookid=3238198,bookname=《唐铭》] 第九十三节 尴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从甘泉宫到长安城之间,足足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即使是有着号称西元前最便捷的公路:秦直道,刘德也还是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长安城里。 刚一回宫,立即就有宦官过来通知刘德:“殿下,陛下在石渠阁中会见田公,吩咐奴婢,殿下回来后就立即过去……” “嗯!”刘德点了点头。 先回自己的宫里换了套衣服,然后才来到石渠阁。 石渠阁是汉室宫廷中最别致的一处景观,它四面环水,一条人工开凿而出的巨型石渠环绕着它,坐在阁楼之中,终年都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因此,史家那帮文青最是迷恋石渠阁的这种环境,因此,从石渠阁建成的哪一天开始,汉家的史官们立即就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地盘。 刘德来到石渠阁的时候,看到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正费力的搬着一堆竹简从石渠阁前的石桥上走过去。 那个孩子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也比较清秀,最重要的是,刘德发现他的穿着并非是宫中小宦官们常穿的青衣。 刘德心念一动,立即对王道道:“去帮帮他……” “诺!”王道点点头,立即就过去帮忙。 刘德当然不是忽然就圣母了,而是这个孩童的年纪是符合太史公司马迁现在的年纪的。 自殷商以来,中国的史官就是世袭,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刘德记得司马迁的家族,在周代的时候就是史官了,也正是有这个家族底蕴,司马迁后来才能写成《史记》,否则,换了当世其他任何人,可能都不具备那个知识面与史学基础来完成《史记》。 刘德就记得非常清楚,前世的时候刘彻身边的大臣东方朔吹牛逼说他读了十万字的书,然后,听到他的这个牛逼的人大部分都是虎躯一震,满脸崇拜…… 而倘若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司马迁,那么,刘德今天的善举,说不定等到他长大了,开始写史记的时候,就可能会记录在史记之中,成为刘德是千古明君的证据! 看着王道帮忙将那那些竹简搬到桥对面的阁楼之中,刘德才重新命令马车前进。 等到刘德进入石渠阁之中时,他老远的就听到了便宜老爹爽朗的笑声。 听得出来,今天,便宜老爹的心情是非常的不错。 …………………………………………………… “陛下登基以来,刷新政治,因修静默,勉人于农,率下以德,老臣虽然远在江湖之远,也是感受到了陛下的仁德,乡中老少,皆称赞陛下乃是少有的仁德天子……”石渠阁之中,已经年近七十的前朝老臣田叔侃侃而谈的说着。 听着田叔的话,天子刘启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实在是太受用了啊! 换了其他任何大臣说这番话,天子刘启都会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拍马屁,根本不可能如此开心。 但田叔不同啊! 这可是前朝名满天下的忠义大臣,先帝也要尊重的长者。 而且他已经远离政治长达七八年了…… 他说的话,自然就不会是什么拍马屁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反应着民间声音的中正之话。 当然了,嘴上天子还是谦虚一些的。 “田公实在是太过缪赞了,朕德薄,不如先帝啊,还是许多地方需要田公您多加鞭策,多加指正,我汉家社稷也还要仰仗田公这等元老多多匡正,使上下同德,黎庶一心……”天子刘启摆摆手道,此时,他早就忘了,这田叔田公早年虽已忠义闻名天下,而且官声名望都很不错。 但是,在高皇帝时期,田叔就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闻名天下的。 先帝在位时,虽然多有直言劝谏,但,在劝谏之前,田叔都是先把先帝的马屁给拍足了的…… 因此,天子刘启这话刚刚说完,田叔就立即打蛇随棍上,拜道:“那老臣就斗胆直言了……” “陛下虽然以仁孝为本治天下,所行策略,多以民为本,但老臣这些年久在江湖,见识了一些百姓的疾苦,听说了一些黎庶的遭遇,因此冒死向陛下进言,我汉家虽然自高皇帝以来多以仁德宽恕对待百姓,先帝之时更是怜悯百姓的疾苦和遭遇先后废除了秦代的连坐之法与一些肉刑,可是肉刑废除之后,官吏却是以鞭笞代之,通常一笞就是五十,普通百姓,谁人承受得起?”田叔拜服在地,奏道:“且有时不过是小罪,地方官吏也动辄对百姓用刑,老臣在地方,常常见到因为受刑不过而死的小民,故此,老臣斗胆请陛下仔细考虑,减轻笞刑的刑罚……” “田公所言,朕知道了,朕听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僇而民不犯,这是圣人之治,朕德薄,不能及此,却也不敢以刑罚威逼天下,朕会命廷尉张欧会同丞相长史,商议田公之议,尽早拿出一个减轻笞刑责罚的章程出来……”天子听完田叔的话,心里对田叔的好感再次攀升,让他有种:只有这等忠贞老臣老能时刻心怀社稷天下,即使身处江湖之远,也心忧天下啊! 天子刘启却不知,这也还是田叔的一个伎俩,劝谏天子时,田叔一般都会先选一个肯定能被接受的话题,让天子能宽心舒服的听他劝谏,等到天子觉得他是值得信任的臣子,同时也是一心为社稷天下着想的大臣时,他才会抛出那些敏感的容易惹恼天子的话题。 “老臣还有一事上奏……”田叔郑重的拜道:“请陛下诛晁错以宁天下!” 此话一出,顿时满室寂静,原本心情非常不错的天子的脸色立即就拉了下去。 本来以为自己的祖父上道了的,正在一旁窃喜的两个田家的年轻人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忙爬滚出来,拜道:“陛下息怒,死罪,死罪……” 天子刘启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回答了。 甚至就连他的心里也有些动摇:连田叔这等元老重臣都对晁错喊打喊杀了,是不是晁错办的事情真的过火了? 可他仔细一想,晁错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同意的,他准许的,经过商议的。 但是,像田叔这样的老臣的直言劝谏却必须给出一个回答,否则,传出去就显得他这个天子的气量跟胸襟太小了。 可是,该怎么回答呢? 正犯愁的时候,一个宦官进来通禀道:“陛下,殿下来了……” 天子刘启顿时如释重负,趁机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道:“快让刘德进来拜见田公……” 此时,天子刘启只觉得,刘德来的太是时候了! …………………… 写了半天就写出这一章,晚上状态有些差啊~~~~~~~我去,十八张催更票飞了~~~~悲剧呀~~~~~~~ 嗯,拜托各位读者老爷下次别这样**我了,直接打赏我觉得就非常nice~~~嘿嘿~ 嗯,今天就这一更~我先去睡觉,好好调整一下,明天争取多写一点~ 第九十四节 拯救黄老学(1/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儿臣拜见父皇!”刘德走到殿中一拜。 “起来吧……”天子刘启点点头,指着另一侧的一个老者,对刘德道:“这位是田叔,高皇帝时的元老大臣!” 刘德站起身来,向田叔稽首道:“见过田公……” “殿下万勿多礼……”田叔心里也暗叫一声可惜,刘德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刘德一来,这君臣对奏的形势就改变了……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在刘德未到之前,就跟天子详细的奏报为什么一定杀晁错。 田叔连腹稿和谏言的步骤都想好了。 在他想来,只要按照计划进行,就算天子最后不接受他诛杀晁错的建议,也能给晁错制造些麻烦,让他不能再这样顺风顺水。 田叔为何要谏言杀晁错呢? 老实说,田叔跟晁错往日无怨,今日无仇。 但是,自晁错秉政以来所推行的削藩政策,却是戳到了田叔这种老派臣子的痛处。 而且,最重要的是,晁错是法家在当世的代表人物,晁错的得意和强势,使得法家的政治势力开始复苏,这对于田叔这样坚持和推崇黄老学的老臣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过去五十年,黄老派的政治家为了阻止法家复辟,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先帝在位之时,某次去上林苑游玩,发现上林苑中有一个管理虎圈的小吏记忆里惊人,办事能力也很卓越,当时管理上林苑的上林尉在那个小吏面前,简直就是个无能的废物,于是,先帝立即当场拍板下诏要拜其为上林令。 然而,诏书被廷尉张释之驳回。 张释之为何要刻意的去针对一个小小的胥吏,难道以张释之的智慧不知道那个胥吏也是个人才吗? 张释之当然知道那个小吏的才干很出色,但是,他更知道,那个小吏是法家出身。 ‘夫秦以任刀笔之吏,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蔽徒文具耳,无恻隐之实!’当年,张释之就是用这个理由阻挡先帝简拔那个小吏的。 这个理由能站得住脚吗? 当然站得住脚!这个理由在当时就是政治正确! 但凡法家的人,统统要拦在官场之外,不能让他们溜进来,这是自萧何以来汉家政坛上的共识。 可惜的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让晁错成功的溜到了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身边,并且从此就深深的改变了黄老派与法家的力量对比,连丞相都在晁错的攻击下步步后退…… 然而,这却也不能怪当年在台上的那些大臣。 谁叫晁错这家伙太狡猾了,居然是披着一块儒皮混进的太子、宫! 等到发现人家的真面目时,他已经站稳脚跟了! 想到此处,田叔看向刘德的眼神就充满了期待。 当今天子是不可避免的被法家影响了,成了法家的支持者,那作为有望成为储君的刘德,一定要保证不能再被法家的思想所污染,要将其引回正道! 再想到他到长安后打听到的消息,卫人汲黯此时就在刘德身边这个事情,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黄老派最近十几年后备人才已经有些青黄不接了,像汲黯这样的年轻才俊,已经是目前为数不多的黄老学的后起之秀,故而,田叔是知道的。 只是这还不够! 历经三朝,在政坛上摸爬打滚了几十年的田叔很清楚政治就是要抱团取暖。 不说未来的储君身边全部都得是黄老派的人,起码也要做到绝大部分的辅佐之臣都是黄老出身或者亲近黄老学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黄老派继续在将来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而不是像现在,在朝堂上竟然被法家按着喘不过气来! 刘德却不知道当面的老人想里居然有那么多的道道,他只是秉持着一个晚辈的最基本礼仪,恭敬的对待田叔。 “田公此来长安是探亲访友呢还是?”刘德恭敬的问道。 像田叔这种老派的臣子,现在在长安城里还是有着许多亲戚和关系户的。 但刘德很清楚,现在这几年是黄老派最后的余晖了。 随着晁错的崛起,法家开始在政坛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并不断的扩充着他们的力量,晁错死后,郅都接班,郅都之后是宁成,儒家同样也在跃跃欲试着想要大干一场。 像窦婴、田蚡、赵绾、王臧、庄助、公孙弘等将来的名臣,大都都是亲儒家的或者本身就是儒家出身的。 而反观黄老派,却出现一个巨大的人才断档。 除了一个汲黯算是黄老派里未来的支柱外,其余人等都没什么太大的作为,大都都是抱守成规,那时的黄老派真的就是一个腐朽、守旧的政治势力,再也没了萧何曹参那样惊才绝艳的政治人物出现。 因而,建元之后,实际上黄老派已经渐渐的退出了政治中心。 它留下来的空档被儒家和法家所填充。 之后才有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否则,倘若朝廷里还跟现在一样,九卿里有四五个是黄老派的人,就算刘彻是天子,也不可能真的推动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前世的时候,刘德对这些是没什么感觉的。 但今生,刘德却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了。 那么怎么才能拯救日落西山,即将变成腐朽陈旧的代名词的黄老学? 刘德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培养更多的黄老学的人才才是关键。 只是,这时代培养一个读书人,跟后世的唐宋明时代是两码事情。 唐宋明之时,一个人若想读书上进,需要家里有一定的资产,能支撑其求学。 而在这个时代,想读书除了有钱之外,还得有机遇。 因为,知识掌握在极少数的人手中,大部分的人都没机会接触到。 儒家未来的兴盛,是因为董仲舒、胡毋生这一代人不遗余力的拼命传播和扩散,为了传播儒学,刘德听说董仲舒和胡毋生甚至会负担一部分贫寒弟子的生活费,为他们提供三餐。 与儒家比起来,黄老学就闭塞许多了。 因为黄老派的学问是掌握在贵族大臣手里的,像过去黄老派的代表人物萧何曹参陈平周勃,哪一个不是食邑万户? 这样的高位者,自然不可能向泥腿子传授学问了。 所以要拯救黄老学,必须要先做一个事情——找几个有时间也愿意向公众讲授黄老学学问的人。 而田叔,就是刘德的目标之一! …………………………………… 嗯,昨天4更没实现~有些不好意思,但那个真不能怪俺,应该算不可抗力吧~ 嗯,今天别的不多说3更先~ 然后,明天开始我必须存稿了~ 像现在这样没存稿,根本没法混啊~ 嗯,我再也不会去看那些催更票了!!!!!! 第九十五节 进击的文青(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老臣此来长安,大概要待个一年半载……”田叔笑呵呵的答道。 他当然不能说,他这次来长安是应周亚夫的邀请,特地为刘德而来的。 “哦……”刘德当然知道这位老臣多半是冲着他来的,不然,为何会指名要见他,而不是其他皇子?不过,这种事情也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刘德满脸的真诚的道:“田公可否帮小子一个忙?” “殿下请说……”田叔立即正襟道。 “是这样的,小子最近在长安要举行一个考举,想要选拔一些人才来辅佐小子,但是,当今之世,许多人所学的知识都是颇有缪误之处,为匡源正本,严肃学风,小子想请田公在考举前在长安办一个讲学,为天下士子讲授正宗黄老学的经典,解答疑惑……”刘德小心的请求道。 这算得上是刘德为日后建立大学所做的前期准备工作之一了。 借着考举众人瞩目的机会,邀请一些当世公认的牛人,在长安登坛讲课,解答疑惑。 只要能开好这个头,徐徐图之,将来再建大学就不会有阻力了。 然而,此事的难点是当世公认的各学派的权威,大都都在各自的老家颐养天年,也就只有几个儒门的人在长安当博士。 而儒家的人,在现在这个政治背景下是无论如何不可以第一个被推上台的。 要知道,在民间,儒家简直是诸子百家里的第一MT,将各大学派的仇恨几乎都吸引到了身上。 黄老学、法家、墨家、纵横家甚至农家都跟儒家的关系很差。 为了抢夺话语权,在民间,儒家跟诸子百家之间已经是打的头破血流了。 因而,当后来儒家坐大后,自然就毫不客气的把其他诸子百家赶出朝堂,统统贬为在野党! 田叔的到来,算是为刘德解决了这个问题。 田叔一听刘德的话,顿时就来了兴趣,黄老学的大臣虽然要他们主动向泥腿子跟寒门弟子传授学问没什么动力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像这种开明宗义的讲学,是个人都很难拒绝。 当年孔子为何那么牛,名声为何那么大? 还不就是开坛讲学,门下弟子三千? 而如今长安的学子有多少? 算上滥竽充数的贵族子弟,来自关东大商人家的子侄,加起来怕是有上万了吧? 就算来听的人最终只有士子群体里的十分之一,那也是一千多人,比的上三分之一个孔子了! “既然是匡源正本,严肃学风的正事,老臣自然愿效犬马之劳!”田叔虽然心里很高兴,但嘴上还是谦虚着道:“只是老臣唯恐才疏德薄,难以服众啊!” “田公乃是先帝都尊重的长者,天下敬仰的忠义大臣,长安学子必然欣然来听……”天子刘启适时的道:“就不要再推脱了……” 天子刘启现在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刘德一来,三下五除二,就将田叔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讲学的上面去了。 这让他非常高兴,感觉心里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否则,万一田叔真要是执意要求他诛杀晁错,那他该怎么办? 像田叔这种半只脚都进了棺材的老头,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不止如此,就算他是天子,也要陪着笑脸,否则传扬出去,到了关东被关东那群心怀叵测的诸侯稍稍进行艺术加工,变成他昏聩无能的证据,那该怎么办? 更严重的是,万一田叔在争辩的时候心情太过激动在他面前出现个什么万一,那他这个天子就算跳进大河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点了! “既然连陛下都这么说,老臣不敢推辞!”田叔摸了摸胡须,点点头道。 比起杀晁错,这种抢夺话语权,树立权威,还能在青史留名的事情,对田叔这样的老人来说,更具诱。惑。 嗯,晁错什么的,一时半会也扳不倒。 先把话语权从儒家跟法家哪里抢过来才是关键! “田公几时有空,小子好去准备……”刘德立即道,原本他以为这个事情便宜老爹会过问一下,没想到便宜老爹直接就赞同支持了,这让刘德顿时信心大增。 下一步,刘德打算把晁错也给忽悠上讲坛。 嗯,既是百家争鸣,当然要公平对待了。 若是能请到儒家的董仲舒、胡毋生,刘德也打算让这两位上去讲一讲。 只是,就算这两位听到消息,赶来长安,估计也来不及了。 为此,刘德只能说声抱歉了。 “老臣随时有空,殿下若是布置好了,可随时传召老臣过去……”田叔笑眯眯的答道,他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当年,他在黄老学派里就是个小虾米啊。 萧何、曹参,那个不比他强出一万里? 就算是默默无闻的周昌、王陵,那水平也不是他能望其项背的。 可没想到等这些当年的大牛都死了以后,他竟然有朝一日能执黄老学的牛耳了! “当年许负果然的推断果然没错啊,老夫七十之后还能焕发第二春,枯木逢春啊,嗯,老夫回去后要好好准备准备……” 身在这个世界,没人能逃出名利二字,就算是圣人周公,不也有被名利束缚之时? ………………………………………… 与此同时,在梁王刘武在长安的官邸之内,一场君臣谋议正在进行。 梁王刘武的文武大臣之中,除了负有梁都睢阳安全重任的梁国中尉韩安国未到之外,其他人全数在坐。 “皇子刘德近日来声势大震,寡人也不落其后!”刘武站起来朝他的文武谋臣拱手拜道:“诸卿都是寡人的心腹,左膀右臂,寡人请诸位一起为寡人商议一个能为汉家建功立业的主意出来!” 前些时日,梁王刘武虽然没有成功的借助家宴的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直接成就皇太弟的美梦,但是,却也彻底点燃了他心里的野心。 不过,跟其他人野心膨胀后就想着些歪主意,企图靠下黑手来夺储君大位不同。 刘武是个文青,至少现在他还是个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文青。 对文青来说,假如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取胜,那就绝对不会去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特别是刘武,现在他满脑子的都是想着要做一个光明磊落,让天下人都尊重的贤王,未来的大汉皇太弟。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一个情景是,当他登上皇太弟位置的那一刻,刘德毕恭毕敬,心悦诚服的对他跪下来道:“皇叔文成武德,小子心悦臣服,愿为汉臣,从此忠心辅佐,不敢有所异议……” 到那个时候他在大手一挥:“贤侄万勿如此,寡人百岁之后,必传位贤侄,如此,兄终弟及,叔侄相传,在史书上必将留下一段佳话……” 嗯,至于自己的儿子呢,那就委屈一下,继承他的梁王王位好了。 只要这么一想,刘武的心里顿时就激动万分。 ………………………… 第二更~~~~ 接着去码第三更去~ 第九十六节 进击的文青(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王,臣听说那位殿下在长安要开考举,以此来笼络人心,臣以为大王不妨也搞一个考举,那位殿下据说只招募十人,大王就招募一百人,如此,天下士子必然心向大王!”一位谋臣出列拜道。 刘武看过去,那是他的文胆羊胜。 羊胜是齐人,做的一手上好的诗赋,写出来的文章赏心悦目,文字优美,向来是他座上的上宾。 只是羊胜的这个主意对刘武来说有些糟糕。 他是谁? 堂堂汉家天子的胞弟,太宗孝文皇帝的儿子,汉室的梁王,怎么能做出这种仗着财大气粗,欺压子侄的事情呢? 传扬出去,岂不坏了他的名声,殊为不美! 当然了,臣下也是一番好意,需要安抚。 于是他拱手拜道:“卿所言甚善,只是寡人不想拾人牙慧,做那等抄袭之事,卿等大才,必能为寡人想出一策!” 羊胜听了,跟他的好友公孙诡对视一眼,心里哀叹了一声:“我的大王,这是争储君之位,可不是您的文会,自古以来为了储君之位,那个不杀的血流成河?” 只是转念一想,正因为这位大王为人正直,素来仁德,否则,他又怎会心甘情愿不惜一切为其驱策? “大王,臣有一策!”又有一位谋臣出列献策。 羊胜回头一看,却是新近为刘武所喜得一位文人,庄忌。 跟他羊胜一样来自于关东,只不过,这位庄忌来自于更加偏东的吴国会稽郡。 这位写的诗赋也是极为好的,羊胜也看过几篇,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只是,比起他的文学素养来,这位庄忌的政治见解在羊胜看来简直就是幼稚!迂腐! 都什么年代了,还死命的吹捧周代的事情!? 自春秋之后,礼乐崩坏,这世道就是一群不要脸的人在相互比拼谁更不要脸。 所谓的君子,在政治上就是被人欺负和凌虐的对象。 只是,自家的大王就喜欢这道道,更爱及了庄忌的文学水平,常常手捧庄忌所写的诗赋,爱不释手。 羊胜知道自家的这位大王,向来是将一个人的文学素养跟其政治水平,个人能力的挂钩的。 也亏得他是汉家天子的胞弟,当朝太后的幼子,否则,就凭着这个眼光,也会被人玩死。 但他偏偏是汉家天子的胞弟,太后的心肝,所以,至今没有那个笨蛋敢戏耍他,至少,所说的话,所献的计策,都是在水平线以内的。 但是,自从梁王来了长安后,收罗的人才的水平就有些参参不齐了。 譬如这庄忌,羊胜就觉得,他的思想太过理想化了。 嗯,羊胜一直觉得,儒家的东西嘛,当个理想,做个牌坊就可以了,真要做事情,还得用法家的手段跟纵横家的机变。 这位庄忌在梁王在长安所收罗的人才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一个了,最起码,多少懂得一些常识,并不会出现太多臆想和猜测的东西。 “且看他怎么说吧……”羊胜在心里想着。 就听着庄忌道:“大王,臣以为大王首先要固本,大王之本在于梁国……” “这还算有些见识……”羊胜听了,不由得对庄忌的感观发生了变化。 可惜,庄忌的下一段话,让羊胜几乎都要发狂了。 “如今,朝廷将欲削藩,关东诸侯多有异动,大王若能在诸侯叛汉之时,为社稷出力,那么,臣以为陛下必然会看到大王的好处,届时,狭不世之功,再来谋求储君之位,自然是马到功成,就算其他殿下有什么功业,难道还能比的上大王匡扶社稷,力保汉室的大功?”庄忌长身一拜道:“故此,臣以为,大王欲建功,当于马上,届时大王狭不世之功,众望所归于身,自然天子感激,天下归心,再有太后在一旁美言,大事可成矣!” 羊胜听完,气得肺都快炸掉了。 前些时候他是怎么跟大王献策的来着? ‘天子不立大王为皇太弟,大王不可太过轻易答应天子的要求,甚至,大王不妨养寇自重,以关东诸侯为质,迫天子不得不明诏立大王为储君……’ 当时,大王是答应的好好的。 但,庄忌这话一出,羊胜就知道,自己白费那么多口水了。 因为自己的这位大王别的都好,就是心性有如孩童,脑子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千万不要听庄忌的!”心里面羊胜狂喊着,祈祷着,但理智告诉他,刘武会听从庄忌之话的概率是九成以上。 当羊胜稍稍抬头看到刘武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喜悦时,羊胜知道,十成十,自家的主君是听进了庄忌的话,而且将之当成了真理! “卿所言,甚合寡人心意!”刘武喜悦的道:“卿真乃寡人子房也!若大事可成,寡人必重赏卿!” 羊胜听了,整个人瞬间都瘫软在地。 “大王啊大王,您怎么就这么的幼稚呢!?” 刘武却是根本听不到羊胜心里的呐喊。 他这一辈子,向来都是顺风顺水,小时候也没吃过苦,稍微年长一些的时候,父亲就做了天子,然后,还没成年,就被封为代王,之后转封为梁王,因为是最小的儿子,所以不管是先帝还是太后,从来都舍不得训斥他,更别说让他跟其他兄弟一般去接受一些类似忆苦思甜的教育了!从小他就是生活在蜜罐之中的…… 故此,他此刻听了庄忌的建议,顿时就觉得这个主意真不错! 嗯,等寡人帮皇兄收拾了关东那帮造反的乱臣贼子,有了这泼天的大功,这皇太弟的位子,肯定就是寡人的了! 汉家制度,向来是军功最高的嘛…… 到时候,就算皇兄不肯,那也得肯了! 否则,这天下人的议论,大臣的非议,岂是天子能承受的了? 有功不酬,以后谁还敢为汉家出力? 可惜,刘武忘记了,当年为了扳倒诸吕,大臣们对齐王一系又是许诺又是拍着胸膛保证绝对不会忘记齐王的功劳。 让齐王流血又流汗。 可一朝大势底定,原先还把胸膛拍的震天响的大臣们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大臣们的节操都只有这么点,更别说天子的节操了…… ……………………………………………… 任务完成,睡觉觉去了~ 大家晚安~~~~~~~ 第九十六节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一个消息在长安城里不胫而走。 故汉中太守,名满天下的忠义大臣田叔田公老大人,居然要在长安城里开坛讲学,只要是读书人,来者不拒! 一时之间,许多人的心都开始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考举这个事情固然是好,但奈何名额有限,许多士子一到长安,见到无数跟他抱着相同心思的同门后,心里立刻就冷了半截。 譬如齐国人主父偃,他来到长安已经有两三天了,但就是这两三天,让他打开了眼界。 在这长安城里,他随便出去跟人凑在一起开个文会,认识的人之中,甚至有着彻侯的后人,开国功臣的子孙! 论学问、才干,主父偃觉得自己不比其他人差。 但假如说要拼爹的话,主父偃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出身,觉得十个自己捆在一起,也拼不过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啊! 譬如此刻正坐在主父偃对面的那个年轻文士。 人家乃是故汾阴悼候周昌的之孙周意,虽然不是嫡出,但名头也是大的惊人! 当年周昌有口吃的毛病,说话不利索,常常引此为憾,因而他的后人大都都从纵横家的名家学习。 所以,此人也算的上是主父偃的同门。 主父偃到了长安后,与他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我纵横家自苏秦张仪两位先辈之后,渐渐势衰,当今之世,更是在朝廷里连一个前辈大臣也没有……”主父偃颇为忧伤的感叹道:“当今之计,只有另谋出路才是正道!” 这个道理,当主父偃在燕都蓟城之时,就看很清楚了。 在蓟城,他若报自己是纵横家的学子,很少会有人留意,更别说看重了,但,若是报个法家或者儒家的出身,虽然不大可能立马就被人重用,但至少能混一个食客的身份,不至于会被饿死! “此次田叔开讲,我欲过去旁听,看看能否有机会被田叔老大人看重,登入门墙之内……”主父偃说着他心里的想法,这一点都不可耻! 当今朝廷重臣,内史晁错最初是怎么混进官场的? 谁都知道晁错当年是以儒家的身份混进去的! 这个事情瞒不了人的,因为晁错里的第一个正式官职是《尚书》博士。 既然法家都能玩一个曲线救国,那么纵横家有样学样,也是可以的! 主父偃无疑是个聪明人,他来到长安虽然时间不过两三天,但他已经敏锐的感知到了,考举跟他没太大的关系。 不过十个名额,主父偃觉得,可能现在就已经被长安的贵族们所瓜分了! 就算没有,主父偃也没信心跟一群顶着彻侯之后的贵族子弟去竞争。 与其费尽心思,最后却一无所获,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寻找一条更适合他的出路。 毫无疑问,田叔开讲的事情,为他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 田叔乃是天下闻名的忠义大臣,若能入他的眼,混个弟子一类的名头,将来最不济也应该能混个某郡主簿从事一类的地位。 主父偃却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表面光鲜的同伴,此时心里面也很不好受。 周意是自己人知自家事。 没错,他的祖父乃是赫赫有名的汾阴悼候做过高皇帝的御史大夫,是开国名臣之中的一员。 但,那早就是老黄历了! 自从他的祖父大人因为赵隐王刘如意被吕后毒死之后,就拒绝再朝长安。 汾阴候的封爵传到他父亲的时候,因为犯法,而被廷尉剥夺了封号,如今,他的家族只能算是勉强仰仗着先人的遗泽,苟延残喘而已。 倘若在他这一代还找不到出路,搭上皇室的关系的话,那么显而易见的,汾阴周氏就要彻底泯然众人了。 本来,这次的考举是个机会,若能通过考举,跟皇室重新建立联系,那么,重塑周家的家声和过的兴盛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 周意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论才干、论学问、论机变跟口才,他都是远远不如坐在对面的那位主父偃。 连主父偃都自付没信心通过考举,只能另谋出路,周意觉得他的机会也不大。 汾阴候之后,在关东的乡下,或许能吓唬到不少农民。 但在这长安,真是一点作用没有! 特别是周意昨天听说,连瓒候萧何的第四代子侄都有人要参与考举后,顿时就觉得,自己全无希望了。 就算皇室想照顾贵族,那也肯定是优先照顾瓒候、留候这等为国家社稷立下不朽功勋的名门! 想到此处,周意也道:“主父兄,不如明日你我一同前去听讲如何?”周意叹了一声道:“鄙人家族还是有些薄面的,届时或能被田叔接见……” 但也就只能这样了。 汉家开国功臣,被封为彻侯的有一百余人。 但是到今天,依旧能保存着彻侯的爵位,安稳的坐在位置上的彻侯,已经只剩下六十多个了。 其他的要嘛是像他周家一样,因为犯法或者其他原因被剥夺了封爵,要嘛就是很悲剧的绝嗣了。 故而,想靠着家族的名头在长安谋取好处,基本上没什么可能。 甚至有时候家族的名头还会给他们这样的人带来麻烦,譬如现在的廷尉张欧,对于庶民百姓犯法,那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尽量避免治罪,但对于功臣贵族之后,却是只能用‘如狼似虎’四个字形容,一旦有贵族犯法,立即就是严肃追究,倘若能得到天子的支持,那更是会穷追不舍。 譬如说今年刚刚被天子想起来追封为武陵候的瓒候萧何之孙萧系。 本来,祖先的封爵已经被剥夺,能被重新封为彻侯,这是应该开心的事情。 但一个不小心,那位萧系武陵候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就因为在市集之上驾驶马车撞死了一个路人,被廷尉穷追不舍,闹到最后,武陵候的位子都丢了! 要不是天子为了脸皮着想,重新从萧何的孙辈中选了一个人来继续做武陵候,这萧氏就要那个不孝子孙给坑死了! 因而,实际上周意很清楚,表面上他们这些勋臣贵族之后看着光鲜,但实际上,也是处境尴尬…… 只能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主父偃却是大喜过望的道:“如此就劳烦兄长了!” 若能直接接触到田叔,那他就有把握能让田叔注意到他甚至在田叔面前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果然还是贵族好!”主父偃在心里万分羡慕着周意的出身:“我若是有个这样的背景就好了!” ………………………………………… 第一更~今天还是三更0-0 注:萧何的孙子在景帝二年被重新找回来封为武陵候。 但是,在史记,孝景本纪之中,封为武陵候的人叫萧系,而在汉书百官公卿表跟史记的功臣表里,这个人的名字叫萧嘉。 因此,就只有两种解释,一,这个家伙有两个名字,一个叫系,一个叫嘉。二:他们是两兄弟,但先被封侯的那个家伙倒霉透底,连位子都没捂热就被人赶下去,然后皇帝为了自己的面子,重新选了一个人。 我这里是选择第二种可能~因为汉史上有过这样的例子~ 第九十六节 赵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日落之时,刘德刚刚从宫外回来,王道就过来禀报道:“殿下,南越质子赵胡求见……” “请他进来……”刘德解下身上的佩剑,让人给他换了一套衣服,吩咐着道。 这南越质子赵胡就是现在的南越王赵陀之孙,也是将来的南越国王。 其实呢,此时,南越国根本就不是一个什么独立的王国,准确的说,这个趁着秦国崩溃趁机自立的政权,在实际上,它真正独立的时间是相当有限的。 也就是秦国崩溃到汉室建立之间的那段时光,南越王赵佗混的很开心。 但是,刘邦在长安登基建国之后,赵佗第一时间就进入了汉家天子的视线之中,刘邦于是派陆贾为使,持天子节,前往南越告知南越君臣中国天子已立,赵佗立即就表示愿意臣服,尊奉汉家天子为主君。 这样就有了君臣名分。 千万不要小看这君臣名分在此时的影响力。 南越国,虽然是秦始皇时期才被中国征服的土地。 但是,秦始皇在位之时,前后十三年,向南越移民数十万,这数十万中国移民不仅带来了中原的先进生产技术,同时也带来了中原的文化。 南越国的大臣、将军,也几乎都是从中国走出去的。 南越国的文字、制度,也基本都是抄袭的中国。 这样的背景下,赵佗一臣服,南越就等于宣布承认自己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依然保持着事实独立,但在理论上,其实已经统一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赵佗从此就遣使朝贡长安,接受汉家天子的册封。 这要是在周代,南越的地位,大概就跟吴王夫差,越王勾践差不多。 吕后时期,赵佗趁着汉家内讧,再次独立,还借口长沙王离间他跟吕后之间的关系,派兵攻打长沙国,吕后派隆虑侯前去讨伐赵佗,隆虑侯周灶这个二货在暑天强行进兵,导致他率领的军队大面积中暑,还没交战就失去了战斗力。 等到他修整好了,吕后驾崩了,于是,只能罢兵。 赵佗没人管,因此威风了几年,还因此大着胆子称帝。 不过等到刘德的祖父刘恒从代地来到长安被大臣们立为天子后,重新派陆贾前往南越,赵佗第一时间就认怂了,不单单去了帝号,还自称‘蛮夷大长老’,先前的称帝是因为无聊。 到了刘德的便宜老爹即位后,赵佗更是第一时间上表朝贺,更将其长孙赵胡送来了长安,作为质子。 在刘德的记忆里,从此以后,南越国就会将其太子作为质子送到长安,一直到它后来被灭为止,从未有中断。 而且赵佗死后,其实南越在事实上已经驯服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是,建元四年,另一个割据政权闽越发兵攻击南越,当时的南越王,就是即将来拜见刘德的赵胡,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派兵抵御,而是立刻上书汉家天子,请求天子裁决。 理由是‘两越俱为藩臣,毋得擅兴兵相攻击,今闽越兴兵攻臣,臣不敢兴兵’然后‘唯天子诏之’。 这样的表态别说是一个藩臣了,就是汉家的刘姓诸侯也不过如此! 因此,刘彻就高高兴兴的派了两路大军前去帮助南越讨伐闽越。 闽越也是个怂货,汉兵未至,自己就把那个擅自出兵攻击南越的王杀了,首级献给汉天子。 这是因为闽越、东瓯,其实比之南越就更加不是什么独立王国了。 事实上第一代闽越王无诸、第一代东瓯王摇是故长沙王吴苪的手下,在刘邦建立汉朝的过程中都是立过功的,他们的王位也是来自于刘邦的册封。 所以,综合这些事实,刘德知道,南越、闽越、东瓯的问题,其实是政治问题,而不是军事问题,南越、闽越、东瓯的百姓,也不是匈奴之类的异族,而是流着中国血统的中国人。 假如能不动刀兵,就能让其回归祖国,刘德自然不会动刀兵了。 刘德就记得很清楚,刘彻登基后不久,东瓯就举国内附,具被安排在江淮一代。 其后的两越征服战争与其说是征服,倒不如说是平叛,汉家天子大军一到,叛乱的逆贼全部授首,两越军民甚至国君都高高兴兴的庆祝了一番自己终于不是蛮夷,而是中国人了。 故而,对于即将来拜见自己的赵胡,刘德也是拿出了一万分的诚意,为此,他特意换上衮服,戴上旒冠,以最正统正式的方式来接待赵胡的拜访。 不多时,一位身穿深衣,头戴冠帽的年轻人在王道的引领下,走进来,朝刘德叩拜道:“小臣赵胡拜见殿下……” 刘德听了呵呵一笑,这赵胡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腔调,都跟关中士子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便宜老爹的功劳! 去年赵胡一到长安,便宜老爹就派了舍人赵绾前去教导其读书识字,还十分体贴入微的给赵胡找了几个温柔的女子照顾。 一边是儒家润物细无声的洗脑教育,一边是美人的软玉温香。 才不过一年多一点,赵胡就已经从里到外都被改造成了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中原人。 “卿快快请起!”刘德走上前去,万分亲切的扶起赵胡,拉着他的手坐下来,亲密的问道:“卿在长安,可一切都还过的顺意?” “回殿下的话,小臣在长安,承蒙天子厚恩,诸位老师用心教导,一切都是极为顺意!”赵胡恭敬的答道。这倒是他的心里话,比起老家老乡那个穷乡僻壤,这长安无疑就是天堂了,倘若有可能,赵胡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长安。 不过,没办法,老祖父已经从南越发来了急书,要他回国,说是身体不太好,预感可能大限将到,为防万一,让他这个继承人立即回国。 赵胡的祖父赵佗今年已经八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的老人,确实是随时都有可能病亡! 因此,赵胡上书汉家天子,请求归国,已经被天子批准,即将回国了。 他这次来拜见刘德,主要就是想着见一见这个坊间传言的将来储君,为日后结个善缘。 ………………………………………………………… 我去我去我去~~~~ 居然宽带欠费!!!!!!!!!!! 尼玛我11点就写好了这章,结果宽带欠费大爷的!害的我只能去网吧交钱,然后再回来更新~~~~~ 中国电信这么牛逼了? 第九十七节 没有没用的学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就好,卿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随时可来找我,或者直接找父皇倾诉……”刘德很体贴的道。 “殿下厚爱,小臣铭感五内……”赵胡稽首拜道:“小臣此来,是想向殿下告辞的……小臣的祖父大人日前传来家书,说是身体已经渐渐衰老,预感大限将至,命小臣即刻回国!” 刘德一听,眼中却闪现过一丝杀机。 “老狐狸!”刘德在心中骂了一句。 别人不知道,刘德却是很清楚,南越王赵佗最终一直活到建元年间,足足活了一百多岁,以至于在赵佗死时,他年纪最小的儿子都早死了二十几年了,所以,王位才传给赵胡。 这就说明赵佗现在急急忙忙的要把赵胡召回国内,根本就是见到风声不对,又起了二心。 刘德就记得很清楚,吴王刘濞叛乱,三越都出兵混杂在吴王濞叛军之中打了次酱油,不过等吴王濞一战败,第一个跳出来反水的也是三越的军队,吴王刘濞甚至就是被闽越人所杀。 这赵佗毫无疑问,现在应该跟吴王濞勾搭了起来了! “真是个反复小人!”不知为何,刘德心里将赵佗跟后世4V岛上的岩里政男联系了起来。 赵佗的权力继承自任嚣,岩里政男,继承的是蒋公子的地位。 两人都相同的反复小人。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岩里政男给给自己找了个矮子爹,而赵佗没爹可找。 这么一想,刘德心里就有些火气了。 “平定吴楚之乱后,想个办法让这赵佗早死早超生吧!”但却只能在心里想想,南越国远离中原,就算是天子,也有鞭长莫及的顾虑。 好在赵胡的谦顺让刘德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只要赵佗一蹬腿,以赵胡现在的心态,徐徐渗透,多则二十年,少则十年,南越还是能回来的。 如此一想,刘德的眉头才多少舒展开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卿此去归国,路途遥远,一路之上还请多多保重!” 刘德回过头,对王道吩咐道:“去取五百金来,给南越王子作为盘缠!” 刘德握住赵胡的手,深情的道:“区区薄礼,卿万勿推辞!卿在中国的家族亲人,我也会时常派人去看望照顾的!” “殿下厚遇,小臣感激不尽!”赵胡听了,立即就是感动的叩首。 赵佗老家在真定,其祖坟至今受到汉家天子的保护,当年为了笼络南越,刘德祖父甚至还给赵佗的从弟封官,现在,赵佗同族的亲人大部分都是生活在长安,赵胡在长安的日子里,也常常跟这些亲人走动,来往,因此多少有些感情。 刘德拍拍他的肩膀,扶起他问道:“卿何时归国?可定下日子了?” “回禀殿下,小臣业已收拾好行李,三日后动身归国!”赵胡低着头答道。 “卿此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相见之日……”刘德想了想,从自己身后的书架之上找出一卷竹简,递给赵胡,嘱咐他道:“这本《论语》卿带着回国,就算是身处南越蛮荒之地,卿也不可忘了学习!” “诺!”赵胡非常感动的点点头,拿着那卷论语,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他早就想要一卷完整的论语了,可惜,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刘德送他这卷论语,比送他五百金更让他高兴。 因此,感动之下,赵胡脱口而出,郑重的道:“殿下,小臣保证,会有相见之时的,等小臣回国之后,若有幸蒙祖父不弃,天子恩德,立为越王,小臣必定来朝长安,届时,再与殿下不醉不休!” “善!”刘德抚掌赞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等着卿再来长安了!” 只要赵胡做了南越王后来长安朝觐,那么,南越国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届时的南越,就将脱离如今的割据独立状态,成为一个类似之前长沙王吴苪一般的汉室异姓诸侯王。 过个三五十年之后,南越国就会变得跟如今的齐楚赵一样,成为汉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赵胡点点头,也很高兴的道:“小臣必不敢忘今日对殿下的承诺!” 他的思维与想法,跟他的祖父完全不同,来到长安,深入中原,见识了中国的强大跟富庶之后,他心里的那点子割据跟独立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如今的事实是,汉家天子都不需要动手,吴王刘濞强盛的吴国,就足够碾平南越、闽越、东瓯三国了。 更何况在长安这两年来,他被儒家里里外外的洗了脑,如今满脑子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效忠天子…… 所以,朝觐长安,是他如今心里真实的愿望。 看着赵胡恭顺的模样,刘德心里也是很爽的。 连带着,刘德对儒家也多了许多好感! “谁说儒家没用的,儒家在给蛮夷洗脑这方面还是很有用的嘛……”刘德想着,刘德就记得很清楚,七年之后,儒家将再立新功,他们居然策反了匈奴的五个部落的首领,让这五个部落在他们的首领带领下,归顺汉室,内迁到长城脚下。 而正是这五个匈奴部落,为汉家天子带来了大量优秀的**跟牧马人,从此之后,汉家的马场就开始兴盛,短短十年时间,汉室的养马场规模扩大了五倍,马匹数量增加了七倍。 所以说,这世界上没有没用的学问,只有把学问用错了地方的统治者。 想到这里,刘德就觉得要趁热打铁,于是,对赵胡邀请道:“明日田叔将在长安开讲黄老学之道,卿可愿与我一同前去旁听?” 考虑到赵胡可能不知道田叔是谁,刘德于是就补充介绍道:“田叔乃是闻名天下的忠义大臣,高皇帝时被任命为汉中太守,先帝之时也备受尊重,是当世之长者!” “既是长者授课,小臣愿陪殿下前去旁听……”赵胡乖巧的答应道。 虽然讲的是黄老学,但倘若是天下都有名的长者讲课,那么,借着这个机会去见识一下中国英才,回国之后好像其他兄弟姐妹吹牛逼,也是不错的! “善!”刘德笑了一声,道:“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接卿!” ………………………………………… 昨天晚上从网吧回来后,跟老婆吵了一架,所以没有更新,抱歉~ 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就是老婆嫌我没早去充宽带费,搞的半夜三更要出门~ 我脾气也比较大就回了一句嘴,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我勒个去~~~~~ 今天哄了一天才哄好~~~~ 话说,女人的心眼真是小! 第九十八节 暗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长安城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活跃了起来,来自三辅之地,甚至关东关西的士子、贵族子弟甚至是商人的子嗣,都纷纷的骚动起来。 刚刚天亮,未央宫北阙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忽然多起来的人流,让一直宅在皇宫之中的卫兵颇为紧张。 “陛下可有事要在这北阙公布?”一个穿着南军都尉甲胄的武将,登上未央宫的城楼,探出头,看了看下面有些汹涌的人流,问了问周围的士兵。 “王都尉,陛下并未有旨说要在这北阙公布什么事情……”负责记录和传递宫廷命令的一个军官回答道。 “加强戒备!”这都尉立即下令。 北阙是汉家天子最重要的政治活动场所之一,其地位仅次于高皇帝的高庙跟太宗皇帝的太庙。 但凡天子驾崩、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宣布讨伐叛逆、发动战争等等军国大事的诏书,都是首先在北阙公布。 除此之外,汉家天子还会在北阙接见来朝觐的诸侯,前来诉冤的百姓。 譬如先帝时,缇萦救父的故事的发源地,就是在北阙,缇萦就是在这里敲响登闻鼓,向天子鸣冤。 如今既然天子无旨说要在这里公布某事,那么,这些人十之八九是来诉冤的。 王都尉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心想:“这得多大的冤屈,竟然让如此多的人来北阙……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 这样想着,他立即按照先帝规定的程序,命令左右:“你们下去一个人,问问,城楼下的诸位来我北阙要做什么?倘若是来敲击登闻鼓的,便告诉他们,只许一人靠近登闻鼓,登闻鼓一旦敲响,立即就会惊动天子,倘若不是什么重大的冤屈,登闻鼓不可轻响,否则就要治他们无故惊扰天驾之罪……” 于是,就有一个军校拱手领命,然后,走下城楼。 不多时,那军校就回来复命:“回禀都尉,城楼下的人并非是来鸣冤的,他们是去公车署听讲的!” “公车署?”王都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提着的心放回原地,不是来鸣冤的就好。 公车署就在北阙附近,跟这王都尉值班的北阙城楼也就两三百步的距离,每日他率领士兵巡逻,都要经过那里,因此,王都尉是知道公车署是个什么样的衙门的。 那纯粹就是长安城里最冷清,最无所事事的一个地方。 一般两三年那里都不见得会有什么热闹,平日里公车署就只有三两个奴仆在那里打扫一下卫士,清洗一下门庭。 一般只有名动天下的大名士,接受天子征辟来到长安后,那里才会热闹起来。 “难道说,我这几日在宫门之中没有外出,竟有什么大名士入朝了?”这王都尉猜测着,然后,他就对左右道:“召集一队卫士,与我前去维持秩序!” “诺!”左右的军官也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在宫门之中,他们都快憋出毛病来了,能有这么个光明正大的外出放风,同时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大人物的机会,自然没人肯错过。 很快,一队士兵受命集合了起来。 王都尉领着手底下的军官们,带着那队士兵,大摇大摆的走下城楼,朝着公车署走去。 还没走到公车署的门口,前方的道路就被堵住了。 王都尉看了看,好家伙,大大小小上百辆马车将原本宽敞的道路给堵住了。 因为公车署之旁就是御道,只有天子能走,所以,这些马车基本是一辆挨一辆,密密麻麻的停在一起的。 王都尉见了这情景,立即下令:“来人,立即给我上前去让这些马车都给我停到该停的地方去!” 马车堵道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万一要是那个不开眼的不小心把车停到旁边的御道上去,那就不止那个傻瓜要掉脑袋,就是他这都尉也讨不了好! 一边带人指挥着马车的车主们讲马车赶到公车署旁边的几个小巷子里去,王都尉也抽空,问了几个马车上的人,这一问,他也被吓了一跳。 竟然是名满天下的田叔要在公车署讲黄老学的学问,还会有一位殿下到场。 田叔,自然是王都尉敬仰已久的人物。 更别说,还会有一位皇子到场旁听! 这种能接近皇室成员的好事,一年也就那么几个,王都尉立即就干劲十足,觉得浑身都是劲了! 南军可不比北军,作为宫门卫队,实际上,南军就是一潭死水,想升官,只能靠熬资历。 他这个都尉,或许在郡国是个高级军官,但在南军之中也不过是管着三百来号人,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 只有更进一步成为某个宫门的卫尉,那才会有些前途。 可是,从都尉变成卫尉,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宫门卫尉,那起码也要熬上十年! 但倘若能得到皇室成员的看重,那么,成为对方的亲信,那么,从都尉变卫尉,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更别说,要来的那位殿下,还是很有可能成为将来储君的刘德了! 在王都尉的算盘里,只要他在刘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么,等刘德殿下变成了太子殿下,开府建牙,把他调过去,那立马就是潜邸武将,将来别说宫门卫尉了,就是当个中尉或者做个将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王都尉立即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和气力,开始了他的表现之旅。 甚至还下令从北阙之中又调来了一队百人的士兵来维持秩序。 很快,原本熙熙攘攘,嘈杂不堪,没什么秩序的公车署附近就变得秩序井然,在全副武装的宫门禁军面前,没有人敢扎刺。 而这井然的秩序,也让许多的士子对着王都尉有了好感。 但是,也有一些人在心里对这王都尉恨的牙咬咬了。 林景就是其中一个怨恨着王都尉的人。 “真是狗拿耗子!”看着一下子就恢复了秩序的公车署,林景的脸上都涨的通红了。 林景只是一个长安小商人的儿子,因为家里有些闲钱,所以读了点书,勉强算识字了,这次听说考举之后,他本也没抱什么想法,只是来凑热闹的。 但前几天,有人找到他,许了重利,只要他能做出一些事情,那么不止有一笔丰厚的报酬,将来甚至能给他安排一个某县县尉或者某郡主薄的职位。 在金钱跟官职的诱、惑之下,虽然这事情可能有些难度,但,林景最终还下了决心,富贵险中求嘛! 本来,林景是计划趁着混乱,搞出一点事情的,让场面失去控制,最好,搅合了这次的讲学!可随着大批的卫兵的出现,他的打算落空了! 跟林景一样,抱着相同目的而来的人,还有二三十个。 这些人相互之间看了看,然后迅速的低下头,挤进附近的人群中。 既然明着捣乱不行,那就只能藏起来,玩些阴的了! …………………………………………………… 先维持个几天2更先~~~ 我先存点存稿,没有足够的存稿前,我再也不说要更多少了~~~ 嗯,今天已存2章噢耶!~ 第九十九节 水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北阙可真是美丽!”赵胡坐在刘德的马车里,打量着马车之外的景象。无疑,车外的繁华,让他的眼睛都有些花了。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来到北阙,但是,每次来到这里,赵胡都很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宽大的街道甚至足够能让八辆马车并行通过,干净而整洁的街道上看不到一点杂物,道路两旁栽种着许多的花草树木,两侧的屋舍奢华中有着雅致。 与北阙相比,这世间的其他一切任何城市与地方,简直丑陋的像是野人的村落。 刘德听了,只是笑笑,北阙附近的闾里,生活和居住的是汉室最有权势的家族,食邑不到三千户的彻侯甚至都没资格在此占据一寸之地。 简而言之,北阙在汉室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天朝的天安门广场,米帝的曼哈顿市区,这种地方,要是还不漂亮,那就只能说明汉室的国势已经衰落得连个门脸工程都维护不好了。 “殿下!”忽然,一位骑士骑着马,从前方来到刘德的马车之前,拦下马车,禀报道:“殿下,小人受剧先生之名前来禀报……” “卿且稍带,我去去就回……”刘德对赵胡笑了一声,然后走下马车。 在下车的瞬间,刘德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这骑士,刘德记得,是跟随剧孟来长安的十三太保之一,名叫张旭。 “跟我来……”刘德对那骑士招招手,带着他走到街道旁边的一颗柳树之下,问道:“说吧,发现了什么?” 刘德既然敢在长安公车署让田叔开讲,自然也不会白痴到认为没有人会去捣乱。 刘德向来就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的兄弟们、便宜老爹后、宫的妃嫔们。 在皇位面前,在未来的荣华富贵面前,刘德觉得,只要有点野心的,估计都会跳出来跟他作对了。 因此,刘德早就预备了多套方案,来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剧孟受命负责其中一套预备方案,也是最重要的一套预备方案——潜伏。 早在七天前,剧孟的五个手下,就已经悄然化妆,潜伏到了长安的各个学派的士子之中,打听消息,记录和反馈各学派士子对考举的态度,最重要的是:找出可能的捣乱者。 刘德很清楚,如今在长安的数千士子,既是他底定大势,腾飞而起的底蕴,也能一脚将他踢进万丈深渊! 旁的不说,倘若有人收买一批水军,在这些士子中间拼命的黑他,编织他的黑材料,三人成虎,刘德名声就要臭大街。 更进一步,散播谣言,跳动士子们的情绪,酿成一场风波,甚至怂恿一批人扣阙,那刘德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是后世的大天朝,即使是九大长老级别的,倘若遇到一场针对其的**,那也是必须鞠躬下台!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太清楚这些水军的招数了! 所以一开始,刘德就分别对剧孟、张汤、汲黯布置了不同的任务。 来应对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 而剧孟的人居然不顾暴露的风险和刘德没有发生最可怕的事情,不得私自与他接触的命令,前来直接找到刘德汇报,这说明,真有什么人要对他下黑脚了。 因此,刘德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糟糕了。 “殿下,小人等潜伏在士子之中,今日早上,随着士子们一起来到公车署之外,发现有些人心怀鬼胎,甚至有人在串联和怂恿关东的士子,因此,小人不得不来向殿下说明这情况!”张旭禀告道。 “知道了……”刘德虽然心里很恼火,也有些急,但脸上却依然必须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他问道:“你们记下那些人的样貌跟姓名了吗?” 对付水军,刘德实在是太有经验了,后世互联网上一大堆拿钱发帖的货色。 甚至有官媒自己就是水军。 对付水军,抓起来永远是最有效也最简单的办法! “回殿下,露头的那些人小人等已经基本记住了!”张旭点点头邀功道:“只等殿下您的一声令下,小人等就能通知南军抓人了!” “南军?竟然有禁军在场!”刘德惊讶了一声,现场居然有禁军在,这倒是省却了他掏出便宜老爹给他的天子节调动禁军的手续了。 只是,那批南军能靠得住吗? 要抓人,尤其是在这么多士子里抓人,显然事先有过商量跟计划跟临场应变是两码事。 事前商量过,安排了步骤之后,抓人就不会惊动太多人,而临场应变,却可能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能不能悄悄的把水军们抓起来,这直接关系到了今天讲学的成功,甚至是之后考举的成败。 “先别急着抓人!”刘德考虑了一下,吩咐道:“不要打草惊蛇了……” 刘德从怀中掏出便宜老爹给他的天子节跟虎符,交到张旭手里,吩咐道:“你去将南军在公车署附近的最高长官叫来,我有事吩咐!” 张旭见了天子节跟虎符,立即就郑重的跪下来,接受虎符跟天子节:“小人谨受命,节在人在,节亡人亡!” 当此之时,在大多数人眼中,天子节的地位无比神圣,代表着汉家天子的神圣。 将天子节与虎符交托于张旭之手后,刘德就转身,回到马车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对赵胡笑呵呵的道:“卿且先稍等一会,我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一下!” “殿下请随意……”赵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多少猜到了一些,知道可能发生了大事,因此十分知趣的道:“小臣在此看看风景也不错!” 刘德于是吩咐王道,驾着马车来渭河边的一处河滩边,让赵胡好好的欣赏欣赏这北阙的风景,同时等待着南军的将领前来。 “有人想跟我玩阴的啊……”刘德看着清澈的渭河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幸亏我早有准备,否则就要不知道怎么死了……” 其实刘德心里也清楚,倘若他不搞这个考举,那么就不会给人留下一个这么大的可以攻击他的漏洞了。 但穿越了一次,又重生了一次,倘若不能作出些成绩、改变的话,那怎么对得住这宝贵的第三世? “今生……我必君临天下!”刘德握着拳头在心里道:“挡我者死!” 不管是那个在后面搞鬼,刘德发誓,只要揪出来,就往死里踩。 不杀几个人,不用几个人头做垫脚石,怎么震慑住那群蠢蠢欲动的兄弟? …………………… 总算到家了……抱歉啊,~~~~~~我跟老婆现在在外地开了个小店,讨点生活费~嗯,所以一般都是下午跟晚上有空码字,然后,今天有个客户兼朋友过生日,就去陪他咯~~~~~~ 请谅解下~~~~~ 嗯,先更一节~~~ 下一章我要修改一下~~~~~~感觉没考虑好,可能要推翻重写了~~~~~~~ 第一百节 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河边等了大概一刻钟,张旭就带着一位身穿南军制服的校尉回来了。 “末将王启年拜见殿下!”那南军校尉一见到刘德,立即就拜下来叩首道:“未知殿下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他将胸膛高高挺起,尽量让自己显得特别有气势,特别有信心,特别有魄力。 这王启年在张旭出示了天子节跟虎符后,简直就被吓尿了! 就是寻常之时,一位皇子想要召见他这种南军里的小罗喽,一句话,一个宦官,他就得屁颠屁颠的滚过去。 但,刘德竟然动用了虎符跟天子节这种大杀器传召,让王启年立即就知道有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按照汉律,虎符可以调动所有的军队听从命令,而天子节更是象征着天子的神圣地位,这两者加在一起,所产生的化学作用,甚至能让如今的中尉周亚夫也俯首听命! 这即是危机,也是机遇! 王启年深深的明白,这趟差事他要干好了,升官进爵,根本不在话下! 刘德听了王启年的名字,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将军好名字!” 他有些忍不住想起了后世他混迹过的一个论坛,王启年,这不是跟林深河、赵慢熊一样的万年龙套吗? 费了好大力气,刘德才忍住没问这王启年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深河或者赵慢熊一样的家伙。 刘德挥了挥手,让王道领着赵胡走到远处的一颗柳树下去。 他才转过身来,对王启年道:“传召将军前来,确实有事劳烦……” “请殿下下令!”王启年立即就拍着胸膛表决心:“末将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善!”刘德抚掌赞了一声,这种时候,王启年的表态很重要,这说明这个南军的校尉已经宣布站到他这边了。 军队的高层,刘德现在没办法插手,也不可能插手。 但是,像这种校尉级别的军官,刘德觉得他笼络几个还是没问题的。 像当年高皇帝刘邦的太子刘盈那种平庸之人,手底下都有着几个将军,几十个校尉效忠。 虽然时移势迁,现在不比开国之初,皇子直接插手军队的事情越来越变得犯忌讳了,然而,笼络个把没多少兵力的校尉,也不会让便宜老爹心里不舒服。 毕竟,这汉家的江山,是马上得来的,这汉家历代的天子,都是见过阵战,上过战场的。 就连号称以文治国,不动刀兵的太宗孝文皇帝,也曾御驾亲征,平定过济北王的叛乱,更曾亲披锐甲,统御三军,准备对匈奴开战。 刘德的便宜老爹自己做太子时,也笼络过一批将军。 毫不夸张的说,汉家的储君,不知兵,是个大忌讳。 特别是在如今的形势下,北方匈奴虎视眈眈,东方诸侯怀有异心,手里没兵,更没接触过军队的储君,是不会让人放心的。 刘德前世被封为河间王的封王诏书之中就有一句‘士不教不得征,王其戒之’。 连封王的儿子都被强调和告诫要知兵,懂的军事,储君的要求就更高了。 前世刘荣的宜春苑之中,便宜老爹就特地塞了三百名边军,希望刘荣跟那些从长城退下来的老兵有所交流,后来刘彻的羽林卫的前身,就是其的太子卫队。 “将军现在能调动多少人?”刘德问道。 “末将麾下有三队满员卫士,人人皆愿为殿下效死!”王启年禀报道。 刘德点了点头,前世做了十七年河间王,对于汉家军队的编制,刘德一点都不陌生。 基本上,汉室的军队不管是南军还是北军,仰或者边军、郡兵,都是按照部-曲-屯-队-什-伍来编组的。 像是南军这种宫门禁军,编制相对北军和其他军队,规模会小一些。 像这王启年的校尉官衔,在郡兵里,就是一部的最高长官,辖下有着一支完整的能征战的军队,但在南军里,校尉却只是个小喽啰了,别说是部,就是曲也掌握不了,最多一屯兵。 但,这一屯兵的编制却又比郡兵的屯大,基本上,一屯兵能有满员的三到四队卫兵,差不多是三百多到四百人之间。 而且这些都是精锐! 一旦发生战争,需要拉着南军上阵,这一屯兵稍微扩张一下,就是一个满编的曲甚至部。 这种禁军的结构设计,保证了汉家天子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立即就能获得一支庞大的有战斗力的军队来为其征战。 后来刘彻更是将这一设计发扬光大,他所编练的羽林卫、期门军、虎贲、射声等军队,都是平时少而精,最多一个也就七百人的规模,但是一旦开战,以这些精锐做底子,再征召犯人、郡兵,立刻就扩充出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而且因为有一个骨干支撑,拉出去的战斗力也很不错。 汉家禁军的这种设计,在刘德看来,已经跟后世的苏联的看不见的师制度相似了。 可惜的是,这种军队的设计随着西汉的灭亡而消亡,导致之后两千年,汉人王朝的禁军成了花架子,废物的代名词。 因此,王启年手下三队满员的卫兵,基本人人都是战兵,都是职业的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的军人,有着这三队卫兵,足够碾压两三千人的乌合之众了。 “留下一队人看守宫门,其他人都调到公车署,听我命令行事!”刘德吩咐道:“记住,不可暴露行藏,最好让一队士兵警戒,另一队人马乔装便衣打扮……” “诺!”王启年聪明的没问为什么,立即就领命而去。 等王启年走了,刘德又对张旭吩咐道:“去,持我令符,拜会廷尉张欧张公,请他调动廷尉的差役秘密到公车署附近待命……” “诺!”张旭点头称是,拿了刘德令符就朝廷尉衙门而去。 刘德又将王道叫过来吩咐:“你去禀报父皇,就说有乱臣贼子意欲兴风作浪,我怀疑有关东诸侯的细作混迹其中,请父皇示下!”这就是明摆着的要栽赃了,只要把那些水军抓起来,严刑之下,刘德就不信得不到他需要的口供。 廷尉张欧是个老好人,严刑逼供这种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嗯,这种事情交给张汤去办,刘德就很放心了! 于是,刘德又命一个宦官,立即去招张汤过来。 但是,这样还差一篇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一封奏疏。 于是刘德又派一个宦官去传召汲黯。 这一条条的命令发布下去,一张刘德编织起来的大网就悄然张开,只等着那个在暗中捣乱的家伙跳出来,落入网里,刘德保证,肯定打死他! ……………………………… 额,重新写了这一章0-0 呼呼,我感觉还不错~~~~~~ 嗯,难道是我今天没吃药,自我感觉萌萌哒? 求点票票,今天票票有些少啊~~~~~~~~~ 第一百零一节 挑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至隅中,原本的宽敞的公车署官邸,此时已经是拥挤不堪。 来自各地,操着不同口音的一两千名士子,将这个官邸内外围的水泄不通。 因为还没看到今日开讲的主角田叔,也没见到皇室来人。 因此,士子们现在是放的很开的,三三两两的以籍贯、学派甚至是出身为基础,各自聚拢在一起谈论跟探讨着今日的讲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群稍微密集的地方,就开始出现了一两个不河蟹的声音。 “诸君……”林景费劲了心思,终于凑到了一个主要以关东商人子弟为基础的人群之中后,找了个机会得到了发言权,他将这些士子们都召集过来,用着很沉痛的语调问道:“这次考举鄙人觉得,不过是权贵的盛宴而已……诸君请看,那边的公侯子弟,一个个都是欢笑颜开,显然,这次别说是我等商贾子弟了……就是长安本地的名望之家的子弟,也多半没什么戏!” 他这话一出,顿时就在这些商人的子弟之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汉家天子重农抑商,视商人为低贱的群体。 文化界、思想界,从来不分派系、学派,对商人一片喊打喊杀。 诸子百家之中,就没有一个学派是对商人这个群体由好感的! 这几百年洗脑下来,不单单是天下人都觉得商人是个低贱的群体,就是他们这些商贾子弟,读书明理之后,也难免有了自卑的心理,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商贾出身。 所以,这次考举的消息传出去后,在长安的士子群体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关东和关中商贾的弟子。 同时,这个群体也是对考举最热衷和最热情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倘若没有这个考举,那么他们想做官,基本没可能! 但是来了长安后,他们却发现,现实跟他们大多数人的设想不一样。 这次的考举总共就十来个名额,可在长安的士子加起来,却有数千人。 数千人竞争十来个名额,等于数百人里才会出现一个幸运儿,而且他们的竞争对手甚至还包括了汉室的开国功臣之后、三辅的望族子弟。 大部分人一看到这个情况,自己心里就已经畏缩了起来,甚至有人都打算放弃了,只将这次长安之行当成自己人生中的一次旅游。 如今,林景这一番话,算是将大部分商人子弟原本藏在心里的真心话给说了出来,立时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一时间,商人弟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是啊,是啊,我早知道了,这次考举跟我们没关系……”有人立刻就跳出来附和。 “我们怎么争得过那些彻侯家的公子?勋贵家的子侄?”马上又有人火上浇油:“我看啊,这次考举的名额,恐怕早就给那些贵族勋臣瓜分的一干二净了!所谓的考举,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这汉家是将我等士子当猴耍呢!” “噤声!噤声!这等话若被人听了去,小心惹上麻烦……”有人‘好心’在旁边提醒着。 “怕什么!”那人大义凛然的驳斥:“先帝之时,已经下诏废除了‘诽谤’‘诅上’等罪名,如今的汉律条文里,根本就没有因言治罪的条例,你我在乡间之时,不也见到过吗?一般的农夫干活干的不痛快了,受到委屈了,张口埋怨两句天子,旁边就算是有官吏,不也没人去抓吗?” 林景听着这些话,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些说这些话的人,自然是被他这两日用金钱或者其他利益收买到的人。 这些话,也是经过他跟他的主上商议过,特别安排的。 通过这些人的嘴巴,现在,大部分的商人子弟,应该都知道了汉律已经没有了‘诽谤’‘诅上’‘非议’等罪名了,这样,就可以跳动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不再有顾忌。 当然,林景不是法家出身,也没研究过汉律,不大清楚汉律之中是否是真的不会因言治罪,但先帝时期下诏废除诽谤、妖言、诅上等罪那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 林景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事情,才会像现在这样的肆无忌惮,甚至无所畏惧。 在他想来,就算是事情发了,有人要治他的罪,但是,拿什么律法来治罪呢? 如今的廷尉可是张欧! 这位张廷尉可是天下有名的铮铮铁骨大臣,自任廷尉以来,多次封驳了天子不合理的诏书,坚持以汉律为基础来治刑! 有这么一个廷尉在朝廷,林景觉得,事情闹大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林景就再次道:“这位兄台说的极为正确!如今的汉律,提倡的是畅所欲言,天下臣民,对于朝政尽可以议论,我等商贾子弟,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是读书明理之人,忧心天下,议论朝政,本是我等的职责,有些人,做了一些事情,难道还怕人说吗?依我之见,若等到考举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等若是发现不公,就去扣阙,把官司打到圣天子面前,圣天子若是也不管,我们就去长陵!去霸陵!去哭灵!” 这等激进惹火的话一出,顿时就引起许多热血青年热血上头,胸膛之中更是滂湃了起来。 是啊! 既然世道不公,我们为何要做懦夫呢? 我们这些商人的子弟,难道就是天生要被人欺负、欺压、凌辱的吗? 我们那点就不如那些豪门子弟、贵族子侄了? 不行!不行! “我们要正义,我们要公道!”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无数的手臂举了起来:“正义、公道!” 与此同时,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群体之中,只不过措辞稍稍改变了一些。 譬如在小地主阶级出生的士子群体中,有人用的是‘名额早被贵族子弟圈占’这个借口来跳动士子们的情绪,而贵族的群体中,那些人就利用落魄贵族子弟对那些现在还保存着风光的贵族的妒忌之心。 总而言之,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那就是尽力让士子们觉得考举的名额已经被其他人瓜分了,他们被人戏弄了,所以,一定要报复,要让那些戏耍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甚至有人都喊出了‘九世之仇尤可复,何况当年之怨?’这个口号。 立刻,就让许多人的心里都开始认同了。 当今之世,托董仲舒、胡毋生不遗余力的宣传的福,基本上,民间已经悄然流行起了大复仇理论,讲究的就是复仇有礼,报仇有德,谁动我手指头,我砍他全家! 渐渐的,公车署之中的气氛开始诡异了起来。 ………………………………………… 抱歉,这么晚才更~~~~~~~~ 额,今天南宁这边天气突变~我跟老婆开的店有些东西晒在外面,~嗯,收拾了半天,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所以耽搁了码字~请见谅~~~~ 嗯~~~~老婆大人已经批准放我假了~~~反正,中秋之后也到淡季了,所以就特许我在10.1之前可以不去店里帮忙,安心在家码字咯~~~~~~ 明天开始有半个月全职码字的时间了~撒花~ 第一百零二节 抓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林景见到周围人的情绪已经被他调动了起来,心里狂喜不已。 这种操纵他人情绪,使之变成自己傀儡,为自己的目标去流血流汗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林景感觉,已经找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当他站起来,还想继续鼓动的时候,忽然从两侧的人群之中,猛然扑出两个壮实的大汉,一前一后就夹住了林景的四肢,将他像抓小鸡一样的揪住,然后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林景忽然遇到这种变故,立刻就大叫起来:“来人,救命啊!有人想要害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嘴里就被塞进了两块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事发突然,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林景就已经被那两个壮汉五花大绑了起来,嘴里更是被塞进了布团,不能说话。 “诸位勿惊……”一个年轻的官员挤开人群,走到场中道:“我乃是长安柳市市令张汤,有人状告此人欠债不还,故此,特来拿其过堂听案!” 张汤的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士子,一摆手,命令道:“带走!” 立刻就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进人群中,架起那林景就走。 看到此情此景,一些本来还大着胆子准备质问一二的士子,立即就感到脖子一凉,顿时就什么话都敢说了。 在场的没几个傻瓜,看到这阵仗,这架势,人人都心知肚明,什么被人状告欠债不还? 分明就是一个幌子! 区区一个欠债不还的案子,需要动用军队,还是禁军来抓人? 骗谁呢! 可在刀剑之下,强权之中,谁又敢质疑? 再聪明一点的人,想象力丰富一点的人,更是从之前这林景的语气和话语里揣测了起来。 这么一揣测,许多人看林景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事实上,读过书的人,想的东西就特别多。而且,没几个是真正的笨蛋,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不明白,方才他们差点就被林景蛊惑着要被卷入一场惊天的风暴之中。 想着刚刚林景鼓动的话语中所隐藏的杀机,许多人立刻就是冷汗直流。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向来自诩是天之骄子的读书人,就在刚刚竟然被人当狗一样的在耍! 这怎么能忍? 当今之世,大复仇思想十分流行,在读书人中更是蔚然成风。 因此,立即就有一个关东豪商家的弟子跳出来,对张汤道:“张市令,我也要上告,此人的父亲和兄长欠着我家三十万钱的债务,已经两年多了,至今未还,请张市令帮我催讨一二!” 张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本官必会秉公执法!” 本来不过是随意找个罪名抓人而已,现在能有一个苦主站出来指证,那自然更好,因此也不管那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先答应下来再说,反正,左右今天抓的这些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带走!”张汤挥挥手,命令着士兵。 这时候,原本只在一个圈子里相互讨论的这些士子向周围看去,他们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公车署已经被两三百名全副武装的禁军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时有人被五花大绑的拖出人群。 片刻的功夫之中,就有二三十人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给抓了起来,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显然是早有计划和准备,不是临时起意的一次行动。 “朝廷里有人要倒大霉了!”有人看着这场景叹道。 毫无疑问,今天在这公车署发生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会持续发酵,肯定会有几个倒霉蛋要为此负责,甚至就是为此倒下一位九卿,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 但刘德却没有那些人那么乐观了。 他站在重重保卫的禁军之中,看着那些被拖出来的犯人。 刘德的脸上始终挂着厚厚的一层寒霜。 他本不想如此快的下手的,以他最开始的想法,他是想着要放长线钓大鱼,等那个幕后主使者露出狐狸尾巴出来,再将之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但形势的发展逼迫他不得不提前动手。 那些人都鼓动着士子们要去扣阙,去哭灵了。 这种言论都出来,若是再拖下去,真的发生一场学、潮,几千个各个阶层的读书人喊着‘汉家养士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在长安城里大闹一场,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的太子梦起码是终结了! 甚至搞不好,小命都要丢掉! 没办法,只能提前动手了! 只是这样一来,躲在背后的那个家伙可能就能金蝉脱壳,逃过刘德打击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刘德就很不爽! “剧卿!”刘德转过身子,对剧孟道:“去帮我在长安城里放个风,就说被抓的这些人,已经有人招供了,招出了幕后主使者的姓名……” “诺!”剧孟点点头,转身就去吩咐手下,制造流言这种事情,他们游侠最是拿手了,特别是长安的三教九流都跟游侠有着说不清楚的联系。 刘德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寄希望与幕后的那人被流言刺激,忍不住自己暴露出来吧…… 除此之外,刘德真没什么信心能揪出那个躲在背后的家伙。 毕竟,混政坛的没几个傻瓜,特别是这种针对皇室成员的阴谋,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可能真的亲自出面来布置这些,那些个被抓起来的士子,审都不用审,刘德就敢肯定,指使他们的最多不过是那人放出来的几条狗,这事情一发生,刘德就敢肯定,那几条狗现在已经是死狗了。 人都死了,自然死无对证。 …………………………………… 此事之后,田叔的讲学照常进行,经此一事,士子们顿时就变得非常的守规矩了,在田叔讲学的过程中,甚至没有一个人敢私自议论、出声,一个个都像是好孩子一般乖巧。 但许多人的心思,却已都不在讲学之上。 因而,刚一宣布讲学结束,这些人就立即四散而去。 这一日的长安,气氛十分的诡异。 到了晚上,各种各样的流言瞬间就充斥于长安各个阶层的群体之中。 …………………………………… 啊~~~~~~ 今天怎么回事啊~ 我早上起来后就不想码字~下午又昏昏欲睡~这**的难道是患上了码字懒惰综合征了? 求点打赏、推荐刺激一下~~~~~~~~~ 第一百零三节 张汤的明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昏暗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发霉的味道。 林景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身下铺着的稻草秸秆。 他叹了口气:“时运不济啊……” 但却并不怎么害怕,也没什么恐惧之心。 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廷尉大牢了! “廷尉张欧张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他的心里想着,作为一个商人家庭出身的读书人,他很少接触高层,所知的信息大都是从旁人的议论和市井的传言中得来的。 在他的印象里,当朝廷尉张欧简直就是良心这两个字的最佳注解。 自上任以来,从来都是坚持轻刑薄罪的原则,但凡有案子上报到他的面前,能不判刑的,一定不判刑,倘若真的要依法从事,那他也会流着眼泪为犯人求情,张欧做了一年多廷尉了,但亲自下令处死的犯人不过十几人。 因此,林景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心。 “先帝都已废除了一切因言入罪的律法了……一定没事的!”林景想着这个,心里就有了信心和底气:“我肯定可以平安无事!” ………………………… 与此同时,此时的廷尉官邸之中,灯火通明。 现任汉室的廷尉张欧看着自己案前的公文。 “这位殿下的胆子真是大啊……”看着公文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罪名,张欧感觉有些头疼。一次抓这么多有文化的人,汉家自立国以来,这样的事情都是极少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公文上罗列的全部罪名统统是假的,全部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真正的罪名,其实是…… “那位殿下也不敢明说啊……”张欧叹了口气。 国朝立国以来向来优待士人,但凡读书人犯法,向来都是按律降低一等处置的。 譬如先帝之时,济北王谋反,先帝平定济北王叛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赦免为济北王出谋划策的文士和官吏。 “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视事,此事就交给殿下派来的那位市令处理好了……”想了一会,张欧对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一位属官吩咐道:“明日就是我廷尉衙门的休沐之日,从明日起,尔等属官统统休沐三日,明白吗?” 汉家天子优待官吏,自高皇帝开始就一改前代的苛政,对官吏阶级可谓是照顾的十分周到,普通吏员每工作五天就准予一天的假期,称为休沐,除此之外,还有形形色色的各种假期。 譬如干的好了,上司就会给与告,合法合理的享受带薪休假。 生病了,还有赐告。 父母去世了,有丧假。 另外各级主官还享有灵活机动的给予下属各种短期假期的权力。 而张欧现在决定动用的就是他的特殊权力,给廷尉衙门的中高级官吏放假。 张欧是个老好人不假,但他能爬到廷尉的位子上,还做的很稳,那就不是老好人能解释的清楚的了。 实际上,朝廷里就有人说过,九卿之中无好人。 像这个事情,张欧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个不好就可能伤了自己。 这种宫廷内部的事情,就交给宫廷内部自己去解决好了。 张欧觉得犯不着搭上自己。 那属官听了张欧的吩咐,也是如释重负的点头道:“诺!下官会通知所有同僚……” 这件事情的忽然发生,也让他们这些廷尉的官僚很苦恼啊。 真是被赶鸭子上架去处理这个案子,那么不管怎么处置,都会得罪人。 还是张廷尉好,索性给廷尉衙门放假,你们这些皇亲国戚爱怎么闹怎么闹吧…… 于是,张汤的手里很快就拿到了廷尉衙门开具的公文,授命他全权处置,同时,廷尉衙门的人还告诉他,从明日起,廷尉衙门所以属官与各司曹的长官统统休沐,三日后才会正常办公。 廷尉衙门上上下下在此事上的高效,让张汤都有些吃惊。 事实上,作为官场中人,张汤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市井中的传言就真的可信。 特别是做了刘德殿下手下的市令,大小也是个官员了,因此接触和了解的东西也多了,那些曾经笼罩在一些人身上的光环也随之剥落。 当掀开那曾神圣的光环后,张汤发现…… 原来XX是这样的货色啊! 然后他就恍然大悟,民间奉如神明的一些所谓的名臣,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一样的会小鸡肚肠,一样的会耍小手段,一样的贪慕虚荣,甚至有些人还不如普通人…… 此时的张汤已经有所明悟了。 在他看来,所谓的名臣,一靠宣传,二靠成绩,三靠背景。 譬如现在的廷尉张欧,他凭什么能做廷尉,难道真的是因为能力或者道德? 靠的还不是当年在当今天子潜邸之时,给当今天子做参谋,当舍人,鞍前马后奔波十几年…… 没有这个背景,张欧根本坐不稳廷尉的位子! 更别说能在民间有那么大的名声了! 因此,张汤现在确信无疑,他所学的理论完全没错,要当官,施展自己的理念,就必须时刻紧跟上位者的脚步,上位者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这才是成功之道。 “此事,我必须得办得漂漂亮亮!”张汤在心里想道:“让旁人无话可说!” 自从剧孟跟汲黯加入之后,张汤心里就有了紧迫感了。 剧孟是关东有名的游侠,手底下据说有着成千上万的小弟,就是在关中也有着一呼百应的能耐,这些天看着剧孟办事,通常一个招呼就摆平了直市里许多桀骜不驯,不肯听话的刺头,一个眼神就让一些官吏认为根本不可能解决的事情顺利解决,充分展示了游侠们强大的办事能力。 而汲黯出身名门,汲家十几代人都是做官的,光是这个背景,就足够让张汤紧张了,更别说,汲黯的文学水平跟理论水平,都不是张汤这种野路子出身,靠着几本残卷勉强混了个文化人身份的张汤所能比拟的了。 “那该怎么处置这些人犯,撬开他们的嘴,揪出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张汤开始陷入了思考之中,无疑,这是他办这个案子需要解决的事情,不能把这三个问题解决了,这事情就不算办好! ……………………………………………… 嗯这几天更新确实不尽如意~~~~~~~~ 我会努力变得勤奋的~~~~~~ 嗯,这几天情节也确实有些水,但这个嘛,真没办法,一本书有**必然有低潮,适当的过度章节是需要的~否则一直写刘德巴拉巴拉,写着写着就崩掉了~~~~~ 嗯,但是情节我会加快推进。 至于有人担心刘德要做十几年太子~ 我只想说,您想多了~ 我的大纲里,就没这个计划!!!!!!!!!! 嗯,不剧透了~但我先前已经暗示过很多次了,看书仔细的筒子应该都看到那些暗示了~ 第一百零三节 政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有人招供了吗?”刘德对前来汇报的张汤问道。 “回殿下,他们只承认对您有所非议,但坚决否认是受人指使……”张汤低着头答道:“而且……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坚持,先帝已经废弃了诽谤、妖言、诅上等罪,因此他们无罪!” “无罪?”刘德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些士子说的一点都没错,刘德的祖父确实明诏废除了一切因言治罪的法律,甚至连诅咒皇帝这种在秦代要掉脑袋的罪名,都被废弃了。 但是,他们若以为这能成为他们的护身符,那就大错特错了! “真是太幼稚了!”刘德冷笑着。 古今中外,就算是最残暴的统治者,在面对与其毫无关系的事情时,或许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温情脉脉。 然而一旦触及其利益,那么就算再怎么温情脉脉的统治者也能瞬间化身成为这世上最残暴的人。 即算是后世标榜自由灯塔,强调民煮的米帝,民众可以骂总统,到白宫面前抗议,但是,一旦这些家伙竟然胆敢闯入华尔街,自由民煮的铁拳马上就教他们做人了。 更别说是在这西元前的封建社会了! 假如刘德记忆没出错的话,那么,现在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汇报着的张汤,在将来可是发明了‘腹诽’这个罪名,将他的死敌颜异置于死地。 更何况,刘德记得非常清楚,他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的那道废除一切因言入罪的诏书之中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犯罪之人,必须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 至于知识分子,你都识字了,懂礼了,竟然还敢挑战政府的权威,侮辱皇室? 假如你不是准备造反的话,难道只是准备戏耍一下天子? 嗯,貌似戏耍天子是比造反更严重的罪行! 前者除了首犯之外,余者都有机会获得赦免,但后者……灭三族!而且无赦免! “给他们看了先帝的诏书了吗?”刘德笑呵呵的问着,事到如今,刘德其实已经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毕竟这种抓捕士子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有些犯忌讳,更会踩到一些人的痛脚,假如是宋明时期,就算刘德如今是太子,恐怕也要被文武百官一齐喷个半死,所幸,这是汉室,朝廷的文武百官基本都是贵族出生,寒门比例不高。 大部分的朝臣、巨头,对刘德抓捕士子的行动,都没什么感觉。 用鲁迅的话说是大臣们并不觉得刘德抓捕的士子‘姓赵’。 但,还是有几个大臣觉得这些士子‘姓赵’,譬如大行王恢,就在今日进宫到了便宜老爹面前去告刘德的状去了。 一两个大臣的非议,刘德还是顶的住的。 但假如这事情拖久了,那么…… 然而,刘德再焦急,也不能在张汤等人面前表现出来。 上位者,必须喜怒不形于色。 更何况,这种事情倘若连自己都急了,那么,张汤他们恐怕就难免会起别的心思了! “回殿下,臣已经给他们看过了先帝的诏书……”张汤答道。 “如何?有几个开口的?”刘德慢悠悠的问道。 文人士子的骨头有多软,刘德比谁都清楚。 一般来说,一百个知识分子里,有一个硬骨头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剩下的九十九个,可以参考满清入关后的东林党群丑。 三木之下,刑罚之中,刘德不觉得他的运气那么背,抓到的人统统是硬骨头。 “回殿下,基本上都已经招供了……”张汤平淡的答道——这种刑讯审问的事情,张汤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会了,因此,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邀功的,不过下一刻,他就有些兴奋的答道:“基本可以确认,指使者应当来自宫廷,有位叫林景的士子招认说,指使他的人拿出过皇室的御用品……” 这可是大案要案了! 若是按照秦代的规矩,必定是要大索关中,穷尽一切手段来追查那个指使者的身份了。 只要挖出幕后的黑手,不客气的说,他张汤就进入天子的视线,一如前代的晁错在办好了伏生之事后,顺理成章的从太子舍人转变成朝臣一般。 说到这里,张汤就忍不住激动,抬头请示道:“殿下,臣已将所有犯人的供词都带来了,殿下您看是否转奏陛下呢?” 在他看来,这些供词到了天子案前,那么,法家的复兴就指日可待了——如此大的大案要案,必然震惊天下!法家趁势而起,取代黄老派在朝廷中占据主流也不是不可能! 但刘德听了却摆摆手,吩咐道:“供词先交给我看一遍再说……” 张汤,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懂政治! 刘德在心中感慨了一声,这事情若是真像张汤以为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供词是要拿去给便宜老爹看,但不是现在,甚至不能是白天众目睽睽之下! 这个案子甚至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原因很简单,政治两个字。 便宜老爹现在磨刀霍霍向诸侯,关东诸侯也没几个傻瓜,必然在相互串联和造势。 在这样的局面下,倘若汉家爆出一个皇室内讧的丑闻,刘德甚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吴楚两国会怎么说了。 况且,便宜老爹今天也送来一个暗示的帛书。 帛书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胶西王卬宴吴王使高姚,姚曰:主兴于奸,饰于邪臣,好小善,听馋贼,擅变律法,坏祖制,侵夺诸侯之地,诛罚良善,天下苦之久矣。卬对曰:然。 刘德若不明白便宜老爹的意思,那真是三辈子都白活了。 因而,抓捕的士子,只能用抓捕他们的罪名或者其他罪名处置。 但是,那幕后之人却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因此,刘德觉得还是要继续查,查出来后再将证据通报给便宜老爹。 于是,刘德道:“卿找个人,把有人招供有皇室之人参与其中的事情放些风出去……” 昨天剧孟放了一个风,但等了一天,那个家伙都沉得住气,没有动作,这让刘德有些无奈。 但张汤再放个风就不同了。 有鼻子有眼的事情,刘德觉得换了是自己,也会果断的去灭口了! 只要那人一动手,肯定就会留下大量的马脚,到时候,他就可以去死了! 刘德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犯法,像是梁王刘武,前世的时候公然刺杀大臣,证据确凿,但便宜老爹却也奈何他不得,甚至连罪都不敢治。 在这个时代最可怕的事情是让皇帝恨你! 一旦皇帝觉得你是个坏蛋,那你就算什么法都不犯,也是死路一条! 譬如说,前世的周亚夫、窦婴两人之死…… ………………………………………… 抱歉晚了点~~~~~~ 等下晚上还有更新~~~~~~~~~~~~ 第一百零四节 栽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华灯初上,夜幕徐徐降临在未央宫之中。 如今的未央宫,比之以前,空荡了许多,也冷清了许多。 因为,已经有至少一半的宫女、宦官已经先期前往甘泉宫,为天子即将驾临甘泉避暑做准备。 两天后,天子就将移驾甘泉宫,在未来的两个月,甘泉宫将变成汉室的临时政治中心,所有的公文与奏折都需要在长安-甘泉之间来回传递。 刘德带着张汤呈递上来的供词,趁着夜色,悄悄的来到了清凉殿前,请求拜见便宜老爹。 没多久,刘德的老熟人章德就笑嘻嘻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请多加小心……”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当,章德忽然压低了声音非常快速的对刘德道:“刚刚大行王恢与御史大夫陶青才来陛见天子,离去不久……” 刘德一听,连忙低声道谢:“多谢章公提醒,来日我必有厚报!” 这个消息来的很及时! 大行王恢?! 刘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人三番两次的跳出来,等于给刘德指明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王娡!”刘德在心里恶狠狠的道:“你给我等着!” 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朝九卿大行王恢这个在九卿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大臣竟然早就投靠了王娡姐妹,更跟田蚡兄弟称兄道弟。 但刘德却再清楚不过了。 前世之时,便宜老爹废刘荣太子位的导火索就是这个王恢点燃的。 刘德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个基本上在朝堂里算是个吉祥物的大臣,忽然之间就变得热心国事了,还很热情体贴的上奏便宜老爹,说是现在太子已经立了两年多了,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太子的母亲应该被封为皇后了! 呵呵…… 早不提晚不提,这王恢偏偏在粟姬已经狠狠的得罪了便宜老爹的情况下忽然提及此事,摆的是什么居心,傻瓜都能猜到了! 果不其然,等到刘彻登基,王娡立即投桃报李,对这个王恢予以重用,就算是后来建元新政垮台,几乎所有主持建元新政的大臣都或被赐死或被罢斥,连窦婴都被赶回老家,但王恢的位子却屹立不倒。 这里面的猫腻,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然而,此时,除了王娡姐妹和她们的兄弟外,刘德相信这世界上知道她们之间有这个联系的人很少。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王家姐妹都赤膊上阵,不要节操了,刘德的节操也立即丢掉! 只是…… 现在却还不能动手! 等平了吴楚,大势底定,自己做上太子之后,再让王家姐妹知道什么叫做天理报应! 王恢拉着陶青趁着夜色,偷偷的进宫见便宜老爹,更让刘德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前世他被陶青按在地上,一顶顶不孝的帽子不断的戴上去,那背后未尝没有王家的影子! “王恢跟陶青应该是一党……”刘德在心里猜测着。 前世的时候,他不过是雾里看花,对于朝堂的变故和变化,也只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就譬如前世刘德开始一直以为陶青是晁错的马仔。 但现在他却觉得,陶青或许开始是晁错的马仔,但是,等到他当了御史大夫之后,那就未必了。 想想看,御史大夫这个官职仅次于丞相,号称亚相,相当于后世的国务院总理,能爬到如此高位的人,岂会甘心做一个傀儡,给一个官职比他低的人驱使? 人都是有野心的! 最重要的是,人是会变的! 说不定,现在陶青就已经在暗地里准备反噬晁错了。 因为,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晁错这艘船要沉了…… 刘德就记得再过几个月甚至连晁错的父亲甚至都绝望的自杀了,自杀之前更遗书晁错说:吾不忍见祸及吾身。 晁错的父亲,不过是乡间的老财主,连这种人都看出来晁错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陶青岂会看不到? “就让晁错来为我发挥一点余热吧……”刘德心里想着。 王娡姐妹,现在就算是有真凭实据,也是扳不倒,也不可能被扳倒的。——吴楚不平,皇室内讧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也不能发生! 但这陶青、王恢却不能放过了! 刘德很清楚,晁错只要知道他的马仔竟然打算背地里对他下黑脚,以晁错的脾气,不把这两个家伙弄死,那他就不叫晁错了! 这样想着,刘德就走进了清凉殿中。 “儿臣刘德拜见父皇!”刘德对着坐在龙座上查阅奏疏的便宜老爹拜道:“惟愿父皇千秋万岁……” “起来吧……”上方传来便宜老爹的声音,只是,刘德听着有些不对劲,好像便宜老爹对自己有意见? 但刘德并不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肯定是王恢跟陶青说了他许多的坏话。 他更清楚,自己的这个便宜老爹的耳根子有多软! 像是袁盎晁错两人这两年的斗争中,基本上都遵循着谁先见到天子谁赢的规矩。 之前,晁错就是抢先进宫跟便宜老爹说了一大堆袁盎的坏话才把袁盎赶出朝堂,然后,后来袁盎在窦婴的引荐下,先进宫见了便宜老爹,所以,晁错就被拉到市井腰斩了…… 所以,刘德知道,王恢、陶青说他再多的坏话也没用。 因为,刘德手里有猛料! “启禀父皇,儿臣前两日曾派人来禀报父皇,有关东诸侯与长安贵族相互勾结,企图祸乱关中,如今幸赖父皇之威名,高皇帝庇佑,儿臣已经查得,与长安贵族勾结的诸侯乃是淮南王刘安!”刘德跪下来一点也不知道羞耻的上奏到道。 刘德那位文青堂叔,算得上古今中外所有谋反者的反面教材了。 这位淮南王的一生,就是谋反不成功的一生。 明年的吴楚叛乱,他前脚准备起兵,后脚就被自己的丞相张释之抓起来软禁了…… 这倒没什么…… 但关键是,他竟然贼心不死,日后二次叛乱,而且这次叛乱,居然依然是被自己的丞相给抓了起来…… 都说圣斗士不会倒在同一招数之下两次。 刘安却两次谋反,两次都被自己的丞相抓了起来。 因而,刘德思前想后,这个勾结外戚,企图祸乱长安的锅,让刘安背最是恰当! 至于证据? 到了明年,刘安起兵谋反未遂之后,还需要证据吗? 而且,刘德之所以敢这么明确的指出刘安跟某人勾结了起来,是因为,刘德知道,便宜老爹这回应该很清楚,刘安在干什么! 事实上,作为淮南厉王刘长之子,刘安家的三兄弟,从来都是汉家朝廷监控的重点对象,前世之时,刘德甚至听说,刘安连一天二十四小时上了几次厕所,在那个女人的宫里过夜都被人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当然,那是他谋反未遂之后的待遇,现在还没这么夸张,但,便宜老爹连胶西王刘卬会见吴王刘濞秘史,以及两人的谈话内容都能弄到,那么刘安密谋反叛的事情,他应是听到风声了。 而刘德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淮南王刘安密谋反叛,便宜老爹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 把刘安跟某人联系起来,那么,以便宜老爹的多疑,肯定会自己去脑补。 …………………………………… 一天就涨100多收藏,好悲桑~~~~~难道要扑? 嗯,明天开始加快情节的推进~~~~~~~~~~~~ 第一百零五节 天子的决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安?”天子刘启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机。 听到刘安这个名字,他就有些相信刘德了。 当年,刘安的老爹淮南王厉王刘长饿死在囚车之中,一时间天下物议纷纷,民间更传出了‘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相容’的民谣,为了防止事态扩大,更为了脸面,当年先帝才采纳了袁盎的意见,将淮南国一分为三。分别封刘长的三个幼子为王。 老大刘安承袭了淮南王的名号与封国,老二刘勃当了衡山王,老三刘赐为庐江王。 对于这三兄弟,汉家朝廷从来都没放松过管束。 可是,长久以来,刘安在淮南都很不安分,寿春(淮南国都城)中汉家朝廷安插的监督大臣,每每都有传报刘安训练士卒,加强战备,积蓄粮草的报告。甚至还有人传言说,刘安扬言要为父报仇…… 但天子刘启心里却很清楚淮南王动不得! 如今的汉家天下,有两个诸侯王,就算谋反被抓起来,也杀不得,最多只能软禁。 刘安正是其中一个。 另一个城阳王刘喜。 刘安不能轻易动,是因为他老爹死的太惨,而刘喜不能动是因为他老爹对社稷有再造之功——刘喜之父就是城阳景王刘章,在平定诸吕之时,曾发挥了关键作用,更亲手手刃了吕产。 因而,晁错虽然极力鼓吹削藩,但城阳王跟淮南王从来就不在他的削藩名单之上。 于是一直以来,所有淮南国传来的消息和报告,全部被他压了下去,甚至连丞相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淮南王刘安在世人眼中,现在还是个乖顺谦恭的贤王。 刘德不扯吴楚,也没说胶西、淄川等,直接指名道姓,说是刘安,这就让天子刘启在心里就相信了五成。 天子刘启站起身来,方才陶青、王恢跟他说的话,此时全部被他抛之脑后了。 因为他很清楚,假如某个心怀叵测的诸侯王在长安有了内应,那会导致什么事情发生! 再坚固的堡垒,也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内奸,永远都是任何统治者最痛恨的敌人! 这么一来,他就不由自主想了起来,去年跟前年,刘安都曾朝长安,而且都曾在长安逗留了不短的时间,特别是去年,刘安在长安逗留了两个月之久,期间跟无数的贵族外戚见过面,大把大把的钱财撒了出去。 单单就是他这个天子心知肚明的就有四个宦官收受过刘安的贿赂…… 当时他也没往心里去,因为这是汉家的传统了,就是他的胞弟刘武来长安,也照样对宫廷宦官、外戚大臣出手非常大方。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将这些事情跟刘德的话联系在一起。 “真是好贼子啊……”刘启心里杀气腾腾:“竟然敢勾结藩臣,吃里扒外!” 对于刘安,天子并不恼火,因为现在背地里想着谋反的诸侯不止刘安一个,只要刘安不真的竖起反旗,他也懒得理会! 但勾连藩臣,图谋不轨的臣子,那就是就算千刀万剐,也是必须的了! “是谁跟刘安勾连?”天子刘启看着刘德难掩心里的怒火低沉着咆哮道:“刘德,你告诉朕,他的名字,朕保证,他活不到明天!” “儿臣不敢说……”刘德弓着身子弯腰拜道。 他当然不敢真的就指名道姓说是田家兄弟了。 还需要等一等…… 刘德在低头的时候,也在心里祈祷着:“别让我失望,快点动手啊,田蚡……杀伐果断向来是你的特长啊……” 田蚡的手段,就算是敌人的刘德,在前世也是佩服的。 特别是田蚡陷害窦婴,杀灌夫的那一套组合拳,简直亮瞎了刘德的眼睛。 其下手之果决狠辣,就算是后世的政治家也不过如此了! “朕让你说!”天子刘启此时却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全是怒火:“他是谁?!” “父皇……”刘德唯唯诺诺的做出犹豫不决的模样尽量拖延着时间:“儿臣……”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王道的声音:“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刘德这才一块大石落下心头:“田蚡,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在他知道幕后主使者是田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怀疑他挖的坑,田蚡不会跳进去了。 实在是他太清楚田蚡的性格和为人了! 前世他跟田家兄弟的恩怨连绵十几年,一直到死,都从未间断,期间相互斗法几十次,早就摸清楚田蚡兄弟的行事风格了。 田蚡的性格,让他不可能稳坐钓鱼台,他肯定会有动作。 而且田蚡的胆子大的出奇! 屡屡做出让人膛目结舌的夸张举动。 譬如前世,田蚡为了弄死窦婴,居然放火烧了石渠阁中存放着皇室诏令的一个房间…… 敢放火烧皇宫的人,怎么可能没胆子去灭口? 但刘德表面上还是装作镇定的开口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王道在门外几乎是用着哭腔禀报道:“回禀殿下,方才张市令派人进宫回禀说,那些被关在廷尉大牢的几个人犯被人下毒了……” “啊……怎么会这样?”刘德立刻就露出一个慌张的神色道:“张汤是怎么搞的?堂堂廷尉大牢中关押的犯人,居然会被人下毒!” 但心里面,刘德却对田蚡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杀伐果断啊,不愧是前世能玩死窦婴的枭雄!” 只可惜胆子有些小,没有给所有的士子下毒。 毫无疑问,被下毒的人,肯定都是有可能接触过田蚡本人的人。 这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只要顺着这条线去查,总有蛛丝马迹会被人抓到,田蚡怎么样也跑不掉了! 若是刘德来办此事的话,肯定会给所有的人都下毒,起码能混淆视线。 而且,刘德觉得下毒这种事情太低级了! 嗯,在虾或者螃蟹里面掺杂点富含维生素c的水果啊蔬菜就高级许多了。 天子刘启一听这个事情,立刻就怒不可谒,杀人灭口!!!!!!而且是在廷尉大牢里杀人灭口,这是**裸的挑战汉家天子的权威!!!! 刘德转过身子,带着极度失望跟伤心的表情跪下来道:“父皇,如今人证已经没有了,儿臣就真的不敢说那人的名字了……” 天子刘启看着刘德,看到刘德脸上的失望跟伤心的神色,他心里难免一软。 “刘德还是年轻啊!”天子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太嫩了……” 但这样也正好符合刘德的年纪不是? 天子刘启觉得,现在正是一个完美的教育儿子的时机。 于是他道:“慌什么?那贼子跑不了!” 在廷尉大牢里下毒的人,怎么跑得了? 若让此人跑了,那他这个天子也就不用做了! 他直接问道:“你告诉朕,先前那些士子说,是谁指使的?” 此刻的刘启没那么多耐心去跟那个贼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是……田胜、田蚡兄弟……”刘德带着哭腔道。 天子刘启一听,也愣了。 居然是外戚!!!!!!!!!! 他胸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外戚勾结诸侯,更是该死!该死!该死! 但…… 这事情却不能查下去了…… 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有过此事…… 否则,一旦大白于天下,势必朝野震动,天下物议纷纷,更会给关东诸侯多一个反对长安的理由——连外戚都反了,我们还要忍吗? 但,此事不处理,天子刘启就只觉得胸膛里有根刺,难受的要命! “来人,传朕旨意,外戚田氏跋扈无理,屡犯国法,朕屡教之而不改,其令自裁!”踱了几步之后,天子刘启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判决,作为天子,他想赐死两个外戚,那真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一个宦官就够了,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刘启却多留了一个心眼,他接着道:“命中尉周亚夫监刑,并命廷尉张欧辅佐,查抄田氏产业!” 周亚夫、张欧都是他信得过的臣子,有这两人配合,就肯定能从田家兄弟的家里搜出足够的证据。 而倘周亚夫、张欧没有找到田蚡兄弟的罪证。 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刘德骗他! 倘若是那样的话,那么…… 不是他信不过刘德,而是身为天子,他谁都信不过! 想当年,他跟刘揖的感情有多好? 某段时间,他跟刘揖甚至是出则同车,入则同塌,但一朝刘揖有了当太子的机会,对他的各种明枪暗箭还少吗? “天子,天子,孤家寡人……”想到这里,天子刘启也不由得有些落寞了。 自做了天子之后,他确实孤单的太久了…… …………………………………… 当夜,中尉周亚夫忽然从城外军营入城,带兵包围了长安城里的田氏兄弟的宅院,强迫田蚡兄弟饮下毒酒,然后,本来在休假的廷尉张欧也在天子旨意下恢复办公,带人查抄了田家的产业。 此事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中,荡漾出一丝涟漪后,就消失不见了——对于长安城的贵族来说,天子下诏让两个外戚自裁,这不过是小事,甚至都没几个人关注。 除了王娡姐妹在宫里哭哭啼啼了好半天,发现连天子都没派人来解释安慰之后,就知道惹了**烦了,悻悻然的闭嘴不敢再谈这事情。 一两天后,长安的贵族们就将田家兄弟遗忘了。 贵族们向来如此,当年薄昭被逼自杀,到今天,还有谁记得那个当年威风八面的车骑将军? 更别说田蚡兄弟这种连个千石官职都没有的小虾米了! 而刘德的考举,却在天下瞩目之中,到了关键时刻,要开考了! 第一百零六节 为政之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丙戊年五月丁卯日(5月17)。 刘德站在长安城东北的一座北军校场的阁楼上,看着成队的来自各地的士子进入校场,准备考试。 他转过身子,对旁边的汲黯道:“今天将会青史留名!” 说完这句话,刘德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头,振臂欢呼了一声。 可能现在没有人能想到,这个考举,只会录取十二个人,而且其中大半都肯定会给贵族的考举,很可能从此改变整个国家的政治格局。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却是很清楚的。 在本质上来说,他的这个考举虽然是参考了后世的科举的轮廓和大概框架后设计出来的。 然而,实际上,他的考举更像后世的日不落帝国在其巅峰时期推行的公务员考试制度。 古代中国的科举制度,只会录取最顶尖最拔尖最精英的那一批人。 就算是宋朝之后科举扩军,一科三等进士,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 而中国幅员却又是如此的辽阔。 因此,可以想象,三年一度的一次科举,加上恩科什么的,三年里最多录用一千个人。 所以但凡唐宋明元清的科举之中所出的进士,外放起码就是县令级别。 而在这一千人中,起码有一半是书呆子,除了读书之外,不论政治手腕还是见识、眼光都有限的很。 这些书呆子到了地方,肯定是被当地的地头蛇跟胥吏当猴耍的对象。 因而,这直接导致了中央政府不能掌控地方,地方宗族势力逐渐坐大,地主恶霸横行,而国家法律形同空设,社会秩序混乱。 而且科举录取人数有限,不可能真的将所有的人才全都纳入政府的掌握之中。 像什么黄巢啊李自成啊,游离在体制之外…… 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而英国人搞的公务员考试就没有这样的弊端了,只要是能通过考试、合格的人,他都照单全收,这就使得,参加考试的精英,基本能保证被录取。 英国人能在十九世纪就建立起庞大的日不落帝国,依靠的就是他庞大的公务员精英团体和强大无比的海军。 “若是百年之后,所有百石以上的官吏,皆由科举而出,卿知道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激动之下,刘德也再难保持平静,向汲黯吐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汲黯听了,吓了一跳。 他从未想过,刘德竟然有这样一个打算。 不是他智慧不够,而是他没有那个胆子去想。 汉家制度并非是自上而下的制度。 当此之时,不仅仅各地的诸侯王有着任免官吏的权力,就是郡守、县令也能自由的任命他的幕僚与属官。 一般郡中主薄、司马都是郡守的亲信,由郡守自己去招徕,朝廷要做的不过是承认。 不单如此,郡守还会任命乡一级的百石官吏,像一些重要地区譬如产粮区、盐场,都有着各大郡守任命的心腹坐镇,他们的秩比通常只有百石,只担任着蔷夫一类的小职,但,他们却是真正在管控地方的人。 而所有的这一切官吏,都不是朝廷任命的,是郡守招募和任命的。 所以,郡守才被人称为‘封疆大吏’。 倘若有朝一日,所有百石以上官吏都由朝廷通过考举选拔、任命,这将导致整个汉室的政治格局洗牌,汉家天子的触角将深入全国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所有地方的事情,事无巨细,最终都会呈报到长安来。 毫无疑问,倘若真的做到了,那么,这将是不亚于商鞅变法的创举。 只是…… 能做到吗? 汲黯低下头,低声道:“殿下的想法,前人所未有,然,若传出去,诸侯与各地郡守恐怕会不高兴!” 不高兴是肯定的了! 考举假如真的能做到刘德所说的那个地步,那么,中央的权威将凌驾于一切之上,真正的大一统,中央集权时代就将来临,所有的诸侯、郡守,统统都得做孙子,从此以后别说什么门阀了,就是豪强都将很难产生。 刘德呵呵一笑,伸出手,道:“所以,我才要用一百年来实现它啊!” 在刘德设想中,考举制度,他来奠基,建立制度,树立权威,逐步扩大规模。 他的继任者进行巩固和发扬。 到他的孙辈时,考举就将横扫一切,君临天下。 如此长的时间里,刘德当然清楚,守旧的势力肯定会进行反扑甚至是暴力反对。 但刘德一点也不担心。 他转过身子,看着汲黯道:“为政之道,就好比分肉……” 他用手指着自己:“我吃肉!” 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汲黯:“卿可分得一些肥肉与骨头!” 他又看着那些鱼贯进入考场的士子们:“天下百姓喝汤,最差的人,也要保证至少有稀粥吃!” “做到这些了,三代之治,也就不远了……” 这就是**裸的剽窃后世天朝的分蛋糕理论了。 “考举也是如此……”刘德看着那些士子,笑道:“只要收益的人群,远超利益受损者,那么那些人的反对,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大势一旦形成,浩浩荡荡,谁都拦阻不了……” 他的这个考举理念一旦真的推行起来,只要坚持三年,受益者本身就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任何阻挡这个集团壮大和发展的人,都会被它碾碎。 历史上的科举制度在宋代兴盛之后,就碾碎了一切反对者。 甚至就连五代十国的藩镇也被科举碾的粉碎,从那以后,任何与科举为敌者,都死无葬身之地! 况且在此时推行考举,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现在天下的百姓,就算是最邪恶的家伙,也是有节操的,即使是地痞无赖,都要讲道义。 在这样的背景下,地方郡守、诸侯想要反对考举,首先就过不了道义这一关,道义过不了关,他们自己都会没心力反对。 更何况,刘德从来没有想过一下子就让考举取代举荐制度。 至少在他登基后的十年内,考举都将与举荐并行。 因此,他一点也不担心守旧势力的反扑。 他现在更担心的反倒是科学技术,特别是造纸、印刷技术的发展。 因为,倘若造纸跟印刷技术发展不起来,他的这个考举搞到最后,说不定就成了贵族豪强商人垄断的买卖了,底层的人想要进来,无疑非常困难。 一旦考举被贵族豪强商人的子弟垄断,用不了三十年,那么,门阀那个可怕的怪兽,就要提前出现了。 因而,造纸术与印刷术是刘德将来登基后重点要做的事情,重要性,不亚于考举,甚至超过了对匈奴的战争准备 …………………………………………………… 下周强推了,努力存稿进行中~~~~~~~~~~ 希望上架前能存满三十章吧~~现在2章存稿~~~~~特么差28章,压力好大~ 第一百零六节 黑箱操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殿下,这是您要的本次参加考举的士子名单……”说话间,张汤带着两个手下抬着一堆重重的竹简走上阁楼禀报着。 刘德立即放下其他的事情,走上前去。 看着那些竹简,刘德就像看到一座金山一般。 春秋战国以来,中国的统治阶级就知道,国家的强盛与否,关键在于得人。 李悝佐魏,而魏国强盛,孙膑入齐,齐国立刻走出衰亡,中兴起来,号称东帝,吴起奔楚,老大王国楚国立刻焕发第二春,商鞅入秦,更直接奠定了秦国统一天下的局面。 作为穿越者,刘德怎会不清楚知识分子的重要性? 此时整个天下,总人口最多不过三千万,去年各地方郡县上计中央,综合登记在册的户数才五百余万户,人口两千七百万。 “殿下,本次考举,共有三千四百五十五名士子报考,他们的姓名、籍贯、学派都登记在这些竹简之上!”张汤禀报着。 “做的不错!”刘德赞赏着点头。 对于刘德的便宜老爹来说,这些竹简,才是他支持和放任刘德在长安大搞考举的最终原因! 于汉家天子而言,用区区十几个百石官员的名额,就换来了给关中和关东关西的士子搞了次普查和登记,这买卖太划算了! 而刘德也需要这些竹简来向朝臣和便宜老爹证明,他不是在胡闹。 刘德拿起其中的份竹简,看了一下,边看边问道:“白纸可都准备好了?” “回殿下,十万张合格的白纸,臣业已命人全部封存好了,只等殿下下令,臣就会发放出去……”张汤信心十足的答道。 “这就好……”刘德翻阅着竹简,忽然间一个人名映入眼中:“主父偃?” 刘德笑了一声,这不就是那位号称要‘倒行逆施’的家伙吗?跟公孙弘的‘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相映成辉,可谓是一时瑜亮。 不过这个家伙虽然人品差的很,但是,后来提出的大一统理论,却是深的刘德之心。 更何况,刘德心里也有些愧疚…… 刘德的推恩策,就是抄袭的人家的…… 因此,刘德不动声色的将这个名字记下来,嗯,就给他一个名额吧,当做是弥补罢! 虽然不耻主父偃的为人,但刘德自己也不是好鸟,更非是什么圣母。 往远的说,后世的欧罗巴殖民者就没一个好鸟,统统都是地痞无赖,**恶棍,个个都是无恶不作的强盗,但就是这些个混蛋在外杀烧抢劫,生生的把欧罗巴那个穷的响叮当地地方,抢成了世界的中心。 往近的说……咳咳,刘德的太祖父刘邦就不是什么好鸟。 “我这叫唯才是举……”刘德给自己找了个光鲜亮丽的外衣。 拿着竹简看到最后一行,又一个名字映入眼帘,刘德看到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张汤,然后,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颜异啊……”刘德再看了看这个叫颜异的人的籍贯:济南国。 这就对了! 于是,刘德果断的决定再次内定一个人。 不为别的,就为这个颜异能逼的张汤都没办法,只能发明出一个‘腹诽’的罪名才除掉,就说明此人确实是有才干和能力的! 而且,身为穿越者,刘德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个颜异的祖上十分显赫。 他的祖辈是儒家孔子孔仲尼七十二门徒中最出色的那位,后世被尊为复圣的颜子。 而且,就跟后世米帝的大片里,总统不是黑人,那么拯救世界的英雄里也一定要有一个黑人一样,刘德必须保证,他录取的人里,得有一个儒家的人! 这叫做政治正确! 否则,儒家那帮家伙就要闹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而现在儒家里成器的人就那么几个,颜异占个名额,那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就这样就是两个名额了…… 但刘德还得继续看下去…… 作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个考举,自然的,为了它能成功,黑箱操作,是不可避免的。 为了避免最后选出来的都是草包,刘德只能仗着自己是穿越重生之人的优势,来提前从这三千多号人里选出那些日后成名的,被事实证明了有才干的贵族子弟。 翻着翻着,又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司马相如! 得! 刘德感慨了一声,前世之时,这位司马相如可真是名震天下啊。 跟其的文学水平素养一样出名的是他的人品。 卓文君多好的一个姑娘,差点就被这货始乱终弃了…… 但,这货人品差跟刘德没关系,他是统治者,不是道德委员会的,只要能办事,有能力就成,而这司马相如在开发和拓展对西南方向的国土,是发挥过重要作用的。 不过,刘德记得,这司马相如不是应该被他那个文青皇叔招徕过去了吗?接下来几年,他还写出了子虚赋这样的不朽名篇。 怎么就出现在考举的士子名单里? 嗯,派司马相如来当卧底这种事情,以刘武的文青性格,还干不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来。 多半是产生了蝴蝶效应,让司马相如因为什么事情没去投靠刘武。 “既然来了,就收下吧……”刘德心里寻思了一下,做出了决定,像司马相如这样水平的大文豪,还是养着的好,就算是养着他,却什么事情都不干,也比放他出来乱写文章的好! 刘德一点都不希望将来出一个在野的鲁迅,天天写文章骂他…… “至于卓文君什么的,我勉为其难,帮你收了吧……”刘德在心里补了一句:“你也自可去攀附那些权贵小姐……” 曹阿瞒一直就是刘德的偶像啊! “汝妻子吾养之!”道出了大丈夫的真正做派! 像卓文君这样的美貌与才气兼具,同时能跟他的男人共患难的女子,那个男人不想要? 想着卓文君,刘德就猛然想到,貌似,人家现在还是一只萝莉,年纪可能不比陈阿娇大多少? 额……这是成为萝莉控的节奏啊! 再继续翻看,刘德又圈定了几个贵族子弟,这些都是后来做过千石以上官吏的人,甚至其中还有三人做过郡守,而且这些人的出身都不错,都是彻侯的家的弟子。 就这么圈圈画画,十二个名额,就被用掉了九个,剩下的三个,刘德打算留着有人走后门的时候,或者发现了真正的天才的时候再用。 …………………………………… 点娘今天怎么回事啊???作者专区登了三个小时没反应我去~~~~~~~ 晚上编辑还下班了,连找个人问都找不到~~~ 等下还有一更~~~~~~ 继续去写存稿写完再发下一章~~~~~~ 第一百零七节 丧心病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尽管刘德是走马观花一样的快速阅览着竹简上的人名,但也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基本瞄了一遍。 放下最后一个竹简,刘德伸了个懒腰,对张汤吩咐道:“将这些名册都送去宫中,交给太史令保管!” 毫无疑问,这些竹简都是极为重要的资料。 刘德甚至忍不住想,若是两千年后,这些竹简还能保存完好,等它们被人发现之时,恐怕将会掀起一场考古革命。 刘德就记得后世张家界汉简的出土,就彻底改变了历史学界对于汉朝的印象,居延汉简的发现,更颠覆了长期以来,许多人脑子里固有的对汉室的基本印象。 而当刘德穿越到这个时代后,更发现,这个时代,虽然落后,虽然愚昧。 但,它依然闪烁着文明的光辉。 譬如说,汉家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铁器时代。 铁,开始淘汰青铜,全面进入人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 现在,没人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刘德却很清楚,铁器的大规模应用与普及,就像工业革命于后世一般,将会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一汉当五胡的神话,就是建立在汉人的武器装备碾压匈奴的基础之上。 刘德更清楚,这种武器装备的优势维持不了太久,最多五十年,匈奴人也会开始研发和制造铁器。 之后取代匈奴称霸的柔然、突厥、契丹、女真、蒙古都会制造铁器。 “所以,我才需要把考举经营好……”刘德在心里想着:“通过考举,扶持墨家的大师们,让他们去少府,利用少府庞大的人力物力资源和强大的组织能力,始终保持汉人在技术上领先敌人一个时代……” 而这是政策做不到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 墨家的人,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儒家就不说了,儒墨矛盾与仇恨超越其他一切。 当年墨翟就是孔子一生黑,《墨子》里甚至有整整一个篇章,专门捡孔子的黑材料进行抨击。 黄老派也不怎么看的上那些专门钻研着技术的匠人们,虽然不会刻意去打压,但黄老派的人的眼里,那也就不过是群技术好点的匠人罢了,根本就看不起! 没说墨家的人玩的都是奇淫巧技,已经很给面子了! 整个社会对墨家也从来没重视过,甚至有是汉家朝廷,对于墨家也是持轻视甚至敌视态度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墨家能传到现在还有传人,简直是个奇迹! 可惜的是,这次来参加考举的人里,并未有墨家的人…… 想了想,刘德也觉得这才对,因为墨家的那帮家伙,一个个都是圣母。 前世刘德就碰到过一个墨家的传人,那货在刘德面前就从来不穿鞋子,向来都是光着脚的,这还不止,每次领了薪水,他都会跑到大街上,分发给路人、乞丐,还会时不时的跑出去指导农民耕种、传授农具的制造和维护技术,有时候甚至就几个月都蹲在乡间,跟农民们同吃同住……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 当时的刘德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我看到了天朝太祖的战士了! 所以,墨家被朝廷轻视甚至敌视也就可以想象了…… 在西元前玩GCZY?搞兼爱非攻?没把他们当叛贼和隐患全部抓起来砍头,已经很宽厚了! 因此,事实上,墨家的人也很聪明的从来不搀和到官场里,基本都是在民间自娱自乐自嗨。 “得想个办法让一个墨家的人在将来来参加考举……”刘德盘算着,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前世他王宫里的那个墨家传人身上去了。 刘德记得,那货是叫杨毅,字子重,是雒阳人,现在应该是二十一岁,正在家里玩着他的那一堆器械。 这货家里是很有钱的! 刘德就记得他曾经告诉过刘德,他家在雒阳都算的上是豪富之家,起码有着上千万的家产,父母去世后,他就跟他的几个哥哥分家,然后在三年内,就将分给他的那一分给散个精光…… 这并不奇怪…… 因为事实上,每一个墨家的传人,基本上都是出身豪富之家,甚至基本都是大商人、大贵族的后代。 自古穷文富武,玩技术比练武就更费钱了,没有足够的家底,怎么玩的起技术?做的起试验? 真以为技术宅不需要金钱了? “就是你了……”刘德回忆着杨毅的样子跟神态,做出了决定:“来当我的千金马骨吧!” 通过前世跟杨毅的交流,刘德知道,墨家的人不是不想做官,而是,没人会给他们官做,诸子百家一致排斥着他们,视他们为异端。 但凡有机会能捞到一官半职,他们通常都会立即闻风而动。 要知道,诸子百家,每一学派都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也都想实现自己的抱负。 所以,杨毅前世在刘德河间国是过的很愉快的,因为刘德给了他施展他的抱负的机会。 不过很可惜,杨毅后来在一次实验中不小心掉进湍急的激流之中被大水卷走了…… 想到这里,刘德就在心里道:“前世,你还欠我一个水车没完成呢……今生,你是休想赖账了!” 嗯,对于墨家的政治主张和理想什么的,刘德就只能呵呵了…… 科学家老老实实的玩自己的科学技术就好了,非要跑出来玩政治,那就是墨家的人的不对了! 或许再过两千年,他们的理论和抱负能有施展的机会,但现在嘛…… 现在这个世界就是人吃人,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这时候,剧孟上来问道:“殿下,时辰已到,是否宣布开始考试?” 刘德闻言,从回忆中醒来,道:“去宣布吧!” 他对张汤吩咐道:“将所有的白纸都开始分发吧……每人先发两张……” “诺!” “考题是什么?”剧孟问道。 为了保证绝对的保密,在开考前,题目只有刘德跟天子两个人知道。 “自由命题!”刘德笑着道:“所有士子,各自默写一篇先贤文章,再以此为基础阐发,言之有物者晋级!” 这个题目之简单,要求之低出乎了剧孟跟汲黯的想象。 在他们看来,怎么着,也得是个高难度的题目吧? 但他们却怎么猜得到刘德的心思呢? 一个百石级别的官员,需要国士级别的谋臣吗? 根本不需要! 能识字,懂道理,思维逻辑清晰就够了! 只不过因为这是第一次考举,录用名额有限,所以才造成了这种题目肯定会很难的假象。 但是下一道筛选就会有难度了! 为了保证能淘汰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刘德在下一道的数学测试中丧心病狂的用上了后世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目…… ………………………………………… 三章存稿了~~~~~~~~ 好难存啊~~~~~~ 嗯,明天不会晚上更新了,为了防止点娘再傲娇我白天就会更新~~~~ 第一百零八节 众生百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被改为考场的一个校场之中,颜异拿着一块木牌,在负责引导工作的一个差役的帮助下,找到了他的位子,跪坐下来。 然后,他扭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主父偃啊,他也来参加考举了吗?”颜异低着头想着。 主父偃颜异当然认识,齐鲁大地上就那么几个学纵横术的异类。 颜异再看自己的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竞争确实是激烈啊……”颜异看着这考场想着。 但再怎么激烈,他也必须要拿下这个考举,因为……这关系着儒门的未来! 其实,颜异根本就不需要来参加这个所谓的考举,他的家族是济南当地望族,祖上更是儒门的先贤颜回,有着这样背景,获得地方推举做官,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然而,当颜异在游学的路上听说了考举的事情后,立即就彻夜不休的赶来长安。 自叔孙通以来,儒家就想尽了办法,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 但,汉室建立五十年多年来,种种努力都没有得到太大的成效。 刘氏对于儒学的态度始终是尊重但不重用。 要改变这个不利局面,一位倾向儒学的储君是关键! “若能考中,我便可学晁错,通过对刘德的殿下潜移默化的影响来光大我儒学……”作为颜回的第十一世嫡系传人,从小以来,颜异接受的教育都是:光大门楣,扬眉吐气,致君尧舜上。 因而,此刻,颜异感觉有一种使命感在催促和鞭策着他。 这时,考场内忽然寂静了下来,只见在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簇拥下,一个男子走上校场中央的高台,朗声宣布道:“奉天子诏令,皇子刘德殿下命令,某宣布,考举第一场开始!” “考题是:小子刘德谨闻:诸子百家,殊途同归,然亦各有所表,请试以先贤之说,论之于当世……” 听完这个题目,包括颜异在内的许多人都有些惊讶。 “这个题目……”颜异想着:“也太宽泛了吧……” “诸子百家?”另一侧,主父偃也嘀咕着纳闷起来:“如此一来,岂非是连小说家、阴阳家也能登堂入室了?” 他所学的纵横术虽然在当时并不显赫,但至少祖上也阔过,而小说家、阴阳家,那算什么?一个是专门研究市井底层的泥腿子喜欢的八卦流言,一个就干脆是神棍神汉们才学的一些东西…… 但却没法子反驳跟异议。 因为,在本质上来说,所有的诸子百家的理论与思想它们的源头都是相同的——《易》。 儒墨法名杂黄兵医黄老阴阳等等所有的学派,共同承认和尊崇的圣人也只有一个——周公。 不过这点小小的不快和纳闷很快就被主父偃抛之脑后了,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向皇室阐述和宣扬纵横术的机会,可是非常珍贵的! 这样想着,主父偃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 这个时候,几十个差役抬着一些用布包裹着的东西,走进考场,然后,他们将那些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一张张前所未见的物事。 这些差役按着顺序,将那些白色的薄薄的东西一一分发到每一个参考士子的案前。 “这是白纸,殿下有令,今次考举,以此取代竹简,作为答题的试卷!”一个差役将两张白纸摆到颜异面前介绍着。 颜异接过分发给他的两张白纸,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摸着‘白纸’,颜异就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想要找出这种‘白纸’跟帛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可惜,他前前后后的摸了一遍,也看了一遍,也没发现,这‘白纸’有任何丝质的特征。 “恐怕这白纸从此就要取代帛书了……”颜异心里想着,因为不知道这白纸的造价如何,颜异此时也只敢这么想。 而商人出身的士子,在接到这白纸的瞬间,立即就知道,这是一条新的财路了! 别的不说,贵族与诸侯肯定会喜欢这种白色的新东西。 “若是能得到这白纸的制造流程,立刻就能发家致富啊!”无数人的眼睛都变得血红了起来,对于这些人来说,现在考举的结果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得到这白纸的制造技术,那么,自己家就是下一个巨富啊! 有了钱,还怕没官做? 在这些种种的心思中,考举正式开始了。 提着墨笔在白纸上写字,主父偃只觉得,这白纸还真是好! 不单单写下的每一个字的墨迹都非常清晰,不会像竹简那样因为墨迹不清晰,不得不用力的写。 最重要的是,在纸上写字,比在竹简上写字,能写更多的内容。 一卷竹简,其上能写上几百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现在,一张白纸上,假如控制一下,那么起码都能写下一千多个字。 这意味着什么? 主父偃再清楚不过了! 先前,一部《道德经》一共五千字,但写在竹简上,却是要用几卷竹简来书写,光是重量就是好几斤了,而有了白纸之后,四五张白纸,就能将一部《道德经》的内容全部抄录上去,其重量恐怕还没两枚铜钱重! 这样一比较之后,主父偃知道了,这白纸,迟早会将竹简彻底淘汰,诸子百家恐怕就要进入一个洗牌期了。 “考举之后,我要马上写信给老师,请老师务必来一趟长安,见识一下白纸!”主父偃在心里想着。 他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有着这白纸的出现,诸子百家的思想与学问的传播速度跟方式从此就将改变。 毫不夸张的说,谁先在这场变动中占得先机,谁就可能成为将来的主流! 另一侧,颜异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我必须得给董先生跟胡公写信了,这白纸,我儒学一定要掌握住先机!” 比之颜异跟主父偃两人的想法,司马相如却是另一番作态了。 “这白纸还真是好用,等考举结束后,若能找到地方买就好了,我定要多买一些!”正在纸上挥洒着一段段优美的诗赋的司马相如想着,他现在只觉得,这白纸简直就是为他这样的诗赋大家量身定做的啊! 司马相如有口吃,说话有困难,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全部心思都能投入到创作中去。 而白纸的出现,让他立刻就爱上了这薄薄的纸片。 以前,他一年最多写个三五篇诗赋。 但看到白纸后,特别是亲身体验过之后,司马相如觉得,他一年起码能写个三四十篇诗赋了,加起来是十万字甚至十几万字的篇幅。 这样的话…… “单单是靠着篇幅的字数,我也能成为天下第一的诗赋大家啊!”司马相如只要想这个,立刻就兴奋的双脸通红,不能自抑,在这样的情绪下,司马相如的文思如同泉涌,灵感不断迸发,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就将两张白纸都写满了文字。 然后,他站起来问道:“可……可……否……交……交卷?” 于是,他成了三个考场中第一个交卷的人。 ………………………………………… 唔上强推了~~~~~~~~~ 我怎么有种上刑场的感觉啊? 擦,继续去码存稿去~~~~~~~~~ 第一百零九节 设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因为题目太简单,所以,第一场考举很快就结束了。 最后一个交卷的士子,也只不过磨蹭了两个时辰。 刘德看着那群意气风发的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谈论着考举的士子,就已经知道,他成功了! 题目太简单,几乎所有的士子都觉得,自己能够顺利过关——就算滥竽充数的货色,在此时也是吹着牛逼,认为自己十拿九稳的进入下一轮了。 “现在卿明白为什么了吧?”刘德笑呵呵的对汲黯道:“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也!” 汲黯此时也心悦诚服的拜道:“殿下深谋远虑,臣唯顿首顿首而已!” 这场考举确实是让汲黯大开眼界,毫不夸张的说,给汲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口。 在这之前,汲黯从未想过收买人心竟是如此的简单。 刘德什么都没做,几千名士子就念着他的好了。 刘德哈哈一笑。 无论古今,人的本性都是相通的,都是渴望得到认可和尊重的。 一个书呆子,寒窗苦读几十年,为的是什么? 做官吗?还是致富? 或许两者兼有之。 然而,此时的知识分子,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富豪、地主的后人,老实说,基本都属于富二代。 特别是彻侯的子弟,他们难道真稀罕一个所谓的百石官职? 对于知识分子来说,获得世人的认可和尊重,是远超一切物质的精神享受。 而刘德将题目简单化,等于就给所有的士子都开了绿灯了,只要不是草包笨蛋,勉强有点文化的,基本都能通过他的这个第一轮考举。 如此一来,他们就等于获得了朝廷的认可了。 就算最后被淘汰了,但有着这个认可,回到家乡,也能吹牛逼,在父老乡亲面前摆谱不是? 连项羽都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更别提这帮虚荣心重的要命的文人了! 这样一来,刘德就将这些士子绑架了,从今以后,谁敢说刘德不对,那么就等于在质疑他们的名誉。 所谓党同伐异,几千士子的力量,在此时简直就是核武级别的杀手锏。 当然,刘德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刘德笑着看着汲黯,轻轻的踱了几步。 在整个考举的设计中,第二轮才是关键。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自然清楚数学是什么? 数学是科学之王! 是一切技术的基础! 是所有文明智慧的核心! 第二轮考举的残酷淘汰率,会让所有的士子都去关注和留意数学,这样一来,久而久之,数学就会成为所有学派的人都关心的问题。 如此,大业可成矣! 因为,刘德知道,其他东西可以通过天才推动,但数学不行! 没有一元二次方程式,就不可能出二元二次方程式。 解不出圆周率,拿什么来求球体积? “走了,回去阅卷了……”刘德摆摆手,出宫的这一趟对士子们的观察,让他很放心的可以回去着手准备下一轮的数学考试了。 回到宫中,刘德就看到了所有的试卷都已经被封存在一个个的木箱子之中,张汤跟剧孟带着两批人马守护左右,严防死守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 这次的考举不止对刘德很重要,对他们这个小团队也同样的重要! “可以开始阅卷了!”刘德命令道。 “诺!”张汤跟剧孟点点头,就让手下人打开木箱子,将所有的试卷取出来。 因为考举是草创,所以刘德也没搞什么糊名啊之类的保密手段,所有卷子的上的人名与籍贯,都是公开的。 张汤、汲黯、剧孟,各自带着一批有文化的手下,开始一个个的阅读起来。 刘德让王道去准备茶点,自己坐到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这段时间,刘德确实有些累了。 在软榻上躺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刘德爬起来,吃了点东西,然后就问王道:“张汤他们阅卷阅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已经差不多看完一半了!”王道答道,一边说,他一边轻轻的给刘德垂着肩膀:“想必应该能在日落之前完成阅卷!” 刘德点点头,没说什么。 因为题目太简单,刘德的要求也很低,所以,这所谓的阅卷,按照刘德要求,只是检查一下所写的文章是否通顺,错别字多不多,然后有没有犯忌讳的东西,只要做到语句通顺,逻辑合理同时没有胡言乱语,就统统通过! 这样一来,阅卷速度与效率,自然是大大提高。 想了想,刘德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们,每通过一个人,就将其名字、籍贯记下,明日早上,张榜于长安露布之下……” 思索了一下,刘德补充道:“吩咐他们,做的漂亮一点,声势不妨搞大一点,最好去少府请一班声音比较大的人去露布下宣读通过者的名字!” 后世的科举,进士是要骑马游街,东华门下唱名的。 刘德没这个条件,但也得想办法照顾那些士子的面子,让他们知道,通过第一轮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的成本小,但收益大! “诺!”王道点点头,下去吩咐了。 刘德却是拿来几张白纸,铺在案几上,开始准备下一轮的数学题目了。 “首先,我要出五个题目!”刘德心里盘算着:“至少答对三题者才能进入下一轮面试!” 这五个题目怎么设计就有讲究了。 “最起码得有一个是送分的!”刘德心想。 现在天下的士子都是要面子的,假如面子没了,他们可能会选择一些极端的办法。 譬如上吊、跳河、自刎什么的。 假如出现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影响刘德的名誉。 所以,五道题目里,必须有一道是正常人都会的。 “就勾股定律吧!”刘德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勾三股四玄五,这是九章算术里就记载的一个常识问题,假如连这个都没人去复习的话,那他也就活该得零了! “还得有一道中上难度的题目……”这个考举的本质,刘德觉得就好比后世的网游,得分出个等级出来。 “还得设置两道此时的难题……”这就要去翻书跟请教太史令司马谈了,毕竟,在数学这块上,没人比研究天文地理的史家更厉害的了! “最后一道就是终究武器——天朝小学六年级数学题目!”刘德想了想,为了防止出的题目太过惊悚,吓坏了小朋友们,就没有考虑选择那些后世在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题目了,而是选择了一个他记忆里印象比较深的一个题目——这个题目,起码刘德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出来的……嗯…… 而这样的设计,就能保证刘德的考举能在表面上做到公平公正,并且,方便他黑箱操作。 否则,要是只有一道题目的话……万一把他想要的人淘汰掉了怎么办? 总不能跟后世的选秀一样,玩一个复活环节吧? “所有的题目,每一道都是一分,这样设计是否可行?”刘德想着。 这就是为以后的进一步改革考举制度以及推销阿拉伯数字做准备和试探了。 “就这样吧,天朝太宗也说,摸着石头过河,我也摸摸看……”刘德想到这里,就决定了下来。 ………………………………………………………… 咳咳……点娘的强推果然给力,换榜到现在起码涨了700+估计有800收藏,真是强大啊! 嗯,继续码存稿去~~~~~现在手握4章存稿了~~~~ 第一百一十节 收编与收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是个阴天。 乌云开始聚集在云层之上,凉爽的雨风吹走了长安的闷热。 颜异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楼外有人在喊:“恭喜济南国颜先生通过考举第一轮,从此鹏程万里,青云直上……” 颜异推开窗户,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只见十几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统一的排着队形,在他的楼下整齐划一的说着许多恭贺的话。 周围的邻里跟路过的路人,也纷纷被这景象吸引了过来,在一旁看着热闹。 “少主,您看该怎么办?”这时候,跟随颜异一同来到长安,照顾他起居的老仆也立即上来询问颜异的处置意见。 很显然,楼下这帮人不给点好处,是打发不走的! “去准备几百钱,下去发给他们吧……”颜异关上窗户,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怎么都遮掩不住了。 楼下的人,颜异也知道,他们为的无非是赏钱,并非是真心来道贺的。 只是…… 这么一来,多有面子啊! 颜异不缺钱,他家拥有的土地与财富足够他安逸的享受一切荣华富贵,但,这种精神上的享受,却是再多钱都买不来的! 于是,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再去旁边的酒肆买些酒肉,也一并分给他们……” “诺!”老仆点点头,也高兴的下去办事了。 这一日的早上,长安城格外的喧哗。 原本在长安城里属于寄生虫的游侠儿们,一下子就得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差事——他们只要蹲在露布下,等着一个个名字被人宣告出来,然后,按名索骥,各自分工,去那些注明了姓名与籍贯和住址的士子家里或者暂住之地,说点好话,热闹热闹,黄橙橙的铜钱就到手了,若是遇上一个阔绰的士子,出手大方一些,平均每人就能分得几十钱。 这一上午的忙碌下来,平均每个游侠竟然人手收入数百钱,运气好的甚至收入达到数千钱! 这可是往常根本无法想象的巨款,许多游侠干完这一上午,数了数到手的收入,立刻就幸福的手舞足蹈了起来。 于是,长安的游侠们,立即就抛弃了心里哪一点点的原本对剧孟的不服气,全身心的崇拜和推崇大哥大剧孟。 像这样好手段,还不会忘记小弟,给小弟好处的老大去那里找? 游侠们,本来就是有奶就是娘。 如今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怎么可能不死心塌地? 更何况,这又不是一个一锤子买卖! 许多的游侠,立即就格外的关注起了下一轮考举后的情况。 毋庸置疑,下一轮胜出的人,出手会更加的大方! ……………………………………………… 刘德站在城楼上,看着喧哗的长安城,听着城中各地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一边的剧孟道:“从此以后,长安游侠尽服于卿,卿务必好生管束,定下规矩和制度,不可再让往日游侠之间相互残杀,彼此斗殴的事情再有发生!” “诺!”剧孟信心十足的拍着胸膛道:“臣必定尽心尽力,为殿下,为天子,为朝廷管束好关中游侠,尽力使之不再触犯汉法!” 毫无疑问,那个指使游侠们简直报喜人的主意是刘德出的。 刘德点了点头。 事实上,游侠这个群体,一直是汉家天子头疼的对象。 杀,杀不尽,抓,抓不绝。 刘德也清楚,在此时的社会背景和风气之下,想要禁绝游侠,无疑痴人说梦,就连后世的天朝,也不敢说自己能禁绝有活力的民间组织。 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收编和收买游侠们,将其危害降到最低。 “我先去拜见父皇,卿且下去好好想想,拿出一个具体的规划和制度来……”刘德吩咐着,今天,便宜老爹就要移驾甘泉宫,刘德也得去送一送,顺便刷刷存在感,显摆一下自己的成绩。 “诺!”剧孟领命而去,对他而言,刘德都帮他把关中大部分的游侠都给收买和服帖了,这样他还搞不定那些小辈,那他就可以找根绳子去上吊了。 他剧孟是谁? 雒阳以东所有游侠的带头大哥! 刘德来到清凉殿时,整个宫殿都几乎空了,大大小小的宦官侍女们都在忙着搬运着皇室的各种用品和器物,一辆辆马车都被装的满满当当的。 见到刘德,章德立即上前引路:“殿下,陛下在偏殿等着您呢……” 刘德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塞了一快帛布给章德,道:“有劳章公领路了!” 章德一摸那块帛布,立即就将之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心照不宣的笑道:“殿下真是太客气了!” 刘德笑了笑:“应该的!” 那块帛布可是审平继在长安城外的一个庄园的田契! 算是刘德对章德这些日子以来通风报信,指点迷津的回报了。 刘德很清楚,对于宦官来说,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 “殿下,陛下就在里面……”章德将刘德领到一个偏殿的门口,弓着身子道。 刘德点了点头,就走了进去。 等刘德一进去,章德马上就从袖子里面拿出那个帛布看了一看。 “呦,这不是审逆在长安城外的那个大庄子嘛?”章德的脸上都乐开花了,对于宦官来说,他们喜欢黄金,但更爱土地!毕竟黄金那玩意,说真的,对他们用处不大,像他们这种人,就是死了肯定也不可能风光大葬,因而黄金对他们用处不大。 但一个庄子就不同了。 每一个宦官都会在得势后在自己的亲族里收养一个侄子或者外甥作为嗣子,以备将来继承自己的香火。 而一个庄子无疑是留给嗣子的最好遗产! “看来咱家没下错注!”章德心中想着。 刘德连太子都不是,就给他这么大的好处,若是将来做了储君,成了天子,那他章德岂非就可成为这宫里最得宠的宦官,一如前朝的邓通一般? 只要这么一想,章德就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火,感觉暖暖的,就连走起路来,脚下都轻了许多! ……………………………………………………………… 求推荐票,求收藏~满地撒泼打滚的求~~嘻嘻谢谢大家的支持~~强推第一天收藏直接涨了1500+嗯今天加更一章感谢~晚上还有2更0-0 第一百一十一节 汇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进了殿中,就看到便宜老爹全副武装,穿着甲胄,拿着木剑,在殿中跟晁错比试着武艺。 汉人尚武,上至天子,下至黎庶,人人争相习武强身。 在此时,一个士子孤身跋涉几千里,游览全国的例子并不罕见,后来的太史令司马迁为了写《史记》,周游全国,考查了几乎了所有著名战役与事件发生的地方,逐一询问乡间长者对于那些事情的记忆,就是司马相如这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能深入西南群山峻岭。 这在后世那群靠脑补就脑补出天下形势的文人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足不出户,就知天下大势? “呵呵……”刘德在心里吐槽道:“就是后世的键盘政治家,也不敢这样说呀……” 一边吐槽着,一边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便宜老爹跟晁错两人砰砰砰的打来打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便宜老爹有些吃不消了,丢下手里的木剑,道:“哎,朕年纪大了,使不动剑了,要是十年前,朕就是让爱卿一只手都行!” 咳咳…… 这就是吹牛逼了…… 在刘德的记忆里,便宜老爹的武艺也就是个皇帝的新衣的水平。 但晁错作为臣子,怎么敢有异样,只能违心的道:“就是现在,臣也远不如陛下啊……” 然后,晁错就转身对刘德行礼:“臣错拜见殿下……”态度比起最初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没把刘德当成路人了。 对于法家大臣来说,见风使舵,是必修功课,如今刘德的势头,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所以,晁错的转变,也不稀奇了。 天子刘启见了刘德,脸上露出笑容,道:“刘德,你来与晁错比试比试,让朕看看,你的武艺是否有所进步?” 刘德连忙乖巧的点头道:“谨遵父命!” 这老刘家的皇帝们,从太宗孝文皇帝开始,心里头就憋着一个将军的梦想。 当年,济北王刚刚举起反旗,太宗孝文皇帝立即就御驾亲征,带着十几万大军扫平了那个反叛的诸侯王,算是圆了他的梦,也向天下证明了,他才是高皇帝真正的好儿子,继承的都是高皇帝最优良的基因,能文能武! 但便宜老爹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形势的发展,也使得汉家天子不太可能再统兵到处征讨。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宫里面COS将军,靠YY来满足一下梦想。 刘德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其实,心里面也藏着一个提兵百万单于庭,勒马两河问罗马的幻想。 但有了前世经历后,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斤两。 YY可以,但真要把YY付诸实际,那就是脑残了! 但作为男人,特别是汉家的皇子,没有一身好武艺怎么行? 因此,前后两世,刘德都有着锻炼和学习剑道,虽然水平不咋的,但,有这么一个机会秀一下自己的实力,刘德还是很喜欢的。 于是,刘德在宦官们的帮忙下穿上甲胄,拿起木剑,走到殿中,对晁错鞠躬道:“小子刘德谨请教错公!” 晁错也连忙回礼:“臣不敢!” 做陪练这种事情,晁错算是业余娴熟了。 因此,一比试起来,刘德就发现了,晁错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收力,适当的时候后退,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至少在表面上,他是跟刘德斗的‘不相伯仲’,而且不是局内人,根本感觉不到!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刘德感觉,就算凭着这手功夫,晁错哪怕扔到后世,也能在天朝混的风生水起。 这种对上位者的奉承能力和尺度的把握能力,可不是随便能修炼出来的! 通过跟晁错比剑,刘德更察觉到,晁错在有意修补跟他之间的关系,所以,表演的非常卖力。 让便宜老爹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嗯,跟他的武艺一样‘出色’的是他的鉴赏能力。 基本上,刘德便宜老爹对武技的鉴赏和评判能力跟后世的伪球迷差不多…… 只是因为他是天子,所以,从没有人敢揭穿他的真面目。 于是,他就一直以为自己很牛掰! 刘德跟晁错比了大概一刻钟,刘德就觉得累了,毕竟穿着几十斤的甲胄在五月跟人斗剑,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于是他放下木剑,拱手道:“错公高艺,小子甘拜下风!” 晁错连忙顿首道:“不敢,殿下技艺已然十分高超,只是缺乏练习,倘多加练习,臣就要输的极为凄惨了!” “信你的才有鬼了……”刘德在心里吐槽道,要知道晁错可是曾经在早朝上打的窦婴窦鼻青脸肿的高手。但在表面上,刘德却是非常热情的道:“那以后小子就会常常找错公请教了!” 晁错一愣,他哪里听不出刘德话里的特意示好?喜道:“殿下若来,臣必扫榻以待!” 刘德也道“固所愿尔!” 但刘德却并非是真心要跟晁错修补关系,他只是想借机跟晁错透露一些晁错所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他养的狗有了自己的意志…… 然而,在一旁的天子却是很高兴的。 刘德能跟晁错谈的如此投机,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他心里的一些担忧。 毕竟,朝廷内外都风传说什么刘德跟晁错不和。 现在看来,空穴来风嘛!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儿子跟心腹大臣,各自在某些事情上瞒了他一手…… 刘德脱下甲胄,这才发现,身上都已经汗水浸透。好在周围的宦官很机灵,立刻就拿了一条毛巾过来为他擦拭汗水。 “刘德,你的考举听说已经考完第一场了,情况怎么样?”趁着宦官给刘德擦拭身上的汗水的机会,天子刘启问道。 “回父皇,一切顺利,儿臣这次来拜见父皇就是来向父皇禀报此事的……”于是刘德立刻将他这个考举第一场的成绩捡了重要的汇报。 当天子刘启听到一个小小的考举,竟然顺便把士子们的学派跟籍贯都摸了一个底,脸上露出笑容赞赏道:“做的不错!” “那些士子的身份资料你放在哪里了?一定要好好保管!”天子刘启叮嘱道:“另外叫人给朕也抄录一份来,还有,刘德你做的白纸很不错,特别是那个更衣所用的纸,太后很喜欢,你多造一点,送去长乐宫,明白吗?” “诺!”刘德连忙答应下来。 所谓的更衣,可不是什么换衣服,而是后世的WC…… 在白纸制造进入正轨之后,刘德就特地去了此作坊里,把最好最柔软的那一批挑了出来,拿回宫里,作为卫生纸使用,所以比之后世的卫生纸自然是各种不足,但比起现在厕所所用的厕筹,那就先进了不是一个两个时代了! 于是,刘德就果断将这些白纸拿去拍马屁了。 …………………………………………………… 等下12点后再更第三章,继续闭关码字去~~~~~~~ 嗯,今天有点颓废,居然没写多少~擦,估计存稿今天增长为零这我去~嗯,下次再也不去论坛灌水了。。。 第一百一十二节 父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还有一事,要禀报父皇!”刘德又道:“在本次考举的考试试卷中,儿臣从诸多士子的试卷里找出来三百二十一篇石渠阁之中未收录,但有记载的先贤文章,因此,儿臣想请父皇下令,调派一些知名大臣前去审查、鉴定!” 这却算是考举之中的意外之喜,连刘德都没料到的额外收获了。 三千多号士子,来自不同的学派,师从不同的老师,学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于是,交上来的试卷上就什么都有了。 最终经过清点和统计与复核,刘德竟然发现有三百多篇文章,是不存在于石渠阁藏书之中,但有明文记载的先贤典籍。 这就乐坏刘德了! 赶紧跑来跟便宜老爹邀功。 一旁的晁错一听,问道:“可有申韩之说?” 这也怪不得他如此心急了,秦末的战火,导致了各个学派传承几乎断绝。 不单单儒家损失惨重。 就连法家自己也是欲哭无泪。 许多先贤的著作都只剩下了残章断篇…… 因而听到竟然发现了新的未被收录的文章,自然就激动起来了。 “有的!”刘德点头答道:“而且不止一两篇,商君书有三篇,李悝文七篇,韩非子四篇……” 刘德还没说完,晁错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事实证明,在先贤典籍文章这种诱、惑面前,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晁错立即就对天子拜道:“陛下,臣请求立即去殿下寝殿,查阅我法家先贤之文章,以明真伪……” 这可是存亡续绝的大事! 一旦证实那些文章是真的,那么,对于晁错而言,无论公德私望,都是有着巨大的益处,肯定能留名青史! 就连天子刘启也很高兴,他对晁错道:“卿别太心急,朕又没说不让卿去……” “只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召集诸博士,共同鉴定!”天子刘启笑着道。 此事对于天子而言,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别的不说,只要有一半文章被证实是真的,或者被证明是真的,那么,对于他的文治武功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补益。 天子刘启看向刘德,满是欣慰的道:“这事情刘德你处理的不错,这个考举,朕没支持错你!” 这等于他正式的认可了考举存在的合法性,同时也是要加强和完善考举的信号。 而此话落在晁错耳朵里,却是等于天子当面宣告了储君的人选。 于是,晁错看向刘德眼神终于带了一丝敬畏。 储君跟皇子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君主,是效忠的对象,而后者,说得好听点叫大王,说得不好听一点,也就是个受朝廷管制和约束的土财主。 “或许削藩之事底定之时,就是刘德立储之日!”晁错在心里叹道。 但刘德进位储君,晁错发现,他竟然找不到一点反对的理由跟心思。 论能力,这位殿下搞的考举有条不紊,几千人的考试,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岔子,这就证明了这位殿下的组织能力! 论手腕不管是拉拢齐王,还是在宫廷里交好馆陶长公主,讨好窦太后,都显示出这位殿下的心机。 论人缘,这朝廷上上下下,竟没几个说刘德坏话的人,就算有,也没人敢质疑刘德的能力和道德,这本身就证明了,在朝廷里,有着一股力挺刘德的势力,如今随着考举一切顺利,这股势力更是加入了彻侯勋臣们,越发的强大了! 仅以晁错自己所知,就有着十几位彻侯公开表态赞赏了刘德的行为,说他是‘谦谦君子’有古代‘名士’的遗风,他不知道的就更多了! 甚至就连田叔这种负天下盛望的名臣都站出来表示了肯定。 大势已经形成,如今更得了天子的认可,晁错不觉得,还能有什么意外能阻止刘德进位! 而刘德一旦登上储君大位,就等于是他的君上了。 身为法家大臣,服从君主、敬畏君主、尊崇君主,这是本能! 刘德听了便宜老爹的肯定,大喜过望,拜道:“全赖父皇圣德,儿臣方能侥幸得一些微末之功,不敢当父皇如此夸耀……” “在朕面前,就别谦虚了……”天子刘启哈哈一笑,道:“朕明日就要移驾甘泉,刘德,你留在长安,好生的准备下一轮的考举吧,记得,一定要办好!” 刘德顿首领命道:“诺!谨遵父皇教诲!” 天子刘启笑了一声,补充道:“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甘泉找朕!” 前些日子,田蚡兄弟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他派了周亚夫跟张欧去搜查田家兄弟的宅院,结果,发现了许多让他怒不可谒的东西。 不单单证实了刘德所说的田氏兄弟在幕后操作士子诽谤刘德的事情,更证实了这田家兄弟跟淮南王刘安有书信往来之事。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更惊悚的东西——几个写着薄皇后、刘德、刘荣名字的木偶…… 这是邪术! 让所有统治者都无法忍受和容忍的邪术! 于是,王家也倒霉了,王信被他赶出长安,赶回老家去,王氏姐妹也被他丢到一边去了,错非这是家丑,而且当此关头,他恨不得将王家人也一并杀了。 而在恼怒王氏、田氏之余,刘启甚至对粟姬的印象都大为改观了。 比起扎木偶,画泥人诅咒这种恐怖的事情,粟姬也不过是有点小脾气嘛,还算可以忍受。 就连薄皇后,他也有些怜悯了。 薄氏好像也没干什么事情,向来与世无争,可结果却平白无故的被人扎了小人…… 再念着当初力保他太子地位稳固的恩情,于是,这两日天子刘启破天荒的留在皇**里歇息,这让宫中上下都大跌了眼界,于是,皇后的淑房殿再次热闹了起来…… 至于刘德…… 刘启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越看越觉得跟自己真是像! 再想着前几日他在窦太后那边跟窦太后聊家常时,听老母亲提起,说是刘德颇有些太宗孝文皇帝年轻时候的风范,更说刘德小时候被太宗皇帝抱在怀中时,曾经对馆陶说过:此子类我,吾甚爱之的话 想到这里,天子刘启看着刘德的眼光就变得慈祥了起来,他拉起刘德的手,道:“随朕出去走走吧……” 此刻的他,第一次像个父亲,而不是君王了。 …………………… 嗯,如约而来的第三更~~ PS:今天查资料,意外的发现,原来诸子百家一共有184个学派-0- 嗯,但到汉代活下来的不多~ 第一百一十二节 刘启教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刘启带着刘德走到未央宫的‘芝房’之中。 所谓芝房,其实就是蘑菇培养室。 自从先帝以来,汉家就提倡节俭,芝房就是在节俭政策下的产物,通过在未央、甘泉、长乐等宫殿中开辟芝房,汉家天子一方面能吃到新鲜的蘑菇和灵芝,另一方面,也能节省下不少开销。 芝房是天子刘启最喜欢逛的一个地方。 这里安静,没有纷争,仿佛世外桃源,登基以来,但凡心情郁闷,天子总会来这里坐到芝房中的木架和条横上,安安静静的待上一会。 “这个芝房是当年先帝领着朕、刘武、刘揖兄弟几个建起来的……”天子刘启忽然回头对刘德道:“刘德你看,那边的那堵墙,就是先帝亲手砌好的……” 刘德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没明白便宜老爹忽然说这话的意思,只好点头道:“儿臣知道了……” 天子刘启却是笑了笑,走到那堵墙面前,此时此刻,他是真正的将刘德当成继承人来教育了。 他蹲下身子,抚摸着那堵墙,显然,那堵墙曾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严肃的对刘德道:“刘德,你跪到这堵墙这里来!” 刘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过去,跪了下来。 然后,他就只听得便宜老爹道:“当年,先帝建好这芝房后,某次,就带朕来这芝房,让朕跪倒这堵墙之下,对朕说了一段话,现在朕将那段话告诉你,你务必要谨记于心,将来,再将这段话传给你的子嗣,明白吗?” “儿臣顿首谨听教诲!”刘德这时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自夏商以来中国皇室传承之中最紧要的一道程序。 毫不夸张的说,有了这个程序,就相当于是被认定为太子了! 心情激动之下,就只听得便宜老爹慢慢的道:“墙者,垣蔽也,是以古人垒土为墙,意为收藏!《灵枢》有云:使道遂以长,基墙高以方。谨记,谨记,不可或忘!” 刘德一听,顿时也有了许多的感悟。 一些事情瞬间也想通了,知道怎么去做了。 “儿臣谨记于心,不敢一日有忘!”他的那位已故的皇祖父的话,很容易就能理解,言下之意就是作为皇帝或者储君,任何事情都要留一手,留一手,就有腾转挪移的空间,就能进退有据。 “朕今日也加一句,刘德你也记下来!”只听得便宜老爹又道:“小子刘德,你仔细看着这堵墙,你要记住,我汉家天子起于草莽,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这一点……” “诺!”刘德听了立即恭敬的叩首道:“儿臣必谨记父皇教诲!” 他抬起头看着便宜老爹,道:“我汉家起于草莽,故而,眼中不可没有天下百姓,且,不可再给第二个‘沛公’崛起之机!” 对于汉室来说,什么事情才是最恐惧的? 毫无疑问,就是再次出现秦末天下大乱的格局。 除此之外,所谓诸侯、藩镇也好,匈奴也罢,都只是威胁,而不是致命威胁。总能有办法解决! 而一旦出现秦末的格局,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天子刘启看着刘德,脸上的神色凝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你知道就好,今天的事情不可外传,知道吗?” 这种事情,必须也只能是天子与太子之间口耳相传,连太后都不能告知! “好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天子刘启道:“朕等下就要前往甘泉宫了,这长安城,你给朕瞧着点,有什么事情,立即派人通知朕……” 他负手道:“朕总感觉,这些日子,有大事要发生……” “诺!儿臣谨记!”刘德再拜道。 但刘德心里却知道,便宜老爹的预感没错。接下来几个月发生的种种事情,将令整个汉家中央政权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六月,丞相故安候申屠嘉吐血暴毙。 八月,开封候陶青为丞相,晁错为御史大夫。彗星出东北。 九月,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两尺。荧惑(火星)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岁星(木星)逆行于天廷中。 正月,长星出西方,雒阳东宫大殿遭遇雷击,将整个宫殿几乎烧毁。 特别是九月发生的事情,简直可以让所有统治者不寒而栗,倘若换了刘彻以后任何一个皇帝遇到这种事情,皇帝马上就要下罪己诏,斋戒沐浴,而天下所有的野心家也会立刻蠢蠢欲动。 更何况是所有的不祥之兆都几乎扎堆出现…… 作为穿越者,刘德当然知道,什么彗星啊火星啊木星啊金星这些星体不过是按照着它们的自然规律在运转。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啊! 于是,明年正月,感觉到了老天都站在了自己这边后,吴王刘濞,楚王刘戊毅然举兵反叛,七国响应,终于酿成了秦末争霸后中国大地上最大规模的一次的战争。 对此,刘德也没什么办法,难道跳出来告诉大家,别担心,这是自然规律,跟草木生长一样,时间一到,自然会发生。 到时候,布鲁斯什么的就在向刘德招手了。 “我也要加快准备了……”刘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 吴楚之乱,即使一场危机,同时更是天赐的机遇。 这场叛乱可以说是预谋已久的一场叛乱,但也可以说是仓促举事的一场叛乱。 一个很显然的证据就是叛军根本没协调过举事之后的任何事情。 而在这之中,刘德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至少,可以先弄掉赵王刘遂!”刘遂跟刘戊,就是两个神经病! 为什么这么说呢? 答案就是,明年十月,在他们谋反之前的两个月,这两货居然入朝长安了! 薄太后驾崩他们不来奔丧,便宜老爹千秋大寿,他们不来恭贺,但是,赶着新年跑来长安打秋风,这是个什么行为? 刘德就记得,等刘遂跟刘戊来了长安,差点就被晁错借口扣押了,后来考虑到物议太大,才不得不放弃,但就算这样,楚王刘戊也被削掉了一个郡,作为惩戒,此事最后成了吴楚叛乱的导火索。 刘戊,刘德根本不想动他。 留着刘戊这个猪队友,能有效钳制刘濞,拖刘濞的后腿。 但刘遂就不一样了。 刘遂的赵国就像一根钉子嵌在汉家的心脏地带,前世的吴楚叛乱,刘遂也是最后一个被消灭的叛王。 不趁着这个机会要了刘遂的小命,难道等着他回赵国举兵反叛,把好好的一个邯郸城都给打成废墟吗? …………………………………………………… 点娘又在傲娇了?尼玛从9点登陆作者专区刚刚才登进来~我去啊~~~~~ 嗯,等下还有一章~~~ 今天在外面有事,8点半才回来~抱歉了~ 明天早上起来就先更一章吧~~~~~~免得出现这些幺蛾子~ 第一百一十三节 题目与交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芝房,看着天色还早,刘德就坐上马车,来到了石渠阁。 “进去通报太史令,就说皇子刘德拜见……”刘德对石渠阁门口的两个在打扫卫生的宦官吩咐了一声。 没多久,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就走出石渠阁,出来迎接刘德。 “臣司马谈拜见殿下!”司马谈的体格非常健硕,甚至比起一些刘德见过的武人还要高大,刘德目测了一下,感觉司马谈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体重应该在75公斤以上,这在此时,已经算的上是‘伟岸丈夫’,就是在军队里也属于猛士级别了。 想了一想,刘德也就释然了。 司马谈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离家出发,周游天下。 按照后来司马迁的说法是‘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闚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戹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 而没有一个好的体格,想要跑这么多地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卿快快请起……”刘德脸上堆出笑容道:“我听说太史令家学甚为渊源,自周以来世代典史,因而有些疑惑想要请教!” “不敢……殿下若有疑问,臣当尽心竭力而已……”司马谈站起身来,拱手道:“殿下请移步石渠阁内详谈……” 刘德笑了笑,点点头,道:“如此劳烦卿家了!” 他又问道:“前次我来石渠阁,见有一幼童报书走于石桥之下,未知那是……?” “那是臣的犬子迁……”司马谈低头答道:“犬子向来调皮,不知是否曾惊扰到殿下……” 刘德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情,卿不要担心,我只是觉得那幼童颇为伶俐,心向喜之……” 却没想到,他这样说,比其他说法更让司马谈心惊肉跳。 嗯,汉家朝廷有龙阳之好的贵族从来就不在少数,基友们光明正大的出入宫闱,甚至谈论彼此的爱好,也不避嫌。 而且,大部分的人同时攻受兼备…… 而这些贵族最喜娈童…… 看到司马谈紧张的样子,刘德也尴尬的燥红了脸,连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卿不要误会了……” 但他这么一说,司马谈更加防备了起来。 刘德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实在是老刘家出的奇葩比较多,没办法让司马谈相信他刘德不喜欢那一口。 像是后来刘彻跟韩嫣的故事,那是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刘德没办法,只能回到正题,道:“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请教太史令,有关九章算术的一些问题……” 九章算术,毫无疑问是此时所有高级官员都有涉猎和研究的一本书。 已故的汉室名相张苍甚至亲自为九章算术进行了增补,使之变得更加贴近最新的数学成就。 故而,九章算术,算的上是现在流传度最广的书籍之一。 刘德也不是前世那个刚刚穿越的莽撞家伙了,自然也不会傻到以为能靠着一点后世学来的微末知识在古人面前显摆。 那样的话,他会死的非常惨!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此时的九章算术中明确记载了方程式的解法跟正负数。 特别是张苍当年为了将数**用到实际的施政当中,在九章算术里专门增补一章‘均输’的章节,讲的就是用衰分术来分配百姓的徭役与赋税,使之尽可能的合理分配百姓的负担。 其中甚至有着一整套严密的比例分配模型。 前世的时候,身为一国君主,刘德当然就不可避免的接触和学习过九章算术,虽然成就和心得并不怎么样,但,最起码,是了解了一些基本概念和事实,不至于会像个小白一样。 而当今之世,论到对九章算术的了解和研究,太史令司马谈,应该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术业有专攻,想要出两道贴合当前实际情况的数学难题,找司马谈,总是没错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作为史官,司马谈的嘴巴是非常严的,不可能有泄题的危险! 见到刘德说到正事,司马谈也严肃了起来,放下心里的那点担忧——其实他也想明白了,假如刘德真对他儿子有什么想法,他根本阻止不了…… 因此,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刘德的说辞。 司马谈带着刘德走进石渠阁之中,他先将刘德请到主位坐下,然后,从堆积如山的竹简之中找出了两卷竹简,放到刘德面前,恭敬的道:“殿下,这是新老两卷《九章算术》……” “这一卷是从秦宫史阁之中找出来的《九章算术》……”司马谈将一卷竹简推到刘德面前。 “这是张丞相所增补和修缮后的《九章算术》……”他将另一卷拿起来,问道:“殿下想知道什么呢?” 刘德笑了笑,按下那两卷竹简,道:“其实我今日前来,主要目的并非是讨教这两卷《九章算术》之间的不同,主要是想请太史令为我设计两道难题,作为考举之用,难度嘛……最好是比之《九章算术》上记载的习题稍微复杂一点的……” 直接从九章算术里选题,那无疑就是脑残了,因为,有点文化和知识的人,基本也看过九章算术,就算没看过,起码也听人说起过,特别是刘德摆明了下轮考算术,这九章算术,立刻就是士子们研究的重点对象,其上的许多难题,肯定会被人翻来覆去的研究。 这也是刘德为何要找司马谈帮忙的缘故——没有司马谈帮忙,这题目还真的很难出。 司马谈一听,却是立即就喜上眉梢了。 考举的事情,即使是他天天宅在石渠阁也听说过了。 在司马谈的立场上,他当然是支持的,甚至觉得,这是汉家的德政,能惠及天下士子。 而在这样的德政,他能贡献一点力气,让他也感觉到了有些成就感。 于是,他伏首道:“臣敢不从命?殿下请稍待片刻……” 半个时辰后,司马谈就捧着一个竹简出现在刘德面前,拜道:“臣已经拟好题目了,请殿下过目……” 刘德接过竹简一看,一时间,也被上面的题目难住了。 在穿越前,他虽然上过一个野鸡大学,但数学什么的,其实是体育老师教的……而且早就还回去了…… 咳咳,如今的话,大概数学水平也就在初中一年级的样子,可能摆一道小学六年级的题目在他面前,也未必能做出来…… “这两个题目连我都一时半会解不出来,想必难倒大部分的人也是足够了!”刘德心里想着:“加上我的杀手锏,肯定是能淘汰掉九成以上的士子了!” 至于剩下的通过第二轮的士子们,刘德觉得就算他没选,这些人有着第二轮通过的名头和荣誉,想要找个官当还是很轻松的! 特别是,这种数学成绩不差的士子,正是九卿各衙门极为眼热和抢手的人才! 刘德甚至觉得可能现在某些衙门就盯着他的考举了,只等结果一宣布,就要上来抢人了。 刘德辛辛苦苦才能得到十五个名额。 但九卿衙门的大佬们,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十上百个空缺出来! 最关键的一点是,当这些人通过第二轮考举,举荐的障碍就消失了! 能通过一位皇子设下的淘汰了九成以上士子的考试的人,能没才华吗? “或许这才是大多数人如此对考举如此热情的原因!”刘德忽然想道:“只要通过第二轮,他们就能自动获得被举荐的资格……” 这么一想,刘德也明白了,那些给他鼓吹造势的彻侯们的打的什么主意了,还不就是想让刘德高抬贵手,给他们的子嗣开个绿灯,也不求能最终混到刘德身边,能通过第二轮,他们就有的是办法给他们的子嗣的仕途铺路了。 假如没来司马谈这边,刘德估计是想不到这一节的。 对此,刘德也只能感慨一声:“能混在政坛上的,果然没一个会吃亏的……” 显然易见,彻侯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因此,不然,别人为啥支持你? “回去好还得整理一下最近发声为我站场的人的名单了……”偏偏这个事情还只能悄悄的做,甚至不能让汲黯他们知道,只能让王道去负责,否则,刘德的形象就要崩溃了…… …………………… ⊙﹏⊙b汗好像有两个112,主要是刚刚那章其实跟第一个112是合在一起的。。。我想当然的就112了~ 不过好像无伤大雅~~~~~ 第一百一十四节 高庙事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刘彻乘车来到内史衙门的官衙外。 下了马车,刘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于是他对王道吩咐道:“去问问那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怒不可谒的道:“简直就是胡闹,太不像话了,父皇不在长安,这些胥吏蠹官就不把汉家的制度放在眼里了吗?” 在王道看来,自家的这位殿下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暴怒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动怒?连平时一贯保持的涵养跟风度都不顾了呢? 王道顺着刘德的视线看过去,立刻也被吓尿了。 原来的内史衙门是紧挨着汉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高庙的,故此,内史衙门的大门向来是朝东开的,而未央宫在内史衙门的北面,这样一来,每当内史的官僚们想要出门办事,就要绕一个大圈子…… 因而,自先帝之时开始,内史衙门就一直在闹腾着要另选官邸。 只是,未央宫宫墙下的地方就这么大,那些交通便捷、出入通畅的风水宝地早被丞相啊中尉啊御史大夫这些衙门给霸占了…… 所以,此事就一直拖着没有解决。 但是,此刻,也不知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悄悄的凿穿了内史衙门北侧的围墙,在哪里打开了一条通道,直接通向未央宫。 如此方便是方便了,但关键是——那条通道不可避免的毫无疑问的顺带凿穿了高皇帝刘邦的高庙的墙壁…… 作为宦官,王道对这些事情更是尤其敏感的。 高庙是什么地方? 供奉着太祖高皇帝灵位之所,天下诸侯每次入朝长安,必定去祭拜的地方! 高庙别说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在外围的墙壁上凿出了一个口子了,便是高庙旁边栽种的树木被人折下一根枝条,都是毫无疑问的亵渎大罪,上纲上线一点的话,直接定位谋逆、忤逆、大不敬,族诛之! 于是王道立即就领命道:“诺,奴婢这就过去查问!” 这些天,随着刘德地位的提高,身为刘德亲随心腹宦官的王道,在宫廷里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被人欺负跟使唤的小黄门了,现在,就是宫廷中一般的谒者、侍从见了他,也会尊称一声‘王公’,就连他那个在少府服役的哥哥也沾了他的光,一月之内连升三级,如今竟然做到了某曹主事的司马。 故而,王道也渐渐的有了些官气,也懂的耍威风了。 看着王道远去的身影,刘德却是低下头来,叹了一声:“老丞相,我这算是救了你一命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你第二次……”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坑,一个晁错挖好了,等着丞相申屠嘉跳进来的坑。 前世之时,刘德对此也是印象深刻。 整个事件的经过就是晁错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丞相申屠嘉知道他挖开了高庙外围的墙壁。 于是,知道此事后的申屠嘉兴致勃勃的以为抓到了晁错的把柄,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但,这个坑太深了…… 毫无疑问的,昨日晁错入宫不仅仅是陪便宜老爹练武,更大原因就是禀报此事。 刘德不清楚便宜老爹是否真的下定决心要赶走老丞相,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最起码他已经默许了晁错的行动。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丞相申屠嘉打雁不成反被雁啄,急怒交加之下,吐血而亡。 刘德也是看到内史衙门的墙壁被人凿开了一口子,才想了此事的经过。 没多久,王道就回来禀报道:“殿下,内史的衙役说是内史晁错下令凿穿的墙壁……您看……” “哼!”刘德鼻子里冷哼一声,杀气腾腾的道:“晁内史熟读经典,善治律法,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定是下面的小吏背着晁内史做的,等到被我发现,就推到晁内史身上,想要蒙混过关,那有那么容易?” “亵渎高庙,有如杀我!”刘德高声大喊一声,义愤填膺。 刘德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对随行的卫士下令:“将士们,随我前进,捉拿逆贼!” 身为太祖高皇帝的曾孙,汉家天子的次子,刘德这样做,无论怎样都没人敢说二话。 就算是后世,倘若有不开眼的跑到别人家祠堂里,凿穿祠堂的墙壁,一旦被那家人发现,恐怕也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更何况此时? “诺!”随行的南军都尉王启年点头,也抽出兵器道:“亵渎高庙,必是逆贼,末将从令!” 于是,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禁军,立即就展开战斗队形。 一时间长戟如林,弓上铉,前排的卫士,更是立刻树起盾牌。 “风!”持着盾牌的卫士们首先向前,十几面盾牌猛然震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样的大场面,立即就震动了整个内史衙门上上下下。 面对杀气腾腾的禁军,内史衙门里的许多胆小的官僚,都吓得瘫软在地,甚至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实际上,倘若刘德借着亵渎高庙,忍无可忍的借口,就算把内史衙门上上下下杀个干净,也没人敢说他什么不是。 毕竟,你都侮辱人家祖先了,人家杀你全家也不过分! 然而,刘德却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人而已。 因此,他约束着禁军,只让其保持战斗队形,步步迫近内史衙门的外围。 对刘德来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第一,逼迫晁错出来谈判,并且交个替罪羊,将此事抹掉。 第二,就是刷声望了。 没多久,晁错就慌慌张张的出来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禁军们,然后再看了一眼刘德,嘴角露出苦笑,拱手喊道:“殿下,这是何故?” 刘德露出一个我也不想的神情,嘴上严肃的道:“晁内史,你究竟是怎么约束你的属官的?竟然连高庙的外墙都敢随意凿开,我不得不如此,今天,内史衙门必须给出一个交代出来!否则,我就要血洗内史衙门!” 晁错心叫一声苦也! 遇上刘德,他真没办法。 毕竟,身为皇子,他看到有人凿开了自己家祖先灵位供奉之地的墙壁,那要能忍住,就不是人了,传出去要被人骂死! 但,让他丢个替罪羊出来,这种事情晁错也是办不到的。 否则,今后谁还跟他混呢? 第一百一十五节 高庙事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晁错此时的心里,真是纠结无比,偏偏却发作不得。心里稍微寻思了一下,晁错就板着脸道:“殿下您这是小题大做,要跟内史衙门为难吗?” 他的声音刚强而坚定,仿佛犯错的人是刘德,而不是他内史衙门一般。 这也是官僚必修的一门课程,名曰:倒打一耙,俗称恶人先告状。 倘若是一般的皇子,被晁错这种九卿大臣一瞪眼,一威逼,心中稍微有些不自信的,就会退缩和服软了。 可惜刘德前后三世,经历的风雨已经足够让他时刻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德抬头看了晁错一眼,道:“卿不可自误!” 刘德很清楚,在晁错这样的人面前,必须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刘德是不可能在此事上屈服的。 否则,让这等积年老吏掌握了主动,刘德就要被牵着鼻子走,甚至可能遭受重大打击。 于是刘德将手一挥,下令道:“南军将士,听我号令!” 王启年听到刘德的声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蹲下来拜道:“末将听令,请殿下吩咐,南军将士,为汉室效死,从不落人后!” 于是一百多名禁军整齐的喊了一声:“请殿下下令!” 在刀剑之下,特别是刘德明摆着:假如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的态度下。 晁错心里叹了一声,低下头颅,跪下来叩首道:“殿下,其中另有隐情,请殿下入内,容臣详细禀报!” 晁错也是没办法了。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当年先帝被大臣诸侯推举为帝,登基之后,深感枪杆子的重要性,因此,在掌握大权后,就极力经营南北两军。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南北两军,只听从天子的命令,只服从天子虎符的调动,只认刘氏子孙。 其他的大臣、诸侯王,在这些老粗眼里,完全就是路人甲乙丙丁的存在。 晁错毫不怀疑,假如他还要硬顶,只等刘德一挥手,这内史衙门就要血流成河了。 而且刘德杀了他,跟白杀一般! 当年,当今的天子,在长安街头只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就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 这个事情,到现在为止,朝廷都没给出一个任何像样的说话。 吴王太子死了,死的毫无价值,就连遗体都还是没名没分的草草的送回吴国。 就更别说,如今他的内史衙门确实是犯了忌讳。 刘德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了,平白的让人看了笑话。 毕竟,擅杀两千石大臣这种事情,在汉室的历史上,也就那么几个特例,况且内史衙门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真要闹起来,为了活命,内史上下武装起来,刘德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于是,晁错刚一服软,刘德马上就收剑入鞘,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道:“既然另有内情,那我就随晁内史进去谈谈吧……” 晁错一听刘德这话,心里就跳脚了,因为他立刻就知道了,假如他方才再顶一下,说不定,刘德就可能服软了。 但是,他敢赌吗? 想了想,晁错在心里摇了摇头,他不敢赌! “向储君服软,并不丢人……”晁错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只是…… 可惜了,这个给申屠嘉挖好的陷阱,如今却是白费功夫了。 “我还是太心急了……若是迟上两日,说不定就成了……”再过两日,刘德要搞考举的算术考试,估计也没时间来内史附近闲逛了。 “怪只怪我太过冒进,忘了刘德昨日说过要来拜访我的事情……”晁错在心里叹着气:“大概是申屠嘉气数未绝吧……天意如此!” 他怎么可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刘德故意为之的呢? 刘德为何一定要保住申屠嘉呢? 答案就是,刘德需要一个支持他,力挺他的丞相。 太子之一位一天没落到他手里,就一天可能还存在变数。而申屠嘉的支持,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更何况即使刘德做了太子,倘若没有一个申屠嘉这样的元老大臣,扶上马,保送一程,也可能会有危险。 这个世界,总是在变化的,人会因为地位和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之前的想法。 先前,刘德不敢救申屠嘉是因为他怕惹祸上身,危及自己本身。 而如今,随着刘德地位和身份的渐渐改变,救申屠嘉可能惹上的麻烦已经不如保下申屠嘉所能获得的利益了。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假如申屠嘉按照历史被晁错气死,那么,刘德马上就要面对一个当了丞相的开封候陶青和一个做御史大夫的晁错。 政治上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是如此剧烈的人事变动? 陶青若当了丞相,肯定会在宫里找一个外援。 万一陶青跟王娡勾搭上了,那刘德还不得吐血了? 再万一,陶青与王娡合流后,对晁错进行拉拢和做出某种交易呢? 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刘德必须将所有阻碍他登上太子大位的一切不利因素扼杀在萌芽之中。 为此冒些风险是值得的! 更何况,他现在这么干,完全没风险,打死晁错也猜不到,刘德竟然开了挂,清楚的知道他的所有计划与步骤。 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 当然,解决此事后,刘德觉得,他需要跟申屠嘉好好谈谈了,在吴楚之乱之前,申屠嘉还是不要跳出来再跟晁错作对了,免得彻底激怒了这头犟牛。 “殿下请……”晁错带着刘德进了内史官邸的一个房间中,将刘德请到主位上,坐下来后,他才道:“殿下有所不知啊,臣所凿开的那面墙不属于高庙的组成部分啊,只是一道外墙而已……” 呵呵…… 外墙就不算高庙的建筑了吗? 大概可能或许是吧! 前世晁错就是用的这个理由不仅仅洗脱了罪名,还气死了申屠嘉,让申屠嘉发出:吾当先斩以闻的悲叹。 刘德看了晁错一眼,笑道:“是否不算,我说了不算,卿也说了不算,圣天子说了才算!” 便宜老爹会怎么说? 嘿嘿…… 自然是不算了! 这个事情,刘德觉得也不需要再纠缠下去了,拿着它当成筹码就好多了。 既然是筹码,那就需要交易了! ……………………………… 今天又感冒了,悲剧啊~~~~~~~ 挂了一天水,吃了不少药,一个字也没写,只能发存稿维持更新,更是悲剧中的悲剧! 求安慰~~~~~~~ 第一百一十六节 李广难封(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晁错听了刘德的话,拱手拜道:“臣会去甘泉请罪!” 刘德一听,心里笑了,知道晁错这是在提醒他——我的靠山可是很硬的! 对于晁错的话,刘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忽然道:“十几天前,开封候陛见天子,晁内史知道吗?” “嗯?”晁错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立刻就有些不怎么好看了。 开封候陶青的御史大夫官职,是他在天子面前力荐才拿下来的。 否则,长安彻侯多如牛马,当时,眼巴巴的望着御史大夫的空缺,想在自己身上配个紫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哪里轮得到能力跟家世都在彻侯里垫底的陶青? 陶青做了御史大夫之后,一直以来也表现的比较驯服,对于晁错提出的所有意见和政策都是全力主持,不敢推脱。 但政坛上的事情,谁能真的全部掌握? 自从踏入仕途以来,晁错见过太多的背叛的事情。 晁错很清楚,刘德既然敢告诉他陶青背着他陛见天子,就一定有这个事情,而且,陶青肯定没说他什么好话。 但,无论如何,陶青都是他现在最得力的帮手和臂助,晁错很清楚,不管陶青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此时,他都必须维护好团结。 否则,事情还没干,自己人先窝里斗了! 这其中的轻重,晁错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于是,他笑道:“开封候身为御史大夫,辅佐天子,协助丞相治理天下,陛见天子,不过是寻常事情罢了!” 刘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道:“前两日我还听说大行王恢跟开封候陶青一起弹劾我呢!” 这句话出口,晁错的神色终于变得难看至极。 假如说先前陶青背着他搞小花样,还可以原谅,因为这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化解,最多是他晁错吃点亏,让点权力,做出妥协。 那个团队里没有派系呢? 就连偏远的乡下农村,宗族内部不也分成好几派? 但现在当晁错听到陶青还背着他拉帮结派,这就是要另立门户了! 属于敌我矛盾! 晁错倘若还能按捺得住,他就不是晁错了! 只是当着刘德的面,晁错勉强按捺心里的杀机,道:“御史大夫行事孟浪也非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殿下万勿放在心里……” 刘德听着,呵呵一笑,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只等刘德出了内史衙门的大门,晁错跟陶青的蜜月期就将结束了。 没有人能忍受一个二五仔的背叛,更别说是晁错! 而没有了晁错的支持,反而要受到晁错的打压和攻击,陶青的御史大夫的位子,肯定不能继续了,甚至就是他的封爵能不能保存都未必! 现在朝堂里盯着御史大夫位子的人可不少! 譬如桃候刘舍,人家父子接替,给老刘家三代天子当狗一样使唤,图的可不就是名位吗? 又譬如楚相冯唐,人家在郡国轮换了十几年,等的也就是一个朝廷九卿或者三公出缺的时机! 论跟皇室的亲密程度,陶青不如刘舍。 论资历,陶青不如冯唐。 一旦晁错表露出对陶青的疏远,朝廷里那些不甘寂寞的彻侯贵族,元老大臣,立刻就会像闻到鲜血味道的鲨鱼一般,扑上来将陶青给撕碎! 笑完之后,刘德就道:“今日我来拜会晁内史,本是想跟晁内史请教一下剑道,顺道探讨一下晁内史在第二轮考举前给士子们讲讲申韩之学,现在看来,此事还是暂且押后吧……” “臣死罪……”晁错听了刘德的话,心里面肠子都悔青了,心里哀怨道:“要是迟两日再凿就好了……可惜啊……” 且不说在几千士子面前讲学给他能增加多少名望,更不说若是能从那些士子里挖掘出几个可造之材,作为培养,以为弟子,将来继续他晁错的道路,将法家发扬光大了。 单单就是刘德亲自拜访,本身就是一个大好的拉近关系的机会! 晁错叹了口气,拜道:“臣马上派人修补好高庙的外墙,再不敢有所逾越!” 刘德没有表态,只是站起身来道淡淡的道:“晁内史还是想想怎么去跟父皇交代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然后就起身离开。 晁错连忙拜道:“恭送殿下……” 毕竟,晁错刚刚才凿了刘邦高庙的墙壁,身为刘邦的皇曾孙,刘德要是能有一个好脸色那才真是奇怪了! 等刘德走了,晁错的脸色立即就变得涨红起来,啪的一下,将一个放置在他案几前的花瓶给打的粉碎。 这即是恼怒陶青竟然背叛他,更是对错失大好机会的追悔。 对于法家来说,他们的政治抱负能否实现的关键,从来都在君王一人身上。 这也使得几乎所有法家出身的臣子,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一切唯上的毛病。 而刘德已经被天子明确的当着他面表露出立储之意,无论如何,刘德,晁错都必须要巴结! 甚至刘德打了晁错左脸,假如把右脸伸过去就能讨好刘德的话,那么晁错也并不介意再将右脸凑过去…… 刘德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某个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呵呵一笑,径直走出了内史衙门。 门口,南军的将士们依然保持着全副武装的战斗姿态。 刘德见了,点点头,挥挥手道:“解除命令,各自归队!” “诺!”王启年应了一声,然后,一挥手,于是,士兵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武器,然后各自回归原本的位置。 “回宫!”刘德心情愉悦的对王道吩咐了一声 “诺!”王道点点头,就驾着马车转弯了。 ………………………………………… 回到未央宫,刘德立刻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汉室的上郡太守,曾历任渔阳、代郡等边关大将,后世有着极大名声的悲情将军,李广回长安述职了,连刘德这里都被送了一张拜帖,其上说是李广将会在明日前来拜见刘德。 “李太守现在在何处?”刘德拿着拜帖问着接待了来送拜帖之人的汲黯。 汲黯低头答道:“殿下,李太守现在正在长乐宫给太后问安!”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道:“你下去忙吧……” “诺!” 刘德拿着拜帖,玩味的笑了笑:“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啊……” …………………………………… 啊~~~~今天还是在发存稿,好悲剧的说,更悲剧的是,今天收藏也慢了,整整一天才涨了400~悲催~满地打滚中,嗯,等下再怎么样也必须要写了,存稿几乎被消耗殆尽了~可我吃了药,头有些晕啊,肿么破? 第一百一十七节 李广难封(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回到未央宫,刘德立刻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陇西郡骁骑都尉,后世有着极大名声的悲情将军,李广回长安述职了,连刘德这里都被送了一张拜帖,其上说是李广将会在明日前来拜见刘德。 “李都尉现在在何处?”刘德拿着拜帖问着接待了来送拜帖之人的汲黯。 汲黯低头答道:“殿下,李都尉现在正在长乐宫给太后问安!”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道:“你下去忙吧……” “诺!” 刘德拿着拜帖,玩味的笑了笑:“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啊……” 此时的李广还是名声不显的,最起码,他的名声被局限在一个比较小的圈子里,并未传颂全国。 如今的李广的身上套着的也不是什么名将的光环,而是——猛将! 当年,匈奴入侵萧关,烧毁中回宫,震动天下,也是在那时,李广带着族人从军,勇不可挡,痛击了匈奴人,斩获颇多,因此积功授为八百石武骑常侍。 说起来就有些好笑了。 李广算的上是现在汉家朝廷里为数不多的骑兵专家…… 咳咳…… 你没看错,确实是骑兵专家! 李广的成名之战,靠的就是骑射…… 他现在的官职就是陇西郡的骁骑都尉…… 这是一个什么职位呢? 这是先帝太宗孝文皇帝有感匈奴骑兵太厉害,而特地设置的一个官职,现在李广的麾下,也绝大部分都是骑兵。 所以后世有人说,李广难封是因为他落伍了,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这多少有些偏颇了。 李广的祖上就是秦代的名将李信,李信最出名的就是御使骑兵,长驱直入,功灭燕国。 李广自己也是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深谙骑兵之道。 其后李广在上郡太守任上,捕获匈奴射雕者,就是明证! 另外,导致骑兵作战发生革命性变化的马鞍和马镫,此时都已经出现了原始的版本,李广在上郡之时,就曾经多次有‘下马解鞍’的记载。 那李广难封的真相是什么? 作为过来人,刘德太清楚了! 简单一点来说,李广难封,只是因为他得罪了皇帝老子。 本来,明年平叛吴楚,李广有斩将夺旗的功劳,按制汉制,可能封个彻侯有些勉强,但食邑五百户左右的关内侯却是相当轻松的事情。 但李广却接受了梁武刘武的将军印和赏赐…… 于是,便宜老爹就说,既然梁王赏了,我就不赏了。 自然而然的,吴楚之乱这个造就了几十位彻侯堪称高皇帝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分封没李广的份了。 这也就罢了! 李广才气无双,勇猛无比,到那都能赚军功! 可惜,之后十七年,汉匈大体上保持着和平,偶有摩擦和冲突,也都各自克制,始终没有发生什么战争,就是后来匈奴国内五个部落归顺汉室这种事情都没引发大战。 然后,就是刘彻做了天子,开始建元新政了。 按道理,以李广的资历和威名,怎么着都能混个彻侯了吧? 但他到死都没混上…… 为什么呢? 刘德前世就听说了一些事情,刘彻把李广给一脚踢出了骑兵部队,交给李广的部队不是弓弩兵就是步兵…… 让一个长期指挥骑兵的将军去率领步兵…… 假如这样李广还能玩得转,那就简直是开挂了! 说实在的,李广在对匈奴战争中种种失败,其实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情…… 谁叫李广在建元新政期间扮演了窦太后废政的急先锋呢? 说点实在的,刘彻没杀李广,真是宅心仁厚! 想着这些前世的事情,刘德就很清楚的知道了,李广是效忠窦太后的! 想了想,刘德也释然了。 连他这个皇子都在打着掌握军权的主意,千方百计的想弄一队军队,自己玩养成。 身为太后,窦太后自然也懂的抓一些军权,培养一些嫡系,作为保险,以应付可能的危机。 “那么明天李广来见我做什么?”刘德摸着下巴想着:“是给自己的子嗣开后门吗?” 想了想,刘德感觉不太可能。 且不说李广一个小小的骁骑都尉那来的胆子敢对一位皇子提要求,单单就是李广家族现在基本都是军人,就能排除这一点了。 “可能就是想来见见我吧……”刘德想着。 这倒是挺符合李广性格的。 李广这个人啊,就是性格导致的悲剧。 后世史上上就记载,李广治军以简单方便无纪律闻名。 窥一斑而可知全豹。 连带兵打仗都随心所欲,放任士卒,只以恩义笼络,可以想见,李广的江湖气是极重的。 “算了,不想了,等明天见了李广就知道了……”刘德揉了揉太阳穴,索性懒得再去想此事,对现在的刘德来说,所谓的李广,其实也跟路人甲乙丙丁差不多。 “王道,去把石穰叫来,让他给我按摩一下……”刘德吩咐着。 最近,刘德有些喜欢上了中医的推拿之术,而石穰的推拿技术确实不错,刘德尝试过几次后,就喜欢上了这个保健活动。 “嗯,得找个机会,让石穰教一教宫里的侍女了,男人按摩还是没意思……”刘德嘀咕着:“大保健,才好!” 只是,他现在也就只能想想,不敢真的在自己宫里弄一群女人整日荒淫。 成大事者,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但等他做了太子,就可以撕下这伪装了。 对于汉室太子来说,啪啪啪,不断的啪啪啪,为社稷延后就是神圣的天职! 没多久,石穰就到了。 刘德躺到榻上,接受着石穰的按摩,一边闭着眼睛享受,一边问道:“前些时候,我跟卿所说的事情,卿可写信了?” “回殿下,臣已写信给老师,只是尚未收到回信……”石穰恭敬的答道:“不过以臣之见,老师定然会欣然前来的!” 刘德点了点头道:“这就好……” 刘德为了将仓公淳于意这个大牛钓来长安,可真是下血本了! 不仅仅承诺负担其医学研究的全部费用和支持,更许诺拨款给他编纂一本药典…… 假如这样,淳于意还不马上来长安,那他就妄为名医,更会愧对他的老师以及祖师爷扁鹊! ……………………………………………… 额,前一张出现了严重的BUG。 我查资料才知道,特么现在李广还没出头呢~我去,所以度娘百科信不得啊~害的我重新修改了这一章,好在问题不大不影响以后的情节~ 嗯,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看汉书、史记吧,虽然文言文看的我头大,但起码比度娘百科靠谱~ 第一百一十七节 李广的誓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刘德特地留在宫中,等着李广上门。 前世之时,刘德从来没有见过李广,因而,对于李广,刘德是有着十足的好奇心的。 他想看看,李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隅中之时,王道就领着一位穿着武将服的将军,走进了殿中。 “臣骁骑都尉李广拜见殿下……”李广的声音非常洪亮,整个人的体格也很壮实,矗立着就像一个铁塔。 据说,当年李广以良家子身份投军,带着陇西李氏的族人,在匈奴阵中杀了三进三出,阵斩了一位匈奴贵族大当户,因而,李广后来出生的长子取名当户,以纪念他的那个功绩。 “卿平身吧……”刘德起身,打量了一下李广。 毫无疑问,李广的体格已经属于重量级的武将了,他身高目测大概一米八五往上,体重至少九十公斤,留着长长的髯须,一张方脸显得特别有精神。 当年,刘德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御驾亲征,在进军的途中见到了李广,就赞道:“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何足道哉!” 刘德走到李广的身边,抬起头,望着这个铁塔般的将军,问道:“李都尉此来,可有事情?” 刘德现在还不太想跟李广牵扯过深,更不想与之有太过紧密的联系。 见到李广本人,满足了他自己的好奇心就足够了。 原因嘛…… 现在的李广,就是一个自负甚高,桀骜不驯的将军。 李广才气无双,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他年少成名,二十多岁就做了汉室的武骑常侍,还得到了太宗孝文皇帝的看重和栽培,委以陇西都尉之职。 以此时的社会背景来说,能在二十多岁就出任一郡都尉执掌一郡军权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陇西这种重兵集结,面对匈奴作战的第一线边郡都尉! 但是,天才总是有着种种毛病和缺陷的。 譬如此时的李广…… 以刘德前世听说过的许多事情和故事来看,现在的他,根本就驾驭不了李广。 “末将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来拜见一下殿下……”李广低着头,恭敬的答道:“另外就是末将听说殿下搞了个考举……” “嗯?”刘德笑道:“将军有何见解?” “末将觉得,殿下的考举之中没有为末将这等武人设置一个武考,颇为不公……”李广低着头,大着胆子的道。 站在李广的立场上来说,一个没有给武人留下位置的考举,确实是有些歧视武人了。 但这话说出口后,李广也觉得有些不妥了,语气太生硬了,没给殿下留什么台阶和面子…… 只是,他向来自负惯了,因此也觉得不以为意。 刘德笑了笑,也没在乎李广的语气里有什么问题。 他是皇子,是要做储君的人,怎么可能去计较这些小问题,何况,李广说的对!刘德觉得文武就像一个人的两只脚,无论崇文偃武,还尚武抑文,都是不好的。 “将军的建议,我知道了,下次再行考举,定会设置武举……”刘德点点头道。 其实,此时的汉家天子,对于自己的枪杆子的重视程度,是远超其他之后任何朝代的。 在此时,汉家基本在关中和边郡建立起了完善的预备役制度,基本所有的成年男子每年都会接受一段时间的军事训练,在上谷等匈奴入侵的重灾区,基本上就是军民一体,一旦匈奴入侵,几乎人人都能上阵。 前世作为一个诸侯王,刘德自己也曾经参与和指挥过封国百姓进行军事训练的事情。 对此,他还是有发言权的。 事实上,因为自建国以来,汉室就承受着匈奴的强大军事压力,为了能在有朝一日,匈奴人大举入侵时,能保证战胜,而不至于再发生白登之围那样的悲剧,自刘邦起,汉室上至天子,下至诸侯王,就奉行了‘士非教不得征’的国策。 简单的来说,在汉代想要当个大头兵,吃军粮,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是接受过三年以上军事训练,表现合格的成年男子。 像汉家的南北两军,就全部是从良家子里筛选出来的优秀兵员。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才保证了汉家军队的战斗力,始终能保持一个相当高的水准。 是以,史书上说:历代皆以弱亡,独汉以强亡。 这是制度造就的成果。 李广听刘德答应下来,立刻就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刘德挥了挥手道:“卿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诺……”李广低头拜道,也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 “李都尉……”等李广的脚走出殿门,刘德忽然叫住他,道:“听我一句劝,以后少喝点酒,自古名将没有酗酒之人,当年先帝,可是曾期许将军能功封万户侯的,不可因喝酒误事啊!” 李广的脸顿时红的厉害,尴尬的低头拜道:“诺,末将谨记殿下教诲!”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等李广走了刘德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李广这个在青史留名的名将竟是个瘾君子呢? 前世之时,刘德听说李广酗酒,无日不饮,还常常喝得烂醉如泥时,还有些不相信,但他方才接近李广时,却在他身上闻到了浓烈的酒味,毫无疑问,前世的传言是真的…… 他连来拜见刘德,身上都带着酒味,就别说平时了! 李广究竟是否能戒酒呢? 刘德想了想,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酗酒这个毛病一旦染上,想要戒断,真是无比艰难! 作为一个曾经的老烟枪,戒过几次烟的刘德很清楚,戒烟戒酒,没有强制的外力,都是一句空话。 但刘德不知道,当李广走出他的宫殿时,心中却是极为惶恐的。 “连深宫之中的殿下都知道我酗酒了吗?”李广越想越后怕。 酗酒,无疑是他最大的一个毛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将其放在心上,对李广来说,不喝酒能算个男人嘛? 然而,比起喝酒,还有一件事情,对李广的诱、惑力更大。 那就是打仗! “看来我得戒酒了……”李广心中想着。 现在,李广最怕的就是刘德跑去告诉天子,他是个瘾君子,然后,天子就不再放心让他统领大军,镇守陇西,而是换一个人,譬如……程不识…… 没有仗打,就是泡在酒坛子里,那又有什么意思了。 “马上戒酒!”李广在心里发誓道:“决不能让程不识占了我的位子……” …………………………………… 抱歉,晚了这么久,咳咳,么有存稿了~所以要码字,而这一章特别难写~ 嗯,李广确实是个瘾君子,这个史记里记得很清楚~当然,稍稍的美化了一下-0- 等下还有一章~继续去写,今天写3章,存一章先~ ; 第一百一十八节 改革的计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进入五月下旬,长安的天气越来越热,白天的时候,太阳晒的人都不敢出门,也只有到了晚上,才稍稍好了一些。 鉴于天气实在太过炎热,九卿衙门的头头们都找了个借口跑去了甘泉宫,说是给天子请安,其实是避暑。 但刘德却不能去甘泉避暑,享受温泉的滋润。 天气这么热,他必须要留在长安。 “绿豆买了多少了?”刘德问王道。 天气这么热,留在长安的士子们,倘若家境好的,自然有的是地方消暑,像彻侯家族,长安城外一般都有着庄园,庄园之中什么山林、水池,应有尽有。 有钱人家,也可以大把的金钱撒下去,自然能找到好地方消暑。 但那些家境一般,只能借住在长安一些民居甚至贫民窟里的士子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这么热的天气,万一中暑挂掉两个,就不太好了。 在这个时代,能消暑的东西真不多! 唯一的好消息是绿豆已经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发芽了,在关中也有着栽种,因此,刘德就让王道去市场上尽量多买一些绿豆回来,准备拿去分发给在长安生活困难,消暑不便的士子们。 王道苦着脸道:“市面上的绿豆很少,奴婢已经竭尽所能,但还是只买到了几百斤……”说着他就跪下来道:“奴婢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刘德淡淡的道:“此事怪不得你……” 绿豆虽然在战国时期就已经传入中国,并且在关中有了栽种的记录。《吕氏春秋》中也记载过绿豆的栽培技术。 但是,当此之时,连小麦都是异端,不被关中人接受,绿豆这种舶来物,更是异端中的异端,而且比起大豆,绿豆在产量上也有着劣势,错非,在绿豆传入中国后,就被人发现,其有消暑的功效,估计,早被关中人民淘汰了。 即使如此,它的栽种面积都不会很大,一般也就只有小地主阶级或者有钱人家才会栽种一些小面积的绿豆,作为每年夏天的消暑汤,故此,市面上很少能见到有绿豆出售。 “你拿着我的令符,去少府拿三千斤绿豆回来罢……”刘德无奈的道。 现在,假如不是万不得已,刘德已经不愿再去挖少府的墙脚了。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如今,他的身份地位,跟开始都已经完全不同了,少府等于就是他将来的钱袋子了,他还想着将来登基后,对少府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革,使其尽可能的不那么容易被人挖墙脚。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倘若他自己都不断的挖少府的墙脚,又怎么要求别人不去挖? 所以,假如不是实在没办法,刘德不愿意去少府打秋风了。 “诺!”王道一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去少府?这不就是给他跟他哥哥相聚的机会吗?立刻就兴高采烈的拿着刘德的令符去了少府。 至于少府会不会也没有这么多绿豆? 刘德从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少府跟民间的商人,农民是两个概念。 少府就相当于是汉家天子自己的超大规模国有企业,这个机构它的办事目标从来不考虑盈利,更不会去思考有没有用。 这个机构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服务汉家天子。 因此,少府储备的物资,多如牛毛,基本上,只有中国大地上有的,它都必然储备了一定的数量,以备天子不时之需。 毫不夸张的说,汉室的少府,在某种程度上,承担着后世天朝国企的一些职责。 譬如,汉家军队的武器,都是少府制造的。 秦代的直道与长城的维护和修缮,也是少府在负责。 关中的河流与渠道,也是少府在负责维护和开凿。 汉家的宫殿与历代天子陵寝,也是少府修建和维护的。 而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毫无疑问的亏本买卖,每年少府开支的大头都是在这些上面。 正因为如此,尽管少府都成了一个监管黑洞,被皇亲国戚们不断的打秋风,挖墙脚,历代天子却都能容忍。 不过,刘德却觉得,少府的改革,已经势在必行了! 尽管目前来看,少府这个机构对国家社稷的贡献依然利大于弊,但,这么一个庞大的机构,这几十年的纵容和默许,已经使得少府的职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了,各种挖空国家墙脚,贪污舞弊,简直都快蔚然成风了。 正如后世天朝改革铁道部一般。 功劳肯定有,贡献也肯定有,但功是功,过是过,再不改革,就要出大问题。 “等我做了天子,就将少府一分为三……”刘德想着:“军械制造与武器研发独立成一个部门,工程建设与皇室事务独立成一个部门,再将租税、官田收益独立成一个部门……”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就是提高了效率,减少了浪费,还能给一大批加官进爵,让许多一辈子都是个八百石的官员,一下子就成了千石级别。 但坏处嘛…… 自然也是有的。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要断了许多贵族和外戚的财路,难免有人要跳脚。 而且少府本身也会抗拒改革。 所以,就算刘德成了天子,想改革少府,需要魄力和胆气,更需要智慧和谋略。 像傻子一样上来就说要拆分掉它? 那外戚们岂能善罢甘休? 就是馆陶估计也会去找窦太后哭诉了。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就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谨记,谨记!” 他的野心很大,他的抱负同样也很大。 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后世所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例子。 譬如杨广…… ……………………………………………… 下午的时候,王道就领着几十个人赶着十几辆马车,运着绿豆回来了。 刘德见了,立即吩咐王道叫来剧孟,让剧孟带着他的手下,去将所有的绿豆,按人头数,平均分配给在长安有困难的士子们。 这种事情,剧孟来做最是合适。 他在雒阳当了那么久的游侠头头,最是擅长感染人心。 看着剧孟领着手下们忙碌。 刘德笑了起来:“可惜,我不能亲自去挨家挨户的慰问啊……” 在后世的时候,每次看新闻联播,刘德都会很羡慕那些被深入基层慰问的大佬们所慰问的对象,当然,后来他知道了,所有被慰问的对象都是被挑选出来的……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屁民们看了新闻后,被感动的一愣一愣的…… ; 第一百一十九节 送温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明天就是考举的第二轮了。 主父偃拿着从朋友那里好不容易借来的一卷《九章算术》,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反复复的诵读和研究着。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看了一会书之后,主父偃就不得不走到屋子中间,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清水淋在自己身上,借此消暑。 “钱不多了啊……”主父偃掏出兜里剩下的几十个铜钱,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蓟城启程的时候,他身上还有着三千多钱的积蓄。 然而,在长安这短短十几天,就将那三千多钱,花的差不多了! 好在,这些钱花的值! 即使考不上考举,只要能考过第二轮,有了这个资历,以后的路就宽敞许多了。 这几天,主父偃就听说了,有好几个来自河东郡的士子,已经得到了他们家中的家书,这些士子的家族长辈,在信里面都是要求他们一定要考过考举的第二轮,河东郡守已经放话了,所有河东籍的士子,只要能考过第二轮,倘若最后没被录用,回到河东后,直接可以被举荐! 这就是一个信号了! 虽然目前为止,只有河东郡计划如此做。 但只要智商正常一点的,都能想到,很快,全国的郡县甚至诸侯国都要跟风了! 原因,主父偃也能猜到。 当年先帝在位时期,为了给朝廷补充更多新鲜血液,曾经下诏给地方郡县强制规定了举荐人数,达不到标准的郡县主官,就会影响其政绩的考核——每年的十月,地方郡县都要上计中央,将过去的一年辖区内的人口、户数、田亩、盗贼、刑罚以及赋税收入上报朝廷,称为上计,上功称最,下功是殿,评为‘最’加官进爵,拿了个‘殿’的,不止要被责罚,甚至还可能丢掉乌纱帽。 事关乌纱帽,谁敢松懈? 特别是汉家历代天子对于考核官员之事极为重视,常常都是天子亲自主持,丞相辅佐,九卿百官共同审议。 但是,举荐人才这种事情,不是地方官随随便便找个阿猫阿狗就能凑数的。 当此之时,举荐者必须首先在地方上拥有极大的名声,起码要全郡上下都有威望,其次,本身还得是个知识分子…… 这样的人,一郡之中,能出几个? 符合条件的,早被举荐了,不符合条件的,都在拼命刷声望。 如此一来,不知道多少郡县的郡守,本来按照政绩,妥妥的能混个‘最’,但就因为举荐上丢了分,于是落到了次一等上面,跟加官进爵说再见了,更有一些倒霉蛋,本来政绩应该是合格的,但因为举荐上面不给力,结果给贬到了‘殿’上,然后被各级上司叫去骂个狗血淋头,运气不好的,直接丢了乌纱帽,赶回老家种田去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临近六月了,距离新年也就四个月时间。 显而易见,又到了各地郡县准备上计的时候。 但,同样很显然的是,许多郡县注定要完不成规定的举荐任务了。 这个时候,考举就像一跟救命稻草出现在了各地地方官的视线中。 更妙的是,对于地方来说,紧跟中央政策变化,无论怎样,都不算错! 主父偃知道,河东郡只是因为离长安近,所以第一个做出反应,等考举的事情继续扩散下去,接下来的两个月,只要脑子不是太呆板的地方官就都会跟进。 故而,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几乎所有在长安的士子都沸腾了起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天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考举? 就算有,谁又知道下一次在什么时候举行? 况且,官场上论资排辈现象很普遍,早两年被举荐,总比蹉跎几年后再被举荐有前途! 因此,等身上稍微有了些凉意后,主父偃立刻再次坐到案几前,捧着书,继续研读着。 “主父先生可在家?”刚坐下来,门外就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主父偃连忙穿上被他脱下来的衣服,整理一下衣容,就道:“尊客稍等片刻,某马上来开门!” 等他把门打开,就见到了几个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 主父偃想了想,貌似前几天就是这些人跑来他家门外恭贺他通过第一轮,结果他一时太过欣喜,竟然撒了两百多钱的赏钱,害的他这两日连荤腥都不敢吃了…… 想着这事,主父偃的脸就稍微有些抽搐,还好,他修养还行,问道:“诸位所来,有何贵干?” “我等奉刘德殿下之命,来给先生送些消暑之物……”领头的一个男子满脸堆着笑容,让两个手下将一包大概几斤的东西放在主父偃脚下,拱手道:“还请先生清点一下,这是五斤绿豆……” 还没等主父偃反应过来,那男子就拿着一个竹简,递到主父偃面前,道:“若是无误,请先生在此竹简之上写下大名,也好方便我等交差!”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游侠儿们可能杀人犯法,欺凌弱小之类的事情干的比他们的后辈古惑仔们还要出色,但有一点,后世的古惑仔拍马也赶不上他们的游侠前辈——重诺守信! 当世的游侠,绝大部分将誓言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将名誉看的比金钱更高贵。 主父偃傻傻的拿着笔在竹简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那男子看了之后,就拱手道:“近来长安天气炎热,还望先生多加保重,注意降温……若有什么事情,可来东市找俺,报上俺赵庄的名字就可以了……” 在赵庄眼里,这些在长安的士子,现在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啊,哪里不尽心尽力? 更何况,身为一个游侠,其实本身还是很有些仰慕文人士子的心思的。 再一个就是发财立品,当官立德,如今他跟了一个好大佬,眼看着又洗白的机会,将来甚至就是成为朝廷鹰犬也不是不可能,自然,也就下意识的开始维护自己的个人形象了。 赵庄接过主父偃递来的竹简,再拱手道:“我等事已办妥,就不打扰先生读书温习,在此谨祝先生明日考举旗开得胜,迎娶一位贵族小姐!” 现在的长安城里,已经有关内侯甚至彻侯放话了,最终能被录取的人,他们要招之为女婿。 这无异于是一针强力刺激,让几乎所有的寒门士子,包括主父偃在内,都激动了起来。 谁不想娶一位娇滴滴的贵族小姐? 别的不说,到时候光是嫁妆,就足够将一个原本的赤贫之家,立刻变成富裕之户! 望着赵庄远去的背影,拿着那包小小的绿豆,主父偃的心里感觉暖暖的。 “别的不论,但是能想到我等士子酷暑难耐,光是这分仁心,就足以证明刘德殿下乃是明主啊!”主父偃心中想着,当今之世,文人们最推崇的是两种主君。 一种是给他们官做,让他们施展抱负的,另外一种就是重视他们,能不惜屈尊降贵,为他们弯腰的。 后者更比前者受到文人推崇。 田叔当年,未为赵官,却甘愿陪同赵王张敖一同下狱的原因就是:张敖重视他…… 这一日,长安城里寄居的无数寒门士子,都感受到了刘德的温暖,许多人甚至就此就决定效忠刘德,誓死不渝了。 …………………………………… 10.1上架了,多存稿才是王道~可我却存不起来啊,悲剧~~~ 第一百二十节 过继(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华灯初上之时,刘德就乘着马车,来到了窦太后的永寿殿。 便宜老爹不在长安,这长安最大的就是窦太后了。 明天的考举,就必须来给窦太后报备一声,同时听取窦太后的意见。 否则,万一到时候刘德不小心把她老人家喜欢的某个士子刷下去了,那还了得? 为此,刘德特意还去请了馆陶母子一同陪同他去给窦太后问安。 “刘德表兄,永寿殿比阿娇家里凉快多了……”一进永寿殿陈阿娇就开始吐槽她家了。 刘德听了笑道:“明年,表兄保证不让阿娇再这么热了,肯定让阿娇表妹凉凉爽爽的过完夏天!” “好呀!”陈阿娇也不管刘德是否能做到,拍着手掌高高兴兴的道:“还是表兄最疼阿娇了……” 刘嫖一听刘德的话,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大概是有主意,连忙问道:“这长安太热了,过两日连我都要去甘泉了,刘德你若有降暑的良方,不妨说出来!” 刘德呵呵一笑道:“今年是没办法啦,等到冬天,我让人储一些冰块,存夏天再用……这样就不怕夏天的酷暑了!” “冬天的冰块能存到夏天?”刘嫖感觉自己跟不上刘德的思路了。 刘德点点头道:“是的,姑姑大概不知道吧,只要有一个阴凉的地窖,就可以将冬天的冰块存到夏天了!” 论起享受,作为穿越者,刘德比谁都懂! 前世他的河间王宫中不仅仅有着许多地窖专门储存冰块,就连温室大棚都搞了几个,他甚至还在王宫里开辟一个专门养殖螃蟹、甲鱼等美食的水池。 靠着这些东西,刘德还曾笼络到了不少人,只不过,在国家的力量面前,他那点势力,连个蹦?的机会都没! 进了殿中,陈阿娇就像来到了自己家一般,蹦蹦跳跳的用着软糯懦的声音喊着:“皇祖母,皇祖母,阿娇来看您来了……” 听到陈阿娇的声音,窦太后立即就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阿娇……阿娇……”窦太后的眼睛的视力到了晚上,更是已经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因此,只能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摸索着摸到陈阿娇身边,然后亲昵的在陈阿娇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哀家的宝贝阿娇,可都有三天没来看哀家了……” 然后,她就有些恼怒的道:“刘嫖,哀家不是吩咐过你,要常常带阿娇进宫来看哀家的吗?” 刘嫖立即就笑嘻嘻的走上前去,扶住老母亲的手,委屈的撒娇道:“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每年长安城到了这个时节,天气都热的很,您当女儿不想进宫来尽孝心?实在是天气热的连马都不敢上路!” “也是……”窦太后一听这解释,马上就接受了,道:“皇帝都去甘泉宫避暑了……” 窦太后拉着刘嫖的手,又问道:“今年长安的天气特别热吗?” “是呢!”刘嫖扶着窦太后坐下来,亲切的道:“母后您是不知道啊,中午的时候,我放了个鸡蛋在家中院子里的地上,一刻钟就熟了……” “这么热啊……”窦太后叹了口气,吩咐左右伺候的宦官:“明日你们拿哀家的令符去少府,让少府给在长安的外戚贵族和元老大臣都送些消暑的东西去,绿豆、茶叶、荷叶、薄荷,每样都要送点,另外,章武候跟南皮候那边,多送一点,再一个别忘了给朝中大臣也送一份过去……” “诺!”左右宦官点头应命。 刘德这时才走上前来,跪下来拜道:“孙儿给皇祖母问安!” “刘德也来了啊……来啊,快给殿下准备坐位……”窦太后笑道:“正好,你们都在,就陪哀家吃个便饭吧……” 窦太后摸着陈阿娇粉嫩嫩的小脸道:“今天晚上,阿娇想吃什么呢?” “我要吃牛肉!”陈阿娇挥舞着小手高兴的道。 汉家禁止一切形式的宰杀耕牛,一经发现,就是大罪,甚至可能论死。因而,民间想吃到牛肉,基本很难,一般只有病死或者老死的牛,在经过官府的准许后,才可以宰杀。但农民对耕牛的感情如同家人,一般老死耕牛都会埋葬。 所以,在民间想吃到牛肉,基本是不可能! 至于贵族,私自宰杀耕牛,倘若被廷尉知道,立刻就要被治罪! 所以,即使是馆陶家里,也很少能吃到牛肉。 但皇室向来违法乱纪,少府的皇庄里就养着许多专门用来食用的肉牛…… 是以,皇室基本上常常都能吃到牛肉。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了,在汉代,猪肉是很少有人吃的,因为烹饪技术不过关,加之猪的饲养条件太脏,有着许多细菌,吃了以后容易染病,所以,除了平民,很少有贵族会吃猪肉。 一般贵族的肉食主要以羊肉跟鸡鸭鹅等禽类肉为主。 于是,有关系的贵族,常常会隔三差五的跑到宫里打秋风,蹭饭吃。 刘德坐下来后,就道:“皇祖母,孙儿的考举明日就要考算术了,孙儿因此特来跟您老人家请教一下,请您帮孙儿把把关……” 窦太后一听,心里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哀家能有什么意见呢?刘德你就放手去做,哀家支持你!” 其他不论,在这种大事上,刘德知道要来跟她说一声,请示一下她的意见,这就代表着尊重。 刘德一听,立即就知道自己的这步棋走对了。 对窦太后来说,自眼睛失明之后,就极为看重别人对她的态度。 前世刘彻的建元新政怎么被废黩的,刘德可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我这个老祖母还是挺好对付的,也挺好哄的!”刘德心里想着。 当然,这是要做对比的。 比起前代的吕后,后世的武后,满清的慈禧,窦太后自然是纯洁善良的小白兔了。 但在中国漫长的历史河流中,能在史书上留下大名,并且曾深深影响着这个国家政治几十年的太后,那会简单? 刘德自己也清楚,倘若没有陈阿娇在侧,刘嫖在一边说好话,他在窦太后这里,估计连混个脸熟的资格都没! “对了,前些时日,皇后来跟哀家说,她一直无子,心里十分不安……哀家瞧着也怪可怜的,心里也很怜悯,因此,想在皇帝十一子里给皇后选一子为嗣……皇后似乎是想让你过继……”窦太后忽然问道:“刘德你是怎么看的啊?” ………………………… 啊,写到雷区了,明天我还要好好查资料,最好能查到吕后下诏过继惠帝太子给宣平皇后的诏书-0- 嗯,这两天太忙了,快到国庆了,店里我不能不去看顾一下,不然让老婆跟小舅子两个人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的~请大家体谅一二吧-0- 上架后,保证每日更新不低于3更~ ; 第一百二十一节 过继(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听了窦太后的问话,刘德一点都不意外。 等了这么久,薄皇后也是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皇后无子,过继一子,在汉室是有先例可循的,当年惠帝的皇后张宣平无子,于是,吕后杀了惠帝的一个宠妃,然后将其子过继给宣平皇后。 只是那个可怜的孩子脑子有问题,居然在没有掌握一丝一毫权柄的时候,放出话来说:我现在年纪还小,不能搞事,等我大了,一定复仇!(我未壮,壮即有变。) 于是吕后听说后马上将之软禁,接着幽杀。 那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连在历史上留名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个先例在前,勉强也能找到法理依据了。 刘德想了想,低头答道:“皇后仁德,孙儿自然愿意……” 窦太后听了,不置可否的道:“这就好,只要粟妃再点头,哀家就把宗正叫来,让皇帝玉成此事!” 刘德一听,心里一愣,叫道:“苦也!” 便宜老妈粟姬的脾气谁不知道啊,真顶起牛来,粟姬是油盐不进的! 更何况,刘德的那帮舅舅们,也没一个省心的! 只是,刘德自己也知道,窦太后能把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当年,章武候窦广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跟窦太后相认,姐弟俩还没来得及叙旧呢,朝廷里的大臣们就蜂拥而至了,先是仔细考察了窦广国的为人和秉性,然后又是叫来一堆黄老派的长者,日夜监督和督促窦广国读书识字,直到将她弟弟的棱角给磨平,这才罢手。 先帝在时,本来想立章武候窦广国为丞相。 但,此事也是被她叫停的。 于是,先帝这才迫不得已,在矮子里选个高的,匆忙册封申屠嘉为故安候,然后再任命为丞相。 怕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怕被人认为是吕后第二? 汉家宫廷虽然没有什么**不得干政的律文,但实际上,吕后之后对于后族的防范,一直很深,为了避讳,这些年,窦太后很少干涉朝政,一直就宅在这长乐宫中,足不出户。 特别是当刘德看到连刘嫖在此时都保持沉默,他就知道,这已经是窦太后所能接受的极限了,再前进,就要踩地雷了。 刘德连忙叩首道:“孙儿谨奉懿旨!” 看到气氛有些沉闷,刘德立刻明智的转移话题,笑着奏道:“皇祖母大人,孙儿最近从一本古籍之中得了一个按摩养眼的方子,可能对皇祖母大人的眼疾有所帮助……” “母后,刘德能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刘嫖也马上帮腔:“不如让他来试试?” 窦太后听说刘德找到了一个能对她的眼疾有所帮助的办法,心里也是很动心的,听刘嫖这么一说,立刻就顺驴下坡,道:“既是这样,那刘德你就来试试?” “孙儿遵命!”刘德立即爬起来,走到窦太后身边,对她道:“请皇祖母大人平躺下来……” 窦太后将头轻轻靠在塌上,然后,她就感觉到刘德两只手,轻轻的放到了她的太阳穴的两侧,轻轻的按摩起来,左一下,右一下,很有节奏,刘德一边按摩着,还一边在嘴里碎碎念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窦太后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刘德按摩技术还真不错,力道适中,很是舒服,被刘德这么一按摩,只过一会,窦太后就感觉太阳穴附近变得舒服了起来。 刘德按了一会太阳穴,就换了个地方,按摩起窦太后的两眼中间和眼帘下方,嘴中照旧是念念有词的念叨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九二三四……” 窦太后听着,也琢磨了过来了,刘德嘴里念叨的估计就是这按摩手法的口诀了。 如此这般,过了大概一刻钟,刘德停下手来,问道:“皇祖母,可舒服了一些?” 窦太后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立刻就欣喜的道:“刘德你从那本古籍上看到的方子?” “哀家今天,居然能看到光了……”是的,此刻,窦太后原本浑浊,不能视物的双眼,居然感觉到了光线的存在,更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了! 这么多年了,窦太后第一次看到了复明的希望,她如何能不激动? 刘嫖连忙拉住有些太过激动的老母亲,道:“母后稍安勿躁,既然这法子有用,以后就让刘德一日三时,进宫来给母后按摩好了……” 刘德立刻就拍着胸脯道:“既然孙儿搜罗的法子能对皇祖母的眼疾有些许帮助,孙儿自然愿意一日三时来给皇祖母按摩……” 窦太后却激动的问着:“刘德你快告诉哀家,你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 过去十几年,为了治疗眼疾窦太后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甚至有段时间还曾求助于巫师。 但不管是医家的方子还是巫师的法术,都对她的眼疾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 这些年,窦太后吃过的方子起码上百副,请来的巫师也少说三四十人了,但统统都是无用功。 刘德的按摩疗法,令她的眼睛的视力虽然只是稍稍有所好转,但于她而言,却不啻是一根救命稻草! 刘德却是心里苦笑一声:“这可怎么办呢?” 他所用的法子,不过是后世小学生每日中午必做的眼保健操而已,说实话,对于视力的帮助作用有限,更多的是起到一个保护眼睛和舒缓眼部血管、神经的作用。 刘德本就没指望过这法子能对窦太后的眼疾有效…… 现在窦太后感觉到了希望。 显然,刘德倘若不马上表态献上那本书,窦太后立刻就要翻脸了! 再怎么无奈,刘德也只能拜道:“皇祖母容禀,那是孙儿在石渠阁的一卷古籍上偶尔看到的法子,孙儿直觉觉得可能对皇祖母的眼疾有所帮助,于是就记了下来,孙儿回去后,马上就去石渠阁,帮皇祖母找出那本古籍……” 嗯,只能再造一回假了…… 刘德有种感觉,自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伪造文物的人了。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 等下还有一更 ; 第一百二十二节 过继(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觉得,窦太后的眼疾,十之八九是白内障。 但他不是医生,没办法确认,只能猜测。 在后世,白内障患者,一个外科手术就能治愈,安全无风险。 但在此时…… 就算刘德穿越前是个外科医生,做过N例白内障手术,也不敢给窦太后做白内障摘除术。 唯一能采取的办法,就是尽量缓解和延缓白内障的影响。 但这一点都妨碍刘德稍稍利用一下窦太后对重见光明的渴望心理。 于是他道:“其实,孙儿一直都很挂机皇祖母的眼疾,这些年来,孙儿除了遍查医书之外,还四处打听天下名医的下落,泰一神保佑,前些日子,孙儿终于得知了扁鹊当代传人,齐国人仓公的下落,已经命人前去延请了,估计过些时日,仓公就能到达长安,为皇祖母诊治了!” “仓公?”窦太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哀家怎么没听说过此人?” 刘德心里笑了一声,当此之时,中国的医道伦理与道德根本没有建立起来,张仲景、孙思邈这两个开创和创造了古代中国医生道德观与价值观的大牛根本连影子都没有。 更何况,此时医方卜噬尚未分家,有些医生甚至还会兼职神棍…… 在这样的背景下宫廷御医们难道会承认有人医术比他们还要高超? 那怎么可能! 刘德笑着答道:“回皇祖母的话,这位仓公就是缇萦之父……” 刘德这么一说,窦太后立即就对仓公有了期待之心了。 在窦太后看来,既然仓公能教育处缇萦这样的女儿,想来人品是有保证的,人品好=技术好,这几乎是此时人们颠破不变的认知。 更何况,窦太后还听刘德说仓公居然还是扁鹊的传人。 扁鹊那是什么人? 古老相传能生白骨活死人的活神仙啊! 当窦太后还是吕后身边的一个使唤侍女时就听说了许多扁鹊的传说! 于是她点头道:“难得刘德你这么有心,哀家算是没白疼你!” 事实证明窦太后是个相当情绪化的人,她心情一好,许多不可商量的事情,马上就有得商量了。于是她道:“粟妃那个人,哀家是知道的,薄皇后估计是很难说服她的,这样吧,明天哀家把粟妃叫来,好好说道说道……” 刘德听了,心中真是大喜过望,有了窦太后出马,亲自训话,粟姬再怎么跋扈,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愿意了。 在汉家宫廷中,太后永远最大,就连天子,也要屈居太后之下! 不过这样一来,刘德也明白了,仓公必须尽快来长安! 否则,让窦太后失望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刘德低头道:“诺!” 这时候,侍女们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牛肉上来了。 陈阿娇见了,立刻就坐不住了,跳了起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道:“牛肉……牛肉……”小手还不停的比划着:“阿娇要吃最肥美的那块……” 窦太后立即就抱着陈阿娇笑眯眯的道:“阿娇想吃什么都行!”然后,她对刘德跟刘嫖道:“那就吃饭吧……” 刘德拜道:“诺!” 然后回到自己的坐位坐下来,一位侍女为他端来一盘香喷喷的卤牛肉,刘德一看,其上撒了花椒跟酱料,看上去还是挺美味的。 花椒在此时是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的顶级调味品,更是被视为君子的特质之一,《诗》云:有椒其馨,《天论》:君子啜菽饮水。故此其价格一向昂贵,更因为竞争对手胡椒这时候还没传进中国,因而基本上,大凡肉食,都会撒上花椒。后世天朝大四川吃花椒的历史,大概就是自汉传下去的。 至于酱料则是醋跟一些肉酱,吃起来感觉酸爽可口,算得上是刘德最喜欢的几道汉代美食。 至于陈阿娇,则是牛肉刚刚端到她面前,她立刻就霸占了整个餐盘,拿着小刀,一块快的切下来,切成薄片,先是自己美美的吃上几口,然后,似乎想起了窦太后还没吃,就拿着小刀,叉住一块牛肉,送到窦太后的嘴边,道:“皇祖母也吃,很好的牛肉!” 窦太后立时就高兴了起来:“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这一顿饭,就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中慢慢结束了,因为有着陈阿娇的存在,加上刘嫖不断的说着刘德的好话,还扯起了刘德小时候坐在窦太后膝盖上的往事,让窦太后对刘德的感观更加好了起来,于是,临走之时,窦太后特地赐了刘德跟陈阿娇两人一人两匹蜀锦。 出了长乐宫,刘德就对刘嫖感激的道:“多谢姑姑不辞辛苦陪着侄儿奔波,侄儿真是无以为报!” 刘嫖看了一眼刘德,心说:“算你识趣,知道姑姑我陪你来来去去很辛苦……”嘴上却道:“刘德你莫要这么客气了啦……都是一家人……只望日后你能莫忘了姑姑我今日奔波的辛苦就好了……” 刘德一听,哪里还不知道刘嫖看似是在客气,其实是在提要求了。 想要不忘记她现在奔波辛苦,最好的报答方式是什么? 刘德不傻,立即就拜道:“侄儿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姑答应!” “说说看……”刘嫖笑嘻嘻的抱着已经熟睡的陈阿娇道。 “侄儿……”刘德扭扭捏捏了老半天,终于‘羞涩’的道:“侄儿想娶阿娇表妹为妇,还请姑姑应许!” 刘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起来。 刘德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干什么了,于是指天起誓道:“姑姑若是应许下来,侄儿发誓,今生今世一定好好呵护阿娇表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嗯,起码比起前世在刘彻哪里要好吧! 最起码,刘德能保证陈阿娇不会最后沦落到在长门宫之中哀怨难平。 同时,刘德也清楚,自己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将亲手制造第二个薄皇后。 或许是老刘家当年干了许多没节操的事情,所以,整个西汉的历史上,有将近一半的皇后不孕,没有子嗣。 惠帝的宣平皇后,便宜老爹的薄皇后,陈阿娇,后来昭帝的上官皇后、成帝的赵皇后,哀帝的王皇后,统统都是不孕的,汉室末年,更是连续三任天子没有子嗣,不然,也轮不到王莽来篡国了。 望着陈阿娇,刘德其实一直挺怜悯她的,不能生育不是她的错,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特别是一个立志要建立一个大大的后、宫的穿越者,刘德觉得,可能皇后不孕对他更有利。 这样,他就有借口不断的扩充**了…… 刘嫖却不知道刘德心中打着的主意,此刻,她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她这么辛辛苦苦的帮着刘德,图的不就是刘德现在的这个表态? 于是,她笑嘻嘻的道:“既然刘德你这么有诚意,那姑姑就不好拒绝了!过两日,我就去找皇帝,把事情定下来,怎么样?” 刘德多嘴问了一句:“不用跟姑父大人商议吗?” 刘嫖摇头笑道:“姑姑家的事情,你姑父向来只有点头的资格!” 堂邑候确实是挺可怜的…… ……………………………………………… 今天忙的像狗一样,好在忙完了,明天应该可以有一天时间码字~ 嗯,跟大家汇报一下吧,目前收藏16000+ 上架前应该能到17000+ 这成绩应该来说目前在点娘的历史类里算不错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上架后保证每日3更吧,另外,国庆后,西汉应该也会恢复更新了,大概最开始三天到5天一更吧~ ; 第一百二十三节 苍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一缕晨曦从东方出现之时,主父偃就像一台被上了发条的机器,猛然间就弹跳了起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他就抱着《九章算术》在阳光下继续研读。 “今天马上就要考试了!”主父偃在心里想着:“这一轮一定要考过!” 过了这一道坎,对他而言,就等于打开了仕途的通道。 只是竞争者们太多了…… 能否考过,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昨日,露布之下,已经贴出了文告,这一轮的算术考举,只会录取成绩最好的一百人,余者尽数嫡落! 虽然残忍,但所有的士子包括主父偃在内都觉得很合情合理。 他们都是自诩精英的天才。 既是天才,那怎可再与庸碌者为伍? 于此同时,在长安城另一头的一栋豪宅之中,颜异也睁开了眼睛。 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颜异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离考举开始还有多久?” “少主,现在已是辰时了,还有一个时辰!”身边随侍的奴婢的答道。 “准备车马吧……”颜异用清水冲洗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接过婢女递来的一碗盐水,漱口之后吩咐道:“宁可早点过去等,也不可耽误时间!” 今日的考举,经过这些天的发酵,全长安都在瞩目着。 毫无疑问,今天考场外的围观民众只会比上次多,不早点过去,那万一被人堵在路上,岂非要误了大事? 乘着马车,来到街面上,马车刚刚上路,就有一个衙役过来询问:“敢问先生可是去参加考举的?” 颜异点了点头,问道:“有事?” 那衙役答道:“奉内史晁公之命,我等已经清理出了一条专供诸位先生赶考的道路,请先生随我来……” “多谢……”颜异点点头,拱手道:“有劳贵官领路……” 同时,颜异心中也有所纳闷:“内史衙门什么时候搀和进来的?” ……………………………………………… “你是说晁内史居然好心帮我们在长安清理了好几条专门供士子通行的道路,还是派了大批人手引路?”刘德刚醒来没多久,剧孟就来报告内史衙门的忽然举动了。 “晁错的嗅觉和反应还真是快!”刘德系好腰带,赞了一句。 自从前两天河东郡传来了郡守放话,所有河东籍士子,只要能通过考举的第二轮,那就无条件可以获得举荐资格,而且最高可以被举荐当县尉。 这可是八百石的实权官职! 仅次于县令之下,是为一县之中的大人物,前途光明的很。 自从听说这事情后,刘德就已经预料到了,朝中的九卿衙门,肯定会下场了。 河东郡传出这样的事情,刘德一点都不意外。 官僚们不管在什么时候,永远都会紧跟中央步伐,以显示自己的政治正确。 譬如后世的魔都,一度把小学教材里的古文诗歌都要赶尽杀绝了,但一朝老大放话,立马就改弦更张,自己把自己的脸都抽肿了,还装出一副卖萌的表情说什么“我们觉得必须要弘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更何况,考举出来的士子本身就相当于得到了中央的某种程度认可,在举荐资格方面,完全没障碍。 只是,晁错前些天不是刚刚差点被刘德弄得下不了台吗? 这转眼就把那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跪舔过来了…… 政治家的节操,果然还是不要有期待了! 事实证明,只要有好处,官僚们才懒得管你是否曾经得罪过他,只要能捞到政绩,打完左脸,再把右脸送上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走!”刘德挥手道:“我们去看看……” 晁错出手了,不去看看,好像有点对不起对方…… 出了未央宫,沿着官道前行,刘德就看到了,道路两旁,不时的都有着内史衙门的人在奔走,几条原本供长安民众通行的道路,此刻已经被彻底封锁和清理了,只有持着考举考生身份证明的文书的人才能通行,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充分的显示了内史衙门在晁错的统帅下,无论战斗力还是执行力和组织力,都完爆之前的历任内史。 “是谁在负责协调这一切?”刘德一路看过来,也不禁对那位获得了晁错信任和许可,一手组织和策划了今天的交通疏通计划的人有了兴趣。 就算是后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人员与资源调动起来的人,也是很少的,起码都是市委一级的干部。 至于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能有这么大魄力和协调能力的人,真是凤毛麟角,不说别的,就是能将那几条道路清理干净,让长安的市民和贵族遵守规矩,这一点,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哪能办得如此通顺? “回殿下,似乎是中郎将郅都在负责……”剧孟回答道。 “这就难怪了!”刘德点点头:“是苍鹰出手了啊!” 倘若问朝中大臣晁错之后,谁能扛起法家的旗帜,十个人里有九个会回答是郅都。 而且比之晁错,郅都更加的严苛,不近人情。 假如说晁错还会根据局势的需要,做一些妥协和交易,那么郅都这个人呢,在他面前,除了天子外,没有可以让他低头的人! 去年的时候,便宜老爹带着贾姬,也就是后来刘大耳朵的祖宗,超级播种机器刘胜的老妈去上林苑打猎,结果途中贾姬肚子疼去上厕所,谁料一头野猪好死不死的出现在了贾姬的厕所之外。 便宜老爹当时就想去赶走野猪,救出自己的爱妃,结果被陪同的郅都拦住了,郅都说“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简直就是将宫里的妃子看成了消耗品,死一个再纳一个就得了。 若是在后世,郅都恐怕会被女权主义者给撕了,但在如今,却立刻就赢得了便宜老爹的赞赏,升为中郎将,负责长安的治安工作,就连窦太后都赏赐了他一百金,作为嘉奖。 从这个事情上,刘德也看出来了,在郅都的眼里,这世界上除了天子,其他人都是渣渣! 典型的刻板法家思维! 不过……这样的人,刘德喜欢! 为什么呢? 他迟早也是要做皇帝的啊! 倘若等他做了皇帝,满朝上下都是郅都这样的臣子,那该省多少心啊,什么政策改革法令,他一言就能决定,也不会有人唧唧歪歪。 只是,这只能是YY。 整个汉室历史上,好像也就出了郅都这么一个愣头青…… “走,我们去见见这头苍鹰!”刘德决定道。 “苍鹰?”剧孟好奇的问道:“殿下是指的中郎将吗?” “嗯!”刘德心里咯噔一声,他却是忘了,郅都苍鹰的外号,要等他做了中尉,杀的长安城贵族心惊肉跳之后才会被人按到头上的,不过也没关系,身为皇子,给大臣取个外号,这不算什么大事! ; 第一百二十四节 丧心病狂的第五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在城东的一个校场附近找到了在那里指挥着衙役们维持着秩序的中郎将郅都。 中郎将这个官职,在此时比较复杂。 汉承秦制,基本继承了秦代大部分的政治设计和构架。 整个国家的基本政治形态差不多就是山寨的秦代的设计,然后,历代汉家天子,就在这些秦人的政治智慧结晶上不断的加些自己的理解和见解。 中郎将这个秦代仅次将军的武职,自然逃不脱汉家天子的魔掌了。 在此时,中郎将的名目有许多个说法,但主要有三:五官及左右中郎将,在汉代史上,称为‘三署’,主要是负责天子的个人安保与皇室车骑及朝廷大臣的安全。 而郅都现在担任的就是五官中郎将一职。 所谓的五官是指的那五个呢?议郎、侍郎、中郎、外郎、散郎,因此,实际上,现在的郅都是文官,而非武职,其职权是管理和约束朝廷的郎官们协助御史大夫整治吏治。 但,刘德却知道,郅都这头便宜老爹的苍鹰,不仅仅是个酷吏,还是一位有着很强军事天赋的名将胚子,前世郅都倘若不是被窦太后赐死的话,那么,在对匈奴战争中,他能贡献的力量应该不比韩安国、李广、程不识差。 所谓‘战克之将,国之爪牙’并非只是说说而已,雁门关下横尸累累的匈奴尸首,就是他功绩的最佳注释。 “臣郅都恭迎殿下……”刘德的马车刚刚到,郅都就带着大大小小的属官出来迎接了。 刘德走下马车,笑着扶起郅都道:“卿快快平身……” 这头苍鹰对于贵族、地主恶霸来说,自然是恐怖的恶鬼,索命的无常。 但对于刘德跟他的便宜老爹来说,这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基本上,遇到棘手的问题,马上就会想到:不用担心,我还有郅都! 而且刘德觉得,郅都被打进酷吏传之中,真是冤枉他了,比之同在酷吏传中的宁成、义纵、王温舒等后辈,郅都其实从来没有做过半点以权谋私,欺压平民的事情,他一生之中都在跟权贵与恶霸做斗争,其在济南郡一边杀地主恶霸,一边组织民众修缮水利,开辟良田,贯彻朝廷轻徭薄赋的政策,使济南人口户数在之后十几年里不断增加,可谓功在社稷。 就是刘德后来在河间国,遇到一些济南来的商旅人家,也常常能听到济南人对于郅都的怀念。 “这次的考举,有劳卿家了……”刘德笑着拉着郅都的手亲切的道。 “臣不敢当殿下缪赞!”郅都低着头道。 “卿过谦了……”刘德摇摇头,看了看郅都平静的脸,笑道:“这次考举有卿坐镇,我就放心了!” 有郅都在,基本上考举的秩序就不需要担心了。 刘德抬头看了看渐渐高升的太阳,就对郅都道:“卿先忙,我还有事,就不与卿多叙了!”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跟郅都告别,刘德先去了趟长乐宫,给窦太后问安,顺便给她做了一套眼保健操。 刘德自然不会放过这种跟窦太后拉近关系培养感情的机会,期间自然是想尽办法的说好话,争取赢得窦太后的感情。 这样例行公事后,刘德就回到自己的寝宫中。 在宫殿前的院子里,几口大鼎正在烈火的烹煮之下,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药味。 “这里熬了多少?”刘德走过去对王道问道。 “回殿下,已经熬了大概一千多斤,用木桶装了起来,这是第二批熬制的汤药!”王道恭敬的答道:“在考举开始前,奴婢能保证熬出三千斤的汤药,供给士子与监考众人饮用!” “这就好!”刘德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今天的天气,比起前几日来说,恐怕会更热,到中午左右,温度少说也能答道三十五度以上,如此炎热的天气中,万一若是出现大面积的中暑情况,对于刘德来说就不妙了。 好在,身为穿越者,刘德怎么会不知道后世大吃货省出名的凉茶呢? 王老吉、加多宝可是就差打出狗脑子的两个品牌啊! 而且大吃货省人民喜爱的凉茶配方也简单的很,就算刘德从没用心留意过,也大抵知道,凉茶里有金银花、甘草,刘德自己又脑补了两个清热解毒的中药:菊花跟夏枯草加了进去。 这样,一款西汉版的凉茶就问世了。 跟后世的凉茶是否有差距跟区别,刘德不清楚,但,最起码有了这样一种清热解暑的茶饮,大面积中暑的意外,就能降到最低了。 “倒一碗来给我尝尝!”刘德吩咐道。 没多久,一碗凉茶就端到了刘德面前,刘德看了看,卖相比较差,看上去有些药,而不是保健用的凉茶,捏着鼻子尝了一口,味道也不怎样。 “多放些甘草吧!”刘德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将那碗凉茶倒掉,吩咐道。 刘德能做到的也就这么些了,假如有人说这凉茶味道不好不喝,那他就活该中暑! 至于士子不接受凉茶,拒绝饮用这种事情,刘德一点都不担心,事实上,凉茶可以说是古代中国记载最古老的一种中药制剂了,它曾经甚至是殷商王朝不传之密,是成汤天子的神器。 刘德与其说是发明,倒不如说是复活了这种避暑降温的中药汤饮。 “你们忙……”刘德挥挥手走进寝宫之中,从他的榻上拿起一张被密封在竹筒之中的纸张,拿出来看了看。 这张纸上,记载的就是今天考举的五道算术题。 刘德看着这纸上那最后的一道题目,心里想着:“有没有人能答出呢?” 这确实有些难度啊! 这道题目是这样的:今有百人答题,八十一人答对第一题,九十一人答对第两题,八十五人答对第三题,七十九人答对第四题,七十四人答对第五题。答对三题及以上者方为合格,问:合格者几人? “会不会太过丧心病狂了?”刘德心里想着,权衡着,这道题目,别说是现在的人了,便是后世的许多大学生都答不出来,最初刘德也不想用这道题目的。 然而后来想了想,数学最吸引人的是什么? 未解的难题啊! 没有哥德巴赫猜想,后世西方的数学就不可能进步那么快。 因而一咬牙,刘德就用上了这道他前世被自己的侄子难倒的题目。 没人答对没有关系,甚至可能没人答对的效果更好! 士子们都是要脸的! 假如这次没有一个人能答出此题,那么对于他们无疑是个强刺激,能刺激许多人去研究和解读数学中的奥秘,寻找数学的规律。 …………………………………… 明天晚上凌晨就上架了~好忐忑的说~~~~~~ ; 第一百二十五节 难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颜异拿着号牌,走进考场之中,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驾轻就熟的找到了属于他的位子,跪坐下来,然后拿出笔墨,静等着考试开始。 “咦……”颜异抬头向前一看,颇为惊讶了一声:“前面那几块竖起来的木板是做什么的?” 只见在校场中央,竖立着几块一人高的木板,木板之上用一块遮挡了起来,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于是考场之中,发现了此事的士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肃静!”张汤负手走上校场中央的高台,大声命令道:“离考举开始还有一刻钟,所有士子请保持肃静,不可交头接耳!” 许是张汤身上穿着的官服和左右矗立的禁军起了威慑作用,整个考场霎时安静了下来。 张汤接着道:“下面,我来宣布本次考举的规矩……” “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偷看他人试卷,违者,一经发现不止考试成绩为零,还要移送内史衙门治罪!有发现他人舞弊而不检举者,连坐为共犯,一样废除考试成绩!”这个规矩是针对前次考举查出的几个舞弊例子而做出的针对性对策。伴随着张汤的声音,许多士子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连坐法之下,想要舞弊,那难度无疑就大大增加了。 张汤向前走了一步,继续道:“其二,今天天热,殿下特地从古籍之中查阅得了一道解暑汤饮,等会,我会让人给诸位每人发一个碗,考试之时,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人来给诸位添一次汤饮,若实在酷暑难耐,诸位也可提前交卷,万不可意气用事!”这些话有没有作用没有人知道,但事先不申明,出了乱子,就不得了了!到时候连个推脱的法子都没有! “其三……”张汤继续道:“考题写于木板之上,我会命人将木板四处移动,诸君好好看题,切勿看错,免得误了考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连纸都不过是刚刚出现,印刷术自然是影子都没有一个。 就算刘德知道可以用雕版印刷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印刷所用的油墨去哪里找。 至于找人抄录…… 两千多份试卷,要是找人来抄录,天知道得要多少人。 这人一多,考题难免就会泄露。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考题的字体放大,写到几块木板之上,等到开考,就让人举着木板给士子们看。 至于万一有人近视看不清楚什么的,那就只能说一声遗憾了。 考举作为一个新生事物,想要一开始就做到尽善尽美,那怎么可能? 说完这些话,张汤就对站在他旁边的亲信心腹田甲吩咐道:“烦请兄长将白纸分发下去,每位士子发三张……” “诺!”田甲点了点头,看着张汤,他也是心中感慨了一声,如今的张汤变化真的是很大,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仗他的资助,才能读书的年轻人了,身上已经若隐若现的带着些威势。 “传闻考举之后,刘德殿下就要给张汤、汲黯、剧孟升官了!”田甲想着:“这一升,起码就是六百石的实权官职,甚至可能是侍郎、议郎一类的郎官!” 汉家的郎官,将来有很大可能是能做到两千石级别的九卿的。 “我得抓紧机会,让张汤早日娶我家细君回家!”一旦张汤做了郎官,能否遵守诺言,继续跟他家联姻,那就真是未知了。 如今长安城的彻侯贵族们,可是人人都盯着刘德殿下手下的三大干臣,就连剧孟那个大老粗,竟然都被好几家彻侯哄抢者,想要招其为婿。 追逐张汤、汲黯的就更多了! 传言,连章武、南皮两位德高望重的外戚都有所意动! 再不抓紧机会,到时候别说正室了,小妾的位置估计都要没了! 没人比田甲更清楚长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田甲带着人,将白纸一一分发下去,发完最后一人,校场的大门徐徐关闭,考试开始了。 十几块木板被人举着放到了校场的四角,基本上是每七十人分享一块木板。 ………………………… 一共五道题目,每答对一题得一分,这是现在人所共知的事情。 但,这次的考举,只会有一百人能通过。 这就意味着,最起码要答对四道题,才有机会成为那百分之一,甚至可能需要五题全对! 因此,当木板上的布取下之后,所有的士子就立刻拿起笔,将木板上的题目抄到纸上,然后,再三核对,确认无误后,才开始作答。 颜异将五题全部抄到纸上后,看了看。 这第一道题真是简单至极! 勾股定律,这是现在连蒙学的幼童都知道的! 但正因为如此,颜异心里却隐隐开始不安了。 果然,再看下面的题目,难度一个比一个高了,第二题颜异还觉得比较轻松,但第三题就变得辣手无比,涉及到了衰分,甚至是反衰分,无疑,这是相当有难度的算术题了。 第四题,难度比之第三题相差无几,让颜异稍稍有些安心。 虽然难,但大体没有超脱出九章算术的范围。 颜异自认为自己应该还是能解出的。 毕竟,他家是世代望族,这望族,自然土地多,土地一多,租户就多,每年都需要计算租户的租税跟田苗钱,没有足够的算术底子,显然是没办法积攒出这么多家业的。 但是,当他看到第五题,整个人瞬间都感觉不好了。 “今有百人答题,八十一人答对第一题,九十一人答对第两题,八十五人答对第三题,七十九人答对第四题,七十四人答对第五题。答对三题及以上者方为合格,问:合格者几人?”颜异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个题目,一时之间真是感觉无从下手。 九章算术里,有过近似这样的题目! 但是毫无疑问,出题的那人丧心病狂的将整个题目的难度放大了数倍。 要知道,在九章算术中,就是难度最高的一题,也只是五人分钱或者三人分金。 “此题,我做不出来!”思考了良久,颜异不得不承认,这道题目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 …………………………………………………… 最后一章公众了,凌晨就要上架了~~~~~~ 心情好激动啊~~~~~~ 好惶恐啊~~~ 有点像当年追老婆表白前的时候~~~~~ 嗯,那个第五题,其实在汉代的九章算术里就有简化版本的例子,话说,我也是度娘了才知道答案,汗一个先。 我承认我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上架后,基本上每日3更吧。 明天订阅破一千就加更1张,1500再加更2章,2000再加更3章. 嗯,要是有本事让俺一天6更就算你们狠! 各位读者老爷们,请多多支持俺吧~ 顺便说一句,凌晨那章不算明天的保底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节 考举中的大鱼(求首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第一章VIP求各位读者老爷踊跃订阅 颜异算是一个明智的人,当他发现自己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那最后的一道题目之后,立即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四题上面,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抉择。 但有人却爱钻牛尖角,且乐此不疲。 譬如在另外一个考场之中,一位华服锦衣的贵族公子,将其他四题丢在一边,埋头解着那困难无比的第五题。 对他来说有没有官当真的无所谓。 官二代的思维,常人一般很难理解。 此刻,在这位贵族公子的眼中,那困难无比的第五题,比之世上任何美人还要动人,让他沉迷于解题当中,无法自拔。 时间渐渐过去,太阳高升,气温越来越高,不多时,地面就变得像个火炉一般,考场中的差役们不得不洒水降温,同时不断给考试的士子们添加汤饮。 刘德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赶来考场,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小宦官,这个小宦官是从甘泉宫赶回来奉着章德的吩咐来通风报信的。 刘德带着这个宦官,进了考场,先是找到张汤,急匆匆的问道:“张卿,你这考场中可有一名二十三四岁,个子不高,喜欢穿白衣的贵公子?” 张汤微微一愣,道:“殿下,请容臣查看一遍……” 同时问道:“殿下此人可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了! 刘德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考举士子中混进了一条大鱼! 郎中令周仁的爱子——周远! 在后世的史书上,周仁这个名字真是没几个人知道,更没多少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算偶尔有人翻开史记,看到此人的大名,估计也就一笑置之,并不怎么关注他。 因为他官小,区区郎中令,甚至连九卿都不是。 但有前世记忆的刘德却太清楚这个周仁的威力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位郎中令对便宜老爹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周亚夫跟晁错两人之和。 便宜老爹对周仁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就是他偷腥之时,站在门口把风的,必定是周仁。 不单单如此,就是便宜老爹的后。宫之中,周仁进出也从不避嫌。 刘德记得很清楚,前世刘彻能打败那么多兄弟。当上太子,除了他老妈会经营,会拉拢之外,买通了周仁,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棋子。 毫不夸张的说,周远在便宜老爹心中的地位。就跟前朝的邓通在太宗孝文皇帝心中的地位一般,都是那种官职不高,地位不显,未必也能帮你成事,但败事绰绰有余的存在。 而周远是周仁的独子,周仁对其无比宠溺。 这样一个人却隐姓埋名,跑来参加考举了。 假如不是章德在便宜老爹身边伺候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偷听到了周仁跟便宜老爹之间的闲聊,马上派人来通告刘德,刘德可能都不知道。 毫无疑问,周远此人必须谨慎对待。 张汤查了一遍,摇头道:“殿下,臣这里没有您所说的人……” 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的贵公子就那么几个,没有一个是符合刘德所说的情况的。 “我再去剧孟哪里看看……”刘德抛下这句话。风风火火的跑去另外一个考场,到了那里,虽然找到了两三个符合特征的人,但经过小宦官目认,却都不是周远。 最后,当刘德来到汲黯负责的考场时,刚一进去。那小宦官就从人群中发现了他的目标,对刘德奏道:“殿下,左侧那边的那位就是周郎中之子!” 刘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外表平凡。脸上还有着青春痘的年轻贵族公子,正坐在校场的一角,咬着笔杆子,愁眉苦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刘德看了他的样貌,感觉有些眼熟,好像那里见过似的。 他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前世,刘彻登基后,他作为诸侯王入朝朝见天子及太后,在王娡的宫中,他可不是见过这位周远? 不过那时,刘德只以为他是宦官一流,于是命人送了贿赂,不多,才几十金,但却被此人丢了出去,当时刘德还惊讶,以为遇到了不吃腥的猫。 现在看来,不吃腥倒是未必,这位周远当时应该是感觉被侮辱了吧? 刘德小声的问那小宦官道:“你可知现在郎中令家的请托之费是多少?” 那小宦官想了想,答道:“奴婢听说,去年汝阳太守张成叔入朝上计,被丞相贬为‘殿’,请托郎中令代为说和,光是拜门就送了五百金!” 五百金啊! 这汝阳太守可真是个土豪啊! 不要看到刘德动不动就花掉一千金,就以为此时金不值钱,跟后世武侠小说中的银票一样泛滥。 当此之时,黄金还是很硬挺的! 一个很直观的背景就是,太宗孝文皇帝时期,十户中产之家的家产总和是一百金。 明年平定吴楚之乱,便宜老爹赏给窦婴的赏赐也只有一千金。 后来卫青为大将军,击匈奴有大功,刘彻的赏赐也只有一千金,而那一千金,卫青拿出五百金为李夫人父母贺寿,甚至哄得李夫人喜笑眉开。 既然是个土豪,那改天得派人去查查,他家里究竟有多少钱了。 这样想着,刘德走进汲黯所在阁楼,见了汲黯,立即吩咐道:“卿与我一套常服,我现在就要换!” 这位周远既然来了,刘德就不打算放他走了。 他老爹在便宜老爹面前的面子那么大,不好好利用,那刘德就是白痴了! 换好衣服以后,刘德就对左右道:“不要有人跟着我,就当我是一个寻常的差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汲黯还是点头道:“臣遵命!” 穿上常服,刘德打扮了一下,好让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差役,然后,就走出阁楼,一个人慢慢的走到那周远的身边,悄悄的斜眼看了看。 刘德马上就发现了,这周远居然在攻略他所出的那第五题,以至于其他四题都放在一边没去管! 这怎么行! 那第五题,刘德就没指望有人能解答出来! 而且刘德稍微猫了两眼,发现他的计算方式和思路都出了问题。 不过这也怪不得周远,此时虽然有九章算术这种古典数学的巅峰之作,但是解题思路大体还是遵循着前人的框框架架,并未有所创新,而且,实际上,九章算术并未有明确的数学概念和解题公式。 难道我要帮其作弊? 刘德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样的话,也太没节操了,也太"chi luo"裸了! 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第一百二十七节 马屁(求订阅支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周远此刻却沉迷于解题当中,根本无法自拔,甚至热的汗流浃背周远都没去理会,因此也没注意到一个穿着差役便服的少年悄悄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拿着算筹不停的计算着,思考着。 这个题目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周远自幼就对算术无比着迷,以至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去年更是远赴北平,请教前丞相北平侯张苍关于算术的问题。 可惜,北平侯已经垂垂老朽,人都已经痴呆了,当年叱咤风云的计相,如今只能靠饮女子奶水维生,当真让他颇为遗憾。 这次考举传出要考算术之后,他立刻就来了兴趣。 于是他化名张进,来参加考举。 于他而言,做官?太简单了! 他老爹在天子面前只要稍稍一提,立刻就能出任郎官,甚至是实权的大夫。 但他对仕途没什么兴趣。 比起做官来,他更喜欢研究算术,女人以及医术。 ……………… 刘德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然后就默默的走开,走上楼梯之后,刘德就对汲黯吩咐道:“那人的卷子,卿不要看,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没办法,刘德估计这位周远恐怕到考试结束也找不到那第五题的头绪。 可万一要是他没考上,然后他老爹较真起来,不说别的,只要在刘德的便宜老爹面前夸大某些事实,就足够刘德喝一壶的! 事到如今,只能直接把此人的大名放进录取名单之中了。 反正没人敢说闲话! ………………………………………… 在中午阳光最盛之前,考举落下了帷幕。 一个个士子汗流浃背的走出考场,有欣喜的,也有失落的。 这些士子出了考场,立即三五成群的对着答案,相互议论、讨论起来。 颜异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考场。迎面就走来几位世交。 “颜兄考的怎样?”一个年长一些的人问道:“我只答出第三题……”他叹了口气道:“这天气太热了,影响了我的思绪,不然第四题应该是能答出来的……” 颜异看了一眼周围的朋友们,道:“我答出了四题,但第五题,怎么想都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这话一出,立即就引起了人们的共鸣。 “是啊!”有人说道:“那第五题很是太难了。我感觉当今之世就算萧何子房复生,怕也难答出!” 萧何与张良,当年就是汉室公认的数学大家,以思维敏捷著称。 颜异摇了摇头,道:“应该有人能答出……” “这题与《九章算术》中的《衰分》一章中所载的几个案例有些相似,但却将难度放大了。一时三刻或许找不出答案,但倘若潜心去研究三五日最多半月,应该是能得出结果的!” 颜异此刻也是有了些眉目。 数学这东西,只要找到规律,就一定能得出答案! “颜兄所说,倒也不错!”有人附和道:“我回去后就决心好好去算一算这第五题,若能早一步得出答案。无疑是……”说到这里那人马上闭嘴,悻悻然的道:“没什么……” 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马上就让人联想了起来。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人最想争的就是一个名。 不管写文章,做事情,还是谋划方略,能得第一的,总是比第二更受人关注。 如今这考举的第五题将几千各个学派的士子难倒了。 毫无疑问。只要有人能第一时间给出答案,那么,起码就能混一个官职,甚至能得到朝廷重用! 当此之时,算术,可也是朝廷庙算的一部分。 自前丞相北平侯张苍开始,朝廷选拔官员。就特别喜欢那种算术好的人。 如今做官,可不止是要写的一篇好文章,会拍马屁,更要懂得做事。 不说别的。一县之中,每年的头等大事就是上计长安,算术不好,连账目都做不清楚,送到长安,那马上就要被开革! 所以,各地郡县的司马、主薄,一般都是算术好的人出任。 更何况,解出几千人都解不出的题目,这本身的荣誉与快感,就足以鞭策士子们去发奋图强了。 于是,大家很快就心照不宣的笑了几声,然后立即赶回家中,去计算那第五题了。 颜异看着这些平日熟知的友人,竟然在利益面前,一哄而散,心中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礼乐崩坏,人心不古啊……” 然后,他坐上自家的马车,道:“快,马上回家!我要解题!” ……………………………………………… 日落之前,三个考场所有的试卷全部搬到了刘德的寝宫之中。 汲黯跟张汤各自带着十几人开始阅卷。 阅卷速度还是挺快的,因为前面四题都有标准答案,对照一下,就知道对错。至于第五题,刘德吩咐,有写了答案的,直接送他面前。 花了两个多时辰,两千七百多份试卷最终被审阅了一遍,最终,答对四题的人有八十七人,答对三题的则有八百多人。而在第五题下面写了答案的,居然也有四百多人。 这四百多人的卷子,首先被送到了刘德的面前。 刘德一看,都有些惊讶了。 自信的人,还是挺多的嘛! 但翻开试卷,刘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连看了十几分卷子,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在上面随便写了个答案,什么解题步骤,思路一概没有。 不过,这却也是此时算术的风气了。 然而,这些人,刘德看都不看他们的其他题目的答案,统统贬落。 原因很简单,这些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在投机,刘德怎会给他们投机的机会! 换句政治正确的话来说是:汉家不需要人品不好的官员! 一连贬落了一百多人,刘德的心都有些烦了,这时候,一张写满了文字的试卷出现在刘德眼前,让他总算有了看的欲望。 一看考生名字,刘德咦了一声:“司马相如?” 再看内容,刘德顿时哭笑不得了。 这上面那是什么算术题目的解答啊,分明就是一篇拍马屁的诗赋,文章先是从刘德出这个题目说起,一直引申到了三皇五帝,上古贤圣们的行为,用词华丽而篇幅优美。 “果然不愧是集诗赋之大成者!”刘德笑了笑,将这张试卷悄悄的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马屁拍的不错,算你过关了!” 身为上位者,需要有三种人辅佐。 一种是直臣,能直言过失,不惧得失的提醒君主。 一种是干臣,行事有谋略,做事有方针,能贯彻和执行君主的意志。 最后一种就是拍马屁的,能写好文章的。 作为穿越者,刘德实在太清楚吹捧和神化君主的力量和作用到底有多大了。 别的不说金胖胖,金二胖,金三胖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个现代国家都能被在吹捧之下变成家天下,举国上下见到三位胖胖的画像不管真心假意都激动的狂奔。 PS:0-0今天能有几更呢? 第一百二十八节 头名之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最终,刘德将所有的四百多份试卷看完,绝大部分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内容。 但提出解题的思路的也有那么三四人。 且不管这些人的思路对不对,起码,这份专业的态度就应该得到奖赏,于是刘德就将这几人的卷子留下,其余的尽数嫡落。 然后,刘德就将张汤、汲黯、剧孟三人叫进内殿之中。 “我欲将一百位考过本轮考举的士子分列为甲乙两榜……”刘德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的道:“八十七位答对四题者,列为甲榜,余者列入乙榜……” 刘德环视三人一眼,问道:“以诸卿之见,谁人可得甲榜第一?” 张汤跟汲黯对视了一眼。 这个问题就有些难以回答了。 八十七名士子之中,有贵族,也有寒门,而且因为成绩几乎相差无几,所以没有一个准确的评判标准,这样一来,你说张三是第一,他认为李四是第一,想要界定清楚,真是有难度! 况且文人们是个什么脾气,谁不知道? 平日里为了一点虚名都能打出狗脑子,更何况是这象征着第一次考举的头名荣誉? 想都不用想,不管选谁,另外八十六人都不太可能服气! 汲黯低头思索了一下,向前一步,出列拜道:“殿下,臣以为陈县人郑庄当为第一!” “郑庄?”刘德想了想,吩咐道:“将他的卷子拿来!” “诺!”一旁伺候的王道点点头,立即从八十七份试卷之中,取出一份,递到刘德手中。 刘德拿着看了看,摇摇头道:“不妥……此人郑君之后,我不可坏高皇帝制度!” 其实这只是托词而已,根本的原因是刘德不喜欢这个郑庄。 一开始,汲黯提到郑庄。刘德还没反应过来,此人是谁,但一看卷子上的大名——郑当时,刘德立即就醒悟过来了,这不就是那位成语‘首鼠两端’的主角吗? 郑当时出了名的没有主见,极易动摇,性格软弱。这样的人,再怎么有才华,也不能成为第一。 这考举的第一名,刘德其实心里有了评判标准。 此人,必须是性格果断,能力出类拔萃。最好有宰相之姿。 将之立为标杆、典型。 这样,在将来才能显得他的这个考举确实是选拔人才的好途径,让人没有说闲话的余地。 汲黯听了却是心中漠然,只能顿首道:“臣考虑欠妥了……” 郑庄,名当时,是他的知己好友,也是他父亲的忘年交。汲黯本想在此关键时刻拉这位世交一把,但没想到,当年郑当时的祖父的所作所为,至今还被汉家天子记在脑子里,怨念延绵四世之久! “不可得罪天家啊!”汲黯在心中提醒着自己,不然,就要遗祸子孙,一如当年的郑君了。 其实。郑当时的祖父当年也没干什么忤逆之事。 当初,高皇帝击败项羽,将项羽帐下的谋臣尽数俘获,作为胜利者,高皇帝下令,所有项羽过去的谋臣在他面前必须直呼项羽大名,而不能以项王、楚王相称。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刀剑之下屈服了。 但郑当时的祖父却犟着脾气。我行我素,依旧以项王称呼项羽。 于是,高皇帝勃然大怒,立刻驱逐郑君。将其赶回老家种田。 本以为,天家应该忘记了此事,甚至连郑君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汉家皇室根本没有忘记那些曾经得罪过他们的人,不单如此,还将这些事情代代相传,这记仇的性格,真是顽固! “臣以为南阳人宁成可为第一!”张汤见汲黯遇挫,立刻抓住机会出列举荐道。 这宁成,是法家的人,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张汤支持宁成了。 更何况,宁成的履历跟张汤一般,世代都是汉吏,熟知律法,精通刑律,特别是第一轮考举,宁成所写的《论韩非五蠹》让张汤起了共鸣。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几日,宁成的老师还写信来跟张汤叙旧了——法家的圈子就那么大,宁成的老师,同时还是张汤的父亲当年的同僚,理论上算张汤的世叔,这面子,必须要卖! “宁惹乳虎,无当宁成之怒……”刘德心里叹了一声。 幸亏他是穿越重生之人,否则,就要被张汤忽悠了。 这宁成能力与才华都是有的,但是……奈何是个大贪官! 而且宁成生性残暴,就连不是什么好人的公孙弘都上书刘彻说: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 这样的人,可以当做刀子用,但不能倚重,更不适合成为负天下之望的考举第一。 但张汤的颜面也要照顾到。 刘德装模作样的拿着宁成的卷子看了看,摇头叹道:“不可,此人小吏出生,若为第一,恐天下人不服!” 张汤顿时就被这个理由噎住,原本想要争辩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实在是刘德的理由太霸道了。 当此之时,身份家世或许还不如后世三国两晋那般为人看重,但没有一个显赫的家世,确实也很难让人信服。 不说别的,现在想要当丞相,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先为彻侯。 不为彻侯不可为相,这是汉室政治的潜规则。 话都这份上了,张汤、汲黯、剧孟也不是笨蛋,马上就知道了,自家的殿下已经有了人选了。 于是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齐齐叩首道:“臣等愚昧,不能远见万里,无以佐殿下之明,臣等惶恐,伏请殿下赐告,以解臣等之惑!” 刘德矫情了一下,道:“卿等皆佐国之才,我倚重为长城之干臣,岂可如此自谦,其令再举之!” 若是在太宗孝文皇帝没有登上政治舞台前,汲黯等人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可惜,当年刘德的祖父在政坛上的表演教育了天下人:在君主面前,要聪明一点。 三人于是再次拜道:“臣等委实愚钝,不能分辨鸿鹄于燕雀之中,伏请殿下明示!” 刘德扭扭捏捏了一会,道:“我以为济南国颜异可为第一!” 说这话的时候,刘德特意看了一眼张汤,可惜,没在张汤脸上看出来什么。 他接着解释道:“颜异乃颜回第十一世孙,家世清白,文字清楚,且素有贤名,列为第一,我以为当是可以的!” 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原因,真正的情况是,吴楚将反,而儒家在故齐之地影响极大,齐国故地之上,十个知识分子里有九个是儒家的人,取颜异为第一,有助于收买人心,巩固汉家统治。 而且,颜异此人人品道德都是一流,经济意识也不错,前世颜异主持大司农,秉政廉洁,坚持立场,算得上是儒家里为数不多的实干派,是能真正弯下腰去检视民生的大臣!刘德认为,他有宰相的资质! “今生希望张颜两人能和平相处吧……”刘德心中想着。 他也并不怎么担心颜异跟张汤再闹到一定要分个生死的地步。 前世颜异之所以得罪张汤,是因为他固执己见,排斥张汤推行的经济政策,譬如白鹿币…… 刘德不是刘彻,自然不会傻到相信真以为靠一个皇室的名头,就能让一张鹿皮价值百金、千金了。 张汤三人相互看了看,选了个儒家的人,他们心中虽然不爽,但颜回的名头够大,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张汤是法家,汲黯是黄老派,那他们两个也不觉得再加一个儒家进来有什么不妥 PS:马上首订就破1500了,说到做到,今天起码五更,各位读者老爷真给力!现在的问题就是敢让我6更吗?亲! 第一百二十九节 尘埃落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一名既定,前三就没有异议了。 汲黯举荐的郑庄第二,张汤所举的宁成第三。如此一来,这次考举在含金量上来说,就已经相当硬朗了,前三甲全部是在刘德的前世出任过两千石以上官职的巨头。 刘德再看其他八十多人,竟从其中发现了二十多个在前世算的上有名的人物,最后官至郡守的就有十余人。 “真想全部收至麾下啊……”看着那些一个个的在历史上曾经威震一方的名字,刘德流着口水幻想着。 这次考举,人才如此集中涌现,也是因为举荐制度的缺陷所导致,许多有能力的年轻人,受限于举荐制度的高门槛和官僚们因循守旧的作风,只能蹉跎地方。 考举一出现,就将他们从沙子里筛了出来了。 “真是可惜了……”刘德叹了一声,这些人之中,留给他选择的余地太少了。 现在,他已经内定了颜异、主父偃、周远、司马相如四人,只有八个名额可供选择。 而余下的八个名额之中,最少要选择四位彻侯的子弟。 “还必须要有两位关中出身的士子!”刘德揉了揉太阳穴想道。这没有办法,就是政治正确而已,对于汉室来说,关中才是它真正的根基,笼络和收买关中子弟,就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的政治抉择。 至于公平?这世界上哪来真正的公平? 于是,真正能自由随心选择的,也就只有两个名额而已。 这两个名额该怎么用,是要好好考虑的。 “商议一下乙榜的人选吧……”刘德看着张汤等人道,他拿着一张白纸,先在上面写下司马相如与周远化名的张进,然后递给张汤吩咐道:“剩下的人选,卿等三人好好商议一番!” “殿下,这乙榜的评判标准是?”张汤想了想问道。 刘德洒笑一声。道:“自然是忠臣之后,功勋子弟,以远近亲疏而列!” 这是其中应有之义了,也算是刘德对那些站出来为他摇旗呐喊助威的彻侯们的一个回报吧。 只是这事情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能靠张汤等人自己去领悟了。 于是,说完这话,刘德就起身道:“卿等好好思虑思虑。我去东宫给太后请安!” “恭送殿下!” ……………………………………………… 刘德到了长乐宫。照例给窦太后做了一次眼保健操,然后,刘德就将今日考举的事情跟窦太后禀报了一番,这才问道:“皇祖母,孙儿,如此考虑可还成?” 窦太后满意的笑了一声:“哀家不过是个瞎眼的老妇。困居宫廷之中,对于朝政,哪里有什么见解呢?不过刘德你做事,考虑的很仔细,这一点,哀家要夸奖你!” 刘德连忙乖巧的给窦太后锤锤肩膀,道:“皇祖母缪赞了……” 窦太后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的道:“哀家今天把粟妃叫过来,说了说那件事情……” “粟妃是很不乐意呢!”窦太后叹道。 何止是不乐意啊! 窦太后回想了一下,她眼睛虽然瞎,但耳朵却灵的很,她记得清楚,当她提出要过继刘德给薄皇后时,粟姬的胸膛之中陡然呼吸急促。鼻息加重,手指都快掐进肉里了! 错非她是太后,执掌后、宫大权,诸妃废立,她可一言而决,甚至不需要跟皇帝说一声,恐怕粟姬当时就要暴走了。 即使如此。粟姬走时,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哀家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粟妃点头,接下去的事情。就不用哀家提点了吧?”窦太后淡淡的道。窦太后对付后宫妃嫔,可谓是经验十足了,而且,她的长寿殿,对于所有来到此地的妃嫔,都是一个巨大的威慑,所有妃嫔来此之后,都要好好想想,当年的戚夫人是个什么下场! 粟姬再怎么跋扈,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最终也只能低头称是。 于她而言,出手干预宫廷妃嫔子嗣这件事情,可是担着巨大的政治风险的! 别的不说,此事一旦传出去,在民间,她的名声就会受到一些损失。 但这个险值得冒! 为何? 谁叫刘德已经跟馆陶定下了口头的亲事,将来要迎娶陈阿娇呢? 陈阿娇就是窦太后心头最宝贝的人,为了让陈阿娇过的好一点,将来不至于有个恶婆婆,拼着名声受损,窦太后也顾不得了! “将来,你要好好对阿娇,不可委屈了!”窦太后转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刘德:“若你让阿娇受了委屈,哀家就定不会轻饶!” “孙儿不敢!”刘德连忙跪下来拍着胸膛保证道:“孙儿已经许诺,将来要为阿娇表妹建造一个大大的金屋,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窦太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要没那个金屋藏娇的美丽誓言,窦太后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将自己的宝贝阿娇许给别人! “那你就去告诉皇后吧……”窦太后挥挥手道:“想必皇后也是等急了!” 对于薄氏,窦太后还是挺满意的,除了不能生育外,一切都符合她心目中的儿媳模样。 有了刘德的过继,薄氏的位子,基本是稳固了。 ……………… 刘德拜别窦太后,出了永寿殿,辗转来到了淑房殿。 李信老远就看到了刘德,于是马上出来迎接,问道:“殿下这时候前来,可是有事?” 刘德点点头,道:“确有大事来报!” 他问道:“李公,母后可在?” 李信尴尬的笑了一声,道:“可不巧了!今天下午陛下传召,皇后去了甘泉了!殿下既是大事,便告诉奴婢罢,奴婢明日一早就去甘泉告诉皇后!”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在这个时候想要出宫都有困难,至于出城?没有天子的诏令,长安诸门没有一个城门卫尉敢私自放人出城。 刘德也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然后就将窦太后已经说服粟姬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信一听,脸色立即严肃起来,他马上道:“奴婢这就出城,夜去甘泉,通秉皇后!” 此事,必须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好在,奴婢手中还有一道先帝所赐的便宜行事的令符!”李信叹了一声,道:“奴婢这就去取那令符!” 刘德一听,连忙劝阻道:“不可,先帝赐令,非危机之时不可擅用!” 皇帝老子特别是先帝所赐的令符与诏书,在宫中都是有着副本的,每次使用之后,都会建立档案。 李信贸然使用那特权,肯定会有后遗症,甚至可能要因此丧命!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的恩德,作为奴婢随意动用,那就是藐视君恩,区区宦官,甚至连审判都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直接乱棍打死。 李信却笑道:“皇后对我恩重如山,只要皇后过的好,区区性命,奴婢怎会吝啬?” 刘德听了,有些感慨,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前世他的河间王宫之中,鼎盛之时养着数百文人,全部高薪伺候着,可惜,一朝大难临头,全部都作鸟兽散,只有宦官王道陪着他一同赴死…… “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刘德道:“明日一早出城还来得及,李公扪心自问,若无公在一旁辅佐、照顾,以母后的性格,能在这宫中逍遥几时?” 李信这才默然,止住脚步,跪下来道:“奴婢遵命!” PS:呼呼首订已破1500,要离感觉良好,奋发码字ING! 大家请更加猛烈的订阅吧! 顺便求打赏,月票~咳咳,我虽然不争月票那个虚名,但面子也要照顾一下滴~~~~~不然订阅比别人高,但月票就那么几张,面子上过不去呀~ 第一百三十节 榜下捉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主父偃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亮。 闾里的门禁一开,他立刻就走出房门。 刚刚出门,住在隔壁的房主就过来对他问道:“主父先生,您下个月的房租可该交了!” 主父偃闻言,脸颊抽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兜里最后的几个钱币。 很显然,那几个钱,别说是交房租了,就是吃饭,都有问题! 但看着房主一脸担忧和写满了不信任三个字的脸庞,他迟疑的点点头:“且稍等片刻,我去友人处借些钱回来,今天一定将房租交上!” 找谁去借钱呢? 周意? 主父偃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去向周意开口,主父偃自尊心极强,特别不愿意将自己的短处暴露于友人之前。 “听说临淄大商人张氏在长安有产业,不若我投贴前去拜会,想来应该可以得些礼金!”当世的商人,最喜欢结交文人,常常会资助一些声名不显之辈。 主父偃从前一路从齐国跋涉千山万水,周游中山、燕赵,靠的就是贩商天下的齐地商人的资助。 对于怎么讨些生活费,早有心得。 于是,他打听之后,找到了在长安城东市之中的一个商铺,投了拜帖进去之后,就静等主人出来迎接了。 谁知道,拜帖投进去后,过了半个时辰,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出来迎接他,主父偃站在门口看着店中的伙计来来往往,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于是,他厚着脸皮,走进去,问一个伙计道:“敢问,贵主可曾吩咐我前去拜见?” 那伙计横着眼睛,很不屑的看了一眼主父偃。翘着嘴唇道:“我家主上不见你!” 主父偃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中都在滴血。 身为士子,他自认为高人一等,可没想到,却被一个卑贱的商铺伙计给鄙视了! 主父偃紧紧的握住拳头,心里以为这只是伙计在故意刁难他,于是,道:“我乃是本次考举的士子。你家主人可知道?” 那伙计扬眉冷笑着:“自是知道……纵横家出身嘛……” 这些天这个伙计可是见惯打着各种名目上门来打秋风的士子,先前,这些文人来了,他跟他家的主人都是好生伺候,请其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再包些钱财。可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家主人的态度就变了,除了有名声的贤才之外,其他人一律不见! 什么叫有名声的贤才? 当然是齐鲁大地第一学派的儒家弟子! ………………………………………… 主父偃浑浑噩噩的走出东市,他的耳中始终在回荡那个伙计的那句话:“纵横家出身嘛……” 这句话深深的伤害了他的感情,让他有种被人指着鼻子痛骂的感觉。 走在大街上,他甚至有种要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兜里就剩下几个钱了。最多只够吃一顿就着咸菜的粟米饭,或许能加些作料,但也就如此了。 但要让他去跟周意等好友开口求助,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才能放榜呢?”主父偃叹了口气。 这么想着,忽然前方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隐约间,主父偃听到,有人喊着:“放榜了!放榜了!” 主父偃顿时只觉得眼前一亮。立即跟上涌动的人群,朝着最近的一块露布奔跑而去。 走得近了,他就听到几个大汉扯着嗓门大声的宣读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魁首——济南国颜异!” “次者——陈县郑当时!” “其次——南阳宁成!” 每报出一个名字,人群都要发出一声轰隆的叫好声跟欢呼,然后就有许多人马不停蹄的朝着四面跑去,看样子是准备去报喜,讨喜钱的! 主父偃勉强挤到人群之中。惦着脚尖,向前看去,只见露布之下,悬挂着两块布帛。一匹金色,一匹银色。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这声音就像一颗陨石砸进了他的脑海里,一直不断的回响,轰鸣,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猛然间蓬发出来,他捂着脸,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的大哭了起来。 在临淄的时候,被儒生们嗤笑,他们都说:“只以口舌之快,小人哉!” 临淄的孩童追在他的身上,跳着舞,唱着歌谣:“主父偃,十七岁,学纵横,长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 到了燕地,燕王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履历,就将他赶出了王宫。 “先生,你哭什么?”有人发现了他,于是问道。 “我是主父偃……”主父偃站起来,抹了抹眼泪,郑重的自我介绍道:“授业于范叔第五世孙范嘉!”他以前为这个身份感到羞耻,不敢直白的告诉别人,但现在,他成功了,他可以自豪的,无所畏惧的告诉所有人,他是纵横派的传人,他为自己的学派而骄傲! “主父偃?”那人眼睛一亮,疑惑着问道:“可是临淄主父偃?” 主父偃愣愣的点点头。 那人哈哈大笑,一挥手,道:“儿郎们,给我抓住他!” 人群之中猛地冒出七八个精壮的大汉,一把抓住主父偃。 “你们干什么?救命啊!”主父偃怎么可能对付的七八个大汉,立刻就被人按在地上,然后抬着四肢抬了起来。 那人却笑了起来:“贤婿勿慌,我乃长安安陵氏,家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与贤婿正是良配!” 主父偃听了,老实了下来。 安陵氏,他当然有所耳闻,这是关中巨富之家,家声显赫。 那人嘿嘿的笑了起来:“本来只想抓个在榜之人就可,甚至银榜也能凑合,没成想,抓到了金榜第七,哈哈,老夫真是太有远见了!” 所谓金榜银榜,自然是指的两张不同颜色的布帛上所记载的考生名字的榜单。 长安人民智慧无穷,只在榜单出现的时候,立刻就将两个榜单取名了。 金榜为贵,银榜次之。 那人又吩咐家丁道:“快走,不然一会若是彻侯们反应过来,我们可就走不了!” 谁不知道,如今整个长安的彻侯勋贵们都在磨刀霍霍呢? 对于贵族豪强们来说,假如自己家的子侄考不上考举,那简单,找个考上考举的人做女婿就行了,反正,谁家没有十个八个女儿的? 一时间,长安城内的十几块露布下,各种鸡飞狗跳,带着人马潜藏在人群专门等着中考者出现的地主豪强们,发现一个立即抓走一个,甚至有贪心者,一口气抓了四五个回家……反正女儿多,无非是给些嫁妆…… PS:额,现在才1700+,目测很难在今天破2000了~但还是感谢大家啊~~~~~~今天争取6更~~~~~~~~ 第一百三十一节 思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东市之中,主父偃刚刚离去的那个商铺内,一位穿着绸缎的富商急匆匆的走出来,问道:“方才那个主父偃呢?” 伙计一听,立刻上前邀功道:“回主人,被我赶走了!” “赶走了?”富商鼻孔里冒着青烟,喘着粗气,一个大耳光子赏了过去,怒斥道:“谁叫你赶走的?” “败坏家门,坏我名声,徒使受此冤屈!”富商气的又是一脚揣了过去,命令道:“你立刻去给我追回来,追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你的妻儿,我俱要卖为他人做奴仆!” 伙计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下来道:“诺,我这就去……” “狗奴才,带上礼物,快跟我一起去负荆请罪!”富商大声命令着。 要说恐惧,这富商心里才是真的恐惧! 谁不知道,纵横派的人出了名的记仇? 当年范睢复仇的故事,可是人尽皆知,这富商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心惊肉跳。 难道要等到人家飞黄腾达了,来跟自己算这笔账? 可惜,等富商找到主父偃居住之地之时,已经人去楼空。据房主所说,主父偃连人带行李,都被一大帮人搬走了。 “他日我家若有事,必你之故!”这富商长叹一声,只能掩面而走,另找一个解决的办法,为今之计,只能破财消灾,好在这主父偃现在还没官职,若是如同当年的范睢一般,那他就要成须贾,甚至须贾都不如! 人家须贾起码在范睢面前还有旧恩。 长安城喧哗之时,甘泉宫之中,却是无比宁静。 潺潺的泉水自高山流下。薄皇后轻轻走到阁楼的一角,然后转身走下楼梯,在楼下,李信的身影出现了。 “皇后……”李信跪下来禀报道:“太后已经说服了粟妃,只等陛下点头,大事就可成了!” 薄皇后一听,身子都有些颤抖。她喃喃一声:“真的吗?”这可是她过去夜思梦想的事情,可当此事终于出现曙光时,她却又有些害怕了,怕这只是一场梦。 李信叩首道:“这是殿下告知奴婢的,应该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薄皇后点点头,拭去眼角的泪痕。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吾知道了,李信你先回长安去吧,甘泉宫这边,吾还要徐徐图之!” 对于天子,薄皇后还是很了解的。 想让天子点头,玉成此事。需要时机。 好在,在这甘泉宫她还有两个月时间来谋划此事,让天子点头。 …………………………………………………… 未央宫,刘德寝宫之内 “殿下……长安城里自放榜之后,各豪强富商,皆于榜下捉婿,我等是否要插手?”张汤跪在地上问道。 刘德一听,也笑了起来。挥手道:“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有强制婚配,那就随他们去吧!”长安城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早有人通告过了。 对刘德来说,这是最佳的宣传材料啊! 也是他的考举赢得更多支持者的好机会! 后世宋真宗怎么说的来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有了这个榜下捉婿的佳话,那么。无疑会让人对考举印象更加深刻。 文人们所求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功名利禄,香车美人? 现在考举都能给他们! 如此一来,百家士子肯定全部都要被震动,甚至就是一些宅在家里面的人也要被震出来。 “诺!”张汤点点头。应命而去。 等张汤离开,刘德就坐下来,开始规划考举之后的道路了。 毫无疑问,考举是大获成功了! 考举之后,刘德就初步的掌握和拥有了一个草台班子,正式的迈入政坛。 “首先,张汤、汲黯、剧孟三人都要升官!”刘德想了想:“起码得是六百石的秩比!” 功必赏过必罚,这是每一个上位者都要掌握的技能。 而且,简单直接的升官,比起其他任何赏赐都要来的更加有刺激,更加能激励士气,鼓舞人心。 就是对于即将入幕的考举众人来说,一入仕途就看到前辈加官进爵,自然在羡慕嫉妒恨之余,更会不自觉的产生期待,而人一旦有了期待,就会有认同感,有认同感的团队,才有凝聚力! 只是,目前长安城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腾出三个六百石的官职出来,真是有些难度。 现在留给刘德的选择有两个,要嘛,定向反腐,干掉三个没有后台的倒霉蛋,要嘛,另辟蹊跷,设立一个新衙门。 “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设置一个新衙门?”刘德想了想,决定还是定向反腐比较好。 “过两日,我去找晁错谈谈……”刘德就不信了,偌大的内史衙门,会找不出三个贪污犯。 将这事情放到一边,刘德的思绪飘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现在马上就要到六月了!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秋收,他所铸造的五铢钱能不能流通起来,就看这一次秋收的收粮了。 而紧接着秋收,汉家朝廷立刻就投入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之中。 刘德记得很清楚,九月,衡山国遭遇特大冰雹灾害,落下的冰雹大如拳头,甚至能砸进地面二尺之深。几乎所有的庄稼作物都在冰灾之中被毁。 前世之时,便宜老爹在这场危机之中的表现堪称完美。 本来天灾是上天的警告,换了别的皇帝,可能想的只是下个罪己诏什么的。 但便宜老爹却在接到衡山灾情之后,立刻下令少府、丞相调动全国的物资和资源去救援衡山,使得衡山国并未因为忽如其来的天灾而发生动乱。 更秒的是,经此一事,衡山国从先前的骑墙甚至造反派,立刻摇身一变,成了汉家最坚定的支持者,比梁王还铁! 不止如此,此事之后,大批骑墙的诸侯都迅速转变了立场,倾向中央。 郅都就是因为主持救援衡山国灾区有功,才被升官,后来郅都任为济南太守,济南周围十余郡,皆以其马首是瞻,除了郅都的威名显赫外,未尝没有他救援衡山所立下的功劳的缘故。 刘德并不想去抢攻,这种功劳抢了也没有用! 他要做的很简单,当便宜老爹需要粮食时,他能随手甩出几百万石。 这样一来,刘德的地位自然是会更加稳固! “一箭双雕啊!”刘德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当然,这只是他乐观的想法而已,真要实施起来,肯定困难重重,而且,他还要面对粮食商人跟铸币商人的双重围攻。 想要完美的撑过去,不是想想就可以的,需要一个仔细的思考之后做出来的计划。 PS:目前是差不多1800首订~虽然没破2000,但我也知足了! 鞠躬感谢所有的读者老爷们-0- 第一百三十二节 殿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穿上衮服,戴上旒冠,转过身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他张开双手,让侍女们为他整理好衣带,套上授带。 “士子们可都来了?”刘德向前一步,抬起下巴,系好冠带,问道。 “殿下,所有一百位士子已在前殿等候您的召见!”王道恭敬的禀报道:“仪仗已经备好,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等会?” 刘德一挥袖子,道:“不急,先等等!” “汲黯来了吗?”刘德问道。 “臣黯在!”门口汲黯的声音传来:“殿下可有吩咐?” “我让卿所拟的策问,可是拟好了?”刘德问道。 “殿下,臣已拟好……”汲黯恭敬的在门口一拜,呈上一张白纸,道:“请殿下过目!” 王道马上就接过那张纸,递给刘德,刘德拿着在手上,看了看,点头赞道:“不错!有劳卿了!” 今天是考举的最终环节——面试,嗯,在此时应该叫策问。 只不过策问一般是皇帝向举荐来朝大贤提问。 而刘德不过是个皇子,显然,配不上策问这么高大上的名字,于是,刘德将其改称为:殿问。 而且君王策问大贤,问的是天下大事,如何安定国家,防御外侮。 到刘德这边,肯定就不能问这些事情,甚至连题目里都不应该包含任何涉及朝政、国家、对外方针等。 刘德将那张白纸往袖子里一塞,命令道:“走吧,让我们去会一会这天下英豪!” 走出殿门,外面的阳光都有些刺目,透过旒珠间的缝隙,刘德看到宫殿两侧,远处的大殿之前,一排排卫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铁塔,矗立在道路两侧。 刘德向前一步。 一排卫兵立刻半跪下去。 再向前一步。 又是一排卫兵半跪下去。 此时刘德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和卫士们沉默的半跪下去发出的金铁之声。 这是汉家太子在祭拜宗庙时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就是天子。也要在大朝会时才会摆出这个仪仗。 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刘德的便宜老爹御笔钦准,特许给刘德在今日撑场面的。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望着黑压压的一片片半跪下去的卫士,刘德在心中感慨一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辈当如是哉!” 然后,他向前一步,走上台阶。在他身后,最先跪下的卫士站起身来,在军官的带领下持着长戟,紧紧跟在刘德身后。 这些卫兵,每一个身高都在一米八之上,而且个头都相差不远。 于是。当刘德跨进殿中之时,在殿中两侧静立等待的士子们,无论贵贱,不分身份,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刘德缓步向前,跟在他身后的卫士们,就像群星拱月一般。簇拥左右,阳光从殿中的天窗直射进来,刚好落在刘德身上,让他此刻好似天神一般,仿佛是承载着天命的救世主。 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无与伦比,让许多人终生难忘。 此刻,许多人甚至忘记了呼吸。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场面,过了一会,才有人醒悟了过来,连忙跪下来拜道:“我等拜见殿下!” 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跟着跪拜:“我等拜见殿下!” 刘德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卫兵立即分列到两侧。在他的前方为他人为的制造出一条通道。 刘德顺着这条通道,步步向前,走上殿中上首,跪坐下来。一挥袖子,朗声道:“公等皆请免礼!” 这时候,那些卫兵迅速的朝殿中两侧站立。 上百名侍女迅速入殿,为这些士子安排席位。 等一切落定,刘德问道:“颜异何在?” 颜异闻言立即出列拜道:“学生颜异拜见殿下!” “抬起头来……”刘德轻声吩咐。 颜异闻言,连忙抬头但不敢直视刘德,只能微微颔首。 刘德一看,这颜家真不愧是连续十一代的望族,这颜异的外貌,不管用那个时代的评判标准而言,都是个大帅哥,不止如此,他的气度也不错,看着让人很舒服,有着一股子莫名的亲和力。 “果然是伟岸君子,不愧为颜回之后……”刘德笑了一声,道:“先生先归位吧!” “诺!”颜异弓着身子再拜,然后才回到他的位置。 特意单独叫颜异出来见面,于刘德而言,只是一个手段,让其他人羡慕嫉妒恨。 就像后世的网游公司,不找几个托出来装土豪,真土豪怎么舍得出血? 对于考举来说,道理也是一样,没几个典型的成功人士,怎么去激励其他人踊跃参与呢? 颜异就是刘德要塑造的一个典型。 “公等皆为当世之君子,吾有幸能得公等不弃,愿与会于此,甚感惶恐……”刘德慢慢的说道,这是必须要说的套话,只是走个程序而已,刘德话锋一转,问道:“吾尝读诗书,观百家诸子之言,诸贤诸圣,皆以孝为本,亲亲爱人,必世而后仁,吾虽不敏,然亦愿从先贤,上孝天子、太后,下顺黎庶,仁以爱人。然我即钝且愚,不明孝之所在,诸公大才,请教之!吾将择其善者而从之!” 当此之时,天子策问,问以天下大事,社稷兴衰。 刘德作为皇子,当然不能问这些事情,说到底,一天没当上皇帝,他的本职工作就只有一个:做一个好儿子。 而一个好儿子,当然要追求孝道了。 跟之前的考试不同,这次的殿问,是当场即兴作答,所有的士子每人都被发了三张白纸,可以自由的选择是否上书。 其实,这次的殿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真正的人选刘德其实早就决定了下来。 除非,某人在这次殿问中忽然爆发,大发神威,写出一篇能名流千古,直指人心的文章出来。 不过,这种务虚的文章…… 当世除了董仲舒之外,能写的出彩的是极少的。 况且,这次考举第二轮过关的一百人,大部分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士子,即使如同颜异这般世代读书的诗书之家出来的弟子,恐怕,现在的理论水平也有限。 而且在场的大部分人也很清楚,总共只有十二个名额,但却有一百人在争,排名不靠前的许多人自己都知道自己没戏了。 不过他们也不靠这个,能通过第二轮,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赚到了! 但知道归知道,必要的过程总是要有,态度必须要放端正。 更何况,向这种能将自己的文章与政治见解直接呈送到皇室面前的机会真是太少了! 必须要好好把握! 于是,刘德话音一落,士子们就立刻在纸上作答了。 PS:今天先缓一口气,暂时计划3更 明天继续爆发,以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 嗯,求更多订阅打赏! 第一百三十三节 志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半个时辰之后,最后一位士子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所有的试卷全部被交到了刘德手中。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场表演,但刘德还是耐着性子,逐一审阅所有人写的文章。 水平有高有低,高者如颜异的文章,看上去赏心悦目,条理通顺,逻辑自冾,但就是最差的一篇,基本也做到了行文通顺,没有错别字。 花费了两个时辰,将所有的人试卷全部看完。 刘德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足够能让他改变想法跟心思的文章或者人。 于是,他装模作样的斟酌了一番道:“公等皆为大才,诸公之所献之书,我已尽阅,请容我思虑一日,明日再做答复!” 刘德这话一出,立时就让许多人心生好感。 就连第二轮的第一名颜异都没被当初宣布录用,这说明,我们跟第一名的差距并不大嘛。 于是,气氛开始变得欢快了起来。 能不欢快吗? 今天之后,在场诸人,人人都能捞一个官职来做,再也不是过去的布衣庶民了。 即使是彻侯勋臣弟子,也是满面春风——来参加考举的,大部分都是庶子甚至私生子,这些人的地位,跟嫡子自然是没法比的,如今能有这么一个出路,已经算很不错了! 好在刘德前世跟文人们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他见状,立即举起一个酒樽,道:“诸公,请与我共饮此杯,愿我汉家江山万万年!” “谨祝汉家江山万万年!”一百名士子人人举杯恭贺着。 “诸君请随意……”刘德放下酒樽,一拍手,立刻有着无数侍女端着大大小小的盘子出来,盘子中装着山珍野味、河鲜蔬果。 这显然是一顿慰劳宴会了。 能从三千多人里杀出一条血路来,他们值得用这样一顿皇室宴会犒劳。 但刘德却知道。下一次考举就肯定要扩军了。 下一次考举的录取人数就不可能再是这么十来个人,可能是百人,也可能是千人! 不太可能再把所有中考者全部聚集到皇宫中开宴席。 这是因为刘德制定的考举制度跟后世的科举制度有着截然不同的设计初衷。 科举出来的是官,是精英,是未来的宰辅。 考举而出的吏,济世安民的吏,将来绝大部分考举出的士子。首先安排的工作,肯定就是某县亭长、游缴、廧夫,秩比不过百石,说是官,其实也不过是后世天朝的大学生村官或者基层派出所所长而已。 因此门槛比起动不动就要求熟读三书五经,明通典籍的进士要低无数倍。最多也就是个秀才的门槛。 作为穿越者,刘德当然知道,他这样设计的弊端肯定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条,毫无疑问就是,考举出来,一步步从基层爬到顶层的那几个人,肯定是能力手腕远超常人。治政经验、政治斗争手段丰富无比的狠人。 这样的臣子,驾驭起来的难度,自然是比科举出的书呆子难了无数倍。 刘德这一代还好,凭着本心和性格,刘德不认为有人能架空自己。 但等到下一代,刘德的继承人性格稍微软弱些,肯定就要被这些臣子骑到头上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搞科举的明朝中后期。大臣们不就骑在皇帝老子的头上耀武扬威了吗? 这么一想,刘德就觉得,自己设计和盗版的考举制度,就没什么弊端了,就算有,日后也可慢慢改进和完善。 这样想着,刘德的心情就变得非常不错了。人一开心,难免就放浪形骸,几杯酒下肚之后,刘德感觉有些醉了。于是起身道:“诸公慢饮,我不胜酒力,先回去歇息!” “汲黯、张汤!”刘德吩咐着:“二位卿家为我陪诸公!” “诺!” 王道连忙上来扶助有些微醉的刘德,朝着寝殿而去。 走过后花园的时候,刘德想着自己苦心积虑了这么久,前后两世为人,终于开始要改变这个国家、民族和人民的未来,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的胸膛中忍不住的蓬发出了一股豪情壮志。 但是这种情绪,他没办法跟任何人分享,更没有论坛来让他吐槽和炫耀,他甚至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透露给旁人知道。 这就让他有些难受了! 特别是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这种难受的情绪无疑放大了许多。 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宣泄自己内心激情与兴奋的地方。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刘邦啊曹操啊天朝太祖啊这些出名的政治人物,一喝酒就诗兴大发,原来都是闷骚。 再没有什么比文字更能抒发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感受。 刘德对诗赋什么的天生就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天赋,写不出来。 但这一点不妨碍他抄袭。 于是他挣脱王道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吟道:“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脯,天下归心!” 这是后世曹阿瞒短歌行的结尾,假如只看这最后四句,那么一个怀有大志,想要大作为的政治家形象就跃然纸上了。 身为皇子,未来的太子,刘德总得放点什么风给外人知道,让天下人看到他的雄心壮志,也让便宜老爹知道他所谋甚大,志向高远。 这四句,别人说出去,就是有点犯忌讳了。 汉代虽然没有文字、狱,但皇帝杀人,何须罪名? 然而,身为皇子,准储君,在酒精的作用下,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说出这样四句话来,谁听到了都没法怪罪,甚至还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真人主之选……” 这就是什么样的地位,说什么样的话。 刘德说完这四句,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哎,还是不够资格啊,不然,我就要说……” 在他心中,真正的话是: “我今生有三志也!” “国家大政皆由我定,此其一也!” “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此其二也!” “得天下绝色而藏后、宫,此其三也!” 可惜,一日不为天子,一日不敢说此话,只能打打擦边球,抒发一下自己的志向,表演好自己的角色。 “今后不可再多饮酒了……”刘德心中想着:“这次就差点坏事了,我要谨记谨记!” PS:这一章好难写,扭捏了半天,都没办法在曹阿瞒的短歌行里掺进刘邦的大风歌~ 我的本意是想用大风起兮云飞扬+一些原创的诗词+曹阿瞒的短歌行最后四句,但造诣不够,只能放弃~~~~~ 嗯,晚上还有一更! 顺便向各位读者老爷汇报一下情况,目前订阅已破2000 没别的说法,明天加更!! 4章还是5章,看我状态=-=状态好6更都不一定!请大家各位读者老爷继续支持要离! 第一百三十四节 天子的提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甘泉宫之中,天子刘启刚刚泡完温泉,裹着浴巾,走上岸。 近来,他身体有些不适,因此听从中郎令周仁的劝告,远离女色,于是本来无女不欢的天子,在这甘泉宫这许久了,竟然没有临幸任何一个妃嫔,这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 一旁的皇后薄氏,见到天子上岸,连忙走上前来,为其细心的擦拭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体贴的问道:“陛下今日可舒服了些?” 天子刘启笑了笑,拉着皇后的手,道:“多亏了有皇后照料,朕这几日感觉好多了!” 汉家自高皇帝开始,历代天子登基之后皆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 惠帝死于惊惧,其子登基后被吕后被精神病幽杀。 太宗孝文皇帝的腰背一直是个老大难,最后也是死于背痛引发的溃疡。 当今天子刘启自己身体也一直是个问题,特别是登基之前,为了稳固地位,他有时候生病了,却只能强忍着,拖着不敢让别人知道。 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身体因此积累了许多毛病。 只有每年来甘泉宫避暑之时才能借机调理。 原先,他宠爱王娡姐妹,因此去年,在甘泉宫陪伴和照料他的是王娡之妹王驹儿,但如今,他只要想起在田家兄弟家里搜出来的书信与证据,就有些作呕。 不止如此,廷尉张欧还私底下向他禀报了,王娡当年入宫前居然在外面跟别的男人有过家庭,生过孩子,如今王娡所生的子女,甚至都已经渐渐长大了。 天子刘启虽然爱女色,荤腥不计,对于人妻御姐,也有自己的欣赏之道。 但却不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个贪慕虚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 因此。今年的天子的心被伤透了,虽然现在心里还有些想念王娡姐妹的柔情,但他的理智却让他毫不犹豫的斩断了情丝。 王娡姐妹失宠,整个后宫立刻就进入新一轮的争宠之中,不知道多少宫女侍女夫人在打着入主的心思。 按照天子刘启过去的套路,此时必定会重新寻找一位绝色来宠爱。 然后日夜啪啪啪,生下下几个儿子女儿。 但此时偏偏天子刘启的身体却出了问题。郎中令周仁劝他远离女色。 周仁,早在天子刘启还是太子之时,就是他的私人医生,向来信重有加。 对于周仁建议,天子刘启欣然采纳,这才传召了薄皇后过来伺候。 以前。天子刘启总觉得薄皇后长的不好看,身材也不好,脾气也是个闷葫芦,心里头憋着一大堆事情,加上青春叛逆之时,猛地被薄太后塞了这么一桩婚姻在身上,心里也有所残念。因此长久以来,天子刘启对薄皇后都是有敬重,但没爱意,更别说感情了。 但这几日,薄皇后日夜在他身边照顾。 让他深深的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皇后是不漂亮,身材也不好,更不懂甜言蜜语,但那又怎样? 起码。天子刘启认为,皇后性子乖顺,为人平和,素来与世无争,而且这几日在他身边伺候,凡事亲力亲为,就连汤药都一定要她尝过。才能递来给天子刘启喝。 甚至就连天子每晚安寝之前的洗脚,都是皇后在做。 这些种种事情,都让天子刘启非常满意了。 娶妻娶德,美貌?身材?那是什么? 对于皇帝来说。难道还缺美女? 这二十几年来,刘启什么样的美女没睡过,什么样的绝色没推到过? 听着天子温柔的语调,薄皇后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辛苦和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最起码,她与天子,现在像夫妇而不是路人了。 她盈盈躬身,道:“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陛下万勿如此……” 她这么说,天子刘启就越发感觉自己以前疏远薄皇后真是个错误,心里也有了亏欠,他握住薄皇后的手,道:“朕知道,因为你是将朕看成丈夫,而不是君主……” 是啊,错非是夫妇,怎会如此? 他宫中的妃嫔,以前在他表露出方才的神情后,这会,肯定是在跟他撒娇、讨好甚至是开口索要好处了。 他虽是天子,但却是孤家寡人,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渴望一些平凡但普通的感情交流,一些真挚的不包含其他的关怀。 这么想着,他就叹道:“这些年是朕冷落了你!” “陛下万勿如此,臣妾自嫁给陛下以来,就从未有什么怨言,因为臣妾知道,陛下是真正的大英雄,当年长安城里谁家的女子,没有仰慕过陛下呢?”薄皇后低头轻声道。 她说的是事实,当年的天子年少轻狂,在长安城里自号小霸王,常常与胞弟刘武,幼弟刘揖偷偷跑出未央宫甚至长安城,流连街头巷尾,留下了许多传说。 当时的长安城里,谁家的女儿没幻想过有朝一日路遇太子,然后一见钟情什么的? 当年的薄皇后也不过是长安城中众多仰慕太子的女子中的一个。 听着薄皇后提起当年的事情,刘启比什么都受用,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回忆了当年放荡不羁的往事。 只是笑过之后,天子的心却忽然有些苦涩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皇后你无子,将来朕千秋之后,不知你将何以维生!” 这是一个残忍的事实。 太宗孝文皇帝驾崩,遗诏令所有没有子嗣的夫人以下妃嫔出宫自谋生路。 一旦他死了,按照太宗孝文皇帝旧例,薄皇后虽然不可能被赶出皇宫,但发配永巷自生自灭,却是毫无疑问的! 难道新上位的太后会容忍一个先帝的皇后也称太后? 想想都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天子刘启的心就莫名的有些痛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生平第一次对薄皇后起了怜惜的心思。 而通常一个男人怜惜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了。 于是,天子刘启踱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他回过头来道:“小王夫人现在有孕在身,朕琢磨着,等她生下来,不论男女,都托于皇后膝下奉养,这样,就算朕百年之后,皇后你也不用孤苦无依,起码还能有人嘘寒问暖!” 这确是刘启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小王夫人就是王娡的妹妹王驹儿了。 天子刘启这个人,一旦恨上某人,那肯定一恨到底,绝不留情,王家姐妹伤透了他的心,因而,他有意废黩这两人,将之打入冷宫,但孩子是无辜的,将其托养于薄皇后膝下,想来就是完美的结局了! PS: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0-0卖个萌,没人有意见吧? 嗯,求订阅啊就差几个破2100了嘎嘎 第一百三十五节 天威难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薄皇后听了天子刘启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呆了。 倘若在两个月之前,她听到此话,怕是立刻就要喜极而泣,感动的痛哭流涕。 可惜现在,她却有如雷击。 “皇后怎么了?”天子刘启握着她的手,感觉到薄皇后在微微颤抖,心也不以为意,只当薄皇后是太过激动所致。 薄皇后在心中叹了口气,就跪下来道:“陛下,臣妾有一件事情必须告诉陛下……” 但是,这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个男子。 天子一看到对方,就对薄皇后道:“皇后先回避一下,朕一会再听你说……” 薄皇后性子向来逆来顺受,听了天子的话,也自躬身一拜,道:“臣妾遵命!” 等薄皇后走远了,天子这才对远处的男子招手。 那人走过来,跪下来拜道:“陛下长安信使传来了密奏!” 汉家自刘邦开始就重视情报工作,当年项羽帐中甚至都有着汉王的密谍,不然如今的桃候你以为哪来的? 先帝在时,有感诸侯王势力坐大,因此也加强了对诸侯王的监视,各诸侯王国之中,密布细作,有的甚至就是光明正大的打着朝廷的旗号招摇过市,明目张胆的监视诸侯王的举动。 在长安,天家自然也埋了一些眼线和监视百官。 天子刘启接过密信,打开来一看,顿时就笑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他念叨了一会,笑骂道:“连典故都用错了,看来朕回去后要好好督促一下这小子的学业了!” 周公是谁? 曾经废立天子,但却最终归政周室的圣人。 臣子用周公激励一下自己,无可厚非,但刘德可是皇子。将来是储君,然后是天子,怎么能用周公? 不用成康,起码也得用楚庄晋文吧? 但这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 在掉书带这方面,汉家天子历来就不怎么重视。 对于天家来说,知道无数典故,文章写的花团锦簇。那又怎样? 关键还是手腕和掌控力。 而这两点,刘德现在做的还不错,虽然某些地方稍显稚嫩,但考虑到刘德今年不过十六岁,未来的成长空间还有很大,因而天子刘启目前来说还是很满意的。 想到这里。天子刘启忽然一愣。 一个很不好的事情浮上心头。 刘德若未太子,皇后怎么办? 在今日之前,天子刘启从来不觉得这是问题,皇后迟早都要换人的,在他的计划里,薄皇后一直是个过渡之用的棋子,一旦确立太子。他就要着手废后。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废皇后? 他竟有些不忍心了! “可怜啊……”想着薄皇后这些日子前前后后任劳任怨的伺候和照顾,他原本坚如铁石的心肠难免就有些软了下去。 可是不废皇后,刘德的太子就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勃论了! 这样想着,天子刘启就漫不经心将竹简翻到最后,瞬间他的眼睛惊讶了起来。 只因为竹简之上的最末写了一句:太后诏粟妃至长乐,俄尔,粟妃怒泣而出。 难道说。粟妃又惹麻烦了? 于是,天子刘启问道:“太后何事诏粟妃朝见?” “奴婢不知……”那男子答道:“太后寝宫,奴婢等从不敢窥视……” 这倒是事实,向来东宫就是所有细作的死角,历任天子,没人敢往东宫掺沙子,敢自作主张就去窥探东宫。被天子知道了,肯定是拖出去乱棍打死的下场。 汉室以孝治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 太后权柄从来都是与天子齐平,只是吕后之后。汉室太后不再干政了而已。 “你先下去吧……”天子刘启挥挥手,将那竹简也丢了回去:“拿去烧了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留下文字呢? 甚至连风声都不能传出去! 等这男子走了,天子刘启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皇后、王美人姐妹、加上粟姬,真是让他头疼无比。 “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皇后?”天子刘启有些恼怒的想道:“都安分一点,朕也就轻松许多了!” 这后宫中的事情,简直比朝政还让他心烦。 且不说诸妃争宠,相互的明争暗斗了,就是时不时闹腾起来的某位夫人,就够让他喝一壶了。 “粟妃这样何以母仪天下?”天子刘启叹了口气,这却是刘德最大的一块短板,也是最让他担忧的地方。 汉家天子自号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是,自立国以来几十年时间,长安的御座之上,就前前后后有六个男子在上面称孤道寡,自称天子了。 就是刨除掉不被承认的少帝与惠帝废子,到他这一代也是四代天子了。 平均每任天子在位不过十余年。 考虑到这些,加上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因而,现在他已经在考虑身后事了。 不谋万世者,不可谋一时。 而粟姬一直以来的表现,只能是五个字:不可奉宗庙。 “这是逼朕杀你啊……”天子刘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了一声。 然后,他就感觉有些心力憔悴了,于是漫步回到寝宫之中。 薄皇后一看到天子刘启回来,立刻上前服侍,为其换上木屐,问道:“陛下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臣妾是否需要传召郎中令前来?” 郎中令周仁当年就是以医学出道的,一直以来,郎中令这个官职只是他的副业,他真正的主职工作就是天子的私人医生。 天子刘启摇摇头,道:“不用,朕就是心累了!” “陛下……”薄皇后扶着天子刘启躺到榻上,下令让左右侍女与宦官都出去回避后,她猛的跪下来禀报道:“陛下,先前您所说的事情,臣妾很欢喜,然而,有一件事情,臣妾不敢欺瞒陛下……” 她叩首流着眼泪道:“臣妾万死,前时自觉自己无子,因而央求了母后开恩,得到了母后的恩宠,许臣妾过继粟妃之子刘德……” “这样啊……”天子刘启摆了摆手,瞬间,他的心中一切都明悟了。 粟妃没有惹事,是太后在强行施压。 他坐起来,看着满脸泪水的薄皇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发现薄皇后的额角都已经有了皱纹的痕迹。 他悠悠叹了一声:“朕知道了……” 他的本心告诉他,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太后背书,粟妃也没异议了,他只需要点头即可。 如此一来,就不需要考虑粟妃‘不可奉宗庙’的问题,皇后也能老有所依,太后更会逞心如意,甚至连刘德可凭借薄皇后的地位,顺理成章的完成皇子到储君的转变! 可是…… 谁考虑过他的感受? 身为天子,他讨厌这种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情。 然而,无论薄皇后、窦太后,在这件事情里面都没有错。 于是,他就只能将怒气朝刘德头上撒了。 “想当太子,那你就证明你比所有人都出色吧!”天子刘启想着,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大抵如是。 PS:第一更~~~~~~今天能几更呢? 请等我去占卜一二,哈哈~状态不好4更保底,稍微好点5更,神威大显6更可好? 顺便,请各位读者老爷放心,俺生平最恨文青,所以,我可以保证,我写的书,或许有小白一些的地方,或许有考虑不周之处,但绝对绝对,不会文青狗血送女等等一切让老爷们心情不舒服的情节。 嗯,我一直认识的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PS,芒果台最近在放那个什么风中奇缘,我恳请所有的读者最好不要看,黑我大司马骠骑将军,怎么能忍?黑我大将军卫青,更是忍无可忍 ps2:连广电总局都禁了这2b电视剧好几年,他以为改了名字,换个马甲,我就不记得了吗? 话说,芒果台的领导脑子进水了吗? 第一百三十六节 抉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拿着笔,刘德在纸上写下颜异的名字,然后就是郑当时、宁成、司马相如、主父偃这些早已经内定的人选。 接着就基本都是贵族之后了。 蛊臬柔? 刘德想了想,终于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 此人比较特殊,他大概算彻侯之后吧? 他的祖父就是当年勇冠三军,以都尉破项羽军陈下,连拔燕、代的汉初猛将蛊逢,之后论功行赏,蛊逢以军功封为曲城候,食邑四千户。其谥曰:圉,汉代谥法对于圉的解释是:威德强武。 汉初彻侯一百余位,只有蛊逢得此美谥,从这个就能想见当年的蛊逢是多么的勇猛了。 既是个猛人,那自然子嗣也少不了。 蛊逢生前有美妾数十人,这些妻妾为他生了二三十个儿子。 蛊臬柔不过是其中一子的后代,按照汉代的制度,因为他的父亲没有继承到曲城候的爵位,所以他只能算个准贵族。 当然这些都是往事,并不重要。 刘德关注蛊臬柔,是因为此人在十年之后,成为了当代的曲城候,还做了汉室的汝南太守,据说此人颇得民心,在汝南太守任上做了许多实事,造福了一方百姓。 这种肯干实事的人才,刘德向来最是欣赏。 写下蛊臬柔的名字之后,刘德回头对王道吩咐:“查查看,当代曲城候是谁?” 汉初彻侯一百余位,咳咳,除了几位影响力极大的,现在朝堂里就没几个大臣能记住所有彻侯的姓名了,刘德就更不用说了。 “诺!”王道点点头,立即下去查阅汉世宫廷的记录,不久回来禀报道:“殿下,当代曲城候名捷……” 王道这么说,刘德倒是有印象了。 “难怪将来爵位落到了蛊臬柔身上。原来是摊上这么一个二货伯父啊!”刘德笑了一声,这位蛊捷,可谓汉室彻侯里的人才中的人才,二货中的战斗机。 先帝在位之时,此人就屡犯国法,然后被当时的丞相张苍当成了典型给废为庶民。 但这货很有能耐,等张苍去位后。他竟然攀上了邓通的门路,于是,先帝下诏,复封其为曲城候,理由是‘存亡续断’。 但他老实不了多久,又故态萌发了。 刘德就记得。三年后,这位曲城候再度被废为庶民。 咳咳,故事可还没结束呢! 又过两年,天知道他怎么玩的,居然又攀上了一个高枝,再度复为曲城候。 按理说,前后两次打击。他应该懂得收敛了吧? 不! 传奇还在继续。 建元二年,坐为盗马,有罪,论死。当时,蛊捷已经六十多岁,身为彻侯跑去偷盗,只能说是不做死就不会死了。 本来,按照制度。犯法处死的彻侯是不可能有子嗣能继承其爵位的,朝廷会收回其封国,划为郡县,但是当时刘彻刚刚登基,需要显示新君的仁德,而蛊捷的儿子们显然不适合继承,于是。蛊臬柔奇迹般的从一个先前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旁支子弟,成为了朝廷食邑四千户的彻侯。 之后,刘德又在纸上写下了靳石、吴禄、卫信、公孙贺、张进等六人的名字。 这六人里,靳石。日后官至九卿,虽然能力一般般,但能坐到九卿,在彻侯子弟里,属于高级人才了,毕竟,你不能奢望太多。 选吴禄,则纯粹是因为政治正确了。 吴禄之父是已故长沙王吴苪之子,刘德早就得到了便宜老爹的指示,此人非取不可! 否则,人家长沙王吴苪为汉家呕心沥血几十年,最后连封国都绝嗣了,不给他的庶子们一些好处,那天下人还不就要说闲话了? 卫信,倒是个意外之喜了,他老爹叫卫绾…… 就这个关系,刘德就必须取他! 谁叫当年卫绾还做过刘德的蒙师呢! 至于公孙贺,不需要解释了,他是将来的大将军卫青的铁哥们,能力虽然似乎不咋样…… 但人家有个好爹,现在的陇西太守公孙昆邪是也! 张进嘛,周远的马甲呗。 只不过张进作为乙榜上的人才,只能放到最后一名了。 理由嘛? 他写的策文刘德欣赏行不行! 后世的东方朔不就说过吗? 用之则为龙,不用则为虫。 作为上位者,刘德说行就行,不行也行! 这十二人的名单拟下之后,刘德坐在案几前,再凝视了一番所有的一百位士子的名字。 说实话,这其中至少还有三人,刘德是想要录取的。 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政治有时候,真不是正确的选择就一定正确。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刘德看着那三个后来官至太守甚至九卿级别的人名,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不是他不想选,而是现实不容许他选。 否则,一个考举录取的十二个人,人人都是天赋异禀,能力手腕一流的大才,这实在就有些犯忌讳了。 或许换句话说,这三人的能力还没大到让刘德能甘愿冒着风险录取他们的地步。 不过…… 颜异、郑当时、宁成、靳石,四个将来的两千石,加上一个将来为卫青准备的添头公孙贺,刘德觉得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于是,他将写好名字的纸,递给王道,命令道:“拿去给剧孟、张汤、汲黯,让他们明日以古代公侯奉请客卿的礼节,去将这十二人请进宫里来,声势嘛,弄大一点,越大越好……” 后来宋代科举进士,要骑马游街,享尽一切可以享尽的荣誉。 其核心思想就是抬高进士的地位,让人知道,进士的好处。 刘德这样吩咐也是同样的考虑。 作为一个新生事物,考举同样也需要一定的造势和宣传,让人们知道,考举是个好东西。 当然,也要把握好一个度。 刚刚打发走王道,门外就有宦官来通秉:“殿下,刘阏殿下来了……” “快请!”刘德也有些日子没见这个弟弟了,上次便宜老爹说,刘阏将被封为河间王,想来,这些日子宗正也该拿出方案来了,这么说的话,看样子,刘阏是知道自己将来的去处,来感谢兼道别了。 汉代制度,一朝封王,就必须就国。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封的是什么?”刘德想着——既然刘阏成了河间王,那么必然有人会成为临江王,如此一来,前世刘德的那几个兄弟的封地就乱了,特别是,刘德想知道,便宜老爹是否会封刘荣为王?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刘荣封王,则说刘荣彻底的跟储君之位拜拜了。 刘荣没有封王,那他就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PS:嗯,今天可能做不到6更了,只能4更最多5更吧~ 咳咳,我会告诉你们我是下午睡觉去了吗? 嗯,确实有些累啊~~昨天晚上2点才上床,4点才睡着,悲剧呀~ 第一百三十七节 替罪羔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阏弟今日竟有空来我这边了?”刘阏一进来,刘德带着些稍许责备的口吻问着,脸上虽然堆着些笑容,但刘阏看在眼中,却感觉有些害怕。 实在是如今这位胞兄的权柄日渐一日的庞大了。 在皇室,权柄一大,立刻就会产生威势。 道理很简单,当一个人能主宰另一个人的命运时,被主宰者见到主宰者,心理无形中就会产生压力,潜意识的就会将自己的姿态放低,甚至甘愿为臣为奴。 就如同三国的刘备,桃园结义时,与关羽张飞兄弟相称,一朝崛起之后,立刻就化为君臣,结义之情虽在,但其实却已经是上下有别。 刘德现在也是如此,在刘阏眼里,这位胞兄既是兄长也是君主了。 所以,刘德只是稍带责编,刘阏就已然惶恐不安,连忙陪着笑道:“皇兄见谅,阏这些日子忙于奔走,实在抽不开身来拜会皇兄!” 刘德听了点点头,不管这是不是借口,起码,刘阏姿态摆出来了,也不枉刘德怜惜他一回。 “阏弟坐……”刘德将刘阏请到坐席之上,兄弟两人手挽手,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 “定下来了吗?”刘德问道。 “回皇兄,宗正已经定下来了,在河间!”刘阏低着头,满脸的感激的道:“错非皇兄,我便要若刘发一般被封去长沙了……” 他起身郑重的一拜,道:“皇兄大恩,阏,无以为报……” “快快起来,你我兄弟骨肉,何须如此?”刘德笑着连忙扶起他:“况且,雷霆雨露,皆为君父所出,与我何干?” 刘发被封去长沙国。这并不意外。 刘发的生母唐姬出身低微,在宫廷里向来默默无闻,老实人从来都是被欺负的! “临江国是谁?”刘德问道。 “回禀皇兄,是刘彭祖!”刘阏回答道。 刘彭祖是贾姬的长子,前世是被封为广川王,吴楚之后迁为赵王,按道理来说。不该沦落到要被赶去临江国啊。 “汝南是谁?”刘德充满警惕的问道。 “刘端!” 刘德长出一口气,全乱套了,前世的汝南王是刘非啊!直觉告诉他,要出大问题了。 “淮阳呢?”刘德沉声问道。 “皇子刘胜!” 刘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所有该封的王,都已经封了。但刘非跟刘荣却没有动静,这立刻就为刘德的前途埋下了一丝阴影和隐患。 想想看,皇室之中除了刘阏外,剩下的三个成年皇子俱未被封王,这传递给外界的信息是什么? “是帝王心术吗?”刘德揣测着,但随即他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帝王心术不该是这样的! 谁都知道。三子在京,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这残酷的宫斗。 春秋史书之上的累累血迹,战国时期楚国宫廷层出不穷的弑父杀子,兄弟残杀,提醒着所有看过的君王,宫廷斗争是何等的血腥残酷。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君王都不大可能会操弄如此危险的事情。 于是,刘德很快的就冷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便宜老爹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间歇性的发他的小孩子脾气了……”刘德叹了一声。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真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始终理智分析的,那是圣人,只存在于幻想和神话之中。 历史上再怎么贤明的君王也都有犯糊涂之时,就连后世天朝的太祖皇帝,不也晚年栽了好大一个跟头吗? 至于刘德的这位便宜老爹,自然不可能免俗了。 一时怒极之下。犯下的错误也有不少。 但明君与庸君的差别就在于,明君最起码知道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就如同刘德皇祖父,当年囚杀了淮南厉王刘长之后被天下涛涛议论吓了一大跳,但皇帝不可能有错。更不能认错,怎么办,分封刘长三子为王。 这么一想,刘德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送走刘阏之后,他马上就派王道去打听,长安城里今天有几家大臣去甘泉? 半个时辰之后,王道回来禀报说,丞相申屠嘉与御史大夫陶青、内史晁错,大行王恢,廷尉张欧以及中尉周亚夫、宗正刘季,全部都一大早就去了甘泉宫。 刘德听完,心中大石才终于落下。 这些朝臣或许政见不同,或许相互都有着矛盾与提防,然而,但凡只要不是王朝末年,朝中大臣还有点节操,就不可能在此事之上稍有懈怠。 因为这是国本之争,更关系着天下苍生的利益,与公与私,都容不得后退。 ……………………………… 甘泉宫之中,天子刘启头疼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脸上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此刻他也有些懊悔了。 昨日他确实有些鲁莽了,现在想想,殊为可笑,他都三四十岁的人,还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儿子斤斤计较。 只是,天子不可能有错! 受命于天的天子怎么能有错? 假如天子错了,那么肯定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他长叹一声,故作不知,问道:“诸卿此来何故啊?”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臣子们一翻,一个个的扶起来,道:“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陛下!”丞相申屠嘉向来是个直脾气,见了天子这般模样,他一跺脚,再次跪下来道:“您昨日遗命宗正,定下了册封名单,老臣仔细看了,发现颇有不妥!” 申屠嘉叩首拜道:“高皇帝制度,皇子年长,必须封王就国,只有太子能留在长安,常奉陛下左右!” 内史晁错也拜道:“陛下,臣等深知陛下爱子之心,不忍父子远离,然而,此乃祖宗制度,宗庙因此而安,就连高皇帝之时,即使宠爱赵王,也要含泪送其就国啊!” 中尉周亚夫就比较直接了,他径直拜道:“臣以为当蚤建太子,以安宗庙!” 有个带头的,其他大臣立刻符合了起来:“臣等奉请陛下蚤建太子,以安宗庙!” 天子刘启顿时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圈。 现在就立太子? 不行! 现在立了太子,梁王怎么办? 刘启还打算利用梁王为自己挡风遮雨呢! 于是,他踱了一步,道:“朕不记得有此事啊?” 他挥手叫来一个宦官,问道:“章德,昨日朕所写的册封名单,可是你拿去传递给宗正的?” “回陛下,是奴婢经手的!”章德跪下来答道。 “你这狗奴才……”天子刘启一脚踢了下去,怒道:“定是你遗漏了某些文字,来啊,给朕拉出去,杖打三十,以儆效尤!” 说罢,不由分说,就让左右卫士架起章德,就拖出去,然后,一阵阵惨嚎声响起。 天子刘启教训完章德,回头笑着对大臣们道:“请丞相将册封名单拿来给朕看看……”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帛书上的文字会遗漏? 咳咳,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这种找替死鬼的桥段怎么越看越眼熟,可不是先帝在位时常常玩弄的把戏? 当年,专门给先帝当替罪羔羊的宦官叫什么来着? 邓通! 然而,对于大臣们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PS:第三更~马上去码第四更~ 咳咳,今天只能完成最低目标,太让我心酸了~ 嗯,等下写完第四章我就去睡觉了,明天好好休整一下,后天再爆发~ 以后都这样吧,一天3更一天4+N更,所谓N小于等于2,也有可能是0,譬如今天-0- 第一百三十八节 自作聪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刘启接过丞相递来的册封草诏,看了看,然后坐下来,提笔稍稍斟酌了一下,就道:“原来是漏这一句……哎呀,是朕错怪章德了……” 人都打了,替罪羔羊也找了。 这时候天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真是让大臣们无言以对。 不过,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时,常常能上演类似的戏码,所以大臣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天子刘启自顾自的道:“其令裂常山郡为二,东为常山国,皇子刘荣居之,次为中山国,皇子刘非居之!” 说着,他就将宗正刘季叫到身边,吩咐道:“宗正立刻着手准备封王诏书与仪制吧!” “诺!”宗正叩首拜道:“臣谨奉诏!” 如此一来,场中大臣人人都知道了,天子已经决意以次子刘德为储君,传闻许久的事情,终于要变成真的了! 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特别是大行王恢,整张脸都黑成了一片。 刘德若是上位……倘若有人再告诉他,我前些时日曾针对过他,以汉家皇室的心胸,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王恢这样想着,一咬牙,狠下心来出列奏拜道:“陛下,臣请早立太子,以安社稷,皇子刘德,可奉宗庙……” 但他话还没说完。 砰!一个东西从御座上飞了出来,猛的砸到了王恢的脑袋上。 “朕还没死呢!”天子刘启怒不可谒,冷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王恢。 场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死罪……死罪……”王恢不断的磕头,连头磕破了,顿时鲜血直流,脑袋上虽然疼的厉害,但王恢心中却是暗自得意。 “哼,任你再怎么厉害,又怎敌的过我的计谋?”王恢向来就认为。自己做这个大行真是屈才了,他有王佐之才,应该坐到丞相的位子上才恰当。 但是…… “自作聪明……”左侧一个低低的叹息传到了王恢耳中,让他瞬间如堕冰窟,整个身体都几乎失去了力量。王恢听得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晁错。 “自以为是!”这是一直以来在朝廷里几乎隐形的郎中令周仁的叹息。 一个晁错,一个周仁。都是当今天子的亲信心腹,其中周仁甚至号称隐相,有人甚至说过,天子一撅屁股,郎中令就知道天子要干嘛了。 “大行!”天子刘启冷冷的站了起来,质问着王恢:“尔以为朕是死人吗?” “丞相何在?”天子转身负手命令。 “臣在!”丞相申屠嘉出列大礼参拜着。 “廷尉何在?”天子又问。 “臣欧在!”廷尉张欧以出首而拜。 “大行王恢离间君王父子。这该当何罪?”天子刘启猛然提高声调问道。 真以为他是傻瓜啊! 十几天前,王恢才联手陶青弹劾刘德,转眼就吹捧起来,真当他是文盲没读过史书,不知道春秋啊? 王恢心里无比苦涩,他想起曾有人对他说过:“善泳者溺于水!” 这时候,廷尉张欧的声音传进他耳中:“离间君王父子。此勃伦大罪,按律,当族!” 丞相申屠嘉也道:“离间君王父子,自古以来,都是奸臣小人所惯用的伎俩,老臣惶恐,竟不察朝中有此奸缭,死罪死罪!” 丞相都认罪了。那王恢就坐实了他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大奸贼,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王恢恐惧的颤抖起来,他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御史大夫陶青,为今也只有陶青开口求情,或能为他赢得一线生机。 站在王恢一旁的晁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眼中杀机勃勃。刘德没有说错,这陶青果然跟人勾搭起来,想要另立门户,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小人! 于是晁错发动致命一击。出列拜道:“赵武灵王沙丘之变印鉴在前,此等奸贼,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国法纲纪!” 丞相、廷尉、内史,三巨头全部出首,杀气腾腾。 让王恢几乎绝望。 然而,更让他痛苦的是,连盟友御史大夫陶青也断尾求生了。 “臣以为,大行离间君王父子之情,图谋不轨,应当族之,车裂弃市、传首天下,以儆效尤!”廷尉只说按照律法处置,丞相也不过是从道德上指责,晁错虽然上纲上线到了赵武灵王的旧事上,但也没有要求用最残酷的车裂之刑,更别提死了还要身首分离,脑袋被拿去全国巡回展览了。 “好狠毒啊……”王恢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陶青,事到如今,他自知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但,自己的家人,或许还能保下,自己的脑袋或许还不用被拿去当展览品,全国巡回展出。 他微微颤颤的摘下冠帽,叩首拜道:“臣死罪,死罪,但臣要检举!” 他看着陶青,脸上露出一个要跟他同归于尽的表情,面无人色的道:“是御史大夫指使臣的,臣不过是从犯,首犯乃是陶青!” “污蔑!”陶青尖叫一声,跪下来道:“绝无此事!” 陶青怎么都料不到,王恢此时竟然成了一条疯狗,逮着他就咬了起来。 他却是忘记了,人都要死了,家族都要被夷灭了,王恢怎么可能不疯狂? “够了!”天子刘启暴喝一声,命令道:“卫士何在!”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立即上前拜道:“请陛下下令!” “将王贼拉下去,交廷尉府,论罪!”天子刘启冷冷的道。 他当然可以当场下令直接处死王恢,但那样的话,就太便宜王恢了! 车裂之刑实在残忍,汉家天子从来不用。 按照律法,这种大罪,腰斩弃市,族三族,只有怀孕的妇女和不满八岁的儿童能侥幸活命,但也逃不掉一个卖为奴仆的下场。 至于陶青…… 天子刘启才懒得管他是否是被污蔑或者真的参与此事。 他是天子,又不是审案的刑名官,更加不是断案的亲民官。 他只需要知道,之前是谁在跟王恢一起弹劾刘德,这就够了! 只是,御史大夫是三公,汉家制度,将相级别,虽罪该万死,但也不能刑杀,而且此时时局危急,朝廷里也不能出这么大的一个丑闻。 于是他道:“御史大夫昏聩无能,无佐政之才,其令退避让贤……” 陶青闻言,整个人瞬间瘫软下来,但,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脱帽谢罪,道:“臣奉诏……” 陶青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按照传统,廷尉张欧会带着一杯毒酒到他家中,看着他喝下去。 PS:-0-今天只有4更,我感觉罪孽深重啊~~~~~~~~~ 本来起码能写5章的,但是尼玛昨天晚上失眠…… 咳咳,明天3更,后天继续4+n政策 第一百三十九节 负荆请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刘德刚刚起来,就听说了大行王恢下狱论罪,御史大夫陶青以昏聩免官的事情。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刘德冷笑一声,给出了结论。 他的心中现在非常舒坦。 再没有比看着仇家倒霉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不过,爽快归爽快,刘德知道,他马上就要面对一个巨大的麻烦了。 按照前世的轨迹,御史大夫之位既然已经出缺,那么晁错的上位就势不可挡了。 在汉室的政治结构设计中,御史大夫的一个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给丞相当备胎,一旦晁错成了御史大夫,那他就会更加激进的推行削藩策。 为何? 捞功啊! 高皇帝有约,非有功不得候! 汉室传统,非彻侯不能为相! 如今的丞相申屠嘉,现在已经七十余岁了,他还能在丞相位子上做几年? 一年?两年?最多不会超过三年! 而且,这个年纪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 刘德觉得,倘若自己是晁错,也会非常着急,甚至会着急到失去理智! 汉家的大臣,谁不想当丞相? 更何况,晁错还是有着远大抱负的政治人物! 这就是前世晁错在做了御史大夫之后,其主持削藩策忽然变得激进,大胆,甚至肆无忌惮,连他父亲都绝望到自杀的真正原因! 无它,利令智昏而已。 而如今,一旦晁错上位,刘德觉得,他会比前世更激进,更大胆甚至更加疯狂! 因为,前世陶青的丞相位子还可以控制,还能按他的计划进行。 而现在,天知道丞相申屠嘉哪天早上起来。摔一跤或者喝口水噎着了,然后就不能视政…… 假如一旦发生这种事情,那么丞相位子就要跟他晁错说拜拜了。 这换了刘德,也会按捺不住! “权力会使人疯狂……”刘德也是感慨一声。 经常能在史书上看到许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忽然之间智商急剧下降,甚至变负的例子。 难道那些人真的是智商变负了? 只要深究一下原因,总能看到这样那样的变故。使得他们不得不冒险行事。 “我当引以为戒!”刘德在心中告诫自己。 政治上的事情,从来都急不得。 晁错就是死在一个急字上面。 前世如此,今生估计也是亦然。 刘德走了几步,对王道吩咐道:“派几个人,去开封候府邸盯着,什么时候廷尉去拜访开封候了。就什么时候回来禀报我!” “另外……告诉张汤,让他跟他在廷尉府邸办事的朋友说一声,好好照顾一下王恢……” 公羊春秋说,九世之仇尤可复,何况这当年之仇? 刘德没有落井下石,对陶青家族赶尽杀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宽宏大量了! “诺!”王道点点头。应命而去。 老刘家的子孙,向来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所以,刘德也没打算遮遮掩掩。 倘若,在这个事情上面他还要顾虑什么面子啊名声啊,那么,无疑就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我很好欺负哦,而且还不会报复,尽情的鞭挞我吧……” 做完这些事情。刘德就展开双手,让左右侍女给他换衣。 可怜伺候他的侍女,刚刚亲耳听着自己家的殿下杀气腾腾,毫不避讳的话语,此刻都是战战兢兢,一个个小手都有些颤抖。 刘德见了,也是一笑。 传说秦始皇当年能不怒自威。伺候其起居的侍女,每次为其更衣,都不敢抬头。 其实哪里有人真的自带什么王八之气,做的事情大了。杀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会让人害怕。 “怕什么?”刘德淡淡的道:“我又不会吃人!” 却不知,他这么一说,让那两个侍女更加惊惧,哆哆嗦嗦的勉强才帮他换好衣服,戴上旒冠。 刘德也懒得再说了。 他转过身子,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一个侍女答道:“现在应该是辰时罢!” “嗯!”刘德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在心中预演了一下,等会所要说的言辞。 现在,这个时候,张汤等人应该已经踏上了去迎请那十二个刘德亲自指定的士子的家的路上了。 刘德忽然想到一个让他感觉有趣的事情……披着马甲的周远,肯定没料到,他竟然能入选。 刘德实在是好奇,当他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呢? 是惊惧的屁滚尿流的马上进宫请罪? 还是吓得魂飞魄散,直接消失? 不要以为宠臣,幸臣,就是飞扬跋扈的人。 起码,在现在的汉室,所谓宠臣、幸臣,每一个都是老老实实,谨守本分的臣子。 汉家天子的恩宠,来的快,去的更快。 谁若以为自己受宠,就可横行霸道,那么,赵同就是这些人的例子! 刘德就记得,前世,周仁虽然简在帝心,但每次便宜老爹问他朝中大臣谁好谁坏,他都是唯唯诺诺,不发一言。 所以,他的恩宠从未断绝。 ………………………………………… 周远,现在确实是吓坏了! 用假名字参加考举,这也就罢了,只要没人揭穿,谁敢说他不是? 可是…… 他呆呆的望着露布上自己的大名。 虽然只是最后一名,虽然只是一位皇子的考举。 但,天家就是天家! 刘氏天子这几十年的作为,深刻的教育了一个彻侯、贵族、幸臣——不要在他们面前试图耍小聪明,小脾气,不要以为能占到便宜! 张释之当初要不是够聪明,及时的认错,深刻的反省,现在,恐怕就是一具尸体。 邓通就比较蠢,于是,饿死街头,也算求仁得仁。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立刻跑回家里,一进家门,他就让下人给他准备荆条,然后自己脱掉衣服,背着荆条,对家里的下人吩咐:“马上给我准备马车,我要进宫,另外,让人立刻去甘泉宫通知父亲大人,告诉他,我已入宫负荆请罪!” 这样一番安排下去,周远这才叹了一口气。 当今之世,不止彻侯们如履薄冰,就是他们这些宠臣的家里,谁不是战战兢兢呢? 谁要以为刘氏好欺负,可以欺骗,那就请去廷尉大牢看看王恢,去开封候府看看陶青! PS:  汗点娘傲娇了啊~~~~~~~~~~ 第一百四十节 睚眦必报主父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小臣周远年少无知,化名张进参加考举,不意竟蒙殿下恩宠,点为亲随,死罪,死罪!”周远一进宫,就立刻背着荆条,跪到刘德面前叩首拜着。 自古以来,欺君都是大罪。 动辄就是灭族。 周远化名张进参加考举,虽然还算不上欺君——因为刘德不是天子。 但是,迟早有一天,他会是。 届时,刘德若是大度,自然是一笑而过,但万一小心眼呢? 周远不敢赌! 所以,他马上就进宫,负荆请罪。 刘德看着周远的样子,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负荆请罪,就负荆请罪吧! 但你背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荆条上的刺都被剃光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只不过,刘德要的是一个姿态,一个态度。 刘德故意不去告诉便宜老爹,周远在里面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对刘德来说,周远有两种情况。 一种就是坑爹的官二代,跋扈、张扬,这样的话,他虽然还是会收下,但却只会供起来当个吉祥物,利用完了,就丢到一边。 另外一种就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样的话,刘德也非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也不会苛求太多,最起码,他能保证将来给周家一个体面的待遇。 现在看来,周远无疑是第二种情况了。 只不过这个家伙演戏演一半,这就让刘德觉得他有些不堪大用了! 连这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还能指望他将来做出什么事情呢? 心中这样想着,刘德就笑眯眯的走上前,扶着周远起来,为他卸下荆条,亲切的道:“卿何必如此呢?卿父为朝廷重臣,卿不想依靠父恩,这是值得赞赏的事情。更何况,我汉家向来唯才是举,卿能从三千余人中脱颖而出,这就说明了卿的才干!” “我又怎么会怪罪卿呢?” 但也却只是说说而已。 谁要是相信上位者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真是太纯洁了! 同样一件事情在同一个政治家的嘴里,能说出N个不同版本和解读。 因此。周远丝毫不敢放松,他低头道:“殿下厚遇至此,小臣真是铭感五内,纵万死也难报殿下恩遇……” “卿且先等等吧……”刘德让人拿来一件衣服,亲手为周远披上,道:“再过一会。其他人就要到了!” 刘德所指的其他人,当然是颜异、郑当时、宁成等人。 “诺!”周远再拜道:“臣谨奉命!” 刘德看了他一眼,在心中赞了一声,不论怎样,周远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谁不喜欢一个听话懂事的下属呢? ………………………………………… 与此同时,主父偃却是意气风发。 活了二十多年,一夜之间。他财富、妻子、房子、车子全有了。 回想之前,他还不过只是一个穷困潦倒,连下一顿饭在那里都不知道,交不起房租的穷酸士子。 主父偃也不得不感慨,人生际遇变化之大,莫过于此。 他也算是亲身了解了一番当年苏秦、张仪的际遇。 “夫君,门外有位自称临淄同乡的张氏商贾求见……”正感慨着,他的新婚妻子安陵氏走进来问道:“您见还是不见?” 前两日主父偃在榜下被安陵氏当成女婿抓走之后。当天晚上就马上拜堂成昏,喝了合衾酒,进了洞房,然后,第二天,老丈人安陵氏送上了豪宅一栋,马车一辆。奴仆十五人、钱十万,布帛一百匹,还有十顷良田,作为嫁妆。 因此。主父偃对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 更何况,他妻子安陵氏,是读过书的富家小姐,相貌也不差,就让他更加满意了。 “不见!”主父偃哼了一声,随手拿来一块竹简,在上面刷刷刷写下几个字,递给妻子,道:“将此物给他看就行了!” 主父偃怎么可能忘记前两日他在长安东市所受的侮辱呢? 纵横家的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宽宏大量这个词语,从来不在纵横派的人的脑子里。 安陵氏接过丈夫递来的竹简,吃了一惊,问道:“夫君,您真要如此?” “自是当然!”主父偃背着手道:“前两日此人羞辱于我,我如今羞辱回去,顺便吓他一吓,算作报应……”于他而言,这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他如今正得志,怎会思量其他? 安陵氏听了心中漠然。 自己的这位夫君,才华有,魄力也有,就是奈何太过较真、记仇,她心里叹了一声:“也不知我嫁他是对是错……” 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 只能祈祷自己的丈夫一切顺利,平安无事吧! 安陵氏走出房门,将丈夫交给她的竹简拿去给门房,吩咐道:“去给来人罢……” 说完这话,她心里竟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门口,临淄人张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门房的回报:“我家主人让我将此物拿给您看……” 张觉接过那张竹简,定睛一看,胸膛里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竖子安敢欺我至斯!当真以为我无人?” 竹简之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风雪谁知范叔寒? 所谓范叔就是范睢,当年范睢化名张禄为秦相之时,遇到昔日旧友兼仇人须贾出使秦国,他故意扮成可怜的穷人模样,谎称自己是给人做差役的帮佣,接近须贾,须贾见范睢穷困潦倒,于是送了一件袍子给他穿。 第二日,须贾拜会秦相,到了大堂,就看到了范睢带着官僚威风八面的坐在丞相之位上。 须贾立刻就吓尿了。 这时候,范睢说了一句经典的话:“然公之所以得无死者,以旧袍恋恋,有故人之意(假如不是你昨天送了一件袍子给我,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这个故事就是经久不衰的成语‘睚眦必报’的来源。 当年范睢收拾了须贾后,怎么对付的他的仇人魏齐的? 从魏国一直追杀到赵国,终于把魏齐逼死了! 张觉虽然只是个商人,但却并非文盲,这个典故他当然知道。 主父偃的话,已经很直白了。 连袍子的恩情都没有,你回家洗白白准备承受我的报复吧! PS:阿西吧,我今天居然中暑了,晚上刮痧刮的背上脖子上全是黑紫黑紫的,好疼! 嗯,今天就这一更了~ 本来想多写点,起码写完主父偃这个情节,但实在身体HOLD不住了~ 我明天目测要去挂水~回来再码字~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第一百四十一节 主父偃的决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无论古今,能将买卖经营到一定规模的商人,就没有几个良善之辈。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那个大商人手上不是沾着无数的鲜血? 当初,章武候窦广国因为家贫,被卖去给人做奴仆,先后转卖了数次,最后一次,他被卖去给一个煤矿的矿主挖煤,结果不到三天,整个煤矿遭遇泥石流,窦广国的一百多位工友全部被瞬间掩埋,只有窦广国命大,因为年纪小,被工友们欺负,赶出棚子,在野外露营,因祸得福,才捡回来一条命。 死了一百多个人,但矿主却连半个铜钱的补偿都没给,甚至此事还被严格封锁,假如不是后来窦广国跟窦太后相认,此事,根本没有重见天日的哪一天! 再往远一点说,当年高皇帝刘邦因为采取了错误的经济政策导致通货膨胀,关中石米五千钱,民众易子而食。 难道关中就真的没粮食了? 有的,不过都是被人囤积了起来。 张觉能把生意从临淄做到长安,没有点人脉,手腕可能吗? 张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那块竹简狠狠的砸到地上,放出狠话道:“想做范叔,先找昭王吧!” 不过一个区区百石小官? 竟然如此猖狂! “几十万钱砸下去,还怕没人对付你?”张觉心中想着。 虽然要花费如此多的钱,让张觉颇为肉疼,但每一个商人都很清楚,危险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后他就坐上马车,往大街上而去。 张觉刚走,又一辆马车就来到了主父偃的家门口。 “应该就是这里了……”汲黯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主父偃家门口,点了点头,这榜下捉婿的事情。汲黯当然听说过,不止听说过,还深有体会。 前日,他父亲传书与他,说是南皮候窦广德有意将其孙女嫁给他,问他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南皮候的大腿又粗又大,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不夸张的说,都是有些高攀了的。 汲黯刚下车,正准备敲门,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块竹简,汲黯生性爱干净,有洁癖。更有强迫症,最是见不得地上有脏物,于是,他弯下腰,捡起那块竹简,拿在手上一看:“风雪谁知范叔寒?”,汲黯于是偷偷的将那块竹简塞到自己袖子里。 “等回宫之后。我有必要跟殿下禀报一二!”汲黯想着。 汲黯将竹简收好之后,这才让下人上前敲门, 咚咚咚!门开了,一个人脸露出来,看到门前的阵仗,他就立刻明白了,连忙堆着笑脸,问道:“尊客是来?” 汲黯上前一步。作揖道:“我奉刘德殿下之命,前来拜会临淄主父讳偃先生……” 那门房连忙道:“尊客稍待,我这就去通传我家主人……” 没多久,主父偃就急匆匆的跑出来,看到汲黯,他自然认得,这是常常在考场出现的监考之一。自己未来主君现在的亲信心腹。 于是满脸堆笑的作揖道:“不才主父偃,岂敢劳尊客大驾,殿下有事,自可传召。鄙野嘉人,敢不从命?” 汲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道:“主父先生,您的文章与才华,殿下都颇为赞赏,殿下求贤如渴,虚位以待,未知先生,可能应辟?” 主父偃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汲黯的表情,一个劲的点头道:“区区能蒙殿下厚恩,愿效犬马之劳!” 汲黯点点头,拍拍手,就有几个下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汲黯直接将箱子打开,道:“这里是黄金十金,绸缎十匹,钱一万,先生收好,这是殿下的应聘之资……” 为了造势,殿下可真是舍得啊……汲黯心里也感慨着。 十二位士子,每一个都是如此,加起来就花出去了差不多将近五百金,等同于送出去了五十户中产家庭的全部家产。 但这笔钱汲黯却觉得花的值! 自古以来明君都是以高官厚禄笼络人才,吝啬守财之辈,岂能成事? 只是…… 这主父偃是人才吗? 汲黯深表怀疑! 作为黄老学出身的他,并不怎么喜欢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他总觉得这样的人是真小人,仅比伪君子,高一个档次。 主父偃一看那箱子里的东西,心中也是生出一股豪情壮志和感激之心。 每一位纵横学出生的人,都必然有着勃勃野心和强烈的自尊心。 正是有这两种特质,所以范睢、苏秦、张仪等人才能搅动天下风云。 他深深的拜道:“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偃必誓死效忠殿下!” 他这样的表态,才让汲黯稍微舒服了一些:“看样子,倒还算是个忠臣……还有些良心……” “先生请随我走吧……”汲黯终于露出一个笑脸,道:“殿下,还在宫中等候呢!” “诺!” 主父偃刚刚走出自己家门口,顿时就听到乐声大作,只见一群乐师,吹着各种乐器,演奏着一首有些陌生的乐曲,主父偃对乐曲没什么研究,但他还是听得出来,这似乎是一首古代用于公侯延揽士子时表达自己喜悦之情的一声乐曲。 这乐声一响,左邻右舍就纷纷被惊动了,一个个都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 两个穿着褐衣的下人恭敬的引领着主父偃登上马车,齐齐唱诺道:“祝君青云直上,为国栋梁!” 主父偃激动的坐上马车,心中幸福无比。 特别是,当他看到他的一位邻居带着他的孩子出门看热闹,那个孩子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头上扎着总角辫,模样非常可爱。 “父亲大人,那是在做什么?”那孩童天真稚嫩的声音传到主父偃耳中:“好威风啊,孩儿将来也想如此!” “那你就好好读书,将来也去考考举,就能跟此人一般了!”那家长语重心长的对自己家的孩子道。 主父偃听了,不知为何,一行清流竟悄然流下。 他想起来了,在临淄的时候,一群孩童尾随在他身后唱着:“主父偃,十七岁,学纵横,长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 想不到,他也有一天,能作为一个孩子的榜样和崇拜的对象。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主父偃更是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是谁给他的。 “没有殿下厚遇,我就是一头丧家之犬,哪能有今日风光?”主父偃在心中暗自道:“士为知己者死,将来,就让我来做殿下的疯狗吧!谁敢欺殿下,我必咬死他!” PS:真是祸不单行~~~~~ 说多了都是泪,咳咳,但今天起码4更~ 嗯说到做到,但明天的话,看情况吧~可能需要休整一下就是这样~ 顺便说一下,我从来不删书评区的评论贴,所以~咳咳,某位读者老爷,您的帖子可能是点娘吞了,跟俺没关系~ SO,打广告的大爷们,能安分点嘛? 求个副版主~帮我专门删广告以及转达书友们的意见,说实话,我现在真有点忙不过来~! 第一百四十二节 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站在未央宫的宫墙之上,看着一辆辆马车载着他将来的根基与希望,鱼贯而入。 “三位卿家可都跟这些人有过接触了?”刘德倚身在城楼的烽火台边问道:“说说看,以三位卿家所见,此十一人中,何人可为我之萧何,谁又是我的留候?” 刘德对于这十一人,基本都有所了解,至不济也多少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一些事迹。 而汲黯等人不过短短的会晤功夫,了解的情况能有多少? 刘德之所以这样问,一是想要考一考这三人的眼光和洞察能力。 另外嘛,则是刘德对于帝王心术,又有所领悟。 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得学会藏拙。 要在臣子面前故意卖些破绽。 否则,表现的太全能,是会让人失望的。 不然文人们千里迢迢的跑来长安辅佐他,难道就是给他跑腿跟打杂的吗? 这世上的文人,那个心里没有一个姜尚、伊尹的梦? 儒家说致君尧舜上。 黄老派说天子垂拱而治。 就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也都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如此还能让他轻松许多,不至于将来要跟秦始皇一样累成狗。 “颜异,君子也!”剧孟首先开口,答道:“臣虽然与之不过说了几句话。然,无论行事作风。还是举止言行,其人都有谦谦君子之风!” 刘德听了点点头,这剧孟不愧是曾经当过关东游侠大哥大的人,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颜异自然是君子,只是稍稍有些理想化,否则,他前世也不至于会傻到螳臂当车,去阻拦张汤那辆轰鸣的战车了。 “宁成冲劲十足。可为干吏!”张汤想了想说道:“臣以为,可以栽培!” 刘德微微笑着点点头,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 但其实,他心里的小算盘却在急速的拨动着。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外无派。千奇百怪。 随着他的这个小团体的扩大,迟早必然会因为利益和诉求而分裂成几个小山头。 这不是人的意志所可扭转的! 与其到时候被动的看着这些山头成长,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其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君子六艺,御下最高。 于是刘德高兴的对张汤道:“甚好!我身边尚缺一个侍郎,就让宁成过来帮我整理文案,草拟文书。如此我也好近距离观察观察!” 宁成,刘德很清楚他的为人。 这就是一头野心勃勃,随时都可能反噬的恶狼,而且贪得无厌,前世之时。宁成统共就当了几年的两千石中尉,结果却攒下了富可敌国的家业。几乎大半个南阳郡的土地,都被他买下了! 这种人,就是一把双刃剑。 又或者说,是一把一次性的武器,用完就丢。 刘德怎么可能让宁成有机会跟张汤接触,从而‘带坏’了张汤呢? 张汤却是有些失望,本来他还想着宁成搭档呢! 但,宁成能日夜留在刘德身边,倒也不坏! 汲黯出列道:“殿下,有件事情,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刘德笑着道:“在我面前,无需避嫌!” 汲黯顿首道:“臣觉得,那位主父偃,心胸有些狭隘了……” 他说着就呈上了他捡来的一张竹简递给刘德,刘德接过来一看,也笑了:“风雪谁知范叔寒?” 只要看到这句话,用脑补都能脑补出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后世网络上的玄幻小说主角们大体都是这么个行为,无非就是一个屌丝逆袭了,然后往日瞧不起他的人前去巴结,被他狠狠的打脸、羞辱。 “卿未免有些太过敏感了吧……”刘德笑着道:“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以直报怨,不正是君子所为吗?” 刘德看着一脸不解的汲黯,点醒他道:“王道复古,尊王攘夷!虽十世之仇,尤可复之!” 语气之中已是杀气腾腾! 这是刘德第一次在汲黯等人袒露他的政治抱负与野心。 尊王攘夷,攘的是谁? 春秋之犬戎,如今之匈奴! 当时间走到今天,汉家对匈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至少,眼前的这位殿下,显然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一旦他登基,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就等于敲响了战鼓! 张汤跟剧孟的眼中都闪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火花。 打仗!? 再没有比这个更快的积累功勋,攀升官爵的方式了! “这只是儒家的一面之辞!”汲黯深吸一口气,劝谏道:“殿下,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黄老派政治家,天生反战,一切战争,在他们眼中都是罪恶的。 因此,刘德也没跟汲黯继续纠缠下去,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说服汲黯,因此,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汲黯见状,只能黯然叹息一声,心知再要劝谏,就要惹刘德不高兴了。 “找个机会,再好好说道说道吧……”汲黯叹了口气,心中想道:“匈奴之地,盐泽卤池,既不能耕种,也不适合居住,我汉家要它何用?” 这倒是许多反对对匈奴开战的人的借口。 但,作为西元前的政治家们,那里能想到,后世有个叫米帝的家伙,就是越打越富的 究其原因,不过一点,只要节操丢光,就不可能亏本! 米帝的发家史,就是一部节操掉光光的史书。 对刘德来说,打匈奴,只要打赢,就不存在亏本这种事情。 不说别的,西域三十六国,就是一个巨大的金矿。 更何况,刘德还有着深藏心底的野望——我想去印度洋里洗下脚! 从大宛向南,就是印度啊! 一个流着奶和蜜,铺满了黄金钻石,让人垂涎欲滴,只想狠狠的咬下一大口的肥肉啊! 而三哥究竟有多么的好统治,殖民过的人都知道。 可惜,刘德也清楚,有生之年,想要殖民印度,无疑痴人说梦——距离太远了,还有喜马拉雅山天险阻隔,只能绕道大宛,没有铁路,做梦!但隔三差五过去找三哥家化缘,倒是可以尝试一二。 当然,最重要的是…… 刘德向前一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转过身子,看着汲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我不打匈奴,匈奴必欺我也!” 这才是汉匈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 对于汉家天子来说,不可能容忍有人竟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凌辱。 而且匈奴与汉室的地缘政治也注定了这两个东北亚的最强者,必须决出一个胜利者,否则,血会一直流下去,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PS:从医院挂完点滴归来,已经是1点了,感觉好多了,于是,打开电脑,迅速再写一章~ 咳咳~~~~~~~~ 嗯,乱吃药真是害死人啊~~~~~~ 第一百四十三节 见人说人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诸位请在此稍后,一会殿下会一一接待诸位!”一位宦官领着颜异等人到一个宫殿之中,在那里,嘱咐了一声就告退了。 进了殿中,颜异发现,这里竟然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候了。 “在下周远,见过诸位同进……”这人看到颜异等人进来,立即起身抱拳自我介绍着:“在下曾化名张进,参加考举,有幸被点为十二名!” 周远其实此刻心中是颇为懊悔的。 他家向来不管是在朝堂里还是在宫廷中,都是不偏不倚,保持中立。 如今他贸然搀和进考举,还被卷进了刘德的阵营里。 回去以后,说不定要被父亲痛责一番!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没用了,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 谁不知道在政坛上,只要站队,哪怕是无意的,立即就是划分了阵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有那么简单! 这又不是过家家! 这可是关系着身家性命,宗族兴衰的大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德这位皇子目前来看,前途光明有问鼎的潜力。 “尊驾可是郎中令周翁之子?”有人忽然问道。他父亲的年纪自然是不配称翁的,但是,谁叫当世的圣人乃是周公呢?为尊者讳,因此他人基本是称其父为周翁。 周远惊讶了一声,因为自小喜欢算术和医道,周远常年都在关中以及关西游学。贵族中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的很少。 周远看过去,只见那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朝他作揖:“在下蛊臬柔见过世兄……” 见到周远不解,他自我介绍着道:“我父曾与令尊昔年一道拜在徐公前辈门下,学习黄老之说……”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让周远满面春风,两人父辈有同门之谊,如今同殿为臣,真是天然的盟友! 于是,其他人也各自相互通报了姓名来历家世。然后就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安心的等候着刘德的召见。 只是,各自所找的位子颇有意思。 蛊臬柔、周远、靳石、吴禄、卫信、公孙贺等人就像磁铁一样不自觉的坐在了一起。 而颜异、宁成、司马相如、主父偃、郑当时等人则十分自觉的坐到另外一边。 阶级就像一条无形的河流,将这十二人分为两派。 刘德站在门口的小窗前,看了看,也没说话。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政见、学派与理念、利益,会将这些人目前的格局完全打乱,自然而然的分成一个个小山头。 对此,刘德根本不想制止。 内部的良性竞争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作为上位者,他只需要控制并严禁恶意攻忤与彼此倾轧就够了。 同时他也是想拿着这十二人练练手,看看自己的掌握手腕与能力怎么样。 倘若连这十二个人他都摆不平。他觉得自己就可以洗洗睡了,别想着当什么太子,做什么皇帝了。 “传召吧……”刘德吩咐王道。 “先传谁?”王道问着。 “从第一名开始吧……”刘德挥挥手道。然后他就向前走去,准备着接见。 ………………………………………… 颜异在一个宦官引领下,走到一座大殿之前。 “殿下这里面等候着先生……”那宦官帮颜异推开大门。解释道:“奴婢就只能陪您到这里了……” “有劳了……”颜异微微颔首,然后就迈进大殿之中。 一进殿中。颜异就发觉了,宽敞的大殿之中,空无一人,只有在殿中的上首,坐着一位头戴象征着皇子身份的旒冠的一位少年。 这位少年殿下,大约十六七岁,虽然稚嫩,但精神奕奕,看上去颇有些英姿勃发的味道。 “臣颜异拜见殿下……”颜异连忙一拜。 “先生请起……”刘德起身微微一笑,问道:“颜先生在长安可还习惯?” “有劳殿下关怀,臣尚还习惯……”颜异再拜道。 “我听说,先生祖上是颜回……”刘德问道:“恭敬忠信这四字,先生家族可还秉持着?” 当年,颜回将要游学,临行前请教孔子,该用什么作为准则来要求自己,孔子就赐了‘恭敬忠信’四字给颜回。这个典故,刘德自然知道。 “回殿下,先师所教,臣家族上上下下,祖祖辈辈,不敢一日或忘!”颜异却是感激的拜道,这可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中最让他骄傲之事,亦是他的荣誉。 “如此甚好!”刘德微微笑着,走下坐位,拿着一个官职的令符对颜异拜道:“我汉家向来推崇恭敬忠信之人,我愿拜先生为谒者,还望先生尽力辅佐,提点,查遗补漏!” 说完,刘德就对颜异深深一拜。 这让颜异大为感动,连忙也跪下来对拜道:“殿下快快请起,臣可当不得殿下如此厚望!” 汉家传统,两千石以上,君王必拜之。 将军丞相,更是要郑重其事,登台而拜。 这是因为汉家天子深知两千石以上大臣的重要性,不说九卿,就是一方郡守,那也是掌握着一郡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生计的重责,更不提肩上要担负军国未来,社稷安危的将军丞相了。 只是,刘德如此郑重其事的要拜他颜异这么一个小人物去做一个小小的谒者,这就让颜异生出一种被重视和被关注的感情。 文人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精神粮食。 于是颜异叩首道:“即蒙殿下看重,臣当尽心竭力,不负殿下之望!” 刘德听了,站起身来,将那个代表着谒者身份的官职郑重的交到颜异手中,沉声道:“谒者,威仪也,察我得失,见我遗漏,四时谨慎,君今受印,当谨记谨记!” “诺!”颜异深深一拜,已是感激的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终于遇到明主了,心中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臣当谨记殿下教诲,必不敢有负所托!” 然后,他就像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轻轻的将那个谒者的令符收进怀中。 “卿下去吧……”刘德用着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颜异,道:“汲黯有古代君子的风范,卿先在汲卿身边学习,翌日,我还有重任交托于卿!” “诺!”颜异深深一拜,然后弓着身子退出大殿。 刘德等颜异一走,却是擦了擦额角的汗。 跟君子说话就这么累! 好在下一个人就好对付了! “传召宁成吧!”刘德对站在门口的王道吩咐。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宁成应该就很好收买了! PS:昨天好坑爹啊,今天别的不说,先补上昨天的欠更~ 嗯,昨天说好4更,但只写了2章,虽然是身体的原因,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今天3+2,,5更! 倘若不出意外,应该是肯定的了! 第一百四十四节 因材施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小臣宁成拜见殿下……”宁成小心的走到殿中拜道。 “抬起头来……”刘德轻声说道。 宁成小心的抬头,刘德一看,此人确实有虎狼之像,让刘德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学生的时候见过的一些溜达在他学校外的混混。 都说相由心生,此话虽然离谱,但在宁成身上确实合格的。 在刘德的前世,宁成可谓是威震天下,接过郅都的旗帜,将长安城的公侯教训的服服帖帖,没一个敢造次的。 这说明了他的能力。 但是,跟郅都不同,郅都廉洁奉公,而宁成贪得无厌。 他的贪婪几乎没有止境。 而且胆子大的让人吃惊。 刘德甚至听说过,他居然敢勒索诸侯王! 从本心来说,刘德一点都不喜欢宁成,甚至,可以说讨厌宁成这样的人。 因为宁成这种人,心中没有畏惧之心。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太会喜欢这样的大臣,甚至发现一个就会杀掉一个! 然而,自古成大事者,谁手底下没几个地痞无赖,流氓恶棍呢? 恶人须有恶人磨,有些事情,像颜异这种君子,汲黯这样宽厚的老实人,真的没有办法处理。 就连后世满嘴慈悲的和尚们都知道要培养怒目金刚,身为君王。手底下没几条疯狗,走出去都没脸见人啊! “卿是南阳人?”刘德翻着宁成的履历问着。 “回殿下是的!”宁成小心翼翼的答道。尽管在来之前,他已经在张汤那里问过了一些刘德的喜好,但,亲身接触过,他不敢不小心。 “南阳好地方啊……”刘德笑着道:“自古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卿所学的是法家哪一位的典籍?”刘德忽然问道。此时法家分为三个山头,慎到重势,申不害重术。韩非重法,各有所长。 “回殿下,臣所学,乃是申公之学……”宁成答道。 “哦……”刘德点点头,这就对头了,申不害的学问,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过分强调术的重要性,简单点说,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若有朝一日,某郡宗族横行,两千石不能制,若用卿。卿何以为政?”刘德抛出一个大馅饼诱惑着,表面上是问宁成的处理办法,但实际上却在暗示宁成,将来可以让他当一地郡守。 宁成家族世代为吏,察言观色的本领和揣摩话语的能力。自然是有的。 听了刘德的话,宁成心中大喜。 他想了想。拜道:“若是臣为政,唯尽杀之而已!”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刘德先问了他的学派,又问了师从,倘若他还回答仁德什么的,那就是骗鬼了。 更何况,这确实是当世法家大臣治政地方简单粗暴便捷有效的方式。 地主豪强势力太强,把持地方话语,政令不通怎么办?杀! 宗族强势,横行霸道,怎么办?杀! 贵族嚣张跋扈,触犯国法怎么办?还是杀! 当世名臣之一,主政河东郡的河东郡守周阳由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其自主政河东以来,所杀的豪强已经过百,地方噤声,在河东,他的名字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而刘德需要的也是这么一个答案。 宗族与豪强,永远是君王的心病,想要中央集权,就得砍掉那些盘根错节的宗族势力。 汉地这么大,总会有地方出现寻常官员无可奈何的宗族势力,这时候,就是放出宁成这样的人去披荆斩棘,大开杀戒的时候了。 “先请卿为我之侍郎,异日再授官职!”刘德拱手对宁成道。 对刘德来说,宁成这把尖刀,目前最大的用场,就是即将到来的秋收。 不杀个血流成河,那些粮商是不可能老实的! 说着就拿出了一块令符,郑重的交到宁成手中,嘱咐道:“戒骄戒燥,廉政奉公,卿当谨记谨记!” “诺!”宁成一拜,然后就退下。 接下来,是郑当时,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颜异那一套的翻版,刘德同样任命其为谒者,将其打发给张汤,去帮助协助张汤处理事务,整理公文。 像郑当时这样没有主见的人,在张汤这种主见十足,意志坚定的人才手下,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然后就是蛊臬柔、靳石,这两人都是彻侯之后,家世显赫,前世也曾作出过一些成绩,刘德考虑再三,将这两人分配给剧孟,让他们去协助剧孟约束和管理长安的游侠以及结好世家大族,一方面锻炼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他们的贵族身份,有助于剧孟更好的跟长安大大小小的贵族打交道。 “下一位就是主父偃了吧?”刘德问着王道。 “回殿下,是的!”王道回答道。 “嗯!”刘德点点头,对于主父偃,刘德还是比较期待的,抛开他的私德不说,此人所作的种种事情,都给后世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削藩策彻底解决了诸侯尾大不掉的问题。大一统理论成为之后两千年中国政治不变的真理,无论五胡乱华,还是五代十国,都不能改变中国最终统一的实现。 而且有趣的是,前世主父偃死于公孙弘之手。 而今生主父偃却先于公孙弘入仕…… 那么,这两个冤家对头,今生相见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这就让刘德非常好奇了! 不多时,主父偃就在宦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对刘德一拜。道:“臣主父偃,拜见殿下!” “卿请起……”刘德坐在位子上,翻着主父偃写的文章和试卷,看了看,问道:“卿自临淄而越中山,遍游燕赵,有何感触?” 主父偃想了想,再结合之前他所打探的一些关于刘德的情况。于是大着胆子道:“江山壮丽,山河锦绣,臣为之心醉,然,诸侯跋扈,横行不法,侵占地方民田。欺凌弱小之事,时有发生,长此以往,臣恐国将不国,社稷有倾覆之危……”反正,中山、燕赵等诸侯王从未给过他半分好处。甚至还曾羞辱过他,抓住机会,主父偃立即就报复了。 “卿倒是真敢说!”刘德笑了一声,纵横派的人就是喜欢说这些道道,范睢、张仪、苏秦。无不如此。 “诸侯之事,暂且不表……”刘德挥挥手打断了主父偃想要继续说话的意图。刘德很清楚,诸侯的事情现在轮不到他操心,更轮不到主父偃议论。 他站起身来,走到主父偃身边,道:“卿的算术不错,所写文章逻辑思维也挺有新意,暂时就先委屈卿担任我的舍人,为我统筹规划,整理账目和公文,卿可愿意?” 说是舍人,其实不过是个顶着舍人名头的侍从官而已,权力什么的一毛都没有,倒是工作有一大堆,特别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秋收做准备,刘德计划整顿一下长安城里,至少是他管辖下的三市秩序与商业,一方面捞点钱,另一方面做出些政绩出来,不然,别人都要以为他不过是个嘴炮了。 而政绩从哪里来? 答案只有一个,税赋! 从商人嘴里抢钱,那可是无异于虎口夺食。 更何况,刘德的计划不止是抢钱那么简单,加税那么轻松。 简而言之,他的计划是八个字:打击垄断,扶持中小。 想要把这件事情在秋收前办好,办漂亮,刘德就必须动用他的全部力量和手段。 而主父偃的这个位置尤其重要。 主父偃闻言,立刻深深一拜:“臣愿为殿下效死!” 嗯?刘德一听,心里顿时有些欣慰,道:“还算懂的感恩,不枉我看重你一番……” 在主父偃之前,其他人都是效劳而已,而主父偃却说出效死,很明显,这主父偃目前的忠心值是最高的。 既然如此,刘德就不免要有所敲打了。 他从怀中拿出汲黯给他的那个竹简,递给主父偃,道:“范叔能敲打须贾,是因为他是丞相,卿觉得,卿现在是丞相了吗?” “卿的才华,我是相当看重的,但是,这幼稚的毛病还是好好改一改!”刘德笑着道,这主父偃确实是有些幼稚,有些事情你悄悄的做不就行了,非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就好比电视剧的反派,一定要在胜利之前给主角说出他的计谋,结果阴沟里翻船,被人直接绝地反击,打成渣渣。 主父偃看了那竹简,再听了刘德的话,顿时汗流浃背,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刘德呵呵的笑了一声,将那令符递给主父偃,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海纳百川,有容纳大,卿快意恩仇,固然潇洒,可卿可听说过那位人杰是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之人?连淮阴侯都能恕跨下之辱!” “卿下去以后,多与汲黯相处,黯长者,能容人所不容!”刘德笑着道。 主父偃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拜道:“臣谨遵殿下教诲,必时刻谨记在心!” “善!”刘德点点头,至于主父偃能不能听进去,刘德就不知道了,但至少跟在汲黯身边,能让这主父偃稍微增长一些城府,多一些宽容,少一些跋扈,或许将来这如今的安排能救他一命! 其实刘德所安排的人跟事,都是有针对性的。 颜异是君子,所以刘德把他放在身边,作为自己的门脸,同时好生栽培。 宁成是疯狗,一般人看不住,所以刘德亲自看管,栓紧链条。 蛊臬柔、靳石,贵族出生,跟平民百姓生活在两个世界,于是,他们去了剧孟那边,一方面是锻炼他们的能力,增长他们的见识,同时未尝不是给他们一个接触平民百姓生活,了解百姓疾苦的机会。 主父偃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刘德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于是只能拜托汲黯代为管教和督促。 “因材施教,为政又何尝不是如此?”刘德心中想着:“只要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就算是天下第一坏蛋,也可能对社会做出有益的贡献!” PS:嗯,晚上还有一章3000一章2000~ 嘿嘿,不是我计较这些细节,主要是一天这么下来,真的很累~我怕做不到承诺~ 嗯,今天下午不知道怎么了,腮帮子有些酸胀,好烦人! 第一百四十五节 文明之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主父偃之后是吴禄跟卫信。这两人其实是来镀金的…… 甚至就是他们两个自己也清楚。 吴禄也就罢了,长沙王之子的后代,只是汉家自己拿来当门脸的。 因此,刘德只是勉励了他一番,就随便将他塞到张汤那里去打杂,能靠才干混出来,刘德不吝提拔,假如混不出来也没事,过个几年,汉室自己就会想起他来,塞个什么关内侯,赏赐一堆金银珠宝,让他回长沙去做土财主。 但卫信就稍微有些复杂了。 说复杂,是因为……卫信的姐姐是刘德前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 小舅子嘛,自然有所优待,于是,本来不管家世背景还是未来出息都远远不够格的纨绔子弟卫信杀出重围,成功入选十二强。 前世之时,卫信的父亲卫绾,是刘德的首任王太傅。 有着这个关系,加之刘德在河间举目无亲,自然下意识的常常去卫绾家里串门,卫绾是个老实人,也没太提防,所以刘德很快就勾搭上他的宝贝女儿,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多说,懂的自然懂,总之几度云雨之后,两人最终形同陌路。 咳咳,忘了说一句,这位卫小姐是个寡妇。 刘德后来听说,她回了长安后改嫁了,生了孩子了,自然难免唏嘘不已。 “对了,她是个什么样子呢?”刘德揉了揉太阳穴,他发现。他竟已忘记了对方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对方身材好。个性温柔,很会照顾人…… “刘家的男人果然……”刘德也不得不叹了一声,旋即又笑了起来,是时候去见见这位前世的旧"qing ren"了。 刘德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打起精神,继续接见其他人。 忙活了一下午,刘德才总算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 现在,在他身边形成了以汲黯、张汤、剧孟三人为首。各自带着两个小弟的小团体。 在汲黯手下,有颜异跟主父偃同时还有一个拖油瓶卫信负责打杂。 张汤手下跟着郑当时跟公孙贺,周远、吴禄负责打酱油。 剧孟带着彻侯二人组靳石跟蛊臬柔。 刘德自己管着宁成还有司马相如。 虽然只是一个十几人的小团体,但却已是职责分明,秩序尽然。 汲黯负责处理日常公文,协调人事,监察账目与行动。 张汤负责具体实施。 剧孟主要从事情报、游说和拉拢、威逼利诱。 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出宁成…… 司马相如主要工作就是写诗作赋,歌颂汉家天子…… 对于这个安排,司马相如十分满意。 …………………………………………………… 刘德还没来得及庆祝考举顺利完成,第二天,一个消息就让他马上收起了心里头那点放松的想法。 汉家天子要回长安了!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事情。 诸子封王,必然告祭太庙。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分封为王。 但刘德也知道,便宜老爹回来,估计他要挨一顿训。 为了他,便宜老爹把王恢下狱,陶青免职。汉家一下子丢了一个九卿一个三公,即使错不在他。也免不了吃些挂落,更何况,他还跟薄皇后来了个私相授受。 这就稍微有些犯忌讳了,往大了说,是目无君父,上纲上线一点的话,那就能栽个觊觎神器的罪名。 还好刘德早前已经得了便宜老爹的认可,算的上准储君,因而,可以降罪一等。 但,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想要让便宜老爹消气,刘德就必须拿出一个让他高兴的东西出来,以此将功赎罪,不至于坏了在便宜老爹心中的印象。 那什么东西能让堂堂汉家天子一见之下都要笑出来,甚至可以为此原谅刘德的一些过失? 答案就是目前盛放在刘德面前的一块木板。 这是一块三十年以上的老梨木,是张汤带着十几个工匠,日夜精心雕琢而出的完美艺术品。 为了雕出这么一块木板,刘德早在一个月前,就让张汤在柳市之中买了几万钱的梨木,足足三十多根,但最终只雕出了这么一块。 不是工匠们技术不过关,实在是…… 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因为它叫雕版,古代中国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它在中国粉碎了门阀,击败了世家政治,在欧罗巴,它终结了中世纪,开启了文艺复兴。 它是知识的传播者,文明的皇冠,用尽一切词语来赞美它也不为过。 欲雕刻出一块能印刷的雕版,技术上的问题反而不是重要的,因为所谓雕版印刷,本身就是脱胎于印章和符令,只要点破那层窗户纸,迟早能被人发明。 它最大的难处在于,在此时,雕刻它的工匠最起码不能是文盲,否则,稍有偏差,一块雕版立刻就毁了。 可是现在的工匠,有几个识字的? 所以没办法,只能上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通过大量的试验和练习来加强工匠们的熟练程度,所谓熟能生巧,就算不识字,那又如何? 于是刘德选择了先贤著作中篇幅较小的《洪范》作为匠人们的练习目标。 通过逆向工程,让张汤将这些字反着写给匠人们看,不求他们懂,只要他们知道某个字怎么雕刻就行了。 于是,一个多月的不断努力和练习之下,终于在今天结出了成果。 “试一下!”刘德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的命令道。 张汤点了点头,拿着那块木板,在其上刷了一层油墨,然后,拿了一张白纸覆盖到雕版之上,用刷子在雕版上轻轻的刷了一下,然后,取下白纸,张汤将之呈给刘德。 刘德点了点头,接过白纸一看,吟诵道:“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 “此是社稷重器!”刘德欣慰的点点头感慨着,抛开雕版发明的影响力不谈,仅仅是现在有了雕版加上白纸,他再乖巧一点,说些好听的话,便宜老爹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 “来人!”刘德拍拍手。 “殿下有何吩咐?”王道立刻上前问道。 “所有工匠,于国有功,其赏钱各一万,布帛十匹!”刘德吩咐着,能赶走便宜老爹回来前,弄出雕版,这些工匠必须赏! “多谢殿下!”工匠们一听,顿时一个个笑开了怀,只觉得这一个多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PS:晚上腮帮子那里真是烦死我了~甚至耳朵都出了问题,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那酸酸胀胀的~ 不管怎么说,我会坚持完成承诺 嗯,明天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吧~ 我去,不会是面瘫吧?总觉得有些像啊~ 嗯,等下还有更新,等不及的可以去睡觉觉了,明天起来在看~ 第一百四十六节 吴国之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就在刘德正在欣赏着雕版印刷之时,在遥远的南方,越过长江,一座雄城矗立在江畔,舟船往来,人流繁多。 这是广陵城,汉家南方重镇,吴王刘濞所都。 一身戎装的吴王刘濞,此时正迈步于城头之上,远眺大江两岸的锦绣河山。 “寡人当年随高皇帝,南征英布,诛杀汉贼,高皇帝以寡人勇悍,封为吴王,授以安南重任,四十二年来,寡人夙兴夜寐,才有如今吴国的大好局面!”刘濞今年虽然已经六十二岁,在汉室诸侯王中,他最为年长,但依然身体健硕,且极为健谈。 跟在吴王刘濞身边的,俱是他麾下信任的大将。 不管世人如何评论刘濞,仅仅以其吴国的治政而论,他确实是一位明主。 四十二年来,借助盐钱的利润,刘濞锐意进取,使得当初被战争打的残破,千里无人烟,满是沼泽与废墟的吴国,如今已经是人口繁多,农田连绵、工商发达,军力鼎盛的南方大国。 吴国治下三郡五十三城,除田税之外,其余一切苛捐杂税,刘濞统统免除了。 因此,在吴地,民众只知有吴王而不知有天子,吴国的将领,只认吴王虎符,而不认天子虎符。 特别是新一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更是几乎都快忘记了有个地方叫长安,还管着他们! 在这些人心中,吴王才是他们的君主! 刘濞走上城楼。继续说道:“可惜,这大好局面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转过身子。看着他的将军们,道:“汉有贼臣,无功天下,侵夺诸侯地,不以诸侯人君礼遇刘氏骨肉,绝先帝功臣。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 “赵王遂何罪之有,竟削其河间郡!”刘濞愤愤不平的质问着:“胶西王卬不过是典卖爵位。就要削六县,昨日削赵国,今日削胶西,明日或就要轮到我吴国了,敢问诸将,寡人何以相对?” 不得不承认,刘濞的演讲才能不错。语气把握的非常到位,很快就煽动起了将军们对于朝廷的愤怒。 汉室削其他诸侯,吴国的将领都没什么意见。 但要削吴国,万万不能答应! 为何,在吴国,就算是个最低层的农民也能过的很滋润。 吴国虽然地处南方潮湿之地。遍地沼泽,但奈何这里只要交三十税一的田税啊! 什么更赋、口算统统不用交,吴王一并承担了,不单如此,吴王还把践更都给取消了。这等于说,这里就是一个没有苛捐杂税。人民能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在这样的好处诱惑之下,四方流民甚至藩国如南越、东鸥、闽越的穷人都纷纷跑到吴国境内定居。 十几年时间,就将本来破败的地方,变得繁荣起来,沼泽被填埋,屋舍随即建立起来,田园阡陌开始出现,时至如今,吴国三郡人口已经将近两三百万,平均一郡就有一百万人! 这是吴王刘濞无法抹杀的功勋! 至于吴国的贵族跟上层,日子更是滋润。 丰厚无比的食盐与铸钱收益,让吴国能以三郡之地,吸纳天下半数财富,在如此巨额的财富之下,只要不是太傻的,都能过的很逍遥。 这时候他们听说朝廷居然要削吴国的封地? 这那里还能忍? 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给自己的家族、乡亲父老想想! 是在吴国过安逸生活,还是回去给汉家朝廷缴纳各种苛捐杂税,服徭役,这就算用屁股也能做出选择! 一位将军出列拜道:“大王,朝廷削其他封国,末将没有意见,但天子若要削我吴国,臣死都不答应!” 吴王刘濞看过去,那是他的爱将恒霸,年轻有为,在军中也颇有名声。 恒霸这样一说,其他将军纷纷激动的跪下来道:“正是,天子若要削我吴国,我等宁死都不肯答应!” 刘濞一看自己的将军们都支持自己,心中老怀大慰,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感慨道:“可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寡人身为汉臣,世受国恩,安敢反抗天子?不为也!” “大王!”一位将军跪地泣道:“我等不反天子,只反奸贼……就以清君侧的名号如何?” “清君侧?”刘濞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个借口好! 于是,他抚摸着胡须,道:“寡人既蒙高皇帝恩德,封镇吴国,为汉诸侯,安可坐视奸贼乱国,倾覆社稷,重演吕氏之祸?” 他朝将军们一拜道:“既然将军们都愿意支持寡人,寡人便舍下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为天下讨一个说法,为刘氏骨肉讨一个公道!” “请诸将回去,整顿军备,操练士卒,待寡人联络诸侯,并起清君侧,诛奸臣,安定天下,功成之后,寡人不吝重赏!”刘濞郑重的拜道。 “诺!”将军们黑压压的拜倒:“谨遵王命!” 昔日,三千越甲能吞吴,如今,强盛的吴国,也并非没有可能不能问鼎天下! 刘濞站在城楼上望着遥远的长安的方向。 他在心中念着:“我儿啊,你且看为父为你报仇,讨还公道!” 他的长子,他最爱的儿子,最有出息的儿子,死在长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儿子的棺木从长安运回广陵之时的情况。 尽管尸首已经得到处理,但模糊的面容,还是告诉了他,他的儿子得到了怎么样的不公正的对待。 自那之后,他就发誓,一定要复仇! 十六年来整军备战,积蓄粮草,囤积军械,到现在,终于有了一战之力了。 而且吴国境内,军心、民心甚至士林之心,都在他这边。 再有诸侯相助,真是不愁大事不成,大仇不能报! “刘启,我要让你偿命!”刘濞在心中怒吼着,杀子之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时刻都在煎熬着他的内心,现在,终于看到复仇的希望了,他如何能不高兴。 于是,当晚吴王刘濞宿醉。 而在刘濞没有注意的地方,汉室安插在广陵城中的一个细作,却在这个夜晚,带着一封蜡封的密奏,悄悄的从广陵城的一个码头乘上一艘小舟,趁着夜色一路向北。 十二个时辰后,这封密奏到达荥阳,荥阳太守闻之大惊,立即八百里加急发往长安。 PS:额,今天还是欠了1000字,但实在撑不住了丫~等我明天从医院回来再说~咳咳,总之肯定会补上~嗯,明天计划3更-0- 第一百四十七节 阳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长安城外。 刘德骑在一匹白马身上,目视着前方。 “父皇车驾现在到那里了?”刘德问着伺候在一边的王道。 “回殿下,奴婢打听过了,陛下现在车驾应该已到了弋阳!”王道回答道。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 所谓弋阳,就是后来的阳陵县,等到两年后,便宜老爹的陵寝主体工程竣工,就会改为阳陵,成为天子陵园。 “皇兄,母妃让您过去一趟!”这时候,刘阏也骑着马来到刘德身边。 “嗯!”刘德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也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只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否则,当着满朝文武,外戚彻侯的面,闹出一个母子不合的笑话出来,那就真的丢死人了! 兄弟俩骑着马,来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旁。 林中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马车。 刘德下马,带着刘阏前行,没多久,就走到了粟姬的马车前。 “儿子刘德、刘阏拜见母妃!”兄弟俩躬身跪下来,再怎么样,粟姬也是生母,就算是真过继给了薄后,这面子还是要维系。 “起来吧!”一个多月没见,粟姬的样子显得憔悴了许多,只是表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板着脸对着刘德兄弟。刘荣满脸愤愤不平的站在一旁,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刘德。仿佛刘德欠了他几千万一样。 刘德将这一切收在眼里,心中自然是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刘德站起身来,问道:“母妃唤儿子过来可是有事?” “刘德啊,都是一家人,何必显得这么生分?”这时一个男子笑嘻嘻的走到刘德身边,扯了扯刘德袖子,亲热的道:“有什么话,不妨扯开来说,一家人。母子之间,哪里有什么化解不开的误会?” “舅父大人!”刘德见了此人,躬身一礼,此人正是粟姬的从弟,他的亲舅舅粟冉。 不要看此人一脸和气,慈眉善目的样子,就以为他是什么好鸟! 前世刘荣做了太子之后。他这个舅舅在长安跳的那叫一个欢。 今日抢民女,明日抢民田。 一年之内就被廷尉和御史大夫弹劾了三十次…… 直接打破了汉家外戚被弹劾的总记录。 他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偏偏每次还要打着刘荣的旗号,刘德前世光是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避免事态恶化,就已经心力憔悴。窦婴更是头发都愁白了许多。 粟冉见到刘德对他还挺有礼貌以为自己的面子起了作用,于是就想拉着刘德到粟姬身边,坐下来好好说和说和。 但刘德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舅父大人不在家安心斗鸡走狗,来这作甚?”刘德抬起头,看了一眼粟冉。慢慢的道。 这话一出,粟冉就发现。眼前的这个外甥真的变得陌生而冷酷了。 先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被刘德这话一堵,粟冉立时就哑巴了。 刘德挺直腰杆,冷冷的道:“母妃若是无事,儿子就现行告退了,皇祖母那边还要儿子去伺候呢!”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刘德转身上马,对刘阏道:“阏弟,跟我来去给皇祖母请安!” 刘阏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与舅舅还有长兄,一咬牙,跪下来拜别道:“母妃,儿子失陪了!” 刘德、刘阏兄弟一走,粟姬就气的几乎都要发狂,一脚踢开地上的一个物件,气呼呼的道:“逆子!逆子!”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在上面顶着,就算她再怎么闹腾,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多是给刘德添堵而已。 再说,她若是胡搅蛮缠,到时候太后出面,说她得了失心病,直接关进永巷。 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 ………………………………………… “皇兄,您何必跟母妃闹的如此僵?”骑在马上,刘阏也忍不住劝道:“母妃固然有错,您难道不能原谅一二?” 刘德叹了口气,看着刘阏,道:“你不懂……若能挽救,我岂会行此险着?” 过继皇后,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博,要担的风险,不是一点两点,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可是,粟姬也好,粟氏外戚也罢,真没有一个能让刘德能稍稍安心的! 对刘德来说,重生以后的选择真是太简单了! 逃离粟氏巨坑,固然有各种风险,还会让人说闲话。 但是,留在这个天坑里,却是肯定会死的! 刘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吞回了肚子里面。 兄弟俩骑着马,到了窦太后车驾所在一片树林之中,然后下马,立刻就有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 “皇兄,皇兄,带我去骑马好不好?”一个小丫头扯着刘德的袖子,奶声奶气的问道,刘德低头一看,好半响才勉强认出这是他N个妹妹中的一个,好像后来被封为阳弋公主。 时间太过久远了,刘德的记忆难免出现纰漏。 更何况他的便宜老爹一生有十三个儿子,差不多二十个女儿……刘德能把兄弟们的名字、样貌记清楚已经很不错了! “刘德表兄应该带我去骑马才对!”陈阿娇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霸气的推开阳弋的小手,趾高气扬的宣布着。 “呜呜呜……”阳弋感觉自己受了委屈,马上施展小丫头的终究武器——哭。 刘德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一只手抱住陈阿娇,将她放到马背上,又一只手抱起阳弋,也将她放到马上。 好在,刘德所骑的那匹白马是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的专门供给皇室骑乘的,十分温顺,而且非常聪明,懂的配合。 阳弋一上马,立刻就不哭了,又笑嘻嘻的跟陈阿娇在马背上嬉闹了起来。 刘德没有办法,只能牵着马,带着这两个小家伙前行。 刘阏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刘德后面,慢慢的走着。 好在没多久,阳弋的生母唐姬就找了过来,将阳弋给带走了。 于是,陈阿娇独霸了刘德的白马,对此,陈阿娇特别得意,她就像个公主一样骄傲的坐在马背上咿咿呀呀的哼唱起了不知名的歌曲。 “阳弋?”刘德却是看着唐姬远去的背影,开始沉思了起来。 王娡姐妹失宠已成定局,以便宜老爹的尿性,估摸着再过两个月就要有新的宠妃出现了。 然而,因此产生的蝴蝶效应却让刘德有些把握不住了。 前世,王娡姐妹风光无限,所以王娡长女平阳公主后来嫁给了平阳侯曹寿。 正因为有了这个关系,后来刘彻才常常去河东串门一来二去才看上的卫子夫,有了卫子夫,才会有卫青的出现和霍去病的崛起。 没有这样的关系,卫青霍去病想要崛起,谈何容易? 而现在,平阳公主肯定不可能嫁给曹寿了。 平阳侯食邑万户,岂会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而且,曹寿也渐渐长大了,将要到婚配的年纪了,万一要是他忽然头脑发热跟别的公侯联姻,这将来的卫子夫、卫青、霍去病怎么办? 于是,刘德对刘阏问道:“唐妃的公主可曾有人家了?” “没有吧……”刘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皇兄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刘德笑了一声,唐姬的女儿,这确实一个不错的替代品呢! 嗯,从今天开始,就跟她多亲近一些,等以后就可以借口去河东探望了…… PS:咳咳,总算赶回来了~晚上看看还能写多少吧~不敢保证一定3更了~ 另外~主角做十几年太子?您不烦,我也会写烦了。 咳咳~其他的就不剧透了~ 第一百四十八节 蝗虫要来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到哪里了?”天子刘启坐在撵车里,忽然问道。 “陛下,已经到弋阳县境内了!”一直小跑着跟在天子御撵旁边的一个宦官答道。 “弋阳啊……”天子刘启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只见阡陌连野,流水潺潺。 对于弋阳,天子刘启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这里,就是他亲自选定的陵寝所在,自去年秋天开始,少府的刑徒与工匠就已经日以继夜的在此营建帝陵。 汉家制度,天子在位多久,帝陵的规模就有多大。 从即位开始到驾崩,帝陵的工程从不会间断。 即使是先帝,也只是减少了陪葬品,其陵寝工程却是浩大无比。 这时候,远处的驰道之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本来为天子车驾开路的仪仗卫队纷纷的避到两旁,哒哒哒的马蹄声,连天子刘启也听到了。 “什么事情?”天子刘启立即就警觉了起来问道。 服侍他的宦官连忙道:“奴婢去看看……” 但已经不需要了! “荥阳八百里加急急报天子!”背上插着象征着无比重要,万分紧急的三面小旗的骑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嘴里不停的喊着,飞快的朝着天子撵车而来。 天子刘启脸上终于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荥阳,是汉室在关东最大的军事重镇,常年驻有重兵,用以威慑和震慑关东诸侯。 任何来自荥阳的消息。对于汉家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更何况是这种八百里加急? “陛下,荥阳急报!”那骑士狂奔到天子撵车之前,立即下马,跪下来举着一个密封在竹筒之中的密奏,呈在手上。 天子刘启接过那竹筒,拆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张帛书。 刘启将帛书摊开来一看,顿时脸上寒霜阵阵。额头青筋暴露。 “传令!”天子刘启对着左右命令道:“直接回转长安,派人去通知太后,勿要等朕了,再令:丞相申屠嘉、内史晁错、中尉周亚夫、太中大夫窦婴、将军骊寄、将军栾布,皆入宫!” 帛书之上的内容,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吴王反意已决! 吴国一动,就是整个南国全部都要牵连。 当年英布反叛。几乎席卷了整个江淮,把整个南国打的残破。 而如今刘濞布局四十二年,一旦起事,那影响该有多大。 但不知为何,天子刘启心中却是有些暗爽。 “朕正等着你反呢!”天子刘启在心中道:“朕忍你很久了呢!” 吴国,对于刘启来说。等于是一个长在他身上的恶疾,其以三郡之地,却吸纳着天下半数以上的财富,偏偏还一个钱的税收都不交。 没有那个皇帝能容忍这种事情! 天子刘启想了想,再道:“另外。去把刘德也给朕叫到宫中旁听!” “诺!” ………………………………………… 刘德抱着陈阿娇,坐在窦太后的銮车之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皇帝怎么还没到?”窦太后等了许久,也有些疑虑了,照道理,这会皇帝确实应该到了! “再等等吧……”馆陶长公主刘嫖笑嘻嘻的给窦太后剥了一个橘子,道:“可能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说不准……” 她话音未落,銮车之外,就有一个宦官禀报道:“太后,陛下派人前来了……” “让他过来……”窦太后放下橘子,将车帘掀开。 不多时,一个宦官就来到了窦太后的銮车之旁,跪下来拜道:“启禀太后,陛下命奴婢前来传话,陛下忽遇大事,已经先回未央了,让奴婢来转告您不要再等了!” “连在渡口停留的时间都没有了?”窦太后闻言,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她马上就知道,肯定发生大事了,而且必然是社稷大事,否则,皇帝不可能连转一圈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走了驰道回长安。 “到底发生了何事?”窦太后问道。 “回禀太后,是荥阳八百里急报天子!”那宦官跪着答道。 “荥阳!”听到这个地名,窦太后就放下车帘,对刘德道:“出大事了,刘德你先行回去,到皇帝那里去,等哀家回宫,你再来禀报哀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荥阳,窦太后当然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毫不夸张的说,汉室在关中的重心是长安,而在关东的重心则在荥阳。 汉室所掌握的兵力,一半布置在长安、关中,长城,另外一半则是围绕着荥阳布防。 在最高峰之时,荥阳曾经驻扎着二十多万大军。 当年,诸侯大臣共灭诸吕,也是在掌握了荥阳这个重镇后,才顺利的凝聚起人心。 窦太后虽然不通军事,但政治厉害啊,她只稍微一想就立刻知道是关东出了大问题。 “诺!”刘德点点头。 其实,刘德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知道,吴楚之乱不是一朝一夕,某个家伙一拍脑袋就决定起兵举事的叛乱。 反叛朝廷的七国,也是各自纠结来纠结去,纠结了大半年,最后才在雒阳东宫大殿失火之后才下定决心,共同顺应天意起兵的。 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就是胶西王刘卬在叛乱与不叛乱之间摇摆了好几次。 一会,刘卬对吴王濞联络他的使者说:承一帝,至乐也,意思是自己打算做忠臣。 一会,刘卬又写信给他的兄弟们说:“城阳景王有义……事定分之耳……” 就连刘濞的铁杆小弟楚王刘戊,也是个犹豫不决的货色,不单如此,楚王刘戊还没起兵,他的内部就先分裂了,亲汉派跟反汉派先掐了一架。 不然后来的楚王刘礼哪来的? 刘礼就是刘戊的堂侄…… 刘礼凭什么能做楚王? 他老爹立场坚定,忠贞不屈的对抗刘戊的谋逆事业,才是他之所以能成为楚王的原因。 带着这么帮猪队友,吴王刘濞要是能成事,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于如今,刘德记得,前世也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了吴王刘濞跟他的将军们密谋反叛朝廷的事情,后来,拖了几天,本来杀气腾腾,磨刀霍霍的想要对付刘濞的天子自己先软了…… 为何? 刘德下了銮车,抬头看着头顶的骄阳,他轻声道:“蝗灾要来了……” 而且不是一次蝗灾,而是一次又一次。 整个六月到八月,蝗虫就像游击队,这边吃吃那边吃吃,甚至连关中都有地方报告发现了蝗虫。 只是规模比较小而已! 在这个时代,蝗虫跟彗星一样都是老天爷对君主的警告…… PS:额今天就这2章了,我先去睡觉,养好精神,明天奋战~ 嗯,求点推荐票!!!!! 求推荐票支援~ 关于书评区我最近真是没什么空管~嗯,大家有中肯的意见的话,就来群里交流吧~另外招个副版主~ 第一百四十九节 廷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来到宣室殿的时候,整个殿中一片肃杀的气氛,大大小小上百的将校挤满了大殿。 刘德看了一眼,发现许多的将军,这时候都是脸红脖赤,一脸兴奋,跟打了鸡血一样。 无论古今,战争,永远是男人最好的兴奋剂! “殿下……”见到刘德到来,丞相申屠嘉连忙半屈身子行礼。其他将军们也纷纷跟着行礼。 刘德走到申屠嘉面前,道:“丞相快快请起!”又对将军们道:“诸位也请起来” 然后刘德就看到了在大殿的正中悬挂起来的一副巨型地图。 这是一副绘制在绢布之上的军用地图,地图之上,河流的走向,山脉的突起,甚至山谷的位置都一一被明确的标示了出来,刘德甚至在这副地图上看到了用虚实线来标示国道与乡道,用闭合曲线来显示地貌的不同。 除了画工比较简单,标志物比较模糊外,这副地图,没有可以被挑剔的地方。 “这是高皇帝南征英布时所绘的全楚舆图!”申屠嘉在一旁介绍道:“至今已经有四十十多年了……” 其实申屠嘉不说,刘德也在地图旁边两侧的木牍之上看到了一行说明文字:十二年乙亥卯辰少府将作丞青敬献。 不过,都已经四十多年了,这副地图估计也就剩下一个参考价值,实际意义并不大了。 于是刘德转过头去,看着将军们都在关注和议论另外一副地图。准确的说应该是十几副大大小小的绢布拼凑在一起的地图。 每一块绢布之旁,都有着一块木牍说明这副地图是来自哪里,做什么的。 广陵布防图、豫章驻军图、会稽驻军图…… 与那副四十多年前刘邦绘制的地图不同的是。这些具体到某郡的地图之上,详细的标注了吴**队驻扎的地区,指挥所以及烽火台、军械库等重要设施的位置所在,在重点地区,甚至还有着文字说明。而且从时间上看,全部是最近十年、五年甚至有去年才绘制的吴国地图,有的图上甚至注明了就是吴王少府所绘。 看来。汉室对于吴国,也是早有准备!最起码在十年前,就已经准备吴国叛乱的可能了! 否则。不可能将吴王的家底摸的这么清楚! 这些地图最让人感兴趣的是,在这些地图上,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特征鲜明的符号。 虽然看上去这些符号都是一个模样,全部都是三角形。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同。 有看上去向城楼、要塞的三角形,也有看上去像营帐的三角形,更有一看就知道是烽燧的三角形。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经过简单的加工之后,就代替了许多后世的专用符号。 当然,这些地图受限于技术水平和绘测技术以及画工,看着有些模糊,假如不是内行,就算把这些地图丢在面前。也不懂这些地图上到底在说些什么。 虽然刘德前世做了十几年诸侯王,看懂这些地图毫无难度。 只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跟着身边的将军们请教,将军们自然好为人师,很耐心的跟刘德解释着每一张地图上的符号与红黑线所代表的东西。 在这些将军们眼中,刘德简直就是举世罕见的军事天才,能举一反三,不但如此,这位殿下吸收军事知识的速度之快,让人膛目结舌,不过片刻功夫,这位殿下已经能独自看懂一张军图的内容,还能煞有介事的指出某个地方是缺口、防御死角。 于是许多将军立刻就对刘德心生好感。 最起码这位殿下也是个知兵的不是吗? 却哪里知道,刘德完全是因为前世十几年的诸侯王生涯,天天对着王宫里的那副河间国舆图和布防图,早就将这些基础知识背的滚瓜烂熟了,但是,真要让他去带兵,一天就要原形毕露。 “天子驾临,诸将恭迎!”这时候门口的宦官忽然唱诺。 刘德跟将军们连忙各自噤声,站到一侧,拜道:“恭迎吾皇!” 刘德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发现便宜老爹此刻是甲胄加身,腰佩长剑,在晁错的簇拥下,杀气腾腾的走进大殿,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动刘濞了。 可惜,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自吕后以来,每次汉家天子甲胄加身,想要开动战争机器,必然的结果就是那仗肯定打不起来。 “诸卿平身!”天子刘启却没管那么多,此刻他的心情无比激动,他感觉潜藏在他内心的某个东西已经觉醒了,在蠢蠢欲动的诱惑着他。 扫平诸侯,然后提兵北上,击破匈奴,成就连秦始皇都不曾有过的千古霸业! 没有那个帝王能拒绝得了这种伟业的召唤。 “给诸位将军赐座!”天子刘启按捺着心中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挥手吩咐着,但刘德还是从他那不停的敲击着御座之上的龙头的手指上看出来自己的父皇内心的激动。 天子刘启看了看刘德,又吩咐道:“刘德,你坐到朕身边来!” “诺!”刘德点点头,躬身走到他的身边,马上就有宦官抬着一块坐席与案几过来,放在他身边。 等刘德坐下来,诸将军大臣也各自入座之后,天子刘启站起身来,看着悬挂在大殿中和墙壁上的地图,道:“朕收到荥阳急报,吴王刘濞,已是决意反叛了,诸位将军皆先帝所留朕之肱骨,柱国大将,诸位以为,朕该如何应对?吴王若反,其将会如何?” 在荥阳方面的铁证之下,就算是反战的申屠嘉,这时候也没法子出来再说什么了。更顾不得跟晁错的恩怨了! 反而,必须站出来表明态度,团结朝野,万众一心,应对吴王可能的反叛,否则,一旦吴王真的叛乱,而朝廷没有做好准备,那么整个江淮甚至整个关东都被战火席卷,届时自荥阳以南,将全部陷入混乱之中。 于是,申屠嘉出列拜道:“吴王刘濞,宗室之长,倘若反叛,影响甚大,老臣以为,越吴楚已不可靠,请陛下速令梁王回国,主持大江防御!” “丞相老臣谋国,所言甚是!”天子刘启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申屠嘉好就好在识大体,顾大局,否则,他哪里能忍其蹦跶到现在? 申屠嘉又奏道:“齐赵诸侯更需警惕,万一吴王真的反叛,老臣以为齐赵也会异动,请陛下择一大将,派驻荥阳,持天子节,监齐赵兵,若事不可为,退回荥阳,固守待援!” 刘德听了,也不得不赞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前世,因为申屠嘉此时已然被晁错气的吐血而亡,所以,满朝上下都没人想到此节,一直等到吴楚七国乱起,便宜老爹才慌忙拜窦婴为大将军,持天子赶赴荥阳,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卬都已经先一步动手诛杀了国内的汉家大臣,将兵权掌握在手中。 只有倒霉的淮南王刘安被自己的丞相张释之解除兵权软禁了起来,难兄难弟,济北王刘志被自己的郎中令拿着刀子绑了起来,也没来得及参与叛乱,齐王刘将庐前后摇摆,在叛乱与不叛乱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被自己的丞相绑了起来。 后人常说七国之乱,实际的参与者却是十国。 然而,申屠嘉的话实在是太危言耸听了,至少,很难让人信服。 齐赵诸侯,谁不知道,那就是一帮嘴炮,而且国中有着许多亲汉的大臣,大部分兵权也被汉家派去的大臣掌握着。 否则,朝廷削其地,那会那么容易?说削就削了! 就算是只畜生,你从他身上割块肉下来,它也会哼哼几声,掘掘蹄子吧?(未完待续。。) ps:阿西吧~~这头晕耳鸣不知道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 嗯~今天就这一章,我好好休息一下,等身体好了,一定把欠账还了~ 第一百五十节 刘德的提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申屠嘉这话一出,刘德马上就感觉到了便宜老爹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悻悻然道:“老丞相危言耸听了吧?” 晁错也马上跳出来道:“丞相未免太过多疑了!” “赵王!幽王之后也,错非先帝怜悯,何以为王?”这时候晁错倒是想起来这些诸侯都是汉室扶持起来的屏障了,他看着申屠嘉警惕的道:“当初,齐哀王绝嗣,先帝怜悯,令悼惠诸子为王,这才有了诸齐诸侯,使之奉其先王宗庙,此辈倘若还有一点人子之心,断不敢反叛朝廷!” 刘德听着眼皮子跳了跳,心里也是感慨了一声。 刘德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时,为了巩固中央政权,加强对诸侯的控制。 于是,以恩义笼络齐赵诸侯。 现在的齐王刘将庐、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济南王刘辟光、济北王刘志、淄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在法律和理论上来说,其实根本不具备做诸侯王的条件。 譬如刘遂,他老爹就是被吕后幽杀的赵幽王刘友,因为身世太可怜,才混了个赵王。 刘将庐那一票兄弟则是捡了齐哀王的便宜,当初齐哀王死后绝嗣,按制度,封国应该被废除,划为郡县…… 是太宗孝文皇帝破例开恩、怜悯,这才有了他们的王位和封国。 因而,这些诸侯王,其实大部分都是亲长安的,国中兵权也都是被汉家天子所安插的大臣把持着。 实际上。这些诸侯国,其实都是一些汉室自己的卫星国,作为长安跟关东诸侯之间的缓冲存在的。 正因为是这样。晁错上台推动削藩,首先就拿这些亲中央、没什么反抗力的诸侯下刀子。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晁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不敢对吴楚下刀子,只敢朝自己人动手…… ………………………………………… 晁错岂会不知道吴楚若反,齐赵肯定也会反? 只是他承担不起齐赵吴楚皆反的局面,或者说他不敢面对那样的局面。 齐赵吴楚诸国加起来有十个藩国,加上吴王刘濞的千年小弟三越。就是十三国,另外,淮南、衡山、庐江这三国同气连枝。也未必不会跳出来凑热闹,这就是十六国了!这十六国倘若全部反叛,等于汉室的版图一夜之间,有将近三分之一叛乱。 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天子还会不会支持他削藩。那就说不准了。 说不准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甚至只要看到有出现那样局面的可能,天子就会把他晁错推出去当替罪羔羊,用他的脑袋来给齐赵诸王消气了…… 毕竟,天子只是想加强中央权威,可从没想过,要面对这众叛亲离的局面。 “为今之计,只能硬撑着了……”晁错心里叹了一口气。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削藩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打击面太广了! 倘若只针对某系诸侯。那还好,可他太过心急,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于是,将几乎所有诸侯王都得罪了一遍。 假如不是还有荥阳跟梁国可以作为长安的屏障,那么,这天下恐怕就要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战乱之中了! 这样想着,晁错嘴上却一点都不放松,他看着申屠嘉,道:“况且,齐赵诸王的兵权,俱在朝廷所遣之丞相、都尉之手,朝廷所遣大臣,俱为忠臣,就算齐赵诸王有心反叛,其国中将军、都尉岂会从命?” 在理论上来说,晁错这样说,确实没错。 前世齐王、济北王、淮南王的谋反企图都是被自己的臣子所破坏,军权也被亲汉的大臣把持着。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做过诸侯王的刘德太清楚汉室的诸侯王监督体系存在着怎么样的漏洞,不说别的,几个刀斧手,砍了国内亲中央的大臣,然后就能简单轻松的控制兵权了。 胶西、胶东、济南、淄川皆是如此。 而且,刘德现在很害怕出现蝴蝶效应。 举个例子,倘若张释之没有成功的软禁刘安,又或者济北王的郎中令没有拿刀子架在刘志的脖子上逼着他封闭城门,那么叛乱的规模就会上升。 刘德怎么可能冒这样的风险? 于是,他起身对着便宜老爹拜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说吧……”天子刘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挥挥手道。 “儿臣年幼,不怎么懂军国之事……”刘德跪下来道:“但是儿臣听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自古明君,必慎而察之,是以,古来庙算,未算胜,先算败,既是所谓的以最坏的结果做打算!” 刘德看了看申屠嘉,又看了看晁错,奏道:“儿臣以为,内史所言固然有理,而丞相所虑未尝没有道理,因此,儿臣恳请父皇,委派一位宗室外戚,亲厚大臣,以慰劳齐赵诸王,加赏故赵幽王、故齐悼惠王的名义,持您的节杖,监齐赵兵,于荥阳会操,如此即不失诸侯的颜面,又可消弭祸患!” 天子刘启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这个办法好啊! 用给人家祖宗加赏,进封和祭祀的名义,派个大臣过去,谁敢说闲话? 而一位持天子节的宗室外戚在荥阳,马上就能跟齐赵诸王国内的亲汉大臣联络起来,立刻就能收了齐赵兵权,没有军队,齐赵诸侯还拿什么反叛? 刘德趁热打铁的道:“另外,儿臣恳请父皇下诏,推恩齐赵诸侯,许其百岁之后,诸子皆封!” 这就是釜底抽薪了! 齐赵诸王本来就是一帮摇摆的家伙,有了这么个台阶下,就算心里再怎么愤恨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最要紧的是,就算这些人还想反,他的儿子们就未必肯反了! 毕竟,就算叛乱成功了,推翻了长安的天子,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反之,假如尊奉长安,他们就能在将来至不济也混个彻侯,运气好的称孤道寡也不是不可能! “刘德所言,诸卿以为如何?”天子刘启的脸上终于放松下来笑着问着在场的将军大臣。 “老臣以为殿下所言甚是!”申屠嘉第一个表示赞同。 “末将也以为殿下之策最佳!”一位将军出列道。 晁错思考了一会,也不得不站出来道:“殿下所虑,臣也赞同……” 毕竟,刘德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没让他太过难堪。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同样的事情,申屠嘉说出来,会危及晁错的根本,动摇他的削藩策,但刘德说出来,就能勉强让他接受。 既然大臣们都同意,天子刘启就道:“那派谁去呢?诸卿可有人选?” 刘德这时候很识趣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身为皇子,提意见可以,但要谈论一位掌握荥阳甚至齐赵诸国兵权的重臣人选,那就犯忌讳了!(未完待续。。) ps:总算没头晕了~嗯,今天努力码字,能写几章是几章~ 第一百五十一节 军议与蝗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其实派谁去,已经用不着再想了。 外戚之中,薄氏外戚自从薄昭死后就没了声响,也没一个带过兵的人。 只能从窦氏外戚里选择。 而窦氏外戚里,就一个窦婴勉强还算成器,有带兵的经历,于是,毫无疑问的,众口一词,皆推窦婴。 刘德在一旁捂嘴轻笑。 他虽没有推选,但实际上宗室外戚这个条件一抛出来,就等于限定了只能选择窦婴…… 其实在场的将军们也有不少合适的人选。 将军栾布,先帝之时曾经驻节荥阳,也参与过对匈奴的反击,战功赫赫,是个合适的人选。 曲周候俪寄更是威名赫赫的战克之将,曾协助周勃平定诸吕,当初先帝下诏嘉赏他说:带砺山河,永光休烈,朕命尔惟懋哉!前世,俪寄一将北下,赵王刘遂直接缩进邯郸城中,三月不敢出城,可见其威名。 只是这些人虽然合适,但奈何跟刘德没太大关系。 况且,外姓大将,掌握数十万大军,刘德怎么看都不怎么合适。 这枪杆子,还是得抓在刘家自己手里! 荥阳方面既定,天子刘启只觉得心都安了,只要荥阳方面能压制住齐赵诸侯,甚至进一步收其兵权,那么,汉家的力量就大大增强了,最起码不用担心齐赵在背后捅刀子了 于是他立即将话题转移到了怎么对于吴楚,特别是吴王刘濞的事情上。问道:“诸卿以为,吴王若反,其将如何?” “启奏陛下……”一位将军出列拜道:“臣与俪将军、栾将军并诸都尉商议之后。臣等愚见,吴王可能有上中下三策!” 刘德认得,这人就是条候周亚夫,现在的中尉,日后的太尉、丞相,绛候周勃之子! “中尉请说!”天子刘启闻言立刻笑道。 周亚夫站起来禀报道:“臣等愚见,吴王上策乃是趁我汉家大军未集。循江淮而上,兵临淮南、长沙,入武关。凿通其与齐赵的联系,如此大事将坏,天下将难以收拾!” 天子刘启走到地图前,一看。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了。若吴王果然采取此战略,整个长江以南瞬间不为汉有,而且更麻烦的是,吴兵进逼淮南,必然使得淮南、衡山、庐江三国不稳,若此三国落入吴王之手,吴王最大的软肋,补给线过长就没有了。这样一来,就算汉室能打赢。最后也必然是惨胜,到时候匈奴肯定要跳出来摘桃子了,而稍有不慎,变成拉锯战,那就又是一次楚汉争霸…… 周亚夫看到天子脸色不怎么好,忙道:“陛下勿惊,臣等以为吴王必不取此策!” “何也?”天子刘启问道。 “吴王今年已经六十有二,他若反叛,其心必急,用此策,三年难分胜负,故其必不取!”周亚夫自信十足的道。 周亚夫继续道:“至于中策则是,起兵之后,过城邑而不下,直疾去,以兵贵神速,直趋雒阳武库,食敖仓粮,阻山河之险,吴王虽未入关,然天下人心已散,胜负再难料!” 这个中策比上策更让刘启难以接受,倘若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这个天子就算最后能打赢吴王,又能得到什么? 雒阳都丢了,武库也被人占据了,他这个天子恐怕就要去太庙告罪了! 到这个时候,天子刘启终于从先前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军国大事,兵凶战危,岂是他自己跟晁错两个人一厢情愿就可以得出结果的? 周亚夫连忙又道:“陛下勿忧,吴王多半也不肯用此策!何也?其年岁也高,安敢冒此风险?况且臣等也有谋算,趟吴王果真如此,臣与诸将军帅轻骑南下,截其粮道,断其后援,使之陷入孤军奋战,必可令其死无葬身之地!” 天子刘启这才脸色稍稍好转,点头道:“卿果真孙武再世!” “至于下策……”周亚夫看着地图道:“出会稽,合楚兵,过梁棘壁,直趋函谷,一战而定天下,若吴王如此,取死之道而已!” “梁国兵多将广,梁王陛下骨肉兄弟,城坚墙高,岂是轻易能下?”周亚夫自信十足的拜道:“届时,臣等率军南下,择机击其软肋,一月可定吴楚!” 刘德在一旁听着,也不得不感叹,周亚夫在军事上的才华,果然是无人能及。 听他分析局势,活灵活现,宛如将吴楚可能的行动步骤和进军路线摆在了眼前。 当然,这些未必是周亚夫一人想出来的。 栾布、俪寄、韩颓当、程不识、李广,都可能参与了讨论,应该算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而事实也证明了周亚夫的猜测,后来吴王刘濞果然即不循江淮而上,也不用轻兵突袭雒阳,而是一头撞上了梁国这个刺猬,撞的头破血流,随后被周亚夫截断粮道,数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做鸟兽散。 声势浩大的吴楚之乱,三个月就完全平定,汉家天子统一宇内,诸侯权柄大消,从此再无太大的内患,能安心发展军事,潜心种田,准备与匈奴的决战! 只是,这些都是被动的应对方案,是建立在吴王刘濞出了他的老巢,倾巢而出的预判下的。 天子刘启想了想问道:“若朕命尔等主动出击,攻袭吴楚,卿可有预算?” 周亚夫闻言,立刻跪下来道:“不可!陛下,吴王经营吴地四十二年,我等若贸然攻打,必然引起吴国上下同仇敌忾,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若迁延日长,天下动荡,难以收拾!” “况且,臣等以为,吴王若反,肯定会出吴国,寻机北上,我汉家自可以逸待劳……” “哦……”天子刘启想了想,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其实在军事上就是个门外汉,了解的不过是些粗浅的常识,真要涉及到这种天下战略,攻守选择,他的才能就相形见拙了。 但他是个非常善于用人和懂的用人的君王,于是,他道:“就依卿之见,诸将回去以后,都去准备吧,粮草、军械俱都备齐!” “诺!”诸将全部跪地拜道:“谨奉君命!” 这时候,一个宦官行色匆匆的走进殿中,来到天子身边,在天子耳畔低语几声,天子刘启的脸色瞬间大变。 “陛下何事如此?”丞相申屠嘉问道。 “朕收到消息……”天子刘启神色黯然的道:“河东郡守周阳由急报,河东发现了蝗虫,已有一县受灾!” 群臣顿时哗然! 蝗虫,在这个时代就是天大的灾害!是农民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河东郡,是汉家的粮仓,关中漕粮九成是河东贡献。 如今河东郡受灾,那么今年河东的秋收十之**是打了水漂了! 更麻烦的是,蝗灾与彗星一般,都是代表着上苍对人君的警告。一如河图洛书,凤凰来仪。 在蝗灾之前,不管天子刘启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对丞相申屠嘉道:“朕欲斋戒沐浴,祈祷上苍的怜悯,这几日朝政就请丞相代为主持!”(未完待续。。) ps:嗯,晚上应该还有2更~~~~~ 话说,19222收藏了,就差几百个就2w了,咳咳,求点收藏~ 嗯,今天的话,我感觉好多了,起码头不晕了~就是还有些耳鸣跟头疼~ 嗯,我决定去给春哥上个香,希望她能赐福于我,让我满血满状态吧!春哥阿拉阿胡巴克! 第一百五十二节 灭蝗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听到蝗虫两个字,眼皮子一动,他知道,是他站出来为君父排忧解难的时候了。 蝗虫这玩意,可谓是中国历代王朝的死敌,自夏商周以来,对于蝗虫的恐惧深深的刻进了汉民族的记忆中。 实在是蝗虫这东西破坏力太大了,一旦某地出现蝗虫,须臾,就是铺天盖地,寸草不留,对于农耕文明来说,蝗灾的破坏力超越一切灾害。 后世直至唐玄宗之时,才在姚崇的提倡下,破除了百姓和官员对于蝗虫的恐惧。 在那之前,蝗虫被视为是上苍的灾厄使者,老百姓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蝗虫吃光自己的庄稼,却不敢对蝗虫进行报复,甚至还要给蝗虫们祭祀,希望这些家伙今年吃饱了,明年就不用来了。 可惜,通常事与愿违,来年只要光照合适,气温恰当,蝗虫的幼虫就会从土壤中钻出来,继续它们的父辈们的事业。 还好就是,今年的蝗灾连续几波规模都比较小,而且,因为爆发在六月到八月之间,这段时间是鸟类繁殖的季节,像燕子什么的,所以,这几波蝗灾都被大自然自己控制住了,没有扩散成全国性的灾害。 但就算如此,这几波蝗灾也让汉家元气大伤,特别是河东郡的蝗灾,直接导致了明年吴楚之乱爆发后,长安粮价高涨,窦婴出征居然还要跟高利贷商人借钱。 而且,河东倘若跟前世一样受灾严重。导致不能输粮入关,必然会产生连锁反应,让刘德今年的五铢钱计划泡汤。 于是。刘德站起来道:“父皇请且稍等,儿臣以为,蝗灾并不可怕,只要措施得当,就能控制住!” 还好,这是在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之前,现在还没有人推崇什么天人感应。 所以。刘德这么说,风险很小。 而且,最重要的是…… 高皇帝的皇位和天下是马上得来的! 所以至今为止。汉家的天子跟朝臣们,相信拳头和事实比相信不靠谱的老天爷更多一些。 只是话所如此,天子刘启跟大臣们对刘德的这个说法还是有些不相信…… 自战国以来,诸子百家先贤。也没那个拍着胸脯说过能对付得了蝗灾啊! 刘德也知自己找不到先例。于是他低头奏道:“父皇可令河东太守驱赶五千只家禽,至飞蝗之地,就可知儿臣所言非虚!” 他进一步跪下来道:“再令民众夜间于田间聚篝火,也可灭蝗!” 见刘德说的这么肯定,天子刘启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德抬头冲着自己老爹咧嘴一笑,答道:“回禀父皇,无它。察之尔!” “礼曰:格物致知,所以仓颉创字。燧人氏钻木取火,文王演八卦,而周公作易,小子愚钝,不及古圣人之万一,却也知道,蝗虫蝗虫不过是虫子,既是虫子,自有天敌相克,家禽蛙鸟食虫为生,此乃天定,故儿臣以为驱家禽可灭蝗,且蝗虫天性想必与飞蛾一般,好光喜火,民众夜间生火,想来也可灭蝗!” 听刘德这么一说,天子刘启也觉得好像似乎是这么回事。 想了想,反正就算用刘德之计就算没有效果,估计也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万一倘若成功了,就能解脱他失德招致老天爷愤怒,降下蝗灾惩罚的罪名了。 这么一来,斋戒沐浴什么的似乎可以往后推推,看看到底情况如何? 于是他道:“丞相,制诏河东太守,着其依刘德之议!” 刘德这才在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同时刘德也知道,估计以后,董仲舒要跟他没完没了,因为他这两个灭蝗计一出,就要动摇目前董仲舒宅在家里自己脑补出来的天人感应理论了。 蝗虫若能靠人力制服,那岂非是说明很多灾害都可以靠人力来扭转了? 刘德摇了摇头,董仲舒怎么想,他可管不着! 刘德当然很清楚,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理论与其说是一种迷信思想,倒不如说是儒家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的这么一个把皇帝的权力关进笼子里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笼子是纸做的,最后皇帝没关起来,反倒把整个中国的思想界给关了进去。 天子刘启又道:“刘德你跟朕来一下!” 说完就离开御座,群臣连忙跪下来道:“恭送吾皇!” 刘德一耸肩膀,乖乖的跟上老爹的脚步,他知道,这是要算账了! 果然,跟着便宜老爹走进后殿之后,便宜老爹就挥手挥退了左右侍从宦官,对刘德道:“你给朕过来!”语气之中已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刘德马上就乖乖的过去,跪下来道:“父皇可是有教诲?” “刘德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天子刘启气呼呼的坐到榻上问道:“都敢瞒着朕跟皇后私相授受,以为朕就没办法了是吗?” 刘德赶紧道:“回父皇,儿臣岂敢如此?” 刘德当然知道,便宜老爹能对他发火,说明,便宜老爹还是很看重的他,最怕就是那种一声不吭,什么表态都没有,但转头就将刘德踢出长安。 而且发火好,发火了,就能熄火。 “你跟皇后是怎么回事?”天子刘启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真想一巴掌打死他! 私相授受其他事情也就罢了! 反正是宫廷内部的事情谁敢多嘴? 关键是过继这个事情实在是犯忌讳啊! 当年吕后那么强势,强行杀了惠帝的宠妃,将其子过继给宣平皇后,结果那位太子登基之后就对左右道:我未壮,壮必有变! 于是立刻酿成一场大祸,那位天子直接被吕后以‘不能奉宗庙’的名义废除、幽杀,自此惠帝绝嗣。 因而,长久以来,历代天子对宫廷内部的过继都是敏感万分,先帝之时,慎夫人那么受宠,可因为没有子嗣,于是一直央求先帝过继代王给其为子,也好安养晚年,但先帝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残酷的拒绝了。 难道是先帝不宠爱慎夫人吗? 真正的原因,还不就是怕给人借口,留人话柄吗? 一般来说,就算过继,也是只能过继未成年的皇子。像刘德这么搞,将来天下人还不说闲话?刘德将来就算坐了天子,何以服众? 刘启心里越想越愤怒,他道:“太后也是,跟着你们瞎胡闹!” 事已至此,刘德也就由着他说了,只是非常听话乖巧的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看到母后孤苦无依,心中顿觉怜悯、亲近,加之儿臣母妃膝下有三子,儿臣觉得,就算过继给母后,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天子刘启叹了一声,刘德所说,倒也符合情理,他自己都觉得皇后很可怜,那么刘德觉得皇后可怜也就正常了。 木已成舟,他还能怎样,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事情,还要帮刘德跟皇后擦屁股。 他看着刘德,这个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心中思绪百般回转。 这个月的这场病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作为君王,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随时出问题之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身后之事,诸子之中,现在看来,也就只有刘德能堪大任。 但这个继任者,必须是完美的让人没有挑剔的登上皇位。 像刘德跟皇后搞的私相授受的过继,肯定会给诸侯借口,更会让天下人说闲话。 “罢了,罢了,罪过让朕一人承担吧!”天子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色,他站起来看着刘德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朕就对你失望了,你明白?” “诺!”刘德连忙跪下来叩首道。 “好了,你先下去,皇后那边,过继的事情,你不要再提,朕自有打算!”天子刘启淡淡的道,他的心中,决心已下。(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在天人感应理论出现前,汉代的皇帝对于老天爷基本是个有用就拿来用,没用丢一边的态度~ 今天就这一章了,感觉头又有点晕,我可不能再搞坏了身体,先好好调理身体吧~ 咳咳~ 求点推荐票~嗯,现在票票比较少~我是个要面子的家伙~咳咳~ 第一百五十三节 薄皇后的幸福生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拜别便宜老爹,走出门,刘德赫然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湿了。 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涉及到皇位成败,谁能轻松对待? 皇室之中一个不慎就是前功尽弃,好在,冒险成功了。 这个世界成王败寇,成功者就是真理! 刚出门,刘德就看到章德跛着一只脚,踉踉跄跄的凑过来,脸上堆着媚笑,道:“奴婢给殿下问安……” “章公快快请起……”刘德扶起他,好奇的问道:“章公这是怎么了?” 章德苦笑了一声,没敢接话,难道要告诉刘德自己是给天子当了替罪羊吗? “陛下这几日龙体欠安,殿下若有心,自知道怎么做……”章德低声对刘德说了一句,然后就故意大声的道:“殿下若无其他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刘德闻言,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这份恩情了,但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便宜老爹的身体不好,刘德当然知道。 在前世,吴楚之乱后,便宜老爹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拖了两年后终于一病不起,假如不是粟姬刺激了他,说不定…… 刘德记得,前世刘彻能上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老妈王娡在便宜老爹身体不好的那两年日夜伺候在身边,凡事都亲力亲为,因此被认为贤德,这才奠定了刘彻上位的基础。 “王娡的崛起应该就是在这次甘泉宫之旅……”刘德心里想着,不过今生。王娡已经被踩下去,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那么,甘泉宫里是谁在伺候着天子?” 一念至此。刘德转身就朝长乐宫而去。 若是是薄皇后在便宜老爹身边伺候,那么自然皆大欢喜,倘若不是,那么就意味着有新的敌人了! 刘德来到淑房殿的时候,已经快到日暮之时了。 刘德刚到殿门口,就看到了一辆马车消失在远处的阁楼之间。 “李公,方才谁来拜见皇后了?”刘德问着前来迎接他的李信。 “回殿下。是壮武候宋公……”李信叹了口气道:“可怜啊,堂堂彻侯,竟落得如此下场……” “壮武候怎么了?”刘德奇道。 壮武候。刘德当然知道是谁,就是那位迎接先帝从代至长安,恭奉为天子的故卫尉,前车骑将军。曾经镇抚南北军。 有拥立之功。从龙之德,本来再怎么样,不管换了几任天子,只要在龙座上的是孝文皇帝的子嗣,就应该好好对待这位功臣。 可惜,他自己作死,自侍有功于天下,于是多有跋扈之行。终于被先帝厌倦,官职一贬再贬。终于只剩下个空头彻侯的爵位。 新君登基,赏赐先帝功臣,独独没有他这个迎立天子的壮武候…… 还是当时还健在的太皇太后看他可怜,才用了懿旨请了他去参加新君登基的朝宴…… 否则,这位壮武候估计就要羞愧的自杀了。 这还不止,刘德就记得,前世的时候,便宜老爹在四年之后索性就以他有罪为名,除爵一级,直接从彻侯贬成了关内侯,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了! “壮武候的嫡子生病了,可惜,这些年壮武候沉迷博戏,挥霍无数,没有多少积蓄,于是只能进宫跟皇后求情,请求命一御医过府诊治……”李信也是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前些时日,太皇太后在弥留之际,还下诏赐了他五百金,犒赏他呢!” 刘德就更无语了。 五百金,不到两个月就花光了!真是人才! 药医不死人,这位壮武候已经没救了! 不过,这却是大部分困局长安的彻侯的结局。 长安这地方固然好,可也有着许多的诱、惑,大部分的彻侯在长安,用不了几年,就会将他封国的收益和积蓄败个精光,然后就过上了卯吃寅粮的日子,正是这些好赌好色挥霍无度的彻侯,养活了长安的高利贷商人。 所以,汉初一百余位彻侯,到今天,还保留着爵位的十不存一…… “不管他了……”刘德有些厌烦的挥挥手,问道:“带我去见母后吧……” “诺……”李信点点头,领着刘德进了淑房殿,一进殿中,刘德就感觉今日的淑房殿跟过去不同了,最大的变化就是殿中多了许多装饰,不仅如此,刘德还看到殿中多了一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屏风——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以前谁敢把这些花哨的东西摆在殿里,想惹皇后伤心吗? 不止如此,薄皇后竟然还坐在了一个梳妆台前,梳理起了自己的头发。 “儿臣拜见母后……”刘德跪下来拜道,但心中却已经明了了,估摸着在甘泉宫薄皇后是得了雨露滋润,至不济,也是感受到了恩宠,否则,这殿里哪里来的这么多花哨的东西,薄皇后又哪里来的闲情雅致打扮自己? “我儿快快起来……”薄皇后一看到刘德,立刻就笑逐颜开,刘德感觉,此刻的薄皇后,才真正像个人,至于以前?行尸走肉而已!这就更让刘德的猜测变得真实起来。 “快给殿下备座……”薄皇后吩咐着身边的侍女,刘德站起来,看了看大殿之中的陈设,笑嘻嘻的道:“母后您怎么年轻了这许多了啊?” 薄皇后羞怒的嗔道:“哪有?”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深深出卖了她的内心。 刘德坐下来,笑道:“在甘泉宫,母后想必是过的很开心了……” 薄皇后听了刘德的调侃,脸上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扭捏了起来。 刘德看着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这次甘泉宫之旅对于薄皇后来说会是一个幸福的开始还是再一次失望的开始。 刘德当然希望薄皇后能受宠。 但是,这那里可能呢? 古来天子那个不是薄情寡性之人? 昨夜还在床头缠绵,今日就可能狠下心肠的比比皆是。 譬如刘彻杀子存母,唐玄宗马嵬坡赐死杨贵妃。 对于皇帝来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才是他们的最爱! 但刘德不忍心打破薄皇后的幻想,低着头道:“儿臣刚从父皇那边过来……” 听到刘德的话,薄皇后这才正襟坐定,仔细听着。 “父皇说,过继之事,他自有主张,嘱咐我不要再提……”刘德抬头看着薄皇后问道:“母后可知父皇的打算?” 这当然是个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 便宜老爹究竟是怎么想的?(未完待续。。) ps:嗯,今天白天店里有点事情,去帮忙了,4点多才有空码字,大家谅解下-0-晚上还有更新~ 嗯,另外,这两天我要把细则好好写一下~我没写大纲的习惯,十万字一个细则~而且那细则随时会改-0- 第一百五十四节 霍仲孺的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圣心难测……”薄皇后黯然的道:“我跟陛下提过,但陛下并未给出答复……” 刘德听了点点头。 这才是便宜老爹的作风,没到他正式开口的那一刻,他的心思基本不会表露出来。 “母后……”刘德看着薄皇后,禀报着道:“儿臣已跟馆陶长公主有了口头约定,与之联姻,取阿娇为妇,届时还要请母后做主!” 薄皇后一听,立刻笑道:“这是好事啊!” 她也不笨,自然早看出馆陶心里那点小算盘了,在汉室,就没有不想跟储君亲上加亲的长公主。 当年鲁元公主还不是挖空心思的把自己的女儿宣平皇后硬塞给了孝惠? 只是,薄皇后本身就是联姻政策的牺牲品,想着这些年自己吃过的苦,薄皇后于是问道:“刘德,你可想好了?是真的喜欢阿娇?” 实在是她不愿再看到一个悲剧的发生。 鲁元公主硬塞自己的女儿给孝惠,结果孝惠到死都没碰过宣平皇后,宣平皇后最后甚至是以处女身下葬的。 这事情,薄皇后可是亲眼看到的…… 薄皇后自己也差不多,她心里清楚的很,假如她不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天子怎么会娶她? 刘德听了,连忙道:“母后请放心,儿臣必定会善待阿娇表妹!” “这就好!”薄皇后这才喜笑颜开,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德完全避开了她的问题。 刘德心里却是跟镜子一样。 对于君王来说,爱情神马的,实在是太奢侈了。 奢谈爱情的君王。等于给自己掘墓。 即使是为数不多的正面典型,后来的宣帝,也为他的爱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直接种下了汉室由盛转衰的因果。 一个合格的君王,可以宠爱一个女人,但不能爱上一个女人……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天色渐晚。刘德也不便在留在淑房殿——看薄皇后宫里的装饰就知道,便宜老爹十之**晚上回过来,否则。薄皇后这么急着打扮做什么? 于是,刘德就假托还有事情,拜别薄皇后,李信一直送刘德到淑房殿门口。 “李公……”走到门口。李信正欲回去。刘德忽然叫住他,吩咐道:“以后壮武候若再来,烦请您挡着,不要让他再见到皇后!” “这……”李信有些迟疑,似乎拿不定主意。 刘德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却是负起手,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李信这才道:“既是殿下吩咐。奴婢从命!” “这就好!”刘德点点头,有些话却是没有说出来。 像宋昌自侍有功的彻侯。一直都活在过去的风光中,还挥霍无度,已是无药可救! 薄皇后性子温和,耳朵软,最是见不得人可怜。 薄皇后的家底有多少? 反正不会太多! 再说,宋昌这种人最是擅长顺杆子向上爬,万一他跟薄皇后提出想要薄皇后在天子面前美言,怎么办? 还是一开始就断了这个念想比较好! 只是这种事情能做不能说。 吩咐此事,刘德就坐上马车,对一直在车上等候他的王道吩咐着:“回宫!” ………………………………………………………… 河东郡,安邑县。 此时却是满城人心惶惶,许多商家甚至一早就闭门不再营业,整个安邑剑拔弩张,郡兵具被动员了起来,在郡守周阳由的统帅下,开始挨家挨户的征缴鸡鸭鹅等一类的家禽。 笃笃笃! 一户人家的门被敲开,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带着士兵就一拥而入,一个衙役打扮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张木牌对着开门的主人道:“奉周阳郡守之命,凡家有禽类者,俱和买为官产!” 那主人哆哆嗦嗦的赶紧点头:“诺,小民从明府之命!” 那衙役看了看这户人家的主人,和气的道:“张家大郎,你也勿要多虑,明府不会让你们吃亏,这是朝廷来的旨意,说是要用家禽灭蝗,明府也不过从令而已!” 这时候,几个衙役提着几只肥硕的鸡鸭走了出来。 这衙役看了看,对那主人道:“三只鸡,两只鸭,按照明府之命,鸡一只抵钱五十,鸭一只抵钱四十,一共两百一十钱!” 他从背上取下包袱,然后从里面数出两百个铜钱,递给那主人,很是理直气壮的道:“莫说俺霍二郎欺负你家,这两百钱你拿好了!” 至于还有十钱去哪里了,自然是他的跑腿钱了! 然后就潇洒的转身走人。 等这些人走远了,那主人才醒悟过来:“鸡一只五十钱,鸭一只四十钱,应该是两百三十钱啊!而且我记得我家是有四只鸭吧?” 但此时却已经是为时已晚,人家都已经走远了,就算去上告,也没有证据!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两百个铜钱,嘟囔着:“罢了,罢了!” 这一次郡守肯给钱,已经是开了天大的恩德了,那还敢再奢求什么? ………………………………………… “二郎,你连你自己乡亲都蒙,是不是有点过了?”道路上,推着一车家禽的一个衙役开着玩笑道:“小心人家背后戳你脊梁骨!” 那霍二郎得意的道:“哎,怎么能叫蒙呢?是他们算术不好,活该!况且我等也没亏待他们,起码给了钱,钱货两讫,谁能说我霍仲孺二话?” 霍仲孺又道:“况且我等也不容易啊,周阳太守凡事喜欢苛求,若不多捞点好处,到了年关,没有钱去打点,这来年这差事还能不能轮到你我就说不准了!” 那人闻言,也点头:“确实如此!” 霍仲孺又道:“我已经打算好了,我有位叔父在平阳县做典吏,他答应我等过了正月,就帮我活动到平阳去当差,啊呀,你们是不知道啊,平阳县里的平阳侯那叫一个好客,特别是他家还养着许多美貌的婢子与家奴,据说,只要是个在平阳当差的都能睡上一个……” 说到这里,霍仲儒就难免开始幻想了起来:“我若过去了,以我的外貌起码能睡上十个八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可不是那种村妇哦……” 霍仲儒现在还是个单身汉,与他一起出差也基本都是光棍,听了他的话,众人立刻嘿嘿的笑个不停,更有人道:“若兄长真的去平阳,日后有了好处,还请关照我等!” “这是自然!”霍仲孺吹着牛逼道。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想睡平阳侯家的人,哪怕是个奴婢,哪有那么简单! 平阳侯食邑一万户,家门显贵,莫说是寻常的小吏了,就是县里的县令也未必敢说自己能勾搭上平阳侯家里的人。 只是吹牛逼又不上税! 也没有人管,何乐而不为? 此时的霍仲孺永远都想不到,他现在肮脏的想法,却在最后结出了一个让全世界都震动的结果,以至于他这种卑微的小人物都能有幸留名青史!(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晚上真是醉了,9点半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跪,当时去上wc,只感觉忽然就天旋地转,全身瞬间感觉空了,没了知觉,一屁股跌倒在地,那个过程总共就两三秒,但真是吓尿我了! 谁能解释这是什么情况啊? 第一百五十五节 收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已是六月初。 邯郸城中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了。 赵王王宫之中,更是剑拔弩张,戒备森严。 赵王刘遂今年三十余岁,生得人高马大,体格健硕,在诸侯之中,他向来就是以勇猛威名的,他自己也认为,自己若是活在楚汉争霸之时,未尝不能跟项羽比一比气力。 “长安天子派了一个外戚小儿,欲来荥阳,夺我兵权!”刘遂走在王宫的大殿之上,满腹怨恨的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脸此刻阴沉的可怕,服侍在他左右的宦官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深恐触怒了这位大王。 刘遂可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因为童年目睹了他的父王刘友去了长安就再未回来的惨事,所以他的性格残暴,动不动就杖杀奴仆甚至连他的妃嫔,也常常被他打的鼻青脸肿。 “去给寡人将吴王使者请过来!”刘遂想了一会命令道。 长安天子想夺他兵权,这让他万分恐惧。 这令刘遂想起了他的父亲,当年,他的父亲刘友就是被当时驻节荥阳的丞相大将军灌婴一纸调兵令抽光了兵权,再被吕后征入长安,从此就没回来了! 不但如此,他跟他的弟弟刘辟彊甚至连王国都保不住,赵国改姓吕了。 此事,就是他心中的梦魇! 如今,长安天子的举动在他看来是想故伎重演,他岂会坐以待毙?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赵国不比齐国。 因为当初他的父王死的凄惨,因而,他即位后博得了赵国民间的极大同情。因而,他的民望颇高,加之他本人知兵善战,因此赵国的郡国兵,十个都尉有九个是他提拔的,对于军队,他的掌控力极大。基本能有一声号令,全国易帜的效果。 大不了,鱼死网破嘛! 赵国毗邻长城。跟匈奴人也不是没打过交道,实在不行,借匈奴兵入关就是了! 这时候一个宦官从外进来,跪下来禀报道:“大王。相国建德、内史王慎求见!” “这两人来找我作甚?”刘遂阴着一张脸自言自语着。然后挥手呵斥道:“不见,就说寡人有疾,不能视政!有事,丞相内史,自作主张就可以了!” 丞相赵建德与内史王慎,这都是先帝安插在他赵国监视他的棋子,他岂会不知? 若是真的联络好了吴国、匈奴,决定起兵了。刘遂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两个汉家臣子,以泄这些年被他们压制和凌迫的心头之恨。 “大王有疾。臣等就更要来见了!”两个穿着玄衣的官员冲破侍卫们的阻拦,走进来,朝刘遂一拜道:“臣建德!臣慎!拜见吾王!” 现在还没撕破脸,刘遂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挥手道:“丞相、内史这么急着见寡人,有大事吗?” “正是!”领头的官员站起身来道:“大王,天使来了,请您沐浴更衣,接诏!” 刘遂的脸抽动了一下,他向外面看了看,只看到外面戟影重重,似有数百人在走来走去,不免心里一惊,无可奈何的低头道:“天使来了,寡人怎么没收到消息?罢了,罢了,寡人这就去沐浴更衣!” 然后,刘遂径直进入后殿之中,一入殿他马上拿出一块虎符,交给自己最为亲信的一个宦官,吩咐道:“你立刻持寡人虎符自密道出宫,令邯郸卫尉、中尉立刻整顿兵马,半个时辰后,派人入宫探视寡人,倘若寡人不出面,立刻起兵鼓噪!” “诺!”那宦官点点头,拿着虎符疾走。 然后,刘遂就假模假样的换了衣服,拖延了一段时间后,才在丞相赵建德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走到大殿,道:“天使何在?” 赵建德拍拍手,一个手持天子节,身后跟着数名宦官的内侍,就走了进来,那内侍看了一眼刘遂,问道:“可是赵王当面?” “正是寡人!” “赵王接诏!”这内侍点点头,从身后一位恭敬的捧着一张帛书的宦官手里恭敬的接过那帛书,拿在手里,打开来。 刘遂无奈的跪下来,口中道:“臣刘遂恭听天子教诲!” “皇帝诏曰:朕皇祖父高帝起义兵,与天下除秦苛暴,讨羽戕逆,削平伪乱,奄有四海。刑白马以盟诸侯:“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吕禄吕产辈,恃恩贵戚,窃弄重兵,谋危宗社。幽王忧愤而死,朕皇父太宗孝文皇帝因而闵之,立尔刘遂为赵王,存亡断续,古之天子圣德也,朕其不德,亦追思幽王之伤,其令,加封赵国两千户,赐赵国特许推恩之,凡尔子嗣,皆报宗正,他日为王,奉宗庙而开国家,岂不快哉?书云:予懋乃德,嘉乃丕绩。朕命尔唯懋哉!钦兹!丙戊年六月壬辰!” “大王请奉诏!”这内侍宣读完诏书后,赵相赵建德与内史王慎立即就跪下来道。 此刻的刘遂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加封两千户,特许推恩? 他当然知道这是长安天子的欲盖弥彰之计。 可是…… 他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彩。 他这里即有天使,想必齐国、胶西、城阳、胶东、临淄等诸国也应该有天使去传召,以配合大将军的收权之举。 他自问自己还能掌控住自己的儿子跟亲贵,但诸齐诸侯那帮饭桶此刻想必是兴高采烈,再无反叛之心了。 诸齐不配合,他一个赵国想蹦跶,能蹦跶到哪里去? 不客气的说,他若蹦跶,到时候荥阳大兵自东而来,长城铁骑居高临下,从南而至,他这赵国撑不了半个月就要被碾成渣渣,他刘遂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做这等取死之事。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诏书,他连造反的名义都没有了。 先前他还可以说是长安天子欺人太甚,凌辱与他,现在人家长安天子又是加封两千户,又是特许推恩,他还要造反,那士兵都会不答应! 于是,他只能跪着泣道:“臣刘遂感激涕零,谨奉皇帝诏,必忠心耿耿,为汉羽翼!” 赵国丞相赵建德与内史王慎这才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赵王既然奉诏,那就等于没了造反的借口和名义,没有这个借口和名义,就算他还想造反,赵国郡兵也不会跟从了! 只是还是松懈不得,必须等到大将军到了荥阳,他们才能真正安心,到时候大将军坐镇荥阳,总揽齐赵军国大事,只需一张帛书,就能将齐赵的郡兵都尉以上的军官全部调去荥阳听命,釜底抽薪,那时候,他们才能真正安稳的睡一个好觉! 与此同时,在齐国临淄、胶西高密,胶东即墨等诸齐王国国都之中上演着相同的一幕,与刘遂不同的是,这些诸侯王一看到好处,立刻就忘记了先前的怨恨,哦,他们本来就连怨恨都没有,不过是些牢骚而已。 这时看到好处,不管是先前被削掉六个县的胶西王刘卬也好,还是齐王刘将庐也罢,马上就熄掉了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先把好处拿到手里再说。 而各国王室内部马上就陷入了争权夺利,争宠的纷争之中,各个王子,妃嫔纷纷开始琢磨自己将来的道路了,有条件的想过一下大王、王太后的瘾,没条件的也盯上了彻侯的爵位。 这时候,先前还到处蹦跶四处联络、串联的吴王使者,立刻就被诸齐诸侯给冷落了。 胶西王刘卬甚至就直接告诉吴王使者:“承一帝,至乐也!” 他竟然想当忠臣了! 这还算是好的! 城阳王刘喜本来就不打算跟长安犟,这时拿到了好处,还受到了加封,立刻就不耐烦的把吴使给赶出了王宫,假如不是还想着留点香火情,刘喜都打算把吴使绑了,送给朝廷了! 也只有刘遂暗中多留了一个心眼,依旧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吴使,只不过绝口再也不提造反的事情了。 又过了两天,河东蝗灾的消息,才传到了齐赵之地。 刘遂骂了一声:“原来如此……”就没了下文了,至于诸齐诸侯,这时候被儿子和爱妃们都弄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没心思去管河东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ps:嗯,今天把细则写了一下午,因为我把整个历史都大乱了……常看历史类的读者都知道,这种历史完全变样的情节是最难写的,要写的合理好看真是难! 但要我照着原本的历史,装作不知道可以有这样的选择,那样固然好写,但是就没意思了,穿越者不改变历史也就罢了,穿越重生还不知道选择一种更有利的办法,那就只能说明是猪了! 而且照抄史书也没多大意思~! 我希望能写出一些新意来~ 过度完这章就转回主角了~ 第一百五十六节 宰肥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转眼之间,六月都走完了一半,刘德走在城楼上,唏嘘了一声。 偌大的未央宫,转瞬之间就变得冷清了许多了。 三日之前,天子下诏册封长子刘荣为常山王,刘非为中山王,刘阏为河间王,刘余为广川王,刘发为长沙王,刘端为汝南王,刘胜为淮阳王,刘彭祖为临江王,俱遣就国。 于是,刘德十个兄弟瞬间走了八个,除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刘彘之外,余者尽数之国。 偌大的未央宫,一下子就少了许多生气,多了许多离散的味道。 “阳弋,你母妃又哭了?”刘德低头就看到唐姬的女儿阳弋一个人坐在御花园中的一块青石之上,闷闷不乐的丢着石子,于是,他笑着走过去,抱起这个爱哭的小丫头,问着。 阳弋点了点头,在刘德怀中道:“自从阿兄走后,母妃天天都在抽泣,阳弋看了难受……” 她拉着刘德衣襟问道:“为什么阿兄要走呢?阿兄走了,都没人陪阳弋玩了!” 刘德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情,以后你若无聊,就来找皇兄,皇兄一定陪你!” “嗯!”阳弋重重的点点头。 “好了,阳弋要听话,快点回去陪你母妃吧……”刘德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道:“你母妃正是需要你陪呢!” “嗯!”阳弋很乖巧的点点头,生在帝王家。注定是会比其他人家的孩子更早熟,阳弋虽小,但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 看着阳弋远去的背影。刘德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的爱心,果然只有对人畜无害者才有……” 对于刘阏、刘余、刘发这样完全没威胁,不可能对他构成任何冲击的兄弟,他总能够宽宏以待,不管他们犯过什么错误,总能给他们找到开脱的理由。 但是对于刘非、刘荣,他就一点都大度不起来了。 甚至心中隐隐还有些想要将来惩治这两个兄弟的念头。 阳弋刚走。王道就找了过来,一见到刘德,王道立刻就跪下来。恭敬的禀报道:“殿下,张汤、汲黯入宫来了!” 随着诸兄弟纷纷就国,刘德在这未央宫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几乎人人都将他视为太子尊崇。 刘德地位的变化宦官们最先做出反应。 如今王道不管是禀报事情还是每日日常想见。见面必是郑重其事的下跪,大礼参拜,然后才回说话。 至于其他伺候刘德的宦官侍女,那更是见了他跟见了老虎一样,连抬头直视都不敢了。 刘德过去吩咐的事情,本来宦官侍女们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这两天,立刻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譬如刘德以前吩咐要在他的宫里种些蔬菜,挖些菜田。一开始,还非要刘德下令。王道监督,这些家伙勉强的去做一下样子,草草的松松土,随便撒了点种子,浇了点水,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这两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每天天不亮,挑着水桶去宫里水渠前挑水的宦官都开始排队了,至于各种忙上忙下,将刘德殿前的空地和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起来种下些蔬菜与瓜果的,那就不要太多了。 反正,现在刘德只要回自己的皇子殿,就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在殿前忙里忙外的宦官们,甚至有人挖空了心思,专门等着刘德回去的时候,故意挑着水桶在院子里忙活。 这都还没当上太子拉,各种巴结和挖空心思的靠拢就数都数不清了! 刘德这时算是体会到了后世国家领导人的感觉! 总之,他现在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色,立刻就有无数人跪舔着过来,帮他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宫里如此,宫外也差不多。 张汤管着的柳市,如今秩序井然,刘德还没说什么呢,柳市的商人们就塞过来了一千多金的‘投效’。 直市虽然苦逼了些,但也有几百金的‘投效’。 至于槐市的高利贷商人,那就是一个狗大户,短短三天,奉献来的钱币就有一百万,布帛三千匹,金两千,如此巨额的奉献,充分说明了汉家的大商人们根本就不差钱! 但这些钱,刘德一分都没要,全部拿去给了便宜老爹。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权还怕没钱吗? 刘德已非是最开始的穷逼了,商人们的钱,要是一开始就送过来,他或许会欣然接受,但现在再送来,他就只能呵呵了。 刘德当然清楚商人们送这么多钱给他,当然不是免费的。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就算做不到,起码也要与人方便。 商人们要的方便是什么? 刘德太清楚不过了! 出入函谷关与萧关的传! 函谷关好说,汉家天子基本都不怎么苛求,但萧关就不同了,出了萧关就是太原,再往北就是代国、上郡漫长的长城防线。 想出萧关的人想干什么,用屁股都能猜到! 商人逐利,且没有祖国,刘德可不想给他们这个方便! “司马相如的长赋写的怎么样了?”刘德一边走一边问着王道。 “回殿下,奴婢今天早上刚刚去看了相如先生,相如先生这两日文思不敏,故而有些下笔艰难,他对奴婢说,想去上林苑看看,找些灵感……”王道小心的回禀着:“殿下您看?” “就让他去吧……”刘德笑了笑,文人就是这点臭毛病,想出去旅游就直说好了,非要找什么借口说没有灵感。 “诺!”王道立刻答应下来:“奴婢回去后就安排人陪相如先生去上林苑!” “我命宁成写的东西,他写的怎么样了?”刘德又问道。 “回禀殿下,宁先生今天早上已经将草稿交给奴婢了,您回去之后就可以审阅了!”王道立刻禀报。 “嗯!”刘德点点头,赞赏道:“不错,赏他五十金,十匹绸缎!” “诺!” 宁成写的东西,是刘德现在所急需的——专门针对大商人横行不法,垄断市场、强买强卖、以次充好的新律法。 当然,只是草案,刘德还需要进行针对的删改与变动,再将之送去便宜老爹那里审阅,最后才会成为一部法律,至少是在长安刘德管辖下的四市的律法。 汉室不同于后世的朝代,虽然嘴上说商人是世界最卑贱的职业,但实际上,汉律中有着专门的商律,对商人们的行为进行约束,还明确了交易的性质的非法与合法的界限。 汉家天子虽然不重视工商,但是,作为奉行实用主义的汉家天子,对于商人们日渐庞大的财富却是时刻警惕的。 但出于时代局限性,也拿不出什么好的限制和整治商业的办法来。 于是,后来被军费烦的恼火的刘彻干脆就简单粗暴的把商人们当成肥羊给宰了,告緍政策之下,血流成河,最后不可避免的在地方官的扩大化之下,打击范围从商人涵盖到了中小地主,瞬间让天下的中产以上家庭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 身为穿越者,刘德知道不打击商人,这天下迟早要被这些家伙玩坏。 但搞一刀切,那就是脑残,不止会固泽而鱼,更会损伤国力,伤及社会元气。 对于商人,只要做到打击不法,尤其是大商人、高利贷商人的不法行为,但对中小商人网开一面,就可以了。 同时,刘德谋划着,征收商税! 当然,这个不急,可以慢慢来,而且可以给它换个马甲,譬如后来刘彻就给商税披了个马甲叫做车船算和算緍。 另外,刘德心中还有着国有化盐铁买卖,实行国家铸钱,禁止私人铸币的想法。 但是这些,现在都不太可能做到,只能等做了皇帝之后,大权在握,掌控住了天下,才可以做。 目前而言,先规范长安的商人,让他们见识见识汉家的铁拳,在‘上农除末’的口号下,清扫一批奸商、恶商,才是刘德的目标,也是张汤跟汲黯这两人这些日子一直在长安奉命进行调研和调查的目的。 反正,商人们历朝历代都是被统治者当成肥羊宰的,他们也应该有这个觉悟!(未完待续。。) ps:咳咳,等下还有一更~今天先3更,明天开始提速!!! 嗯,我身体差不多好了,是时候爆发一下了~今天跟一个朋友聊天,丫上架11天更新了80章vip,总订阅16w,我去,我均订比他高啊~但总订阅只得他一半……果断不能忍,必须爆发~ 嗯,马上3000高订了,就差几个,求首订~各位读者老爷们,倘若有马甲号,帮忙订阅下第一章vip,谢谢,恩,大家都懂的在起点嘛,还是很重视高订和均订的~ 第一百五十七节 仁德无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回到宫里,刘德让王道去将宁成所写的东西拿来,然后再传召张汤、汲黯。 不多时,王道就将宁成这十几天奉命所写的草稿拿了过来。 刘德拿在手上先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商人们无论古今,东西方,只要他们是处于大一统的帝国治下,必然会受到打压和歧视。 当年,秦始皇刚刚统一天下,马上就勒石琅琊台,写下了‘上农除末’四个大字,对于天下商人进行了无差别的打击。 汉室兴起之后,对于商人也没什么好脸色,特别是思想界,诸子百家就没一个看得起商人的!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商人这个阶层的可恨之处就在于,他们为了利润,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刘德就曾于书上看到过资本家们为了利润里通外国,倒卖国有资产,机枪扫射罢工工人,将海、洛、因包装成包治百病的良药。 就算不谈那些资本主义世界的事情,就以汉室现在的情况而言,商人们,尤其是大商人们,已经成为了社会的毒瘤,国家不安定的源泉,矛盾的爆发点。 他们在民间巧取豪夺,依仗金钱开路,勾结官员,横行不法,草菅人命。 《史记。货殖列传》之中就有记载,几乎汉家每一个郡都有一位闻名当世的大商贾,这些大商贾,行为或有不同,但性质相同:广蓄私奴。垄断行业,勾结官员,买卖人口。开山凿矿,挥霍无度。 譬如卓文君的父亲卓氏,其家中就有一千名奴仆! 当此之世,食邑万户的彻侯之家,奴仆婢子加起来也不过几百…… 有的大商人的私人保镖甚至有几百上千人之多,譬如齐国的刀间,他手底下的狗腿子和打手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人鱼肉乡里。蚕食百姓田地,激化社会矛盾,加剧土地兼并。于是,社会各个阶层对于这些人的忍耐已经是越发的少了。 后来刘彻用车船算和告緍打击商人,天下百姓一片叫好,地方官员奋勇当先。很少有人给这些人说好话。其后迁天下豪族大商贾于茂陵,也是一个反抗的声音都没有。 因而,刘德确信,他对商人下刀子,首先不会有阻力,其次,还能赢得声望,最重要的是给他以后上台后整合工商业打下基础。 要知道。在汉家想发展工商业,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不可能像里一般,当皇帝的一拍脑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想要发展和整合工商业,将之控制在朝廷手里,首先第一关,舆论与士林物议就很难过去。 但是,假如是个仇视商人的皇帝,那么士林就不会太过担心,也不会太过非议。 这就是为什么后世的尼克松最**,但他上台后却能跟天朝建交的原因——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所以他主持建交肯定是着重于国家利益,而不是亲共。 同理可推,刘德最仇商,所以他整合工商业,不会被人解读为要舍本求末,最多只会认为他想借助商人做点什么事情…… 刘德翻着宁成所写的条文,看着还算勉强凑合吧。 宁成出身底层胥吏,家族世代与地方商人打交道,自然知道商人们玩的那些把戏和花样。 一如刘彻朝的桑弘羊,出身大商人家庭,所以,能针对商人的现状和花样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只是,宁成的所有条文全部都是杀气腾腾,通篇只有打压和防范,而没有扶持和宽恕。 这就不好了。 政治不正确啊! 跟后世天朝一般,汉家也讲究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而且汉室律法的立法精神讲究‘不教而诛谓之失德’,意思就是没把法律告诉给百姓就贸然以法律治罪,那是地方官的无能。 刘德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当年就下诏说: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朕甚不取。 从此以后不识字的农民,犯罪被捕向来都是降罪一级,除非是不孝、不梯等人伦之罪,至于乡间农夫闲暇时发发牢骚,就算辱及皇帝,也不该治罪,除非他想造反…… 所以,汉代的律法,都是先宣告之后,再执行,特别是关于市令的律法和涉及民生的律法,必然先在露布公布,让人宣唱,之后才会执行。 最重要的是,自先帝以来,汉法对于死刑越来越慎重了。 当场杀了也就罢了,然而一旦走上法律程序,除非大罪,一般都会慎重使用死刑。 当今廷尉张欧甚至发展到了讨厌死刑的地步,他每次遇到要判死刑的犯人,不管对方是什么罪,假如一定要判其死刑,他都会避开,不会自己亲自签署死刑的命令。 像宁成杀杀杀,没吓死商人,先吓死朝臣了! 于是,刘德拿起笔,将宁成草稿上满篇的杀字全部划去,或改为罚金或改为鞭笞。 然后,刘德在草稿写下一句话: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以德治之,而非刑杀! 这时候,张汤与汲黯联袂进来,跪下来拜道:“臣汤(黯)拜见殿下!” “起来吧!”刘德正好将字写完,把那份草稿递给他二人,道:“二位卿家来的正好!前日我命宁成写了此草文,我看了一遍,虽有可取之处,但其杀戮过重,刑罚过甚,甚为不取也,二位卿家与我修补、完善,再与群臣讨论,召集众人商议,作出完稿,再拿来与我过目!” 张汤跟汲黯接过那叠草稿,拿着在手里一看,马上就看到了自家殿下写在草稿之前的那句话: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以德治之,而非刑杀。 再看通篇文稿被删改的地方,汲黯立刻就拜道:“殿下宽宏仁德,实乃汉家幸事,臣谨为天下苍生拜之!” 他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先帝诏书中曾提及的一句话,这说明,自家殿下是想遵循先帝的道路,做一位圣德天子。 张汤看着被改的文稿,心中却是想起了当初先帝诏书中的另外一句话:天下治乱,在朕一人…… 心里顿时就大受触动。 似他这等法家臣子,怕的是什么?走狗烹,良弓藏! 因此,刘德的这个表态,让他顿时安心了不少。 于是他也罕见的在理念上赞同汲黯的意见,拜道:“殿下仁德,臣亦天下苍生拜之!”(未完待续。。) ps:咳咳第三更送上,明天4更起吧,假如不出意外,咳咳~最近有亲戚在,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吵我,假如不来吵我,4更起,假如来吵我也起码3更~嗯,就是这样~ 感谢大家捧场,目前高订已经3000,均订2200+ 鞠躬感谢~ 第一百五十八节 宅男是做不得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好了……”刘德挥挥手打断两人的肉麻的吹捧。 “前时我命卿等调查长安城中的子钱商贾,现在可有结果了?”刘德问道。 “回殿下,臣等已经俱调查清楚,列出了名单,请殿下过目!”张汤呈上一张帛书,道:“此辈商贾,俱都有不法之事,胆大者甚至曾经犯有杀人之罪,在廷尉府追缉名单之上的,也有好几个!” 刘德接过那张帛书,扫了一眼帛书上密密麻麻的上百个人名。 这些人,九成九都要成为刘德这次下刀子的牺牲品。 谁叫这些家伙太有钱了,而且一个比一个作死呢? 刘德拿起笔,将被张汤列在这些高利贷商人中第一位的无盐氏划掉,然后将帛书丢回给张汤,吩咐道:“交给剧孟,让他将这上面除我划掉的那个家族之外的其余人的罪行与违法之事摸清楚,证据收集好!” 为何无盐氏能幸免? 无它! 这个家族虽然也干着种种违法乱纪的勾当,手里头也有着不少人命,但起码这个家族识趣,还有些是非观,知道怎么做人。 刘德记得,前世吴楚之乱爆发后,因为蝗灾的原因加上种种天变,让长安的商贾特别是高利贷商人们不看好汉家朝廷能打赢。 长安的彻侯出征时,因为军费不够,就向这些高利贷商人借钱。 然而,商人们逐利而行。既然认为长安会输,哪会做这种大半要赔本的买卖? 一个肯借的都没有! 只有这无盐氏,肯放出贷款。 就这一条。就足以让刘德高抬贵手,放他们家一马。 “诺!”张汤点点头,领命道。然后他又问道:“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要?” “明年正月之前吧!”刘德想了想答道。 现在离正月还有半年,半年的时间,足够剧孟把这些家伙的底细摸个底朝天了。 到时候,吴楚之乱一爆发,长安的彻侯们肯定会开始借贷。只要这些家伙不肯借,那么,屠刀就可以举起来了。连理由不需要找! 加上确凿的罪证,完全能将这些家伙连根拔起! 以无盐氏为例,前世,无盐氏借贷给彻侯们三千多金…… 这一百多号家族。就算十个才抵一个无盐氏。那也是能抄没到几万金的巨资。 有了这笔钱,马上就能解决军费问题! 不但如此,这些家伙这几十年来通过种种手段占据的土地与田宅,也能重新被朝廷掌握,甚至完全可能在关中再组织一次授田! 有了授田这个大杀器,关中基本盘肯定稳如泰山。 这么想着,刘德就感到神清气爽了起来。 “河东郡的蝗灾怎么样了?”刘德又问道。 “回禀殿下,昨日河东郡守周阳由上书朝廷。说是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只是受灾的两个县。今年的秋收估计是没指望了,还得从敖仓调粮过去接济灾民,陛下已经下诏,免除河东今年的田税了!”汲黯答道。 刘德想了想,对汲黯道:“卿派一个人去河东郡,给我查查看,河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对于周阳由,便宜老爹或许会很信任。 但刘德可是一点都信不过的。 刘德记得很清楚,这货的老爹是赵兼,淮南王刘安的舅舅,因为被封为周阳候,因此其也以周阳为姓。 此人跟当世的法家名臣如郅都、晁错等,完全是两类人。 贪婪、残暴、好大喜功、杀戮无度,几乎能跟后来刘彻朝的酷吏王温舒比一比残暴了。 但王温舒起码是个忠臣,忠于刘彻这一点上无可挑剔。 周阳由却是一个为了点小便宜,甚至敢欺君的货色。 他最后也是死于欺君,被腰斩弃市。 周阳由死后,从他家里抄没了数千金的财产…… 河东蝗灾,在前世就是两个县受灾,颗粒无收,直接导致关中只能从敖仓调粮救济和输运漕粮,因为敖仓粮食被调,导致周亚夫大军南下之时,不得不就食部分沿途郡县,因此差点让吴楚有了防备。 刘德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前世两个县受灾颗粒无收,今生有了灭蝗的举措后,还是如此! 刘德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别人。 河东郡向来是关中粮商的大本营,这些人在河东根基深厚,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马上就能从蝗灾联系到关中的粮价。 从吕不韦开始,天下的商人们就都学会了怎么囤积居奇。 “殿下,私查郡守,是不是有些不妥?”汲黯问道。 在此时,郡守还是高高在上,总领一郡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在郡中,郡守基本就是主宰者。 绝对的权力,肯定会导致绝对的**。 后来的刘彻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设置刺史与直指绣衣使者,前者在明面上监督郡守,后者在暗地里行锦衣卫之事,专门搜罗地方郡守的不法之事,以密奏的形势发回长安,发展到后期,直指绣衣使者甚至能持天子节,督郡国兵,围剿土匪,征讨叛军。 但在如今,郡守的地位还是只在九卿之下,一旦被召回长安,马上就能拜为九卿甚至丞相的重臣。 私自查重臣,对于刘德来说,确实有些犯忌讳。 刘德想了想,道:“罢了,我亲自去一趟河东!” “殿下……”汲黯一听,连忙道:“不可!无天子旨私出函谷,此非人子所为!” “谁说我要私自出关了?”刘德笑了一声,道:“唐姬之女阳弋翁主,今年已经七岁了,按制,是可以为其选择夫婿了,平阳侯曹寿,今年十三,年纪相当,可以尚阳弋,我欲往河东一行,考察其德,父皇必会许之!” 身为兄长,给妹妹选择夫婿,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更重要的是,老刘家的太子假如不干两件出格的事情的话,那还叫老刘家的太子吗? 当年惠帝都曾经偷偷的溜出大散关,跑到赵国去看赵如意。 刘德的便宜老爹当太子时,足迹遍布三辅,最远的时候甚至跑到了河西。 至于后来的刘彻,自称平阳侯,逛了大半个大河以北的地区。 实际上,汉家天子对于自己的太子偷偷跑出去溜达,看看外面的世界,是用默认甚至是纵容的态度的。 不好好看看民间,不仔细看看天下,当了皇帝,不知民间的事情,凡事一拍脑袋就想当然,这样的皇帝还不被臣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汉家天子自高皇帝刘邦以来,就在太子所居的太子、宫的正殿大厅之上,勒石刻下了一句话:寡人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忧也。 这是鲁哀公的话,很显然,历代天子都用这句话来提醒他的继承者,宅男是做不得的,还是出去走走吧!(未完待续。。) ps:今天一觉睡到11点,爬起来后无所事事就去玩了两把dota被菜了。。。。 咳咳但更新不变~嗯,今天起码3更~ 第一百五十九节 三个条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于是兴冲冲的跑去找便宜老爹。 重生这么久了,一直憋在长安,他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而且,河东是个好地方啊! 不止美女多,而且,还有着美酒美食,这对于吃货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你是说你想去看看河东郡,给阳弋考察一下平阳侯?”天子刘启听了刘德的说法,并不意外,汉家的太子们就没一个能闲得住的,想当年,他年少的时候,跟梁王刘揖,代王刘武,一起胡天黑地,几乎都快把三辅给掀了,做过的荒唐事,真要考究的话,能编成一本书。 “是的!”刘德跪下来道:“恳请父皇恩准!” “答应朕三个条件,朕就准了!”天子刘启想了想道。 “请父皇示下!”刘德立刻就道。 “第一,不许带女人回宫!”天子郑重的道:“你还年少,不可沉迷女色!” 其实天子刘启知道,自己这只是白说。 纵观汉家这么多年,那个出宫的太子不带回几个女人? 只是汉家的颜面还是顾着的,刘德现在一不是太子,二没立太子妃,就这么的胡闹,那传出去,还不得被人说闲话。 嗯,想当年,他未册立太子妃时,带回来的女人,统统都是安置在姐姐馆陶公主的府邸。 咳咳,这种事情,天子刘启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说的。 刘德却没想这么多,女人。他当然喜欢,但却已不是前世刚刚穿越的**丝了,上辈子。虽然混的不怎样,但推到过的美女却也不少,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不顾全大局。 于是刘德叩首道:“诺!儿臣谨记了……” “第二,不许以皇子的身份招摇过市,不可依仗身份,凌辱地方官吏。不可插手地方事务!”天子严肃的道。 朝廷用人,自有朝廷的法度,即使是太子。也不可以随意插手地方事务。 当年他虽然胡闹,但也不敢犯这一条! 但刘德却没有马上就应承下来,而是问道:“启禀父皇,儿臣自是晓得。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只是,倘若儿臣在路上遇到贪官恶吏,横行不法,地方豪强,草菅人命,儿臣难道就要袖手旁观吗?” 正义感还挺强的!天子在心里说了一声,他想了想,道:“朕会命中郎将郅都陪你前去。真要碰到那种事情,你交给郅都处理。但,万万记得,若非万不得已,不可命郅都干涉地方!” 皇子出行,特别是刘德这样的准储君出行,鱼龙白服,微服私访,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受到严格的保护,不夸张的说,除了没有在脑门子上写上我是皇子这四个字,其他的一切安保与护卫,其实跟皇子甚至太子出行差不了多少。 要知道汉家民风彪悍,就是普通的农户也受过军事训练,像河东这种膏腴之地,更是家家户户都配着长弓,有着短刀,万一遇上不开眼的,或者不小心卷入民间仇杀,怎么办? 所以,天子刘启当年微服出行,随行的侍卫就有数十,暗中保护的更是不知道多少,更有一支人数数百的骑兵远远的吊在屁股后面,一旦有事,警笛一响,马上就能赶来增援。 “诺!”刘德听了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特权。 而且郅都跟他一起,更是好事,可以趁机跟郅都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若能折服这头苍鹰,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那就更好了! “第三,此去河东,你顺便帮朕去趟汾阴,祭拜一下汾阴悼候!”天子刘启道:“悼候真忠臣也,朕甚嘉之!” 刘德一听,马上就道:“诺!儿臣记住了!” 刘德自是明白便宜老爹是个什么意思。 汾阴悼候就是高帝时的御史大夫周昌,后来赵王刘如意的太傅。 后世有个典故就叫期期艾艾,期期就出自周昌,艾艾则是邓艾,因为周昌跟邓艾都是口吃,周昌自称期期,邓艾则张开口就是艾艾。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特别交代刘德去祭拜一下周昌,原因很简单啊。 收买人心,顺便给天下人看看,汉家天子从来不会忘记功臣! 当年周昌为御史大夫,先是力劝刘邦保住了惠帝的储君之位,做了刘如意的太傅后又尽职尽责,刘如意为吕后所杀,周昌马上就托病隐居于山林,不再为官。 在如今这个时候,当然要推崇像周昌这样一切唯公的人。 刘德想了想,对天子道:“儿臣听说,忠臣永远不死,只是渐渐苍老,汾阴悼候之德,儿臣亦向往之,即使父皇不说,儿臣也会去拜祭!” 天子刘启一听,眼前一亮,忠臣永远不死,只是渐渐苍老,这话有些意思! 看来可以拿来当成他下面要下达的一个诏书中的话来用了! 随着吴王刘濞造反之心坚决起来,身为天子,他当然也要找个牌坊立立。 那块牌坊最响亮呢? 当然是留候了! 前任留候是个纨绔子弟,先帝四年,当时的留候张不疑居然脑残到跟他的门客谋杀楚国内史,于是,封国废除,不止没了封国,爵位更是一下子从最高的彻侯贬到了最底层的城旦,相当于囚犯了。 堂堂万户侯,落到跟囚犯、赘婿一样的地位,实在是可悲! 张不疑这一脉自然是不可能再起复了。 但当年留候张良虽然喜欢修炼长生不老之术,但造人也没闲着,还是有几个旁支子弟的,天子就打算从这几个旁支子弟中选择一个的后代来继承张良的封国。 这块牌坊一立,加上今年四月起复的瓒候萧何的后人,这样汉室三大功臣张良、萧何、曹参的香火和宗庙就都有人继承了,看谁还敢说他薄情寡性。 刘德却不管这些,得了便宜老爹的许可,他立刻就去窦太后哪里报备。 窦太后一听说刘德要去河东,顿时就笑了起来,道:“刘德你去河东,顺便帮哀家去大阳县的天子庙上柱香,哀家十年前,曾去大阳县祭拜天子庙中供奉的周公与泰一神,许了愿,如今哀家贵为太后,不便出行,你就帮哀家去还原,顺便给周公和泰一神塑一个新神像!” “诺!”虽然不知道大阳在河东哪里,更不知道所谓的天子庙是个什么玩意,但既然是窦太后的吩咐,刘德自然会上心! “另外,你要走了,阿娇估计就要来哀家这里哭鼻子了,不若,刘德你把阿娇也带上,一起出去散散心?”窦太后又道。 “诺!”刘德连忙点头,他哪里不知道,这是窦太后的要求! 怕的还不就是他出去了就野了,在外面乱来,有陈阿娇在边上,多少能看着点!(未完待续。。) ps:咳咳,今天晚上俺跟百合立下了赌约,嗯,就是神话版三国的作者。 我让他一更~ 我晚上写3章,他写2章,看谁厉害! 嘎嘎,我要爆他! 恩,顺便推荐下百合的大作吧,神话版三国,近期上架的历史类猛书~ 第一百六十节 踏上打脸的征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要出门,自然马上就让许多人都开始上心了。 门下十几个臣子,除了司马相如在上林苑里已经乐不思蜀之外,其他人人人都想跟着一起去。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长安的事情总要有人处理,加上刘德也不想带太多的人。 于是,最终刘德决定,只带汲黯、宁成还有石穰、主父偃四人,其他人统统留守。 带上汲黯,是因为汲黯深明祭祀之道,不管是祭拜已故的汾阴悼候周昌,还是大阳县的天子庙,汲黯都是必不可少的参谋。 带上宁成,则是刘德觉得或许可能会用到他。 石穰是私人医生,刘德对于自己的健康,比谁都看重! 而主父偃则是因为他与汾阴悼候周昌的孙辈有些交情,到时候有个熟人领路,方便许多。 刘德要去河东,一去就可能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薄皇后自然有些心忧,她是将刘德看成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河东跟长安虽然不远,但那也出了函谷关了,薄皇后自然是担心的不行,派了李信过来,又是送了新衣裳,又是送来了一些路上吃的。 反倒是陈阿娇高兴的不行。 终于能跟刘德表兄一起出去玩了,小丫头兴奋得不得了。 倒是馆陶警惕万分。 谁不知道老刘家的孩子每次出门都能带回一两个狐媚子? 以前皇帝弟弟的那些档子事情也就罢了,如今。刘德也要跑出去? 于是,刘嫖对着陈阿娇千叮聆万嘱咐,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可惜,陈阿娇一个也没听进去,心思全在怎么出去玩耍了。 没办法,刘嫖只能派出自己的两个心腹婢女一路上照顾陈阿娇,顺便盯着刘德一些。 她自己也知道,刘德真想找女人,那两个侍女也是摆设。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 但起码,掩耳盗铃,也能自我安慰不是? 不管怎样。丙戊年六月十四,刘德带着陈阿娇,在郅都率领的南军卫士的保护下,一行八十多人。分乘十多辆马车。踏出了长安城的城门。 ………………………………………… 刘德一行,沿着渭河南下,过鸿门,进入渭南平原。 这区区几十里,刘德等人花了两天时间…… 一路上,刘德表现的就像是一位出游的贵族公子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特意绕了一圈,跑到鸿门去瞻仰了一下当年刘邦虎口脱险的地方。 看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时光早就将当初戒备森严的军帐,变成了阡陌农田,葱葱原野。 进入渭南平原后,道路坦荡,秦代的直道宽敞而整洁,马车行驶的非常平稳。 只用了一天时间,刘德等人穿越了广阔的渭南平原,来到了秦岭脚下的华阴县之中,华阴县与后世的潼关咫尺相对,华阴再往前就是函谷关了。 必须要说明的一件事情是,此时的函谷关还是秦关。 它位于后来的灵宝县境内。 在刘彻朝时,函谷关才东迁数百里,到了新安。 原因是刘彻朝的大将,楼船将军杨仆以自己不是关中人为耻,于是上书刘彻,恳请将函谷关向东挪,一直挪到他老家。 咳咳……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后世的大天朝,帝都周边的县市中的人民,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成帝都人民中的一员。 “公子,小的们已经给您和小姐准备好了房间,清扫完毕,您今天晚上先在这委屈一下,明日,我们就能出函谷了……”一个驿站之外,王道躬身来到刘德的马车前禀报着。 刘德现在顶着的身份是枳候薄戎奴的世子。 汉家的太子们就喜欢玩这种cos的套路。 当年,刘德便宜老爹是顶着一个章武候世子的名头到处乱逛,害得地方官常常弹劾章武候教子无方,然后就被先帝一巴掌拍了回去,教子无方,你是说朕吗? 咳咳…… 后来的刘彻顶着的名头就变成了平阳侯曹寿,但刘彻有个坏毛病,他喜欢在某地以平阳侯的名头出现了之后,再回头穿上天子的冠旒召见那些见过他的人。 枳候食邑一万一千三百户,倒是也符合刘德目前身边随从和护卫的仪规,因此,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怀疑,偶尔遇到巡查的官员,那真的不能再真的枳候印符与令信,就足以应付盘查了。 “阿娇,好了,别闹了,跟表兄下去吃饭先……”刘德抱着一路上都活跃的非常厉害的陈阿娇下了马车,在王道的引领下,走进驿站之中,驿站中的差役们,对于往来关中关外的彻侯子弟们也早就习惯了,因此也并没怎么多心,只是简单的查问了一下刘德令符也就作罢了。 “表兄,这里好破!”陈阿娇一进驿站,就有些不情愿了,嘟囔着小嘴道:“还有一股好臭好臭的味道……” 刘德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阿娇乖,忍一忍吧,过了今晚,我们就能住行宫咯!” 对驿站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更何况是这华阴县外的驿站。 刘德不是没想过干脆去华阴县城找到当地县令,把人家的县衙借过来一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的枳候,也不过是个空头爵位,除了食邑多一些,在地方官眼里,跟路人甲乙丙丁差不多。 不过好在明日过了函谷关,就进入弘农郡了,在弘农,汉家天子有三座行宫,虽然很久没有使用了。但好歹也比住驿站强! 刘德其实也没住过行宫,因此只能尽量夸大的道:“弘农的行宫里,不比未央宫差。要什么有什么,一定让阿娇住的好!” 但不料,这话却被一个刚好路过这个驿站,同样在此借宿的一位官家子弟听了过去。 这人眼珠子一转,心里嗤笑了一声:“骗鬼呢!汉家行宫除了皇室,谁敢住?小小的彻侯也敢大言不惭!” 于是,他拉住一位驿站中的差役问道:“那是谁家的世子?” “据说是枳候家的世子!”差役答道。 “叫什么?” “据说是叫薄徳……” 这个二世祖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枳候! 别人不知,他可知道,他的父亲与枳候薄戎奴有交情。因此知道,枳候家的世子名梁,而且薄梁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岁,看哪个自称枳候世子的家伙。充其量最多十六七岁。 “这可是大案要案啊!”这二世祖立刻就醒悟了过来。冒充彻侯子弟,招摇过市,本身就是大罪,也不知是那个昏了头的富商公子,非要装逼冒充彻侯。 这种事情,在关东是很常见的,常常有富家公子冒充某位彻侯的子弟,大肆招摇过市。 但在关中。这还是头一遭! “谁叫你倒霉呢,落在我手里。不吐点血是不行的了!”这公子哥心里想着,不动声色的走出驿站,刚刚想回去给自己老爹报信,好将这些冒充彻侯子弟的奸人抓起来,好好敲一笔。 可这美梦还没醒,夜色之中,他就发现,他被包围了。 “你们做什么?”他惊恐万分的看着十几名骑在马上,将他来路和去路全部堵死的武士:“我可是华阴县县尉之子!” 但这些武士充耳不闻,步步紧逼,很快就将他堵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汝是何人?”一个武士冷冷的审问着,那态度,像极了廷尉衙门的狱卒审问犯人。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那武士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冷酷的审问道:“回答或者死!” 对于受命于天子,负责保护和护卫工作的这些骑士来说,为了殿下的安危,杀人,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更何况,中郎将还有严令,为了殿下安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此人在殿下刚刚进去的时候,就行色匆匆的出来,不是心里有鬼,就一定是心怀叵测! 被冰冷锋利的长剑架在脖子上,这位刚刚还幻想着敲诈勒索的官二代,瞬间就吓得失禁,脚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办?”骑士们对这种状况也没什么准备。 “带回去,交给中郎将审问吧!”一个人建议道。 “善!”所有人都表示赞同,毕竟,这人还审问过,就这样杀了,万一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情报怎么办? 于是就架着这个倒霉的家伙,朝着离这驿站数里外的一座临时的军营走去。 ……………………………………………… 第二天早上,刘德刚刚起来,洗漱了一下,郅都就过来了。 “殿下,昨天晚上,臣安排的巡逻卫士,抓到一位意图敲诈您的县尉公子……”将门关上之后,郅都询问着刘德的意见:“是杀是放,请殿下吩咐!” 区区县尉之子,在郅都眼里就蚂蚁没有差别,杀了也就杀了。 意图敲诈皇子,图谋不轨就是死罪!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要刘德拿主意。 “怎么回事?”刘德问道,于是郅都就将他所知告诉刘德,刘德听完顿时笑了,这还没关呢,就遇到传说中的打脸情节了。 “难道说,我此行注定了要去把河东郡上上下下的脸都抽肿?”刘德心里想着,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他记得他在天朝的时候,就常常做梦都想过一把包青天的瘾,为此还考过公务猿,可惜被残忍的淘汰了。没能跻身进体制,混成领导,反而穿越了,前世呢,他又过的比较憋屈,今生正好一圆夙愿! “他既然想敲诈我,以前肯定敲诈过其他人……”刘德想了想,对郅都道:“中郎将派人将他送去长安,交给廷尉审理吧!” 汉家的廷尉,对于官员来说,相当于后世的中纪委,但凡进去的,没有不开口的,不管多大的官,进去了也得趴着,当年周勃那么牛逼,一进廷尉大牢,马上变成一条虫! 作为统治者,刘德自然不会大度到会对意图冒犯他的宽宏大量。 若是善意,可能还有得商量,似这种横行不法,仗势欺人的官二代,刘德在天朝的时候,就厌烦了,能杀一个是一个,能灭一窝是一窝,总之,不会有错! 处理完这些小事,刘德一行再次踏上旅途,穿过华阴县,前方的道路变得狭窄和崎岖。 在秦岭的山间小道攀爬了半日后,壮丽的函谷关出现在了刘德的眼前。 函谷关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后世的《太平寰宇记》中称“其城北带河,南依山,周回五里余四十步,高二丈”。关城宏大雄伟,关楼倚金迭碧,因其地处桃林塞之中枢,崤函古道之咽喉,因此,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自周室在此建关开始,函谷关下倒下的尸骨,就已数以百万计。 战国时期,东方六国合纵攻秦,结果在函谷关下撞得头破血流,流血漂橹,死伤数十万。 去河东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函谷关出关,过弘农,从曹阳亭而入河东,另外一条则是从华阴县以北,过黄河风陵渡口。 从风陵渡口无疑是最近的,但却风险很大,此时的黄河,远非后世那条浑浊的河流可比,此时的黄河名曰大河,水质清澈,急流涌动,在夏季过河,就算是最老练的船工,也不敢保证一定安全。 为了安全起见,走函谷,出弘农,入曹阳亭最为妥当,虽然同样要过河,但汾阴那段水流平缓,而且江面相对的小了许多。 “殿下……”在马车之中,汲黯对刘德介绍着他下一步的旅程:“出了函谷,过弘农,从大河而过,就是曹阳亭,曹阳亭以东三十里,就是大阳县,大阳县,故周太伯之封也,有庙曰天子,祭祀着周武王、周太伯与周公召、泰一神等!” 听汲黯这么一介绍,刘德立刻就知道,这个天子庙,至少在现在还是有着很重要的政治地位。 当今能祭祀周室贤王与泰一神的庙宇本来就不多,而一个从周太伯时就存在的庙宇,更是难得! 换在后世,这种地方,就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单位。 而在此时,这个大阳的天子庙,估计是和三皇五帝的庙宇一样重要的祭祀场所。 这样一来,就要慎重对待了!(未完待续。。) ps:咳咳,今天的8000字任务收工了~~~~~咳咳,我已经成功的完虐了百合,撒花~哈哈哈,这货明天不敢应战了,真没劲! 第一百六十一节 对海洋的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马车继续向前,这时,道路变得越发的狭窄、崎岖,坐在马车之中,刘德也被颠的头都快晕了,陈阿娇更是不堪,紧紧的抓着刘德的脖子,小脸苍白,更是差点吐了。 没有办法,刘德只能抱着她下车,步行通过这一段涵道。 “这里就是崤山吗?”刘德下车,只见抬头就是悬崖峭壁,生长于悬崖之上的松柏遮天蔽日,茂盛的树叶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使得这山间道路变得阴凉,甚至能让人感觉到有些冷。 前方道路之旁,一块石碑矗立着,石碑之上铭刻‘崤山’二字。 “是的,公子,这里就是崤山,穆公霸业折戟于此!”汲黯看着那块石碑,也是感慨着。 四百多年前,秦穆公治下的秦国霸业初成,威震天下诸侯。 周襄王二十五年,穆公欲灭郑,遣三位大将,三百乘,奔袭郑国,可惜被郑国商人铉高用犒军之计吓退,秦师回程之时,在崤山遭遇晋军伏击,全军覆灭,秦穆公霸业自此折戟。 刘德抬头看了看山谷两侧的悬崖峭壁,茂盛的原始森林,点点头道:“这里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秦军败的不冤!” 郅都在一边,忽然道:“现在再也无法重演崤山之战的故事了……” 刘德点点头。 确实如此,四百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战争的方式早已经发生了改变。 车战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箱,取而代之的是灵活轻便的骑兵集团与防御坚固的步兵集群,再想向崤山之战的晋军一样,利用崤山道路来瘫痪和迟滞敌军的车兵,从而达到以弱胜强的目的,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骑兵只要一刻钟多一些就能通过这在四百年前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通过的崤山天险。 刘德看着这崤山天险,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事情。 后来刘彻东移函谷关,未必就是杨仆的原因。杨仆不过是个小小的楼船将军,论战功,连卫青、霍去病的一根毛都赶不上,何德何能,能说动刘彻,东移函谷关? 更大的原因,可能是时代在进步。战争的方式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春秋战国之时,车战是主流,于是,函谷关崎岖的道路与险峻的地形天然的对车兵构成了阻碍,使之无法发挥作用。 但现在,谁还管车兵啊? 汉家就连郡国兵中都早已经淘汰掉了过时的车战。 骑兵成为战争的主要力量。 对于骑兵来说。现在的函谷关,已经不再像过去的车兵一样只能走函谷关中的山道,骑兵实在不行,可以放弃山道,穿越密林,翻过秦岭,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敌人的侧后。 而随着战争艺术日新月异。昔日坚不可摧,永不陷落的函谷关,再也发挥不出它四百多年前的功效了。 刘德甚至觉得,倘若有个胆大的人,放弃攻打函谷关,以轻骑翻过秦岭,就可以无视函谷关的阻碍,直接进入关中。兵临长安城下了 “郅卿……”刘德看着崤山的石碑,忽然问道:“你说,若是朝廷将函谷关向东移三百里,至新安县怎么样?” 郅都感觉有些跟不上刘德的思路,前头还在说崤山之战,谈古怀今了,按照正常的思路不是应该就穆公霸业折戟发表一番见解吗? 刘德却一下子就跳跃到了迁移函谷关上。 但仔细一想。郅都也愣了。 函谷关东移三百里到新安? 新安虽然无险可守,道路坦荡,但是函谷关东移三百里,就等于将关中三辅之地扩大了一倍。对于汉家天子来说,关中才是根本,关中地盘扩大了,根本之地也就扩大了。 在政治上,函谷关东移还真的很有可取之处! 只是在军事上,函谷关东移无疑是个败笔! 无论如何,一旦函谷关东移,关中就失去了屏障,将来倘若有事,长安将无险可守! “那关中靠什么来屏障?”郅都问道:“关东诸侯一旦有事,关中却无险可守,宗庙何以安宁?” 刘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身为穿越者,假如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潼关,那就真是太废了! “等我即位,就东移函谷关,于关内再设潼关,镇钥关中!”刘德在心中想着,这个主意不错,后世的潼关,那可是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很好的适应了新时代的战争需要,能有效的防备骑兵突袭,为关中大门与屏障。 而函谷关东移,马上就能扩大关中的地盘,不止有利于加强中央集权,扩大天子的管辖区域,更重要的是,这是政绩啊! 自古以来,哪位皇帝一上台就能捞到政绩的? 不要以为皇帝就不需要政绩了。 对于皇帝来说,政绩越多,统治就越稳固,权柄就越牢固,反之,政绩太少或者没有的皇帝,就会弱势,甚至被权臣操控。 譬如惠帝就是不懂得刷政绩,结果被曹参当成三岁孩子一样训斥。 “走吧……”刘德挥挥手道,就抱着陈阿娇,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向前走去。 半个时辰后,累的气喘吁吁的刘德一行人,总算爬出了崤山,函谷关,就出现在了眼前。 到了函谷关下,身为黄老派的士子,汲黯不可避免的就提出来要去瞻仰一下黄老派的精神圣地——望气台。 刘德自然欣然同意。 主父偃则跑去瞻仰鸡鸣台。 刘德就带着剩下的人,在函谷关里闲逛了起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游览了一下关内的名胜古迹,顺便补充了一下饮水和粮食,让马匹得以修养,车辆得以检修。 当天晚上,一行人在函谷关中找了个安静幽雅的宅院休息——有郅都在,这是小事,中郎将的身份,能让他调动函谷关的所有资源。 第二天。休整完毕的刘德一行继续上路,出关之后,道路重新的宽敞起来。 沿着当年秦始皇南巡的直道,一路前行,穿越弘农郡之后,涛涛黄河就出现在了刘德的眼前。 此时的黄河因为上游的水土保持非常完整,河套地区植被茂盛。并没有出现后世的风沙化的情况,所以,水质清澈见底,在这个时候,黄河还不叫黄河,世人称之为大河。 “殿下。前方就是曹阳亭,自曹阳亭渡河过去,就是河东郡境内了!”郅都过来禀报和嘱咐道:“河东郡内,有盗匪出没的记录,此辈无恶不作,请殿下多加小心提防!臣等也会保持警惕!” 刘德点了点头,此时的盗匪可不是后世天朝小打小闹的小偷们。 那是真正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强盗! 任何一个看过水浒传的人都不会忘记,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上山之前,开人肉包子铺和混沌店的好汉们! 当此之世的盗匪虽然还没闹到梁山那么夸张,但拐卖人口,绑架勒索之类的事情却是常有发生。 “有劳卿家了!”刘德点点头。 虽然那些盗匪不大可能有能力来冲击护卫森严的刘德车队,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闹出堂堂皇子被盗匪挟持的丑闻出来,那就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到了曹阳亭,一艘大型的艨艟战舰就已经在码头前待命了。 这是一艘在此时比较常见的楼船,大约有三层,高达数丈,能载数百士兵。是大河与长江之中常见的战船,通常用于巡逻和运兵。 但随着吴楚叛乱风险的加大,汉家的楼船,也相对的进行了改良。船上开始配备水战的武器。 譬如来接刘德的这艘战船,上面就装载了用于水战的弩枪和矛机,更设置了防护敌人攻击的女墙。 陈阿娇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庞大宏伟的人工战船,非常好奇,一上船就到处跑个不停,甚至还想攀爬上船顶的风帆。 刘德赶紧把这个小丫头看紧了,命人将她带回船舱,不许出来,他自己却站在船头,看着波澜壮阔的江面和脚下的楼船,心中遐思连连。 汉家的造船术是非常发达和科学的。 脚下的这艘大船就是明证。 更远一些,秦始皇派遣徐福率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仙,后世有人说,徐福后来最终抵达日本,后世的日本甚至就有徐福东渡的纪念地点。 此事真假难料。 但是,不管怎样,这都说明了,此时的造船工业是可以造出远洋的船只的。 刘德就记得,吴王刘濞麾下的船厂甚至造出了令人膛目结舌的一次可以运载数十辆马车的超级大船。 吴楚之乱后期,胶西王刘卬甚至有过出海逃亡的打算。 这一切都向刘德说明了一个事实——现在的汉家造船业技术与船舶,是有能力进行一定距离的远洋航行的。 后来刘彻攻打南越和闽越,就动用了庞大的水师舟船舰队,更曾与南越的水师进行过海战。 想着这些,刘德的脸颊就开始兴奋了。 汉家不需要大航海,也不需要远离海岸线去探索那些未知的世界。 只要能发展出一定水平和规模的近海捕捞船队,就足够催生一次封建社会体制下的技术革命与变革。 大海是上苍赐予人类的宝库,海洋中的渔业资源,在此时简直就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刘德觉得,现在基本上只要有人敢出海进行规模化的捕捞,只要运气不是太背,肯定能赚的盘满钵满。 而若是能将这个宝库的资源掌握到政府手中,那么等于就是开辟一个新的财源。 就更别说,随着对近海资源的开发,必然会催生的海运和海洋技术的发展。 “只要我做了皇帝,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事情……”迎着大风,刘德在心中想着。 身为穿越者,不去发展和利用海洋的资源,那就是个笨蛋! 当然,要做到这些,就需要选拔一批懂的大海的人才。 “明成祖能有七下西洋的郑和,我为什么不能有能带人到处捕鱼和捕鲸的将军?” PS:嗯,我觉得西汉时期想大航海可能是YY,但是假如只是在近海范围内活动,那就没太大问题。 特别是在中国,基本上只要皇帝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功。 秦始皇修长城,杨广开凿大运河等都是明证。 顺便给大家道歉,今天更新晚了些,主要是老婆目前在耍小孩子脾气,咳咳,你们懂得! 嗯,等下还有更新,可能1更,可能2更~看情况了~ 第一百六十二节 内王外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渡过黄河,就是河东郡境内。 “殿下,河东郡辖下有二十县,户口二十一万三千四百户,口九十八万七千五百人!”下了船,汲黯在一旁对刘德介绍着河东郡的状况:“河东郡治所在安邑,故魏国都城,南有巫咸山,西南有盐池,富庶甲于天下!” 这些刘德自然是知道。 河东郡,可是号称三晋之源。 战国时期的赵魏韩三国的王室先祖,俱是从河东郡走出去的。 就是如今,河东郡也是号称天下彻侯之乡。 除平阳侯曹参世家之外,在河东这地界上,还有着汾阴候周昌家族,绛候周勃家族,猗氏候陈涑家族,长修候杜恬家族,垣候刘赐家族等,就是食邑最少的垣候,也有两千两百户,至于万户侯则是两个:平阳侯与绛候。 刘德看着脚下的这块土地,他的眼珠子转动着。 他为什么一定要来河东? 为什么是河东? 真正的原因,不是想要来查周阳由在蝗灾上的问题,区区一个郡守,还不值得一位汉家的准储君浪费一个月时间。 更非是所谓的看看平阳侯曹寿,那个借口,连便宜老爹不信! 真正的原因是,这块土地下埋藏着黑色的黄金! 河东郡在后世属于山西,山西的煤老板全国闻名,山西的煤矿出了名的多,许多煤矿甚至就是露天就可以开采的。 煤是工业的源泉,是技术的动力。 工业革命对于西元前的世界来说,还是太过高大上了。 刘德觉得就算他用上三代人的时间,花上一百年来做技术储备和准备,也不为过。 但是退而求其次,用河东丰富的煤炭资源,来助力军工冶炼,大力发展和推动高炉炼钢,却是可以尝试的。 高炉那玩意。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个简单粗暴的力气活。 不说别的,天朝太祖主持的大、跃、进,全国人民一起大炼钢铁,连农民伯伯都可以起了个土炉子,来炼钢…… 那技术含量。刘德甚至觉得可能还不如现在的大黄弩制造难度,更别提现在属于精密仪器的汉制连弩。 虽然说,那些炼出来的钢铁可能杂质什么的多了一些,质量什么的差了一点,但那也是钢铁! 想想看,假如能利用河东郡丰富的煤炭资源。一年炼出百万斤钢铁,就算质量差,那也比生铁强不是? 这一百万斤质量不怎么样的钢铁,照样能碾压匈奴,吊打棒子! 更重要的是…… 刘德记得,十九世纪前期,英国一年产铁也不过百万斤。却造就了一个日不落帝国。 在这西元前的世界,一年产钢百万斤,吊打全世界也不为过吧? 而这,在此时是可以办到的! 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过程中,秦国的军械作坊,年产青铜百万斤甚至更多! 此时,临邛的卓氏和程郑氏两个大铁商,一年冶铁也有二三十万斤。 虽然这些数据折算一下。大概只能得到一半后世的产量,但,这也足够吓人了。 以如今的汉家国力和少府的强大人力资源,掌握住河东郡,将来年产百万斤粗钢,并非痴人说梦! 现在,刘德只需要完成三件事情。就可以朝着这个宏伟的目标迈进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河东郡郡守变成他的人。 换句话说,周阳由没罪也得给他按个罪名在头上! 若是有罪,那就更要穷追猛打…… 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二。刘德需要攻克煤炭的脱硫技术,否则,大多数煤炭中的含硫量会让本来质量就差劲的钢铁更差劲,不过,这个技术就算不解决,也不要紧! 谁叫在这个时代,地下埋着的煤炭太多了! 大不了,专门用焦煤来炼钢就是了! 反正刘德记得,河东郡也就是后世的山西境内有好几个出名的焦煤矿,虽然不知道在那里,但只要有心,总能找到! 第三,他还需要一个庞大的技术团队和监工团队来负责解决技术问题。 高炉炼钢虽然后世的农民伯伯也能玩,但起码,也得解决高炉用砖与高炉的结构技术吧? 但这个也不急,先掌握住河东郡,慢慢的找找那些焦煤富矿,找到了足够多的焦煤矿,再去解决这个问题,也还来得及,实在不行,直接土法上马,也不是不可以嘛,无非降低些效率而已。 刘德现在甚至都想好了挖煤的工人去哪里找了。 咳咳,从今年开始,汉匈将进入一段十几年的相对和平时期。 在两国关系缓和的背景下,刘德觉得,可以考虑跟匈奴人做个交易,让匈奴卖些西域的奴隶过来采矿。 另外,卫满朝鲜似乎有些跋扈,找个机会灭了他,然后去卫满朝鲜屁股后面的三韩山区抓些野生棒子回来挖煤也不错嘛。 说到西域,刘德想了起来,貌似现在的西域有好几个国家都是当年亚历山大东征军的后代所建立的,像大宛什么的…… 咳咳,买点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奴回来,好像也不错? 等爬完科技树,种好田,粗钢产量爆出来,就可以反推匈奴,把匈奴人赶去欧洲跟罗马人亲热亲热,让上帝之鞭提前降临。 前世刘彻的匈奴战略,利弊刘德都是看在眼里的。 刘彻的战略什么都好,就是对于这些蛮夷,还是太讲节操了! 刘德自从在历史书上看过欧罗巴人毫无节操的崛起史之后,就感觉,一个民族想要强盛,想要发达,想要称霸,就一定要吸其他民族的血,用蛮夷的血肉,为我的强盛奠基,用他们的身体为我修路,凿河、开矿。 对于西域诸国,该利用的时候,坚决利用,用完就可以抛弃了。 甚至完全可以学习英国人,拉一派打一派,不断的跳动他们内斗,这样最多几十年,就能完全消化掉西域,将汉室的疆土扩张到中亚,向印度次大陆延伸,最终殖民印度,成就不朽伟业! 而做这些事情,刘德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负罪感。 现在活跃在西域的民族与国家,有那个活到了二十一世纪? 既然,它们注定要灭亡,注定要消亡,何不让他们为汉家的崛起贡献一份力量?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内王外霸,才是真理!”刘德在心里道:“刘彘,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我给你好好上一课,对于蛮夷,不需要仁德,只有死掉的蛮夷,才是好蛮夷!” 后世的美国人,为了土地和资源,悬赏印第安人的头皮。 原本美国境内的印第安人少说也有几千万吧? 区区两百年,就几乎灭绝了印第安人! 这样的丰功伟绩,刘德觉得自己是可以学一学的! PS:咳咳等下应该还有一更~ 嗯,感谢苏山河与FYZZE等老爷们的打赏~ 咳咳,俺继续去努力奋斗~ 顺便说一句,在西元前玩种族灭绝应该是普世价值吧? 第一百六十三节 周阳由必须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虽然没说,但汲黯等随从臣子都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家的殿下,自从踏上河东郡的土地之后,就开始变得亢奋了起来,仿佛这里有着天堂一般。 “殿下……”汲黯找了个机会过来问刘德:“您是不是应该考虑顺路去拜会一下平陆候与休候两位宗室?” 刘德闻言,点了点头:“这自是当然!” 平陆候刘礼跟休候刘富都是故楚元王刘交之子,也都被封在河西郡,离河东郡不远,此去大阳,正好顺路绕一圈去拜会这两位德高望重的宗室。 楚元王刘交是高皇帝刘邦的从兄,同时也是汉家天下的缔造者之一。 当年,刘邦的崛起离不开刘交的辅佐和出谋划策,因此,刘邦坐了天下之后,对其论功行赏,先是封为阳信君,其后韩信自己作死,废为淮阴侯,刘邦将韩信的楚国一分为二,南边给了刘贾,是为荆王,东边给了刘交,是为楚王。 后来,英布反汉,刘贾战死沙场,子嗣断绝,于是荆国消失了。 于是,刘濞才捡了这个大便宜,得已封为吴王,所谓的吴国,其实就是刘贾的荆国三郡五十三城。 而刘交这一脉,在老刘家的诸侯中,名声一直不错。 刘交本人当年就是谦谦君子,以涵养文化出众而闻名,在当年,刘交这个名字就是君子的代名词。 现任楚王刘戊是刘交的次子刘郢之子。 而刘礼是刘交的老三,刘富是老四。 刘礼跟刘富,跟刘戊不同,都是大大的忠臣,前世时跟刘戊的叛乱阴谋做了殊死的斗争。 后来刘礼能袭位楚王,跟他的立场是分不开的。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了。 吴楚起兵之后,休候刘富第一个站出来坚决的站到了朝廷这边,亲自到长安谢罪。表示家门不幸,交上自己的彻侯印信与封国印绶,表示自己已经不配再为汉臣,请求天子治罪。 这样识趣的忠臣怎么能治罪? 非但不能治罪,还要大大的嘉奖。 于是,便宜老爹激动之下,就下诏封刘富为楚王。只等大军灭了刘戊,就扶他上位。 本来,刘富的楚王之位,已经是不可动摇了。 但哪里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刘富的哥哥刘礼做的更绝! 他虽然在行动上落后弟弟一手,但反应速度和动手能力比弟弟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刘礼利用他在楚国军中与臣子里的人脉,不断的给周亚夫通风报信传递吴楚虚实。更策反了楚王刘戊身边的几个臣子,让他们故意拖延和延缓吴楚大军的进军时间和粮草补给,因此立下大功。 吴楚之乱平定后,便宜老爹出尔反尔,更以刘礼为楚王,改封刘富为红候,增封两千户。 于是。刘礼这一系,从此成了汉家的楚王正统。 刘富这一系虽然受此重挫,但其后代开枝散叶无数,两千年后,成为天朝刘氏最大的一个源头,彭城刘氏号称天下刘姓第一大族。 现在,虽然还没有这个事情。 但是,平陆候刘礼与休候刘富。是目前汉家宗室之中仅次于刘濞的年纪最长者,仅仅是这个身份,刘德既然来了河东,就不得不去河西走一趟,拜会一下这两位皇叔祖。 于是,车行向东,顺着大河东走。越过河东平原,一天之后,刘德一行人就出现在了黄河边上的古城大阳县城之下,到了大阳。刘德看了看地图,再看了看黄河的对面的山川与地貌,感觉有些眼熟,那对面不就是后世的三门峡市吗? 那脚下岂非就是后世的平陆了? 在天朝之时,刘德上学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女同学就是平陆人啊! 来到这里,刘德也是唏嘘不已,想当年,他年少冲动时,还曾坐火车来过这里呢! 只是物是人非,此时的大阳县,没有半分的现代色彩,就是县城,也是低低的城墙,矮矮的房屋,一切都跟后世没有半点联系。 进了县城中,大阳县的居民们对于忽然到来的贵族车队,非常好奇,民众甚至纷纷出门围观了起来。 刘德一路看过来,发现,大阳县的居民们面色大都枯黄,显然大多数的普通民众都有着营养不良的毛病,许多人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 “河东不是向来都是膏腴之地,天下最富吗?”刘德对汲黯问道:“怎么民众皆有菜色,庶民连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 普通的底层民众生活困苦,这个刘德自然是知道。 当今天下,敢说一定能填饱肚子,时不时还能沾些荤腥的,也就只有关中的农民。 其他地方的话,基本都是只能勉强做到维持温饱,甚至有的农民生活极为困苦,常常只能靠稀粥来充饥。 但这大阳县的居民的健康程度已经不能用差劲来形容了。 就算是刘德前世的河间国,也没有那个县城的居民是这么一副状况。 县城都如此,那农村还敢想吗? 身为统治者,刘德很清楚,百姓假如吃不饱了,要饿死人了,那么,多半就要扯旗造反了。 口号吹的再响,牛皮吹的再大,不能填饱老百姓的肚子,老百姓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殿下息怒!”见到刘德发怒,一旁的汲黯连忙道:“臣也不知,可能是这次蝗灾影响到了大阳吧?” “去问问看!”刘德吩咐道。 汉家自太宗孝文皇帝开始,披着的皮就是爱民如子,不管怎样,不管到什么时候,汉家的太子、天子,也要把这个挂在嘴上,就算是后来的刘彻,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见到百姓,也是嘘寒问暖,关心一二。 对于矢志继承太宗孝文皇帝事业的刘德来说,再没有比让老百姓过的好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了! 没多久,汲黯就一脸灰暗的回来了,他见了刘德,情绪颇为低落,沮丧的道:“殿下,臣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蝗灾,确实影响到了大阳,大阳县有数千亩粟米,皆被蝗虫啃食掉了,因此,城中粮价高涨,民众实在无钱买米,只能吃树叶充饥……” “河东郡是怎么搞的!”刘德气恼的道:“根仓的粮食呢?湿仓里的粮食呢?怎么不调来赈济灾民?” 汉家在河东这个粮仓设置了两个大型仓储地,根仓与湿仓,常年储备着数百万石的粟米,刘德根本不相信,河东郡没有能力自救。 汲黯垂头丧气的答道:“这才是臣伤心的原因,臣听民众说,河东郡守周阳由与郡尉申屠不和,两人恶斗连连,而申屠是大阳人,于是周阳太守不许根仓有一粒粮食流入大阳……” 尼马拉戈壁! 刘德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周阳由必须死! PS:河东太守周阳由跟郡尉申屠之间的恶斗是史料明载,这两个冤家最后同归于尽…… 咳咳~~~~~~~ 所以说,官僚神马的的节操是永远都不要指望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四节 猜测与决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河东郡守周阳由跟其郡尉申屠之间的政治倾轧,在刘德前世,延绵了十几年。 两人各种相互拆台,扯后腿,闹得不可开交。 而且,周阳由是绝对干得出这样无底线的事情来的! 后来司马迁所写的史记,就记载周阳由做官的行为准则就是: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为都尉,必陵太守,夺之治。 周阳由的掌控欲非常强。 在刘德的前世,最终周阳由与申屠同归于尽,申屠下狱自杀,周阳由随后被判有罪,腰斩弃市。 刘德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让愤怒冲昏头脑,莽撞的下令,让郅都去开根仓、湿仓,赈济灾民。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脸上已是杀气腾腾。 “周阳由、申屠,皆该死!”刘德冷哼了一声。 汉家制度,太守掌民政,都尉管军事。 通常在地方上,郡守与都尉都是互相牵制,各自有着自己的地盘。 周阳由狠下心肠,不许开仓赈济大阳的百姓。 申屠难道就是什么好鸟? 最起码,刘德觉得,这申屠倘若有一点良心,那他完全可以下令用军粮来赈灾,实在不行,作为郡尉,他是有直奏权的,可以直接上书天子,告周阳由残害民众。 可惜,他没有,他无动于衷! 为什么呢? 因为没开仓赈济。周阳由的罪过,只是小罪,想要扳倒一个郡守。只靠这种不疼不痒的小罪名,是无济于事的,朝廷最多罚铜,上计之时责罚一顿。 但倘若境内出现饿死人甚至易子相食的惨剧,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所以,申屠就坐视不管,人血馒头吃的那叫一个舒坦。 至于乡情。乡亲? 对于官僚来说,普通老百姓,泥腿子的死活与他何干? 真以为官僚会把老百姓当人看? 幼稚! 就算是一千多年后的北宋。宋神宗以王安石变法,欲图强国,结果遇到了守旧官僚贵族的反扑,神宗天真的跑去劝说旧党的带头人物。以为能说服这些满腹诗书。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希望他们为天下人考虑考虑,做些让步,支持变法。 结果,刘德忘了韩倚还是文彦博,一句“陛下非是与百姓共治天下,而是与士大夫共治!”直接把神宗喷的无言以对。 就是两千年后标榜为人民服务的天朝官僚,真把人民放在心中的又有几个? 大部分还不是远离人民。高于人民,凌驾于人民? 因此。刘德从来都没对官员抱有什么太高的期望,所以,主父偃,宁成这样声名狼藉的家伙,他也欣然接纳。 但是,周阳由跟申屠两人之间为了私人恩怨,竟然不惜绑架一县百姓,坐视民众挨饿,甚至于开开心心的吃着人血馒头,刘德就无法忍受了。 这太没底线了! 也超出了刘德忍耐的范围! 不把这两个家伙弄死,刘德感觉自己念头不会通达。 “大阳县可有驻军?”刘德问道。 “殿下息怒,临行前,陛下再三叮嘱我等臣子,地方事务,不可轻易干涉!”汲黯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待回转长安,我等再禀明天子,彻查河东上下!” 汲黯出身官宦世家,想要让他对底层百姓的遭遇也能感同身受,那确实是有些难度。 他能感慨一下民生艰难,对百姓的遭遇流下几滴眼泪,施舍一下粮食与财物给灾民,就已经是官宦子弟中少有的有良心的人了。 刘德冷笑了几声,回长安?等回到长安,朝廷再派人来,大阳县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而且,直觉告诉刘德,像大阳县这样处于饥饿中的地方,肯定不止一个! 河东郡上报给天子的奏折中就明言,河东郡有两个县颗粒无收,其余县区,也多有受灾。 既然周阳由卡住大阳,不给大阳灾民赈济。 那么,刘德觉得,申屠肯定也会以牙还牙,卡住其他县乡的赈济粮。 不说别的,下令看守的粮仓的郡兵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和延缓粮仓调粮就行了。 当然,直接调动军队,干涉地方政务,那是个2逼行为。 就算便宜老爹的严令,刘德也不会用军队来干预地方政务。 军队干政这种事情,不管意图如何,只要开了头,后面就收不住了。 正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军队干政这种蠢事,刘德才不做! “我自是明白!”刘德冷着脸道:“卿且宽心,我不会那么莽撞!” 刘德转头看着马车车帘外饥肠辘辘,面有菜色的民众。 大阳县肯定有粮食! 去年秋收,河东可是大丰收! 就算今年糟了蝗灾,也不至于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别的不说,倘若那些粮食能自由流通,就绝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刘德用屁股都能想到,蝗灾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河东郡守与郡尉为了争权夺利,不放粮赈灾,只是诱因。 真正的原因是,大阳县的官僚阶级们跟地主豪强勾结了起来,将粮食囤积了起来,想要卖一个高价! 特别是现在已经是六月,此时一般百姓,在春耕之时,为了凑种子、耕牛和徭役的践更钱,都会不得不选择将自己去年收获的粮食卖掉,换来钱财,然后,在五六七**这四个月靠买粮维生。 蝗灾的发生,使得百姓恐慌,于是粮价高涨。 偏偏官府无动于衷,没有开仓赈灾。 这种事情,对于地主豪强,大商人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不赶紧囤积粮食,惜售吝售更待何时? 三世为人,刘德见过高尚的君子,也见过卑鄙的小人,更见过为了一己之私,就放任数千书万民众在饥饿与寒冷中哀嚎的畜生。 “先去军营!”刘德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到了那里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刘德非常清楚,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看到和怀疑。 只要周阳由跟申屠不傻,肯定就会调查刘德这一行人的底细,一旦让他们知道刘德的身份,那么,为了自保,这两个没有节操,不知道什么叫下限的官僚,难保不会铤而走险! 刘德去军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总之,先把枪杆子拿在手里,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周阳由跟申屠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包围和冲击军营,而且,到了军营中,有了军队的保护,就算万一这两货真的傻逼了,那刘德也可在军队的保护下,安全撤退。 而且,直觉告诉刘德,军队里的人,特别是中低层的军官,肯定知道更多内幕!(未完待续。。) ps:嗯,晚上还有2更~~~~~求订阅,求打赏~~~~ 第一百六十五节 硕鼠!硕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成侗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忽然间跳个不停,心里有些发慌,好像堵着一个什么东西。 打开窗户,透了一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的强盛起来。 这时候,他听到街道上有些喧哗,于是,走出门,就看到了十几辆装饰华丽,由一看就知道是上等骏马甚至是战马拉着的马车,缓缓的碾过大阳县的街道。 “这是谁家的公子出游了?”成侗问着门口自己家的下人。河东地界上,彻侯家族扎堆,因此,常常有彻侯家的弟子奉了家里长辈的命令,来到大阳县祭祀天子庙的神灵与先贤。 只是,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十几辆马车,每一辆都是由高头大马拉着,单单是这十几辆马车,如今的河东的彻侯们,就没几个能凑得齐。 更别说赶车的车夫,每一个都是精壮的壮汉,护卫车队左右的随从,人人全副武装,腰间配着利剑,背上背着长弓、箭筒,更有一小队骑士跟在车队左右,做着保护工作。 当今天下,能凑出这种阵仗的彻侯家族,还能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的,不过寥寥几人。 本郡的平阳侯世家,或许是其中之一。 但平阳侯若要来大阳,郡守的公文,应该已经提前到了! “回主上,据说是从长安来的高门显贵!”下人道答。 “该死!”成侗一摸自己的额头:“难怪我最近一直心中不安,原来是要破财!” 于是他吩咐道:“去查查这家公子的底细。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地,然后前去递上我的拜帖,求见这家的公子!” “诺!”下人点点头。就跟上车队。 “希望不要出事……”成侗心里祈祷着。 作为大阳县的县尉,成侗当然知道现在的大阳是个什么情况。 一旦大阳的现状被捅到朝廷,捅到长安,别的不说,首先朝野就将震动,肯定会有大臣持天子节来调查大阳的事情,一旦发生那样的情况。那么,要掉脑袋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自先帝即位以来,汉家天子砍掉的地方豪强、官吏的脑袋还少吗? 就连彻侯都因侵占民田而倒下了好几个! 大阳现在的局面。成侗当然害怕,而且怕的要死! 多少次半夜做梦梦到长安来的禁军包围了他的家,把他的家人像拖狗一样拖出去…… 然而,假如害怕就能让人遵纪守法的话。那还要廷尉做什么? 财帛当前。能不动心的能有几人? 如今的大阳,粟米一石三百钱,还一天一个新的价格,单单是这些收益,就足够所有的地主赚的喜笑颜开。 但光靠卖米,已经满足不了大阳县的地主豪强官吏商人阶级了,铜钱那玩意多了,也不顶事。 真正的好处是。米价高涨,迫使平民百姓不得不贱卖自己家的田产。本来大阳县,一亩上田,起码能值个一万钱,但现在,百姓为了活命一千钱也只能卖掉。 在如今的米价之下,等于是只用了三石粟米,就买到了过去价值万钱的土地。 不止如此,有些贫民,田产卖光了,怎么办? 为了活下去,为了一口吃的,许多贫寒的农民,变成了他人的奴仆。 而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短短半个月,成侗的家族就买进了几百亩上等的土地,十几户奴仆。 成侗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秋收之前,假如朝廷没有行动的话,那么,大阳县内的农民,大半都要破产! 这是地主豪强商人的盛宴。 甚至有人喊出了要建立一个千年不衰的世家的口号。 等下人走了,成侗还是感觉不安,于是,他一跺脚:“假如大阳县出了漏子,太守与郡尉,岂能置身事外?” 于是,他找来自己的长子成疍,对其道:“你去躺安邑,替为父去求见太守与郡尉,把长安有贵人来的事情告知太守跟郡尉,让他们拿个主意!” “诺!”成疍领命骑上家里的马,就朝着安邑的方向而去。 大阳如今的局面,岂是郡守与郡尉两人内斗就可以造成的吗? 自从周阳由做了郡守以后,河东的官场就从里到外,烂透了! 郡守周阳由,虽然打击豪强势力不遗余力,但是,假如马屁拍的好,他也能高抬贵手,甚至重用豪强。 而郡尉申屠,河东本地的地头蛇,手底下一帮本地的官员,跟周阳由这个外来户,势同水火。 这两人表面上各自拉了一帮人马斗的不亦乐乎,相互给对方使着绊子。 然而,作为千石的县尉,成侗知道,这两位有着一个共同的利益点——粮食! 去年河东丰收,除了输送给关中一百万石漕粮,敖仓两百万石军粮之外,按照传统,河东郡本地的粮仓里,也应该有同样数字的储备,以备关东出现饥荒或者险情,朝廷急用之需。 但是…… 成侗一位在根仓当差的同学告诉他,现在的根仓里面,只有不足五十万石存粮,剩下的粮食去了哪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河东官场中,有人传说着,是淮南王花重金买走了根仓里的粮食。 也有人说,他亲眼看到了从东方来的槽船,运载着一船船粮食,顺河而下,去了雒阳那边。 还有人说,是齐国的大商人刀间疏通了郡尉的门路,把粮食给运去贩卖了。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但有一点,确凿无疑——河东根仓与湿仓中储备的粮食,至少有一半,不翼而飞。 这才是郡守不敢救灾,而郡尉不发一言的真正原因! 因为只要开仓,那就露出马脚了,会让天下都知道,汉家的粮仓,河东郡中出现了仓鼠,一次就啃掉了河东一半的存粮! 这事情要是被踢爆,整个河东郡从上到下,八百石以上的官吏,统统都要去廷尉衙门里走一遭,负责粮仓安全的军官与差役、司马,全部要掉脑袋,至于郡守与郡尉,肯定要被灭族! 这才是河东郡官场上上下下,都对现在郡守不开仓而郡尉不发一言统统沉默的原因。 谁敢揭开这盖子? 谁揭谁就要被整个河东郡的官场力量反扑,撕碎! 现在,长安城里来了一个来头看上去很大的贵族子弟,成侗觉得假如他摆不平的话,那就只能让始作俑者的郡守与郡尉来摆平了。(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一更~ 咳咳,最近都是很晚才有时间码字啊~~~~~~ 白天根本没法写,我住的地方最近貌似在拆迁,每天早上10点开始,外面就有钻机轰隆隆的响着,根本没法子静下心来想事情,考虑情节。 第一百六十六节 周阳由的狠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安邑,郡守府中。 河东郡守周阳由看着郡守衙门的地基,忽然笑了起来。 “海内皆臣,岁丰登熟,道毋饥人,践此万岁!”念着地基上砖石上铭刻的篡文,周阳由的心中满是讥笑。 这十六个字是秦代郡守用来吹捧秦始皇的话,汉室兴起后,高皇帝刘邦下令,所有地方郡县的郡守衙门的地基,必须都要用铭刻着这十六字的砖石铺就,希望以此提醒郡守们,要廉洁奉公。 “践此万岁?”周阳由冷笑着看着地板上的铭文。 刘氏天子想的也未免太好了吧? 周阳由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舅父淮南厉王刘长是怎么死的。 他更忘不了他的父亲赵兼的后半生是怎么度过的。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男儿不可一日无权,一朝没有权力,再怎么英雄好汉,马上也要变成狗熊。 于是,十几年来,他拼命向上爬,不择手段的向上爬。 先帝喜欢有胆识有魄力的臣子,他就装出自己很有魄力的样子,从还是一个郎官的时候,就表现的疾恶如仇。 果然,很快他就被提拔。 十几年时间里,就从一个小小的郎官,爬到了河东郡郡守,封疆大吏的位置上。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先帝驾崩,新君即位,马上就清除了朝中的先帝大臣。 廷尉张释之远放淮南。 邓通饿死街头。 典属国张悍回家种田。 前不久连御史大夫陶青、大行王恢都完蛋了。 汉家传统,新的朝臣肯定会用他们的人去替代过去的朝臣所任用的郡守。 周阳由觉得。自己的河东郡守的位子可能做不了太久了。 去年开始,他就有种随时都可能丢官去职的感觉,想着手里的权柄可能就要化为乌有。既然即将下野为民,权柄将要丢失,于是,他开始利用权力来为自己谋利。 总不能说,权力没有了,还要傻傻的回老家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吧? 那是笨蛋才干的事情。 于是,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之前一直不对头的郡尉合伙做起了倒卖官仓粮食的买卖。 当时。他想的挺好的。 过去三四年,河东郡的官仓里的粮食,常常去年的还没吃完。今年的就又堆进去,每年,都有许多发霉的粟米被拉去喂猪。 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既然每年都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石粮食堆在仓库里发霉甚至腐烂,那么为什么不能卖点钱呢? 商人们开的价钱实在让他无法拒绝。 于是。从三月开始。河东两个官仓的粮食就不断消失,与此同时,整个河东郡上上下下的官吏,都吃的满嘴肥油,许多官员,对他也感恩戴德起来,这让周阳由变得飘飘然起来。 更重要的是,之前一直担心的朝廷的巡查使者与来往的官员们。根本就没发现河东郡的官仓里的粮食少了。 那些家伙通常只是围着仓库转一圈,看到仓库有陈粮。就打打哈哈回去交差了。 于是,周阳由的胆子越来越大。 卖出去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开始他还只敢卖个几千石,后来变成一万石一万石的卖,最后,一次就卖了二十万石给他的表弟淮南王刘安,至于刘安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他才懒得管! 可谁成想,五月风云突变,老天爷居然降下了蝗灾。 虽然有天子旨意,总算及时扑灭了蝗灾,没有让其扩大全郡,加起来各县的受灾田地也就几千顷的样子。 说句老实话,若是在往年,这根本无伤大雅,根仓甚至只需要漏一个口子,靠河东郡自己就能摆平。 然而,当他想开仓放粮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原本满当当的根仓,竟然只有五十万石存粮,不及鼎盛时的一半…… 一旦下令开仓,朝廷必然就会知道,根仓只有五十万石粮食! 这怎么能行! 一旦此事暴露,他全家都要死光光! 为了不让自己全家死光光,他就只好对朝廷夸大受灾面积,故意将两个本来没受灾的县报上去,再通过伪造账目,用那两个县的损失来填补根仓的亏空。 至于真正受灾的地方的老百姓? 他才懒得去管那些泥腿子的死活! 只要把住大河渡口,不让那些泥腿子有机会去关中告状就行了! 但是千算万算,他又算错了一件事情。 泥腿子们没办法去关中,不代表关中的贵族没办法来河东啊! 今天早上,把守大河渡口的官吏就来向他禀报,一艘楼船在曹阳亭附近靠岸,下船的全部都是来自关中长安的贵族。 甚至有人报告他说,在下船的人里,有通过考举被天家录用的士子。 能调动水师战船过河,随行的人中,还有着参加过考举,最后被录用的士子。 这件事情,马上就让周阳由万分警惕。 来者就算不是皇室,也是跟皇室有紧密联系的贵族! 再想想,刘氏的太子们年轻时都是个什么德行? 周阳由觉得,假如是传说中的储君,皇子刘德亲临河东,他也一点也不会意外。 别说跑出函谷关来河东一游了。 汉家的储君,就是跑去关东诸侯之国,周阳由也不会感到奇怪。 “倘若真是那位来了……”周阳由感到万分头疼,正不知道该想个什么办法来解决和度过这个难关的时候,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了,那位直接向着大阳县去了! 大阳县那个地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周阳由心知肚明,毫无疑问,大阳县的局面,已经糜烂了! 本来,他的计划是等过上两个月,粮食的亏空补满了,就是他出来做明府的时候了,把大阳的那帮蠢货统统抓起来杀了,把土地还给农民们,这样,他即得了名声,又可完美的遮掩住此事。 “肯定是那位!”周阳由不傻,他马上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准储君,如今如日中天的皇子刘德一行。 大阳县里有天子庙,十年前,窦太后跟先帝曾去太子庙祭祀。 刘德此去,估计是给太后还愿来的。 另外,过大阳往东就是平陆,那里有平陆候这位宗亲长辈。 “来人!”周阳由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叫来自己的心腹,吩咐了起来。 当天晚上,河东郡根仓失火,河东郡守周阳由上报朝廷,根仓存粮,被大火焚毁了七十余万石。 望着根仓冲天而起的大火,周阳由的心里总算稍稍安心了一些。 既然大火将粮食烧掉了,那么,就算朝廷来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嗯,现在是时候把大阳那些蠢货推出来给朝廷特别是那位殿下看看的时候了,若是能攀上那位殿下的大腿,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大阳县的地主富商官员豪强会怎么想? 周阳由冷笑了一声。 我管你们去死!(未完待续。。) ps:收工,睡觉~ 嗯,这段情节我脑补了一些~咳咳,毕竟史书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全部记载所有的细节,小说嘛,根据需要可以进行必要的艺术化~ 但假如有明史可查,我就绝对不会去自以为是~ 第一百六十七节 明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听完汲黯汇报的河东根仓失火之事。 “官僚的手段,还真是两千年都没变过……”刘德心里感慨一声。 根仓不失火,他根本不敢往河东粮仓亏空上去想。 但根仓这把大火一起,就不得不让刘德马上就联想到了粮仓亏空,倒卖、挪用官仓储备的事情上面去。 实在是两千年后大天朝的官僚们,把这个套路玩死了,玩腻味了,再也骗不了人了! 根仓的这把大火,等于告诉刘德,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许多心中的疑惑,不解的地方,被这把大火照的透彻无比。 河东郡现在的怪像,有了一个最合理也最可信的解释。 但是,对此,刘德暂时真没什么办法应对。 大火之下,一切证据肯定都湮灭了,除非,周阳由或者他的心腹亲信出首,否则,想要查出这事情,无异难于上青天。 就是后世大天朝,国家粮食储备仓库里的硕鼠们,放把大火,烧掉粮仓,又有几桩最后被查清楚了? “此事暂且不管!”刘德道:“等朝廷派人来调查吧!” 想要扳倒周阳由,将河东郡掌握在自己手里,看上去好像难度很高。 但其实,刘德知道,这就是个简单轻松的活计。 一句不满的牢骚,一个不屑的眼神,就足够了! 为王前驱这种事情,这个世界上愿意干的人不要太多了! 别说是周阳由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屎的贪官酷吏。就是人品高洁,政绩出众的朝廷重臣,三公九卿。君王一句不满的牢骚话就可能让他倒台! 翻开史书,多少重臣,权臣,都是死在君王的一句不满之上,甚至是一个不满的眼色之上! 当年,北平侯张苍为丞相,号称计相。 张苍一手开创汉家的审计制度和对官员的问责制度。编纂了《九章算术》作为官员的必读典籍,其辅佐先帝数年,政绩斐然。朝野称赞。 然而,张苍在新恒平一案上得罪了先帝,马上就被赶回北平种田了! 后世南宋的岳飞,精忠报国。战功赫赫。南宋小朝廷甚至就是靠着岳飞的战功才能生存的。 可惜,岳飞居然搀和皇室内部的事务,于是,以莫须有之罪,死在风波亭之中。 刘德现在虽然不是皇帝,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作为汉家的准储君,未来天下的主宰。他一个眼神,一句不满。马上就能牵动整个河东郡上上下下的有心人。 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就算周阳由开了挂,也挡不住人心离散,众叛亲离,只能黯然下野,甚至去廷尉大牢一游。 这就是刘德为什么敢优哉游哉的跑来河东的原因。 但是,看了大阳县的百姓的惨状之后,刘德改变主意了。 河东郡出问题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官员的问题。 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必须进行大清洗! 给整个河东官场换次血! 刘德心知肚明,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很难。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决定一下,等于就将河东副本从简单难度,直接提升到了最高级别的地狱难度。 地狱难度的副本怎么做才能通过? 单刷肯定不行,必须找队友,而且是强力的队友。 不止如此,还要带好补给,做出针对性的战术布置。 而好队友是很难找的。 特别是如今的局面下,要找到一个志同道合,跟刘德一样,想给河东郡官场换血的巨头,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这事情只能暂时搁下,看看便宜老爹派谁来河东郡再说。 “天子庙那边都安排好了吗?”刘德问汲黯:“可清场完毕了?” 现在,对刘德来说,最大的事情,还是帮窦太后还愿,给泰一神和周公奉上祭品,然后去河西,看望慰问两位长辈。 而皇家祭祀,是不可能让平民百姓围观的。 “中郎将已经在天子庙了,想必这会应该已经封闭天子庙的山门了……”汲黯回答道:“殿下什么时候过去?” “准备一下,等会就去!”刘德站起身来问道:“祭品和祭祀的仪式都准备妥当了吗?” “已经俱都准备好了,只等殿下前去祭祀、祷告……”汲黯拿出一张帛书,递给刘德:“这是臣拟的祭文,请殿下过目!” 刘德拿过来,放在手里,看了看,皱了皱眉头,吩咐道:“这里改一下,不要出现我的名字,就用太后的名义!” 正所谓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在祭祀神灵和先贤这种大事之上,每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 刘德此来天子庙,虽然没有亮明身份,但是,祭祀的细节和祭祀的过程,全部都是要建立档案,以供天子、太后查阅,甚至还可能被朝臣翻阅,所以,半点马虎都不能有,每一个细节都必须考虑周到。 特别是祭祀如今的最高天帝太一与圣人周公,更是要做到尽善尽美。 汲黯的祭文写的不错,就是在这祭文中,刘德的名字出现了三四次,可能汲黯站在他的立场上,必须加上刘德的名字,否则,就是政治不正确。 但刘德却不能让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祭文里,这要回了长安,马上就会被人说闲话! 汉家自从刘德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以来,就不再玩商周天子那一套祭祀必为自己祈福的套路了,而是进化到了祭祀神灵,不祈福己,而福天下的新的套路。 “我闻先王远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右贤左戚,先民后己,至明也!”刘德悲天悯人的道:“卿之祝釐,归我者多,不为天子、太后,天下百姓,我德薄安敢受之?且以我之不德,而躬享其美其福,百姓不与,是重吾不德也,先帝曾令:祀官致敬,毋有所祈,我虽不肖,亦不敢违之!” 这番话真是说的冠冕堂皇,把汲黯都给感动了。 要知道,人都是自私的。 夏商周三代,号称三代之治,但是,祭祀天地神明,从来都是只给天子祈福,而不管其他人的,更有甚者,天子生病了或者天子的妃嫔生病,祝祭官会将群臣的名字给写到祭文上,祈求天地神明将天子或者其妃嫔之病转移到臣子们身上,这就是所谓的秘祝移祸。 这个情况,三年前才得到改变,当时的太宗孝文皇帝病重,百官建议祭祀天地神明,请求将天子之病转移给群臣,这样皇帝就可以摆脱病魔,重获新生,但是被先帝拒绝。 当时,先帝下诏说:百官之非,宜由朕躬,天下治乱,在朕一人。 意思是,百官有错,那是我这个皇帝领导不合格,天下治乱,皆是皇帝的原因,怎么可能让百官百姓代替我这个领导受过呢? 当时,全天下都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如今刘德的这个表态的思想跟立意与先帝当年的诏书如出一辙,马上就让汲黯想起了先帝,甚至让几个站在一边伺候的宦官和门口的卫兵听了以后感动的稀拉哗啦的哭了起来,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刘德就像太阳一般耀眼,就如同圣人一般高尚。(未完待续。。) ps:等下应该还有一更~嗯,今天出去有事了,9点才回家,现在头有些疼,我歇会再写,嗯,今天更新不给力啊~明天还债! 第一百六十八节 祥瑞(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汲黯走后,刘德退入内室更衣,穿上冠旒,系上绶带。 刘德挥手命令道:“除王道之外,余者皆退下!” 等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刘德就转过身子,对着王道问道:“天子庙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已经安排妥当了!”王道压低了声音答道。 “这就好!”刘德满意的笑了笑。 昨天晚上,刘德就给王道布置了一个特殊任务,刘德祭祀太一,必须要出现祥瑞,没有祥瑞出现,祭祀个毛啊! 汉家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身为未来的天子,刘德也必须有天命加身! 制造祥瑞,历来都是皇帝装逼的拿手好戏。 “宁成可有回报了吗?”刘德又问道。 出函谷关之后,在弘农郡,刘德就密令宁成带人先行赶往汾阴,执行另外一个祥瑞的任务。 “回禀殿下,宁成昨日传回音讯,说是已经跟曲周候家族取得了联系,正带人在泗水中搜寻殿下所指派的那个东西!”王道恭敬的答道。 刘德点点头。 祭祀太一,弄出的祥瑞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正餐在汾阴! 汾阴有什么? 刘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汾阴的河里埋着一个什么东西了! 所谓的凤凰来仪,麒麟出现,嘉谷生长。与泗水中埋着的那个东西相比,简直是弱爆了! 身为穿越者,身为重生者。倘若不知道去把泗水里埋着的那个大杀器挖出来,那刘德就是2逼了。 毫不夸张的说,泗水中所埋的那个东西,就是天命的象征,就是神圣的君权,就是君权天授的象征,就是天子统御四海。天下臣服的标志。 与之相比,什么彗星出现啊,雷击宫殿之类的不祥之兆。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只要挖出那东西,一切不详的征兆,都将变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在古代中国漫长的历史上,唯一能与那东西比一比影响力。掰一掰腕子的东西。可能就是河图洛书了。 只是河图洛书那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泗水里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一旦找到了,马上告诉我!”刘德吩咐着,心情也是激动万分,在泗水中的那个东西面前,没有人能保持镇定。 此来河东,掌握河东的资源。为他所用,只是长远计划。就算成功了,一时半会也带不来什么好处,甚至可能还有麻烦。 只有那东西,才是挖出来,马上就见效,马上就能稳固他的地位,让便宜老爹只能选择也必须选择他作为太子,甚至能让天下诸侯都安分下来,让许多本来的骑墙派立刻就转变态度。 那东西的威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刘德给宁成下了死命令,找不到那东西,他就不用回来了! “诺!”王道点点头。 于是,刘德将绶带系好,挺着胸膛走出门,登上早已经被保护的非常严密的马车,在数百名军士的保护下,缓缓的朝着天子庙的方向而去。 天子庙,建于大阳县的吴山之上。 所谓吴山,周太伯之封也。 所谓周太伯,周文王之兄长,与其弟仲雍让位文王,而出逃至荆吴之地,成为后来的吴王夫差的先祖。 孔子赞其:泰伯可谓至德也,三以天下让,民无德而称焉。 汉室建立之后,对于太伯这样的名臣忠臣,肯定是大加褒扬,刘邦以来,历代天子都有追封和保护其祀。 天子庙就是汉室承认和认可的一处正式祭祀庙宇,本是周太伯之后,被封为虞候的虞仲之国的宗庙。 春秋时期,晋献公假道伐虢,会师之时,顺手灭了虞国,于是改虞国宗庙为天子庙,祭祀天地神明与三代贤王。 刘德上了山,整个吴山此时已经被军队团团包围,驻扎在大阳的汉家军队,在郅都的调动下,把守着吴山上下的每一个出口,这种阵仗,几乎等同于宣布,汉家皇室有人来到了吴山了。 于是,整个大阳县就像被人在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汉家天子从来自诩爱民如子,这大阳的现状,要是被天子知道了,马上就是大军进剿,廷尉亲临。 老刘家的天子能容忍贪污,先帝就曾宽恕过好几个贪官,还赐钱给那些贪官,要用道德来教化他们。 老刘家的天子也能容忍酷吏,甚至喜欢酷吏。 但是,刘氏的天子永远不会容忍残害平民之人。 立国以来,被废掉的彻侯,十个人里起码有五个是因为侵占民田,横行不法,被上告到廷尉废除的! 至于地方豪强平时在乡间自己做土财主,作威作福,也没人管。 但一旦被长安知道,马上就是大祸临头,汉家对于地方豪强横行不法,从来都是零容忍。 河东郡守周阳由最初上任时,新官上任三把火,全部都是烧向地方宗族与豪强势力,杀了几百人。 于是,消息传出,整个大阳的百姓可能还没什么感觉,但整个官僚豪强集团,却马上是如丧妣考,他们可都是读过书,知道汉家会怎么对他们! 就算是从宽对待,起码也是要被抄家,流放到邛巫甚至是北边的长城脚下去。 严重一点的话,能活命都是个奢望。 刘德懒得管这些,他心里也清楚,他出现在吴山,就是判处了大阳县官吏豪强的死刑。 这就好比后世天朝某县县委书记横行霸道,市委不能制,但假如总理出现在那个县,不需要表态,也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出现,那个县马上就会被省委当成典型处理掉。 官僚集团的特质之一就是永远服从上级,跪舔上级…… 刘德进了天子庙,在庙祝官的带领下,先瞻仰了周文王、周武王的塑像,鞠躬致敬,然后就来到了供奉着圣人周公的周公殿,向周公进祀。 作为天下文人的共同导师,诸子百家都认可的祖师爷,周公的待遇是享受三牲和祭文一篇。 刘德在汲黯的引导下,按照着流程做完整套对周公的祭祀之礼,宣读了祭文,同时还以弟子之礼在周公塑像之前叩首,表示自己愿意遵循周公旦的理想,建立大同天下。 然后就是重头戏,祭祀最高天帝,老天爷的化身,五帝的领导,太一神。 刘德走进太一神殿,他抬头看了一眼王道,王道朝他眨眨眼,刘德马上会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照着剧本来,祥瑞就会出现。(未完待续。。) ps:今天先两更吧~累死我了,白天跑了大半个南宁~汗~嗯,明天估计能码字一天,看看能写多少咯~反正会把今天的欠债还掉~起码4更吧 第一百六十九节 祥瑞(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向前一步,抬头看了一眼大殿正中的太一神像,恭敬的按照着汲黯交代的礼节,叩首,拜,再叩首,再拜。 站在一旁的庙祝官清了清嗓门,用着雅语唱着一些刘德也听不太懂的祝词。 雅语这种周代贵族的语言,对刘德来说,跟外语没多大差别,只隐约听明白了些恭维四方五帝,夸耀天地八主的话。 按照传统唱完这一段抑扬顿挫的祝词之后,庙祝官才跪下来叩首恭敬的请道:“请天主降临,上帝显圣……” 所谓的天主、上帝,当然不是后世西方的那个所谓的神明。 在上古先秦的神话传说中,所谓的天主、上帝,指的是同一个神明——天帝太一。 而且,除天主之外,被社会公认,朝廷承认的天地主宰还有七位,分别是地主后稷,兵主蚩尤,以及阴主、阳主、月主、日主、时主,各自都有祭祀之地。 除此之外,汉人认为另外还有五位帝君辅佐这八位主神,共同掌控天地阴阳过去未来宇宙上下。 这就不得不提一句,在上古先秦的神话传说中,本来是只有四位帝君的,分别以白青黄赤为庙,汉太祖刘邦坐了天子位之后,就问别人,为什么秦人只祭祀四位帝君呢,俺记得有五个的啊,还有一个在哪里? 你要理解刘邦这个流氓能懂的捡起来秦代的礼制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让他去研究为什么只有四个而不是五德终始的五个。那实在是有难度! 而刘邦的臣子自然不可能打天子的脸,就只能唯唯诺诺的说,俺们也不知道。 这下好办了。刘邦得意洋洋的册封了第五位帝君,象征汉家水德的黑帝,还大言不惭的告诉别人:吾知之矣,此待我而具五矣! 天子放话了,谁敢不照办? 此时,不止是历史要尊重皇帝,就连宇宙、物理运动、天地星辰运行也要尊重皇帝。 于是。天地之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位神明。 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刘邦所立的黑帝已经是享受着四时祭祀,春秋血食的真神!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就感觉,比起自己的祖宗刘邦来,他人工制造一个祥瑞,真是太逊了!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小小的不自在就荡然无存了。 刘德于是命人奉上三牲、圭币等祭品。 这才拿过汲黯拟好的祭文。唱读了起来:“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刘德刚一开口,大殿之中泰一神的神像上就隐隐有光泽闪耀。 在场诸人顿时就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回过神来,全部跪下来,庙祝官更是恭敬的叩首道:“天主降临,臣诚惶诚恐,恭请陛下飨之!” 刘德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庙祝官演技不错,值得嘉奖! 自然。要在人家的地盘玩祥瑞,肯定要庙祝配合,否则,再多的把戏也玩不起来。 而配合统治者,制造祥瑞,本来就是庙祝的本职工作,不然,你以为后来刘彻走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出现祥瑞是怎么来的? 但是,太一神的神像发光这种事情却着实让不知道实情的郅都、汲黯、张汤等人心中震惊无比。 实在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刘彻肆无忌惮的破坏游戏规则,让人对祥瑞产生了免疫。 在这个时候,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都不敢太过放肆的制造祥瑞,玩弄老天爷,终究在人们的心中,对于老天爷还是很敬畏的。 所以,太一神像隐约发光,这种事情一出现,马上就让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跪下来,以为太一神真的降临了。 只有刘德却是在心里笑了一声。 什么祥瑞嘛! 分明就是这庙祝官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戏法! 演戏要演全套。 刘德也很配合的跪下来,继续念着祭文:“……元首明哉!肱股良哉!……朔而又朔,终而复始……小子敬拜焉!” 亢长的祭文念完,刘德再三叩首,敬拜神明,然后,他忽然对左右:“我怎么感觉蒲团之下,好像有东西?请为我观之,是否是上帝之赐!” 郅都等人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满怀虔诚的对着太一神神像敬拜道:“臣等恭请上帝之赐……” 于是,将蒲团拿开,只见蒲团之下,本来应该是土壤的地方,竟然生长着两株稚嫩的灵芝。 “啊!上帝赐福了!”庙祝官表情夸张的跪下来,爬到那两株灵芝生长之地,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就三下五除二,将那两株神奇的出现的灵芝捧在手中,对刘德跪拜道:“殿下,太一神赐下祥瑞,灵芝从土中长出,这是天命在汉,陛下功德上动于天的灵验,请殿下务必好生保管这两株祥瑞,将之敬献于天子之前!” 刘德于是马上对王道吩咐道:“好生保管和照料,这两株灵物,不得有失!” “诺!”王道也很配合的道,就恭恭敬敬的捧着那两株灵芝,下去像宝贝的伺候了起来,反正,在回长安之时,都必须保证这两株祖宗安然无恙。 咳咳,就算有恙也没关系,换一株就是了! 刘德恭敬的跪下来,再叩首道:“上帝垂怜,小子再拜焉,伏维上帝,作威作福,显圣于前,神像有泽,灵芝出焉,加福社稷……” 现在的关键就是要赶紧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走,戏法这种东西,真要仔细观察,全是破绽啊! 真说起来,刘德现在玩的这些把戏都是学的刘彻后来的戏法。 虽然都是有着成功经验的先进戏法,但也难保不会有聪明人看出端倪来。——虽然就算看出来也没那个傻瓜会站出来戳穿。 事情到这一步,可谓大功告成了,虽然刘德把所有的荣誉跟上帝赐下的祥瑞全部归功到自己的老爹头上,但给他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神明降下祥瑞,虽然是给天子的,但,作为主祭者,刘德什么都不用说,自有一部分的光环加身,等再挖出汾阴埋着的那个东西,到那时候,今天的一切祥瑞就将确凿无疑。 简单的梳理一下,白痴都能看出来了! 上帝先是显圣赐福,降下灵芝犒赏,然后又指引刘德找到那物,一切水到渠成,传到民间,马上就能编出n个神话出来。(未完待续。。) ps:今天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哎,只能说,人有旦夕祸福。 今天泰山大人跟丈母娘出门遇到了车祸~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好担心! 第一百七十节 天使章 德(求订阅ING)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未央宫。 天子刘启高卧御榻之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无神,不停的咳嗽着。 郎中令周仁为其号着脉,良久,周仁跪下来道:“陛下是过于劳累,伤及肺腑,此病,只能慢慢调治,陛下切记不可再昼夜颠倒!否则迁延日久,恐有不测!” “朕知道了!”天子摆摆手道。 身为天子,想要修养,谈何容易? 每天,光是从地方郡县报上来的奏折就堆成小山一样。 一份奏折就是一卷竹简,少说也一两斤,就算是只看不批示,平均一天也要拿起放下几千斤的竹简,要是加上批示和与人商议,处理,那光是耗费的体力就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劳顿! 何况,今年他已经三十四岁了,身体开始老化,各项机能的免疫和恢复能力全幅下降。 可是,政事若是不处理,他又放心不下。 这天下是他的,不是丞相的,也不是大臣的。 地方郡县上报的奏折,他不亲自过目一下,怎么放心的了?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天子挥挥手,阻止了想要继续劝谏的周仁,他坐起来,问道:“刘德现在应该到河东郡了吧?” 他扭头对左右亲随问道:“可有书信传回来?” 以往,刘德等儿子都在身边,他也没觉得要是都离开有什么不妥。 但现在。随着诸子都被分封,出京就国,刘德也远游河东。这让天子忽然感觉到有些孤单了,就连刘荣他都有些想念了! 就更别说刘德了。 自从刘德离京,他平均一日三问,等刘德过了函谷关,更是派出使者,沿途传信。 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惊疑不定。 前些时候。郅都派人送回来了一个意图敲诈刘德的官员之后,本来这种小事,汉家天子根本不会理会。交给廷尉处置就好了。 但天子却雷霆震怒,亲自点将廷尉衙门的刑曹令史赵禹专责查办。 赵禹是谁? 中尉周亚夫举荐的地方贤吏,办案以严苛闻名,落在他手里的官员。常常是生不如死。甚至有人咒他说:早晚必为荆人! 什么叫荆人? 戎狄是膺,荆舒是惩。 意思是早晚要被流放、驱逐到蛮夷之地。 天子的这个命令,等于是要穷治其罪,越重越好! 于是,那个可怜的家伙进了廷尉大牢后马上就认下了敲诈无辜、横行市井、谋财害命等大罪,已经是被定下腰斩之罪,就连他的老爹,也被牵连。问罪,判了死罪。 短短两天时间。那个可怜的家伙连同他的家族就这样被钉到了罪犯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刘德前脚过河,后脚,持着天子令符的太中大夫直不疑已经到了大河边上。 可怜直不疑,先帝朝有名的贤臣,堂堂两千石的大臣,刚刚接班窦婴做了太中大夫,屁股还没做热呢,就被派去做这种传递文书的琐事。 站在旁边的章德跪下来,禀报道:“陛下,今日一早,太中大夫就已传回了书信,说殿下已经到了大阳了!” “大阳啊,山清水秀,好地方啊!”天子刘启笑着道:“朕还记得当年朕与皇父、太后一起祭祀大阳天子庙的情况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大阳那地方,美女多啊……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进来禀报道:“陛下,河东郡守急报,根仓失火,烧毁存粮将近百万石!” 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去。 真是祸不单行! 根仓失火,加上前些时候的蝗灾,河东郡今年要入不敷出了! “另外,刘德殿下自大阳急报陛下,太中大夫直不疑亦有急报!”那宦官跪下来,将三封先后抵达长安的奏报上呈天子。 天子刘启接过那三封奏疏。 一封封看完,他的脸色和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了起来。 他一把将河东郡的那封奏疏丢在地上,冷冷的道:“竖子安敢欺朕!” 若只是刘德一人奏报,他可能还会有所疑虑,可是,就连郅都都副署,派去暗中保护和联络的太中大夫直不疑也回书说大阳民众面皆有菜色。 其他皆不论,就这两点,就足够天子刘启顿时勃然大怒。 欺君之罪,可谓是最不能被皇帝接受的罪名,沾之即死,触之即亡。 当年,连国舅车骑将军枳候薄昭,欺君矫诏,因此都被逼自杀。 只是,再想想河东郡的奏报,天子刘启眼中狐疑不定。 他丰富的政治经验和敏锐的政治的嗅觉,立刻就让他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于是,他转身对章德吩咐道:“朕赐汝节杖和虎符,汝去一趟河东,与太中大夫共同巡查和审视河东,若有不测,即以虎符调动河西大军,进剿安邑!” 汉家在河西、荥阳,驻扎着数十万大军,枕戈待发,虎视眈眈注视着雒阳以东的诸侯,这时候河东要是出个什么乱子,就有些麻烦了。 若换了其他朝代,可能皇帝首先会想先息事宁人,日后再秋后算账,但汉家天子却是刚烈无比。 你敢跟皇帝跳墙,皇帝分分钟教你做人! 因为涉及军权,所以,天子才要派一个宦官前去,选来选去,天子刘启选中了章德,因为章德前不久才为他做了替罪羔羊,嗯,是要给些补偿,让他出去风光风光! “诺!”章德表面云淡风轻,但心里却高兴坏了。 这在长安,像他这样的宦官不过是个奴婢,别人高兴,尊称他一声章公,他要赔笑,不高兴了,骂他阉奴,他还是要赔笑。 毫不夸张的说,在长安,他就是孙子。 可是,一旦以天使身份出巡地方,那他就代表着汉家天子的权威,持天子节,如朕亲临,不止地方官吏见了他要跟祖宗一样伺候,就是彻侯勋臣,也得乖乖的舔他的脚丫,那就是大爷啊。 宫廷里的宦官们,日盼夜盼,不就是盼着有这么个机会出去耀武扬威吗? 这时候章德觉得前不久那顿板子挨的真是太值了! 更何况,刘德殿下可就在河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亲近亲近,加深感情,为日后绸缪……(未完待续。。) ps:嗯,总算是有惊无险,没出大事~恩,今天4更左右吧~我继续码字去,肩膀有些疼啊~但还是要码字,求订阅~最近订阅不给力呀~ 第一百七十一节 投名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阳县城之中,此时却是恐慌不安。 许多原本以为能趁着这大好机会,好好的发一笔的地主豪强官僚现在都只感觉到一种叫绝望的情绪袭上心头。 一位皇子出现在吴山的天子庙,这已经是确凿的不能再确凿的消息了。 吴山被封闭,天子庙的编钟连响九下,这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自古天子十二响,诸侯九响,大夫六响,这是礼! 而如今的天下,谁当得起编钟九响? 用屁股都能猜到,只有当今天子次子,隐约已有储君之相的殿下刘德才可泰然受之,其他诸侯王也就只敢在自己的地盘作威作福,出了封国,马上就要缩起头当孙子! “怎么办?”成侗焦急的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事到临头,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恐惧的味道,也明白那些昔日跪在他面前,求他给条生路的农民是个什么心态了,他现在只想,若有可能,他情愿跪死在吴山的那位殿下脚下,只要那位殿下能饶他一命!哪怕是给条活路也好! “父亲大人,事到如今,我们逃吧!”成侗的一个儿子跪着恳求道:“刘氏天子,向来都是心狠手辣,当年,周阳太守上任,一口气把安邑的地方豪族杀了一大半,可朝廷却只有嘉奖!如今,大阳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我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跑?”成侗苦着一张脸,道:“往哪里跑?” 是啊。往哪里跑呢? 河东地处四塞之地,周围全是汉家的郡县,就算跑出河东。马上就要面对其他郡县的追捕。 况且,这大阳的基业和家产就这么抛弃了? 这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 等是坐以待毙,跑是自寻死路! 怎么办? 成侗和他的几个儿子面面相窥,全然没了主意。 这时候,成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他对他的一个儿子道:“你阿姊现在可在家,快快去把她给我叫回来。如今,能救我成氏一门数十口的,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成侗的长女成若兮是这大阳县出名的美人儿。 两年前。成若兮与临县的豪族李氏的嫡子成亲,就嫁了过去,可惜,那位李家的长子。命不好。结婚一年就病死了,于是,成若兮一直寡居在家。 汉家民风开放,寡妇只要名声好、相貌出众,有的是人愿意娶。 而且,朝廷是鼓励寡妇再嫁的。 成若兮显然不愁愿意迎娶之人。 于是,今年三月,河西郡的典吏李炜听说了成若兮的美貌。于是遣人来求亲,成侗见他家世好。官声前途也不错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家族面临灭顶之灾,也顾不得什么承诺了,只要能度过这次灾难,牺牲个把女儿算的了什么? 更何况,倘若女儿若能受宠,那就是因祸得福了! 于是,他的儿子们马上就争先恐后的向着家姐所居的别苑跑去。 是啊! 刘氏的皇子,有几个不好色的? 只要能攀上皇家的大腿,眼前的灾祸马上就无影无踪,不止如此,或许他们家还能飞黄腾达呢! 对于姐姐的外貌与美色,这些兄弟没有一个不是自信满满的。 灾难面前,大阳县的地主豪强与官员们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自想着自己的解决与应对之道,跟成家一样抱着相同想法,寄希望于用美色贿赂,进而摆平这事情的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大脑被驴踢了,发起神经的家伙。 河东郡最有名最凶悍最能打的大盗张次公就接到了一笔报酬达到千金的买卖。 河东这地方,自古就有为盗打劫的传统。 自春秋以来,河东的盗匪就屡禁不止,出过的义盗也有不少。 河东人甚至将抢劫这个买卖称为‘剽’。 剽者捷也,捷通劫。一语双关,意为做这买卖的动作迅速,干净利落,同时也指出他们就是靠抢劫为生的盗匪。 张次公无疑是做这买卖的行家里手了,虽然入行才不过一年,但他的名声已经在河东绿林里响当当了,谁提起张次公这个名字,谁不赞一声好汉?称一声大丈夫? “一千金啊!”张次公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三百金定金,要说不心动,那是骗鬼! 做他这一行的,谁不是为了财帛而来的? 一千金,足够买他们兄弟的性命了! 只是,他又不笨,更不傻! “兄长,这钱拿不得!”张次公的拜门兄弟,他团伙里的智囊,河东本地人义纵见张次公好像有些心动连忙劝道:“我等虽为盗匪,但盗亦有道,袭杀良善的事情从来不做!更何况,我听说,吴山上的那位,可是贵不可言的贵人,我等只是蝼蚁一样的草民,安敢犯其虎颜?恐怕,我等还未接近那位贵人,就要被乱箭射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等死后,还要有辱宗庙,累及先祖的名声!” “我知道!”张次公笑着看着义纵,这个自己的小兄弟,义纵虽然思维敏捷,而且读过书,能识字,出身名门,但今年才十五岁,终究是见识浅薄,只能想到这么些东西。 张次公好歹比义纵年长了好几岁,吃过的饭多了许多。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个必死且肯定完不成的任务。 况且,刘氏积威日久,先帝更是当世的圣人,他们这些人虽然落草为寇,但心里还是有良心的,最起码,张次公觉得,倘若天子有令,他马上就能从军为郎。 “义纵吾弟,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吗”张次公把玩着那三百金,脸上却是欣喜无比的道:“我等久欲为良,只是奈何出身卑贱,没有门路,不为官府所重,但……”张次公拿起一块金饼和那些地主豪强送来的书信与委托,笑着道:“这就是敲门砖啊,就是我们平日所谓的投名状!有了这些,我们就能去吴山,拜见那位贵人,以警示的名义,求见他!” “贤弟好好准备准备!”张次公吩咐义纵道:“我听说,那位贵人唯才是举,不以身份贵贱而论,前些时日,传的沸沸扬扬的考举,就是这位贵人的手笔,贤弟家门高贵,世代诗书传家,只是不幸才被逼落草,如今正是翻身的好机会,贤弟要好好把握住!” 义纵的家族,本是河东安邑的地方名门,可惜,被太守周阳由当成典型杀鸡骇猴了。 义纵跟其姐姐因为年纪小,才得活命。 如今,却是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若是幸运,甚至能借此机会扳倒周阳由,为家人复仇! 义纵和他姐姐这一年来可半点没闲着,一直在搜寻周阳由的罪证,也掌握了不少线索。(未完待续。。) ps:咳咳~接下来的剧情我要好好想一想~争取写出一个比较爽的**来~求订阅支持~ing~泣血了~24小时订阅最近比较不给力呀~ 第一百七十二节 前世的女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祭祀完太一神后,刘德暂时呆在吴山上,静候局势改变。 但打着各种各样名目前来拜见他的大阳本地人却是络绎不绝,各种各样的女人,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都意图来接近他。 对此,刘德嗤之以鼻! 他又不是刘胜,对女人只看长相不看脾气、性格! 就算是刘胜,也是有追求的! 不合其胃口的,可以当炮、友,但绝对不会领回去! 不然,后来民间那么多的中山王私生子从那里冒出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刘家的男人,确实都是些好色之徒! 出的奇葩,也不在少数! 譬如燕王那一系的悲剧们,跟衡山王那个茶几…… 咳咳,连亲妹妹都敢推,还有什么女人是他们不敢推的? 但刘德是有大志的人,岂会被区区糖衣炮弹打倒? 更何况,上来求见的女人,刘德也远远看过几个,都是些庸脂俗粉,或许在民间算是有些姿色,但真正能让他动心的,却是没有…… 但是,现在,刘德却发现了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 凝视着那个出现在山脚军寨门口的女子,刘德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让他念念不忘? 答案就是高不可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的女神。 “义夫人啊……”刘德惦着脚尖,看着那跪在门口。脸上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思绪却飘到了前世。 犹记得,刘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只是在朝宴上王娡的身边匆匆一暼。 那时,王娡是汉家太后,地位尊崇,贵不可言,服侍王娡左右的都是宫廷侍女,只有这个女子,穿着一袭白袍。像个安静的天使一般,静静坐在王娡的身边。 就那一暼,就让刘德砰然心动。可惜…… 那时的刘德自身都难保,拿什么去征服一位太后身边的红人? 后来,刘德听说,这个女子。成了刘彻的禁脔。被封为义夫人。 那之后,刘德就只能在心中yy,不敢去想其他的。 没料到,重生之后,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个前世只能在心里想想的女神。 于是,刘德对王道吩咐道:“去把那个女子带来见我!” 然后,他就负手走回自己的寝居,在房子里的塌上。陈阿娇正在睡着回笼觉,这小丫头昨天疯了一天。今天就萎靡了。 刘德耸了耸肩膀,把陈阿娇抱起来,抱回内屋的塌上,可陈阿娇这时候却醒转了过来,睁眼一看是刘德,,马上就腻歪着勾着刘德的脖子,往刘德的胸膛上蹭了蹭,撒着娇道:“阿娇要表兄抱着睡,表兄身上很好闻呢!” 刘德无奈的笑了一声,这个小祖宗,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但刘德偏偏就吃陈阿娇这一套。 话说,那个男人能拒绝的了一个可爱的小萝莉在自己怀里撒娇? 反正刘德就做不到! “我的萝莉控倾向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刘德感慨着:“我记得我前世最爱的是御姐啊!难道说,重生了,会改变性取向?” 抱着陈阿娇,刘德坐到榻上,等着王道将那个前世的女神领进来。 等会是应该上演霸道皇子爱上我还是情深深雨蒙蒙呢? 刘德托着下巴思考着。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老刘家的男人,裤腰带都松的很。 别的不说,就算是刘德的便宜老爹,也早就达成了百人斩,刘德兄弟里,刘胜那个变态号称千人斩,刘德前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是百人斩。 对于皇室来说,想要女人,真是简单! 勾勾手就有的是投怀送抱的。 以刘德目前的身份地位,说句实在话,等会那位前世的女神一进来,直接推到,先上车,也没人敢说什么,甚至就是那个女人自己可能也无法拒绝。 嗯,既然来到了这里,想必她也是有觉悟了。 想了想,刘德放弃了简单粗暴的啪啪啪,那样没意思。 对于女人,还是要调教好了,再享用,最有味道,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前世的怨念,不能让她主动宽衣解带,投怀送抱,就只能说明,刘德自己的魅力太低了! 这样想着,王道就进来禀报道:“殿下,河东民女义氏带到!” “带她进来……”刘德脸上露出些兴奋的神色道。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看着一个过去只敢仰视,不敢亲近和亵玩的女子,如今却臣服在自己的脚下,予取予求,更有成就感呢? 至于爱情什么的,还是省省吧,刘德的时间很宝贵,玩不起那样奢侈的东西。 没一会,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子就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刘德,直接就跪下来,叩首道:“民女义氏,拜见贵人!” “抬起头来!”刘德抱着陈阿娇,捏了捏这个调皮小丫头的脸蛋,嘴上轻佻的道。 义婼这时候却是紧张万分,甚至连说话开有些颤音。 实在是,刘德的气场太强了! 可能刘德现在自己没感觉,但,在旁人眼中,他这位准储君的权柄与威势却是日重一日。 旁的不说,就是现在这屋子里,左右两侧静立的侍女与宦官,就表明着刘德的崇高地位与滔天权势,门口站立的卫士,更是为他的权势增添了说服力。 男人有权,马上就有气场。 这气场是无形的,说穿了,就是别人自己的心理潜意识的暗示。 义婼现在就是如此。 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一张吹弹得破的小脸蛋上,写满了紧张与不安,眉宇之间,流露而出的神色,更是让人我见犹怜。 刘德托着小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这位前世刘彻的妃嫔,王太后身边的红人,现在,还只是大约十六岁左右的豆蔻年华,有着小巧可爱的鼻子,粉嫩嫩的小脸,一双眼中更是写满了紧张跟不安。 刘德笑了一声,道:“站起来,坐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你!” 刘德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让义婼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畏惧的走到刘德跟前,再次跪下来,道:“民女不敢坐!”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刘德低头看了一眼一脸不解的陈阿娇,笑了一声,也就不勉强了,这种前世的女神,是要好好调。教的! 对于这个少女的来历、身世和过去未来,刘德心里跟明镜一样。 刘德很清楚,这个女子必须要收进自己的后。宫。 为什么? 既是前世的怨念,也是今生的需要! 谁叫这个少女有个弟弟叫义纵呢? 一如要用卫青、霍去病,必须收卫子夫。 想着卫子夫,刘德就低头又感慨了一声:“我真要变成萝莉控了!” 卫子夫却是必须要收的! 卫青、霍去病这种举世罕见的良将,不收之麾下,真是对不起穿越重生这么一遭! 萝莉控就萝莉控吧…… 只是,卫子夫现在估计才刚刚出生,卫青可能也就几岁,必须要等,等个十几年,才能去收获。 现在,就算刘德人在河东,也绝不敢接近和打扰卫家人,就怕改变了历史,让霍去病有个什么万一没法子出世。(未完待续。。) ps:4更完成收工~ 嗯,老婆大人今天对俺最近的更新情况大为不满,已经下达了最高指示,必须每天写至少4章,留下一章做存稿~ 嗯,另外编辑大人今天指示了,下个月我据说能混个安卓推,堪比过去的大封? 再求下订阅,特别是24h订阅啊~ 再顺便说下,我目前貌似在点娘新作24h热销第九? 嗯,请诸位读者老爷助我一臂之力,稳住这个位子,甚至向前进! 我会加油的! 老婆大人在监督着,大家就请宽心~至于情节,我会努力去构思~争取写出大家满意的情节~ 第一百七十三节 千万不要做豪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义氏,你跪在山门之前,可是有冤情要申?”刘德不紧不慢的问道。 其实,这事情,刘德心里清楚的很。 前世之时,这位义夫人跟刘德一样,就是个茶几啊。 年少破家灭门,父母双双被人砍了脑袋。 好不容易跟弟弟逃了一条性命。 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却又落草做了强盗,跟人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 辛辛苦苦的学了点医术,以女子的身份行医,刚刚有了点名声,马上就被贵族子弟们给盯上了…… 因此不得不入宫做了一个侍女。 虽然命好,因为懂得医术,很快博得了王娡王太后的欢心,还因此让其弟弟义纵被王太后赦免,还任命做了中郎。 可惜,马上就因为她深的太后的欢心,于是,被刘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给推了。 没名没分的跟了刘彻两年,天天给刘彻暖床洗脚,可惜,却因为不能生育,迟迟不能上位成皇家正式册封的妃嫔。 之后,就是卫子夫登上了舞台。 从来只有新人,有谁见过旧人哭? 这也就算了,没两年,王太后也薨了…… 不过,义夫人虽然前世一生坎坷,但他的弟弟却因此飞黄腾达。 刘德就记得,前世宁成罢官,跑回了南阳老家,做了土财主,威风不可一世,历任南阳郡守,在其面前跟孙子没差别。 南阳郡几乎有一半的土地。被宁成用各种巧取豪夺的名义霸占了。 于是,宁成越发嚣张,甚至将朝廷委派到南阳郡的官吏视为猪狗一样呼来喝去。 然后。就是义纵被任命为南阳郡守。 宁成这个二货,以为义纵跟之前的太守一样好欺负,偏偏要在义纵面前装逼,结果,义纵二话不说,立刻调动郡兵,包围了宁成的府邸。将宁成全家上下几百人统统拖到了郡守衙门前砍了脑袋。 其后,义纵穷治宁成一案,将之前南阳郡所有攀附宁氏的地主豪强全部杀了。土地统统没收。 于是,南阳大治,号称路不拾遗,道无匪患。百姓安居乐业。庶民温饱可得。 之后,义纵历任河内、定襄等郡的太守,为官严苛、清廉,雷厉风行,做事果决,狠辣而不失大将风度。 基本上,刘彻对于义纵的使用态度是,那个地方吏治败坏了。就派义纵去那里,反正。只要一年不到的时间,那个本来豪强横行,官吏贪污受贿成风,民不聊生的郡县,马上就会‘大治’,不止大治,官场习性与吏治立刻都大大好转,当时,义纵在世人眼中就是郅都的衣钵传人,汉家天子最为锋利的爪牙。 刘德最欣赏义纵的地方,不是他杀人够狠,比起狠辣,义纵不如王温舒,更不是他治政的策略,老实说,义纵的治政思路简单粗暴的很,无非就是一上任,先把郡内的地主豪强统统杀了,然后把被霸占、侵占土地分给百姓,这样一来,老百姓马上就会感恩在心,对其的行政命令无比服从,再调动大军,进剿车匪路霸,靠着曾经做过盗匪的优势,义纵很清楚盗匪的思维,于是,盗匪也被杀个干干净净,治安立刻好转。 这个思路,是可以被复制的,没有义纵,刘德也能制造出张纵王纵李纵。 在刘德的眼中,义纵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提拔和发现人才。 前世,义纵为官十一年,提拔了三位后来的九卿,十几位两千石封疆大吏,三位彻侯,一位将军,平均一年提拔一位郡守。 这效率,简直是旷古烁今,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 因而,比起其姐姐,现在在刘德面前的这个少女,刘德对义纵的兴趣,显然更大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 “貌似我手下就要变成冤家对头联欢会了?”刘德在心里笑了一声,审视了一下他目前的手下,他发现这个情况真是有意思啊。 在前世,张汤是颜异的苦主。 汲黯跟张汤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再把义纵弄过去,那他就可以去跟宁成开个趴体。 而义纵又跟张汤是对头…… “要是再把公孙弘也招徕到手下,那就好看了……”刘德在心中不无恶趣味的想着。 无疑,这个情况,让刘德很放心。 他的手下的政治立场与政治理念完全就是南辕北辙,这样,刘德就不需要担心他们会联合起来,结党营私了,反而,因为相互竞争,不得不时刻绷紧神经,否则,就要被对手超越甚至是碾压了。 义婼却是不知道刘德心里的想法,她低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叩首道:“民女此来,确实是有冤情上告贵人!” “民女要状告河东太守周阳由,滥杀无辜,民父民母,本是良善人家,世代奉公守法,躬耕于安邑,然周阳由一上任,就以‘私通盗匪、强卖民田’之罪,将民女阖家上下尽数论死……”义婼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这样啊……”刘德也正襟的道:“且待我查问清楚,再给你一个答复……” 老实说,刘德对于义婼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在汉室天下,郡守要杀人,也并非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最起码,也要捏造一个罪证,否则,在廷尉面前很难说的过去。 而地主豪强们,几个没有原罪呢? 就算是民间所谓的良善之家,那家的崛起路上不是沾着其他人的血泪? 无非就是良善之家懂的做人,会给别人一条活路,而恶霸则蛮横了一些。不会那么斯文。 但,这个区别,到了衙门。差别不大,左右都是欺负泥腿子,郡守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目前的天下,死刑的复核权力还没被收归中央,地方郡县的长官。是可以判处犯人死刑,并且执行死刑,只需要事后向廷尉备案。 死刑的复核制度。要一直到隋朝的隋文帝杨坚之时,才被建立起来,之后历代朝廷,开始推崇少杀慎杀。 而在汉室。中央虽然提倡少杀慎杀。但是,地方官员总是简单粗暴的随意处决犯人。 后来的王温舒就感慨道: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 这货在整个冬天都在忙着处决犯人,杀了整整四个月,流血十余里,可他还觉得不过瘾,居然想让冬天再多一个月,好让他杀个过瘾。 这种事情。对于社会来说,有利有弊吧。 地方官能随意处决人犯。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冤案、错案甚至是代人受过的案子。 然而,在另外一个角度,正因为如此,直到宣帝之前,汉家天下从来都不用担心什么地主豪强坐大的问题,地主豪强通常还没坐大,脑袋就被地方郡守给砍下来,用来当成自己的政绩了。 宣帝之后,推崇亲亲相隐,这才让地方官不再敢随意的拿地方豪强的人头来给自己做垫脚石,从那以后,地方郡守就跟地方豪强合流了,最后,终于养出了王莽这个篡国的权臣和后来东汉的门阀政治。 所以说,在整个汉室天下,自刘邦开始一直到昭宣时期,所谓的地主豪强,都是夹着尾巴在做人,稍有不慎,马上就是大祸临头,阖家被杀。 就连朝廷里有人的大地主,贵族勋臣也是如此。 汉家天子,最见不得就是鱼肉乡里的豪强。 在刘德的前世,以窦婴的地位,都尚且保不住一个灌夫,最后还把他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之后的大将军卫青,甚至都没办法保护他的门客郭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郭解被人杀全家。 所以,刘德一直觉得,假如有人穿越到了此时,还是地主家庭,家有良田千顷,那么,这个家伙最好认清楚现状,也别想着什么作威作福了,先缩头当几年孙子,在地方上刷出一个好名声,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否则,名声要是不好,万一地方一换郡守,新来的郡守觉得你是他的政绩的话,那你就惨了! 义婼得了刘德的答复,却是大喜过望,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了。 实在是刘氏的信誉,至少在民间是杠杠的。 说杀你全家就一定杀你全家,说免税,就一定免税。 自刘邦以来,汉家天子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 于是,她盈盈一叩首,泣道:“民女多谢贵人做主,今生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道贵人的恩德!” 既然来了刘德这里,义婼自然有心理准备了。 而且,她悄悄的抬头看了看刘德,发现,刘德年少英俊,身材修长,气度非凡,不管怎么说,都无可挑剔! 刘德笑了一声,道:“做牛做马,倒是不必了!” 刘德扭动了一下脖子,道:“我现在脖子有些酸,你来给我揉揉……” “诺!”义婼虽然年纪小,但年少遭逢家庭大变,这一年来,也早就成熟了,哪里不懂刘德的意思,就是要留她下来? 于是,她盈盈起身,走到刘德的身后,伸出小手,轻轻的在刘德肩膀上按摩了起来,一边按摩,她还一边悄悄的观察着刘德的表情和样貌。 不得不承认,义婼的按摩技术很不错,果然不愧是后来能讨王娡喜欢的女子。 刘德就闭着眼睛享受了起来,一边哼哼呀呀的享受着,刘德一边又问道:“家里还有人吗?我可以用他为官!” 义婼听了,却马上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立刻就跪下来,叩首道:“妾家中尚有一弟……只是……其甚无行,不可为官……” 她实在是害怕了! 要知道,她的弟弟现在可是盗匪啊! 汉室对于盗匪,向来都是抓到了就处死,从不犹豫! 倘若被贵人知道了,不止是周阳由扳不倒了,甚至连弟弟都要大祸临头! 刘德却是呵呵的笑道:“有没有才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刘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去把他叫来,让我看看,考察一下!” 小舅子嘛,自然是要好好培养的,更何况,那个义纵还是难得的干臣,出名的贤臣。 做过强盗又有什么关系? 刘德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赦免一个小小的强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再说,刘德现在也需要一个河东的地头蛇来协助他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诺……”义婼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在刘德的强硬态度下,她不得不跪着道:“妾这就去找他来拜见贵人……” “我命人陪你去一趟……”刘德抱着陈阿娇,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着义婼道。 刘德也觉得,这时候是装逼的好时机,于是他看着义婼,极为霸道的道:“好叫你知道我是何人?” “我乃高皇帝嫡曾孙,太宗孝文皇帝嫡孙,当今天子是我皇父!”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话比皇帝是我爹更牛逼的?与之相比,我爹是李刚真是弱爆了! 义婼一听,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刘德亲口说出,却还是让她无比震撼。 于是,她诚惶诚恐的跪在刘德脚下,道:“民女不知是殿下当面,真是罪该万死!”眼中更是满是星星,充满了崇拜和敬畏,对于义婼来说,能有幸蒙的一位汉家皇子看重,甚至能伺候一位皇子,这本身就是天大的荣耀。 看着义婼,刘德呵呵的笑了起来。 前世之时的‘义夫人’是多么的高不可攀啊! 现在却跪在他面前,任他予取予求。 忽然,他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么他也不需要矫情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 这样一来,以后晚上就再也不用一个人孤枕独眠了。 “果然,身份地位到了我这个地步,连想调、教,调、教都是一个奢望啊……”刘德自嘲的笑了一声。 对于皇帝和太子来说,很显然,他们的所谓爱情,都是快餐,吃完以后,吃腻了以后,就忘记了。 刘德现在也明白了,为何他的便宜老爹,对一个女人的宠爱期最多只有四年了,实在是所有的女人,都是便当啊,吃的久了,就会腻了。 这时候,刘德开始有些羡慕唐太宗、明孝宗。 最起码,这两个皇帝,身边有着一个知心人,一个贤内助,一个真正的妻子。 只是,中国五千年历史,无数的帝王之中,能有幸收获一位那样的皇后、贤内助的皇帝,十个手指就能数清楚,而且,他们能收获那样的一个妻子,也是各种各样的原因交织在一起的缘故。 看着怀里的陈阿娇,刘德忽然对她道:“阿娇以后会很乖的,对吗?” 陈阿娇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用力的蹭着刘德的胸膛,骄傲的道:“阿娇当然很乖啦!” “这就好……”刘德感慨一声,青梅竹马,总比陌路人好。(未完待续。。) ps:嗯,翻开史记,就会发现,在西汉做地主豪强,真是高危职业。 一个不小心,小命就莫名其妙没了…… 这一章4000字啊~~~~~~~~ 晚上还有2-3更! 怎么样,给力吧! 读者老爷们,请用订阅来支持俺吧~~~~~ 第一百七十四节 最凶残的敌人是叛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登上吴山的最高峰,站在山巅,远眺着整个大阳县。 大阳县的官僚跟豪强们统统完蛋了。 就在昨天晚上,河东郡太守周阳由率领大批郡兵,进入了大阳县县城,包围了十几户地方豪强、官僚的家宅。 然后,就是破门而入。 所有官员、豪强全部束手就擒。 汉家制度,两千石以上的官员生死才会由天子定夺,千石以上郡守可决,千石以下,县令可决! 可以想见,等待那些人的是个什么下场了! 尤其是周阳由现在急于跪舔刘德。 昨日周阳由抓捕了所有豪强官僚后随即宣布,赈济大阳灾民,还在城里开了粥棚,更宣布,明年正月授田给无地农民,至于地从哪里?这还用问吗? 周阳由的行动迅速而果决,处置措施十分得当。 只是…… 早干嘛去了? “殿下,周阳太守已经在山下跪了一天,您难道真的不见?”在刘德的身旁,王道小心的问着。 “见他做什么?”刘德冷哼着。 “可他毕竟是两千石的郡守啊!”王道迟疑了一下道。 王道终究还是不懂啊! 刘德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宦官,王道的思维永远都被束缚在人情世故上。 怎知道,见与不见,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表态。 见了,就说明原谅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了。 不见,就向河东官场说明刘德不能原谅他周阳由的过失,要穷追到底。 只是这样也好。宦官还是不要懂得太多政治的好! 宦官一旦懂了政治,那谁还挡得住? “就让他跪着吧……”刘德笑着道。 太中大夫直不疑已经到了大河边的渡口了,虽然,直不疑打着的旗号是督查河东根仓失火一事,但,刘德很清楚,直不疑来河东。就是来杀人的,不然,他屁股后面跟着的章德。作何解释? 章德来了这个事情,让刘德松了口气,这下开荒地狱难度的河东副本有把握了。 “等太中大夫到了大阳,你去让他去看望一下平陆候礼吧……”刘德淡淡的吩咐道。 河东就要大开杀戒了。直不疑这种道德君子还在一边去歇歇吧! 就像刘德的前世。便宜老爹要对刘荣下手,于是,就让中尉赵绾回家休息,把郅都从济南调回长安。 直不疑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是谦谦君子,未必下得了重手,所以。刘德就打算把他打发去河西郡代替他看望和慰问平陆、休两位宗室长辈。 而刘德则坐镇河东,指使章德冲锋陷阵。 反正。宦官的工作不就是帮上位者抗压力,背黑锅同时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的吗? 即使弄砸了,也是家奴放肆,跟刘德没关系。 当然,只有章德这么一个队友,就要开荒一个地狱难度的副本,明显dps不够啊,而且,没人能抗怪。 所以,刘德昨天已经写信给现在在荥阳的大将军窦婴,借他的旗号一用,以大将军督查河东防务的名义,先让窦婴把河东都尉申屠给弄去荥阳。 这样不管申屠是不是跟周阳由有牵连,都可以断掉周阳由狗急跳墙的机会。 这个面子,刘德觉得还是会给他的,毕竟,只是传召河东都尉,对窦婴来说举手之劳而已。 可是,只有一个宦官扛着,dps还是明显不够啊! 于是,刘德命汲黯去垣县传召垣候刘赐。 垣候食邑五千三百户,在河东郡算是个大块头的彻侯家族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垣候是匈奴人啊! 其实,汉匈之间这么些战战合合,两边手里都拿着些对方的叛徒和逃臣。 譬如现在汉家军队中与曲周候俪寄一同负责骑兵的弓高候韩颓当就是匈奴降人,还曾做过匈奴单于的大当户! 而在匈奴那边,刘邦时的燕王卢绾名声最大,其他历代叛乱中失败逃亡的将领和官吏也有不少。 其实,汉匈之间虽然相互封闭,但了解却也很多,两边都专门有人负责研究对方,而各自手里的降臣和叛将无疑是最佳的研究目标。 反正在现在,汉室这边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就往匈奴跑,匈奴那边的失败者往汉地逃,已经成了常态了。 两边都争相以高官厚禄相待。 匈奴那边,汉室叛将降臣,全部封王。 汉家这边,匈奴叛将降臣,全部彻侯,而且食邑经常是两千户以上。 垣候刘赐就是先帝时投降过来的一个匈奴贵族,被赐姓刘,封在河东。 对于汉家天子来说,这些匈奴的降臣,是用的最顺手的一个群体,同时,这些匈奴降臣,也是汉家天子最忠实的拥护者和最忠诚的大将,臣子。 因为他们已经背叛了他们的国家、民族和信仰,必须也只能忠诚汉家天子了。 后来刘彻远征漠北,霍去病麾下的骑兵,十个里面起码有四个是异族人。 这些异族的组成是由少部分的月氏人,一部分的乌孙人,剩下的全部是匈奴人! 让人大跌眼界的是,汉军中,这些士兵最能打,也最敢打。 胭脂山一战,霍去病正面白刃冲击,打垮了匈奴单于庭的主力,跟随霍去病发起冲锋,跟匈奴人白刃交战,最后战死胭脂山的士兵中,曾经的匈奴人占了一半。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最狠的敌人是叛徒这句话。 传召垣候刘赐,对于刘德来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要清洗整个河东官场,所以,必须要有河东本地的彻侯站出来为刘德摇旗呐喊,其他彻侯都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不敢配合或者干脆是跟河东的官僚里应外合,传递消息。 但垣候不会! 他会坚决的坚定的站在刘德这边。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刘德让他去吃翔,他也会屁颠屁颠的真的去吃。 因为叛国者没有祖国,想要生存,他就必须比其他所有汉臣更像汉臣。 翻开汉代的史书,这些匈奴的叛臣,绝大部分可以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来形容。 譬如,刘彻时他身边的匈奴休屠王世子金日磾,刘德就记得,后来王莽篡汉,天下噤声,只有金日磾的子孙,为汉室社稷流血。 “对了,义氏姐弟,可回来了?”刘德又问道。 义夫人能暖床,义纵能做事,不说别的,此来河东,收获这两人,刘德已经赚大了,若能真的实现他计划中的事情,毫无疑问,更是赚的盘满钵满! “回禀殿下,应该已经回来了……”王道答道:“奴婢先去问问看,有了消息,奴婢马上来禀报!” “去吧……”刘德挥挥手,走到山顶的一个亭子里,靠着柱子,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未完待续。。) ps:嗯,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对你最狠,绝对不是你的仇人,肯定是曾经背叛你的人! 顺便说一句啊,今天就这一更了~ 咳咳,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一章在存着了,等下看看还能不能写一章,全部定时明天发~ 嗯,明天上安卓推荐,4更起~ 我说的4更,不包括今天存下来的~ 也就是说,我假如等下还能出一章,明天就是6更起,假如不能,就是5更起啊,看我状态啦~ 第一百七十五节 神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河东郡,汾阴县。 宁成带着十几个从汾阴侯家里借来的奴仆,沿着泗水一路向前,遇到山坡,必然仔细查看,看到弯道,一定下水搜寻。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 就连宁成,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他只知道,他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找到一个河湾之地,河岸边必须有一个荒废多年的后土庙。 除此之外,庙的两侧的地形必须是像个钩子一样。 宁成找了三天,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地方。 为此,他昨天还特地请人去汾阴县衙,翻阅了汾阴县衙所藏的档案和县志。 可惜,也还是一无所获。 “殿下还有几日就要来汾阴了……”宁成心中焦急万分:“我必须在殿下来之前就找到那个地方!” 但汾阴太大了! 泗水太长了! 要一个个的排查完,没有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 怎么办? 宁成忽然想到了一个笨办法——他找不到,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假如去问问当地的老人,或许能有收获? 于是,宁成找到了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庄,进了村,逢人就问,此地,谁最年长。 有人告诉他,东边的村子里有一位自秦末战乱生存下来的老人。 “长者在上,受学生一拜!”宁成恭恭敬敬的备上礼品,以弟子礼求见。在礼物和恭敬的态度下,那位老人的家人总算勉强同意宁成去拜会。于是,宁成就见到了眼前这位须发皆白。已经有些老态龙钟的老人。 “贵客,听说有事相问?”这位长者虽然老朽,但思维和意识都很敏捷,只是身体老了,不便走动了而已,然而,在汉室。这样的老人最可怕! 汉家以孝治天下,年六十以上的百姓,即可见官不拜。年过八十的,都有天子亲赐几杖,见了皇帝都不用跪拜! 不止如此,这样的老人在民间。可以上打贪官污吏。下打不肖子孙,碰上一个这样的老人,一般人倘若挨了打,也只能乖乖受之,甚至还要赔笑。 所以,宁成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拜道:“学生自长安而来,据说。汾阴有故魏国后土庙,敢问长者。可知此庙何在?” “魏国后土庙啊……”这老人想了想,道:“老朽还是孩童时,曾听长者说起过,在离此三十里之外的河湾,有故魏惠文王所建庙宇,以祀后土,不知道是不是贵客所找的后土庙……” 宁成闻言大喜过望,他知道,十之**,他找到了那个地方了,于是,他恭敬的再拜道:“多谢长者指教,学生感激不尽……” 告别老人,宁成马上就迫不及待朝着老人所说的那个地方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宁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坡下,在山旁,泗水奔流而过,一座破破烂烂的连砖瓦都埋在荒草丛中的低矮庙宇的残埂断壁,出现在了宁成的眼前。 宁成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河湾对了! 庙宇对了! 再看庙宇左右,果然地如钩状! “殿下要我找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宁成心中狐疑不定的想着。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宁成向前,走进草丛中,来到庙宇的面前。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了,这庙宇的牌匾与庙中的塑像都已经化为灰飞,勉强只能在残缺的墙壁和地上散落的砖石上看到一些铭文。 从铭文上看,此地最后一次的官方祭祀活动,应该是在一百多年前了。 宁成拨动一块砖石的铭文,仔细查看,希望从残缺的文字上找到些线索。 在一块砖石上,宁成看到了四个很有意思的铭文:王偃奔我。 王偃是谁? 宁成的历史还算不错,他马上就想起了,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周赫王二十九年,齐灭宋,宋王偃奔魏,死于温邑。 那么为什么宋国的末代的君主的名字会出现在魏王祭祀后土的庙宇中? 宁成马上开动他的大脑思索了起来。 作为末代国王,宋王偃能给魏王什么好处,以至于魏王要专门在砖石上记以铭文,还要给魏国的守护神后土禀报? “难道说是那个东西?”宁成猛然想起了一个传说,他吞了吞唾液,感觉心脏跳动的非常剧烈,整个人莫名的忽然有了恐惧。 假如是那个东西的话…… 那么这里岂不就是…… “皇天后土在上,臣宁成叩首再拜,不敢有犯,诚惶诚恐,伏维致敬……”宁成虽然混账,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对于那个传说中象征着天意,视为天子君权神授,从黄帝开始传承下来,禹皇再发扬光大的神器还是无比敬畏的。 马上他就跪拜在草丛中,恭敬的叩首。 他的心中却为他的猜测掀起了惊天巨浪。 整个人都像打了摆子一样颤抖不已。 天皇太一作一,壹统宇宙。 黄帝作三,天地人三才,统治四海,使得八方诸侯臣服,九方蛮夷朝贡。 禹皇作九,镇压神州,分封天下,真正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与之相比,所谓的和氏璧,还是太嫩了,所谓的祥瑞,太低级了,所谓的河图洛书,虚无缥缈。 只有那东西,信史所载,代代称颂,夏商周数千年奉为神器,以祀天祭地,甚至在更久远的年代,在神话之中,它的影子也若隐若现。 它就是中国的象征,华夏的源头,是上天所赐,是神器,是权柄,是神话中的神话,传奇中的传奇。 最初,它叫黄帝鼎,然后,它叫禹皇鼎。 倘若铭文所载是真。 那么,可能在这里埋着的,是更久远的神话,那最初的传说——黄帝采首山铜而造的三鼎之一,至不济,也是禹皇所造,镇压神州的九鼎之一。 因为宋国宗室手里可是拿着商代天子所传承的九鼎之一啊,这是明史所载的事实。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天地人三才还是绘有九州形状,山河鸟兽的禹皇九州鼎。 但不管是哪一个,一旦出现,立刻就是天地变色,龙蛇起陆,整个天下都将为之臣服,所有的诸侯都要恭贺天子,所有的百姓都要再次为它的出现而倾倒。 因为,它是中国的光,是华夏的闪电。 它曾经在愚昧中点明的火炬,在黑暗中照亮先人的前路。 三皇五帝,夏启商汤周武成康,他们也曾毕恭毕敬的拜服于此物之下,祷告上苍,祭祀神明,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假如我猜测的东西是真的……”宁成此时的心里却是无比的恐惧:“那么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此刻,宁成想到了许多东西。 高皇帝斩白蛇起义的故事,民间耳熟能详。 敕封黑帝,立庙渭南,更是人所共见。 “难道真有天命所归的王者,三百年一出的圣王?”这时候宁成想起了冥冥中的天意和神话中的君王。那些神话中的三皇五帝,岂非就是如同如今殿下一般生而知之? 有些事情,说的多了,总会让人信。 宁成若是穿越者,那么他肯定会知道,两千年后有句话叫: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未完待续。。) ps:求订阅ing 第一百七十六节 周阳由的耻辱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阿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呀?”马车之中义纵满脸好奇的问着自己的姐姐。 “殿下呀……”义婼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匆匆一暼,那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实说,义婼也不知道。 只是心里想来,那位殿下应该是个好人吧? 再想到弟弟等会就要拜见殿下,义婼有些担心自家的这个弟弟过去一年在强盗窝呆久了,忘记了什么叫礼数。万一驾前失礼,那马上就是灭顶之灾! 于是义婼道:“殿下英明神武,天纵其才,有穆穆之容,煌煌之志,一会见了殿下,阿弟切记谨慎谨慎,万万不可乱说!” 这么说着,义婼的眼睛也迷离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接受了自己的这番说辞。 实在是自古以来,中国百姓就有着浓厚的明君圣王情节。 如今正值汉家鼎盛之世,先帝太宗皇帝在民间的声望又是如日中天。 老百姓们也很容易就会相信,天子是圣君,天子的儿子自然也是明主。 “这样啊……”义纵点点头,态度顿时端正了许多。 在如今的天下,即使是盗匪,也是感念汉家天子的恩德的,当初济北王刘兴居谋反,先帝御驾亲征,先帝御驾从河东河西过,河东、河西两郡的绿林好汉们,争相自带干粮、盔甲从军,结果,事后河东、河西两郡的盗匪竟然因此绝迹三四年之久! 说话间,马车就进入了吴山地界。 “义小姐、义公子。吴山到了,请下车步行上山!”车外,随行的侍从官嘱咐着。 于是。姐弟俩下了马车,义纵抬头一看,只见吴山上下,此时已是旌旗招展,连营无数,山峦河流之旁,起码驻扎了数千的军队。叫义纵充分的领略了什么叫做汉家威仪,天家权势。 义纵见此情景,眼睛都看直了。 以前他以为河东郡守周阳由已经是很威风了。 郡守出巡。郡兵开道,前后护卫数百,车马数十乘,沿途辟道。 但与汉家皇室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阿姐。你与殿下诉说了我家的委屈没有?”义纵拉着自己姐姐的手,小声的问道。 “说了……”义婼点点头。 “那殿下有没有答应为我家翻案?”义纵兴奋的连声音都高了半调。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周阳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是灭门之仇! 正是为了报此大仇,他才不惜落草为寇。 在此时的民间,为血亲复仇,就是正义! 义婼的脸色也抽动了起来,指甲死死的掐进了肉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假如不是这里戒备森严。左右全是全副武装的军人,周阳由身边也站着几个保护的军士,没有可能接近那个男人,义婼恨不得将周阳由撕碎。 拼了命,义婼才勉强止住心中的冲动。 ………………………………………… 周阳由跪在吴山的山脚下,他已经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吴山上的那位殿下依旧没有派人来传召他。 这让他感到恐惧了起来。 “殿下这是不会原谅我了吗?”周阳由在心里想着。 在他的立场上来看,不该如此啊! 他可是一直都是殿下的支持者啊! 考举刚开始,他排除了郡内官员特别是申屠的非议,下令凡是考举第二轮通过的士子,只要是河东籍的即可获得举荐资格。 他可是天下第一位跟随和响应殿下的两千石郡守啊! 以他看来,有了这个功劳和香火钱在,再怎么样,那位殿下也该赏他脸啊。 再说,大阳县的事情,他也没多少责任,还亡羊补牢,将这大阳上下的官吏和豪强地主统统抓起来了啊。 即使有错,也该功过相抵。 为什么会这样? 周阳由百思不得其解。 刘德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 “殿下如此对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周阳由思索着,企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典型的官僚,周阳由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位者的心思。 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官,微不足道,而且出身有问题,他的表兄是淮南厉王刘长。按道理来说,不可能爬得上去,可他就是会钻营,准确的把握到了当时的天子太宗皇帝的心思,因此受到重用,十年时间,就完成了从一百石到两千石的华丽转身。 可是,现在刘德的态度,却让他无从适应。 对周阳由来说,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时候,周阳由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在几个宦官的引领下,从他身边走过,周阳由好奇的抬头一看,与那两个少年六目相对,周阳由马上就感觉到了这两个少年对他有着深深的敌意。 于是,周阳由对左右的随从吩咐道:“去问问看,这两人是何来历?” 不久,手下回来禀报:“明府,我等已经打探清楚了,据说那两人是吴山上的那位贵人所请的客人,听说姓义,是河东本地人……其他的,我等就不清楚了!” “嗯!”周阳由挥挥手:“知道了……” “姓义?”周阳由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他不记得有得罪什么姓义的贵族啊。 至于他杀过的地主豪强? 谁闲着没事去一个一个的记自己随手踩死的路人甲乙丙丁啊? 就算记,也该是去记下那些花费了不少气力才扳倒的硬骨头,至于六木之下随手捏死的蝼蚁,以周阳由的身份地位,怎会去记? 又过了一会,几骑轻骑径直从周阳由的面前飞驰而过,直接朝着吴山上狂奔而去。 为首的一个骑士,年纪很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肯定没到而立,看穿着,也不过是个百石左右的小官,但他却就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周阳由这个两千石的郡守面前狂奔而过,甚至只是稍稍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阳由,然后,就好像看到一只蚂蚁一样,不屑的抬起头,径直策马上山。 这让周阳由感到了深深的耻辱! “那是谁?”周阳由怒不可谒的问道。 吴山上的刘德轻视他轻慢他也就罢了,谁叫刘德是当今天子的宝贝儿子,将来的太子呢? 刚刚过去的两个少年对他莫名敌意也就算了,反正,他周阳由得罪的人排起队的能从安邑排到吴山。 但区区一个百石小官也敢给他脸色,不给他面子,这就让周阳由无法忍受了。 “明府,那位好像是叫宁成,殿下在考举中所取的南阳人,法家弟子,据说,桃候刘舍刘公很欣赏他,意欲嫁女与他做妇……”在周阳由身边的一位幕僚答道,这位幕僚恰好曾经在长安见识过考举的众生百态,也见过几个最终的胜利者。 “哦……”周阳由闻言,立刻泄气了。 桃候刘舍的准女婿啊,难怪有些脾气和性子了。 谁不知道桃候家族就是汉室天子养的狗呢? 天子的狗,放出来,那就是三公九卿级别的重臣啊! 于是,周阳由还是只能忍下这口气。 “太中大夫什么时候过河,有通知吗?”周阳由为了避免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问道。 “回禀明府,暂时还没接到太中大夫过河的通知……”有人回答道。 “嗯,一旦太中大夫过河,马上告知我……”周阳由吩咐道。 朝廷派来的太中大夫直不疑,周阳由与之曾同舍,因此,有这个香火情在,周阳由觉得,根仓的事情,应该能完美的瞒下去。(未完待续。。) ps:晚上起码还有3更! 嗯,解释一下吧,我发现很多人不理解。 西汉前期是水德,明史所载,毋庸置疑!不然,董仲舒的天人三策怎么来的呢? 看来,以后还是有必要将一些当时的社会习俗和历法常识讲清楚啊。 西汉前中后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的习俗和风气都不同的! 譬如说吧,西汉前期,一直到武帝太初元年为止,是以十月为岁首,用的历法是颛顼历,太初之后改用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 第一百七十七节 历史尊重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他站在云端,无数美女,莺莺燕燕,全数环绕在他左右。他的脚下跪着看不清模样,戴着各种王冠的蛮夷国王,全数对他毕恭毕敬,三呼万岁,更有一个自称是匈奴单于的家伙,舔着他的脚跟说:“陛下神武天成,蛮夷小国外臣得蒙天幸,请为内臣,常伺陛下左右……” 还有一个似乎戴着罗马皇帝皇冠的白人匍匐在他跟前,叩首而拜:“小国寡民,不识天颜,冒犯汉天子,死罪死罪,愿割地称臣,以赎其罪……” 刘德正准备跟他说,把英吉利割朕做朕的行宫就好了。 可惜…… “殿下……殿下……”熟悉的声音将刘德从美梦中唤醒。 刘德睁开眼睛,看到是王道跪在他跟前呼唤着,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晚点来就好了,起码让我在梦里先插旗英吉利啊!” 但梦就是梦,醒来之后,刘德也只是稍稍惋惜了一下,然后就问道:“何事?” “殿下,义氏姐弟已在庙中等候您的接见……”王道跪着禀报道:“另外,宁成回来了,说是找到了殿下想要的东西!” 刘德马上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站了起来。 “把宁成叫上来!”刘德吩咐道:“除宁成之外,其余人全数退下!” “禹皇九鼎啊……”刘德心中也是激动了起来。 身为穿越者,不知道九鼎之一落在那里。那就太奇怪了! 毕竟,后来刘彻的年号里,有一个叫元鼎。所谓元鼎,宝鼎出汾阴耳! 司马迁在史记之中也是详细的记载了九鼎事件的始末。 当然,在后世,此事一直有争议,许多人认为汾阴的鼎是假的。 但是,无论真假,都丝毫动摇不了刘彻得意洋洋的向世人宣布。九鼎之一重见天日,汉家天子天命所归,更改元元鼎。以示纪念。 而刘德在前世,也曾经仔细研究过九鼎事件。 刘德觉得,汾阴的鼎真假一半一半吧,因为没有实物。他也不好下结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所有曾经亲眼见过真正的九鼎的人全部死光光了…… 所以,无论汾阴埋的那个鼎是真也好假也罢。 只要挖出来,然后说它是真的。 谁敢反对? 就算有人傻傻的真跳出来说是假的,他也没有办法和证据证明那是假的! 当然,刘德也想亲自去看看,那到底是真是假。 身为穿越者,能解开这个千古谜团,刘德还是很有兴趣的! 不多时。宁成就独自一人,走上了山巅。见到刘德,宁成跪下来叩首道:“回禀殿下,臣幸不辱命,已找到了殿下命臣找的地方——”说着他就小心翼翼的将一块砖石呈上:“这是臣在后土庙中找到的铭文,请殿下过目……” 刘德笑了笑,接过那砖石,扫了一眼,其上的文字是篡文,书曰:王偃奔我,其他的字迹就有些模糊了,只能勉强认出‘敬’‘明’两字。 “看来汾阴的鼎跟宋国有关了……”刘德心里想着,王偃,刘德自然知道是宋王偃,号为桀宋的那个二货,战国时期的作死小能手。 而明史记载,特别是收藏在石渠阁中的史料明确记载了,宋国宗室持有当年殷商天子所持的九鼎之一。 简单的梳理一下,刘德能在脑子里脑补出这么一个事情:当年齐国一怒之下,合魏楚兵,灭了宋国,宋国末代君王,有桀宋之称的宋王戴偃出逃到魏国,为了活命,就把宋国宗室收藏的九鼎之一交了出来。 魏王自然喜出望外,于是,祭祀后土,但因为魏秦是世仇,所以,当时的魏王不敢声张,于是偷偷的将那个鼎埋在了汾阴的后土庙之旁的土地里。 因为,当时的国际环境不允许魏国持有九鼎那样的重宝! 齐灭宋之后,齐国成了众矢之的,被秦国合纵,纠结其他六国伐齐,大破之。 魏王只要不傻,就不敢做出那么明目张胆的事情来。 否则,那就是给秦国借口攻打魏国了。 这么一想,倒是挺合情合理的了。 但汾阴鼎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或者说是之后无数年之所以不断被人议论,翻出来指认是假鼎的原因是——十年前的新恒平欺君一案中,新恒平的罪证之一就是蒙骗天子,说鼎在汾阴,事后,这事情被人揭发出来,新恒平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所以新恒平被族诛。 之后,到了刘彻朝,九鼎之一被人发现,当时就有人拿新恒平一事出来非议。 身处此时,刘德感觉,新恒平肯定是骗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玩的那些戏法,在后来被董仲舒也继承了。 譬如说怂恿皇帝改朔月,改王朝的五行属性,改服色。 反正就是神神叨叨的那一套…… 当然了,新恒平也不是不学无术的家伙,起码,人家还是读过书的! 刘德记得,新恒平当初欺骗先帝太宗皇帝说鼎可能在汾阴时的说辞是: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汾阴直有金宝气…… 这就要提一个背景了,十一年前,黄河决堤,黄河水汹涌而出,将好几条支流干流都打通了,泗水也是其中一条被殃及的河流。 黄河水卷起遗失在泗水中的鼎,不远千里,送来汾阴,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可能性太低了! 于是,汾阴的鼎只能是两个解释。 第一个,它是真的,魏国人埋在汾阴的后土庙旁边的土地里,献给他们的守护神后土,希望后土庇护魏国。但这解释不了,为什么新恒平一口咬定鼎在汾阴…… 第二个,它是假的,十年前新恒平伪造了这个假货,把它藏在河东汾阴的魏国后土庙之旁的土地里,希望借此来邀功。但是,这又解释不了,魏国后土庙里的铭文。 想了想,刘德觉得,管它真还是假呢! 对我有利,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对我有害,真的也必须是假的! 现在这年月,历史都要尊重我,宇宙也要尊重我,小小的一个鼎,敢不尊重我吗? 反正那个鼎后来蒙住了刘彻,也蒙住了刘彻的满朝文武,想来,就算有假,也假不到哪里去,最起码,像模像样,能以假乱真!(未完待续。。) ps:肩膀疼死了,这肩周炎啊,折磨我好几天了,一直都是咬着牙齿在码字啊~~~ 俺如此敬业,各位读者老爷看着办吧…… 嗯,我先前出了个bug,查资料不够仔细,泗水应该是在徐州,离河东十万八千里呢!汗一个先,我的地理是体育老师教的…… 等下还有2更,我继续咬牙码字去,明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种能有效止痛的药~ 第一百七十八节 脑残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么想着,刘德拿着宁成呈上的砖石,不动声色的问道:“除你之外,还有谁看到过此物?” “除臣、殿下之外,没有第三人!”宁成毕恭毕敬的答道。 刘德点了点头,算他聪明! 他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聪明心性,或许将来能善终也说不定! “你先下去休息吧……”刘德摆摆手吩咐着。 “诺!”宁成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拜了一拜,就下去了。 看着宁成下去,刘德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宁成心里肯定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身为统治者,刘德很清楚,保持神秘感是统治者统治天下,驾驭臣子的关键。 否则,让臣子把他的性格、想法和思路给摸透,这游戏就没法子愉快玩耍下去了! 刘德缓步走下山巅,下到山腰的天子庙中。 “义氏姐弟在那?”刘德问道:“带我去见……” “诺!”王道点点头,就领着刘德来到了一间偏室之前。 站在门口,刘德听到房子里义氏姐弟好像在说话,于是他挥挥手阻止了王道和身边的随从想要唱名的举动,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姐弟俩的议论。 ………………………………………… 这时候,义婼姐弟却是全然不知刘德已经站在门口了。 义纵自从进了这房间后,就发现。他好像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房中没有竹简,但却摆放着一本本被装订在一起的书,这些书。用着一种义纵前所未见的材料装订而成,他尝试着拿起一本,翻阅了一下,发现,书中字迹工整,清晰可见。 “光是此物,怕是就用了不知道多少珍稀材料……”义纵心里想着。他没见过纸,自然只能尽量往珍贵方面猜测。 更让义纵震惊的是,所有的书籍。全部都被分门别类,放置在不同的书架上。 有贴了张纸条写了‘兵’字的书架,其上,一本本都是兵书。 《司马骧且》《孙子》《孙膑》一本本。让义纵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他很想去翻一翻那些他做梦都想看的兵书,但是,却没那个胆子。 汉室对于兵书的管控非常严格,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兵家先贤的著作。 而未经主人准许,就私自翻阅主人的藏书,在此时不仅仅是道德上不能过关。在律法上也要被严惩。 什么读书人偷书不叫偷,在现在。根本没这个说法。 现在的现实是,大量珍贵的先贤著作,先人的经典,被极少数的一部分私人藏在自己家里。 就连朝廷想要,都得拿出几百金甚至上千金的钱财来求书,否则,一块竹片都不会给外人看! 而在另外一个书架上,则贴着一个‘法’字,大量的法家著作,陈列于其上,不止有先秦的先贤们的著作,更有汉室立国以来的知名学者,大臣对于律法的心得。 义纵甚至还看到了一本署名为北平侯张苍所著的《律令》。 这些书籍,对于任何喜爱读书的人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而这些书架按照种类来盛放书籍,更是让义纵还没见面,就已经对那位刘德殿下折服不已了。 “错非天纵之才,否则,怎能连这种细微之事,都安排的如此妥当与严整?”义纵心里想着,对于姐姐所说的刘德殿下‘英明神武、天纵其才、煌煌大志,已是信了十成。 于是他问道:“阿姐,你说,殿下长的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英武?” 在义纵看来,举凡成大事者,那肯定是举止雍容,外貌堂堂的…… 实在是年少幼稚,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义婼听了,脸上不由得绯红了起来,耳根子火辣辣的热着。 殿下是个什么样子呢? 义婼沉思着。 现在,她只觉得,虽然她才跟殿下只说了寥寥数句,但是,殿下影子却深深的沁入心扉,转瞬就已是参天大树。 “这是自然的拉……”义婼无比肯定的道:“我不是与你说过吗?殿下有穆穆之容,在阿姐看来,他便是这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 ……………………………… 刘德站在门口,刚好听到这一句,他忍不住笑出声。 刘德是怎么也没料到,前世高不可攀的女神,现在看情况,似乎成了他的脑残粉? 那个男人能拒绝得了一位娇滴滴的美人脑残粉? 无论义氏说这话是否真诚,刘德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男人最大的快乐,不就是征服吗? 于是,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道:“贤姊弟在议论什么呢?说出来让我听听?” 义婼骤然间见到刘德进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马上拉着自己的弟弟跪了下来,叩首道:“民女与阿弟无知,妄自议论殿下,死罪,死罪!” 义纵被自己姐姐拉着跪下来,但他的性子不似他的姐姐,他野性十足,虽然跪着,但却大着胆子看着走进来的刘德,观察着和打量着刘德。 他在观察着刘德,刘德也在观察着他。 如今的义纵,可谓是稚气未脱,嘴唇上连胡须都没长出来,但是,身子却不似一般少年人,很是壮实。 刘德看了看他所在的地方,来到书架前,拿起一本装订好了的法家著作问道:“你喜欢看书?” “回殿下……”义纵大着胆子禀报道:“小民确实喜欢看书,犹爱兵书与法家论著……” “我生平最爱的就是爱读书的人!”刘德将那本书放到义纵的手上,道:“读书好,读了书,就懂道理,懂了道理,就知道人伦,所以古代的圣王以德教来管治天下,不设刑堂,而民众从治,这是因为古代的圣王,让百姓都懂得了道理,若有一日,我汉家天下,人人都读书了,这律法的刑罚也就可以废除了!” 当然,这是在扯淡! 人人都能读书识字,就连两千年后的天朝也做不到! 所以,刑罚这玩意,至少在共、产、主、义社会建立之前,还是要一直存在的。 但是此时却不能不这么说,就连所谓的暴秦,不也要谈谈这些事情吗? “以后,你想看书了,随时来找我……”刘德笑着道:“好了,都起来吧!” 然后,刘德就转过头,对王道吩咐着:“赐座!” “诺!”王道点点头,就拿来两个席位,让这姊弟跪坐下来。(未完待续。。) ps:嗯,第三更了~等下还有一章,哎呀,肩膀疼死我了~~~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但男人说话要算数,区区疼痛咬咬牙还是能抗住的~ 我一般除非是头疼头晕,使得没办法构思情节,否则,都会忍着的~ 嗯,主角有第一个脑残粉妹子了,以后,会更多!嘎嘎! 第一百七十九节 姊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的态度,让义纵姐弟感觉如沐春风。 待姐弟俩坐下来,刘德就问道:“你们的名字,我还不知呢,说来听听……” “民女义婼……”义婼连忙拉着弟弟出来拜道:“这是民女的阿弟,名纵……” “义婼……”刘德玩味的笑了笑。 刘德记得,前世这位义夫人可是叫义驹的? 看来是后来入宫改的名字。 不然,很难解释,义婼的家里会给取名曰驹。 驹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一般的士族怎么都不可能给自己家的女儿取名为驹。甚至稍微有点文化都不会给自己的后代用驹为名。 实在是驹在名字里用,有侮辱人的意思。 驹用在名字中是什么意思? 刘德心里清楚的很,诗曰:言秣其驹,又曰:乘我乘驹。 汉人注解这两句话时就特别指出五尺以上六尺以下叫驹,用在名字里,简单的说,就是讽刺别人是个矮子。 一般,单名驹的都是奴婢,奴仆、家生子。 而义婼前世确实不高,大概也就155cm左右吧,可能还要矮一些。 至于婼就高大上许多了。 婼的意思是不屈服,宁折不弯,用在女性身上就是寄寓着父母对其的期许非常高。 “好名字!”刘德赞了一声,然后就将视线转移到了义纵身上,问道:“义纵。你现在是在读书呢还是在?” 义婼的脸色瞬间刷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义纵也立刻俯首道:“回禀殿下,小民出于生活所迫,更为复仇。去年与人为剽……” 虽然说了实话,但,他还是不敢直接说出自己是个盗匪。 刘德笑了一声,道:“剽?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该做的事情!” “殿下息怒……”义婼连忙不停的叩首,生怕刘德一怒之下,要治她弟弟的罪。 刘德却笑着对义纵道:“你应该去读书,学好本事。做个正经人,盗匪之类,朝廷早晚要禁绝的!” 盗匪什么的。对于统治者来说,永远都是不安的源头,历来汉室对于盗匪都是严加打击的,地方官更是只要抓到盗匪。马上就会处决。 “诺!”义纵叩首。然后抬头看着刘德,他鼓起勇气,道:“只是殿下有所不知,小民与同为剽者,本来皆是良民,多是世代躬耕的汉室臣民,只是奈何郡守无道,滥杀无辜。我等为了复仇,不得不落草为寇……还请殿下明察……” 义婼却是被吓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义纵竟然大胆,居然敢给盗匪说话! 这要是碰上一个脾气不好的人,直接拖出去杀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义婼连忙叩首恳求道:“殿下恕罪,民女阿弟年幼,口不择言,请殿下饶恕……” 刘德却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刘德心里跟明镜似的。 义纵的那帮落草兄弟,日后的功成名就确实有几个。 除义纵外,最有出息的毫无疑问是义纵的把兄弟,后来卫青麾下的将军,岸头侯张次公。 汉家制度非有功不得候。 张次公能封为彻侯,就证明了,他是实打实的立下了战功的。 要知道不是人人都是公孙贺,能有个把兄弟卫青,事事照顾,分润军功,羽翼左右,直接保送彻侯。 而一个盗匪窝里面居然出了一个名震天下的大臣,一个战功赫赫功封彻侯的将军。 周阳由的本事确实挺大的啊! 不说别的,就这一条,周阳由就是死罪! “周阳太守的事情,你们管不了……”刘德淡淡的道:“我也管不了,自有圣天子处置!” 这话透露的意思,只要不傻,就都该明白了。 河东郡守周阳由就要垮台了! 汉室天下,能让一位皇子上陈天子,某郡郡守不法之事,那个郡守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于是,义婼姐弟欣喜若狂的拜道:“诺,民女(小民)拜谢殿下!” “义纵啊,好好读书!”刘德笑着摆摆手道:“这样吧,我身边尚缺一个整理文案的随从,你就来我身边做事吧,只是没有秩比,也没有官职,只是一个随从,你可愿意?” 义纵哪里不愿意? 他只感觉自己真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简拔恩遇了,连忙叩首道:“小民谨遵殿下命!” 于是,刘德转头对身边的王道吩咐道:“带他下去,换身衣裳,然后交给宁成,让宁成教他规矩、礼仪和制度!” 刘德强忍住心里的笑声,对义纵道:“宁成是我身边得力的干将,你且先跟在他身边好好学学,记住,要精诚合作!” “诺!”义纵哪知道将来之事,恭敬的叩首,然后跟着王道下去高高兴兴地换衣服去了。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义婼还在跪着了。 刘德趁机道:“义氏,我身边缺个伺候的侍女,你可愿意服侍我?” 这话就是**裸的提出了要求了,所谓伺候,当然包括暖床。 义婼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一年在外面,早让她知道了男女之事更懂了许多潜规则,不说别的,就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公子哥身边的贴身侍女,不也是兼着暖床的职责? 再说,义婼自己也早就芳心暗许了。 于是拜道:“民女……不……奴婢敢不从命?”但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生,脸皮薄,这话一出口,顿时小脸就红扑扑的,像喝醉了一般。 刘德哈哈一笑:“正好,我肩膀酸,你来给我揉揉……” “诺!”义婼起身走到刘德身后,伸出小手,轻轻在刘德肩膀上揉了起来。 刘德笑了笑,挥挥手,左右的宦官侍女自然就识趣的躬身退下,于是,偌大的殿堂之中,就剩下了刘德跟义婼两人。 刘德微微一笑,扭过头看着低着头,小脸绯红,额尖冒汗的义婼,这个他前世垂延许久的女神,轻轻一用力,就将这个软软的小美人拉近了自己的怀中,将头深埋进对方香喷喷的胸脯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赞道:“真香!” “殿下……”义婼此时就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般,浑身都颤抖着,一双美眸之中楚楚可怜,她细声细气的恳求道:“殿下……现在还是白天……” 刘德抱着她,低头轻轻含住她那可爱的小鼻子,吻着她那吹弹得破的小脸,在她耳边吹着气,道:“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随便怎么样了吗?” 义婼羞得顿时只能低头不语。(未完待续。。) ps:咳咳,总算坚持完成了任务,肩膀好疼啊,我先去睡觉去了,大家晚安 第一百八十节 袁盎来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曹阳亭渡口。 直不疑矗立在战船之上,远眺大河对岸的河东土地。 “直大夫,就不等一等章天使了吗?”旁边,一位官吏问道:“章天使前时来报已过弘农了……”。 “不等了……”直不疑摇了摇头挥手命令道:“开船吧!” 于是,楼船上的士兵们将船锚拔起。 战船缓缓的在人力和水流的作用下驶离岸边。 这时候,远处的山峦上,一辆马车驶来,一个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着已经驶离码头的战船上的人喊着:“太中大夫还请稍等片刻!” 直不疑视力很好,回头一看,就看清楚了那马车中的人。 于是吩咐道:“停船!” 然后,他走上船头,朝着马车中的人拱手致敬道:“丝公有何指教?” 袁盎也拱手道:“直大夫言重了!我只是想来搭个便船的,不知道直大夫可愿意与我这待罪之臣同船?” “岂敢,岂敢!”直不疑挥手让战船靠岸。 袁盎缓步登上战船,朝着直不疑这个主人拱手道:“一别经年,直大夫别来无恙否?” 直不疑笑了一声,热情的走上来,亦拜道:“有劳丝公挂记,余一向还好!” “丝公要去河东?”直不疑看着袁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问着。 “然!”袁盎点点头,道:“所以就想着来搭一下直大夫的便船了!” 直不疑笑了一声,道:“这是不疑的荣幸。丝公,请!” 然后,就吩咐随从立刻腾出一间雅静的船舱。置办酒菜。 袁盎现在虽然身无官职,而且连爵位都被一撸到底了。但满朝上下,谁敢轻视此人? 不说旁的,人家能随时出入长乐宫,跟窦太后拉家常,就这一点,满朝上下几人能比的上? 就更别说。袁盎还是丞相申屠嘉的座上宾,号称知己满天下,朋友遍四海。 直不疑虽然向来自诩孤臣。也喜欢独来独往,但袁盎的面子,他也还是要给! “丝公去河东是公干还是私事?”进了船舱,宾主坐下。直不疑笑着问道。 袁盎笑了笑摇摇头道:“鄙野嘉人。闲来无事,所以就想到处走走看看……” 直不疑摇摇头没有答话。 袁盎的话,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 但袁盎去河东要做什么,跟他直不疑没关系。 船缓缓的开动,朝着对岸而去。 袁盎推开船舱的窗户,看着清澈的河水,心里面却是百感交集:“我可真是个天生劳碌命啊,这才消停了多久。又得为王前驱,为君分忧了!” 此去河东。他当然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实在是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这些天河东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先是根仓失火,然后又闹出了大阳县的事情,现在更是弄出了天子委派一位两千石的太中大夫,一位天子心腹宦官,持节督查河东的动静。 袁盎虽然不知道河东的事情的具体过程。 但他袁盎是什么人? 当年,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倒周的大臣。 他还是第一个看出了先帝要杀淮南王的大臣,更是第一个给先帝找好了台阶下台的大臣。 毫不夸张的说,朝廷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这一双眼睛。 而河东的事情,全部联系在一起,让袁盎闻到了暴风雨将至的味道。 此去河东,他是受了丞相申屠嘉的托付。 假如刘德能处理好河东的事情,那他就是去游山玩水,顺便看望慰问一些老朋友。 倘若刘德搞砸了,那他也能帮着收拾烂摊子,至不济也能让刘德全身而退——袁盎的资历和政治经验,足以保证这一点。 大河虽宽,但楼船往来也不过片刻,须臾功夫,楼船就缓缓的靠向了码头。 “直大夫,多谢您的款待……”袁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帽,拿起案几上的酒喝了一口,拱手道:“您还有公干,鄙人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完,他就拱手拜别,然后在几个家奴的伺候下,走下战船,在码头前,早有一辆马车在哪里等候,袁盎上了车,对车夫吩咐道:“先去大阳……不要张扬……” “诺!”车夫点点头,就驾着马车朝大阳县而去。 “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决定吧……”袁盎在心里想着,目前,他还不知道,刘德到底想玩多大。 ……………………………… 与此同时,曹阳亭渡口,带着一大帮随从与侍卫,威风凛凛的章德乘着马车,出现在了渡口。 “太中大夫什么时候走的?”章德冷着一张脸看着已经船去人走的码头,心情自然是非常不爽。 他在长安受人鄙视,那也罢了。 好不容易出次宫,还要被人轻视,这让章德感觉很受伤。 但偏偏还发作不了。 太中大夫直不疑,可不是阿猫阿狗,可以随便被他揉捏的存在。 直不疑可是先帝时就长期担任两千石大员的老臣子,向来简在帝心,深的天子器重。 即使如今换了天子,人家的地位也没动摇。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他章德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未必能撼动直不疑的一根毫毛。 “回禀天使,太中大夫刚走不久……”有人回答他道。 “哼,敢如此蔑视我,等到刘德殿下即位,我定让你好看!”章德在心中恶狠狠的道。现在他是动不了直不疑,但将来就未必了! 章德觉得,以他对刘德殿下的功劳,将来殿下即位,他再趁机说些直不疑的坏话,那直不疑就死定了! “走,我们也过河!”章德挥挥手命令道:“过河之后,直接去大阳!” 受了直不疑的刺激后,章德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去大阳,拍好刘德的马屁,刘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多立功劳,这样以后等刘德做了天子,他就是功臣,就不用再被人轻视,被人鄙视,被人蔑视。 甚至还可有机会向那些曾经轻视过他,鄙视过他的人报复! 不得不说,宦官的偏执,也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之一!(未完待续。。) ps:啊,肩膀疼死我了~ 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肿了,右肩膀后面红了一大片,明天目测是要打针,看看能不能止疼消肿,我去啊~~~~~~~~~~~~ 嗯,今天欠的,后天补吧,抱歉了~~~~~~~ 第一百八十一节 无法拒绝的好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早朝……”赤着身子从软玉温香的丝被之中挣脱起来,刘德也是感慨了一声。 望着慵懒的睡在丝被之中的玉人,刘德忍不住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在两个侍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出了房门,王道已在门口守候。 “殿下,太中大夫直不疑与天使章公已经到大阳县了……”王道禀报道。 “这么快啊……”刘德摸了摸额头,道:“你拿着我的令符去告诉太中大夫,就说我近来身体不适,因此请他代我走一趟河西,慰问平陆候与休候两位宗亲……” 这样做虽然有些怠慢直不疑。 但没关系!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直不疑是个君子?而且还是个老实的君子!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老实的君子,更是人人都爱的使唤对象。 “另外再将章德悄悄的请过来……”刘德继续吩咐道。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章德就在王道的带领下,悄悄的来到了吴山之上。 “奴婢给殿下问安……”一见面,章德就亲热的道:“许久没见,不知殿下一向可安?” “托章公的福,一切还好……”刘德笑了笑,吩咐左右道:“快给章公备坐……”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刘德这个态度。跟直不疑对他的态度一对照,让章德确信,只有紧跟眼前的殿下。才有未来。 其他任何人上台,都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正所谓仓禀足而知礼仪。 在宫廷里爬到章德这个地位的宦官,钱财和权势都有了,他们开始追求一些高大上的东西了。 尊严和尊重,就是他们的追求目标之一。 “奴婢临行之前,陛下嘱咐奴婢,到了河东。一切都听殿下的吩咐和命令……”章德叩首道:“奴婢现在人在这里,请殿下吩咐吧,让奴婢做什么?” 刘德笑了笑。赶紧让王道扶起章德,道:“章公身负圣命,我岂敢有什么吩咐呢……” 对于章德的话,刘德一点都不会怀疑。 身为家奴。章德身负的使命显然跟直不疑是不同的。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只是现在直不疑被刘德赶去了河西郡,就剩下一个唱白脸的章德,回了长安,刘德知道,他肯定要被便宜老爹骂一顿。 但没关系。 汉室的太子,不怕做错事,就怕不做事! 前世刘荣那么容易就被废掉。最大的原因还是他没做出什么成绩来! 刘德想起了后世民国时期常公的太子建丰同志。 建丰同志在上海打老虎,虽然老虎没打成。只打掉几只苍蝇,看似丢了名声和面子,但实际上,正因为他是敢打老虎的人,于是马上就在他的身边聚集起了许多有志青年和人才,势力迅速膨胀,确立了不可动摇的接班人地位。 刘德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虽然说这么干会有被老爹训斥的风险。 但只要这事情做成了,甚至哪怕只是做了这事情,不论成败,马上就天下人面前建立起了他敢于打老虎的形象,立刻就是众望所归,加上汾阴鼎的加分,这太子大位立刻就是十拿九稳。 与之相比,挨便宜老爹一顿不疼不痒的训斥,真是太划算了! 况且,刘德也没干别的事情,不过是把一个两千石的朝臣打发去河西郡了…… “不过,建议还是有一点的……”刘德看着章德笑着提出了他的意见:“根仓失火,河东郡守说烧毁了七十余万石存粮。那么河东郡的粮食仓储管理是不是存在问题呢?” “另外大阳县发生这种事情,河东郡守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呢?难道,大阳县发生的一切,河东郡守衙门之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的建议是,章公不妨从这两点着手,查一查河东郡到底在瞒着什么?”刘德看着章德道。 宦官们的胆子,说大,其实很小,一有风吹草动,最先缩卵的可能就是宦官。 所以,刘德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告诉章德,他要清洗河东官场? 那样的话,章德肯定会被吓坏。 以宦官们的胆量,说不定章德会撂挑子也说不定,只能挖个坑,让章德自己跳进去。 刘德相信大阳县的事情,跟根仓仓储的事情,只要深挖下去,挖到一定程度,那就由不得章德怎么想了,到那个时候,章德想要自保,就得把河东官场洗一遍。 而宦官们一旦认真起来,爆发出来的战斗力,那连刘德都是害怕的。 章德想了想,不疑有他,叩首拜道:“殿下的意见,奴婢知道了,一定按照殿下的吩咐,好好查查河东的仓储和大阳县之事!” 刘德笑了笑道:“都说只是我的个人意见……章公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参考一二就好了……” “不过,章公要是觉得可行,不妨查一查……查一查……”刘德笑眯眯的道:“根仓失火,烧毁了七十余万石存粮,但湿仓可没有失火,章公有空不妨去视察一下……” 根仓有问题,刘德就不信湿仓会干净到哪里去。 捞草打兔子,只要能在湿仓中查出问题,就能顺藤摸瓜,牵出根仓,进而,把河东的盖子揭开! 为了防止章德被河东官场的人收买甚至是与河东郡的官僚们同流合污,刘德适时的抛出一颗重磅炸弹,道:“未央宫宦者令张公年老体弱,早有退位让贤之心,只是奈何父皇一直不许,但我听说,前些时候,张公去了长乐宫,求了太后的恩旨,准许其告老还家,太后已下令,让母后于宫中诸宦之中,择一贤人继之,我看章公就是个合适的人选,等回了长安,我就去请母后的恩准,推荐章公继为宦者令!” 章德一听,脸上都乐开花了。 身为宦官,最大的成就和最高的官衔就是宦者令。 所谓宦者令,受命于皇后、太后,代为管治宫中所有的宦官,为宦官地位最高者。 最重要的是,只要做了宦者令,那就等于获得了重生。 汉制,宦者令是臣而不是家奴,见了皇帝,也不需要再口称奴婢,可以称臣如何如何。 这对于所有的宦官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章德于是立马跪下来道:“请殿下放心,奴婢一定用心办事,不辜负殿下的一番苦心!” 跟宦者令相比,其他一切都可以抛弃,甚至有的宦官愿意用生命来换自己到宦者令的官职上坐一天! 为何? 成了宦者令,就算死了,也可以风光大葬,而不需要像其他宦官一样偷偷摸摸的悄悄葬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里! 这对于渴望成为正常人的宦官来说,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未完待续……) ps:今天在医院确诊了,是筋膜炎,药也开了,针也打了,药膏也涂了,特么的还是疼啊~ 我勒个擦,老天爷这是要跟我作对吗? 成绩刚刚有点起色,就各种病痛都找上我了~ 我得罪谁了我? 第一百八十二节 狗咬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阳县县衙之中。 太中大夫直不疑与河东郡守周阳由正谈笑风生。 他们两个渊源甚深。 当初,先帝即位之初,为了将权力从陈平、周勃手中拿回来。 先是任命国舅薄昭为车骑将军,督抚南北军,初步的将枪杆子拿了回来。 但朝政依然把持在陈平、周勃等老臣子手里,堂堂天子一度不过是个牵线木偶,这怎么能行? 于是先帝开始重用郎官、舍人、谒者等亲随官,靠着这些一百石到六百石的小官,先帝实现了大翻盘,特别是陈平死后,周勃独力难支,终于,大政归于天子,元老勋臣秉政的时代结束了。 直不疑与周阳由在那个时期,俱是郎官,且同舍而住,有上下铺之谊,同殿大臣之情。 “不疑公当年没能出来为您作证,由至今惭愧啊……”周阳由满脸愧疚的拱手道:“还好不疑公德高望重,清者自清,使宵小自受其惭,主动出首为您洗清罪名……” 直不疑笑了笑,没有答话,但心里却是受用至极的。 这可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事情。 正因为那事,他从此平步青云,受到朝野称赞,天子亲睐,一路从一个小小的郎官,做到了如今的两千石朝臣,甚至有机会问鼎三公。 在汉室朝廷,有人靠能力做官,有人靠关系做官,也有人靠道德做官。 直不疑就属于靠道德做官的那一类人。 于他而言,爱惜羽毛,重于一切。 而现在,他所担任的太中大夫之职,就是一个清规的官职。 直不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胡须,端起酒樽,道:“往事就不必多说了,如今直某受命于天子,前来河东督查根仓失火之事,周阳兄是河东郡守,此事,还需兄通力合作,不疑先干为敬!” 说完直不疑就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岂敢,岂敢……”周阳由一听,立刻大笑起来:“一定,一定……”也是一饮而尽。 周阳由心里一块大石落了下去。 直不疑的这个态度,让他放心了不少。 很显然,直不疑爱惜羽毛,不肯在河东牵扯过深,以免影响了他的名声。 这样一来,只要再摆平天子委派来的宦官,那根仓的事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至于大阳县…… 周阳由感觉有些头疼。 若是以往,大阳县的事情真是简单,把那些胡闹的地主豪强抓起来杀了,所有的过错都由那些人承担就好了,他周阳太守甚至能在这事情里面捞些政绩…… 对于一切唯上的官僚来说,泥腿子的死活与他何干?哄好上面的人,刷好政绩,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汉皇喜酷吏,民间多冤死。 杀人,特别是杀地主豪强,是如今汉室郡守们升官发财的不二途径。 但,现在却是麻烦大了,未来的储君,就在大阳的吴山上面蹲着,这大阳县的事情,想要遮掩是不可能了,甚至想要粉饰一下,都成了奢望! 如今的局势看起来,不给那个殿下一个交代,那位殿下就要给他周阳由一个交代了! 大阳县的事情,已经不是杀几个地主,砍几个贪官就能解决的了! 最起码,河东郡的上层,要拿一个人出来顶锅。 否则,这官司要是打到长安,打到未央宫,天子御前,到时候,就算是为了汉室的面子,这河东郡上上下下,一个都跑不了。 谁不知道,汉家天子以农为本,自先帝以来,天子就开籍田,亲自下地耕种,以劝耕天下,栥盛宗庙。 而大阳发生的事情,却是在打天子的脸。 天子被打脸,臣子还不死,那就是要被诛灭全族了。 但拿谁出来顶锅? 周阳由揉了揉太阳穴,这事情不好办啊! 顶锅之人,是必死无疑的! 这河东郡也没有傻子,会为了他周阳由的前途而奉献自己的小命。 就更别说,那人还得是一千石以上的郡内大员。 否则,就没法子交代过去。 真是头疼啊! 这时候,一个周阳由留在安邑听政的佐僚急色匆匆的走进来,对周阳由与上首的直不疑一拜,禀报道:“明府,前日大将军自荥阳传书,召郡尉申公往荥阳一行,查问河东防务,因而,请明府速回安邑视政!” 周阳由一听,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兴奋不已。 “真是天助我也!”周阳由高兴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申屠既然去了荥阳,那安邑的郡尉一系的官员们就群龙无首,任他摆布了!他想捏个圆形就捏个圆形,愿意捏个方块,就捏个方块了。 先前,申屠坐镇安邑,他没法子绕过申屠去料理那些家伙。否则,撕破脸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现在申屠去了荥阳,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回来的。 而申屠留下的那帮官僚,不客气的说,没有一个干净的家伙,屁股上的虱子,数都数不清,正是最佳的替罪羔羊! “三个一千石,应该能在天子和殿下面前交代过去了吧……”周阳由心里寻思着。 河东郡长史文信,司马张安,督邮李轲,全部都是申屠的人,周阳由也早就掌握了这些人的许多罪证和贪污受贿的事实,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申屠的庇护下,如今申屠不在河东,他们没了靠山,只要闪电般的拿下这些人,然后立刻定罪,作成既成事实,到时候,就算申屠回来了,也是无力回天,而且……周阳由觉得,在如今的局势面前,申屠也应该要体谅他的一番‘苦心’。 毕竟,与身家性命相比,死几个幕僚,丢几个助手,真是太划算了! “就这么决定了!”周阳由得意洋洋的想着。 只要拿出替罪羔羊来平息吴山上那位殿下的怒火,再巴结好天子派来的使者和直不疑,打点好朝廷里的官僚们,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然后,河东郡歌照唱,舞照跳,依旧歌舞升平。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进县衙之内,对周阳由与直不疑一拜,道:“直大夫,我奉殿下之命,前来有事相商,请大夫借一步说话……” 直不疑连忙起身道:“唯!请与我来!” 就带着那宦官进了后院,一刻钟之后,直不疑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怎么了,不疑兄,殿下有何事找您?”周阳由不免好奇的问道。 “殿下命我去一趟河西,代为看望慰问平陆候与休候……”直不疑脸色有些不安的道,然后拱手道:“殿下有命,身为臣子,必须服从,请恕我失陪了!” 对直不疑来说,这个命令确实有些伤他的面子了。 但面子算什么? 对直不疑来说,能够合情合理合法的从河东这个泥潭里抽身而出,奉命去一趟河西,那是好事! 这样不管河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一概都与他直不疑无关了! 直不疑又不傻,连袁盎都来了河东郡,河东郡的事情要是不大,那才叫见鬼了! 周阳由却是马上心生不安,直不疑一走,他就失去了人情这张王牌了。 于是他也道:“下官也要赶回安邑处理政务,就不送不疑兄了!” 如今对周阳由来说,赶快把大阳县的事情给一个交代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直不疑,都要去河西郡了,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大多数的官僚都是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的祖宗、兄弟、朋友。 没用的时候,你就是一双草鞋,可以弃之若敝。 显然,直不疑现在就是那双草鞋了。 所以,周阳由甚至连客套和礼节性的送行都懒得去做了,他的心已经飞回了安邑!rs 第一百八十三节 盐铁官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安邑,南望巫咸山,北眺王屋山。 自古以来就是名城大都。 夏天子十六代皆建都于此,春秋战国交际之时,鼎盛时期的魏国也建都于此。 安邑之所以被夏天子和魏国早期的明主选择作为都城,自有它的可取之处。 安邑周边虽无天险可守,也无山川之固。 但是其境内河流繁多,交通便利,且资源丰富。 安邑境内,时至如今,依然有闻名天下的盐池,单是那个盐池,每年就可产盐数以百万斤,不仅仅可完全满足河东郡的需要,还可供给关中。 除此之外,安邑县里还有着许多最近几十年被发现的大型铁矿。 刘德的车马一路上从驰道上驶过,仅仅只是走马观花,就看到了无数的山峦之中隐隐若现的铁矿建筑,以及散落在道路两旁的许多铁矿石。 汉室天子奉行无为而治。 表面上虽然轻视商人群体,一直以来更在政治层面上对商人进行打压。 但实际上,商人这个群体,不去管它,就是对它最好的培养方式。 刘氏立国五十三年,就是中国工商业兴旺发达的五十三年。 在关中商人们可能还会收敛一些,不会太过放肆,但一旦出了函谷关,刘德沿路所见的,县县在开矿,乡乡有商人。而在安邑,商人们甚至连掩饰一下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明目张胆的开山凿矿,营建作坊。 “情况很严重啊……”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远处山峦之中隐隐出现的矿山轮廓,刘德感慨了一声。 刘氏天子五十三年无为而治,不止让社会的生产与秩序得到了恢复,人口也恢复到了秦末战乱之前的巅峰水平,工商业更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迅猛的发展起来。 要是按照刘德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时代所看过的一些中的情况来看,这是好事情,刘德应该高兴。 但现在,刘德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切。在这繁华之下,刘德看到了鲜血和尸骨,看到了哭号的百姓与破产的农民,看到了一个个流离失所的贫民和妻离子散的家庭。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工商业不受控制的膨胀,无论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英国工业**,于是羊吃人,农民被逼的破产、自杀、卖儿卖女。 直到二战之前,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资本家们无恶不作,横行霸道,干尽了所有他们能做的坏事。 而在这个时代,商人们的行为,也不比后世欧美的同行们高尚多少。 明史记载,刘德也亲耳听过,窦太后的亲弟弟窦广国就差点死于黑煤窑里。 而这是资本膨胀和发展之下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假如让工商业继续这么不受控制和限制的膨胀下去,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因为资本一定会跟农业抢夺人口、土地和资源,羊吃人是资本发展必然的结果。 不止底层的百姓要为工商业的兴盛和强大付出代价。 顶层的贵族和皇室,也同样会为资本主义的继续发展付出代价。 英国光荣**,国王上了断头台,法国大**,摧毁了法国的波旁王朝。 资本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辐射到政治,无论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他们都会必然跟封建贵族、皇帝抢权力! 这也就罢了! 商人没有祖国,只有利益。 只要开价高,别说卖国了,亲爹亲妈也不是不能卖! 翻开史书,为了赚钱,商人们卖国的例子还少吗? 身为统治者,同时还是穿越者,刘德知道,是时候给商人们头上浇盆凉水,让他们冷静冷静了。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资本主义就是一个灭世主。 它一旦强大起来,就会毁灭一切,包括他们自己跟刘德代表的皇室。 “最起码,在没有无线电和殖民印度之前,资本主义必须被关进笼子里!”刘德心中下定了决心:“要不惜一切扼杀它!控制它!” 只有殖民印度,并能将印度的财富和资源运回国内之后,资本主义身上的枷锁才能适当的放松。 而在那之前,盲目的发展工商,让资本不受限制的膨胀,只能是激化国内的矛盾,让无数农民破产,让秩序混乱,使盗匪丛生,然后,星星之火,必然燎原,活不下去的农民,会把刘氏王朝跟资本家一起送到地狱。 要知道,这里是中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国。 老百姓可没有英国跟欧洲的农奴那么好的脾气! 夏桀无道,于是成汤**,商纣暴虐,周武伐商,厉王失道,于是共和执政,秦廷残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 两千年后,天朝太祖也说:**无罪,造反有理!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自古以来,谁让他们过不下去,他们就肯定让对方也别想活! 而殖民了印度之后,就好歹有个缓冲了,可以将大部分矛盾和压力转嫁给勤劳善良,逆来受顺,而且性格非常好的三哥。 刘德觉得三哥人民在种姓制度下都能非常愉快的玩耍,多一个资本主义的压迫和剥削,也应该能受得住。 “殿下,矿山中的民众还不是最惨的……”义纵在一旁道:“盐池中劳作的百姓才是最为可怜的!” 作为河东郡的本地人,还曾经做过盗匪,义纵显然对民间的情况非常了解,他介绍道:“臣亲眼所见,盐池劳作的民众,十人中有九人不出三年,必然落下残疾,不是双手为卤水浸泡而废,便是不小心跌入盐池,浑身糜烂,而商贾却无动于衷,残疾者打发几个铜钱,就赶出盐池,受伤者直接丢进山林之中,任由野兽撕咬……” 刘德笑了笑,这很正常。 就是两千年后的资本家们,都能视法律于无物,不顾工人健康和生死,就更别说是这个西元前的时代了,指望资本家讲良心,开什么玩笑啊? “到了安邑,你就去与宁成一起下乡,协助调查和清查安邑的商贾,跟着宁成,好好学学……”刘德吩咐道:“等汲黯回来,你们几个就好好想想,拿出一个盐铁官营专卖的方案来!” 盐铁官营,刘德觉得,这是目前对付资本势力无限制膨胀的最佳解决方案。rs 第一百八十四节 蠢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安邑城,章德耀武扬威的乘着战车,在数百骑的簇拥下缓缓的靠近城门。 “下官河东郡守周阳由,率全军文武大臣,恭迎天使!”河东郡守周阳由一看到章德的仪仗出现,立刻带着数十名官吏与郡中的富商地主望族上前迎接,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章德见了此情此景,他的心中非常爽。 能让一郡郡守向他低头,恭维他,巴结他,这在长安,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天使一路旅途劳顿,下官已经备好酒宴,为天使接风洗尘,还请天使移步河东郡守衙门……”周阳由勉强忍住心中的恶心和反胃,强迫自己的脸上堆笑,巴结着道。 要知道,在文人士大夫和贵族勋臣的思想中,宦官,属于最下贱最低等最不可接触的一个群体。 当此之时,宫刑是次于腰斩、凌迟的刑罚,甚至高于死刑。 周阳由当年在长安为郎官时,某次与一个宦官打交道,进行了肢体上的接触,他就当着那个宦官的面,把手放进渠水里,洗了半个时辰,那个宦官被他羞得,回去以后就自杀了。 错非是周阳由现在心里有鬼,否则,章德别说是持节而来,就算皇帝在面前,周阳由也敢给章德小鞋穿。 文人士大夫官员贵族,鄙视宦官,那是政治正确! 但现在,为了身家性命,周阳由不得不满脸堆笑。低三下四的巴结一个宦官,这种反差,让周阳由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但他的巴结。却似乎是白费心思了。 他只听到,站立于战车之上,手持着天子节的那个宦官,朝他干笑了两声,就说:“我奉天子命,前来河东督查根仓失火与大阳县枉法一案,为了公道起见。周阳太守的美意,我也只能心领了!” 章德虽然对周阳由的态度很满意,但现在他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争取宦者令的空缺上面。 谁愿意一辈子自称奴婢。低三下四,甚至连死后,都只能裹在草席之中,连墓碑都没有一块呢? 反正。章德自己就非常不愿意! “成了宦者令。我便能光明正大的列籍宗族,还能开宗立户,传承香火,就是死了,甚至还有被朝廷授谥的可能……”这时的章德,满腹心思都在幻想着他成了宦者令后的美好未来。 若能在死后混一个谥号,他章德,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而这是所有宦官的毕生追求。 与之相比。其他一切,都如浮云一般无足轻重了。 于是。章德甚至连看到没看在周阳由等人身后摆着的一个个装满了各种财帛的箱子,他板着一张脸,问道:“河东郡长史,督邮何在?” 汉制,长史为郡守佐官首领,负责整理郡内公文,管理大小幕僚,协助郡守、郡尉处理郡内军政杂事,秩比一千石,是为郡内仅次于太守郡尉的重臣。 督邮负责监察郡内辖下各县县令、县尉的工作,巡查各县的治安和仓储文书往来。 他一到安邑,就传召这两人,摆开的架势就是要公事公办,不留一点私情和回转的余地。 马上就让周阳由老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下去。 章德却是视若无睹的从怀里拿出一张帛书,那是从丞相府的文档中抄录的河东郡大小官员名录,章德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问道:“长史文信,督邮李珂何在?” 全场寂静无声。 章德顿时就感觉自己被人打脸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暴怒一声,喝道:“长史文信,督邮李珂,这两人在哪里?死了吗?”。 “难道非要请天子节吗?”。说着就作势欲要恭请天子节。 这一次,周阳由终于出声答道:“天使目光如炬,下官佩服,回禀天使,长史文信,督邮李珂,司马张安,此三人,屡犯国法,收受贿赂,曲法乱政,徇私舞弊,已于前日畏罪自杀……下官御下不严,有失管教,还请天使降罪责罚……” 章德望着周阳由此刻平静的如同湖面的脸庞。 就算是他,也终于知道,河东郡的问题,非常严重了。 长史、司马、督邮,都是一郡之巨头,在某些郡县,倘若郡守稍微弱势一下,甚至要被这三个巨头架空。 然而,在河东郡,这三位仅次于郡守、郡尉的千石大员,却‘畏罪自杀’了。 这说出去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章德是不信的! 不仅不信,反而深深的疑虑了起来。 能逼的一郡之内的三个巨头‘自杀’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河东的局面,远比想象中更复杂,一旦把盖子解开,说不定就要烫伤那个揭盖子的人了! 周阳由看着前一刻还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此时却沉默犹豫的章德,他的心里冷笑一声:“你可有胆子继续查一下去?” 回到安邑之后,周阳由就一面布置对付文信等人,一面开始寻思解决之道,终于让他想到了这个法子,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朝廷要查根仓的事情跟穷追大阳县的事情的背后,那就查好了! 只是如今关东诸侯蠢蠢欲动,朝廷甚至派驻了大将军在荥阳,督管齐赵兵,在这个时节,朝廷有那个胆量冒着河东糜烂的风险继续深挖下去吗? 更重要的是,周阳由现在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了。 他的表兄,淮南王刘安前日传书于他,请他一起共商大事。 什么大事? 当然是为父报仇,推翻长安天子! 长安天子和刘德要是再咄咄逼人。就休怪他翻脸无情,鼓噪河东了! 在周阳由看来,假如朝廷的人再挖河东的阴暗面这么挖下去。到时候,河东官场上上下下兔死狐悲,必然会团结到他这个郡守的旗帜下。 到时候全郡上下万众一心,官员士绅团结如一人,再引淮南**队为外援,也不是做不成事情! 即使退一万步,大事不成。他也能潜逃淮南,再由淮南逃到吴楚或者匈奴去。 章德此时真是纠结万分。 看着周阳由,他冷哼了一声:“周阳太守。你胆子也太大了!” 三个一千石啊!说死就死了! 一个自杀的名义,骗的了谁? 但看着满朝噤若寒蝉的官员和安邑城头上的士兵,章德的胆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终究不过是个宦官而已,这也是他第一次出使地方。那里的气魄和胆量来处理这种事情? “下官不敢……”周阳由淡淡的道。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有些害怕,毕竟,汉室天子积威日久,民心归附,贸然的跟着表兄淮南王刘安造反,可能还没来得及举旗,就被他郡守衙门的官吏给缴械了。 但现在,当他看到章德脸上的惊恐和疑惧。他心中原本对于皇权的畏惧和恐惧瞬间荡然无存了。 “不过如此而已……”周阳由心里仿佛有个魔鬼在感慨着:“奴才如此,主子又能强到那里去?!” 此时的周阳由。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周阳由了。 郡尉申屠去了荥阳,留下来的心腹和亲信也被他一扫而光,余者全部都是小猫小狗,不足为患,郡内大权,尽操于他一人之手,真正的大权独揽。 也就是说,他已经具备了狗急跳墙的资本。 而人有了仪仗,再破除了心中的恐惧之后,野心就迅速膨胀了起来。 当年,项羽见秦始皇出行,直接道:“我可取而代之!” 当时的项羽,无兵无权,不过是一个楚国的旧贵族而已,他为什么敢有那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还敢宣之于众? 无它,心里没有畏惧之心而已。 ……………………………………………… 平阳县,平阳侯宅邸之中,袁盎正过着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几个娇滴滴的美人为他锤着背,悠扬的乐声,听在耳中,这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这时候,他的一个亲随悄悄的来到身边,耳语几句,袁盎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挥挥手让侍女与乐师都退了下去,问道:“真的吗?”。 “诺!”那亲随答道:“确认无疑了!” “蠢货啊!”袁盎立刻站起身来,嘴里骂了一句:“刘氏岂是会受威胁的人?” “高皇帝连太上皇帝的肉都能与项羽分食啊……”袁盎嘴里嘀咕了一句:“这岂非是逼着刘氏杀你?” 当年,楚汉争霸,高皇帝刘邦的生父刘太公为项羽所获,项羽自以为拿到了王牌,以太公的性命相逼,企图逼迫高皇帝就范,哪里知道,流氓有了文化,谁也挡不住,项羽说要烹太公,刘邦反手一句‘请分一碗给我……’,项羽立刻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自那以后任何想威胁刘氏的人,都要好好想想,刘氏天子为了江山社稷,连老爹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妻子也可以随便抛弃,岂是随便能被威胁的? 但事情无疑是闹大了,他必须马上赶去,帮着收拾烂摊子了! 于是他对左右伺候的平阳侯家下人道:“请代我向贵家家令致敬,承蒙招待,感激不尽,但余此刻有要务要去处理,就不再打扰了……” 左右皆道:“丝公请慢行,我家少主与家令都吩咐过了,丝公来我平阳,可以像自己家一样随意……” 袁盎哈哈笑了一声,这确实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事情。 不管到哪里,就算是荆楚蛮夷之地,戎狄化外之国,他也能有落脚之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节 暴走的刘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这时候在介山之上,三天前,他就离开了吴山,绕过安邑,从涑水进入临猗,来到了这介山脚下。 自春秋以来,每一个来到河东的官员、贵族、皇室成员,介山是他们必须要来的一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介庙。 介庙之中祭祀和供奉着春秋时期最有名的忠臣孝子介子推。 这么说吧,连秦二世那个混账,到了河东,都懂的亲自上介山祭拜介庙,封介子推为介候,裂介山为其封地。 当此之时,官方与民间,对于介子推更是推崇备至。 此时,介子推在中国的地位,大体上相当于后世的屈原+岳飞的合体。 一个很明显的证据就是华夏这时最重要的节日——寒食节就是为纪念介子推而诞生的。 每年的寒食节,汉室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家家不生火,人人吃冷食,以纪念介子推。 即来了河东,不来祭祀介子推,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特别是刘德如今几乎亮明了身份,除了没有公开宣称之外,其余一切都如皇子出巡了。 就像现在,刘德登上介山,拜祭介庙,随行的臣子,除了郅都、汲黯、垣候刘赐之外,还有临猗县县令张置,县尉王敢当。 恭恭敬敬的给介庙尚飨,奉上祭品,刘德躬身一拜,对左右道:“疾风知劲草,国难思忠臣,介公忠德。千古传唱,临猗县每年都要派专人来此修缮和维护介庙,还有专门挑选几户忠厚老实之民。为介庙编户,四时祭祀,不得有误!” “诺!”一旁小心伺候着的临猗县县令张置与县尉王敢当立刻点头,将刘德的这个指使记下来。 “殿下,请为介庙题一副字罢……”临猗县令张置趁机让人抬出一副牌匾,道:“先前介庙的牌匾与石碑,俱是秦二世所立。二世昏君也,安可为介公庙勒石留传?所以,早被民众所毁。如今介庙,一无牌匾,二无勒石,甚为可惜。若得殿下题字。介公九泉之下知晓,当也可瞑目了!” 这种**裸的拍马屁,让刘德笑了起来。 谁不喜欢被奉承? 反正刘德觉得自己很享受这感觉。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像这种马屁,心里爽爽就好,真当真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两千年后那些到处题字留名的领导。一朝进了秦城,连他们给母校和家乡题的字都给人干干净净的铲掉了。甚至于连学籍都给抹掉了。 眼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秦二世当年所题的牌匾与勒石的石碑现在在那里? 但题字这事情,谁不喜欢? 于是,在众人的恭维和笑声中,刘德拿起毛笔,斟酌了一下,就在牌匾上写下了一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威武不能移。 这正是后世人对于介子推及其所代表的古典华夏士大夫人文精神的总结。 在这句话写下的瞬间,一阵微风吹过,介庙前栽种的两株柳树枝条摇摆,摆动的枝条落在地上的影子,恰似一个人在作揖的模样,不少人将这一幕收在眼中。 “殿下,介公显灵了,在答谢您的题字呢!”旁边的王道立刻就恭喜着,其余人也根本就不管自己有没有看清楚纷纷道:“殿下题字,介公显灵,这说明殿下之德修,连介公这等先贤都赞许了!臣等为天下贺,为陛下贺!” 刘德看了看众人,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摆摆手道:“小子德薄,岂敢当介公之赞呢?”嘴上虽然谦虚,但实际上却自己先对号入座,坐实了介子推显灵这种事情,同时刘德也看了看地上的枝条影子,看着似乎是有些像一个人在作揖呢!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又不像了,换句话说,假如换个方式,那影子也能被解释成恶鬼作祟,神灵发怒。 只能说,想拍马屁,什么理由和东西都能成为借口。 一行人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半山腰时,天空中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太阳,刘德抬头看了看,道:“诸君,要起风了,快些下山吧……” 现在正是六月末,夏雨时节,说不定可能还有雨要下。 临猗县县令张置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他咦了一声,大声的问道:“诸君请看,那天上的云像不像一柄伞盖?”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抬头,刘德也抬头眯眼看了一眼,心道:“什么伞盖?我还觉得它像一团棉花呢!” 但是,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张置开了个头,聪明人自会自己去联想和发掘。 一旁的王敢当就很适时的拍马屁道:“殿下前时祭祀泰一神,泰一神神像有泽,赐下灵芝,今日祭祀介公,柳树有灵,作揖答谢,如今,上苍以云为伞,为殿下遮阴,这种种祥瑞都说明了,陛下之德福泽殿下,于是上苍才赐下这种种祥瑞,以示嘉奖!”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刘德心里一黯,他知道,不能任由这帮马屁精这样无休止的拍马。 于是刘德摆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虽然只是孔仲尼一家之言,但我觉得很好!为政者,当敬天悯人,神鬼之事,心中知道就好,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与诸君共勉!” 实在是这一路上的祥瑞太多了。 你说介公显灵,作揖答谢,这还好解释,特么下个山老天爷还要弄个伞来遮云,这传出去,别人不把刘德当傻逼看,刘德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是煞笔了。 更何况,过犹不及,这还没坐上太子位,就弄出一个祥云伞盖,传回长安,便宜老爹会怎么看? 反正刘德觉得,要是自己将来听到自己的儿子玩这种把戏,等他回来,先把屁股打肿再说。 最重要的是,后来刘彻到一个地方一个祥瑞,搞到最后,祥瑞都烂大街了! 物以稀为贵,任何东西一旦泛滥,就不值钱了! 而且,刘德如今也不需要祥瑞了,汾阴鼎就足够为他造势了! 王敢当一听,知道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这时候,一个刘德留在山下的侍从急匆匆的跑上山来,见了刘德跪下来,呈着一封帛书,道:“殿下,安邑急报!” 刘德疑惑着接过来一看,脸色马上就黑了下去,他暴喝一声,问道:“中郎将郅都何在?” 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半只玉质的卧虎,他高声命令着:“天子虎符在此,中郎将郅都听令!”(未完待续。。) ps:嗯,今天感觉好多了,疼痛明显减轻了许多,已经开始恢复了,恩,基本上一切顺利的话,我想明天就应该能恢复正常的更新,然后下个星期,每天加更一章把欠账都还掉吧~ 嗯,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顺便说下,貌似马上就26000收藏了,就差几个了,好像,恩,求点收藏-0- 第一百八十六节 麻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虎符一出现,所有人立刻就跪了下去。 春秋战国数百年的混战,定下了虎符在军事领域至高无上的权威。 后世所谓尚方宝剑,丹书铁劵,在虎符面前就是个渣渣。 战国时期,信陵君窃符救赵,秦王政以虎符收缴吕不韦的军权等等事迹都充分证明了,在当时,军队几乎是只认虎符的。 汉室,虎符地位虽然有所下降,不再是调动军队的唯一信物。 然而,虎符的本身就象征着君权。 特别是刘德此刻手中所持的玉质虎符。 汉天子手里拥有着全天下所有郡县的郡国兵虎符,通常,这些虎符都是铜质,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地方的郡守、郡尉或者统兵大将,另一半在天子手里。 有事,天子即以另一半虎符为信物,遣使持节调动军队。 但是,假如有事需要调动多个郡的郡兵甚至全国总动员,怎么办? 这时候,就是用到刘德手中的玉质虎符的时候了,此物本来是太尉的信物,汉家太尉凭此总统天下兵马,征讨四方不臣。 但随着汉室最后一位太尉周勃失势,汉家天子从此不再立太尉,转而亲自把持军权,这虎符也就了天子的信物,凭借此虎符,能调动天下任何一郡的兵马。 是刘德出长安前,便宜老爹赐下,以防止不侧的信物。 此刻,刘德将它拿出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杀人了! “殿下何事如此?”郅都跪下来拜道:“陛下临行前,嘱咐臣。虎符不可轻动,请殿下明示,究竟因何动用虎符,否则,臣不敢奉命!” 显而易见,郅都就是便宜老爹放在刘德身边的一道保险。 刘德想要用虎符调兵,可以。但必须说服郅都,郅都要是不同意,他一个兵也休想调动。甚至可能被郅都直接软禁起来。 但刘德却并非是真的一定要马上调动大军,只不过是看到帛书上的内容后,他本能的反应而已。 这时候,刘德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将那帛书丢到郅都面前。冷哼道:“卿且好好看看,该不该马上调动河东郡兵,收缴军权,立刻踏平安邑,抓起周阳由等一干乱臣贼子?” 郅都捡起那帛书,看了看,脸色也马上大变,帛书之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郅都只看了其中一句就立刻骂道:“真贼子也!若果真如此。臣奉命!” 那一句话很简单:太守杀长史、司马、督邮以狭天使…… 只此一句话就足够了! 郅都虽然不知道到底实情是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样,臣子就是臣子,天使就是天使,身为臣子,竟然敢要挟代表天子的使者,这就是要破坏秩序,破坏游戏规则,郅都岂能忍? 不仅郅都不能忍,天下任何一个自诩忠臣之人都绝对不能容受这种**裸的对抗君权的行为。 要都这样,这天下还不乱套了? 应该马上调动大军,围剿安邑,将所有在安邑而没有反抗周阳由暴行的官吏统统抓起来,杀了! 至于周阳由,做下这种事情,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其罪! 但刘德却没有马上接话,反而将虎符收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想了想。 很显然,周阳由不是白痴,更不是傻瓜。 他应该很清楚,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他就敢做了? 谁给他的胆子? 刘德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兵法有云,主不可因怒而兴师! 自古以来,多少强者,都是败在不狼这三个字之上? 猛然,一道闪电划过刘德的脑海。 “安邑的郡兵已经不可靠了!”刘德迅速的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河东郡尉申屠现在在荥阳,河东军政大权尽操于周阳由一人之手。,他若狗急跳墙,起码能动员起数万人的大军,然后,鼓噪全郡,起兵造反。 不要以为此时造反是个什么有难度的技术活。 汉室天下享国五十三年,其中有反臣的年月就占了大半。 这些谋反者,规模大的像英布、陈烯,统兵数十万,直接跟天子对阵。 小的则是十几人二十人,就敢扯旗了,然后被地方上的百姓镇压了…… 最近一次大规模的叛乱,不过是发生在十六年前而已,当时,济北王刘兴居趁着匈奴入寇,天子御驾亲征的机会,以为有机可乘,于是举起反旗,结果,一月被平,刘兴居兵败被俘。 此事对汉家天子教训极为深刻,当时,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动员了关中以及边地十六郡,三国,合计四十万大军。 将军栾布屯霸上,将军陈武屯陇右,天子亲至太原,拉开了架势,要跟匈奴人决一死战,为此,光是动用的民夫就是几十万,耗费的钱粮无数。 可就是被刘兴居在背后捅了一刀,先帝不得不马上休兵罢战,忍辱负重与匈奴和亲,会师扑灭刘兴居的叛乱。 从此之后,汉家天子就决意在没有削平诸侯势力之前,绝不再与匈奴言战。 所以刘德不得不仔细考虑,假如周阳由叛乱,那么蝴蝶效应会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周阳由不是没有可能造反,而是非常有可能造反! 因为,他的表兄是淮南王刘安。 刘德不信,刘安就没拉拢过周阳由这个表弟。 甚至前世之时,坊间就有传言,周阳由曾经与刘安有密信往来,此事,最终也成了刘彻下决心诛杀周阳由的原因之一。 “拿地图来!”刘德吩咐道。 王道马上就带着人拿着一副随身携带的画在布帛上的地图,将之摊开在地上。 刘德看了看地图,用手比划了一下,问道:“中郎将,若沿河而下,从河东几日可到雒阳?” “快船的话,大概半日……”郅都回答道。 刘德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假如他不妥善处理,把这事情搞定的话,他就有大麻烦了。 假如周阳由破罐子破摔,裹挟河东的军队,顺河而下,攻击雒阳,截断汉室荥阳大军的补给线,然后,吴楚趁势而起,这麻烦就大了! 甚至,周阳由都不需要攻击雒阳,只需要出现在雒阳城外,马上就是天下震动,刘德也没法子下台了! 刘德心知肚明,他若是仓促行事,导致周阳由横下一条心,举起反旗,他的太子美梦就要醒了! 现在,刘德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解除周阳由甚至河东郡兵的武装。 这事情,说难很难,因为没有傻瓜会心甘情愿的解除自己的武装,再让你去杀他。 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只要刘德出现在安邑,在安邑军民特别是基层的队率、司马、屯长面前走一遍,马上就能收复人心,掌握军队。 但是,问题难就难在,刘德怎么让周阳由放心大胆的让他接近安邑,而不是在看到刘德出现的瞬间,立即就扯旗造反? “汾阴鼎!”刘德低声吐出这三个字。(未完待续……) ps:唔,好像春哥显圣了,我貌似能满血复活了? 等下应该还有一章吧~ 嗯,托大家的福,基本上肩膀不是很疼了,再做两天理疗,自己锻炼锻炼就应该能康复了。 恩~这周我先自我调理一下,下周开始还债,一章章的还~ 第一百八十七节 郅都归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的脑子此时无比清明。 为今破局只在汾阴鼎,汾阴鼎出,他就有足够的借口和理由,回到安邑,进而剪除周阳由的兵权。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先麻痹一下周阳由,让他以为,事情过去了,从而放松警惕,甚至懈怠。 那要怎么才能让周阳由这样的老吏放松警惕? 史书上所有的成功案例都告诉刘德一个事实: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秦王政为剪除吕不韦,先封其为仲父。 刘德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为了剥夺周勃的军权,于是升其为丞相。 那么,什么东西能让周阳由动心? 答案就是升官进爵。 “大行……”刘德默默的念着这个官职。 大行又名典客,即使后来的大鸿胪,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部长一职,位列九卿,清贵无比,确实是个不错的诱饵。 但怎么让周阳由相信? 这时候刘德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先前,他先是把申屠给赶去了荥阳,结果导致周阳由有了造反的资本。 然后又是把直不疑赶去了河西,没了这个唱红脸,这戏都不太好演了…… “我还是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了……”刘德心里哀叹一声,但假如他能事事都能预料和谋算到的话,刘德觉得这也太不真实了! “这个教训好!”刘德在心里道:“它提醒我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是穿越者、重生者,就能掌控所有!” 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哪一个不是在不断的失败教训中成长起来的呢? 至于那些一帆风顺的,最后都会自食其果。 一个最好的例子莫过于后世号称最像穿越者的王莽了。 王莽前半生堪称穿越者的典范,各种装逼刷声望。天下归心,万民景从,以至于他能以几乎不流血的方式篡国。 可惜,一旦当了皇帝,他的种种不足和缺陷就深深的出卖了他。 短短十几年就搞到天下离心,众叛亲离的下场,甚至连匈奴人都鄙夷他了…… “张县令。王县尉……”刘德收拢心神,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临猗县的县令与县尉,道:“暂时先委屈二位卿家几天……” “中郎将……”刘德吩咐道。 “臣在!”郅都向前一步。 “派人看好他们……”刘德命令道:“不可让张县令与王县尉离开卿的人的视线……” 现在的关键。是不能让周阳由知道刘德的态度和对策,甚至连风声都不能让其知道。 “诺!”郅都点点头领命。 “王道!”刘德又命令道:“你马上持我令符,赶往荥阳,报告大将军。河东之事。请大将军收紧栏栅,派遣水军战船,沿雒阳一带巡查!” “汲黯!”刘德转头继续发布命令:“卿立刻回长安,报告父皇此间之事!” “诺!”汲黯躬身领命,表情严肃的叩首道:“臣定不辱使命!” 然后,刘德才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皇赐我虎符。我便可临机行事!郅卿,我命你严格封锁此事。不可外传,也不可让他人知道,所有随行扈从与军伍,全部保持原样,我们继续去汾阴!” “另外,你再遣人暗中潜入安邑,与我先前派在安邑的宁成接头,告知他,不要再去刺探周阳由的事情了,专心做好调查商贾之事!” “诺!”郅都亦叩首而拜,心中也颇有感怀。 先前他一直以为刘德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小毛孩子,他就是保姆而已。 但此刻,刘德临危不乱,一条条命令井然有序,成竹在胸,让他对刘德的态度立刻大为改观,且不说这些命令是否妥当,是否周详,但能在面临这种危机时,没有手忙脚乱,而是冷静下来思考应对措施,并且布置任务。 单单就这一点而言,刘德的表现已经是满分了! 自古以来,有几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能有这般表现? 大部分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束手无策,就是慌慌张张的向他人寻求帮助,甚至控制不住恐慌,吓的尿裤子的也不是没有! “殿下真有大将之风,难怪朝中连丞相都看好了……”郅都心里想着,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将刘德看成储君,一个值得效忠和辅佐的对象,想法一变,态度立刻改观。 郅都跪下来问道:“敢问殿下,您现在是否已经有了对策了?若有了对策,请告之臣,臣虽不才,或能为殿下效力一二……” 刘德一听,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 一路上,郅都与他都下意识的保持距离,即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态度很明显,那就是,想要他效忠和靠拢,成为天子再说! 像现在这样主动询问和表示服从和顺从的态度,这还是头一次! 于是,刘德笑道::“我年少德薄,似这样的事情,尚是第一次遇到,但以我之见,河东必须保持安定,河东不可乱,周阳由必须先稳住!” 说完,刘德沉痛的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身为太宗皇帝之孙乎?” “况且,若兵乱一起,河东必然民生凋敝,百姓何辜要受兵乱之险?毋为也!” 然后,刘德就正色道:“然,周阳贼子,却也不可放纵,否则,这天下就要乱了,我汉家向来就不知道妥协二字为何物,周阳必杀,就是河东郡内攀附其的大小官吏,也统统要明正典刑,义正国法,非如此不足以威慑后来者!” 这一番话,郅都听了后,马上就叩首道:“殿下圣明,所思所虑,皆以天下苍生,社稷为本,臣谨拜之!” 对于郅都来说,单是刘德这番话,就足够让他发誓效忠了! 何以如此? 身为皇子,未来的储君,刘德本身就有着先天的优势。 对于汉室的臣子来说,效忠天子和效忠太子就是天职。 而刘德如今的表现沉稳有度,思维清楚,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对于大臣来说,这样的君主,就是值得效忠的对象。 当然,郅都的第一效忠对象还是天子,其次才是刘德! 这时候,本已经应该下山赶去荥阳的王道,又走了上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王道走到刘德面前跪下来道:“殿下,丝公袁盎来了……”(未完待续……) ps:嗯,我觉得,身为皇子还是未来的储君,主角不需要表现的多么牛逼,只要稍微表现的优秀一些,让人看到追随的希望,大把的人纳头就拜 第一百八十八节 可怕的关系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丝公,您怎么来了河东了……”刘德立刻走上前迎接,满脸热情洋溢。 袁盎来的太是时候了! 刘德甚至都觉得,老天爷这是在帮自己了。 “老臣来河东走亲访友,听说殿下也在,因此特地过来拜见殿下……”袁盎笑着躬身一礼。 这倒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当年,袁盎的父亲和兄长都先后在汾阴侯周昌和平阳侯曹参手下做过事情,有着香火情在。 只是刘德觉得应该没有这么凑巧,偏偏他来了河东,袁盎也跟着来走亲访友了…… 不管袁盎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河东,刘德只知道,稳住周阳由的计划,已经有了最佳人选了。 于是刘德也还礼道:“丝公来得正是时候,有一事,欲请丝公帮忙……” “殿下所说可是河东郡守周阳由之事?”袁盎抬头看着刘德,道:“臣也是为此事而来的,不知殿下心中可已有了计较?” 刘德自然知道,袁盎这是在问他周阳由怎么处置?怎么定性?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在政治上,一个案子或者某个人怎么处置,怎么定性,一个字的偏差就可能导致截然相反的结果。 刘德看着袁盎,知道袁盎这是在考究他。 刘德想了想,道:“大逆不道之贼子,还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错非我忧心河东糜烂,安邑百姓流离失所。此刻,我已发虎符,调动荥阳大军。进剿安邑了!” 袁盎点点头,这确实是老刘家的人的脾气。 刘氏向来吃软不吃硬! 而且特别爱记仇! 当年高皇帝刘邦坐了天下,衣锦还乡,来到沛县与父老乡亲燕饮三日之久,许下种种政策福利,更将沛县划为他自己的封地,永久免粮免赋。但却对他生养他的丰县视而不睹,完全无视。 为什么? 因为当初高皇帝起兵之初,被丰县人雍齿带着丰县的百姓在背后捅了一刀。丰县的背叛,让其耿耿于怀,迁怒十数年。 后来还是许多父老乡亲帮着求情,刘邦才勉勉强强的答应对丰县也一视同仁。 “殿下仁德。臣代安邑百姓谢过殿下……”袁盎躬身一拜。他很清楚,刘家的人就爱吃这一套。然后,袁盎抬头问道:“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正是我欲拜托丝公之事!”刘德躬身对拜,道:“请丝公为我走一趟安邑,一面宽周阳等贼子之心,一面暗中联络安邑忠臣义士,待我回转安邑,便擒拿周阳及其党羽。明正法典!” 看着刘德镇定自如,成竹在胸的样子。袁盎心中欣慰不已,在刘德的身上,袁盎见到了当年先帝的一些影子:“殿下今年不过十六,已有如此表现和城府,十年之后,那又该如何呢?”袁盎心里想着,只是想想那个场景,他就觉得兴奋,汉室出了一个太宗孝文皇帝,就让国势鼎盛,至今受益,倘若十年之后,再来一个太宗孝文皇帝,那么,这天下恐怕就要四海升平,凤凰来仪了! 而这正是他所追求的政治理想。 于是袁盎拜道:“殿下,臣在来之前,已经与平阳侯、猗氏候等在河东的彻侯商议过来,诸位彻侯皆表示,愿为殿下效劳,铲除奸臣,安定河东,俱以传书各家在河东之军政子弟、扈从及亲族子弟……” 说着袁盎就从怀中拿出一张帛书,呈递给刘德道:“这份名单是河东诸彻侯在军政任职的子弟、外族及扈从子侄,计有军司马三,屯长十七,队率二十一,盗贼都尉二,车尉三,县令两人,县尉七人,及游缴亭长之属百人,皆愿从殿下,平定逆贼,捕拿叛党,安定河东,效忠陛下,以宁宗庙!” 刘德接过帛书一看,心中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直到此刻,刘德已经确信,周阳由已经失去了造反的能力了。 这帛书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告诉刘德,基本上河东郡郡兵中一半以上的中层军官,三分之一以上的基层官员,都已经站在了他这一边。 周阳由恐怕前脚扯旗,后脚就要被他的卫兵缴械、软禁了。 当然,从另一个侧面,刘德也知道河东郡现在的一些状况了。 看看名单上面这么多的官员、军官,从基层的队率到中坚的屯长、司马,负责治安的盗贼都尉,居然都跟河东的彻侯们有着种种关系,顺藤摸瓜下去,竟然都是亲戚或者家族先人曾跟随过这些彻侯。 不止如此,地方民政系统更是被这些彻侯渗透成了筛子,十个基层的亭长、游缴有九个能跟他们扯上关系。 这就像一张大网,将整个河东的军政体系都笼罩于其中。 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甚至心惊胆战! 不过刘德想想也觉得正常。 彻侯食邑一县之地,位高权重,民间有的是想攀附和巴结的人。 而这些彻侯也不傻,自然懂得利用他们的地位来为他们笼络人才,方便自己做事,于是,就这样盘根错节的联系到了一起。再加上他们自己昔日的部下们的后代,于是就形成了刘德现在看到的名单。 刘德很清楚,这些人现在大部分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平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真要拧成一根绳子,他们还需要十几二十年以上的经营和培养,才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形成一个门阀政治的雏形。 即使只是这样,刘德的心中也开始警惕也戒备了。 门阀政治有多可怕,不用讲,是个人都明白。 “只要我在位一天,就不能给门阀半点生存的空间!”刘德在心里想着。 但此刻,这个关系网对刘德还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的! 刘德对袁盎一拜道:“多谢丝公!” 当然要感谢袁盎了,没有袁盎从中联络、协调,刘德自己是没办法在这一下子就能将所有的彻侯都拉过来的。 而如今的天下,估计也就只有袁盎和石奋有这个人脉能将这么多的彻侯家族在短时间内就全部联络沟通好。 “请丝公为我尽快联络这名单上的所有臣子,请他们右袒以安定河东,效忠天子!”刘德再一拜道。 当年,周勃夺吕产兵权,进入北军营地,鼓噪士卒,道:今为刘氏右袒,吕氏左袒,北军全部右袒,于是杀吕禄吕产,废少帝。 刘德就是用这个典故来告诉所有的将校,站队的时候到了,你是忠臣还是逆贼,必须选择。 很显然,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周阳由死定了!(未完待续。。) ps:今天本来下午就该更了,结果码字的时候脖子一低头就又酸又疼,我去~目测是压迫脊椎神经了~晚上的时候,才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我现在是半躺着仰头码字。。。 咳咳~这伤病什么时候能好呢? 春哥何在啊~~~~ 嗯,明天我去尝试一下针灸看看~貌似很多说这个有效。 等下应该还有~嗯,怎么着也得2更吧 第一百八十九节 布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诺!”袁盎叩首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臣奉命!” “另外,还要劳烦丝公为我走一趟安邑,以安周阳之心,就说,朝廷欲任命其为大行,请他做好准备,及早定好继任之人!”刘德又道。 袁盎联络的人,只能确保万一周阳由起兵叛乱,规模被限定在一个小范围之内。 但却不能保证他一定没法子叛乱。 周阳由在河东当了三年郡守了,若说他没有几个铁杆心腹、脑残支持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要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必须按照原计划行动。 而袁盎是最适合稳住周阳由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只要袁盎出现在安邑,就能确保,除周阳由的死忠外,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听命周阳由了。 袁盎听了刘德的话,点头道:“臣奉命!” 说完就欲起身告退,去联络官员,前往安邑,执行刘德的命令。 但刘德却叫住他道:“丝公,天使章德,与我有旧,若有可能,就给他留条生路罢……” 这句话,刘德是犹豫了很久最终才说出口的。 章德这一次,这差事,毋庸置疑,干砸了! 回了长安,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为什么? 身为天使,持节镇抚河东,他有先斩后奏,临机应变的权力。 河东郡守周阳由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杀了郡中长史、司马、督邮。 当时。章德的上策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令拿下周阳由,哪怕周阳由当场发作。举兵叛乱,那章德也是有功无罪,甚至会被认为是忠奴。 中策是立刻拂袖而去,然后上书长安,这样虽然无功,但起码立场坚定,政治正确。 可他偏偏选择了下策! 即没有下令马上以叛贼的罪名逮捕周阳由。更没有拂袖而去,与此事划清界限,反而滞留安邑……当然这个选择不能说愚蠢。一般的大臣面对当时的场景,多半也会跟章德一样选择。 但他是宦官啊!对宦官来说这就是取死之道! 身为宦官,立场不坚定,政治不正确。回了长安。只要有人稍稍提一下他在河东的表现,天子不杀他,大臣也要杀他! 但刘德却不能见死不救! 章德在安邑的表现固然糟糕到了极点,甚至不客气的说,他完全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坟墓! 但是,刘德记得,后世有个著名的米国政治家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我知道他是个混蛋,但他也是老子的混蛋!那里轮得到你们这些渣渣指手画脚? 这句话虽然粗鲁。但却道出了政治的真谛。 章德这次做的事情虽然在政治上立场不坚定不正确,身为宦官。他就是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这个过失! 然而,他是刘德的人,至少是心向着刘德的人。 刘德必须保护他! 至少也得做出一个保护他的样子出来。 否则,以后谁还肯为刘德卖命? 特别是如今刘德还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这个表态就尤其需要了! 刘德必须让手下人知道,他是一棵参天大树,为他办事的人,都能得到荫庇! 这么说可能无耻,但这就是政治! “章德?”袁盎笑了笑,他对刘德跟章德有交情,一点都不意外,身在宫廷,有志社稷,不拉拢几个宦官怎么行?就是今上当年也曾经拉拢先帝的宠臣北宫伯子,以求其在先帝面前美言。只是身为文官,袁盎天生的看不起一切宦官,就是当年北宫伯子以忠厚仁义闻名宫廷内外,不知道多少人曾受过其恩惠,但那些受过其恩惠的人中照样有许多人看不起北宫伯子,袁盎虽然还不至于到极端的仇视一切宦官,但想让他帮一个阉奴……这……真是有难度!然而,当着刘德的面,袁盎自然不会傻到当面拒绝,他反而没有一点意见的道:“臣尽力而为!” 至于是不是真要放章德一马,给他一条生路? 呵呵…… 刘德那里知道袁盎心里的想法,他见袁盎答应的痛快,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没怎么往深处想,笑道:“如此,就拜托丝公了!” “我带众人继续前往汾阴,丝公先行去安邑,待一切安排妥当,再请丝公传书于我……”刘德道:“等父皇诏命一到,就是周阳由授首之时!” 汉制,两千石大臣的生死,只能由皇帝定夺。 刘德虽然是皇子,但也不能越俎代庖。 汲黯已经出发,算算时间,最多一天后他就能过河,只要汲黯过河,按照制度,弘农的地方官会马上将消息用加急传递的方式送到长安。 汉室有一套紧急的消息传递体系,即使是吴楚发生的事情,也在这个体系的保障下,也能保障两天后就到达长安。 而从弘农到关中,最多后天日落之前,消息就能传递到长安天子御前,然后按照流程,天子会马上召集文武百官商议,然后拿出方案,再将命令传递到刘德手上,那就应该是四五天后。 “也就是说,我只有四五天的时间来挖出汾阴鼎……”刘德在心里寻思着,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否则天子诏命一到,不管怎样,他都必须马上回到安邑去处置周阳由。 然后就是必须回长安了。 出来一趟,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再让他在外面溜达,刘德感觉就算老爹同意,大臣们也会全部反对! 从这一次起,最起码三五年内,刘德甭想跑出三辅范围一步了! 一行人下了山,袁盎就告辞,赶去安邑联络官员,稳住周阳由。 刘德亲自将他送到介山山口,然后才回来,下令拔营启程,继续前往汾阴县。 日落之前,刘德一行驶入汾阴县境内,当代汾阴候周左车亲自在县界口迎接。 “臣左车恭迎殿下驾临汾阴!”周左车是个很年轻的贵族公子,最多不过二十岁,头上戴着崭新的刘氏冠,腰配长剑,显然是做足了功夫要刻意的接近和巴结刘德了。 “爱卿快快请起……”刘德一见,连忙亲自下车扶起他:“卿家世代为汉忠臣,汾阴悼候,就是我之皇父亦甚为敬重,卿在我面前,就不需如此了!” “岂敢,岂敢!”周左车起身道:“臣已略备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还请殿下赏脸移步寒舍……” “不急……”刘德摆摆手道:“卿且为我好好介绍介绍这汾阴县吧……” 刘德抬头看了看已经西垂的太阳,现在是夏天,白昼时间最长的盛夏,离天黑还是有段时间的,可以借此好好的看看汾阴,好为明天的取鼎之事打好基础!(未完待续。。) ps:今天去医院医生不上班,愁死我了~~明天看看吧~~ 第一百九十节 皇帝的新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马车继续前行大概两三里,一个突兀的矗立在大河中央的台地就出现在了刘德的视线,予刘德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奔腾不息的大河咆哮着从台地的一侧狂奔而过,滚滚汾水倾斜而来,注入大河之中,激起无数浪花。 这个台地高出汾水与大河十几丈,站在大河边,刘德尽力抬头,才看到了台地上的风景——屋舍连绵,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宛如世外桃源。 “那是汾脽!”旁边的周左车介绍道:“乃上帝所赐,黄帝之居,后土之祀也!” “这就是汾脽啊!”刘德也感慨道,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看到了两千年后那个风靡全球的网络游戏山口山中的雷霆崖。 一艘渡船悄然出现在河岸边,周左车恭敬的请道:“殿下请上船渡河,至脽上再览风光!” 刘德于是登上渡船,跨越激流,一刻钟后抵达了对岸的台地。 从台地之下一个人工开凿而出的渡口和码头顺着阶梯向上,黄昏之前,刘德来到了台地之上,站在高台上眺望远方,只见山峦层叠,大河奔涌,浪花四溅,候鸟北飞。 这样的奇景,在后世是永远无法再现了。 因为汾脽在满清所谓的圣君康麻子统治时期已经崩毁,这个中华文明的发源地,祖庭,再不复存在于世间。 而在此时,汾脽依旧坚若磐石。千百万年来吕梁山与稷王山跟黄河、汾水的通力协作,才造就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奇景。 吕梁山的隆起与稷王山断脉山脉的运动,使得地表被拉伸。形成了一个落差巨大的谷地。 谷地的下方是著名的龙门峡谷。 站在远处看,龙门峡谷就像是一个爬卧的巨人,而刘德脚下的台地,则恰似了那个巨人高高耸起的屁股。 当远古之时,华夏民族的先民们第一次走下黄土高坡,迁徙至此时,就以脽来命名这个台地。 脽者臀也。 从此。脽就成了这个台地的名字,无论夏商周,还是春秋战国。仰或如今,它都叫脽。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华夏民族最重要的祭祀场所。 黄帝在此扫地开坛祭地,立为后土之祀。几千年来。历代天子,都将脽上视为地主的道场,岁时祭祀,永不停歇。 而,此处,确实也是华夏先民们在远古时期最重要的活动场所,甚至说它是华夏文明之源,祖庭也不为过。 高耸于黄河与汾水之间的高台。是天然的屏障,保护了先民们能免遭猛兽与域外蛮族的侵袭与骚扰。使得先民能繁衍生息,逐渐壮大。 当年,就是以脽上为基点,华夏的先民们将文明之光传播到中原大地,辐射到四方蛮夷。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刘德感慨着张开双手,道:“华夏祖庭,吾魂牵梦绕之地也,来到这里,我如游子归乡,倍感亲切!” 当然了,禹皇鼎就埋藏在脽上魏国后土庙之旁的土地。 刘德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来取出它,供奉它,尊崇它,膜拜它,让它再次绽放出万千光彩,照耀华夏大地,庇护天下苍生。 刘德步步前行,怀着虔诚之心,就像一个朝圣的信徒,行走在脽上的土地之上,看着纵横交错,犬齿相连的密布于脽上的无数沟渠。 “鬼斧神工啊!”刘德激动的感慨着,三世为人,这却是他第一次站在这华夏民族的发源地之一,中国文明最初的火炬之上。 “是的,殿下,确实是鬼斧神工!”一旁的周左车也附和着道:“传说,脽上乃是上帝所赐福之地,地主尚飨之所,故渠道天成,岁岁丰登,是以脽上之民,自古以来就不用为生计发愁,盖有神明庇护也!” 很难想象,脽上的所有渠道与水沟,全部都不是人工开凿的,它们是天然的渠道,大自然的奇迹,暴雨的杰作。 但先民们并不懂这些,当华夏的先民第一次踏上脽上,就认定了这里是天神所赐下的福地,至黄帝时期,更将脽上定位地主后土的道场,岁岁祭祀,顶礼膜拜。 刘德忽然回头问周左车道:“卿家,方才我见脽上西边隐约有光,仿佛瑾瑜之色,万般迷离,敢问,那是何处?” 周左车一愣,看看左右,好像也没人看到什么西边有光,还有瑾瑜之色啊? 周左车抬头伸长了脖子看向西方,问道:“殿下真的看到西边有光?” “嗯!”刘德非常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的指着西方道:“卿家,你看,那里还在冒光,光如瑾瑜……” 其实呢,那里来的什么光啊,西边除了将要落山的太阳的晚霞之外,别无它物。 但是呢,自从赵高当年玩了一出指鹿为马后,这天下肯当面指出统治者缪误的臣子就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当年先帝因为到底汉室是水德还是火德这个问题跟丞相张苍争辩了几个月,没有争赢,就罢了张苍的丞相位后,肯当面跟上位者挑错的就更少了! 而且,刘德特地提到了光如瑾瑜。 瑾瑜是什么?本是上古时期先人们所钟爱的一种美玉饰品。 但延伸至今,其意义已经超脱了美玉的范畴。 左传有云: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屈原曰: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世人常道:君子怀瑾握瑜也。 瑾瑜在中国古典文化中,就是君子的代名词,一般认为,除了君子之外,其他小人伪君子是看不到瑾瑜的,也接触不到瑾瑜的。 刘德特地指出光泽如同瑾瑜,就是提醒其他人,你们看不到,那说明你们是小人,是伪君子!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小人,伪君子? 就如同西方安童生的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衣一般。 这世界上傻子很少,但装傻充愣的多。 于是周左车哦了一声,一拍大腿道:“嗯,确实如此!臣也隐约看到了,瑾瑜之美!善哉!” 他这一带头,其他人也没什么讲究了,纷纷道:“臣等也确实看到了!” 周左车道:“即有神光隐现,臣等共所见,这必是是上苍所示,殿下喝不过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物件在发光?” 刘德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笑道:“善,如今天色未暗,不如我等就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乘着马车,在几百名骑士的扈从下,朝着脽西而去。(未完待续。。) ps:今天果断打了一针封闭,瞬间世界清净了,剧痛离我远去,当然,脖子和肩膀肌肉还是有些僵硬,而且我也知道,这是药物欺骗我的身体,让我感觉不到疼痛而已~ 但起码我能码字了! 汗一个先,暂时,我需要遵照医嘱,尽量减少在电脑前的时间,多加运动和锻炼,并且每天都要进行理疗~否则,等药效一过,那就要悲剧~ 嗯,所以最近两天,给我点时间,让我康复过来,恩~暂时每天3更吧~等过一周,我去医术那里复查,没有问题了再爆发。 第一百九十一节 造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最后一抹晚霞消逝之前,刘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脽西的一处河湾地带。 原本狂暴的大河,在这一段河湾显得相对平静了许多。 江面水何澹澹,晚霞倒映于其中,美不胜收。 此时,月亮开始出现于天空之中,繁星点点,点缀着浩瀚无垠的星空,与即将下山的太阳余晖竞相争艳。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刘德随口感慨了一句,曹阿瞒的这首诗在这时还真是应景! “周卿,这是哪里?”刘德走到河湾之变,低头看着脚下十几丈的深谷之中奔流而过的大河问道。 周左车左右看了看,摸了摸额头,道:“回殿下,臣也不知,待臣问问看……” 不多时,周左车就回来禀报道:“殿下,臣问过了,此处似乎是百余年前魏王祀后土之地,荒废许久了!” “魏王祀后土之地?”刘德眉毛一扬,道:“我先前见此处隐约有神光冲天,光如瑾瑜,此地又为魏王昔年祀后土之所……来人!仔细找找周围,看看能找到什么?” “诺!”王道立刻领命,然后带着十几个随从在周围找了起来。 没多久,王道就回来禀报:“殿下,奴婢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庙宇……” “走……我等过去看看究竟是何物发光!”刘德挥手就带着众臣,在王道带领下。穿越一片荒草丛生,荆棘遍地的原野,借助着星光。刘德看到了几面掩埋在荒草与荆棘之中残埂断壁,只是天色已晚,有些模糊不清了。 “点火!”刘德命令左右点燃火把,瞬息之间,数百个火把就照亮了眼前的土地与事物。 看清楚了掩埋在荒草与荆棘之中的残埂断壁之后,周左车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本他还以为能在这里找到什么祥瑞呢! 这样他可能还能混一点功绩。甚至增加些食邑的户数! 现在看来,不过几面残埂断壁,毫无出奇之处…… “可能是殿下眼花了吧?”周左车心里吐槽着。 其他随行的臣子和官吏。对此也大都都是这么个感觉。 但刘德却忽然看向废庙左右,道:“我见此地,地形甚异,或有奇特之处。来人!给我挖开地面。看看地下有什么?” 身为皇子,刘德想要胡闹一下,没人敢非议什么。 更何况众人仔细一看,这庙宇周围的地形确实有些怪异,有点像钩状。 此时,阴阳家普遍认为,地有异状,其下必有异宝。 所以。刘德的命令没有人有异议。 不多时,上百名随从就拿着各种器物。开始掘开地表,搜寻地下是否有藏什么东西。这些人一开工,立刻就惊动了本来潜藏在草丛中,准备趁着今天的良辰美景,大好夜色出来繁衍后代的萤火虫,无数萤火虫受惊,从草丛、荆棘之中飞出,在半空之中萦绕,飞舞,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些萤火虫在空中闪闪发光,为此刻的场景,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刘德此刻心中真是非常紧张。 那个鼎是否是禹皇九鼎或者更古老的天地人三才鼎?仰或者是个假货? 刘德没有任何把握。 这小心肝是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大概一刻钟后,东侧的一块荒地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刘德知道,鼎将出土了,于是,带着众人朝喧哗之处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故作惊讶的问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殿下挖到东西了!”王道走过来跪下来叩首道:“奴婢卑贱之人,不敢玷污神器,还请殿下亲往一探!” 方才王道已经远远的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他就立刻知道,挖出了不得的东西了,那物的形状与出土时天空中萦绕的萤火虫,都告诉他,此物非同小可! 刘德走近前去,让人打着火把前行。 只见,几个士卒正在小心翼翼的刨着一块已经被掘下数尺深的土坑,周围散落着许多黄土,黄土之中还夹杂着一些砖瓦与陶片以及竹简、龟甲。 刘德走到土坑边上,看到坑中一只赫然出现了一只大鼎的部分结构。 鼎身之上,虽然沾满了黄土与污渍,但依然能借着火光看到铭刻于鼎身之上的山河纹路,鸟兽形状。 刘德挥了挥手,示意士卒们继续挖掘。 他自己本人则蹲下身子,捡起一卷散落在黄土中已经腐朽的都快彻底腐烂竹简,打开,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不能再视了。 但刘德却脸上喜形于色,跪下来叩首道:“太一神显圣,先是于吴山赐福于我,如今又指引我找到宝鼎,此乃天命在汉,吾皇父德沛苍天之明证!” 他拿着那个上面已经完全没有文字的竹简,装模作样的摊开来,念道:“宋君卜封口而枚占巫苍,苍占之曰:吉,鼎之它它,鼎之煫煫,初有吝,后果遂!” 他站起身来,骄傲的对众人宣布:“此乃禹皇鼎,夏开以此立国,传于殷商,周武克商,封商天子之后于宋,为宋社重宝,宋亡,归于魏,魏王自感无德,不配有鼎,于是奉于后土之祀,今上帝指引我寻回此鼎,正是天欲兴汉之义!” 刘德所说的夏开,最开始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说的谁,但立刻他们就醒悟了,当今天子,刘德殿下的皇父不正是讳启,为避君父之讳,就只能委屈夏启改名了…… 众人此刻被这个重磅消息打击的神魂颠倒,谁有功夫来查看刘德手上的竹简之上是否真有文字。 于是刘德非常迅速的就将那竹简收了起来。 嗯,等过两天,再找精通魏国文字与巫祝之人,好好造个假。 如此一来,这个鼎无论真假,都坐视了它是宋国所持的九鼎之一的名头。 至于其他的缺点,在‘证据确凿’的文书记载面前,谁能反驳? 况且,刘德也不是信口雌黄。 最起码,他所念的那一句巫祝卜词,是确实存在的,在石渠阁的藏书之中,有一本名曰:《归德》其上就记载了周武王封商君之后为宋候,初代宋君以鼎为卜,请巫师所卜的卜辞,随便别人怎么查,这都是确凿的史实! 周左车一听刘德所说的话,只觉得幸福来的真是太快了! 宋鼎出于汾脽,无论怎样,他都必然能沾光,甚至益封为万户侯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他是比谁都更希望更愿意相信刘德所说的话,于是,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土坑中的鼎,就跪下来贺道:“泰一以瑾瑜神光指引殿下找到宝鼎,宝鼎出而虫鸟有异,此皆臣等共见,臣为陛下贺,为殿下贺,为天下苍生贺!”(未完待续。。) ps:嗯,等下还有一更~这肩膀终于不疼了~真是普天同庆啊~这封闭针虽然副作用挺大,但止疼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第一百九十二节 宝鼎真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深埋于魏国后土庙之旁土地中的鼎被完全挖掘了出来。 经过清洗和擦拭后,这个巨鼎被送到了汾阴侯的府邸之中,随即被严加看护和重重保卫。 但消息在民间却马上传播开来,其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仅仅半天的功夫,全河东都知道了,九鼎之一在汾脽被发现。各种有鼻子有眼,掺杂了神怪异谈的说法随之不胫而走。 安邑,郡守府,周阳由听完手下的回报,心中震惊无比,问道:“确认是九鼎了吗?是青鼎?冀鼎?还是?” 现在的周阳由可是万分恐惧的。 实在是九鼎有着太多太多的神秘光环与神圣色彩。 当年,秦武王自恃其能,向周室索要周鼎,结果为鼎砸伤脚趾而死。 周室倾覆,秦人欲收鼎于咸阳,结果周室所藏的几个鼎全部莫名失踪。 秦始皇动员几千人在泗水里搜寻了数年,还是一无所获。 这些种种故事,在民间不断发酵,形成了许多关于九鼎有天命,非人主不能得的神话故事,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九鼎每一个之上都有着上苍九主的赐福,没有天命之人,是得不得鼎的,就算强行得鼎也将死于非命,秦武王就是明证。 而这些事情说的多了,连知识分子、官僚们也相信,九鼎确实承载了天命,有鬼神护佑。 如今,刘德得鼎,等于老天爷亲自下场参与凡间的权力斗争了。 谁敢与老天爷为敌? 周阳由想了想,他感觉,现在他要扯旗造反的话,不用天子下令。也不需要刘德说话,他的手下就能绑了他。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抗拒九鼎的威势。 正因为如此。周阳由此刻,只觉得心慌意乱。开始为他莽撞的要挟天使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但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 一种绝望的情绪开始浮上心头。 “我是不是应该饮毒自杀,以免祸及家人?”周阳由心里忽然就这么想了起来。 汉室天子对于罪臣还是有些宽容的。 一般罪臣自杀了的话,基本就不会再祸及家人。 只是,接下来几个时辰周阳由几次准备自杀谢罪,最终都不了了之。 酒到了嘴边,他觉得酒可能会苦,苦死可是很惨的事情。 他想过悬梁。可是想想过去他所看过的悬梁自杀的人的惨状,又觉得那太痛苦了。 想投井,可他刚刚准备跳下去,就马上想到,井水那么冷,我要跳下去岂不会冻死在里面? 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了下午,这时候,周阳由接到一张拜帖,拜帖之上。写着一句话:故人袁丝谨拜明府! 袁丝!袁盎! 周阳由只觉得自己遇到大救星了! 袁盎可是重臣! 虽然如今被天子革职,一撸到底,但谁不知道袁盎跟东宫有着关系。还是丞相申屠嘉的座上宾? 若能得到袁丝的帮助,那么,或许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于是,周阳由立刻吩咐左右:“快请丝公进来与我相见!” 更大开郡守衙门中门迎接。 …………………………………………………… 与此同时。 在汾阴候府邸之中,刘德凝视着矗立于他眼前的这个巨鼎。 这个鼎高大概80-90厘米左右,宽30-40厘米,目测重量大概在后世的300-400斤左右,换算成如今的重量大概是千斤。 刘德走上前去,查勘鼎腹和鼎耳。这是现在唯一能直接辨认出九鼎的方法。 明史记载,九鼎之上。每一只鼎的鼎腹都刻有九州的名字。 另外鼎耳鼎足之上都铭刻了龙纹,因此又号九龙神鼎。 刘德仔细审视了一番。这个鼎的鼎腹没有九州落款,但鼎足和鼎耳都有龙纹,而且是上古时的应龙龙纹。 再看鼎内鼎外铭刻的山川河流鸟兽鬼怪,刘德站在鼎旁,他感觉他没办法证明这个鼎到底是真还是假! 作为穿越者,还是曾经沉迷过历史的穿越者,没有穿越前,刘德在网上看过出土的商代后母毋鼎和方鼎,也看过出土的夏代晚期的二里头青铜爵。 凭感觉来看,刘德感觉这个鼎,像商代中晚期的青铜鼎更多一些。 因为,无论铸造所用的技术,还是工艺来看,都非常接近刘德在网上所看过的一些商代青铜鼎的风格。而不是夏代晚期的青铜鼎器的风格。 “假如这是真九鼎,恐怕在我之前的千年之前,商人就已经重铸过九鼎了……”刘德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了。 其实这也能解释的通。 周室所藏的九鼎,明史记载,重逾千钧。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一钧30斤,千钧就是三万斤,不管夏代还是商代,都铸造不了如此重量的巨鼎。 而且,明史记载,秦武王曾经举起过雍州鼎,虽然他马上就被雍州鼎砸断腿骨而暴毙。 但在秦武王之前,另一个武士也举起了雍州鼎,秦代的史书记载,那个武士举起雍州鼎后,双目流血,受伤颇重。 从这个故事来看,雍州鼎的重量应该在200公斤左右。 再重,那就不是人力能举起的了。 后世的奥运会举重冠军,也没那个大力士举起过300公斤以上的杠铃啊! 因此,从重量、形制和工艺上,刘德感觉,这应该确实是宋国宗室供奉的九鼎之一。 但,最关键的一个东西不见了,那就是每一只九鼎的鼎腹之上独特的九州名讳铭文。 没有这个东西就很难证明眼前的这个鼎是真的九鼎。 那么鼎腹的铭文跑哪里去了? 望着这个沉默的大鼎,刘德找不到答案,只能猜测。 “假如它真是宋国之鼎,那就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宋国的历代君王们耻于亡国之辱,自行抹掉了鼎腹的铭文……”刘德想着,但想了想,这很不合理,宋国是殷商后人没错,但人家也是周王室的带路党,为周武王伐商立下过功劳的。没道理,他们会有什么廉耻之心,还会羞于亡国之辱,更何况,明史记载,宋鼎应该是供奉在宋国宗庙的祠堂之中,享受香火祭祀的。 “到底是真是假?”刘德看着这个巨鼎,摇了摇头,忽然笑道:“留给后人评说吧!” 这个鼎,刘德觉得,要是便宜老爹百年不打算将它带进帝宫陵寝之中,那他也不打算带到地下去,就让它安安静静的待在长安,等待历史的发展,科学的进步,有朝一日,或许能有人为它证明真伪。 只是那时候它的真伪已经不在重要了。 至于现在,刘德说它是真的,谁敢反驳? 这么想着,刘德就拿起笔在帛书上写下:宝鼎出汾脽,天命昭昭,光华在汉,儿臣为父皇千秋贺之! 然后,交给王道吩咐着道:“速传回长安,请父皇下旨定夺!” 刘德觉得,以他的便宜老爹一向闷骚的性格,得了这个消息,恐怕,他也要坐不住,要来一趟汾脽了。(未完待续) ps:嗯,因为身体一直不好书评区好久没看了,今天抽空看了一下,感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好好养好身体的。 另外某君问那个数学题的答案啊,抱歉现在不能说,那是引出以后情节的一个伏笔,说老实话,嗯,我自己在不看答案和解题步骤的情况下尝试做过,结果是,坑爹啊!体育老师再次背锅了! 第一百九十三节 阳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关中,弋阳县。。 大汉天子刘启沿路巡视着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建设和社工的陵寝。丞相申屠嘉、内史晁错、中尉周亚夫等十几位两千石以上的大臣陪伴在他的左右。 巡视和督查帝陵的工程建设进度,是汉家天子在位时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也是汉室朝廷历年的工作重点! 因为汉室营建帝陵,与之前所有朝代的思路都截然不同。 之前夏商周三代包括秦代的帝陵建设,都只是为天子一人服务而已。 但汉室的帝陵工程却承担着之前所有朝代都不曾承担的重大责任,关系着天下苍生福祉和社会稳定。 天子刘启登上一座已经被凿空的山丘问着一直跟在身边的丞相申屠嘉:“今岁上计,丞相的工作很重,要审核各地上报的豪强名单,进行筛选,丞相若是实在忙不过来,朕会让内史和御史大夫衙门协助!” “回陛下,老臣已经行文关中三辅,抽调三辅各县的文案入京了……”丞相申屠嘉躬身道:“就不用劳烦内史与御史大夫衙门了!” 审计是丞相最重要的权柄,怎么能分给别人呢? 别说丞相府还是有能力审计天下郡国上报的豪强名单和官员政绩了,就是不能,打肿脸了也要充个胖子,起码现在不能服软! “这就好……”天子刘启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今岁上计,务必先统计和筛选出各地的豪强人选。尾大不掉者,尽迁于弋阳罢!” “朕想好了,明岁正月。就改弋阳为阳陵,为朕百岁之后阴陵……” “陛下圣明,臣等敬服!”诸臣俱都跪下来道。 汉家天子爱民如子,体恤小民,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 自高皇帝起,汉家天子就将其的陵寝与天下兴衰、稳定联系到了一起。 历任天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选址作陵。 即使是先帝以节俭著称,营造帝陵却依然舍得下本钱。 霸陵规模宏大,直接凿空了霸山。以山为陵,整个霸陵工程,从先帝登基开始就进行了,到先帝驾崩之前一直在扩建。先帝驾崩后更遗诏任命三位将军。发动京畿士卒一万六千人,内史卫兵一万五千人,为陵寝填土,由此可见其陵寝工程之浩大。 但是,如此庞大和恢宏的陵寝,并不是单单只为了天子一人。 准确的说,庞大的帝陵工程,就是汉室的国策。 天子在位时。不断扩建自己的帝陵,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死后在地府能享受到如同生前一般的待遇。 另一方面。也是现实的考虑,为平衡天下豪强势力,打击地主恶霸而进行的一项基本国策。 自高皇帝起,历任天子在位之时,每年都会不断的要求地方郡国在上计中央时,务必汇报辖区内的豪族大贾名单。 这些豪族大贾,倘若有触犯律法,横行市井的,地方郡国的官员自然会处理掉。 但是,那些有权有势的豪强大族,倘若收买了地方官员,或者,他本人循规蹈矩,遵纪守法,不触犯法律怎么办? 一个大地主在一个地方扎根二十年、三十年,就必然会在地方建立起庞大的人脉与盘根错节的关系。 假如不能在这个地主尾大不掉之前铲除掉他的势力,用屁股想都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光靠地方郡国官员,并不一定可以完全的限制和扼杀地主豪强,可能会出现漏网之鱼。 这时候,帝陵工程就显示出了其的重要性,从高皇帝迁关东豪强及六国贵族之后于长陵起,历代天子都会持之以恒的迁徙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于自己的陵寝之旁,名义说的好听,是为帝守陵,为天子奉祀。 但实际上人人都清楚,这就是割韭菜。 天下豪强倒下一批,就必然会站起来一批。 只靠地方官,并不能做到完全抑制和限制豪强的势力。 所以,汉家天子索性釜底抽薪。 以帝陵工程和建邑帝陵的名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不断的利用帝陵建邑,充实陵邑的名义,将那些地方官不好处理或者买通了地方官的豪族大贾,迁徙到关中,帝陵之旁居住。 虽然这种迁徙表面上还是很温情脉脉的,汉家天子一不抄没迁徙者的家产,二不会用严刑苛法来对待他们,更会赏赐许多钱财给迁徙到陵邑的百姓。 但是任你家财万贯也好,占地良田万顷也罢,一旦被强行迁徙到关中,那些财产和土地虽然还是你的,但要不了几年,就会烟消云散。 于是,地方上的豪族大贾就像韭菜一样,被历代天子割了一茬又一茬。 虽然每次审计,总有能逃过被强制迁徙的落网之鱼的幸运儿。 但奈何汉家天子年年都会审计,每三年更会进行一次大计,全面审查和审核地方报上的豪强名单,先帝在位时,北平侯张苍为丞相,更发明了将数学模型和概率运用到审计之上的办法,这张大网就越收越紧,迄今为止,能逃过三五次朝廷审计的豪强或许有不少,但次次都能逃过的,就没几个了。 而且,这样一来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凡被迁徙到帝陵之旁的人家,基本都是原来地方上的大地主、大商人,家财万贯,基本人人都有着不错的知识文化,这就大大的增强了关中的力量,使得汉家中央政权,在人力资源上永远都保持对诸侯国的碾压优势。 正是在此背景下,朝野上下,对于汉家天子大肆营建规模宏大的帝陵不仅没有任何意见和非议,更将帝陵工程视为社稷最重要的工程之一。 “陛下,河东急报……”说话间,一位宦官行色匆匆的跑来,禀报着,同时将一份帛书呈递在手上。 “朕看看……”天子刘启接过那份帛书一看,顿时脸色涨红,怒目圆睁,将那帛书狠狠的扔到地上,道:“混账!谁给他的胆子!” 丞相申屠嘉捡起帛书,偷瞄了一眼,只见帛书上写着:儿臣刘德叩首以拜皇父:河东郡守周阳由杀郡长史、司马、督邮,以挟天使,唯父皇定夺! 申屠嘉正要说话,这时候,又有一位骑士疾驰而来,那骑士下马之后,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天子跟前跪下来禀报:“陛下万岁,刘德殿下在汾脽发现了宝鼎……” 说完这句话,这骑士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直接瘫软在地上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试了下麦肯基疗法,还不错,就是脖子跟肩膀连接的部位还有些疼,能感觉到那部分肌肉非常坚硬,目测是劳损过度了,嗯,写完这章我去运动运动先 第一百九十四节 麻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汾脽,汾阴侯府邸。。。 看最新最全小说 这已是发掘出‘九鼎’之后的第三天了。 这三天时间里‘九鼎’出现的事情,持续发酵,天下为之震动。 刘德听到消息,甚至连远在齐鲁的当世最有名望的大学问家,齐鲁诗派的开创者,曾经做过楚王刘戊的老师的申公都已经被惊动,据说要亲自来汾阴一睹九鼎的仪容。 刘德听说后,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对申公,刘德的印象太深刻了! 前世之时,刘彻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开创建元新政。 建元新政的标志之一,就是申公入朝长安。 当时,这位申公的弟子已经遍及朝野,建元新政的两大干将郎中令王臧与御史大夫赵绾,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那时候申公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 刘彻使使以古代天子征辟贤臣的礼节,用最高规格的束帛加壁之礼以驷车将其接到长安,奉为贵宾,尊崇无以复加。 这位申公到了长安以后,刘彻就问他该怎么治理天下。 申公也以为少年天子是真心求教就直言不讳的道: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意思就是,牛逼吹的再多,嘴炮放的再响,也不如做一件实事。 但当时的刘彻那里听得进去这些话。 那时候的刘彻满脑子都是大功业,要超越父祖,申公的话。显然既不动听,也没有勾画出什么五年平辽,赶英超美的美好愿景。正值中二期的刘彻自然立刻就感觉索然无味,从此不再召见申公。 然而,即使刘彻不喜欢申公,但却一点不妨碍申公成为建元新政的标志。 于是,当窦太后出手,尽废建元新政后,申公也被毫不客气的赶回了鲁国。 刘彻不喜欢申公。但刘德却非常尊敬这位当世的大儒。 至少人家也是懂的这个世界还是要做实事才有出路,一门心思的嘴炮,老天爷怎么怎么样那是没前途的! 因此。对申公的前来,刘德还是很期待的。 除了申公之外,刘德还听到风声,宅在家里一门心思编纂《公羊春秋》和研究天人感应的大儒董仲舒。以及其师兄胡毋生也似乎要来汾脽看一看九鼎。 对这两人要来的消息。刘德就没那么重视了。 董仲舒嘛,学问人品道德什么的,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但奈何偏偏刘德不爱他那一套。 至于胡毋生,刘德感觉,他要是跟他的师弟董仲舒见了面,说不定两人会打起来! 作为重生者,刘德知道这对师兄弟分道扬镳很久了,如今两人对《公羊春秋》的理解。更是出现了偏差。 正所谓,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于是。后来胡毋生的弟子公孙弘逐董仲舒于胶西国,也就很正常了。 除这些人外,诸子百家的巨头,也各自纷纷放出了风声,要来一趟汾脽,瞧瞧汾阴的鼎。 在这些巨头中威名赫赫的也不在少数。 譬如,当年说的贾谊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怅然噤口不能言,只能‘摄衣而起,再拜而辞’的当世最有名望的卜者司马季主,据说就已经从长安启程了。 此人要来的消息,让刘德警惕万分,如临大敌,更派出了几个宦官侍者日夜守在曹阳亭渡口,只要看到司马季主就要立刻回禀刘德。 实在是此人的名声太大了,见识太渊博了,名望太大了。 当年贾谊何等人杰啊! 在他面前被说的跟小学生一样,只能唯唯诺诺,连上车都不敢出声。 在此时,司马季主的地位大体上相当于后世天朝微博上的千万粉丝大v,影响大,受众多,说句实话,他要是一口咬定,刘德挖出来的鼎是假的,那么,就将给刘德的计划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甚至还可能让刘德的名誉毁于一旦! 因此,一听说司马季主要来,刘德立刻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 为了应付司马季主可能的质疑和刁难,刘德这两天一直都在督促和监督着找来的工匠和巫师们清理随着汾阴鼎一同出土的陶片、砖瓦和龟甲,以图找到确凿的文字证据,另一方面,在造假和忽悠方面,刘德也没落下。 从清理出的陶片和龟甲中,刘德也找到两块具有一些价值的陶片,但却都没有明确指出埋在地下的鼎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记述了魏王与齐王、赵王盟誓,合攻桀宋,并拔宋国都邑的功绩。勉勉强强,算是一个旁证吧。 但仅凭那两块残缺不全的陶片上所记载的铭文,并不能让人特别是司马季主这样博闻广识的大牛心服口服。 所以,刘德准备两个办法来让司马季主闭嘴。 第一套自然是伪造一个魏王祀后土的祭文和一个记载了宋代国君初封之时的卜辞的竹简。 另外一套嘛,当然是跟天朝学的。 微博大v没事发发心灵鸡汤,造谣、借古讽今,不去管它,但他们要是想议论议论大长老,那就要请喝茶,查水表了。 司马季主虽然身份地位比起一般民间的算明先生高大上了无数倍,但他终究还是个庶民白身,没有高爵也没有官身,这种人假如真的要让他闭嘴也很简单,两个汾阴县的衙役就足够了。 最多等过两个月,再放他出来,然后说是临时工惹的祸就足够了。 到那个时候,鼎早已经到了长安未央宫的深宫之中…… 但这个办法有些太过卑鄙,不到万不得已,刘德不愿用。 “先去探探口风,看他是否识相吧……”刘德翻着记载着司马季主与贾谊论道的文档,心里想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德还是很欣赏司马季主的。 此人才华见识都很高,而且思维清晰,懂的分析局势,认清自己的地位,更长着一张利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连贾谊那样的巨巨都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心服口服。 只是奈何这人脑子有问题或者说有着严重的洁癖,不愿意当官,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是:朝廷里都是一帮小人伪君子,像哥这样高尚的人真不屑与之为伍!(故骐骥不能与疲驴为驷,而凤凰不与燕雀为群,而贤者亦不与不肖者同列。故君子处卑隐以辟众,自匿以辟伦,微见顺德以除群害,以明天性,助上养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誉。公之等喁喁者也,何知长者之道乎!)。 刘德看了看档案里记载的此人过去的言行,挠了挠头,刘德知道,像这种有洁癖的道德君子,是很难收服的,连先帝跟便宜老爹屡次征辟他都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诿,甚至干脆跑到乡下躲起来。 但是,他应该懂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讲吧? “哎,还是亲自去会一会吧,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德心中想道。 只有确定了这人的个性和品行,才好决定要不要用临时工!(未完待续。。) ps:嗯,等下还有一章~~~ 第一百九十五节 人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刘德接到消息,便宜老爹已经下诏,要御驾亲巡河东。 于是,他知道,是时候动身前往安邑,在便宜老爹没来之前,解决掉周阳由了。 否则,还要等君父亲自动手,他这个儿子就太失败了! 这几天,安邑传回的种种消息,都非常有利。 袁盎目前已经稳住了周阳由,至少,袁盎传回来的讯息表示,周阳由已经被大行的官职所动。 这也怪不得周阳由蠢。 实在是功名利禄之前,真能把持得住,不被冲昏头脑的人太少了! 譬如当年周勃,堪称一代人杰,是从秦末战乱中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强者。 按照道理,这等人杰,应该知道枪杆子的重要性。 但偏偏刘德的皇祖父就用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左丞相的名头就轻松的解除了周勃的兵权,让其甘愿卸下太尉之职,然后,丞相位子还没坐热,就被一纸诏令,赶回绛县种田了。 周勃都不能做到无视功名利禄,更何况周阳由? 而且,如今汾脽鼎出的大背景下,周阳由就算察觉了什么,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袁盎的说辞。 不然的话,他只要敢举旗,九鼎威压之下,不用别人发话,他的部下也能将他给绑了。 一边是必死无疑,还肯定会殃及亲族,没有任何成算的谋反,另一边是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加官进爵,是个人都会选择相信那一个可能了。 另外。这些天,刘德光是收河东郡兵的基层军官的效忠书,就收到手麻了。 在袁盎的串联下。几乎一半以上的安邑驻军的军官全部表示绝对服从和忠诚刘氏的立场。剩下的一半,也不过是因为没有串联,所以没有表态。 刘德相信,只要他带着鼎在安邑军营里走一趟,那么肯跟周阳由走的军官,一百个里也未必能有一个。 实在是九鼎的杀伤力太大了! 九鼎出,天下安。海晏清,凤凰来,麒麟现。嘉谷生,这句流传甚广的歌谣,就真切的反应了此时九鼎在民众心中的地位。 但是,周阳由好解决。甚至河东官场的问题。在九鼎出现的背景下,也很好解决。 借着九鼎的名头,刘德能很轻松的清洗一遍河东官场,将河东官场换一次血。 但破坏容易,建设难! 特别是刘德想要将河东作为未来中国的鲁尔。 这就必须要仔细斟酌,考量,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和措施出来。 首先摆在刘德面前的问题就是,河东太守周阳由与郡尉申屠这两个肯定是全部都要干掉的。 那么。谁来继任? 还有河东官场换血之后,到那里去找这么多听话的官员来? 这两个问题不解决。河东官场的动荡就不会休止,刘德的计划也就无从实施了。 “用谁来作为河东新郡守和新郡尉呢?”刘德在心里寻思着,考虑着,筛选着合适的人选。 或许以皇子的身份干预两千石封疆大吏的人选抉择,这样说出去有些让人无法相信。 然而,刘德却觉得这是完全可以悄悄的实现的。 汉家制度,两千石地方郡守的选择与任命,是由丞相或御史大夫从天下郡县官员中提名,上报天子,然后天子定夺,下诏任命,或者天子已有人选,与丞相、御史大夫商议后,下诏任命。 如今,御史大夫出缺,一时半会也补不上,所以权柄集于丞相申屠嘉之手,基本上,假如不是天子自己已经有了人选,那么丞相上报的人选就不会被否决。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选必须有着丰富的履历,证明他足够胜任一郡太守。 而丞相申屠嘉,刘德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他提议两个地方郡守、郡尉的人选,应该不会被拒绝。 那么,谁适合来担任两千石级别的一地郡守呢? “首选这人得好控制,听话,而且忠诚,并且还要有一定的能力!”刘德在心中想了想,现在,符合这条件的官员真是太少了! 刘德手底下,更是一个合适的人也没有…… “也不见得……”刘德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田叔不正好就是这样的合适人选吗?当过汉中太守,还出任过两千石的朝臣,可谓是履历丰富,政治正确,而且与我交情不错!” 田叔这样老资格的天下名臣,来出任河东郡守自然是非常合适的。 而且前世的事实也证明了,田叔现在的身体是足以胜任繁重的政务工作的,前世的时候,几年后,田叔就曾在鲁王相国的位置上发光发热了好几年。 “谁来做郡尉呢?”刘德想了想,从前世他所掌握的许多大臣的名字上一个个的点名过去。 首先这人必须很年轻,要有足够的精力来辅助田叔处理河东政务。 其次这人还必须是忠于刘德,最起码也得是倾向于刘德的。 不然,河东郡尉要是想给刘德的计划下绊子,那就麻烦了。 再次,此人必须是武官出身,最起码要有军队任职的履历,且必须是千石以上的武将。 可惜,刘德的记忆里没有如此适合的人选。 李广,资历和能力都够了,但他是窦太后的人,刘德不敢用。 程不识,太刻板了,未必会听刘德的话。 韩安国,张羽,都是梁王刘武的大臣,不可能跟刘德有什么牵连。 韩颓当、俪寄、成武这些人又资历太老,官职太高,不可能屈尊到河东任职郡尉,这些家伙,可都盯着车骑、材官这样的顶级武将官职。 “王启年?”刘德脑子里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这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王启年当了那么多年的未央宫宫门卫尉,资历履历都是很不错,外放的话,照理要提一级待遇,出任两千石的郡尉是足够了。 而且王启年的表现也让刘德很满意,刘德不是很清楚,王启年有没有能力,但是,他的忠心和立场,为他加分不少。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王启年是否能胜任郡尉之职,是否能完成刘德交代下去的任务,为刘德的计划保驾护航,充作保护伞? “等回长安,我好好考察考察他,只要不是太差,捏着鼻子就任用了吧!”刘德心里想着,身为上位者,刘德很清楚,哪里能做到任用每一个臣子都是有能力有手腕有城府的人才呢? 刘德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尚且做过任命亲信但无能的宠臣为九卿的荒唐事,刘德的老爹刘启也干过任命只懂得唯唯诺诺的刘舍为丞相的事情。 可见,在政治上用自己人比用正确的人更适合!(未完待续。。) ps:嗯,那个麦肯基疗法确实不错,今天坚持做了几次,脖子舒服多了~ 第一百九十六节 义婼的变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郡守、郡尉的人选敲定后,刘德就开始琢磨怎么清洗河东官场上的腐朽势力。。。 毫无疑问,这才是最难的事情!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从地方一直延伸到了中央,将所有的政治人物一网打尽。 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那只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德不会忘记王安石变法是怎么失败的,更忘不了天朝太宗皇帝的改革是怎么成功的。 “要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刘德低声念叨了一句,就拿起笔在纸上规划了起来。 首先肯定是先团结所有河东郡大大小小的官僚地主豪强,先把周阳由跟申屠群殴致死。这没什么难度,就算是只猪都能做好。 而且此时还有一整套完整的标准程序和流程可供参考——当年济北王刘兴居叛乱,先帝御驾亲征,一月而定济北,俘虏刘兴居。 能这么快扑灭叛乱,除了军事上的手段外,刘德的皇祖父还采取了一系列的政治手段。 譬如说,刘兴居叛乱后,刘德的皇祖父第一时间下诏明示天下:济北王背德反上,诖误吏民,为大逆。济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军地邑降者,皆赦之,复官爵。与王兴居去来,亦赦之。 很显然,刘德的那位已故的皇祖父,虽然没与天朝太祖有过交流,但两人都深谙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政治真理。 刘兴居死的不冤! 具体到河东现在的局面。刘德知道,他现在肯定只能是选择只诛首恶,旁党羽翼。都要高抬贵手,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但杀了周阳由跟申屠后,就要一步一步的淘换掉那些贪官污吏和庸碌之人,选用一批年轻有为的官吏,用数年甚至十数的时间,将河东的地方官统统换成那种刘德欣赏和喜欢的人才。 刘德现在年轻,他有的是时间。 脑子思考了许久。刘德感觉有些心里发闷,于是就站起身来,走出房门透气。 这时候的汾阴候府邸。已经形同一座军营了,无数士卒往来巡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格保护着宝鼎与刘德的安全。 院子里。义婼正领着下人们搬运着各种物品,准备装车。 这些日子以来,义婼的变化很大,此刻,她已经隐约有了些女主人的气度,而且,因为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对于指使和指挥下人这种事情。不需要学习,就能无师自通。 刘德嘴角笑了笑。走过去,从背后悄悄的环抱住这个少女的腰肢。 “殿下!”义婼开始被吓了一跳,当她回头看到是刘德,这才拍拍小胸脯,红着脸道:“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家的小美人啊……”刘德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温柔的道:“其实你用不着如此劳累的,这些琐事,交给下人去处理就好了……” 义婼低头道:“妾身岂敢恃宠而骄?”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自从被刘德推了之后,她就仔细的考虑自己的地位和处境。 自古君王无情,天家无义。 刘德殿下现在是宠着她,爱着她,那以后呢? 以后肯定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在刘德殿下身边,而她的美貌却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那要怎么样才能留住殿下的心,或者说,怎么样才能至少让殿下能在将来能记得她? 毫无疑问,这义婼现在考虑的最多的问题。 聪明的女人会仔细观察他的男人的喜好与性格,而愚蠢的女人只懂得靠身体和脸蛋来邀宠。 义婼无疑属于前者。 当她观察了刘德性格和脾气后,她感觉,要长期受宠,就必须要能帮到殿下,否则,只以美色和身体来邀宠的话,长此以往,肯定就要被其他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的对手给打败。 于是,这些天,义婼非常用心的开始学习着宫廷的规矩,向侍女宦官请教宫廷的礼仪,还亲力亲为,帮着刘德处理一些王道不在以后没人管的琐事。 不止如此,现在的她,还非常上道的主动的将她原本最爱穿的裙子都给收了起来,只穿一些简单的衣服——谁不知道刘氏最爱节俭的女子?当初先帝的宠妃慎夫人,就是靠着节俭和淑德,将先帝的心给牢牢拴住的? 刘德却没怎么留意这些细节,实在是这些天,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计划的东西太多,因此,对于自己的女人也就没怎么留意了。 闻言刘德笑了笑,吻了吻义婼的脸颊,也不再去管了,既然她想做,就去做吧,总比当个花瓶强! “对了,阿娇去哪里了?”刘德于是问道:“今天一天都没见到阿娇!” “回殿下,陈翁主似乎还在房中睡觉……”义婼低头答道:“昨日晚间,翁主不慎着凉了,妾身记得跟殿下禀报过的啊……” 陈阿娇的母亲的封号是馆陶公主,在民间此时直接叫公主是不太合适的,世人一般以翁主称呼皇室的公主,而陈阿娇作为馆陶的宝贝女儿,别人喊一声陈翁主,还是可以的。 “额……”刘德摸了摸额头,似乎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昨天晚上他忙着跟郅都商议回安邑后怎么拿下周阳由的细节,因此,给忙的忘掉了。 “那阿娇现在没事了吧?”刘德尴尬的笑了一声问道。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义婼答道:“今天早上,石先生来诊过脉了,说是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吃几副药就能痊愈……” “哦……”刘德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道:“我去看看阿娇,这里的事情你帮着看着点!有事的话,命人来通知我!” “诺!”义婼盈盈一拜,看着刘德的模样,她心中却是不由得想了起来:“若是我有朝一日生病了,殿下是否也会如此紧张?” 刘德却没空去关心义婼的想法,他现在确实是有些慌张了。 陈阿娇那可是窦太后的心肝宝贝,万一她在河东出个什么事情,回了长安,他岂非不是要被老太太恨上一辈子?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带了石穰在身边! 石穰的医术,刘德是信得过的!(未完待续。。) ps:晚上照例还有2更,跟各位读者老爷汇报一下身体情况吧。 嗯,多亏了书评区一位大大的介绍,那个麦肯基体操对颈椎和肩部的疗效比药物什么的给力多了,我就坚持了两天,目前已经祛除了大部分的症状了,恩,真是感谢! 另外,我书评区虽然很少去,但某些家伙也不要太过分啊! 什么跪键盘啊,俺从来没跪过! 第一百九十七节 垂钓汾脽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来到陈阿娇的寝室。 刚进门,刘德就闻到了檀香燃烧的味道。 他挥挥手,让下人们不要出声,慢慢走到陈阿娇熟睡的塌边,坐了下去,伸手怜爱的摸了摸陈阿娇粉嫩的小脸,轻声的对旁边的一个侍女闻到:“你们家翁主吃过药了吗?”。 那侍女闻言低声答道:“殿下,少主一个时辰前刚吃过药……” 刘德点点头,看着熟睡的小丫头,伸手为她轻轻压了压被角,嘱咐道:“阿娇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你们要多注意,小心伺候!” “诺!”左右侍女纷纷躬身称是。 这时候陈阿娇似乎感觉到了刘德的到来,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见到是刘德,立刻亲昵的伸出双手,吊住刘德的脖子,呵呵的撒娇:“表兄,你来看阿娇了啊……” 但是,她的声音中却有着些虚弱。 刘德听了,心中也大为怜惜,连忙将这个调皮的小丫头抱好,搂在怀中,道:“阿娇要乖,好好的睡觉,养好身体!” 说完就抱着陈阿娇,将她放到榻上,为她盖上丝被。 陈阿娇睁着一双乌黑的小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刘德,过了一会,陈阿娇忽然道:“表兄,阿娇想回长安了,河东一点也不好玩……” 刘德闻言,顿时有些愧疚了。 其实河东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的。 譬如,去龙门。能看到壮观的黄河从山峡之间奔腾而下的景象。 又譬如在尧山,可以游览首山祀,能观看到已经传承了上千年的首山大祀等祭祀活动。 就是刘德这一路走过的地方。好玩的也有不少,美食更是无数。 只是刘德自从到了河东,一直就无暇去管这些事情,甚至从未带陈阿娇出去玩耍过。 刘德伸手摸了摸陈阿娇的额头,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个丫头的身体状况,感觉她应该已经痊愈了,于是。道“这样,阿娇,你起来。表兄带你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 “好啊好啊!”陈阿娇一听说刘德要带她出去玩,马上就满血满魔,蹦跶了起来,小孩子。基本都是这样。只要有好玩的,就算发烧也能生龙活虎。 于是,刘德就让陈阿娇的侍女为她穿戴衣服,而他则出去布置出行的安保工作。 一刻钟后,刘德就在几十名侍卫的保护下,乘着马车,抱着陈阿娇出了汾阴侯的府邸。 ………… 若是要问河东什么东西最好吃。 此时天下所有的美食家都会异口同声的说出一个物种:大河鲤鱼。 诗曰: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春秋时。孔子生子,鲁昭公就送了一条鲤鱼作为贺礼。孔子非常高兴。就将他那个出生的儿子取名为鲤。 由此可见,大河鲤鱼的美誉,在春秋甚至西周时期,就已经享誉天下了。 在两千年后的那个世界,刘德不过是一个屁民,根本吃不起黄河鲤鱼,只能看着前人的记载,幻想一下黄河鲤鱼的味道。 而前世穿越后,倒是吃过几次黄河鲤鱼,但都不新鲜。 刘德早就想尝一尝真正的新鲜的黄河鲤鱼是个什么滋味了。 因此,带着陈阿娇,他直奔汾脽渡口的码头,到了码头边后,刘德就牵着陈阿娇的小手,在卫兵们的保护下,来到码头旁边一处还未被大河与汾水冲刷掉的滩涂地上,让人拿来渔具,挖来蚯蚓一类的鱼饵,就准备钓鱼了。 不得不吐槽一句,此时的钓具原始的不像话,没有浮漂也就算了,鱼钩都大部分是用青铜所铸的,要是碰上大一点的鱼,一不小心,就会导致脱钩。 但刘德也没指望能钓上什么大鱼,不过是娱乐娱乐而已。 所以,他随意的将自己的钓线甩到远处的河水中,就不去管它了。 然后,刘德就开始给陈阿娇的钓具武装了起来。毕竟这次出来就是逗她开心的,必须让陈阿娇多钓几条鱼。 青铜钓钩,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民间产铁,一般都是用在农具上,谁闲着没事用铁来做钓钩? 要知道,此时,许多偏远山区的农民的农具还停留石器时代,甚至有的穷人家连个石质的农具都没有,只能用木头凑合。 钓钩一时半会没法子解决,刘德就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了,刘德让人找来一些晒干了的秸秆,从中选了一根看上去比较大的,用一根绳子绑在陈阿娇的钓具的钓线上,然后,给陈阿娇上鱼饵,这就大功告成了。 然后,刘德就指导着陈阿娇将钓线抛进河水之中。 “阿娇,你看到那个浮着的秸秆了吗?”。刘德问道。 “嗯!”陈阿娇点点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一会要是那个秸秆沉下去,你就拉杆……”刘德拿着自己的钓具做了次示范,手向后一扬,将钓线拉上岸,可惜没有收获。 “嗯!”陈阿娇用力的点点头,她许是第一次钓鱼,非常兴奋,她握着钓竿,全神贯注的看着水面。 不一会,原本浮在上面的秸秆猛地沉入水底。 陈阿娇立刻兴奋的大喊起来:“表兄,它沉下去啦!”竟忘了拉杆,刘德笑了笑,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用力的一扯钓竿,道:“阿娇……这样,就能将鱼钓上来了!” 话音刚落,一条活蹦乱跳的大概只有五寸长的小鱼就已经被提上岸,在滩涂光滑的地上蹦跶了起来。 陈阿娇的运气不错,第一条上钩的鱼就是黄河鲤鱼。 “哇哇哇!”陈阿娇兴奋的跑过去,抓住那条还在活蹦乱跳的小鲤鱼,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骄傲的道:“表兄你看,这是阿娇钓的耶!” “恩,阿娇好厉害!”刘德笑着鼓励她:“表兄都没钓到啊!” 这就让陈阿娇更加高兴了。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就成了陈阿娇一个人的表演,虽然总共只钓上了七八条小鱼,最大的也超过一尺长,但陈阿娇脸上却时时都洋溢着笑容。 钓了半个时辰后,刘德也准备收工,带陈阿娇去别的地方逛逛,这时候,从码头侧面的另外一个斜坡处,走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男子。 老的看上去大概六十岁的样子,满头白发,但依然健硕无比,走在陡峭的脽下滩涂之上,如履平地。 少的看上去估计也就十一二岁,还扎着总角辫,显然是属于那种从小就被培养起来作为伺候主人的家生子。 那个少年的手上还提着一个鱼篓,刘德注意到,鱼篓中空无一物。 刘德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合理! 于是挥挥手,让左右的卫兵立刻上前去查问。 但心里却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一老一少看上去也不可能对刘德跟陈阿娇的安危造成半点影响。 。, 第一百九十八节 缘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没多久,前去打探的士卒回来报告道:“殿下,已经验明了,那两人长者乃是汾脽本地人,为汾阴侯家令的妻兄,少的,却是他的外孙,至于鱼篓无鱼,据说是因为巫祝之道……” “巫祝之道?”刘德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巫祝之道让人以钓鱼放生的方式来解决灾厄? 于是,他命人将那对老少叫到跟前,行礼问道:“长者在上,谨拜之!” 这对老少似乎很惊恐,见到刘德,浑身都在颤抖。 显然他们是知道刘德是谁的。 但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害怕刘德? 特别是刘德注意到那个童子的膝盖似乎在打摆子。 “老朽许远,拜见贵人……”那老者巍颤颤的还礼,小心的护住那个少年,道:“贵人若是无事,老朽就告退了……” 这种表现就让刘德感觉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于是,刘德叫住他们,问道:“请长者赐教,既然不要渔获,何必要再带鱼篓,更让令外孙如此打扮?” 那个童子的打扮完全就是一个奴仆、家生子的衣装。 老者回头躬身道:“回贵人,此乃家中长辈所赐之移祸之法,将此子将来之祸,移于鱼篓……” 此时民间流行着各种各样的巫祝移祸之法,但像这样的移祸之法,刘德闻所未闻。 但这老者跟那童子却迅速的离开了刘德的视线。 这很不寻常,让刘德颇为奇怪。 要知道在民间。刘氏的招牌还是很响亮的,不说民众会对他这个皇子拥戴有加,但起码不会害怕他。 “去查查看。汾阴侯家令的妻兄是什么来头?”刘德随口吩咐着。 “殿下,不用查了……”一个郅都委派来保护刘德将官禀报道:“汾阴候家令之妻兄,乃是鸣雌亭候的长子,他有个女儿,嫁给了河内枳县豪族郭氏,先帝之时,郭氏任侠枉法。为廷尉张释之诛杀,遗腹一子曰:解。据说此子出生时多有不祥之兆,因此。其母亲求到了隐居洛水的鸣雌亭候许夫人,许夫人为其定下了这个巫祝移祸之策,据说是只要年年坚持每年六月来到汾脽,钓大河之鱼。钓满七七四十九条白腹锦鲤之后。就可消弭祸端!” 刘德抬头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个一直没什么印象的将官,问道:“卿是?” “末将奉车司马卫商!”那个将官欣喜的拜道,能被殿下记下名字,这就是最大的突破了! “卫司马记忆不错!”刘德点点头赞赏道,虽然说为了保证刘德的绝对安全,郅都早就把汾阴侯府邸上上下下的奴仆祖上三代都查了一遍,但这么多信息,这个司马能记住。说明他是用心在办事的。 刘德最欣赏这种肯用心做事的人。 “这就难怪那个童子与老者见了我害怕,恐惧了……”刘德心里晒笑一声。 所谓鸣雌亭候。刘德知道是个女人,而且还是第一批受刘邦册封的关内侯。以女子之身能在高皇帝刘邦定鼎天下后受封为关内侯,这本身就说明这个女子非常厉害。 这个女人的名字,在此时几乎就是一个传奇,是一个神话。 她就是许负。 许负的一生,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充满了神秘性与传奇性的一生。 在各种民间传说和刘德在后世史上上看过的关于这个女人的记载来看,她大体是属于那种能知过去未来,无所不能的超级异能者。据说,她只要看一眼一个人的面相,就能判断出他的未来、生死等等。 譬如说,民间传说,许负当年为高皇帝刘邦选妃,直接点名当时的薄太后,说她是贵人,薄太后生了太宗皇帝后又帮助太宗皇帝就藩代国。 又譬如说,后来的史记上记载,许负曾给周亚夫和邓通看相,一口断定这两人都会饿死,还准确的预言到了周亚夫什么时候封侯,什么时候当太尉,什么时候饿死。 总而言之,就是神神叨叨的一大堆。 可惜的是,这些事情哄哄农民,骗骗不知内情的路人或许有用,但却蒙不了身为皇室成员的刘德。 不说别的,就是太皇太后薄氏,压根就没参加过什么选秀,薄太后能生下太宗孝文皇帝,纯粹是刘邦马尿喝多了就稀里糊涂的推了薄后。 至于周亚夫就更可笑了。 人家一刀一枪,辛辛苦苦的才爬到的太尉、丞相官职,居然被一个流言就把功劳转嫁到了许负身上了。 而且刘德注意到,现在,民间完全没有关于许负曾给周亚夫相面的传说,反倒是有一个邓通被许负断定一定会饿死的版本。 呵呵…… 所谓神算子,假如只是事后诸葛亮的话,刘德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而且,许负其实有个致命的漏洞。 就是刚刚离去的那个童子——郭解! 郭解的父亲是当年关中最有名的蛊惑仔,杀人犯法,作奸犯科的事情,一件没少干。 然后就一头撞到了刚刚上任廷尉的张释之的枪口,被当做典型在市场公开处死。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许负号称一看就知道一个人的生死未来,那么,她到底有没有看出自己的外甥女婿肯定会死,自己的外甥女一定会守寡? 而且,目前来看,许负弄出来的这个所谓移祸之法,也没有作用啊! 不然,二十多年后,郭解怎么就被人杀全家了呢? 只是…… 刘德眼中闪过一些光芒。 这个许负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啊! 人家名头大,名声大,而且成名几十年,在民间拥有广泛的受众,反正,农民跟工匠们肯定是信这个许负的。 最重要的是,许负是体制内的啊! 她现在还有着一个鸣雌亭候的关内侯爵位,她的兄弟子侄也有不少在朝廷做官。 这就告诉了刘德,这个女的,能被收买,而且从过去她的光荣忽悠记录和伪造各种传说和谣言手段来看,当今之世,若论忽悠,她应该是第一名! 这就比司马季主好对付多了! 嗯,刘德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有私欲的人,因为她有私欲,所以一定会听话。 而且刘德觉得,这也是一个双赢的办法。 许负帮刘德证明九鼎是真的,对她的好处,也是非常巨大的! 这么想着,刘德就吩咐道:“等会晚上,去将那位许先生请到我的房中来!” “诺!”卫商点头道。 ps:恩,我对于史记记载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的态度是,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而且查了许负这个女人的更多资料我发现,这货不去好莱坞真是浪费了! 。, 第一百九十九节 要走正路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夜幕降临时,刘德抱着玩的满身大汗,还意犹未决的陈阿娇回到住所。 将陈阿娇交给她的贴身侍女,嘱咐她们给陈阿娇烧些热水沐浴,刘德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殿下,妾身已经准备好热水了……”刚进门,义婼就非常体贴的走上前来,为刘德蜕去身上的上衣,问道:“您是先用膳呢,还是先沐浴?” 刘德呵呵一笑,抱起这迷人的少女,大步朝着房中那个还在散发着热气和芬香的浴桶过去。 义婼顿时就羞得将头深深埋进刘德的胸膛中,低声求饶道:“殿下,房中……还有人呢!” 刘德笑了一声,挥手让还站在房里的侍女和宦官都出去。 其实,此时别说是皇室了,就是贵族,做这些闺房之乐,也并不避讳下人,譬如刘德的便宜老爹,每每临幸后宫佳丽,郎中令周仁都是跪在塌前欣赏活春宫的…… 只是,刘德终究还是保留着一些后世的行为习惯,并不怎么喜欢将自己个人的**与隐秘之事,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 一个时辰后,刘德神清气爽的走下床榻。 他现在的年纪,正是气血旺盛的青春鼎盛之时。对于女人的需求也格外旺盛,因此自从推了义婼后,他几乎无日不欢。 只是,刘德也知道。是时候节制一下自己的**了。否则三十岁之后,就要各种毛病都找上门。 “或许我该抽空去拜访一下北平侯张苍,讨教一下养生之道!”刘德心中寻思着。 当世若论养生之道。北平侯张苍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原因很简单,刘德就记得这个老丞相将近一百岁了,居然还能收纳小妾…… 就这能耐,就没几个人敢比的了。 更何况,张苍的养生之道,可谓是另辟蹊跷。不禁女色,不止不禁女色,反而日日征伐。 考虑到张苍是黄老学的死忠。这就让刘德不得不怀疑他藏了什么类似yy小说中的秘诀一类的东西。 譬如说黄帝御女心经一类的神奇玩意。 只是,必须赶紧了。 刘德记得,张苍三年后就病逝了,享年一百零五岁。是汉室所有贵族皇室成员中享寿最高纪录的保持者。 这时候听到刘彻下床的时候。一直在门口待命的几个侍女连忙走进来,为刘德穿戴衣服、佩饰。 一个宦官跪下来禀报道:“殿下,司马卫商已经将您要找的人找来了,就在偏房,您看是否现在接见?” 刘德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午貌似吩咐过卫商去找那个许负的儿子。 于是,刘德张开双手,让侍女们为他穿上常服。系好冠帽,道:“带我去见他吧!” …………………………………………………… 许远此刻却是无比害怕。 看着门口的卫兵。听着院子里巡逻的士卒的脚步声,他只能蜷缩着身子,低着头,站在房子的一个角落里。 为什么害怕? 女婿被朝廷处死,他却没有跟女婿家决裂,反而抚养外孙。 最重要的是,他那个外孙的母亲至今没有改嫁。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家,早就被人折腾死了。 好在他家不是一般人,高皇帝亲封的鸣雌亭候,秦始皇在位时,他的母亲就已经闻名天下,朝野之中都有关系,所以一直以来,没人捅破此事。 只是,现在这事情却被皇子刘德殿下知道了! 许远是真怕了。 按照汉律,女子丧偶三年后必须改嫁,除非是四十岁以上没有生育能力的老妇,假如有人不愿意改嫁,那么就要缴纳额外的罚款,这笔罚款通常是五算,一算一百二十钱,五算六百钱,每年都要缴纳。 这本来没什么,反正他家不差钱。 可如今这事情被刘德殿下知道了,那意义就不同了。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上纲上线到怨怼天子,心怀不臣的大逆之罪上,阖家都要连坐! “但愿我母亲大人还有些薄面在朝廷里……”许远心里想着,这时就听到门口的卫兵喝一了声:“殿下到!” 许远连忙站到门口,躬身迎接:“老朽许远,恭迎殿下!” 刘德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这个浑身都在发抖的老人,轻笑了一声,道:“老丈不用太紧张了,我叫你过来,就是想托老丈帮个忙……” 许远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恭敬的道:“殿下尽管吩咐!”却是连头都敢抬起来看刘德。 实在是刘氏天子给他家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当年,先帝即位后,立即就召见他的母亲,尊崇有加,厚遇无比,还任命了他的从弟为郎中令,看上去是很美好。 可惜,先帝却只是利用他母亲的名望而已。 等利用完了,打垮了周勃,一脚就踹开了他母亲。 不然,他母亲怎会心灰意冷,隐居商洛之间,不再过问朝政。 不然,他的女婿怎么就会被张释之拖到市场腰斩? 刘德呵呵的看了看他,对于那些过去的事情,刘德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许负十三年前辞官隐居,但看许远的模样,刘德就知道其中有隐情了。 他那位皇祖父啊,出了名的翻脸无情,做过的没节操的事情,加起来估计可绕地球一圈。 但这些跟刘德关系不大,他也懒得去仔细追究和查探。 刘德笑着将许远请到坐位上坐下来,这才道:“我闻老丈之母鸣雌亭老大人颇通相面之术,有神人之能,可恨缘悭一面,不能相见,今日偶遇老丈,就想请老丈代为向鸣雌亭候老大人问好,请她至安邑一会!不知老丈是否愿意?” “殿下有命,老朽敢不从命?”许远纳头拜道。 刘德点点头,这才对嘛! 许氏可就是靠着统治者才兴起的。 从秦始皇至今,百数年,不管台面上的天子是秦始皇还是秦二世,是汉高还是孝惠,甚至少帝兄弟,但凡天子有命,许家马上就要屁颠屁颠的出来遵命。 “对了……”刘德忽然笑道:“老丈的贤外孙叫郭解?先帝时关中游侠首领郭氏遗腹子?” 许远闻言立刻汗流浃背,跪下来叩首道:“不敢欺瞒殿下,确实是……还望殿下赎罪赎罪!” “别紧张嘛……”刘德笑着扶起他宽慰道:“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郭氏即以伏法,朝廷又怎么会继续追究其子?只有暴秦才搞一人犯罪全家连坐的那一套嘛……我汉室素来以孝治天下,以德驭四海,不搞暴秦的那一套连坐法,我只是希望老丈能好好教育,抚养那孩子,让他知道道理,知道律法,将来长大以后,读书做官或者从军报效天子或者耕种以养家小,千万不要再走他父亲的老路了,老丈身为长者,要将其父的问题跟他讲清楚,讲明白……” 刘德侃侃而谈,说的好像刘家自己没有搞连坐和株连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秦代动不动就粗暴的罪及全家,汉代的律法,最起码在民法上基本不玩株连那一套了。 许远听了,却是大为感动,叩首道:“殿下字字珠玑,老朽铭感五内,一定好好抚养那孩子,让他将来走正路,不走邪路!” 刘德听了笑着点点头。 其实郭解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嘛! 最起码,刘德觉得他的组织能力非常不错,不管是用在官场还是放在军队里,郭解都能出人头地,可惜,他偏偏一头栽进了游侠这个大坑。 蛊惑仔可不是人人都能玩得转的! 特别是随着汉家中央政府加紧收权,中央集权时代渐渐来临的如今,再玩蛊惑仔,那就是对抗政府了,自古以来,只要不是王朝末期,就没有蛊惑仔或者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可以跟政府对抗的。(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白天有事情要处理,晚上回来又跟家人聚餐,所以拖到8点才写-0- 第两百节 奇人异士(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刘德启程离开汾脽。 跟他来时,他离开汾脽时,整个汾阴县几乎是倾县出动,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民众。 许多人家甚至是全家总动员,扶老携幼的出现在道路旁边 他们自然不是来看刘德的。 而是来看宝鼎的! 此时,民间迷信思想非常严重,上至贵族,下至庶民,就没有不信神的。 汾阴更是重灾区,此地奉祀地主后土已经有两三千年的历史,迷信可谓深深的扎根于百姓的基因和血脉之中。 此次宝鼎出汾脽,别的地方的人或许还会怀疑宝鼎真假。 但汾阴人民却是深信不疑的。 特别是刘德故意散播了‘王偃奔魏’的风声后,顿时就冒出了许多历史学家,自动的给刘德补上了那一段历史的空白。 现在,在汾阴民间,百姓之中,关于宋鼎怎么到的汾脽都已经出现了详细到时间地点人物和场景的版本。 “周赫王二十九年,齐緍王得秦国默许,联合魏赵两国,发动第三次伐宋之战,大破宋国,宋王戴偃出奔魏国,奉宝鼎以求庇护,因宋王公子胜耻于亡国之祸,献宗庙传承重宝求生之辱,于是阴使大臣毁宝鼎铭文……魏王得鼎大喜,因无铭文,兼之不久乐毅破齐,不敢明示天下,于是供奉于魏脽后土,以求神明庇护……”刘德看着主父偃收集的许多民间对于宝鼎的脑补和揣测的流言,心里也是笑了一声,很多时候,历史不就是这样将野史变成正史的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可能性。 刘德继续看下去,接下来的版本和故事就充满了荒诞和神话色彩了。 什么刘德在吴山夜梦有神明朝南方行去。到介山,全山柳树枝条径直西指,过大河。有灵龟出水,锦鲤做桥什么的。 反正老百姓们yy起来。谁也挡不住。 这些事情,刘德看了,笑笑就算了。 等他坐了皇帝,这些神话与传说或许会成为正史,作为他君权神授的象征。 但如今,用处不大,还有弊端,民间流传也就罢了。但,却决不能让它在宫廷之中出现,否则,便宜老爹要是疑神疑鬼起来,刘德至少也要挨一顿骂,甚至可能危及他的地位。 因此,刘德已经下令禁止随行侍从与宦官侍女谈及任何有关神怪的话题。 陈阿娇却是很兴奋的在刘德的怀里蹭来蹭去,不时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前来围观的人群,问道:“表兄。怎么这么多人啊?” “他们啊,听说阿娇要走,舍不得。就都来送行了……”刘德笑着摸着她的小脑袋调戏着道。 “真的吗?”陈阿娇天真的问道。 “呵呵……”刘德笑了笑。 因为一路上围观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刘德渡河时花费了太多功夫,结果,一直到下午,刘德一行才算全部渡河完毕,抵达河对岸的临猗县。 在临猗县,刘德等人受到的关注依然没减弱。 但在临猗县时,刘德遇到了他派往荥阳的王道征辟过来的一个人才——褚强。 其实,褚强在此时的知识分子眼中可能完全不算什么人才。甚至儒家的人根本就不承认他是读书人。 褚强没做过官,经过商。更没拜过什么大人物做老师。 甚至褚强的文化也有限的很,只能识读简单的文字。略通一些简单的算术。 但是,即使刘德这个生于深宫的皇子,但在河东这段时间也多次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有名的原因是因为,此人跟古代的伯乐一样,有着一项别人没有的技术——伯乐相马,他相牛。 根据民间的说法,荥阳褚强相牛无有不中,他甚至只需要看一眼牛的样子,就能推断这头牛是否健康,能拉多重的车,能耕多少地,甚至有人的牛病了,被他买下后,一个冬天的调养,第二年就又活蹦乱跳,成为上等的耕牛。 因此,刘德在听说了此人的名声后,让王道去荥阳之时,顺便征辟了过来。 在此时,因为没有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墨家及其分支农家并未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民间有着一技之长,并且受到乡邻尊重的奇人异士数之不尽。 譬如,这一趟河东之行,在民间,刘德就听说了荥阳褚强相牛养牛独步天下,留县的一个叫长孺的男子养猪天下无双,且其养的母猪每胎能产猪仔十几头,成活率甚至能过七八成,当真是让闻者惊叹,观者惊奇。 至于后来代北的桥姚,养马上千,牛倍之,羊一万头,是当世最大的畜牧业主,富贵无比。 右北平的兽医张里,靠着给武帝刘彻的牧场中的病马治病,也一度富贵直逼公侯。 刘彻朝后来的御史大夫卜式,最初靠养羊发家,拥有数以千万的财富! 而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这样的盛况和民间的奇人异士开始渐渐凋零,消失,再不复如今的盛况。 这是因为思想的改变。 在现在,这个没罢黩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学一个技能,学一项技术在身,从天子一直都庶民都是认可的,并不会认为是什么奇淫巧计,君子不能学。 恰恰相反,此时的社会风气认为:福为上,贵次之,既贵各各学一伎能立其身。 而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只奇淫巧计这个名头就足够吓退大多数有志青年学习和研究农业、畜牧技术的热情。 “所以说,小猪啊,真不是哥哥为了私利抢你的皇位,实在是哥哥做皇帝,比你合适太多了!”刘德在心中想着,就命人传召褚强来见。 不多时。一个黑壮的大汉就被人领着来到了刘德的帐中,低头跪下来叩首道:“荥阳小民褚强拜见殿下!” 他行礼的姿势一丝不苟,完全没有任何的慌乱。就这一个细节就让刘德知道,此人从小应该是受过一定良好教育的。家境应该不错,一般的庶民,那里懂这些礼数呢? 想想这才正常嘛! 一般的百姓,穷人,*丝,在这个时候别说养牛了,就是租牛都是奢望。 刘德前世在河间国,就见过一些村子的农民还是用着原始的石器甚至木制农具耕作。想用耕牛?做梦吧! 至于后来的卜式,正史上说的他好像很可怜的样子,但他能当上御史大夫,就这一点就能证明,他最起码也懂一些文化,能背许多经典,否则,凭什么坐上三公的位子? 身为穿越者,刘德很清楚,即使是在后世。规模化的养殖也不是普通农民玩得转的,别的不说,猪的数量一但上百。那就各种问题都来了,发生一个疫病,一个措施不当就足可导致全军覆没! 能在这西元前的时代,玩规模化养殖,还玩的风生水起的人,岂是一般意义上的农民? 于是,刘德的态度也连忙摆正了起来,亲自下场扶起他,道:“我闻公之大名许久了。今日能蒙公不吝山水之远,亲来河东想见。真是足慰生平!” “不敢!不敢!”褚强抬头,一张大黑脸上满是络腮胡子。他冲刘德一笑,还很文雅的道“小名贱名能入殿下之耳,足慰生平,不知殿下唤小民前来,有何吩咐?可有小民能效劳的地方?” “我欲建一个牧场,牧养牛马,闻卿相牛之术,独步天下,愿以场主之位相待,不知公可愿?”刘德非常诚恳的道。 但是,褚强却低下头,婉拒道:“小民谢殿下之恩遇,只是,小民无才无德,何以为官?” 开什么玩笑呀! 他在老家养牛,买牛,一年能赚不知道多少钱,这些年下来,光是攒下的身家就有数百万钱了,他每年的收入就已经远超了朝廷的两千石朝臣,为什么要去做官呢? 刘德闻言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招徕人才时碰壁。 不过,既然褚强愿意来见他,说明,还是有可能招募到的,只是,他开价低了,人家觉得不划算! 这没什么,春秋以来,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思潮很浓烈,秦末之后,随着天下一统,这个思潮虽然渐渐平息,但还是存在的。 刘德自己也知道,像是褚强、桥姚这些畜牧业的巨头,未必能看上朝廷的那点俸禄,而且如今的社会风气,也让这些人在民间很受敬重,不存在什么自尊心缺失,要证明自己的问题。 但褚强这样的人才,刘德怎么都不愿意放过。 因为,刘德需要无数个褚强来帮助他扩大耕牛数量,从而为将来在全国范围内全面推广耕牛耕种做准备。 嗯,你没看错! 当此之时,耕牛耕种,只存在于长江以北,黄河以西的部分地区,基本上只有关中和关东的河内,河西、河东等膏腴之地才有用耕牛的传统,而且没普及! 历史上是武帝后期的贤吏赵过推广代田法时,才真正将耕牛耕种及犁头等工具全面的普及到关中,进而普及到天下。 而在那之前,只有富人、地主和贵族家庭才有养牛,并将之用于耕种。(未完待续) ps:褚强非杜撰,实有其人,记载于史记:日者列传! 昨天晚上身体忽然很不舒服,写不下去,所以抱歉了~嗯,今天会补上昨天的欠债,至于上周欠的,下月还! 恩,今天至少1w字吧! ps求订阅,貌似就差100多均订就均订3000了,在点娘,均订3000的作者无疑是会更有面子的! 恩,求各位老爷订阅订阅。 第两百零一节 奇人异士(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调整了一下姿态,双手拉着褚强的袖子,道:“场主非官,不过是我之产业而已,愿托付于公打理!” 这就是**裸的利诱了! 太史公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刘德就不信,他下了这么大的血本,还招不到区区一个褚强。 褚强闻言,却是瞳孔迅速扩大,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了。 表面上看,刘德所说的那个什么场主连个官职都没有,必然是大坑! 但其实不然! 刘德是谁? 当今天子之子,未来的储君,将来的至尊。 给这样的人打理他的私人产业,用屁股都能想到,利益会有多大,特权会有多高。 旁的不说,先帝的宠臣邓通就是明显的例子。 当初邓通所铸的钱可是与吴王刘濞的铸钱共同瓜分了天下铸钱买卖的利润啊! 褚强不傻,他要是不够机灵的话,脑子不够灵活的话,也做不了相牛的买卖。 他吞了吞唾液,也知道,刘德都开出了这么高的价码,他再拒绝,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统治者给脸不要,那下场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惨! 于是,他跪下来叩首道:“小民承蒙殿下看重,必粉身碎骨,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刘德闻言大喜,道:“能得公之助,我心大善。将来牧场之事,就托付于公了,若能有所成效。必不会亏待公!” 刘德要弄的牧场,可不是只养几十几百头牛,起码也是成千上万,将来若是一切顺利,牧场所养的牛,甚至可能超过十万,百万。 褚强要是能打理好那个牧场。管理和照料好所养的全部牲畜,刘德觉得裂土封侯为酬,都不为过! 当然了。只靠一个褚强,就算褚强有三头六臂,万千化身,也照顾不了如此大规模的牧场。 刘德需要褚强的地方。只在于。让他将他的技术与经验,传授给年轻人,最好形成文字,写成书籍,归纳成案例。 这样才是发挥褚强作用最好的办法。 褚强却又道:“请殿下稍等,小民先回家安顿家小,再来为殿下效劳!” “这是自然!”刘德笑着点点头,让人取来一百金。交给褚强道:“钱不多,与公为安家之费!” 又叫来奉车司马卫商。命其一路护送褚强回荥阳。 卫商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这说明他在刘德那里有地位了! 否则,刘德殿下岂会点他的名做事? ………………………………………………………… 与此同时,雒阳以东,一片山林之间,建着一栋雅致的竹屋。 竹屋两侧风光秀美,景色宜人。 按道理来说,此处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安静之地。 但,意外的是,此刻这里停满了车马,无数来自各地的商贾与名流,纷纷来到这里,只为一件事情:请竹屋的主人为自己看相。 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带着几个下人,抬着一个大箱子,非常嚣张的挤开排队的人群,道:“我愿出钱十万,金五百,请许君侯为我一相!” 他昂着头,骄傲的看着周围的商贾,鼻孔里冷哼着:“谁还能比我的出价高?” 相一次面,就要钱十万,金五百,这确实是令人惊讶的一个数目。 但比起的竹屋的主人来说,就不值得一提了。 立刻就有一位公侯打扮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冷漠的来到这富商面前,挥挥手,跟随他左右的随从立刻一拥而上,将这富商与其下人踹到地上,一顿胖揍。 “区区商贾,安敢与我争锋?”这公侯玩味的笑着:“且许伯母一年只为九人相面,区区十万钱,五百金,就能办到?幼稚!” “鸣雌亭候乃是秦始皇御笔所封的圣女,高皇帝也承认的神女,能知过去未来,人生衰败,天下局势,十万钱,五百金,算个屁啊!”另一位公侯也道。 竹屋主人正是一直隐居于商洛之间的当代相面第一人,鸣雌亭候许负。 许负的大名,如今的天下,谁不知晓? 单单就凭她出生就被秦始皇视为祥瑞,秦二世加封,汉室鼎立,高皇帝刘邦也以功封其为关内侯,先帝进一步益封五百户,还以其子为郎中令。 两个王朝,五位天子,俱都承认和认可。 就此成就,天下谁不信服? 想靠金钱就能让这样一个人相面,那也太不把两朝五帝不当回事了吧? 这时候,竹屋的门打开了,在场的数十位贵族商贾立刻一拥而上,各自报着自己的条件,只希望竹屋中的人为自己相面。 但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因为竹屋中只有一位老态龙钟的老男人,而不是传说中那位天下第一奇女子。 这老男人驻着拐杖,巍颤颤的走出门,朝着在场的商贾公侯拱手谢罪道:“请诸君恕罪,内子前些时日夜观天象,见北辰大放光芒,又闻洛水龙吟,此主人主得福,又见有星显于河东之上,因而内子知矣,有人主之宝出河东,因而内子已经跋涉启程前往河东一睹重宝之貌!故今日开相之期需后延三月,明岁十月,再请诸君来此……” 这一番话说的许多人一愣一愣的,顿时只觉得高大上,真是神人啊! 特别有哪些听闻了河东有宝鼎出现的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他们可是游走天下的商贾,消息灵通,但得知河东出现了宝鼎的消息也不过是昨日啊,这位许君侯人在家中坐,只看天象和洛水变化,居然就知道河东出了重宝,还指名了是人主之宝,真是神女啊! 对许负更加崇拜了起来。 只有那老人心知肚明,要不是前日他的长子许远派人快马加鞭前来传信,他们夫妇肯定是蒙在鼓里的,哪能如现在这样装逼呢? ………………………………………………………… 曹阳亭渡口。 一艘小船载着一位老人数位童子,驶离岸边。 “老师,您说,汾脽之鼎,可是周鼎?”一位少年好奇的问道:“老师学究天人,应该是能卜算而出的吧?” 那老者笑了笑道:“天下重宝,岂是凡夫俗子所能卜算的?” 他顿了顿,道:“不过,以三代之兴,各具祯祥,涂山之兆从而夏后开世之,飞燕之卜顺故殷商兴,百谷之噬吉故周王,我曾尝卜卦以求详解,断之以龟策,只是天道渺渺,而我之渺身,难窥其一斑,所得皆为凌乱,难辩真假,需目睹才知!” “连老师都算不出啊……”一个童子失望的道:“那天下谁人能卜算出宝鼎真假?” “天下之大,人才辈出,我也不过沧海一粟,何其渺小,应该是有人的吧……”这老人长叹道,他忽然朝着东方笑道:“或许鸣雌亭候已经算出来了呢!” 以他的见识和智慧,当然知道,鸣雌亭候许负的底子。 背靠朝廷,作为天家的御用卜算者,想来,那鼎无论真假,许负都应该已经被传召了吧?(未完待续。。) ps:求订阅啊求订阅啊求订阅,就差100多均订了丫,冰天雪地三百六十度旋转求订阅 等下还有2更! 第两百零二节 周阳由的末日(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过介山时,就收到了几条消息。 首先,他的老爹,当今天子已经自长安启程,带着梁王刘武、皇后薄氏以及内史晁错、中尉周亚夫、将军栾布、陈武等大臣,向河东而来,以天子御驾的速度来看,最多三四天就能渡过大河,来到河东,也就是说,刘德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把所有手尾都扫干净,天子老爹看到的河东必须是团结的河东,河蟹的河东,平安的河东,繁荣的河东。 其次,他放在曹阳亭渡口的宦官回报,确认了司马季主已过曹阳亭。 然后就是当今天下已经确认要来河东一睹宝鼎的名家。 包括申公、欧阳和伯、张恢、胡毋生、董仲舒等数十位天下闻名的百家巨头,名头一个比一个大。 在这么多要来的人中,后世鼎鼎大名的董仲舒竟然只能算一个小字辈。 申公就不必说了,欧阳和伯,那是济南伏生的亲传弟子,先帝时为尚书博士,他的名字在后世没几个人知道,但他的弟子,知道的人肯定很多,武帝朝的文学名士,儿宽与千乘是也,特别是儿宽与张汤曾是好基友……后来官至御史大夫! 当此之时,欧阳和伯的名声是远超董仲舒这个晚辈的! 至于张恢,当世法家的巨头,他有一个弟子叫晁错…… “真是八方英才汇河东啊……”刘德放下手里的名单,掀开车帘,下令道:“加速前进,日落之前,我要过涑水!” “诺!”左右侍从点头称是,将命令传递给了郅都,郅都随即加快了前进的速度,马车开始陡然出现了颠簸。 刘德连忙抱着陈阿娇,他知道,陈阿娇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颠簸。 好在,出了介山山道之后,就是驰道,道路宽敞,路面平整,因此颠簸感大减,即使如此,陈阿娇也是被颠的小脸苍白,几欲吐泻,刘德不得不下令减慢速度。 却也因此没能在日落之前渡过涑水,只能露宿于涑水河边。 第二天一早,刘德一行人刚渡过涑水,前方的河岸上就已经挤满了前来迎接他和宝鼎的河东贵族勋臣以及大小官僚。 一面面旗帜在河岸边迎风招展。 刘德站在船头,看着河岸上站在河东郡守旗帜下的一个官员,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中郎将……”刘德低声叫来郅都命令道:“等会下岸之后,立即拘捕周阳由!” 还有什么场面比现在更合适拿下周阳由的? 当着河东郡大小官僚与贵族勋臣的面,拿下周阳由,对刘德来说,效果最佳,更能彰显出他的雷厉风行和敢为的性格。 不要小看敢为这两个字对汉室皇子的作用。 刘荣、刘据都是因为不‘敢为’所以最后都悲剧了。 ……………………………… 河岸边的周阳由,这个时候却还没有预料到危机已经到来。 不是他警惕性不高,更不是他蠢。 实在是他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住了。 诚然,他确实做了要挟天使的事情…… 但是,宝鼎出汾脽,这是泼天的大功! 即使大头要被刘德拿走,只能剩下些残羹剩汤,但是,就是这点残羹剩汤,也足以保证他至少能将功赎罪! 若是天子不计较他的一时鲁莽和冲动的话,位列九卿,也不是不可能。 加上袁盎向他许诺,只要他愿意出头去跟晁错作对,就保举他为大行! 袁盎的承诺还是含金量十足的! 更何况,他朝中也不是没人! 太中大夫直不疑,就可以为他在朝廷说些好话的嘛! 这么一想,他的心中的不安就荡然无存了。 只是,当刘德一行的船队靠岸后,首先下船的不是女眷,也不是宦官,而是全副武装,披甲执锐的武士。 一队又一队,整齐划一的列队下船。 周阳由不是什么白痴,在此时汉室郡守的选择标准就是,上马能治军,下马能牧民,必须文武双全。 不懂带兵就想当郡守,门都没有! 一看这些卫兵的装束和模样,周阳由心里就警笛大作。 假如不是要抓人甚至动武,这些卫兵何须披甲? “丝公,这是怎么回事?”周阳由慌忙的去找身边的袁盎求助。 袁盎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拱手道:“明府何必慌张呢?宝鼎下船,自然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了!” 周阳由听了这个解释,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 ……………………………… 郅都为自己系上头盔上的缨带,扣好锁甲的扣子,然后,配上长剑,跪倒刘德面前,请示道:“请殿下出示陛下所赐虎符,以备臣下令!” 汉制,凡调兵五十人以上,需要天子诏书或者虎符为凭。 否则就是非法,一旦发现,马上就可以定位图谋不轨。 这个规矩,就是吴楚两番也要在表面上遵守,吴王刘濞每次调兵,都还是要装模作样的拿出高皇帝和先帝所赐的虎符与几仗作为凭据。 郅都当然必须遵从。 刘德闻言,神情肃穆的从怀中取出那个老爹赐下的玉质虎符,亦跪下来,与郅都对拜,道:“天子所赐虎符在此,小子刘德谨以此符,授予卿家,以皇父之名,以命卿家,捕拿逆贼周阳由,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郅都重重叩首,然后才郑重的接过虎符,拜道:“臣都谨奉命!” 然后,他站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他的亲卫,下令道:“我已受虎符,得殿下之命,缉拿逆贼,若有反抗,格杀之!诸将可愿随我?” “诺!”数十名全身重甲的卫士重重的拍击自己胸前的甲胄,以军礼答道:“愿从中郎将!” 然后,数十柄巨型武器被几十名无甲的侍从抬着到了船头,卫兵们肃穆着接过抬来的武器,双手用力的将之举了起来。 顿时寒光四射,剑气逼人,整个船头立刻就被杀戮的气氛所弥漫了起来。 刘德认得这些武器。 鼎鼎大名的汉斩马剑,唐代陌刀的老祖宗,凶残至极,残暴无比,号称一剑能连人带马一起斩碎的杀戮利器。 不过,限于军事技术和作战方式的陈旧,这时候,这些斩马剑,其实在战争中出场率并不高,大多数时候,它们是作为礼器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rs s 第两百零三节 周阳由的末日(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看着这些寒光四射,气势凌人的这个时代与大黄弩齐名的终究杀人利器。 他的喉咙里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真是明珠暗投啊……”刘德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当此之时,军事战术还没发展到唐代的高度,因而,唐代横扫天下,打的突厥狼奔猪突,吐蕃一个劲的喊雅蠛蝶的陌刀的老祖宗在战场上几乎没有表现的机会。 只能作为礼器,作为仪仗之用…… 看着这些长柄双刃巨剑,刘德觉得,稍稍改进,配合以合适的战术,在战场上几乎就能无敌了啊! 要是能发明明光铠,以三千陌刀手列阵,辅以数万轻骑,数万弓弩手,完全可以无压力平推任何敌人。 在火绳枪时代,战争是排队枪毙。 而在陌刀的鼎盛时代,战争叫排队收割。 刘德用屁股都能猜到,当匈奴人面对数千列阵完好的陌刀手时,会是什么个表情! 当然,这些事情想想很简单,做起来就很难了。 刘德很清楚,唐代陌刀的无敌是建立在一系列完善的战术和与陌刀军阵配合熟练的轻骑兵和弓弩兵之上的。 是唐代无数将军和士兵用鲜血换来的。 “我怎么没背熟《李卫公兵法》《太宗卫公问对》再穿越呀……”刘德也不由得有些事后诸葛亮了。 懊悔是没用的。 “还是先把河东的煤炭和铁利用好,大搞高炉炼钢。先弄出合格的钢材,再去搞陌刀吧……”斩马剑要进化成陌刀,不是改进一下形制就可以的。陌刀所用的精铁和精钢,至少此时是没有的。 所以,想发明陌刀,前提条件是有足够的钢与铁。 发明陌刀之后,还要进行训练,进行实战演练,从实战中不断的总结经验教训和使用方法以及陌刀手的列阵阵型。没个十几年,休想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让陌刀阵平推一切。 因此刘德也只是叹息了一下,就没去记挂了。 ………………………………………… 郅都收剑入鞘。带着举着一柄柄寒光四射的斩马剑的卫士们,缓步走下船舱,下到地面。 先前已下船的士兵们纷纷为郅都让开一条道路。 郅都在数十名卫士的簇拥下,杀气腾腾的走到随行卫队的前方。早有士兵为他牵来一匹战马。郅都骑上战马,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这些他从长安带出来的禁军士兵,道:“诸将听令!” 他剑指前方:“前进!” 于是他策马缓行,身后数十位双手持着巨型斩马剑的卫士紧随其后,然后是如林的长戟。 哒哒哒! 身着重甲的卫兵一言不发的跟着郅都,步步前行,无言的压力。霎时就让原本还叽叽喳喳的河东郡官民鸦雀无声。 这阵仗,是个人都看出不妥了。 河东郡守周阳由更是满头大汗。他回头想去找袁盎,但却愕然发现,不止原本在他身边的袁盎此时已经悄然不见了就是本来是他心腹的几个将官,也远远的离他很长一段距离,左右的侍从和差役,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这一刻,周阳由知道,自己完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只觉得浑身都失去了气力。 ……………………………………………… 与周阳由一样恐惧的还有章德。 此时的章德,心中也是无力的很。 这趟差事办砸了! 伴君如伴虎,汉家天子对于办砸了差事的宦官从来都是不讲任何情面的。 更何况天子想杀自己的家奴,甚至不需要罪名! 如今,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刘德的身上。 “希望殿下能念着我过去忠心耿耿的勤勉份上为我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吧……”章德这样想着,心里就升起了希望。 可惜,很快一个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份帛书。 此人章德认得,故吴相袁盎! “章德听旨!”袁盎面无表情的摊开帛书。 章德连忙乖乖的跪下来,他左右原本负责保护他的卫兵更是第一时间的站到了袁盎身后。 袁盎肃穆的照着帛书上的文字念了起来:“皇帝制曰:家奴章德,办事不利,其去使节,收印玺,即刻至朕御前承命!” “诺!”章德无力的叩首道:“奴婢奉诏!” 这个结果对他似乎是好事,起码没有当场赐毒酒或者杖杀,不过是剥夺了使节的身份。 但章德心里莫名的却产生了恐惧。 他记忆的天子,从来不会对宦官特别是犯错的宦官如此宽容! “奴婢想见一见殿下……”章德接过诏书,将天子节与使者印玺呈递给袁盎,然后跪下来恳求道:“请丝公开恩,让奴婢见一见殿下,就说一句话……一句话……” 章德知道,如今,真正能救他的只有刘德了! 袁盎却根本没有理会他,道:“章德,天子诏命,尔即刻至御前承命,此天命也,尔安敢不从耶?” 袁盎挥挥手,立刻就有卫兵上前,架起他就走,强行就要压着他前去天子御驾之前。 “奴婢为殿下立过功啊……”章德被两个卫兵架着,哭号着:“奴婢要见殿下……奴婢为殿下立过功的……” “区区阉奴,也敢谈立功?”袁盎嘴角嗤笑一声:“为天家办事是你的本份,办好了,赏你点金钱就算是天恩浩荡,竟然还敢邀功,真是不知死活!” 刘德确实向他请求过要给章德留条活路。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一个阉奴留活路呢? 在袁盎看来,章德最好到了天子面前马上就被处死,甚至他现在就想处死章德了。 当年先帝宠信邓通,结果邓通富可敌国,横行无忌,地方官不能制,险些让先帝的名声有了污点。 “殿下啊,不是老臣要欺瞒你,实在是您乃是我汉家的未来,安可受阉奴之惑,如此乱命,请恕臣,不敢奉命!”袁盎看着河岸边船头上的刘德的影子,在心中道。 ………………………… 郅都带着数百名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卫兵,策马来到周阳由的面前,先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河东郡守周阳由,你可知罪?” 周阳由环顾四周,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做末路穷途,他有心想要拔剑自杀,但是却真没有那个勇气。 而且,心中还有个声音在说:“我不必死的,我有功社稷,我为先帝效劳十数年,汾脽出鼎,也有的一份功劳,到了陛下御前,我还可以为自己争辩……” 于是他翻身下马,跪到地上,除去冠帽,献出印玺,拜道:“死罪死罪,罪官周阳由知罪!” 郅都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感慨了一声,郅都还记得去年周阳由来长安上计,与他同车上朝的大臣司马安之,本来就是朝中有名的凶吏,结果,司马安之与周阳由同车,却被周阳由压制的话都不敢说。 而此刻,这个曾经压制朝中两千石朝臣的封疆大吏,却如同一个死人一般,跪在他面前,束手就擒,再无往昔的盛气凌人,不过是一个待死的老人。 这反转变化之大,让郅都感慨万分。 “来人,收押罪官周阳由,收其印玺、绶带,等待陛下裁决!”郅都挥挥手道,立刻就有士兵上前,将周阳由看押了起来,但却没有绑也没有上刑具、枷锁。 因为汉家制度,两千石生死,必须由天子决断,将相一级,就算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也不能用刑,只能逼其自杀。 刘德站在船头,看着被押着向他走来的周阳由,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一代酷吏,就此陨落了! 刘德身边的义婼此刻却泪流满面,跪在船头,遥望自己父母的坟墓,拜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周阳由已经束手就擒,你们二位大人的冤屈可以洗刷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任务完成收工睡觉了,大家晚安 第两百零四节章 德的新使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头戴九旒冠,身穿冕服,腰佩宝剑,缓步在数十名卫士的保护下走下船头。 “殿下!”郅都领着卫队前来缴令,拜道:“罪官周阳由已经就擒,臣谨奉还虎符、印信!” 然后,就有几个卫兵左右挟持着一个披头散发,垂头丧气的三四十岁的官员,来到刘德的面前。 刘德透过旒珠的缝隙,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不久前还是两千石封疆大吏的男人,只见,出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身材干瘦,其貌不扬的男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扔到人群中都没人能认出来的男人,居然会是曾经大名鼎鼎,夷灭无数豪强的酷吏。 “周阳!”刘德看着他,厉声问道:“你可知罪?” “臣知罪……”周阳由闻言,连忙跪下来叩首认罪:“罪臣狂妄,目无国法,凌迫天使,虽百死难赎!” 一边说,周阳由一边重重的磕头。 身为官僚,周阳由太清楚应该怎么做,他才有活命甚至卷土重来的机会。 按照制度,他很清楚,他首先会被移送廷尉衙门,然后廷尉与文武百官商议,为他的罪名定性,然后上报天子,由天子决断。 在这整套流程之中,最关键的是天子的态度。 天子想留他一命的话,不管廷尉上报什么罪名,天子都能否决。 而假如天子想要他死,那么,不管廷尉怎么为他开脱。他都难逃一死。 那怎么才能让天子高抬贵手? 周阳由知道,他必须证明自己对汉室还有用。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得先做一件事情:认罪。 拒不认罪的臣子。是不可能活命的! “先押下去吧……”刘德摆摆手命令道,然后就接过郅都递来的虎符,将之收起来。 “诺!”郅都点头应命,一挥手,就有士兵上前,挟持着周阳由下去看守起来。 然后,刘德就在安邑军民的簇拥下。进入安邑城中,直接入住郡守衙门。 到了郡守衙门后,刘德立即下令。召集安邑所有百石以上的官吏,到郡守衙门会商。 毫无疑问,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老爹很快就要来河东了,但河东郡守却被抓了起来。 这就导致了河东上下。目前已经没有够资格主持迎接天子工作的官员。 万一天子銮驾在河东没有得到很好的接待。那传扬出去,汉家的脸就要被丢光了。 好在,刘德身边还有袁盎这样的老臣可以借助,在袁盎的帮助和协助下,刘德总算是将所有迎接天子御驾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等将所有的细节与事情都吩咐下去,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刘德将天色已晚,就留了袁盎在郡守衙门过夜。 这天晚上,夜色很好。星光灿烂,刘德命人拿了两壶酒。两盘小菜,就跑去找袁盎夜谈。 君臣二人对坐于郡守衙门的偏房院子之中,一边喝着酒,一边先聊着。 聊了一会,刘德忽然想起来了,问道:“丝公,前时我托您的事情,不知道?” 袁盎笑了笑,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殿下所指的是何事?” 刘德一听,立刻知道,袁盎根本就没按他说的做,甚至可能落井下石了…… 但刘德也真没办法! 当此之时,官员们对于宦官的仇恨和敌视相当严重,反正就没有人把宦官当人看过。 当年,未央宫出了名的好宦官,帮过和救过许多人的北宫伯子,告老之后,在长安街头路遇一个曾经他帮过的大臣,北宫伯子好意上前打个招呼,结果对方却掩鼻而走,搞的北宫伯子深以为耻,从此不复出门,最终抑郁而死。 连北宫伯子这样的贤宦都是这么个下场,就更别说其他人。 刘德在心中为章德叹了一声,但也就只是叹息一声而已。 诚然,章德确实帮过他很大的忙,他心里也知道。 但是,对于上位者来说,滴水之恩,报之以涌泉,简直是个笑话。 翻脸无情,才是帝王的本色! 别说是一个宦官了,就是战功赫赫的大将,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刻就能弃之如蔽。 刘德虽然还做不到这样绝情。 但却也不会为了章德而去冒着跟袁盎撕破脸的风险。 “章公啊,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刘德在心里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后,就不再去想章德了。 因为没有袁盎从中周旋,为其缓冲和打点,章德到了老爹面前,想要活命,难! ………………………………………… 这时候,章德却是坐在囚车之中,被人一路押解着,马不停蹄的直奔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中而去。 章德记得这个宫殿,是天子在宜阳的行宫,孝惠皇帝时所建的,当年,他还曾在这行宫中服役,后来因为巴结上了路过此地的邓通,于是被提携回了长安,然后费劲心思的混进太子。宫,才有了他后来的地位。 想不到时隔十几年,一切重又回到了原点。 经过重重门禁和检查之后,章德最终被带到了行宫的一处宫墙之前。 随后,囚车被打开了。 几个卫兵上前,押着他下车,出乎章德意料的是,卫兵们居然给他解开了枷锁和刑具,还为他换上了一身衣服。 “走吧……章公……”正当章德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宦官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对他笑了一声,拱手请道:“陛下在等你呢!” “陛下在等我?”章德心中狂喜不已。 “陛下果然还是记得奴婢的好的啊……”他心中顿时就安分了许多,连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于是他乖乖的跟上那个宦官。在卫兵们的押送下,来到了一处宫殿之前。 “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那宦官笑着站在一边道。 章德抬头,只见前面的宫殿之前一个个卫兵肃穆而立。一盏盏宫灯兹兹的燃烧着。 章德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推开宫门,他就见到了天子端坐于御榻之上,一双虎目在他身上打转。 章德立刻就哭着跪下来,爬着前进,爬到大殿之中,连连叩首谢罪:“陛下。陛下,奴婢知罪了,知罪了……”一边说他一边扇着自己耳光:“奴婢蠢笨不堪。辜负了陛下信重,真是罪该万死!” 他不停的磕着头,不停的流泪,不停的哭泣。 但天子刘启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终于。当他磕头磕的鲜血直流,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的时候,天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这奴婢,还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总算没有辜负朕对你的信重!” 章德如蒙大赦,更加勤勉的叩首,不顾自己的头皮都已经完全磕破了,哭着道:“奴婢办事不利。让陛下蒙羞,事后奴婢真是恨不得一死了之。只是,奴婢是陛下的奴婢,生死皆由陛下决定,这才没有私自的了结性命,如今蒙的陛下开恩,奴婢真是感恩深重,只求一死,以谢天恩!” “别死来死去的了!”天子刘启完全不为章德的话语所动,他冷漠的道:“章德,你是罪该万死,但朕念在你多年伺候有功的份上,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 章德立刻狂喜的道:“奴婢不敢!然陛下但有吩咐,奴婢纵使粉身碎骨,也一定为陛下办好,再也不会辜负陛下的嘱托!” “善!”天子刘启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走下御榻,将一个瓷瓶与一张薄薄的纸条丢到章德身前,道:“为朕办妥纸上之事,朕就赦你无罪!” 章德连忙像抱住珍宝一样一把将那个小瓷瓶与纸条抓在手上,连连叩首道:“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为陛下办妥事情,若没有办好,奴婢就提头来见!” “就这样吧,你下去吧……”天子刘启摆摆手道。 “诺!”章德如蒙大赦,此时此刻,他真心觉得自己真是走大运了,天子居然给了他一条活路,甚至还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看着章德一个劲的感恩,一边磕头,一边退下的模样,天子刘启此刻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刘德,皇后,你们想要的,朕已经给你们了……”天子刘启在心里道:“只是不知,你们会否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于他而言,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当前局面下两全其美的唯一办法。 只是,此事必须只能让他一个人知道。 至于去办这事情的章德? “呵呵……”天子刘启忽然笑了起来,一个家奴而已,正是完美的替罪羔羊和出气筒。 ……………………………… 章德跌跌撞撞的爬出殿门,躲到一个角落里,从怀里拿出那张小纸条,看了一眼,他顿时肝胆俱裂。 “这……这……这……”章德恐惧无比的看着纸条上的文字和那个小瓷瓶。 “走吧……章公……”这时候一个宦官带着几个卫兵出现在他的左右,道:“陛下吩咐,让我等送章公回长安!” 章德用力的咬了咬舌头,再抹去自己眼帘上的泪珠、鼻涕和鲜血,再看了看那纸条,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道:“好,你们带路吧!” 对他来说,这事情做了,他还有一线生机,不做,那就是死无葬生之地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还是一万字左右! 嗯,萧同学抱歉,你那天投的催更我没看到啊! 另外,请不要催更我了,我手残,一天最多8000-10000,再多就真的是给跪了。 咳咳,加快一下剧情和情节吧。 求订阅啊,这两天貌似订阅降了,好悲伤的说,原来一天新增8000多,现在就6000不到,泪奔啊~ 第两百零五节 未雨绸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旭日东升,东方肚白。 刘德摸着身边的少女完美的身躯,许久连恋恋不舍的抽回双手。然后,走下床榻。 义婼连忙跟着起身,裹着丝被下榻,为刘德穿戴冠冕。 “义婼……”刘德抱住这少女的身子,将手探进她的胸前,低声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你等会准备一下,与我一同出门逛一逛安邑!” 昨天晚上,这个原本娇羞的美人儿可谓是完全放开了,热情似火,与刘德缠绵了半宿。 三世为人,刘德觉得,虽然羞涩少女可爱多娇,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保护**,然而,最够味的还是火辣辣的御姐风情。 特别是当你能合法合情合理的不受限制的狩猎天下美人时…… 义婼这时已经完全的接受了自己的角色。 她就像一个温柔的小妻子一样,任由刘德的大手游走她身躯的每一个娇柔之处,低头应道:“诺!妾身知道了……” 刘德呵呵笑了一声,在她的俏脸上吻了一口,然后,才收回双手,让义婼为他穿好衣服。 然后坐到一面铜镜之前,让义婼为其整理和梳理头发,戴上冠帽。 刘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还是有些稚嫩,但嘴唇边已经隐隐出现了点点胡须,这是一个好现象啊! 与后世不同。 汉人的审美观认为,男性的胡须是他最重要的一个阳刚特征之一。 当世之人最爱长髯男子。 嘴上没有胡须,不止会被人认为不牢靠。更会被人认为阴柔,没有男子气概。 所以卖剃须刀的来到汉朝,肯定要亏的血本无归! 刘德虽然是穿越者。但前世十几年的岁月,足以让这个时代的许多东西和思想深深刻进他的身体和思维中。 正如他的到来会改变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也同样会改变他。 “你再睡会……”刘德站起身来,抱着义婼的身子,在她的额角亲吻着道:“等我要走了,会让人来叫你的!” “诺!”义婼乖乖的点点头。 ……………………………… 刘德走出房门,义纵与宁成已经在那等了许久了。见到刘德,两人连忙上前行礼:“臣等见过殿下……” 宁成说实话真是有些羡慕义纵,有个好姐姐啊! “可惜。我没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或者妹妹,不然,我马上就要将之献给殿下啊!”宁成心中惋惜着。献妹求荣或者献姐邀宠,对宁成来说。简直完全无压力啊! 义纵却是另外一副心思。 他年纪小。但不代表他不懂事理,相反,他情商高的很。 这些天来跟着宁成做事,他能感受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 有巴结的,有讨好的,有嫉妒的,有羡慕的,就是没有认可的。 这让义纵在不平之余。却知道他承担了更多的东西。 “阿姐如今是殿下枕边人,日后或可受封承命。甚至生下皇孙、皇太孙!”此时,义纵已经知道了,他的姐姐是第一个出现在刘德枕边的女人,因此,产下皇孙的几率非常大,而一旦生下皇孙,那么…… “我必须更加努力,更加勤勉!”义纵在心中对自己鞭策着,为了自己,也为了阿姐,更为了那个可能的外甥皇太孙。 义纵很清楚,假如他姐姐真生下皇孙,那么,他就必须要做好为外甥挡风遮雨的准备了。 刘德不知两人心里的想法,他挥挥手,问道:“我命你们二位在安邑城中调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宁成闻言,立刻道:“殿下,臣等基本查清楚了,安邑左近共有大贾数十位,其中家产百万钱以上的,有七户,在这七户中,家产千万以上的也有两户!” 刘德闻言双手不由得握起来了拳头。 “河东果真膏腴之地啊!”刘德冷笑着感慨道:“一个安邑素封之家有七户,其他地方又该有多少呢?” 所谓素封,指的是那些有钱但没有爵位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的上别人称一声素封之家呢? 答案刘德知道,后来司马迁著作史记也很明确的说明了。 所谓素封,与之相对的是朝廷所封的关内侯、彻侯。 一位食邑千户的彻侯,位列二十一级爵位之顶,按照汉制,这位彻侯的收入是他的封地每一户居民每年缴纳的税赋,这个数字是恒定不变的两百钱。 食邑一千户的彻侯,一年收入是二十万钱。 而此时民间的高利贷,比较有良心的利息是十一之息,也就是借十还十一,但普通的利息是十二之息,就是借十还十二。 这么算的话,假如采取十二之息,家产一百万的人家,年收入大概就能抵得上一位千户彻侯,采取十一之息的话,那两百万家产的人家就能抵得上一个千户侯。 这样的人家就被称为素封。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拿自己的钱全部去放贷了。 但在民间,不管从事什么行业,哪怕就是个地主,也是经常放贷给农民和佃户以及游侠一类的无业游民。 因此,这只是一个参考比照。 而且,如今社会和政治环境并不限制工商业的发展,因此,拿着钱就算不放贷,哪怕拿去买田买地,也是有收益的,若是用于扩大产业规模,产生的效益也是很大的。 在此时,一年赚二十万钱,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刘德前世在河间国就进行过社会调查,要赚年入二十万钱,你只需要养五十匹马一百六十头牛或者两百五十头羊、猪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养鱼,只要能保证池塘每年出产一千石鱼就可以了,或者种植一千桑树、培育一千棵成才的大树……甚至你只要会种田,能保证亩产一钟,那么一千亩土地的产出,也能卖二十万钱。至于盐铁那不用说更是十倍以上的暴利! 看上去似乎发财的途径真是多如牛毛,然而,大多数百姓,却没有那个资本富裕起来。 原因很简单,不管是养五十匹马还是一百六十头牛或者种植一千颗桑树,一般的百姓根本不玩不转,就算玩得转也没那个本钱。 整个社会于是富者越富,贫者越贫,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终于,刘彻一个告緍,世界清净了,富商死光了,工商业也彻底萧条了。 而刘德让宁成、义纵调查这些商人的家底和背景,就是想要尝试一下,是否还有除了告緍之外的第二条道路。 是否可以有一个办法只打击大地主大商人特别是垄断商人,而对中小商人和中小地主无害。 刘德很清楚,他的皇祖父的治国思路是正确的,中产阶级才是王朝的根基,社会的栋梁。 除此之外,都是要打击的。 大商人大地主,要打回原形。 贫民、游民、佃农要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变成自耕农。 这需要进行的工作和涉及的部门以及政策法律的调整,无疑不是刘德现在就能干预和实施的。 但刘德却想从现在开始就准备,进行调查和调研,拿出方案,找出办法以备他登基后实施。(未完待续。。) ps:好悲伤,这是为什么呢? 下午更的那一张保持了3个多小时的0订阅,现在也只有200多,这是为啥呢?好奇怪,点娘抽搐了? 我心好哀伤丫,求订阅安慰啊啊啊啊 第两百零六节 安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殿下,居于安邑城中的,还不是最有钱的!”义纵禀报道:“河东真正的有钱人,都是于山林建宅,凿地为池,出入拟比王侯的盐铁大商以及粮商!” 刘德闻言也是吃惊了一番。 前世,他在河间国所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家,家产不过一千万钱。 只是想想也正常。 此时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才是真正的土豪。 一个例子就能说明这两位到底有多少钱。 前世的时候,卓文君当垆卖酒,逼着她老爹拿钱出来接济司马相如。 她老爹拿出多少钱了呢? 答案是奴仆一百人,钱一百万…… 后世天朝的煤老板嫁女,送嫁妆三千万就让人膛目结舌,但比起卓文君老爹的大手笔来,还是不够班! 要知道,那时候卓氏可没认司马相如这个女婿,只是接济他们夫妻的生活,不让这小两口出来卖酒,丢了他卓家的面子而已…… 这么想着,刘德就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安排好随行的护卫,等我命令,我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 “诺!”宁成与义纵顿首而拜。 刘德继续前行,来到郡守衙门的大堂。 在这里,主父偃正带着郡守衙门中的主薄以及负责账目计算的官吏,在等着刘德的到来。 “殿下!”一见到刘德到来,主父偃立刻上前迎接,此时的主父偃。双眼布满了血丝,头发更是有些凌乱,显然。昨夜他一夜没睡。 “怎么样了?”刘德问道。 “回殿下,亏空很严重……”主父偃叹了口气道:“虽然还没将所有的账目都查核一遍,然,就以目前来看,不止根仓有很大的问题,湿仓也差不多……” 既然打到了周阳由,刘德当然想知道。根仓的那把大火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就安排了主父偃来查河东郡守衙门的帐,刘德相信。周阳由就算再怎么狡猾,再怎么抹杀证据,但是有一点,数字不会骗人。根仓押解进了多少粮食。支出了多少,这些都是记录在案的,大火只能烧掉实物,却毁灭不了记录在案的数字,特别是,此时做假账什么的这种高级技能,官僚们还没学会。 所以刘德知道一定能从郡守衙门的往来账目和押解记录中找到问题。 果然! 只一夜功夫,就查出来了! 刘德拍拍主父偃的肩膀道:“辛苦卿家了。卿家先抓紧查清到底亏空了多少,将账目理清楚。等父皇来了,再呈递君前!” 刘德当然知道打蛇要打死。 周阳由还是有一丝生机的,为了以防万一,刘德一定要将之钉死! 而且,还可以借着查根仓和湿仓的问题,清洗掉一大批贪官污吏。 至于那些家伙会不会反抗、反扑? 刘德现在是巴不得他们反抗、反扑。 在天子御驾驾临河东的这个时候,谁出头谁死! 官僚体系再强再大,也强不过数万刀剑,大不过数千缇骑。 刘德走到正在用着算筹紧张的反复核算着一卷卷竹简中的数字的吏员们面前,他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周阳由还是有能力的。 起码,这些精干的吏员,就是关中也不常见。 再联想到刘德搞考举,周阳由是第一个反应和跟进的,这说明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只是,谁叫他触及了刘德的逆鳞呢? 当官的贪一点拿一点,只要不过分,刘德才懒得理会呢! 不管什么时候,想让官员不贪不拿,那几乎是做梦! 但他竟然拿百姓的生死来做斗争的手段,那就怪不得刘德不给面子,一定要弄死他了,更何况,他还挡着刘德的路了,更是死有余辜! 不过看着这些吏员拿着一根根算筹在计算着的样子。 刘德心里想道:“或许是时候发明算盘与珠算口诀了……” 算盘那东西倒是挺简单的,随便一个穿越者,只要上过小学基本都能弄出来。 关键是珠算口诀,这就难倒刘德了。 刘德穿越的时候,正是互联网大爆发的时代,人人电脑蹲,个个是宅男,遇到不懂的问题,直接度娘之,谁还用算盘啊? 刘德现在也就记得三下五除二,四去六进一…… 前世在河间国,他倒也找人弄过一个原始版本的珠算口诀,只是,限于人力和物力以及影响力,没能推广开来。 今生有着这么多人才和顶尖的智囊辅佐,刘德觉得,在那个原始版的珠算口诀基础上,弄出一个与后世珠算口诀一般的成熟口诀出来,应该问题不大。 “嗯……此事,回长安后就可以着手了……”刘德在心中想着:“等到秋收时,就能派上大用场,明岁审计,更能借机推广开来!” 千万不要小看算盘! 刘德记得他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后世天朝的两弹一星,许多计算都是用算盘搞定的! 连原子弹和火箭这种高端科技都能用算盘算出来,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问题能难倒算盘呢? …………………………………………………… 出了郡守衙门大厅,刘德继续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隔壁的郡尉官邸,召集所有的河东郡郡兵队率以上军官,商议安排老爹渡河之时的迎接仪式与安全保卫工作。 自古天子出巡,不止是天子身边护卫严密,沿途地方的接待与恭迎,也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特别是刘德现在在河东,亲自主持迎接和恭迎准备。 这就关系到了更严重的父子君臣人伦之道,更是容不得半点瑕疵。 刘德深知,每一个皇帝都是敏感而多疑的。 他的老爹更是其中的翘楚。 老爹现在似乎是挺宠爱和信任他的,可万一要是让老爹不爽了,这一切宠爱和信任,马上就要消失的干干净净,换上冷漠和无情! 所以,恭迎仪式不止要盛大,而且还要完美,让老爹能感受到他的拳拳赤子之心与恭顺之意。 好在,有袁盎在身边辅佐,这些本来刘德从未接触的事情,在袁盎的指点和布置下,一下子就井井有条了起来。 将所有的细节都布置了下去后,刘德就拱手对将官们致敬道:“凡此种种安排,请诸君务必通力合作,紧密配合,让父皇一到河东,就知河东军民拥戴之情,百姓濡慕陛下之意!” “诺!”将官们俱都拜道:“末将等谨记殿下之命,必不敢辜负!”(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七节 调查(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安邑城,在过去的一天,可谓是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郡守周阳由忽然倒台,让安邑的百姓一时之间真有些不适应。 但与周阳由倒台相比,九鼎之一就在安邑城中和天子御驾即将驾临河东这两个消息无疑更加劲爆。 商人们永远是最先嗅到机会的人群。 几乎不约而同,全城的商人同时开始大肆进货。 他们什么都买。 粮食、布帛、铜器、搪瓷、漆器。 傻子都知道,在天子御驾驾临之后,安邑必然进入一个空前的繁荣时期。 河东河西河内甚至太原、燕赵的彻侯、诸侯必然会来河东觐见天子。 这些彻侯贵族,当然不会孤身前来,随行的侍从家眷以及士兵、奴婢,加起来肯定不会是个小数字。 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以及衣食住行等消费,加起来,该是个多大的数字? 于是粮价首先上涨,一石粟米的价格,瞬间从五十钱涨到五十五钱。 刘德穿着常服,挽着义婼的小手,信步走在安邑的东市之中,看着往来人群以及繁荣的市面,他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采。 “义纵……”刘德站在一家生意很不错,人流密集的粮店之前,招招手,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义纵叫到面前来,问道:“你说说看,假如重启算緍,要怎么做,商人和豪强才会遵守?” “算緍?”义纵满脸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 所谓算緍,当然不是刘彻发明的。 事实上。发明算緍的人,可能会让许多人大吃一惊——刘德的皇祖,汉太祖高皇帝刘邦! 当年。刘邦搞出三铢钱,把天下金融给搞砸了,国家财政极度困难,府库里都能跑老鼠了。 为了敛财,这个老流氓什么手段都用过。 算緍不过是刘邦当年敛财的手段之一。 只是这个政策总共就推行了三年,然后刘邦就跪了,吕后上台后废弃了这一政策。 后来的刘彻推行算緍。其实不过是恢复刘邦的政策而已。只有告緍才是刘彻发明的…… 所以义纵不知道也正常。 毕竟自刘邦至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十年了,民间和官场估计早就忘记了还有算緍这个政策存在。 刘德于是解释道:“就是按财产征税,十万钱以上。每緍财产征收一算之赋……” 刘德觉得像刘彻那样一刀切,不管家产多寡,一律征税,显然是胡闹。 但大工商业主和大地主的财富的膨胀速度必须要被遏制住。 因此。刘德思前想后。觉得十万钱作为起征点,应该是合适的。 家产十万钱以下免征算緍,十万钱以上的部分,才需要缴纳税款。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让商人和地主豪强愿意交这笔钱。 很显然,假如要是这些家伙真的能遵守法律和规定,后来的刘彻也不至于要用告緍这样无节操的手段来征税。 若非万不得已,刘德不愿意重蹈刘彻的覆辙。 毕竟告緍一起。打击面太大了。 前世刘德虽然没有活到刘彻推行告緍制度的时候,但通过史记。刘德知道,告緍政策直接导致天下数十万户家庭家破人亡,影响人口多达数百万。 这其中,真正的地主豪强大商人,可能连一成都不到。 剩下的,全部是无辜躺枪的中产阶级。 “一緍一算?”义纵闻言连连摇头道:“公子,这是不可能的……” 一緍就是一千钱,一算一百二十钱,这就是差不多一成二的税率了! 义纵觉得,假如出现这个政策,商人地主豪强肯定不会乐意。 谁愿意将自己的家产分给国家? 哪怕只是一成都不行! 更何况是年年要交一成! 义纵感觉,刘德要是推行这个政策,假如不配合上强力的手段,动用军队,到征税时挨家挨户的催缴,估计那些人一个钱都不会交。 即使用军队催缴,商人地主豪强,有的是手段隐匿财产,隐瞒收入。 到时候恐怕征收来的钱,还不够给军队犒赏的! 宁成却走上前来,自告奋勇的拍着胸脯压低着声音禀报道:“殿下,臣倒是觉得有办法能办到……” 他虎视眈眈的看着市集上的店铺,脸颊抽动了一下,表情似笑非笑,道:“只要朝廷下令,胆敢隐匿不报,隐瞒不纳者,若觉,抄没家产,发配边塞即可!” 刘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宁成这个办法还真是跟他的做事策略一样,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这个办法跟刘彻的解决思路差不多。 只是,假如不是实在没得选择了,刘德不愿意如此。 因为这个法子一旦形成法令,那肯定会产生无数的冤假错案。 更可怕的是,刘德觉得,到时候肯定会有地方官为了刷政绩,层层下达指标和任务。 然后,基层的官员为了完成任务和完成指标,故意栽赃陷害。 譬如说,某人家产只有十五万钱,他多出的五万钱产业已经完税了,但地方官没有完成上级交代的指标,就把此人给抓起来,随便在他家找个值点钱的东西,说他没交税,然后罚没他的产业,把他一家全部抓起来送去边疆。 刘德感觉这样的情况是一定会发生的。 而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刘德的所有经济政策都可能一夜崩盘…… “我可不想到了晚年,还要可怜巴巴的下罪己诏……”刘德在心里想着。 刘彻下罪己诏的根本原因还是经济政策的失败,告緍令将整个天下原本繁荣的工商业和大批的中产阶级搞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地步,国家财政不断恶化,所以,不得已下罪己诏,全面推翻包括告緍在内的大多数政策。 至于停止在轮台屯田什么的,那不过是附带的一个添头,刘德就记得很清楚,昭宣时期,汉家在轮台屯田屯的不要太嗨皮,宣帝更是以轮台为根据地完成了截断匈奴与西域的联系,断匈奴一臂的战略构思,最终让匈奴臣服,呼韩邪单于朝长安。 将到刘德摇头,宁成心知自己莽撞了,连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我们还是实际的去这些店铺看看,问一问业主们,回头再来商议!”刘德吩咐道:“宁成,你去那边的街道!” “义纵,你带人去这边的街道!” “至于我?朝此处前行……半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刘德说完就牵着义婼朝着眼前的这间店铺走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把此时商人们的盈利方式和经营方式搞懂了,才好对阵下药。 站在原地嘴炮脑补,显然是脑补不出问题的答案的。(未完待续。。) ps:嗯,第一更送上,谢谢大家的关心! 晚上最少还有2更! 还债一更,还有保底的一更。 另外,求订阅、打赏、月票跟推荐票啊。 我昨天说的是,订阅均订每多50加更一章,打赏总额度每满一万加更一章,月票50加更一章,推荐500票加更一章,推荐票这周不好算了,就下周一再开始。 其他的今天开始执行,目前均订2800左右,涨到2850必然加更! 第两百零八节 调查(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牵着义婼的小手,悠哉悠哉的踱进店铺之中。() 这是一间典型的汉初商铺,布局简单,墙面以泥夯而成,地基用木板铺垫,一个简单的柜台加上堆码在货架上的货物,三两个伙计,就差不多是一个店铺的全部了。 走进店里,刘德就知道为什么它的生意很好了。 因为这是一家布料店。 店里布帛的数量和种类还很多。 上至昂贵的蜀锦,下到寻常百姓所穿的麻布,应有尽有。 当此之时,一般民众,基本上除了吃,大部分的积蓄都是花在穿上面。 每年冬闲之时,老百姓们都会选择用一年的结余来给妻子购置一件新衣或者给孩子们一件漂亮的新衣服。 而毫无疑问,因为技术和条件的限制布帛相当吃紧,因此价格昂贵。 基本上这个时候黄金铜钱与布帛是同样可以作为货币进行流通的。 其中,黄金是上币,只有在贵族、大地主、官僚阶级之中流通,一般以金饼形势存在,与铜钱并无固定的兑换比例。 假如某人一定要用铜钱换黄金的话。 刘德倒是有一个参考数据。 张苍在九章算术中有一个题目,这个题目引用了一个丞相府的数据,最终给出的答案是金一斤值钱六千二百五十。 至于布帛,众所周知,中国向来有用绢布代替金钱进行交易与流通的传统。 在此时,布帛就是硬通货。 甚至在许多百姓眼中。布帛比铜钱更可靠。 因为铜钱要是运气不好,拿到手里的是劣质的掺铜铅铁钱,那无疑是亏大了。 但布帛不会被造价。 所以。当此之时,最有前途的产业,毫无疑问是纺织业! “若是将西域的棉花引进中国,然后大规模的在皇庄中种植,再找人发明什么纺纱机,那一年国家府库得赚多少?”刘德想着这个就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开始急剧分泌了起来。 刘德知道,汉室朝廷自己制定的法律。规定粗麻布一匹值钱三十五钱,当然,这是你将布作为赋税上交给官府。而官府对你的布的价值的评估,并不说是说,一匹就只值三十五钱。 实际上,刘德现在在这布店所见。最便宜的一匹麻布。也是价值五十五钱,质量稍好一些的,则是五十七,五十八钱不等。 至于贵族所穿戴的丝绸甚至奢侈品蜀锦的价格,则是让膛目结舌。 最便宜的丝绸,一匹也价值上千钱,至于蜀锦,基本上不收铜钱。只以黄金交易。 在布料店里转了一圈,刘德基本上了解了此时布匹的价值。 不要小看布匹的重要性。 基本上。你掌握了布帛的价格,就能大致推算出其余商品的物价。 因为,汉室没有实行任何本位货币制度,甚至,就是市面上流通的铜钱,面值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也会因为铜钱的含铜量和外观以及重量,而被百姓区别使用。 只有布帛,是基本恒定不变的参照物。 刘德就记得,后来的东汉,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朝廷和官府废弃了金钱的流通,只以布帛为货币。 三国两晋时期,曹丕也曾经一度废黩了铜钱的流通,只认布帛。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有儒家推崇和鼓噪的原因,也有布帛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参照物,能准确反应商品价格。同时还能让就算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也能准确的判断出自己有没有被坑。 “五铢钱啊……”刘德走出布店在心里想着自己铸造的五铢钱。 毫无疑问,他的五铢钱只要保证质量,绝对能抢占天下的钱币市场。 但是,刘德现在砸锅卖铁,也只能凑出铸造最多三千万钱左右的铜。 这其中辟阳侯这个食邑万户的大家族积蓄了几十年的铜器占了大部分,再想加铸,就必须要找便宜老爹了。 想要让五铢钱取代目前市面流通的其他货币,至少要铸造两百万万枚铜钱,才能做到。 因为,汉家一年的财政收入,现在大概是三十-四十万万钱左右。 将这个数字乘以五,差不多就是目前天下流通货币的总量。 去哪里找这么多优质的铜? 这个问题对于其他人或许真是苦难无比。 但对于刘德,却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他只需要等他做了皇帝,派一个宦官,带上几个找矿的人,去一趟豫章就可以了。 作为穿越者,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江西德兴铜矿的名头,刘德还是知道的。 ………………………………………… 出了布店,刘德带着义婼,又来到了隔壁的一间看上去是杂货铺的店子。 刚进门,刘德就看到了店内正在剑拔弩张,两个壮实的农民,跟店中伙计打扮的两个男子对峙着。 双方怒目圆睁,青筋暴露,似乎像是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假扮成顾客和在街上游荡的游侠还有旅人的随行护卫们,将了这场景,立即就紧张了起来,有人甚至将手都放在了藏在宽大的袍服的刀柄之上。 刘德却不以为意,拉着义婼,站在一旁围观了起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跑了进来。 这人穿着青布深衣,一进门就用着粗狂的安邑本地口音,大声的道:“做甚么?做甚么?都给俺过来!” 出乎刘德的意料之外,两拨人都老老实实的走到了那男子面前,一个伙计朝着那男子拱手作揖道:“张公,您是这东市的平贾,您得给我们做主!” 这人道:“他们两个拿着粗鄙不堪的颊钱,就想从俺们店里买东西,这可能吗?” 他激动的挥舞着手里抓着的一把铜钱,放到那男子面前,刘德斜眼一看,确实是劣质的不能再劣质的荚钱,不仅薄的要命,就连大小都比一般的铜钱小一些!刘德目测,大概是某个没良心的私人铸钱作坊弄出来的坑货。 那两个农民相互看了看,问道:“你是平贾?” 那青衫男子点点头,将那些铜钱,塞回这两人手中,道:“荚钱无德,二位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他拱拱手道:“给我一个薄面,此事,就算了吧,否则闹到衙门那里,我若不帮你们,你们知道后果!” 这两人似乎很惧怕有‘平贾’之名的男子,拱手道:“既然平贾说话了,那我们兄弟就给平贾一个面子!” 说完,拿着铜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就让刘德很奇怪了。 平贾是什么? 是这个男子的名号?外号?官职?还是别的什么? 看着这个男子三言两语的就打发走了两个装扮成农民模样,但实际是来讹诈的混混。 刘德感觉,此人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吧? 要知道,就算是官府,也未必能有这么大的威信。 于是,刘德问义婼:“平贾是什么?”(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一更~ 嗯,晚上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10点半才回来,但不管怎么说,说3更一定3更! 另外,纠结西汉金是不是黄金的同学们啊,别纠结了,我明天会开一专门的章节仔细说明。 恩,这么说吧,据我所查阅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史记、汉书、三辅黄图、后汉书、两汉大臣、文人的事迹以及出土的汉简,确定无误,确认无疑,秦汉的金就是黄金,而且是法定货币,是上币。 有图有真相,有明确的案例,详细的证据链,以及足够的文字记录和时人言谈、法律规定,皇帝诏书。 只能说历史不能靠脑补! 第两百零九节 调查(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义婼闻言噗嗤一笑。() 自从见到刘德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刘德不懂的事情。 她轻轻靠到刘德的身上,在刘德的耳畔,低声道:“殿下,平贾是当今所有市集之中负责仲裁商贾民众在市集中交易时因为价格问题而发生矛盾的一种人!” “嗯?”刘德疑惑的问道:“是官府的差役?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种差役?” 义婼听了,笑着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平贾,不是官差,更不是官府的人,恰恰相反,平贾也是商人!” “当年先帝在位时,深感地方官吏残害百姓之事时有发生,更有贪官恶吏,假借公权,强买强卖,而百姓却只能吞下苦果,于是,先帝下令,所有市集之中,设置‘擅权’者,担任‘擅权’的人就叫平贾,一般是由市集之中的商贾自行推举……” “平贾没有官职,没有俸禄,更没有爵位,更没有太大的权力,但却可以裁定交易的物价是否合理,先帝设置擅权,主要就是负责协调与市集商贾与官府进行交易时的价格核定,以防止出现官吏强买强卖,同时也能制止不法奸商在市集中坑蒙拐骗,因此,平贾很受人敬重,一般都是市集之中最为公正之人担任!” 听了义婼的解释。 刘德感觉,这确实像他那位已故的皇祖父的手尾。 只是,这个平贾的设置。让刘德的脸有些抽搐。 平贾居然不是官府任命而是民众推举? 看似这样民煮自由的选举不可能出现在这西元前的封建时代。 但仔细想想,刘德觉得,平贾的出现并不突兀。 当此之时。黄老派思想大行其道,秉政天下。 而黄老思想追求的是什么? 小国寡民,鸡犬相闻。 简而言之,就是政府只要管战略、法律,维持秩序,其他的老百姓自己去处理。简单的说,就是推崇民间自治。譬如乡老的设置就是明证。 况且,这个平贾也没什么太大的权力,只能负责对物价是否合理进行仲裁。 而且因为是推举产生的。这个平贾要是做事不公,马上就能被人赶下去,换一个公正的人。 而且,经义婼这么一说。刘德也想了起来了。 前世的时候。刘彭祖不就是靠着这个发财的吗? “赵王擅权,使使即县为贾人榷会,入多于国经租税”刘德想起了前世刘彭祖被人告到朝廷,然后刘彻下诏彻查的这个事情。 当时刘德听说了,还以为刘彭祖是擅自动用了诸侯王的特权,做了强买强卖的勾当。 现在听义婼这么一说,刘德恍然大悟。 他这个弟弟,怎么可能蠢到做强买强卖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掌控物价。制定物价,规定物价。 所得的收益比起强买强卖某几个东西大多了。而且,还不用担心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毕竟,强买强卖什么,对一个诸侯王来说,太没脸皮了,走出去都没脸见人,而且,很容易就被人告到长安去。 至于掌握擅权,用他自己的人当平贾,就没这方面的烦恼了,就算被人告发,也最多不过是被皇帝哥哥骂一顿,难道皇帝哥哥还能因为他私自任命几个连秩比俸禄都没有的平贾,就要对弟弟大开杀戒? “真是聪明啊!”刘德感慨着。 毫无疑问,平贾制度有漏洞,刘彭祖就抓到了那个漏洞,成功的实现了将赵国所有郡县集市的平贾全部换成他的人,进而通过操控物价获取了庞大的财富。 “平贾制度很不错!”刘德在心里想着。 他知道,他找到了平衡打击大商人大地主大豪强和保护中小商人与中小地主之间的平衡点和阀门。 “我现在所想的东西还是很不成熟的,我还要好好想想,然后,找个地方试验一下,做个试点,通过实践完善和改进,再推行到天下!”刘德心里想着。 而毫无疑问,他现在名下管着的长安四个市集以及今年的秋收粮食价格大战,就是他实践的好机会。 “就算失败,也没什么,这样做我几乎不用担风险……”刘德心里越想越兴奋,想不到,他苦思许久也找不到对策的死结,竟然还是被他的皇祖父当年所立的一个制度给启发了,找到了破局之道。 “功莫过于高皇帝,德莫过于太宗皇帝!”刘德感慨着:“此话诚然不假!” 何止不假! 实际上刘秀能再造汉室,他的皇祖父是其中一个原因。 甚至王莽新朝末年,赤眉军攻破长安,掘了茂陵,却对霸陵敬若神明,不敢妄动。 一个人死了一百多年,还能让造反的农民不敢对他的陵墓下手。 做皇帝做到这一步。 刘德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成功! “不知道我将来能否有如此大的成就……”刘德此刻总算理解了他的老爹为什么会那么焦急的削藩了。 实在是头顶上先帝的阴影太大了。 人人都会不自觉的拿老爹跟先帝比较。 朝中大臣动不动就先帝怎样怎样。 身为皇帝,作为天子,刘德觉得时间一长,就是他可能也会心理不平衡,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做出些超越先帝的事情来了。 “老爹也是不容易呀……”刘德在心中感慨一声,随即牵着义婼的小手,走出这店铺。 对于刘德来说,今天无疑是收获颇丰的一天。 “嗯,宅男果然做不得!”刘德牵着义婼,走在街上,自嘲的道:“我若是一直居住在深宫之中,哪里去知道这么多事情?又如何知道这社会的现状,恐怕也会跟后世的一些昏君一样,干出不少脑补的事情来!” 别的不说,若无这一趟市井之行,刘德这辈子也想不到还有平贾这个制度存在,就算将来有大臣告诉他,甚至在奏疏中提及平贾,但,作为皇帝,他每天要看无数的奏疏,听无数的大臣劝谏,哪里可能事事都去关注呢? 更何况,这一趟市井之行,还让刘德理清楚了自己的金融政策的基本脉络。 棉与铜,就是他将来执政的经济基础。 煤与铁,是他的军事工业基础。 有了棉铁煤铜,剩下的就是平推世界!(未完待续。。) ps:-0-基本上,我花了三天时间,才搞懂平贾制度的基本运行情况但许多地方还是没搞明白。 貌似vip章节传不了图片,明天我在解释黄金的公众章节里贴一张平贾制度的运行图吧 秦汉黄金考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秦汉的金是不是黄金? 很多人一直有疑问。 但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后,确认无疑,秦汉的金就是黄金! 根据史记记载: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名,上币,于是黄金货币便在全国流通。天朝建国以来,在陕西兴平念流寨出土秦代金饼1枚,含金量达99%,,重量260克,底刻"寅"字;以后又在陕西临潼武家屯窖藏出土秦汉金饼8枚,,刻有"益两半"三字。很显然,这里的"益"与秦朝"黄金以溢为名"的溢相通。溢与两,都是秦朝的货币计量单位,陕西地区秦国金饼的出土,说明黄金货币不仅在楚国通行,而在其他地区也有黄金货币在流通。 而秦代一溢大概是24两。 当然,我对秦代并不是很了解,就不多谈了。 回到西汉时期。 在汉代,黄金以斤为单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根据出土的汉代金饼来看,基本上与秦代金饼在大小重量和含金量没有差别。例如1974年在陕西西安鱼化寨北石桥遗址发现西汉金饼6块,、、、、、,,大致在250克左右上下。又如1971年在河南荥阳古城村遗址出土西汉金饼四块,、、、250克。其他如山西太原东太堡、湖南长沙杨家大山、广西合浦西汉木椁墓、河北易县西干坻与满城贾庄、辽宁新金县花儿山张店等出土的金饼,重量也大致在250克左右。这与汉代黄金货币以斤为计算单位是相一致的。 而且,汉代的黄金金饼出土遍及全国各地。根据上世纪以来载诸报刊的考古出土资料进行初步统计,汉代的黄金货币出土的报导共有26处,遍及14个省市。具体地点是:陕西省:西安、咸阳、兴平、临潼。河南省:洛阳、荥阳、郑州、扶沟。河北省:满城、定县、邯郸。湖南省:长沙、湘乡。湖北省:宜昌。北京市:怀柔。广西省:合浦、贵县。广东省:德庆。山西省:太原。辽宁省:大连、新金。安徽省:寿县。江苏省:赣榆、铜山。浙江省:杭州。山东省:即墨。由上出土资料说明,汉代黄金货币流通范围已远远超出战国时期单一的领域而遍及全国。 作为一个法定货币,汉朝统治者是承认和认可黄金的地位。 但跟后世的白银又不同。 在汉代黄金是称量货币单位而不是计量货币单位。 所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并不是所有记载的一金就真的是黄金一斤。 事实上,老祖宗们爱玩文字游戏,比较喜欢用某些大致的大概数字的估计来忽悠人。 如梁孝王"有樽直千金"。汉武帝"一马之饰直百金";陆贾有"宝剑直百金",等等。这里的樽、马饰、宝剑都是封建统治阶级生活享受的侈奢品。要衡量这些经过精工细作、不惜工本的侈奢品的价格,不可能有精确的价值尺度。所谓"千金"、"百金",并不是精确的一千斤与一百斤黄金。其他如"千金之产"、"万金之家",也都是一种不确定的价值尺度。所谓"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并不是说超过或不到十金就不是"中人"之家,只是一个大概数。此外如"汤死,家产值不过五百金";扬雄家产"不过十金";尹齐死,"家直不满五十金"。这里的"不过""不满",都不是精确的数字,所显示的价值尺度也只是个约数。由此可见,黄金货币不确定的价值尺度,决定了与其他物品比价的不精确性。从出土的汉简中,我们可以看到铜钱与其他物品的比价有非常明确的价值尺度,例如"侯长得广昌里,公乘礼忠年三十:小奴二,值三万;大婢一,二万;马五匹,二万;牛二,六千;牛车二辆四千;轺车一乘,值万;宅一区,值万;田五顷,五万;共十五万"。但翻遍汉简,找不出一条有关黄金与其他物品之间的精确比价。这决不是偶然的。黄金货币不确定的价值尺度,必然被同时通行而有明确价值尺度的铜钱所代替。 那么你假如一定要用黄金兑换铜钱怎么办?有没有一个官方的指定兑换比例?或者人所公认的兑换比? 答案是有。 以前很多研究西汉历史的人都认为,汉代一斤=1万钱。 这是因为,史记、汉书的记载,在某些程度上支持这一观点。 譬如冯唐传以及食货志,平准书等上的记载,我就不一一引用了,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去查阅。 但最近以来,考古发现和出土的文物特别是汉代大臣的著作和法律条文推翻了汉代一金=一万钱的论断。 《张家山汉简·算数书》(第46简)中记载有“黄金1斤=5040钱”,(59)在《九章算术》卷6《均输》中记载有“金1斤=6250钱”,在同书卷7《盈不足》中记载有“金1斤=9800钱”。 之所以存在这么大的误差。 是因为汉代的经济政策有个制度叫平贾。 我们以后再说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平贾制度可以裁决物价,就足够了。 最后,我查资料的时候,发现,西汉武帝时期,对大臣和武将的赏赐总共是八十九万金,其中卫青霍去病两个人就占了大半,卫青二十万,霍去病五十万。 很多人就疑惑了,汉代那来这么多黄金? 其实很简单,确实有这么多黄金。 夏商周以来,我们的先人就开始铸造青铜,青铜需要铜来铸造,而铜矿必然伴生大量黄金矿。 特别是,战国以后,许多大型铜矿和金矿相继开采。 譬如吴王刘濞在豫章郡有两座大铜山,完全是在露天开采的。 而且我严重怀疑刘濞的那两座大铜山很可能是德兴铜矿的一部分矿脉。 而德兴铜矿,现在还有十几亿吨的储量,伴生的金等贵重金属数量就不大清楚了。 那么问题来了,西汉的黄金,到东汉就不见了,去哪里了? 答案是两个。 一个是陪葬,汉人陵墓之奢华,陪葬品之丰盛自不用说,特别是刘彻的茂陵里埋的财富,简直让人疯狂。 历史上赤眉军挖了一次,挖了三天,没挖完。 东汉末年,董卓挖了一次,还是没挖完。。。。 隋唐时期,起义军们也挖了一次,咳咳。 搞笑的是元末还能被人挖一次。 所以说小猪也真是的,没事埋那么陪葬品,活该被人盗掘一次又一次,而且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大规模盗掘。 另外一个让黄金消失的原因是:佛教的传入与兴起。 根据目前的史料看来,东汉时传人中国的佛教,在最初喜欢用黄金给佛像鎏金,同时还喜欢用黄金写金文。 另外说一个新闻吧,前不久长沙有盗墓贼企图炸开长沙王的陵墓,去挖掘据说在墓中陪葬的一顿黄金,结果,**炸了半天,没能炸开王陵中的黄肠题凑…… 平贾制度下次有时间再谈,而且我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他是怎么运行的,怎么协调的,等我好好查查资料,找找证据和案例 c 第两百一十节 货币战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回到郡守衙门后,就去把主父偃叫了过来,顺便让主父偃将河东郡主薄也一并叫来。 大概半刻钟后,主父偃就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来到了刘德面前。 “臣偃拜见殿下……” “臣陟拜见殿下……” 两人躬身礼拜。 “二位卿家,请起……”刘德亲切的道:“请坐……” 让人给两人备好坐位,坐下来。 刘德看了看随主父偃一起前来的河东郡主薄,根据档案显示,此人姓曹,还能跟平阳侯曹寿扯上关系。当年他的父亲是曹寿的祖父曹参门下的奴仆,因为勤奋好学,被曹参看重,收为义子,虽然没有继承权,但却也可顶一个曹姓,自称平阳懿候之后。 “曹爱卿……”刘德坐下来,笑着道:“请为我介绍一下平贾之制……” 义婼虽然跟刘德讲解了一些平贾的基本常识,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子,了解并不是太详细,最起码,平贾是靠什么制定和裁定物价的?官府和百姓又是怎么认同平贾的裁定?这些,就不是义婼所能知道的了,所以,刘德需要一个官方人士来解答他的疑问。 “诺!”曹陟有着一口很浓厚的河东口音,刘德听着就像是后世的广东人说普通话,总感觉他咬文嚼字,有些费劲,不过,影响不大,能听清楚。 “启禀殿下……”曹陟是主薄,负责的就是民政,因此对于平贾他很清楚,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介绍道:“平贾者,前朝正贾之制演化而来也!” “恩……”刘德听了微微点头,这倒是一个新知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基本上所有汉初的政策制度和律令,都能在秦法中找到影子甚至很多干脆就是把秦法换个说法,然后继续执行。 “然,秦法苛严,先帝于是下诏‘上帝以为物平’,令行平贾之制,许天下各市集商民擅权以推平贾一人,议定物价,特别是官府合买之物价!”曹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以臣为例,每岁岁首,臣都要与安邑市民及各集之平贾,共议物价,然后公布于露布之下!” 刘德听了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平贾制度岂非还承担着后世工商物价局的职责。 虽然,这个平贾听着大多数时候是只能用于商人与官府之间的交易。 但反过来换句话说,稍稍变动一下,也能作为商人与民众交易时的裁判。 刘德想起了方才在安邑市井的所见所闻,那个张姓平贾不就插手了商民交易吗? 可见,平贾制度还是有可操纵的空间的。 但刘德此刻更关心平贾们与官府商议的物价,包括什么? 很显然,这是一个能了解此时基层官府与地方豪强博弈的重要窗口。 曹陟继续道:“除此之外,每岁官府征缴税赋、倘若民以实物缴纳,也依平贾之制!” 这句话落在刘德的耳中,如同一个炸弹一般,让刘德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本来,刘德还有些迷糊,很多事情没有头绪,但曹陟这话,却马上为他打开了窗口。 刘德立刻问道:“可有律法规定?”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只要找到与之相关的法律条文,刘德就能以此为依据,进行他的计划。 刘德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提议粮食保护价后,关中的商人和民间的粮食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原因原来在这里,刘氏早就进行了一些类似的政策,只是没有如同刘德一般,直接挑明了,定死一个最低价与最高价。 但对于大多数商人来说,设立最低价与最高价,不过是在平贾制的基础上前进一步而已,所以,他们能接受也能理解。 因为比起受损的利益,平贾制度带来他们的好处更多! 只要想想后世白居易的《卖炭翁》再看看老刘家的平贾制度,就算是只猪也知道,显然,平贾制度在保护大多数商人。 当然,顺道也保护了一部分农民的利益。 “启禀殿下……”曹陟点头道:“有!” “汉律。金布律有令:臧它物非钱者,以十月平贾计!” 刘德听了,嘴角的笑意更浓厚了。 难怪刘彭祖瞧上了平贾,刘德现在也瞧上了平贾了。 只是需要进行一个仔细调研和布置,与手下臣子商议,审定。 很显然,这一条法律,将所有商品,只要不是钱,就统统列入可以平贾的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柴米油盐。 简而易之,只要经过改进、完善和加强后,就可成为一个帝国的基石了。 别的不说,只要能做出一个通行天下的黄金与铜钱的兑换比率,那就马上把汉室拉进了金本位体系。 即使刘德不怎么懂金融,也知道,一个本位货币体系对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 汉室上百万金的黄金储备,瞬间就能释放出来,变成一个巨大的财源与社会物价稳定阀门。 “我将来铸造金五铢!”刘德在心里盘算着:“与铜五铢并行,通过调节货币流通量,我就能很轻松的控制天下!” 刘德就记得历史上刘彻也铸造过白金币,不过,那只小猪显然不是穿越者,所以他的白金币最后变成了常公的金圆券,丢地上都没人要。 但刘德根本不需要发行那种一张鹿皮就价值千金的神话物品,他只需要发行和铸造一个与五铢钱有着相同重量的金币,就能起到比那些华而不实的鹿皮百金十倍百倍千倍的作用,还没有任何后遗症。 当然,那也怪不得刘彻不知道铸造金币。 实在是时代的局限所致。 就以目前来说,假如刘德不是穿越者,他也想不到可以玩金本位。 即使他是穿越者,他也很清楚,在金本位之前,他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首先第一条就是必须让五铢钱将市面上其他所有钱币统统淘汰出局,让全国共用一种货币,做不到这一点,连一种统一的货币都没有,就不要去谈金本位了。 而一旦建立起金本位,刘德就可以通过货币来控制周围的蛮夷甚至远方的国家的金融经济。 “这就是货币战争了!”刘德心中想着。rs s 第两百一十一节 遇到文青怎么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又问了曹陟几个问题之后,才将之送走。 回到大厅,刘德招招手,义纵从他所坐的坐位的屏风之后走出来,捧着两张白纸,递给刘德。 刘德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就将这两张收进自己的怀里。 这两张纸上记载的自然是方才刘德与曹陟的对答。 最近几天,受到没有背熟《卫公太宗问对》刺激的刘德,也打算写一本,或者整理一本以君臣问答形式表现的书籍。主要用来记载他与大臣问对,施政策略与思想脉络和采取政策的前后思虑。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汉皇语录。 专门用来教育后代皇子皇孙,免得将来出现一个元帝那样的坑货或者成帝那样的笨蛋,被人洗脑,导致一脑子的文青思想。 当然,像这种政治类的书籍,几百甚至上千年内,都别想印刷出版售卖,只能作为皇家内部的机密文档,传男不传女。 …………………………………… 第二天,刘德继续带着义婼等人出门逛街,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个陈阿娇,所以,出行的性质就从考察调研变成了纯粹的旅游放松。 必须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安邑的市容市貌,周阳由整理的很不错。 几乎能跟长安有得一拼了。 市面干净整洁,街道笔直,令人看着舒服。 不过,这种面子工程好像是每一个官僚的长处。 所以。也没什么出奇的。 陈阿娇还是第一次游览安邑,因此她的兴致很高,对于安邑城中的一切也很好奇。 刘德一行就被她带着在安邑城里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闲逛了起来。 好在刘德每次出行,郅都都会安排好足够的人手暗中保护,所以也不虞发生什么意外,刘德索性也就任由她领着自己在城里面瞎逛。 这样做陈阿娇是高兴了,但却苦了宁成与义纵。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两人就肩挑手提的拿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光是竹鸢就有三四只。 走过一个街口时。陈阿娇似乎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她拉着刘德一直向前走,走到一个似乎是地摊的商贩面前。挤进人群中,指着眼前的景象,糯懦的问着刘德:“表兄,这是在做什么啊?好像很好玩!” 刘德向前一看。发现是一个卜卦的摊子。 摊主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老人。他穿着一袭白色的深衣,衣带飘飘,他的身后跪坐着两个垂鬓童子,看上去颇有些传说中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些没什么奇怪的。 让刘德感到好奇的是,这个摊主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双手修长,一看就知道是处尊居优。基本没干过粗活的人。 而且他的穿着打扮处处显示着他的非同一般。 光是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刘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用蜀地所产的绸缎所编织而成,虽然价格不如蜀锦,但也差不到那里去,光是那件衣服,没有个几万钱,休想买到。 而在他身后的两个童子,坐姿端正,面相祥和,衣着整洁干净,看着也不像奴仆之流,倒像是弟子一类。 比起这些,这人的招牌,就更让人惊讶了。 只见这老者手中持着一面小旗,旗上写着:一卦百钱,生死富贵皆不算,只论豫事成败。 一百钱一卦? 假如算卦是这老者的衣食来源的话,那么,他要算多少卦,才能赚到他身上那套衣服啊? 或许正因为如此,虽然围观的人很多,但真正肯下场算卦的人却很少很少。 一百钱虽然不多,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基本上没人肯花这样一笔钱花在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身上。 万一,人家算不准,岂不是浪费了一百钱。 加之,这老者打出的招牌不算生死富贵,意思就是过去未来什么的他不算,他只算即将要做的事情是否会成功。 所以,基本上,人人都在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点意思……”刘德想到了他听说过的一些事情,于是,走上前去,对着老者致敬道:“小子不才,敢情长者为我卜算!” 这老者看了一眼刘德,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德于是坐到他对面,与他对坐下来。 刘德挥挥手,立刻就有随行的宦官取来一百枚成色十足的铜钱,放到老者前面的案几上。。 这老者挥挥手,拿起一支笔,递给刘德,问道:“贵客欲卜何事?请写在布帛之上!” 刘德呵呵的笑了笑,对这老者一拜,拿起笔,在他前面的一块布帛上写下两句话: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 然后,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这老者,笑问道:“敢请长者赐告,我之所欲可否实现?” 这老者盯着刘德所写的字迹,一双明澈的眼睛顿时变得精彩了起来,他抬头一看刘德,哈哈一笑,道:“且待老朽为贵客卜之!” 刘德看了看他案几上摆着的龟甲、八卦以及棋子,问道:“长者以何为卜?” 刘德身体前倾看着他的眼睛,进一步问道:“用夏乎?用商乎?用周乎?” 这话在别人听来,可能不太懂,毕竟周围基本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市井之民。 但刘德觉得,假如这个老者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他肯定知道刘德在说什么,传递什么。 这老者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大笑了起来,摇头道:“捀策定数,灼龟观兆,夏商周皆用之,无所异也!” “是以周公卜三龟,而武王有廫,纣王暴虐,而元龟不占,岂非卜之异,是天之道也!” 听他这么一说,刘德就知道,十之**,这个人就是当今天下卜卦者中最有名望,同时也最文青的那一个,楚人司马季主。 刘德于是长身而拜道:“长者赐教,小子谨记,请长者为我卜之,事遂与不遂,但听天命而已!” 对付文青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比他更文青! 刘德的原主,本身就是个大文青,更长期跟梁王刘武这个文青日夜相处,一旦文青起来,刘德觉得自己都怕!(未完待续。。) ps:唔,继续求订阅啊,感觉订阅的读者一天比一天少了,均订持续下滑中,是不是我的情节出问题了?还是没写好? 总之好感伤啊~~~ 啊呀,连萧瑟那个家伙都进精品了。。。 我不要被萧瑟逆推啊啊啊啊 第两百一十二节 高兴的天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正如刘德知道司马季主的身份一样,司马季主也大概猜到了刘德是谁。 他低头看着刘德写在布帛上的文字。 “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他心里反复念叨着。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白天,他于长安市井摆卦,往来热闹非凡,人人皆愿献重金求他一卦。 东陵侯邵平就是其中之一。 想着这个往事,司马季主就丢掉了手里的棋子,而是拿起了龟甲,将其放到火炉上灼烧。 一边灼烧,他一边看着刘德道:“天道何亲?唯德而已,自古王者先立志而上帝赐福,贵客所求卜者,顺天应命,上帝必有所示!” 然后他低头一看龟甲,将之从火上拿开,递到刘德面前,笑道:“阪泉之兆,吉,贵客所求之事,只要用心去做,必然顺遂人愿,无所损益!” 刘德连看都懒得看那个龟甲,闻言拜道:“承蒙长者吉言,小子谨记于心!” 刘德若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那他就是白活了三辈子了。 阪泉之兆,指的是黄帝战于阪泉,历史上卜卦之时,出现此兆的是晋文公即位之前的占卜,然后文公就称霸诸侯,受彤弓之命。 显然,司马季主已经告诉刘德了,他愿意为刘德背书,前提条件是刘德要答应他,遵守刘德写在帛书上的那两句话。 将来要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 这是两个文青之间的君子约定。 虽然没有约束力。但刘德与司马季主都会遵守。 ………………………………………… 刘德一行走后,一直安静的坐在司马季主身后的一个童子,就忍不住问道:“老师。方才那是谁?口气真大!” 司马季主呵呵一笑,摇着蒲扇,道:“贵不可言!” 他拿着那个龟甲,之见龟甲之上赫然裂开了一条横着将整个龟甲一裂为二的裂痕。裂痕清晰,但却没有将龟甲完全撕裂。 他没有说谎,确实是阪泉之兆,一万次卜卦之中也未必能遇到一次的阪泉之兆! “真王者。所以能有大志!”看着布帛上刘德所书的那两句话,司马季主不动声色将之收起来。眼中却是闪烁着不明的神色。 ……………………………………………… 刘德牵着陈阿娇的小手,离开卦摊。 “那是谁?”宁成有些好奇的问道。 “卿可知道东陵侯?”刘德答非所问。反问宁成。 宁成想了想,摇摇头。 义纵却在旁边悄悄告诉义纵道:“东陵侯邵平是也!” 宁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那个劝萧何自污保全性命的人! 刘德笑了笑,对宁成道:“东陵侯。非其封号也。邵平居于东陵,所以世人以东陵侯尊之!” 但宁成还是不解,算算岁数,邵平此刻应该早死了吧? 跟那个算卦的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宁成猛然想起了他在长安听到的一个故事,邵平当年被罢官后,心有不甘,想要东山再起。于是求卜于长安一位大卜者,于是宁成低声问道:“司马季主?”这是宁成唯一能想到的一个符合描述的人了。 刘德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回答。 有些东西,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对刘德来说,司马季主愿意合作就好! ………………………………………………………… 宜阳,天子行宫。 此时却是群贤汇聚,名士满堂。 天子刘启端坐于御座之下,看着殿中这些一个个平时他三请五请,派了一拨又一拨使者去延请,却被以各种借口推脱的当世名家,百家巨头们。 心中一股自豪感和骄傲感油然而生。 “再怎么清高,在上帝策命之前,还不是要来俯首朝拜于朕?!”天子刘启的视线在左侧的两个人身上停留了一小会,眼中甚至还有些恨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去年,他登基之后,就曾派人请这两人来长安当博士,做牌坊。 这两人当时来是来了,可就干了两个月博士,就一个告老,一个说有病,辞官回去了。 天子刘启怎会不知道这两人是嫌弃他给的官职小了,权力少了呢? 将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天子刘启站起身来,端着酒樽,向着殿中的一众百家巨头,致敬道:“朕承先帝遗命,执牺牲圭币以奉宗庙,至今已有两年,历日尚短,以不敏不明抚临天下,朕甚愧之!然上帝不以朕之不德,赐宝鼎归朕,朕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朕之不明,不能远德,辜负上帝之望……” 这番话说的看似谦虚,实则是向这些拒绝他征辟,不给他面子的百家诸子巨头示威。 意思是,你们看,你们看! 叫你们不服哥,哥今天有上帝的庇佑和赐福了,你们这些渣渣,赶快跪下来高呼万岁,舔哥的脚趾头吧! 反正,在有宝鼎的证明下,没有人敢说什么。 反而,必须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匍匐于他脚下,高呼万岁。 谁叫九鼎已经遗失了一百多年,如今出世,就是必然留名青史甚至流传万世的典故。 但凡文人,谁不想千百年后还有人能知道自己? 而想要参与到这个盛会之中,共同见证宝鼎归汉,奉祀宗庙的历史时刻,他们就必须得让天子答应带他们一起去。 要是天子不带他们玩,他们就没办法见证这一时刻了。 至于偷偷的跑去河东,做成既成事实? 基本上没有那个笨蛋愿意干这种事情。 因为,一旦那么做了,就必然恶了天子,刘氏的天子,可是记仇的! 不说别的,当初郑公为项羽说话,结果三代没人能出仕做官,过了五十年,才出了一个郑当时,走的还是皇子刘德的路线,靠着汲黯,勉强混了个官当。 谁愿意自己的子孙也跟郑当时一样? 于是,数十位声名显赫,天下知名的诸子百家巨头,一个个都出列三拜而揖,拱手恭贺道:“陛下德盛天下,上帝降之以宝鼎,以璋陛下之德,以述陛下之功,臣等鄙野嘉人,唯顿首顿首,以为陛下贺之!” “哈哈哈……”天子刘启看着这些百家巨子匍匐在他脚下,心里狂笑了起来。 “刘德这次找出宝鼎,真是帮了朕大忙了!”天子刘启想道:“等见了面,朕就要好好嘉赏他!” 刘德找到宝鼎,不止是让这些百家巨子,全部跪在他脚下,更让关东诸侯们一下子就安分了,除了吴王刘濞外,其他诸侯王都已经上表称贺了,就连楚王刘戊这个刘濞的跟班都上了奏疏恭贺,还声称冬天要来长安朝觐天子…… 这就是大功! 必须要奖赏! “我该考虑准备册封太子了……”天子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确实可以册立刘德为太子,而刘武也不会有意见,就算有,窦太后也能说服刘武安安分分的接受现实。 毕竟,刘德有功啊!(未完待续。。) ps:这一章本来想写好就发的,但是想了想,我觉得还是留到早上8点定时发吧~ 嗯,这样貌似多点订阅-0- 明天吧,推荐500票的话就能4更哦。 继续求订阅。。。撒泼打滚求 第两百一十三节 宫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七月卯辰日。 曹阳亭渡口。 一艘艘巨舟沿河而上,最终一一停靠到码头。 河岸上旌旗招展,连营十余里,鼓乐争鸣,编钟齐响,乐声即使是大河对岸的民众也能清晰的听到。 刘德策马于一个山坡之上,眺望着对岸的天子营帐,问道:“丝公,可都准备好了吗?” 袁盎拜道:“殿下,已然吩咐妥当了,河东郡兵三千人已列队完毕,恭迎天子御驾的乐队与官民,也已安排了下去,只等陛下过河……” “另外,河东、河西,河内诸彻侯也已经到了,请殿下前去慰勉、接见!”袁盎心中此刻是很激动的。 自从年前被晁错一脚揣出朝堂,赶出政坛后,他就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起复的机会,一个东山再起的时机。 如今,借着此次天子御驾驾临河东郡,他辅佐刘德准备迎接与安排民众、诸侯工作的机会,已然是重返朝堂了。 别的不说,只要能见到天子,就是成功! 对于怎么拍刘氏天子的马屁,这样的事情,袁盎真是太熟练了。 只要把天子伺候好了,到时候,找个朋友说点好话,必然能重新被起复! “晁错,嘿嘿……”袁盎低着头,心里却是惦记着自己的死敌:“且待我回转朝堂,与尔再较量一番!” 既然晁错出阴招,把他赶出朝堂,那他也不打算再当什么君子了。 这时候,河对岸码头边停靠的巨舟开始有了动静,宦官与侍女们开始登船了。 …………………………………… 与此同时。 长安城,未央宫。 粟姬缓步走在御花园中。 四下一片寂静,往昔繁华热闹的宫廷,此时,冷清的让人害怕。 偌大的御花园,只有粟姬身边的几个使唤侍女与宦官,余者,再无它人。 “老狗!老狗!老狗!”粟姬心中恨恨的骂着。 她当然有理由愤恨和暴躁。 皇帝出巡,不带她也就罢了,居然带上了薄氏! 这岂能让粟姬服气? 先前,王家姐妹受宠,压在她头上,那也算了! 谁叫王家姐妹确实年轻漂亮呢? 但现在,薄氏竟然咸鱼翻身,得到了宠爱,这就让粟姬感觉无比受伤了。粟姬自认为,自己的容貌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碾压薄氏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皇帝宁肯留宿皇后宫中,甚至带着皇后出巡,都不肯看她一眼,瞧她一眼。 输给更年轻漂亮的对手,或许还可以算非战之罪,但连薄氏都能骑到她头上了,这就实在是让她太受打击了! 当然…… 还有……刘德…… “你们父子就会气我!”粟姬一想到刘德,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等老狗死了,刘德我看你怎么办……”粟姬总算想到一个让她感觉开心的事情。 只要皇帝一死,不管刘德是否愿意,她都能母以子贵,坐到太后的宝座上,到时候…… “我就把薄氏做成人彘!”粟姬心里得意的想着。 这么一想,粟姬的心情顿时就爽朗许多了。 这时候,花园对面的走廊中传来的脚步声,哒哒哒……声音让粟姬听着有些发慌,于是,她吩咐左右道:“去看看是那个奴才在瞎走,扰我赏花的心情,拖下去打他五十鞭子!” 皇帝不在宫中,粟姬这些天的脾气和性格,越来越暴躁。 就这两天,光是被她下令杖毙的侍女和宦官就有好几人了,连身边人都不例外! 因此,听到粟姬吩咐,一直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宦官连忙点头:“诺!”然后立刻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深怕要是慢了一点,被粟夫人恼恨上,那就小命都要没了! 这两个宦官只走两步,就停在原地没有动,站在那里惊呆的看着前面。 粟姬见到他们居然敢发呆,心中一股无名火涌起,立刻怒道:“你们两个奴才,到底在做什么?” 下一刻,粟姬也有些呆了。 只见从拐角出的花园走道中,走来十几个宦官。 领头的粟姬认识,是奉了天子诏去河东办事的章德,只是,章德的额角包着一块纱布,面容显得比较狰狞。 章德领着人,走到粟姬面前,笑着道:“奴婢给粟夫人问安!” 话是这样说,但却一点问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抬着头,直视着粟姬的双眼。 “你这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粟姬见到章德居然敢直视她,顿时就火气上涌,骂了起来,自打入宫以来,还没有那个奴才敢这么对她! 若在过去,粟姬这样一说,不管是谁,就算是这未央宫的宦者令,也要马上跪下来谢罪、叩首,求她原谅。 但章德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宦官们命令道:“陛下有口谕,粟妃久病失治,其移永巷静养!” 说完他就挥挥手,身后的宦官们就一拥而上,将粟姬身边的侍女与宦官全部抓了起来。 章德狞笑着,走到粟姬身边,道:“粟妃,请吧……” 粟姬这时才知道恐惧和害怕。 她只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在颤抖! 永巷,那是什么地方?宫中最低层的宦官与侍女所住的地方! 而一个妃子进了永巷,基本上别想再出来! “粟妃,您的身体实在太差了,陛下嘱咐奴婢好好的给您调养调养呢!”章德躬身谦卑的说着。 天子交代的事情,章德自然知道要怎么办,才能办得天衣无缝。 宫廷中,一个妃子忽然暴毙,那传出去,马上就能让有心人浮想连连,甚至让天下人议论纷纷。 当年刘长的事情,不就是这样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什么版本的故事都出现了吗? 而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他章德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活命,章德必须把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人认为合情合理。 所以,就必须制造出一个粟妃有病,缠绵病榻的假象,甚至还要有传召御医诊治的假象。 而要做到这些,不止要控制粟姬,就是粟姬身边的宦官侍女,也必须全部控制住。 事情到了这一步,粟姬若还不懂章德想要做什么,那她就白混宫廷这么多年了。 或许是出于恐惧,或许是出于破罐子破摔,粟姬忽然张口嘴大喊了起来:“来人!救命啊!” 但她只喊出这么一声,就被两个宦官捂住了嘴巴。 “粟妃,请不要奴才们难做,我等可是奉了天子之诏,给粟妃看病的……”章德似笑非笑的道:“您就安心静养,奴才肯定给您把病养好了!”rs s 第两百一十四节 拍马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文武大臣们的簇拥下,天子刘启缓步走上船头。。 看着脚下的这艘艨艟巨舰,刘启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他很满意这艘楼船。 他记得很清楚,十年前,他随先帝巡幸河东时,先帝所乘的楼船,似乎只有他脚下这艘巨舰的一半大小。 “少府做的不错!”天子随口吩咐道:“赐五十金!” 身边随侍左右的将作少府岑迈连忙谢道:“臣不敢当,应该的!” 但言语间却难免有些自豪。 除了少府衙门,当世还有那个衙门能打造出一支如此庞大、先进以及坚固的舰队? 楼船。 首先驶离码头的是三艘相对较小的战船。 然后是五艘运载着士兵的运兵船。 天子座驾与大臣彻侯所乘的车船紧随其后。 在其后是随行侍从、宦官、侍女与皇后所乘的凤船。 所有的战船加起来,总计六十四艘,在宽阔的江面上一字排开,井然有序的摆出一个完美的阵型,破流而行。 对岸的刘德看着这场景,只觉得心旷神怡,无比向往和期待。 而在岸边等候天子御驾的河东军民,却被场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六十四艘像小山一样的艨艟巨舰,在大河之中迎风破浪,风吹在楼船的风帆上,发出呼呼的响声,阳光下的大河,碧波粼粼。 刘德吞了吞了唾液,这么庞大的舰队。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是天子卤薄啊……”袁盎也赞叹着:“果然尽显威仪!” 听袁盎这么一说,刘德再仔细一看,可不是吗? 江面上的舰队摆出来的阵型不就是天子在陆地上的法驾吗? 按照制度。天子出巡,有卤薄仪仗。 所谓‘“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大多数围观的百姓并不懂什么卤薄,他们只觉得看到这种阵仗,从心中就生出敬畏来。而懂得卤薄的贵族官员,则早就已经跪在地上,恭迎天子法家。 战船一艘又一艘。缓缓的靠向岸边。 但河东的码头渡口,显然不足以一次停泊如此多的大型战舰。 所以,大多数的战船,仅仅只是来到岸边。并未向码头停靠。而是原地抛锚,让后面的天子御舟与皇后、大臣所乘的船先到码头。 刘德见此情形,连忙带着河东郡大大小小的官员、贵族,一起向码头走过去。 同时,早已经安排好的乐队开始演奏起了南风,这是养民之乐,也是地方迎接天子时必奏的一个乐曲。 刘德当先一步,走到码头时。刚好便宜老爹的法驾已经卸载完毕。 天子銮车六马拉车,此外。还有五辆副车,每车四马相拉,这些是随行的侍中与武官所乘,另外还有保护和簇拥天子车驾的三十六辆战车在左右。 刘德领着河东文武百官与彻侯贵族们,上前叩首参拜道:“儿臣刘德恭迎父皇法驾驾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必须要说明一件事情,这时候,大臣拜见皇帝或者皇子拜见皇帝,都没有人说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得等刘彻封禅泰山,感觉山呼万岁之后,马屁精们才想到原来马屁还可以这样拍。 毫无疑问,刘德为了拍自己老爹的马屁,已经完全不要节操了。 因此,跟在刘德身后的文武百官与彻侯贵族们,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他们就全部跟着叩首:“臣等恭迎陛下法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前来迎接天子的河东军民数千人也跟着附和:“我等恭迎陛下法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人一起三呼万岁,刹那间声势响彻天地,即使过了许久,山谷河流之间,依然有余音在回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天子刘启两耳之中,万岁之声不断回响。 这让他感觉真是太爽了! “吾今日始知皇帝之贵!”当年高皇帝在享受了叔孙通带领的百官朝拜与礼仪后,因此感慨。 天子刘启,如今差不多也是这么一个感觉。 他只觉得之前上朝出巡什么的,与现在相比,简直弱爆了! 只有这样的场面,才是皇帝应有的尊荣啊! 他心中虽然很享受,只是,他的性格向来不怎么会轻易的表露出他内心真正的感受。 因此,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肃穆而立,站在銮车之上,挥手让车驾前行,来到刘德面前,道:“诸卿平身!” 然后,他看了一眼刘德非常满意的朝刘德点点头。 然后,天子车驾继续前行,首先在列队恭迎他的河东郡兵阵列之前检阅了一番,然后,来到百姓与吏员之前,巡视一番,再回到刘德等百官身前。 “朕承先帝之遗德,以眇眇之身以获持牺牲圭币以事上帝宗庙,两年于今!昔者朕皇父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抚恤孤独,以育群生,减奢欲,不受献,不私其利,罪人不帑,不诛无罪,出美人,重绝于天下。朕虽不敏不明,无有先帝之德,然亦愿随先帝之治也!上帝降以宝鼎,非褒朕,乃是嘉太宗孝文皇帝也!”天子刘启站在銮车上,高声向着文武百官,军民百姓宣告着:“其诏:命承宝鼎以奉太宗孝文皇帝宗庙,世世代代,尚飨不绝!赐天下百姓民爵一级,其除今岁租税,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两匹,赐河东百姓民百户牛一酒十石!” 然后,站立后天子身后的数十位童子齐声将天子诏命复述三遍。 刘德见了,脸颊有些抽动,老爹这个闷骚,居然把高庙里刘邦的唱诗班都给带来显摆了! 而河东官民闻言,却是欢天喜地的跪下来,这一次一个个都心悦诚服的叩首:“陛下圣恩,臣等无以为报,唯顿首顿首,以谢君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承认,官僚们学起东西来真是快! 这才一眨眼功夫,他们就不需要提醒,就能脱口而出,三呼万岁,而且毫无违和感。(未完待续。。) ps:妈蛋,键盘貌似有两个键有些不灵了,特别是空格键,时灵时不灵的。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4更! 嗯,其中一更等会发,另一更我会定时到明天,嗯,也可能两章都定时明天,咳咳,因为我不知道什么能写完,太晚了的话,还是明天发比较好,因为订阅多啊~ 但这不影响我的更新~ 第两百一十五节 汉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到这一幕,天子刘启心里都要乐开怀了! 就一个字:爽! 但他表面还是相当从容的扬扬手,道:“上帝降宝鼎,懋褒社稷,朕即不敏,兢兢焉惧弗任……” 然后他看向刘德,命令道:“刘德,请宝鼎出,朕与百姓吏民大臣同观!” 刘德连忙叩首道:“谨遵父皇之命!” 于是,他朝宁成义纵点点头。 不多时,一辆花团锦簇,周身点缀着无数鲜花的大马车在四匹纯白的骏马拉着从军营中慢慢走过来。 刘德再一挥手,乐声顿时一变,开始变得庄严肃穆。 当此之时,音乐在政治上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自古以来,礼乐不分家。 后世的人可能想不到,在这个时代,你要是唱什么流行歌曲,十之**,会被人当祸害给拖出去砍了。 正所谓‘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在什么样的场合下能奏什么音乐,甚至什么样的人能听什么样的音乐,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甚至正史之上,还有着晋平公强行听师旷奏乐,结果因为德薄,无福听师旷之乐,导致晋国大旱三年,赤地千里的记载。 因此,对于乐曲的选择,刘德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还有大臣百官们商讨了许久后,才定下的最终奏乐名单与顺序。 马车来到天子法驾前,义纵与宁成伏地。跪在车的两旁。 然后,有五名身穿绛衣的力士上前,先对天子一拜。然而才卸下车厢,露出了载于车中的一个大鼎。 这时候,编钟大作,连响五声。 为什么是五个力士,编钟响五声? 这自然是有原因。 汉承秦制,虽然继承了秦代的大部分的律法甚至政治设计,但有一个东西绝对没有继承。那就是圣数。 秦人以十二为圣数。 譬如秦人行半两钱(十二铢),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铸造十二金人。秦代田亩长宽都是一百二十步。 甚至秦代的律令、诏书,也是十二字一行,十二篇一章。 而汉室,以五为圣数。这是因为高皇帝刘邦。册立黑帝,建五帝庙的缘故。 所以汉室朝廷的官吏,每五天给一天汤沐之假。 天子每五日,必召集大臣,朝会一次。 甚至连贵族们喜欢的一种棋类游戏,都是以五为本,五五二十五为终。 所以,刘德铸造出五铢钱后。呈给便宜老爹,便宜老爹立刻龙心大悦。非常支持,要什么政策就给什么政策。 当然,这时候,朝廷还没有明确规定,五是社稷的圣数。 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用五来作为汉室的象征。 历史上是刘彻在太初元年,改行历法,定朔月时,顺便明确规定‘数用五’,从此,五才真正成为汉室的吉利数字。 但不管怎么说,随便什么时候,五对于汉人来说,总是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天子刘启非常满意刘德的安排,在心里点点头,想着:“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刘德果然深的朕心!” 但他此刻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车中的巨鼎所吸引。 “请鸣雌亭候上前一览宝鼎!”天子刘启对着左右道。 “请鸣雌亭候上前一览宝鼎!”宦官们宣告着。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巍颤颤的拄着拐杖,走到人前,她先对天子一躬身,然后,在左右侍从的搀扶下,走到车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然后点头道:“老身观此宝鼎,隐约有神光溢出,庄严肃穆,神圣,确是禹皇九鼎之一,只是不知是哪一个?” 鸣雌亭候许负这么一说,顿时,许多人都坚信了,宝鼎一定是禹皇九鼎。 实在是许负的名声太大了。 当年,秦始皇时,她一出生,就被地方官视为祥瑞,上报秦始皇,秦始皇亲自册封为神女。 七十多年来,许负在民间,就好像后世西藏的活佛一般,有着崇高的地位。 这时候,从河东官民的人群中走出一个白袍老人,他拄着拐杖,来到人群之中,朝着天子拜道:“老朽司马季主呈奏陛下,以老朽浅见,及卜卦之像,此宝鼎当为故宋宗室之徐州鼎,宋亡,鼎落于魏,深埋汾脽,天意合当汉兴五十年而出,何也?乃高皇帝起于丰沛,鼎立天下之故,合该于汉兴五十年后,遇圣皇秉政而出,为汉鼎也!” 这老人一自报姓名,顿时,无论大臣还是贵族纷纷侧目。 许负与司马季主,当世最有名望的两位神道之代表,阴阳家的巨头,都认为是真鼎了,谁还敢说是假的? 而且司马季主所说合情合理啊。 所有的疑问都能解释了。 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 高皇帝刘邦起于丰沛,正好是古代的徐州之地。 那么,这个宝鼎是徐州鼎,谁敢有异议? 难道,你敢认为汉室不配拥有徐州鼎?难道你敢质疑高皇帝得天下的事业的正义性? 至于鼎身没有铭文款识,那也很好解释,宋国即亡,夏后也湮灭于历史中,宝鼎有灵,知道自己要成了汉鼎了,所以鼎腹铭文款识自动消去,就是等着圣皇来为它重刻铭文啊。 敢反对这个的,肯定是认为当今不是圣皇! 刘德听了,不得不承认,司马季主的业务水平,比许负这个神棍高了不止一截,这一段背书,等于是在天下人面前,确立了此鼎实实在在就是禹皇九鼎之一,而且还是象征着汉室的徐州鼎。 刘德反应非常快,立刻跪下来,拜道:“恭喜父皇得汉鼎!” 其他文武大臣也立刻反应过来,这种拍天子马屁的机会可不多啊! 于是纷纷恭贺道:“陛下得汉鼎,乃是天意,臣等为陛下贺,为社稷贺,为天下苍生贺!” 天子刘启顿时龙颜大悦! 司马季主! 此人大名他自然是早有耳闻,几次曾想当面请教甚至征辟,但可惜此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拒绝出仕。 而且此人之清誉,天下仰重,他都出来恭喜自己了,那说明自己这个天子确实是负天下之王,五百年一出的圣王! 于是,天子刘启笑道:“司马老先生言之有理,确实当是汉鼎,朕自当为宝鼎重铭铭文,以记述上帝之飨!”(未完待续。。) ps:1点多了,定时发吧,这一章8点,等下那章10点。 求订阅啊~ 嗯,这几章为了写好,我光是查阅的资料就是十几万字啊~ 特别是刘启的言行,为了写的像汉代皇帝的诏命,我脑子都想疼了…… 恩,明天大概还是4更!甚至5更,因为500推荐票貌似很简单就能完成,而且,就几张月票就能达到50月票的加更了~ 嗯,要说明一下,我今天定时的两章不算明天的更新量的~ 只是我为了订阅多一些,不得不定时发布,因为白天更新,显然订阅多啊! 但我又是每天睡觉睡到11点的懒货…… so 就出此下策了! 第两百一十六节 基本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直至此刻,刘德知道,自己的弄虚假做工程是大功告成了。。。 其实应该也不算弄虚作假,实在是挖出来的那个鼎,缺乏足够的真凭实据与文字证据来证明它的真伪。 “起码能唬弄人一两千年吧?”刘德心里寻思着。 这倒是不用怀疑! 刘德以皇子,准储君的身份亲自下场,天子参与,百官背书,加上诸子百家巨头的一致认定,假如还不能蒙上一千年甚至两千年,那就太失败了! 要知道刘德记得很清楚,后来他的弟弟鲁王刘余,就跟人合伙炮制了《古文尚书》这个大骗局,直接蒙了上千年,甚至是到了天朝,还有人相信真有古文尚书,要不是清华简的出现,说不定能一直蒙下去。 司马季主见到大功告成,于是揖首拜道:“老朽此间事了,先行告退……” 对他来说,这样的场合,他是一刻都不想多留,特别是许负在场,更让他感觉难受。 假如不是刘德写了那两句话,对他触动很大。 司马季主甚至根本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于他而言,在场大多数大臣,都是一身臭味,只为自己私利的伪君子,他根本不屑为之为伍! 天子刘启闻言,连忙出言挽留道:“司马老先生,还请留步,朕慕先生之大名许久了,只是一直缘悭一面,如今先生既然来了,就还请留下来。不吝赐教……” 司马季主顿时大感头痛。 只是,对于汉家天子他还是很尊重的,他不屑的是臣子们的德行。 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无奈的道:“既然陛下有命,老朽敢不奉诏?” 天子刘启闻言大喜,连忙道:“来人,快为司马老先生备车,朕今夜要亲自拜会老先生,请教先生一些问题!” 怪不得刘启如此欣喜,司马季主。可不仅仅是一个算命先生,他同时还是当世声名显赫的大学问家,哲学家。要不是他性格太文青了,恐怕早就位列九卿甚至三公了! 要知道,在此时,卜算也是国家大政之一! 对于卜者。特别是司马季主这等级别的卜者。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刘德见此情景,却是知道自己欠下司马季主一个天大的人情。 因为他用原主的文青思维稍稍一想,就明白司马季主答应便宜老爹的邀请,到底有多么困难! 刘德记得,当年东陵候邵平罢官之后,去找司马季主卜卦,企图获得一个吉利的卦象,以作为他东山再起的心理仪仗。 结果司马季主连卜都不给他卜。直接告诉他:你老了,不行了。该干嘛干嘛,别想着东山再起了! 要知道邵平可不是什么伪君子,更非小人。 人家光明磊落做事,坦坦荡荡做官,而且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农家学者,邵平所栽种的西瓜,可是至今都是一个招牌。 要说污点的话,最多也就是邵平曾经献言萧何,让萧何自污,以保全其身。 可就这么一个只有这个污点的邵平,在司马季主面前都没得好脸色,甚至还拐着弯骂了邵平一顿。 又若贾谊,当年跟宋忠两人请教司马季主,结果被司马季主狂喷一顿,几乎喷到生活不能自理,差点得了抑郁症。 从这两个事迹就能看出司马季主的洁癖到底有多严重,他就是个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的人。 如今,他为了刘德的那两句‘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的承诺,做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想到这里,刘德就朝司马季主躬身一揖,因为他从原主的文青思维中,感受到了司马季主所做的巨大牺牲。 正所谓文青惜文青,原主残留的少许意识,让刘德不由自主的揖首致敬。 “司马先生,您就等着看我怎么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吧……”刘德摒弃掉原主的那点文青思想,在心中道。 嗯,文青什么的,刘德玩不起! “当然,我的某些方式,您可能不一定喜欢……”刘德在心中说道。 用文青的那一套办法,继往圣之绝学都可能够呛,就别说什么开天下之太平了。 想开天下之太平? 首先就得找到替代中国百姓受苦的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肉弱强食! ………………………………………… 天子刘启很高兴,河东官民百姓更高兴。 不得不承认一点,跟后世朝代特别是满清的帝王出巡,结果搞得沿路百姓叫苦不迭,骂娘跳脚不同,汉室的百姓,最喜欢皇帝出巡到自己的家门口。 因为,历来刘氏出巡,对于地方百姓来说,就一句话:散财童子来了。 自刘邦开始,刘氏天子每次出巡地方,必然都会给所到的地方百姓大量的优惠政策和赏赐。 这一次也是一样。 河东百姓们不仅得到了免除今年租税的优惠政策,更获得了加爵一级的赏赐,而一百户一头牛,十石酒的赏赐,更是大手笔了! 一百户共享一头耕牛,看似很少,但河东郡有户二十余万户,这就是差不多两三千头耕牛了。 如此多数量耕牛,对于今后河东郡的大部分百姓来说,无疑是个福音。 特别是地主们,更是心中高兴的很。 这些耕牛真的会按照一百户一头平均分配? 呵呵? 相信的都是傻瓜,笨蛋! 当然是谁有关系,谁先用喽! 许多人立刻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但他们不知道,刘德也打起了耕牛的小算盘。 “两三千头牛啊!”刘德在心中寻思着:“利用好了,就是一个大大的政绩啊……等田叔来河东赴任,我等跟他好好说道,要尽量将耕牛分配给无牛,缺乏壮劳力的家庭……”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他前世在河间国,为了给自己的百姓一些福利,有一年,他特地从老爹那里求来了一千头牛的福利,结果,这些牛第二年分配的时候,居然全部都是分配给了河间的地主豪强,至于普通百姓,底层民众,连牛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过…… 刘德可是一点都不相信,河东的地主会比河间的地主高尚到哪里去! 有这个前车之鉴,刘德觉得,还是先让田叔做好分配预案比较好。 反正,这河东郡,刘德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作为基本盘的,而河东的百姓,特别是底层百姓的支持,对刘德来说格外重要。(未完待续。。) ps:我靠,3点了…… 嗯,收工睡觉了~ 这一章定在10点吧 第两百一十七节 兄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刘启得意洋洋的带着文武百官,走到已经被他命名为‘汉鼎’的大鼎之前,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载于大车上的宝鼎。 百官们一一上前,观摩和打量已经失踪了上百年的‘徐州鼎’。 梁王刘武也带着自己的臣子,在一旁观摩。 “梁王!”天子刘启笑嘻嘻的朝着刘武走过去,拉着刘武走到御驾之前问道:“朕的‘汉鼎’怎么样?” 刘武动了动嘴唇,低头拜道:“陛下得宝鼎,臣弟无以为贺……” 天子刘启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胞弟,心里头不舒服了。 但对于刘武,刘启很清楚,他必须拉拢、稳固,让刘武为他卖命。 所以,要好好安抚一下,让他心里不至于产生嫉妒甚至怨恨。 于是,天子刘启走上前,拉着刘武的手,将他扶起来,道:“刘武啊,朕与你,一母同胞,骨肉兄弟,血浓于水啊!朕不是早与你说了吗?在朕面前,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既然暂时不好打利益牌,天子刘启就只好大打感情牌了,作为几十年的兄弟,刘启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了。 刘武听了自己的兄长的话后,心里头是暖洋洋的。 只是,当不成皇太弟,还是让他非常郁闷的。 “侄儿拜见皇叔!”这时候,刘德的声音从天子身后传来。 刘武闻言马上低下头,他下意识的不怎么想跟刘德照面。 但刘德却好像完全没看见刘武的态度一样。热情的走上前来,躬身对刘武一拜,道:“皇叔。侄儿有个东西,送给您……” 刘德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一本精美的图书,递到刘武的面前,道:“这是侄儿近日以来搜集天下诗赋名家所做的名篇三十六章,修为合集,请皇叔赏鉴!” 对付文青,刘德还算是有经验的。 前世他的河间国王宫里。就有一堆文青,对于这些家伙的喜好与性格,刘德非常了解。也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刘武喜好诗赋,基本上在诗赋面前,刘武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因此,一见到刘德呈递到他眼前的诗赋文集。立刻就眼睛都挪不开了。 刘武接过那文集。翻开书页,只见开头第一篇就是《上林赋》三字,再看文字,优美华丽,动人无比,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诗赋,没有之一! “好赋!好赋!”才看了一段,刘武就已经不顾场合拍案叫绝。拉着刘德的手问道:“此赋作者何人也,请皇侄为寡人引荐!” “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刘武满脸的回味道:“好赋啊好赋!” “寡人恨不能与此人把臂同游!” 刘德低头,轻声道:“回禀皇叔,此乃小子家臣司马相如之作,待回转长安,小子就命司马相如过府与皇叔把酒同欢!” 刘德抬起头,看着刘武,他的嘴角轻轻微笑着。 司马相如算是立功了! 但是,刘武现在的表态,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刘德觉得,可能是一半一半吧。 刘武却笑着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德轻笑一声,伸出手,与刘武击掌盟誓。 对刘德来说,刘武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老爹看到了,他能摆平刘武,这就够了! 天子刘启看着刘武与刘德击掌盟誓,他脸上微微笑着,走到两人中间,道:“若是太后在此,见到你们叔侄如此亲密,想必会非常高兴……刘武啊,朕决定了,明岁以刘德为储,你是刘德的皇叔,你觉得朕的决定怎么样?” 刘武闻言,脸色微微一怔,但刹那就恢复了正常,拜道:“臣弟安敢非议陛下之策?” 刘德一听自己老爹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拼尽了全力,他才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让自己保持着镇定的模样。 但天子刘启,却是在密切的关注着刘武与刘德的反应。 他很清楚的看到了,他说话的时候,刘武的手臂与双脚都出现了明显的颤抖和悸动。 刘德更是瞬间就脚下都晃动了一下。 这些讯息告诉他,刘武心里面肯定对他的这个决定不满,至少,心里面是有想法的! 于是,刘启拉着刘武的手道:“父皇诸子,如今就剩下你我兄弟了,这天下社稷是朕的,也是你的,朕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朕有些担心啊,万一朕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刘德年纪又轻,关东诸侯虎视眈眈,特别是刘濞,无一天不想改天换日,要是朕真出现什么万一,刘武啊,你得帮朕好好辅佐刘德!” 这番话,刘启完全就是真情表露。 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四月以来,他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身体就要出一次毛病,不是这里,就是那里。虽然都是小问题,虽然大都最多几天就好了。 但再这样下去,很显然,是拖不了多久,就要出大问题的,而万一如此……。 正因为这样,他才急着跟刘武摊牌。 借着九鼎的风头,天下归心,诸侯安分的这个时机,跟刘武摊牌。 刘武要是愿意点头,为少主羽翼,为社稷屏障,当然是皆大欢喜了。 若不愿意,甚至哪怕有一句假话,被他察觉到了,那么,他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太后的面子了! 实在是梁国对他太重要了! 刘武听着自己的兄长真情实意的话语,心中非常震动,他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他们兄弟的感情还是非常深厚的。 当年兄弟两人年轻时,一起在长安闯祸,一起在三辅游玩,玩累了就抵足而眠。 这份感情,即使是如今一个是天子,一个是诸侯王,也没有削减多少。 以刘武对自己兄长的了解来看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帝哥哥没有说谎,他的身体确实出问题了! 这时候,刘武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那个不受人重视的代孝王刘参。 五年前,刘参病逝。 他可是哭的稀里哗啦,亲自去代国吊丧致哀的。 连刘参出事,他都伤心了大半年,他岂能无视自己的亲兄长,皇帝大兄的生死和请求? “陛下请万勿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陛下必然长命百岁,长临天下……”刘武跪下来,拜道:“然,若陛下真有不测,臣弟虽然愚钝,但也愿效周太伯,为社稷效死!”(未完待续。。) ps:抱歉啊,今天状态太差了,各种卡文,各种头疼,写了一天,才写出一章,我有罪啊,本来今天要写5章的,但奈何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导致我今天一整天脑子都昏沉沉的。 嗯,今天的5更就放到明天吧~明天一定做到! 第两百一十八节 认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听了刘武的话,天子刘启非常高兴,他拉住刘武的手,又拉住的刘德的手,道:“刘武你能这样想,朕非常欣慰……这样,你们叔侄两个谈谈吧……朕去陪一下大臣勋贵们……” 说着,他就负手离开,将空间留给刘武与刘德。 刘德听了自己老爹的话,心中却是非常震惊。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世老爹会在平定吴楚之乱后,就马上过河拆桥,将对刘武的承诺与誓言抛在一边,册立刘荣为太子——甚至连半点虚情假意的戏码都不愿意演。 再联想到册立太子后,老爹就再也没有亲近过任何女人了,再没有跟之前一样,有子嗣出生——前世刘德最后一个弟弟,后来被封为常山王的刘舜,是在刘荣被册封为太子的那年出生的! 刘德知道了,假如不是身体出现了巨大的问题,甚至问题严重到直接导致其丧失生育能力,以老爹的好色程度,岂会如此? 这么想着,刘德就在心中叹了口气,随着王娡姐妹失宠,恐怕,今生他只会有十一个兄弟了…… 刘武心里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看着刘德,好半响才喃喃自语道:“陛下的身体,真的严重到要托孤的地步了吗?” 似是在问刘德,又似在自问。 他与天子的兄弟之情,不是用语言能叙述出来的。 他记得小时候在代国,每到冬天。王宫都特别冷,他们兄弟两人只能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而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四位哥哥因为受凉感染了各种疾病而早夭。 那时候刘武虽然小。但却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大兄冻得直打抖索,但依旧紧紧的抱住他的身子,将大部分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刘德听了刘武的话,却是在心中摇摇头。 说实话,对于老爹的话,刘德也是半信半疑的。 皇帝的话。真当真那就是傻瓜了。 老爹的身体或许真的问题很大,但绝对没严重到要托孤的地步。 不然,恐怕这时候。丞相申屠嘉应该跟着来河东,以备万一天子出现意外,能记录遗诏。 况且要托孤,也不是跟刘武托孤! 而是应该向窦太后、薄皇后或者粟姬托孤。 说到底。老爹还是跟前世一样耍了自己的兄弟…… “父皇自有天佑。应该是无事的!”刘德低头答道。 刘武拿着刘德给他的那本书,看了看,问道:“这就是白纸所装订的书吧?” 他抬头看着刘德,道:“不错!” 刘德不大清楚,自己的这个文青皇叔是在表扬他,还是赞赏那本白纸装订而成的书。 刘德微笑着谦虚道:“皇叔缪赞了!” 望着刘德,刘武心里有些羡慕。 这个侄子文学素养很不错,在诗赋一道上有着非常高的天赋(原主)。这几个月来,所做的种种事情。也显示着他相当高的手腕。 与刘德这个侄子一比,他的五个儿子,就一个比一个废物了。 刘德却是弄不清楚刘武此时心里的想法。 但有一点刘德很清楚,他想要顺利的坐到太子的宝座上去,刘武的支持,非常重要。 刘武虽然是个文青,在政治上幼稚的一塌糊涂。 但刘武的梁国,却是毫无疑问的当世第一大诸侯国,拥兵十万,雄霸关东,前世吴楚之乱,吴楚叛军数十万,在梁国面前碰的头破血流,梁王军队,在战后统计战功斩首时,与周亚夫大军是不相上下。 不止如此,梁王刘武还是窦太后的心肝宝贝,窦太后向来最爱刘武。 要是能得到刘武的默许甚至支持,对刘德稳固自己的地位,帮助之大,无法想象。 那要怎么才能让刘武心甘情愿的放弃皇太弟之梦,俯首称臣,认可刘德成为太子? 便宜老爹是大打感情牌。 但刘德跟刘武这个皇叔感情并不像自己老爹与刘武一样深厚。 而且,作为晚辈,打感情牌也不合适。 利益交换的话,这个世界除了皇位,还有什么能收买刘武?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的这个皇叔,后来为了皇位,走火入魔,派遣刺客刺杀大臣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头疼啊!”刘德抚着自己的额头,低声念叨了一句 有什么办法能让梁王放弃与自己争夺储君,反而反过来支持自己呢? 刘德正头疼的时候,却听到刘武说道:“皇兄身体不适,身为太子,刘德你要多多关系,日夜伺候在左右,寡人下个月就要回封国了,母后与皇兄,就拜托太子了!” 刘德抬起头,满脸吃惊的看着刘武。 他完全无法理解刘武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做出这个表态。 要知道,前世的时候,刘武为了他的皇太弟之梦,可是曾经与王娡结盟,共同在窦太后面前黑刘荣的啊,后来更做出了刺杀大臣这样的事情来。 但,不管刘武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的这个决定。 刘德知道,刘武一旦做出这个表述,他以后都没办法反悔了。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君臣名分一旦定下来,再反悔,就是叛贼了。 只有刘德在太子之位上一天,刘武就必须老老实实的俯首称臣。 “皇叔教诲,侄儿谨记于心!”若连这个时候都不懂该怎么表态,那刘德也白活三辈子了!于是刘德立即低头颔首道:“就请皇叔放心好了,侄儿一定会好好的孝顺父皇与皇祖母,必不至令皇叔担忧!” “这样,寡人就放心了!”刘武点点头,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的心中,也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轻易的就承认和认可了刘德成为太子。 只是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刘德做太子,才是最合适的。 他年轻,有魄力,这几个月来所做的种种事情,都已经为刘德奠定了基础,赢得了人心。 白纸和考举,让天下士林和舆论交口称赞,皆以为贤。 在汾脽挖出宝鼎,又给他笼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而且,天子方才的话,让他很清楚,假如他不支持刘德的话,那么恐怕,皇帝兄长就要拿他开刀了。 不说别的,天子若撕破脸不顾及窦太后的脸面,将他与代王刘登的封国对调,他就吃不消! 最重要的是…… 刘德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的前世,刘武之所以孜孜不倦的追求皇太弟之位,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 先是刘荣当太子,国立长君,本来没什么好说的。 可,皇帝哥哥前脚还说千秋万岁后传位于梁王,转眼就卖了刘武,册立刘荣。 刘荣要是有本事,那也罢了。 可偏偏刘荣是个窝囊废,朝野都有很多人不喜欢刘荣做太子。 即使如此,刘武也最多不过是在窦太后面前黑了黑刘荣。 然后,刘荣被废,新太子居然是年仅四岁的刘彘…… 这让刘武能服气才怪!(未完待续。。) ps:写了差不多4个小时写好这一章,哎,换了无数个思路,最后还是觉得不满意,但也没办法了。 只能是给刘武上个debuff了。 但其实,有时候,人要脑残起来,智商真可能没有下限,特别是刘武这样的文青 嗯,今天五更这是第一更,还有4更,我继续去码字~ 第两百一十九节 一箭三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天晚上,天子在大阳县城赐宴群臣与军民。 宴席连摆数千席。 几乎每一个大阳百姓,都被赐下了一顿丰盛的酒肉齐全的晚餐。 至于随行大臣,勋贵彻侯与百家名士,则是在县衙与天子同饮。 刘德坐在便宜老爹身边,临襟正坐,环顾着周围的大臣与诸子百家的名流。 老实说,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 特别是百家的巨头们,他是一个也没见过。 天子刘启喝的有些微醉了,他放下酒樽,对刘德吩咐道:“刘德,你去代朕去给百家博士们敬酒!” 他这话倒没错,基本上,如今想要被人承认,你是某派或者研究某个典籍的巨头,你首先得被汉室天子,征辟为博士,只有做过博士之后,才能被人承认和认可。 连博士都没做过,就只能说明,你还是嫩了些…… 只是,这些百家巨头,通常都是在博士位子上蹲了几个月就用各种理由和借口辞官了。 汉室天子设置的博士官,对百家巨子来说,也就是个镀金之职。 所以,这些百家巨头,基本都是前博士。 刘德连忙起身,领命道:“诺!” 于是,他举起酒樽,在两个宦官的带领下,来到百家名流们所坐的一角。 见到刘德走过来,十几个原本分成几个小派系各自在一起议论与说话的诸子百家巨头,纷纷起身。 “殿下。请容奴婢为您一一介绍……”领着刘德过来的一个宦官,轻声的慢慢的对刘德说着。 他与章德不同,甚至与大多数的宦官都不同。说话轻柔有度,听着也很舒服,最重要的是没有一般宦官所有的那股子阴冷。 刘德仔细一看,认出这个人来了,原来是熟人,前世时刘荣为太子后,他是便宜老爹委任的太子、宫宦者令。嗯,后来带兵将粟氏外戚清洗的也是他。 刘德后来听说,此人是专门为天子负责搜集宫廷内外情报的细作头子。 想到这里。刘德就开始悄悄的留意此人了。 刘德相信,他的身边,肯定也有这人安插的探子和耳目,只是不知道是谁? 这宦官领着刘德来到名家们面前。 “这位是故刑名博士张恢。张公大人!”这宦官不带一点感**彩的将一位老者介绍给刘德。 “张公在上。小子有礼!”刘德连忙躬身致敬。 晁错的老师,谁敢掉以轻心? 况且,除了晁错外,像后来的廷尉赵禹据说也曾经在张恢门下旁听,算是半个弟子! 张恢是个七十余岁的老人,身体已经干瘦的就像一个骨架了,但精神状态很不错,他连忙弯腰还礼:“老臣不敢当!” “这一位是故楚太傅申公老大人!”这宦官毫不停留的继续道。 刘德连忙再次致敬:“小子刘德拜见申公!” 与张恢比申公的身体就强健许多了。至少,申公的面容饱满。满面红光,他不需要人扶,就站起来弯腰揖首,道:“老臣拜见殿下,殿下万万不可如此多礼!” “应该的!”刘德笑着道。 对于申公,他还是很尊敬的,特别是,刘德如今还在打着卫绾那个寡居女儿的主意。 而申公是卫绾的授业恩师…… 那宦官又一连为刘德引荐了儒法黄老派的几位巨头。 然后,就来到了一个年纪四十多岁差不多五十岁,在一众巨头中显得格外年轻的男子生前。 刘德抬头看着他,挥挥手,制止了宦官的介绍,上前一步,揖首拜道:“敢问可是子都先生当面,学生刘德谨拜之!” 若论当今天下,那个文人,刘德最尊敬。 毫无疑问,除了胡毋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胡毋生字子都,刘德当面称为子都先生,并无不妥。 这男子微微愣了愣,不得已,与刘德对拜苦笑道:“臣不敢当殿下如此重礼!” “当得起!”刘德再拜道:“先生筑馆麓台,授业传经,有教无类,小子素来敬重!” 当今天下,只有胡毋生这么一个巨头,公开的在麓台授课,来者不拒,甚至某些贫寒子弟,还能受到胡毋生的接济。 前世之时,刘德曾听人说,胡毋子都的麓台学苑,前后二十年,教育出了千石官员不计其数,两千大员数位,丞相一位,其余乡间官吏,数不胜数。 没有胡毋生二三十年的辛勤耕耘和播种培养出来的数以千计的知识分子与官员,董仲舒、刘彻想玩罢黩百家独尊儒术?想都别想! 对于这样的人,再怎么敬重都不为过! 刘德于是再拜道:“我闻先生麓台著述,教授子弟,异常辛苦,我愿上奏皇父,请立麓台为国苑,一应支出与开销,俱由少府报销,使先生能广招师长,大开山门,收录天下有志之人,无论贫贱富贵,有教无类!” 胡毋生闻言,瞳孔陡然放大。 这是日思夜想,做梦都想要获得的东西啊。 当年孔子门下弟子三千,孔子能教育这么多弟子,除了学生们奉献的学费外,要是没有他的先师子夏、子贡,颜回等弟子在一边帮忙,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也曾想过,留几位学业完成的弟子在门下帮他教授学生。 但没钱啊! 他门下又没有一个子贡那样的有钱弟子,学不了孔子当年的手段…… 他连弟子们练字和读书所必须的笔墨有时候都负担不起! 就更别说给那些有成的弟子开工资了。 为此,他不知道发愁过多少次了! 如今刘德一见面,就抛出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怎能让他不激动不高兴。 于是,胡毋生也顾不得什么保持形象了,立刻就跪下来拜谢道:“老臣为天下士子与贫寒子弟拜谢殿下厚恩!” “先生不必多谢,这是应该的!”刘德笑着道。 支持胡毋生,对刘德来说,可谓一箭三雕。 首先,胡毋生能安心做教育事业,在这个时代,每多一个读书人,汉室的国力就增强了一分,而这是刘德所喜闻乐见的事情。 读书人多了,特别是贫寒子弟多了,刘德的考举规模才能不断扩大,否则天下总共就几万十几万读书人,还玩个屁的考举啊,改成科举算了! 其次,胡毋生的麓台学苑获得国家扶持,财政支持,说不定就能让一代恶人公孙弘摇身一变,成了麓台学苑第二任山长…… 再者,就是刺激诸子百家了。 黄老学与法家,什么都好,就是他们只教育贵族和大地主子弟,这一点很不好! 必须引入竞争,让这些家伙乖乖的去从事教育事业。(未完待续。。) ps:还有3更 第两百二十节 三个条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左右众人,看到刘德与胡毋生两人三次对拜。 许多人顿时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特别是如今谁不知道,白纸是掌握在刘德手上,被严格保密的一个产业? 刘德现在公开支持胡毋生办学,那么可以想见,胡毋生岂非是能拿到大量的廉价甚至免费白纸? 要是那样的话,其他诸子百家还玩什么? 胡毋生有了刘德的支持,必然以十倍甚至百倍的速度来传播和宣扬他的学问与理论。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也就罢了。 万一,刘德要是在将来的考举,偏向胡毋生的学派,譬如说玩个一次录取一百人,结果七十个出身麓台…… 这些巨头,此刻是真慌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功名利禄,也可以不在乎个人的荣辱沉浮,但他们各自学派的命运与未来,却不能不在乎。 “殿下,老臣若是也开山门,广收门徒弟子,不拘地位贵贱,是否也可请殿下上奏陛下,与老臣的《诗》同样待遇?”申公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放下面子,恳求的。 这对申公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寒门士子,有幸得到他的老师浮丘伯教导,学习文化,后来又与师兄楚元王刘交、弟子楚夷王刘郢合力,整理《诗经》,刊行天下,成为鲁诗派的开创者。 自从他因为与刘戊闹了矛盾,愤而辞官之后。这些年就一直在广收弟子,只是不如胡毋生那样大张旗鼓,来者不拒而已。 更何况他的老师浮丘伯是荀子的亲传弟子。荀子这一派的人,本就是对现实有着清醒的认识。 不要忘了,李斯就是荀子教出来的! “自然可以!”刘德笑着回应,他站起身来,对着诸子百家的巨头们道:“诸位大贤长者,只要愿意开山门,收弟子。小子都愿效子都先生之例……只是,有些条件……” “殿下请说……”张恢站出来拜道,作为法家巨头。张恢当然清楚,皇室做事,绝对不会有心血来潮,或纯粹的敬重等个人问题。 特别是刘氏立国五十多年来。就算孝惠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 而刘德…… 据张恢在长安听到的传言和弟子晁错所说。是从小就被养在太宗孝文皇帝膝下,坊间传闻,当年,刘德的名字都是太宗孝文皇帝所取,意为德者治之。甚至还有人说:‘上以为皇次孙类己,于是复对皇后道:朕后世,此子当王天下!’。 反正,这些版本的流言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被传的人尽皆知。 虽然张恢从他的弟子晁错口中得知。这些流言,都是天子故意放出来的。 但从这些流言以及晁错的描述中。张恢很清楚的看到了一个行事果断,懂得分析局势,同时城府深重的皇子,储君。 这样的人岂会受到感情啊个人喜好的影响,而妄自行事? 必有深意! 不是宣扬其政治主张,就是为其地位造势! 不过…… 这样的储君、皇帝,正是法家的最爱! 满脑子仁义道德,循规蹈矩的皇帝,显然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不会重用法家。 只有野心勃勃,胸有大志的统治者,才会对法家重视、厚遇。 刘德想了想,对众人道:“诸位长者,打开山门,广收门徒,有教无类,教化万民,小子与父皇必然是欣喜的!” “然……”刘德低头看着地面道:“小子的条件之一是:所有入读士子,必须经由县令登记名字、籍贯,清查无有罪案、劣迹在身!凡不在官府登记的,一律不可入学,一经查获,以律法问罪!” 这是必然的! 否则,万一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儿子犯了法,改个名字藏进书院中,谁能找到? 自古以来教书育人之地,在中国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别说官府了,就是皇帝,也轻易不敢进去抓人! 没有这个预案,这些学校,迟早都会变成藏匿豪强贵族犯法子弟的地方。 众人听了,却是对视一眼,这个条件完全能接受,于是纷纷点头。 刘德继续道:“其二:所有山门学生,必须通过由官府与诸位长者共同主持的考试,才可准予毕业,发放由学苑与所在地郡守衙门共同签发的文书印信!余者皆不可发放任何证明文书!凡是非通过正式考试,即自行休学者,诸位必须将之除名,不可再视为弟子!读书之时,犯法者,亦如此!” 这就是刘德留下的暗门了。 要是放任这些人的学校,官府却没有相应的制衡力与威慑力。 时间一久,用屁股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看看东汉的太学生,再想想明朝的秀才公们,还有北洋有事没事就上街散步的大学生们。 刘德可一点都不希望,二三十年后,他想推行某个政策,结果跑出一帮举着‘汉家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的牌匾的大爷们。 学生好好读书就行了! 只要还没到亡国灭种的绝地,就不需要他们跑出来唧唧歪歪。 而且大多数的学生运动都证明了,学生们的一腔热血,常常被一帮冷血自私无耻的学棍和政客利用了。 所以刘德得给学生们上个紧箍咒。 再没有比毕业证书,更能让学生们安分守己的玩意了。 但刘德这个条件一提出来,许多人都开始犹豫了。 只是考虑到,官府确实有这个权利,而且,刘德所说也还合情合理,更还保留他们的一些权利,勉勉强强,他们想着国家承认与支持还有财政补贴的好处,才不情不愿的答应 “其三:所有入学士子,我会上奏父皇,每岁每人补贴一千钱,发放米十石,油盐一升,,诸位长者,必须保证,所有补贴物资,皆由学生自己手持官府发放的学籍文书去官府衙门领取,而不可以任何借口,代替学生领取!”刘德严肃的道。 很显然,刘德在这里又留了一个暗门。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贪污同时也是一个制衡手段。 每年每个学生补贴一千钱,十石米,一升油盐。 这是必不可少的要给读书人的福利。 否则,这些学苑里的学生恐怕就没有来自底层的学生了。 这对刘德来说,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而且这个政策一出,显然就能收买人心,特别是读书人的人心。 要知道在此之前,从来没有那个朝代那个政府补贴过读书人……(未完待续。。) ps:第三更了,还有2更,继续码字去,求订阅-0- 嗯,明天目测也是5更。 但后天目测只能2-3更。 原因,咳咳,我后天要陪老婆逛街买衣服,嗯,你们懂的,所以我提前跟大家请假先 第两百二十一节 教育之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但是,刘德的话,就不那么让在场的巨头们舒服了。() 不管哪个学派,总归认为自己是君子的。 君子怎么能被怀疑? 君子怎么能被监督? 对刘德话语明显带着的提防与不信任,很多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只有申公与张恢等少数几人是坦然面对的。 张恢好解释,法家喜欢秩序,为了秩序牺牲点个人利益他们能接受。 申公则是他受的教育是荀子的思想,荀子提倡人性本恶,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殿下……”一位巨头出列道:“夏校殷序周痒,三代共之,教书育人之地……”他垂首道:“请殿下三思!” 其他人纷纷道:“请殿下三思!” 刘德听了微微一笑。 这还真是个好借口呢! 当然,刘德相信这些巨头完全不可能贪墨给学生那点钱。 这一点,刘德能用脑袋担保! 看看这些人,每一位都是各自学派的巨头。 人品道德修养方面,天下公认! 但是,他们清廉,他们不贪,不代表后来者不会,更不代表将来他们的家属不会! 最重要的是,补贴由政府发放与老师发放,是两回事! 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讨论的余地。 不接受刘德的条件,大可以自己去单干嘛…… 学术自由。刘德管不了,也懒得去管,但想拿财政补贴。国家官方支持与认可,就得服从他立下的规矩! 当然了,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得婉转些,给这些巨头一个台阶下。 刘德笑着看向众人,抬手道:“诸位长者所说,小子安能没有考虑。学校,教化之重地,人伦之场所也!” 刘德热情的道:“我会上奏父皇。请立法,学苑之中,文官下车,武将下马。每所学苑。再赐以学田若干,用以奉养师长,抚恤孤独,其以彻侯例!” 这是后世官学常用的一个手段,某地官学,必然有学田若干,来给官学的老师与贫困学子补贴。 但刘德在后世的学田基础上进行了改进。 就是这些田赐给某个学校了,但管理权与使用权不归这个学校具体的某个人所有。而是作为彻侯的食邑一样,每年到了收获季节。将这些田的收益拨付给学苑。 所以,这些田可以离这些学校十万八千里。 这就能杜绝学田开着开着变成了私人所有,更能在学校不听话的时候,朝廷想收回就收回。 少了许多麻烦,而且便利不少。 再加上学校里文官下车,武将下马的规定,给足了诸子学派面子。 巨头们一听,马上就知道,刘德是铁了心一定要学生们自己去领补贴,否则,他就不会发! 文人们通常都是碰到了硬钉子后,就会自动自觉的绕行。 而且,仔细想想,貌似刘德殿下所说也很合理啊…… 由朝廷发放补贴,显然是在告诉学生们,谁在养他们,是明述君臣之道嘛…… 身为臣子,他们怎么可以跟天子抢人望呢? 这么一想,许多人心里就舒服多了。 于是,大家都避而不谈学生们必须自己领补贴的事情了,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一条。 立刻就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了,到底多少学田供养一个学苑,有没有一个硬性标准。 不然,要是大家都一样,那么,那些弟子比较多的人,岂非是吃亏了? 要知道,这可是学田啊! 一旦定下来,只要朝廷不回收,就能世世代代的为学苑输血,只要利用得当,就能保证自身学派千年繁荣! 张恢对此是深有感触的。 杂家与名家并入法家,不就是这两个学派传承几乎断绝,为了延续下去,只能选择与法家融合吗? 而彼时,杂家与名家,若有这么个制度,能保证他们的传承,他们是否还愿意与法家合并? “以小子目前的浅见,我认为,诸子学苑,每人一亩学田,应该是恰当的……”刘德解释着:“每三年,朝廷与地方官府进行一次审定,以决定学田数量!” 每人一亩?那就是说,那一派的学生弟子多,那一派就占尽上风喽? 于是,儒家各派系顿时大喜。 特别是胡毋生与欧阳和伯两人,更是喜上眉梢。 如今,儒家派系里,最大的两个山头就是他们两个! 但其他人也没什么不满。 特别是一直以来被公羊派踩在脚下的谷梁派的巨头张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了这个政策与利好,谷梁春秋,应该能喘一口气,延续下去了! 刘德却是在心里笑了起来。 每个学生一亩学田,看起来好像很多。 但其实,毛毛雨啦! 又不是真把田给学苑不过是假给学苑。 刘德自己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此时田税是三十税一,也就是说,一亩土地,出产四石粟米,一亩地的田税不到十五斤粟米…… 然后,刍藁税,一百亩是五十五钱,平均一亩一钱都不到! 就算天下有一百万读书人,汉室政府的支出,在学田一项上,一年最多几百万钱,毛毛雨啦!就算加上给学生们的补贴,一百万人一年也不过是一万万钱加一千万石米,小意思啦! 还不够后来刘彻漠北决战开销的零头,甚至还没有便宜老爹这一次赏赐给河东军民的赏赐的一半。 你要知道,去年,汉室中央政府的赋税收入,入库就是钱将近四十万万。 培养一百万读书人,一年开销不过只占用中央财税收入的四十分之一,怎么算都是赚死了! 而如今天下人口,最多五千万。 怎么算刘德都觉得,不可能一下子就冒出一百万读书人! 五十个人里面出现一个识字的知识分子? 民国时期都办不到! 工业革命全盛时期的大英帝国也办不到! 要是真能有每年一百万读书人入学,那么,刘德就可以考虑进行工业革命,殖民全球,剥削全世界了。 一年诞生一百万知识分子? 十年就是一千万! 还弄不出蒸汽机,搞不定风帆战列舰? 实际情况的话,据刘德了解,可能连十万新生都不倒,一年两三万新生就可以烧香拜佛,酬谢神明了。 刘德很清楚的记得一组数据。 前世,胡毋生在麓台教书,前后将近二十年,总共有七八千人在他门下听讲…… 申公在鲁地开门教学,虽然是只收精英,但前后将近十几年,也不过百余名正式弟子,记名弟子三四百…… 如今的天下,自耕农什么的,显然是不大可能有机会读书,他们照料自己的土地都忙不过来…… 你要知道,现在一般的家庭,都是标准的一夫五口百田…… 只有那些家里多少有些积蓄,至少有耕牛与铁器帮忙耕作的中小地主以上的家庭,才有余钱和闲情逸致来供养后代读书识字。 而有这个条件的,目前天下,每一百户中,能有三四户,就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要是代国和右北平、上郡这种穷的连皇帝都不好意思收刍稿税的地方,一百户里能有一户,都可能是个奇迹! “所以,任重道远啊……”刘德在心中感慨着。 怂恿诸子百家巨头们开山门教学,只是第一步,打基础的第一步。 等他们教育出了足够的读书人,扩大了考举的基础后刘德就可以考虑建立一所或者数所国立大学,专门培养各行各业的精英。 这样,差不多用五十年时间,应该能做到每年都给一百万民众扫盲。 然后,汉室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了…… 刘德也不是没想过,现在就搞什么大学。 但没人啊! 建立一所大学容易,找老师就难了! 像现在成名的百家巨头,肯定不愿意屈尊到一个政府教育机构里上班,就算愿意的,也未必能接受与其他学派在一个学校里呆着。 至少,现在的墨家和儒家要是放到一个屋子里,肯定是先分出个生死,再谈其他。(未完待续。。) ps:呼呼,四更了~等下那章定时到明天早上吧~ 顺便,祈祷一下点娘的系统不要抽风~昨天就抽风了,这点娘! 第两百二十二节 刘安要悲剧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走回自己的坐位,先朝便宜老爹一拜,然后,才坐下来。 “跟博士们说了什么呢?”天子刘启笑呵呵的低头问着刘德:“跟朕说说看……” 刘德连忙躬身道:“正要禀报父皇!” “儿臣奉父皇之命,与诸位百家博士长者们谈了一会……”刘德出列,跪下来道:“父皇,夏有校,殷有序,周有痒,而我汉家无此教化之机构,因此,儿臣想呈请父皇,准许百家诸子各开山门,传授弟子,由朝廷对各派学苑进行补贴……” 刘德将他与诸子百家巨头们达成的协议,一一复述。 天子刘启听完,呵呵的笑道:“既然刘德你已经答应了博士们,那就放手去做吧,朕支持你!” 这种事情属于典型的开支小但收益大的事情。 作为当今天下的至尊,天子刘启显然比刘德更了解如今天下,每年都读得起书的人能有多少? 最多一万人! 一年两三千万钱的支出,对于朝廷来说,简直是九牛之一毛。 但却可以收买天下人心! 特别是地主官僚阶级的人心。 同时还能让这些诸子百家巨头帮忙培养未来的官僚。 怎么看都算赚大了! “朕这个儿子,果然不愧是朕选定的太子啊……”看着刘德,天子刘启心中也是自豪的。 去看望一趟博士们,本来他不过是希望刘德过去跟当今天下掌握了士林舆论的巨头们打个招呼混个脸熟而已。 哪里知道刘德这一去。不止收拢了这巨头的心——既然他们要办学苑,要拿朝廷的补贴,那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些一直游离在体制边缘的巨头们就算被收编了。 就这一点,天子刘启觉得都足以表彰刘德了。 更何况,还能收买人心。 天子刘启毫不怀疑,这个政策推行之后,至少那些想读书,愿意读书上进的地主富商子弟。统统都会心向朝廷。 吴王刘濞为什么能得到吴国上下支持? 不就是他用着盐铁的暴利,来收买整个吴国三郡上上下下了吗? 朝廷推行别的政策,刘濞还能用他的财富来与朝廷争夺人心。 但是。刘濞的财富,无论如何都收买不了诸子百家的巨头! 这些百家的巨头们,要是能被财富收买。 朝廷早就干了! 这么一来,就算是吴国内部。恐怕也会出现问题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理出来的结果。 吴国的年轻人要上进吧! 但吴国地处南方。离传统的中原文化圈十万八千里,文学气氛向来不怎么浓郁。 这些年轻人想要得到最好的教育,拜最好的老师,就得走出吴国,来到中原。 这么一来,这些年轻人就会自动的被汉室影响,灌输一堆忠君爱国的思想回去。 假如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年。吴国内部就要分裂了! “朕这个儿子,若是父皇还在。恐怕会很喜欢呢!”天子刘启想着。 长安城的那些刘德类太宗皇帝,刘德从小就很受太宗皇帝的宠爱,刘德是太宗皇帝一手养大的等等流言,都是他下令放出去的。 目的是给刘德造势。 再加上章德的使命完成后,百姓们怕是立刻就要无比的同情和拥戴刘德了。 当然,这还要看刘德的演技如何。 若是演的逼真,说不定能让无数百姓愿意为之效死! “路是铺好了,就看你怎么走了……”天子刘启在心中道。 同时,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有些饱胀的胃部。 他的胃,情况不太好! 胃为五谷转化之所,精气化生之地,乃是人之根本之地。 而通常,胃一旦出问题,就再难好转了。 天子刘启很清楚的记得,他的皇父,最开始就是从胃开始,身体不断恶化,只拖了三年,就去世了。 他比起自己的皇父,年轻一些,身体也强健一些。 但恐怕能拖的时间也不过四五年,甚至更短。 “这四五年时间,朕要帮你扫清障碍,削平乱臣!”天子刘启看着刘德,心里想着。 “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 “朕也有此愿啊!可惜,时间不多了!”他将头仰在御座上。 郎中令周仁曾经建议他完全的放弃治理朝政,将国事托付给丞相与九卿,以太子监国,然后,他安心静养一到两年,每天早睡早起,按时吃药,加强锻炼,就能延缓甚至祛除病痛。 但他拒绝了。 因为,他的皇父也拒绝过当时御医的类似提议。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皇父当年的选择了。 “朕是天子,九五至尊,天上地下唯朕能作威作福,安可如妇人一般,为了活命,放弃权利,苟延残喘?” “子路说,君子死而冠不免!” “朕是天子!天子死而余威在!” 这么想着,他的精气神就攀至巅峰,身体的所有不适全部不翼而飞! “你起来吧,去替朕见见将军们!”刘德只听到自己的老爹命令着:“条候周亚夫,弓高候韩颓当,曲周候俪寄,将军栾布,这些都是先帝留给朕的柱国大将!你以后要向这些将军多多请教,要多问将军们军旅之事,要好好学习!”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诺!”刘德躬身一拜,这时候,穿越以来,两辈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父皇的父爱。 这种感觉特别温暖。 在这刹那,他甚至觉得以前老在心里腹诽自己的老爹,是有些过分了…… 刘德已经至少二十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去吧……”天子挥挥手道:“朕也要去跟彻侯勋臣们好好谈一谈了……” 既然来到这河东,身为天子,自然免不得要单独亲自接见河东河西河内的彻侯们。此三郡,是长安的外围屏障,也是汉家的粮仓和钱库。 刘德拜别老爹,在两个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县衙中一个别院。 将军们都被安排在这里。 一进门,刘德就看到了,一副巨大的地图,被挂在别院的墙壁上。 一个个代表烽燧与哨岗、军营的三角形在地图上被密密麻麻被标记出来,在地图的中心,所有三角形拱卫的地方,一个城市赫然显目的矗立着:寿春!——淮南王刘安的都城!(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三节 将军们,请写书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殿下……”见到刘德进来,将军们立刻躬身迎接。。 “诸位将军无需客套……”刘德走到那副地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三角形,他问道:“诸位将军在讨论淮南国?” “是的,殿下!”中尉周亚夫站出来,道:“陛下收到淮南国丞相张释之密奏,淮南王刘安接见了吴王刘濞的秘使……所以陛下已经传召淮南王前来面圣了……臣等目前就是在讨论,万一淮南王不奉诏,朝廷大军的进军路线……” “这到底想要闹哪样啊?”刘德听着心里腹诽不已,在如今的局面下,刘安居然还跟刘濞眉来眼去,只能说,这个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现在,汉室有宝鼎出现的这个利好。 别说是刘安了。 没看到连楚王刘戊都乖乖的安分守己,没去跟刘濞瞎凑合了吗? “好好的写你的淮南子,编纂你的山海经不就得了,非要跳出来……”刘德摇摇头,只能说,刘安这是作死啊! 淮南、衡山、庐江这三个藩国,是目前天下最没有底气跟朝廷掰腕子的诸侯封国。 原因很简单,这三王,是在先帝孝文皇帝十六年时被册立的,至今才不过八年时间。 在那之前,这三国是属于现在的城阳王刘喜的封地。 八年时间,就算是穿越者,自带系统老爷爷,恐怕也没办法跟长安掰腕子。 所以,刘德也没怎么关心淮南国到底会怎样。 刘德觉得。就算他借个胆子给刘安,刘安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的来河东。跪到天子脚下认错谢罪。 否则,大兵压境,小小的淮南国,立刻就要被碾碎了。 刘德更好奇,刘安来河东面圣,张释之会不会跟着来? 按照制度,诸侯王朝天子。其国内的丞相与都尉、内史,都是要跟着随行,向天子汇报的。 “也不知道我老爹是否原谅张释之了……”刘德在心里想着。 张释之其实挺可怜的…… 为汉家辛辛苦苦做牛做马。忙活了十几年,结果最后到头来落得一个晚景凄凉,这也算了,连他儿子。孙子甚至曾孙。从此仕途坎坷,备受打压和排挤。 张释之家族的悲剧程度,在整个西汉历史上都能排进前十。 刘德很欣赏张释之,并不希望看到他最后有这么个下场。 但是,这个事情,刘德是完全帮不了张释之的。 只能是张释之自己去跟老爹解开这个恩怨。 前世张释之及其子孙的悲剧下场,就是因为,他到死都没有在正式场合。正式得到天子的赞赏。 底下的官员一看,好嘛。你家都得罪了皇帝了,于是,没有任何人敢亲近张释之的子孙,没有任何人敢提拔张释之的子孙,所有人都对张释之的子孙敬而远之。 这是官僚的特性。 因此,张释之想要避免他的悲剧命运与其子孙的悲剧,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汉家天子在正式场合的原谅和嘉奖。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而这一次,淮南王刘安面圣,或许就是张释之最后的机会了。 刘德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张释之创造一些良好的条件。 但周亚夫等人,却明显得到了天子的命令,也不管刘德有没有兴趣,拉着刘德在地图前,一一的为刘德讲解了,假如刘安不奉诏,朝廷大军会怎么行动。 针对着不同情况,分析局势、刘安应对,与汉家军队的应变之道。 刘德听了,感觉大为受益。 这些知识是他前世所无法获得的。 听完周亚夫等人的讲解后,刘德消化了一下,然后,看着站在他身旁左右的将军们。 周亚夫的老爹是周勃,开国大将,战功赫赫,所以周亚夫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家学渊源和他自己勤奋好学的努力。 曲周候俪寄,他的父亲是曲周景候俪商,他本人更是常年在长城一线与匈奴对峙的大将。 弓高候韩颓当,他是匈奴跑过来的降臣,在匈奴之时,他就是重臣,担任过匈奴某个部落的相国,再往前推,韩颓当的父亲是卢绾的手下,跟着卢绾一起叛逃到的匈奴…… 将军栾布,他是彭越的发小,从汉初的乱军中杀出来的大将。 这些人,是汉室勋臣贵族军事集团最后的余晖了。 这些人死后,汉室的勋臣贵族们,再也没有如此兴盛过了。 周亚夫的后代,从此不见于史书。 俪寄是个熟女控,也死在熟女手上……刘德记得,前世这货胆大包天,居然想娶平原君为妻。 平原君是谁? 当时的皇后王娡的生母…… 于是果断的被ko了。 韩颓当嘛,可能知道他的很少,但是…… 他儿子知道的人就很多了。 韩嫣是他的长子,韩说是他的幼子…… 好好的将军世家,居然变成了搞基世家…… 栾布嘛…… 嗯,后世的土地爷就是以其为原始素材构筑的…… 于是,刘德看着这些将军们,现在最出色的大将们,道:“诸位将军可为兴致著书?” 刘德虎视眈眈的看着周亚夫道:“条候,卿父子两代相继为大将,于军旅之中前后七十余年,可谓当世第一将门,且我方才听君侯言及军伍,分析局势,已不弱古之司马骧且、孙子吴起,何不将这些著于竹帛,不使前人专美于前?” 周亚夫听了瞳孔猛然放大,写本书?这倒是个好主意! 刘德转身,看着韩颓当,又道:“弓高候深谙骑射之道,能奔袭千里,离合而战,何不将此种种妙法与心得著之于竹帛,开一派之先河?!” 韩颓当闻言,低头沉思了起来,心中却翻滚着滔天的巨浪作为降臣,他最受不了的毫无疑问的就是别人看他的异样的眼神,每次见到陌生人,他都会怀疑对方在心中嘲笑他是‘三姓家奴’‘背主之臣’。 特别是每每周亚夫独处,他都能感受到周亚夫的鄙夷与不信任。 若能写出一本书,作为天下骑兵的教材,那么…… 谁还敢瞧不起他? 就是文官们恐怕也得恭恭敬敬的拜他一声韩公或者韩君侯! 刘德又看着俪寄:“将军亦然,将军多年坚守长城,为汉抵御匈奴,劳苦功高,先帝曾褒将军诏曰:带砺山河,朕命尔唯懋哉!小子浅见,功名利禄如浮云,著书立作,方为大功!” 最后刘德对栾布拱手道:“将军先随彭越,后随臧荼,此二者,虽乱臣也,然必有过人之处,将军何不试之将其带兵之道,著于文字,好叫后人知道,有彭越、臧荼曾在这个世上来过?” 栾布闻言,低头沉默不语,但心中却已经决定一定要写书了。(未完待续。。) ps:今天,白天楼下商店促销放那个小苹果,吵得我心烦,然后加上懒癌发作,咳咳,拖拖拉拉的到8点才开始码字,恩,我太废柴了~ 今天5更是不可能了,我尝试一下4更吧,目测可能只能做到3更~ 恩,就是这样,后天在补上吧 第两百二十四节 你行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殿下,请留步……” 刘德刚走出别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栾布的声音。 “将军何事?”刘德回过头,微笑着看着栾布。 其实,栾布还真跟后世的土地爷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他身高差不多将近一米八,身材魁梧壮硕,即使年已六十余,依然如同铁塔一般。 这很正常,刘德记得,当年栾布微贱时,与彭越两人一起给齐国的酒商做保镖。 当时和现在,所谓给人做保镖,除了要保护老板的安全之外,还承担着万一某人买了东西不给钱,武力讨债的责任。 没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材,健壮的体魄,是吃不了保镖那碗饭的! 刘德望着栾布,在汉室,名布的臣子,基本都是猛将。 英布如此,季布如此,栾布也如此。 “殿下,臣真的可以著述彭越、臧荼用兵之道?”栾布双眼望着刘德,眼神中满是期待与渴望。 他早年微贱时,是臧荼提拔了他。 臧荼叛乱,为高皇帝击败,他被俘,是彭越出手,救了他,这两人一个是他的恩主,一个是他的兄弟兼救命恩人。两个人他都很敬重。 只是,不管臧荼也好,彭越也罢,都是叛贼,特别是彭越,高皇帝刘邦亲自下令看下他的脑袋,传首睢阳。 给这两个人立书,会不会犯忌讳? 刘德看着栾布,微微一笑,道:“将军尽管去写吧,小子为你担保,不会有任何人找将军麻烦,更不会有任何人为难将军!” “五十年了。尘归尘,土归土,况且。臧荼、彭越,有罪的是他们的行为。不是他们的用兵之道!”刘德走到老将军面前,为其理了理甲胄上的衣带,道:“且,臧荼、彭越用兵之道,就是我皇祖高帝也是赞许的!将军就放心的去写吧!” 别说是写彭越的用兵之法了,就是给彭越作传,都没有人去管的! 后世的史记,可不仅仅给彭越立传了。还给英布、陈烯、刘濞这些大叛贼都单**传,也没见刘彻把司马迁怎么着。 “诺!”栾布闻言,只感觉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浑身上下一下子就充满了力量。 臧荼、彭越,这两人一直是他的心结,总觉得亏欠了这两人什么。如今,他已至垂暮之年,能在入土前,为这两人留下传承,就算对得起他们了。即使日后九泉相见,也不会惭愧。 望着栾布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奔跑着回去准备写书的样子。刘德摇摇头笑了一声。 正欲抬脚,身后又传来了人声:“殿下……” 刘德回过头,发现是弓高候韩颓当。 “卿有事?”刘德微笑着问道。韩颓当应该是有些混血,他的外貌中明显有着东西混杂的味道,这不奇怪,匈奴人控制了整个中亚触及延伸到了南亚与西亚,他们甚至逼的月氏人不断西迁,远走上万里。 而在此时,中亚与南亚地区。密布着亚历山大东征军后裔所建立的无数小国,他老爹娶一个金发碧眼的希腊女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后来韩颓当的儿子韩嫣,就是以外貌。与女子无异,皮肤白皙,深受刘彻的宠爱,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臣粗鄙,不识典故,也能著书?”韩颓当望着刘德,紧张无比,他是在匈奴长大的,匈奴人能懂的写一二三四就不错了,即使他老爹教了他识字,但,匈奴那地方去哪里找典籍? 所以,他的文化水平,也就停留在只会基本的读写上,再深奥一点要引经据典,写出优美的文字,那就实在是为难他了! “当然可以!”刘德呵呵一笑,觉得韩颓当有些可爱。,刘德问道:“卿著书,给谁看的呢?” “武官们!”刘德笑着道:“一般武官,可能还不如卿,卿以为,他们能看得懂太过深奥的东西?” “我倒是觉得,卿写出来的兵书,说不定,比其他人的更好呢!”刘德笑着道:“兵书又不是比的谁的文字好看,正如战场上,诗词歌赋做的再好,能敌得过刀枪剑棒?” 韩颓当听了,顿时大受鼓舞。他揖首道:“既然连殿下都认为臣能写出一本书来,那臣,一定写出来!” 然后他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刘德却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栾布与韩颓当两人的言行 让将军们写书,这是第一步。 等他们的书写好了,刘德就会找个机会要一本过来,然后,刻成雕版,印刷个几百本,将之作为他的太子卫队的基础教材。 实在是此时的兵法书籍太少了。 不过《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司马骧且兵法》等寥寥数本。 就这,大多数的带兵将军都可能没机会接触到这些。 只有彻侯子弟,才能有机会接受这些兵书的教育。 所以,刘德才要鼓励将军们写书啊,支持他们写书啊,不管写出什么样的书,文笔烂根本不算缺点,反而是优点! 刘德甚至觉得越详细越好。 以前,孙武与司马骧且的兵书,那是没办法,限于竹简的条件,只能尽可能的压缩内容。 但现在有了白纸。 刘德甚至觉得,将军就算在书里画插图,甚至把一个小事给捏碎了,一条条罗列出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有了这样的书,刘德才有机会以他的太子卫队为基础,培养出一支军官教导队伍。 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军校,专门培养军官,刘德都想好了,以后要是有条件,所有郡国司马以上军官,全部都必须是上过军校的人来出任。 打仗,靠匹夫之勇,一头热血就嗷嗷叫着向前冲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将来的战争,是钢铁的战争。各种技术兵器,肯定会层出不穷,一个文盲,不懂兵法的人,肯定玩不转。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现在,汉室弩兵集群,一个文盲带军,最多也就靠着经验指挥部队防御和反击。 但假如是一个懂的测定风速,位置与远近的有文化的军官,那胆敢攻击他的人,肯定会撞个头破血流。 这两者,谁能在战场上获胜,几乎是不用想的事情! ps:嗯,彭越跟栾布早年确实是给人做保镖的。史记记载是:为酒人保,汉书音义解释:为酒家做保佣也。可保信,故谓之保。 可见在秦汉之交与之后,是有保镖这个行业的,而且保镖们还兼职讨债。 所以彭越与栾布的身高体重是能推断出来的,没有足够高大健壮的体魄,怎么吃保镖这碗饭? 第两百二十五节 棉花有着落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下午,刘德站在吴山脚下的一个山坡上,稍微动弹了一下身子,刘德问着身边的宦官们:“王兄到哪里了?可有消息?” “殿下,前世宗正说,代王已经离吴山只有三十里了,想来,再过片刻,就应该能到了吧?”一个宦官答道。?。。 “哦……”刘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天他干了一天迎宾的活了。 从早上到现在,不断的迎接河东、河内、河西、太原、赵国等地赶过来朝觐天子的彻侯们,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有些僵硬了。 但没办法,老爹身边现在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迎接彻侯大臣的活,就只能让他来做了。 特别是诸侯王们,必须由刘德亲自迎接,其他大臣无法代劳。 不久,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浩大的车队。 一面代字旗帜映入刘德的眼帘。 代王刘登来了。 刘德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旒,策马带着迎接的队伍迎上前去。 见到刘德的迎接队伍,对面的车队停下来,从一辆四马拉驰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年纪与刘德差不多的身穿王袍,头戴九旒的男子。说实话刘德笑的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虚伪。 代王刘登,名义上是刘德的堂兄,但实际上,刘登这一系诸侯王,在汉室的诸侯谱系中的存在感几近于零,就是燕王那一系的存在感都比刘登这一系存在感强多了。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能证明代王一系究竟有多么不受重视。 一般诸侯王是三年一朝,唯独代王,从代孝王刘参开始就是五年一朝,汉室天子。从来没有特别下诏,想过要将代王召到长安来。 而且,代国出了名的穷! 汉律中有一条法律就特别规定,代地地恶,刍稿税可以减免或者不征。 至于田税…… 呵呵,在一个亩产连两石都很难的地方,又能收多少田税?特别如今税率是三十税一。 更令人心寒的是,代国地广人稀。所以连人头税跟徭役钱都收不了多少。 所以,当初,刘武所代王迁为梁王时,先帝都懒得将刘武的代国重新划归为郡县,直接并入了刘参的太原国。代国要是还是前十几年的那个穷酸样,是根本没有财力凑齐这样一支队伍与仪仗的。 “殿下客气了。寡人愧不敢当!”刘登下了车,朝着刘德一礼,道:“劳动殿下远迎,寡人惭愧!” “王兄切勿如此!”刘德回礼,然后挽住刘登的手,道:“我虽与王兄久未蒙面。但王兄与我,手足兄弟,骨肉相连。闻知王兄前来,我自然要出迎,以尽兄弟情谊!” 刘德这番话,让刘登感动的几乎都要掉眼泪了。 天可怜见,自从他老爹去世后,他这一系就再也没得到过朝廷的赏赐,更没有什么慰问和嘉勉。 他在晋阳王宫里单机了七八年了,从一个垂鬓童子,成了一个有孩子的父亲。总共就见了两次天子。 一次是去年天子登基。一次是今年太皇太后驾崩…… 说起来都是泪啊! 如今刘德一番话,说的他的心里暖暖的。 嗯。至少,朝廷,天子,殿下还是记得他的……… 对刘登来说,这就够了! 因为他最怕的就是朝廷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诸侯王,那么以后要是有什么好处,那肯定也没他的份了。 譬如,换个地方做诸侯王…… 嗯,代国这个又冷又穷又偏僻又危险的地方,若有可能,他是不想再呆了! 于是,刘登垂首道:“寡人无德,又无功于社稷,面见天子,寡人也惭愧,更不敢当殿下亲迎……” 刘德笑了笑。 代国的资料,他已经从晁错和宗正哪里看过了,包括但不限于代国这些年的人口户籍增长与田亩数量增长。 从这些资料里,刘德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最近七八年,代国的人口、田亩和编户都在稳步增加,每年的增幅虽然都不大,但是,每年都在增长。 对于代国来说,这样的成绩,真是难得! 你要知道,代国不仅仅多山地恶,还直面匈奴的威胁,匈奴人隔三差五的就跑代国打秋风。 因此,自晋阳以北的广大地区,目前实行的是军民一体,全民皆兵制度。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让代国的人口特别是编户数字持续增加,代王这一系,最起码是合格的! 嗯,现在,不折腾的诸侯王都算的上贤王了! “王兄常年居于代北,不知可曾听说过有一种叫棉花的东西?”刘德问刘登道。 “棉花?”刘登一脸雾水,他在晋阳王宫里宅了七八年,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植物什么的真的不了解,也懒得去了解,反正,国事他交给丞相,军事交给都尉、卫尉和中尉,其他的事情的话,内史也能帮他处理。 于是,他转头,唤来自己的丞相,问道:“丞相可听说过棉花?” 他的丞相摇摇头:“臣未尝有闻也!” 于是,他又叫来自己的中尉,问道:“将军可曾听说过棉花?” 中尉也摇头拜道:“臣不知也!” 就在连刘德都感觉失望的时候,刘登却还是信心满满,他对刘德道:“殿下勿慌,丞相不知,中尉不知,寡人内史一定知道!” 过去七八年他治理国事就是这么来的。 先问丞相,丞相解决不了,问中尉,中尉也没办法的话就找内史,总能有一个人帮他解决问题。 从他即位起,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反正过去七八年,他的臣子们基本没有让他失望过。 就是去年,匈奴大举入寇的情况下,他在大臣们的帮助和辅佐下,也守住了晋阳和大多数城市,没有让匈奴人得到什么便宜。 于是,他唤来内史,问道:“爱卿可听说过棉花?” 他的内史让刘德有些好奇,跟韩颓当一样,刘登的内史明显是混血儿,而且是匈奴人与塞种人的混血。 圆脸,大眼,鼻孔还有穿孔存在,显然,这是一位匈奴降臣。 不过这人一开口,却是一口纯正的不能再纯正的官话,他跪下来拜道:“回禀大王,小臣曾经听臣父说过,西域似乎有一种花,名为棉花,乌孙昆莫曾献此花为匈奴老上单于寿礼!” 刘登听完,一脸得意与骄傲的对刘德道:“殿下您看,寡人没说错吧!” 刘德终于刘登是怎么治理国政的,他走的是惠帝刘盈的路子! 而知道棉花匈奴人也有,这就给刘德解决大问题了。 “棉花有着落了……” 想要棉花,需要打仗吗? 不需要! 等今年十月按照惯例,匈奴与汉室会各遣使者问好各自的君主,到时候,刘德托派遣去匈奴的使者带回棉花就行了,最多给匈奴人一些好处就是了,无非就是黄金与丝绸嘛!) ps:??嗯,今天南宁下好大的雨~所以逛街购物的计划泡汤了。。我乖乖的滚回来码字了 第两百二十六节 扫把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刘登接到吴山之上,刘德马上又得到了报告,赵王刘遂已经到了大阳县境内。 于是刘德又马不停蹄的前去迎接。 刘遂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莽汉一个,几乎跟当年的淮南厉王刘长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说话嚣张跋扈,口无遮拦。 刘德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例行工作的客套了一番,将他带到吴山,就算交差了。 但刘遂的随行卫队,却给刘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支弓马娴熟的精锐骑兵,人数大概在四百到五百左右,虽然数量少,但刘德一点都不怀疑,这支卫队在战场上能抵得上四千甚至五千普通军队。 “早就听说刘遂有一支精锐骑兵卫队,号为‘冲卫’!”刘德望着那支一直保护在刘遂左右的骑兵,流着口水,他真想想个办法,把那支骑兵,弄到他手下来。 因为传说,刘遂的冲卫,是从整个赵国的郡兵中,经过层层选拔,仔细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当此之时,一支精锐骑兵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远超人们的想象。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后来刘彻的羽林卫和八校尉,每一支都不过千余人甚至最多几百人,但他们在战场上却发挥出了几千甚至几万人的作用。 然而,刘德也只能想想而已。 诸侯王的亲卫,就算天子,也很难弄到自己手里来。 除非……杀了刘遂或者废了刘遂! 刘遂之后,如今身为大将军的窦婴,也领兵从荥阳赶来朝拜天子。 刘德自然是马上前去迎接。 “殿下!”一见面,窦婴就笑着躬身道:“别来无恙!” 如今的窦婴。可谓是达到了他人生的一个巅峰。 身挂大将军印信,统兵十余万,兼有齐赵六国兵权在手。 男人一旦掌握了权势。立刻整个人的面貌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的窦婴,与之前相比。少了一些文雅的味道,多了一些雷厉风行的气势,左右簇拥的都是关东各郡的都尉与司马,让刘德看了,都有些感慨。 刘德还记得,当初,窦婴被晁错一拳打破了额角的狼狈模样。 如今,晁错怕是再也不敢那么对他了。反而,要在窦婴面前规规矩矩。“有劳大将军挂记,我一向还好!”刘德笑着还礼:“大将军身在荥阳,一切可好?” “回殿下的话,臣一切都顺遂!”窦婴站起身来,将他身边跟随的军官一一介绍给刘德。 “殿下,这一位是雒阳都尉程嘉!”一位黑脸都尉出列朝刘德一躬身:“殿下,末将程嘉有礼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殿下赎罪!” “程都尉好!”刘德眉毛一挑,这可是一位战将,在吴楚之乱中。以军功封侯。 你要知道整个吴楚之乱,汉室只有寥寥数人最后因军功封侯。 其中有四位彻侯是因为死王事而被封侯,简单的说是拿命表了忠心后才封其子为候,剩下的每一个的战功都是不容置疑的。 特别是程嘉随后被任命为江都国丞相,直接进入中两千石大员的序列。 随后,窦婴又向刘德介绍了数位都尉,全部是他目前手下用的顺手的大将。 最后,来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之前,窦婴介绍道:“殿下。这一位乃是臣目前大将军行营的主薄司马,协助臣协调关东各郡国兵马。姓季名心!”… 刘德闻言,瞳孔不免稍微放大了一些。 季心啊。如雷贯耳呢! “末将拜见殿下!”季心与之前的将官们一样微微躬身道。 “故河东郡守季公是足下何人?”但刘德还是要装出一副不知道他背景的模样问道。 “正是家兄……”季心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者,但心里却不免有些火了,人人都只知他的哥哥,却不知道他,真让他无奈! 但谁叫他哥哥名声太大了呢? 号称季布一诺,价值百金啊! 刘德点了点头,心里下意识的就让他稍稍远离了季心一步。 为什么? 季心堪称汉室的一大扫把星啊! 几乎有沾之倒霉,触之遭殃的神奇功效,地位越高的人与他们亲近,遭灾更厉害。 譬如说,当年季心跟舞阳侯樊哙私交甚笃,结果樊哙绝嗣,舞阳封国废除。 再譬如当年先帝时,将军陈武与季心以兄弟相称,结果新君登基,陈武被一脚揣回老家种田了…… 还有袁盎,当年,季心杀人犯法,躲到吴国,是袁盎收留了他,结果后来袁盎被刘武咔嚓掉了…… 这扫把星的神威,后来甚至还传给了季心的家奴与手下。 譬如,季心有个家奴叫季夫,后来有军功就改回本姓:灌。 嗯,就是那个后来坑死了窦婴的灌夫…… 总而言之,刘德觉得,离季心远一点,总是没错的! 这就是为什么,当世除了剧孟外,关中的季心也是游侠头子,但刘德却舍近求远,跑去雒阳征辟剧孟。 实在是季心的超自然扫把星威力太强大了! 可刘德千算万算,没想到窦婴居然把这个扫把星给请了过去…… 想了想,刘德觉得这挺符合窦婴的为人。 窦婴本来就很亲近游侠,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 前世灌夫就是在他手下出人头地的。 只能说是命运使然啊! 刘德看了一眼窦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窦婴这个残酷的事实比较好,反正,有他罩着,窦婴应该悲剧不了,最多也不过是跟陈武一样的下场…… 季心却是有些狐疑,望着似乎对他有些疏远的刘德,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尴尬的笑了一笑。 刘德却是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带着窦婴急匆匆的来到吴山脚下,将窦婴与瘟神季心一起送到天子营帐中,他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殿下……” 刘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王道领着褚强,朝他走来。 说实话,刘德已经习惯王道照顾他的起居,这王道不在身边,他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头。 毕竟,两辈子了,这种习惯很难改变了。 褚强却是走到刘德面前,跪下来道:“殿下,草民已经安顿好家小了,随时愿为殿下效劳!” “善!”刘德点点头:“等回长安以后,需要借助先生的地方还有很多……” ps:等下还有一更~~~~~~~ 恩,今天有大推荐,但我好2,好颓废~ 明天后天多写点吧。 嗯,周日晚上我会总结下本周的更新数量,计算一下这周任务的完成度。 基本上我感觉应该能完成承诺。 以后每周都是如此,每个周末会总结更新量~这样大家就能知道我这个废柴这一周的工作成绩,到底有没有达成目标 第两百二十七节 自以为是的刘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淮南国王都寿春。 刘安望着摆在案几上的天子诏书,不安的来回走动。 “寡人的两位王弟不知道有回信了没有?”刘安眉头紧锁的想着。 自从前日接到天子诏命后,他就一直在犹豫,这河东到底要不要去? 这河东要是去了的话,那他就是羊入虎口了。 能不能囫囵着回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所以,他才马上传书他的两个胞弟,衡山王刘勃与庐江王刘赐,请他们与自己一同面圣,这样,三王齐聚,就算天子想拿他开刀,也得考虑影响。 只是…… 那两个胞弟会不会跟他一条心呢? 这是个大问题! 他们兄弟三人虽然同在一域为王,各自封国也是犬齿相依,然而,关系却未必很亲近。 尤其是衡山王刘勃,跟他打小就不对路,面和心不合。 至于吴王刘濞? 刘安觉得,除非刘濞现在起兵,否则,是指望不上这位王叔的。 吴国在淮南国的下游,大军逆流而上,起码要过三道汉军设下的关卡与防线。 特别是当年英布叛乱后,为了加强对南方,尤其是楚越地区的控制和威慑,汉室朝廷沿着长江、淮河设立了数个郡县,作为缓冲区域,为的就是防止英布旧事重演。 尤其是,淮南国的头顶,就是荥阳。 驻扎在荥阳的大军,顺江而下。两三天就能出现在淮南国。 然后,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他。 而吴**队,到时候可能连反应都来不及! 当初。济北王刘兴居叛乱,举兵十几万,可从起兵到覆灭,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月,真正与朝廷对阵的时间不过半个月。 刘兴居可是有拥立大功,而且根基深厚的宗室重藩,与他这样的才做了八年诸侯王。王位还是施舍得来的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刘兴居在朝廷面前都像鸡蛋撞上石头一样一戳就破,更何况他? 所以,眼下只有去河东这么一条路。 可他又怕! 尤其是他听到消息。他的表弟周阳由被抓了。 虽然还没公布天下,也没有公布到底是什么罪名。 可刘安却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和今年,他从他的那个表弟那里买了差不多五十万石存粮。 这事情要是被披露出来,曝光在长安天子面前。 他想不死都难啊! 私蓄粮草。不管怎么解释。都是谋逆大罪! 刘安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噩耗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首先,他的从弟衡山王刘勃回信告诉他,未得天子诏命,藩王不可私自出国。他是汉家忠臣,怎么可以违反汉法呢? 庐江王刘赐倒是委婉许多了,托病不出。 看着这两个弟弟的信,刘安气的肺都要炸了。 刘勃也就罢了。刘赐选择袖手旁观,真是让刘安非常伤心。 “寡人要是活不了。你也别想活!”刘安气呼呼的想着。 刘赐的把柄,他手上拿的可不要太多了! 别的不说,刘赐有个宠姬叫徐来,徐来有个哥哥叫徐庆,两人有**之行……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刘赐有时候也会参与…… 汉律,**者死,不分地位高低贵贱,触及这条红线者,必死无疑。 至于刘赐这种行为,一旦被披露,那就不仅仅是被诛杀的问题了,而是要杀全家! “去将丞相来见寡人!”刘安想了许久,觉得或许可以向丞相张释之请教。 他觉得张释之与他可谓算的是同病相怜,甚至可以说是同仇敌忾了! 他老爹死于先帝的阴谋,张释之,被今上赶出长安,发配到他这里。 到任这几个月以来,张释之本人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家人,对于长安的怨言,可不是一句两句了。 刘安经过仔细观察后,觉得,或许张释之可以与他结盟。 若能得张释之这等天下知名大臣的帮助,鼓舞国中军队士气,历数长安天子无德之罪,可能还能跟荥阳的朝廷大军周旋一二。 于是,刘安又道:“再请吴使入宫来!” 如今,想要他去河东面圣,他是没那个胆子的。 万一周阳由招出了与他交易的事情,那么,他一到河东,估计等着他的就是廷尉的狱卒与文武百官共同会审的结局。 只能是横下一条心了。 因为,去河东,很大几率是死路。 不去,就是抗命,违抗天子,还不造反,那就是必死无疑。 只能横下一条心,与吴王联络,约定一同举兵,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但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丞相张释之必须坚决的站在他这边支持他一起反抗朝廷。 假如张释之不支持他,那么,他就只能乖乖的去河东,碰运气了。 对此,刘安是考虑的很详细的! 只有张释之支持他,他才有机会坚持到刘濞救援,否则,完全没有一丝可能。 没多久,王宫侍者就带着张释之走到刘安的王宫大殿。 “不知大王唤臣来有何吩咐?”张释之垂首拜道。 “丞相辅佐寡人已经一年有余了……”刘安想了一下,组织一下语言,道:“不知,丞相对寡人怎么看?” 张释之再拜道:“大王文思敏捷,聪慧过人,老臣以为实乃明主贤王也!” 刘安一听此话,心中暗喜不已,于是问道:“那丞相以为,长安天子与寡人相比如何?”这就是**裸的毫不掩饰自己不服的意图了。 张释之闻言,嘴角露出笑容,却俯首不让刘安看到他的表情,拜道:“老臣昏聩年老,安能妄断?” 刘安一听张释之这话,心里更是把持不住了。 “我就知道,刘启倒行逆施,天人共怒,连张释之这样的名臣都心怀不满了!”刘安心中激动的想着。 “长安天子以私怨,弃丞相于淮南,实乃昏君也!”刘安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直接对张释之问道:“前时,吴王遣使与寡人密约,共反长安,清君侧,匡扶社稷,不知老丞相以为寡人当如何回复?” 张释之听了,心中却是大喜过望。 他这一年多来的循循善诱与种种设计终于生效了。 自从贬到淮南以来,张释之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让天子不再计较他过去的得罪之处。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立功。 那还有什么办法比制止谋反,擒拿反臣更大的功劳呢? 于是,张释之拜道:“若大王欲与吴王起兵,老臣请为将,请大王赐虎符与老臣,老臣愿为大王先锋!” 刘安却不疑有他,兴高采烈的取出自己的调兵虎符,呈递给张释之,正襟而拜道:“国中军政,寡人尽托于丞相,请丞相为寡人定计!” “诺!”张释之拿了虎符在手,心里狂喜不已。 有了这个这淮南国的兵权就到他手上了,刘安,等于就是一只待宰羔羊了!(未完待续。。) ps:嗯,这一章定时到明天八点吧。 顺便说一下,历史上刘安就是这么简单轻松的被张释之骗走了虎符和兵权。 史记是这么记载的:孝景三年,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曰:大王欲发兵应吴,臣愿为将。王乃属相兵,淮南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 刘安真是纯洁可爱的小白兔啊,也不看看张释之是谁。 明天后天会将这个星期的全部欠债还掉。 第两百二十八节第一次主持廷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一日,刘德正陪同着代王刘登游览吴山附近的风光。 这时候,王道悄悄走过来,在刘德耳畔耳语一阵。 刘德听完,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刘德在心中感慨着,回头对刘登拱手道:“王兄,父皇相招,请恕我失陪了!” 说完,他就登上王道带来的马车,急匆匆的朝着吴山上的天子行营而去。 当刘德来到天子营帐之中时,帐中已经坐满了两千石大臣与随行的校尉以上将军。 见到刘德到来,文武大臣纷纷起身相迎。 “殿下……陛下召集我等文武大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窦婴走在刘德身旁,轻声问着。 “淮南王刘安被他的丞相软禁了……”刘德长出一口气,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啊……”窦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刘德抬头望着帐篷的顶部。 只能说,刘安跟张释之都是在作死啊!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以此时的情况来分析。 刘安被自己的丞相抓了起来,肯定颜面扫地,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而张释之…… 没有朝廷的命令,就私自软禁自己的君主。 怎么看,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尤其是站在皇帝,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来看。这种臣子,要不得! 用后世人的思维是很难理解此时的统治者的思维模式的。 一个简单的例子。 当初,季布的舅舅丁公为项羽手下大将。汉高帝刘邦在彭城一战几乎全军覆灭,狼狈逃亡。 丁公奉项羽之命追击刘邦。 两者在彭城以西的原野短兵相接,刘邦几乎就要丧命于丁公之手,这时刘邦急了,使人传书丁公求情说:两贤岂相厄哉?意思就是说,您是英雄,我也是英雄。我们两个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这对您没有好处,不如放我一马! 于是,丁公不管是出于养寇自重的心理也好。还是真的脑残了也罢,果然不再为难刘邦。 等到刘邦击败项羽,登基称帝。 丁公以为自己有功,就跑去邀功。结果被刘邦一刀砍了…… 理由是:项王失天下者。丁公也。要‘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 与之相反的例子是栾布。 当初,刘邦砍了彭越的头,枭首雒阳,下诏:有敢收视者,辄捕之。 栾布从齐国赶到雒阳,跪到彭越的头下大哭祭祀,然后还收埋了彭越。 结果屁事没有,还升官加爵。拜为都尉,至今受到汉室天子的敬重。不论刘邦、吕后、惠帝。太宗、今上都视为国家忠臣,栋梁。 这就是差距啊! 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来说,身为臣子就应该忠于自己的主君。 即使淮南王刘安要造反,身为大臣,也不该在他没有造反之前就动手,而是应该苦苦劝谏,然后上报天子,由天子定夺。 这才是忠臣的模板。 而张释之如今,一没有请奏天子,二没有苦苦劝谏,而是用蒙骗的手段,骗取了军权,然后软禁了刘安。 当此之时,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大可能会欣赏这样的行为。 相反,恐怕会厌恶这样的行为。 要是以后人人都效仿张释之的行为,那这天下秩序,岂不是要乱套了? 上下尊卑还要不要,人臣伦理还讲不讲了? 这么一思考,刘德也明白张释之前世为什么非但没有论功行赏,反而被长安厌恶,刘德就记得,当时,张释之软禁了刘安后,他的父皇第一时间不是马上嘉奖张释之,而是立刻命令曲城候蛊捷率兵进驻寿春,打着救援的旗号,接管了张释之的兵权,等同于解除了张释之的一切职务。 于是,随后张释之迅速病情加重,几个月就死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叹了口气:“恐怕刘安最后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而是张释之,要被责罚了!” 道理很简单,刘安实际并没有真正的举兵造反,不过是口头上说过那样的话。 没有实际的谋反罪状。 本来,这样的话,一般的诸侯王也是必死无疑,即使不死,也要被贬为庶民。 但是,刘安不是一般的诸侯王啊! 他老爹刘长死的那么惨,就算是为了先帝的面子考虑,也得给予优待,至少,不能让天下人觉得,刘氏这是借题发作,打击报复,秋后算账什么的。 更何况,即使不考虑这些问题,也要考虑刘安的两个弟弟怎么想。 衡山王刘勃与庐江王刘赐,这两个诸侯万一要是觉得朝廷想对他们下手,马上起兵,联络吴楚,这等同于使得吴楚立刻就能循江淮而上,进逼齐赵、荥阳,威胁雒阳。 一旦局势发展到那个地步,现在,老实的齐赵诸侯,恐怕也会不安分起来。 正是这些问题加在一起,才是前世刘安在吴楚之乱平定后并未被问罪,甚至没有被责罚的原因所在。 “但是,我得想个办法救一下张释之,起码,不能让他有前世的下场!”刘德心里寻思着。 想要救张释之,使之无罪有功,就必须证明,刘安确实谋反了,不是嘴巴上说,而是实际在做,并且必须是铁证如山,让人信服! “或许根仓是个突破口……”刘德寻思着。 周阳由一把大火烧掉了根仓一百多万石存粮,刘德一直觉得,这可能与刘安有关。 本来,刘德是打算留着这个事情慢慢发酵,也不想马上就捅破这个马蜂窝。 但现在,为了张释之,没有办法,只能做出改变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走到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没多久,一个宦官走进来,来到刘德身边,在刘德耳边耳语几声,刘德听了,不停的点头。 然后,刘德站起身来,对着满帐大臣将军们拱手道:“诸位臣工,小子奉父皇之命主持本次廷议!” 刘德这话一出,文武百官立刻肃静不语。 汉室制度,廷议是最严肃和最重要的议事方案。 一般用于审理国家大政,战和之策,以及极为重要的犯罪。 现在,肯定不是审议国家政策的改动的时候,更没有议论战和问题的必要,那就剩下一个了:审议某人是否有罪。 而且这个某人肯定是诸侯王或者外戚。 不是诸侯王或者外戚的罪行,用不着大臣共商,廷尉就足够治罪了 “请殿下示下!”内史晁错出列拜道:“所议者何事?”(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九节 争锋相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看了看晁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站起身来道:“淮南王刘安不肖,私与吴使会面,背主畔汉,父皇命我召集诸位臣工,一同共议:刘安是否有罪……” 刘德拍拍手,站在他身后的宦官就抬着一箱子竹简,走到帐中。 刘德看着那个箱子道:“箱中所装,俱是淮南国丞相张释之与淮南国各级官吏上奏的淮南王不法之事,谋叛言论,诸位臣工可以自由取阅!” 大臣们相互看了看,这个消息确实是让人震惊,但却并不意外。 十几年前,刘长在发配邛巫地区的路上,绝食而死,他的儿子刘安当时已经有十几岁了,已经懂事了。 目睹自己的父王惨死。 刘安心里埋怨朝廷,私下说些怨言,骂几句长安,老实说,大臣们也没几个觉得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地方。 但是,私自接见藩王使者,背主,阴谋叛乱,这就有些过了。 晁错拿起箱子里所装的竹简,草草的看了两眼,心中大喜过望! 他第一个开口道:“启禀殿下,臣以为:淮南王安甚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 对晁错来说,再没有比一个诸侯王谋反对他而言更让他激动的事情了。 晁错现在最大的理想与政治抱负就是削除诸侯尾大不掉,增强中央集权,使天下权柄尽操于中央之手。 而他作为一个法家政治家,对他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所以,胶西王刘卬。私卖爵位,他就要削他六县。 赵王刘遂,不过是祭祀神明时礼仪失当,就被削掉了河间郡。 如今,刘安竟然敢私自会见吴王使者,还要举兵叛乱,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对晁错来说。这就是政绩!这就是他的削藩政策的重要一步。 杀了刘安,改淮南国为郡县,就是他现在的目标。 晁错一开口。他新找的狗腿子,打手,刚刚升职为廷尉监的赵禹就立刻跟进,拜道:“殿下。臣廷尉监赵禹昧死以言:淮南王安废法行邪。怀诈伪心,欲乱天下,荧惑百姓,倍畔宗庙,私结诸侯。春秋曰:臣无将,将而诛。安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臣所见其相张释之所奏文书与呈报节印图信及他逆无道事验明白,甚大逆无道。当伏其法!而论国吏两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皆当削为士伍,毋得宦为吏。以章臣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 这番杀气腾腾的言论一出,不止是刘德,连晁错都吓了一大跳。 晁错也只不过是想治罪刘安,削淮南国为郡县而已。 刘安是死是活,他也并不介意。 但赵禹却是一定要致刘安于死地了! 不止要杀刘安,就是根本没见过刘安,更没有参与刘安图谋,言论的淮南国两百石以上的官吏,宗室贵族勋臣,统统都要连坐,理由是:淮南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居然不劝谏,不教育,简直是罪无可恕,统统要削为庶民! 刘德听得也是心惊胆战的。 按照赵禹这么玩,淮南国上上下下恐怕都要逼到吴王刘濞那边去了。 但是…… 刘德看了看赵禹。 “聪明人啊……”刘德心中想着。 赵禹是故意的! 他也并非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要弄死刘安,还要把整个淮南国的官吏贵族统统洗一遍,只是借此机会想混出头而已。 当年晁错怎么出头的? 拍胸脯,说大话,引起别人的注意和侧目而已。 这就像后世的圆嘟嘟忽悠崇祯五年平辽一样。 真信他的去执行的,肯定是白痴傻瓜! 然而…… 刘德眉毛稍稍一扬:“我怎么就忘了,前世刘安被软禁的时候,晁错早死了这个事情呢?” 这是他之前所有想法中最大的一个疏漏。 晁错现在还活着,不止活着,而且马上就要上位御史大夫,再熬两年资历,说不定能当上丞相。 以晁错的为人和他对诸侯的敌意,他会放过刘安吗?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晁错在前世可是连楚王刘戊,吴王刘濞的封国都敢削的主! 刘德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大臣,可有不同意见?” 刘德自然清楚他现在的角色。 毫不夸张的说,在他奉命主持廷议的这一刻,等于向世人宣告了,他就是汉室下一代的君主,将来的天子。 因而,这次主持廷议,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他必须坐好本职工作。 而主持廷议,最重要的就是听取各种不同意见,然后将它们一字不动的呈秉在他的老爹面前。 其他所有事情,都不是应该管的。 在廷议上,他必须保持完全中立。 “臣以为,事情还没严重到如晁内史,赵监二位那么严重的地步……”袁盎悄然站出来,拜道。 三天前,袁盎就已经见到了天子刘启。 于是,天子以袁盎‘辅佐刘德,出鼎汾脽,安定河东,有功社稷’的名义,恢复了袁盎的爵位,还任命其为太仆。 这样,袁盎就重新杀回朝廷,以九卿的身份出现在了这个营帐之中。 见到袁盎得意洋洋的样子,晁错将头偏到一边。 晁错只感觉,一见到袁盎,他的脑袋就疼的要命,耳中听着袁盎的声音,他的胃部有些欲要作呕的反应。 “淮南王安固然有罪,但也严重不到要论死的境地,况且,淮南王乃宗室血亲,是否有罪,该如何责罚,当由陛下定夺,我等臣子,顿首顿首,领命就是了……”袁盎不急不慢的道。 这是他回归朝堂的第一战,也是时隔一年之后,他与晁错再次正面交锋。 别的不管,至少有一点:恶心晁错,是他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晁错听到袁盎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气的肺都要炸掉了。 他与袁盎的恩怨,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政见不同,性格问题之类了。 而是你死我活,有我无他的生死之争。 袁盎要是得势,晁错用屁股都能猜到,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于是,晁错看着袁盎道:“太仆该不会是收受了刘安的贿赂,故此为此贼开脱?” 袁盎一听晁错的话,马上就想起了一年前晁错是怎么对付他的。 栽赃陷害! 袁盎猛地回头,死死的盯着晁错,嘴角讥笑道:“内史难道还想再挖一次高庙垣墙?鄙人可不敢奉陪!” 一个多月前,晁错挖开高庙墙壁的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袁盎。 晁错的法家身份,使得他凡事不择手段,只要结果对了,哪怕过程再怎么肮脏,也是无所谓。 晁错闻言,有种被人当众扒掉底裤,露出小jj的感觉。 晁错向来就是个暴脾气,很少能忍住。 听到此话,他的唯一反应就是:揍他! 于是,猛地一拳挥出。 刘德终于知道,当初窦婴是被晁错一拳打破额头的了。(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一更~嗯,然后还有2更会定时到明天。这周的更新量绝对会完成的~ 我只是患上了白天码字不能综合征 第两百三十节 刘濞的对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袁盎被一拳打在脸上,顿时,立刻倒地。 刘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一个是堂堂内史,马上就要升任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的重臣。 另一个也不差,官宦世家出身,父子兄弟俱为两千石大员的太仆。 当着他这个准储君的面,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刘德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好头疼。 他又不是自己的老爹,一拍桌子,吼一声,就能震慑住这些大员。 说实话,在大多数朝臣眼中,刘德也不过是一个比其他皇子稍微成器一些的孩子罢了。 刘德崛起至今,不过三四个月,这点时间,就想积累起威信和人望,太少了! 更何况,即使是刘德的老爹,当年做了差不多二十年太子的当今天子,不也没被当时的廷尉、丞相放在眼里,各种刷声望吗? 只是就这么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全武行,传扬出去,刘德就要颜面扫地了。 “晁内史……”刘德不得不站出来,横亘在晁错与倒地的袁盎之间,板着一张脸道:“您是否忘记了廷议礼仪了?要不要小子让宗正出来给您宣讲一下高皇帝所订的廷议制度?” 晁错闻言,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袁盎,愤愤不平的,勉勉强强的低头道:“臣知罪了……”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袁盎悄悄的松开了一下捂着脸的指缝,从缝隙中偷偷的看了一眼吃瘪的晁错。嘴角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他与晁错斗了将近十几年,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晁错打到,他早被晁错按在地上打的不成人形了。 实际情况是…… 他故意让晁错打的。 为的就是让晁错在刘德面前失去形象。 这可是很重要的! 他与晁错都还年轻。彼此的政治生命,假如不出意外的话,也都能延续个十几二十年,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不懂用计谋,显然没办法获胜。 而袁盎也相信晁错肯定知道他是装的。 “这才有意思……”袁盎看着一脸愤怒的晁错:“我要一点一滴的把你逼疯……” “太仆……”刘德哪里知道这些,他蹲下身子。扶起袁盎,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袁盎演技相当出色,他爬起来。揉了揉几乎被晁错刚刚那一拳打肿的脸颊,对刘德道:“臣虽老,但这点小伤,并不碍事……” “这就好……”刘德转身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对刘德来说。维持廷议的秩序,就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趁着刘德转身的空隙,袁盎当着满帐大臣的面,忽然对晁错做了个鬼脸,咧着嘴无声的得意的笑了一声。 晁错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拼了命才忍住再给袁盎一拳的冲动。 其余大臣见此情景,纷纷捂嘴。差点就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果然,袁丝一回来。就肯定会跟晁错斗起来……”无数中立的大臣在心中想着,反正事不关己,他们这些看热闹的,自然乐的图个清闲。 但袁盎的亲友团与晁错的亲信心腹,却是另外一副表情了。 双方彼此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这不是私人恩怨,更非是意气之争。 而是理念之分,理想之争。 主张集权中央与地方分权,无为而治的争斗。 两者势同水火,不能共存。 刘德此时恰好转身,他感觉这帐中的气氛忽然之间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但这与他没关系。 刘德只需要将廷议主持下去,然后将大臣们的意见上报给老爹就算大功告成。 这次廷议,对刘德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议题不是出风头,而是,这次廷议由他主持。 在汉室,除了天子、丞相和太后有资格主持廷议外,也就只有太子能替父主持大臣廷议! “请诸卿继续商议……”刘德张开双手,道:“我会将诸位臣工的意见,全部上秉父皇!” …………………………………………………… 与此同时,吴国,广陵城吴王王宫之中,一场同样的君前会议正在召开。 议题的核心是:吴国何去何从! 过去一个月,对于吴王刘濞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先是长安天子重贿齐赵诸侯,结果,那帮墙头草说倒戈就倒戈,竟然全部抛弃与他的约定,一心只愿做忠臣了。 这也就算了,反正齐赵诸侯与他的吴国隔着两三千里。 但是,长安天子先是册封皇子刘发为长沙王,刘发不过十二三岁,威胁不大,但长沙国经吴苪五十多年经营,可谓固若金汤,国中三万郡兵,也是一块硬骨头,等闲还真啃不动。 这也就罢了,在刘濞的计划中,一旦举事,他会联络吴苪的子孙们,让他们起兵,联络忠于吴氏的将领,就算拿不下长沙也能牵制长沙的郡兵。 问题的关键出在楚国。 楚国在吴国的上游,而且楚国经过元王、夷王两代人的经营,国力虽然没有吴国强,但城池坚固,兵力也有七八万。 现在的楚王刘戊虽然才能庸碌,脑子不怎么灵活。 但假如他站在长安那边,那么,想反长安,成功率几乎为零。 别的不说,倘若楚王站在长安那边,甚至只是保持中立,吴**队立刻就要被楚国、长沙困在荆楚一带,不能击败这两个藩国,吴国大军根本不敢出豫章一步。 原因很简单,你前脚出兵,后脚人家就能抄了你老窝。 原本,楚王刘戊与刘濞是约定好一同清君侧的。 但谁想,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河东的汾脽的九鼎一出现,楚王刘戊立刻就撕毁了跟他的盟约,居然还要在明年正月去朝觐长安天子…… 现在吴王刘濞召集召集的谋臣食客武将,就是要商讨,怎么让刘戊回到吴楚大联盟的家庭中来。 只是可惜,这些谋臣食客们,就没一个拿出来的主意有可行性的。 居然还有白痴提议,用黄金贿赂刘戊…… 刘戊虽然才智跟他的父祖无法比,但却也不是一个钻进钱眼里的守财奴,况且,即使是那样,想要收买一个封国三郡五十三城的诸侯王,那得拿出多少钱来? 差点把刘濞给气死! “诸位,难道,寡人就只能坐以待毙?”刘濞看着他的臣子们,失望的道:“既然如此,寡人倒不如自饮毒酒,以免遭竖子之辱……”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将军出列拜道:“大王,末将有一策,只是有些……” “说……”刘濞看过去,发现是他的爱将恒霸,对于恒霸,刘濞很清楚,这个年轻人脑子很灵!上次就是他献的清君侧之策,因此立刻有了期待。 “大王,末将以为如今长安天子风头正劲,此时与之硬碰,天下人心,诸侯都不会在大王这边,既然如此……”恒霸起身道:“不然扬汤止沸,再加一把火……” 刘濞闻言眼前一亮,问道:“计将安出?” “大王,德候广,此刻就在长安,大王何不使人以万金与广,使之结交朝臣,与晁错交好……”恒霸眼中杀气腾腾:“使之怂恿晁错,大力削藩,不管削谁,刘戊也好,刘卬也罢,刘遂、刘安、刘赐,只要削就好,甚至大王也不妨一起削了……” “妙哉!妙哉!”刘濞闻言大喜过望:“寡人得将军,如高帝得子房,异日寡人有天下,将军当为首功!” 刘濞立刻就对自己的儿子刘元道:“我儿,你即刻乔装带人去长安,找到德候,让他为寡人把这事情办好了!” 德候刘广,是刘濞的哥哥的儿子,与刘濞在生意有着许多往来,关中流通的刘濞所铸造的钱币,基本都是刘广在运做,这个人刘濞还是信得过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一节 天子的考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跪在地上,将廷议上众臣的意见一一汇报给自己的父皇,然后顿首道:“大臣们意见泾渭分明,儿臣愚钝,不能断,请父皇圣裁!” 天子刘启高卧御榻之上,翻阅着记录着各个大臣言论的竹简。 无论是刘德所说的,还是这些竹简上所记载的内容。 都说明,大臣们的意见出现了分裂,而且分裂的两派所说,天子刘启怎么看都觉得好有道理。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天子刘启问道:“刘德,你怎么看?” “晁错与袁盎,你支持哪一个?” 刘德闻言,连忙俯首。 这个问题,对刘德来说,真的是好有难度! 原因不是因为袁盎,也不是因为晁错。 而是向他提问的人,他的老爹! 道理很简单,前世的种种记忆告诉刘德,他的这个便宜老爹出了名的耳根子软,基本上是属于那种很容易被人的言行所影响的人。 譬如袁盎晁错之间的对决,基本上都是谁先主动出击,见到天子,谁就能赢。 但是…… 假如,这一切都是他的老爹故意给外界看到的假的讯息呢?假如,老爹所有的决定都是事先在心中就已经决断下来的呢?这可是很简单就能实现的操作。 譬如,当他想倾向袁盎时,那就命令宫廷卫士与宦官放袁盎进宫,使其一路畅通无阻。却命令其他人千方百计的迟滞晁错的行动。 这样出现在朝臣面前的的情况就变成了,因为袁盎抢先面见了天子,所以他赢了。 进而在许多有心人心中种下一个:皇帝耳根子软。容易被说服的印象。 刘德又想起了他与老爹在芝房中的对话。 “使道遂以长,基墙高以方!”刘德回味着老爹的训示,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 因为,你永远无法知道,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特别是他的老爹这种级别的皇帝,谁能看透他的内心世界和真实想法?刘德更真切的知道了。做一个皇帝应该要怎么做。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各种烟雾弹。让大臣们费力的去猜谜。 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即使有聪明人猜中了谜底,也可以根据情况,诈赌,耍无赖。 那么。对刘德来说。现在问题来了! “我的这个父皇究竟是想听我的意见呢?”刘德抬头看着高坐于御榻上的天子,他的父皇:“还是打算考考我?” 这两者有天壤之别。 前者,刘德随便怎么说都行,只要有道理就能过关。 而后者…… 则是新一轮的猜谜了。 到底老爹现在心里是倾向晁错?还是倾向袁盎?他是否已经有了决断了?他的想法是什么?他想让刘安活还是死? 这就好比后世的俄罗斯轮盘赌。 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奖品是老爹的赞赏,而一旦没有猜中…… 刘氏的天子出了名的敏感。 他们对继承人的苛刻要求,也是人所共知的。 譬如,后来刘彻的太子刘据。刘彻对其可谓是掏心掏肺,宠爱无比。甚至为了刘据的出生而专门下诏大赦天下,刘据一出生,立刻就被册立为太子。 但是,当刘据长大,表现出与刘彻完全不同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策略时,问题就不断出现。 最终导致了巫蛊之祸! 所以,有着这个教训,刘德不得不让自己随时保持跟他的老爹在同一立场。 简单的来说,在没有坐上天子的宝座之前,刘德的政治立场就是没有立场,一切以老爹的意志为导向。 天子刘启高坐御榻,俯视着刘德:“你会怎么选择呢?怎么回答呢?” 这一招是当年先帝他的皇父太宗孝文皇帝,对他使用了二十年的绝招。 刘德现在面临的是经过他自己改良后的最新版本。 通过语言、心理暗示和铺垫,组成的考验。 对刘启来说,刘德答不答对不重要。 重要的是,是否能识破这其中的玄妙。 “应该……”天子刘启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在心里揣测着:“还不能识破吧……” 想当年,他可是被先帝训了n次,骂了无数次,才领悟到这一点的,然后用了五年时间磨砺猜谜技巧,才能勉勉强强猜到自己老爹的意思。 也是从那时起,他知道了,怎么做一个优秀的上位者,怎么驾驭臣子。 毫不夸张的说,想做天子,学不会这一招,看不破这一招的话,还是省省吧…… “我该怎么责罚刘德这个小子呢?”天子刘启在心里想着。 当年先帝是怎么责罚他的来着? 禁闭?现在不合适……容易引起外人的怀疑。 抄书?好像也不怎么样…… “对了……”天子刘启看着刘德,心里兴奋不已,只觉得神经都在愉悦的唱歌了:“就罚你去给晁错当垫脚石吧……” 大臣也是需要权威和威信才能让信服,让下面的人规规矩矩。 商君变法,拿了秦王太子太傅开刀后,立刻就让国内大小官员都听从命令,遵守法律不敢违抗。 当年,他之所以变成张释之的声望机器。 真以为是他愿意的? 真以为他不敢反抗? 那也是先帝演技的一部分啊! 没有天子许可,小小的一个张释之,怎么敢骑在太子头上耀武扬威?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些磨砺和教训,现在的他才能如此顺利的掌握大权,让文武百官统统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不然,换做一般人,即位才两年,哪来的功夫削藩,整理朝政? 肯定是在忙着巩固权威,培养班底。 ………… 刘德的大脑这时候却在全速开动,将到目前为止他的所见所闻与所知的全部的他的老爹的个性和施政思想全部综合到一起。 一个人不管怎么掩饰,怎么遮掩,但,有些东西,遮掩不了,掩饰不了。 那就是他的性格与思维模式。 特别是对皇帝来说,这些所有的东西,最终都会反映到他的政策与诏书之中。 譬如狂妄的人,诏书喜欢用一些假大空,政策充满了不切实际。 谨慎的人,会小心翼翼,诏书的行文会千锤百炼,政策四平八稳。 那么,我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此刻,到底是倾向晁错,还是倾向袁盎? 刘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爹,嘴角微笑着,叩首下去。(未完待续。。) ps:咳咳,昨天晚上太困了,写着写着自己爬桌子上睡着。。。 第两百三十二节 刘德的改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最大的优势,无疑是曾经亲自经历自己的老爹,当今天子刘启整个统治时期,清楚的知道他在所有情况下所下达的所有诏命和政策。 “以我前世的经历来看,我的皇父是个个性强硬的男人……”刘德在心里想着他所经历所有事情:“而且是不撞南山不回头的那种!” 简单的来说,就是那种只要决定了政策,那么只要该政策没有到山穷水尽,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么,他就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坚决的推动下去。 眼下晁错鼓动的削藩策,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特别是如今汾脽的汉鼎,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和人望。 使得他有着足够的底牌来应对任何变动。 那么,以他的个性和一惯的行为来看…… “他应该会倾向晁错!”刘德在心中对自己说。 想一想前世,晁错先罚楚国东海郡,然后马上就削掉了吴国的豫章、会稽两郡。 吴楚两国加起来才六个郡,一下子被削掉一半,特别是吴国,一下子就被削掉三分之二的国土。 从结果逆推,刘德很轻易的就抓到了自己老爹目前的心理。 于是,刘德叩首道:“以儿臣之见,淮南王刘安大逆不道,正如廷尉监赵禹所言,事验明白,当伏其法!” 天子刘启心里的笑容瞬间全数褪去。 “怎么可能!” “一定是意外!” “朕二十五岁才能猜到先帝的大致想法,就这样还是常常为先帝所责备……” “是蒙的吧?一定是蒙到的!” “可是。假如是蒙到的……”天子刘启心中思虑一转:“他怎么会倾向晁错……” 刘德跟晁错关系一直不近,倒是袁盎,与刘德非常亲密。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点都不像是蒙到的。 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即使是父子,这种被人洞悉了底细,看到了底牌的感觉,让天子刘启心里非常不爽。 这就是皇帝的矛盾了。 一方面,对于继承人,他们常常苛求无比。要求严苛。 另一方面,当继承人表现的太好了,他们又会疑神疑鬼。各种猜疑与顾虑都会出现。 刘德看到自己老爹的神情,马上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李唐王朝皇室中种种的血雨腥风,马上就浮上刘德心头。 刘德脑筋一转,叩首拜道:“父皇。儿臣以为。淮南王相张释之有功,当赏,请父皇不吝嘉之……” 天子刘启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朕就说嘛,这小子怎么可能猜到朕的想法呢……”天子刘启在心中想道:“原来是看上了张释之啊!” 对于张释之,刘启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是个人,也会对一个隔三差五的将自己堵在家门围观的家伙没有什么好印象。 诚然,那只是先帝安排的一场秀。 但。张释之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隔三差五。有事没事,跑来挑太子宫的毛病,这就让刘启深深的认为,对方对自己的意见很大。 所以一登基,先清算邓通,然后就是张释之。 不过张释之比较聪明,一见风声不对就跑来叩首谢罪,加上有窦太后的幸臣黄生在一旁说情,这才没有被清算,只是赶到淮南国去当丞相。 但抛开这些私人恩怨,从良心上来说,张释之还是个不错的臣子的,有忠心,有能力,还有人望。 或许适合做太子的太傅? 而且还能让天下人看到朕的心胸…… 天子刘启在心中琢磨着,越这么琢磨,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 当然了,就这么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袒露心迹,那肯定不行。 必须要维持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 “朕知道了……”天子刘启站起身来,对刘德道:“你先下去吧,叫晁错与袁盎,来见朕!” “诺!”刘德叩首拜道。 然后缓缓的退出老爹的御帐。 出了帐门,刘德发现自己的背上全被汗水打湿了。 跟皇帝玩心眼,其实跟走钢丝没有差别。 一旦押错宝,后果难以想象。 尤其是刘氏的天子们,每一个都敏感无比。 刘德可没有一个微时故剑的老妈保佑,一个不小心,就会从钢丝上掉下来…… 这次是过关了,下次呢? “我也必须要学会藏拙了……”刘德在心中想道:“不能每次都这么走钢丝,大智若愚,未必不是条路……” 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刘德明白了,有时候是该笨一点,太聪明,没人爱啊! 刘德又想到他的老爹,当年,被张释之各种刷声望,光是被堵在宫门口的记录就有七八次。 都说圣斗士不会倒在同一招下超过三次。 他老爹被张释之用堵门的方法逮到了七八次之多。 难道是他老爹笨到不肯换办法? “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越接近权力的巅峰,刘德就越能感觉得其中的险恶。 “想要凌驾于万万人之上,不择手段,脸厚心黑,是必须的属性啊……我的天赋点以后向这方面倾斜了……”刘德在心里对自己说。 实际上,刘德也察觉到了,地位身份到他的这个地步,是时候蛰伏,藏拙了。 有事,让手下的近臣去冲锋陷阵好了。 他可以躲在背后,遥控一切。 一如他的老爹当年。 至于他自己,是到了捡起书本,每天当一个好好学生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推开了廷议大帐的帐门,回到他的位子上,悄无声息的坐下来,朝着大臣们拱手致敬,非常平静的道:“让诸位臣工久候了……” 他看向晁错:“内史,父皇请您去御前上奏!” 然后,他又看向袁盎,道:“太仆,也请一并同去……” “诺!”晁错与袁盎出列拜道。 但他们两个心中却也有着疑惑。 “殿下去面圣归来之后,好像变化很大……”袁盎看着刘德,他是一个观察能力很强的人,对于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与面部表情、语速,尤其关注。 他很明显的能察觉到,似乎有些什么改变,正在刘德身上出现。 现在,平静得几乎如同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木头一般跪坐于上的刘德,像极了当年先帝刚刚登基,大权被勋臣大将掌握之时的状态。 那时候的先帝,也如刘德现在一样,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进步……真快啊……”袁盎在心中感慨道:“十六岁就已得太宗孝文皇帝三十岁之形……”(未完待续。。) ps:嗯,跟大家汇报一下本周的更新量吧。 本周我这个废宅到现在一共更新了20章,加上等下的那一章是21章,刚刚好完成每天2更保底跟一更还债,真是罪大恶极啊~~~~~~~ 这么算的话,本周大致欠下了500票加一更的加更是大概6章左右。 月票50一加更2章,打赏满一万加更1章,总计是9章。 下周目测应该能还掉~因为下周到周3就能还掉上个月的欠债~ 基本上平均每天3-4更,对我来说,还是无压力的。 至于这两天更新不给力,嗯,怪富坚老贼了,我基本晚上睡觉都会看全职猎人,一看通常看到3、4点,哎~以前觉得画风不喜,所以没看,现在沉迷了,已经看到101,还有44集,接着目测就要等更了,这个深坑,富坚老贼会填好吗? 第两百三十三节 宁成的觉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 大阳县监牢。 宁成拿着刘德的手令,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关押着周阳由的监牢前面。 宁成看了一眼,此时的周阳由蓬头散面,狼狈无比,根本没有了半分气势,不过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男人。 “开门!”宁成挥挥手,下令道。 左右狱卒立刻为他打开了监牢的房间。 宁成走了进去,不得不说,汉室的监牢,不管是廷尉的监牢还是郡县地方的牢房,条件都不怎么样。 地上堆满了潮湿腐烂发臭的稻草,四周墙壁上燃烧着昏暗的油灯,挂在墙上的刑具和带血的皮鞭,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正常人用不了三天,就能发疯。 但宁成知道,周阳由不是一般人,正如他一样…… 宁成走到蜷缩在监牢一角的周阳由面前,看了看,然后伸出脚来猛的踢了过去。 “啊……”周阳由被这一脚提醒,立刻就条件反射的惨叫了起来。 宁成嘴角露出微笑。 他在监牢长大,在刑狱中成长。 所有的刑罚,包括被先帝明令禁止的肉刑,他都了如指掌。 他甚至闭着眼睛就能知道,什么样的刑具用什么样的力道,打在什么地方,能让人最痛苦。 当宁成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环境中的时候,他感觉,好像找回了自我,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欢畅的呻吟。 “就是这个感觉……”宁成伸手,监牢外的狱卒立刻就心领神会的递来了一根在盐水中浸泡了很久的皮鞭。 “赵由!”宁成狞笑着拿着皮鞭走上前。喊出了周阳由的本名:“你也是个老刑名了,应该熟悉这里所有的刑具和刑罚,不要抱有侥幸之心……” 啪!宁成猛的挥鞭打在墙壁上。留下一条深深的鞭痕。 他微笑着有如恶魔一般,平静的对周阳由自我介绍了起来:“在下宁成,南阳宁成,实不相瞒,小子也曾挺佩服您的,现在我与赵公在这样的环境下见面,说实话……”宁成俯下身子。满面的表情都狰狞了起来,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让周阳由全身都战栗了起来:“我一直都在期待这样的会面啊!我的父亲。当年就是长安廷尉衙门的狱卒!嗯,就是关押绛候周勃的那个监牢的狱卒!知道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看到了,绛候周勃。汉室的太尉。丞相,像一条狗一样蜷缩在监牢中……” “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多高兴吗?像你们这种大人物,也有今天……哈哈哈……”宁成的脸上都扭曲了起来,然后,迅速恢复平静,他伸手提起周阳由的衣襟,扒开周阳由的头发。看着对方的眼睛,轻轻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我跟你,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最好合作一点,将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君有三子五女七孙……”宁成看着周阳由已经满是恐惧和害怕的眼神,嘟嘟了嘴,道:“要是明公告诉我的事情,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宁成站起身来,俯视着周阳由。 周阳由看着宁成,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多年刑狱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是疯子而且是癫狂的疯子。 绝对的……说的出,做的到! “你问吧……”周阳由立刻就道:“罪官一定知无不言!” 对于这种疯子,周阳由深深的明白,假如他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绝对会将他凌虐致死,他的家人妻小甚至包括外孙和妻族一个都跑不掉! 正如他过去对待那些落在他手里的人一样。 不满意的话,心情不好的话,心情太好的话。 都会疯狂的虐杀! 直到罪犯遍体鳞伤,肢体残缺,不成人形,才会收手,而收手不是因为同情罪犯,更不是因为害怕打死了罪犯而被追究责任。 只是因为,假如这样的话,就没得玩了…… 不! 周阳由抬头看着宁成那张扭曲疯狂的脸。 “他比我还要疯狂,还要像一个魔鬼……” 刑罚犯人,对他来说,不是工作,更不是手段,而是娱乐。 他是那种享受鞭打犯人,聆听哀嚎的变态。 “很好……”宁成似乎有些不满意的笑了一声,问道:“那么,赵由,大阳县的的蝗灾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赈灾?” 周阳由看着此刻的宁成没由来的,他的心脏都抽搐了起来。 他知道,只要自己回答稍微慢一点或者稍微犹豫一点或者答案不能让对方满意,那么…… 这个家伙一定会用最残酷的刑罚来对待我! 此刻的周阳由终于知道了那些过去被他审讯和逼问的犯人的感觉了。 “上官容禀,大阳县的蝗灾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大阳县的官吏与地主勾结了起来,假借蝗灾,造成恐慌……” “罪官不赈灾,是想……”周阳由抬起头看着宁成:“填补亏空……” “什么亏空?”宁成狞笑着问道。 心里却感觉很没劲,跟周阳由这种清楚刑名的官员,实在没什么乐趣。 他更希望周阳由是在他的刑罚之下开口。 最好是在当着周阳由的面打死了他的几个儿子孙子以后。 那样,才精彩。 听着犯人哀嚎,看着犯人们怨恨和愤怒的双眼,然后,一点一滴的逼问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不过这样也好……”宁成想着:“能快点得到答案和供词,在殿下面前,就能显示出我的作用了!” 宁成的危机感一向很重。 在刘德的臣下之中,他自问,他作诗作赋,拍马也赶不上司马相如那个变态,论起手段能力和应变,他不如张汤,整理文案,提出建议和应变的策略,他不如汲黯,为人处事,深结中外,他不如颜异,甚至就连现在刚刚到刘德身边的义纵都能完爆他,尤其会死义纵有个好姐姐。 那么,他的优势在那里? 自古君王都需要一个为其办脏事,沾鲜血的臣子。 “我就是殿下黑暗中的利刃……” “为殿下扫清障碍,打扫污渍……” “这就是我……宁成存在的意义……” “天子有郅都,而殿下有我……” “根仓的亏空……”周阳由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他自知自己难逃一死,虱子多了债不愁,现在的关键,他也清楚,根仓的事情,瞒是瞒不了,特别是他眼前的这个魔鬼,绝对能查出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说出来,给自己的家人留条活路……(未完待续。。) ps:今天3更先~~ 第两百三十四节 选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么快就交代了……”刘德拿着宁成送来的笔录口供看了一眼。 这周阳由,不,现在应该叫赵由,回复他的本姓了。胆子可真够大的…… 根仓缺失的存粮,居然全都被他跟河东都尉申屠转卖掉了。 其中,五十万石被淮南王刘安买走了,剩下的,则是被各种各样的人瓜分。 商贾强盗土匪,几乎来者不拒。 “将口供给内史送去吧……”刘德吩咐着,然后,拿起了他刚刚放下的《太公兵法》继续看了起来。 “诺!”宁成拿起口供,躬身一拜。 临出门时,宁成听到身后传来了刘德的声音:“卿做的不错,我记住了……” 这句话,对宁成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嘉赏了。 宁成立刻转身拜道:“殿下缪赞,臣一定会再接再励!” “好了,你去吧……”刘德摆摆手道。 等宁成走了,刘德放下手里的书本,从案几下拿出了一张帛书。看着帛书上的内容,刘德有些出神。 帛书上罗列的是至今为止,长安九卿三辅各衙门的千石左右官职的空缺。 这是刘德从便宜老爹那里拿来的名单,算是刘德挖出宝鼎的奖励。 刘德可以从这五个职位中选择三个来给他手下的亲信。 这算是汉室的传统了,给储君罗织羽翼,构筑势力。 以方便他日即位时,新君一登基。就马上能有一支可靠的力量可以用。 “备盗贼都尉……”刘德看着这个官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可是个好官职啊…… 从名字就能看出这个官是做什么的。 汉制,军队调动,五十人以上需要有虎符或者天子诏书。 但地方上流窜的盗匪和到处‘行侠仗义’的游侠们,仅靠衙役是对抗不了的。 所以,就出现了这么个官职。 职权大抵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局长,主要负责缉捕盗贼和游侠,顺便维持治安。 老实说。在这个时候,这个官职并不怎么被人重视,也就是开国最初那段时间。有些权力,如今,随着社会日趋稳定,盗贼数量越来越少。尤其是关中。大股几乎绝迹,备盗贼都尉的存在意义也就越来越小了。 秩比更是从刘邦时的两千石降到了现在的一千石。 从最初的独立衙门,到现在也成了内史衙门的一个下属司曹。 但职权却没有并没有降低,依然有搜捕长安各里闾任意地点、宅院,盘查往来商旅,审讯犯人,甚至必要时可以调动五十人以下的军队进行协助搜捕和缉拿。 只不过,这个官职是个体力活。抓的和管的也都是小毛贼小混混,想刷政绩也从刷起。甚至可能还吃力不讨好,反正,长安治安一不好,大臣不管别的,首先肯定先弹劾备盗贼都尉监管不力。 因此,这导致这个官职空缺了两三年了。目前大部分权职都被内史衙门给吞噬了。这就更加没人愿意去干了…… 但对刘德来说,再没有比这个备盗贼都尉更让他动心的官职了。 想想看,在后世的天朝,掌握了公安局和派出所,你能做什么? 至于内史衙门那边,刘德不觉得晁错会跟他为了一个备盗贼都尉的职权起纷争。 特别是如今晁错将要出任御史大夫了…… “就让剧孟去当这个备盗贼都尉吧……”刘德心里盘算着。 备盗贼都尉这个官职,对剧孟来说,倒是挺搭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暂时只有衙门能给剧孟提供足够多的位置来安顿他的那些兄弟与长安的小弟们。 刘德继续看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刑曹令吏这个官职。 它之所以出缺,是因为前任赵禹已经升为廷尉监了。 刘德于是毫不犹豫的在其后写下了张汤的大名。 再没有比刑曹令史更能锻炼人的官职了,以刘德所知,想做好刑曹的事情,不知要熟知刑律的所有条文,还要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力和判断力。 因为,基本上所有关中的刑事案件,最后都会汇总到刑曹来处置。 另外,地方贵族和两千石以上大臣、彻侯、外戚的违法乱纪之事,也由刑曹分类处置。 可以说,再没有这个更能磨练一个法家大臣的地方了。 然后就是汲黯了。 但剩下的三个官职都不怎么适合汲黯。 大行监丞…… 得了吧,就是大行,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衙门里晒太阳…… 假如把汲黯扔到这个位置上,那就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上林令丞? 算了吧……就上林苑那种地方,每天跟一大堆杂事琐事打交道,刘德很怀疑,以汲黯的性格,说不定会跟他前世一样,干脆就撂挑子,跑回老家读书去了……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前世汲黯最讨厌的就是处理琐事和杂事。 少府将作丞? 官职是不错…… 但少府那个地方乌烟瘴气,各种各样的人物的利益在其中盘根错节。 汲黯去了少府,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被糖衣炮弹腐蚀掉了,堕落成了那些人的同伙。 第二,他看不下去,跟那些人起冲突,然后被干掉…… 不管哪种可能,刘德都不愿意接受。 作为上位者,刘德知道,因材任用,是最起码的一个原则。 “只能先委屈汲黯了……”刘德放下笔,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汲黯看到其他两个同伴都升官了,他却还是原地踏步,会不会心里不爽?或者生出些什么别的心思? “但假如他要那么想的话,那他也就不值得我再扶持和期待了……”刘德心里想道:“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要你何用?” “嗯,就这么定了吧……”刘德合起帛书,交给身边的王道,吩咐着:“拿去呈递给父皇罢……” 这时候,刘德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该不会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吧?知人善用的能力和抉择力…… 还真有这么个可能啊…… “诺……”王道点点头,拿着刘德递来的帛书,走出门。 刘德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在院子里,义婼正带着陈阿娇在玩游戏。 这两个小丫头最近已经混的很熟了。 不得不承认,义婼有种特殊的亲和力,即使是陈阿娇这种让人头疼的娇娇小姐,她都能与之相处的很好。 只是…… 刘德揉了揉头。 “我该怎么向老爹交代义婼的事情呢?”临出长安前,老爹可是要求他不要在外面找女人的…… “不管了,反正,他当年也没少干这种事情……”刘德觉得他老爹应该知道义婼的存在了……毕竟他身边那么多人,肯定有老爹埋的眼线……(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五节 仓公的重要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两日后,天子在吴山率领文武百官诸侯大臣,共祭泰一神。 刘德挖出来的那个大鼎,被少府的工匠们重新在鼎腹之上铭刻下了一个‘汉’字。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装饰着鲜花,抬到了泰一神像之前。 刘德跟在老爹身后,一同共祀。 与之前刘德祭祀泰一神,还要偷偷摸摸的玩弄手段,悄悄的制造祥瑞相比。 这一次天子亲祀,就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制造祥瑞。 负责祭祀准备工作的太仆袁盎与宗正,是将之视为一个政治任务来安排的。 不然的话,儿子祭祀的时候有祥瑞,轮到老子祭祀的时候却没有。 那还不把天子的脸打肿了? 白痴都会知道那会发生什么样的政治灾难啊! 于是,天子刚一领着群臣进入泰一殿,泰一神像就马上隐隐有光,然后,天子祭拜之后,顿时就有异香从神像上飘来…… 反正,这些把戏和戏法,庙祝玩的很溜。 假如不知情的话,肯定能蒙不少人。 在这些被蒙的人里,赵王刘遂算是一个被彻底的忽悠了进去的家伙。 刘德从他的表情里就看出来了。 最后,天子率领群臣,抬着‘汉鼎’一路招摇过市的下山,绕大阳县县城一圈,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这么一忙,直到日落之时,刘德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中。然后立刻叫来义婼给自己按摩。 “殿下……”刘德正躺在榻上享受着义婼小手的按摩时,王道过来禀报消息道:“淮南王刘安与丞相张释之,已到河西渡口了……” “哦……”刘德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刘安这一次,可谓是在劫难逃了。 晁错磨刀霍霍,赵禹摩拳擦掌,无数想要借这个机会立功的大小官员跃跃欲试。 至于主张缓和甚至是轻判刘安的袁盎一派,在天子开口将刘安的行为定为:背主之后,立刻烟消云散,统统闭嘴了。 这就是汉室天子的威权。 至于张释之。既然老爹叫他来了河东,十之**,大概会一笑泯恩仇。可能还有给个闲散的长安官职,譬如大行之类的看上去很美实际上一点权力都没有的官职养老。 所以,这些事情跟刘德关系不大。 “殿下,仓公已经到了……”王道却又禀报道:“您是否现在就接见?” 刘德唰的一下。就从塌上坐了起来。立刻对义婼吩咐道:“为我更衣,穿正装!” 再对王道纷纷:“立刻整理出一间雅致的房间给仓公住宿……再一个,仓公随行的弟子也要安排妥当,不可失了礼数!” “然后,你去请仓公来此与我会面……不……我亲自出去接!”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去。 刘德在义婼的服侍下,穿戴好全套的冕服,系上绶带。 “殿下……仓公是何人?”义婼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石穰先生的恩师!”刘德笑了笑解释道:“天下名医。扁鹊再传弟子!” 跟后世的那帮自称某某传人的骗子们不同。 仓公淳于意所受的扁鹊传承是有着明确的谱系和文书记录的,自扁鹊开始。其弟子谱系清楚明白,能够准确的向上追溯。 仅次一点,就足以让刘德敬重。 更何况,仓公这一脉还关系着刘德能不能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系统的对中医的传承与研究的机制,至关重要。 当今之世,知识也好,医疗也罢,基本都是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作为少数人的享受而存在的。 譬如说读书吧,天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百姓根本不识字,纯文盲。 真正算知识分子的群体,在这百分之十的识字人群中,最多也只占比百分之一。 至于医生,那就更夸张了。 能请医生看病的人群,基本只有贵族勋臣和大地主大商人。 其他人一旦得病,就只能硬撑,运气好的话,可能能弄到点草药就不错了,当然也可以找巫婆什么的祷告,跳大神,至于有没有效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譬如仓公淳于意,他看病诊治的人,基本都是一千石以上的官员或者公乘以上爵位的贵族。 至于老百姓,估计连请他上门诊治的出诊费都出不起……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本身首先得是个知识分子,不然,根本看不懂黄帝内经和素问,就更别说理解复杂的辩证体系了。 于是,医生这个职业成了当今天下最稀缺的职业。 一般,在此时,稍微懂些医术的人,都能在地方上广收尊重。 若是医术高超,那立刻就能成为地方郡守与藩王的座上宾。 于是,医生就成了贵族富人的专用品。 而仓公,是可以改变这个局面的关键之人。 刘德从摆放在房中的一个书架上取下一本他很早以前就放在哪里,用着后世的简体字写成的小册子,将之打开来看了看。 纸上面写着两个名字:桂枝汤、麻黄汤。 这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伤寒杂病论》中两道名方。 桂枝、麻黄,就是现代西医传人中国前,古人最有效的感冒冲剂。堪称中医史上的变革之制。 在张仲景之前,对伤寒感冒,基本上,在医学上是无解的。 所以才有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序中所说的:其死者三有其二,伤寒十居其七的感慨。 穿越之前,刘德曾读到过这篇伟大的巨著,中医的圣典,虽然对其中的药剂、辩证什么的完全看不懂,也记不得什么,但对于张仲景的序章却记得相当清楚,实在是,这篇文章的文字太美了,而且行文感人。 即使是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刘德依然对这篇美丽的文章,记忆犹新,如在眼前一般。 跟大多数穿越者都能背诵天朝太祖诗词一样,刘德也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这篇明文。 而在那部巨著中,最经典的两个方子,同时也是最简单的两个方子,无疑就是桂枝汤和麻黄汤。 刘德虽然完全不记得这两个方子的内容和用药以及辩证之法。 但没关系,这两个名方本身的名字就揭露了它们的特质。 中医用药,君臣佐使而已。 知道了君药,就迟早能推断出其他的药名。 但刘德不是医生,对此束手无策,而身边除了一个石穰之外,再无他人可用。 显然,石穰不足以承担这样的重任。 而仓公就不一样了。 他手下弟子众多,完全能群策群力,破解桂枝汤与麻黄汤,将之提前几百年,呈现于世人眼前。 只要能搞出这两个汤剂,那么,大多数的伤寒感冒导致的死亡,都能避免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六节 条件与答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亲自带着人,来到营门,远远的,刘德就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几个男子的搀扶下,站在门口。 刘德于是立刻迎上前去,稽首道:“敢问可是仓公当面?”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吃惊,稍微愣了一会,然后,那老者才躬身答礼:“老臣意,不敢当殿下之礼……” 这时候,刘德身后的石穰才出列拜道:“弟子穰拜见恩师!”然后叩首三遍。 “仓公长者,小子向来敬仰有加,自然当得……”刘德颔首道:“请长者入内一谈……” 于是,刘德就将淳于意一行人,请到自己的客厅之中,以上卿之礼,将之恭请入座。 各自跪坐下来后,刘德命人上酒,然后,举樽敬道:“小子今日得见仓公,足慰生平,敬长者!”然后,满饮樽中之酒。 淳于意连忙躬身拜道:“殿下厚遇,老臣感激涕零!”然后饮下满樽之酒。这才问道:“不知殿下命人传召老臣,可是有要老臣效力之处?” 刘德笑了笑。 从怀中取出一份帛书,命人传递给淳于意,拱手道:“确实有事想请仓公帮忙……” “此帛书,是小子偶然从一卷战国简之中整理出来的一位号位仲景的医者所著之书,可惜年代久远,残破不堪,只有序言与几个模糊不清的方名留下,小子观之序章,以为大医也。只是,辩证之法与药方之名尽数遗失,小子才疏学浅。不能明之,请仓公为我解惑!” 淳于意接过帛书,心里起初还是有些不屑的。 谁能比他的师承扁鹊还厉害? 但,只看了一眼序言的前面几句,淳于意立刻就被震撼住了。 “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这一看就完全收不住了,整篇序言,不过千余字。但淳于意却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感觉自己被从内到外,都接受了一次洗礼。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啊……”淳于意感慨着。与这名为仲景的医者相比,他无论是见识还是道德或者是学识统统都是完败啊,再向下看,却只见到了几个似乎是方名的名字。 “桂枝汤?麻黄汤?六味地黄汤?” “这些是什么?” “说好的伤寒辩证十六卷呢?” 刘德闻言。站起来。揖首道:“这些是小子所能找到的最后三个完整的能看出字迹的方名了,其他的包括辩证、用药以及病例全部遗失了……” “只能隐隐约约从残缺和腐朽的竹片中,看到一些‘少阴病……’‘太阳病……’‘解表发汗’一类的模糊描述!” 淳于意听了不由得失望无比,扼腕叹息道:“此医书若能保全,老臣断言,可为当世医者必读之书,可惜,可惜……” 淳于意并没有怀疑什么。 因为。秦末的战乱毁灭了太多的典籍了。 别说区区医者之书了,就是《尚书》《诗经》如今都只剩下残篇。韩非子、商君的论著,也遗失了大半。 这位仲景先生的医术能留下些只言片语,已经是邀天之幸了,甚至淳于意感觉,可能是这部书太强了,所以上苍才故意只留下这么点残章断片。 “不知仓公能否为小子还原这三个药方?”刘德拱手拜道。 淳于意想了想,道:“老臣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吧……” 他拿着刘德给他的帛书,仔细看了看,道:“以这位名为仲景的医者在序言中所说之事来推断,此人当是周赫王早年之人,似是卫人……” “殿下您看,此处就有‘余宗族素多,自赫王纪年以来,向余两百……’的记述……” 刘德微笑着点点头,其实,那是他改的…… “再从殿下所述之‘少阴病’‘太阳病’等描述来看,以及序言最后所提及的诊脉、辩证与其所参考的医书来看,此人所用的辩证之法当是脱胎于《素问》中的辩证法,似是以解表而断?”淳于意思考着道。 这个倒还难不倒他,他的先师扁鹊就已经提出了病分表里的辩证法。 “请容老臣细思几日……”淳于意道:“看看能否还原……” “桂枝汤与麻黄汤,老臣一月左右当能大体还原,至于六位地黄汤,老臣只能尽力了……”淳于想了想又道。 桂枝与麻黄,这个看上去应该是个简单的汤剂。 对于淳于意这样的老医生来说,知道了君药的话,只要根据君药的药性与药理来推断,再经过思考,应该能还原出大概。 只是那六位地黄汤就复杂多了,他是完全没把握的。 刘德闻言,大喜过望,能弄出桂枝汤与麻黄汤,与刘德而言,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若有这两个药剂,起码大部分的伤风感冒都不再是绝症了,不再需要人靠自身的体质来抵抗了。 而且,这两个药剂都是廉价便宜的药。 譬如桂枝,有桂树的地方就能找到药材,可以说是此时的阿司匹林也不过分。 于是,刘德拜道:“一切拜托仓公了!” 刘德想了想,道:“无论仓公能否解出此三方,小子都想恳请仓公,留于长安,教授弟子!” “小子愿出千金,于长安起一医学,以仓公为祭酒,传授天下有志医学之青年医书医道!”刘德诚恳的道:“除此之外,小子还可向父皇请求,益仓公弟子宗族子侄五人为郎官!” 淳于意闻言,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得有趣了。 弟子宗族子侄五人为郎官?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啊! 要知道就算彻侯家族,也最多只能萌弟子子侄一人或者两人为郎官! 他能萌五人,对仓公来说,这个好处,让他无法拒绝。 当此之时,医学的伦理道德和哲学思想因为没有张仲景、孙思邈等人的发扬和传播,所以基本为零。 像仓公这样的名医,基本上不会给百姓看病,也不会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们给人看病诊治都是要钱的! 简而言之,没有好处的事情,基本不会做。 因此,想要让淳于意拿出真本事,真心诚意的传授别人医术,刘德就得拿出一些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什么东西不可能被人拒绝? 答案是弟子后代的前途。 而在汉室,再没有比郎官更加前途光明的职位了。 于是,淳于意立刻拜道:“老臣既蒙殿下厚遇,敢不效死?”(未完待续……) ps:嗯,我不是医生,更不是中医,所以,这章写的我特别吃力。 但是,说实话,我个人最尊崇的古代名医只有张仲景和孙思邈,其他人医术再高明,也永远与这两人比肩,因为,这两人一个是完善了中医的辩证体系,建立起了一套科学的辩证之法,另外一人建立起了中医自己的伦理道德观与价值观。 话说,今天是剁手节啊,大家消费了多少? 第两百三十七节 贿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与淳于意聊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将淳于意师徒交给石穰照料和安排后,刘德正准备洗脚睡觉,这时候,王道走进来,跪下来拜道:“殿下曲城候蛊捷求见……” 额…… 刘德摸了摸头,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此人跟他还是有些关系的。 譬如现在在长安,辅佐剧孟办事的蛊臬柔就是蛊捷的侄子。 只是…… 他来见我做什么?刘德心里狐疑着。 这种在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偷偷跑来见人的,十个有九个,所求的事情是见不得人的。 刘德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要用到蛊捷这个二货的时候,于是,道:“就说我睡了,请曲城候明日再来……”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去。 过了没多久,王道又折返回来禀报道:“殿下,曲城候说一定要现在就见您,他拿着丝公的拜帖……” “袁盎?”刘德眼珠子转了一下,让侍女给他擦干脚,穿上木屐,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袁盎这个家伙啊,就是喜欢到处种人情…… 只是,蛊捷这种家伙的人情都种,刘德就觉得,袁盎有些走火入魔了。 人脉这个东西,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一毛不值。 就譬如,年前袁盎被晁错一脚踢出朝堂,他平时结好的朝臣,种下人情的勋贵。有几个帮他开口说话了? 要不是袁盎有个大靠山窦太后,刘德觉得,除了申屠嘉外。愿意理会袁盎,还会把他放眼里的,估计也没几个了。 所以说啊,刘德一直都懒得去跟朝臣有太多牵扯,也懒得跟彻侯勋贵家族有太多联系。 龙有龙路,蛇有蛇道。 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和心思去跟那些几乎是墙头草的家伙建立关系,还不如多拍一下皇帝老爹和窦太后的马屁。经营好跟刘嫖的关系。 就如现在,错非蛊捷有袁盎的拜帖,刘德根本懒得见他这样一个蚂蚁般的人物。 没多久。王道就领着一个外貌看上去还算不错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见到身穿冕服,头戴旒冠的刘德,立刻就跪下叩首拜道:“臣曲城候蛊捷拜见殿下!伏问殿下安好!” “安!”刘德坐下来,对左右吩咐道:“给君侯备坐!” 等到蛊捷坐下来。刘德就问道:“君侯深夜拜访。可有什么事情吗?” “殿下……”蛊捷满脸堆笑的出列拜道:“请屏退左右,臣有一件喜事禀报……” “喜事?”刘德呵呵的笑了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君侯若有喜事,直说就是了……” 对于蛊捷的事迹,刘德心里跟镜子一样,这就是个奇葩啊! 光是他的曲城候爵位两废两立的过程就足够明载史册,为后人讥笑了。 更别说此人的两次废立都是犯法被废。走关系被复。 刘德记得,他以前听章德说过。蛊捷最近一次起复是因为重贿了刘嫖跟周仁,起码都是一家一千金的重贿…… 因此,对于此人的所谓喜事,刘德嗤之以鼻。 蛊捷却是尴尬的笑了笑。 但他脸皮厚,对刘德话语里明显的不耐烦和不屑一点都不以为意。 他媚笑着轻声拜道:“殿下,臣奉淮南王之请,拜见殿下,请殿下为王转圜,只要殿下答应,淮南王愿立刻奉上黄金一千五百金,钱三千万为谢,若殿下能保淮南王王位不削,淮南王事后愿岁岁献金五百,钱两千万,美姬十人……” 刘德听了哈哈大笑。 重生这么久了,终于第一次碰到了前来贿赂他的人了。 这算是对他地位的认可呢还是讽刺呢? 刘德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汉家宫廷贿赂成风,刘德早就知道,前世,他就干过贿赂宫廷贵人和幸臣的事情。 只是,现在回头看来,刘德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恶心。 实在是屁股决定脑袋。 如今的刘德,是准储君,未来的太子,天子,这江山社稷都是他个人所有。 自己的产业,怎么可以被外人私相授受? 尤其是,当刘德想到后来连堂堂大将军卫青都要贿赂宫廷宠妃以自保, 连卫青这样的大将,功臣,立下不世之功的将军,都只能用贿赂来自保的时候,天下谁人不贿赂? 县令贿赂太守,太守贿赂九卿,九卿贿赂宦官、宗室外戚。 而且,这些贿赂行为,几乎都是明目张胆,甚至是潜规则。 就如现在蛊捷敢光明正大的用重贿来打动刘德一样,后来的卫青贿赂了李夫人后,刘彻那个傻缺居然表扬卫青,大为赞赏…… “要是我的话,一定骂他个半死!”刘德心里这么想着,自己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向蛊捷问道:“君侯难道是以为我缺那一千五百金,三千万钱?我就穷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说,在君侯心中,我刘德就值这么多?” “送客!”刘德挥手毫不留情的道:“君侯,此事我会上报父皇……” 说完,刘德就完全不理会蛊捷的求饶声跟话语,直接走进内殿。 王道连忙跟了进去,一进内殿,王道就跪下来,哭道:“殿下赎罪……奴婢有罪,收了曲城候一百金的贿赂……” 刘德看了他一眼,算他聪明! 这种事情,刘德自然知道,假如不是拿了蛊捷的好处,王道岂会再三禀报? 拜托,宦官,尤其是王道这样的宦官是很忙的。 主子第一次拒绝后,还想他通秉第二次,没有足够的好处,傻子会冒着得罪主君,失去宠幸的风险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再次通秉? “王道啊……”刘德看着这个自己最亲信和最信任的贴身宦官,道:“你能主动交代,这很不错,你将收受的贿赂拿出去,自己再拿一百金出来,全部去买布帛,做成衣裳,分给大阳县十岁以下幼童,另外,我再罚你,去打扫营帐三天!” “你可服?”刘德看着王道问道。 “奴婢愿服……”王道是真的吓坏了,因为他从来没见到过刘德刚刚看他的眼神,那么的恐怖、冷酷和无情,他很清楚,他的权势是谁给的。 “以后不要再收贿赂了……”刘德拍拍他的肩膀,道:“想要什么跟我说,我都能给你,但是,假如我再发现你接受贿赂,那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诺,奴婢知道了……”王道连连叩首。 刘德心里却叹息了一声。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前世刘安能毫发未伤了。 简单,这么强大的金元攻势下,能不动心的人太少了。 尤其是刘德的那个姑姑…… 但对这个局面,刘德无能为力,他现在只能做到自己保持清白,却不可能去约束刘嫖、周仁甚至袁盎、晁错等人。 “等我登基,铲除这种明目张胆的贿赂之风,将是首要任务!”刘德心中想着。(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两百三十八节 丧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三天,刘德刚刚起来,就收到一个坏消息。 长安来报,丞相申屠嘉中风了…… 刘德闻言,垂然长叹。 前世申屠嘉死于六月,今生虽然避免了吐血而亡的下场,却忽然中风。 而一旦中风,即使他能康复,作为丞相,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他的政治生命也已经结束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 刘德的老妈,几乎都快被他遗忘的粟姬,重病不起,即将不治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虽然说,对刘德来说,粟姬随便怎么样,他都不会关心。 但闻知这个消息后,刘德立刻就强迫自己进入了悲伤情绪之中。 马上就哭着跑到老爹那里,鼻涕眼泪一起流着,跪求准许他先回长安。 于是,在文武百官和公卿大臣眼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孝顺的不能再孝顺的儿子。 天子刘启自然不可能不批准刘德的这个请求,于是,依旧命中郎将郅都为护卫,护送刘德赶回长安。 只是私底下,天子刘启却单独召见了郅都,交给了郅都一个绝密的诏命。 刘德在得到了老爹的许可后,将义婼留下来托付给袁盎照看,陈阿娇托付给老爹后,立即出发,一天之后,刘德就来到函谷关下。 这时候,刘德又得到了长安的传书。 他的生母粟姬已经病重离世,还给刘德送来一封遗书。 “我儿刘德。吾病重,将不久于人世……望女躬身自省,孝顺太后、陛下、皇后。他日承继宗庙,以慰吾之生平……”刘德将这封遗书看完,已经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但他心中,却是跟镜子一样明白。 他的老妈死的绝对不自然。 毫不夸张的说连这封遗书都是在胡扯。 那些宽宏大量的话语和勉励也就算了,粟姬居然遗命还要他孝顺皇后,视之如母,粟姬能写出这些文字? 开什么玩笑嘛…… 假如粟姬真有意外。恐怕诅咒和埋怨是占据最多篇幅的文字。 只是对于粟姬的死,刘德完全没有感觉,反而在心中觉得。她死的正是时候! 但是,煞笔才会将这种情绪表露给别人看到。 相反,不管有人没人,刘德都是泪流满面一副孝子失母痛不欲生的情形。 不止如此。刘德在看完遗书后。立即命令,缟素全军,自己亲披孝带,亲持灵幡,步行着三步一叩首,通过函谷关。 还命人在函谷关前立下了一块石碑,勒文于上。 等刘德一行从函谷关通过之后,看热闹的人群立刻围到了那块石碑前。 有识字的文人上前。看着石碑上的文字,给其他人念了起来:“天下之最悲。莫过于丧母之伤,天下之最哀,莫过于儿未孝而母已丧,诗云:凯风自南,吹彼棘心,哀哉!哀哉!有子七人,母氏劳苦,有子七人,莫慰母心!题诗一首,以殇丧母之痛: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至孝啊!”许多人听完别人的朗诵后,立即就纷纷议论了起来。 “天下至孝,无过于殿下!”有人赞道:“谁言寸草心,报与三春晖!区区十字,直指人心,直抒人伦之大道,非至诚至孝,谁人能作之?” 也有人赞道:“天家素来纯孝,当年太宗皇帝,为太皇太后尝药,衣不解带,日夜伺候于塌前,今上亦奉孝为大德,如今这位殿下,也是至孝,难怪当年太宗皇帝要说:此子类我,日后当王天下了!” …………………………………… 刘德一行加快速度,在日落之前,穿越了崤山,到了华阴县城。 当天晚上,刘德就住在华阴县城城外的天子行宫中。 挥退左右之后,刘德悄悄找来了王道,问道:“我命你做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殿下,都已经办妥了……”王道躬身答道。函谷关的那些文人,特别是那些非常热情的帮着不识字的百姓宣读石碑上的文字内容的人,十个人里有九个是水军啊!不然,高高在上的读书人,那里来的那么多闲工夫给泥腿子们解释? 函谷关的表演,只是整出大戏的开始而已,刘德揉了揉他那已经都快哭肿的眼睛,想了想,命令道:“治丧之事,一定要等我回长安,再进行,另外,再派人八百里加急,去河间、常山,告知刘荣皇兄与刘阏皇弟……” 生母病逝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里的礼仪官肯定已经派人去告知刘荣、刘阏了,这两个兄弟肯定也在马不停蹄的赶回长安。 刘德之所以多此一举,只是想告诉自己的两个兄弟和天下人。 这次治丧,以他为主,其他人打酱油就行了! 刘阏好说,肯定会听话,但刘荣就未必了。 刘德想了想。 刘荣虽然不成器,没有什么能耐,但绝对不蠢。 粟姬的死,太蹊跷太不正常了。 要是刘荣闹腾起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于是,刘德找来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了些文字,交给王道,纷纷着:“立刻派人急送长安馆陶长公主!” 想要刘荣老实下来,非得搬出窦太后不可。 可是窦太后又不是刘德的奴婢或者臣子,怎么可能刘德说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只能再求刘嫖帮忙。 等王道走了之后,刘德就仰面躺在榻上。 现在,他基本猜到了粟姬的死是怎么回事了。 老刘家从开始就有着杀妻弃子的传统。 当年,刘邦为了活命,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还有女儿统统推下车…… 后来的刘彻也做过杀母存子之事。 现在,刘德要上位,粟姬不止成了刘德最大的障碍,也成了他的老爹的眼中钉。 事实证明,千万别惹毛皇帝。 皇帝狠下心来,什么事情都敢做。 粟姬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只能说算她命好了,起码死后哀荣和将来的追封都少不了。 要知道在前世,刘德记得非常清楚,粟姬最后的下场是凄惨的死在永巷之中,刘德的老爹甚至在粟姬死后不许刘德刘阏回长安哭丧,只准在王宫中哭临三日,服孝半月。 哪能跟现在这样,三子齐奔丧,甚至日后能被追封为皇后,与皇帝同葬?(未完待续。。) ps:嗯,加快一下情节! 不然,写了半天,还没写到吴楚之乱,那就太悲伤了。 第两百三十九节 回长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越过渭南平原,长安城就已然在望了。 刘德身披孝戴,一路哭着回到了长安城。 在灞桥之上,已经得知了消息的粟氏外戚全部聚集在一起,与刘德一样身披孝服,迎接着刘德的归来。 至于其他…… 死的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已。 想要全城缟素,百官共哀,那还差了点。 因此,基本上除了过去粟氏外戚的子弟与刘德的臣子之外,其他人歌照唱,舞照跳,也是没有关系的。 “舅父大人……”刘德下了马车,迎上前来迎接他的粟冉,即使再怎么鄙夷这个舅舅,在此时节,该要做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刘德对着粟冉跪下去,深深一拜,眼泪流了下来,深情的道:“不孝子刘德回来晚了,不能见母妃最后一面……” 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德的脑海中竟然浮现一个奇怪的画面,仿佛眼前有个电视机,电视中,一个穿着西装,红光满面的政要,仰望着星空,沉痛的对着镜头说:“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这种感觉真是有些违和,让刘德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刘德的这番表态,马上就蒙住了粟氏外戚上上下下的成员们。 粟冉更是在心中盘算着:“不管之前怎样,终究血浓于水,这层关系再怎么都抹杀不了……” “细君是无福了,但我或许可以靠着刘德。将来混个彻侯一类……” 表面上粟冉悲痛的抱住刘德的身子,流着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得不说。粟姬真是个悲剧,即使是死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甚至连儿子,都没几个真正悲伤的,反而是大部分都在打着借其之死来捞取好处。 刘德也不例外。 在一众舅舅表弟表哥的搀扶下,刘德‘勉勉强强’‘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问道:“母妃的治丧之事。诸位舅父可曾有所安排了?” 粟冉带头答道:“回禀殿下,臣等安敢自作主张,一切唯殿下之命是从!” 刘德等的就是这句话。毫不客气,一点也推脱,马上就点头道:“舅父大人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这个不孝子来处理吧!” “母妃生前温婉淑德。最不喜铺张浪费,遗书与我,也命曰:毋有所厚敛重葬……”刘德一脸的追忆神情,演技在这瞬间max,毫不知耻的说着谎话:“我虽不孝,但也不敢违抗母妃遗命!” 刘德转过身子,对静候在外侧的张汤命令道:“张卿,母妃治丧之事。就交托于卿去安排,不要太过铺张。就以寻常诸侯王后的下葬礼仪来安排,也不要发动诸侯百官前来吊丧……” 刘德这番话一出,粟家的人顿时就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刘德这可是要薄葬其母啊! 以一般诸侯王后的礼仪来下葬? 那都掉分啊? 粟冉连忙就道:“殿下……不可啊……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天下人恐怕会有所非议和耻笑……” 刘德看了一眼,心说:“恐怕你是担心,薄葬显得粟氏没有面子,在朝臣和诸侯贵族面前显得粟氏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刘德摆摆手,制止了粟冉继续说下去,对剧孟下令道:“剧卿,你去准备,在我母妃陵墓之前,为我起一草庐,为我守灵斋戒之所,从今日,我将为母斋戒三月,守灵半年!” 刘德这话一出,粟家的人顿时就失去了所有的借口。 再多的陪葬品,再高的下葬礼仪,能比得上一个儿子的赤诚之心?能比得上堂堂皇子,汉家准储君的守灵之志? “诺!”剧孟立刻拜道。 刘德这一招,学的是金二胖的招数。 当年,大胖跪了以后,二胖就是给大胖守孝三年,结果,就在朝鲜国内建立起了坚固的统治基础。 连朝鲜那种近代国家,这种招数都能行的通,在这西元前,应该也能感动不少人。 至于,粟姬的陵墓选址、梓棺规格以及下葬日期,这些事情,就不是刘德能插手的了。 按照制度,亡妃的陵墓由天子所赐,梓棺与下葬日期由太后决定。只有葬礼和致哀由刘德这几个儿子来处理。 这时候,一个骑士从远处飞奔而来,见到刘德,就跪下来拜道:“殿下,太后请您入东宫拜见!” 刘德于是推开粟氏外戚,对那骑士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拜见皇祖母!” 然后,对粟家的人道:“我要去拜见皇祖母,回来后,再与诸位大人商议余事……” 然后,就乘着马车,在郅都的护送下,他手下的臣子的陪同下,朝着长安内城的长乐宫而去。 ………………………………………… 半个时辰后,刘德马车抵达长乐宫宫墙之下。 刘德下了马车,酝酿了一下情绪,让整个人再次进入悲伤的状态。 窦太后可是这个家的家长! 平时你怎么闹都成,但像这种大事上,一点小小的破绽,假如被她发现了,那就至少要被骂一顿,甚至可能从此被嫌弃。 譬如说,前世,刘荣之前怎么样都成,但刘荣一死,窦太后就为之报仇了。 还有刘彻,他搞建元新政搞的热火朝天,各种胡闹,窦太后都是稳坐钓鱼台,纹丝不动,然而,王臧一带头要求刘彻不要再请示她,窦太后马上就动手,废除建元新政,将刘彻赶回未央宫去当宅男了。假如不是刘嫖在一边周旋,恐怕,刘彻连皇位都保不住! 所以,见窦太后,刘德知道,自己要表现的更加悲伤。 在长乐宫卫尉窦甫的带领下,刘德穿过重重庭院宫殿,来到了永寿殿。 出乎刘德的意料,窦太后基本没有任何的考校他或者试探刘德的意思,从头到尾,窦太后都是在安慰他,劝勉他,嘱咐刘德不要太过伤心。 窦太后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过,刘德会在丧母的问题上演戏的可能…… 这让刘德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有了窦太后的配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于是,刘德就只需要不断点头,叩首、感恩,就将本来以为会很麻烦的窦太后这一关给过了。 刘德拜别窦太后,刚刚出了永寿殿,就迎头撞上了入宫的馆陶长公主刘嫖。(未完待续……) ps:今天下午写细则去了,上次写的细则早被写完了,最近十万字都是想到哪写到哪,感觉这样不行,于是又写了一下午细则,大概能撑个十来天吧~ 第两百四十节 刘嫖的秘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看到刘嫖的瞬间,微微有些愣神。?。。 他记得非常清楚,在回长安前他曾写信给刘嫖,请她帮忙去做某些事情了。 所以,刘嫖是能准确的计算出刘德回来的时间。 那么,就很显然了。 刘嫖是特意来长乐宫堵刘德的! 刘德迅速回过神来,脸上露着哀荣,躬身朝着刘嫖行礼:“侄儿拜见姑姑!” “刘德……”刘嫖看着刘德脸上的落寞跟哀伤之色,也被刘德蒙了过去——实在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混账王八蛋,十恶不赦之徒,对于父母也一般都是孝顺的,一般不管父母干过什么,到了最后,就连人渣都会感觉很悲伤。因此,没有人会去怀疑刘德是否在演戏,反而觉得这是真情流露。 因此,刘嫖心中也是一软,走到刘德面前,轻轻的抱着刘德安慰着:“节哀顺变……你母妃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愿意见到你太过悲伤……” “知道了……”刘德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哭这种事情,是每一个政治人物都必须掌握和熟练的一项基本技能。不会哭,不懂哭,那就只能说明你不合格。 刘德前世做了十几年诸侯王,别的可能掌握的不太好,但哭这个技能却已经max了。 因此一路上,他都能做到随心所欲,想哭就哭。 刘德甚至怀疑自己的泪腺已经被改造过了…… “对了……”刘嫖送开刘德,忽然道:“前些时候,我听说,淮南王刘安被淮南国丞相张释之弹劾要谋逆?还软禁了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刘德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长公主姑姑,心里面已经猜到大概了。 目测,刘安的金元攻势已经攻破了自己的这个姑姑的防线。 嗯,即使以蛊捷贿赂刘德的标准来看。 单次奉献一千五百斤。三千万钱。这样大手笔的金弹攻击,刘德不觉得,刘嫖能抵挡得住! 但,作为晚辈,尤其是刘德还有求于刘嫖,刘德也不敢说什么太多的话,只能低着头。想着怎么即不伤了彼此的感情,又能置身事外的招数。 谁知,刘德就听到刘嫖感慨道:“啊呀。这个刘安,真是贼心不死呢!也不看看他的王位谁给的。居然还敢谋反,真是……”恩?刘德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一脸义愤填膺,仿佛正义化身的刘嫖。 别人说这种话,刘德可能还不会放在心上。 但刘嫖说这种话就…… “只有两个可能……”刘德心里想着:“第一:我这位姑姑跟刘安有仇,所以,趁机落井下石……但可能性不大。刘安十五岁后在阜阳度过的。在那之后再未来过长安……” “第二:有人出大价钱,至少是比刘安的价码更高的价钱。来要刘安的命……” “是谁?” 但这也只是一个疑问而已,刘德不敢断定,只能将这些疑问埋在心中。 但有一点确认无疑,没有刘嫖说好话,在窦太后耳边吹风,刘安这次想跟前世一样侥幸逃脱惩罚,很难! 尤其是,晁错根本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怎么用这样子看着我?”刘嫖却是有些做贼心虚的道。 她心中明镜一样。 昨天晚上,德候刘广找到她,奉上黄金一千金,以及在长安的店铺三个,庄园一座的好处,请她务必要为刘广报仇。 据刘广所说,当年,刘安曾羞辱于他,因此,这次刘安落难,刘广一定要刘安死。 德候是谁? 宗室诸侯,当年的代王刘仲之孙。 刘仲是高皇帝刘邦的长兄,就是那个当初被太上皇认为肯定比刘邦有出息的家伙。 但是,这个被太上皇认为有出息的长子,最后被证明是个窝囊废,封为代王时,匈奴入侵,他直接弃国,抛弃他的大臣与将士,跑回关中,要不是有太上皇罩着,加上兄弟手足的交情,肯定是难逃一死,即使如此,王位是别想了,废为冾阳候。 刘仲有五子,次子刘濞最初封为沛候。 因高皇帝征伐英布的会师路上,回到沛县,与沛县父老同欢,马尿喝多了,就大手一挥,将沛县和丰县都算做了刘邦自己的汤沐之地,准许这两个县的百姓,世世代代免除田税和徭役。 于是,沛候刘濞捡了个便宜,被封为吴王,接替战死的刘贾的荆国封国。 而刘仲的其他儿子,也因此被益封。但到今天,洽阳候一脉的彻侯,死的死,绝嗣的绝嗣,只有德候这么一根孤苗了。 因此,刘广实际上跟刘濞关系非常亲密,长安谁不知道,刘广就是专门帮着刘濞处理他在关中的铸钱与食盐买卖的代理人? 而刘濞对长安不怀好意,更是人人知道的事实。 刘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 一千个足金足两,黄橙橙的金饼摆在她眼前时,她的智商立刻直线下降。 这还不止。 刘广奉上的田契和商铺的转让文书更是让她没有了理智。 这么巨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不拿的才是傻子! 更何况,刘广所求的事情,也不是打探汉室的机密,更非是出卖皇帝弟弟,而是要给他私人报仇,给刘安找麻烦而已,何乐而不为? 但此刻,刘嫖心里却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此出言问着刘德。 刘德摸了摸下巴,道:“姑姑在上,小子敢问,是谁请您来打探这些事情?” 刘嫖扭扭捏捏了一阵,最后还是觉得,职业道德比较重要,要是随便交代出请托者的名字,日后谁还敢贿赂她?因此,道:“没有的事啦!我就是随便问问看……刘德,你觉得,你父皇会怎么处理刘安?” “会不会杀了他?”刘嫖问道。 要是皇帝弟弟已经决定杀人了,那她就等于白赚一千金加上三个店铺一个庄园了! 这种好事,她想想都觉得很爽。 “父皇暂时好像还没做出决定……”刘德看着刘嫖道,想了想,虽然心中感觉不安,但是,日后有求于刘嫖的地方还很多,这点消息还是透露给刘嫖的——不透露,刘嫖迟早自己也能知道,与其到那时候,还不如顾全脸面,于是刘德道:“但,父皇暂时可能是偏向内史的……” “哦……”刘嫖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晁错啊!力主削藩的那个,这就好办了!推波助澜这种事情,刘嫖干的最是拿手了! 反正,皇帝再过几天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再看吧!) ps:??刘广是实有其人。 也确实是刘濞的侄子,历史上吴楚之乱爆发后,景帝砍了晁错以后就是以刘广为宗正袁盎为太仆作为使者,前往吴楚军营谈判,要求他们退兵。 然后袁盎跑了出来,刘广是什么下场就没有后文了,目测,不是跟着造反,然后自杀了,就是被杀了。 第两百四十一节 新丞相的人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一天晚上的未央宫,格外的安静。 郅都带着几十名巡逻卫兵,走在宫廷的走廊之中,一路向前,来到了掖庭的门口。 在哪里,已经被卫兵们看押起来的几十个宦官侍女,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天晚上,星光黯淡,没有月光,。 掖庭附近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昏暗的油灯能指明前路。 “中郎将,所有有关的侍女、宦官,俱在这里了……”一位军官迎上前来,对郅都禀报着。 “全部都到齐了?”郅都拿着一张帛书,走上前去,道:“我是中郎将郅都,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名的人,必须答应,如有不从,格杀!” “诺……” “诺……” 宦官与侍女们哆哆嗦嗦的忙不迭的点着头。 借着火光,郅都念出了第一个名字:“章德!” 一个畏畏缩缩,狼狈不堪的宦官立刻跪下来,道:“奴婢在……” 郅都一挥手,立即有卫兵上前,将章德拉出了人群。 “将军饶命……”章德一被拉出人群,立刻就跪下哀求。 “放心……”郅都贴近章德的耳畔,低声道:“我不是要来要你命的,只是委屈你先去蜀郡盐池那里待几年了……” 章德一听郅都的话,立刻就不断叩首道:“诺!诺!奴婢知道了……” 蜀郡确实有皇室的产业,而且是一个规模庞大。利润惊人的产业。 蜀郡的铜山与盐池的产出,基本占了汉室少府每年收入的一成之多。 当年,邓通之所以发达。就是因为帮先帝打理好了蜀郡的产业,所以受宠。 不止如此,蜀郡通常还是汉室流放政治犯的地方,越过成都,向都江堰以西,过临邛,是著名的严道地区。自秦以来,就是流放贵族政治犯和某些敏感宦官的地方。 当年淮南厉王刘长就是被判迁居严道,监视居住。 而严道有一个盐池。正是汉室皇室的产业之一。 章德对此当然很清楚。因为,当年,他就跟着邓通去过那个地方。 对章德来说,能不死。就是天幸了。 郅都却懒得理会这么多。他的心里只有执行天子命令这么一个心思。 他拿着帛书,逐一点名,将所有记录于帛书上的人名全部点完之后,郅都一挥手,士兵们上前,明晃晃的刀剑,吓得许多人几乎就要大叫。 郅都连忙上前,将眼睛一瞪。这些人顿时就安分下来。 “天子有诏,尔等伺候粟妃不当。致使粟妃染病身故,全部发配南陵,为太皇太后守墓,四时祭祀,不得有误!”郅都宣读了对他们的裁决。 这些人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感恩叩首。 然后,就有士兵押着他们,通过掖庭僻静的长廊,朝着宫外走去,在宫门口,几辆马车早已停在哪里,载着这些被发配的宦官侍女,朝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这些马车却开始改道,分别向着不同方向驶去,只有赶车的车夫和负责押送的士兵,才知道他们真正的去处。 至于南陵?一个幌子而已。 这些人这辈子都可能要在某个汉家行宫或者天子园林、盐池和作坊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度过了。 郅都亲自押着章德,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这马车绕着宫墙走了一圈,然后,在途中换乘另外一辆马车,当马车行到城门口时,郅都走下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处理得干净一点……” “诺……”那车夫点点头。 郅都弯下腰擦了擦鞋子沾着的血迹。 他这次护送刘德回长安,最大的一个使命,就是善后和灭口。 其他宦官侍女,只要确认知情不多,就能活命。 但章德这样知道的太多的人,却是非死不可! 郅都缓步登上长安城的城楼,眺望着黑夜中的大地。 此时此刻,他的心如眼前这世界一般漆黑无比。 “我这一生,但忠于陛下而已……”郅都握住手中的剑告诉自己:“我只需要执行陛下之命,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郅都当然很清楚,假如此事披露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当年,惠帝的太子,怎么死的?没有人会忘记。 “这个秘密,我会带进坟墓,不会跟任何人提起……”郅都在心中对自己发誓道。 ……………………………………………………………………………… 与此同时,刘德在自己的寝宫中,连夜召见了丞相故安候申屠嘉的长子申屠蔑。 刘德是第一次见到申屠蔑。 申屠嘉是个老派正直的大臣,平时不收贿赂,也不爱搞裙带关系,因此,只能靠着封国的食邑和俸禄来过日子。 这么点钱,自然很难维持堂堂丞相的开支和迎来送往,因此,基本上,每年窦太后都会特意在年初和正月,对申屠嘉多给赏赐,以进行补贴。 即使如此,申屠嘉的家族,也没过什么特别好的日子。 这从申屠蔑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 全身上下都没一件像样点的正装,穿的是一般的布帛所编织的青衣,跟彻侯长子什么的区别很大。 而且,申屠蔑的身体根本比不上申屠嘉,很瘦弱,脸上似乎还有蜡黄,看上去反而比申屠嘉还老……可他今年才五十六岁! 刘德就记得,前世,申屠蔑好像只做了三年故安候就去世了。 倒是申屠蔑的儿子申屠去病活的很久,最起码前世刘德死前他还活蹦乱跳。 “老丞相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刘德等申屠蔑一坐下来,就立即问道。 “臣替父亲大人拜谢殿下关心,臣父虽然中风,但经过调理,已经能正常进食了……只是……”申屠蔑低头拜道:“臣来时,臣父托臣向殿下传话:老臣老朽,不能再辅佐殿下了,甚憾之!然殿下不可牵挂老臣,安心为母治丧,才为根本……” 说着,申屠蔑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刘德长叹一声,道:“老丞相国之栋梁,受此病厄,我也甚为惋惜……” 刘德想了想措辞,问道:“老丞相可有继任人选推荐?” 尽管看上去似乎很无情,但这却是现实的必然。 申屠嘉中风,不管怎么看,他的丞相之职都已经到点了。 这一点,谁都清楚。 但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申屠嘉可以行使他作为丞相的权力,推举一位继任者。 按照汉室制度,丞相可以向天子提议继任者。 一如萧何推举曹参之例。 而刘德也迫切需要一个位能继续为他保驾护航的老臣子。 而不是什么刘舍一类的没有能力和威望,完全被其他九卿架空的人。 “回殿下,臣父已经上奏天子,提议章武候为继任者……”申屠蔑叩首拜道。 刘德闻言却是长叹一声。 章武候窦广国?(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二节 选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摇了摇头,章武候窦广国是不可能出任丞相的。 窦太后不会答应的! 原因很简单,吕后殷鉴不远,上上下下,都没有人愿意看到外戚势力再次膨胀起来。 当初,前丞相张苍被罢相后,章武候窦广国就是排在继任人选第一位的人。 然而,最终,先帝还是放弃了任命窦广国为丞相的决定,改任申屠嘉为相。 不止朝臣反对,连窦氏自己都很不乐意。 当年,反对章武候为相声音最大的人,就是当时的皇后,现在的窦太后。 刘德也能理解申屠嘉推荐窦广国作为继任者的心理。 当初,是窦广国自己放弃了丞相之位,因此,老丞相恐怕心里一直觉得欠窦广国一些什么,所以,就想借着这个最后的机会还了那个人情。 刘德想了想,于是再问道:“除章武候外,老丞相可还有人选?” 申屠蔑低头,沉默了一会,道:“回殿下,臣父没有人选了……” 刘德的眉头紧锁在一起,他也知道,这个问题确实是很难回答的。申屠嘉想不出人选来很正常。 如今的汉室朝廷,在精英人才的储备上,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 随着申屠嘉政治生命的结束,一个时代落下了帷幕,开国的功勋大将,名臣,秉政的时代结束了。 从此之后,就只能从候二代和王二代中选择。 只是。如今,不管是周亚夫也好,窦婴也罢。都缺乏足够的资历和威望让人信服。 没有吴楚之乱的镀金之旅,窦婴连彻侯都不是! 而剩下的朝臣里晁错、袁盎,连关内侯的爵位都没有,更加没有资格角逐丞相之位。 “晁错现在应该与我一样头疼吧?”刘德心里揣测着。 本来,晁错是有一个傀儡开封候陶青可以推上去的。 但是,现在陶青已经被处死。 刘德估摸着,晁错肯定也在很艰难的抉择和选择。 而且。晁错应该与自己一般,可供筛选和支持的人是一样的。 如今的朝堂上,在资格和履历上够格出任丞相的。就那么三五人而已。 而在这些人中,桃候刘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首先。刘舍担任两千石的朝臣已经有十几年了。资历足够。 其次,他是彻侯,资格也够了。 再次,他是天子养的一条狗,非常听话、乖巧,而且与天子关系很亲近,这样,看上去似乎刘舍继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刘德却很不乐意刘舍为相。 道理很简单,刘舍是他老爹的狗。不是他的狗。 比起一个对天子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的丞相,刘德更希望看到一个有些主见,能力的丞相。 这样,才有可能在朝堂上抗衡住晁错的势力。 历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刘德现在可不敢保证,晁错还会跟历史上一样死在吴楚的叛乱之中。 万一晁错能活过吴楚之乱,他立刻就是功臣,封侯指日可待! 一旦晁错封侯,刘舍马上就会被取代。 这样一来,汉室朝廷上就会出现一位有大功,历任博士、中郎、大夫、中大夫、内史、御史大夫、丞相的恐怖人物。 到时候,当年张苍的故事可能就要重演了。 刘德将会被晁错各种吊打。 甚至,万一晁错站到刘德其他兄弟那边,那么,甚至可能让刘德的位置动摇,说不定还能拉刘德下马。 对于刘德来说,这种风险,他一丝一毫都不敢冒。 “难道只能说服我那位成天修仙的舅祖父大人出来就任丞相了吗?……”刘德在心里想着。 章武候倘若答应出来做丞相,那肯定是众望所归,无人能挡,有着天子舅父的名义加上窦太后的支持,窦广国的权威,在整个朝廷内外都没有人能抗衡。 但是,薄昭故事不远,吕氏阴霾仿佛就在眼前,于公于私,章武候窦广国都不大可能会答应出任丞相。 跟后来的王氏外戚,卫霍外戚不同,窦氏外戚集团和薄氏外戚一样,对于当官基本没什么兴趣。 既是吕氏的教训,让他们老实了下来,也是薄昭的死,吓坏了他们。 尤其对窦氏来说,窦太后在位一日,他们的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为什么要冒着可能被人非议、怀疑、诋毁甚至掉脑袋,家族覆灭的风险出来做官呢? 即使窦广国同意了,窦太后也肯定会阻止! “可惜了啊……”刘德心里摇摇头,其实章武候能力手腕人品和执政水平都不比张苍差,当年,张苍甚至认为窦广国就是他最合适的继任者。,就连刘德的皇祖父,在许多问题上,也会常常与窦广国一同讨论,听取窦广国的意见。 章武候不可能出任丞相。 而其他合适的人选,却甚至还不如刘舍。 刘舍起码还懂得分寸,知道进退,至少能做一个好傀儡。 而那些,一句话概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像壮武候宋昌,曲城候蛊捷……看看他们的德行就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了…… 刘德忽然站起身来,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于是,他对申屠蔑道:“请卿回去请教一下老丞相,曲周候俪寄怎么样?是否堪用?” 老实说,俪寄不管是从资历、履历还是资格上来看,都甩刘舍一万八千里。 而且还是铲除吕氏的有功大将。 最近十几年,更是一直率军驻守长城,抵御匈奴侵略。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俪寄都绝对够格出任九卿。 但是…… 俪寄有一个致命伤,这个致命伤导致,每次朝廷九卿出缺,都没他的份。到如今,甚至连周亚夫这样的后起之秀都能骑到他头上了。 申屠蔑闻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点头道:“臣知道了,回去后会向父亲大人禀报,臣明日再给殿下答复!” 然后,申屠蔑就告辞,拜别了刘德。 送走申屠蔑,刘德自己一个人坐在案几前,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俪寄的名字。 然后又在俪寄的名字边打了个叉。 俪寄的悲剧就在于,立场不正确,所以他做的事情再正确,也不会被人看重。 这是一个很老的故事了。 当初,俪寄其实根本就跟反吕阵营不是一个坑的战友。 相反,俪寄与当时的赵王,太尉吕禄是好基友,两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出则同车,入则同塌,吕禄对俪寄言听计从。 照道理来说,俪寄不可能站到刘氏这边来。 但,架不住周勃陈平诡计多端啊。 周勃派人绑了俪寄的老父亲和全家妻小,用这些人的命威胁俪寄“你不帮忙,就给他们收尸吧……” 这才有了俪寄劝说吕禄放弃兵符,跑回赵国的故事,这才给了周勃进入南军,掌握兵权的机会。 否则,周勃连军营都进不了,就更不要说什么让南军倒戈的事情了。 俪寄后来亡羊补牢,手刃了吕禄,但立场开始不正确,后来再怎么样,也是被人视为异类,排斥在权力场外。 不然,堂堂彻侯,怎么可能十几年都在长城吃沙子? 刘德与俪寄打过几次交道,凭直觉,刘德觉得,最起码,假如俪寄上位,那么他应该会向着自己一些。 而刘德迫切需要一位能够跟申屠嘉一般对自己无条件支持和保护的丞相,为他保驾护航,培植羽翼。 无疑,俪寄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那个过去的致命伤导致俪寄长期无法得到朝臣的认可和接纳。 所以,刘德才要请教申屠嘉,现在推举俪寄上位,是否能够得到他老爹和朝臣们的支持? 这一点,刘德是无法判断的,只有申屠嘉这样老资格经历了四位天子的大臣,才能给刘德一个准确的回答。 ps:嗯,这几天剁手节,店里比较忙,所以我也去帮了下忙,更新有点慢,但忙完了,明天开始可以全天码字了~嗯,上个月的欠债现在是还掉了,从明天开始还上周的9章~ 看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到长风文学 第两百四十三节 晁错的应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早上,刘德得到了申屠嘉的答复:俪寄不可为相。 这一下,就让刘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申屠嘉的答复,虽然只代表了他个人的意见,但刘德却知道这代表了主流的意见。 即朝廷不可能将丞相这样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不能让天下放心的人。 俪寄当初为了救父卖友。 谁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为了救子卖主? 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别说丞相了,就是九卿任何一个职位,不可能让俪寄染指。 这辈子,俪寄就只能是一个享受两千石待遇的将军,食邑五千四百户的彻侯。 但,俪寄之外,够资历够资格与刘舍竞争的人,刘德真的就找不到了。 “算了,这个头疼的事情让晁错去烦恼好了……”刘德系上丝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他应该比我更着急!” 然后,就在宗正官员的带领下,来到粟姬的灵前守灵。 ………………………………………… 此时,在吴山,晁错确实也在头疼着谁来继任丞相的问题。 陶青的死,在最初,确实让他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晁错却有些怀念陶青了。 陶青再怎么不驯服,有异心,但终究还是听话的。 如今,失去陶青的恶果显现了出来。 环顾身周的亲信,晁错发现。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让他相信的人去做丞相。 至于刘舍?得了吧! 刘舍与他本来就有些矛盾。 而且刘舍本人,跟地方诸侯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是刘舍上位。天知道他会不会针锋相对的专门与他的削藩大策作对。 但是,除了刘舍,还能选谁? 如今的汉室天下,刚刚好卡在了有能力的大臣没资格,有资格的大臣没能力这个尴尬点上。 不管是他晁错,还是中尉周亚夫,大将军窦婴。等公认的有能力的大臣,统统都没有足够的资历或者资格。 因此,只能在矮子里选个高的。 想到这里。晁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出任丞相,并不一定要有彻侯爵位,关内侯也是可以的! 现在的丞相申屠嘉,本来不过是个关内侯。先帝迫于无奈。实在没有办法,赶鸭子上架临时加封申屠嘉为彻侯,然后再任命为丞相。 有了这么个先例在,可供选择的范围一下子就扩大。 然后,一个人选进入了晁错的视线范围廷尉张欧。 张欧是安丘候张说的庶出幼子,因此没能继承安丘侯的爵位,只混了个关内侯,食邑一百户而已。 但以申屠嘉的故事为援引。却也勉强能说的过去。 最重要的是,张欧并没有自己的政治观点。一切以天子之命是从,跟地方诸侯也没有利益牵连,而且名声不错。 于是,晁错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去请廷尉张公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廷尉张欧这时候,却在头疼的看着摆在他面前的证据。 一份是皇子刘德的手下宁成呈送过来的前河东太守周阳由的供词,供词之中,周阳由招认了他贪墨变卖一百万石根仓存粮的事实以及烧毁根仓隐瞒罪行的口供。 另一份是根据周阳由口供逮捕的河东根仓的仓令与仓尉招认的口供。 还有一份是昨天被逮捕的河东都尉申屠的供词。 这三者都指向了一件事情淮南王刘安曾私买河东根仓储粮五十万石。 这五十万石粮食,至今不知道刘安用到那里去了? 张欧现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事情。 报是肯定要呈报给天子的。 但关键是怎么呈报? 近来,随行的大臣中,帮着刘安说话开脱的人越来越多了。 张欧有些拿不准,天子现在是想要严惩刘安,还是想要高抬贵手? 因为,丞相申屠嘉中风跟后宫粟妃病亡这两个事情忽然发生,所以,暂时,刘安的谋反之事是被搁置在一边的。 张欧很担心,万一,天子改变了主意,要放刘安一马。 而他却递上这些证据,那岂非是打天子的脸了? 张欧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 “要是能与天子近臣周郎中或者晁内史商议一下就好了……”张欧心里想着。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作为廷尉,他要保持中立,唯一可依靠的只有汉律与天子而已。 跟其他任何人太过亲密,都可能导致天子的不信任。 这一点,张欧自从当上了廷尉后,就非常清楚。 这时候,他的属下之一,廷尉监赵禹走进来,拜道:“明公,晁内史派人来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知道了……”张欧将那几张记录着供词的帛书收起来,在心中琢磨道:“晁错找我做什么?难道,他也听说了我手里有刘安的罪证?正好,借此机会,探听一下陛下是怎么想的吧……” 只有知道天子此刻的想法,张欧才能决定怎么上报。 否则,措辞太严厉了或者太委婉温和了,让天子不满意,那他这个廷尉也做不了多久了。 …………………………………… 张欧在赵禹的陪同下,来到晁错的营帐之中。 晁错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一见到张欧,晁错就笑着迎了上去:“廷尉辛苦了,本来,某当亲自前去拜访,但是,今日我与廷尉所要说的事情,太过重大,某担心隔墙有耳,因此,不得不请张公亲自来鄙处一会!” 张欧笑着拱拱手,道:“内史言重了,即是重事,我来内史这里也是应该的!” “善!”晁错点点头,将张欧与赵禹请着坐下来,然后为这两人亲自倒酒,笑着道:“今日请张廷尉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张廷尉是否有意丞相?” “啊……”张欧闻言,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连手中的酒樽都没拿稳,打翻在了案几上。 丞相,位极人臣,是所有大臣的终极梦想,但有可能,谁不想坐上去呢? 只是,汉室祖制,丞相必须由彻侯出任! 所以,张欧在听说了申屠嘉将要以病退之后,也只是幻想了一下,却从未真正的敢想。 “在下爵位不够,安敢有此望?”张欧深吸了一口气,对晁错拱手道:“内史想多了吧?” 晁错笑着摇摇头,道:“君乃关内侯也,当今丞相故安候未为丞相时也只不过是关内侯而已,况且,君父安丘懿候说公,天下敬重,素为长者,有此基础君较之故安候,更有优势!” 张欧一听,只觉得心脏都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他的胸膛中迅速生长了起来。(未完待续……) ps:今天开始4更~ 第两百四十四节 储君之位在招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光如梭,转眼,十天时间过去了。?。。 粟姬已经下葬了。 葬在天子所赐的弋阳县的一个山上。 刘德如他所言,在山脚下结了个草庐,每日在草庐中过着‘简单’的生活。 当然,这种简单,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刘德现在看似远离了长安的喧哗和政治的纷争。 但实际上,每天,他手下的臣子们都会向他报告长安城中的事情,朝堂的变化和宫廷的变动。 “父皇现在到哪里了?”刘德抬头,问着王道。 王道答道:“回殿下,陛下车驾已过函谷,今天晚上大概会在华阴行宫度过,大概后日,就能回到长安……” 刘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山上粟姬的陵墓,刘德又问道:“少府的工匠们,做的怎么样了?” 王道躬身答道:“回禀殿下,一切顺利,应该再过几日,就能完工了……” “这就好,等完工以后,去把常山王和河间王都叫来,一同祭祀母妃……”刘德吩咐着道。 常山王刘荣和河间王刘阏,在八天前回到长安,总算赶上了送粟姬下葬入土,然后就一直留在长安,等着皇帝老爹回来。简直像是让刘荣换了一个人。 在葬礼上刘荣即没有胡搅蛮缠,更没有跟过去一样,自以为是。 刘荣的性格一下子就变得孤僻了起来,甚至在整个葬礼过程中,他都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 让人看着怪心酸的。 然而,即使如此,刘德也没有放松对刘荣的警惕。 谁知道刘荣离开长安这两个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万一他开窍了,变成一个演技派怎么办? 刘德就记得,历史上有许多人是靠着装傻充愣逆袭翻盘的。 远的有孙膑、张仪,近的有刘德的皇祖父刘恒。 不过,皇帝老爹一回来,就一切大事底定了,刘荣想玩什么花招也玩不起来了。 刘德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另一件事情却让刘德很头疼。 五天前,丞相故安候申屠嘉正式递交辞呈,辞去丞相之职。 天子刘启例行公事的慰留了两次后,终于批准。 于是,汉室正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于是,刘安悲剧了。 现在,按在刘安头上的罪名真是多如牛毛。 什么大逆无道,不用汉法,目无天子,跋扈逆行。心怀叵测统统都安在了刘安脑袋上。 最致命的还是廷尉张欧举证的刘安私买河东根仓五十万石储粮。 于是,在天子亲自主持的廷议上,刘安被文武百官和诸侯大臣们一致认定有罪。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就连赵王刘遂也趁机踩了一脚刘安,上书天子说什么刘安五年前曾经在酒后跟他说过什么迟早要为父报仇的话。 代王刘登立刻跟进,上奏强烈要求惩治刘安,假如不严惩刘安,那么,以后就要‘国将不国’。 于是,刘安自杀了。 河东太守周阳由,河东都尉申屠,也随后一同自杀。 其实。这只是说给外人的说法。实际情况上,廷尉张欧亲自看着这三人自杀的。简单的来说,是被自杀。 然后,河东整个仓储系统被廷尉张欧洗了一遍,张欧这一次撸起袖子,大开杀戒,抓了一百多个官吏及其家人。 在简单的审讯后,全部被定有罪,或处死或流放或徒刑。 张欧的改变,可以说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 在整件事中,他与内史晁错配合无间,基本上晁错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张欧啊张欧,没想到你也能为权力,甘做晁错的狗腿子……”刘德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摆在他面前的那封袁盎的书信。他知道,他遇到了他重生以来最大的一个危机了。 “晁错推举张欧为丞相候选……”看着袁盎的信,张欧的所有反常举动都能解释清楚了。 没有人能拒绝丞相大位的召唤。 就像没有一个皇子能拒绝太子大位的诱惑。 说句实在话,刘德觉得换了他是张欧,只要能当上丞相,别说给晁错做傀儡了,就是跪舔晁错,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世刘彻朝中后期的丞相,甚至不过就是个泥塑的木偶,刘彻连朝政都给他的那几个丞相插手,可还不照样有着无数人打破了脑袋想要爬上去? 而张欧一旦成为了丞相。 那么,他与晁错联合起来,架空天子有难度,但是吊打一下刘德,抽一下袁盎,简直毫无压力。 至于,天下的诸侯们,还是自求多福,别有把柄落在晁错手上,否则,削藩的刀子肯定就会落下去! “失算了啊……”刘德叹着气。 对于目前的这个局面,刘德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应付和处理。 两天前,章武候窦广国亲自上奏天子和太后: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庙。请立太子! 以窦广国的身份地位,亲自提议要立储,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快点来跟进吧!晚了就没机会了。 于是,大批彻侯和大臣纷纷跟进。 虽然没有一个人点名要立刘德为储君。 但群臣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是高喊着要定国本。 连晁错都跟风上书天子和太后:豫建太子,此古圣王之德也,是以先帝即位,乃立陛下为储君,是重宗庙安社稷,不忘天下也! 晁错一动,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没有天子和太后的默许,章武候、晁错怎么敢大咧咧的跳出来? 而且,提议立储,对于大臣来说,就是政治正确,没有储君,也确实难以让人安心。 刘德老爹虽然到现在都没有答应立储,而是在按照着程序谦虚和避让。 但语气却是一次比一次软了。 譬如,窦广国上书后,天子刘启答复说:朕即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天下人民未有嗛志,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志而禅让天下,而曰建太子,是重吾不德…… 晁错上书后,他又扭扭捏捏的下诏答复:诸侯王宗室昆仲子弟有功臣,多贤及有德义者,若举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终,是社稷之灵,天下之福也…… 但煞笔都看出来了,天子回京,祭祀太宗庙后就是正式册立太子之时。 刘德现在,必须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这个事情上面,晁错与张欧的联合,他实在没精力也没精神去管了。) ps:??晚上还有更~~~~从今天起,每日4更~ 嗯,老婆大人给我规定了更新时间表了~ 明天开始吧?会固定时间更新。 分别是早上8点,中午1点,下午7点?晚上11点 第两百四十五节 太子刘德(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车驾缓缓通过函谷关关卡。 此次河东一行,对于天子刘启来说,堪称大丰收。 收获一个宝鼎,确立了汉室正统,这是主菜。 除掉淮南王刘安,这是配菜。 清理河东官场痼疾,这是小菜。 于是,这一顿大餐,他吃的肚皮饱胀,几乎都要打饱嗝了。 别的不说,将淮南国正大光明的纳入汉室郡县体系之中,立刻就能扩大中央的地盘,同时能加强对江淮地区的统治,尤其是能保护后院的徐州。 只是,这样一来,似乎有些吃相比较难看了。 难保不会被人说闲话。 想了想,天子刘启就在一张帛书上写下一条诏命:王安有罪,幼子无罪,其以王安长子迁为濮阳候,次子爽为阳信候,皆食邑三千三百户,以诸侯王礼下葬王安,赐黄肠题凑一,金缕玉衣一,玉璧一具。 然后,他就将这帛书递给身边的侍从官,嘱咐道:“交给郎中令,以此制诏!” “诺!”那侍从立刻领命。 这时,銮车驶过函谷关城门,前方车队似乎停顿了一下会。于是,天子好奇的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宦官立刻下车,前去打探,不久回报道:“陛下,前方关城之旁,有一石碑,据说是刘德殿下所立,勒石铭文于上,百姓军民大臣皆以为奇,故此稍停片刻……” “刘德勒石,记了些什么?”天子刘德笑着问道。 对于这个次子,刘启觉得,他就是个比自己当年还要心眼多的年轻人。 因此也很好奇,刘德又搞出什么名堂来了? 这时候。一位大臣缓步趋前而至,来到天子銮车边,见到探头张望的天子刘启。跪下来拜道:“陛下,臣舍恭贺陛下……” 天子刘启看了看这个臣子。笑了一声,道:“桃候……朕何喜之有啊?” 刘启自然知道,随着申屠嘉请辞,现在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了。 只要觉得自己够资格的,这些天都拼了命的在刷存在感,讨好和巴结朝臣、宗室、宦官,为的就是能混一届丞相。 本来,天子刘启也是属意刘舍的。 毕竟。刘舍父子给汉室四代天子做牛做马,毫无怨言。不止如此,本代桃候刘舍,在他还在潜邸之时,就已经投靠到了他的名下,甘愿屈尊降贵,以彻侯之尊,两千石大员的身份,为他奔走,办事。也没求过什么回报。 在刘启看来,刘舍除了在能力上完全没有办法与先前历代丞相相比外,其他一切都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 即使如此,现在来看,那个所谓的缺点,也成了优点了。 天子刘启即位这两年来,所推行的政策,有很多都受到申屠嘉的非议、不合作,甚至是抵制。 这两年的经验告诉刘启,丞相,权力太大了!对君权的威胁也太大了! 一个强势的有能力的能统帅百官。威福天下的丞相,就是他天子威权的最大挑战者。 与之相反。一个没有能力,凡事只请示天子。然后像个傀儡一样的丞相,却符合他现在的需要。 这个灵感,还是天子刘启从当初晁错操作陶青那学来的。 晁错能以区区内史之职,与丞相申屠嘉抗衡两年,不落下风,甚至还一度占了上风,将袁盎赶出朝堂,陶青功不可没! 因而,本来天子都是准备走一下流程,就让刘舍顶上去。 可惜…… 晁错忽然横插一竿子,提议廷尉张欧为新丞相候选。 本来明朗的局面一下子就扑朔迷离了。 天子刘启也开始摇摆了起来。 在刘舍与张欧之间犹豫不决,一时不知该选那个做丞相。 桃候刘舍是一个外貌颇为俊朗,身材壮硕的贵族,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让人能感觉舒服。 听了天子的问话,刘舍立刻就陪着笑道:“陛下,这是臣所抄录的刘德殿下勒石铭文内容,请陛下过目……” 说着,刘舍就奉上了一张写着文字的白纸。 天子刘启眉毛微微一扬,随即笑道:“桃候好大的手笔啊!” 如今白纸只有刘德掌握的少府工匠才懂得怎么制造,而那些工匠和家人现在已经全部被少府令岑迈给保护和监视起来,没有岑迈或者刘德以及他这个天子的命令,谁都别想跟那些工匠搭上话。 这就导致,白纸产量基本上只能满足皇室自己的使用,流到市面上的白纸,常常每一张都等同于等重的黄金。 当今之世,除蜀锦美玉之外,再无其他能与白纸争锋的奢侈品了。 白纸之利如此多,有时候连刘启这个皇帝都有些动心,想要拿过去自己制造、贩卖,以填充国库。 只是在问了刘德,知道白纸技术含量低,保密不了多久后才作罢 刘舍笑了笑,躬身拍着马屁道:“陛下,臣不过是紧随陛下而已……” 天子刘启笑着接过那张白纸,低头一看上面的文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天子刘启低头一念,这些东西骗的了别人,骗不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从小到大,刘德何曾穿过粟姬亲手所织的衣服? 不过这诗句确实不错,五言一句,似乎是从民间的乐诗的体裁延伸而来的。 “应该是刘德的臣子所做,不知是谁……”天子刘启笑了笑,将收起那张白纸。 皇室养几个御用文人给自己写诗作赋很正常,就是他身边,也养着十几个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负责给他的诏书润色和增改的文人。 不然,以一人之智,怎么写得出那些文绉绉。博引百家典籍的诏书来? 刘舍见到天子嘴角的笑容,立即就进一步跪下来叩首奏道:“陛下,臣以为。刘德殿下,孝心至诚。才德兼备,可以安宗庙。且古者殷周有国,治安千余岁,古之有天下莫长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从来远也!臣以为,立之以贤,方能安之以德。立之以德,故能得其久安,臣舍顿首而拜,谨奏君前!” 这番话,刘舍是考虑了许久,才最终下定决心要说出来的。 晁错支持张欧与他竞争丞相。 他除了天子的支持和亲信外,并没有太大优势。 而刘舍自认为,他在天子心中,并没有晁错那么高的地位,而且廷尉张欧无论名声还是出身都甩他七八条街。 特别是。他的父亲还是项羽的同族…… 难免不会被人拿来攻击他。 到时候万一天子不再信任他了,那么,他就不仅仅丞相美梦泡汤了。就连如今的生活地位都可能要不保。 因此,在这场丞相争夺战中,刘舍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输。 输了的话,就要回家种田去了。 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找一个除天子之外的靠山来依靠。 而朝廷上下,谁能比将来的储君未来的天子这么粗的大腿更可以依靠的。 所以,刘舍才第一个跳出来挑明了要册立刘德为储君。 作为一个浸淫了权力几十年的老官僚,刘舍有自己的生存方法。 能力不大没关系。不会做事,更没关系。甚至就连被人说、被人骂、被人喷都没有关系。 只要作对一件事情,那就立刻能前途光明——站对队列。 当年。他就是坚决的将赌注压到了太子刘启身上,才有今天角逐丞相之位的机会。 如今,刘舍觉得,又到了押注的时候了。 这一宝,只要押对了,不止是自己丞相有望,就连子孙也将受益无穷! 天子刘启闻言,却是有些愣神,他本以为,这个盖子那层窗户纸,得回长安后,才有人肯站出来捅破。 没想到,刘舍这么急的就捅破了。 “都是丞相位子招惹的……”天子刘启自然知道,刘舍是为什么这么心急的捅破那个窗户纸。 张欧确实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了! 不过,一次两次推脱不立太子,那叫谦虚,那叫厚道。 但是,当大臣第三次请立太子,却还不给个准确的答复,那就会让一些人起不该起的念头了。 想了想,天子刘启道:“桃候所言,朕以为善,次子刘德,确实至诚至孝,当初先帝在时,就曾常常美其,赞之,立储以贤,吾汉室所以兴旺之根本也!其令大臣诸侯共议之!” “诺!臣谨遵陛下之命!”刘舍狂喜的跪下来叩首。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抢在了其他所有人之前,得到了这个建储之功。 自古以来,除了扶立之功,拥立之功外,就数建储之功所获收益最大。 当初,壮武候宋昌不过是个代国的中尉,连个左庶长都不是,不过是因为鼓励先帝前往长安即位,就得到了天大的功劳,得以封为壮武候。 还有,当年,建议立储的那些大臣,现在,还活着的基本上最起码都做过九卿,两个比较出色,甚至先后为丞相(张苍、申屠嘉)。 这么一想,刘舍的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砰的直跳了起来。 天子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是叫他赶紧回去纠结党羽,一同造势,然后再来上奏天子,请立刘德为储,那时候,天子就会顺水推舟,然后这功劳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于是,刘舍立刻起身,躬身退着,下去找那些闲散的彻侯和大臣去了。 ps:嗯,目测今天就这一更了,剩下的作为存稿明天发吧~没有存稿的话,我没办法做到每天4更~嗯,请大家见谅,其实今天也差不多更了8000字了啦-0- 第两百四十六节 太子刘德(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站在草庐旁,深深的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一身白色孝服,让他在这个山脚下显得很显眼。?。。 远处,阡陌连野,居住于此的百姓,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此时,弋阳的粟米已经进入了距离收获最后一个月的冲刺。 “铸钱作坊到现在已经铸出了多少五铢钱?”刘德问着站在他旁边的张汤。 “殿下,目前作坊中已经铸出了两千一百万钱,按照您的吩咐,臣将它们全部锁在了少府的密室之中……”张汤躬身回答道,想了想之后,他又禀报道:“只是,殿下,铜不多了,剩余的铜只够最多再铸八百万钱左右……” “这样啊……”刘德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问题确实是难办。 相对于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超过两百亿的各种铸钱,区区三千万不到的新五铢钱,撒进市场里,别说撬动全国的货币市场了,连关中的货币市场,它都撬不动,就像一滴水,滴入海洋之中,转瞬就会无影无踪。 可是,铜在此时,属于贵重金属,想要弄到铜,对现在的刘德来说,难度很大。通过对这些书籍和档案的翻阅。 刘德知道了一件他过去以为很简单,但实际上是很困难的事情——铜矿的开采。 在少府的文档记载中,刘德看了很多的矿工采石记载。 在石渠阁中保存的秦代与汉代的金属冶炼类书籍中,刘德看到了矿石提炼与冶炼的记载。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告诉刘德,在这个时代,不管是挖矿也好,还是冶炼也好。都是一场与时间的比赛,一次耐力的考验甚至还要运气的眷顾。 否则,辛苦大半天,最终可能是一无所获。 譬如说,刘德在少府的文档里就经常看到‘某某伐薪一日,烧山两日,得铜石三百斤’的记载。 刘德找了少府的官员求教之后,发现。在这个时代,采矿,即使是露天开采的铜矿,也并非他以前想象中挥舞着锄头和镐,把矿石挖出来那么简单。这个时代又没有**。 唯一能征服那些坚固的矿山的方法只有一个——烧山。 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通过两三天不间断的用柴火烘烤岩壁,岩壁冷却之后。矿石自然会在物理规则下自然剥落。 这还只是开采露天的矿石。 若矿脉深埋在地下,那就要用人命去填。 一个在矿井中劳作的矿工,寿命最多只有三十岁…… 譬如春秋时期楚国的铜绿山矿脉,死在矿井里的矿工,不计其数。 刘德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吴王刘濞在豫章郡的那两座大铜山上会有三十多万人在工作。 没有这么多人一年不停歇的挖矿。怎么满足得了吴王刘濞的铸钱买卖的需求? 甚至,可以说,吴国贵族的奢侈生活和百姓的安逸。是建立在数十万矿工的血泪之上的。 吴王刘濞建国几十年,采掘豫章那两座大铜山也有差不多三十年时间了,期间,死在矿井内外的矿工该有多少? 刘德甚至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前世,吴王刘濞一败涂地,狼狈逃回吴国,可是吴国百姓却没有几个真正愿意为他效死的,于是,刘濞流亡闽越。被闽越所杀。头颅被送到了长安。 倘若刘濞真的外界所传说的那样,对吴国百姓广施恩惠。免赋免役,怎么会是这么个局面? 要知道当初项羽死后,整个南方思念项羽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抗拒汉室的抵抗力量直到汉室建立后依然还零星存在。 若刘濞真的做到了爱民如子,绝对不会是那么个下场! 刘德知道,自己找到了刘濞问题的答案了。 豫章的两座大铜山,想要维持开采规模,保持刘濞对天下铸钱生意的优势地位,就必须有源源不断的补充矿工。 因为,少府的记载中非常详尽的说明,一个矿工在矿山中只能劳作到最多三十岁,然后就会各种疾病和病痛都出现,夺走矿工的生命。 其他矿难山崩什么的一旦发生,更是马上就会吞没掉矿工的性命。 所以,汉室皇室的矿山,所用矿工全部是罪犯、赘婿和犯官的亲眷。 这些人死了就死了,朝廷也不会心疼。 但刘濞的那两个大铜山,仅仅矿工,就起码需要十几二十万。 刘濞的吴国不过三郡五十三城,真要跟朝廷一样,靠刑徒、赘婿和犯官的亲眷开采,他去那里找那么多罪犯来? 而且如今天下安定,流民几乎绝迹,刘濞想像他立国之初那样招徕那么多流民给他工作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留给刘濞的路只有两条。 一是学后世的大英帝国,派遣军队,攻击三越,为他的矿山抓回足够的矿工。 二是……挖掘内需,将治下子民送去矿山。 三越现在是刘濞的小弟、跟班,刘濞怎么可能去攻击他们? 这么想着,刘德就摇了摇头,政客的无耻和残暴,刘德早就有过切身体会了,但当他明了吴国美丽谎言下面真实的残酷后,他还是有些震惊的。 “刘濞开采豫章铜山数十年,从开始到现在,死在铜山中的矿工有多少呢?”刘德知道,这是一个永远都不答案的问题。 “河东郡的百万斤钢铁计划必须要缩减了,改为一年十万斤吧……”刘德在心里思索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德不可能跟刘濞一样,为了自己的私欲或者别的什么,将十几万甚至数十万百姓往火坑里推。 想要实现他过去的那个宏伟计划,就得解决矿石的开采技术问题,最起码,不能再跟现在这样低效费时,还要用人命去填。 这时候,王道过来禀报道:“殿下,常山王与河间王来了,您是不是过去迎接一下?” 刘德闻言点点头,对张汤道:“卿也一起来吧……” 然后,就带着张汤一起走出草庐。) ps:??今天肯定是4更的,每天8字~ 第两百四十七节 太子刘德(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带着张汤,在卫兵簇拥下,走出所住的山谷。() 已在门口等候着的刘阏立刻迎上前来,微微躬身行礼问好:“皇兄……” 刘德颔首回礼,也迎上前去,拉住刘阏的手,问道:“皇弟,都准备好了吧?” “回皇兄的话,臣弟已经准备好了!”刘阏微微低头答道。 地位的差距,已经显现出来了。 对刘阏来说,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刘德能在生母陵墓边起草庐守陵,而他却必须在长安城的王邸待命,甚至,未得天子或太后诏命,连皇宫都不能擅自进出。 “这就好!”刘德点点头,问道:“见过皇祖母了吗?” “回皇兄,已经觐见过皇祖母了……”刘阏小心翼翼的答道,他与刘德分离不过两个月,但彼此的变化都是大的惊人。 就国之后,刘阏早也不是那个过去在未央宫里的皇子了。 他也是一国之君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成熟了。 刘德环顾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看到刘荣的影子,于是问道:“大兄呢?” “回皇兄的话,大兄因伤心过度,因此在王驾之中等候……”刘阏低着头答道。 刘德闻言,摆摆手道:“那我们就先一起去拜见大兄吧……” 对刘荣的这个表兄,刘德能够理解。 无非是不能适应彼此身份的转变,又拉不下脸面来向刘德服软。 这正常! 只是…… 刘德一边走。一边还故作叹息的对刘阏道:“你我这位大兄啊,脾气跟武哀王还真有些像!算了,谁叫他是大兄呢?” 刘阏闻言。深深低头,不敢接话。 武哀王乃是刘伯,高皇帝刘邦的大哥! 当初,刘邦还是个混混无赖兼流氓的时候,时常带着狐朋狗友来自己家游乐。 刘伯和他老婆很瞧不起刘邦的行为,也很讨厌和嫌弃刘邦在外门胡混,但终究是念着兄弟之情没有为难刘邦。 但是。等到刘伯死后,当家做主的大嫂,刘伯他老婆开始给脸色了。 每次刘邦带人回来蹭饭,她就使劲在旁边刮锅底,表示没饭了…… 等刘邦当天子,对大哥还是挺尊重的。追封为武哀王。但对大嫂和大哥的儿子们就很嫌弃了。 譬如,刘伯有个儿子叫刘信,刘邦当了皇帝坐了天下后,所有亲戚基本都鸡犬升天,各个封王封侯,唯独没有刘信的份,后来经不住太上皇刘太公的催促,勉强封了个羹颉侯。羹颉者勺子刮锅底也! 刘阏自然知道这些刘氏家族的典故和往事,也明白刘德是个指桑骂槐。同时还在咒刘荣早夭。但,他心里非但没有为刘荣抱不平的意思,反倒有些窃喜! 为何? 刘荣是武哀王,那他就是楚元王刘季! 刘季可是高皇帝的好弟弟啊,一生深的高皇帝信重,委任以军国大事,后来封为楚王,坐镇南方,在世之时,被孝惠皇帝尊为汉伯,执掌关东诸侯奉献朝廷的大权! 刘德带着刘阏,来到宽敞的驰道上,就看到了两队王驾仪仗静静的列在道路两侧。 刘德回头对王道吩咐道:“将我的马车与仪仗也叫出来吧……” 今天,老爹天子刘启将要回銮长安,三兄弟齐聚,就是要一起前往长安城东的渭河边迎接天子法驾归来。 不多时,刘德的马车与仪仗从山谷旁的小道中驶出。 刘阏一看,眼睛都呆了,问道:“皇兄,您就一直坐这样的马车?” 实在是刘德的那辆马车,根本不像汉室朝廷的皇子所乘的马车,又破又旧,车轮都明显被换过几次了。别说与刘阏的那辆装饰的富丽堂皇的王驾马车相比了,就是连一般的彻侯所乘的马车也比刘德的马车强了几倍。 基本上,假如刘阏的王驾马车算奔驰的话,那刘德的那辆马车顶多是辆qq还是二手的。 刘德眉毛微微一扬,反问道:“有什么不对?”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辆马车,确实有些破旧和寒酸了,主要是跑了一趟河东,将整个马车都跑的几乎残破了。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刘德甚至特意让人在马车的左右两侧的车门上刻下了两行字。 左侧刻的是:斯时陋室。 右侧刻的是:惟吾德馨。 简直再没有比这个更装逼的了! 刘德拍拍刘阏的肩膀,道:“我送皇弟一句话吧,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是以吴起谓文候: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刘德这话,听得一直坐在自己马车里的刘荣如坐针毯,不得已,只能掀开车帘,在近臣宦官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朝着刘德、刘阏微微躬身致敬:“两位皇弟在说什么呢?何不与寡人一同说说……” 刘德回头一看,微微颔首回礼,道:“大兄要是愿意,我与刘阏求之不得……” 但心里却是鄙夷不已。 粟姬下葬才几天啊? 这位就已经原形毕露,恢复本性了。 不过,比之两三个月前,现在的刘荣起码顺眼了很多了,至少,不会再摆出那副地球是围着哥转的模样。 刘德抬头,拉着刘阏的手,道:“只是,如今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恭迎父皇回京,晚些时候,再叙兄弟之情吧……” 对于刘荣,刘德是懒得再多答礼。 只是,在外人面前,面子还是要顾着的,至少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于是刘德伸手,也拉住刘荣的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脸道:“虽则我等兄弟有丧母之痛,但今日是父皇返京的日子,也就都不要板着一张脸了。都露出些笑容来吧……” “诺!”刘阏自然是知道紧跟刘德的步伐,他才有好处。 但刘荣却出乎意料的也低头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这就让刘德奇怪了。 “看样子,我这位大兄背后有人啊!”刘德心里想着,他心里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能劝说刘荣放下身段的人以前可没有过啊。就连粟姬过去都只能威逼呵斥,不曾真正的让刘荣听进去话。 只是想想,刘德也能理解了。 骤然从储君大位最有利的人选变成常山王。连兄弟都与之分道扬镳,现在更是连最后的希望粟姬也死了。 刘荣倘若不懂得做出改变那他就是个白痴蠢蛋了! 但是,即使如此,那个人能说服刘荣在刘德面前放下身段。底下头颅。那人的语言艺术还是很厉害的! “是谁呢?”刘德的眼睛从刘荣随行的臣子和侍从身上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前世熟悉的人或者听说过的人的特征。 “估计是个说客一类的人吧……”刘德心里揣摩着,自春秋以来直到现在说客都一直活跃在政坛之上,只是那些人,大部分也只是嘴巴厉害而已,真要干起实事来,跟后来刘彻朝的博士狄山基本没有太大差别。 因此,刘德也就没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对刘德来说。如今,他大势已成。只要不是自己犯下致命的错误,那么,刘荣再怎么蹦跶,就算有个诸葛亮在他背后指点,也是无力回天了! “走吧!”刘德淡淡的道,然后,就带着张汤,登上自己的马车,坐了下来,当先一步,沿着驰道,向着长安城东的渭河渡口而去。 刘荣、刘阏的王驾与仪仗紧随其后。 等出了弋阳,刘阏算是明白了,刘德所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刘德的马车刚过弋阳县界,立刻就有一队本来在县界附近巡逻的南军骑兵跟上了刘德车队,紧紧护卫左右,直到进入长安城防范围,另外一支南军骑兵接替了他们的工作。 从头到尾刘德甚至都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发号施令,这些卫兵,完全是自主的行动。 更可怕的是,刘阏回忆起了他之前过来时,一路上他也看到过许多巡逻的军队,但没有一支曾经为他的王驾停顿过,更没有一个将领为他护卫过。 这说明…… “我的这位皇兄,短短两个月,就已经不止在朝堂,便是军中也有了威信,得了崇拜……”刘阏为自己发现的这个事实而震惊。 这样一来,这天下,这太子大位,不是刘德的,还能是谁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军方无言的支持,就是刘德最大的优势。 但是…… “皇兄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刘阏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是皇子的身份了,就是当年他的老爹当今的天子为太子时,南军也没有这么给面子过啊! 在另一辆马车,刘荣看着这一切,也是手足冰冷,几乎绝望。 “刘德是怎么做的?”刘荣不傻,自立国以来,唯一一个能在皇子身份时就能得到军队拥戴和支持的,只有一个人——孝惠皇帝。 可孝惠皇帝那是有吕后撑腰,加上元老功臣鼎立支持效忠。 他的弟弟,刘德这个不过十六岁,还没满十七岁的年轻稚嫩皇子是怎么做到的? 在刘荣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子俯首拜道:“大王,臣打探过了,据说是在河东之时,刘德殿下与将军们交谈,建议将军们写书,还承诺大力支持,所以,曲周候、弓高候将军栾布甚至条候都对左右大将心腹说过:皇次子明主也,于是这些人纷纷在军中为刘德殿下美言,传颂……另外据臣调查所知,南军北军,都尉以下军官都以为刘德殿下乃是太宗孝文皇帝钦点之隔代继承人……是以,南军卫士与北军禁卫,自士卒以上及至卫尉,皆以刘德殿下为储君而待之,有次待遇不出奇……” “就这样?”刘荣感到不可思议,就这样就把军队的心收复了。让军方这些中下层军官心甘情愿效犬马之劳? “是的……”那人微微低头道:“大王,军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一个知兵的储君。一个勤学好问,不耻下问的储君,就是他们眼中的明君!” “至于下层士卒,人人皆以太宗孝文皇帝为圣人,坊间传言,刘德殿下乃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这人俯首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臣还是想说。大王,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刘德殿下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大王所求,机会微乎其微,是以。臣以为大王还是应当静观其变。方为上策,不然,臣恐淮南厉王故事重演……” 刘荣听得心中烦躁无比。 再看着刘德的那辆破旧的马车,他心里就有火。 粟姬死了,死因不明不白,只有一个明显看着到处是破绽的暴病的借口。 刘荣死都不愿意相信粟姬是病死的。 因为刘荣记得很清楚,他离京之时,粟姬还非常健康。甚至还能摔瓶子,砸花盘。怎么可能两个月就暴毙? 但他知道,又能怎样? 一到长安,他就被窦太后叫进长乐宫,明面是劝慰,实则是监视和警告。 粟姬下葬,他这个长子居然是跪在刘德后面! 这明摆着是让他给刘德当绿叶衬托。 入关之后,自函谷以北,人人都在传颂皇次子怎么怎么孝顺,为母丧如何如何悲痛。 但深知内情的刘荣却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秀而已! 真正的孝子应该是他! 而不是那个忤逆母妃,自作主张,为了太子位,罔顾人伦,败坏道德,无耻之尤的刘德! 可这些话,他谁都不敢说…… 就连他现在身边这个谋臣也不敢说。 说了就是死! 粟姬的死,让刘荣明白了,谁挡着他的那个父皇的路,就算是妻子儿子,他的父皇也照杀不误!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刘荣才会在刚刚对刘德低头。 不是因为别人的劝说,更非是他人的言辞,而是他自己的恐惧! …………………………………………………………………… 一个时辰后,刘德三兄弟来到了渭河渡口。 此时,整个渭河渡口可谓是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无数的长安居民,只要能抽出空的,都跑到了渡口两岸来围观,有些地方甚至连树上,山上都沾满了人群,密密麻麻足足起码有二三十万! 刘德下了马车,马上有宗正和太仆的官员过来迎接。 “殿下,您看,这样喜庆的日子,您与二位大王的孝服是不是可以暂时除下?”一位官员笑呵呵的道。 刘德看了这些人一眼,再看看他身后的刘荣、刘阏。 想了想,刘德道:“丧母戴孝,人之常情,诸位就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了!” “诺……”这些官员也不是一定要刘德他们换套衣服,只不过是出于官僚的本性而已,既然刘德开了口,自然他们也就不在多啰嗦了。 反正,上面要是追究下来,也有刘德顶着,伤不了他们几个! 刘德就像一个长兄一般,领着刘荣和刘阏,一直向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问着:“皇祖母来了吗?” “回殿下,太后她老人家在渡口树林之中等候……”一个官员陪着笑道。 另一个官员立刻就道:“臣等立刻就带殿下与二位大王前去拜见太后!” 于是,在这几个官员的带领下,刘德兄弟三个步行穿过重重卫兵与禁军组成的人墙和通道,来到了渡口西边的一个小树林中,在哪里,刘德看到了窦太后的仪仗与凤车。 于是,刘德回头对着刘荣、刘阏道:“见了皇祖母,都表现的高兴一点,不要让她老人家为我们担忧……” 刘德悲天悯人的长叹一声道:“我等虽哀,哀在于心即可,岂敢再让皇祖母、父皇等忧心呢?母妃若在肯定也是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做的!” 刘阏立刻就道:“皇兄教诲,臣弟知道了……” 刘荣一听刘阏的言辞。心里都纠成了麻花一样。 “臣弟……臣弟……”这说明,刘阏已经俯首称臣,甘愿奉刘德为主君了! “那寡人该怎么办?是跟刘阏一样做个顺臣。还是……”刘荣感觉自己的内心都乱成了一团麻了。 刘德现在却没空去理会刘荣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了。 一个小小的人儿,从窦太后的凤车中走了过来,一看到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一路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然后就张开小手,糯糯的道:“刘德表兄。阿娇好想好想你呢……” 刘德蹲下身子,轻轻的抱起陈阿娇小小的身子,在她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问道:“表兄也很想阿娇呢……” 说实话,当初将陈阿娇丢给老爹,真有些残忍。 刘德现在还记得当时陈阿娇死活都拽着自己满地打滚嚎啕大哭的样子。 只是,刘德也没办法。奔丧这种事情。是不能带女眷的。 现在再看到陈阿娇,刘德心里也感觉有些温暖,也觉得有些亏欠,于是,抱着她问道:“阿娇还恨不恨表兄?” 陈阿娇用力的摇了摇头,指着身后道:“义婼阿姐说了,表兄是要做大事的人,阿娇要乖乖的。表兄才会喜欢,所以。阿娇就很乖很乖……” 刘德顺着陈阿娇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义婼娇俏可人的身形出现在了一株柳树之下,朝着他微笑,恰如一幅绝美的风景画。一直跟在刘德身后的义纵一见到自己姐姐,立刻就上前去寒暄。 刘德却不能如此,只能报以一个微笑然后就抱着陈阿娇,朝着窦太后所在的位置而去。 …………………………………… “皇祖母……皇祖母……快看谁来了……”陈阿娇一接近窦太后所在的营帐立刻就高兴的喊了起来。 听到陈阿娇的声音,窦太后就在宦官们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笑着出来,迎接刘德。 不是刘德面子大,也不是陈阿娇面子大,是仓公面子大! 自从刘德从河东归来,向窦太后奉上了仓公后,在仓公淳于意的调理下,窦太后的眼疾虽然没有什么好转,但眼部的酸肿和麻木却是大大的缓解了,对窦太后来说,没什么比让她眼睛舒服更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更难得的是,仓公本人还是有着很深黄老学造诣的文学之士,两者年纪也相仿,理念和观念也差不多,于是,现在仓公淳于意已经是窦太后身边最红的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窦太后才会亲自出迎,为刘德造势。 刘德见到窦太后居然亲自出来见他,立刻受宠若惊,跪下来,道:“岂敢劳皇祖母亲迎,孙儿死罪!” “岂敢劳动皇祖母亲迎,臣等死罪!”已是常山王的刘荣与河间王的刘阏立刻也跪下来。 差距再次出现,刘德能自称孙儿,他们却只能称臣。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尤其是皇室,上下尊卑一旦建立,就再难变动了。 “刘德啊,起来吧……”窦太后微微一笑,然后,又道:“常山王跟河间王也来了啊……都跟哀家进帐中等皇帝渡河吧……” “诺……”刘德叩首起身,然后,刘荣、刘阏才敢跟着起身。 不是刘荣不愿与刘德一同起身,而是在那刹那有股莫名的力量让他跪在地上,不敢先于甚至与刘德同时起身。 刘荣心里一惊:“难道是天道?” 但其实不过是秩序,约定俗成,深埋人们心中的秩序力量,使得每一个身处于规则中的人自动自觉的遵守,越是高层,这种影响力越大,约束力更强。 刘荣尽管不愿,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价值观,使得他不敢反抗规则。 刘荣站起身后,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他的皇祖母,那个素来不苟言笑,不倾向任何一个皇孙的大汉太后,此刻居然一手牵着陈阿娇,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弟弟刘德的手上,由刘德躬身搀扶着,走向前方的营帐大门。 “这……”刘荣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凝固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有军方拥戴,百姓倾心,父皇认可,还有东宫的扶持。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弟弟,已经是实际上名正言顺的大汉储君,太子殿下。 唯一所欠的,不过是一纸册封诏书一栋太子宫,一座太子别院,一支太子卫队与一个太子的属官系统。 “难道寡人这一生都要仰其鼻息,苟活于其阴影之下,还要顿首顿首,称臣膜拜?”刘荣闭着眼睛,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画面:他的弟弟头戴天子冠,身披龙袍,高卧御榻之上,周围大殿长戟林林,甲胄明明,他自己五体投地匍匐在刘德的脚下,高喊万岁,自称罪臣。 “寡人绝不要这样的结局!”刘荣在心中狂吼。 但,他自己也知道,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这都是不可避免的未来!(未完待续。。) ps:今天真心是个悲剧的日子啊。 本来下午4点就已经写好4000字了,结果我一不小心在复制的时候删掉了那一章,然后怎么恢复都恢复不了,杯具呀~ 没办法重写~嗯,总算写出了6000字,先发吧~ 然后,晚上还有至少4000字~算作昨天的补偿,明天差不多也是1w字 第两百四十八节 太子刘德(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午时,天子仪仗出现在了渭河东岸。 不需要人通秉,坐于营帐中的窦太后和刘德等人就都知道了。 因为,就在那刹那,整个渭河沿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万岁’欢呼。 几十万百姓军民,齐声高呼万岁,制造的声音冲破天际。 窦太后想不知道都难了。 “皇帝回来了,你们都出去迎接吧,哀家啊,就在这候着……”窦太后等外面的声音稍微平息了些,就对刘德等人吩咐了起来。 “诺!”刘德带头,躬身弯腰,慢慢的退出营帐。 出了帐门,刘德就看到了漫山遍野都在欢呼雀跃的民众。 “这就是我汉家的民心民气啊……”刘德回头对刘阏道:“皇弟你看,有此民心民气,江山社稷就稳如泰山!” 这倒是实话! 汉室在关中的地位和名望,是之后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的! 在尚未立国之时,还是汉王的刘邦,就已经把关中当成了自己的老窝和根据地经营,楚汉争霸,重新夺回关中后,更是下了血本。 历代天子,对关中施以种种政策优惠和利民措施。 而且,托秦朝的福,关中拥有天下最发达的水利灌溉系统和渠道系统,基本上从惠帝开始,关中就没饿死过人。 因此,关中的百姓,优越感那是爆棚的。 在这时候,有个关中户口。基本上等同于后世有个帝都或者魔都户口,关中百姓对待外乡人也基本跟后世的魔都百姓对待外乡人差不多。 所以,后来杨仆才耻于自己不是关中人。费尽心思,终于将函谷关东迁到了自己老家之前。 也正因为如此,汉室天子才能打着守陵的名目,对天下地主豪强割韭菜。 刘阏微微颔首道:“皇兄说的是……” 刘荣却觉得这个气氛有些难受,心里憋的慌,下意识的道:“皇弟慎言,民心民气。皆是父皇的……” 刘德却忽然回过头,看着刘荣,心里想着。刘荣的变化还真是挺大的,以前,他是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的。本来,刘德想着是要威胁一下刘荣。让他闭嘴。反正左右也没有闲散人,刘阏也肯定会把看到和听到的事情烂在心里。 只是在这瞬间刘德想起了前世,刘荣被废黩以临江王的身份被郅都关在中尉衙门的时候的事情。 他知道,对刘荣,不可逼迫过甚,也不能让他感觉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不然,万一他跟前世一样是个玻璃心,自我了断了。谁敢担这个责? 老爹的板子敲下来,打在他的屁股上是会很疼的! 不止如此。威迫兄弟的名声也不好听。 刘德实在犯不着与刘荣计较。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被刘德吞了下去,换了副面孔,微微低头道:“大兄说的是……” 然后他抬起头,一脸关切的问道:“对了,大兄,您在常山过的怎么样?可还习惯,回京这么些日子,还没听您说过呢……” 刘荣的脸色起初还是很得意的,毕竟,能让刘德吃瘪不爽,对他来说就是很爽。 可是当他听刘德提起了常山国时,顿时脸色就像挂了层冰霜。 常山国本名恒山郡,因避先帝讳更为常山郡。 但全郡总共才十八个县二十五城,人口加起来不过十万户,四十万。 就这样还得跟刘非分享,西边八县十城归了刘非,东边的十县十五城才是他的。 别说跟刘阏的河间国三十一城比了,就连刘发的长沙国,也有二十二县三十三城,虽然是穷乡僻壤,但名义上也是一个大国啊,更别说吴苪五十七年经营,给长沙国留下的财富与人口土地了。 唯一能聊以自慰的,可能就是,他起码还留在中原,算中国人。 但因为是刚刚立国,所以王宫还在修建,他只能住在真定县县衙里…… 刘德不说常山国也就罢了,一说常山国,他的火气就蹭蹭的冒了起来。 这下子,他不止看刘德不顺眼了,连刘阏看着也不顺眼了。 谁叫刘阏捡到的河间国有着完备的宫殿庙宇和完整的一个郡的土地人口呢? 每年光是收税都比他多! 但刘德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自顾自的道:“大兄是不是对常山国不满意?没关系,你我骨肉兄弟,我会找个机会向父皇请命……淮南王刘安不是谢罪自杀了吗?他留下的淮南国,大兄要是愿意,小弟愿向父皇上奏请移大兄于淮南!” “……这……”刘荣听了刘德的话却是犹豫了起来,一时间竟然都忘记了怨恨刘德了。 淮南国,可是大国啊! 王都寿春更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最重要的是,不管土地人口还是文明程度,都比曾经是北狄的常山强出n条街啊! 刘德一见刘荣这表现就呵呵一笑。 见小利而忘大义,做大事而惜身,刘荣还是跟前世一样啊! 这样的人,不值得再去提防和应对了。 于是,刘德道:“那就这么定了!” 刘荣只要不是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这块牌坊刘德该立还是得立! 更何况,刘德一旦做上太子位,胞兄胞弟按规矩是要益封和嘉赏的。 譬如前世,刘荣做了太子,刘德的河间国就被益封三千户,赏赐钱一千万,布帛五百匹。 而刘荣的常山国确实是小了点,让天下人看到,会说他这个太子弟弟太抠门,脸上无光啊! 但刘荣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按道理,刘荣觉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刘德跟他许愿许诺啊。 但是,这么好的条件,刘德没有任何条件的就愿意帮忙,刘荣感觉,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可能这辈子都会跟刘非窝在常山那个地方,天天看着太行山发呆了。 刘德现在已经没有空理会刘荣了。 因为这时候,对面的天子仪仗开始渡河了。 当此之时,长安有一个已经在后世消失的奇观。 那是渭河三桥。 想要横渡渭水,进出长安,这三桥是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特别是天子仪仗这么庞大的队伍,想要靠渡船来完成运输,基本不可能,只能人马从桥上过,而其余杂物、侍女宦官,和辎重由槽船运载——本来他们也能走桥的,但是,因为渭河三桥是木石结构的大桥,考虑到要尽量减轻大桥的负担,所以,辎重与不太重要的其他侍女啊底层宦官都是乘船。 此刻,首先开始渡河的就是这些辎重与侍女。 然后,打着黄盖的天子仪仗也开始缓步走上了对岸的渭河大桥。 天子回京恭迎仪式,正式开始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今天就这一更了~剩下那章明天写吧~其实我今天算上那张被我误删的就写了12000字嘿嘿,我觉得我还是很有潜力的嘛~ 第两百四十九节 从今天起做太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回京,百官恭迎!” 随着一声呼号,刘德与在场军民官员贵族全部跪下来,恭迎自己老爹归来。 章节更新最快 远处的大桥上,数百名鲜衣怒马的骑士,五骑一列,并排缓步策马从桥上徐徐踏过,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彻着天地,鼓乐齐鸣,节牦飘扬,场面庄严肃穆,气氛凝重。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在这些骑士身后,两辆一排并排行驶的战车。 这些战车虽然早已经被历史所淘汰,在军事上失去了价值,但在礼仪场合上,特别是皇室的礼仪场合上,还是很常见的。 战车嘎吱嘎吱的碾过桥面,然后跟着骑士们在渭河岸边散开,列阵。 一如春秋时期,周天子出巡归来之时的场面。 等他们列队完毕,大桥的另一侧,庞大的天子卤薄仪仗开始动了起来。 乐声因此一变,变成了天子御用的韶乐,编钟大响,鼓声隆隆。 刘德回头对刘荣与刘阏道:“与我一同前去恭请父皇圣安……” “诺……”刘阏与刘荣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刘德向前走去。 穿过南军组成的人墙,刘德来到了那座横跨渭水两岸的宏伟大桥底下,静静等着自己老爹的法驾下桥。 刘德稍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座大桥,不得不赞一声秦代强大的组织能力和工程施工能力。 刘德现在眼前这座大桥,叫做东桥。与中渭桥、西渭桥合称渭河三桥。 始建于秦国鼎盛时期,大概是昭襄王早期或秦武王晚期开始动工,耗时十数年。终于建成。 整座大桥横跨渭河东北两岸,是连接长安与渭河东岸的最重要的交通通道之一。 刘德眼前的东桥南北长三百余步,宽六丈,有七百五十个桥墩,八十八个桥孔,二百余根桥梁,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渭河三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座都是全球土木工程的奇迹。 这三座桥的使用历史更是一个神奇的奇迹。 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自秦始建直到五代十国后期。后周太宗柴荣之时,它们依然是长安的重要交通枢纽。 所以说,别跟秦人比质量。 秦人建造的建筑,每一个都是经过严格计算和科学设计的经典之作。 与之相比。后世的房地产商人们。每一个建的房子和修的桥梁,都是豆腐渣! 这么胡思乱想着,一刻钟之后,天子法驾缓缓从桥面上驶下来。 刘德连忙与刘荣、刘阏一同上前。 “儿臣刘德恭迎父皇回京……”刘德躬身拜道。 “儿臣刘荣(刘阏)恭迎父皇……”身后刘荣与刘阏的声音也几乎同时响起。 “陛下有旨,刘德殿下与二位大王上车入觐……”一个宦官走过来,对着刘德兄弟三人道。 “谢父皇……”刘德起身,当先一步,领着刘荣、刘阏兄弟上前。 那个过来的传话的宦官。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的凑到刘德身边。低着头,沉声道:“殿下,奴婢徐金有礼了……桃候托奴婢向殿下问安……” 刘德抬头看了这个宦官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桃候刘舍? 什么时候刘舍这条老爹的狗居然会冲他摇尾巴了? 刘德表示有些不解。 但同时,刘德心里很清楚一件事情,刘舍是老爹的狗,无论如何,在还没有成为太子之前,与老爹的鹰犬尤其是刘舍这样的人保持距离,对他没有坏处。 当然了,也不能让忠臣孝子心寒啦! 不然,以后谁还敢投靠他。 于是,刘德就保持沉默,只悄悄的回以一个笑容。 同时呢,刘德心里也起了些心思了,章德好久没消息了,他得重新物色一个能给他通风报信的宦官,这个徐金,观察观察再说吧。 这么想着,刘德就已经来到了天子銮车之前,几个宦官蹲着身子跪在地上组成人梯,让刘德三兄弟踩着他们的身子,登上天子銮车。 然后,刘德就带头领着刘荣跟刘阏,掀开车帘,进了天子銮车内部。 一进门,刘德兄弟三人就乖乖的俯首在地,朝着高坐车厢内部最上方御座上的皇帝老爹叩首:“儿臣等叩见父皇,祈愿父皇千秋万寿!” “平身吧……”十几天没见,天子刘启的声音洪亮了许多,只听得他淡淡的吩咐在车厢中伺候的侍从官道:“给刘德殿下和常山王还有河间王赐座……” 因为是天子车驾,所以,整个车厢内,别说是宦官了,就连侍女都没有一个。 能随侍天子左右的,全部都是文官武将,虽然秩比不高,都是郎官和侍从,但……刘德扫了一眼,能在皇帝身边任职的官员,几乎没有易于之辈,随侍左右的侍从与郎官中,刘德前世比较熟悉的面孔就有两三张,这就证明十几二十年后,这些人混出头的,起码都是两千石级别的重臣了。 至于其他人,也没几个是简单的货色。 譬如说,整个车厢中的十多个侍从官里,起码有七个是赀官体系中出来的。 所谓赀官,就是捐官的一种,大商人和大地主通过像汉室天子捐献一定数额的金钱,获得一个将子弟送到天子身边为郎官历练的资格。 在汉室,尤其是此时,地方豪强与大商人,最喜欢将自己的子侄甚至是嫡子送到皇帝身边历练。 一来增长见识,二来磨砺品性,三则培养能力。 这些商人弟子,通过在宫廷之中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磨砺,一旦获准辞官回乡。继承家业,因为有着在皇帝身边做过事的底子,不止是眼光见识能碾压那些同辈人。更有着庞大的官场人脉,不管经商还是当地主,都是可以将家业发扬光大。 甚至于,后来这些赀官弟子中,就出现了桑弘羊那个变态,最后居然执掌了整个汉室的经济大权! 这么想着,刘德就在一个侍从官的引领坐到了他老爹的下首。 刘荣跟刘阏则被安排坐在两侧。 许是太过紧张。刘荣坐下来后有些局促不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刘阏也好不到哪里去。坐下来后就只敢低着头,甚至不敢与老爹目光对视。 刘德看了,心中顿时就放心不少了,他先是朝着自己老爹伏拜。然后道:“启禀父皇。皇祖母在前头等着您呢……” 天子刘启点点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先看了看刘德兄弟三人身上穿着的孝服,见到那白色的孝带,天子刘启心中是有些发虚的。 粟姬怎么死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当初,惠帝太子在知道自己生母死因后怎么说的,天子刘启心中更是记得无比清楚。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缓缓的开口问道:“粟妃下葬几日了?” “回父皇,母妃已经安息七日了。就葬在您所赐的弋阳墓园之中……”刘德躬身答道,同时,他的眼角神奇般的流下了一行眼泪,他卷起衣袖擦了擦,俯首再拜道:“能得到父皇下问,儿臣以为母妃既是九泉之下,也是欣慰的……” 刘荣听着刘德的话,心里面又有些烦躁了。 只是当着天子刘启的面,他完全不敢动弹。 他只听到刘德用着哽咽的语调上奏着:“儿臣恳请父皇下诏,恩准儿臣在母妃陵前,修建一座思母亭……” “明明这些话该我这个长子说的啊……”刘荣在心里想着,可他张了张嘴,却连一声声响都不敢发出,只能俯首在车厢的地板上。 “刘德,你的孝心,朕知道了……”天子刘启却是依然淡淡的道:“朕听说,你在粟妃陵前,起了草庐守陵?” “回父皇是的……”刘德躬身道:“儿子自作主张,请父皇教训!” “你做的很好!”天子刘启忽然站起来,道。 刘德的话,骗不了他。 刘德与粟姬之间的矛盾,他更是亲眼看到的。 正因为如此,天子刘启的心才在此时一下子就安了。 实在是皇帝的心思,你还真没法子揣摩。 有时候,芝麻大点的小事,你瞒着他,那就是个死! 但有时候,把天捅了个窟窿,他也未必会追究。 此刻的天子刘启满脑子都想着的是当年吕后杀了惠帝宠妃后发生的事情。 说实在的,他还真怕了。 怕刘德三兄弟发觉真相,要找他这个父亲报杀母之仇。 虽然他不怕,但这终究是个隐患。 如今,最有行动力的刘德的表现已经证明他是在演戏。 剩下的两个儿子,刘阏就算知道了,也顶多是个嘴炮,至于刘荣,看他的模样,连嘴炮的想法恐怕都不敢! 正是这样,天子刘启一下子就觉得多日来缠绵于心头的重担瞬间消散于无形。 没有刘德带头,刘荣、刘阏就算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君父有半分怨言! 刘德连忙叩首谢道:“父皇嘉奖,儿臣愧不敢当!” 其实,此时的刘德,心里也发毛啊。 他演戏的这些事情,刘德觉得,他老爹应该知道他在演戏。 那么,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尤其还是他老爹这么敏感多疑的皇帝,在丧母问题上都演戏,那么…… “老爹会不会怀疑我甚至进而联想到我可能以后连他病了都会演戏?”刘德此刻心中真是忐忑不安。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他的老爹做太子的时候,是怎么被先帝嫌弃的? 不就是没去吸先帝背上的脓包吗? 此时,刘德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做皇子难,做太子更难啊……” 刘德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假如历史照旧的话。他还得当十四五年太子…… 这就意味着他还得当十四五年的太子…… 这期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所谓夜长梦多。谁又能保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这个敏感多疑的老爹会一直信任他? “以后除了巴结和讨好老爹外,我还必须用心经营好东宫的关系……”刘德在心里琢磨着:“还有陈阿娇的婚约,我成了太子之后,这是第一个要办好落实的事情!” 假如他成了太子,而陈阿娇却没有被马上提议为太子妃人选。 刘德用屁股都能猜到刘嫖会怎么做! 这时候。天子法驾缓缓行驶到了窦太后的凤车之前,有宦官来禀报:“陛下……太后请您过去……” 天子刘启立刻对刘德道:“跟朕一起去拜见太后吧……” 说完,天子刘启就看了看跪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刘荣、刘阏。道:“常山王跟河间王也一同随朕来吧……” “诺……”刘荣这才连忙叩首,站起来。 …………………………………… 刘德跟着天子刘启,一同走下銮车。 这时候,看到天子出现。漫山遍野的‘万岁’之声再次响彻天地。 听到民众的欢呼。天子刘启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跟在銮车身后的一辆大车的四面车厢被打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个大鼎。 见到那个鼎,数十万军民立刻爆发出了更猛烈的欢呼声。 “汉鼎!汉鼎!” 也不知道那个带的头,刹那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一个词汇了。 天子刘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不说别的,找回九鼎之一的徐州鼎,对他来说,总算是可以将先帝压在他头顶上的阴影稍微吹散一些了。也首次让他看到了超越自己的老爹的可能。 要知道,当年先帝可是穷尽了一切办法想弄到一个宝鼎都不能如愿。 如今。他在位的时候,老天爷就将宝鼎还是象征汉室龙兴之地的徐州鼎奉送给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老天爷也觉得,他比他老爹强嘛! 这时候,随行的文武大臣与诸侯、博士们也纷纷聚集在一起,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德稍稍瞟了一眼,发现,代王刘登和赵王刘遂跟着来了长安,不止这样,场中还多两个头戴王冠的陌生男子。 “相比,那两个就是胶西王刘卬和城阳王刘喜了……”刘德在心里想着。 早在好几天前,刘德就收到了风声,他走了以后,胶西王刘卬和城阳王刘喜也去河东朝拜了他的老爹。 但是,胶西王刘卬居然敢跟着老爹回长安? 胆子还真挺大的! 不过,刘卬本身就是个有点神经质的人,能做出这个事情倒也不足为奇。 “卿等皆平身……”天子刘启长袖一张,道:“都随朕一起去朝拜太后吧……” 于是,天子刘启率领着上百的文武大臣,朝着窦太后的凤车而去。 朝觐完窦太后后,汉室两宫之主天子与太后就带着文武百官,诸侯贵族,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长安城,先将宝鼎放置在北阙城头,供万民朝拜,一时间,整个北阙挤满了凑热闹的围观百姓,人人都争相着想要一睹宝鼎的真容。 只是,北阙城头高三丈,城高墙厚,又有护城河相隔,除非拿个望远镜,否则一般百姓想要看清楚宝鼎的真容,还真是有难度的。 但,长安的百姓却不管这么多。 这么好的八卦机会,要是错过了,今后可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 当天晚上,天子在宣室殿大宴群臣与诸侯贵族。 刘德敬陪在自己老爹的御座之下,跪坐在薄皇后的身边。 自去河东以来,刘德还没什么机会好好的跟薄皇后说过话,趁着这个机会,倒也是问了安,交谈了两句。 但再多的动作却再也不敢了。 最起码,在明年正月之前,刘德都不宜与薄皇后接触太过紧密。否则,就会给人留下口实! 你得知道,这宫廷内外八卦党们的无孔不入的情报体系和超人的脑补能力。 当初。是谁把惠帝太子的怨怼之言传播的天下皆知,到现在,在长安市井还有着无数个活灵活现的版本的? 又是谁把袁盎跟先帝关于淮南王的奏对内容泄露出去,结果搞得民间出现了‘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相容’的歌谣的? 不要以为得等到明朝才有出现小说的! 事实是,诸子百家里就有一个派系叫小说家,这些家伙至今还在民间活蹦乱跳的生活着。 他们也最喜欢写这些宫廷秘闻和传说。 想想看汉武故事和三辅杂文是怎么回事。就知道这些家伙的脑补能力到底有多强了! 后世类似金窝藏娇啊汗流浃背啊如芒在背啊这些宫廷秘闻和典故就是这些家伙传播的满天下皆知的。 可偏偏,汉室朝廷对这些家伙还束手无策。 因为先帝有诏命,愚夫俗子别说造谣了。就是骂皇帝,也不能治罪。 只有当官的诽谤皇帝和君上,才能被治罪! 因为还在服孝期间,刘德没让人给他上酒肉。就在自己面前摆了一壶清水。一叠青菜。 他喝了口水,然后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满殿的文武大臣们。 殊不知,他在看着这些文武大臣诸侯的时候这些人也在观察着刘德。 谁叫刘德现在已经几乎是储君,太子了? 如今,朝廷上虽然分成几个派系,但还真没有哪一个派系,拿得出一个反对刘德为储君的理由。 至于大部分诸侯王们,更是觉得刘德很亲切。 为什么? 比起晁错明晃晃的刀子。刘德推恩策,无疑就温柔的多了。 特别是胶西王刘卬。 年初被晁错一刀下去。砍掉了八个县,心都在滴血啊! 虽然刘德提议的推恩策看上去更狠,是要肢解各国。 但是,站在诸侯王尤其是刘卬的立场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推恩策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没有影响。 其次,即使是推恩了以后,国土还是在他的儿子们手上,没有跑到朝廷手上去。 这区别就很大了! 肉烂在锅里,还是自己家的,但要掉了一块在别人锅里,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太子……”刘卬回头,对跪坐在他身侧的长子,吩咐道:“去给刘德殿下敬酒,与他说说话,你们二人同名同姓,应该有很多话说……” 跪坐于刘卬身后的一个年轻王子轻轻点头,然后,举着一个酒樽,踱着步子,缓步前行,来到了刘德面前,拜道:“臣胶西王世子德叩拜殿下,谨祝殿下千秋万寿!” 说着他就举着酒樽,呈递给刘德。 刘德闻言,低头一看,却将伏拜于他面前的这个年轻王子,长的还是很不错的,英气勃发,气宇轩昂,身材修长,换在后世,十足的男神! “王兄客气……”刘德连忙起身,对拜道:“母孝在身,愚弟以水代酒,还敬王兄!” 一听来人自报家门,刘德心里就有些恶趣味了。 来的这个胶西王世子,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两人应该是同名同姓,只是这位比刘德自己年长几岁。 说起来这个‘刘德’比他老爹刘卬那个二货强太多了。 刘德就记得吴楚之乱爆发后,这位屡次向他的父王提出了正确的建议。 譬如,叛乱前主张静观其变,被裹挟后就说,必须要‘破釜沉舟,直趋荥阳’不然‘死无葬身之地’,可惜,齐系四王联军简直就是个渣渣,完全听不进他的意见,在临淄城下撞破了脑袋都没登上过临淄城头半步。 最后,这位胶西王世子眼看无力回天,又劝说他老爹赶紧出海逃难,但可惜还是被拒绝了。终于最后全家自杀…… 此刻,见了这个胶西王太子。 刘德感觉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起码自己老爹还是很可靠的! 两个刘德谈了一会,刘德感觉那位胶西王世子跟他居然在很多方面都聊得来,譬如说。对方也是个数据控,也不喜欢嘴炮,以为实事才是王道。 这时候。宴会渐渐到了**之时。 刘德正欲与对方再聊一会,就听到了自己老爹的声音:“刘德,你过来……” 刘德连忙与对方告罪一声,然后趋步向前,跪到了自己的老爹跟前,拜道:“儿臣在……” 天子刘启看了一眼窦太后,得到后者点头才站起身来。举着酒樽,对着满朝文武百官道:“今天,宗室重臣。外戚彻侯,文武百官皆在,朕想着,有件事情宣布一下。与你有关!” “当初。你生下来后,朕为你取名为德,荀子曰:不知则问,不能则学,虽能必让,是为德也!”整个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了,喧哗声与议论声纷纷消失。 谁都知道,一件关乎汉室未来的大事。正在进行时。 刘德连忙叩首道:“父皇嘉恩,儿臣顿首顿首!” “然。朕皇父太宗孝文皇帝,临终之时有遗命!”天子朗声道:“请遗诏……” 很快就有一位宦官捧着一份帛书匍匐着呈递给天子。 满朝文武百官诸侯贵族甚至宦官侍女全部跪下来,叩首道:“臣等恭闻圣意!” 天子将帛书摊开,宣读道:“朕闻盖古之圣王皆以养生民为要,人主治政,布政以均,则天示之以嘉!朕获保宗庙,以微渺之身托于兆民君王之上,其已二十有三年,赖群臣努力,上下团结,糜有兵革,朕即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朕之子孙,见诏自省也。皇次孙刘德,朕常嘉也,有伶俐之才,通便之能,其令,刘德更名为彻,彻者通也,通则达也,达者兼济,小子刘彻,恭听朕言!钦兹!” 天子这诏书一宣读完。 整个宣室殿安静了有好几秒钟。 然后,文武大臣贵族才恭敬的叩首跪拜:“臣等再闻圣意,感激涕零!” 刘德自己却是呆住了。 改名了? 叫刘彻? 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有他的皇祖父的遗诏这种事情的? 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刘彻,刘彻这可是前世刘彘十六岁加冠后所改的名字啊! 难道说…… 刘德想到了一个让他膛目结舌的答案。 为太子改名,先帝肯定有这么一道遗诏在,只是没有指名是谁。 毕竟,你要知道,刘德这些兄弟,尤其是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时的十个兄弟,哪一个的名字将来做了皇帝,都会让天下很为难。 打个比方,刘德的德字,假如不改,将来当了皇帝,道德经啊什么含德的统统要改名避讳。 另外一个,刘荣的荣字,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汉室素来有皇帝自己改名给天下让道的传统,譬如后世的宣帝刘病已就改名刘询,好方便百姓们。 只是这种改名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他的老爹来决定的吗? 怎么就会有一道先帝遗诏? 但不管怎么说,刘德都知道,他现在只要恭恭敬敬的接过遗诏,顿首叩拜。 于是他附身叩拜着,泪流满面的道:“皇祖父圣恩垂怜教训,孙儿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然后就恭恭敬敬的接过诏命。 从这一刻起,刘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刘彻! 听着这个场景,窦太后悄悄的低下头。 先帝确实是留着这么一份遗诏在的。 但是,却并非是指定给某个皇孙的,在名字那一栏是空白留着的。 窦太后现在都还记得,两年前,先帝临终之前跟她说过的话:“汉家以德孝治天下,朕托于亿兆万民之上,略有薄名,朕之后,若有皇孙成器,用此遗诏,以朕之名,懋其哉!使之权势自固,无有废立之疑!” ………………………………………… 刘德哦不刘彻接下遗诏,含泪再三叩首。 此时他心中十分清楚,太宗孝文皇帝在此时意味着什么? 想想南陵铸钱作坊里一听到这六个字就泪流满面,叩首跪拜的老工匠们,看看河东的大阳县,那些虽然饥肠辘辘,但却还是念着汉室的好,没有造反的农民们,再想想即使百余年后,起义的农民军,对其陵墓秋毫无犯的敬重。 就能知道,这份遗诏,分量有多重。 等同于坐实了刘彻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 想想看天朝太宗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是个什么情况,基本就能猜到刘彻如今的情况了。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刘彻从此地位可谓固若金汤,无人可以撼动,就算他的皇帝老爹也不行! 因为这是太宗孝文皇帝的意思,想要违背的,就是忤逆! “刘荣前世怎么没有变成刘彻?”刘彻玩味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但也只想了一会,他就自动自觉的躬身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了下去。 刘德双脚刚刚跪坐下来。 马上,朝臣们就开始动了起来。 傻瓜都知道,现在就是建册立大功的时候,再不行动,让储君看到了,说不准还以为自己对储君有意见呢! 于是,御史大夫朝臣,第一个出列朝着天子和太后叩首拜道:“臣晁错,上奏陛下,太后,蚤建太子,以重宗庙,皇子刘彻,淳厚慈仁,可为太子!” 即使晁错觉得已经更名刘彻的皇次子会影响自己将来的一些计划和政策,但此刻,太宗孝文皇帝的遗诏在,谁敢不支持,谁不支持就是反对太宗孝文皇帝,反对太宗孝文皇帝就是反对天子,就是自绝于天下! 桃候刘舍也出列道:“臣早前已向陛下建言,请立皇次子!臣其再建言之!” 就连周亚夫都出列了,拜道:“臣以为御史大夫、桃候所言甚是!” 于是,军方大将,栾布、俪寄、韩颓当纷纷出列拜道:“臣等附议!” 彻侯勋臣们也拜道:“臣等附议……” 齐刷刷的跪下了上百人,这样的壮观场面,在整个汉室历史都不多见。 终于,代王刘登也出列道:“臣刘登谨奏陛下、太后,圣明无过太宗孝文皇帝,请立刘彻为太子!” 代王一出首,这下子,就连梁王刘武也不能再安坐了,只能出列道:“臣刘武谨奏陛下、母后,臣附议代王!” 他要是不出声,那罪责就大了! 一条忤逆先帝遗命的罪名,就能让其吃不消! 于是,紧随刘武之后,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等也出列拜道:“臣等附议!” 刘阏立刻就挽起袖子加入占据,叩首拜道:“父皇,皇祖母,臣阏亦附议,皇兄为人纯孝,慈爱兄弟,当建太子!” 这时候,刘荣再不情愿也只能下场:“儿臣附议……” 这话一出口,刘荣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刘彻此刻心中有一种血脉偾张的感觉在发酵。 太子啊…… 历经千辛万苦,机关算尽,我终于要坐上那个位子了吗? 这亿兆子民,九州万方,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子民和国家了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能否有能力将之变成现实呢? 前世小猪尽管各种错误和施政措施都出现了偏差。 但是,天朝上国自其而始,中央帝国之基由其而定,我能做的比他更好更强吗? 种种疑问,萦绕刘彻此刻心间。 最终,刘彻在自己心中爆发出一声怒吼:“我能!” 就让这脚下的热土,因我而骄傲! 让千百世后的人们,传颂我的名字! 用我的刀,用我的剑,为我的犁头去寻找土地吧!(未完待续。。) ps:8000+大章奉上,你们是不是觉得今天没更了呢? 嘿嘿嘿~~~~ 其实实情是我觉得2000字一更是娘娘腔了,所以,想要做个男子汉! 第两百五十节 尘埃落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数日后,戊戍年八月丁卯正是良辰吉日。 章节更新最快 长乐宫宫墙之下的刘邦高庙之中,数十个童子朗声唱诵着刘邦所做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般而言,这首帝诗响起之时,通常是汉室朝代有大事要在高庙宣布,譬如裂土封王,征伐叛臣等。 此刻,刘彻就跪在高庙大殿的正中。 四周观礼的文武百官,诸侯贵族多达数百人。 刘彻的老爹,当今天子刘启持着象征天子权柄的圭币,静立于刘邦的塑像之前。 刚刚被任命为新任宗正的休候刘礼,摊开着一份帛书,跪在天子身后,念着祭文。 刘彻匍匐在地,耳中能听到的只有高庙编钟的声响与唱诗童子们抑扬顿挫的吟诵。 一刻钟后,宗正念诵完了祭文,然后,将写有祭文的帛书丢到刘邦灵前的火盘之中烧掉。然后,慢慢躬身退后三步,向刘邦塑像三叩九拜,奏请道:“戊戍年八月丁卯,臣刘礼谨奏太祖:兹有皇子刘彻,淳厚仁慈,有司议曰:可立太子,以重宗庙……臣礼等谨奏于陛下,伏请陛下圣断!” 自商朝第一次立太子以来,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程序——向祖宗汇报,祖宗准许了,才能被正式册立。 不然,祖宗都不认可了,你还凭什么做太子? 不过这个制度在战国时期就已经被人玩坏了。 各种作弊手段和作弊方法都被人研究了出来,反正。只要君主想册立太子的,那么,永远祖宗们都是欣然认可的。 甚至于。为了贯彻天子的意志能最终落实,宗正衙门名正言顺的商议了好几套不同的预案。 依着程序,刘彻叩首再叩首。 然后,他就听到了刘礼的声音:“恭贺圣天子,太祖应许了,神龟占以吉兆,大横之!” 天子刘启闻言。持着圭币,向刘邦灵位大礼叩首三拜,刘彻与其他大臣亦立刻跟着叩拜。 然后。天子刘启就站起身来,持着圭币,面朝刘彻,命令道:“小子刘彻。躬身于太祖灵前!” “诺!”刘彻再三叩首。然后上前一步,跪到老爹跟前。 “小子彻!”天子刘启忽然拔高了声音。 刘德于是起身,再叩首道:“儿臣刘彻恭闻父皇圣意!” 此时,中尉周亚夫从右侧的武将群中出列,手捧着宝剑,站到刘彻的右侧。 御史大夫晁错,手捧着竹简一卷,帛书一张。站到刘彻左侧。 这两人一个转身,面朝跪在中间的刘彻。然后上前一步,对刘彻一拜,表示他们代表文武百官,承认刘彻的君上地位。 本来,按照传统,这个程序应该由丞相与太尉来执行。 只是汉室太尉官空缺十几年了,丞相这时也空缺,因此,只能选择周亚夫与晁错来担当这礼仪官。 “呜呼!小子彻!受兹玄冠,建尔宫闱!”天子刘启沉声说着。 立刻就有九个侍从捧着一顶全新的太子冠帽,呈递于天子身前。 天子刘启接过那顶冠帽,走到刘彻身前,亲手解开刘彻头上的旧冠,为他戴上这顶新冠。 这顶全新的冠帽依然是九旒。 但是,形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桐木为板,覆绮于外,玄表(上)朱里(下),前圆后方,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缫贯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用玉衡维冠,两端以玄紞垂青纩充耳,用青玉珠,下承以白玉瑱。冠插金簪,系以朱纮、朱缨。 处处彰显着这顶冠冕的不凡与出众。 刘彻戴着这顶全新的冠旒,再次顿首道:“诺!儿臣刘彻谨记于心!” 然后,两个侍从就扶着刘彻站起身来。 按照早就训练过的程序,刘彻面朝文武百官诸侯贵族,郑重的一拜。 群臣以对拜还礼。 这时候,天子刘启再次道:“小子彻,受兹绛衣,立尔威福!” 于是,又有侍从捧着一件全新的太子玄服进来,披在刘彻的身上。 “悉尔心,朕承天序,立尔为嗣,呜呼!小子彻,念哉!恭朕之诏,唯命于不常!呜呼!小子彻,其令戒之!” 随着天子刘启的话音落地,霎时,整个高庙鼓乐大作,编钟齐响。 刘彻站起身来,将新的太子服系在身上,戴上绶带,面朝群臣,轻轻张开双手,然后,轻声宣告天下:“孤受命于天!”(当然不是老天爷,意指天子) 他向前一步。 周亚夫将捧着的宝剑,别上刘彻的腰间。 晁错躬身将捧着的竹简与帛书呈递到刘彻双手。 锵! 刘彻拔出宝剑,左手持着书简,右手持着宝剑,他将宝剑立在胸口,书简托于剑柄之下,朗声道:“汉家祖制,一手持剑,一手拿书,孤亦承命之!” 这最后的一段程序,本是没有的,但是,刘彻特地跟商议后加了上去。 不加这道程序,就不足以彰显刘彻如今的地位与志向。 而天子刘启并未反对,很简单,既然决定册立太子,于他而言,那就除非撞个头破血流,否则轻易不会变更了。 况且,刘彻所提议的这个程序很有必要,即可以向天下宣告储君的政治态度,又不会太过高调,引起反感。 文武百官公卿贵族诸侯外戚纷纷俯首在地,叩首再拜。 刘彻这才回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老爹叩首:“家臣刘彻叩拜父皇,恭问圣安!” 自称家臣,这是因为汉室传统。太子称孤道寡,而大臣称呼太子为家,意为国本。根本,是以太子詹事又称为家令。 “平身!”天子刘启笑了一声,上前拉住刘彻的手,走向文武百官诸侯大臣。 “臣等恭问陛下圣安,家上躬安!” 天子刘启拉住刘彻一路前行,走出高庙,庙外的军民。一见到身披龙袍的天子领着一位头戴玄冕,身着绛衣的少年出现,整个城市。瞬间就陷入了狂欢和喜庆之中。 至此,国家有了继承人,社稷有了新的供奉者,大臣军民有了一个新的效忠对象。 大汉太子已立。 这个消息。立刻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无数涟漪,整个已知文明世界,纷纷为此侧目。 这些暂且不提。 当天晚上,刘彻就搬进了太子宫。 太子宫是汉室一座独立于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的小型宫殿群。 总共只有三个殿堂。 分别是丙殿,甲观,画堂。 丙殿是太子休息以及啪啪啪之所,一般非亲信不可进出。 甲观为太子修养与群臣议论之地。 画堂是太子读书以及太子子嗣居住之所。 对于太子宫,刘彻太熟悉了! 前世之时。刘荣住在这里,他时常来此。与刘荣商议种种对策 当刘彻回到这座宫殿时,种种本来早就磨灭和消失的记忆重又回到心头。 刘彻缓步于宫殿阁楼之间。 如今这座太子宫已经两年没有主人了,许多宫殿阁楼虽然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但,缺乏生气。 “殿下,陛下抽调给您的一百五十位宦官与一百位侍女,明日就会到……”王道小心翼翼的在刘德身边说着话:“另外,宗正那边也说了,殿下还可自募宦臣五十人,侍女一百人,这些费用,皆可由少府报销,殿下要是愿意,可陈书内史衙门,让内史衙门去安排……” 刘彻摆了摆手道:“孤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将调拨来的宦官与侍女各退三十人回内廷!”刘彻看着王道:“你记住六个字,勤俭,仁孝、宽厚!” “孤这宫里,那些香炉,也撤掉一半,另外,去把张汤、剧孟、汲黯与其他臣子都找来!”刘彻记得很清楚,前世,刘荣在这里当家做主的时候,整个太子宫日夜都烧着香炉,香气萦绕宫阁之间,每月光是在香料上的花费就几近几百万钱,真是败家子!刘彻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更何况,刘彻一直觉得,烧那么多香炉有毛用,只能显得自己娘娘腔,而且还会被人攻忤!最多夏天蚊子多的时候,在卧室点几个香炉驱蚊就行了,其他时候,能不烧,最好不烧! “诺!”王道点头称是,正要去执行刘彻的命令的时候,又听到刘彻道:“另外,去一趟馆陶长公主府邸,就说孤明日将去给长公主问安!”馆陶那边的事情还是要马上决定下来,这是关键问题也是当务之急,时间拖的越久,馆陶心中恐怕就会有意见了。 “诺!” 王道走后,跟在刘彻身边的几个宦官立刻就活跃了起来了,人人都争着想要在刘彻面前表现表现,这一次刘彻没有跟以前一样,对这些宦官的亲热和特意亲近无动于衷,而是领着他们,走到画堂殿前。 “你们几个跟孤有些日子了吧……”刘彻轻声问着。 在他身后的宦官,实际上也能说是老奴了。 甚至有两个还是与原先的刘德一同长大的。 只是,前世刘彻穿越后,因为获罪,所以这些人也就树倒猢狲散,各自逃掉了,所以,之前刘彻一直不敢用他们,就是怕他们泄露机密。 但现在不同了,身为太子,刘彻没有什么好让他们泄露的东西。 所以,可以开始用这些人了。 但也仅仅只是利用而已,等培养出新的宦官,这些人假如跟不上脚步的话,刘彻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们。 对于家奴,刘彻很赞同明朝嘉靖皇帝和万历皇帝的使用方法。 那就是,家奴忠诚第一,能力次之,人品第三。 跟当今之世大部分人对宦官的嫌弃不同,身为穿越者,刘彻知道怎么用好宦官,也知道怎么限制宦官们的权力膨胀,甚至于架空自己。 “宦官再怎么得势,权柄再怎么大,也永远无法威胁皇权……”刘彻心里想道:“而且,宦官的忠诚毋庸置疑!谁都会背叛我,但宦官不会!谁都会可能欺骗我,但宦官不会!” “我要开始建立一个西汉的司礼监的雏形……” “等将来登基……”刘彻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汉室建太子,别宫分官,让太子自己去捣鼓,根本用意就是让太子在储君位上自己去试验去尝试各种不同的处政方针,这样经过十几年二十年的磨砺后,太子登基,马上就能有相当强的手腕和政治能力。 所以,从今天起,在这太子宫三殿十阁的一亩三分地上,刘彻随便怎么玩,只要不是脑残到玩出人神共愤的烂事或者残暴绝伦的行为,基本上,不会有人干涉,朝臣、皇帝、太后都不会干涉太子宫中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刘彻敢于在这宫中尝试司礼监模式的理由。 当然了,考虑到当今的风气,这种事情只能悄悄做不能大肆宣扬。 这些个宦官却是大喜了起来,以为自己的忠诚和多年来的勤勉终于被太子看进眼里了,一个个都激动的跪下来,道:“回禀殿下,奴婢侍奉殿下x年了!” 刘彻笑了笑,摆摆手:“别急一个个来……” “奴婢王瑞……” “奴婢成军……” “奴婢张显……” “奴婢徐充……” “拜见殿下……” 刘彻看了看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些宦官,托着下巴想了想道:“等一会,王道回来了,你们就去王道那里听差,孤会吩咐王道,教你们做事……明天开始,这宫里会来不少新人,你们就跟着王道,给孤管好约束好那些新来的,懂了吗?” 凡事要一步步来,先让王道去筛选一下,把识字的,有能力的挑出来先。 而这一次太子宫的整合,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先把废物和渣滓淘汰掉,然后,再看情况,培养几个有眼力和能力的奴仆,所以,实际上,这些宦官的名字,刘彻根本就没有去记。 “诺……”虽然有些失望,但宦官们还是很高兴的叩首着,毕竟,比之之前的不闻不问,太子殿下,能愿意与他们说话,这就是进步啊! 过了半个时辰后,王道就带着急匆匆赶来的张汤、汲黯、剧孟以及他们各自的手下还有义纵跟宁成赶到了太子宫。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张汤众人,一见到刘彻,立刻就毕恭毕敬的伏拜于地上,叩首大礼参拜。 对他们来说,过去的皇次子刘彻变成如今的皇太子刘彻,这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这说明,他们押注押对了,只要撑到刘彻登基,那么,潜邸大臣的福利就够他们吃一辈子了!(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一更,嗯,今天大概只能6000左右~~~~~ 第两百五十一节 论功行赏【求均订,马上3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于是在画堂的正殿,设下宴席,招待这些他的臣子。。。 除了刘彻自己外,其他人,人人面前都摆满了美酒佳肴。 但,此时,即使是最贪吃的吃货的心思也完全不在酒菜之上。一个个全部伸长了脖子,看着刘彻,等着刘彻说话。 每一个人都知道,此刻,太子找他们来是要做什么。 简而易之,论功行赏! 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在心中思索着,自己能分到一个什么样的蛋糕。 即使是素来以淡泊自居的颜异,此刻,手心里竟已全部是汗。 主父偃则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剧烈的跳动着。 张汤更是大口大口的吞着口水。 实在是,今天晚上的这次分封太重要了! 毫不夸张的说,今天晚上的赏功,决定了日后各人的前途与命运。 当今天子潜邸之时的大臣,地位最高的晁错,如今已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其次的周仁,如今官居郎中令,也是秩比两千石的九卿,但再之后的赵绾、王臧也能混个千石的官职,还有崛起的机会,剩下却大都被投置闲散,只能混个清贵的职位,混吃等死。 在坐的都是野心勃勃,有心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 谁愿意将来看着今日同级的同僚,化作凤凰飞上枝头,而自己却只能在沼泽中仰望呢? 就连本来不怎么想当官的周远,此刻的呼吸都有些凝重了。 官场之上。虽然有后发制人的例子,但更多的胜利者,却是先发制人! 既然有机会能先人一步。为何要落于人后? 此刻,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盘算着,自己能被任命到那个位置上。 更有人虎视眈眈,盯上了一些关键位置! 汲黯此刻,也不能避免的在心里盘算着:“按制,太子宫闱制如朝廷,太子太傅、少傅、太子詹事等职皆由天子、太后任免。非我所可染指……” 按照传统,太子太傅、太子少傅以及太子詹事,皆位及两千石。或者说享受两千石的待遇。 这种级别的官员,仅仅是待遇和地位,就不是太子自己能决定的,所以。一般都是空降。 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詹事。在太子宫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丞相的三公。 剩下的如太子门大夫,太子家令,太子率更令,太子中盾等大概就相当于朝廷的九卿,基本上太子可以推荐人选,再由天子任命,因为这些职位,按照制度和法令。享受一千石的待遇。 余者什么洗马啊谒者啊庶子啊,就是一些打酱油的底层官僚。基本上都是服务于上面的太子三卿九臣的臣僚。 因此,汲黯从来没把心思放在那些职位上。 现在,汲黯最想要的官职,毫无疑问就是太子家令! 太子九卿中分量最重的一个! 因为,按照制度,太子建宫之后享受与诸侯王一样的待遇。 只不过诸侯王是裂土封国,而太子纯领食邑。 即使只是比照今上潜邸之时的待遇,即将要划拨给太子的食邑也是关中十个县的食邑。 而太子家令恰恰就是掌管这十个县的食邑收入和太子宫各项开支的臣子。 一般来说,能为太子家令者,一旦太子登基,立刻就是九卿! 这让汲黯如何不心动?如何不紧张? 他抬头四顾,往昔的同僚们,亦是同样紧张的侧目注视着坐于上首的太子。 ……………………………………………… 刘彻此刻,心中却是也有着计较。 随着他成功入主太子宫,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可避免的臣子大扩军。 此次扩军,可不是小打小闹了。 而是一次急速膨胀。 在一个月之内,从各地与各衙门以及宫廷之中,就会抽调过一两百号官吏。 太子三卿,太傅、少傅、詹事,肯定会从郡国抽调,一般来说,会任命老成持重的敦厚大臣。 剩下的九位佐官,秩比从六百石到一千石不等。 这些佐官还各有副手辅佐,都是重要的位置。 对刘彻而言,安排好这些位置,就是他现在的重点!也是他这个太子初建之时的一个考验! 不然,若是连整理太子宫内务,梳理太子各属官职权都要花了一年半载,那岂非是要给人看笑话了? 而且,论功行赏,也是其中应有之意,不然,下面的人谁还肯卖命? 因此,权衡了一下,刘彻站起身来,朝着在坐诸臣一拜,道:“孤与列卿,相识于微末,特别是张汤、剧孟、汲黯三卿,长久以来,悉心辅佐,指正孤之得失,请受孤一拜!” “不敢!”张汤、剧孟、汲黯,三人连忙出列顿首拜道:“为家上效死,乃臣等的本份……”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一般而言,在闲暇的场合,汉室的太子可以被称呼为‘殿下’什么的,但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或者朝仪之上,就必须按照古制,称为家上。 刘彻从自己怀中摸出老爹给他盖了印的两张任命文书。 他站起来,走到张汤面前,道:“赏功罚过,古之圣王遗德也,孤亦效之!” 张汤连忙将额头贴在地面上,激动的等待着刘彻的赏赐。 刘彻顿了顿,道:“卿数月以来夙兴夜寐,督造白纸、雕版,辅佐考举,筛选贤能,实孤之肱骨大臣也!孤特意为卿请了天子旨,升卿为廷尉刑曹令吏!刑曹令吏,掌天下刑狱,号为獬豸。望卿上任后,以中正平和之心,明辨是非忠奸。赏善罚恶。德主刑辅,此古圣贤之所望,卿其戒之!” 说着,刘彻就将那封任命文书交给张汤。 张汤接过,拿在手中,叩首道:“臣汤谨记家上教诲,不敢或忘!” 他的身子却是忍不住的此刻颤抖了起来。眼睛更在这刹那湿润了。 刑曹令吏秩比一千石,是廷尉衙门最有前途的职位,基本上。迄今为止的汉室廷尉有一半是刑曹令吏出身的。在去年,他曾在大街上看到刑曹令吏赵禹威风八面的乘车巡视,当时,羡慕不已。却不想此刻。他居然奇迹般的成为了刑曹令吏,成了那个他过去羡慕和憧憬的朝廷大臣! 而且,秩比一下子就超过了他父亲在世之时的级别,一跃成了一千石级别的大臣。 要知道,就算彻侯子弟,也不可能在二十岁不到之时,成为一千石的大臣。 而从一个甚至连官身都没有的小吏到一千石大臣,他总共之用了四个月! “果然还是投效储君。收益巨大!”张汤此刻也不得不庆幸自己少年时审老鼠的举动,错非如此。他实在想不到,他怎么可能进入皇室的视线之中,那样就算再怎么有才华,也会被湮灭。 刘彻继续前行,走到剧孟身前,道:“卿不远千里,投效于孤,整理长安市井,安顿游侠,建立秩序,有功朝廷,孤亦为卿请了天子旨,其升卿为备盗贼都尉,执掌京畿捕盗之责,望卿继续勤勉王事,努力发奋,还长安百姓以太平!” “诺!”剧孟重重的顿首拜道:“臣谨记之,愿为家上效死!” 剧孟接过任命文书,心中却是比张汤的感慨还要大。 想当初,他可是根本不怎么鸟那个跑去征辟他的王道。 各种摆架子,拿捏。 现在想想,剧孟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四个月从白丁到执掌京畿治安的备盗贼都尉,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升迁速度! 照这个速度下去,封侯拜将,迟早的事情! 此刻剧孟即激动,又后怕。 他心里甚至在想:若我当初拒绝了征辟,恐怕此刻,多半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其他十几人,却是吞咽着口水,满怀着羡慕嫉妒恨的神情,看着跪在刘彻面前的张汤和剧孟两人。 这还只是升官呢,不过是在朝廷里安排职位。 真正的重点,太子宫的官职还没分配呢! 这两个官职虽然分量很重,但与太子九缭一比就无足轻重了。 即使是太子九缭中最没分量的太子中盾,下面也管着十几二十个佐缭,更可安排和举荐同乡、同族、同学为佐缭,罗织势力。 若是太子家令、率更令这些重要位置,更是让人眼红的肥差。 尤其是太子家令,前任太子家令叫晁错,他在职之时,罗织了庞大的佐官集团,因此,他一上位,马上就能完全掌握内史衙门,如今迁为御史大夫,也是靠着他当家令时建立的班底来掌握大权。 有了晁错这么一个榜样在,傻瓜都知道,太子家令的好处和前途到底有多么光明。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和汲黯无比紧张心情中,刘彻走到汲黯面前,道:“卿乃中正君子,自辅佐孤以来,拾遗补缺,进言劝诫,令孤受益匪浅!孤以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卿,孤之明镜也,望卿继续辅佐,直言敢谏,其令,卿为孤之家令,掌衣食起居!” “臣……”汲黯听着刘彻的话,本来以为,他会是跟张汤、剧孟一般会被任命为某个衙门的属曹另吏。 根本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一下子就没有任何预警的忽然任命他为家令,一时间,汲黯激动的有些说不话来了! 耳畔只听到太子的声音继续说着:“家令责任重大,是以,卿就不要再兼外职了,专心辅佐孤,匡正孤之得失!” “诺!”汲黯重重叩首。 师门长辈与家族长者的言语与期许,在此刻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 “长孺……太子家令,事关重大。我等黄老学能否继续显耀世间,就看你的了!”只是老师对他的慰勉之话。 “振兴门楣,光宗耀祖。汲黯,你的责任重大!”只是祖母和母亲对他的教训。 想着这些汲黯热泪盈眶,叩首道:“家上授臣以家令之责,臣必鞠躬尽瘁,为家上效死!” 其他人,包括张汤,剧孟。纷纷用着无比羡慕的眼神看着汲黯。 尤其是张汤,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看似他坐上了前途无量的刑曹令吏的职位,但。实际上,跟太子家令一比,别说实权的刑曹令吏,就是给个廷尉监。也不换啊! 太子家令! 自从晁错崛起后。这个太子属官就受到了空前的重视。 也成了张汤很久以前就觊觎的目标。 “可惜了啊……”张汤在心中摇摇头。 不过,也只是可惜而已。 在太子九缭之中,还有着分量并不下于家令的职位。 刘彻笑着点点头,看着这三人。道:“从今日起,三位爱卿,所掌管的长安四市交由义纵、蛊臬柔以及周远三卿!” “诺!”三人叩首道。 既然升迁,原本的职权本来就是要交出来的。 只是有一个疑惑萦绕在这三人心头。 长安四市,按道理来说归属内史衙门。如今晁错升为御史大夫,这四市理应交给新任内史的啊。 不然的话。新内史一上任就发现自己的职权缺了一部分。 脾气好的或许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脾气暴躁点的,可能就要跳脚了。 但他们怎知刘彻心里的想法。 “吃进嘴里的肉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刘彻在心里想道:“更何况,马上,就是秋收了,这四市拿在手上还是很有必要的! 义纵、蛊臬柔和周远连忙出列拜道:“臣等谨遵家上之命!” 长安四市的属官,职权虽然不大,但看看前任的三个巨头现在是个什么地位,这三人心中就忍不住的窃喜了起来。 其他原本虎视眈眈看着这四个职位的人却不免有些失望了。 尤其是主父偃与颜异,这两人本来在看到汲剧张三人升官后,以为这些职位要落到自己头上了,谁料,却跑到了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和两个贵族子弟身上。 颜异只是叹息了一声。 主父偃却是满脸的失望。 但刘彻即使知道,也不会去理会他们两个。 原因很简单,这长安四市,在他的计划里是用来锻炼人的地方。 而且,义纵是小舅子,周远是老爹的基友周仁的儿子,就凭这个就可以重用,至于蛊臬柔,刘彻很早就注意到他了,办事能力和手腕眼光,连剧孟都非常夸赞,认为有大将之风。 美玉要雕琢才能成型。 因此,刘彻毫不犹豫的将他丢到火坑里去锤炼锤炼。 而且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年轻! 年轻人当然要多面对现实,面对社会了! 至于其他人,刘彻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和考虑。 刘彻重新走到剧孟身前,道:“孤初为储君,请卿为孤太子宫之门大夫,执掌宫禁,为孤羽翼!” 为什么选择剧孟为门大夫? 因为门大夫其实就是缩小版的卫尉! 执掌太子卫队和宫门安全,而且,这个职位属官挺多的,足够剧孟拿来安插他的游侠小弟。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再过几个月,等局势稳定了,刘彻就会进行调整,开始为培养一支类似羽林卫的精锐卫队准备。 现在,手头没有知兵和懂的练兵的人,暂时给剧孟占坑。 “诺!”剧孟深深一拜,他虽然不知道刘彻心里的想法,但对这个职位他很满意,因为,门大夫乃是太子九缭之一,这意味着,他在太子面前的地位依然没有改变,依然在核心圈子中。 这就够了! 这些日子以来,剧孟与其他同僚相处之时,心中是非常害怕的。 因为,其他的同僚,每一个都是满腹诗书,饱览群书的知识分子,就他一个大老粗,他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跟不上太子的脚步。被淘汰出局。 这不奇怪,游侠们一直就有尊重和仰慕知识分子的传统,大多数游侠在知识分子面前有严重的自卑心理。 早年的大侠朱家。一生都尊崇知识分子。 可惜,游侠们尊崇知识分子,但知识分子们却没几个喜欢游侠…… 刘彻走到张汤身边,故意停顿了一会,感觉了一下张汤的情绪。实在是刘彻有些不确定,现在的张汤,真的能同时胜任刑曹令吏和他将要任命的那个官职的职责吗? 但张汤见到太子在他面前停顿着。心里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门大夫和家令,已经没有他的份了。 剩下的七个太子属官中,够分量的职位只剩下了两个。 会是哪一个呢? 张汤心里忐忑不安。 张汤很清楚。他的根本是太子宫,刑曹令吏,只是看起来很美而已,假如他没有一个够分量的太子宫官衔。那他就可能什么都不是。要被打回原形了! 这是张汤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面对的残酷局面! 刘彻想了想,在心中道:“管它呢!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多捶打捶打也是好的!” 于是,他对张汤道:“卿可愿为孤之率更令!” 张汤闻言大喜过望,立即俯首道:“愿为殿下效死!” 早在几天前,当刘彻从刘德改名过来以后,张汤就天天的蹲在石渠阁里研究汉官仪制,对于太子九缭的职权都有深入的了解。 率更令。享受一千石大臣待遇,归属太子詹事管辖。统管太子宫大小事宜,类似于朝廷的光禄勋,更有着执行太子赏罚命令的职权,张汤虽然很想当上家令,但是,他经过仔细考虑,觉得自己算术成绩一般,理财手段也不咋样,相比之下,率更令,与他更契合。 “卿且勉之!”刘彻看着满心欢喜的张汤,心中却有些担忧。 刑曹令吏和率更令,这两个官职都是有着相当繁重的工作量的官职。 张汤今年才二十出头,这样的年纪就要执掌这样两个重要部门,刘彻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的。 不过,暂时,太子宫草创,大部分属官和辅臣都没有到位,半年内,张汤还是可以安心的在廷尉上班,偶尔来一趟太子宫就可以了。 但到了明年,张汤目测就要忙成狗了。 “实在不行,到时候给他减负,多配备两个丞官!”刘彻心里想着。 不过,前世之时,张汤就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据说,连汤沐之日都在工作。 这么看来的话,兴许人家可能还会是乐在其中! 将这三人的官职安排好,刘彻就走回自己的坐位,跪坐下来。 张汤等人也随着归座。 此时,整个大殿的气氛真正到达了顶点。 人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张剧汲三位前辈和长官瓜分掉了最肥的三个官职。 这本来就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毕竟,这三人跟随太子最早,做事最多,功劳最大,理应如此。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太子九缭只剩下了六个职位。 按照传统,起码有两到三个职位,太子不会亲自任命,而是会将之交给天子和太后决定。 毕竟,九缭你自己都全部自作主张了。 你这个太子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君父和太后? 即使天子和太后看不上这点职权,但这个样子还是必须做的。 也就是说,最多只有四个位置供人争夺。 而竞争者却有十几人之多! 注定有人要在竞争中落败! 关键是谁落败! 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这次封赏,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太子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和态度的亲近。 胜利者自然前途无量。 失败者可能会就此淘汰出局。 关系家族荣誉,前途未来,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 即使颜异,此刻都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在跳动着。 “颜异……”刘彻等了一会,对着颜异道。 “臣在……”颜异闻言,立即出列。在那一刹那,颜异感觉到了,许多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忿,甚至还有恶意! 对此颜异早有心理准备。 “卿君子之才,孤素重之,命卿为孤之仆!卿可愿意?”刘彻笑着道,对于颜异。刘彻相当看好,此人不似一般的儒生的榆木脑袋,懂通便。同时能恪守原则,是难得的中正大臣,他臣子中为数不多的正能量。 而太子仆这个职位,正好适合他! 为什么? 按照制度。太子五日一入未央宫朝拜天子。问安。 其他四日,派遣太子仆入宫问安。 简单的来说,这个官职的主要责任,就是负责沟通皇帝和太子之间的情感。 论出身,颜异有颜回之后的光环。 论长相,颜异相貌堂堂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论才德,颜异不输其他任何人。 更重要的是,颜异还相当聪明。忠诚,还有比他更合适担任太子仆的人选吗? 颜异大喜。叩首道:“臣蒙殿下知遇之恩,愿为殿下效死!” 这个职位,可谓是太子属官中最清贵,但也最危险的职位,稍有行差踏错,马上就会背负一个离间父子的大罪。 但反过来说,天天能面见天子,这是朝中连丞相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只要做好了,将来就是九卿,甚至三公! 随着颜异的被任命,剩下的职位不多了。 剩下的人,陷入了更加焦急和紧张的心态中,但同时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主父偃!”刘彻却没有太多考虑,就继续宣布。 主父偃闻言,却是感觉心头一颗大石落地,立即出列,匍匐于地。 “孤命卿为太子庶子,卿可愿?”刘彻笑眯眯着道。 跟太子仆一样,太子庶子秩比六百石,地位在家令,门大夫,率更令之下。 但是,其实这个职位没有什么权力,就是个打酱油的。 更糟糕的是,在实际上汉室建立以来,从来没有人在庶子这个官职上有所突破。 简单的来说,就是十个庶子九个废,还有一个被罢官。甚至,就连地位底下的洗马和谒者都可能比庶子有前途 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主父偃闻言,确实有些失望。 但他表面上还是深深一拜,道:“愿为殿下效死!”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实际上,庶子这个职位看似打酱油,实则非常重要,因为它是一个救火队员,那边出了问题都可以随时派去增援。 刘彻觉得,庶子的潜力大有可挖。 同时,这也是他对主父偃的一个试探。 看看主父偃是否跟前世有所不同。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给你官当是看得起你,你要想唧唧歪歪、挑三拣四,那就等着坐冷板凳吧! 况且最重要的是,太子九缭,够分量的重要的职位,肯定要留两个给老爹任命,不然,丢给老爹两个鸡肋,刘彻觉得自己的皇帝老爹就算当面不说什么,以后也会有想法! 看着主父偃一脸落寞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刘彻看着他的表情,依然沉默着。 “看样子这主父偃跟前世差不多嘛……”刘彻心里琢磨着:“就看他以后能不能端正态度了……” 若观察几天,主父偃还要纠结,那刘彻就只好放弃他了。 反正,这天下什么人都可能缺,但想当官的有能力的人永远都不缺! 刘彻看向其他人,想了想,道:“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闻言微微一愣,自从到了刘彻身边以来,他每天就是写诗作赋,寄情于山水,小日子过的优哉游哉的,从来没想过,这升官会有他的份。 此时的司马相如,怀着的心思,更多的是,只要保住目前的地位,能让他每天快快乐乐的写诗作赋就很好了。 尽管如此,谁不想当官,谁不想向上爬呢? 司马相如也是如此。 他连忙出列,五体投地,匍匐着道:“臣……臣……相……相如……” “好了……孤知卿,卿知孤,不要多说了,孤命卿为太子中盾,卿可愿意?”刘彻笑着道。 这又是一个酱油官职,没什么权力。 同时还是太子仆的辅佐之一,当太子仆有事时,代替太子仆入宫问安天子。 刘彻任命司马相如为太子中盾的意思很简单。 天朝太祖有郭诗人。 他岂能没有一个文人来宣传和美化? 司马相如正好合适。 自然的,如同天朝太祖之于郭先生一般,当然要高高供起来,当成一个吉祥物给别人看。 尤其重要的是,刘彻登基之后有大任务要交给司马相如! 那就是打通西南方向的通道,将汉文明朝着贵滇传播,这事情,司马相如在前世就已经证明了,他是可以胜任的。 西南的国土,刘彻觉得,他有必要在登基后就开始经营,徐徐图之,最终将那块国土纳入版图,若有可能,能打通一条通向缅甸的道路,汉室就多了一条可以殖民印度的通道了。 不过,此事也只能yy。 缅甸那地方目测现在应该还是食人族和雨林的天下,有没有路都不知道呢! 基本上,想要打通从西南通往印度的道路,刘彻觉得,起码也要一百年甚至两百年,才有可能! 不过云南和贵州,却可以通过羁绊和怀柔的手段,进行初步渗透和控制。 基于以上原因,司马相如的入选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司马相如,大家都认识。 就是一个口吃的文人而已,有些才情,但能力嘛,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 对于这样一个人入选,很多人心里是不服的。 但刘彻很快就让这些人安下心来了。 只听刘彻道:“孤所命之辅臣,其所辖之丞、佐等属官,卿等皆自选之!”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顿时也就顾不得纠结为什么我没有被入选的问题了。 这些人的眼睛纷纷盯上了张汤、剧孟和汲黯。 太子家令、率更令和门大夫,这三个巨头名下各有一或者两个丞官,因为是千石高配,所以其属官也是高配,享受六百石待遇! 并不比其他六个职位差到哪里去。 同时这些人也明白了,刘彻的意思,这是**裸的教唆他们各自抱团啊! 当下,张汤立刻就出列拜道:“家上,臣举荐宁成为臣之率更令丞,请家上许之!” 刘彻闻言,笑了笑道:“孤已经说过,卿等自择之,然后报给孤,孤用印即是!” “诺!”张汤闻言,嘴角弯成了一条弧线。 这么好建立起班底和派系的机会,他岂会不利用? 只是有个疑惑,张汤不太明白,为何太子会鼓励他们各自抱团? 想了想,张汤还是不明白自古以来上位者不是最忌讳内部有派系的吗? 他却岂能猜到刘彻的心思!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真乃至理名言! 派系是不可避免绝对会存在的! 怎么都不可能被消灭掉的! 与其掩耳盗铃装作不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挑明了,将之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也免得被人忽悠。 至于怎么预防无下限和无底线的党争与内耗,刘彻觉得,他可以慢慢摸索。 反正,现在他还不是皇帝,只是太子,在这太子宫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能承受得起失败!(未完待续。。) ps:又是8000+大章,求点订阅,就差四五十个均订就能破3000了~ 请各位读者老爷支持一下~ 嗯,本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8000起,请各位读者老爷捧场! 第两百五十二节 八方英才汇聚(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淫雨霏霏,整个长安城被笼罩在雨雾之中。 刘彻刚刚起来,吃了点早餐。 王道就来禀报:“殿下,少府令岑迈领舍人二十员前来觐见……” 说着王道就将一卷竹简呈递给刘彻,道:“这是舍人们的名单和履历,请殿下过目,岑明府说,殿下倘若不满意舍人人选,可以更换!” “嗯!”刘彻点点头,接过那卷竹简。 在汉室,为了保证太子一上位,就拥有一个有强大战斗力的团队辅佐,通常,会从天下郡县调拨两百石到四百石的年轻英才,以为太子羽翼储备,常年培养在天下郡县的衙门中。 等待时机成熟,再调入少府,担任各司曹令丞,仔细观察,最后,挑选出二十人,作为太子舍人。 最关键的是,汉室朝廷将太子舍人的挑选和培养是作为一项长期政策在执行的。 汉律中明文规定了,假如新君即位,太子位暂时空缺,那么太子宫其他属官都会裁撤,唯独会保留舍人。 这个政策,在刘彻的理解中,大概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中组部后备干部力量培养制度,在汉室,舍人大抵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中管干部,直接受到少府衙门的管辖。 那么,什么人才有资格成为舍人备选呢? 根据后世《后汉书。徐防传》的注解:太子舍人,西京时常以岁课列乙者二十人为之,中兴之后贻无此制。 而《通典》则说:舍人。秦官也,汉因之,比郎中。选良家子孙。 因而,想成为舍人备选,两个途径。 一者,寒门子弟,通过每年的考绩,评为上等的乙科,可以入选。 二者。你家里家声不错,本人也素有文名,获得地方官甚至朝臣的举荐。 而最终想要成为舍人。还需要在少府,历经种种考验,最后由少府令、丞、监三巨头共同挑选,呈交天子御览。最后由太子点头。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个光荣的舍人,加入储君的大家庭。 而太子舍人,算是除了太子三卿九臣外最有前途和未来的人了。 每一位太子,最终即位后,其舍人中杀出九卿,甚至三公者比比皆是。 譬如晁错最初就是从太子舍人位置上一路逆袭,杀出来的猛人。 刘彻身边的郑当时。在前世也是从太子舍人位置上起家的。 毫不夸张的说,太子舍人。就是从天下英才之中千挑万选而出来的菁英。 每一个的才能,至少都能做好一地县令,中上者能到达郡守、郡尉,最有出息的,拜为九卿,位列三公! 而如今,呈递在刘彻面前的,毫无疑问是每一个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英才,淘汰掉无数竞争者后的胜利者。 当然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能力和手腕,历届舍人,起码有一半是靠拉关系走后门,才进入舍人名单中的。 刘彻就记得,前世之时,公孙贺就是靠着开后门,贿赂了当时的宫廷宦官和少府的令丞才混进了小猪的太子宫。 不过,换一句话说,能打通少府衙门的关系,更封住宫廷宦官的嘴的人,这样的人,家世那里小得了?起码也是郡守一级的大员子孙! 刘彻翻开竹简,第一行第一位之上,写着一个名字。 刘彻的瞳孔瞬间放大,嘴里念出了他的名字:“商容!” 久远的记忆,从刘彻脑海中重新唤醒。 是的,刘彻对商容很熟悉。 前世,刘荣废黩后,随刘荣一同前往临江国的三臣之一,刘荣自杀,商容死难。 简单的来说,此人是绝对的忠臣,一旦效忠,至死不渝,即使君主是刘荣那样的二货。 这也就罢了! 刘彻与商容前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虽然出身贫寒,也不是什么名师高徒,但是,此人善于规划,前世之时,为刘荣打理太子宫的杂务,凡事都井井有条。 就连刘彻的老爹也都夸过他:容虽位卑,其才如络。可用为封疆! 只是此人却是一个榆木脑袋,刘荣前脚自杀,他为刘荣下葬后,就自裁于刘荣陵前。 让人扼腕叹息。 看着商容的名字,刘彻感慨了一声,前世之时,刘荣的太子宫中可谓是英才济济,有大智慧大能力大眼光的不在少数。 商容只是其中一个。 可惜,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所谓大浪淘沙,泥沙俱下。 这些人在前世随着刘荣的倒台,或死或放或一蹶不振。 历史就是如此,能留名于其上者,固然都是英雄豪杰,然而,却有更多的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折戟沉沙,埋没于历史的长河中。 “我如今也是将要身系千百人的身家性命,数万人将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彻心中想着前世的事情。 前世,刘荣的太子宫中太子太傅、少傅、詹事,九臣以及两百余位佐官,数百的卫队、军官以及更多的宦官侍女下人奴仆,随他的倒塌而面临灭顶之灾。 只有窦婴靠着窦太后羽翼而存活下去,余者尽数从此被打入另册。 将竹简上的二十个人的名字与履历都看了一遍。 刘彻发现,这一次调拨给他的二十个舍人,基本上履历上都是完美无缺的。 想想也是,太子之位空缺两年了。 加上他的老爹的太子宫在五年前就停止增加舍人。 这五年时间,积压在少府的舍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优中选优的情况下,履历不做漂亮一点,怎么被选上? 只是…… 有些人的履历太漂亮了! 譬如,一个叫江贞的人,以良家子身份人选为舍人,连续三年,被少府课为最。 只是再看他的任职机构,居然是少府厨。 简单的来说,这人是管厨子的…… 刘彻脸颊抽动了一下,虽然太子舍人并不限制规定一定要治事之官,但什么时候,一个吃货也能混进来了? 毫无疑问,这人背景很扎实,肯定送钱了。 不然,履历比他漂亮的多了去,为何偏偏是他这个管厨子的,而不是那些做其他事情的呢? 只是…… 刘彻却并不反感。 民以食为天! 这个叫江贞的假如真的在吃货一道上有本事,那么,他所能贡献的可能比汲黯、张汤还要高! 只要他能把麦子磨成面粉,弄出面条和包子,就是大功一件!(未完待续。。) ps:抱歉抱歉,今天有些私事去处理了,11点才回到家~汗一个先~先上传这章吧,算我欠大家6000字,明天后天一定补上~ 第两百五十三节 八方英才汇聚(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将所有呈报上来的舍人名单和履历看完。。。 沉吟片刻,对王道吩咐:“去将岑明府与舍人们都请进来吧……” 这代表,刘彻这个太子已经认可了这个名单。 不多时,少府令岑迈就领着二十个年纪不一,身材各异的官员,走进殿中拜道:“臣将作少府迈奉天子诏遣送舍人二十,请家上签收……” 说着岑迈就呈上一分正式的公文。 刘彻在其上加盖太子印玺后,将之递还给岑迈。 “家上,臣先告退……”岑迈接过公文,再拜道。 “王道,去送一送岑明府……”刘彻站起身来吩咐着。 “诺!” 片刻之后,整个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二十位穿着打扮各异的官员。 刘彻瞧了瞧,这一次的舍人素质很不错。 基本上,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小的看上去可能也有二十余岁了 刘彻拿着手上的名册,走到这二十个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躬身站在殿中的官员。他来回踱了两步,然后,忽然道:“孤与诸卿,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卿等简要的跟孤说一下自己……” 刘彻等了一会,发现没人带头,他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道:“既然没人带头,那孤就点名了……” “商容?”刘彻故意漫不经心的念了一个名字。 “臣在……”一个体态修长的年轻官员出列拜道。 “介绍一下你自己……”刘彻好整以暇的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一番商容。 此时的商容与前世记忆几乎相差无几。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留着浅浅的胡须,国字脸。浓眉大眼,是典型的中原男子样貌。 “臣商容拜见家上……”商容跪下来叩首道:“臣乃是清河郡人,三年前蒙清河郡郡守杨公不吝简拔,授为亭长之职,须臾,以微末之功,考为最。举为少府尚书台尚书郎!” 刘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刘彻对商容可以说是比较了解的吧。 前世之时,刘彻就听说了此人的功绩和人选原因。 三年前以亭长之职。带领一村一百七十一户农户,修了一条三里长的渠道。 于是,立刻被清河郡上下惊为天人。 马上就被清河郡郡守举荐到了少府。 再不送走,全郡上下的官员都要去找根绳子上吊了! 尤其清河还是窦太后的老家。年年都有窦氏子弟回乡省亲扫墓。 一到少府。立即就被少府三巨头分配到了尚书台,做了一个打酱油的尚书郎。 此时的尚书台,还没有后世那么威风。 充其量就是一个给皇帝整理奏折,清理文档,同时打扫皇家图书馆,将诏令与法令归档的衙门。 但能进尚书台的,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别的不说,尚书台直接面对天子和朝臣。一天十二个时辰,必须随时待命。 这还不止。此时的尚书台,还要负责结算皇室开支和园林的用度。 基本上,能在尚书台里混一个乙等考绩,尤为难得。 想着这些往事,刘彻微笑的点点头,道:“商卿过往即在尚书台用职,孤就将卿拨给家令汲黯,望卿好生努力,不负孤望!” 虽然说,刘彻自己放手让汲黯他们去各自抱团成立派系。 但是,怎么能不掺沙子进去呢?空降一个商容过去,就是一个预防针,防止有人串通起来,蒙骗与他。 不止是家令,其他各部门能掺沙子的肯定要掺! “诺!”商容重重的点头称是。 刘彻翻着名单,又道:“江贞!” 一个略微有些矮胖的男子闻言立即出列,跪下来,将额头死死的贴在地面上,道:“臣贞拜见家上!”一边说,身体似乎还很紧张的打着摆子。 “臣家族世代居于弋阳,臣的祖父大人,父亲大人,皆为少府厨丞……”江贞说完牙齿还在咯咯的响着。 刘彻一见,笑了一声,道:“别紧张,孤又不吃人!” “诺……”江贞匍匐在地上,更加紧张的颤抖了起来。 许多人见了这场景,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殿中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弭不少。 刘彻却是郑重了起来,能被少府塞到太子宫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即使是塞了钱,少府的人也不是笨蛋,那么多塞钱走后门的为何偏偏选中他? 没有三两三,就算手眼通天的人物,少府也不敢冒着开罪太子的风险,乱塞人! 你要知道,少府直接受命天子,听命于皇后、太后。 舍人号称储君臂膀。 你塞一个残疾的臂膀给储君,要是被发现,那就等死吧! “卿的厨艺怎么样?”刘彻笑着问道。 “回殿下,臣家自祖父大人开始,就为圣天子掌勺……”江贞额头都冒汗了,叩首道。 刘彻点点头,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按照制度,少府会给太子配齐所有的待遇,包括厨师和车夫还有医生、匠人。 自然的也会调拨一些这方面的官吏过来。 “那卿就当孤的厨令吧……”刘彻拍了拍这个可怜的家伙的肩膀,道:“民以食为天,这太子宫的饮食今后就交给卿了!” “诺!” 于是,刘彻继续点名。 果然不出他所料,少府不禁塞了一个厨师过来,还塞了一个养马的,一个管木工的,还有一位医丞。 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长处。 譬如有的舍人,精通刑名,有人擅长算术,也有人是满腹经纶的文人,更有贵族子弟和官宦世家出身的人物。 刘彻大略的问了问,基本上,这二十人都是从少府不同的衙门司曹中抽调出来的菁英。 等于说,有了这二十人,刘彻自己也能在太子宫玩出一个微型的少府衙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将二十位舍人的名字一一问了一遍,粗略的了解了一翻后,刘彻在嘴里轻轻念叨了一声。 很显然,这一次的官员抽调,并非是少府令自己自行为之。 有来自皇室更高层的命令。 显而易见,明摆着的是,天子或者太后,在刘彻被册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立即培养刘彻的朝政处理能力和掌控能力。 那么…… 刘彻在心里想着:“舍人如此,三臣会是选择那些人呢?” 首先,刘彻能排除掉窦婴和周亚夫被塞过来的可能。 窦婴现在要执掌荥阳的兵权,不可能来做刘彻的老师,周亚夫亦然。 那么,就只能从朝臣和地方郡国的两千石大员中选择了。 然后,还有太子宫的其他必备官僚,如谒者、洗马等。(未完待续。。) ps:先更这一节这一章算昨天的,等会还有一个大章~来补完今天的~ 然后,明天会把昨天欠下的全还掉! 第两百五十四节 八方英才汇聚(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戚里,顾名思义,这是专门给外戚准备居住的一个居民区。 自刘邦开始,汉室皇帝的妃嫔的亲属,基本都被安置在此居住。 当然,封侯的和被罢黩的或者年事已高的,都会搬出这里。 汉承秦制,对于居民实行编户齐民制度,简单的来说,大概就类似于后世的户口本制度,但更加严格。 地位高的,绝对不会和地位低的住在一条街上。 戚里亦然。 所有的住宅按照地位高低贵贱,一字排开。 曾经诞下过皇子的妃嫔的家人的邻居绝对不会是一个没有生育过子嗣,只是短暂得宠的人家。 但有一人例外。 此人就是高皇帝刘邦的外戚,当今天子的老师,故太子太傅兼太中大夫,上大夫石奋。 当初,石奋不过是高皇帝刘邦身边的一个侍从,因为勤勉和细心而被重用,提拔为中涓,更纳其姐为美人,这样,石家就一跃成为外戚。 当然,当时的刘邦,天天忙着打仗,也没时间去宠幸后宫新纳的美人。 这样,石氏其实只是挂了个外戚的名而已。 即使如此,按照制度,石氏阖家也被迁到戚里与其他宠妃外戚家族并住。 像当时的吕禄吕产,戚夫人家族等都曾经是石家的邻居。 五十三年弹指一挥间,往昔的名门豪族,如今已经俱都灰灰。 只有石家依然坚守在这戚里。 石奋本人也从十五岁青涩少年。变成了六十八岁垂垂老矣的老人。 石奋有五子。 长子石建,次子石甲,三子石乙。四子石庆,五子石穰。 此刻,五个儿子全部跪在石奋跟前,叩首道:“儿子等拜见父亲大人!” 石氏家规森严,最讲礼数,以往儿子们回家,石奋都是必穿着朝服在正堂等候儿子们的拜见。 此时。石奋也是一样,穿着他的上大夫官服,头戴大夫冠。端坐高堂之上。 “都起来吧……”石奋喝了一口茶,颤颤的道。 长子石建闻言,这才敢带着兄弟们站起身来。 实在是他的这个老父亲太厉害了,谁敢不听老父亲的话。老父亲就必然绝食。 这么一来。整个石家上上下下谁还敢忤逆老父亲? 要知道,整个石氏的现在和过去的繁荣全系于石奋一人之上。 没有石奋,石家就要被赶出戚里,从官场上消失。 而老父在,则石家全族,人人都能当官,个个都能富贵。 像他们五兄弟,靠着老父亲的面子。一个个都混了个好差事。 即使是过去最没出息的石穰,现在也混到了储君身边。做了亲近大臣,假以时日,未尝不又是一个郎中令周仁。 石建自己更是做到了接近两千石的太仆丞。 “穰啊……”石奋站起来,周围的婢女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儿子在,父亲大人有何吩咐?”石穰连忙恭恭敬敬的上前,扶着父亲。 “过去你学医,为父很不赞同……”石奋轻轻的道:“现在,为父要说,你这个医学的好!” “过去是儿子不孝……”石穰连忙道:“忤逆了父亲大人,不知道父亲大人的深意!” 石穰当然不傻。 这么多年了,在宫廷中耳闻目濡,看着那些过去风光的大人物,转瞬被打落尘埃,有如猪狗一般任人宰杀。 这让石穰深深的明白,他父亲当初不赞同他学医的初衷。 学医又能有什么用呢? 一朝大厦将倾之时,再高明的医术也没有任何作用。 石家看似风光,但,眼下的风光只是仰仗着老父亲的余威而已。 老父亲今年六十八了。 还能庇护石家几年呢? 因此,想要保住石家,每一个石氏子弟都必须拼命向上爬,爬到一个安全的地位,爬到能庇护石家的人的大腿下。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石奋巍颤颤的走着:“你能靠着医术,到储君身边做事,为父,很高兴!” “儿子但尊父亲教训做事而已……”石穰低着头道:“本份做人,勤勉做事,忠君奉上……” “说得好!”石奋赞道:“我石氏能有今天靠的就是本份做人,勤勉做事,忠君奉上十二字!” “你们都记住了,不管到什么时候,我石家都不能忘了这十二个字,这立家之本!” “诺!”诸子齐齐低头,表示接受教诲。 “穰啊,你在太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依你看,太子为人怎样?秉性如何?”石奋看着石穰问道。 “回父亲大人……”石穰整理一下思路,道:“家上仁霸兼修,年不过十七,已是胸有沟壑,诚如市井之言,果有太宗遗风!” 说这话的时候,石穰的脑海回忆起了,他在太子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是亲身感受,亲眼旁观的。 别的不说,到大阳,体恤百姓孤苦,因而借机发作,这是仁。 穷追不舍,穷治周阳由与申屠之罪,这是霸。 区区十七岁就已经如此,二十七,三十七将会如何?简直让人期待! 最重要的是,石穰在太子身边,感觉到了在宫廷其他地方都感觉不到的一些东西。 太子大臣,无论汲黯、张汤、剧孟,都各自各自领域内罕见的英才。 整个团队,朝气蓬勃,有如初生的太阳。 人人争相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即使是被认为没有什么才能和魄力的司马相如…… 石穰也觉得,司马相如被人低估了。 石奋听了石穰的话。他知道,石穰不会骗他,而且。石穰从小就不会吹牛,说大话。 “这么说来,储君乃是一代英主了……”石奋闻言,拄着拐杖,沉思了许久。 然后,对着长子石建招手道:“建啊,你过来。跪下!” “诺!”石建乖乖的走到老父亲面前跪下来。 “昨日为父入宫给太后请安,闲暇之于,向太后求情。将你举为太子少傅……” 石建闻言心花怒放。 太子少傅啊! 储君三臣之,见储君不拜,奏报不名,同时兼有实权。与太子詹事一同管理太子宫上上下下。 混的好了。储君一即位,立刻就是潜邸大臣,亲信心腹,元老,子子孙孙都要受益无穷,一如他的老父亲一般,成为给家族遮风挡雨的擎天大叔。 即使混的不如意,也解决了两千石的待遇。有利于将来的发展。 唯一的缺陷就是,万一伺候太子没有伺候好。太子即位秋后算账,全家都要倒霉! “穰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石奋继续道:“你记住了,去了太子宫,凡事都要请奏太子,太子不许可的事情不要去做,太子没下令的事情不要去管,小心无大错!” “诺!”石建恭恭敬敬的磕头道。 “还有,穰啊,你是太子老臣,你大兄去了,你要多多辅佐,万一石建事情做的不对,你就当面提出来,让他改,他要不改,你回来告诉我,我让他改!” “诺!父亲大人请放心就是了!”石穰连忙跪下来答应。 “诺!”石建也连忙道:“大人教诲,儿子省得了,一点不给大人丢脸!” 同时也对石穰叩首道:“往后就请穰弟多多指正,你我兄弟齐心,共同辅佐家上!” “善!”石奋哈哈一笑,将兄弟俩拉起来,让他们手牵手,道:“兄弟正该如此!” …………………………………… 刘彻这时候,却发现自己遇到麻烦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是时候该出发前往馆陶长公主府邸了。 但是…… 有一件事情,刘彻遗漏了:他如今是太子,不是过去那个皇子了。 太子出巡,自然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随随便便说走就走。 而且,按照制度,太子出巡,要有洗马前驱,为太子仪仗。 这也就罢了,暂时找些别的人虚张声势就行了。 然而,有一个活计,一般人替代不了。 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个代替太子与路上遇到的大臣贵族答礼之人。 此人要求相当高。 首先,身材要高大,不高大彰显不了太子的威仪。 其次,声音要洪亮,嗓门不大的,没办法让人听清楚。 然后,相貌必须是英俊伟岸的美男子。 最后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必须熟练的掌握全部皇室礼仪和规矩制度,见什么人要知道说什么话。 这么一个人选可真是难倒刘彻了。 汲黯本来很适合做这个活的。 前世之时,汲黯最初给小猪当洗马,就是专门干这活计的。 可惜,人家现在是家令,再来干这活,传出去,汲黯不说什么,刘彻脸上也挂不住。 同理,张汤、颜异统统出局。 至于周远、蛊臬柔,身材不合格…… 宁成、主父偃,那歪瓜裂枣的模样肯定干不了! 司马相如连话都说不圆,就别指望了。 义纵年纪又小…… 刘彻都快愁坏了! 没办法,刘彻只能把汲黯找来,问道:“卿可有同门同族英才在长安左近?” 刘彻觉得,汲黯长相身材都不错,那他的同族什么的也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汲黯特别奇怪,不知道刘彻问他这个做什么。 但是,身为家令,他的职责就是帮家上排忧解难。 他的长辈特地叮嘱过他:家令,乃为太子管家排忧解难也,事无巨细,皆亲为之。太子如有所欲,家令必当有所应。 也就是说。太子想干嘛,家令就必须千方百计帮太子搞定。 哪怕是拉皮条这种事情…… 于是汲黯道:“回禀家上,臣姊子安正在长安苦读。以备来年考举……” 说这话的时候,汲黯是有些打鼓的。 因为这是**裸的给外甥开后门啊! 刘彻一听就奇怪了,汲黯看模样也就最多二十一二,他姐姐的儿子怎么就能参加考举了? 许是见到刘彻疑惑,汲黯解释道:“臣姊长臣二十岁,臣姊子今年已有二十二,不比臣小了……” “哦……”刘彻点点头。这倒是正常。 晚来得子嘛…… 当此之时,北平侯张苍就是其中的标榜。 年过八十还能生子,而他的长子在他的幼子出生之时。却已经差不多六十有余了…… “那卿的那个外甥叫什么,师从何人?”刘彻问道。 “臣姊子司马氏也,名安,师从黄允公……”汲黯低头答道。 “司马安?”刘彻有些印象了。不就是前世那个把周阳由给推进坑里。将周阳由申屠两人一起埋了的廷尉监吗? 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汲黯的外甥。 至于黄允,刘彻的印象就更大了。 两年前,就是此人领着张释之给老爹赔礼道歉的。 这可是个学霸啊! 常年是已故太皇太后和窦太后的座上宾。 只是这两年年纪大了,才归隐老家卫地的竹山。 “马上去叫他过来,给孤当一回谒者!”刘彻命令着。 “诺!”汲黯大喜,连忙点头,生怕刘彻反悔。 当此之时,给上位者赶马拉车和开路以及唱名的。个个都是心腹亲信,地位崇高。 像太仆。本职工作就是给天子法驾赶车的,副职才是管理马政。 可照样是九卿,更因为天天给皇帝赶车所以地位相对高于其他九卿。 半个时辰后,汲黯就领着一位青衣士子,来到了刘彻前面,叩首道:“家上,臣已将臣甥安带来!” 跟在汲黯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叩首道:“小民司马安,拜见太子殿下!” 能称呼太子为家上的,也就只有太子宫的大臣以及朝中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其他人,只能称为太子殿下。 这是制度! “起来吧……”刘彻站起身来,道:“孤听汲黯说,你师从黄允公?” “回殿下,是的……”司马安站起身后,低头躬身答道,本来,他此刻应该在老家读书的,可是,看着舅舅一下子就从一文不名的士子,转眼变成了储君的身边亲信,现在更是成了太子家令,前途不可限量,司马家要是能坐得住,那就白混了。 于是,请了老母亲说情,说动了舅舅汲黯和外祖父,这才到长安来,准备考举,打的算盘就是万一考不上就走后门。 刘彻走到身前,打量了一下,这司马安,卖相跟汲黯一样,相当不错,身材也挺高大,看来没少吃肉,最重要的是,司马安的气质不似汲黯,看着就像个古板的老头子,司马安相对亲和了许多。 这样的人,别的不说,赶车这种事情和答礼回复,应该是称职的。 于是,刘彻问道:“既是黄允公高徒,想必礼法是懂的吧?” “回殿下,小民不敢说懂,只能说,大致知道一些……”司马安依旧躬身道。 “善!”刘彻抚掌道:“就劳烦先生,为孤暂做一回洗马,立于孤车上,为答礼谒者,你可愿意?” 司马安如何不愿意呢? 能亲近太子,这可是别人打破了脑袋都想要的事情啊! 于是,他俯首道:“殿下有命,小民敢不从命?” …………………………………… 于是,在凑齐了人马和仪仗后,刘彻乘着马车出门了。 长安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刘彻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看着车外的景色。 尽管这一切他早已经熟悉无比,但此刻再看一次,却格外有着一种新奇的感觉,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焕然一新了。 自太子宫出发,经过武库。就到达了御道,从御道之侧的车道通过。 一路上,无数公侯大臣的宅邸在刘彻眼前闪过。 而他这么一出现。也立刻惊动了沿路的所有大臣公卿,人人侧目,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太子三臣,意味着什么。 而几乎所有彻侯都有机会担任太子三臣之一。 即使不能,将自己家的子侄,塞到太子身边也行! 因此这些天。几乎所有认为自己有门路的彻侯们都活跃了起来,以至于,长安城中的斗鸡斗狗场的生意都滑落了一大半彻侯们才是这些奢侈生意的最大消费者! 刘彻的仪仗来到馆陶长公主的府邸之时。 早就在门口准备迎接的堂邑候陈午立刻就上前来拜道:“臣午恭迎家上!” 刘彻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 外面,刚刚兼职车夫的司马安朗声颂道:“太子为君侯下车,立!” 堂邑候陈午连忙起身肃立一侧,同时。堂邑候宅邸大门打开。鼓乐齐鸣,侍女奴仆跪满大院。 刘彻从车上走下来。 司马安又立刻朗声颂道:“太子下车见君侯,君侯起!” 堂邑候陈午连忙上前拜道:“臣堂邑候午恭迎家上!” 刘彻这才满脸微笑的上前,握住陈午的双手,道:“岂敢劳姑父大人远迎?小子彻,愧不敢当!” 同时,刘彻在心中也很满意司马安的表演。 看着司马安这样很简单,但实际上。不是知识分子中的精英根本做不好这活计。 原因很简单。 司马安的所有对答与语言都必须用雅语唱诵。 说实话,雅语这种先秦时代的语言。现在能掌握的十个人里最多一两个而已,能说的这么顺溜的就更少了。 只能说,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 先秦时代,流行于关中的语言,到了如今,已经都快成为传说了。 在现在,想要学好雅语,就首先得知道注音,懂反切法,这就需要有庞大的阅读量做基础,不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发音。 “这司马安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嘛,再观察观察……”刘彻这样想着,就与堂邑候陈午手拉着手,走进了堂邑候府邸。 “姑父大人,让您与馆陶姑姑久候了……”一进门,刘彻就首先道歉,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立场。 刘彻记得很清楚,前世,田蚡跟窦婴怎么成死敌的? 就是某次田蚡说要去窦婴家做客,结果窦婴全家半夜就开始准备,一直忙到中午,然后就一直等着田蚡上门,结果等到晚上田蚡都没有登门,于是,被认为是奇耻大辱,这才有了之后灌夫与田蚡之间的纠葛以及一系列的事情。 “家上言重了……”陈午领着刘彻穿过院子,笑着道:“家上能来,臣阖家上下与有荣焉!” 刘彻随便看了看。 整个府邸,显然因为他要来的缘故,经过了彻底的大扫除,所有的宅院,走廊,俱都一尘不染,许多的香炉中更燃起了冉冉清香。 甚至,所有的下人奴婢全部都穿着新衣裳,人人打扮的光鲜亮丽。 看着这些,刘彻也不得不感慨。 随着他地位的水涨船高,所受的待遇,立刻就拔高到了无限接近皇帝的水准。 他这还是来到馆陶的府邸。 倘若他去其他官员或者贵族家中拜访,想必,所受的待遇,肯定会比眼前的还要隆重,甚至不乏有无节操跪舔的。 倘若成了皇帝,那就更是天下都要跪舔了! 刘彻在堂邑候陈午的引领下,来到大厅。 他一进门,立刻就有一群光鲜亮丽,娇颜动人的少女,迎上前来,跪下来拜道:“奴婢等拜见殿下……” 这些少女,基本上都着了薄薄的丝衣,**几近透明,让刘彻猝不及防之下,都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他隐藏的很好,随手挥了挥,表示没有意思,这些侍女奴婢就自动自觉的退了下去。 “我这个姑姑丫……”刘彻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可还在母丧期间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用美色来贿赂。有意思吗? 况且,刘彻现在根本不缺女人。 他手一招,整个长安的女性都要为他疯狂。任他挑选。 甚至于,他只要放出自己想要女人的意思,无数贵族会排着队奉上自己的女儿、侍妾甚至妻子! 想想看,王娡怎么进宫的? 想到王娡,刘彻就猛然想到了,王娡的妹妹王驹儿,应该快生产了吧?他的第十一个弟弟。可能就在这两个月要生出来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刘彻心里下定了决心:“不可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实在是刘彻太清楚王娡姐妹有多么顽强和难缠了。 不趁着现在老爹心思完全没在他们身上的机会打死她们,万一这姐妹靠着皇子翻身,那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陈午就带着刘彻走进了大堂。 “太子殿下驾临!”站在内堂门口的两个下人立刻大声宣告:“太子殿下驾临!” “太子表兄!”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里面跑出来一下子就跑到刘彻的怀里,一只小手摸啊摸啊的摸着刘彻身上崭新的太子冠袍,道:“太子表兄换了新衣裳。好好看。阿娇喜欢!” 刘彻抱着这个小丫头,在她额头上温柔的一吻,问道:“阿娇这些天听话吗?可有每天按时吃饭?” 陈阿娇骄傲的撒娇着说:“每天都有吃饭啦,还吃了一大碗!表兄要是不信去问义婼阿姐……” 说着,在她的身后,义婼的影子若隐若现的静立在一侧。 不得不说,刘氏的太子最喜欢在自己的姐姐或者姑姑家里养外室。 刘彻的老爹最高峰时在馆陶这里养着十几个美人,刘彻只养了一个。只能说是真。柳下惠! 刘彻抱着陈阿娇走了进去,一进门。刘彻就看到,除了他的姑姑馆陶长公主刘嫖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他眼帘动了动,笑着道:“姑姑,还有客人在啊?” 那人早在刘彻进门的瞬间,就已经匍匐在地上了。 此刻,刘彻出言,他立刻就道:“臣绾拜见家上!” 刘彻低头一看,好家伙,熟人啊!不是他前世的太傅兼情人的老爹,卫绾又是谁呢? 卫绾出现在这里,委实让刘彻颇为惊奇。 在刘彻的印象中,卫绾可是个大大的老实人啊,从来不会拉关系走后门的。 怎么今天会出现在长安城中出了名的要钱才能进的馆陶府邸,还是在他来馆陶家的时候? 这可不对啊,不正常啊? 卫绾家底怎么样,刘彻清清楚楚,托当年跟卫绾女人偷情的福,刘彻太知道卫绾有多少钱了。 这么说吧。 前世,卫绾将河间郡兵击吴楚叛军。 可是,出征之时,连招募家丁的钱都凑不齐,还是刘彻这个便宜女婿给的…… 馆陶长公主刘嫖见到刘彻,立即就笑意吟吟的走上前来,道:“啊呀,太子啊,快快过来给姑姑看看!” 整个府邸,恐怕也就刘嫖跟陈阿娇见了刘彻不需要行礼了。 刘彻微微躬身,笑着道:“姑姑取笑了,侄儿再怎么样,不也还是姑姑的侄儿吗?” 听了刘彻这话,刘嫖脸都笑歪了,道:“太子这么说,姑姑听着舒坦,没让姑姑白疼你一回!” 刘彻笑了笑,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卫绾道:“卫公请起……” 将卫绾扶起来,刘彻问道:“卫公长者,可是有事与孤商议?” 这是刘彻所能想到的卫绾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但是刘嫖居然会放卫绾这么一个穷光蛋进门,这就让刘彻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狼居然会不吃羊了? 还是刘嫖解开了刘彻的疑惑,只听刘嫖道:“啊呀,太子有所不知,当年母后困危之时,幸得卫公与袁公周旋,这才没让慎氏那个狐狸精得逞,这不,现在卫公闲置在家,姑姑啊就觉着,这人,不能忘本,就将他请来,让太子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卫公安排个官职?少傅啊太傅啊詹事什么的……” “臣不敢如此想,能见家上一面就足以了……”卫绾躬身道。 刘彻闻言笑了。 刘嫖的话信一半就够了! 十之**是窦太后发话了。让刘嫖帮着给卫绾谋个太子宫的三臣,不然,以刘嫖的尿性。卫绾这个穷光蛋能进门那就奇怪了! 窦太后的面子不能不给! 更何况,卫绾这种人来当太傅或者少傅对刘彻来说刚好合适。 他与卫绾前世相处过,不需要磨合就可以开展太子宫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卫绾一来太子宫上班,他那个女儿,那个身子丰腴的都能滴出水的女儿岂不就乖乖的进刘彻的嘴了吗? 然而,想要运作这事情。有一个大大的障碍! 刘彻的老爹! 当年,当今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卫绾就已经是两千石的中郎将了。 某次。刘彻的老爹请卫绾去太子宫做客。 结果卫绾当时生病,去不了……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 当今天子是个什么人啊? 睚眦必报! 当时就恨上了…… 等到登基,邓通张释之被清算了。卫绾也好不到那里去。要不是窦太后保着,起码是张释之的下场,甚至可能会跟邓通一样。 即使如此,也好不到那里去。 老爹登基后一脚将卫绾提出了朝廷,虽然还挂着中郎将的职位,但也差不多等于是个类似后世的政协养老的决定。郅都的中郎将,就是顶着卫绾上位的。 但卫绾怎么愿意现在就养老? 他才四十多岁,他还大有可为!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这事情难啊! 想要说服老爹,这可不是个什么容易的事情。但不帮忙吧。窦太后、刘嫖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见到刘彻沉默不语,刘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这事情,她可在老母亲面前拍了胸脯的! 卫绾更是一脸苦涩。 躬身道:“臣不敢让家上位臣为难……”说着就欲告辞。 刘彻连忙道“卫公捎带,请让孤仔细想想……” 刘彻放下陈阿娇,来回踱了几步。 前世,卫绾怎么成功的讨得老爹的欢心的来着? 刘彻低头,看向卫绾腰间的佩剑,顿时想了起来,他转过身来,对卫绾问道:“卫公佩剑似乎有些旧了啊,来人,去将孤车上的佩剑取一面来给卫公……” 卫绾跟刘嫖都有些愣了,不知道刘彻这唱的是哪一出。 只听到刘彻一拍大腿,道:“啊呀,孤却是亡了,卫公似乎得了许多先帝所赐的宝剑啊,孤的剑岂能跟先帝的宝剑相比?” 刘彻问道:“卫公,何以孤未见卿佩先帝所赐之剑呢?” 卫绾闻言拜道:“不敢瞒殿下,先帝赐臣宝剑六柄,臣不敢易用!” “这就对了嘛!”刘彻哈哈笑道:“卫公安心啦,孤会为公在父皇面前成说此事,力争卫公为孤太傅,望卫公不吝辅佐之!” 刘彻低下头来,对卫绾道:“只是,之后,卫公还得想个办法去见一见父皇……” 刘彻这两句话一说完,即使是笨蛋都知道了,刘彻为什么说那些话了。 刘嫖更是笑的脸上都开花了! 对刘嫖来说,没什么比完成老母亲的任务更重要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ps:我只想说,我跟卫绾一样冤枉啊。 卫绾是生病了,不能去赴宴。 我是被人拉去唱k打牌,一直到凌晨。 只能说,都是不可抗力啊~ 但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有错,请各位读者老爷原谅! 嗯,本周基本上是把上周的债还了,然后,本周目测又欠下了比上周还多的债务 然后我想说我明天统计一下。 然后,下周会还掉! 嗯,求下订阅吧,已经3000均订了,但是还需要稳固! 再求点打赏~ 第两百五十五节 艰难的抉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堂邑候陈午小心的将刘彻请到上首的主座。 刘彻推脱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刘彻除了在天子、皇后和太后面前需要矫情之外,其他任何地方,他都有足够的资格和底气居于上首。 陈阿娇见到刘彻坐了下来,立即就蹦蹦跳跳的跑到刘彻身边,爬到他怀里腻歪了起来。 刘彻自然也是满脸关爱,宠溺的抱着陈阿娇。 此情此景,让刘嫖看在眼中,心中原本的一些担忧不翼而飞。 于是,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 三天之后,刘彻终于能脱下孝服了。 汉代皇室的守孝期没有后世礼教兴旺后那么变态。 按照先帝太宗皇帝规定的制度。 天子去世,皇子皇孙也只需要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 刘彻为母丧戴孝十五日,本身就已经是超规格了。 只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敢议论。 但是,假如想要超越十五日的孝期…… 那就是逾越了!除却孝服后,刘彻穿上太子冕服,然后,在王道的引导下,坐上少府新拨来的太子车驾,浩浩荡荡,趁着晨间的晨曦,朝着未央宫而去。 按照制度,他这个太子,每五天必须按时入宫给天子和太后请安。 其他时间,则由太子仆代替问安。 今天是刘彻初次以太子身份,入宫问安。 所以,一切仪式都尽量隆重。 少府调来的十三位洗马,在前头打着仪仗旗牌开路。中间,数十名骑兵骑着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太子车驾居住,其后跟着卫兵和宦官侍女。 如今,刘彻的太子宫。初步具备了一个雏形的系统。 像是三四百石左右的洗马与舍人都已经配备完好。 加上从宫里调来的宦官和侍女,以及刘彻本来的班底。整个太子宫的血液循环系统已经初步建立了起来,能够开始以刘彻这个太子的意志行事。 当然,仅仅这样,远远还不是一个正常汉室太子的完全形态。 汉室的储君,在正常情况下,三臣九缭各司其职,底下各种文武官吏三四百之多,还拥有一个完整编制的太子卫队。除此之外。为了方便太子与天下豪杰相交,按照制度,还会在上林苑中为太子单独建立一个活动区域。 总而言之,汉室的建储思想,是以培养太子的各方面能力和手腕为目的的。 是要保证,一旦天子发生意外,太子立刻能顺利接过权力。 尤其是发生了吕氏乱政的悲剧后,为了不至于重蹈覆辙,太宗孝文皇帝,准许了太子培养自己的武力班底。 后来小猪的太子刘据能在巫蛊之乱中发动长安军民数万人。并非无因。 只是,这一切都跟现在的刘彻没多大关系。 按照制度,他得等到太子三臣确定下来之后。才能让他的太子宫正常运转,然后,才会被获准建立卫队,拥有属于他的武力。 只是,现在朝堂上乱成了一团。 为了争夺空缺丞相之位。 御史大夫晁错支持的廷尉张欧与太仆袁盎支持的桃候刘舍,争辩不休。 而刘彻的老爹当今天子刘启没有表态。 这就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偏偏这时节,刘彻的太子宫初建。 为了争夺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詹事这三个职位,各派系之间不断连横合纵,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无疑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刘彻这次进宫,除了照常的问安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确定下他的臣僚人选。 现在的刘彻,一点都不想被牵扯到朝堂的争斗中去。 他是太子。除非涉及到关系他自己切身利益的问题,其他一切,能保持中立,置身局外,就一定要保持中立,置身局外。 刘彻的仪仗马车缓缓驶入北阙的城楼,在宫廷卫队的护卫下,一直来到北司马门前。 然后,刘彻就在北司马门下车。 在过去,他住在未央宫,因此,路过北司马门,无需下车。 如今,他是太子,却必须在北司马门前下车。 这或许是他成为太子后丧失掉的唯一特权吧。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刘彻下了马车,早就有宦官在北司马门下等候着他了,这宦官见了刘彻,立即迎上前来,叩首道:“陛下此刻在宣室殿等候殿下……” “请带路吧……”刘彻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就在那宦官的带领下,走进司马门,从未央宫的前殿,向着宣室殿前进。 那宦官领着刘彻到了宣室殿门口,刘彻就提起自己的绶带,走上宣室殿前高高的台阶。中华风云录 一步一步,刘彻沿着台阶向上。 此时,正是辰时,秋日的阳光从宣室殿的东侧,照射下来,微风习习,吹着刘彻宽大的袖袍,发出微微的呼呼声,木屐踩在台阶上,嘎嘎的响着,头上所戴的五色旒珠,在刘彻的眼前晃动着。 他每向上一步,台阶两侧的卫士就持戟屈身致敬。 高高飘扬的黑龙旗,在两侧迎风招展。 “儿臣刘彻问父皇安!”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刘彻躬身下跪,叩首道。 “太子恭问陛下安!”一位谒者站在刘彻的身后,高声喊着。 “太子恭问陛下安!” “太子恭问陛下安!”一个又一个侍从官像接龙一样将刘彻到来的消息,向着宣室殿中传递。 片刻之后,一位持着天子节的文官模样打扮的男子,走到刘彻身边,道:“陛下答太子问安:朕躬安!” 这大概也算刘彻成了太子后的又一个不便之处了。 除非老爹传召,或者有急事急奏。否则,想向过去一样大大咧咧的直接跑到老爹身边,几乎不可能了! 太子一立。就是国本,国本与天子。即是父子,也是君臣。 这种复杂的关系,使得即使是太子想见皇帝也没那么简单。 所以,小猪的太子刘据落得那个悲惨下场,刘彻的老爹当年做太子时如履薄冰,就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当了太子后,刘彻与自己老爹的所有正式场合的谈话和见面言论,都会被史家记录。然后归档。 刘彻的任何表态都会被人解读成他的政治意见。 譬如,前世小猪的太子刘据屡次建言要和平要面包不要战争,惹恼了小猪不说,还顺带惹恼了新兴的军事贵族利益集团。导致巫蛊之乱时,北军和南军的将军们拒不奉节,接受刘据的命令。 之后,宣帝的太子元帝的尊儒言论,更是让宣帝大发雷霆之怒,几欲废储,错非是宣帝念及微时故剑。元帝才在他老妈的庇佑下顺利登基。 想着这些,刘彻就按照早就在太子宫里练习了几百遍的礼仪,躬身拜道:“儿臣彻谨请面见父皇……” “陛下诏:可!”那官员持着天子节。朗声道。 然后,就面朝刘彻,放下节牦,道:“家上,请,陛下等您很久了……” 刘彻起身,看了看这人,发现是郎中令周仁,连忙拱手道:“竟是郎中令亲迎。孤愧不敢当!” 周仁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只是躬身道:“殿下快些进去吧,陛下在等着呢!” 对周仁来说。他并不需要跟其他朝臣一样刻意的靠拢刘彻。 因为,他的儿子就是刘彻的臣子。 就这个关系,就注定了他是刘彻的人,至少,也是偏向刘彻这个太子的一员。 此立场,假如不出意外,基本上不会被人曲解和误读。 刘彻也识趣的点点头,跟在周仁身后,走进宣室殿之中。 进了殿中,刘彻走到正中,低头俯身拜道:“儿臣彻拜见父皇!” “平身!”上首传来了老爹刘启的声音:“给太子赐座!” 于是,就有着宦官领着刘彻到了老爹御座之旁的一个位子,跪坐下来。 刘彻此时才发现,这殿中,不止他一个人在。 大殿两侧的位子上满满当当的跪坐着数十位贵族官员。 很多人刘彻都不认识。 只有周亚夫、刘舍、晁错、袁盎等寥寥数个熟人。 在周亚夫身边,跪坐着一位年纪五六十岁,穿着两千石朝服的男子。看样子,此人与周亚夫早就相识,从两人坐位紧邻就能看出来,此人跟周亚夫有姻亲关系。 晁错身边也坐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两千石官员。 袁盎也不例外,带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位置上。 此外,在这些巨头之前,还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看上去很普通的老者。 不过,这个老者身上配着的佩剑,让刘彻多看了一眼,那是一柄出自少府的宝剑,而且是专供皇帝使用的宝剑。 而且,刘彻一眼能认出来,这种制式的宫廷宝剑,是他老爹所爱的一种款式,简而易之,此人,与他老爹关系匪浅,不如此,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更没有能耐敢配着天子赐剑,堂而皇之的坐在天子面前! “太子来的正好!”只听到老爹的声音道:“太子你起身,朕给你介绍一下……” 刘彻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听教。 只见天子刘启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牵着刘彻的手,走下殿中,群臣立刻匍匐在地,表示恭敬。 只有那四人只是离座躬身行礼。 嗯,按照历法,这四人的年纪和官位已经足够他们无须在除了祭祀先帝和高皇帝之外的任何场合下跪。 天子刘启牵着刘彻,走到那个独自坐着的老者面前,介绍道:“此公,朕往昔之太傅故上大夫石公讳奋,朕之长者,国之柱石!”异界神雀 刘彻闻言。连忙躬身问道:“小子彻见过老太傅!” 别看石奋文不成武不就的,官位也不高。 但提起万石君的名号,谁人不知? 前世之时。石奋四子,俱为两千石。号称万石家族,天下第一官宦世家。 这个记录直到成帝时期才被打破,外戚王氏一门五候。 能在这个汉室朝廷严厉打击豪强势力的如今,石家能有这么强盛的局面,毫不夸张的说全靠石奋一人之功! 石奋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才能和文化水平,但他就一个字,忠。 死忠的那种,从十五岁侍奉刘邦开始。石奋的一生,充分的诠释了长安公侯们私底下的那句话:全力拥护圣天子,谁是天子拥护谁! 高帝在位,他死忠高帝,吕后掌握大权,他肝脑涂地,先帝自代承继大统,他第一个三叩九拜,全心全意效忠。 于是,官职自然也跟坐山车一样飙升。 从区区一百石的侍从。一路飙升,成了两千石的中大夫。 本来这也没什么。 但偏偏,当初。刘彻的老爹的首任太傅东安候张相如跟刘彻的老爹闹的很不愉快,于是被免,当是时,刘彻的老爹可是敢在街头砸死吴王太子,在朝堂唆使晁错上跳下窜,在宫里赶跑自己的太傅的恶太子。 简单的来说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在大臣们眼中是一个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台被废的巨坑大坑。 谁也不愿意往里面跳。 于是。原本炙手可热的太子太傅,变成了一个谁都不愿意接手的烫手山芋。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 最后大家全部推举没什么人缘也没什么地位的石奋。 石奋接下太子太傅之位后。什么都没想,就一个字忠。因此被刘彻的老爹认为是大大的忠臣和长者,以上宾相待,尊敬有加。 可谁都没想到,很快,太子地位就稳固了下来,忠于太子的势力发动逆袭,加上梁怀王忽然坠马而死,短短几年之内,本来摇摇欲坠的太子的地位就立刻坚不可摧。 于是,石奋在刘彻老爹的眼中就从一个长者变成了福将…… 新君一登基,立刻就成了真正的元老大臣,其地位不下于丞相。 石奋年纪已经很大了,见了刘彻,呵呵笑着躬身答礼:“老臣不敢当家上之礼啊,家上万勿如此……” 刘彻躬身道:“应该的,小子是老太傅看着长大的,太傅是小子皇父之师长,天地君亲师,尊师重道,小子素所愿也……” 天子刘启在旁边听着,相当满意刘彻的言行。 于他而言,石奋就是他所立的牌坊之一。 所以,尽管知道石家人的才能都不咋样但照样重用提拔! 天子刘启又领着走到晁错身前的那个大臣面前,介绍道:“此公先帝时大臣,朝野敬重,历任为内史、郎中令,曾持节镇抚南北军,屯兵霸上备胡,故复土将军张公讳武!” 刘彻连忙躬身道:“见过将军……” 眉毛却是悄悄一扬,晁错什么时候这么饥不择食了? 为了拉拢人脉,建立势力,居然连张武都拉拢。 哎!这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张武是谁? 名声都快臭大街了好不好! 虽然,刘彻承认,张武在南北两军有着数不清的旧部和弟子。 但是,当年,张武贪污被揭发,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不仅不惩罚,反而赏赐数百金,美其名曰:以愧其心。 好吧,这比杀了张武还要严重! 此事可是明诏下发的…… 于是,张武不仅仅要感激涕零,感谢先帝的恩德,同时,悄无声息的,名声迅速臭掉了。 想想看,皇帝发现你贪污,不但不惩罚,反而赏赐你钱,你在这个剧本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丑角! 不过,刘彻想了想,觉得也能理解晁错。 毕竟,今生不同前世,开封候陶青一死,晁错就成了跛脚鸭了。 不管是张欧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也罢,都很难填补陶青留下的空当。 这样一来,晁错想要推行他的政策,就不得不广泛的与人结盟。 只能说,蝴蝶效应太大了! 前世,张武在新君即位后就彻底消失了。今生却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不过,张武名声所臭,但人家是迄今为止还活着的少数几个跟随先帝从代地入长安的亲信大将了。 地位和势力。并未完全消退,也算个棋子吧! 张武闻言也是微微低头道:“家上礼重。臣不敢当!” 重生之特种兵的呆萌 天子刘启又带着刘彻走到周亚夫跟前的那个大臣,刘彻发现,自己老爹在来到那人面前的时候,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勉强的道:“此公,亦为先帝重臣,故廷尉张公讳释之……朕亦曾受其教……太子不是一直都素来很推崇张廷尉的吗?现在见到真人了……” 刘彻听得出来,自己老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明显,牙齿都嘎达了一下。 毕竟,过去十几年里,张释之可谓是真的惹恼了他了! 不过呢…… 刘彻抬头稍稍看了看跪在前面的周亚夫。 这张释之跟周亚夫可是连襟。 张释之的老婆跟周亚夫的老婆是姐妹,不止如此,张释之的大女儿嫁给了周亚夫的次子。 有着这层关系在,张释之当年才能成功道歉,不然的话……呵呵…… “小子见过张公……”刘彻深深躬身致敬,对于张释之,刘彻确实很尊敬。 此人可谓是建立起了汉室法治之路。正是在他的任上,中国第一次出现了‘减轻刑罚,尊重法律’的声音。你要知道,在张释之之前,地方官刑罚百姓,根本没底线。 要知道汉承秦制,汉律就是建立在秦律的基础之上的,许多刑罚根本就是照搬的秦代法律,一件小事,就把犯人打死打残,屡见不鲜。 通过张释之与先帝的努力。这才逐渐废除了许多可能导致小事就打死打残民众的律法和刑罚,更建立起了‘薄刑轻罚’的思想基础。 “老臣见过家上……”张释之闻言立刻躬身回礼。许是吃过一次亏了,他再也不敢在汉家储君面前扎刺了。 天子刘启于是又带着刘彻。来到了袁盎面前的那个老臣身边,介绍道:“此公也是先帝大臣,曾经历任为车骑都尉,楚相,冯公讳唐也!” 刘彻闻言,不禁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老臣。 李广难封,冯唐易老,后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过呢,跟李广一样,刘彻深以为冯唐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 李广的悲剧在于,总是站错队,所以,好好的骑兵将军最后变成步兵老大,搞的后世人以为李家靠的是弓弩兵呢! 其实,不管李广也好,李陵也罢,带的从来都是货真价实的骑兵集团啊! 而冯唐的悲剧在于太聪明了! 跟杨修一样聪明! 杨修什么下场,一句鸡肋鸡肋,搞的曹阿瞒杀人。 而冯唐运气好,碰到的是难得的好脾气天子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不以为忤,反而重用,拜为车骑都尉。 只是呢,再想向上爬,冯唐的性格,就注定了不可能。 于是转任为楚王相。 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了刘戊这个二货,干了三年就辞官了! 自然的,刘彻照例躬身道:“小子见过冯公!” 这样,四位陌生大臣,刘彻就算是认识了一遍。 天子刘启于是拉着他,问道:“此四公,俱为先帝元老,其中,老太傅呢,举荐其长子建,余者三人,皆为大臣推荐,欲为太子三辅臣,你是太子,你怎么看?”… 刘彻嘴角一阵抽搐。 老爹这是明摆着把这个得罪人的活交给他了! 而且,这其中还隐含着考验。 刘彻心里叫了一声苦,偏偏推脱不得。 他此刻要是推脱了,就会在大臣们跟老爹面前留下一个没有决断,畏缩不前的印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就全毁了! 更严重的是,此刻他不说话,那这事情也就没他说话的份了。 本来这没什么,但偏偏刘彻答应了刘嫖啊! 想着答应的刘嫖的事情,刘彻的头都大了 太子三辅臣只有三个。 可抢位子的却有五个人。 怎么看都不好分配啊! 卫绾背后站着窦太后跟刘嫖。 石建背后是石奋,石奋的后台谁不知道就是老爹啊! 至于张释之,刘彻自己都很欣赏和尊敬,更别说后面站着周亚夫这尊大神。 冯唐的话,就算不考虑袁盎的面子,也要想想史书上的评价! 将来太史公著史,这冯唐易老的锅,刘彻可不想背! 至于张武,看着好像是个软柿子,但背后站着晁错,鬼知道还有没有老爹的默认! 毕竟,没有老爹的默许,晁错根本不敢举荐张武! 刘彻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ps:抱歉,今天卡文了~所以更晚了~ 然后呢上周的欠债这样吧,我也不矫情,就不去算了我认下上周欠25章共万字好了~ 本周和下周还清! 第两百五十六节 知难而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悄悄抬头看着自己老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此刻,刘彻心中有着一个疑惑。 按道理来说,谁做太子太傅、少傅、詹事,太子本身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在汉室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皇帝会跟太子征求意见的例子。 基本上都是盲婚雅嫁。 “也就是说……”刘彻心里思量着:“老爹恐怕是借我的嘴巴来淘汰掉一人……” 刘彻知道,作为皇帝,他的老爹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心血来潮。 他的所作所为一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么现在的关键是,谁才是那个老爹想要淘汰的人? 然后,再找个什么理由淘汰掉另外一个,给卫绾挪位子。 刘彻心里深深的知道,他这个太子想要做的稳当。 第一要把皇帝老爹的马屁拍好了,皇帝老爹的支持,对他来说胜过一切。 其次,东宫窦太后也要哄开心,只有哄好窦太后,他才能不至于回有后院失火的事情。 刘彻的眼睛在石奋、张武、张释之和冯唐四人身上转了一圈。 首先,石奋可以确定以及肯定是得了老爹的许可和承诺,不然,石奋不会出现在这里。 石氏一生唯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的事情,他们不会去做! 剩下的三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是老爹不喜,但却碍于情面或者别的原因。不好开口否决,因而把锅推到刘彻身上,让刘彻自己来决定。 这样的话即使刘彻选错人了。皇帝老爹也可以从容否决。 想到这里,刘彻就忍不住瞄了一眼张释之。 实在是张释之的嫌疑最大! 但是…… 刘彻看着跪坐于张释之旁边的周亚夫,他又不好肯定了。 周亚夫现在的地位不问可知,在所有朝臣中,周亚夫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个。 皇帝老爹为了笼络刘武,连储君之位都能拿出来做诱饵。 而为笼络周亚夫皇帝老爹用个太子三辅臣之一的官位,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刘安已死,那么张释之就肯定是有功的。 因为假如不承认张释之的功劳,那么就等于刘安无罪。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政治推理。也是政治上颠破不变的真理,君不见,后世那些垮台的天朝巨头,一朝进了秦城。那他过去的一切就全部都是错的。对了也错!反之,他打到的人,统统被翻案,错了也是对的! 所以不会是张释之! 很简单,既然周亚夫敢推荐张释之,那么,必然已经跟皇帝老爹有过交涉甚至于获得了皇帝的支持。 不如此,以周亚夫的性格。他还不至于如此大胆。 要知道,此刻的周亚夫可不是前世平了吴楚之乱位居太尉。自侍功高,又有丞相加成的那个周亚夫。 倘若刘彻记得没错的话,著名的成语,汗流浃背的主角就是周亚夫。 一个能被皇帝吓到汗流浃背的人,不可能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明目张胆的推荐皇帝不喜欢不接受的人来出任太子大臣。 那样的话,周亚夫就是作死了! 至于张武,看上去也似乎是那么一回事。 可看了看晁错,刘彻就又有些犹豫了。 谁都知道张武现在的名声不比街上的马粪强多少。 可晁错还敢推荐张武,倘若没有把握,那晁错也太蠢了! 刘彻不认为,晁错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很显然,这背后有故事! 那么…… 刘彻低头看着冯唐。 通过排除法之后,刘彻认为,冯唐的出局是注定了的事情。 首先,冯唐在刘彻的前世辞官之后整整二十年没有出仕,直到小猪登基后才被人推举,那时候冯唐已经九十余岁了,因此,史书上人们才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再者,袁盎这是要干嘛? 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 刘彻觉得假如他是皇帝,也会对这样的臣子,这样的势头有所警觉。 想想看,假如你是皇帝,你手下有个大臣前不久刚刚才被起复,还在戴罪立功阶段,却上跳下窜的跟你支持的大臣唱反调,还纠结党羽,争夺丞相之位。 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想把手伸进太子宫,渗透到储君身边去。 你是皇帝,你会怎么想? 只要不是白痴都会选择,让那个作死的家伙死开! 刘彻想是想明白了。 但是,冯唐易老的锅他真不愿意背。 沉吟片刻,刘彻看了看在在的大臣们。 不想背锅,就得找个替罪羊…… 可环顾在坐的臣子,没有一个是刘彻能利用和指使的。 怎么办? 刘彻将自己的大脑全力发动起来思索对策。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点子。 或许可以这样…… 于是,刘彻躬身道:“父皇在上,请容儿臣禀报:天地君亲师,非人子可以议论,父皇若问儿臣,儿臣只能说,老太傅德高望重,儿臣曾在河东闻乡中长者教曰:齐家治国平天下,大丈夫美之!老太傅家教孝谨,自家形国,儿臣尊而敬之!” 刘彻这话一出石奋脸上顿时就笑意吟吟,连忙谦虚的道:“不敢当家上之赞!” “齐家治国平天下?”天子刘启却道:“果然乡有大贤哉!” 这齐家治国平天下,似乎是后世儒生的理想,此刻还没有这个说法。刘彻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继续道:“张廷尉守法而不阿意,冯公论将率而举贤德,孔仲尼曰:不知其人,视其友,说的就是两位长者啊!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不党不偏,王道便便。诚哉斯言!” 好话嘛人人爱听,听到刘彻夸赞,冯唐与张释之连忙欠身道:“家上缪赞了!臣愧不敢当!” 刘彻转而看向张武,道:“张将军自代从先帝入长安二十三年,忠君守节,多有建树,是以先帝以为美,多褒而美之。儿臣过大阳,上吴山而祀泰一,登高望远,隐约曾听山林之中有民众作歌,其词曰:尔禄尓俸,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儿臣以为,此歌当收录入乐府之中以为警之,使天下官员知也!” 张武最初听着,脸上洋溢着笑容,只是,听到后面的时候,脸色就难堪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尔禄尓俸,民脂民膏’之时,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天可见怜! 当初他收受的贿赂,可没有一钱是老百姓的。 全部都是贵族和官员所奉。 但是,他不敢为自己辩解。 只能踉踉跄跄的跪下来,告罪道:“家上教诲,臣谨记之……” 太子都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若还不懂,那就白活了。 更何况,无论怎么样,那确实是他无法抵赖的污点。 虽然说这朝廷上上下下不贪的人很少。 但谁叫他被抓到现行还被当成了样板了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节 即将到来的麻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 张武受此打击,顿时就自动自觉的打起了退堂鼓。 刘家的子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当初,东安候张相如,以大将军的身份入主太子宫,身为太子太傅,结果,却被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给赶出了太子宫,三年后就忧郁而终。 换句话说,刘氏的太子,发起横来,连大将军都能赶下马,他张武不过是个前任将军,凭什么跟太子争斗? 还是乖乖的低头,保全家族性命比较好! 于是,张武叩首道:“老臣昏聩,妄动贪念,请陛下降罪!” 天子刘启呵呵一笑,双手负着在身后,他感觉挺有意思的。 身为皇帝,其实,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是谁?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若是以往,他也不用这么纠结,随便任命了就是。 但是,此时此刻,这太子三臣却牵扯到了丞相大位的争斗的漩涡中。 因此,这才不得不小心翼翼,慎之又慎,还将刘彻给拉出来当挡箭牌。 为的就是对朝堂势力进行一次再平衡。 过去半年,汉室朝堂可谓经历一次地震般的变动,三公九卿之中,丞相和御史大夫都倒了下去。 整个朝堂的势力因此失去平衡。 正是因此,他才将袁盎捡起来,让袁盎去平衡晁错。 但晁错推行削藩,乃是国策。因此,在平衡之余,还得加强晁错的权柄。 于是。进晁错为御史大夫。 然而,在现在的局面下,晁错想要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力压朝野,推行削藩策。力量还是不够的,所以,丞相得给晁错。 但。这样一来,丞相加御史大夫的联合体一旦全面掌控了局面,别说是其他大臣贵族了。就是他这个皇帝,也未必能控制的住! 因而,为了确保他这个天子的权柄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威胁和打击,就必须完全的斩断晁错在军中的势力。 看着似乎很复杂。但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帝王心术而已。 简单的来说,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因而,实际上,晁错推举张武,是他暗示和怂恿下进行的。 为的就是让晁错彻底失去染指兵权的机会! 而他也相信,晁错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推举张武。不然,晁错还不至于傻到赌上他的名声。推举张武——谁不知道张武的名声有多臭? 只是…… “刘彻这个小子胆子还真是大……”天子刘启感觉有些头疼了。 本来,张武是他预留的靶子,给朝中那些反晁错的人置办的一块靶子。 想想看,张武要是做了太子三臣,这朝野上下还不拼命的弹劾? 接着,晁错就必须学萧何,主动撇清关系,抛弃张武。 这样一来,他这个天子就可以顺理成章,顺应人心,免去张武的职位,另选贤能。 有了这么一个经过,朝野上下,那个将军还敢再投靠晁错? 可惜了,这好好的计划,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在刘彻这里出了纰漏! 这让天子刘启又怒又喜。 怒的是刘彻胆子真大,明明他都给了那么大的暗示,居然装作没看见,仅凭自己喜好行事! 喜的则是,刘彻能坚持自己的立场,这说明他的这个儿子进入角色很快,才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些太子的担当了。 在汉室,一个合格的储君,就必须有担当。 尤其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一个没担当的继承人,不配继承他的皇位! 想当年,他连老师都敢赶跑,吴王太子也敢砸死。。 要是选的继承人是个软蛋,跛脚虾。 那就废掉好了! 反正他儿子多!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摆摆手道:“张将军言重了,是太子无理,让将军委屈了,来人,先送将军回去休息吧……” 话虽然说的客气,但却等于宣判了张武政治生命的终结。 张武却是如蒙大赦,叩首道:“谢陛下……” 然后就在两个宦官的陪同下,恭敬的退场。 在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张武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宣室殿。 这个大殿,跟二十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只是堂上的天子和大臣,却不是那个熟悉的模样了。 这个世道,终究已经不适合他这样的先帝遗老生存了。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张武在这瞬间,真的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几岁。 哀大莫过于心死。 张武的退场,也让人唏嘘不已。 当初,先帝自代入长安承继大统,在先帝身旁辅佐的臣子,随着张武的离去,如今已经是一个都不剩了。 只能说是,在这政坛之上,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看着张武离开,刘彻却是犯愁了起来。 张武是淘汰掉了。 可,剩下三个人,一个都不好淘汰了。 可偏偏他还答应了刘嫖和卫绾,这让刘彻头疼无比。 刘彻现在最怕的就是老爹开口,将这个事情定下来,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跟窦太后交代了。 可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皇帝老爹在身旁道:“既然如此,朕就以冯公为太子太傅,张公为太子少傅,石建为太子詹事,诸卿若是没有意见,朕就让中台制诏!”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还敢有意见? 纷纷叩首道:“臣等尊制!” 刘彻只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抽疼,但没办法。在这个局面下,他根本没有发言权。 只能跟着道:“儿臣一切单凭父皇之命!” “这让我怎么去跟窦太后交代呀……”刘彻心里哀叹一声。 不过好在,窦太后那边还不至于为了卫绾来怪罪他。刘嫖那边更是无所谓。 只是,心里总有些不爽。 这时候,殿外忽然有一个宦官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衡山国急报!陛下,衡山国急报!” “送进来罢……”天子刘启回到御座上命令着,不多时,一个宦官就举着一封被密封在竹筒之中的加急奏疏走了进来。马上就有侍从将之呈递君前。 天子刘启接过竹筒,拆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帛书。打开来一看,脸色瞬间不好了多日来的好心情更是荡然无存。 “陛下,衡山国怎么了?”中尉周亚夫出列拜道。 刘彻却是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天子刘启放下帛书。叹了口气。道:“衡山王勃急报,八月辛卯,衡山雹雨,大者五寸,深者二尺,全国两郡全部受灾,衡山王已经打开王宫少府仓储,放粮赈灾。但,衡山王宫和六仓之中所储的粮食只有五十万石。还不够衡山一月之食,衡山王请求朝廷立即派大军进入衡山境内,赈济灾民,维持秩序!” 八月辛卯,差不多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诸位大臣都来议一下,拿出个章程出来……”天子刘启道。 很显然,天子刘启没有考虑过不救衡山的这个选项。 只是,衡山国虽然在汉室诸多藩国中属于一个小国,但辖内人口也有将近百万之多。 这粮食缺口就是一个无底洞! 于是,天子看向晁错问道:“晁错,你做过内史,你给朕说说,关中各仓现在能调出多少粮食出来?” 晁错出列答道:“回禀陛下,关中历年风调雨顺,加之每年都有从关东调运漕粮,目前,关中各仓有储备粮食粟米三百余万石,豆麦两百余万石……只是,远水不能解近火,救灾如救火,从关中调粮太慢了!不如先从敖仓以及淮南国、河东郡抽调,然后再从关中运粮填补!” 不得不承认,晁错反应确实很快。 只是,敖仓和淮南以及河东能调出多少粮食出来呢? 特别是敖仓身负供应荥阳大军和雒阳百万军民食用的重责,想从敖仓调粮,风险很大! 立刻就有官员出列道:“不可,陛下,敖仓身系天下,一粒粮食都不能外调!” 天子刘启顿时就是一愣,犹豫了起来。 敖仓是汉室在关东最大的战略支点,敖仓安危身系天下,这官员说的没错。 万一敖仓存粮被抽调太多,影响了雒阳和荥阳军民的供给,这就是要出大乱子了! 刘彻看了看那个官员,那似乎是一个丞相府的千石佐官。 如今丞相空缺,这些丞相府属官就开始活跃了起来,都想着在新丞相任命之前,捞够好处和声望,以此作为进身之阶。 但刘彻现在不想与之纠缠。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出列拜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天子刘启道:“太子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刘彻拜道:“父皇,儿臣以为,如今衡山王即以开仓赈济,衡山国暂时不至有饥荒之虞,因而,儿臣以为,当务之急,就是立刻调遣大军进入衡山,维持秩序,追缴盗匪,预防有人借机阴谋作乱!” 自古以来,灾祸与**都是同时发生的。 灾祸出现后,地方秩序显然混乱,肯定会给一些可乘之机。 别说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了,就是后世的天朝,大灾之时,借机抢劫、强奸、杀人、犯法的畜生也是数之不尽! 更严重的是,这场雹灾,无疑会给一些不安分的人起事的借口。 趁着灾祸,裹挟百姓作乱,可是古代中国造反的不二途径。 前世之时,衡山国就发生了几起类似的事情,虽然都被平息和镇压了。 可难保今生不会有什么蝴蝶效应。 更重要的是,一旦朝廷大军反应稍慢一点。给了吴王刘濞可趁之机,那就糟糕了! 想想看,一支打着救灾名义的吴**队。运送大批粮食北上,到时候,设置在江淮地区和吴楚之间的几个郡县,是拦还是不拦? 而一旦刘濞打通了通向江淮的通道,整个齐赵和雒阳就对吴王敞开大门了。 必须将这个险情消灭在萌芽之中。 “臣请奉诏率军入衡山!”一听刘彻那么一说,周亚夫立刻就反应过来,绝对不能给吴王刘濞任何插手江淮的机会!马上就出列拜道。 刘彻摇摇头。抢在老爹没开口之前,道:“中尉不可,中尉乃是柱国大将。安可轻动,况且,中尉倘若领军入衡山,天下人会怎么看?” 刘彻这话。朝臣们听了。纷纷点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中尉带兵去衡山?这就算再大度的人,也会在心里嘀咕,更何况,现在朝堂刚刚弄死了刘安,作为刘安的弟弟,刘勃此刻正是疑神疑鬼的时候。 于是,大臣们纷纷道:“家上所言极是!” 天子刘启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问道:“那依太子之见,该当如何?” 刘彻眼珠子一转。叩首道:“父皇,儿臣以为,此刻朝廷当遣一忠厚长者,持节领军入衡山!” “那太子可有人选推荐?”天子刘启更加好奇了起来。 “儿臣……”刘彻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考虑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儿臣推举故中郎将卫绾为将,领兵赴衡山!” 说完刘彻就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 卫绾? 天子刘启一听这个名字,感觉有些牙疼! 当年,他还是个太子的时候,卫绾就是先帝的中郎将,常常给先帝赶车,因此,属于先帝心腹,也是他刻意拉拢的对象。 可是,他好心好意的请卫绾去太子宫赴宴喝酒,结果等了半天,卫绾人影都没见到,解释也没有一个。 这怎么能忍? 因此,他一即位就把卫绾给踢出朝堂,让他去养老了。 要不是太后说话了,他甚至想把卫绾给拖出去砍了。 只是,终究是太子推举的人,而且他也不愿意让人说他是个小气天子,睚眦必报,再说,窦太后也没少给卫绾说好话。 因此,天子刘启勉强忍住心里的火气,问道:“太子,说说看,为何举荐卫绾?” 刘彻知道,这个时候是瞒不得老爹的。 不然,老爹要是发起火来,谁都挡不住。 他少不得就要吃一顿训斥! 于是,刘彻整理了一下言辞,叩首道:“儿臣举荐卫绾,理由有三!” “其一,卫绾朝野尽知,乃长者也,为人宽厚,代人和善,卫绾去衡山,可安衡山上下,有助于收拢江淮民心!” 天子刘启听了,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因为这是事实,卫绾是个老好人全天下都知道! “其二,卫绾追随先帝多年,久在军伍,明知政务与法令,遣其去衡山,可以整顿地方,维持秩序,不虞有风险!”刘彻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的匍匐在地,他说的也是事实。 江淮地区,情况复杂,尤其衡山国紧邻丹阳郡。 现在,丹阳郡并不怎么出名。 但再过个几十年,丹阳兵就将让全天下为之侧目。 李陵率领的五千丹阳骑兵,即使下马步战,照样把匈奴爆出翔来了,匈奴举全国兵力围攻,居然无可奈何,要不是后来丹阳兵弹尽粮绝,李陵说不定能上演一出千里突围的好戏。 即使如此,丹阳兵在那一战还是威震天下。 从此以后,无论是光武中兴,还是三国乱世,丹阳兵都在里面扮演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派卫绾去,稳住江淮,就能保住丹阳郡不会落到吴楚手上,这个现在还没什么名声的精锐兵种,就不会有被吴楚掌握的风险。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一个精锐兵种,所能发挥的作用不亚于核弹! 但天子刘启却并不认可刘彻的解释。 派卫绾确实能稳住江淮的民心,不至于激化矛盾。 但是。派其他人也差不多啊。 譬如郅都。 刘彻却俯首说出了第三理由,也是天子所无法拒绝的一个理由:“其三,东宫太后久欲起复卫绾……” 天子刘启闻言。瞳孔猛然放大。 良久,他道:“朕明日去上林苑狩猎,太子带着卫绾一起来吧!” 太后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尤其是刘彻也被拉下水了。 对于刘彻的坦白,天子刘启还是很欣慰的。 这说明,他这个儿子对他真是赤诚以待。毫无隐瞒。 以天子刘启来看,若换了他是刘彻,恐怕也不会这么坦白。 而皇帝就是这么奇怪。 有时候。再大的问题,你只要给他坦白了,他也能既往不咎,甚至嘉奖。 为什么? 因为。他会认为你是个忠臣孝子! “诺!”刘彻连忙叩首。 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满完成了,剩下的就看卫绾自己的了! 至于他当众举起窦太后当挡箭牌,这没什么关系。 现在刘彻跟东宫的关系,正是蜜月期呢! 有刘嫖陈阿娇加上淳于意帮忙,窦太后根本不会计较这种小节,嗯,只要等会过去对她坦白和说明就好了! ………………………………………………………………………… 散朝以后,刘彻就乘上自己的马车。去了长乐宫给窦太后请安,同时拐着弯。委婉的告知了窦太后他在皇帝面前说的话。 果不其然,窦太后完全没放在心上。 对她来说,朝野议论啊别人的看法啊,统统不重要。 她是太后,不是皇后,已经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地位了。 出了长乐宫,刘彻就乘着马车,带着仪仗,回到自己的太子宫。 一回宫,刘彻就立即命令司马相如立刻来见他。 “长卿……”一见到司马相如,刘彻就很亲热的上前,将之扶起来,坐下,然后,一脸温和的问道:“孤前两日命爱卿所作的赋写的怎么样了?” 司马相如坐下来后,答道:“家……家上……臣……已经……经写……好……好……了……了……” 每次听司马相如说话,刘彻都很吃力。 勉强听完了司马相如的陈述,刘彻笑道:“长卿以后在孤面前,就用纸写回话吧……” 司马相如闻言,喜不自胜,连忙点头。 然后,就将他所写的一篇赋呈递给了刘彻。 刘彻接过来一看,只见通篇文字华丽,辞藻优美,虽然不太能欣赏,但直觉上觉得,这篇赋还是很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篇赋啊,是刘彻现在急需的一篇文宣。 刘彻将王道叫进来,将这篇赋交给王道,吩咐道:“去,将此赋尽量传播出去……让更多人读到!” “诺!”王道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 刘彻等王道走后,对司马相如道:“从今天开始,爱卿最好每月能给孤写出三五篇方才那样的赋来,重点就集中在孤所说的那两点上!” “诺……”司马相如连忙点头,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很轻松啊。 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呈递给刘彻,刘彻接过来一看,点点头,道:“就是这个中心思想!” 只见纸上写着荀子的一句名言:天行有常,不因尧存,不因桀亡。 刘彻也是没办法啊。 他是八月被册封为太子的。 这太子屁股还坐热呢,衡山国就下起了大雹雨,冰雹砸进地里面两尺深…… 这换了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大大的恶兆。 但这只是一个开头。 很快,衡山国事情还没结束,彗星就要出现在东北的星空了,然后火星也会出来凑热闹,在天上乱跑,跑到北辰星哪里串门。 然后,月亮也会跟着跑北辰。 土星跟木星也会不甘寂寞,逆行于天廷。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戊戍年接下来的时间,刘彻跟他老爹别想过一天好日子! 尤以刘彻要承受的火力更多。 谁叫他刚刚被封为太子,老天爷就各种不寂寞了呢? 前世,老爹能撑过这些种种的不祥之兆,是因为他是皇帝。 但刘彻现在只是太子,他可承受不起! 更麻烦的是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三人成虎之下,刘彻除非能搬出天文望远镜,否则,怎么说都不会有人听。 所以,只能尽量消除这些不祥之兆的影响。 同时,刘彻还要着手准备利用手里仅有的一些权力,打击大商人,限制大豪强。 这无疑又会给一些人攻击的口实。 所以,在这方面,刘彻还得加强戒备。 因此,除了司马相如的文宣工作之外,刘彻这几天还要抓紧跟彻侯贵族们联系起来,让这些家伙站到他这边来。 长安城的彻侯贵族们,虽然看似除了斗鸡走狗外,很少有能成器的。 但是,用这些家伙去对付商人跟恶霸流氓,却是无往而不利的! ………………………………………………(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这一章算今天的保底~等下还有一章~ 昨天的事情呢,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是,每个作者每隔一段时间都必然会发生的一个问题~ 嗯,就是传说中的懒癌发作。 症状就是怎么样都不想写,坐在电脑前脑子里想的全是玩-0- 但,我感觉,我这个月更新还是挺给力的~ 恩,目测到今天为止,本月起码更新了20w字的样子。 恩,别看我懒懒散散的,其实还是很拼的~ 本月结束,假如更新字数不到25w字,我提头来见各位! 第两百五十八节 各方的反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让司马相如写的诗赋刚刚散发出去。 当天晚上,大概亥时一刻(九点)的时候,刘彻正躺在太子宫的寝室中休息。 忽然就听到了外面,王道的惊呼。 他连忙披上衣服出门。 “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刘彻问道。 “殿下,您看!”王道满脸惊恐的指着天上的星空。 刘彻抬头,只见在东北方向的星空之上,一颗拖着长长的尾巴的大型天体,划破了整个东北星空。 是不是那颗最著名的哈雷彗星回归了,刘彻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这颗闲着没事按时回归的彗星,将给整个天下造成剧烈的影响。 无论东西方彗星在古代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灾厄的象征,战争的使者。 每一次的彗星回归,都会让人们惊恐无比。 在中国,中国问题更加严重。 因为,中国的最高统治者,自称天子,代天牧狩,统治九州万方。 而彗星每一次回归,都会触动统治者脆弱的内心。 刘彻将脸一捂。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衡山国的雹雨刚来,这位就赶趟子出现了。 “备车!”刘彻吩咐道:“孤要立刻入宫面圣!” ………………………………………… 此时此刻,在未央宫之中,天子刘启抬头望着星空中的那颗拖着长尾,自东向北划破天际的不详之星。 “起风了啊……”天子刘启喃喃自语。 彗星。预示着战争、流血还有饥荒。 “立刻召太史令、御史大夫、尚书衙门的大小佐官还有中尉、弓高候、曲周候以及将军栾布、太仆、太常、宗正入宫!”天子命令着。 “诺!”身边的宦官连忙点头。 自从孝惠皇帝时期出现过一次之后,这是汉室第二次面对彗星的来袭。 不重视都不行! ………………………… 与此同时,晁错在自己的家中。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彗星。 他的手颤抖了起来。 心中隐隐有着不安的情绪在酝酿,在滚动,在沸腾,在发酵。 生平第一次,晁错感到了害怕。 天象,这个晁错之前从来没有预料到的敌人,猛然出现。给了他致命一击。 晁错此刻实在是很怕,怕天子在天象面前屈服,从而抛弃了他的削藩策。 “不行。我必须加快推进削藩,必要之时,用些雷霆手段,也在所不惜。不能让天子动摇!”晁错在心中想着。 他太了解当今天子了。 当今天子看似性格果决。敢于任事。 但是…… 他生性多疑,敏感。 假如天子动摇,那他晁错不止削藩大计无从谈起,自己也要身败名裂,被人围攻致死! 因此,想要天子不动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不得不也必须支持他的削藩策。让他没有后路。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逼反一个够分量的藩国。 当今天下。除了吴楚,没有那个藩国能逼的天子只能硬着头皮支持他的削藩策到底。 可是…… 晁错心中有着犹豫。 因为,这么一来天子固然没了退路,可也是凶险无比。 一个不小心,就要赔上身家性命! 晁错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 衡山国国都六城。 衡山王刘勃抬头仰望星空中出现的那颗不详之星,整个人猛然跪了下去,眼泪从两颊流下。 “泰一神啊,您这是要惩罚罪臣吗?先是雹雨又来彗星,罪臣……”刘勃今年三十岁左右,长的很清秀,跟他的父亲跟哥哥都不怎么像。 与大多数汉室宗藩不同,刘勃是很少见的爱民诸侯王。 被封为衡山王后,他一直坚持高帝刘邦所制定的政策,王宫每年要花多少钱,他就征收多少钱的贱更钱,田税收益则是一半用来发放俸禄,一半用来兴修水利。 此外,刘勃是唯一一个到现在为止,还坚持每年向长安运送献金的诸侯虽然,每次都被长安退回来了。 由此可见,刘勃也是一个文青。 此时此刻,这个文青真是被天上的彗星吓坏了。 他以为,这个彗星是老天爷专门来警告和责罚他的。 于是,刘勃立刻下令,道:“传令下去,寡人从今日起斋戒沐浴,诚心像泰一神告罪,令丞相暂代寡人处理国政!” ………… 与刘勃不同,千里之外的彭城,楚国王宫,楚王刘戊,看着星空上的彗星。 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又开始冒了起来。 这可是彗星啊,说明长安天子根本就不得上苍眷顾! 可是,那个汉鼎的事情,又让刘戊犹豫了。 刘戊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成器。 但他老爹楚夷王和祖父楚元王,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教导,在他脑子里留下了非常浓厚的礼教色彩。 对于老天爷,刘戊算是汉室宗室里最敬畏的一个人之一。 “要不,寡人先去探探吴王的口风?”刘戊心里想着。 但随即他又摇头:“不行……不行……就算寡人跟吴王联手,也打不过长安天子!除非齐赵愿意加入!” 他的楚国三郡加上刘濞的吴国三郡,总共才六个郡的地盘,国内心向长安的将军和官员也有不少,特别是在楚国,一脑子忠君爱国思想的将军和官员,数都数不清。 就是他的太子,也常常劝他要忠于长安,不要有二心。 儿子都这样了,可以想见其他人了。 正是因为这样,刘戊才一直在反叛和不反叛之间动摇。 汉鼎出现后,刘戊更是立刻端正了态度,跟刘濞那边撇清了关系。 “罢了,罢了……要是晁错不削寡人,寡人就不去跟吴王瞎闹了……”刘濞心里想着。 其实,他觉得做楚王也没什么不好,在这彭城之中,天天玩美人,斗鸡走狗,蹴鞠,不比去跟长安天子拼命有趣吗? 更何况,帮吴王,他未必能捞到什么好处…… 因此,刘戊觉得,只要长安天子不动他,他就绝对不闹腾! ……………………………… 广陵城,吴王刘濞看着彗星,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有了这颗彗星的出现,对他的计划和目标,无疑是一针强烈的兴奋剂,接下来,就只等长安那边行差踏错,给他机会了。 “不过,寡人还是要加紧拉拢楚王和齐赵诸侯,还有衡山、庐江梁王,哼!刘启杀了刘安,寡人就不信,衡山、庐江会无动于衷!” 只要拉拢楚国,加上衡山王和庐江王,那他的吴**队,就可以放心的出兵,与庐江衡山先合力扫荡横在江淮与吴楚之间的几个汉室郡县和长沙国这颗钉子,然后就可以肆虐齐赵…… 不行……不行…… 齐赵先不去管,长驱直入,直取长安才是关键! 他已经老了,没几年好活,他很清楚,自己一死,他的儿子就可能压不住局面了。 所以,必须要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完成心愿!(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九节 破逐鹿之妄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宣室殿中灯火通明。 刘彻跪坐在席位上,听着皇帝老爹跟群臣们的讨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但汉室的应对之法却没几个。 因此,这朝论与其说是在商议应对之策,倒不如说是虚应故事,做个样子给天下看看,朝廷对老天爷还是很尊重的。 但,除此之外,无论皇帝还是大臣都拿不出什么应对之策,也不会拿出什么应对之策。 假如不出意外,明天朝廷肯定会装鸵鸟,装作没有彗星出现一样。 反正,在这个皇帝绝对不会错的时代,基本上没有什么傻瓜敢跳出来唧唧歪歪。 但刘彻却不能放任这个情况。 皇帝不会有错,但太子就不一定了! 有心人想炒作的话,今年下半年,那些种种天象出现,刘彻也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天天宅在太子宫里反省和面壁吧! 若是再危险一点,甚至可能借天变将刘彻从太子位上拉下马。 刘彻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因而,他完全不敢冒此风险! 等最后一个大臣发言完毕,刘彻这从怀里取出一份他这几天在太子宫里日夜赶工还把颜异跟汲黯都叫过来,一切参谋、修订、完善后的一篇策文捏在手里。 这时候,正好天子刘启的视线放在了刘彻身上,天子刘启见到刘彻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于是问道:“太子有话说吗?” 刘彻于是出列躬身一拜。呈上自己手中的那份帛书,道:“回父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近日儿臣麾下家令汲黯,家仆颜异,写了一篇文章,儿臣看了,觉得挺好的,特进献父皇,伏维父皇指正!” 天子刘启一听。眉毛微微一扬。 这种把戏,当年他当太子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经常玩。 按照制度。太子不能直接对朝政发话。 但太子大臣可以。 于是,为了彰显太子的存在,同时刷刷声望,当年他就隔三差五的指使晁错等人上书先帝。议论朝政。 譬如《贵粟论》等奏疏。没有他的许可和审阅甚至指使,晁错敢上书吗?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子假借其臣子上书议论朝政,既能很好的向天下表明,太子的志向和政治倾向,同时还能保护好太子本身假如说错了什么,也没人能指责太子。 嗯,要是做出了成绩。那自然头功就是太子领导有方,运筹帷幄之功。 “拿来给朕看看……”天子刘启想了想。伸手道。 但他兴致并不是很高。 老实说,倘若不是刘彻,别人的奏疏,他此刻一概是没心思看的。 一位宦官接过刘彻捧着的帛书,将之呈递御前。 天子刘启将之打开来,只看了一眼,或者说是只看了标题,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实在是这上面的东西,太正确了,太正能量了! 天子刘启越看着文章就越喜欢,只觉得这上面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 脸上原本郁结的不快和不爽,瞬间烟消云散。 大概过了一刻钟,天子刘启才放下手中的帛书,对刘彻道:“文章不错,太子明日叫太子仆跟太子家令一同入宫来见朕!” “诺!”刘彻恭恭敬敬的叩首道。 他自然清楚这篇文章有多大的杀伤力。 毫不夸张的说,他献上的这篇文章,可以说是两汉第一政治正确的文章。 原作者叫班固。 此文写成之后,东汉政府几乎将之视为圭壁,满天下宣扬,每个东汉的官员都被要求熟记和背诵。 基本上就跟天朝的三个表,十六荣耻差不多的必修文章。 当然了,刘彻也记不大全那篇班固原文,只记得中心思想和一些模糊的内容。 但这就足够了。 有汲黯和颜异这两个黄老派和儒门的顶尖士子,只要有主旨,写出一篇类似班固原文但更贴合此时实际情况的文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御史大夫,太仆、中尉,诸卿都一起看看……”天子刘启满脸笑容的对着群臣们招手。 大臣们闻言,连忙出列对刘彻和天子一拜道:“臣就失敬了!” 于是,就有宦官捧着那份帛书将之放到一个案几上,然后,就抬着来到了大殿之中。 大臣自然一拥而上,人人都想知道,这到底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竟然能让天子瞬间走出彗星出现带来的阴霾。 尤其是晁错,脸上神色怪异。 实在是这一幕太熟悉了,当年,他不就是这样在当今天子的唆使下,以他的名义上书,议论国政吗? 作为御史大夫,晁错是第一个看到那帛书内容的臣子。 只看标题,晁错就心中一跳。 “王命论!?”晁错深吸了一口气:“好大的口气啊!” 同时心中也开始敲鼓了,这么大的一个标题,内容要是不够劲爆,天子不可能让群臣一起看的。 于是他低头借着灯光,看起了帛书上的内容:“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臮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 晁错轻声念着帛书上的文字,越往后看,他的心就越震惊。 “这是……这是……社稷之文!”晁错心里叹道。 “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失!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若然者,岂徒暗于天道哉?又不睹之于人事矣!”袁盎却念着其后的一段文字,抚掌赞道:“善!善!真好文章!” 说着,袁盎就跪下来,奏道:“臣请陛下将此文全文,布告天下,明使天下人知之!” 袁盎大声道:“吾高祖得天下。诚如此文所道:在于天命,在于神授!此文一出,逐鹿之妄说可以休矣!” “臣附议!”桃候刘舍也跪下来。背着帛书上的一段文字道:“盖在高祖,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貌多奇异,三曰神武有征应。四曰宽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善哉!诚哉斯言!世俗之凡夫俗子可以休矣!” 于是大臣们纷纷各自借着文章中的某一段话来进言,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将这文章散发天下,让天下人都能看到,甚至有人认为,天下所有官员都应该会背诵此文,不会背的应该开革! 为什么会这样? 实在是汉室的建立过程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议和奇迹。 高皇帝刘邦四十五岁前还在沛县当流氓,欺男霸女呢。 刘邦四十八岁起兵。七年后就扫平天下,做了皇帝。整个过程不用修改就是一个小说主角的模板。 正是因为这样,汉室的统治者,其实心里面一直都在打鼓。 老祖宗这么牛逼,子孙们亚历山大啊有木有! 而且刘邦从起兵到扫平天下的整个过程,只能用‘英明神武’这四个字来概括。 刘邦在世之时,这么说自然没问题。 天下人也没有那个敢扎刺。 但是,刘邦死后,整个朝野都开始恐慌了起来。 这天下英雄豪杰那么多。 难保不会从那个犄角疙瘩里面跑出第二个高皇帝。 民间呢,也一直有说法,说什么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这话,听在皇帝耳朵里,相当的刺耳。 什么叫逐鹿? 这社稷神器是可以随随便便给人随便拿来调侃和议论的吗? 这天下英雄豪杰,万一起个什么心思怎么办? 故而,从吕后开始,汉室朝廷就开始淡化了刘邦英明神武的一面,转而吹捧起刘邦身世和种种身体的不凡。 为了彰显刘邦是授天命,在老天爷安排下才建立的汉室。 于是,可怜的太上皇躺枪了。 朝廷开始散播刘邦是神种的传说,什么刘媪(刘邦的老妈)任高祖而梦与神遇,震电晦冥,有龙蛇之怪。这就是摆明了说刘太公根本不是刘邦的爹,刘邦是天神的种。 然后,什么秦始皇到沛县,讨厌沛县的气。 吕太公一看刘邦就被王八之气给震到了,立刻纳头而拜,主动送钱送女儿。 吕后与刘邦失散,看着天上的云就知道刘邦的下落。 还有刘邦斩白蛇起义后,有人见到什么老太婆哭诉什么的。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神怪异谈,全部是以朝廷主导,宣传的。 主要目的就是要拼命淡化刘邦建立天下英明神武的那一面,甚至不惜抹黑刘邦也要做到! 究其原因,是统治者害怕了。 但这些种种措施,并不能消除天下野心之辈的想法。 事实上,任何一个脑袋不坏的人,在看了刘邦的榜样后都难免不会去想:刘邦这老流氓,书读的不多,家世也烂,钱也没有,怎么偏偏他就能成功? 哥家世这么好,书读的这么多,兄弟也这么多,没道理不如刘邦啊? 难道说,那头鹿,你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了? 不知多少野心勃勃之辈,就等着陈胜吴广为王前驱了。 所以,逐鹿的说法,在天下广为流传,而汉室朝廷头疼不已。 而刘彻所献的文章,其实是后世班固所写的《王命论》的西汉版本剔除掉了许多东汉的内容,加上了一些符合目前社会风气和习俗以及思想的内容后,由汲黯、颜异合力编修而出,刘彻三易其稿,最终定下来的一篇政治文宣! 整篇文章其实就是集合之前所有朝廷的文宣口径,在此基础上,扩大和强调,这天下啊,是天命神授给刘氏的,你们这帮渣渣,没有天命神授,该干嘛干嘛去。 而什么叫天命神授。 祖宗要好,刘邦的祖宗是尧帝,承继的是尧的帝统,这就淘汰掉一大批了。 然而,你生下来有异像吗? 没有就趁早滚蛋! 再者,身体上还得有异于常人的体貌特征,像什么脚底心七颗星啊什么的,没有也可以去歇息了。 然后,还得英明神武,宽恕仁厚,同时手底下英雄豪杰无数。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文的中心思想,就是‘破逐鹿之妄说’,直接将逐鹿之说,斥为歪理邪说,光明正大的在道德和法理上对逐鹿之说发起反击。 这对汉室朝廷来说,至关重要! 只要将逐鹿之说打击成歪理邪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刘彻而言,此文最大的好处,就是它一出现就会吸引朝野舆论的注意力,大家都去议论到底逐鹿是不是歪理邪说了,那相对的天象异变产生的影响就小了。 将来可能会落在他身上的火力无疑也会小很多了。 最起码,也能让刘彻能不至于被天象异变束缚,只能带着镣铐跳舞。 天子刘启看着议论纷纷的群臣们,对着刘彻满意的点点头。 这篇《王命论》受益最大的,无疑是他这个天子。 此论一出,可以大大加强他这个天子的威权,强化汉室天子君权天授的一面。 天子权柄既是天授,那么诸侯也好,大臣也罢,难道还敢对抗老天?对抗神明? “就依诸卿之议!”天子刘启站起来道:“让中台制命,将此文颁行天下!” “陛下圣明,臣等遵制!”大臣们纷纷跪下来道。 不管是否认同《王命论》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反对,也没有人敢非议。 因为,这《王命论》就是政治正确。 身为大臣反对《王命论》,你是想造反吗? ………………………………………… 翌日,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各市各闾里的露布上就张贴了一张大大的文告牌。 汉室朝廷各衙门全力运作,拼命的宣扬起了《王命论》的种种言辞。 不得不说一句,刘彻让汲黯跟颜异所写的《王命论》逻辑清楚,证据确凿,干货一大堆,私货更是无数。 此文一出整个关中立刻就被震动了。 无数文人,看完了《王命论》全文之后竟然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地方。 “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四者,帝王之分决矣。”有人看着露布下的文字,神情一愣,良久叹道:“的确如此,逐鹿之说确实乃歪理邪说!” 周围不识字的百姓纷纷问道:“敢问先生,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人摇头晃脑的道:“当年,秦末豪杰共推陈婴为王,婴母劝之,而陈婴从母之劝,陈氏以宁,又,故安国武候王公讳陵,初为汉将,陵母为项王所获,伏剑而死,留书王陵曰:项王必亡,刘氏必王,以谨事之,必无二心。所以乃称:婴母知废,陵母知兴,逐鹿之说,可以休矣!” 很显然,此人是一个穿着便服的文宣。 但百姓们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见这人说的条条是道,竟全部深信不疑。 “俺就说了嘛,没有神明授命,天子是凡夫俗子能做的吗?”有人附和着道:“前段时间,汉鼎重新找回,不就是证明汉家天子天命所归吗?”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未完待续……) ps:今天暂时只能更这一章保底的4000了~~~ 咳咳~明天一万吧~ 第两百六十节 思贤苑与改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上林苑。值得您收藏。。 刘彻站在一个山坡上,环视着整个世界。 此刻,刘彻心中有一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慷慨情怀。 “家上……”汲黯抱着一大堆的竹简和文书、法令,站在刘彻身边,道:“根据陛下的诏命,自此山起,东西长三十里,宽十五里的所有山泽盐池河流湖泊全数归为您的思贤苑!” 刘彻点点头,心中升起了万丈豪情。 这思贤苑是昨天汲黯和颜异进宫后,皇帝老爹赐下来给刘彻这个太子作为活动场所和游乐以及结交天下豪杰或者开趴体的地方。 汉制,一里三百步,一步六尺,一里合约一千八百尺。 自周至秦,这个度量衡几乎没有变化。 基本上,此时一里大概合后世四百米。 也就是说,刘彻的这个思贤苑是一个长十二公里,宽六公里,总面积七十二平方公里的庞然大物。 刘彻向前眺望,只见远处的平原之上阡陌连野,山谷之间隐隐有炊烟袅袅,更远处,山川层峰叠起,隐约有阁楼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个地方,是风水宝地! 刘彻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 “以后很多事情,都可以挪到这里来做了!”刘彻心里盘算着:“更可以将一些重要的科研项目挪到这里来,譬如造纸和雕版以及铸钱,甚至……以后发掘的黑科技!” 刘彻的这块‘思贤苑’,位于渭河南岸,周围被上林苑其他地方团团包围,每日十二时辰,上林苑的戍卫部队都会不间断的进行巡逻。 没有得到许可的百姓。不可能进入这里。 比起以前在皇家庄园和作坊,无论保密性还是安全性,无疑都是有了质的飞越。 唯一可能导致泄密的是,居住于此的百姓…… 别以为上林苑没有平民…… 汉室的上林苑周长三百里,延绵不绝。几乎等同于一个小号的诸侯国。 这么大的地方。皇室自己是要不了这么多的。 所以,早在惠帝时期,上林苑就向百姓开放了。准许一些获得许可的平民进入上林苑耕种。 这些人耕种的土地,属于假田。 其实就是租种。 汉室朝廷,常常会将一些上林苑的土地,租给关中的失地农民还有军属遗孀耕种。 譬如后来小猪做了皇帝,这货喜欢打猎。常常带着人在上林苑里横冲直撞,踩坏农民的秧苗,农民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场就骂了,史记中记载了:驰骛禾稼稻粳之地。民皆号呼骂詈。 然后,小猪被骂,还不敢还嘴。只能悻悻然的回头找了吾丘寿王,扩大上林苑的规模,然后,划出不少禁地。 另外,上林苑的畜牧业也非常发达。 根据前世刘彻所闻。整个上林苑中光是养着的马匹就有数千匹,牛羊无数。 譬如小猪后来的大臣卜式,就是靠着在上林苑给小猪养羊而被火箭般提拔的。 而在此时,基本上除了皇帝划定的皇室围猎场所以及皇室庄园、宫殿外,整个上林苑,对关中百姓是敞开大门的。 所有人都可以凭借官府发放的路引自由出入上林苑,打猎,挖矿,捕鱼,想耕种上林苑的土地,也可以向官府申请,经过批准后可以获得一片假田来耕作。 所以,扬雄后来在《羽猎赋》中说:宫馆台榭,池沼苑囿,林麓薮泽,财用足以奉郊庙,御宾客,充庖厨而已,不夺百姓膏腴榖土桑柘之地。 因而,汉室的皇家园林,上林苑并非是后世人脑子里脑补出来的一个规模庞大,占地无数,但却只属于皇室禁脔的地方。 事实上,从西汉开始到它灭亡,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皇帝和百姓都能出入的地方。 只是盘查较为严厉,安检措施比较多而已。 汉室的上林苑跟后世满清的圆明园、颐和园,是两个概念。 因此,刘彻的领地里有平民百姓,这不出奇。 事实上,还为数不少呢! 刘彻一路前行,看到了不少正在田里劳作的百姓。 如今,正是粟米即将收获的关键时期,许多百姓,几乎都是全家总动员,一家大小全部上阵,老人可以帮着拔拔草,青壮就翻土、浇水,孩子们呢,就帮着打打下手。 刘彻一路看过来,发现许多百姓的条件并不是太好,多数人身上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大多数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打满了补丁。 “汲卿……”刘彻停下来,转身对汲黯道:“传孤的命令,孤的思贤苑,从今年起,免田税三年!” 这块土地,皇帝老爹赐给他了,自然,土地上的一切他都可以做主。 对刘彻来说,思贤苑里这几百户农民,一年加起来也不过给他交个十几二十万钱的田税(假田的税不是三十税一,基本上只比租种地主的田租少一些,甚至持平),这点钱,刘彻现在是看不上了。 不如拿出来收买民心。 同时也算是汉室历代太子册立之后必定会做的一件事情之一。 “诺!”汲黯点点头,记了下来。 “另外,卿去贴个告示,凡有关中百姓,年资不过五千者,家中壮劳力不足一人者,又从军负伤之人,其许之于孤思贤苑牧鹿,鹿种孤来买,等鹿长角了,卖钱再来还孤,一天就算五钱的租钱吧!”刘彻吩咐着。 这一招却是学的小猪的。 前世,小猪颁布的这个诏命算是刘彻佩服的几个有远见的诏命之一了。 千万不要小看养鹿带来的收益。 前世小猪颁布了这个政策后,上林苑养鹿的收益就那么细水长流的存了起来,你猜猜到元帝时,这笔收益达到了多少?七十亿钱! 正是这笔钱用在了陈汤的远征之上。 不然,陈汤也别说什么‘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了。没有钱,打个屁的仗啊! “诺!”汲黯点点头,也记了下来。 汉室建立上林苑跟秦代的目的完全不同,上林苑在汉室并非只是一个游玩的地方,它还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责任和公益责任。 所谓“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 简单的来说。每逢发生灾难,上林苑基本就是灾民的临时安置点和休养点。 同时,对于社会孤寡的赈济以及孤儿的养育,也是上林苑的职责。 譬如后来小猪有支精锐军队,叫做‘孤儿军’就全部是选自在对匈奴战争中失去父亲的孤儿。全部抚养在上林苑中,一边抚养一边接受军事训练。 因此,刘彻的这个命令很合情合理。 身为太子,他如今确实有那个底气和能力来进行一些养望之类的活动。 所以,汲黯也没想太多。 他哪里能知道,这养鹿养着养着能养出那么小钱钱? “真是一次投资,收益无数年啊!”刘彻想着那个小猪的养鹿政策。嘴里啧啧了几声。 这个政策确实很秒。 种鹿什么的刘彻甚至都不需要花钱,回头让剧孟去上林苑里活捉几百头就够了。上林苑里,目测几千头鹿还是有的…… 然后,因为是租给百姓放牧,所以呢。租期一到,这些鹿就又回到了他的手里,指不定,还能附带几头小鹿,这样的话,再租出去…… 鸡生蛋,蛋生鸡,几十年后,这笔收益滚雪球居然能滚到将近汉室一两年的财政收入…… 想想都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的老百姓还真淳朴…… 刘彻挠挠头,想了想,觉得照搬小猪那一套似乎没节操了一点,于是补了一句:“另外,告诉来租鹿的人,小鹿生下来,算他的!” 刘彻穿越前只是个屁民,他深知百姓尤其是农民的艰难。 也就不打算跟小猪那样了。 嗯,就让这个政策当做是给那些无地百姓,贫困线以下的居民和军属遗孀的一个东山再起的福利吧。 让这上林苑回归到它本来的地位——社会贫富差距的调节阀门上。 想了想,刘彻又补充道:“暂时,这个文告就只贴在思贤苑里吧!” 他这思贤苑也就七十二平方公里,万一申请的人太多,那就好事要变成坏事了! “诺!”汲黯点点头,将之记了下来。 家令嘛,干的就是这么个活计。 刘彻带着汲黯一行,走过思贤苑里的平民区,来到了一座皇庄前。 这是一座大概属于游玩和休养性质的皇庄。 刘彻带着手下的大臣们游览了一遍。 这个庄子虽然不大,目测也就几百亩地,但是,里面好玩的地方还真不少。 像什么秋千啊竹林啊荷花池啊鱼池啊,应有尽有。 “陈阿娇应该会喜欢这里!”刘彻心里琢磨着改天带陈阿娇来这里逛一逛,想着陈阿娇,他就想到了义婼:“再过段时间,就去将义婼接到思贤苑来住吧!” 花了一天时间,刘彻才算是将整个思贤苑粗略的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皇帝老爹确实给力。 赐给他的这个思贤苑,简直什么都给他配齐了。 有百姓,有园林,有宫苑,有围猎场,甚至还有好几个大作坊和桑林。 除此之外,山上还种着梨树、枣树等果树。 基本上,就靠着这个思贤苑,刘彻也能慢慢的锻炼出自己的治政能力出来。 “老爹这是要我文智体全面发展,做一个三好太子啊!”刘彻心里吐槽着。 好在前世好歹当了十几年诸侯王,对于这种事情,刘彻还是上手的很快的。 当天晚上,刘彻带着手下的臣子们,就在这思贤苑里的一个宫殿中住了下来。 同时,也在此召开了他当太子后的第一次全体臣子会议。 基本上除了太子宫必备的值班者之外,其他人全部被他叫到思贤苑里来。 思贤苑的这个宫殿的大殿并不是很大。因此,一下子塞进了上百号人,顿时就显得比较拥挤。 刘彻坐在上首,看着这满殿的臣子,心里也有些自豪。 这些人。可全部都是当世最出色的一批年轻人了。 他自己原本的那个班底就不说了。基本上都是日后能独当一面甚至位列三公九卿的巨牛。 而老爹拨给他的洗马和舍人,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尤其是舍人,基本都是身家清白。经过了政治审查,同时政绩出色的年轻官员。都有着在地方或者衙门里做过事情,靠着手腕和能力突围出来的精英。 毫不夸张的说,假以时日,只要这些人能正常的成长和成熟起来。他们就将担纲未来汉室数十年的大梁! 在培养人才和磨砺人才的能力方面。 刘彻最佩服的不是他的皇祖父刘恒,而是很多人都无视了的刘邦。 刘邦用人和看人以及培养人才的手段和能力简直让人以为他开挂了! 譬如说,当初,吕后在刘邦临终之时问他:“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何人可继之?” 结果刘邦机关枪的一样,就将他身后的数任丞相都给点名了。 后来也如他所说一般。曹参、王陵、陈平、周勃各自继任,每一个人的水平都不差,硬是顶着内乱和战乱,把摇摇欲坠的汉室天下给稳固了下来。 然后,汉初的文武大臣。随便放一个其他朝代,都是能呼风唤雨的英雄豪杰,足可独当一面! 只能说,两汉的两个建立者都是严重疑似穿越者,而且肯定都开了挂! 刘邦就目测大概是后世某个天朝官员,起码市委一级的头头穿越的,深的天朝官员精髓——无耻、腹黑、不要脸,同时手腕厉害的一逼。 至于刘秀,那个开了系统挂的大魔导师,就不谈了,谈了伤心…… 而刘彻,身为穿越者,自然不想落后前辈太多。 起码,刘彻觉得,他好好培养和锻炼一下这些人,十几年后,这些人成长起来,就能为他开疆拓土,席卷全世界了! “诸卿皆为一时英才之选,不以孤卑鄙,屈尊辅佐于孤,孤甚不敏,往后还须诸卿多多劝谏,指正!”刘彻举起酒樽,说着祝酒词,躬身一拜。 满殿大臣,立刻就全部起身,跪下来叩首道:“臣等愚钝不敢当家上大礼,愿以卑微之躯,供家上驱策!” “善!”刘彻点点头双手张开,道:“诸卿请平身罢!” 他坐下来,拍拍手,王道立刻会意,带着几个宦官,抬着一块盖着布的木牌走了进来。 刘彻道:“今日召集诸位爱卿,一是与卿等同燕饮,以抒君臣相亲之情!二则,就是商议一下,往后太子宫与这思贤苑的种种布置,简单的来说,就是诸卿各自的职责!” 刘彻起身将那块木牌上的布掀开来,道:“昔者,曹相国在位,谏于孝惠皇帝:臣等守职,遵而勿失!孤以为善!若群臣守职,各自尽职,则孤亦可垂拱而坐,静听贤德治政尔!” 在这个时候,黄老派虽然已经显出颓势但主流上黄老派还是掌握着大势和大权的。 因此呢,曹参的那句‘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还属于政治正确,就是皇帝也会隔三差五的复述一遍。 当然,当真的肯定是笨蛋! 所以,这殿中臣子们,也只是各自相互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只有汲黯等黄老学的弟子,才会心里一热,有所兴奋。 至于其他人,几乎就当没有听到一般,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的道:“请家上教诲!” 刘彻微微一笑,指着木牌上的文字,道:“故曹相国所言,以孤之理解,就是孤制定规则,而诸卿循孤之规则而各司其职,辅佐孤上敬天子、太后,下顺百姓、黎庶,奉继宗庙!” “诸卿都来看看。此木牌之上,孤呢,将日后太子宫中所有事务的处理与上报下递做了一个规划!”刘彻笑意吟吟的看着木牌,对着他的臣子们道。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人人都知道。此刻。差不多是太子宫权力分配的关键时刻了。 虽然在名义上,太子宫的一切事物都是太子三臣在处理。 但实际上,汉室的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早在今上还是太子时就被架空了权力。 今上当初在太子宫里,就是以家令晁错,家仆周仁为主,其他三臣,就是个摆设。泥塑的木偶而已。东安候张相如就是不肯当个泥塑的木偶才悲剧的! 老子这么干了,儿子学一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但,刘彻想做的事情,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激烈。 刘彻指着木牌上用炭笔写出来的文字道:“从今以后,孤宫中与思贤苑中一切事宜,分为三部分来处置!” 刘彻看向汲黯,道:“汲卿。从今以后,所有文书,所有赏罚命令,皆由卿负责!” “臣谨遵命!”汲黯出列拜道。 对汲黯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妥,反正他这个家令本来好像就是干这个的。 但刘彻却看着他。道:“卿注意了,是所有的文书和赏罚命令,包括卿所负责的,家仆负责的还有门大夫、率更令,无论文武杂事,一切事宜,皆需上报于卿!” “啊……”汲黯完全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把其他臣子的一些权力也交给他。 但是,当年晁错就这么玩过,所以,他也不意外,心中反而有一些窃喜,躬身道:“臣知道了!” 刘彻指着木牌上的文字,对汲黯道:“从今以后,卿就是事务省的负责人,一切文书皆由卿整理之后,上报于孤!” 汲黯抬头看着那个木牌上的文字,微微有些出神,只见木牌上第一排就是事务省三字,其下还有备注:管理政务。 “家上这是要改革啊!”汲黯心里颤抖了起来。 汉室太子和太子就没一个能安分的。 自立国至今,汉室的制度和官制就经过了好几次改革了。 虽然每次改动都不大。 但架不住今天改一下,明天改一下,于是,现在的汉室法律和制度与立国之初相比,大半都变了。 只是,在太子位上就这么改,是不是有些犯忌讳? 他刚想劝谏,却发现,太子朝着他微笑。 汲黯立刻明白了,这个方案,最起码天子是默许了的。 “哎,难怪长辈都说,汉家多变啊!”汲黯在心里摇了摇头。 刘彻却也是笑了笑,这么大的改变和变动,不跟老爹商量,他怎么有胆子推行呢? 当然了,老爹也没有表态。 只是,对于皇室来说,皇帝不表态就等于是默许,只要不把天给捅个窟窿,基本没事。 而且,汉家传统向来就是太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随便玩,没有人会管! 所以呢,刘彻现在捣鼓的这个太子宫的改制,朝廷即不会承认,也不会反对。 基本上是,改出了成果了,那皇帝啊三公九卿,都会来摘桃子。 搞出纰漏了,太子就自己受着吧,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消化。 一如当年刘彻的老爹当今天子当年让晁错搞的那个输粟捐爵一样,出了成果,天子大臣人人有份…… 又如搞砸了的那些事情,屁股自己去擦一样。 但刘彻对这个改制却是信心十足。 不足不行啊! 这可是后世隋唐之后千年的成功经验——三省六部制啊! 当然了,不可能是跟宋明的三省六部制一样,既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就必须要有西元前的特色,要符合当今人们的认知和习惯。 而且还要慢慢来,一点点的试验。 为什么现在就要迫不及待的搞这三省六部制,而不等登基之后? 刘彻也有自己的苦衷。 实在是,他的时间很宝贵,要是登基之后再玩这个,起码得花十几年时间来慢慢试验和试探。 等搞定三省六部制,他也三四十岁了,也该考虑继承人了。 那还谈什么灭匈奴,殖民印度啊,趁早洗洗睡吧。 先在太子宫里试验,无疑就能节省很多时间,将来一登基就能拿着太子宫的成功经验推广了。 至于反对声? 事实上,刘彻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帝国,对于改革和改变,人们从不抗拒! 毫不夸张的说,西汉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是也最适合改革的朝代。 从皇帝到百姓,几乎没有人抗拒改革。 实在是汉人嘴上虽然说这秦朝什么的最讨厌了,但心里面却很欣赏商君变法,很欣赏秦代的政治制度和律法制度以及科学技术,不然也不会有汉承秦制的说法了。 不然也不会出现一朝天子一个制度,甚至一个天子几个制度了! 如后来小猪的诏书所言:嘉与士大夫更新! 这是小猪封禅泰山后所下的诏书的一句话,意思就是,朕与士大夫一起努力,推动改革,更新世界。(未完待续。(。)) ps:Σ(°△°|||)︴最近有些忙,经常八点多才能有时间码字,所以更新又晚了,抱歉~ 第两百六十一节 人口爆炸带来的思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张汤,颜异!”刘彻向前一步,喊出了这两人的名字。 “臣在!”张汤与颜异连忙出列。 刘彻指着木牌上第二排,对他们两人道:“从今以后,孤宫中一切文书及布告,汲卿整理收集后由二卿审议再上报于孤,又一应开支及收入,全数报与二卿,一切大小官员的提拔与调任,除有天子诏及东宫懿旨外,由二卿发布!” 张汤与颜异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与惊喜。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两个的权力也就太大了! 管政令,还管财政,更管官员升贬。 这就是一个小号的丞相府啊! 汉室的丞相府,可是上佐天子,下管百官,规模庞大,拥有数以千记的官吏的庞然大物。 刘彻嘴角一笑。 丞相这个产生于战国时期,为了适应日益激烈的列国战争与外交而设置的职位,实际上已经渐渐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古代中国从小猪统治的中后期开始就渐渐的意识到了丞相的权力对君权的威胁,同时,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 在经历了田蚡、李蔡、庄青翟三个丞相后,尤其是田蚡利用丞相权力,不顾民生,竟然决口黄!长!风!文学河大堤,水淹瓠子口,导致黄河改道,又庄青翟制造张汤冤案,牵连整个朝野,数百人头落地,这两个教训后,就开始设置内朝。架空丞相。 有了小猪的那个教训,刘彻怎么可能再制造一个畸形的怪物出来。 古代中国政治,在制衡一道上。在整个地球的人类历史上,都是出类拔萃的。 后世欧米鬼畜吹嘘什么三权分立,实际上,这却都是中国人的老祖宗玩烂了,剩下的东西。 错非甲申天变,吴三桂引满清入关,后世的世界。谁是波os,那还两说。 再没有比中国这个古老的老大帝国,更深谙平衡与制衡之道的国家了。 刘彻笑着道:“二位卿家先别高兴……让二卿管这些。权力未必有多少,事情却是很多的!” 在实质上来说,张汤和颜异负责的就是后世门下省的工作,主要就是个跑腿和传递的工作。 而且因为不过是个太子宫加上七十二平方公里的思贤苑。所以。权力真还大不到那里去,充其量也就是类似县令的权柄。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没有决定权和选择权。 譬如,那些命令和那些人的升迁与否,决定权并不在他们这里,他们两个主要就是起个监督和审核的作用。 当然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这个新的机构。必然会充实足够数量的官员进去。 到时候,就看到底是张汤能耐大还是颜异能耐大了。 刘彻想了想。接着道:“商容,义纵,二位卿家否则协助率更令与家仆,处置这些杂事,尤其是商容,卿在尚书台做过,多带带义纵!” “诺!”商容与义纵出列一拜。 别人不懂太子的这个设置,商容却是很理解。 过去他在尚书台可不就是干这个的? 整理文书,审核文书、法令,监督少府衙门的支出和收入情况,每岁列计。 事情虽然琐碎,但却是整个少府衙门能在重重舞弊和腐朽之中,依然能发挥其作用的关键。 因为,尚书台是直接对天子负责的机构,他们所审计和审核的最终结果都会上呈君前。 刘彻看了看,到现在似乎还有不太理解的众人,就对商容道:“商卿,你来解释一下吧!” 商容闻言,先是叩首道:“臣愚钝,可能说的不对,理解有所错误,先请家上赎罪!” 然后,他才站起来向着两侧的同僚们躬身一礼,道:“诸君,假如鄙人理解无误的话,家上所言,大概就是事务省负责收集所有文书、命令,传递于门下省,由门下省审核,再呈递于家上按前!” 他这么一说,许多人顿时就理解了。 张汤与颜异滚烫的内心温度也稍稍有了些冷却。 这门下省,看起来,权柄貌似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但仔细一想,作为一个审核机构,怎么能说没有权力呢? 尤其是张汤,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其中隐藏着巨大权柄。 想想看,现在的御史大夫衙门里的侍御史和御史中丞这两个负责监督和审核的官职,就能猜到这个门下省的未来了。 刘彻听完商容的解释,笑着鼓掌,虽然,商容所说与他所构思的略微有些不同,但大致上是讲清楚了事务省与门下省的差别。 简而言之,你可以将刘彻要组建的这个三省六部制理解成一个有西汉特色的封建制度构架下的三权分立。 事务省负责的是整理和上报。 门下省负责审核和监督。 当然,还缺了一环,关键的立法和执行。 在现阶段来说,刘彻能建立起一个完善的三省各司,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想要将六部也弄出来,一则条件不成熟,二则整个太子宫上上下下就算是鼎盛时期加起来也就最多一两千号人,其中士卒和差役以及宦官侍女就要占去八成。 剩下的官吏也就两三百号,弄出六部制,意义不大,更会给人非议的借口。 因此,刘彻决定暂不设立六部,先探索三省的运作,积累经验,培养人才。 所以,这最关键的西汉版的中书省,刘彻打算自己先牵头来做,等上了轨道,成熟起来,再交托于臣子。 当然,肯定不能大大咧咧的说我觉得你们经验不够可能会出岔子。哥要来把关这种话。不然大臣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中书省,还是要一个台面来撑着的。 谁最合适呢? 刘彻看向剧孟,道:“剧卿。以后门下省所审核的全部文书与布告,全部交给卿来执行!” 剧孟出列拜道:“家上,臣乃粗鄙之人,读书少,这种事情……” 刘彻摆摆手笑着道:“孤会让卫信、周远、主父偃来帮卿的,再说,卿应该要多读书!孤觉得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谨以此言与君共勉!” “既然家上信任臣,臣必不令家上失望!”剧孟说着叩首道。 于他而言。确实是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了。 随着刘德变成刘彻再变成太子搬进太子宫,这上上下下的变化太大了。 他不过是一个游侠儿,这大殿上任何一个人读过的书都是他的好几倍。 其实,他的心里是有着很大的自卑感的。 尤其是。看到汲黯和颜异的时候。 这两人一个是世代官宦。连续十几代都是当官的。 另一个干脆就是颜回的嫡系后人,家仆能上溯到回子之时,乃是书香世家,耕读传家。 所以,剧孟这几天已经请了人给他恶补文化课了。 但越读书,他就越发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能不能干好这个太子吩咐的任务,他真没底。 不过游侠儿出身的他,有着一股子犟脾气。 一旦承诺的事情。那死也也要做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家上即以我为国士,我当以国士报之!”剧孟在心里发誓着。 实在是。当此之时,士这个词,在人们心中分量很重,特别是在剧孟这样没什么文化的人眼里,相当的重! 刘彻这时候根本不知道剧孟的想法,对刘彻而言,他任命剧孟去当中书省的头,主要就是图个好控制。 他走了两步,指着木牌道:“以后,卿就是这中书省的负责人!” 刘彻看向所有臣子,拱手道:“从今往后,希望诸卿,在事务省、门下省和中书省的指导下,上忠陛下,下佐孤之不敏,同心协力!” “诺!”诸臣纷纷躬身一拜。 不少人在此时就开始打起了攀上那个巨头大腿的主意。 在官场上混,不拉帮结派,怎么行呢! 散宴之后,刘彻却是留下了汲黯、张汤、颜异、剧孟等三省负责人。 跟他们仔细商谈和细分了三省各自负责的事情以及处置办法。 同时还要求他们,假如发现了什么不妥和漏洞或者在执行上出现什么问题,都应该第一时间来与他沟通商议。 毕竟,这三省六部制是隋唐之后兴盛起来的产物,与此时,隔着上千年时光,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导致什么错漏,刘彻也没底。 另外,他现在弄出来的这个三省制度,其实也是他结合了前世在河间国的实践以及后世三省六部制,天朝的九大长老制度以及此时的社会特征搞出来的,跟真正的三省制度,有着明显的差异。 这也是他没敢伸手跟老爹要这三省的编制的原因。 暂时来说,张汤也好,剧孟也罢,都还是挂着各自原先的职务,只是奉刘彻这个太子的命令,来处理太子宫大小事务。 简单的说,现在的三省就是三个没有编制的临时机构。 假如发现不妥和漏洞或者执行有**ug,刘彻一个命令就能裁撤之! 最重要的是,任何新生事物,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和不断改善和健全的时间。 刘彻不希望这些人下去以后畏手畏脚,发现问题,只想着捂盖子,而不愿意拿出来说,那样的话,等他发现时,可能已经晚了! 将这些事情谈完,刘彻就又让王道去把蛊臬柔等几个他观察后认为有着一定能力的人才叫了过来。 等人来齐了以后,刘彻就对众人道:“关中秋收在既,孤受命于父皇,将主持本次关中秋收的保护粮价制定与执行大计,虽然。名义上会挂在少府的名下,但实质上,人尽皆知。此乃孤一力主导和推行的大策,叫卿等前来,就是想与诸卿商议一下,怎么去做这个事情!” 刘彻这话一出,在场的十几个人人人肃穆以待。 实在是,人人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和严重性。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政务和大策。此事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太子的名望和威权。 没有人敢马虎。 刘彻看着颜异和张汤、剧孟三人,问道:“孤去河东前,曾交代三位爱卿。调查整个关中的田亩在册数量与假田户数,查的怎么样了?” 颜异闻言,出列拜道:“回禀家上,臣从内史衙门以及少府衙门中的档案中。查询得知。现在,关中多数人口,聚集于长安周围的七县,其中弋阳县有户二万一千户,口十万余,田亩合计两百万一十二亩,长陵县有户一万七千余,口八万四千三百。有田亩一百五十万亩……” 刘彻一边听,一边拿着笔记着这些数据。 对于目前的汉室来说。基本上不存在隐田和隐户的可能,特别是关中,关中户口之所以那么吃香,是因为,假如你是关中人,即使家道再怎么中落,也能保证不会饿肚子,有田可耕,地主阶级在关中也剥削不了太多,田租太高,农民们转身就去了上林苑等皇室庄园租种官田。 所以,在理论上来说,这些数据不太可能作假。 一边听着颜异汇报的数据,刘彻一边算着。 他忽然笑了起来,按照颜异所上报的数据,综合他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在靠近长安的七个县,人口平均密度竟然达到了每平方公里四百多人。 这可是一个很惊人的数据啊! 尤其是,长安周围的七县,加上长安本身的人口,差不多在长安周围就形成了一个总人口超过百万的超级人口聚集区。 百万人口,可能对于后世来说就是个三线小城市。 但在此时,整个地球上都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地方了。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 整个问题很严峻啊! 因为,通过数据,刘彻发现,目前长安周围的人口已经接近饱和了。 在整个渭河周边的土地,能被开垦的,基本上差不多已经被开垦了,再要强行开垦土地,那就会导致严重的水土流失,然后…… 想着后世的陕西和黄河,刘彻觉得,那真是太可怕了! 固泽而鱼所导致的后果,刘彻可是亲眼见过的。 但是,百姓需要足够的耕地来养活他们自己和家人还有后代,为了所谓的环保理由制止他们开垦土地,不止他们不会接受,刘彻也会觉得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煞笔。 人是万物之灵,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保护环境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但是,假如为了保护环境,让人类自己受厄,那不是白痴吗? “要是能分流一部分农民去其他地方就好了!”刘彻心中想着,于是问道:“原先河上郡故秦都等地,人口和户数怎么样?” 张汤出列答道:“回禀家上,臣也查过了,根据内史衙门的记载以及都尉衙门的档案来看,故河上郡目前为止二十三县,总共有户十一万余户,口六十余万,总田亩八百余万亩,故秦都咸阳及华阴等县,共计有户九万余,口五十一万,田亩七百余万亩!” 刘彻闻言,点点头,这才对嘛! 关中的人口,太过集中在长安附近了。 长安附近的人口密度竟然是四百多人每平方公里,而周边的其他地方,却不过是二十多人和三十多人每平方公里。 这差距太大了! 即使剔除掉常住长安的接近二三十万城市居民,那每平方公里也塞进了三百多号人。 再这么下去,水土不流失才怪! 看来,将来得想个办法,分流出部分人口到关中其他地方了。 但怎么分流却是个大问题。 因为,长安周围人口这么多,和不断膨胀,其实是汉室自己造成的。 历代天子不断的迁徙天下豪强于关中陵邑居住,到现在为止,刘邦、孝惠、先帝加上皇帝老爹,总迁徙人口接近三四十万。 这些移民是会生孩子的…… 加上赖在长安不走的彻侯和他们的子女家族亲朋…… 这就导致了长安周围人口极度膨胀,而关中东部和西部却还有着大片大片的土地没有被充分利用。 难怪后来小猪要设立左冯翊和右扶风来扶持东西部的农业了。 但这个办法却是治标不治本,等左冯翊、右扶风也塞满人了怎么办? 历史告诉刘彻,用不了十几年,关中的土地就会养不活关中的人口,即使每年从关东调粮,依旧无济于事。 前世,关中就已经缺粮近两三百万石。 可以想见,在他即位后的数年内,整个问题就会爆发出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身为太子,统治者,刘彻觉得自己的眼光要放长远,要看到一百年后的世界。 刘彻想了很久,觉得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暂时来说,还真的只能通过开发左冯翊和右扶风的土地来缓解人口爆炸带来的压力。 然后,就只能是通过扩大关中的土地来缓解。 再然后…… 刘彻望着西方…… “不殖民则死亡!”他的拳头紧紧的攒起来。 他深深的知道,假如不能得到印度的土地和资源来供养这个国家的子民和黎庶,那么,不管怎么改革,除非搞出杂交水稻和化肥,否则,三百年王朝周期概率就是脚下这个他所深爱的国家与民族无法摆脱的宿命。 对于古代中国来说,除了它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击败它! 而讽刺的是,古代中国汉人王朝,基本上都是被自己击败的,真正亡于外敌手里的,也就是一个宋朝!(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二节 赏赐与福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关中堪舆拿来!”刘彻对王道吩咐着。 没多久王道就捧着一卷厚厚的帛布走了过来,几个宦官一起将那副硕大的关中堪舆全图展开来。 更有侍女掌灯上前,为刘彻君臣照亮整幅地图。 刘彻看着地图。 虽然这副地图的测绘水平什么的,远远不能与后世的民用地图相比。但起码,还是将关中全貌展现在了刘彻眼中。 从地图上,很清晰的就能看到整个关中实质上就是一个自西向东逐渐敞开的河谷盘地。 渭河横贯南北两侧。 渭河以北属于平原地区,地势开阔,水土肥沃。 郑国渠横穿其中。 但渭南地区却是典型的丘陵地貌,山高原窄,土地盐碱化严重,基本没有水利设施。 但偏偏渭南地区占据了整个关中总面积一半以上的土地。 刘彻想着他去河东的路上的所见所闻。 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整个渭南和渭北的区别。 “张汤……”刘彻转身问道:“卿可知,这关中地价渭南与渭北,差距如何?” “家上……”张汤躬身道:“臣听说,关中地价常年一亩作价一金,京畿附近亩价甚至十金……” “具体的臣也不太清楚,请家上传召舍人严熊,他或许知道……”张汤低头回答着,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这些年他基本上都在研究汉律,根本没时间去管民间的事情。 关中农民的现状和未来。他可从来没有去认真探究过,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多花了点时间去查探,但像他这样的官宦人家。从来都是在衙门里当差,哪里会真的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但此刻,张汤却是相当惶恐的。 法家的人最怕的就是上面有疑惑,而自己无法解答。 “以后我应该多多去关注这些……”张汤心中想着:“家上最是关心这些细节,我当做到全部烂熟于心,不可再像今天这样了……” “那就传召舍人严熊进来问话吧……”刘彻耸了耸肩膀,并不在意张汤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人力有时穷嘛。 随即,刘彻的心中也浮现他记得的严熊的资料。 严熊关中华阴县人士,祖辈和父辈都没有当过官。到了他这一代才涉足官场。 起初担任华阴县县尉丞,负责华**利修缮,其后升任为弋阳县尉,因为在陵邑工作表现突出。去岁被课为乙。进入少府的舍人名单。 “这个名字貌似有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刘彻摸着下巴想着,回忆着。 终于,他想了起来。 “龙首渠的开凿者!” 十几年后的建元年间,此人先是主持了褒斜道漕运的开凿工程,因为施工难度太大,水流太急而作罢。 但却也与汉中太守张卬一起重新修缮了一次斜道。 所谓褒斜道,就是典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那个出入蜀郡的栈道,也是后世诸葛亮出蜀道北伐的通道。 而后。这人于元光至元狩年间主持了龙首渠的开凿工程。 从而拉开了汉室兴修关中水利的**。 自此之后数十年,关中先后修建了十几个水利工程,几乎涵盖整个关中所有水系。 刘彻想着这些,再看着地图上,那些现在还是几乎一片空白的关中水系。 其实,在郑国渠修建之前,渭北地区还不如渭南呢! 当初渭北虽然是平原,但因为是冲击平原,所以土地盐碱化非常严重,郑国渠开凿了以后,其所灌溉的四万五千八百顷土地,才摇身一变成为关中最肥沃,产出最高的土地。 “看了兴修水利目前还是大有可为的!”刘彻心里想着。 但此刻,他却是只能看看而已,不敢去动修建渠道的念头。 因为,此时修建一条完整的大规模渠道,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太子所能承担的。 当初秦国修建郑国渠,几乎全国总动员,花费的财力物力就不说了,单单就是民夫就是几十万! 而刘彻心里很清楚,在当下这个关口,他的老爹不可能同意他将宝贵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水利建设工程中。 当下汉室朝廷的重点依然还是在防备匈奴和打击关东诸侯国之上。 因此,修水利渠道什么的,暂时是别想了! 但,先做个预案,让手下的人去组织调研和勘察地形地貌,进行一些前期准备工作还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官员就在王道的引领下来到了刘彻面前,躬身一拜,叩首道:“小臣严熊拜见家上,未知家上唤臣前来有什么吩咐?” “听闻卿久在关中各县任职,乃是亲民官……”刘彻让王道给他弄了张席位,让他跪坐下来后,就问道:“卿可知关中各地田亩价格与土地产出实情?” 严熊躬身一拜,答道:“回禀家上,以臣所知,渭南地方田亩价格大致在一亩五千到八千钱之间,渭北田亩一亩大致在两万钱左右,至于京畿陵邑地区,就不好说了,长陵一亩价值三万钱以上,南陵一亩足有四万钱,若是弋阳县,去岁一亩价为五万钱!” 刘彻听着简直有种好似后世天朝帝都房价一般的感觉。 越靠近长安,土地价格越发高涨。 “我手里面不是还有几个审逆的庄子嘛……”刘彻思量着:“将之卖出去少说也能回笼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金钱了啊!妈蛋……”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这些庄子,怎么可能卖掉? 谁又敢接盘呢! 不过。这却也是比较正常的价格。 长安附近猬集人口近百万,寸土寸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审平继被没收的庄子不能变卖,但刘彻却又想到了一个圈钱的法子。 他现在手里管着长安四市。 随便拿一个出来。以改造的借口,将之整体迁移改造,顺便整理两个附近的闾里民居,学一学后世天朝房地产商的手段,那钱就滚滚而来了。 再进一步说,淳于意的医学学校和以后将要开办的太学什么的也是可以利用的嘛,后世的学区房怎么卖的来着? 这么想着。刘彻就觉得自己有些邪恶了。 放下脑子里那些荒唐的念头,刘彻道:“严卿对关中情形很了解嘛……关中七十五县,卿走访过几县?” “回禀家上。小臣只去过其中十一县!”严熊叩首答道。 “那孤就交给卿一个任务,从今天起,带人去将关中七十五县都跑一趟,深入到亭。仔细考察一番。回来后给孤一个报告!”刘彻郑重的道:“孤会让王道派人从旁辅佐,另外,再批给卿白纸一千张,作为记录用纸……” 刘彻看着汲黯和张汤,颜异,道:“三位爱卿,就从旁帮着些,所有文档整理后送到孤这里来……” “诺!”汲黯等人连忙叩首。 他们到此时也终于知道。太子是对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不太满意了。 不然也不会叫一个新人去负责此事。 “想想也是……”颜异心里寻思着:“过去我一直都只看少府和内史的文档,没有去地方查看。这确实是我的疏漏,当今太子,可是看重那些能深入地方的人的……” 其他人自也不傻,马上就想到了刘彻过去喜欢的官员的特征,无一例外,那些出身地方,能俯首做事的人更受青睐。 这位太子,跟他的皇祖父可是很像的呢!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君,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官僚的特征就是一切唯上。 简单的来说,一个好大喜功的主君,底下官员不说全部,至少大半都是马屁精。 同理,一个勤俭发奋的君主,手下的大臣虽然不可能个个都奉公守法,忠心王事,但最起码最起码,做做样子,所有人都会的。 刘彻自然知道这一点,看看天朝就能知道了。 太祖在位,万里山河一片红。 太宗在位黑猫白猫,笑贫不笑娼。 世宗在位,人人都戴三个表。 中宗在位左八荣右八耻,神兽挂胸膛。 只能说,这就是官僚的尿性! 因此,他也就是顺手敲打一下汲黯等人,然后就点到为止了,挥手让严熊退下后,就道:“秋收就要来了,诸卿都盯着点,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孤汇报!” “另外,跟少府衙门的沟通现在就要开始了,汲黯,你去负责与少府打交道!”刘彻命令着。 汲黯跟少府有关系,刘彻当然知道,这也算是给汲黯的一个考验吧。 然后,刘彻就又吩咐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让张汤去协调内史衙门,鉴于现在内史令还没有任命,因此,刘彻就让张汤暂时跟内史衙门的内史丞去交流。 另外,剧孟则负责去招安关中的游侠们,将他们整合起来,维持秋收的秩序。 刘彻自然是知道,本次关中的保护粮食收购工作基本上没有长安及其附近京畿陵邑区的事情,关中粮食最大的缺口就是这里了。 因此,在远离长安的地方县乡,才是本次粮食收购的重点地区。 而大商人们,往常总是会在这个时节跟关中的古惑仔们勾结起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 所以,想要这次粮食收购顺利进行,就得先斩断商人跟恶霸流氓之间得联系。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刘彻还让剧孟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掀桌子。 在中国古代统治者跟商人之间,一旦玩不下去了,掀桌子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了。 嗯,耍无赖也算是中国统治者的天赋之一了。 反正在中国。钱是没有刀剑跟权势厉害的。 ………………………………………… 翌日。 思贤苑里居住的百姓,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租住的土地和房屋换了主人了。 于是,几乎人人都兴高采烈的全家老小一起出动,跑到了附近的宫殿前面叩首谢恩和求见新主人太子刘彻。 对于在上林苑中生活的百姓来说,他们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租种的土地划分到太子名下了。 前太子当今天子当初在这上林苑中的地盘,到现在都是免田税的,徭役什么的更是少的可怜。连人头税都是不用交的! 因为,刘氏的太子,会将自己领地里的百姓看出自己人。 换句话说。就是在太子领地里的佃农是给太子种地的。 太子的佃农,那待遇可是比一般的自耕农甚至小地主还要好的。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过去的地盘里的佃农至今每年过节都会被赏赐肉布米甚至还有金钱, 因此,整个思贤苑的百姓。一发现自己的主人变成了太子了。 立刻就一个个高兴的满脸通红。不能自已。 因为,大家都知道,成为太子佃农的好处到底有多少! 中国的百姓,就是这样淳朴而狡猾。 对于给自己和子孙谋福利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会傻到不知道去争取。 于是,刘彻一觉醒来以后,就听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 “王道,怎么回事?”刘彻将王道叫过来问着。 “回禀殿下。外面来了两三千百姓,说是来给您问安和谢恩来的……”王道答道。 刘彻一愣。他布告都还没贴出去,这些人怎么知道的? 但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命令道:“给孤更衣,传令给剧孟,小心着维持秩序,不要伤孤子民!” 对于百姓,尤其是农民,历代统治只要不是煞笔、笨蛋、暴君都是很讲究拉拢和亲民的,最起码,姿势是做的很足。 就连崇祯在上吊自杀前都曾说:朕死亦发覆面,勿伤朕子民一人这种话,刘彻怎么可能连崇祯都比不上呢? 于是,他穿上太子冕服,在一大群卫兵的保护下,出了宫殿。 只见到宫门口,密密麻麻的跪着老老少少两三千号人。 基本上思贤苑里住的百姓都来了。 刘彻挠挠头,调整一下呼吸,向前一步,走出被严密保护的卫兵墙,对着满地的百姓拱手一拜,道:“孤何德何能,竟父老乡亲,如此厚爱,真是羞煞孤了!” 父老乡亲这四个字,在汉室,基本上只有皇室的太后天子太子才有资格说。 其他人还真不能说。 谁叫这是刘邦喊出来的呢? 因此,听到刘彻的话,再看到他的衣饰,百姓们就纷纷叩首道:“小民等恭问家上安康,唯愿家上百岁春秋……” 刘彻连忙道:“父老乡亲们的祝愿孤知矣!来人,传孤命令,免思贤苑所有父老田税三年,又思贤苑中凡年入五千钱以下,家中有男丁为士卒者,或其他条件困难者,皆可许租鹿牧之,每户可租鹿公母各三头,另,再赐每户钱一千,布一匹,肉一斤,鱼两斤!” 这些事情本来是早就预备好的,只是提前说出来了而已。 但百姓们一听,立刻就高高兴兴的跪着叩首道:“小民等躬谢家上厚赐,再拜家上金安!” 被两三千人恭维,跪拜和拥戴,这种感觉,刘彻三辈子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享受到。 顿时就让他整个人都爽歪歪,不知身在何方了。 “难怪金家从大胖到三胖,都死死的抓着权力不放……”刘彻感慨着:“这种感觉,一旦享受过,还要放弃的那还是人吗?” 看着这些百姓,刘彻心中也生出了一些特殊的情愫。 实在是,从现在开始,这些百姓会牢牢的贴着他刘彻的标签。 前世之时,刘荣死后,当初他的太子领地里的百姓自发的到其灵前哭泣者数以千计,守灵者十几户。 小猪的羽林卫。最初的班底就是从他的太子领地里选拔的良家童子训练出来的。 刘彻的皇帝老爹现在的贴身侍卫和卫队,也基本是从当初的太子领地里选出来的。 论忠诚和忠心,再没有其他地方能比自己直辖领地。受自己恩惠和恩德的百姓更高的了。 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汉室太子的基本盘最初都是从自己的太子领地中发祥而出的。 因此,在刘彻眼中,眼前的这些百姓不仅仅是他的百姓,更是他将来的忠臣的摇篮。 刘彻看了看,这两三千人中,孩子占了大概四五百人的样子。其中男童大概两百人上下。 于是他道:“多谢父老乡亲的抬爱,孤无以为报!” “书云:蒙以养正,圣功也!从即日开始。孤会让人在前面的皇庄之中每日开讲,教授识字断文,凡思贤苑中四岁以上,十四以下的童子皆可前去听讲……”刘彻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顿时百姓们就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读书?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知识和前途呢? 望子成龙是中国社会的传统。 但是…… 大部分人却有些犹豫。 要供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那可是很难的! 别的不说。家里因此少一个劳动力,那影响就大了去了! 在此时,半大的孩子也会开始在田间帮忙了,十二岁左右就能跳水翻地了! 人人都知道读书好,但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家的孩子读了书就一定能有出息。 而地主和豪强富商,能将孩子送去读书,甚至不惜血本,那是因为他们赌的起。老大读书读不出来,那就老二上。老二不行,老三可以,总有一个能出头。 但农民,尤其是佃农们赌不起,一旦失败,就是整个家族的悲剧的开始! 刘彻想了想,索性就再抛出一个福利,他道:“请父老乡亲不要有后顾之忧,所有前去听讲的童子,孤每日提供一餐,另外,每五日休沐一日,可以让童子们回家帮忙!” 刘彻看着百姓,深情的道:“请各位父老乡亲好好记住孤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在后世,知识未必能改变命运。 但在这西元前的时代,知识却是一定能改变命运的。 一个识字的人,最起码都能给大商人做个账房、掌柜什么的,有出息的能当官,甚至封侯拜相。 朱买臣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但刘彻也知道,他现在能做的最大程度,也就是仅次而已了。 以他太子的身份,给这思贤苑实行一个义务教育,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再想普及和扩大,那就是找死了! 即使他以后当了皇帝也是一样! 因为,这时代的财政收入和生产力根本承担不了如此大规模的教育制度。 刘彻以后当了皇帝,能做到的最大的极限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建立几所国家大学,专门培养精英,同时鼓励民间私塾的发展,进行一定程度的政策倾斜和补贴。 剩下的,就得等什么时候殖民全印度了,靠着印度的财富和资源,或许能支撑起一定程度的扫盲运动。 刘彻回过头对颜异道:“这事情,交给卿去负责,卿去安排,舍人和洗马以及其他诸臣,轮流来思贤苑给孩子们扫盲,制定一个轮值表,将来此教授,计入一年一度的考绩之中去!” 虽然太大规模的义务教育,刘彻干不了。 但是小范围内的扫盲和教育,他还是可以承担的。 像现在给思贤苑的孩子们扫盲,将来在他的太子卫队里普及知识文化,教授兵法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想要一口吃个胖子下去,肯定会噎着,但循序渐进,一点一滴的改变,却是完全可以的。 不说别的,就是单单学小猪,将来编练八校尉作为骨干,在这几千人的精锐中普及知识文化,然后用个十几年时间,就能培育出几万人的有知识懂兵法的军官。 靠着这些人做骨干,什么事情做不成? 当然,这些是很遥远的事情。 暂时来说,打着‘蒙以养正’这个政治正确的幌子,在思贤苑里玩义务教育扫盲,谁都不敢说他什么。 “诺!”颜异一听连忙点头。 但心里却有着别的心思在转悠。 “教农夫之子……”颜异挠挠头,感觉有些别扭。不过,当初他的先祖在孔子门下求学时,同窗之中好像也有很多出身低贱的人。 这么一想,颜异也就能理解了。 毕竟,儒家的口号是‘有教无类’。 但黄老的汲黯跟法家的张汤,却是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给泥腿子上课?没有过的事情啊! 要不是刘彻是太子,站在哪里顶着,一脸坚决,张汤真想劝说一下。 倒不是他看不起农民。 而是张汤觉得,这些泥腿子的孩子不懂礼数,更不知尊卑,也不是很聪明,能学的会先贤的思想,理解的了商君的意思吗?(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两百六十三节 不教而诛是为罪(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光飞逝,转瞬,田里的粟米熟了,就要到收获季节了。 同时,一年也走到尽头了。 思贤苑中,太子庄园。 两百多个童子,人人穿着崭新的新衣,规规矩矩的席地而坐,一双双充满了渴望和求知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庄园草地正中的一位身穿着锦衣的男子,他们的老师——太子率更令张汤。 “跟着我一起念: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张汤指着用炭笔写在木板上的字,一个一个的教着童子们。 刘彻则坐在庄园的一间雅居之中,看着这一切。 “仓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转瞬,爽朗的朗读书声传入耳,几乎将刘彻拉回那两千年后的世界仿佛回到了学校的校园之中。 当然了,此时的启蒙教育,跟后世没法比。 基本上,在启蒙这一块,此时,无论贵贱,全部都是从仓颉篇五十五章开始学起的。 所谓仓颉篇,其实就是汉初长安的书师,根据从秦宫竹简里找出来的李斯所著《仓颉篇》赵高所著《爰历篇》加上太史令胡毋静所做的《博学篇》整理合编而成。 总共五十五章。 基本上,这五十五章学完,就能算一个识字的人了,可以去学习诸子百家的著作了。 这《仓颉篇》还是很有意思的,特别是汉室建立后新编的五十五章。每一章都是不多不少六十字。 “这些童子这十几天学的怎么样?”刘彻问着身边两个放在这庄子里充作监督和后勤工作的宦官:“可有发现特别聪慧的?” 刘彻对于他心血来潮建立起的这个皇庄启蒙学苑还是挺上心的。 除了没有自己赤膊上阵外,其他一切能做的都做了。 如今,整个太子宫上下大臣。除了刚刚来上任的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这三个他使唤不动的人外,其他人都被他赶着五到十人一组,轮番来这里给童子们上课、启蒙。 今天算是今年的最后一堂课了。 接着就是秋收,然后,这一年就过去了。 “回禀家上……”一个宦官小心的答道:“孩子们都学的挺认真的,其中有十几个特别聪明的。如今已经差不多能写会认第一章了……” “哦……”刘彻点点头,对于这个成绩,刘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汉字尤其是古代汉字是全世界最难懂也最难学的文字。 没有之一。 复杂的结构。完美的构造加上繁多的笔画,使得自古以来,学会汉字的读写,比之其他语言都要难上数倍。 这固然不利于启蒙教育。 但是。一旦学会了汉字。那么,最起码平均智商是完爆西方的字母文字教育出来的渣渣。 简单的来说,中国汉字从设计到使用,都是专属精英的。 先人们设计和使用汉字,一开始就是给精英阶层甚至是统治阶级准备的。 自然,作为代价,汉字的难学难懂也就不可避免了。 当然了,这些难处。先人们早就注意到了。 从甲骨文到小纂,从小纂到隶书。再从繁体字到简体字,汉字几千年的演变史都说明了,为了适应时代的发展和知识普及的需要,我们的先人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过自我更新和进化。 但总归万变不离其宗。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欧米鬼畜学起汉语来,还是一个个的喊难。 所以,这些思贤苑里的孩子,能在十几二十来天时间里,学会六十个字,简直就是天才了! 刘彻蒙学的时候,花了一个多月才算认齐《仓颉篇》第一章的六十个字呢! 不怪刘彻的前身脑子笨,实在是此时的蒙学一上来就直接是困难模式。 后世有人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要直接学小学六年级的内容的吗? 《仓颉篇》在刘彻的眼中,难度差不多就是后世小学六年级的语文难度了,甚至还要高! 但没办法,此时的启蒙教材就一本《仓颉篇》。 学完仓颉,直接就是大学的内容了,一堆《尚书》《诗经》《韩非子》丢过来…… 只能说,在西汉当学生,特别不容易。 但相对的,学出来了,就不用愁就业问题了。 反正,现在就算是关中的各县,地方上的亭长什么的,也是一堆文盲。 甚至县衙的衙役,识字的也是凤毛麟角。 将这个问题搁到一边,刘彻把王道喊过来,问着:“王道,少府衙门那边跟内史衙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孤要的仓库和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刘彻没办法,不得不在秋收开始之前就跟内史还有少府这两个衙门打好招呼。 因为,这马上就是九月了,九月过去,这一年就结束了。 跟大天朝差不多,每到年底,汉室各衙门就会开始突击花钱、突击办事。 天朝的衙门突击花钱是为了花光预算,省得来年预算拨款不够。 现在汉室的衙门也差不多是这么一个原因。 但,汉室衙门倒不是为了向上头伸手要预算。 而是,汉室衙门的各项日常支出和薪水的发放,是从赋税里抽的。 根据刘邦定下的规矩,汉室朝廷所有衙门上到丞相府,下到地方的县衙,一切支出都应该‘量出而入’。 简单的来说,就是上一年你这个衙门花了多少钱,下一年你能摊牌下去的杂税啊徭役什么的就是在这个框架里。 这个问题呢,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简单的用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每个郡县每年衙门的修缮,道路的整饬。水利设施的维护还有衙役和差役的薪水,朝廷是不负责的,由地方官员自行解决。 所谓自行解决,当然就是征税、徭役什么的了。 譬如说,汉律规定,刍藁税的一部分可以算做地方衙门的收入不用上缴中央。 而显而易见,假如你今年花钱花少了。那明年这部分抵扣和留存什么的也就相对的减少了。 官僚们怎么会允许出现这种错误? 加之每年朝廷都会在每年岁首的十月进行考绩。 于是,跟大天朝一样,每到年底。汉室各个衙门,包括三公九卿,都会开始突击花钱,突击办事。 反正。一句话。就是死,也不能让来年衙门的日子变坏! 更加不能让自己的官帽有危险。 这是官僚的本质决定,不由个人意志而转变。 “回禀殿下,少府那边的仓库和地方都已经腾出来了,另外,还有牛车三百辆、马车两百辆,也已经准备好了,至于内史衙门那边。也都安排好了,由备盗贼都尉剧孟率领内史司曹的衙役从旁协助!”王道低头答道。 少府跟内史这么积极配合。当然不全是看在刘彻这个太子的面子上了。 刘彻只是一个太子,面子还没大到让这两个庞然大物这么积极的全心全意的协助。 而是这事情对他们有好处,突击花钱,突击办事嘛…… 刘彻这么一弄,就等于给这两个衙门背锅了。 万一考绩的时候,差那么一点,刘彻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们会把责任往他这个太子身上推。 但是没办法,想要马儿跑,怎么能还不给马吃草? “孤知道了……”刘彻点点头,这个问题他自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传孤的命令!”刘彻站起来:“让关中七十五县以及长安九市的‘擅权’三日后来孤的思贤苑一会,孤要与民同乐!” “诺!”王道点点头。 汉室太子,常常都会在自己的宫苑中招待关中甚至关东的地方豪杰与名流。 这属于太子的日常活动,基本上不会让人太过注意。 但是,刘彻自打回了长安后,一直就在调阅少府衙门的文档和内史衙门、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的记载。 从枯燥的文档中,刘彻对平贾制度更加深入的了解。 根据少府的记载: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万物昂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 这么看的话,平贾制度似乎是一个物价的自我调节机制。 但实质上,这个制度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因为,许多交易实际上本非是钱货的交易。 农民出售或者购买的东西,也并非是完全拿钱的。 打个比方,某农民挑着一百石粟米来到集市。 其实,他并不是想把这一百石粟米变成钱,而是来购物的。 这样一来,他首先得先把米卖给米店,然后再拿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但是,大多数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这么复杂的流程,他们通常懒得去走。 于是,这个农民是直接挑着米到他所想买的东西的店铺购物的…… 那他的米跟他所购买的商品之间的价值衡量,就需要一个裁决者。 而这个裁决者通常就是该市集的‘擅权’。 而市场是多变的,商人是狡诈的,为了防止市集的商人勾结起来,于是,在平贾之外,还有个官方的定价,各市集所有商品,官方都会给出一个官价。 但官府有多坑爹,跑过衙门的基本都知道。 通常衙门制定官方价格,只为一件事情,那就是对自己有好处。 打个比方,某县县令自己家栽种了某些经济作物或者他名下有某个产业又或者他受命需要购买某个商品。那这官价肯定就是照着这个官员的利益来制定的了。 就像卖炭翁里描述的那样,一车碳。千余斤半尺红菱一段绸,系向牛头充碳直。 所以,擅权们实际上最常做的一个工作就是代表商人与官府衙门交涉。 官府定价太离谱。擅权就会使用自己的特权,要求与衙门商谈,然后谈出彼此都能接受的价格来。 看上去是不是充满了‘民煮自由笵’? 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这里面的猫腻,多的让人发指! 基本上,有良心的擅权。会多多少少考虑一些百姓的利益。 而没有良心的。 官商勾结,联手起来给农民一个剪刀差,使劲的盘剥农民。 在少府、内史、丞相、御史大夫各衙门封存的案卷之中。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被查出和判刑的各地擅权和官僚数不胜数。 至于后来刘彻的弟弟刘彭祖依样画葫芦,以诸侯王之尊亲自下场,派人跟地方官府还有商人们抢食,这自然就激起众怒。直接被捅到朝廷上。廷议上,以至于小猪都要派出使者持节清查。 从这个例子,刘彻就能想象,他要是想动这些人的奶酪,这些人指不定就要跳起来跟他对着干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测出一个结果。 在利益面前,这些家伙恐怕没几个会甘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利益被人抢走,哪怕这个人是太子! 因为,刘彻现在要动刀子的地方。是粮食啊! 而粮食与蚕丝,是农民最大的两个可以出售的商品。 假如粮价被固定了。农民就完全不再需要向过去那样,需要求助擅权,直接把粮食卖给国家,然后拿了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物资。 其中受损的,可不仅仅只是粮商,整个市场都将受到影响。整条食物链都可能因此损失惨重! 刘彻让王道去把关中的擅权们请来。 则是想看看,到底识趣的人有多少。 识趣的话,刘彻就不用掀桌子了,大家好商好量。 要是不识趣的话,刘彻就只能掀掉桌子,砍一批脑袋,抄几个富商的家来祭旗。 “不教而诛是为罪啊!”刘彻心里想着。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节操的,最起码,动刀子之前,还会跟商人们商量一下。 除此之外,刘彻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擅权里掺沙子,要是能将关中七十五县的擅权都换成了他的人,那么,以后什么事情干不成? 商人的力量,利用好了,也是能对社会有益的。 刘彻走到窗台边上,挥挥手,将王道喊道身边,吩咐着:“等会下课以后,你去跟张汤说一声,让他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老师的备课记录和他们发现的重点学子拿来给孤看看!” 说完这话,刘彻就闭上眼睛。 这备课记录,是刘彻搞出来的一个新玩意,为的就是防止这些洗马、舍人,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跟他打马虎眼。 除了备课记录外,刘彻现在还要求他宫中所有大小官吏,每天工作完成之后,都要写一个记录,备案,以供查询。 反正,现在白纸产量还不错,基本上能供应得了皇宫和他的太子宫的用途。 皇宫里,现在基本上还是用着竹简,所以,白纸消耗量小。 只有刘彻的太子宫中,因为刘彻提倡用白纸,所以现在,白纸已经取代竹简,成为书写和记录的载体。 “诺!”王道躬身应着。(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算是搞清楚平贾制度了,还弄了一张图片,等下传在公众章节,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参考一二。 另外,前文所说的关中人口户数什么的,我手里头没有汉初的实际数据,只搞到了西汉末年的人口统计数据和田亩数量,所以,基本是在那个的基础打个八折或者六折进行换算的!~ 第两百六十四节 西汉袁隆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总算将这一堂课上完。 张汤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壶,咕咕的喝了起来。 “张世兄!”宁成走过来拱手道:“我那边检查完了,今天能完整的写出《仓颉篇》第一章六十字的童子是四人!” 另一个舍人也过来禀报道:“张率更,我这边只有三人!” 张汤听了点点头,同时也无奈的看了看身后的庄园,耸了耸肩膀,老实说,张汤觉得太子让他们这些秩比四百石以上,出身名门望族,官宦人家的堂堂太子信臣,跑来这里给农民的后代上课,真是有些……嗯,荒缪! 当初,贾谊贾大夫不就说过吗?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泥腿子什么的,好好种田就行了,要读书做什么? 身为一个法家,张汤最看重的就是社会阶级秩序,上下尊卑等级。 这也算是法家的通病了。 不然秦汉二十一级军功勋爵也不会每一级之间都存在着截然不同的社会地位和特权。 只是,太子作为主君,主君的命令,法家的臣子是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不多时,其他属下也纷纷回来禀报了各自的成果。 张汤听完,吩咐道:“诸位将今日教授所得与结果,都详细的写一个文书给我,另外,备课记录也要交上来吧,我一会面见家上再呈秉上去!” “诺!”众人纷纷躬身,然后各自递上一张白纸。张汤将这**张白纸加上自己那一张整理到一起。 虽然对于太子的这个命令,张汤有所腹诽。 但是,对于太子弄出来的这个教授制度。张汤却是很有兴趣研究的。 根据太子的命令,事务省、门下省和中书省是轮番来这庄子里给童子们上蒙学课。 教材都是相同的《仓颉篇》。 太子宫中除了太子太傅等三个大臣外,其他人,每个月都要至少来这里给童子们上一次课。 通常,每次是十人左右,一个主教,九个辅教。 主教负责讲解和教导。辅教则分别负责一个‘班’的童子,童子们有不懂的不会的,都要尽心尽力的解答和教导。 除此之外。无论主教辅教都要在每次上课后上交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 整个制度前后衔接,最大的程度的保障了课堂纪律和教师操守,最起码在现在,张汤没发现有谁偷懒、懈怠过。 因为所有的记录都会呈递给太子。而据说太子每天都会审阅上交的记录。 这样。敢偷懒耍滑的无疑就是自绝于太子了。 张汤甚至听说有的舍人、洗马,会将自己的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做的花团锦簇,耗费许多心思,靠这个途径来曲线救国,达到在太子面前刷存在感的目的。 还别说,真有人成功了…… 颜异和他手下一个叫郑当时的家伙就因为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做的好,而被太子表扬嘉奖了。 每人还被赏赐了十匹绸缎。 虽然赏赐很轻,但意义重大。这就更加激起了许多人的好胜心和功名心。 就连张汤,昨天晚上也是特意抽了许多时间来思考怎么做备课记录。 没办法。在官场上,你不投上所好,有的是人愿意拍马屁,献媚。 太子也是人,精力也有限。 关注他人多一些,关注自己就少一些了。 在太子宫中,想要生存下去甚至不断的向上爬。 就要争! 跟颜异争,跟汲黯争,跟剧孟争,跟所有的竞争者争! “我去见家上……”张汤将所有的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看了一遍,好家伙,人人都是下足了功夫,像宁成,甚至在备课记录里开始在最后的结尾借教育学生的心得开始阐述自己的政治理念和观念了。 张汤脸上稍稍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这个率更令兼门下省主管之一的位置,盯着的人可是很多的,也不差宁成这一个了。 只是…… “这倒是个好主意,下次,我也该学着点了……”张汤心里想着,默不作声的收起卷纸,朝着后面的庄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们按制规定将所有童子各自送回家去,务必要亲眼看着他们回家!” 这也算是太子的规定之一了。 每个辅教,都要负责将各自的学生送到他们的家长手中。 张汤清楚,这是太子欲恩结于心,做牌坊的意思。 同时也是树立太子形象的机会。 …………………………………… 看着张汤远去的背影,宁成摆摆手道:“散了吧,散了吧,都各自去将学子送回家去罢!” 于是,剩下的九个人,各自带着二三十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们,走出皇庄。 在皇庄门口,值班的卫兵仔细查验了所有人,包括童子们的出入符印。 汉室的皇室领地出入都是需要有籍。 童子们因为没有正式的宫籍,只是得到了太子的许可,所以,他们用的是竹子所做的竹符。 其上写有各自的姓名、家庭地址和父母名讳。 而宁成拿的是正式的高阶的铜制符印。 其上不止写有他的名字和籍贯,更写明了他的官职、师承,除此之外,还写有这个铜符的发放时间,签发人,签发部门。 这一切都是继承自秦代的严格制度。 宁成看着手上的铜符,再看着上林苑中残留的秦代建筑。 他心中感慨一声:“秦,那么的强盛。制度又如此完美,怎么会灭亡呢?” 但是,他也只能在心中感慨。此时此刻,天下是刘氏的,再也不事赢氏的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带着的孩子们的竹符也检验完毕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走个程序,虚应故事而已。 于是,宁成就带着自己的那近三十个学生,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开始了护送的工作。 这活,宁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干。 老实说,宁成感觉很不习惯! 在过去。他在老家南阳当衙役的时候,平常外出,农民什么的,见了他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宁丈夫或者:宁大郎的。 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蹦跶。 可是。此刻。当他坐上马车的车辕,满车的学生立刻就恭恭敬敬的齐齐躬身致敬:“老师!” 宁河眉毛微微一皱。 他辛辛苦苦的从南阳来长安,经过考举,过五关斩六将,可不是为了来给一群泥腿子的孩子当保姆的! 但没有办法,谁叫这是太子的命令? 宁成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脸,道:“都坐好了……” “诺!老师!”孩子们整齐划一的躬身道。 宁成看到。在人群中,两个模样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童子。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眨巴着清澈乌黑的大眼睛。 这十几二十天,这些童子因为能在太子的皇庄里每天吃一顿饭。 所以,基本上脸上都有了光彩,身子也渐渐的强壮了起来。 “真是命好……”宁成看着这些孩子,心里想着:“我当初求学之时,家里虽然宽裕,但每天在老师那里还是只能吃从家里带去的冷饭冷菜,哪像他们,顿顿有粟米饭不说,竟然隔三差五能见到些肉丝和小鱼!” 这么想着,宁成心中一种妒忌的情绪开始发酵。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宁成看着那两个孩子,忽然问道。 “弟子赵食其……” “弟子赵过……” 两个童子乖乖的低头,顺从的将自己手里死死捏着的两块竹符交了出来。 “赵食其,思贤苑南里,父赵毋,母王氏,年八岁……” “赵过,思贤苑北里,父已亡故,母邵氏,年七岁……” 宁成看着竹符的文字,不知为何,他本想发作的脾气,在这瞬间竟然消弭了下去。 “你们不是兄弟啊……”宁成嘟囔了一声,将竹符还给两个童子。 宁成很清楚,太子就在庄园里,而且太子对这些孩子有着格外的关注。 他虽然很瞧不起这些身份地位和爵位都比他低无数个等级,只是凑巧运气好,归到太子的思贤苑里,这才能读书,否则,这辈子这两个孩子都休想碰到书本,更别提现在,只要有课上,起码能管一顿饱的! “回老师的话……”年纪大一些的赵食其却是一点也没注意到宁成的脸色和神色,低头恭敬的拜道:“俺是杸翊人,前年家里遭了灾,屋子被石头埋了,地方上的县尊瞧俺家可怜,就让俺家来这上林苑给天子种地……” 另一个年纪小的赵过却明显比赵食其聪明多了,他很有礼貌的微微欠身,用糯懦的腔调道:“回先生的话,弟子是长陵人,亡父年前过世,母亲大人体弱,幸得世伯为长陵差役,给弟子母子在这上林苑里谋了个生计……” 看着年纪小小,但一副老成模样的赵过。 宁成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你是书宦人家出身?”宁成立刻就从赵过的言行中看出来了,此子与周围的孩子,在言谈举止和坐姿习惯上都明显不同。 显而易见,他受过很好的家教,最起码,懂得礼节。 别以为只有儒生才重礼。 事实上,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法家讲起礼来比儒家更疯狂更极端。 嗯,更准确的一点来说,其实儒法同源,法家最初的创建者和提倡者是从儒家身上吸取养分成长起来的。 李悝变法之时,子夏为文候之师长。 吴起就曾以子夏为师长…… 后来的商鞅,也多多少受到了子夏思想的影响。 又如战国末年的荀子。门徒之中有李斯、韩非,更有一大批儒家。 只能说,儒家法家等。其实都是一种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学问和思想,包装的再怎么好看,那也终究是要统治其他阶级的。有光明的一面,自然有黑暗的一面,有先进的一面,也肯定有落后的一面, 诸子百家大部分的分歧。其实或许只在于,到底是用钝刀子割肉呢还是软刀子割肉,但终归是要割肉。是要统治和驱使其他阶级的。 因而,此刻宁成看着赵过,就如同在荒漠中发现了绿州一样激动。 出身法家的宁成,此刻对赵过的态度立马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虽然现在赵过身份低微。但他出身好啊,是读书人出身,这就是自己人了! …………………………………………………… 此刻,刘彻却是翻着张汤呈递上来的优秀童子名单。 一个个名字看下来,刘彻并没有看到什么后世有名的人物。 直到一个人名映入眼帘。 “赵食其啊……”刘彻微微一笑:“这不是小猪后来的迷路将军吗?” 这个人还算有意思吧,跟着卫青出塞好几次,单独领军出塞,居然还是会迷路。哎……简直只能说是个路痴! 或者说地理是体育老师教的…… 然后,紧随其后的一个人名让刘彻瞳孔一放大。 “赵过????”刘彻托着下巴:“是同名同姓吗?” 他有些拿不准了。 于是翻开这个叫赵过的童子的资料。 “他父亲叫赵园?”刘彻狐疑的看着资料上记载的父名。竟是已死了。 根据资料上所说,是意外死亡。 这个赵过还有个母亲,但他母亲似乎身体多病,所以在这上林苑里是给刘彻打理桑园的蚕工。 只看资料,刘彻觉得还是看不出来,这个赵过是否就是历史上那个大名鼎鼎的赵过,那个让小猪败家败完了后还能在短短十几年里立刻就重新恢复了国力。 历史上,就是这个叫赵过的家伙的努力,使得汉室在昭帝在位时期就重新恢复了对匈奴的战略攻击能力,至宣帝时期,国力鼎盛,一举击溃匈奴。 毫不夸张的说,假如没有一个叫赵过的家伙,恐怕昭宣之治能否出现那还是两说。 毕竟小猪统治的后期,汉室的统治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多个地方出现了成规模的农民起义和贵族叛乱。 所谓的罪己诏就是在那个背景下颁布的。 而,从资料上看,这个赵过的年纪似乎能跟后来的那个赵过对的上呢! 差不多五十年后,这个叫赵过的家伙几乎是从石头蹦出来的,他的出现,瞬间就扭转了当时天下的农业颓废,几乎让大半个中国重新焕发生机。 根据后世的统计,赵过在治粟内史任上四五年的时间里,使得汉室的粮食产量几乎增加一倍!! 嗯,赵过就是西汉的袁隆平! 而史书上,对于赵过却是语焉不详,只不过寥寥数笔记载。 在后世时,刘彻常常为此人的境遇抱不平。 在刘彻看来,整个小猪朝,能真正让人尊敬的人只有三个半。 卫青霍去病赵过,还有半个是桑弘羊,嗯,假如桑弘羊不那么贪的话…… 其实关于赵过资料稀少,语焉不详的原因,刘彻也能猜到。 肯定是卷进了政治斗争中被人打击报复了呗! 五十年以后的事情,刘彻还真没那么长远的想法。 只是,现在,赵过这个名字出现在他面前时,毫无疑问,让刘彻对其产生了好奇心。 “反正今天还有空,不如去看看这个赵过?”刘彻这么想着,就站起身来,对张汤道:“卿先去忙吧!” 等张汤走了,刘彻立刻就让王道准备马匹和随从,打着出游的幌子,策马从庄园中奔驰而出,身后数十骑紧随其后。 汉室的太子,在年轻时候,基本都不会怎么老实。 甚至就是做了皇帝也老实不到哪里去。 小猪那个叛逆的孩子就不说了,刘彻的皇祖父当年就干过要驾着马车从几百米高的陡坡下飞驰而下。玩一把生死时速,幸亏被袁盎给拦住了。 所以,跟在刘彻身后的骑兵卫士们。此刻一个个都是紧张的不得了。 所幸,刘彻并没有让他们太过紧张,一直是走在大道上,没有朝什么危险的山林啊河流方向飞奔的意图,这才让负责保护的骑兵们多少有了些安慰。 恩,当初,梁怀王坠马而死。汉室陪葬了一个王太傅贾谊,梁怀王的随行护卫和宦官侍女,更是一个都不差的被判处了各种刑罚。梁怀王的贴身护卫,更是全部被赐死。 想着这个往事,就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刘彻却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很享受骑马飞奔的快感。 这让他感觉到自由。 一刻多钟后。刘彻勒马在一座桑林前停下。 隆隆的马蹄声。早就已经惊动了周围的百姓和派在这里管事和监督的上林苑差役。 “家上!”刘彻现在虽然没有穿他的太子冕服,身上穿着的是便于骑行的衣服,但,能在思贤苑里这么放纵的人,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于是,周围百姓和差役连忙纷纷躬身致敬。 刘彻下了马,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也连忙下马。 刘彻招招手,这桑林的管事立刻跑过来。跪下来,问道:“家上有何差遣?” “你们这有个叫邵氏的妇人。她家在那里?”刘彻问道。 “回禀家上,那邵氏家里住在离此一里远的北里……”这人跪着道,脸上堆满了笑容。刘氏的那点爱好,谁不知道呢? 当今天子当年做太子时,常常在上林苑里打野食,这也不是什么没听说过的事情。 那邵氏一年前被人保举来他这里帮工,人长的还不错,肤白腰细,一看就知道以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什么的。 打她主意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也不多一个太子! 刘彻一看这家伙的神色,就知道他没想好事,于是,一扬手,一鞭子抽在他身上,打的他满地打滚。 然后,也懒得跟他啰嗦,骑上马,径直朝着北方的民居而去。 对刘彻来说,打人算不的什么。 甚至,毫不客气的说,除了朝廷大臣,他想扁谁扁谁,想打谁打谁,被打的甚至还得感到光荣! 太子亲自打你了,是给你面子! 赶紧叩谢吧! “我可还没有急色到这个地步……”刘彻心说。 三世为人,前世更是一国之王,让刘彻的胃口变得非常的挑剔。 仅仅只是漂亮、性感什么的,可没法子打动他了。 当然,林志玲姐姐那种例外…… ……………………………… 刘彻策马来到北一里时,发现,宁成居然也在。 他远远的看到了宁成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好像跟门里面的人说着些什么。 刘彻策马向前。 马蹄声惊动了正在与人聊天的宁成,宁成回头一看,脸上顿时一惊,立刻转身恭敬的致敬,口中大声道:“臣见过家上,家上您怎么来了?” 刘彻在里口的大门前下马。 汉室的城市民居以里为单位。 按照编户齐民的政策,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口都被记录在案。 每闾里都有严格的安保和出入检查政策。 这上林苑虽然不属于城市,但,作为皇室园林,同样有着跟长安一样的制度。 看到刘彻走进北里,北里的负责人和其他的百姓,立刻迎上前来,跪拜道:“小民等拜见太子!问太子金安!” “孤安!”刘彻笑着点点头,将百姓们一一扶起来,道:“孤就是随便走走,父老乡亲们以后就不用这么多礼了……” 刘彻始终记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在大臣面前,他要严肃,要威严。 但在百姓面前,能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 这是他前世十几年诸侯王生涯的经验之谈,用这个措施,可以有效的加强他的统治稳固,使得百姓能有个盼头。 就是出了什么事情,百姓也会想都是当官的干的坏事。天子是个好人…… 不得不承认,中国的百姓,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爱。 刘彻扶起百姓们后。就来到宁成面前,道:“宁成,这北里的童子都在你名下?” “是的,家上!”宁成躬身道。 “有个叫赵过的,你有印象吗?” “回禀家上……”宁成看了看他身前的那个矮矮的民房道:“这就是赵过的家……” 宁成此刻,心里打着鼓,他有些害怕。 这时候。两个穿着素衣的女子,牵着一个七八岁,扎着一条总角辫的童子。走了出来,他们对刘彻拜道:“名女赵邵氏(赵氏)拜见家上,恭问家上金安!” 那个童子也似模似样的躬身跪下来,道:“童子赵过恭问家上金安……” 刘彻一看。就感觉有意思了。这样的答礼细节,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啊。 这套礼节,不是贵族,左庶长以上爵位的家庭,断然是不会的。 因为这是正宗的觐见皇室的礼仪。 而这二大一小能行礼行的如此流畅,不得不让刘彻深感怀疑。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三人,忽然问道:“赵邵氏,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为什么这么说呢? 原因很简单,刘彻看着这女人的身材。忽然感觉她确实跟志玲姐姐好相似啊! 当然,为了防止出现后面看着像魔鬼,前面一看果然是只鬼,刘彻就果断的下令了。 那妇人闻言却是非常害怕,颤抖的抬起头。 “家上有何差遣?”赵邵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本身身体不好。 但是,她的脸型几乎是完美的瓜子脸,她看上去似乎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白皙,并不像此时同龄的妇人那样,因为耕作和忙碌,而变黄,出现各种斑点,简直可以用毫无瑕疵来形容。 更吸引刘彻的是,她没有用此时的任何流行化妆品,素装淡裹,别有一番清新的味道。 加之,她身材丰腴,饱满的胸脯因为紧张或者害怕而抖动,让刘彻心中有种发现了小清新的感觉。 这样的美人儿,即使在后世,那个整形技术发达的世界也是少见的! 刘彻呵呵一笑,问道:“赵邵氏,东陵侯是你什么人?” 赵邵氏闻言,恐惧的垂首道:“回禀家上,先祖父大人,讳平!” “名门之后啊!”刘彻笑了笑,他心中已经得到答案了。 东陵侯邵平,当年唯一一个活跃在汉初政坛上的农家代表人物。 他的曾外孙赵过继承他的衣钵,将之发扬光大,创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你要知道,邵平栽种的西瓜,那是当初汉室制定用瓜。 即使如今,邵氏的后人所载的瓜也是贵族们的最爱。 至于刘彻为什么会知道这赵邵氏与邵平有关系,原因很简单,刘彻前世有个忘记了叫什么名字,连样子都忘记了的炮友曾跟他说过,邵平家族有一项独门美容秘技,据说能做不到不施粉黛而面容有泽。 这个少妇的脸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用了邵平研究出来的美容秘术,才能保得如此这般! 刘彻向前一步问道:“邵氏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民妇与先夫乃是私奔……”面对太子,赵邵氏根本不敢隐瞒,因为这种事情只要去查就肯定能查出来! “哦……”刘彻点点头:“原来如此!” 关中自古民风开放,私奔什么的,那是家常便饭,但邵氏虽然在官道上中落了,但门庭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攀上去的,所以,这私奔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得到邵氏的认可。 “既然你丈夫已经死了,按照汉律,赵邵氏你可以回娘家再嫁的嘛……”刘彻颇为玩味的问道:“你可知道,依照汉律,你三年内若不改嫁,会发生什么嘛?” “要嘛,每年多交五算赋税,要嘛,官府给你指定一个丈夫!”刘彻严肃的道:“你应该知道这条规定,是什么让你恋眷于此?” 跟宋明不同,汉室对于寡妇改嫁非但不阻止,反而大力鼓励,不止如此,寡妇丧父三年不改嫁的,有罪,要被罚款,交不上罚款的,那就别怪官府强行拉郎配了。 在汉律上,不改嫁的妇女,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而此时社会对于改嫁的寡妇从来没有什么歧视啊什么的。 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临终遗诏就曾下令‘归夫人以下至少使’,将所有没有子嗣的妃子统统放出宫,任听其改嫁。 皇帝的女人改嫁都没问题,贵族啊民间啊那就更不例外了! 而这一切,只为一件事情,增加人口数量!(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关于赵过的资料太少了,基本上我就只能脑补了~ 当然,无论有没有赵过,主角都肯定会进行西汉农业封建化,恩,是的,封建化,因为赵过之前汉代农业技术水平基本上停留在战国时期,甚至是更早的西周时期……咳咳……精耕细作什么的,好像才出了个苗头…… 第两百六十五节 百家兴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赵邵氏听了刘彻的话,身子因为害怕,不停的颤抖着。 她猛的跪下来,道:“回禀家上,民妇之所以不改嫁,一则,小儿年幼,民妇若是改嫁,小儿与亡夫的幼妹恐怕就活不成了……” 她说着就抽泣了起来。在这个时代,寡妇改嫁后,很少会带着先前家庭的子女过去,更别说带上完全不相干的他人之妹了。 所以基本上,改嫁后的寡妇很少会再与先前的家庭有联系。 许是说到了伤心事,她身旁,一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跟着哭泣了起来。 想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她亡夫的幼妹了。 刘彻听了,也觉得挺可怜的。 “二则,民妇亡夫受命于民妇先祖父大人,立志要完成先祖父大人的遗志……”赵邵氏低头叩首道:“亡夫虽故,然其志犹存,民妇觉得,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要将此子拉扯成人,教他读书识字,长大了继承亡夫和先祖父大人的遗愿!” 刘彻听了,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这赵邵氏不是私奔的吗? 怎么又跟邵平扯上关系了? 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邵氏不敢隐瞒,于是,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可能是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也可能是摄于太子之威,所以,她说的很详细。 听完赵邵氏的讲述。 刘彻终于明白这一切事情的始末了。 原来,东陵侯邵平居然是许行的第五代弟子。 当年,邵平被罢官后,心灰意冷,隐居于东陵门外,仕途失意后,邵平有感自秦至汉,农家没落,再无建树,曾经在秦国政治体制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农家居然沦落到了满朝没有一个千石以上的官员的境地。 于是,邵平决定,综合农家和杂家的所有著作,结合实际与汉室建立以来农业技术的发展,编写出一本用于指导农业生产和发展的书,以再现当年农家鼎盛之时的盛况。 但写书在此时是很难的。 偏偏邵平要写的是相对冷门的农家著作。 足足花了十年时间,邵平才收集好了全套的资料,诸如《神农》《野老》《宰氏》等,另外还参考《管子》《吕氏春秋》等书。 但邵平只开了个头写了大概的框架,就已经命不久矣。 于是,这续写的重任,就交到了邵平的得意弟子,长陵人赵园手上——至于为什么不将这个任务交给邵家的人,据赵邵氏所言,邵平认为自己的后代,安于现状,不愿意也不可能吃这个苦,用一辈子时间来写书。 为了鼓励和激励赵园用心写书,邵平甚至嫁了孙女给赵园。 可惜,邵平一死,尸骨未寒,邵家人就撕毁了邵平答应的种种条件,更要将赵园赶出府邸,并且不承认赵园与赵邵氏的婚姻,勒令赵邵氏与赵园离婚。 嗯,汉室是可以离婚的,而且可以由女方发起离婚。 像著名的励志男朱买臣就是一个被原配休掉的悲剧典型。 好在赵邵氏抵死不从,更趁夜与赵园偷偷跑出邵府。 但这样一来,邵平生前收集和准备的许多资料,特别是珍贵的《神农》《吕氏春秋》等书,因为太多,所以带不走。仓促之间,他们夫妻之来得及带走邵平亲笔所书的收稿和他收集和整理的许多关中农业技术的原稿, 小两口私奔后,也没有隐姓埋名而是回到了赵园的老家,靠着赵园父母传下来的几顷地,过上了男著书女耕织的生活。 但是,生活很快就给这对憧憬未来幸福的夫妻上了一堂现实课。 要写书,尤其是涉及到现实存在的农家著作,宅在家里肯定写不出。 许多数据、事例都要亲自去验证。这就需要到处去奔波和考察,还要跟各地的老农请教。 加之,还要重新去买农家的各种著作。 这些都需要海量的资金来支持。 于是,短短几年时间,原本还算小康的赵家,田地房屋都被变卖了…… 雪上加霜的是,赵园因为一年到头在外奔波,染上了一身的病,终于在一年前,病重去世了。 而这赵邵氏,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 丈夫死后,她就发誓,不止要把丈夫的幼妹和儿子拉扯大,照顾好,更要让她的儿子长大以后继续继承邵平、赵园两代人未完的理想。 刘彻听完赵邵氏的讲述,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道:“农家有东陵侯,赵园这样的人,农家必不会亡!” 但,刘彻知道,他这话他自己都信不过。 两千年以后,农家著作全部遗散,连残篇断章都没有。 后世的人只能从《吕氏春秋》《管子》《孟子》等典籍中窥见这个当年鼎盛一时,几乎与儒法并列的学派的思想和人物的一鳞半甲。 你要知道,即使秦始皇下令**,但农家的著作却被秦始皇特意大赦,强调要保护,而不是焚毁。 秦末战乱虽然对农家造成了打击,但实际影响并不如其他诸子百家那么严重。 到现在为止,刘彻还能在石渠阁的档案中找到全本的《神农》《宰氏》《赵氏》《野老》等农家著作。 所有的农家著作加起来,足足摆满了两个书架。 在诸子百家中,保存如此完整的学派并不多。 但偏偏,两千年后,石渠阁中保存完整的农家著作一个字都见不到了。 为什么? 儒家上台坐大后的打击报复而已。 农家是从墨家思想中分裂出来的一个分支。 本来儒墨矛盾就大于天。 偏偏在孟子时期,农家的创建者许行与孟子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两人互相攻忤,言辞激烈到只差没有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二货了。 这很容易理解。 农家,根据刘彻的了解,这个学派的思想,是‘顺民心忠爱民’。 所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到了许行之时,农家大兴,提出了‘……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意思就是人人都要平等劳动,靠劳动而不是剥削获得食物。 咳咳,统治者能接受才见鬼了! 但偏偏当时的社会风气和列国形势,产生了一大批小资思想的学者和文人。 这些人对许行的思想和言论,大为推崇,甚至儒家内部的好多人都被许行的言行和品德所打动,纷纷改换门庭,拜徐行为师。 这对儒家当时的扛把子孟子来说,无疑于宣战,于是,两人最终碰撞起来,发生了那场著名的辩论。 许行和孟子死后,两人各自的学派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农家西进秦国,在秦国扎根下来,并且受到秦国统治者的大力推崇,兴盛了起来,商君的耕战政策,耕这一部分就是后来的农家在把持。 而孟子的稷下学派,则继续留在齐国。 两者也并未再发生什么冲突。 直到如今。 但是,小猪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秋后算账的日子来了。 自东汉之后,农家作为一个学派一个思潮,彻底的消失了。 以至于两千年后,想了解农家,竟然只能通过吕不韦的《吕氏春秋》和管仲的《管子》还有孟子所著的《孟子》来窥见农家的思想与主张的一鳞半甲。 这么想着,刘彻就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只能说,儒家那些家伙,粉饰自己最厉害,用笔杀人更是一绝。 不就是输了辩论吗? 至于要赶尽杀绝吗? 不过,回头想想,刘彻也觉得,农家的思想确实有些偏激了。 居然想把民众放在皇帝头上,认为民众大于皇帝,真是大逆不道! 统治者愿意维护和保留他们才怪! 也就只有秦国那个怪胎,能容纳得了这些叛逆的言论。 反正,对于秦来说,能加强他国力的,管他什么言论,都可以拿来一用,不合意不听就是了。 不过,刘彻却觉得,农家这些言论,没什么不好。 后世大天朝还天天喊为人民服务呢! 儒家一口一个齐家治国平天下,仁义忠孝礼呢! 最后还不是该鱼肉继续鱼肉,该无耻继续无耻? 口号什么的,想喊就喊呗,嘴炮只要不落到实际上,喊破天又如何? 君不见,农家在秦国的时候,可对秦王说过什么要人人平等劳动吗? 当然,这些事情,刘彻也就在心里想想。 嘴上还是要讲政治正确的。 “有志气啊……”刘彻看向那个小小的赵过,蹲下身子,和颜悦色的道:“尔外祖,尔父,其志远大,赵过,尔可愿继承先人之遗志,发扬光大?” 而在场的许多百姓,在听完了赵邵氏的故事后也特别感动和同情。 赵氏孤儿为什么那么催泪,还不就是戳中了民众的泪点? 老百姓们,总是会下意识的同情弱者,喜欢看到大团圆结局。 于是,许多人都紧张的看着赵过,希望赵过能挺起胸膛说一句愿。 就连宁成,也在心里说:“赵过,快告诉家上,你愿意!” 跟儒家对这个从墨家分裂出来的农家充满了敌意不同的是,法家对于农家可谓是倍感亲切,基本上现在,农家的人去找法家的人办事,比法家的人找法家的人办事还要方便。 为什么? 秦代,百余年时间,农家与法家密切合作,通力配合,才最终打造出了秦国那个恐怖的战争机器。 因此,当世大多数法家对农家有着格外的亲切感,许多人甚至从来没跟农家人打过交道,但只要听说某某是农家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他是自己人。 这就跟后世天朝大部分人都去过小巴,但一提起小巴,就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巴铁,好朋友。若是偶然遇到一个来自小巴的旅行者,基本上能帮忙肯定帮,而且还特别热情…… 此刻的宁成,在听了赵邵氏的故事,即感动又觉得励志。 对于赵过,更时立刻就看重了起来,将之视为自己真正的弟子了! 为什么? 对法家来说,农家就是小弟啊,在秦代,法家习惯了自己制定政策和目标,地方上的杂务交给农家去处理。 法家从来不觉得农家是个威胁,反而是个很好的盟友和小弟 宁成现在已经是太子*中的一员了,而且地位还不低,是率更令左丞,前途远大,他自然想要在将来做一番事业了。 而当此之世,法家不止要跟黄老派争权,还要跟越发兴盛的儒家抢夺话语权。 对于宁成来说,培养一个合格的农家助手,是理所当然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赵过现在是年纪小,但也有七岁了,**年后,就长大了,到时候,若是培养得当,那就能成为他伟业的一个重要辅佐者。 在众人的期许和期盼中,赵过很懂事的低头一拜道:“回禀家上,弟子愿意继承先外祖父大人,先父大人的遗志,将来上敬天子,下安黎庶,写出一本有益于社稷的农书!” 赵过的声音虽然稍显稚嫩,但语气坚定,眼神严肃,非常认真。 周围百姓一听赵过的回答,吩咐叫好。 就连宁成也暗自挥了一下拳头,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刘彻也呵呵的笑了起来,摸了摸小赵过的头,赞赏道:“有志气,孤就等着你长大了,将那本东陵侯与你先父未完的农书写好了,再拿来给孤看……” 刘彻顿了一下,道:“不过呢……小赵过,你得好好学习,写一本集农家先贤大成的著作,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诺!”赵过重重叩首道:“小子谨记家上教诲!” 他人虽小,但看上去却已经相当稳重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刘彻站起身来,对宁成吩咐道:“以后,这孩子就交给卿来教导,卿务必上心……” “诺!”宁成高兴的躬身答道,他实在太愿意干这事情了。 “另外,吩咐下去,这赵邵氏一家,里正和思贤苑的管事,要照顾一二,孤儿寡母的,能帮就帮一下……”刘彻吩咐着。 这北里的里正和跟在刘彻身边的王道立刻就躬身道:“诺!” 于是,众人看向赵邵氏一家的眼神开始变得火热了。 有了太子这句话,他们一家以后最起码不用再担心生活上的问题了。 ……………………………………………… 出了北里,刘彻骑着马,慢慢在夕阳下走着。 他身旁,王道小心翼翼的骑马凑过来,问道:“殿下,您可是有心事?” “是啊……”刘彻点点头:“忽然感到责任重大啊!” 农家的著作在后世几乎见不到。 墨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还生机勃勃的诸子百家,两汉之后,还能有火种的,也没几个了。 这确实让刘彻感觉压力很大。 虽然说,诸子百家里面什么都有,甚至无政府主义者都有。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现在还保存的典籍和知识都是先人们的思想,是经历了秦末战乱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火种,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被摧毁? 就连欧米鬼畜,在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架下都保存下来了希腊人的著作。 平心而论,后世西方那一套民权民本思想,其实在战国时期,百家论述中也能找到,只是表述不同但意思差不多。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去摧毁任何一家的思想,相反,我要保护它们,将来我要将它们全部刻成雕版,印刷出版……” 当然了,某些太危险的言论,暂时先收在皇宫里吧…… 譬如那些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和言论…… 当天晚上,刘彻回到长安城的太子*后,立即就召集张汤、汲黯和剧孟开会。 交代下去了一个任务。 那就是去搜集和整理现存的所有农家著作。 包括但不限于《吕氏春秋》和《管子》所引述的农家篇章。 同时,刘彻还行文少府衙门,以太子的名义,下令少府衙门在岁末之前,抽调农稷之官,一百石以上的英才五十人来他的太子*听命。 同时,刘彻还用太子令符,行文太史衙门,要求太史令司马谈与太史衙门的官员,来他的太子*帮忙。 刘彻怎么可能真的去等赵过长大了再写书? 而且,刘彻也不觉得,赵过真能以一己之力写出一本涵盖整个农业科目的书籍来。 东陵侯花了十年时间,也不过是起个开头而已……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因为刘彻知道,要写一本真正的农书,需要什么。 除了要懂农业外,你还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技术,会数学,还得懂时节。 农业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独的科目。 想写出一本农学教科书,没有国家的力量,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天方夜谭。 简单的举个例子,你写农业,不能不写时节吧。 那就需要计算天时。 后来小猪太初改历,最大的贡献就是重新确立新的历法,新的太初历第一次计算出了二十四节气的变化。 而为了计算这些时节,司马迁和儿宽等数学名家,算了n天。 单单只是这一个事情,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能算出来的。 另外技术和器械,也需要专业人士。 所以,只能也必须是刘彻这个太子挑头,倡议,才有可能写出那样一本书来。 刘彻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新神农》,以此向旧版的许行所著的那本农家经典巨著致敬。 ……………………………………………… 第二天,刘彻刚刚起床,就发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过去没有在宫里出现过的女子。 “赵邵氏?”刘彻咬了咬舌头,随即摇了摇头,在这瞬间他就知道事怎么回事了。 这世界上啊,从来就不缺捧臭脚的人。 上面的人只需要稍稍一个表态,下面的人就会麻溜的把事情给你办好了。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某些无耻之徒为了巴结上司,什么手段都敢用。 想想看那些什么情妇啊嫖宿啊,就能理解现在刘彻面对的情况了。 毫不夸张的说,为了讨好上官,有些人别说把女人往刘彻这边送了,就是送妻送女,那也是欢天喜地,巴不得的! “王道!”刘彻从榻上坐起来,板着脸,喊道。 “殿下!”王道立刻就滚进来,跪下来,叩首道:“奴婢在!” “这怎么回事?”刘彻脸色不怎么好,瞪着眼睛,指着那站在殿中,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的女子,问道。 “殿下……这……这……”王道一看,心知遭了,这马屁估计拍在马腿上了。连忙叩首,道:“殿下,这是下面人孝敬您的,都说殿下操劳国事,身边呢也没个使唤的贴心人,义氏呢又不在,瞧着这赵邵氏人还算规矩,就自作主张……” 其实这事情就是王道自己指使的,亲自吩咐下去的事情。 但现在见到太子发飙,王道也毫不犹豫的将下面的人卖了。 “胡闹!”刘彻摆摆手道:“将她送回去,孤是太子,不是花街柳巷的浪荡子!” 说这话的时候,老实说,刘彻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嗯,这赵邵人,身材好,人也漂亮,关键是刘彻总觉得她跟志玲姐姐在某些方面很像!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至今还记得那句话:打到弯弯去,活捉林志玲! 咳咳,真要把这么一个已经送到嘴边的美人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但是,没办法,这个态必须表,不然,这口子一开,天知道下次会不会有人送幼女娈童什么的。 刘彻虽然喜欢女人但是,他有分寸,他不会像自己老爹那样胡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彻觉得自己还是有节操的,他只想要自愿的女人,而不想背一个黄世仁的锅。 王道一听,浑身都发抖了,这可是很严厉的指责了。 他扑通一下,就磕头道:“殿下,奴婢治罪了,请殿下责罚!” 花街柳巷,那可是全长安都知道的***啊。 那赵邵氏也立刻跪下来,叩首道:“请家上万万不要赶妾身回去……” 说着她就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很清楚,一旦她被退货会发生什么。 她儿子与小姑子现在的一切都会被摧毁,她也失去保护伞,甚至会变得比过去更悲惨。 原因很简单,先前,她还可以靠邵氏的招牌勉强自保,上林苑里垂涎她美色的家伙虽多,但多少都会顾忌一下邵氏。 但,假如她被太子赶出太子*,那么,先前所有被邵氏的名头吓住的人将再也没有顾忌。 她死都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况且,太子说的对,寡妇迟早要改嫁。 与其嫁给一个老头或者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富商,还不如伺候太子。 即使没有名分,即使可能会快失宠,但最起码起码,能给家人保障,能让儿子与小姑过上体面的生活。r1152 第两百六十六节 进击的土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看着赵邵氏哭的可怜,自己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于是道:“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 然后对王道吩咐:“先带她下去,教她规矩和礼仪吧!” “诺!”王道这才起身,不敢去擦几乎被磕破的头皮,躬着身子领着赵邵氏退下。 看着这两人消失的背影。 刘彻摇了摇头,留下赵邵氏,固然是男人的色心在作祟。 但其中也有着现实的考量。 身为太子,最大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 不是恩续万民,那是天子的责任。 更不是什么霸业伟业。 而是……做一个种马!!!! 说起来可能有些讽刺,但这却是事实。 没有子嗣的太子,就不算一个完整的太子。 只有造人成功,生下皇孙之后,太子的地位才会真正稳固,并且得到天下人真正的认可。 所以,刘彻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啪啪啪多少次,跟多少个女人啪啪啪过,生下一个儿子,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要做到这个目的。 那他就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女人。 甚至十个八个都是不够的! 对于皇室来说,广播种,勤耕耘,就是政治正确。 要在这个时代以太子之尊玩什么专情啊。 不用皇帝老爹发话,大臣们和舆论也能喷死刘彻这个太子。 所以。刘彻现在是奉旨种马! 东宫已经发话了,明年就会选拔一批女子送到刘彻的太子宫里来。 这种给太子尽量多的送女人,选美女的事情。在此时,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甚至是上升到了关系国家存亡的大政之上。 在这件事情上,刘彻完全没有发言权,只能听任东宫太后的差遣。 而且,关键是刘彻听到风声,据说窦太后把选秀的事情交给了馆陶长公主刘嫖去操办。 这就让刘彻不免担忧,刘嫖会不会为了帮她女儿陈阿娇。而故意选一批恐龙送到刘彻身边来…… 所以呢,赵邵氏算是一个备胎吧…… 从生育的角度上来说,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在生产时安全的几率是大于没有生过孩子的妇人的。 嗯……至于你说爱情? 对皇室来说。爱情这玩意存在过吗? 相信爱情的皇帝基本都是昏君! …………………………………………………… 于是,当天晚上,赵邵氏就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抬到了刘彻的榻上。 然后自然就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一些成年人会做的事情。 在这种事情上。刘彻已经是相当熟练了。 而赵邵氏也不抗拒。甚至十分尽心尽力的伺候,什么样的花样,她都愿意尝试。 最重要的是,身子软的都能挤出水的成熟妇人的味道,跟青涩的小苹果,那是两个概念。 反正,刘彻很满意这个女人。 乖巧、成熟、会伺候人,同时懂得分寸。知道自己的地位。 这样的女子,才能在宫廷里长久的生存下去。 第二天早上。刘彻睁开就发现赵邵氏早就已经起来了。 见到刘彻醒来,赵邵氏还是有些害羞的。 中国的女子就是如此,在床上怎么样都可以,一旦回到白天,就多少会有些害羞。 但,跟少女不同的是,已经经过人世冷暖凉薄的赵邵氏,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她立刻就端着一盘水,来到刘彻的榻前,为刘彻洗漱,穿衣,就像一个妻子伺候丈夫那样,温柔、体贴。 这种感觉让刘彻很迷恋。 但刘彻知道,现在不是沉醉于温柔乡的时候。 而且说老实话,眼前的这个女子,刘彻对她根本就是只有**而没情感依存。 于是,在穿好衣服后,刘彻就系上佩剑,阔步走出寝室。 “去把义婼接回来罢……”出了寝殿,刘彻就对王道吩咐了一声。 确实是该加紧造人了! ……………………………… 这时候,馆陶长公主刘嫖的府邸,却是宾客满门,排着队来给刘嫖送礼的人排成了长龙。 只要耳朵没有聋掉的,稍微有点消息渠道,或者稍微关心时政的人,都听到风声了。 太子要选秀了。 跟皇室联姻,这是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的事情。 于是,刘嫖的幸福时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带着数不清的珍宝黄金田契,哭着喊着要把这些东西送给刘嫖,只求刘嫖能在选秀时,高抬贵手,让自家的女儿或者什么人入选。 从而攀附上皇室。 这个买卖,可是不管花多少钱,都值得的投资。 一旦太子即位,而他们的女儿或者侄女什么的受宠,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刻,刘嫖笑呵呵的坐在上首的主位,看着满满一箱子送到她面前的黄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些黄橙橙的小可爱,真是怎么看怎么都喜欢啊! “真是可惜啊,母后只让我选二十个,要是二百个该多好啊……”刘嫖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对刘嫖来说,爹亲娘亲也没有黄金亲啊。 反正太子怎么都会有无数的女人。 刘嫖早就看开了。 反正,只要东宫老太后在位一日,她和陈阿娇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 至于老太后万一不在了……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考虑吧。 现在,怎么快活逍遥怎么来! 当然。刘嫖还是很讲信用的,绝对不会干收了钱不办事的。 这时候,门房进来通秉道:“翁主。门外有一个自号临邛程郑氏的人求见!” “让他等着吧……”刘嫖斜着眼角看了一眼门房,很不乐意的斥责道:“怎么,一个乡下来的土财主,就能坏了我的规矩?” 刚刚有个关中的大地主兼大商人,向她奉献了八百金加一座庄子。 这会她心思全在那些黄橙橙的小可爱上。 最重要的是,刘嫖觉得,不太可能有人出价比那个关中有名的大地主还高了。 “可……”门房跪下来。叩首道:“翁主,那个人说,他愿献千金。只愿与翁主见一面!” “千金!!!!”刘嫖的眼睛瞬间全部被黄橙橙的光芒所占据,她咳嗽一声,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 程郑婴负手站在馆陶长公主府邸外。 他的身后,是一辆大的出奇马车。 马车的外部车架。用黄金、玉石、蜀锦所妆点。 十几个强壮的仆役站在他的身边。 两个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站在他的左右。 “你们都打听清楚了吗?”程郑婴粗声粗气的问着左右:“这太子选秀确实是由馆陶长公主负责的?” “都打听清楚了。程郑公,确实是这样的……”一个文士回答道。 “善!”程郑婴豪爽的道:“此事要是办好了,每人赏五十万钱!” 在程郑婴看来,钱算什么? 钱什么都不算! 他的财富已经多到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地步。 他是白手起家的,只用了三十年不到的时间,就积攒出了富可敌国的巨大财富。 而且每年,这个财富还在以滚雪球的速度不断增长。 毫不夸张的说,有生之年。这个增长速度都不太可能放慢。 但是,坐拥巨额财富之后。这些年,他越来越恐惧,甚至可以说生活在恐惧之中。 汉室天子最看不惯地方上出现什么强族豪门。 以他的身家,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财富和家产规模。 毫不夸张的说,肯定是会家破人亡的! 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谁屁股底下没有些黑历史啊? 即使是现在,程郑婴也知道他的钱是怎么赚来的…… 每年岷山里埋着的死人,十个中有五个是他的工人。 这些事情,要是披露出来,天子龙颜震怒之下,他现在的一切就要灰飞烟灭了! 正是在这样的恐惧情绪下,程郑婴开始到处找后路和靠山。 基本上,现在整个临邛上上下下的官僚和衙役不是他的人就肯定是老对头卓王孙的人。 不单如此,就连成都等地的官员,也全部他买通了。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跟官府打交道打的久了,程郑婴太清楚那帮王八蛋是些什么货色。 平时吃拿卡要比谁都勤快,但一旦有事,第一个把他程郑婴卖掉的也肯定是那些人! 所以,程郑婴知道,他需要更坚固更强大的靠山。 正好这时候,天下闻名的贤达,有‘日者’之称的大卜卦者司马季主从河东到蜀郡,他听说后,立刻前去求教、请卦。 谁知道,司马季主不答应给他卜卦,只愿意给他看相。 而且是给全家看相。 好吧,高人必有高行,这也能忍了。 可是,他全家这一番看下来,没几个面相被认为是好的。 唯独…… 程郑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司马季主看到他唯一的女儿时说的那句话: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啊! 这说明什么? 有了全国有名的大贤达,号称当时第一卜者,日者名号的司马季主的背书。 程郑婴的脑洞就忍不住的大开了起来。 尤其是没几天,程郑婴就听说了长安天子有意给太子选秀的事情。 这更被程郑婴认为是天意。 于是,程郑婴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亲信心腹和一笔巨额财富,赶来长安。 对程郑婴来说,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用钱把自己的女儿砸进太子宫。 还是那句话——钱算什么? 能用钱就解决的事情,对程郑婴来说,那都不是个事! 临邛本地有汉室的官营作坊和官营矿山。 但他程郑婴大把钱砸下去,于是,这些宫廷委派的宦官和监督,统统闭上嘴巴,看着他跟卓王孙一点点的吃掉了当初邓通留在临邛和周边地区的作坊、矿山和盐池。 还有临邛和成都的官员,一个个刚来的时候,鼻孔是朝天的,一箱箱钱砸下去,立刻就跟他们这些‘充满了铜臭味’‘操持末业的商人’称兄道弟了。 所以,程郑婴的思想很简单。 为了女儿能进宫,从而实现那个司马季主亲口说的‘贵不可言’。 他要用钱给女儿砸出一条道来。 ………… “程郑先生,翁主有请……”不多时,一个男子满脸笑容的跑来拱手相请。 程郑婴呵呵一笑,跟在此人后面,大摇大摆的走进馆陶长公主的府邸。 一进门,程郑婴就特意的仔细打量了起来这汉室的长公主的府邸的陈设和房屋装饰。 看了一遍,他微微摇头。 还公主呢! 这房子,这走廊,这花园还有这府中摆设和陈列的物件,连他在成都的一座别苑都不如! 作为一个出色的成功商人,程郑婴的思维和反应都很快。 在这瞬间他就算出来了。 一千金,大概可以让那位长公主给他行方便。 两千金,大概可以说动那位长公主帮忙给他定下一个名额。 三千金,完全可以让那位长公主对自己予取予求。 于是,当他在这府中下来的带领下,走进馆陶长公主刘嫖所在房子中,跪下来行礼完毕后,不等刘嫖开口,他就躬身道:“鄙人从蜀地而来,穷乡僻壤,不知长安礼节,还望翁主赎罪!” “此番前来,鄙人有个心愿,望翁主成全!”程郑婴抬起头来看着刘嫖,肆无忌惮的在刘嫖的身上扫了一番,道:“鄙人愿出五千金,请翁主为鄙人引见当朝太子!” 在程郑婴看来,砸到刘嫖,那不算事! 女儿进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受宠,会不会顺利的见到太子呢! 倘若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那还有什么‘贵不可言’的?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直截了当的去见太子。 以程郑婴这些年来做买卖的经验来看,皇帝也好,官员也罢。 都是要钱的! 大把大把钱砸下去以后,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吗? 反正,程郑婴自发迹以来,他的金元政策还没有失手过。 坐在上首的刘嫖却被吓了一跳:“五千金????” 刘嫖吞了吞口水。 这确实是一个让她根本没办法拒绝的条件! 程郑婴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只要翁主答应为鄙人引见太子,五千金,立刻奉上!” “成交!”刘嫖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五千金,换算成钱起码也是四千多万! 当世第一彻侯世家平阳侯家族一年的租税也不过如此! 这么大的一笔钱,只是带这个人去见一见刘彻,刘嫖甚至都懒得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明天刘彻不是要在上林苑里跟关中的擅权们见面吗? 就那时候带这个人去见刘彻好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有点感冒,鼻子痒的难受,暂时欠2000吧~! 第两百六十七节 明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九月甲子,天气多云转晴。 这一天思贤苑中,车水马龙,往来无白丁,谈笑有巨贾。 刘彻拿着手里面的这个关中七十五县,长安九市擅权的名单眼睛闪出一丝凝重。 一共八十四位擅权。 但是,刘彻看着整个名单,将它扔到了案几上。 八十四个擅权里,姓田的有十个,姓杜的八个,姓安陵的六个,其他王姓赵姓什么的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就构成了整个关中擅权。 前世,刘彻曾听到一个说法。 此刻,他不由得轻声念道:“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十三,然量其富,十居其六!” 这话固然是夸张,属于中国人惯用的修辞之法。 但却也说明,关中在整个天下的经济格局之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刘氏作为天下最大的地主,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获取了其中大半的收益。 但剩下的那些利益…… 只看这些擅权的姓名,刘彻就知道了,他们都被人私底下瓜分掉了。 这还只是表面上透露出来的信息。 姓田的跟姓杜的只是吃相比较难看的那两家。 真正的寡头,都藏在幕后。 譬如韦氏,无盐氏等。 看到刘彻脸色有些难看,张汤轻声道:“家上,臣这些日子查证得知,此辈皆非有爵邑俸禄弄法犯奸而富,尽椎埋去就。与时仰俯,获其盈利,以末致财。用本守之,以武一切,以文持之!” 作为一个法家,张汤本质上对于一切商人都有着深深的敌意。 论起仇商,法家比儒家走的更远。 甚至于,在法家的意识中商人这种既不能让土地多长粮食,士兵多杀敌人的存在。就应该统统消灭! 这些年,汉室对商人太宽纵了! 所以张汤找到机会就会给商人上眼药,同时在刘彻面前推销他的那一套强本除末的思想。 所谓的本。当然是农业,末,自然就是商业了。 刘彻自然清楚这一点,他斜着眼角看了一眼张汤。问道:“张卿不是前些日子才与一位田姓商人联姻吗?据说此人与张卿乃是世交?有没有这回事?” 刘彻一连三问。每一问都问的张汤汗如雨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刘彻见了微微一笑,道:“卿别多想了,孤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刘彻调查的很清楚,张汤与田甲,相交于微末,两人之间交情很深。 而这个田甲也不算什么坏人,起码,手上没沾过血。 但是…… 刘彻眼睛看着那卷名单。眼中闪烁不定。 田甲也是出生于田氏,属于关中第一大豪门。至少是明面上的第一大豪门田氏的一个分支子弟。 正如张汤所说,关中的商人,与其他地方的任何商人在政治上牵扯的更加深。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人与其说是商人,倒不如说是官商。 哪一个的背后没站着那个大人物? 真当长安的三公九卿和宫廷贵人宦官是靠俸禄生活的? 甚至就是刘彻的皇帝老爹保不准也是这些人中某一个姓氏的后台。 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只投资现在不投资未来。 他们就像一头头贪婪的野兽,饥渴的巡视着所有可能被投资的人。 刘彻就记得,前世,这个田甲投资张汤整整二十年,为了给张汤谋出路,不惜花费重金,最终成功引其与王信见面,这才让张汤开始崛起。 长达二十年的投资和扶持,期间花费的金钱和资源,数之不尽。 倘若没有田氏本家的倾斜和补贴,那个田甲,哪来的这么多金钱和资源? 管中窥豹,就可以想见,这些大家族在政治上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了。 至于,为何张汤明明是法家,还是个仇商的法家,田甲跟田氏都愿意这么大力气投资,难道就不怕张汤上位后为难他们? 这个问题,刘彻想了许久才想到答案。 那就是,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仇商就仇商呗,只要不仇田氏就好了! 这就跟后世的抗战时期,日本人专门找那些打着抗日旗号的地方军阀资助和扶持一样。 你抗日就抗日呗,只要能给中国人添乱,拖住南京就好了。 反正这天下对商人喊打喊杀的还少吗,也不多一个张汤! 是以,洞悉了这一切后,刘彻才会对这些人更加警惕。 因为这些人是真正的聪明人,深谙政治游戏的规则,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跟他们打交道,就像与虎谋皮,稍微不小心,就可能被他们带到坑里面去了。 刘彻轻轻的敲击着手背,转过身子看着额头上都已经开始冒汗,跪在他面前有些颤抖的张汤道:“卿起来吧,别想多了,孤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个田甲孤查过了,算是个信商,可以交往……” “诺……”张汤却是深深的俯首。 他心中此刻甚至有个冲动,想要立刻在太子面前跟田甲划清界限。 但他终究还是念着田甲过去对他的照顾和心里的底线,没有说出口来。 只是…… “家上既然调查过了,那肯定也知道,田甲就是那个田氏的族人……”张汤心里疑神疑鬼的揣测着:“也不知家上对田氏是个什么态度!” 但张汤对田氏,因为跟田甲相处的久,所以很清楚田氏的手段和底蕴。 就跟他说的一样,关中的商人赚了钱,不是买房置地,就是用于投资未来。 以武一切,以文守本,就是关中豪强大族的传家信条。 正因为清楚,张汤才要反商。 商人要是坐大起来,那天下权柄岂不就是比谁有钱了吗? 但另一个方面,张汤却不希望太子刘彻现在就跟这些商人直接对垒。 因为那样的话,即使是太子,也未必能对付的了! 要知道,这些人经营数十年,在宫廷和朝野都有着许多代言人。 甚至,某些家族背后就是薄氏、窦氏和天子! “水至清则无鱼……”刘彻呵呵的在心里笑着,对这句话,刘彻一半相信,一半嗤之以鼻。 这天底下熙熙攘攘,固然都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但也是要分情况的! 有些事情能忍,譬如张汤跟田甲的关系,还有主父偃跟安陵氏的关系。 但有些事情不能忍! 就像现在,整个关中的商业利益居然是被几家几姓把持和瓜分。 落到人民头上的不过是些残羹剩汤。 当然了,在这里面,最大的寡头,毫无疑问是刘氏天子! “永远要记得,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刘彻在心里对自己说。(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咳咳,真抱歉,今天卡文了~欠4000先,昨天也欠了2000,一共6000,明天还掉~然后,上个月欠5w,本月肯定会还掉的~ 第两百六十八节 来自印度的消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系好绶带,然后,带着张汤等人走了出去。< 原本还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议论的擅权们,见到刘彻出来,纷纷跪下来:“小民等拜见太子殿下!” 刘彻随便看了两眼,这八十五个擅权,每一个的精神气势都还不错,在穿者打扮方面,这些擅权跟是别出心裁,让刘彻颇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观察了两眼后,刘彻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些擅权或者他们背后的家族,对于他这个太子还是充满敬畏的。 至少,在面子上和里子上,都会迁就一些。 不然,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关中七十五县无论远近,每一个县的擅权都出现在了思贤苑。 甚至没有一个迟到的。 想想了,刘彻知道,这也是现实。 在中国,真正当家做主的永远不是商人,而是手握杀死大权的官僚。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钞票再多也顶不过刀剑的锋利。 只是…… 看着这些擅权,刘彻向前一步,张开双手,道:“诸位请不必多礼,今次,孤请诸君前来,乃是有事请教各位地方贤达……” 擅权,虽然是商人,但,在汉室朝廷眼中,他们却不算商人,可以不受市籍的约束。 这乃是因为,擅权的地位,与乡间的乡老相等。 是国家政权的延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擅权们也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 是以刘彻才能光明正大的在思贤苑中与这些人相见。 否则的话,身为太子,却接见操持末业的商人。这传出去,舆论立刻就要沸腾! 众人站起来,齐齐躬身:“多谢殿下,殿下倘若有所差遣,我等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彻嘴角微微一笑,让自己的态度尽量变得亲和起来。心中却是吐槽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信你们才有鬼!” 前世之时,吴楚之乱,关中商人几乎集体骑墙观望。甚至都准备好了迎接吴王入继宗庙的仪式和程序,只等吴王入长安,就三呼万岁。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平叛大军出征。随军的彻侯竟然找不到贷款的地方。 最后只有无盐氏出贷五千金给周亚夫。解决了彻侯们出征费用。 而其利息竟然高达十倍! 每每想起这个事情,刘彻心里就很不舒服。 身为统治者,他心里的潜意识深处,对于一切可能的叛贼和逆臣,都有着十倍戒心。而商人们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根本不会刘氏的忠臣,只是一些被利益驱动的家伙。 但无盐氏居然敢放那么高的高利贷,最后还本息全部收回。 这就让刘彻多少忌惮关中的商人。 这几天。刘彻恶补资料,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譬如说。此时,商人们虽然会跟官僚勾结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 但是,他们却还没进化到给官员干股和分红的程度。 一般来说,这些商人只是按季度孝敬一些钱帛给他们的关系户。 因而,刘彻暂时还不用担心,动了这些商人,会出现明代的晋商集团和盐商集团那样的疯狂反扑。 也就是说,这些商人,虽然背后都有着保护伞和靠山,但那些保护伞和靠山,并不一定会真的站在这些人一边。 答案很简单,没有干股和分红的话。 那张三可以孝敬,李四也同样能孝敬。 官僚们犯不着为了每年固定的孝敬而赔上自己的前途、名声和乌纱帽。 这与明代的晋商集团和浙商集团在明代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自己的东西跟别人的东西,那是两个待遇! 这么想着,刘彻心里就有底了。 诚然,关中的几个大家族跟宫廷和朝野有着紧密的联系,年年岁岁也都有着大量的财富被孝敬给宫里和朝廷的大小官员。 但是,这样的利益纽带很脆弱。 一旦风声不对,立刻就会有大批官员断尾求生,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对原本孝敬他的商人,大打出手。 就如前世小猪发布告緍令后,大批大批的过去的商人家族纷纷破产。 却没有一个当官的站出来为商人们说过一句公道话。 不可能会出现明代那样有人稍微一动商人,立刻大批的清流跳出来大喊:不与民争利。 是以,说实话,刘彻真要豁出去了,绝对能把整个关中的商人和世家洗一次! 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只是……这事情固然做起来是很爽的,但爽完之后怎么办? 不值得! 刘彻是太子,跟这些商人是两个不同阶级的人。 犯不着为了商人搭上自己的政治声誉。 你要知道,当初刘彻的老爹在长安街头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到现在,朝野还在有人悄悄议论这个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此事将成为刘彻老爹一生的污点。 而且,关中是刘氏的基本盘。 维持关中的繁荣和稳定,符合刘彻自己的利益。 他没必要把坛坛罐罐都砸破了,平白的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但是想清楚这些了,心里就有了底气,不会畏手畏脚,也不会瞻前顾后。 刘彻此刻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八十多个男子,眼神之中自然就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仿佛跪在他面前的这八十五人不是人,而是蝼蚁。 刘彻想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这时候,王道忽然过来凑到他耳边禀报:“殿下,长公主来了……” 刘彻闻言。神色微微一怔。 刘嫖? 她来干什么? 刘彻瞬间回过神来,对着擅权们拱手道:“诸位,请稍后片刻,孤有点私事,去去了来!” 然后,刘彻就在王道的带领下,朝着前门的客厅而去。 一边走。刘彻一边问道:“长公主可跟你说过是什么事情吗?” 这也是刘彻奇怪的地方。 此时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长辈是轻易不会去晚辈家里的。 因为那是对自己和后辈的双重不尊重。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长公主没有说……”王道低着头道:“只是,长公主带了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男子一起来的!” “山东?”刘彻狐疑了一下,这时候的山东,当然不是指的的后世的大山东省。 所谓山东指的是太行山以东的广大地区。 大概包括了后世的华北和华南地区。 跟后来的山东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在此时。山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关中人骂娘怎么说来着? 山东蛮子! 不过,在此时操着山东口音的人未必就是华南或者华北的人。 概因秦汉交际之时,天下人口迁徙互通,从前是楚国的后来可能变成了关中人,譬如袁盎家族。 从前是秦人的,现在可能变成了蛮夷藩国,譬如南越赵佗。 总之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彻缓步走进客厅。然后,就见到了馆陶长公主刘嫖领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客厅的一角,有说有笑似乎在谈论什么。 刘彻扫了一眼那个男子,仅仅只是这一眼,刘彻就感觉自己的氪金狗眼已瞎。 这个男子全身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上好的蜀锦编制而成,仅仅他身上的那套衣服就起码价值数万钱。 另外,他的腰间佩着两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美玉。 除此之外,刘彻还注意到这人的袖子上的图案是用金丝绣成的。 一句话概括,此人只差没在脑门子上写下:我是土豪,这四个大字。 “他不是关中人!”刘彻立刻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关中狗大户虽多,但处在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招摇逛市,那无疑于自寻死路。 “大概是那个地方的暴发户吧……”刘彻心里猜测着。 如今汉室天下,正是中国工商业蓬勃发展的时候。 不知多少人趁着这个机会,完成了财富的积累。 后世一本货殖列传,就从一个侧面写就了此时工商业的繁荣景象。 整个中国从南到北,从草原到山陵,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蓬勃发展的工商业。 以至于贾谊、晁错等人纷纷疾呼,要弱末强本,并且纷纷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策略和政策。 刘彻没有多想,径直朝刘嫖躬身行礼,问道:“姑姑今日竟然有空来小侄这里,可是有事情?” 这时候,原本正与刘嫖说话的那个男子,立即就出列,躬身一拜。 刘嫖却是跟着站起来,呵呵一笑,道:“太子啊,姑姑这次过来,就给太子介绍一个人……” 刘嫖努努嘴,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人,道:“此人是蜀郡临邛的程郑氏,姑姑想着,或许他能帮太子解决一些麻烦,索性就带过来了,太子应该不会怪姑姑自作主张吧?” 说着刘嫖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刘彻摇摇头,心里面其实是哭笑不得的。 刘嫖这个人啊,就是有时候常常会干出一些二货的行径。 刘彻就记得她前世养养小白脸什么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小白脸带出去给小猪看…… 搞笑的是,最后,这位汉室的馆陶大长公主,竟然在死后与那个小白脸合葬在霸陵。 只能说…… 刘氏多奇葩,刘彻已经习惯了。 只是,刘嫖却是给刘彻出了个难题啊! 这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商人! 汉室可不是战国时期的列国,商人什么的随随便便的出入宫禁。传出去,刘彻少不得要被人非议! 但人都已经带来了,刘彻还能怎么着? 脸上露出一丝略微难看的笑容。刘彻勉强拱拱手,道:“请起来吧……” 那人闻言,倒也不客气,立刻就站起身来,竟然还大着胆子抬头打量起刘彻来了。 这让刘彻感觉即好笑又好气。 这人的这些行径,让刘彻不由自主的就将之跟后世的煤老板联系了起来。 但旋即,刘嫖刚刚说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忆了起来。 临邛程郑氏? 这不就是卓文君他爹一生的死对头吗? 什么时候这人居然跑来关中了? 不过。程郑氏可是真正的狗大户啊! 前世之时,刘彻听闻,有人将其与卓王孙、齐国的刀间等人并列为当世最有钱的大贾。 据说家资几十亿。拥有上千人的奴仆,出行比拟国君,买卖做到了南越那边去了…… 重要的是,对刘彻来说。程郑氏也好。卓氏也好,都是接下来将要去接触的人物。 因为这两家掌握了当今最先进的铸铁和冶铁技术! 国之大事,唯祀与戍! 谁掌握了铁,谁就拥有发动战争的能力! 说起来可笑的是,程郑氏和卓氏的财富和买卖能做到这么大。 其实是吸了汉室朝廷的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当初,天下最大的冶铁和铸钱商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的皇祖父的亲信心腹邓通。 别以为邓通只会拍马溜须。倘若只是那样的话,他怎么可能长期的霸占一代明主的崇信? 在宠臣的背后。实际上邓通就是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放在民间的耳目兼钱袋子。 当是时,天下铸钱,一半是吴王刘濞所铸,一半是邓通在蜀郡所著。 能把买卖做到那么大,还能跟吴王刘濞掰腕子,邓通的能力和手腕,岂止是等闲? 除此之外,邓通还是当时少府和皇室在蜀郡的全部产业的负责人。 他的名下,除了数之不尽的矿山、盐池之外,还有着规模庞大的冶铁作坊。 仅仅是刘彻从少府档案中所看到的。 最高峰时,邓通在蜀郡拥有和掌管着上百家大小不一的作坊,年出铁四五十万斤。 可现在,那些作坊居然缩小到了不到十家,年产铁不过四五万斤。 短短两年时间,整个蜀郡的汉室皇室官营作坊在没了邓通后立刻跳水。 这种事情,说出去鬼才信! 而与此同时,程郑氏与卓氏的财富和作坊却是火箭一样的膨胀了起来。 到现在,这两家年产铁起码三十万斤以上。 刘彻想起了史记中的记载:致之临邛……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这是对卓氏财富与权势的描写。 从这短短几句话的描述中,卓氏的财富已经披露了冰山一角。 即以卓氏拥有一千个仆人计算。 汉室律法规定,奴仆的人头税,按五算征缴,一算一百二十钱,五算六百钱。 即卓氏一年光是奴仆交税就是六十万钱! 顶一个食邑三千户的彻侯一年的租税了! 但现在刘彻关注的不是这个事情。 而是…… 刘彻笑呵呵的看着程郑婴,问道:“先生自临邛来,可知滇南诸番如今可安在?” 程郑婴闻言,忍不住脸一抽搐,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事实上,不管是他程郑婴的铸铁买卖,还是卓王孙的买卖。 都需要大量的人口,挖矿冶炼! 之前,邓通有皇室做靠山,有的是刑徒和赘婿来开山冶炼,死了也不心疼! 可轮到他跟卓王孙做着这买卖了。 那就问题来了。 蜀郡总共就那么点人口,根本不够支撑和负担他与卓王孙的冶铁大业。 怎么办? 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 临邛所在靠近滇南诸夷。 在秦代,鼎盛时期的秦军,威压整个西南,当是时,西南诸夷全部曾臣服秦军的弩箭之下。秦始皇在位,为了拓展对西南地区的控制,于是开凿了五尺道。更向那些中原政权之前所没有涉及的空白地区派遣了官吏,进行了初步的控制。 那时候,秦国威压天下,谁敢不从? 西南各国全部战战兢兢,臣服于咸阳。 可惜,十几年后,偌大的秦国轰然倒塌。 汉室建立以后。为了有效控制,连南越都放弃了,就更别提那块穷山恶水的西南地区了。 于是。自临邛以南的广大地区,从此不复为中国国土。 这样一来,就给了商人们一片大有作为的天地。 他程郑婴也好,卓王孙也罢。看重临邛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一。这里有大铁矿,可以开凿和冶炼。 二,靠近西南夷,人力廉价! 西南夷的酋长,为了一块好看的丝绸,就愿意付出两三个强壮的奴隶! 除此之外,筰国的马,僰国的女仆还有牦牛。夜郎的黄金,滇国的象牙。都是深受好评的特产。 尤其是僰国的女仆,经过特殊培养,有着让人着迷的魔力,远销天下各郡国,就是长安也有许多贵族愿意高价买回家。 作为一个扎根在临邛的大商人,程郑婴过去三十年时间,跟西南各大小王国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拿着中原的铁器、丝绸还有香料,从这些林立的小国部落手里,换来一批批‘特产’ 其中最大宗的交易,无疑就是奴隶了! 不然,他的铁矿还玩毛啊! 然而,这却是严重的犯法行为,汉律规定,没有许可私自与藩国交易等于死罪。 虽然西南夷不算藩国,也没有入贡长安,但这事情一旦被揭发,那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据程郑婴自己的消息渠道所知,光是最近两年,随着他跟卓王孙买卖扩大,西南诸夷中已经有两个小国被人灭了,国民尽数被抓走,变成奴隶,最后到了他的矿山里…… 甚至,某次程郑婴发现,送来的奴隶里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滇国从身毒那里进口的奴隶,量大便宜,只要一匹丝绸就能换得十个壮奴隶…… 然后程郑婴一口气买了一百个。 到现在,全死光了…… 因为死的太快,让程郑婴深感身毒奴隶虽然便宜,但不禁用,从此不再外购来自身毒的奴隶了…… 但这些事情他怎么敢说? 说出来了,他马上就是大魔王,铁定要被杀全家的! 因此,程郑婴连忙跪下来,唯唯诺诺的道:“启禀殿下,小人虽然身处临邛,然则,向来奉公守法,谨遵高皇帝之制,不敢西出关塞,与夷狄私通!” “呵呵……”刘彻笑着摇摇头。 你这骗鬼呢! 你们的买卖可不仅仅只在西南夷那边溜达啊! 张骞凿通西域时,人在大夏那边都看到了中国特产的丝绸和茶叶,一问说是身毒来的,然后身毒的商人从滇国买的,滇国的丝绸从那里的不问自知! 更何况,前世刘彻自己亲眼所见,在长安居然能买到来自僰国的奴仆,特么僰国女仆在长安居然还形成了产业链,做成了一个品牌,以至于长安彻侯谁家没有一个僰国的女仆走出去都没面子! 那时候僰国的女仆,就像唐朝的新罗婢一样,是受到广泛好评的奴仆,一个就要一百金! 还有…… 前世,刘彻不太明白,为什么司马相如就能打通西南诸夷的关系,从而拉开了中原文明向西南山区扩散的序幕。 当了太子后,通过查阅石渠阁的秦国宫廷档案和记载。 刘彻弄清楚了一件事情,最起码在靠近蜀郡附近的数百里山区,当初秦国大将常頞曾经对那一区域实行过有效统治,派遣了官员和士兵过去。 而常頞为什么去哪里? 因为楚威王时期时,巴蜀属于楚国。 当时,楚威王派遣楚庄王的后代子弟庒桥为大将军,统兵西进,向西南发动征服战役。 拓土数千里。 可惜,等庒桥取胜之后。回头发现,老家被秦人抄了,回不去了。只能在当地落地生根,建立国家,这就是滇国的建立史。 所以,跟南越一样,西南地区,其实早就被老祖宗们看上了,还征服过了。 在事实上来说。当地的许多部落和国家都跟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在文化上有一些共同点。 更有趣的是,刘彻发现。根据汉室派去南越的使者回来汇报的奏折中的说法,南越王赵佗居然在西南夷里有个小弟,嗯,就是夜郎国…… 搞笑吧。就是那个夜郎自大的夜郎国。 所以。事实上,西南夷并不是从来没有受过中原文化熏陶的夷狄之地。 实际上,在汉室建立前百数十年前,楚国和秦国相继接棒,开始对西南地区的征服和开发。 可以说,没有楚国和秦国两代接棒的努力,小猪后来想那么轻松的征服西南地区,还设置郡县。使着成为汉室版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终汉一代没有反叛。这可能吗? 因此刘彻微微一笑道:“孤视先生为长者,先生怎么就欺瞒起孤来了呢?” 刘彻向前一步,嘴里道:“卓公王孙,每年都有书信传于父皇御前,尔等所作所为,尔等以为天子不知?孤不知?” “卓王孙,我x你先人板板!”程郑婴至此,心理防线全部崩溃,居然骂出了一句大四川的省骂。 刘彻也不以为然,呵呵笑道:“僰国的女仆,啧啧,筰国的马,啧啧……先生们买卖做的大啊!” 程郑婴终于承受不住,瘫软在地,他感觉,自己的末日将来,为了活命,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于是,就像倒筒子一样,将他跟卓王孙怎么买通西南夷的君王,怎么贩卖人口,怎么开凿矿山,怎么用‘合适的价格’买下邓通那些‘废弃’的作坊的事情全部在刘彻面前倒了出来。 刘彻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汉室得商人们居然进化到这个地步了。 用丝绸和铁器还有盐、茶叶购买西南夷的奴隶,他们居然还买到三哥出口的奴隶? 真有种后世大英帝国贩卖黑奴的即视感! 好吧,这也就算了,为了扩大生产规模,用些手段也算正常,而且西南那边本来就是奴隶制度和原始部落混杂的地方。 而且,死的矿工大部分也不是中国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刘彻也就懒得计较了。 但是你们居然勾结派遣去蜀郡的宫廷宦官,买通地方官员,联手制造某个作坊不能运作,某个矿山矿脉枯竭这种事情…… 刘彻仿佛看到后世天朝某些人的嘴脸…… 真是…… 刘彻挠了挠头,最终不得不承认。 太史公还真没说错啊! 果然是倾滇蜀之民! 刘彻实在不清楚,再让这些家伙这么无节操无下限的玩下去,规模滚雪球的一样这么扩张下去,等到他们的产品生产出来却卖不出去,会不会发生西汉的经济危机? 无论如何,刘彻都知道,这种不科学的运作方法,是时候终结了。 不过,这程郑婴跟卓王孙,起码还是作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祸害外国人 在这件事情上面,刘彻还是蛮赞同的。 刘彻向前两步,走到程郑婴面前,扶起他,亲切的问道:“先生方才说,通过滇王买到了一百名身毒奴隶,敢问先生,身毒在何方?” “去滇国以西两千里……”程郑婴这个时候可没有一开始的土豪霸气,他满心里都只想着一件事情:既然我的事情,天子早知道了,天子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他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刘彻却玩味的问道:“身毒国,先生手下可有去过的人?” “没有……”程郑婴摇摇头,道:“小民的手下最远就只到过滇国,再远,就没有去过了,据说,自滇国至身毒山高路远,小民所购的一百身毒奴工,据说开始启程时,身毒人准备了三百多个的,等被驱赶到滇国时,只剩下一百余人……”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三国果然还是老样子,无论古今,都没有变化过,堪称地球最好统治和最容易殖民的国家。 “我交给先生一个任务……”刘彻笑眯眯的道,他也没想到,程郑婴居然这么快就交底了,但既然拿了人家的把柄,就得好好利用了。 “殿下请吩咐!”程郑婴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跪下来。 “先生回家以后,派遣一队得力人手,去滇国,再让滇王派向导护送先生的人替孤走一趟身毒,即使到不了身毒,也要全力搜集一切关于身毒的信息!”刘彻看着他道:“知道了吗?”(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当时的商人确实就这么牛逼,特别是临邛的卓王孙跟程郑氏,真是开挂一般的人生啊~ 然后,今天只能7000,剩下5000,明天补吧 第两百六十九节 要保持神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此刻的程郑婴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那里敢不答应,甚至,对于刘彻的这个条件,他心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太子还要我办事……”程郑婴能把买卖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甚至能玩转整个蜀郡官场,搞定从长安派来的宦官,自然不是什么傻蛋,刘彻的话一出口,他立刻就知道了这一点。 这世界上,只要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死不了! 于是他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诺,小人回去以后马上就派人去滇国!” 刘彻点了点头。 说起来好笑,滇国和夜郎国看着好像是什么域外之民,但实则都说着中原话。 最起码,它的统治阶级是会说中原话的人。 后世的典故夜郎自大,很多人只听过那个故事,却不知道那个故事发生的背景。 当是时,南越王赵佗公然反叛汉室。 小猪勃然大怒,调集大军攻打。 西南诸夷自然是骑墙观望。 等南越王被杀,首级送去了长安,整个西南地区,几乎是不战而降,汉室军队几乎只用了一次武装行军,就征服了广大的西南地区,将中原政权第一次正式的延伸到云贵一带。 建立了八郡的地方政权,同时还保留了两个藩国。 猜猜看是那两个藩国被保留了下来了? 一个是滇国,一个是夜郎国…… 所以说,滇国和夜郎国的统治者就是夜郎自大的背景中的那两个统治者…… 所以说啊,夜郎王与滇王哪里是什么狂妄自大的小丑? 分明是聪明人! 一旁站着的刘嫖却在这时,忽然有了行动,她悄悄的拉着刘彻的袖子,小声的问道:“太子啊,这人跟那个叫卓王孙的真的吃掉了当年邓通在蜀郡的作坊和矿山?” 刘彻呵呵一笑,回头看着满脸幸福,眼睛里全是小钱钱的刘嫖,低声回答道:“姑姑,这人与那卓王孙,孤还有用,此事,姑姑就暂时不要追究了,这关系到国家大政,孤会亲自跟父皇禀报的!” 刘嫖听了,心里却是满心的失落。 那邓通当年在蜀郡的那些作坊与矿山、盐池,刘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人说起过啊。 那可是一个一年能向少府押解二十亿钱收益的庞大产业。 要是能吃下一半,不,一成到嘴里,都是…… 只是看着刘彻的神色,再想着皇帝弟弟和老母亲平日的告诫,她也终究没敢真的怂恿甚至要求刘彻让她从里面捞好处。 刘嫖虽然贪婪,但什么钱能贪,什么钱不能贪,她心里还是有底的。 刘彻看着刘嫖,这个给了他莫大帮助,同时,也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的姑姑,心里头也瞒不是滋味的。 要说贪,这个女人真是没有底线的。 而且挥霍起来,是个人都会害怕。 前世,窦太后死后,遗诏下令将整个长乐宫的所有财物全部赐给刘嫖。 老太太在长乐宫里积攒了数十年的财富,起码价值数万金。 可没到三年,被她挥霍一空。 后来居然沦落到了要跟小猪要钱的地步…… 但是好在,她还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疯子。 最起码现在刘嫖还是多少有些大局观的,眼里也并不会只看到钱。 但是,刘彻知道,要是不安抚一下这个姑姑,恐怕以后,难免会起龌龊。 于是,刘彻不得已,只能抛出一颗糖衣炮弹,小声的道:“姑姑,孤那个白纸产业,您有没有兴趣?要是有的话,孤明日派人去姑姑府上,将这白纸的工艺和流程仔细的跟姑姑说说……” 刘嫖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刘彻搞的白纸,她可是眼馋很久了,奈何拉不下这个脸面开口索要。 现在,刘彻居然先开口了。 这怎么能不让刘嫖心花怒放,以至于连卓王孙跟程郑婴的事情,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程郑婴与卓王孙就算弄垮了,能吃到嘴里的也有限的很。 皇帝肯定是会吃掉大头的! 而这白纸产业却是实实在在日进斗金的产业! 市面上现在对白纸,是极为追捧,目前白纸的价格几乎与上等的丝绸同价,只比蜀锦等奢侈品便宜一些。 要是拿下了这个白纸产业,那以后的钱还不是源源不断的来了? 于是,刘嫖笑着道:“那太子先忙,姑姑我啊先回去给东宫母后请安!” “姑姑慢走!”刘彻连忙让王道去送客。 看着刘嫖远去的身影,刘彻摇摇头。 本来这白纸是他准备抛出来给外面代表着关中各个豪门家族的甜头。 毕竟给了人家一巴掌,还是要给颗甜枣安慰一下的。 只是如今,甜枣没了…… 这就让刘彻有些踌躇了,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刘彻回过头来看着程郑婴。 老实说,刘彻对于程郑婴跟卓王孙两个人合伙,吃掉了邓通那个庞大的产业,颇为惊讶。 这说明程郑婴跟卓王孙的脑子很聪明。 要知道,程郑婴跟卓王孙吃掉的那个邓通的产业,可是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两桶油那样的庞然大物! 顺便还吃掉了半个中央银行…… 固然这其中有着新君即位,朝政混乱和邓通死的太快,他名下的产业根本来不及清查等一系列缘故。 然而,能这么不声不响的悄悄吃掉、消化掉,这份本事搁后世起码也是一个任大炮级别的巨巨。 还跟关塞之外的西南诸国进行各种贸易,甚至包括被明令禁止的人口买卖。 这些事情随便一个踢爆。 都能要了程郑婴跟卓王孙全家的命! 甚至,整个蜀郡的官场和少府派在蜀郡的宦官系统,统统要拿项上人头出来抵罪。 但是…… 刘彻并不打算揭发。 诚然,站在人道主义和道德的角度来说,卓王孙和程郑婴跟后世欧米鬼畜的那帮混蛋流氓航海家和殖民者一样,都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能让他们翻身。 可是,这个世界道德什么的从来都是嘴炮而已。 在现实层面上,只要能增强国力,帮助刘彻完成他的目的,哪怕是魔鬼,刘彻也愿意与之交易。 况且,在事实而言。 汉室的继续发展和农业以及军事上的进步,都需要数量庞大的生铁来作为原料。 当今之世,除了少府之外,能年产数十万斤生铁的地方,也就一个临邛了。 打倒了卓王孙跟程郑婴,谁去继续产铁? 官府去控制那些远离长安,处于蜀郡之南的深山之中的铁矿和作坊吗? 即使可以,谁又来给这个庞大的冶铁工业注入运转的血液? 当官的敢这么不要脸的拿西南甚至印度的奴隶做矿工吗? 难道还是跟邓通一样拿着国内的刑徒和赘婿的人命往上填? 所以,暂时,临邛的冶铁业还真的只能给卓王孙和程郑婴这两个要钱不要命,颇有进取心的‘有良心的民间企业家’去发展。 至于将来,盐铁的国有化是必须的。 经济命脉必须有国家来掌控! “我这算不算是西汉版的国进民退?”刘彻在心里吐槽着,嘴上却道:“先生不用担心,你与卓公做的事情,还是一切照旧吧……那个身毒的奴隶要是真那么便宜,你们不妨多买一点嘛……” 只要死的不是中国人,刘彻真心无压力。 况且,任何工业在最初都是用人类的血肉灌溉才能成长。 就算后世的地球,那么多的血汗工厂,真以为就不存在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里能一边做圣母,一边还能让社会进步,国家繁荣的? 最起码,刘彻三辈子了,从来没见过圣母成过什么大事。 这个世界,成功者,无不是心黑手辣无耻之辈! “诺……”程郑婴却是满心惶恐的叩首,等他反应过来,立刻问道:“殿下所说的照旧?” “孤的意思是,先生刚才没跟我说过那些话,孤也听到过……”刘彻笑嘻嘻的看着他:“你明白吗?” 说完这话,刘彻就闭上了眼睛。 固然,程郑婴和卓王孙用的矿工很大一部分是西南地区的奴隶甚至是印度来的进口奴隶。 然而,其中肯定也有很多是中国人,是他的子民、同胞…… 刘彻很清楚,他这么选择的后果是什么…… 但在这个愚昧的时代,科学的沙漠,想要推动科学进步,技术进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人命去填。 英国的工业**,底层的女工和童工的悲鸣,谁曾听到过? 即想发展工业,又不想死人,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刘彻很清楚的知道,工业国家走过的道路,注定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工业的王冠,是用白骨铸成的! “尽量多的买西南夷狄和身毒的奴隶罢……”刘彻揉了揉太阳穴,道:“汉家子民的命,比他们的金贵多了!”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刘彻很清楚,今日的牺牲不会白费,只有一个初步工业化的国家才能抵御那恐怖三百年王朝周期律,才能真正的解除中原国家对草原民族的恐惧。 “诺!”程郑婴深深一拜。 “把这个话也带给卓王孙……”刘彻吩咐着。 “诺!” “对了……”刘彻忽然想起来:“今日先生来见孤,所为何事?” “额……”程郑婴低头想了想,感觉刘彻对他似乎有所求,于是索性横下心来,如实禀报道:“小民家有一女,年方二八,颇通音律,听闻殿下选秀,小民故而斗胆毛遂自荐之……”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 敢情这位来是来抱大腿的! 想了想,刘彻就道:“此事乃归东宫太后所管,先生怕是找错人了!” “没错……没错……”程郑婴道:“得见殿下,小民三生有幸……” 程郑婴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刘彻已经答应了下来了,只要他女儿能过馆陶那一关就行。 想起馆陶,程郑婴此刻也感觉有些害怕了。 他之前之所以那么高调,其实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能给女儿铺路,那里知道他的事情,汉室天子全都知道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且,麻烦的是馆陶长公主也知道了…… 让他再去见馆陶长公主…… 他心里真没底…… 刘彻猜到了他的心思,呵呵笑道:“先生勿扰,孤的那位姑姑,别的不敢说,收了钱,肯定会办事!” 这倒是真的! 馆陶长公主刘嫖算的上是汉室商人的楷模和榜样了。 拿了你的钱,肯定帮你把事情办妥! 从无例外! 那信誉,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先生,不如跟孤一起出去,跟关中的同行们见一见,打个招呼?”刘彻好整以暇的提出邀请:“顺便,还有点事情,跟先生请教……” 程郑婴一听刘彻说出请教两个字,再联想到之前,就不由得一个颤抖,问道:“殿下何事?” “别担心,就是关于擅权的事情……”刘彻笑着道,他很享受这种被人恐惧和畏惧的感觉,对于太子的这个身份,刘彻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了。 太子都如此…… 那么,执掌九州万方,代天牧狩,一言兴邦,一怒流血漂橹,浮尸万里的天子又该是何等的威风和霸气? 刘彻不由得心向神往,恨不得明天就坐到宣室殿的那个位子上,听百官三呼万岁。 程郑婴却是立刻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所理解和接触到的擅权的运行规则以及其中的猫腻都给刘彻说了一遍。 听得刘彻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说,此时,虽然什么官僚主义什么地方豪强都处于萌芽阶段。 但有些东西不需要人教,天生就会! 譬如说这擅权与官府之间的交易和利益输送,这些事情,即使是在这西元前,商人跟官僚们也干的不比后世的同行们差了。 不过,程郑婴所说的是蜀郡的擅权和官府之间的关系。 对于刘彻来说,只是一个参考而已。 毕竟关中跟蜀郡是两个世界,两个模式,两者的生存条件完全不同。 但对刘彻来说,这就够了! 刘彻听完程郑婴的叙述,对他道:“等会见了关中的擅权们,劳烦先生跟他们说,你是来代表蜀郡父老向天子请命,请凿通褒斜道的……” “诺!”程郑婴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让他这么说,但褒斜道三个字,却让听完后,瞳孔扩大,眼睛放光。 要想富,先修路。 这个认知可不仅仅是后世人才有的。 此时的商人也同样懂得这个道理。 现在天下的工商业之所以如此发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先帝下令开禁了所有关城,准许商人在获得许可后可以天下行商。 而且,汉室还没有厘卡、收费站…… 而褒斜道,是连接蜀郡与关中的交通要道。 想从蜀郡进入关中,就必须走这里! 可那褒斜道,并不好走,而且年久失修,早已不堪重负了! 是以,汉室建立以来,整个蜀郡一直在呼吁,朝廷凿开褒水与斜水,将这两大水系连接在一起,一则灌溉关中土地,二则,蜀郡的丝绸、铁器还有盐、粮食就可以顺着这条渠道输送到关中,不仅如此,关东的漕粮也可以通过蜀郡输送,比之走山峡要快的多,也方便的多。 但是,褒斜道工程,难度非常大,而且水流湍急,暗礁众多,想要凿开,在目前来说,技术上存在很大的障碍。 这事情要是成了,程郑婴知道,他的商品就能轻易的进入关中流通,像什么筰马僰奴什么的,更是可以快速的进入关中市场。 虽然程郑婴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本能还是告诉他,市场才是他财富的来源,市场越大,赚的钱就越多! “殿下,朝廷真要凿通褒斜道?”程郑婴忍不住问道。 这事情太重要了! 褒斜道一旦凿开,关中与蜀郡就不存在障碍了。 两地百姓可以正常往来,不需要受制于陡峭的山路。 刘彻笑了笑,没有回答。 保持神秘,是统治者对付下层的不二法门,如今刘彻也多少摸到了些皮毛!r1152 第两百七十节 收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刘彻带着程郑婴出现在关中的擅权们面前时,这些平日里习惯了和官府打交道的老油条们闻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味道。 “那是谁?”有人悄悄的议论起来。 作为官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家伙比像当官的更像商人,而官僚自然会对一切新人新事万分敏感。 尤其时像刘彻的身份,身为太子,不出意外,假以时日必然登基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 这些人怎么能不关注呢? 但是,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答案。 毕竟他们是擅权,工作需要将他们限制在一个个狭小的地域,平时基本不大可能会离开自己的辖区。 说老实话,也就是这次刘彻下令让他们来上林苑,他们中的许多人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么多的同行,相互‘交流’了许多心得。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看着这些擅权。 通过与程郑婴的交谈,让刘彻知道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在蜀郡,最起码,程郑婴控制的擅权,其实大部分不是程郑婴的族人。 根据程郑婴所说,要培养出一个擅权,相当困难。 不止要有能力,还得有人望! 因为所有的擅权都是通过当地市集的商铺选举产生的。 虽然可以勾结地方官强行任命一个擅权。 但是,假如派去的是个纨绔子弟,成天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也不能维护当地商人的权益,甚至会有损当地商人的权益,那么,不管这个擅权背后站的是谁,也肯定hold不住场面,一旦惹起众怒,地方上的商人去求地方的三老出面,跟朝廷小报告,那一切就都完了! 是以,一般的擅权,其实都是各个家族的家奴中的优秀人才或者干脆就是通过联姻方式,从外部吸取血液,补充进家族内部的。 至于家族内部? 安逸和富庶的生活,早就把大部分的家族后辈变成了纨绔子弟。 即使侥幸出了一个可造之材,那肯定是放在身边精心栽培,作为继承人培养,那里可能随便丢出去,放到一个县去做土皇帝? 虽然关中与蜀郡,生存方式不同,环境也不同。 但刘彻相信,在场的大部分擅权,应该也跟蜀郡的擅权差不多。 因此,与其说他们是某某家族的人。 倒不如说,他们与所属的家族不过是各取所需。 大家族靠着他们,获取地方的利益,垄断某些产业,而他们则在该家族的羽翼慢慢长大,等待着破茧化蝶的那一刻。 在汉室的历史上,有着太多的这样的榜样了。 譬如,最初大名鼎鼎的季布为了活命,卖身给朱家做家奴,连名字都改了。 后来,有了名望之后,季布就破家而出,恢复本名。 嗯,季布的例子可能没什么代表性。 那么,马上就要登上历史舞台的灌夫,就很能说明,此时家奴与豪族之间的关系了。 灌夫最初是颖阴候灌婴的家臣之子,本姓张。 吴楚之乱中,灌夫以军功被拜为中郎将,从此就摆脱了颖阴候家族的控制。 又如后来的卫青,就是一个奴隶逆袭的经典,后来更娶了原先的女主人,简直励志无比! 这些例子都说明,即使是奴仆,也并不会真的甘心一辈子当奴仆。 他们也有自己的**,也有自己的追求。 尤其是,这些擅权们,根据程郑婴所说,每一个擅权都是商业的精英,精通算术,就是文学上的造诣,也不比一般官员差。 为了培养一个擅权,程郑婴自己就专门在家里请了许多有名望的大学者和地方上的贤达,给挑选出来的家奴上课。 也就是说,在刘彻面前的这八十五人,都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 而人一旦读了书,自然心思就活了。 连后世明朝的宦官们读了书之后,都能操控皇帝,甚至背着皇帝干了一堆见不得人的事情,发展到巅峰更是出现了阉党…… 宦官都知道给自己捞好处…… 宦官也有自己的利益需求…… 这些擅权就没有吗? 肯定有的!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私心! 更何况,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八十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商人。 唯利是图的商人! 这么想着,刘彻满面春风的对着擅权们道:“孤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临邛大商贾——程郑婴,程郑先生!” 程郑婴闻言,朝着在场的人拱手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但擅权们却立刻就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程郑婴?那个蜀郡的大铁商?” “听说他不止卖铁呢……”有人悄悄的道:“我听人说,这人还有路子能弄到僰奴!” “僰奴?”有人惊讶的道:“我曾在主家见过,据说一个僰奴就要数十金呢!” 刘彻看着这些人,嘴角微微一笑。 似程郑婴这种级别的巨商,果不其然,立刻就引起了关中擅权们的注意。 要知道,关中的商人是一个十分自闭同时强烈排外的群体。 任何外来的入侵,都会引发他们强烈的反弹! 这些年来,关中的商人及其背后的势力,可是没有一天不在怂恿朝廷要收缩函谷关的关防,对来自关东的商人,执行更加严格的盘查和安检措施,甚至,还有人呼吁要关闭函谷关,身为商人却自己呼吁要闭关,可见这些关中的商人,对自己的竞争能力是有多没信心! 而类似程郑婴这样拥有巨额财富的大商贾,一旦真的在汉室朝廷支持下,进入关中…… 许多人立刻就不免心惊胆战了起来。 刘彻却笑着道:“诸位,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书云: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绝!可见商虽末业,却也不无裨益!” 刘彻也是没办法了,刘嫖把程郑婴丢过来,然后就不管了。 而他为了安抚刘嫖把刘彻原本准拿出来吊住这些擅权和他们背后势力胃口的白纸送给了刘嫖。 这样一来,他手里就没筹码可以交易了。 没办法,只能利用程郑婴了。 但程郑婴的商贾身份是个难题。 是以,刘彻不得不打着圣贤的招牌,来做这个开场白。 当今天下,《洪范》和《周书》的正确性虽然不如《尚书》《诗经》,但那也是第二档次的政治正确的典籍了,是汉室天子背书过的。 但无论如何,刘彻都开了一个头。 一个汉室历代太子和天子都没有表态过的头。 刘彻是汉室皇室第一个公开说出商人对国家‘不无裨益’的皇室高层! ‘不无裨益’,可以解释成有那么一点点贡献,但也可以解读成工商业也是国家经济结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话听进在场的所有人耳中,立刻就震得他们的耳膜都有些发愣。 这个表态的影响,基本上就跟后世天朝第一次公开承认,私有经济也是国家经济组成的部分一样,马上就让人的神经都高度绷紧了。 在场的擅权们傻眼了。 刘彻也是没办法,他清楚他的这个表态会造成什么影响。 毫不夸张的说,明天他就得乖乖进宫去给皇帝老爹和大臣们解释解释,这个‘不无裨益’到底是怎么个不无裨益法。 但是,当下,话都出口了,刘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不过,他自然有他的想法和考虑。 这件事情,刘彻自然知道自己欠缺足够的考虑。 然而,这却是迟早要跨出去的一步。 想对商人收税,想进行盐铁国有化,就必须迈出这一步。 像小猪那样傻傻的粗暴的杀鸡取卵一样的经济策略,刘彻觉得,根本没必要! 现在说此话,比以后再说,要好得多! 最起码,即使真的招致疾风骤雨一般的批评,刘彻也能把头埋进沙子里当个鸵鸟,假装没说过这些话。 谁没有年少轻狂,口无遮拦的时候呢? 顶多,给老爹认个错,向大臣们道个歉,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加之,现在的局势也比较适合说这样的话。 现在舆论的注意力都在刘彻刚刚抛出去的王命论以及丞相、大行、内史等职位的争夺上,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人会有那么多精力来管太子说了什么。 正是基于这些考量,刘彻才大着胆子,迈出了这一步。 这一步迈出,刘彻就知道,前路肯定有荆棘,但再怎么样,他也要走两步看看。 当然,也就只有两步,再多,那刘彻肯定就疯掉了! 刘彻于是道:“程郑先生此次来见孤,是代表着临邛的卓先生,以及蜀郡数十万父老乡亲的殷切希望而来的,程郑先生与卓先生已经决定,共同捐资十万万钱,用于开凿褒斜道,打通褒水与斜水,连通蜀郡与关中,一旦褒斜道开通,至少可以灌溉附近五千顷土地,还能让蜀郡及关东的漕粮通过褒斜道输送到关中,可以预料,褒斜道一旦开通,整个关中基本都不虞再有粮荒!” 这个重磅炸弹一抛出,不止关中的擅权们傻眼了。 程郑婴也傻眼了。 十万万钱…… 这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即使是与卓王孙分摊,恐怕把他们两个卖了估计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诚然,他与卓王孙的作坊和矿山,年产生铁数十万斤,加上从西南夷哪里贸易,进口特产什么的,利润也足够惊人,但是,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出来,怎么可能? 这就好比后世某个大公司市值上千亿,但也不可能有上百亿的现金储备。 大凡商人,赚了钱,谁不是拿去再投资,买房置地什么的? 因而,程郑婴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错非刘彻是太子,他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刘彻手里,程郑婴真想破口大骂。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刘彻的低声叮嘱:“程郑先生勿慌,孤不会让先生吃亏,更不会让先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的……” 这么一听,程郑婴心里多少才有了些安慰。 然而,再一想,那么多钱,终究还是要从他袋子里出,他心里多少是很肉疼的。 “罢了,罢了,就当是个买命钱吧……”程郑婴在心里摇摇头,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在贿赂官员和宦官等方面,也差不多花掉了价值相当的金钱。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就舒坦了。 更何况,还能顺便把老对头卓王孙也给拉下马…… 刘彻却是不动声色。 卓王孙跟程郑婴吃掉了邓通那么多的产业,等于是从汉室的身上挖走了一大块肥肉! 要说刘彻心里能好受,那才叫见鬼了! 只是,暂时,卓王孙跟程郑婴,都不能动。 因为暂时还没有能替代这两人掌管那个庞大的工业帝国的人选。 所以,先从他们身上拿回一些损失再说。 十万万钱,是刘彻经过衡量后得出的一个数字。 这笔钱绝对足够整个褒斜道工程的勘探施工。 小猪挖褒斜道失败,技术上的原因是一个,耗费巨大则是另外一个原因了。 想想看,秦人在百余年前都能在渭河上架起长达数百米,可供六骑并行的渭河三桥,秦长城恢宏无比,秦代的工程技术达到了一个前铁器时代的巅峰。 作为秦代的继承者,汉室的工程技术也差不多那里去。 迄今为止,秦人修建的直道和驰道,汉室朝廷都一直在进行维护和修缮。 历代天子帝陵工程,更是复杂无比,规模宏大,譬如霸陵,把整个大山都掏空了。 真要下定决心,技术上的问题是可以排除的。 刘彻就记得,东汉时期,褒斜道工程竣工,从此打通了关中和蜀郡的水上交通。 东汉的工程技术,可未必比现在先进到哪里去! 更何况,东汉政府还是一个跛脚政府,无论从动员能力还是掌控能力,东汉都拍马赶不上西汉。 既然东汉能搞定,西汉自然也应该能搞定。 最多不过多花钱嘛! 最重要的是,刘彻想通过这一次主导褒斜道工程,展示给这个的时代的精英政治家和统治者们另一种工程建设方式。 反正花的不是汉室朝廷的钱,不管刘彻怎么胡闹,也不会有人意见。 而一旦成功,毫无疑问,这将给整个天下做了一个相当正确的示范。 这个示范,就好比后世天朝改开之初的深圳之于整个天朝。 自古以来的例子都证明了,我们的先人,对于优秀制度和有利的政策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譬如商君变法成功,即使商鞅身死,而其所立下的制度却从此没有改变过。 秦朝灭亡了,但它的政治结构和法律却被稍稍改动后就成了汉室的制度。 在两汉时期建立起来的政治和经济制度也一直被后世沿用。 隋唐时期的三省六部制和科举制度更是成为之后历朝历代的标杆。 由此可见,我们的先人,奉行的一直就是实用主义。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肯定是好猫! 只要有利的事情,他们尝试了以后,基本上就不会扔掉! 而在这些过程中,那些不利的东西,不断的被淘汰出去,每一个制度,每一个政策,从开始到最后终结,都会变得连让它的开创者都认不出来那是他弄出来的东西。 即使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像中国人这么爱折腾,爱尝试的民族,也并不多! 刘彻一直觉得,要是没有蒙元南下,满清入关,后世的地球,恐怕早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了。 刘彻把程郑婴刚安抚下去。 关中的擅权们就急了。 诚然,蜀郡那边的铁、粮食和丝绸还有食盐,都是关中需要的。 但那时关中人民需要的! 不是关中商人需要的! 老实说,一些关中商人们的思维很简单,他们就想守着关中这一亩三分田过日子。 外面的别进来就行了! 但外面的人偏偏在不断的进来。 这几十年来,关中的商人其实也是在不断的洗牌。 尤其是汉室天子喜欢把天下的富商豪强往关中迁徙,这些人带着巨额的财富而来,即给关中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带来了一批新的竞争者。 三十年间,整个关中不仅人口结构发生了变化,就连商人的势力,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知道多少老牌豪门衰落,而新的势力崛起。 别的不说,两年前新君登基,那批依附老臣的商人,反应不过来的,就统统被淘汰掉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胆小的保守的自然是畏畏缩缩,拒绝一切改变,甚至想通过封闭函谷关的商道,禁止关东商人进出函谷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但是,那些雄心勃勃,愿意尝试,愿意冒险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在这个时候,有人连匈奴的买卖都敢做。 难道还会怕一个蜀郡? 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能赚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买卖! 凿开褒斜道,就意味着整个关中经济圈与蜀郡经济圈开始融合。 蜀郡的丝绸、食盐、粮食和各种‘特产’都将涌入关中。 只要抓住一个机会,获得一个时机! 那么…… 陈当时在心里紧紧的握着拳头,看着在他身边的两个擅权。 陈当时是直市的擅权。 同时还是新移民,他的父辈是在十年前从临淄被迁徙到霸陵的。 能用十年时间就成长成为一个关中举足轻重的大商人,从长安错综复杂的环境以及犬齿交错的贵族利益博弈的夹缝里,能谋夺坐稳直市擅权这个位子,这说明,陈当时不管是胆识也好,还是魄力也罢,他都远远的超越了他的同龄人。 这些年来,陈当时一直在直市等待着机会。 等待着一个两年前新君登基,关中商贾势力洗牌的机会。 当年,他就是靠着新君登基的机会,挤走了前任,坐上直市擅权,从而获取了参与关中博弈的机会。 半年前,还是皇子的刘德入主直市,就让他看到了这样的机会。 是以,在直市之中,他一直都跟那时候还只是皇子亲信的张汤保持密切配合,同时也了解到了皇子刘德是个值得投资的好对象。 正是在他的配合和游说下,整个直市所有商人都全力配合张汤的管制。 奈何,张汤身边有了一个田甲,他无缝可插,只在张汤面前混了个脸熟。 但这一次,已经是太子,还改名刘彻的那个曾经的皇子,召集他到上林苑,就让他看到了机会。 一个挤垮以前的老势力,上位成为关中大商人的机会! 因为,陈当时非常清楚,也很了解关中的商人生态。 与其说,关中的商人是靠做买卖盈利,倒不如说,关中的商人是靠着自己抱着的大腿发财的! 所有关中的商人,其实都是寄生在长安的寄生虫。 长安的及其周围猬集的百万人口,才是商人们的中心。 其他六十多个县的一切商人都是为了长安而存在的。 但偏偏汉室有个少府,天子可以操控少府,用少府储备的巨大的财力物力,瞬间完成对长安物价的调控。 这就导致了,大部分的关中商人,其实正常盈利手段少的可怜。 想跟关东一样,通过囤积商品,制造物价的拨动,根本不行。 就以陈当时掌握的直市为例,柳条的编织品要是太贵的话,少府闻到血腥味,立刻就能投放数万甚至十数万的编织品。 分分钟就能把商人们的图谋搞破产。 所以,想赚钱,就得买通官府,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使如此,还不能做的太过了。 于是,长安的商人,大多数都开始经营子钱买卖了。 通过放高利贷来获取高额利润。 而想放高利贷,没有官府背景,没有一个厚实的大腿,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收回本息? 因而,所有的关中商人的上位与衰落,几乎都是同样的原因。 他们的大腿在政治上的起伏,关系着他们的风光和地位。 有那个大腿能比现在的太子,将来的天子还要粗的? 最起码,陈当时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粗这么大的大腿了! 于是,刘彻话音刚落,陈当时立刻就高兴的拜道:“开凿褒斜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情!关中与蜀郡百姓,期盼许久了!小民听闻此事,真是激动万分,一时失态,恳请殿下赎罪!” 刘彻微笑着看过去。满脸亲切的道:“孤也与先生同样高兴!” “对了,敢问先生名讳?”刘彻笑着问道,对于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刘彻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些奖赏的。 “小民贱名不足入殿下之耳,倘若殿下不嫌污秽……”陈当时特别高兴的叩首,能得到太子的关注,对他来说,就等于是一个成功的开始了:“小民直市擅权陈当时拜见殿下!” “陈当时……嗯,不错……”刘彻赞赏的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有了陈当时当出头鸟,又得了太子夸奖。 其他八十三人立刻就开始分化,动摇了。 在关中,所有人都知道,抱紧大腿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大腿的庇护,什么生意都没法做! 特别是刘彻手下除了直市之外,另外三市的擅权。 他们知道,他们要是不出来表态的话,掌握着市集大权的太子,绝对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灭顶之灾。 刘氏的人,可都是记仇的啊!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们不动摇了。 于是,又有人出列拜道:“小民槐市擅权田甲也同样欢喜!” 刘彻不由得多关注了一眼,实在是这个田甲可是田氏的分支族人,此番他的出首是代表田氏表态还是他个人的决定呢?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田氏的族人都站出来表态了。 那么,其他家族想必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毕竟,人都是从众的。 别人都站出来了,你不站出来,那你就是异类,活该被打死! 况且,大部分擅权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跟他们背后的家族的利益未必一致。 而且,他们都是聪明人。 很清楚,他们能得到背后家族的看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是擅权,假如没有了擅权的名义,呵呵,恐怕就要重新变成奴才,人人驱使了。 反之,只要有擅权的名头在,即使背后的家族再怎么恼怒,也拿他们没辙! 这就是根本的区别。 于是,田甲一动,不管愿不愿意接受褒斜道开凿的事实,他们也必须接受,同时还得满心欢喜! 所有的人全部跪下来,齐齐道:“小民等亦是如此!” 刘彻看着满意的点点头。 但这对刘彻来说,这是第一步,将这些擅权绑上他的战车的第一步。 但刘彻很清楚,这一步踏出,这些擅权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跟他们背后的家族,产生了裂痕。 刘彻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让这裂痕大到无法修补,让这些擅权与各自的家族什么的再也无法密切合作。 于是刘彻挥挥手道:“这事情,当然值得高兴了,关中与蜀郡百姓可是期盼了数十年呢!待孤禀报父皇之后,应该会在一两年内动工!” 今年跟明年,肯定是只能进行先期测绘和勘探工作,同时进行一些前期准备。 加上平定吴楚之乱,民间也要修养,所以,最快也要后年才能开始第一期工程。 像开凿褒斜道这样庞大和困难的工程,没有三五年,休想完工! 而且,刘彻原本也没有预计到这个事情。 在他的计划中,本来是想借着白纸来拉拢这些擅权或者他们的家族。 但,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彻底的将这些擅权绑上刘彻的战车,那么,他们背后的家族想什么,那刘彻就懒得去管了。 刘彻继续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跟诸位商量的……” “诸位执掌关中物价,身负平贾之责!”刘彻说着拱手对着未央宫的方向躬身道:“孤奉父皇旨意,否则督办今年秋收粮食保护价之责,因此,希望诸位能鼎力支持,将粮价稳定在朝廷和天子希望的价格上!” 刘彻这话一出,许多擅权都是心里一颤。 他们知道,戏肉来了! 事实上,他们这次来,当然也清楚是什么事情。 太子主持粮价执行保护价政策的事情,几个月前,整个关中就都知道了。 但是…… 倘若要是按照太子的办法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整个关中的商业生态圈都会受到影响。 想想看,他们背后的家族靠的就是在丰收的时候压低粮食价格,用低价收粮,在三四五六七八月等青黄不接之时,以高价卖出。 这差价什么的,倒是其次。 关键是,假如不存在这个差价了。 那么,农民们就不需要贷高利贷了。 农民们不要高利贷了,去哪里买那些廉价的良田,又有什么办法能逼着农民将他们看得比命还重的土地变卖? 答案是无解! 所以,这个粮食保护价,假如叫太子搞成了,太子、朝廷和百姓自然是三赢。 而他们这些商人,底裤都要赔光。 最起码,每年的大半利润就要这么没了,从此以后就只能靠着一点微薄的利润来维持生活。 这还不算什么。 关键是,要是给不了靠山孝敬,那靠山就不会再保他们。 没有靠山,那新兴的势力就会取代他们。 只要想想这个后果,许多大家族都是不寒而栗。 此次,许多擅权甚至就是被自己背后的家族家主,严词告知,必须要不惜一切拒绝太子的提议,就算被逼着答应了,回去后也不能执行! 但是,此刻,这些擅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发生反对,甚至连异义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在方才的表态中,他们实际上已经动摇了。 谁又愿意做炮灰呢? 谁不知道刘氏记仇的名声,威震天下? 看看邓通,看看张释之,看看卫绾,看看那些得罪过太子的人,现在是什么样一个下场。 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甚至于,这些擅权心里起了些别的心思了。 一个老牌家族的倒下,在这个家族势力的尸体上,肯定会站起一个新的家族。 许多现在的豪门,过去其实也不过是那些大家族的附庸甚至是家奴。 在这个时代,一切皆有可能。 谁又敢拍胸脯保证,那些现在风光的大人物,还能风光多久? “这天下是刘氏的,跟着太子,比跟着一个商人不知要强多少!”有人在心里想着:“当初,周仁不过是小小的医者,地位卑贱,如今却是九卿……” 更有人想着:“难道我要一辈子被人呼来唤去,死后也只能在墓碑上写上别人的姓氏?” “凭什么主家酒池肉林,我却要寒食冷饮?” 当然,也有死忠派的。 但是,很显然,这种傻瓜的数量,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年代,什么朝代都是少数派!r1152 第两百七十一节 反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敢问殿下……”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擅权大着胆子,出列问道:“这保护价殿下希望是多少?” 刘彻看了他一眼。 这人大概三四十岁,穿着绫罗绸缎,样子还算过得去。显然是关中某个家族的族人或者与那个家族有着紧密联系的人。 这个时代,当然有忠义之士。 前世,吴楚之乱中,不知道多少忠义之士,守信之人,仅为一个承诺,就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甚至家族的性命! 譬如刘彻就记得,赵王刘遂叛乱,他手下的丞相、内史全部殉国。 楚王刘戊叛乱,他的宫廷血流成河。 甚至于吴王刘濞也有忠臣。 刘濞的食客周丘,仅仅为了报答刘濞的收留之恩,单枪匹马,为刘濞打下了下邳郡,拉出了三万人的军队,然后北上进逼江淮,掠地数郡,一路打到城阳国,与城阳国的军队发生激战,大破之,兵围城阳,差一点就让他将整个局势都给翻了过来。 错非,当时,听闻城阳危机,驻扎在衡山救灾的汉军与衡山国郡兵救援,加之,当时吴楚大军已经在决战中覆灭,败亡。 周丘见大势已去,心灰意冷,会师下邳,走到半路,背疽发作而死。 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食客,差点就打通了吴楚与齐赵的通道。 但是…… 在商人里还有忠义之人? 搞笑吧! 商人的本质难道不是欺骗、讹诈、贪婪和阴险吗? 或许大概有吧? 但刘彻能肯定,至少关中的大商人中不存在这样的人。 对于一帮将利益奉为圭币,几十年来什么手段都使过的商人来说,忠义是个什么东西?能赚钱吗? 因此,刘彻想都没想,就将此人打进‘利令智昏’的黑名单里。 原因很简单。 刘彻是太子。 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九州万方,四海诸夷的家,未来的天子。 一个小小的擅权,居然也敢站出来问‘保护价是多少’这个问题。 难道他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室,这天下的主宰,会跟一群连官都不算的商人商量、谈判? 假如真是这么一个原因的话,那他就是蠢货! 而很显然,刘彻不觉得一个这时代商人中的精英,掌管着一个市集大权的擅权,会是个蠢货。 那么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利令智昏,糊涂到居然产生幻觉了! 历代以来,朝廷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跟商人商量、谈判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室开口了,商人们听着就是了。 尤其是现在刘彻已经确定摆平了大部分擅权,多数人已经被团结到他身边的时候。 嗯,或许,在场的八十五个擅权和他们背后的家族联合起来,大概可能或许可以对刘彻产生点什么威胁。 现在嘛……呵呵…… 现在刘彻的注意力已经从怎么拉拢这些擅权为己所用,转移到了怎么立威,怎么让这些现在已经动摇和站到他这边的擅权们意识到,只有听话和服从才是生存下去的条件。 每逢大战,将军们会从军队里抓几个典型出来,杀了祭旗。 这就是古人所谓的杀鸡儆猴。 刘彻呵呵一笑,看着他,轻描淡写的道:“这个嘛,暂时还是朝廷机密,届时会有文书传递到诸位手中……”刘彻看着他,问道:“先生有意见?” 那人被刘彻一笑,魂都几乎飞了。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可惜他的牙齿都在打着冷战。 刘彻摇摇头,道:“诸位擅权都是各县市集的栋梁,孤在这里透个风,马上就到岁末了,孤打算上奏父皇,在关中各县各市集的擅权之中加一个规矩,这个规矩叫做‘末位淘汰’,与现在官场上的考绩一样,会有少府官员会同御史大夫衙门,对所有关中市集的秩序、经验情况,守法情况进行考绩,排名在最后十位的擅权,统统要重选,并且被废黩的擅权,三年内不可以再次参选!当然了,有罚,自然有赏,考绩在前三的擅权,要重赏,至于怎么赏,孤还要请教皇父,但孤可以保证,起码能有一个关内侯的名额!” 刘彻这话一出,擅权们立刻就只感觉眼前一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汉室军功勋爵等级,跟秦代一样。 一共二十一级。 顶点是彻侯。 但与秦代不同的是,秦代的军功勋爵,是配合着名田宅制度一起实行的。 故此,在秦代,每一级的爵位,都有着相应的限制。 譬如,第一级跟第二级之间,所能拥有的土地限额和房屋大小面积,都完全不同。 换句话说,在秦代,你就是有钱,假如没有爵位,也不能拥有土地和房屋。 但在汉室,惠帝以后,名田宅制度就基本上名存实亡了。 先帝在位时更狠狠的补了一刀,使得名田宅制度彻底消亡。 所以此时,在民间,你就算是个只有一级爵位的人,只有有钱,任性,想买多少地买多少地,想造多大的房子,就造多大的房子,甚至要是在偏僻的荒山野岭,你就算盖个皇宫,自称朕,只要没有人发现,没有人举报,那也随便了。 但是,这些只是低级爵位。 事实上,十七级以上的高爵,就会开始拥有一些政治特权了。 关内侯是第二十级爵位,仅次于彻侯。 拥有许多政治特权。 譬如说,关内侯犯罪,地方官什么的级别低了是不能审判的,必须由两千石级别的大官审判、定罪,然后还要由廷尉批准。 又,关内侯也有食邑,虽然基本都是一百到五百户之间,而且不是固定的地方,就不过是每年按照食邑户数,朝廷发钱给关内侯而已,不似彻侯,封地固定,在封地里,彻侯就是土皇帝,甚至能指派一些地方的低级官员。 然而,这却也足够了! 当此之时,整个天下还没有出过一个商人出身的关内侯! 甚至以布衣为关内侯的也很少。 绝大部分关内侯都是军功封爵。 刘彻看着这些商人,脸上露出些微笑。 事实证明,真正能对付商人的也只有商人。 前世小猪的盐铁官营政策,就是在商人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孔仅、郭咸阳、桑弘羊,接棒完成的。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不也要给商人们按个什么政协委员什么的。 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我的这根胡萝卜还不错……”刘彻得意的观察着这些擅权的脸上的神色,心中不无得意。 至于给商人一个关内侯爵位,老爹那里能不能通过? 呵呵,汉室从来就是一个实用主义的政权。 前世小猪都敢给商人封官了。 堂堂九卿之一的大司农,连续三任都是商人! 国家经济政策更是出自商人之手。 只要有好处,刘彻不觉得自己的老爹会舍不得一个关内侯的爵位和每年几万钱的食邑钱。 “好了,今日的正事说完了,诸位请自便……”刘彻笑着道:“孤为诸位在这思贤苑中准备了美酒佳肴,至于孤……尚还有事,就先失陪一阵……” “王道……”刘彻转身对王道吩咐着:“这里就交给你了!” “诺!” “程郑先生,请随孤来……”刘彻又对程郑婴吩咐道。 …………………………………… 刘彻带着程郑婴,来到他在这思贤苑的宫殿中。 让其坐下来后。 刘彻就直截了当,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程郑先生,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准备一下,过两日,孤皇父可能要召见你!” “啊……”程郑婴吓了一跳:“天子……” 当今世上,程郑婴最怕见的人就是汉室天子了。 毕竟他的财富很大一部分是挖了邓通墙脚得来的。 而当今天子两年前下令,将邓通的财富全部充公。 这就意味着,在事实上,他挖的是天子的墙脚。 见天子,等于是老鼠去见猫,不怕的都是疯子! 刘彻笑了笑,安慰他道:“先生莫急,只要能凿开褒斜道,孤保证,孤的皇父不会治罪先生!” 刘彻特意漏掉了卓王孙。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卓王孙可是有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儿卓文君。 虽然现在卓文君还是一只粉嫩嫩的小萝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刘彻决定,还是先把这只小萝莉收藏起来再说。 刘彻一点也不怕卓王孙跟程郑婴不拿钱出来或者虚与委蛇什么的。 答案很简单。 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么大的家业,他们舍得抛弃,就此流浪天涯? 更何况,汉室的商人,可是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寻找着当官的途径。 前世,小猪不就招安了两个不亚于程郑婴的大商贾孔仅和郭咸阳吗? 当然,好处还是要给的。 不然,程郑婴和卓王孙,凭什么给他刘彻卖命? 于是刘彻道:“先生的女儿,什么时候来长安?” 程郑婴闻言,眼神一阵恍惚,他有些搞不懂刘彻的态度为什么又变了。 但是…… 程郑婴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女儿能够进宫,从而实现那个‘贵不可言’的卜语,那么,付出再多财富都是值得的! 因为,程郑婴这三十年的商贾生涯告诉他。 再多的钱,也顶不过刀剑的锋利。 只有成为皇亲国戚,才是家族和他的财富的长久之道。 这么想着,程郑婴于是俯首叩首,道:“小民之女,大概明岁正月来长安……” 刘彻闭上眼睛,道:“孤知道了,先生先在这里住下来吧,孤会派人照顾先生起居!” …………………………………… 上林苑出口。 此时,已近黄昏。 三三两两的来自关中各县的擅权们,有的兴高采烈,呼朋唤友,打算回家继续喝酒,商议,一个个兴奋不已。 因为这些人看到了他们崛起的曙光,看到了关中重新洗牌的希望。 至于粮食保护价,会不会伤害他们的利益? 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反正,先打垮那些骑在他们头上,或者拦了他们路的家伙再说。 更何况,倘若关中与蜀郡的往来不在被高山峻岭所束缚,两地货物可以无障碍的自由往来,多了蜀郡的市场,未必能吃亏到那里去! 当然,也有一些垂头丧气,满脸死灰的人。 这些人,人数并不多,大概只有十来个。 他们聚集在一起,眉头紧锁。 因为他们深知,他们的一切,都是依附和寄生在长安和长安的贵族勋臣身上的。 而汉室太子一旦发起狠来,别说是他们的家族,就是他们的靠山都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有人叹气的担忧。 “我们快快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家吧……”一个人道:“希望家主们能去求那些彻侯大臣甚至宫里的贵人,请他们在天子和太后面前,为我们说话,太子这样太胡闹了!” “是啊,是啊!”那个亲自出面问刘彻的擅权握着拳头,脸色苍白,显然他还没有从方才太子对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直处于恐惧中,此刻,他就像一个抓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这些人还在商议。这时候,一队全副武装,打着旗牌的官差,从远处的官道上走过来。 为首的一个官员看了一眼这些人,问道:“重泉县擅权杜春何在?” “小人就是……”那个脸色苍白的擅权,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拱手问道:“各位上差找小人有何贵干?” “本官风内史备盗贼都尉剧都尉之命,有事情,请杜擅权过内史衙门一趟……” 这个官员拿出一份公文,丢给杜春,道:“经查明,杜擅权与两年前重泉县的几宗夜盗杀人案有关,另外,备盗贼都尉衙门接到百姓检举,杜擅权还牵涉了七八宗勾连游侠,欺行霸市的案子!” 杜春闻言,一屁股瘫软在地。 这些事情,他明明都把手尾都给抹掉了啊,怎么可能还能被人翻出来? 这时候,杜春在来抓捕他的官差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重泉县的张大郎吗……”他彻底的绝望了起来,那个张大郎,可不就是重泉县之前最出名的游侠吗?不是曾经跟他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吗? “张大郎……”杜春吞了吞唾液,企图拉关系。 事实上,那个张大郎也确实向他走了过来。 但是,是提着枷锁和刑具的。 枷锁临身,杜春痴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那些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事情会被翻出来? 为什么,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游侠头子会变成官差? “兄长……”杜春只听到耳边,张大郎低声的叹息:“怪不得小弟翻脸无情啊,实在是,小弟如今吃了这朝廷的皇粮,受的是剧大兄的恩惠啊,俺们游侠儿,历来都是听大兄的!” 于是,这些官差就押着杜春上了囚车,然后扬长而去。 留下的那几个擅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股自灵魂深处升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们的整个身心。 谁家屁股底下没有屎啊? 面对太子的这个明显的警告和报复。 这些擅权每一个都从心底升起一股绝望。 事实上,他们还强撑着到现在,还支持他们的支柱。 无非就是两点。 一是,本家在朝野有大量的利益关联者,甚至有的人的家族还跟宫里的贵人有着深厚的‘友谊’。 二则,太子今年才十六岁多一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再怎么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此刻见了杜春的下场。 这些人,不由得全都想起了市井的流言。 “太子彻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 “太子彻自小就英明神武,有异于常人,太宗常对太后言:此子类我,当王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离世才两年,他的手段,他的威望,他的厉害,此时还没有消退。 这些人终于开始恐惧,动摇了。 “我和我背后的家族虽大,认识的人也多,但拿什么去跟一个得到过太宗孝文皇帝认可的太子斗?”一个人的恐惧的想着。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赤手空拳,打趴下了陈平周勃,一手压服了天下野心之辈,不仅仅是民间百姓对这位仁慈的天子记忆犹新,以为圣人。 关中豪强、贵族,对其更是恐惧无比。 对于那位已故天子的手腕,每一个人,只要想想,都会浑身冷汗。 “不管怎样,我们先回去向各自的主家禀报吧……”一个人道:“此事,已非我等所可插手的了,就让那些大人物去判断吧,假如,大人物们能压服太子,那我们就依然听主家的命令,不然……” 这人看着其他人道:“大人物都动摇不了太子,我们蝼蚁一样的东西,凭什么去撞太子?只怕粉身碎骨都伤不了太子的一根皮毛!” ………………………………………… 当天晚上。 长安仁里的一栋宅院之中,灯火通明。 十多个关中大贾济济一堂。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很显然只为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于太子的保护价,他们到底该怎么应对? “诸君!”作为主召集人,杜茂站起身来,拱手道:“想必诸君都已经知道了吧……太子,是要来真的,鄙人那不成材的侄子杜春已经被下狱……虽则只有我杜氏一门遭灾,然,诸君……兔死尚且狐悲,更何况人?” “今日太子若是做成保护价,让关中粮价稳定,我等死期不远矣!”杜茂深情并茂的慷慨陈词着。 “我们无盐氏不关心这些……”杜茂话音刚落,坐在杜茂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就站起身来,朝着杜茂躬身道:“很抱歉,来之前,父亲大人曾吩咐过小侄,倘若世伯谈及任何太子的话题,我就必须马上离开……很抱歉……” 这个年轻人很有礼貌的离开坐位,再三鞠躬,然后对其余人道:“作为晚辈,小侄无意评论各位今日的行为,只想提醒诸位长者一点,汉室对于任何阴谋对付储君甚至议论储君的行为,从来都是雷霆震怒的,且,小侄以为,蝼蚁不可憾大树!言尽于此!” 说完,他就飘飘然的离开了。 “胆小鬼!”有人看着那个无盐氏的年轻骂着。 但老成的人却事一言不发。 “无盐氏的靠山是南皮候,这事情,南皮候发话了!”有年纪大的,了解背景的人,立刻就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南皮候窦长君,乃是当朝太后的大兄,基本上南皮候的表态等于太后的表态。 于是,又有两人起身,道:“对不住了,杜兄,我等爱莫能助……” 这两人的家族做的都是贵族的买卖,像什么斗鸡走狗、拉皮条在花街柳巷开激院,所以,粮价什么的,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还有一个明灯无盐氏都做了带头作用,留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搭上身家性命的,不值得! 这两人一走,又有一人迟疑了一会后,起身道:“杜兄,抱歉,我们田家也不敢搀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这人是田氏的本家家主田广,田广跟杜茂交情很深厚,因此,他忍不住提醒道:“杜兄也请仔细考虑考虑吧,历来胳膊拗不过大腿,实话告诉杜兄,我们田氏对太子要凿开褒斜道是万分欢迎的……” 杜茂一听,差点骂娘了。 田家当然对开凿褒斜道是四肢都欢迎的! 盖因为,褒斜道一通,田氏在哪里的一万多亩土地就立刻变成良田了。 与之相比,粮食上的损失就还能接受了。 更何况,田家现在谁不知道重注投资在了田甲扶持的张汤身上,寄希望张汤能再造当年晁错的奇迹。 田广一走,同样背景的安陵氏也紧随其后,跟着走了。 于是,这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就空荡荡了。 就剩下不到一半的与会者了。 而且,这些人中动摇和犹豫的也不在少数。 杜茂知道,所有的人都可以投降都可以退缩,但他杜氏退不的! 谁叫着长安十家米铺四家是他家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族人杜春被抓起来了,以刘氏记仇的性格,假如他就这么投降了,那么,等太子登基,等待杜氏的是什么? 至少……也要让太子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让他知道,要尊重我们的利益! 抱着这样的想法,杜茂看着在座的各大商贾家族的主事者,道:“那些胆小鬼走就走吧,接下来,我们商议……”r1152 第两百七十二节 新思维(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一大早刘彻就起来了。 在赵邵氏的伺候下,穿戴整齐,系好绶带,然后,安静的站在太子宫的殿门口,等待着老爹的使者。 老爹的使者还没来。 剧孟就带着两个手下赶过来了。 “家上……”剧孟深深一鞠躬,在得到刘彻的许可后,他走近身旁,在刘彻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刘彻听完,嘴角冷哼了一声。 “好手段!”刘彻站起来,他看着剧孟,命令道:“卿拿着孤的信物,去请太仆袁丝,今日下午来孤宫中一会!” “诺!”剧孟躬身点头。 “丝公是长者,客气一点!”刘彻吩咐着。 刘彻转身看向东方初升的旭日。 他摇了摇头。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笨蛋以为自己的力气很大。 剧孟来禀报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今天早上,剧孟起来后就发现,原本手底下很老实的好几个关中游侠头子,跑来跟他辞职了。 问原因,居然是季心发话了,让这些人过去帮忙,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那些游侠头子一个都不肯说。 季心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能耐? 这个问题,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清楚。 季心,是前河东太守季布的胞弟,同时也是关中最大的游侠头子! 前世,刘彻曾听人说,关中三霸:季、田、杜。 季氏家族雄霸关中。黑白通吃,堪称关中黑白两道的巨人。 田氏就不用多介绍了,专门投资各种有潜力的政治新星。甚至不惜血本。 而杜氏,则是一个在汉室传承百余年的庞大家族。 后来宣帝时期,改鸿固原为杜陵,杜陵的由来,就是因为当时整个鸿固原及周边地区,大部分的人都是杜姓。 想对关中商人下手,刘彻又怎么可能不去摸这些家族和势力的老底? “季布……”刘彻颇为玩味的想着:“季心……呵呵呵……你们居然跳出来跟孤作对!” 季氏家族是当今天下最懂操纵舆论为己所用的家族。 简单的来说。这个家族是靠宣传起家的。 最初季布是给项羽卖命的大将,楚汉相争,项羽于乌江自刎。季布沦为丧家之犬,于是匿于当世关中游侠头子朱家的家中。 后来,靠朱家的关系,疏通了几个贵族。营造了千金买马骨的舆论气氛。又靠着伍子胥的故事,说动刘邦赦免季布的死罪。 其后,季布就开始踏上仕途了。 通过那次磨难,季布第一次尝到了操作舆论带来的好处,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惠帝时期,季布靠着站在主和派一边,踩着主战派的樊哙的身子,终于爬上了两千石大臣地位。 但是。在先帝时,这个操作舆论的大能终于载了跟头。玩脱了。 当时,季布时河东郡太守。 某年,御史大夫出缺,先帝听说季布在河东郡守任上干的不错,于是召其到长安考察。 季布跟往常一样,玩起了舆论把戏,不断的营造出他非常优秀,很贤德的舆论气氛。 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了。 先帝依然无动于衷,即没有任命季布当御史大夫的意思,也没有放季布回河东的想法。 这可急坏了季布,于是索性逼宫,说什么:“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窥陛下也!” 刘彻的皇祖父岂是那种能被人要挟和逼宫的人? 于是,季布回家种田了,当然,明面上的优待还是很多的! 至少,顾全了季布的面子! 然而,季布回家以后,根本不安分。 又玩起了营造舆论,宣扬自己的那一套。 他跟楚国人曹丘搅在一起,由曹丘替他到处宣扬,事实上,季布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名声,一半功劳归曹丘。 恩,季布的话,大抵还是个政客,玩的呢也是政治上的游戏。 假如只看这些,季氏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出过两千石大臣的家族,在关中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个。 但是……季布的弟弟季心,却能让即使是两千年后,隔着一些史书上的蛛丝马迹,人们也能一窥这个关中霸主的真面貌。 《史记》上怎么记载的? :‘季布弟心,气盖关中,遇人恭敬,为任侠,方数千里,士皆争为之死’ 短短数句话,立刻就能让人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大侠的模板。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游侠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韩非子说的好,正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杀人犯法,敲诈勒索,才是游侠的主业。 至于二两黄汤下肚,弄不清自己是谁,凭着一股热血,就要去帮朋友出头的,那终究是少数。 而作为当世与剧孟齐名,分别称雄于关中和关东的唯二的游侠巨头。 季心自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多次杀人被通缉,多次被朝廷追捕。 至今廷尉衙门的档案里还保存着季心的苦主们泣血的控诉文书。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公理正义。 有权的人有钱的人还有有关系的人,即使杀人犯法,那又如何? 季心每次被朝廷追捕,总有有权有势的人帮他开脱,甚至为他藏匿和逃亡提供帮助。 官府抓之不及。 然后,遇到天子大赦天下,季心又活蹦乱跳的蹦跶了起来。 甚至于…… 刘彻记得,前世郅都当了中尉后。一般的权贵商贾在郅都面前像只老鼠一样瑟瑟发抖,唯独季心,时人的说法是‘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礼’。 呵呵。一个布衣游侠,让堂堂中尉,号称苍鹰,国之爪牙的郅都都‘不敢不加礼’。 可见季心当时嚣张到什么程度了。 那季心的底气从何而来? 很简单,季心的后台,刘彻再清楚不过了。 当朝太仆,故吴相袁盎! 当初。季心杀人犯法,亡命天涯,是袁盎把他藏起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季心忽然跳出来,是袁盎指使的?还是他自己自作主张? 别以为袁盎是什么正直君子…… 袁盎干过的徇私枉法的事情,要是写成文字,能编成一本书! 事实上。刘彻很清楚。满朝文武,除了已经因为中风而黯然下台的前丞相申屠嘉外,没拿钱的,真是屈指可数! 就连晁错背后,也有着金主支持! 汉室的政治生态,跟后世米帝很像。 朝野之中活跃着一大帮‘游说集团’,每逢政策变动,都能见到这些人的身影。 后世常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因此,现在刘彻也不清楚。季心忽然跳出来,背后究竟有没有袁盎的指使? 但有一件事情,刘彻很肯定,那就是,不管怎样,都要把袁盎叫来问清楚。 说老实话,假如不是逼不得已,刘彻实在不愿意与袁盎为敌。 实在是刘彻太了解袁盎的厉害和手段了! ……………………………… 不多时,代表刘彻去未央宫向皇帝老爹问安的颜异回来了。 颜异带回来了皇帝老爹命令刘彻立刻进宫的命令。 于是,刘彻坐上马车,朝着未央宫而去。 一进宫门,刘彻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宫里面平时一见到他就满脸媚笑争着奉承的宦官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殷勤和恭敬,甚至有人一见刘彻立刻绕道。 “动了不少人的奶酪呢!”刘彻心里想着。 一个粮食保护价,等于戳中了关中商贾的g点。 原本,很多人以为刘彻是说着玩的。 但没想到他居然要来真的! 刘彻很清楚,他这一步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嘛…… 但没关系,这些小人物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他们从来就不是主导力量! 如今,这世界,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天子,是掌握着枪杆子的将军们和东宫的太后。 只要皇帝老爹支持他,东宫太后支持他,将军们支持他。 这些人再怎么不满,敢说出来吗? 在宦官的引领下,刘彻来到了宣室殿前。 他如往常一样,在殿门问安,然后在得到许可后,走进宣室殿之中。 此时,宣室殿里,除了皇帝老爹稳坐于御座之上外。 其他大臣也一个不差的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儿臣刘彻恭问父皇安!”刘彻走到殿中,恭敬的叩首。 “起来吧……”天子刘启挥挥手,吩咐左右:“给太子赐座!” 于是,刘彻就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在老爹身下左侧坐了下来。 刚刚坐稳,屁股都没做热,刘彻就听到,自己的老爹问道:“太子,昨日在思贤苑中是否说过‘商人于国不无裨益’这样的话?” 对于这样的问话,刘彻自然早就猜到了。 他起身躬身拜道:“回父皇,确曾说过!” 这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大殿的人都议论了起来。 对于汉室的大臣来说,商人=末业=下贱的职业,这样的观念可谓根深蒂固,历来都是政治正确的! 但是,另一方面,越来越迅猛发达的工商业,民间越来越多土豪的出现,让他们必须正视商人的力量的崛起这个问题。 无论是当年的贾谊,还是现在的晁错,他们的成名作,也基本都是在阐述这样的问题。 朝廷的大臣们自然也早就知道,在事实上。商人的地位随着他们财富的增加在迅速的增长。 某些地方,有钱的商人的派头比彻侯、国君都要大,都要风光! 可是。除了强调农本这个概念外,真正拿得出手的政策,并不多。 为什么? 一则,怎么处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问题,以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仅对于汉室,就是整个中国。也是头一次碰到工商业的发展和增速超过农业的问题。 理论上当然是农本。 但现实中,却不可能真的按书上所说的那样去处理。 要知道,如今天下蓬勃发展的工商业。涉及的人口不是几千,也不是几万,而是数以百万计! 在这个问题上,稍有不慎。处理不当。就要引发大问题。 二则,谁背后没有金主? 拿了别人的钱,怎么能说别人的坏话? 所以,大多数臣子,虽然都知道问题很严重,但,谁都不想揭开这个盖子,更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即使晁错。当年大喊着什么贵粟论,但现在。也不再提及那个问题了。 而刘彻的那个表态,可谓开历史先河了。 不管怎样,刘彻都是汉室第一个真正直面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问题的第一个皇室高层。 无论如何,不管怎么样,大臣们都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了。 “请家上解释……”晁错第一个站出来,出列问道:“臣愚钝,不解家上之意……” 廷尉张欧立刻紧随其后,出列拜道:“臣惶恐,不明家上意欲何为?” 就连袁盎也道:“家上所言,臣闻所未闻,敢请指正!” 刘彻知道,这些大臣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错非之前刘彻一直摆出来的就是仇商的姿态,一副一定要压制工商业的模板,恐怕此刻,潮水一样的弹劾就已经将他淹没了。 实在是,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已经上升到了意识形态的高度。 想想看,后世嗡嗡嗡的时候,忽然跳出来一个家伙说米帝可以跟我们大天朝一起愉快的玩耍,这个家伙恐怕不是坐土飞机,就是得见识一下专政的铁拳了。 天子刘启却不像大臣们那样。 他半闭着眼睛,不发一言的靠在龙榻上面,实际上,他已经知道了刘彻昨天的全部发言和前因后果。 这些事情,不止他安插在刘彻身边的眼线发来了汇报。 就是今天早上,颜异也跟他完完全全的汇报了一切经过,和刘彻的一些思路。 对刘彻的那些想法和计划,作为皇帝,作为天子,作为刘彻的老爹,刘启是用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在等待着的。 其实,刘彻搞出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老刘家的太子,要是能安安稳稳的宅在太子宫里,那才叫奇怪了! 甚至,此刻,刘启看着刘彻,竟有一种颇为欣赏的想法。 在刘彻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他年少轻狂时的岁月。 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这是好事情! 所以,天子根本不想干预。 对天子刘启来说,刘彻的那些事情,做成了,那是皆大欢喜。 对于如今的天子刘启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甚至希望,刘彻能把事情搞大。 因为只有这事情大了,他才能看清楚,这朝廷里,究竟谁是忠臣,谁是骑墙的,谁是二五仔! 至于失败? 谁没失败过? 没经过磨砺的雏鸟,怎么有振翅高飞的那一天? “朕的时间不多了……”天子刘启看着刘彻,在心中想着:“刘彻啊,你要争气,朕只能扶着你再走几年了,几年之后,这个国家就可能要靠你了,这江山社稷,你是否能承担呢?” 前不久,他差点在宫里摔倒了。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信号! 这说明,他的抵抗力和精神,都在衰退。 而在这个时代,男子四十是一道坎,更别说,他这样的一国之君了。 因此,他不得不让刘彻开始真正的接受暴风雨的洗礼,让他的这个继承人,学会怎么在风雨中寻找安全的地方,怎么识别忠臣和二五仔,怎么驾驭群臣武将。 所以,他悄悄的给刘彻的计划里加了一点料。 他的想法很简单,趁着自己还能掌握局面,先给刘彻扫清诸侯,留下一个没有隐患的国家,同时,尽可能的磨砺这个儿子,让他在几年内就成熟起来,即使发生意外,也能立刻掌握大权,驾驭群臣,收拾兵权。 这次的事情,只是开始。 以后,慢慢的,他会让刘彻这个太子参与政务,参与军队,跟将军们交流。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慢慢的去观察朝廷的大臣,反复考验和试探那些大权在握的臣子,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证政权的顺利过渡,刘氏的统治地位不受任何威胁。 在这过程中,任何意外和威胁的苗头,只有一个下场。 “此泱泱者,非少主之臣!” 简单的来说,所有的臣子和一切的事情,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慢悠悠的开口道:“太子,给诸臣和朕讲讲,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太子难道不知道,强本弱末乃是我汉家的国策吗?” 刘彻闻言,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拜道:“回禀父皇,儿臣一刻也未忘记,我汉家的根本,在于生民,生民之道,在于农本!” 刘彻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爹,他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他这个太子,发出自己的政见和执政思路的最佳时机。 大臣们能听懂的,能跟上他的节奏的,自然可以在他未来登基后获得一席之地。 听不懂的,跟不上的,刘彻也绝对不会等他们! 刘彻转身看向晁错,道:“孤曾读过御史大夫所作之《贵粟论》,其篇首便是:故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以开其资财之道也!” 刘彻笑着问道:“未知孤可曾记错?” 晁错听闻,顿首道:“鄙作陋言,竟蒙家上熟记,臣与有荣焉!” 但晁错心里却是打着鼓,不知道刘彻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两百七十三节 新思维(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微微一笑,看着群臣,心里思量了一会,继续道:“诚如晁公所言: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 晁错和贾谊两人先后所上的针对工商业与农业问题的奏疏,也是刘彻敢说商人于国不无裨益的底气所在。 其实,在汉室,特别是最近二十年以来,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到了商人是怎么迅速膨胀起来的。 于是,怎么处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关系,怎么定义两者在国家行政中的地位,就成了全社会共同关心的话题。 在这个问题上,装鸵鸟,显然不是刘氏的思维方式。 而且,天下人又不傻。 这经商致富,毫无疑问比种田有前途得多了。 那怎么控制和抑制工商业的发展速度就成了摆在每个政治家面前必须思考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贾谊、晁错,算是开路先锋。 这两者的思维和思路,奠定了汉室对于工商业与农业政策的基调。 正如晁错在十几年前的那道贵粟论中所言,想要让天下人,特别是农民都去种田而不去经商,单单靠拼命喊种田好啊种田好,就是种田好,是没用的。 得让老百姓知道种田的好处!(以开其资财之道) 因为百姓的治理是很复杂的事情,统治者应该知道,百姓追逐利益,追求更好的生活的**,就像水向下通过低洼流向东南西北一样(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 这就是贵粟论的核心思想。 同时也代表了统治阶级对于工商业越来越兴旺的形势的态度。 汉家到目前为止,都很清醒。 假如百姓种田的收益不能养家糊口,那他们肯定就会去经商。然后就会造成种种社会问题。 而一味的装鸵鸟,假装看不到这些问题,迟早会引发大乱! 这天下的秩序都可能会被打破! 正是因为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些问题,是以,二十年来,汉家天子轻徭薄赋,根本用意就是要跟工商业争夺人口。让百姓种田能保持温饱。 但是,不管是晁错也好,还是贾谊也罢。 他们限于时代的局限性。都只能看到三五年的发展趋势。 三世为人,刘彻很清楚的看到了未来的发展趋势。 事实上,就是在当下,一场农业革命也正在悄然发生。 关中和天下的许多富庶地区的地主家庭。农具开始铁器化了。同时,耕牛也开始被运用。 而今后数十年,这场革命将席卷全国,并延绵数百年。 而在这其中,起了关键性推动因素的,恰恰就是天下的铁器商人。 为了赚钱,正是这些家伙,不断的推动和改良铁制农具。使之很好的适应了农民的需要。 而且,刘彻很清楚。未来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必然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口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从事其他事业。 因为,人口会越来越多。 不管刘彻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在他短暂的人生之中发展出近现代农业。 没有农业工业化,土地的产出就没办法养活所有的人。 至于寄予厚望的印度殖民地,终究只是一个野望而已,能不能做到,还是两可,即使真的成功了,底层的百姓又有几个能分润到殖民地的好处? 是以,必须给即将到来的人口爆炸找到一条出路。 而,工商业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当然,这些东西是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在中国古代,自有一套政治游戏规则。 刘彻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大臣们道:“孤尝读史书,昔太公望封于营丘,其地恶,人民寡,于是太公劝民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民众归之,强至而幅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联袂而往朝矣,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于是恒公乃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在古代中国,政治家不管做什么都得从古代找例子来作为自己政策的政治正确性解释。 刘彻举的是史实。 诸子百家,人所公认的圣贤之事。 管子更是汉室历代天子推崇的大贤达,当此之时,人所公认的人臣楷模。 无论是黄老还是儒法,其经济政策其实大抵都是从管子的思想中延伸而来。 跟后世的孔子差不多,这时候的管子就是一个箩筐,什么东西都能扯上去。 刘彻看着大臣们,问道:“公等皆名臣,汉家肱骨,博闻广识,当今天下,是个什么局面,孤不说,诸公也看到了!”刘彻站起身来,对着晁错、张欧、袁盎三人问道:“何以管仲能以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我汉家却无此惠?反受其累?” 听了刘彻的这些话,大臣们都低下头,有些脸红。 汉家对商人喊打喊杀,喊了二十多年,结果,商人在朝廷的喊打喊杀中越发兴盛起来。 其产业不断扩大,规模像滚雪球一样,一年胜于一年。 这些商人赚了钱,不是大肆买房置地,就是挥霍无度。 朝廷没有得到好处,农民也没有得到好处。 不管是贾谊当年的政策,还是晁错当年提出的贵粟论,到今天,事实证明,它们已经破产了。 只是碍于当道之人,执政者,没人敢当面说出这个问题。 但,人人都清楚,这汉室的商业经济政策,已经到了必须要进行改变的时候了! 是以后来小猪当政,所推行的一系列经济政策,几乎全部落实了下去。 实在是人人都知道,再不改变些什么,那这个天下就要完蛋了。 如今,刘彻以太子身份,正面提出这个问题,竟无人能给一个正面的答复。 刘彻笑了笑,看着这些沉默不语的大臣,他知道,他已经拿回主动权了。 于是,向前一步,跪下来叩首道:“父皇,临邛贾人程郑氏与卓氏,日前找到儿臣,言愿献钱十万万,以通褒斜道,这就是儿臣所说,商人于国,也不无裨益的由来!” 此话,立刻就像一颗石子掉进水里,马上就引发了强烈的震荡。 十万万钱! 汉室一年财税收入也不过四十万万钱! 这笔钱相当于汉室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一。 所有的大臣,都不可避免的呼吸急促起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抱歉今天卡文了。。。只能2000了 第两百七十四节 新思维(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钱是个好东西! 不管是嘴巴上嚷嚷着黄金白银即不能吃也不能穿的晁错,还是其他人。 都很清楚,没有钱,任何政策都没办法推行下去。 大道理讲的再怎么天花乱坠,搞不到钱,就只能沦为纸上空谈。 晁错为什么能崛起,为什么能被人看重? 因为他搞的输粟捐爵,为汉室缓解了边关缺粮的窘状,还弄到了一笔不菲的财政收入。 刘彻看着被他带来的那个消息轰得七荤八素的大臣们,微微笑着问道:“诸公以为,这样的商人,算不算于国有所裨益?” 当然算了! 早在先帝之时,开通褒斜道,打通关中与蜀郡水上联系的构思就已经被人提出来了。 这个工程提案,只要是汉室两千石大臣,就没有不知道的。 概因为,褒斜道一旦开通,意义非凡。 不单能连通关中与汉中、蜀郡,使得两地从此天堑变通途,蜀郡、汉中所产之粮食、食盐、铁器、丝绸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关中。 更能通过长江水系,将来自关东的漕粮,由蜀郡转运至关中。 仅次一项,每岁就能让数万个家庭少服徭役。 就更别提,一旦褒斜道开通,褒水与斜水至少能灌溉沿途数千顷土地,使大量百姓受益。 当此之时,褒斜道工程,就像后世的三峡工程一样,是国字号的重点项目。 二三十年来。汉室朝廷多次组织多个衙门调查、考察。 但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在这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耗资太大了! 即使刨除徭役征调来的民工和刑徒。最起码,就还要砸进去起码数千万钱! 至于民夫和刑徒的话,没有个一两万人,别想动手。 这样大的一个工程,对于刚刚走出战乱阴影,天下初平的汉室来说,显然是很难接受的。 尤其是。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二十三年中,几乎平均每四到五年,匈奴人就要入侵一次。 在这样的背景下。褒斜道工程,自然是没办法运作起来的。 而,来自关中南部和雒阳、蜀郡的官员,对于褒斜道工程的渴望和感情都是很深的。 因为。一旦褒斜道开通。受益的无疑就是他们的家族和乡里。 褒斜道一通,首先漕粮就不需要通过雒阳来中转了,马上就能让雒阳地区的徭役负担下降一半! 而蜀郡的商品能进入关中,蜀郡的经济自然就会繁荣起来。 而漕运渠道能灌溉沿途的土地,关中南部的官员,自然是乐见其成。 于是,来自这三个地方的官员马上就转变了态度,出列拜道:“臣等以为。若果真如此,此等商贾确实于国有所裨益!” 而更多的官员。在听到了十万万钱的数字后,心思也立刻就活泛了起来。 这年头,有奶就是娘。 一笔巨额的财政外收入,任何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尤其是,当这个数字大到了一定程度时。 大家都不是傻子,十万万钱,相对于过去计算的褒斜道工程的花销来说,就算再乘以十,都能有剩余。 那么,剩下的钱,用来做什么? 于是,晁错动了动身子,躬身问道:“臣有一事不明,请殿下教臣,褒斜道工程,臣曾经奉先帝之命与故丞相北平侯张公一同勘察过,臣与张公,经过计算后,得知,褒斜道工程,至多只需支出三千万钱,殿下,十万万钱如此之多,怕是能富余不少吧?” 很显然,晁错就是那个打起了那剩余款项的主意的人。 作为曾经的家令,过去的内史,整个朝廷,再没有比晁错更清楚钱的意义了。 有了钱,很多过去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就能付诸行动了。 有了钱,那就能给手下人大量的好处,更可以用着财政的权柄,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刘彻当然知道,肯定有人会打这笔钱的主意。 就是后世天朝挪用转向资金什么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闻。 在此时,就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特别是,此时汉室的财税政策还是依着传统的‘量出为入’政策,大批的衙门的生活其实都过的很窘迫。 不然,晁错过去的内史衙门就不必跟高庙挤在一起了,早就找了个风水宝地,另起炉灶了。 因此,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会有很多人打主意。 但他怎么能允许别人到他的碗里来抢食吃? 也别管这笔钱,在用于褒斜道工程外,还能剩余多少。 总而言之,这笔钱必须留在他手里,谁都别想抢走一个子! 就后世的小夫妻还知道,谁拿着钱袋子,谁在家庭里说话的声音就大呢! 当然,得有一个借口或者说理由来推脱掉伸向刘彻碗里的那些手。 于是,刘彻笑了笑,答道:“御史大夫有所不知,这十万万钱,并非一次到位,而是按照工程进度拨付,先期的五千万钱,大概明岁正月到位……” 这是肯定的,这天底下,就没有那个人能在一下子就掏出十万万钱之多的资金。 即使是这五千万钱,一时半会能筹集起来的人,也很少! 而且,铜钱贵重,运输困难。 即使是卓王孙和程郑婴能在明年正月把钱运到长安,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刘彻又笑眯眯的道:“且,御史大夫有所不知,这十万万钱,按照孤的算法,用于褒斜道,可能还少了!” 刘彻此话一出,就连天子刘启都有些傻了。 历年来汉室的计划,整个褒斜道工程的支出就没超出过五千万钱。 怎么到了刘彻哪里,这支出一下子就蹦到了十万万钱了? 一下子番了十倍,就算是当初高皇帝刘邦时,物价飞涨也没这么夸张的通货膨胀的速度吧? 好在刘彻是太子,不然,晁错一巴掌扇刘彻脸上了。 有这么败家的吗? 刘彻微微一笑,解释道:“诸公有所不知,本次修缮褒斜道,孤与卓氏、程郑氏商量过了,孤以为,民生艰难,徭役更是民众之大难,故此,本次修缮褒斜道,不征徭役,一切人工,皆以雇佣之工人完成!” 刘彻此话,立刻就让大臣们再次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就连天子刘启也站了起来。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真是无话可说了。。。 你妹的啊~~~~~~~~~~今天还是卡文中~也不知道咋回事,写起来感觉特别别扭,请容俺调整一下吧~ 嗯,明天朋友生日,估计可能最多只能更个6000字~ 反正这个十二月,我就感觉真是各种不顺~ 第两百七十五节 新思维(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徭役,在汉代又被称为力役,是统治阶级强制被统治者无偿付出劳力的一种剥削方式。! 在汉代,徭役的性质分很多种。 而且各种徭役之间,有着相当完善和系统的制度、规定、律法,保证着整个制度的平稳运行。 一般而言,几乎所有政府主导的工程建设和诸如修桥铺路、修缮城防等公益项目,统统是征调民夫,用鞭子和刀枪逼迫民众无偿进行高强度的劳动。 与后世不同的是,汉代的百姓,即使是地主阶级,也必须服役! 在编户齐民的政策之下,没有人能逃得出政府的魔爪。 按照汉律,即使是丞相的儿子,也必须服相应的徭役! 那么问题来了,地主和富商以及官员,是怎么逃脱徭役的? 自穿越之后,刘彻对于这个问题就很感兴趣,前世,他在河间王的位子上时,就已经弄清楚了这个问题。 在汉代,法律虽然规定,除了贵族和官员外,人人都要服役。 但,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等级自然是重中之重的秩序。 在汉律中,不同等级的人,所需要服的徭役也完全不同。 譬如按照汉律规定,大夫以下者必须服繁重和艰辛的传送之役。 所谓传送,即是运输粮食和物资,通常,此类徭役路程遥远,动辄数百上千里之远,极为艰辛。 即使是大夫以上的爵位,也还是要在当地服一些修补路桥和渠道的杂役。 只有三种人能免役。 一是大夫以上的官吏和宦官皇族。 二是公大夫以上的贵族。 三是符合免老条件的人和未登籍的未成年男子以及女性。 很显然。这三个条件,地主和富商阶级是很难符合的。 那么,地主阶级和商人是怎么逃脱的? 答案很简单。他们有钱,可以出钱请人代他们服役。 在汉代,这种服役方式叫做践更。 根据刘彻的了解,在民间,因徭役的种类不同,践更的价码也不同,相对轻松的徭役。时间比较短的,一般一个月是两千钱。 而像是戍边、修长城和兵役这种繁重和辛苦的徭役,那价码就是一天三百钱。 但这些钱。代替服役的人,能不能拿到手里,能拿到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譬如地主阶级让他的佃农去给他服役。不去就不租田给对方。他的佃农有反对的余地吗? 又譬如一个大商人,买个破产的农民做奴仆,看他不顺眼了就让他去代替服役,这个农民有抗议的权力吗? 在事实上而言,地主和商人通过种种手段,将自己本应承担的徭役,转嫁给了下层的百姓。 而这些百姓愚昧无知,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力。 好在。汉律中还是给了这些农民一个喘息和休养的机会。 那就是拼命生孩子罢! 按照汉律规定,任何人。只要生了五个孩子,且都已经登籍始傅或者女子已年满十二岁(汉室规定的合法嫁人年纪)那么,该户的主人可以享受一个名为‘皖老’的特权,皖老及其直系亲属,可以享受所有徭役减半的优待。 即使有这么一个规定,但底层的百姓身上繁重的负担,还是常常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关中相对还好,汉室朝廷对于关中经营很用心,不怎么会加重百姓的负担,一切徭役能免则免。 但一出函谷关,广大的关东郡县和藩国,底层的百姓,那就真的是一年到头活的像牛羊一样。 只有那些有幸撑到免老年纪的人,才能歇下来喘口气。 若能活到八十岁,成为乡中的长者,担任三老之一,或许还能给自己的后代谋一个崛起之机会,成为地主的机遇。 除此之外,底层百姓的上升通道,几乎断绝。 想要爬上去,除了战争外,几乎没有别的手段。 而这是刘彻忧心忡忡的地方。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当一个统治阶级没有了新鲜血液的补充,那这个统治阶级不可避免的就会陷入腐化堕落之中,而底层的上升通道假如被堵塞,那么底层的愤怒就会越来越大,当它积攒到一定量的时候,必然会爆发革命,也是古代中国的农民起义。 现在,虽然距离谈汉室衰亡和灭亡这个话题还很早。 但是,统治阶级的腐化和堕落,却已经很明显了。 汉初所封和先帝所封的两三百号彻侯,除了因为叛乱、绝嗣等种种原因而被剥夺封国的之外,其他绝大多数彻侯的后代都已经腐化了。 大多数贵族甚至连起码的合格水准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就是所谓古人所说的‘肉食者鄙’,后世所说的‘高贵者最愚蠢’。 刘彻很清楚,假如统治阶级彻底失去活力,这个国家,这个政权也就到了它该灭亡的时候了。 而这是刘彻无法接受的。 所以,刘彻很清楚,他当了皇帝以后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地主阶级和有钱人的特权,刘彻当然不打算取缔和打压。 事实上,特权正是一个国家内部前进的动力源泉。 譬如秦代靠着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横扫六国,吞并天下,几乎征服了所有已知世界。 秦军那么强大的根本源泉和动力,就是特权。 即使是后世的地球,激励着人民奋斗和努力的动力,不正是假如我有钱有权了,就可以要多少美女有多少美女,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公平公正。 刘彻觉得,即使是到了传说中的理想社会——gczy时代,特权也不会消失,只不过它们会以更隐蔽更巧妙的方式存在在人类社会之中。 刘彻要做的是,尽量的给百姓创造一个能逆袭的环境。 就像秦代一样,一个无名小卒也能爬到统治阶级的金字塔顶端。 就如大航海时代的欧罗巴一样,哪怕只是一个农奴,只要够胆子,也能爬到上流社会,睡贵族的女儿,娶名流小姐。 而这正是秦国强盛的根本和后世白人主宰世界的源泉。 是以,当秦国失去了这样的环境后,秦国就迅速的灭亡了。 而后世的白人能主宰地球将近三百年,原因就在于,它一直在进行自我改良,不断的释放对其内部有益的各种政策。 而刘彻正是想学一学后世的西方人。(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这几天真是抱歉~~~~~~~ 第两百七十六节 得意忘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用徭役?”一位大臣站出来,问道:“家上的意思是?” “自然是全部花钱雇工!”刘彻笑着答道:“譬如,某段工程以某个价格承包给某人,等完工以后,由少府派出官吏,检验质量,然后再付款……” 听到刘彻这么说,大殿中的大臣,顿时一个个双眼放光。 在座的没有一个笨蛋。 刘彻的意思,他们很快就理解了。 甚至,就连天子刘启,也重新坐回御榻,心里轻笑着:“有些意思了!” 虽然一时半会,刘启还没能理解刘彻的思路。 但是,高度的政治敏锐性,一下子就让天子刘启捕捉到了刘彻计划中的中心思想。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张大大的画饼。 一个总预算高达十万万钱,相当于汉室财政收入四分之一的大画饼。 整个关中的贵族甚至是外戚以及地主富商甚至关东的大商人,都会为此疯狂。 没有人能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光明正大赚钱的机会。 就是刘启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意动,更何况其他人?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一位一直保持着沉默彻侯忽然出列问道:“家上,臣愚钝,请家上详细说说,这个承包是怎么个承包法?什么人可以承包?” 其他人,尤其是本来只是在打酱油的彻侯勋臣们,此刻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彻。 至于九卿级各衙门的主官,这个时候也是放下了矜持。 谁都缺钱! 谁都知道有了钱会有什么好处! 此刻,当刘彻抛出一个十万万钱的大饼,即使那些本来因为粮食保护价的缘故而对刘彻有了看法的人,此时也恨不得立刻跪到刘彻面前,想要紧紧的抱住这个大腿了。 原因无它。 诚然他们是关中商人背后的保护伞和靠山。 但是。他们并不是商人,也不懂什么商业,他们之所以对刘彻有了看法。只不过是觉得,太子挡住了他们的财路而已。 但是。此刻,当一个十万万钱的大馅饼砸到脑门上。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只要操作得当,就足以捞到一份能让他们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既然这样,那么商人们的那点小小的孝敬也就微不足道了。 刘彻看了一眼彻侯和大臣们。 微微一笑,解释道:“公大夫以上爵位者,即可参与承包,不同路段的工程对价格和资质的要求也不同了。譬如一段造价三千万钱的工程,自然也要有相应的保障……譬如起码要缴纳相当于工程造价一成的保障金到少府,同时,还得有一位彻侯或者两千石大臣的担保!” 事实上,在一开始,刘彻就很清楚的知道。 褒斜道工程想要在这个时代开凿出来,技术难点和资金难点都不是问题。 只要下定决心,汉室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然而,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在古代中国。大兴土木的代价是什么? 因为徭役制度的存在,实际上每一次统治阶级大规模的征发民众,实际上都是对其未来的透支。 譬如秦始皇修建阿房宫。营造皇陵,修筑长城,透支了整个秦国的未来,直接导致了陈胜吴广起义。 又如隋炀帝杨广修建大运河,远征高句丽,透支掉了整个隋朝的未来,导致了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大兴土木和战争都一定会导致民众负担不断加重。 当民众再也负担不起时。那就一定会发生农民起义,于是改朝换代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但是。在中国历史某个时期不管统治者怎么对外大规模用兵,怎么大兴土木。底层的百姓都老老实实的照章纳税,遵纪守法,服从命令,任劳任怨。 这就是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前的两百年余年的战国时代。 整个战国时期,自商鞅变法之后,秦人就用着一种今后两千年都不再出现的超常耐力和决心,不断的对外战争,对内大兴水利。 秦赵长平之战时期,整个秦国甚至是全国总动员,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岁的孩子,只要能动的全部参与到了战争中去。 为什么秦人能忍耐得了? 为什么统一之后,他们反而忍耐不了比长平之战更宽松的统治? 答案很简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战国时期,没有统一之前,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使得每一个秦人都自动的成了秦国那台战争机器上的一个零件。 打仗立功,绝对有奖赏。 只要立下功劳,活着回去,奴隶也能变成自由民,自耕农则可能变成地主。 而统一之后,整个国家从统治阶级到民众都丧失掉了目标,更严重的是,因为再也不能靠打仗获取利益,整个国家因此不知所措。 当初造就了秦人强盛一时,天下无敌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最终成为了毁灭它的元凶。 秦人的教训,固然深刻,但却也给刘彻和后来者提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启示:谁给老百姓好处,老百姓就跟谁走。 而徭役,特别是汉室的徭役,以刘彻这么一个穿越者,用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毫无疑问,在汉室绝大多数的徭役,基本上都是公益性质的。 譬如,那两年兵役和半年戍边,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不过就是全民兵役制,若是在后世天朝,想当兵还得送礼说情呢? 又如修桥铺路以及修缮城防,这是很容易理解的民生工程以及国防工程,基本上在后世天朝老百姓都很喜欢这样的工程。甚至某些穷地方巴不得有这样的工程。 然而,在此时绝大部分的农民却都很不情愿服役,但凡家境稍微好点的,都会出钱请人代服徭役。 特别是戍边。正常农民一听自己要去戍边,那是哭着喊着但凡能不去,就肯定不去!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假如边关没有人防备,匈奴人就会长驱直入。最终危害到他们本来的和平生活吗? 答案很简单,百姓看不到利益,反而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么一来,傻子才听你瞎掰什么民族主义,国家、华夷大防! 那假如服役能有好处? 譬如修桥能拿到工钱,当兵了退伍后能享受到优先被选拔为乡中的游缴、亭长甚至县衙的衙役? 刘彻知道,民间肯定会为此打破头! 一如后世的天朝。 当然。目前来说,以此时汉室的财政收入,肯定是支撑不起如此大规模的支出和改变。 刘彻用褒斜道工程,只是来做个试验而已。 只要证明了此法可行,那他以后就会逐渐的改变服役者免费这个制度。 原因很简单,免费的徭役制度看似是统治者占了老百姓的便宜,但实际上却是在拉大贫富差距,加快土地兼并,对于统治阶级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获得的利益! 历朝历代以来,土地兼并为什么会愈演愈烈。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只能通过一场暴力的革命来清洗一切。重新归零。 症结就出在徭役制度上。 徭役使得底层百姓根本不可能与地主、富商阶级抗衡和竞争。 最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偌大的政权一夜之间崩溃于无形。 刘彻自然很清楚,应该怎么去扩大政府财政收入。 眼下,他就有两个法子能在自己登基后让汉室财政收入激增。 收回铸币权和实行盐铁官营专卖。 这两个新增的财源基本能确保刘彻登基后的头几年能稳步的推行一些政策,但是,假如是牵涉到了徭役这个全国性的问题,那么,那点增加的财源。是完全不够的! 他必须开辟新的财源。 “我登基后的头十年,能不跟匈奴交恶。就尽量不要跟匈奴交恶……”刘彻心里想着,他已经有觉悟了。 匈奴与汉。一山不容二虎,东亚这个地盘只能有一个老大! 但,自己的力量还没积蓄好,国内的事情没有处理好,跟小猪一样,顶着国内巨大的矛盾跑去跟匈奴人打生打死,最终的结果毫无疑问是匈奴人倒是打了个半死,但国内却变成了一团糟。 是以内政没有理清楚,国家的力量不能碾压匈奴之前,刘彻宁愿暂时委屈。 而刘彻有信心,在十年之内打造出一支足以碾压匈奴人的骑兵。 然后,在十年之内击败匈奴。 当然,这些都只是构想而已。 此刻,刘彻的全部心思都在他的这个试点上。 褒斜道工程于刘彻,就好似后世天朝改开之于深圳一般。 可谓是集中了刘彻现在所有的政治力量的奋力一搏,为此,他甚至不惜牺牲掉他现在积攒起来的威望和人望全力推动,更砸出了十万万钱这么一个大馅饼! 刘彻计算过了,整个褒斜道,即使采用民工雇佣的方案,按照最大难度的开销来计算,最多也就花个三万万钱,甚至一到两万万钱就可以解决。 但他还是抛出了十万万钱的这个馅饼。 原因很简单,非如此重利,不足以让关中的官僚贵族支持他。 简而言之,刘彻已经做好牺牲一部分权益的心理准备。 后世天朝改开,以举国之力支持深圳的建设,甚至于拿出的好处和利益,来收买和拉拢整个官僚集团,后人读史无不为之膛目结舌,但事实证明,假如不那么做,就不可能有改开的成绩,单单是内讧就足以让一切付诸东流,更不要说什么日后的g2集团的风光了! 刘彻也是如此。 不喂饱了现在的彻侯外戚和官僚集团,他们凭什么支持刘彻? 当然,刘彻很清楚,喂饱官僚和贵族集团完全不够,他还要喂饱他的皇帝老爹和东宫太后。 是以,那个所谓的十万万钱和承包保障金。其实就是刘彻拿来贿赂自己老爹的! 刘彻相信,自己的老爹,当今天子应该懂他的意思了。 事实上。刘彻如今的行为,等于是在本来就已经即将爆发的火山上放了一个大炸弹。 对于自己老爹。刘彻自然知道,当今天子刘启如今的全部精神和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怎么扫平吴楚,让关东诸侯们乖乖听话的削藩策之上。 而要削藩,就要有足够的实力。 军事上的实力,汉室中央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大军一动,所消耗的财力…… 以目前而言,汉室中央财政可能支撑不起。 原因嘛,两年前驾崩的太宗孝文皇帝和今年夏天去世的太皇太后。这两者前后的葬礼和带去地下的财富,几乎掏空了汉室的国库!——即使,两者的葬礼和陪葬品已经按照两位至尊的遗愿一减再减…… 但光是下葬太宗孝文皇帝的过程中,就调动了将近六万的军队,设置了三个将军,征发了数万的民众……仅仅是这笔开销就已经庞大到让人震惊,更何况,天子下葬,即使是最基本的要求——符合天子仪制的各种必需品,如黄肠题凑、金缕玉衣以及天子卤薄仪仗和兵马俑。 不然前世也不会穷到要让出征的将军和彻侯去找商人贷高利贷了! 刘彻那十万万钱中。至少有一大半其实肯定会成为军队的军费。 挪用专款,这可是统治阶级不需要学习就会的天赋技能! 彻侯们和大多数大臣对视一眼。 他们自然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个十万万钱可能是个画饼,但,只要有一半资金能落到实处,甚至三分之一,都可能让他们赚的盘满钵满。 于是,一位彻侯出列问道:“家上,那假如承包……”对于承包这个词,显然他还很不适应,斟酌了一下。他才继续道:“该去找谁?” 刘彻呵呵一笑,答道:“孤还要跟父皇商议。请父皇做主许可,然后。孤才会决定,谁来主持此事!” 说完刘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发现他的老爹面色平静,并未恼怒,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其实刘彻最怕的就是,此事引起了老爹的反感。 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看来,皇帝老爹并不反对,最起码是默许的态度。 这就让刘彻感觉受到了鼓舞。 但此刻,天子刘启的心中却是有着别样的心思。 “这臭小子……”天子刘启摇摇头,关于刘彻的计划,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听了颜异的汇报,当时,他并未怎么在意,毕竟颜异只说刘彻搞到了一笔十万万钱的巨款,想拿来修褒斜道。 而结合其他方面的情报,天子刘启也不过是当成刘彻又异想天开了。 就像他年轻时,脑子里总会有很多天真和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此刻来看,刘彻的这个想法,却是很可能实现! 原因很简单,一个承包法,虽然还不知道会具体怎么操作。 但天子刘启知道,能承包到的肯定都是彻侯和各个衙门的主官的家族以及宫廷的关系户们。 这么大一块蛋糕粉下去,有了利益的联合,这个褒斜道工程就基本能搞成了。 只是,太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建立势力,拉拢朝野。 不知为何天子刘启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既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欣慰,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情绪掺杂了进来。 让他心里有些恼怒,也有些酸楚…… 特别是当他看到刘彻年轻俊朗的面容,淡定自如的应对群臣时的态度,他竟然嫉妒了起来。 只是,天子刘启的隐忍功夫非常到位。 表面上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慈父严君的样子,半闭着眼睛,坐在御榻上。 “太子,跟朕来一趟吧……”天子刘启忽然站起身来,然后,他对群臣道:“诸臣散朝罢!” 即没有对刘彻的褒斜道工程表态,更不曾对十万万钱有什么意见。 仿佛他没有听到这些东西一般。 刘彻见此情景,顿时心里一疙瘩,暗叫一声:“我真是太得意了,怎么就忘了这个?!” 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让刘彻太得意忘形了。 以至于他竟然忘记了,这是在封建王朝,这是西汉时期,他要面对的是一个皇帝老爹! 皇帝这种生物,堪称最难捉摸和摸透的生物! 尤其是他的这个老爹以敏感和多疑而出名! 好在,幸亏是西汉,不是李唐更不是朱明,不然,仅仅他刚才得意忘形的表现,就已经够他喝一壶了。 西汉的皇帝跟其太子之间的关系,比起后世的朝代,融洽多了。 即使是刘邦,不管他再怎么不喜欢刘盈,但起码,还是将之看出儿子、继承人,而不是仇人。 尽管如此,此事还是给刘彻提了个醒。 “我现在还只是太子,一个刚上位的太子,地位不稳,根基不固,像这样出风头的事情,以后还是交给张汤、颜异和汲黯罢!”刘彻在心里告诫自己。 这确实是一个很深刻的教训! 平心而论,倘若此事他能交给颜异和张汤来提出,以上书的形势来完成,效果是一样的,但却可以避免与自己老爹发生冲突,更不会让老爹有什么想法。 “我还是太嫩了啊……”刘彻在心里对自己道:“也辛亏我还年少,才十六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刘彻跟上自己的老爹的脚步,同时在心里开始推演起来,他该怎么平息老爹心中的猜忌又做到自然,不会让老爹产生更加不好的想法? 这无疑,是他重生以来最大的考验!(未完待续) ps:嗯,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了~ 啊这个月好颓废啊,剩下的17天里,会尽量不让14年留下任何债务! 第两百七十七节 忽悠天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刘彻跟着自己老爹,来到了一间相对安静的偏殿。 一进门,刘彻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草药味道。 刘彻心头一黯,宫里的事情瞒不过外人,更何况事关皇帝身体健康这样的大事? 事实上,几乎朝野都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天子龙体欠安。 但是,天子究竟是感冒还是别的原因,外人就很难得知了。 即使是刘彻,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爹的身体的真实情况。 唯一能知道这一切的恐怕就只有郎中令周仁了。 刘彻此刻想起了梁王刘武的嘱托,也想起了这段时间听到的传言,再结合此时的情况,他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的老爹的身体恐怕遇到麻烦了。 现在,摆在刘彻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马上跪下来,泪流满面的劝君父好注意身体,不要过度操劳。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 也是大多数皇子在遇到这种情况后下意识的选择。 但是…… 皇帝的健康,毫无疑问是国家机密。 老爹连晁错都没有告诉,还让周仁保密,很显然,这不是小病。 倘若刘彻此时跪下来说那些套路话。 毫无疑问,是会被躲在帘子后面的史官记下来的。 然后,全天下都会知道汉家天子有疾,而且问题严重到了要瞒着大臣和太子的地步。 这么一来,吴楚等国还不欢欣鼓舞? 更恐怖的是,万一因此而打乱了老爹某些布置,到时候板子打下来,肯定是刘彻这个太子的锅! 别以为史家的嘴巴就很严? 宫里面的事情,一半是多嘴的宦官传出去的,一半是史官们说漏的…… 不然,你以为汗流浃背,如芒在背,不学无术这些成语是怎么来的?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前世,皇帝老爹废黩周亚夫时,前脚刚下令,后脚满大街的各种各样的版本就出来了。 而那些详细到连皇帝是怎么发怒的,周亚夫是怎么顶嘴的细节都能描绘的栩栩如生的故事,显然不是一般人能讲出来的…… 至少,现在宫廷宦官的文化水平还足以让他们讲出一个那么好的故事。 刘彻的第二个选择就是装作没闻到药味。 这样做倒是避免了前面所说的缺陷。 但有一点,皇帝老爹又不是傻子,这殿中的草药味道虽然很淡,然而,只要鼻子没失去功能还是能闻到的。 君父有病,身为儿子,以此时的道德露n理来看,就应该立刻跪下来,从此衣不解带,亲尝汤药,昼夜伺候左右,一如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当年侍奉薄太后。 不那么做的,肯定是不孝! 关键的一点还是皇帝老爹肯定心里会有疙瘩。 当年,先帝背上生疽,刘彻的老爹不过是稍微有些不情愿给先帝吸浓汁,立马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怎么办呢?”刘彻的思维急速运转。 毫无疑问,这两个选择不管刘彻怎么选都有风险。 但时间不多,他必须马上做出决断! 脑海中思绪急转,看似想的事情很多,但实际所花的时间并不多。 仅仅十息功夫,刘彻就做出了决断。 他立刻跪下来,道:“儿臣不孝,父皇圣体欠安,竟不知道,死罪死罪!” 说着刘彻就流下了眼泪,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神色开始落寞,一副标准的孝子模样。 很显然刘彻选择了前者。 在刘彻看来,既然两个选择都有风险,那就选择相对保险的! 道理很简单,他首先是儿子,其次才是太子,没有老爹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大局,什么政治,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跟刘彻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天子刘启看着刘彻的模样,心里多少感觉到了些温暖。 心里一软,就挥挥手道:“朕没有大碍,郎中令开了方子,吃几剂药就好了,太子别太担心了!” “瞧你这样子……”天子刘启摇摇头,让一个宦官扶起刘彻,柔声道:“朕之所以瞒着太子,就是怕太子瞎想,别担心,朕没事!” 刘彻这才抹了抹眼泪,尽量让自己变得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欢喜的问道:“果真?” 天子刘启见着刘彻一脸认真和关切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笑骂道:“朕骗你作甚!” “儿臣就放心了……”刘彻立刻欢喜的点点头,还蹦跶了一下。 这种欢快和温馨的场面,立刻就让这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不再沉闷了。 等刘彻坐下来,天子刘启稍微选择了一下措辞,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为何愿意拿出十万万钱来修褒斜道?太子跟朕仔细说说……” 他的情报途径虽然很多。 但是,像他安插在太子*的眼线,只会关注太子见了什么人,太细节的东西也掌握不了。 至于颜异等人的汇报,因为是正式场合,都会史官记录,所以自然也不可能详细的禀报。 他现在知道的也就是太子用了些手段,让临邛的大商人松口愿意贡献出十万万钱。 但这些事情里面,迷雾重重,即使他这个天子,既然也摸不着头绪。 这天底下的商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天子刘启可是记的很清楚,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每年晁错都要花大半精力去长安给太子*弄钱,一年也就搞个千把万钱的进项而已。 这刘彻到底是施展了什么魔法,让蜀郡的那两个大商人这么听话? 刘彻微微一愣。 这事情说起来就麻烦了。 但是,刘彻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事情不能隐瞒,他的太子想要安稳的做下去,就不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老爹。 于是,他稍稍躬身,打了打腹稿,答道:“回禀父皇是这样的……” 听完刘彻的叙述,天子刘启眼睛都瞪大了,脸上上怒意难消。 “无耻之尤!”天子刘启立刻就杀气腾腾的一拍御榻上的扶手。 蜀郡的地方官和他派去蜀郡的宦官居然和商人联合起来坑了这个皇帝,本应该被没收,充入内库的邓通资产竟然被那些家伙这么一运作就变成了商人的产业。 这种事情,天子刘启觉得,他绝对无法忍受! 必须彻查! 但是…… 忽然,天子刘启想到了一个问题。 太子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 太子为什么要放那个程郑氏与卓氏一马? 于是,天子刘启问道:“太子从何而知?” 刘彻低头答道:“回禀父皇,前些时日,儿臣不是请父皇将少府历年的账目明细赐给儿臣翻阅和学习吗?儿臣就是从账目中发现的……” 刘彻自然早就想了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在理论上也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可能性。 概因为,汉室的整个民政系统是完完全全从秦代的民政系统照抄得来的! 跟后世的宋明的系统完全就是两回事! 在编户齐民的政策之下,汉室甚至可以骄傲的对着后来的唐宋明大喊一声:哥这里不存在隐户! 你要问为什么? 概因为西汉政府的田税和徭役政策相当的犀利,几乎能与后世大天朝的户籍政策一拼了。 商人有市籍,农民有户籍,军人有军籍,奴仆有奴籍,甚至连宫廷里都有宫籍! 继承自秦代的强大的民政系统,使得整个汉室政权实现了对几乎所有在册人口的管控。 至于你说隐户怎么办? 假如你知道西汉政府是怎么收税的,你估计就不会这么问了。 汉室政府收税,是当场在田地里看着老百姓收获,然后过称,然后按照产量征税的…… 而徭役的摊派,则是另有一套办法。 这些,在此时是常识,每一个当官的都懂,而且还有着一本前丞相北平侯张苍所著的《九章算术》作为施政之书,在九章算术中明确的记载了,该怎么征税,怎么分配徭役。 最起码,此时的关中还是如此执行的。 至于山高皇帝远的犄角疙瘩,存在的真空可能,自然是两说了。 但刘彻前世在河间国也发现了同样的制度存在的痕迹,只是不如关中严格而已。 后世两千年封建王朝,再也没有像秦汉这样科学严密的民政系统了,这是因为,地主豪强从东汉开始崛起,开始掌握了权柄,皇帝老子也要跟这些家伙妥协,自然,再也不可能像秦汉这样编制出一张无孔不入的大网。 也正因为这样,汉室政府才能承受得了三十税一的田税制度。 因为它有庞大的征税人口,基本不存在隐户。 甚至在三十税一的情况下还创造了文景之治,不止百姓生活相对轻松,负担相对小,就连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也从不曾短缺过。 文景之治结束时,给小猪留下的是一个所有国家仓库堆满粮食,钱库里串钱的绳子都腐烂了,边关的马场蓄养超过了三十万匹战马,天下人口五六千万,在册户籍五六百万户的全球第一的大帝国! 西汉灭亡后,可还有那个朝代敢用三十税一征税? 十五税一都是爱民如子了! 想着这些,刘彻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秦人创造和完善的那些制度,无比接近近现代国家的体制。 可惜了,因为太先进了,所以,反而很难被人们所接受和认可。 反倒是老刘家接受后,各种刘氏特色一上,让其变得落后和愚昧之后反而使得整个国家渐渐兴盛和强大了起来。 只能说,秦代的统治者,每一个都是作死能手! 天子刘启听了刘彻的说法,稍微想想,也觉得还合理。 此时,统治阶级还是很重视数学的。 后来小猪的五个儿子里,有三个数学成就都不错,特别是燕王刘旦,是公认的数学大家。 至于刘彻的兄弟里,刘彭祖和刘胜的数学也不错。 至于官场上,更是拿着一本《九章算术》当成真理来膜拜,基本上,地方官人手都有一本…… 所以,刘彻从少府的账目中发现猫腻这个解释还算能接受。 于是,天子刘启又问道:“太子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放这程郑氏与卓氏一马?” 刘彻听了,他当然知道不能用什么我要留着这两个家伙来炼钢什么的。 那样老爹肯定会嗤之以鼻。 冶铁炼钢有少府就足够了! 国家命脉岂能掌握到私人手上。 但刘彻知道,少府固然是可以完全满足军事上对于铁和钢的需求,但想靠少府那帮官僚在民间普及和推广铁器,那就别指望了! 也只有程郑婴和卓王孙这种充满了‘开拓精神’有‘市场意识’的商人能有那个动力和耐心。 不然,前世小猪搞了盐铁官营后,为何民间的铁器普及程度一下子就迟滞了?非要等到出了个赵过,才慢慢的普及早几十年就在关中出现的那些诸如二牛抬杆等先进技术? 但这些事情说出来就政治不正确了。 刘彻稍微整理一下思路,拜道:“回父皇,此辈奸商,固然狡猾无比,然则,却可为我汉室拓土数千里,有教化西南诸夷的功劳,儿臣故此斗胆向父皇求情,饶其等性命,许其戴罪立功!” “拓土数千里?”天子刘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任何一个中国皇帝都拒绝不了开疆拓土的诱惑! 天子自称九州万方之共主,代天牧狩,执掌四海的主人。 自然而然的,每一个中国统治者都会有着强烈的扩张**,只要条件许可,中国天子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领土扩大。 但跟西方人不同,中国人扩张,不太喜欢杀戮,更喜欢用文化侵略,徐徐图之,以颜色**来扩充自己的领土。 所以,中国统治者最擅长的就是先打败敌人,然后让敌人承认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再花个百十年时间,将这个敌人的文化和传统磨灭掉,自然而然,那个敌人就变成自己人了。 西周时期,天下各诸侯国,有许多出了门就是夷狄的势力范围。 当初的镐京甚至就在戎狄的眼皮子底下。 可到了战国时期,戎狄东夷荆楚去哪了? 春秋初期,现在的蜀郡是巴人的地盘,现在蜀郡还有巴人吗? 就是西南诸夷,去滇国和夜郎看看,他们用的文字是什么文字?基本上都是楚国文字演化而来的…… 是以刘彻这么一说,天子刘启立刻就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两人与西南诸夷有联系?” “回父皇,是的!”刘彻叩首道:“儿臣正想向父皇禀报,据这程郑婴所言,在西南诸夷以西,去滇国两千里之远,还有一个名为身毒的国家!” 刘彻此刻变身成为一个鼓着腮帮子的小恶魔,用着极富煽动性的语调道:“父皇,据滇国人所说,此身毒国,国土极大,而民众极愚,然其土地极为肥沃,能一岁三收稻谷,且整个国度上随随便便就能捡到黄金玉石,简直富庶无比!” 对于印度,刘彻完全不吝任何赞美之词,能把它夸大到什么程度就夸大什么程度,刘彻恨不得就告诉自己的老爹,印度这个国家就是一个地上天堂,恒河里流着奶,土地里遍地是黄金。 刘彻甚至还打算,这几年找几个小说家的人来,就写关于印度怎么富庶怎么有钱,反正,yy无罪嘛。 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给几十年后的向印度进军铺路。 刘彻这是从西方人那里学来的。 后世欧罗巴那帮穷鬼为什么想要大航海? 因为这帮土鳖被《马可波罗游记》这本忽悠了,都以为中国遍地是黄金,到处是天堂。 早期的航海家和冒险家都是冲着中国去的,只是不小心绕了地球一圈,跑到了美洲,这才发现,果然人傻钱多还好统治! 而整个中国,穷人那么多。 谁不想发财啊! 发财是人类共有的**。 为了发财,人类能排除一切艰难险阻! 后世美洲的淘金热以及各种各样的东印度公司都告诉刘彻,路途远,不算什么,路上死人也不算什么。 只要有人发财了,那么,所有的人都会伸出了脖子,不要命的向着黄金之地跑去。 所以,刘彻觉得西游记不是一本。 干嘛写那么多妖魔鬼怪啊? 何不写写唐僧一行在去印度的路上,到一个国家就泡一个公主,抱一堆黄金? 保准明朝人不要命了拼命的向着印度狂奔,这样,就没英国人什么事了。 所以,在这个角度来看,金、瓶梅比西游记有价值…… “身毒真有那么富庶?”天子刘启有些发愣,要真有一个这么富庶的地方,还那么肥沃……那……可惜……就是远了,不然,他真想派一支军队,沿着西南方向,去一探身毒的底细。 不过军队派不了,派个使者过去打探一二怎么样? 中国人天生就对一切适合耕种的土地充满了热情。 前世小猪都敢在轮台屯田,摆出了一副要把草原变成耕地的模样! 现在的荆楚之地,那么困难,生存条件那么恶劣,来自中原开拓者,都已经在那里生根发芽,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 所谓南越、闽越、东越本质上其实都是中国殖民者建立的政权,甚至,他们都是接受中国天子册封的藩国! 刘彻点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听说,确实很富庶,因此,儿臣让程郑氏回去后就派人经滇国去一趟身毒,看一看那异域国度是否真是如此?” “另外,儿臣觉得,可以由程郑氏与卓氏,去西南诸夷宣扬父皇的仁慈与宽厚,让这些蛮夷小国,未沐王化的夷狄,知道父皇的伟大和中国文明,使之朝贡长安!”刘彻躬身道。 天子刘启听了,非常满意! 西南诸夷,天子刘启自然知道这些夷狄的存在。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空去理会他们。 但此刻听说在西南诸夷之外,还有一个身毒,还那么富庶,这就让天子刘启不免上心了。 要是能把国境线向西南方向推进数百甚至上千里,那也就等于拉近了汉室与那个叫身毒的国家的距离。 到时候…… 当初唐都河东,殷都河内,周都河南,这三河就是天下,就是中国。 现在呢? 汉室疆域纵横数千里,三河不过是一隅之地! 对于中国来说,只要用心,慢慢的水磨功夫一路磨下去,这天下自然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是…… “朕估计是看不到了……”天子刘启不免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就对刘彻道:“这事情交给太子去办了,但程郑氏和卓氏,务必要保证,两三年内做出成绩,否则,朕就不会再给太子留面子了!” “诺!”刘彻欢喜的一拜。 他自然知道,老爹所谓的成绩是什么? 当然不是真的把西南诸夷变成郡县,那不现实。 而是让这些西南诸国的酋长和国王来长安朝贡。 千万别小看古代中国的朝贡体系,诚然,宋明之后,朝贡体系就僵化了。 但在此时,朝贡体系却发挥着无与伦比的作用。 简而言之,只要接受了长安天子的册封的国家和民族,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中国的一部分,这就给了汉家天子日后名正言顺的干预这些国家内政的借口。 历史上小猪对南越和朝鲜的用兵,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兴的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 所以,只要西南那些小国承认长安天子的至尊地位,称臣受封,在名义上,汉室就能立刻拓土数千里。 然后,最多花个十几二十年时间,以西南那些小国的能耐来看,还能保留**的,恐怕没几个了! 这一招,在中国历史上屡试不爽。 所以,西方那帮只懂打打杀杀的家伙,怎么懂得东方文明的博大? ……………………………… 出了未央宫后,刘彻回到自己的太子*,前脚刚回宫,后脚王道就来禀报:“殿下,太仆袁丝袁公求见!” 刘彻连忙道:“快请!” 没多久,袁盎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刘彻面前。 “臣袁盎拜见家上!”袁盎躬身一礼,拜道:“未知家上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刘彻微微一笑,令王道赐座,等袁盎坐下来,刘彻才拱手道:“此次请丝公过来,是有一事不明!” “家上请说!”袁盎微微笑着道。 “丝公可知关中大侠季心?”刘彻笑眯眯的问着。 袁盎一听,心里一咯噔,心叫不好! 他知道,季心估计又给他闯祸了。 此刻,在袁盎面前也出现了一道选择题,是与季心划清界限呢还是继续保他? 对袁盎来说,这个选择很难! 概因为季心就是他的耳目! 想了想,袁盎苦笑一声,答道:“回禀家上,臣知之,此人乃故河东郡守季布之胞弟,与臣素来交好,不知家上问臣此事是何原因?”r1152 第两百七十八节 只有一个办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呵呵的笑了一下,看着袁盎,道:“孤曾读书,见韩非子有论: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发,丝公怎么看?” 袁盎立刻就听懂了刘彻的意思。 这是要往死里整季心的架势! 他心里叹了一声,没办法,季心与他关系非常亲密。 下野的那一年多,袁盎的开销和花费基本都是季心在负担。 倘若他这么撒手不管,那么,他袁盎的金字招牌就要被砸烂了! 若是以前,刘彻还叫刘德,还是一个皇子。 袁盎自然有的是办法搞定这个事情,甚至还可以把季心叫来,做个和事佬。 但现在却不行了! 刘彻已经是太子! 莫说是季心区区一个游侠头子,混黑道的家伙了,就算是他这个太仆,要是得罪狠了,说拿下就会被拿下! 至于过去的那点在太子面前的旧情和关系…… 呵呵…… 当初,刘邦做了天子,老伙计萧何立刻就自污名声,张良跑回家修道,曹参低眉顺目的当起了臣子。 看不清形势的那几个人就直接悲剧掉了。 譬如韩信、彭越、卢绾。 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甚至连太宗皇帝的皇位都是陈平和周勃扶着坐稳的。 但屁股一坐稳,太宗孝文皇帝回头就开始夺权了。 最后周勃甚至还被投进了大牢,假如不是薄太后力劝,说尽了好话,恐怕就要晚节不保,少不得全族被诛了。 是以,刘彻做了太子后。袁盎立刻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将过去立下的那些功劳什么的,统统当成不存在。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 但眼下这个事情。袁盎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叩首道:“回禀家上,臣以为,韩非子固然说的在理,然季心臣是知道的,素来遵纪守法,宽厚爱人,没有什么劣迹,其兄季布更是天下知名的元老大臣……”韩非子的那句话。儒以文乱法,此时还是有争议的,但侠以武犯禁却是世所公认的铁律,自刘邦以来,刘氏对游侠的打击力度就一天比一天大。 每年关中处死的死刑犯里,犯法的游侠是占了比较重要的一部分的! 是以,袁盎深知,假如刘彻对季心起了杀心,那么,季心想活命。那真是太难了! 别的不说,刘彻手下的剧孟的官职就是备盗贼都尉。 备盗贼都尉干嘛的? 就是专门对付游侠和盗贼的! 而刘氏真想抓什么人的话,那个人根本就躲不住。藏不起! “倘季心有所触怒家上之地,请家上看在臣与季布的面子上,宽宏一二……”袁盎说着就深深顿首。 刘彻看着袁盎在自己面前诚恳的求情的模样,心里头难免一软。 念着过去袁盎的好,他也不可能真做的太过了。 不然这传出去,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可不好听! 在中国这个人情社会,不管做什么,都得讲情面。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真要板着一张脸当自己是包青天。那肯定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特别是袁盎姿态都摆的这么低了。 真惹毛了袁盎,刘彻也不好受! 这么一想。刘彻的态度软化了不少,站起来呵呵一笑。道:“丝公见外了!孤与丝公是什么关系?丝公既然为这季心求情,那孤就姑且相信此人确实如丝公所言一般吧!” 刘彻向前踱了一步,轻声道:“只是就要到年关了啊,按照高皇帝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孤打算近期让剧孟清查关中各旧案底,争取将一批过去屡次逃脱王法制裁的人犯追捕归案,明正典刑!” 这就是要搞一次西汉版的严打了! 跟西游记一样,有后台的妖怪,肯定是抓不住的,能被抓到的一定是没有后台或者后台不够硬的倒霉蛋。 刘彻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既然袁盎你要保季心,那好,我给你面子,但是,关中季心是不能留了!赶紧的让他去关东躲两年吧! 要是这样了,季心还赖在关中不走。 那就不能怪刘彻无情,不看袁盎的面子了! 袁盎自然清楚刘彻的意思,于是俯首道:“正该如此,关中积年旧案,逃脱法网之辈,当受国法制裁!” “有丝公支持,孤就安心了!”刘彻转过身子,笑着道:“丝公请安坐片刻,孤已经命人去煮茶了,是程郑婴从蜀郡带来的上等明前雨茶,俱是寒食前后新出的嫩茶芽,据说一片茶山只能出半斤呢!” 不得不说,论起享受,商人比起皇家还要厉害! 最起码,此时的商人在享受方面,比刘家厉害多了。 刘彻以前做皇子时,一年到头能混一匹蜀锦做衣裳就心满意足了! 更早的时候,太宗孝文皇帝在之时,别说蜀锦了,堂堂皇孙穿的是皇宫自己种的桑树养的蚕,宫里妃嫔织的衣裳。 粟姬从来不去干这些粗话,自然的,刘彻兄弟三个连个绸缎衣服都没几件! 哪里能跟那些民间的狗大户比? 袁盎闻言,立刻笑道:“敢不从命?” 这场风暴总算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收尾了。 …………………………………………………… 走出太子宫,袁盎登上自己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是袁盎的家奴,说是奴仆,其实与家人无二,是袁家从小养大的仆人,与袁盎一起长大,东奔西走,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因此许多事情,袁盎都不瞒他,甚至还会与其商议。 这车夫见袁盎脸色不太好,试探着问道:“主人。可是太子那边有什么事情?” 袁盎长叹一口气,对这车夫问道:“大郎,你可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季心都跟什么人在往来?” 车夫答道:“仆听说过一些。据说季心最近与杜氏往来甚密,您也知道,杜氏跟田氏,向来就是关中游侠的饭碗……” “杜氏?!”袁盎揉了揉太阳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怒道:“怎么不禀报与我?” “主人,难道有什么不妥?”车夫好奇的问道。 这官面上的人跟商贾自然是不会主动碰面的。 这些平时的孝敬啊好处啊什么的常例一般都是交给官员的下属心腹。 而通常,官员们也会委派一个家奴或者亲信去处理这些事情。 这样就算出事。也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这是当初张武受贿之后,官场上出现的新的收钱模式! 袁盎虽然不爱钱,但,在官场上活动,迎来送往,时不时的请客,开个宴会什么的,光靠那点俸禄,别说开宴会了,就是养活家人都困难! 袁盎听了车夫的话。摇摇头道:“何止是不妥啊,祸事来了啊!” “快,去季心的府上!快!”袁盎焦急的催促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刚刚在太子面前做了保的! 假如季心做了什么触怒太子的事情甚至大逆不道的勾当,那他袁盎就是要被连坐的! 别人不清楚当今天子对太子的宝贝程度。 袁盎却是清清楚楚! 在河东时,太子回长安后,天子就一日三问太子行踪和安全。 册封太子后,虽然表面上天子没怎么关注太子。 但实际上,袁盎在宫里的熟人告诉他,天子每日临睡之前,必定会听人汇报今日太子的行踪。 一定要听完才睡! 这种程度的看重,已经不单单是宠爱而是溺爱了! 以老刘家的脾气。谁动自己的儿子,那肯定杀谁全家啊! 陶青。王恢的下场,袁盎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于是。袁盎的太仆马车一路疾行,穿越长安的大街,到了城东的一处豪宅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季心的宅子。 因为季心的兄长季布曾经官至两千石郡守,所以,这宅子也毫无顾忌的修的富丽堂皇,门口还安了两个石狮子。 袁盎下了马车,季家的下人立刻迎上前来,行礼道:“太仆来了,快快请进,主人盼着太仆,盼了许久了呢!” 袁盎却是板着一张脸咆哮对上来迎接的季府下人道“去把季心给我叫来,马上立刻!” 这一吼,立刻就吓坏了季家的下人。 袁盎从来没有如此暴怒过! 于是,他们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穿着绫罗绸缎,但是膀大腰粗的汉子从府中走出来,一见到袁盎,立刻跪下来拜道:“恩公,可是有事吩咐心?心马上就去办?是否晁错又与恩公为难了?” 袁盎看了季心一眼,无奈的道:“进去再说吧!” 袁盎也是没办法! 当年他救季心,帮着季心躲过朝廷的追捕。 那是因为,他跟季心是老乡! 大家都是楚人,朝廷里的楚人本来就很少,能帮一个是一个呗! 这种以地域抱团的模式,自古以来就有。 季心带着袁盎进了家门,将袁盎请到客厅,又命人上茶,这才小心的问道:“恩公今日这般怒气腾腾,可是某做错了什么?” 季心自然不蠢,他知道,今天袁盎这么发火,肯定是他不小心干了什么得罪了袁盎的事情。 而袁盎,季心可吃罪不起! 毕竟,这是他的保护伞! 袁盎看着季心一脸老实和顺服的样子,心里的怒气顿时就消了许多。 毕竟,这么多年,季心这个老乡帮了他不少忙!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尤其是他落魄时,季心也没有离开他! 但是,事关太子,袁盎不得不板着脸,冷冷的问道:“季心,我问你,这些天。你跟杜家在合计什么?是不是想让你大兄在九泉之下都要蒙羞,还要拉着我袁丝一起死?” 季心的兄长季布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 因此,袁盎也可算是季心的长辈。 “恩公。何出此言?”季心也吓了一跳,连忙拜道:“某虽莽撞。但却绝对不敢如此!” “还要瞒我!”袁盎终于忍不住一拍案几,问道:“你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太子何以今日将我请过去?错非我这张老脸在太子面前还有点用,现在,禁军就在外面了!” 搀和皇室的事情,本来就是犯忌讳的! 挡在太子面前的,更是找死的行为! 当初,东安候张相如。朝野公认的长者,丞相人选,一朝得罪了太子,一脚就被踢回老家种田! 堂堂彻侯都是如此,季心一个小小的游侠,屁股上全是屎的家伙,袁盎想不明白了,凭什么他敢搀和进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里去? “太子……”季心愕然,他挠挠头,道:“恩公息怒。恩公息怒,某确曾受人之托,命人将几个游侠从剧孟哪里喊了回来。但,不至于就得罪太子了吧?” 袁盎站起身来,看着季心。 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季心的这种行为。 这还不叫得罪,什么才叫得罪? “季心,你若还认我袁丝,就答应我一件事情……”袁盎叹了口气道。 “恩公请说!” “你马上收拾一下,立刻离开关中,去蜀郡也好,去雒阳也罢!先出去躲个两年吧……”袁盎垂头丧气的道。 “为什么?”季心却忽然爆发了。挺直了脖子,红着脸。问道:“某不过是打了个招呼,何至于此?” “为什么?”袁盎冷笑了一声:“凭什么?就凭错非我袁丝在家上面前为你求情。现在。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我不服!”季心却是也一脸委屈,蹲在地上,道:“恩公,您说,某那点就比不上那个剧孟了?” 袁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季心会干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情了。 游侠的世界,只能有一个老大。 以前剧孟在关东称雄,季心在关中逍遥。 自然两不招惹。 可如今,剧孟跑到了长安,把手伸进了季心的地盘,又是拉人,又是整合。 袁盎也觉得,季心能忍得现在才给剧孟一点颜色看看,那已经是很不错了! 袁盎也是叹了口气,他一直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远在雒阳的剧孟,而置关中的季心不顾? 难道太子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剧孟再怎么厉害,到了关中,肯定也不如地头蛇季心厉害! 这从剧孟如今以备盗贼都尉兼太子门大夫的身份,尚且没办法让关中的游侠全部听话就能看出来了! 假如是季心在剧孟的位子上的话,那么…… 谁敢唧唧歪歪? 但是…… 袁盎叹了一声,道:“剧孟是怎么被招徕的,你知道吗?当时太子若是招徕你,你会去?” 季心闻言,微微一愣。 半年前,谁知道刘彻是哪根葱啊? 那时候长安城里的贵族和商贾,人人都是眼巴巴的就等着皇长子刘荣上位了。 至于皇次子? 谁注意过? 这么一想,季心顿时就有些泄气,但还是很不服气,撅着嘴道:“天下草莽英雄,难道只有一个剧孟吗?某就是想让太子知道,某也不比剧孟差!甚至比剧孟还要好,这关中七十五县,谁不知道某的大名?某要是在剧孟那个位子上,肯定干的比剧孟好!” 这才是季心长期以来的心结。 太子要用人就用人吧! 本来剧孟进关中,做官,帮着刘彻做事,他季心是乐观其成的。 毕竟,这游侠洗白的途径太少了。 剧孟算是一个指路明灯。 因而,长久以来,季心都没怎么出来为难剧孟,甚至下令小弟们尽量配合,不然剧孟再怎么厉害,名气再怎么大,没有他的默许甚至支持,关中的那帮游侠在没看到好处前,谁会鸟一个关东来的蛮子? 可是,现在孟剧孟出头了。还成了备盗贼都尉,混了个太子门大夫,潜邸大臣的名头。 特别是最近。季心每次跟过去的小弟喝酒,提及剧孟的风光。季心都是羡慕无比。 甚至有些游侠只知道剧孟,而不知道他季心了! 半年前,论出身,剧孟拍马也赶不上他季心。 论背景,他季心的靠山是袁盎,跟长安大大小小的官僚也都熟,还是地头蛇。 季心自问,自己不比剧孟差。 但为什么太子就没派人来征募他? 想来想去。季心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名声还没传到太子耳中。 那要怎么才能让太子知道,这长安城里还有一个正怀抱着‘拳拳报效之心’的‘在野遗贤’呢? 正好,前两天杜氏找他帮忙,给剧孟拖拖后腿,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有了这么一出。 可惜,现在看来,效果是有了。但却是个反效果。 太子果然知道了有个季心,但却恨上了! 这就让季心觉得,肯定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为什么剧孟明明家在雒阳。却能被太子还在微末之时就发觉了,他天天在长安,在关中,却一直得不到征募? 袁盎自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季心用游侠的思维去跟太子打交道,太子却用政治的角度来看待,这能不出才怪了! 袁盎哭笑不得,摇头道:“既然你想效忠太子,何不与我分说,我在太子面前。素有薄面……何至于此啊……” 季心却摇摇头,道:“某欠恩公太多了。拉不下这个脸面再求恩公!” 袁盎却是不住的摇头。 游侠大多放荡不羁,目无王法。没有什么规则。 当年就是季布还在世,季心脾气上来了,说杀人就杀人了。 这也是袁盎一直没在刘彻面前提及季心的原因。 这种人,放在下面还好,一旦到了朝廷上,季心的性子就是他取死的根源! 事已至此,袁盎也不想再多说了,他摇摇头,问道:“杜氏除了让你做这个事情外,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季心摇摇头道:“回禀恩公,倒是没有,只是,某听说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说看……”袁盎连忙问道。 “是这样的,某听下面的人说,最近几日,杜氏与其他几个商贾家族,正在与关中各县县衙的衙役,司曹以及亭长、游缴商议一些事情,某听说,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太子要限定保护粮价,要通力配合,而且还要做到极端,有人告诉某,某个亭长在与其喝酒时说了,关中商贾与他们商议的事情是太子假如限定粮价五十钱一石收购,五十五钱一石出售,那他们就要用五十五钱一石的粮价卖给农民,每户要买十石以上!”季心摸着头,回忆着道。 袁盎一听,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道:“兹事体大,你且先等着,我马上去禀报家上,晚上回来,再与你商议此事!” “有问题吗?”季心问道:“难道这样不好?” “问题大了!”袁盎道:“这些家伙居然敢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太子,一旦被他们成事,这朝野就要大乱了,甚至天下都会动荡!” 作为积年老吏,袁盎当然知道下面的人在遇到上司以强有力手段推行某个政策时,假如他们在硬实力方面打不过,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了。 季心所说的,恰恰是最极端最恶劣同时也是后果最严重的一种对抗方式。 真要被这些串联起关中各县的衙役地方的亭长、游缴和廧夫等低级官僚,玩这么一出。 到时候,要嘛是太子低头认错,要嘛就是刘氏动用军队,血洗关中! 基本不会有第三个选择! 而以刘家的脾气,最可能的就是第二个选择了。 而那么一来,整个天下都会为之不稳,甚至刘彻的太子位可能也要不保了! ……………………………… 太子宫,画堂。 刘彻坐在上首,听完了袁盎的话后,他也有些发愣了。 这问题很棘手啊! 袁盎说的事情,很简单,几个不甘心利益受损的商贾,决定串联和收买整个关中的底层官僚。 假如是明着对抗的话,刘彻根本不怕! 但他们这么玩的话,就危险了! 王安石变法怎么失败的? 就是败在官僚们的这一招之下! 好好的青苗法、免役法,最后变成了摊牌和官僚集团的狂欢。 本来应该受益的农民,最终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官僚们做的事情,其实说穿了,很简单,那就是扩大化和极端化。 像青苗法,本来是说给底层百姓一个低息贷款,免疫法,是让那些不想服役的百姓,出钱请人代服。 可搞到最后,下面的官员给你来个一刀切,所有的百姓都要强制出钱雇人服役,强制要贷款,管你需不需要!愿不愿意! 这才是王安石变法失败的根源! 上层贵族讨厌变法,下层百姓没有尝到好处,反而日子过的更苦,这样一来,谁还支持新法? 这样的例子,可不单单一个王安石变法。 就是后世天朝,庆丰新政,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新君说要怎样,下面的人就给你来个极端化和扩大化,找个机会就给你上眼药,各种似忠实黑的手段,即使是天朝都还是无计可施,除非像太祖一样,发动嗡嗡嗡,把整个世界砸烂,重新洗牌。 刘彻自然不可能学天朝太祖。 对于他们这样干。 刘彻只有一个办法!(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九节 战斗力爆表的御史们(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袁盎,刘彻立刻就有了决断。++++ “备车!”刘彻将王道找来,吩咐道:“孤要去拜访御史大夫!” 这事情要把手尾处理好,必须得晁错配合。 原因很简单,此时,御史大夫衙门号称亚相,能管的事情,多了去了。 按照汉室制度:‘御史大夫,位次丞相,典正法度,以职相参,总领百官,上下相监临!’ 因此,自从太尉官旧废不置后,御史大夫就顺应形势,挤进了三公的序列。 什么叫三公? 《春秋》中说: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天子相何以三?自陕而东,周公主之,自陕而西,召公主之,一相处乎内! 而在汉室,御史大夫确实有着实际的三公权柄! 基本上,你把御史大夫衙门看成中纪委+中央办公厅+秘书处以及部分中组部的组合体就可以了。 因为御史大夫的权柄在汉代极重,是以,时人常将丞相府与御史大夫衙门合成二府。 无论汉书还是史记,或是三辅黄图,此类说法屡见不鲜。 半个时辰后,刘彻的马车在御史大夫衙门前停下。 早在刘彻到达前的一刻多钟,先期快马报信的使者就已经通知了御史大夫晁错。 所以,刘彻刚刚下车,晁错就领着御史大夫衙门上上下下的四十五位佐官出迎。 “臣错拜见家上!”晁错走上前来,对刘彻拱手一礼。 “晁公快快请起……”刘彻连忙上前躬身道。 “家上。请……”晁错低头道。 “有劳了!”刘彻笑着与晁错并肩进入御史大夫衙门的大门。 在汉代,御史大夫衙门与丞相府仅有一墙之隔,两者实际上。全部都是建在靠近未央宫北阙的宫墙之内。 甚至于,这两个衙门的一些属官,干脆就是在皇宫里上班的。 譬如御史大夫衙门的御史丞,管得就是宫里的大小事务,你要知道,当此之时,宫里面也不全部都是宦官。还有着大批的御史、尚书、谒者以及侍中还有郎中等天子近侍,这些官员,全部都是文官! 因此。这些人的管理之权,就落在了御史丞身上。 刘彻抬起头,打量着御史大夫衙门的里里外外。 不得不承认,御史大夫衙门比内史衙门大气多了。 门口站岗执勤的全部是禁军的卫兵。 整个衙门内部。完全就是皇宫的延伸。 各种阁楼殿宇。数之不尽,数以百计的大小官员穿梭其中,前来办事的其他衙门和天下郡县的官吏,更是如过江之鲤,延绵不绝。 刘彻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目测,整个御史大夫衙门起码占地一千亩以上。 在这个庞大的机构中,单单是够资格上朝议。发表意见的朝官就有四十五人,其他佐缭、属官和办事跑腿的杂役。起码是十倍于此,加上打扫卫士、整理文案的下人,这个衙门里常驻的吃公粮的人至少一千多号。 无怪前世晁错当了御史大夫后,就如脱缰野马,再无人能阻拦。 实在是这个衙门的权柄太重了! 晁错一入主,立刻就如鱼得水,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 “家上……”晁错见刘彻看着御史大夫衙门里往来的人群有些发呆,在一旁解释道:“将到年关,天下郡县监察御史以及派驻各诸侯国的监御史们都回来了,加之,今岁是今上即位后的第一个大考年,是以,各地郡守也会陆续进京述职,臣这里就比较忙了一点了……” 刘彻点点头,笑道:“晁公操劳国事,辛苦了……” “不敢,为陛下效忠,是为人臣的本分!”晁错笑着回应。 对于刘彻这个太子,晁错现在基本是保持中立态度了。 只要太子不来破坏他的计划,那太子想玩什么,那就随便玩什么吧! 他晁错只求能削藩成功,青史留名,借此封侯拜相,让后人为他的丰功伟绩而膜拜。 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只是…… “太子今天过来,恐怕是有事情……”晁错自然不傻,太子忽然来访,要是没有什么事情,鬼信呢! 而且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不安生。 这半年来,又是推恩,又是考举,各种刷声望,甚至还把声望刷到了河东,刷出了一个汉鼎。 纵观整个汉室历史,像眼前这位能折腾爱折腾还折腾出成绩的,这还是独一份! 有时候,晁错都不免想,这折腾来折腾去,难保不会捅个什么篓子出来。 到时候就好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家的太子,就算把天给捅个窟窿,那也就最多吃顿挂落而已。 汉室至今五十三年有余,历三帝一后,还没有废太子的先例! 抱着这样的心思,丞相与他的佐官们陪着刘彻,来到御史大夫衙门的一座僻静的大殿中。 “家上请上座……”晁错很有礼貌的将刘彻请到上首的主位,安顿下来后,才带着群臣各自坐到位子上。 刘彻坐下来,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御史大夫衙门的茶,这才开口问道:“请晁公为孤引荐一二在坐俊杰!” 晁错不明白刘彻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但,介绍大臣给太子认识,这是臣子的本分。 于是,晁错很有耐心的起身,对着刘彻躬身一拜,介绍了起来。 “家上……这一位,乃是臣的副手,河南郡人薛蔡,十一年举为安阳县县令,十三年任河上郡司马,迁为蜀郡御史。其后累任为给事内领御史、石渠阁寺御史现任御史丞,主管宫籍大小事务,陛下常以为善!”一个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的国字脸绛衣御史站起身来。朝刘彻微微一笑,拜道:“臣蔡拜见家上!家上万安!” “安!”刘彻连忙起身。 御史大夫衙门在册在京御史是恒定的四十五人。 这四十五人按照制度,分为五曹,五曹主官叫侍御史,分别掌管着各曹的监督弹劾大权。 而管这五曹的,就是御史丞。 但是,在汉代。御史丞其实有两个。 一个就叫御史丞,坐着这薛蔡的工作,辅佐御史大夫。管理宫中事务,同时负责与兰台沟通,处理各种天子诏命和文书。 权柄不可谓不大! 但刘彻此刻却没什么想结交这人的心思。 概因为,真正的实权人物。掌握大权的大拿。也是刘彻此来最重要的目标还没有出现。 晁错向后一步,指着一个在众多御史中相对老的五十多岁的男子,介绍道:“殿下,这一位,也是臣的副手,河内人杨奋,十四年赀为侍中,因侍奉先帝勤勉。嘉为大夫,后任为楚国监御史。深得故楚夷王赞赏,向先帝举荐之,于是召回长安,任为御史中丞至今八年了!天下郡国官吏由此公监之!” “即使是陛下,也以为长者,臣亦常敬之重之!”晁错由衷的道。 “臣奋拜见家上,家上万安!”杨奋微微躬身拜道,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始终板着脸。 刘彻听着,也是仔仔细细的将这位杨奋打量了一番。 这位御史中丞虽然年纪在众多御史中算比较老的一个了,但依旧精神抖索,生着浓眉大眼,方脸,颧骨高耸,看上去脸有点瘦,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整个人的形象与那位天朝号称地雷阵的先总理比较像。 刘彻微微一笑:“中丞有礼了,孤常常听人说,中丞杨奋,不苟言笑,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这一位就是刘彻此来主要要找的人了。 因为按照汉室制度,御史中丞为御史大夫副手,秩比虽然不过千石,但却有着监督天下百官,弹劾九卿的职权。 毫不夸张的说,遇上这一位,就算是两千石封疆大吏,在他面前,也得赔笑! 在此时,御史中丞就是西汉的中纪委书记! 日后,御史中丞的权柄更是不断扩大。 小猪当政时,设置刺史部,这些刺史就是归御史中丞管的! 即使是现在,刺史的前身,郡监察御史和各国的监御史,也是归着御史中丞管! 所谓监察御史。 这是一个秦始皇发明的官职,跟御史大夫一样,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而造就的产物。 到了汉代,依然沿袭这个制度,用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度,防止诸侯王和地方郡守玩脱了。 不然,以各诸侯王和郡守的权柄,要是没个明面上的威慑力,想杀人杀人,想强抢民女强抢民女,这世界还不得被他们这些家伙玩坏了? 根据后来三国时期夏侯玄的说法是:先王达其如此,故专其职司而一其统业。始自秦世,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惧宰官之不修,立监牧以董之,畏督监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宰牧相累,监察相司,人怀异心,上下殊务。汉承其绪,莫能匡改。 这是夏侯玄在出任曹魏的征西将军前与司马懿的对答之中对西汉监察御史的分析。 从这还是可以一窥西汉时期监察御史的职能的。 当然,在三国的大门阀看来,这监察御史真是坏死了,设置这个职位就是对俺们这些‘善良的士绅’的不敬,是秦国的暴政,大大的坏! 但在此时,汉室朝廷一天比一天重视监察御史和统领监察御史的御史中丞。 随后几十年,御史中丞将取代御史大夫,成为三公之一。 基本就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中纪委书记进入长老团,取得投票权一样,是不可阻挡和必须发展的潮流!(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  今天先更个3000吧,后面的内容还没想好怎么写,主要是涉及到一个2000年前的机构的运行、职责以及活动,我虽然大概了解御史大夫衙门,但我可不想脑补,因此,在查找一些各种各样的资料和记载,今天泡在故纸堆里泡了半天呢,明天估计还得翻~ 毕竟,虽然是小说,但我不想在史实方面让历史尊重我-0- 第两百八十节 战斗力爆表的御史们(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晁错又接着给刘彻介绍了十三位御史。[ 这些人或是顶着一个侍御史的头衔,或是兼着一个某曹御史的职务。 当跟薛蔡、杨奋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挂着一个给事殿中的名头。 御史挂上给事殿中的前缀,在汉室大抵就相当于后世的人大进了常委,有了发言权和投票权,看到不爽的事情,可以直接开喷。 这十五位挂了给事殿中头衔的御史,才是这御史大夫衙门真正的精英和实权人物。 剩下的三十号御史,基本上是在打酱油,最多协助某位给事殿中处理或者调查某事。 但却也不能小瞧他们! 在汉代,是君权不断扩张的时代。 为了加强君权,皇帝于是不断的加强御史的权柄。 至小猪统治中期时,挂着直指绣衣使者的御史,甚至能调动郡**队,进剿叛军和盗匪。 著名的江充更是拉着一位汉室太子陪葬了! 在此时,这些其貌不扬的低调御史们,战斗力也相当不错。 不少人本身就兼着一些要害衙门的监督之权。 譬如少府、内史衙门等关键部门。 这就像后世,某位副市长虽然排名靠后,也没入常,但手里面的权柄,却一点也不小! 刘彻听完晁错的介绍,强行将这十五人的名字、样貌、籍贯、履历全部记在心里。 像御史大夫衙门这种实权机构中的话事人,记熟了总没有坏处。指不定哪一天就可能需要找其中一个帮忙。 “孤今天来,不满晁公,确实是有一事想请晁公帮衬……”刘彻拱手对晁错笑道:“不知晁公愿不愿意?” 晁错听了刘彻的话。当着手下人的面,他敢说自己不愿意嘛? 当然,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拿话要挟住了,那晁错也混不到今天的位置。 晁错看着御史们,呵呵笑了笑,吩咐道:“诸公自去忙吧,有事。自有人来传唤!” “诺!”众御史纷纷起身,对刘彻和晁错躬身一拜,然而各自退下。 等御史们全部走了。晁错又让下人关闭门窗,同时挥手让本来在殿中伺候的下人和差役尽数退下。 “家上,到底何事?”等整个大殿变得清静了下来,晁错这才转身。看着刘彻。眼中却是无比凝重。 晁错自然知道,刘彻堂堂一个太子,居然都要亲自上门拜访,拉下脸面来求了。 这事情,可小不到哪里去! 搞不好,他这个御史大夫都可能hold不住! 而他晁错跟刘彻这个太子又没有什么厉害关系。 不是说刘彻倒台了,他这个御史大夫也没安生日子过。 恰恰相反,倘若刘彻倒台。受损的可能是死对头袁盎! 既然如此,假如刘彻不拿出点什么东西的话。他晁错可就懒得当圣母了! 刘彻见此情景,也知道,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但刘彻一点都不担心晁错不肯帮忙这种事情。 官僚阶级是刘彻的敌人,又何尝不是晁错的敌人呢?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彻沉吟片刻,看着晁错,道:“此番前来,确实是要麻烦晁公,准确的说是要麻烦晁公麾下的御史中丞……” 刘彻将袁盎告诉给他的事情,对晁错复述了一遍。 晁错听完刘彻的话,沉思了起来。 刘彻的意思,晁错很清楚,无非就是让他命令御史中丞杨奋去把关中各县令、县尉以及内史衙门的大小官员叫来训话。 用御史中丞的权柄给关中各县县令施压。 让这些县令回去管好那些手下的亭长和游缴。 这个办法也是刘彻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一个解决办法。 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整个官场就是一条完整的生物链。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毫无疑问是刘彻这样的皇室成员。 但,偏偏有时候个头大,未必对付得了小虾米。 就好比狮子奈何不了打洞的耗子一样。 真正能管得了关中各县得那些亭长和游缴的,只有他们各自的顶头上司,县令和县尉。 因为,汉室的制度,亭长和游缴,是由县令任免的。 这些家伙的乌纱帽就捏在上头的县令和县尉手上。 而县令和县尉的乌纱帽,恰恰捏在御史中丞手上。 尤其是现在接近年关,马上就要考绩了,这些县令县尉是回家种田还是高升或者嘉奖留任,全系于接下来的群臣会审。 而在这其中,御史大夫衙门将发挥重要作用。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县令、县尉的仕途,取决于御史中丞给出的评价。 “家上,此事有些棘手啊……”晁错沉思片刻后,却摇摇头,对刘彻道:“请恕臣爱莫能助!” 刘彻听了,瞳孔微微睁大,心里头不免有了些怨言。 但想了想,刘彻觉得这也正常。 毕竟,从开始到现在,刘彻跟晁错就没尿到一个壶里…… 人家没那个义务给刘彻来擦屁股! 只是…… 要说能坦然接受,那才有鬼了! 是人都会有种地球肯定是围着我转的想法。 但凡有人违逆自己,就算是普通人,心里头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更何况刘彻还是太子,每一个上位者,都是极端自我和自私的典型! 但对晁错,刘彻是真没什么办法。 秋后算账吗? 假如一切不变,人家总共也就三个多月可活了…… 因此。刘彻在心里骂了一声,就欲起身告辞,准备再去想别的办法。 只听得晁错道:“家上莫急。请容臣仔细禀报……” 晁错似乎看出了刘彻的内心世界——作为一个伺候了当今天子二十多年的大臣,晁错对于刘家的思维方式和大脑回路显然相当了解。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对刘彻拜道:“家上应该知道,一月余前,臣还是内史,若是那时候,遇到此事。臣决无二话……但此时,却实在是力有未逮!” 刘彻一听,这才止住心里的怨言。 晁错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此时的内史。就是后来小猪朝的左冯翊、右扶风、京兆伊的前身。 按照汉室的政治结构构造,在事实上,内史衙门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郡。 只是一般的郡不过二十多个辖下县治,而内史衙门足足管理着整个关中七十五个县以及长安京畿区域和函谷关关防。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刘彻确实好像找错了地方了。 真正能帮助他解决此事的。似乎应该是内史! 但…… 晁错依旧是敷衍之词! 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清楚! 因为,表面上,在关中这个地界,名义上,内史衙门似乎真的是皇帝最大,太后次之,我老三。 但实际上,这长安的彻侯勋臣。在过去几十年里,把内史当狗一样使唤。 基本上是个衙门。就敢往内史那里伸手。 治安,中尉常常插手。 地方事务,丞相、御史大夫和少府,那个没干预过? 甚至有时候,连一个宫里面的宦官都可以打着某某皇子某某贵人的旗号,横行霸道。 当初先帝的时候,邓通甚至直接对内史衙门发号施令了。 这个内史,也就是在晁错手里那两年有了些起色,变得像个真正的九卿,而不是贵族公卿的玩物。 现在,晁错离开内史衙门,没了晁错镇着,谁还给内史衙门什么好脸色啊? 君不见,前世,郅都是在中尉的任上整顿长安秩序的,而不是内史任上…… 正因为内史衙门看着风光,但实际上只是个踢皮球的存在,是以,小猪时为了强化对关中的控制,将内史一分为三。 话虽如此,但敷衍也是分两种情况的。 一种是晁错确实不想插手。 另外一种情况则是,晁错可能有交易。 到底是那种情况呢? 刘彻看着晁错,想从这个家伙的表情中找出答案。 但很可惜,晁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是发现了刘彻的目光后,低头捧起茶杯,喝了起来。 刘彻见了,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表面上却还是得维持太子的仪容,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据说父皇欲任命廷尉为丞相?”刘彻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呵……”晁错神秘的一笑,道:“家上也知道了啊,陛下确实有意拜张廷尉为丞相!” 刘彻闻言,心都凉了。 本来他以为,晁错可能是想借他这个太子的手来推动张欧的丞相大位尽快落实,可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已经被敲定了,说不得,此刻封侯的诏书已经在草拟了,只等张欧封侯就马上仿当年申屠嘉的故事拜相了。 “这个晁错,到底要跟我做什么交易?”刘彻心里狐疑不断,疑神疑鬼的猜测着。 很显然,既然无关丞相,那么这个交易的内容,可能会相当大,晁错想要的筹码,刘彻估计未必能付得出! 但事已至此,就算有什么损失,刘彻觉得,自己也只有捏着鼻子吞下去的这一途径了。 不然,万一真让那些商人串联了起来,搞砸了秋收后的保护粮也就罢了。 搞乱了整个关中的秩序,让民怨沸腾,甚至引发民变,那刘彻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晁错似乎也觉得是时候掀开底牌了,他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家上,可知臣是哪里人吗?” 刘彻狐疑的看着他。 晁错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躬身道:“臣是颍川人,年少时蒙恩师张公不弃,收入门墙之内,平陆候礼公,臣师兄也,蒙其不弃,举臣为太常掌故,这才踏上仕途,一晃就是二十年!” 晁错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臣幼时,父亲大人为生计奔波于南阳,臣父辈兄弟,大都早夭,唯伯父讳元,遗腹一子,曰进,少时,大兄常常陪伴臣游戏,教臣识字,若兄若父,可叹,斯人已逝!令臣无限唏嘘!” 刘彻不明白,晁错到底想说什么,但还是附和道:“晁公如今贵为汉家三公,位列人臣之巅,元公若在定然欣慰!” 晁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臣这一路走来,与天下人为敌,不知多少诸侯,恨不得杀臣而后快!” 他看向刘彻,笑着道:“臣,早已抱有必死之决心,只愿能完成生平夙愿,辅佐陛下,扫清诸侯尾大不掉之弊政,使得天下安定,我汉家能全心全意,对付匈奴这个华夏大敌,使后人无有被发左袵之忧而已!” 事实上,既然学的是法家,行的也是法家激进的政策,晁错怎会预知不到自己的下场? 即使是商君那样,深得君主信赖,结果孝公尸骨未寒,商君就被车裂! 吴起辅佐楚国,使得楚国一扫颓势,然则,就在楚王的葬礼上被贵族乱箭射死! 既然已经动手划了贵族诸侯和官僚们的蛋糕,晁错就没想过自己能善终这个问题。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但,晁错自然不是什么圣人,完人。 他甚至连君子都算不上。 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现在,随着他布局的完成,尤其是张欧将要出任丞相,朝堂上削藩之策已经没有任何阻力了。 他跟诸侯王之间的决战,也就在眼前了! 是胜是败,就看这一搏了! 然而,晁错却还是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 人人都说狡兔三窟。 晁错自然也要给自己的家族找一个除他之外的靠山。 刘彻听了晁错的话,也多少有些感触。 刘彻看的明白,晁错已经有了觉悟了,对于晁错这样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惜自己身家性命的政治家,刘彻还是很佩服的。 且不论晁错的人品什么的,至少就这一个担当,晁错就甩后世无数政客几十条街! 在刘彻的意识中,有担当的才是政治家。 至于那种搞砸了事情,只知道到处推诿,相互推卸责任的家伙,政客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政棍而已! “晁公想说什么,尽管直说,只要孤能办到,绝不推诿!”刘彻起身直接给出承诺。 晁错呵呵一笑,拜道:“臣那个可怜的大兄,遗有外孙女年方十三,臣愿请家上收为暖床铺被之侍!”晁错也不客气,直接干脆的道。 若非汉室传统,皇室不纳重臣之女,晁错甚至想将自己的女儿也塞到刘彻身边去。 “此女此刻就在后院,家上可以观之……”晁错抬头微微笑着。 刘彻却噎住了。 晁错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想要御史大夫衙门出手,收一个晁错堂兄的外孙女就是交易条件。 可是…… 十三岁…… 这在后世可是犯罪! 但是,在此时,女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二岁…… 民间一大把十三四岁就当妈的女子…… 汉律更是强制规定,年过十五,还不嫁人,那就要罚款! 屡教不改的,官府强制婚配! 所以说,西汉是萝莉控的天堂啊!(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好困啊~~~~~~ 第两百八十一节 迷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这时候,自然不会蛋疼到去纠结十三岁到底合法不合法这个问题。 他此时在权衡着利弊。 身为太子,刘彻自然很清楚一切都可以交易。 包括感情、爱情什么的。 如果有需要,刘彻甚至可以去娶一个凤姐回家贡着。 但是,晁错的这个要求,却让刘彻很犹豫。 在西汉,外戚的政治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晁错看得出来,是想在可能的未来,让晁氏走外戚的路子发展。 但是,刘彻却知道,假如不发生意外,晁错的这个梦想注定是会破灭的。 别的不说,吴楚之乱一起,晁错的脑袋就会掉地。 而晁错一死,全家都会被牵连。 然而,按照游戏规则,跟其有关的所有女性都会被强制要求交出来。 别说一个什么太子的女人了。 就是皇帝的宠妃被牵扯进这样的风波里,也要下台,最好的结果甚至只是一杯毒酒。 不然的话,那些在晁错身体踩了一万脚的人,半夜做梦都会被吓醒! 到那时候,刘彻是交还是不交呢? 若是一般的情况,刘彻果断的交出来也没什么。 一个女人而已嘛! 但关键是…… 前世晁错死后,特别是吴楚之乱平定后,一大波事后诸葛亮和翻案党就都冒出来了。 虽然事实证明,这些人也就是些不足道的余孽。 但在某一段时期里。这些余孽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基本上帮晁错洗清了冤屈,还让皇帝都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而在那一个时期里。这帮人毫无疑问的肯定会关注刘彻这个太子交出去的那个晁错的堂外孙女。 然后…… 堂堂汉家太子,号称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本质就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而这对于刘彻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很难解释得清楚得污点,千百年后的史书之上,都会明明白白的记载,更会让人产生出一种太子也不过如此的念头。 而不交的话。那一大波反晁错联盟的人,包括袁盎在内,晚上睡觉都会觉得很不稳妥。 这帮人拼命起来的话。别说是刘彻这个太子了,就是他老爹那个天子,也未必能扛得住。 你要知道,那些在前世把晁错拉下马。然后在其背上踩一万脚的人几乎都是三公九卿一级的大佬啊! 但是反过来一想的话。刘彻要是死撑着不交人,那就很有可能在未来获得晁错的政治遗产。 这其中的利弊,一时半会,刘彻真无法决断。 晁错却不知道,刘彻心里的想法。 他还以为太子这是在顾忌天子的看法。 毕竟,汉室的潜规则,两千石以上大臣的亲属,是绝对不会纳入皇室的妃嫔体系之中的。 于是他道:“家上。此事,臣已经跟陛下说过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这个事情,皇帝已经点头了。 刘彻听了,却是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前世听说的一个故事。 前世,晁错主持削藩,大抵也就是这个时候左右吧,晁错的父亲从颍川千里迢迢跑来长安,劝说晁错不要再固执的削藩,最后父子二人谁都没办法说服对方,晁错的父亲在绝望之中饮毒酒自杀,临死前对晁错说:“刘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 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在最近吧? 刘彻不太确定这个故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但可以确定的是,晁错的老爹,此刻肯定来长安了! 也就是说,晁错献自己的堂外孙女,更大的可能性反而是给从颍川来的老爹吃颗定心丸? 于是,刘彻笑着,试探着问道:“晁公,孤听说,公父自颍川来京,可否为孤引荐一二?” 晁错闻言,微微一愣。 他父亲来长安的消息,他除了告诉皇帝和老师张恢还有师兄刘礼外,基本没跟第三个人说过。 太子是从哪里知道的? “臣父此刻在上林苑陪伴陛下左右,家上欲见,恐怕有些难……”晁错低头拜道。 他的父亲,跟当今天子,颇有些感情。 这是天子在潜邸时建立起来的交情。 因此进京后,直接就被天子召去上林苑款待起来了。 刘彻听完,越发的觉得,前世晁父自杀之事,迷雾重重。 首先,汉室推崇孝道,再怎么混账糊涂的政治人物,都承受不起不孝罪名的负担。 而晁错居然顶着老父的压力,甚至在老父在他面前自杀后,依然一意孤行,强力推进削藩,直至其身死。 在这背后,要是没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怂恿和鼓动,鬼才会信,晁错的老爹,一个乡下的老财主,宅在颍川大半辈子的地主,会将这天下局势洞若烛火,甚至刚烈到以死相劝。 更诡异的是,晁父死后,晁错几乎就失去了理智,其后发生的事情,跟晁错之前一惯的政治手法完全不像。 与其说,那时候的晁错是个疯子,倒不如将之看出一头看到红布的公牛。 晁父死前,晁错还能按部就班的稳步推进削藩的步骤。 晁父一死,晁错就干出了先削楚国东海郡,再削吴国豫章、会稽两郡这样明摆着逼着吴楚造反的疯狂行动。 楚国还好,比较削其东海郡,还算的上是师出有名。 谁叫楚王刘戊那个二货,竟然跟人在太皇太后的葬礼服丧期间饮酒作乐,还私奸某位贵女。 而且。东海郡在楚国的地盘里不算重要。 但吴王刘濞的豫章和会稽这一削,就等于是一口气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两个郡,三分之二的国土。以及最大的财源! 这等于就是拿着刀子逼刘濞造反!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晁父自杀。 可以想象,倘若晁父不死,晁错肯定会一如既往的耐着性子慢慢磨,一刀刀的割下去。 但晁父之死,却就像一针强兴奋剂,让晁错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不顾一切的逼反吴楚。 审查前后。不难发现,在这其中推动的人,似乎希望鼓动晁父自杀。为其获得些什么。 以结果推断的话,作为此事的最终受益者,刘彻的老爹看上去嫌疑很大。 但是,刘彻知道。自己的老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老爹又不是神仙。怎么就知道,逼反了吴楚齐赵,他就一定能赢? 你要知道,吴国三郡,楚国三郡,加起来就是将近一百城,若算上齐赵诸国,基本上七国就占据了几乎大半个天下。汉室的控制区域,甚至还没叛军的地盘大。 所以。刘彻感觉,这事情反倒像是吴王刘濞的手尾。 前世之时,吴楚之乱平定后,汉室俘虏的吴楚大臣,就有着类似,吴王阴为谋逆之类的证词。 后世太史公所著的史记中也明确记载了:汉廷臣方议削藩,吴王濞恐削地无己……之类的说法。 这么说来的话,背后的主使者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跟搅屎棍啊……”刘彻摇摇头,刘濞确实是汉室最大的一根搅屎棍了。 自从他儿子被刘彻老爹一棋盘砸死后,他凡事就跟中央对着干。 想要谋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彻的皇祖父在的时候,他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错非刘彻的皇祖父一直没给他任何借口和口实,恐怕,刘濞早就跟刘兴居一样叛乱了。 而现在,蝗虫、彗星等各种天变以及灾害,无疑壮大了刘濞的胆子。 让其终于下定决心,要迈出那一步了。 自然的,刘濞又不傻,他当然知道,只靠他的吴国三郡之地,别说跟长安掰腕子了,恐怕前脚刚刚举起叛旗,后脚就会被楚国和长沙以及齐赵给镇压了。 所以,拉上尽可能的多的诸侯国一起叛乱,无疑是上策。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得让那些诸侯王感受到切肤之痛。 只有诸侯王们真正疼了,才会跟他一起叛乱。 不然,好好的土皇帝不当,跟着他刘濞一起干这种掉脑袋死全家的活动,那些诸侯王又不是傻子! 那么还有什么比激怒晁错,让晁错疯了一样的不择手段的削藩更快速的事情? 这么想着,刘彻就叹了口气。 从结果来看,刘濞显然是在作死。 但从目标来看,这却是刘濞唯一的选择。 不然,晁错真拖个三五年,一点点料理诸侯国们,那他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更恐怖的是,刘濞年纪那么大了,没几年可活的了。 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光是时间就能杀死他! “我既然猜到了刘濞在捣乱,那我要不要说出来,破坏刘濞的图谋?”刘彻心里寻思着。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破坏刘濞的图谋,对刘彻没有好处! 反而有坏处! 诚然,吴楚之乱明年一旦爆发,为此而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万两万,而是几十万,大军所过之处,地方百姓的生产和生活甚至人生安全都没有保障。 但,作为一个统治者,尤其是经历过前世失败的皇族。 刘彻早就不是那个前世刚刚穿越,满脑子后世思维的穿越者了。 对他来说,只要能顺利的登上皇位,君临天下,那么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历史上,每一个统治者,都是踩着累累白骨上位的! 更重要的是,刘彻很清楚,即使他挫败了刘濞的图谋,很大可能也阻止不了刘濞谋反的决心。 反而继续拖延下去,让其不断积蓄实力,整备军队,将来爆发起来,所造成的危害和破坏,恐怕会超越前世吴楚之乱造成的破坏。(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两百八十二节 终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既然父皇也知道了,那孤也没有意见……”刘彻淡淡的答道。 一桩政治交易而已。 在皇室,类似这样的交易,将会层出不穷。 真想杜绝这样的事情? 好办! 坐上皇位,执掌君权,口称朕躬如何如何! 况且,像这样送妹子上门的事情,不是应该喜闻乐见的吗? 晁错听到刘彻的回答,也不意外。 在宫里有人,这始终是汉室政治斗争中的决胜法门。 多少英雄豪杰都是死在宫里无人这一点上的? 最重要的是,在现阶段,与太子联姻,是晁错给自己,和他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捅出一个大篓子,要没法收场了的老爹一颗定心丸。 此事只要成功,即使是整天在耳边絮絮叨叨的父亲,恐怕也没花说了。 “家上……”晁错露出一个轻松得笑容,平静的对刘彻道:“臣这就去命杨中丞来见您!” 刘彻斜着眼角看了晁错一眼。 太史公还真没说错啊! 晁错这个人为人陡直刻深。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对敌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这样的人,要是知道脸皮是什么玩意,那才奇怪了…… 不多时,御史中丞杨奋就受命前来拜见刘彻。 晁错等杨奋到来以后,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留下杨奋与刘彻单独相处。 这是很正常的。 因为。实际上,汉室的御史大夫,并不怎么管御史们。御史大夫的本职工作还是辅佐皇帝,传达皇命,同时协助丞相完成政策的制定、每年的考绩等。 譬如后来宣帝时的谷永就说过:“御史大夫内承本朝之风化,外佐丞相统理天下,任重职大……” 汉书中有:“事下丞相,御史(大夫)案验甚急……”“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天下事皆决于汤”等等零散的记载。 具体到此时。按照刘邦定下来的规矩。 汉室的政策确定后,是由御史大夫将皇帝的意思和旨意,传达给丞相。再由丞相颁布天下实施。 如史记就记载了高帝十一年的诏书传递程序:“高帝下御史大夫昌(周昌),御史大夫下相国瓒候(萧何),相国下诸侯王” 是以,实际上。汉室的御史大夫。并不管御史大夫衙门的具体工作。 御史大夫衙门的日常工作和管理,全部是由御史丞和御史中丞完成的。 这是因为,西汉的御史们的工作内容,并不仅仅只有后世唐宋明的御史们那样吹吹牛逼,弹劾一两个贪官,风闻奏事那么简单轻松加愉快。 事实上,在最初,御史们是秦国宫廷的一个小官。 简单点来说。就是秦始皇把服侍他的一帮亲信秘书,提拔起来。用来加强君权。 自秦至汉,御史们能管的事情多了去了。 有时候,他们要管工程。 譬如史记中就能看到多处地方的监察御史干起了工程督造的活的记载。 如汉书《严助传》中就有‘使监禄凿渠通道’的记载,所谓的这个监禄,指的就是一个名禄的监察御史。 有时候,他们还得管理宫廷秩序,维护皇家礼仪。 譬如最初,叔孙通捣鼓出了一套复杂的廷议礼节,谁表演给刘邦看的? 答案是御史和侍中…… 是以,御史在此时是分成两种的,一种就是过去秦代的御史,干的是秘书的活,专门伺候皇帝。 不过这个业务,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演变,渐渐的被后起之秀少府的尚书等文官取代。 御史们于是就纷纷改行,做起了监督和弹劾一类的言官工作。 不过,在西汉,言官什么的,可没有风闻奏事的特权,更没只要戴上一顶为国为民的大帽子就可以胡说八道的特权。在这个时候,御史弹劾,要有理有据。 特别是当涉及到两千石以上巨头时,必须要有来自皇帝的授意或者暗示,他们才会开喷。 譬如前段时间,王恢和陶青就是典型的例子。 没垮台前,一个弹劾的御史也没有。 刚一倒台,马上就被人踩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贼子’,不管有的没的,屎盆子都扣到了这两个的脑袋上。 在此时而言,御史最大的业务,并非是弹劾。 恰恰相反,御史的主要工作是考察和评价某位官员的施政。 给出评价后,由百官会同皇帝一起审议,以决定这个官员的升迁和前途。 而具体到负责这一工作的御史中丞杨奋。 杨奋的本职工作就是考察天下文书计薄,总管外督监察御史,检查所有公卿上奏文书。 因此,刘彻从一开始,就是来找杨奋帮忙的。 但是,没有晁错的点头,杨奋不可能帮他! 因为,体制就是这么设计的。 除了皇帝,没有人能绕过御史大夫直接对御史下令,更不用说指使御史参与到给地方官员施压的这个步骤中。 刘彻对杨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所遇到的问题和自己的担忧。 杨奋听完,沉思了片刻后,拜道:“家上勿忧,此事,臣会办妥的!” 这话说的相当大气。 让刘彻几乎怀疑对方在吹牛逼了。 本来,刘彻都做好了跟关中的官僚们拉锯几回合的准备的。 但没成想,杨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拍着胸膛对他做出了保证。 看着对方胸有成竹的模样,刘彻摸了摸额头,没有多说什么。 但,刘彻所不知道的是,在关中,汉室政府的掌控能力之强,远超他的想象。 刘家从刘邦开始,就是把关中当成自己最后的根据地,一旦天下有事时的老巢来经营的。 政府的触手,在关中可不仅限于县衙和城市,而是深入地方,触及各里,各亭。 在别的地方,可能这事情确实很棘手。 但在关中,不过是一道公文的事情。 因为,在关中,小到地方的里正这样微不足道的连官都算不上的人物,都在少府有备案。 至于亭长、廧夫、游缴等基层施政官员,其实都是内史衙门任命的。 所以,对杨奋来说,这事情也就是行文给内史衙门一道公文的事情。 只要表明了皇室知道了这事情的态度。 下面的人,只要不是笨蛋,就绝对不敢再那么干了。 因为,先前,你还可以说是被人怂恿,无知什么的。 但公文都来了,还是御史大夫衙门来的公文,你还要跟皇室对着干,那就肯定是心怀不轨了。 心怀不轨者,就不需要客气了! 当年,刘长怎么死的? 答案是在关中的谷口县马尿喝多了,集结了一共七十个人,四十辆牛车马车什么的。号称要联络南越、匈奴,造反…… 然后被谷口县县令给镇压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两百八十三节 五铢钱!(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临近岁末,广阔的关中大地上,到处都是喜滋滋的百姓。 因为,收获的季节将到了! 看着田野里沉甸甸的粟苗,农夫们一个个嘴巴都乐得合不拢了。 今年,老天爷很给面子,关中风调雨顺,日照充足,是以,今年肯定是个大丰年! 劳累了一年的农民,终于可以在这岁末好好犒赏一下自己了。 特别是今年圣天子还下了旨意,以汉鼎的缘故免了田税,只要交一项刍藁之税。 因此,这几天,几乎所有的农民都在忙着收割田间地头的青草,将之晒干,然后扎成一捆一捆,准备用来交给朝廷。 但百姓们高兴了,锦衣玉食的官僚和地主就不怎么高兴了。 “主人,露布下张贴了今年关中粮食保护价,按照太子那边的要求,今年粟米最高售价六十钱一石,最低四十钱一石,凡有高于或者低于这一价格的,少府将会出手,以此价格固定出售或者收购……”许多关中地主和大粮商终于等来了这个决定他们命运的布告。 出乎下人们意料之外。 各自的主子在听完他们的汇报后,几乎是同时的长出了一口气。 最低价格四十钱,最高六十钱,基本上是维持了去年关中粮价的平均水准。 虽然说,价格被这样人为的强行定死,使得粮价失去了操作空间。 但是,相较而言。在这其中还是留下了足够的获利空间,给绝大多数的地主和商人操作。 也就是说,占绝大多数的中小地主和中小商人的利益。其实受损不大。 既然是这样,那么…… “去告诉杜家的人,他们家的事情,跟俺没关系……”几乎大多数的地主在得知了粮食保护价的上限和下限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这世界没有谁是傻子。 神仙打架,小蚂蚁硬要搀和进去,那不是找死吗? 更何况。这刘氏的决定,这二三十年来,有谁改变过吗?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内史衙门的公文也摆上了关中七十五县的县令和县尉的案头上。 这些县令和县尉看完,不敢怠慢,立刻就把各自的任命的亲信心腹叫到面前,一顿训示。 “御史中丞行文内史衙门。已将粮食保护价的执行情况纳入了今后的考核内容……”一个县令对着他的亲信心腹像什么刑曹、亭长、游缴、廧夫。发出了他的命令:“某知道有人在拉拢你们,但是,你们都想清楚了,你们的位子是本官给的,谁要妨碍本官升迁,本官让他一辈子不舒坦!”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在这些地方政权真正的掌权者面前,谁敢再掉以轻心? 汉家的县令。可是拥有直接任命和罢免底层的亭长和游缴的权力!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 底层的亭长可以不鸟两千石大臣发布的政策,但绝对不敢得罪顶头上司。 于是。这些底层的官吏纷纷躬身答应着:“诺,县尊即有令,小的们自然不敢违抗!” 谁叫今年是朝廷的大考呢? 至于某些已经收了好处的家伙,私下里揣摩了一下,感觉这杜氏真是不怕死啊! 竟然敢与天家对着干。 看来,这杜氏是要亡了。 这船要沉喽! 既然如此…… 那已经吃到嘴里的东西,自然是自己的了! 甚至,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寻思着,杜氏倒台后,自己能捞到什么好处了。 嗯,杜家在本县的几个庄子和作坊,看上去挺美味的…… 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雪中送炭,没几个人会做,反倒是落井下石的人,非常的多! ……………………………………………… 刘彻此刻却是在太子宫里审视着从关中各县传回来的报告。 没办法,马上就是秋收了,就是检验他这个太子的拳头能不能砸碎关中富商们串联起来的铁链的时候。 整个太子宫上上下下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家上,华阴县的报告回来了……”汲黯急匆匆的举着一份竹简小跑进来,躬身拜道:“华阴县风平浪静,市集商人平静,民间地主和士绅也如往日一般,并未有什么异常!” “辛苦爱卿了!”刘彻点点头,连忙让王道准备茶水。 “谷口县急报……”义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禀报道:“谷口一切如常!” 刘彻也点点头,笑着让他坐下来。 他看了看堆满他案几的来自关中各县的报告。 如今,这关中七十五县,已经有六十县发回来了报告,基本上都是风平浪静。 这说明,刘彻的这一步棋走对了。 大势已成,那些妄图与他对抗的大商贾,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说实话,为了应对这一切,刘彻可谓费劲了苦心。 即拉下了面皮去求晁错,与御史中丞杨奋商量,让杨奋去压住了地方的县令和县尉。 然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刘彻更在粮食保护价问题上做出了让步。 原本,刘彻定的是最低四十五钱,最高五十五钱。 为了能让这个政策被更多人接受,刘彻分别让步了五钱,取了去年的平均值。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无比明智。 此刻,整个关中的地主商贾们绝大多数,都没有任何反对和非议,反而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政策。 “**说的对啊,政治,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刘彻在心里感慨着:“任何改革。都是建立在让大多数受益的基础上,才能成功的!” 历史上有很多改革。 改革的初衷都是为了改变国家的不利局面,可最后都失败了。 著名的王安石变法更是让文明强盛的北宋从此走向灭亡。 而这些失败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忘记了照顾大多数地主和士绅以及贵族的利益,打击面太大,导致即使有高层支持,但是中下层却各种抵抗和抗拒。 而成功的改革,如北魏孝文帝改革等,都是先照顾了贵族和士绅地主的利益。所以才能成功。 至于后世天朝太宗的改革,更是先喂饱了官僚阶级,才有的后来的成功。 这么想着。刘彻就已经有明悟了。 眼下,这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他这个太子的名号也打响了。 那么,就剩下一件事情了。 杀鸡儆猴! 既然那几个大商贾敢跟他这个太子对着干。那就说明。他们是敌人。 对敌人,不需要仁慈! 更何况…… 这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在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什么以德报怨。 这个崇尚大复仇主义,提倡血亲复仇的社会,只讲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去告诉剧孟,开始行动吧!”刘彻淡淡的对王道吩咐着。 “诺!”王道点点头。退了下去,门口。早就按捺不住的剧孟,脸都涨红了。 这一役,就是他剧孟打响名号,在政坛上正式亮相的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接到命令后,剧孟转身看着全副武装,列队占满了整个花园的上百号手下,问道:“诸君,证据都确凿了吗?” “回禀都尉,证据确已确凿!”众人齐声唱诺。 在关中这个地方混出头的大商贾,那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没有几桩血案的。 只是,之前,都有着保护伞保护。 但此刻,太子强势出击,备盗贼都尉衙门摩拳擦掌,那些保护伞,早就缩头了。 许多原本的游侠,只要想着那些往日不可一世的贵人,就要在他们面前颤颤发抖,心里头就兴奋不已。 ……………………………… 殿中,刘彻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去了。 “张汤!”刘彻跨步向前,走到张汤面前,问道:“到现在为止,一共铸造了多少五铢钱?” “回禀家上,至今为止,一共铸造了二千七百五十四万枚五铢钱……”张汤早有准备,立刻报出一连串数据:“总共耗铜十九余万斤,铁铅总计六万余斤……” 刘彻闻言点了点头。 这个数字还是很恰当的。 在理论上,一斤纯铜,假如不掺杂质,那么大概能出五铢钱,八十到九十枚。 但是,有那么良心的铸钱吗? 不掺铁铅的钱……呵呵…… 恐怕,这样的钱根本就流通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聪明的中国人立刻就会把这些钱统统融化了,铸成铜器卖掉,然后再用卖铜器的钱继续铸铜器。 相对来说,刘彻所铸的五铢钱,铜跟铁铅比达到了将近四比一。 这已经是汉室有铸钱以来最良心的一批铸钱了! 嗯,当年刘邦铸造的那一批三铢钱,简直是惨不忍睹!居然有六七成是杂质…… 以至于,现在市面上几乎都见不到了…… 而邓通在蜀郡所铸的四铢钱,大概铁铅比达到了三比一。 就这样,就在北方的货币市场横扫了一切牛鬼蛇神,一统了北方的钱币。 至于吴王刘濞的吴钱,大体上比邓通的铸钱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刘彻的五铢钱,不仅仅含铜量高,而且重量也比其他大多数市面上流通的铸钱重。 这么想着,刘彻就觉得,自己的五铢钱,应该能轻松的一统关中的货币市场了。 唯一的遗憾是,铸钱耗铜太多了!就则一批铸钱,就耗尽了刘彻这个太子掌握的所有铜制品,甚至还不得不从少府哪里拿了几万斤铜。 而中国,并非富铜国。 目前已知的国内最大的铜矿矿脉,居然是在吴王刘濞的治下…… “去拿一箱铜钱来,孤带着进宫去给父皇看看……”刘彻吩咐着。 “诺!”张汤点点头,就退了下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滴两百八十四节 胜利者决定一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刘启摸着五铢钱,越看越喜欢。 这刘彻所铸的五铢新钱,不仅外观漂亮,表面光滑而且有纹路在钱币表面。 最主要的是,这钱币含铜量很高。 刘彻铸钱,自然瞒不过他这个皇帝。 少府在过去数个月总计拨付了足足数万斤的铜料。 再上刘彻这个太子自己所拥有的铜料和抄没得来的以及薄家拼了命搜集起来供应的铜料,足足将近二十万斤铜进了太子的作坊。 只是…… 天子刘启拿着五铢钱,又看着摆在这大殿之中的那一箱新铸之钱。 他微微有些不懂。 此刻,他甚至觉得完全看不懂刘彻的行为了。 这五铢钱含铜量这么高,太子能靠这五铢钱赚钱吗? 千万别小瞧刘家的刮地皮能力。 作为刘家的太子。 刘彻对此太了解了! 当初,刘邦能铸造直接导致一次西元前金融危机顺便引发一次大范围经济危机的三铢钱。 吕后铸造八铢钱。 太宗孝文皇帝铸造四铢钱。 而这所有的一切铸币行为,其实只为刮地皮而已。 甚至为了方便刮地皮,维护铸钱的信誉,吕后在位时,曾颁布诏命,规定了钱币的流通标准,按照当时的规定是,任何只要直径不小于十分寸八,钱币上的字迹只要还能认清,那么就算这钱币缺了个口子。钱体虽然有磨损,然而,只要不是只是被人为折断或者全部为铅制的。就算合法的钱币,任何不可以拒收,违者罚金二两。 这条法律其实是给高皇帝刘邦擦屁股的。 因为刘邦所铸造的那一批三铢钱的质量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但,既然已经发行了。 难道指望朝廷承认自己有错? 加之当时的汉室穷的库房里跑耗子…… 于是这个亏空就只能转嫁给老百姓了…… 这些事情,刘彻一清二楚,说起来,自刘邦以来。靠着铸钱刮地皮,就是老刘家点满了技能的天赋之一。 后来小猪没节操的家伙,甚至干出了用一张鹿皮抵三千金的荒诞行为。 是以。刘彻铸造五铢钱,其实也不是一拍屁股,就直接铸钱的。 而是经过了反复试验,不断调整配方。才最终得出目前的铸钱铜铁铅的合理比例。 刘彻铸造的这批五铢钱。目前刚好保证,铸钱在拥有一定利润的同时,不会给某些‘聪明人’钻去空子。 譬如融钱铸造铜器什么的…… 从这,你就能想象,在西汉铸钱的利润到底有多大了! 因为目前通行市面的四铢钱,不管是重量大小还是形制、含铜量都没法跟刘彻铸造的这一批五铢钱相比。 就这样,刘彻铸造出来的五铢钱,只要流通起来。居然还能保证拥有一定的利润空间! 当然,吐槽自己的老爹爷爷祖宗什么的。并非是刘彻的目标。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货币意味着什么? 货币就是政权,就是国家的基础,就是王朝正统性的象征之一! 从这看的话,别说铸钱有利润了,就是亏本,也要将这个权力收归中央! 然而,刘彻非常清楚,目前将铸币权收归中央,只会造成诸侯离心离德,而且也不可能产生任何实际效果。 小猪能把铸币权收归中央,那是建立在吴楚被剿灭,诸侯王势力大衰,同时推恩令已经生效的时代背景之下。 也就是说,假如此刻贸然推动铸币国有专营,只能是一个结局——天下无人不反! 但,明面上强行推动不可取,暗地里慢慢的将铸币权收回,却还是能做的。 当初邓通就是干这个的! 但是……… 这个事情是存在代沟的!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金融政策什么的他们是听不懂也理解不了的。 在这个时代的许多偏远山区甚至还流行着原始的以物易物,就是在关中,绢布也是货币的一种形式,合法的流通,官府征税都是接受绢布的…… 刘彻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老爹解释的时候。 天子刘启就淡淡的问道:“太子欲以此钱来收粮?” 刘彻叩首道:“回禀父皇,正是如此!” “太子的心太软了啊……”良久天子刘启悠悠叹息一声。 刘彻听了,却是心里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君王,统治者,当然是要爱民如子。 但是身为统治者,心慈手软却是大忌! 宋襄公以后,这天下就再也没有掌权者相信过什么邪不胜正。 至于汉室的刘氏,更是一堆现实主义者在执政。 你能指望一个霸王道杂之作为治国理念,相信刀剑胜于嘴炮的统治者来认同什么民贵君轻? 老刘家的皇帝连自己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都信不过! 所以,前世刘荣性子一软,就面临废黩的命运,后来的刘据被小猪天天训的猪头一样,刘询更是毫不客气的说:‘乱我家者,必太子也’。 甚至就连臣子和百姓也不喜欢一个性子软的君王。 后世的班固就毫不客气的评价元帝‘柔然好儒’,这在当时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至于惠帝刘盈,此时舆论普遍毫不客气的指责他是个‘仁弱之君’。 所以,刘彻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落下一个‘心软’的印象给人。 刘彻想了想叩首道:“父皇容禀,儿臣是这样想的……”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爹,坚定的道:“儿臣铸钱前后。曾经仔细翻阅和对照古今铸钱的得失,抱着为社稷江山千秋万代考虑的心态,才定下了这五铢钱的比例!” 天子刘启听了。眼睛微微睁开,点点头道:“说下去……” 他这个皇帝,对数字和数据格外的敏感。 刘彻躬身拜道:“父皇,战国铸钱杂而勃乱,然,以秦半两钱一统天下而告终……” “秦半两钱,重十二铢。自我汉家兴盛以来,历代皇祖皆深感秦钱重而不便,于是分别行以三铢。八铢、四铢等支钱,仍然以半两钱行之,民得其便而国库充裕……”刘彻厚颜无耻,腆着脸皮给自己的祖宗脸上贴金。 这事情。以刘彻穿越者眼光看来。刘家皇室的节操掉的比空一格还多! 秦代的钱重十二铢,单以重量来看,四倍于刘邦的三铢钱,三倍于现下流通四铢钱。 但,老刘家却下令,不管秦钱还是汉钱,统一按照半两钱的面值算。 这等于说,刘邦坐了皇帝以后。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先来一场四倍规模的通货膨胀。这样程度的大规模通货膨胀,汉室能活下来,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的影响。 即使是空一格的金圆券政策,也不过如此! 不过话又说回来,想让刘邦这个四十八岁前还在沛县欺男霸女的流氓头子,理解什么叫金融秩序,确实是比较难的…… 刘彻坚信,刘邦当年大概是一拍屁股就做出的这个荒唐决定…… 是以,吕后掌权后,马上就行八铢钱来稳定市场。 从三铢到八铢再到四铢,汉室基本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走完了货币改革的大半路途。 只是这交学费的跟后世一样都是天下百姓。 刘彻一边在心里面腹诽着自己的皇祖们,一边大义凛然的道:“然儿臣却从历代记载中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事情……” 刘彻想了想,道:“儿臣读书,战国初年之时,李悝于河东变法,当是时,粟米一石五十钱!是以李悝对文候言:今一夫狭五口以治百田……石三十,为钱千五百!” 天子刘启听了点点头,这段记载,和李悝的这个言论,当此之时,在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将之奉为圭币,视为执政者的必读之书。 “太子想说什么?”天子刘启奇怪的问道。 刘彻抬头道:“回禀父皇,儿臣过去常常为此困惑,李悝之时,粟米一石值钱五十,如今粟米一石,丰年之时,也才四五十钱,也就青黄不接之时,米价曾到八十,九十……” 天子刘启闻言微微一愣,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一时间脑子没能转过弯来。 刘彻继续道:“李悝之时,河东亩产一石半,号为天下膏腴之地!” “如今关中亩产两石者,不过下田而已,上田亩产四石比比皆是……”刘彻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老爹,道出了核心之地:“两百年间,亩产倍增,而米价几乎未涨……且仅秦钱而论,彼时一钱当我汉家三钱之重,两三百年时光,亩产倍增,钱制缩小,而米价纹丝未动,儿臣以为这很奇怪!” 何止是奇怪! 李悝所处的战国初年,韩魏赵刚刚分家,流通的货币还是晋国的布币,布币仅以后世出土的那些布币来看,重量肯定是比秦钱重得多! 于是,在汉代,就出现了这么奇怪的现象。 几乎三百年时间,作为主要议价商品的粮食,居然出现了比三百年前还低的价格。 通过一个简单的数学计算,就能得出这里面的怪论。 即以目前米价与李悝时代米价恒定为五十钱,取李悝时代的布币为十二铢计算。 也就是说,亩产翻了两点五倍,币值贬值了三倍。 但米价却没有变化…… 就好像这个世界不存在通货膨胀一样…… 最重要的是,物价非但没有出现通货膨胀,反而出现了诡异的紧缩现象。 这还没考虑加入三百年的人口变迁以及土地变化。 任何一个后世,上过中学。见过世面的人,都能一眼就看出,这个时代的经济和金融被人为的畸形限制了。 当然。想要让西元前的人理解并且知道后世的经济学,这无疑是一个地狱级难度的任务,基本没有可能成功! 但这并不妨碍天子刘启也疑惑和困惑起来。 他隐隐约约也摸到了些什么不对的味道。 这个世界也就只有儒家那帮人中的顽固和保守分子才会以为世界跟三代时一样,没有变化。 事实是,整个汉室正处于青铜时代迈向铁器时代的关键节点,汉家文明,也从蛰伏走向强盛和发达。 此时。不拘种种新技术和新发明层出不穷,就连社会制度也正处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的关键时刻。 一如一八四零年后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中国。 汉室也是如此,自白登山之围后。汉匈并存,匈奴甚至强于汉室。 为了维护华夷大防,也为自己的江山万万年。 不管刘氏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个政权。都必须开明向上。不断进取,不断思索,不断改革。 是以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也好,三公九卿也罢,甚至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在不断的寻求着自我的改变和突破。 假如不这样的话,不能强大起来的话。人人都知道,一旦匈奴打进来。大家就都要被发左袵,去山里当野人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百家争辉,再一次绽放出了春秋战国后的第二次光芒。 从皇帝到庶民,有忧患意识和进取心的人,都在寻找着复兴中央帝国,实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理想国的途径。 于是,只要不触及意识形态,不危机君王统治,不危害既得利益集团,整个社会对于新思维和思路,都是欣然接受的。 正是如此,晁错才喊出了‘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蓄积多而备先具也’的口号。正大光明的打着师古的口号,行改革之势。 正是如此,后来张骞开凿西域,汉使甚至远赴遥远的安息,抵达了亚洲的尽头,看到了欧罗巴的海峡。 整个社会的忧患意识和求变之心,一点都不比一八四零后差。 而一八四零后,整个中国几乎尝试了所有可能的道理,不管君主立宪也好,民煮也罢,独裁也好,纳粹也好,甚至投降主义都捏着鼻子吃了一次。 此时的汉室,基本也差不多。 只要统治者觉得有道理,一点都不介意拿来尝试一下。 天子刘启数学成就并不比大多数人差。 他只是在心里稍稍换算了一下,就问道:“太子认为,这是为何?” “儿臣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刘彻跪着道:“儿臣虽不解为何如此,但是,肯定哪里不对劲,故此,以此五铢钱,投石问路,摸着石头过河,看看最后能发现什么……” 天子刘启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投石问路,摸着石头过河,太子想的好!朕支持你,太子放手去做吧!” 此刻,天子刘启,终于真正的觉得,自己的太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于是,他决定放手全力支持刘彻去做。 同时他也很好奇,刘彻最后能发现什么? 但不管怎样,这笔投资起码不会亏本! 把玩着手上的五铢钱,刘启很清楚,这样的钱币投放到市场,会产生什么效果。 那就是,基本上,不是笨蛋都会在今后用五铢钱来交易了。 …………………………………………………… 与此同时,遥远的草原,越过河套平原,一路向西,在胭脂山脚下,一年一度的匈奴人的盛大庆典正在举行。 这个庆典是匈奴人最重要的一个庆典之一。 匈奴人称之为‘蹛林’。 蹛林大会,主要是两个作用。 其一,课诸王诸部落诸贵族的人畜数量。 这是中行说到了匈奴后才教会匈奴人的一个‘先进的管理制度’。 其二,则是耀武扬威,大会所有属国、仆从国以及盟友的代表,向所有势力展示匈奴单于天下无敌的控铉大军以及鼎盛到极点的匈奴帝国的强大。 此时。正是匈奴人最强盛的时期。 一代雄主老上单于,南征北战,击破了整个西域。驱逐了世仇大月氏,功灭了东胡,让整个大草原,北至长城,南至北海,西至中亚,尽数归于匈奴的统治之下。 甚至大月氏国王的头颅都被制成了酒器。成为了匈奴单于饮酒的器具。 此刻的匈奴帝国,延绵数万里,匈奴马蹄之下。没有不能攻破的城池,灭不掉的国家。 此刻,匈奴当代单于,汉称为军臣单于的男子。策马从一望无垠的庞大王庭骑兵战阵前飞掠而过。 数不清的声音兴奋的呐喊着:“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换成汉话的话。可以理解为天之子或者上天之子。 匈奴,是以原始萨满教为信仰。 军臣单于一路前行,来到了胭脂山上,然后他面朝龙城方向一拜,这是祭拜祖先。 然后再朝西方一拜,这是祭拜神明。 再拜太阳,双手撑开,无数的‘撑犁孤涂’声不断响起。 军臣单于站起身来。大大耳垂上垂着的大大小小的铜环,叮叮当当的响着。 “伟大的撑犁啊。请保佑我匈奴世世代代,强盛无比,万万年统治着万里草原!”军臣低头亲吻着大地,祈祷着。 数百位巫师围着他跳起了莫名的舞蹈。 实际上,匈奴人的样貌,与中国人是两回事。 准确的来说,匈奴是一个极度混血的民族。 以军臣来说,他身材矮小,甚至不足一米六,但头大脸圆,颧骨高耸,浓眉杏眼,大大的鼻子上钉着一个怪异的鼻环,两耳极大,耳垂上挂满大小不一的耳环。 这在匈奴人看来这是最纯正的匈奴人的血脉,伟大的冒顿单于的嫡系子孙。 但事实上,这还是一个混血人种。 大抵是塞种与东亚人种的混血。 在进化过程中,为了抵御寒冷,因此匈奴人身上普通有着浓厚的体毛,军臣单于的身边,甚至有着外貌与古希腊人几乎无二的贵族和奴隶。 祈祷完毕之后,军臣单于站起身来,几个仅仅披着兽皮奴隶被押到山上。 然后,几个巫师走过来,拿着骨刀,割开了这些努力的喉咙,任由他们的鲜血流淌在山上的草地上。 “忤逆伟大的撑犁孤涂的屈射人,已经得到了撑犁的惩罚!”一个巫师怪异的尖叫着,跪拜下来,亲吻军臣单于的脚尖。 “撑犁孤涂!撑犁孤涂!”数以十万计的与会匈奴人疯狂的大喊着。 屈射,这曾是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鼎盛时期拥有数万骑兵,但此刻,这个民族从根子里被连根拔掉了。 最后几个贵族被杀死在这胭脂山上。 用他们的血来印证匈奴的强盛! 当这一切仪式完成,军臣单于才步入为他准备的单于帐之中。 数十位贵族已经在等候他的到来了。 匈奴人,也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最起码,在跟汉室几十年的战争中,他们也学会了一些汉室的政治结构,并将之拿来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譬如,每一个强大的匈奴部落,必定设置一位王。 每一位都有着一位单于委派的贵族为相国来监督。 这样的举措,使得匈奴帝国能维持住它的团结和统一,所有分散在数万里草原上的部落,都将服从单于庭的意志。 “右贤王忤逆我,已经被撑犁惩罚,暴毙而亡,作为撑犁孤涂,伟大的冒顿单于的后代,我将会重新任命一位新的右贤王来统领胭脂山以北的所有弓猎之民!”军臣单于一入单于帐,就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了他的决定。 “伟大的撑犁孤涂,我们所有的弓猎子民都服从您的命令……”数十位贵族,或王或酋长,都跪下来,亲吻着军臣走过的地方,以示臣服。 无论他们过去跟右贤王有多么亲密的关系,此时,他们都遵从了匈奴的游戏规则,胜利者拥有一切,失败者失去所有。 “我以撑犁孤涂的身份命令所有的弓猎子民,没有命令,不得踏进长城半步!”军臣单于于是发布了他来到胭脂山后的第二道命令,他环视着所有人道:“除非汉朝皇帝撕毁盟约,不然,擅入者死!” “这是伟大的老上撑犁孤涂与汉朝皇帝的盟约,违抗者,视为叛逆!” 看起来,这命令好像很荒唐,什么时候,匈奴人会遵守盟约了? 对他们来说,订立盟约难道不就是拿来撕毁的吗? 但是,将这个事情放到政治角度上一思考,所有曾经接触过汉人或者本身就是过去的汉臣,逃亡者的人,心里面都跟镜子一样清楚。 打南边的汉人? 吃不到什么好处不说,还要被扎得满嘴流血。 过去几十年的事实证明了,汉朝有能力对匈奴造成威胁。 既然南边的刺猬那么硬,为何还要去南边劫掠? 现在汉朝每年送的礼物和财货,基本上就已经能满足单于庭对奢侈品的需求了。 更何况,要抢的话,西边和北边毫无反抗力的小国和部落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最重要的是,这位军臣单于,是过去的左贤王,一直坐镇西边,西边才是他的根基和老巢,至于这南方…… 咳咳,则是他过去的死敌和竞争者的地盘。 这南方的部落至今都还效忠着已死的右贤王的子嗣。 在这样的情况下,军臣煞笔了才会放任南边的部落继续入侵汉朝。 道理很简单,汉朝很强,假如入侵汉朝,就要集结整个南部的军队,甚至抽调西部的骑兵来配合。 这么一来的话,某些‘野心家’就会抓住机会,壮大自己的实力,甚至图谋反抗单于庭。 在匈奴历史上,宫廷政变和阴谋叛乱,就跟汉人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 最最让军臣无法安心的是,右贤王的残余势力拥戴和保护着右贤王的两个儿子。 于是,让南方的部落安稳下来,不再拥有战斗力,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而这样的决定也符合过去军臣与右贤王斗争时的一贯思路。 要知道,老上单于死后,军臣与右贤王就一直在进行路线斗争。 到底是全力南下侵略汉朝还是西进攻略那些容易征服和控制的小国。 现在,军臣作为胜利者,当然要毫不留情的彻底的摧毁所有右贤王的政策。 这就叫政治正确! “另外,再派个人,去汉朝的长安,替我送达国书给汉朝皇帝,宣示我,伟大的日月所生,天所置之撑犁孤涂的意志,我将给汉朝人希望的和平,希望汉朝人,也给我足够满意的财富和丝绸!”军臣单于面无表情的道。 “遵从伟大的撑犁孤涂,您的命令,就是我们的意志!”在场的匈奴贵族,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纷纷跪下来,臣服在这个胜利者的脚下。 匈奴生存铁律,胜利者决定一切!(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两百八十五节 坑货外戚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拜别老爹,出了宣室殿,刘彻心念一动,就转头改道去长乐宫看望薄皇后。 刘彻来到淑芳殿时,李信已经在等着他的到来了。 “母后最近可还安好?”寒暄过后,刘彻随口问道。 “回禀殿下,皇后近日一切安好……”李信低头答道。 但刘彻却还是发现,李信在回答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李信,刘彻很了解,薄皇后,刘彻更了解。 这主仆两人,属于那种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会闷在心里的人。 因此,刘彻知道,肯定发生了些什么让薄皇后不太高兴的事情! 可惜,章德那个家伙自从回了长安后就消失了,好似这个宦官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 于是,刘彻失去了他的重要的消息渠道。 要是章德还在的话,薄皇后这边的事情,他肯定能知道! “要准备拉拢一个新的耳目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只是,这宫廷宦官虽然无人不贪,但想找一个像章德那样嘴巴牢靠同时可靠的人,就有点难了! 尤其是刘彻现在是太子,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看来得让王道多多来宫里面跑几趟了……”刘彻思索着。 拉拢宦官,还是派宦官来干最恰当。 这样目标小,不容易被人非议,同时还能有效的预防许多麻烦。 即使出了什么篓子,也跟刘彻关系不大! 这么想着,刘彻跟着李信,走进淑房殿之中。 一进宫门,刘彻就看到宫里的马驷之中停着好几辆马车。 “有客人?”刘彻问道。 “回禀殿下,是国舅与薄氏的族人进宫来给皇后请安。再过些日子,就是皇后的生辰了,因此。外家都在筹划着操办一二……”李信低头答道:“但是,皇后不喜太过喧哗。因此不想操办,然,薄家的叔伯长辈却坚持要大肆操办……” 刘彻闻言,微微一愣:“母后生辰将近,李公何不派人来太子宫通知孤?” 说实话,刘彻还真忘记了薄皇后的生日是哪一天。 事实上,这个宫里面记得皇后生辰的人,恐怕也不多!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王道,一会回去后,立刻给孤准备好贺礼,同时去少府,告诉岑明府,今岁皇后生辰,孤要大半,要少府做好准备!” “诺!”紧随其后的王道点头应命。 “殿下有心了……”李信连忙跪下来道谢:“奴婢待皇后谢过殿下的好意,但皇后已经吩咐过了,今年还是跟往年一样。不要大肆操办……” 刘彻呵呵一笑。 薄家的人一贯如此低调俭朴。 当初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就是太皇太后自己的生辰,也是很少操办。通常就是皇帝、皇子、皇孙和妃嫔们聚在一起吃顿家宴就罢了。 在其的带领和提倡下,当时的宫廷,没有人敢铺张浪费,甚至就连皇帝的宠妃也要自己织布! 这就是家有贤妻,国有贤后的好处! 但是,刘彻并不想薄皇后今年的生辰太冷清。 恰恰相反,刘彻已经决意要大肆操办了! 原因很简单,借薄皇后生辰的机会,向天下人宣告皇后与他这个太子的亲密关系。从而为明年的过继和随后的嫡子身份做宣传的铺垫。 同时刘彻也想,让薄皇后好好高兴高兴。稍微尽些人子的责任。 要是不表明这个态度,这宫里面难免总会有些异想天开的人。 嗯。老实人总是被欺负的! 李信领着刘彻穿过淑芳宫的阁楼来到了主殿之前。 几个宦官看到刘彻,立刻就大声的喊道:“太子驾到!” 很快,殿中就被惊动了。 许久未见的薄皇后,领着薄戎奴以及几个薄家的老人匆匆出来。 “儿子给母后问安!”刘彻连忙上前跪下来叩首。 “臣等拜见家上!”薄戎奴等人也连忙跪下来对刘彻一拜。 “好孩子!”薄皇后一看到刘彻,立刻就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来,拉着刘彻的手:“快快起来吧……” “诺!”刘彻站起身来,也对薄家的人道:“各位长者快快起来,休要折煞小子!” 一行人就这样亲密的走进殿中。 刘彻坐到薄皇后身边的一个座位,母子手拉手,坐下来。 “儿子听闻母后生辰将近,因此,特意来问母后,可有打算了?”刘彻坐下来后就轻声笑着问道。 “太子费心了……”薄皇后微微笑着,道:“吾今年不打算操办,到时候,吾儿来能这里陪吾吃一顿家常便饭,吾就心满意足了!” 对薄皇后来说。 大肆操办生日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她的骨子里也不喜欢太过热闹。 刘彻却摇摇头道:“母后可知,当年萧相国营造长乐、未央两宫时,是怎么对高祖禀报的吗?” “非壮丽无以重威?”薄皇后想了一下,才迟疑的答道。 刘彻点点头。 当今东宫太后,昔日做皇后时,那年生辰不是尽力大肆操办? 为的就是向这后宫妃嫔宣示她的地位和主权。 反倒是做了太后以后,马上就变得修身养性了,开始提倡节俭和朴素,再也不操办什么生辰了。 薄皇后就是悟不通这一点,所以才抱着过去的老黄历不放。 但刘彻跟薄皇后其实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不得不站出来为薄皇后扬威,不然,这皇后要是没有威权和地位的话,刘彻这个太子的嫡长子身份也就不值钱了。 “吾知道了……”薄皇后不傻,刘彻这么一说,她马上就明白了,于是道:“那……李信。这事情就交给你去操办……” “诺!”李信躬身领命。 薄家人闻言,也纷纷喜笑颜开。 皇后生辰,过去不操办。是因为没底气。 但如今底气有了,当然要好好操办。让天下人知道,薄家还是很有底蕴的。 不然堂堂汉家外戚,食邑万户的枳候就要被人看扁了! 薄戎奴看着与皇后谈笑风生的刘彻,想了想,找了个机会,插嘴道:“殿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刘彻闻言,笑着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听得薄皇后冷喝一声,不满的道:“枳候,吾与太子说话呢!” 刘彻听了,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看一脸怒意的薄皇后。 再想到之前李信支支吾吾的样子。 刘彻就知道,薄皇后估计跟薄戎奴出现了分歧,而这个分歧,是出在他身上。 刘彻再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其他薄氏成员。 好家伙,基本上整个薄氏家族。算的上嫡系的都来了。 其中甚至还有两个外婿。 这就有点意思了! 刘彻不笨,他当然清楚,十之*。是剧孟那边的问题。 大抵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剧孟不小心抓了薄家控制的某个商人家族…… 但是不是,还需要考证。 于是,刘彻对李信问道:“李公,怎么回事?” 李信也知道瞒不住了,低头道:“回禀殿下,是这样的……” 听完李信的话,刘彻就笑了起来。 还真跟猜的东西*不离十! 前两天剧孟不是奉命去抓人,杀鸡儆猴了吗? 那些跟杜氏走的近的几个商贾家族以及杜氏。现在全部被关在内史衙门的大牢里。 至于罪名,当然不是什么阴谋对付太子。 他们还不够格! 享受不了政治犯的待遇。 于是。剧孟带着一帮子游侠,把他们的老底都给挖了出来。 像什么杀人。逼良为娼啊,反正,一堆的罪名挂在他们头上。 这也是这个时代商人的特征。 基本上,做大的商贾就没有几个好人。 这天底下,真正手上没沾血的商人,也就是宣曲的任氏了。 但不想,这里面有一个姓张的商贾,居然就是薄家的代理人,这张某居然还娶了薄家某个女婿的女儿。 现在,那个女儿天天找她老娘闹,他老娘天天找薄戎奴闹。 而薄家呢…… 这些年,最大宗的进项,除了枳候的食邑收入以及皇室赏赐外,就是那个商贾的孝敬了。 一下子断了一个大财源,薄氏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了。 尤其是之前为了帮刘彻铸钱,薄家把自己家里多年积蓄下来的铜器都给了刘彻。 “这事情,孤会去查的!”刘彻想了想,对薄戎奴道:“孤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虽然这薄戎奴说,那张某是被牵连进去的,完全没有那个跟太子对着干的意思。 但,刘彻却还是信不过。 刘彻从来不认为某个家族跟他是一条船的,那个家族的人就肯定不会跟他对着干。 事实上,坑爹的家伙,什么时候都不会少! 更何况,挖自己人的墙脚,坑自己人,本就是贵族们的拿手好戏。 王安石变法,反对声最大的就是姓赵的! 至于后来民国时期空一格的四大家族,那就更是做出了挖到整个政权的伟业的事情。 就是此时,挖国家墙脚最厉害最勤快的,可不就是外戚们吗? 至于为何如此? 道理很简单,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才有恃无恐。 看看此刻,那个家伙一进大牢,这薄家不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跑宫里来在薄皇后面前哭天抢地的诉苦和哀求了吗? “多谢家上!”薄戎奴深深叩首。他很清楚,太子能做出这个表态,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一个薄家的人,见到刘彻态度软化以为有戏,立刻就得寸进尺,出列拜道:“家上,臣以人格担保。张氏完全是被冤枉的!” “呵呵……”刘彻在心里冷笑一声。 人格担保? 人格能担保什么? 斗鸡还是走狗,仰或是蹴鞠? 那人大着胆子道:“还请家上开恩,放张氏回家与家人团聚……” “住嘴!”刘彻还没有说话。薄皇后却刷的一下就站起来,道:“国家政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参与了?老祖宗在时,就三令五申,薄氏不许经商,不许参政,你们都忘了吗?” 刘彻很感动的看了一眼薄皇后。 自重生以来,若问谁对刘彻最好,毫无疑问就是薄皇后了。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她能拿出来的,几乎都给了刘彻。 甚至,刘彻知道,薄皇后是真将他视为儿子看待的。 错非是真的视为亲生骨肉,那些海量资金和铜器,怎么可能无条件的主动给他? 正因为如此,刘彻也将薄皇后视为生母一样对待。 “母后息怒……”刘彻笑嘻嘻的道:“儿子有分寸,公是公,私是私!” 刘彻转头,并未回答那人。而是站起身来,扶起薄戎奴,道:“大人但请放心。此事,孤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这事情,那个张某要是没参与,给剧孟十个胆子也断然不敢抓一个跟薄氏有关系的人。 因此,张某被栽赃或诬陷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就看他的参与程度和牵扯的罪名了。 算他命好,无论如何,至少家族保下来了,最多是让他用生命来偿还而已。 薄戎奴一听,自然清楚刘彻的意思。 这意思很简单。无论怎样,张某的事情不会牵扯到薄家人身上。 最重要的是。即使张某有罪,他的财富也不会没收! 这才是最关键的! “臣知道了……”薄戎奴点点头。 其实他也是被逼的实在不行。没有办法才带人来皇后这里的。 作为一家之主,他不可能无视家族内部的某些声音。更何况,之前为了给刘彻筹集铜器和金钱,那个商人也尽了不少力,奉献了部分。 ………………………………………… 回到太子宫后,刘彻立即叫人去剧孟哪里把案卷拿来。 然后翻开来一看。 刘彻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根据卷宗和各种口供。这位姓张的商贾,在去年还是关中很老实的一个商人。 但是,今年五月以后,他就在关中活跃了起来。 打着刘德和薄氏的旗号在关中商界迅速崛起。 短短半年,光是人命就闹出了三四条。 但地方官根本不敢审讯。 牵扯到皇室,牵扯到政治,牵扯到太子,谁有哪个豹子胆? 这个时代可是还没有强项令的故事的! 至于跟杜氏搅合到一起,也是有确凿证据的。 看完整个卷宗,刘彻只有一个感觉,这货以为自己是龙傲天吧! 也幸亏发现的早,要是再让他这么闹下去,那刘彻就得给他背锅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刘彻提起笔,在他的卷宗下,画了一个大大的叉,这就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而且是最严厉的那种,抄家灭族! “不是我不给皇后和枳候面子,而是留着你……”刘彻冷笑一声:“这天下就要亡了!” 要说此人不聪明? 当然聪明! 看他卷宗上的案子和今年以前的表现,都充分说明了,他是一个很懂得利用自己背景的人。 之前薄氏疲软,他就装孙子。 稍稍有点起色就开始嚣张,然后越来越嚣张,尤其是当他发现他杀了人以后,随便交个狗腿子顶罪,而地方官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心就不断膨胀了起来。 终于做出了这取死之道。 “王道,你入宫去禀报皇后……”刘彻对身旁的王道吩咐:“就说,此人,恕儿臣不能放过!” 不仅不能放过,还要将之当成典型! 这就叫杀一儆百! 刘彻心里可是清清楚楚,他这样做,当然会让薄氏颜面扫地。 但是,刘彻可记得清楚,他还有一帮坑爹的舅舅和外甥,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太子呢! 要是这样,刘彻都还高抬贵手,给薄家面子。 那岂不就是变相的鼓励和怂恿粟家那帮坑货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欺男霸女吗? 于是,刘彻又将张汤找来,对他道:“卿以太子率更令的身份,替孤行文内史、廷尉、中尉诸衙门,从即日起,凡有打着孤名号,招摇撞市者一律不必考虑孤的面子,以国法治之!” 刘彻将那个张氏的案卷丢给张汤,命令道:“卿从重从严,依法裁决此案吧!” “诺!”张汤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也听说过这两个月,打着太子旗号招摇撞市的牛鬼蛇神们。 对此,他好几次想禀报太子,但却又生恐沾染麻烦。 此刻,太子表态了,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办! 张汤走后,刘彻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 他自是清楚,粟家那帮坑货,绝对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不坑他了。 恰恰相反,他们坑起人来,从来没有下限! 但偏偏刘彻拿他们真没办法! 下狠手治吧。 伦理道德那一关,刘彻就过不了。 真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廷尉也就对付官场犯罪和贵族彻侯勋臣犯法有效,碰上外戚,谁都没辙! 而且,汉律明文规定了,不同等级的人犯罪的处罚不同。 像外戚犯法,就算论罪,也是自动降低一级,还准许赎买…… “得想个办法,送走这帮瘟神!”刘彻心里想着。 但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让这帮家伙乖乖听话回老家去捣蛋。 “只能去请老爹开恩了……”刘彻揉了揉太阳穴,他唯一想的办法,也只有跟老爹商量一下,封粟家某人为候,然后强制命令全体粟氏成员就国。 但这是有风险和非议的。 当初,窦广国和窦长君的封侯,可是一波三折,直到刘彻即位,才最终封侯。 前世之时,老爹封小猪的两个舅舅为候,也是历经了非议后,才在窦太后支持下封侯。 就以现在的情况而言,想要让朝臣们同意给个彻侯给粟家那帮坑货,可能性基本为零,即使说服了朝臣,窦太后那边也不会答应! 你想,当年窦长君和窦广国封侯,那么困难。 凭什么你刘彻的舅舅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捞一个彻侯走? 换了刘彻是窦太后,心里也肯定不平衡!(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六节 无法改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淑房殿。 薄戎奴还在满面笑容的跟着薄皇后说着话。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进来,轻手轻脚的凑到薄皇后身边,耳语几声。 “吾知道了,太子想做就做吧……”薄皇后听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然后,薄皇后就转过头,对薄戎奴道:“太子刚刚传信,那张氏留不得!” “太子已经命廷尉的刑曹接手了……” 淡淡的两句话从薄皇后嘴里吐露出来。 让薄戎奴心里激起千层浪。 “果然……”薄戎奴哀叹一声。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夜…… 雪花飘落着,他的父亲端坐在高高的塌上。 一杯清酒,摆在了案几之上。 门外,挽歌和哭丧声延绵不绝。 丞相、御史大夫、中尉、廷尉,全部都在哭丧。 哭大将军车骑将军枳候薄昭英年早逝。 而他的父亲,也决然的饮下了那杯酒,然后,就真如大臣们所期望的那样英年早逝了。 此刻,情形虽然不同,但局势相同。 薄戎奴知道,这个结果已经不可避免了。 于是,他悠然长叹一声。 薄家,跟二十年前一样,拼了命想保住一个人,但最后却发现,拼命以后结果反而更糟糕…… 这不得不说,真是一个讽刺! 薄戎奴很清楚,此刻,跟二十年前一样,只要坐在他面前的薄皇后说一句话,薄家的面子就能保住了,至少能有一个体面的结果。 但。如今的薄皇后,一如二十年前的薄太后一样,只是静静的低头吃着茶。 …………………… 内史衙门大牢。 张贵非常嚣张的摇晃着牢门。嘴里叫嚷着:“快放人!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细君可是当朝皇后的侄外甥女!” 张贵当然觉得自己很冤枉。 冤枉的原因当然不是他没做过哪些事情。 而是,他觉得。大概或许是下面的某些人不睁眼,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抓进来了。 于是,他就这样放肆着大喊大叫。 咔嚓! 牢门被打开了。 一行衙役鱼贯而入,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官员,走了进来。 是刑曹令吏张汤! 张贵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本家。 长安城现在不认识张汤的太少了。 谁叫这位,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太子率更令兼刑曹令吏。不出意外,二十年后,汉家三公有他一席之地。 “张令吏,张令吏……”张贵激动了起来:“您是代表太子来放我的吧?” 在他想来,肯定是这样的了。 薄家人丁单薄,算上外族,拢共也就几十口。 前些日子,他妻子来探监,就说了,一定会救他的。 他也深信不疑。 在张贵看来。他的后台是太子,所以,没人敢动他。因为动了他,就是打太子脸!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参合到杜氏的图谋里。 因为即使事情败露,那他也还是能全身而退! 张汤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挥挥手,身后五大三粗的狱卒上前,打开牢门。 “张贵,你涉嫌雇凶杀人、行贿,败坏太子及皇后名声。罪大恶极,本官乃廷尉刑曹令吏张汤。尔之罪行,不可饶恕。处腰斩弃市之刑,即刻执行!家产全部抄没!”张汤淡淡的道。 张贵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呆滞。 腰斩弃市…… “怎么可能?”张贵大声喊着:“绝对不可能!” 按照汉律,死刑也分三六九等。 一般的死刑,是冬天执行。 基本上,被判此类死刑的人,都可以出钱赎罪或者通过关系走后门来减罪。 但,有一类,是立即执行的。 譬如腰斩弃市。 但这类判决,基本不是千石或者两千石能决定的。 只能是最高层的三公或者皇帝、太后、太子下令。 毫无疑问,这个判决是来自最高层的怒火,来自张贵一直以来的希望和底气、靠山,太子刘彻! 但为什么会这样? 不就是想多赚钱吗? 窦家的人,陈家的人,还有粟家的人,以前王家的人,做过的更肮脏的事情都有! 为什么是他? 不是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吗?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 九月甲子,多云,午时,长安城人流量最多的鱼市,人山人海。 数以千计的百姓都注视着几辆被重兵押解而来的囚车。 当头第一辆里,押着曾经威震关中,号称关中最大的商人家族的杜家的当代家主杜茂。 第二辆囚车里,押解的是有着外戚背景,还是当朝皇后薄氏的侄外甥女婿的陈贵。 第三辆马车里,押着的也是一个昔日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足足六七辆马车。 六七个过去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刻,像猪狗一样被押到了市场。 无数的平民百姓纷纷翘首以待。 “这杜茂看不出来啊……居然这么坏……”一个百姓愤恨的道:“光是手上人命就有十几条,据说他家里每年都要打死好几个奴仆……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这些人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话说回来,天家还真是公道!当年,高皇帝约法三章,谁碰谁死,果然没错啊!” 在大多数平民百姓眼中,这些人真正的死因,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但在贵族大臣眼中就不一样了。 “还真下的了这个手啊!”粟容低头看着街道上的囚车,冷笑了一声。 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粟容不傻,这是他那个可爱的太子外甥在向他示威。 显而易见的,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太子登位后,这两个月了,从来没有主动登过粟家的门,也没请过粟家的外戚过太子宫,甚至粟家人想见太子都不能获得接见。 但是,这些一点都不妨碍,粟家上上下下打着太子的旗号捞好处。 譬如说,去少府打秋风,顺点黄金什么的。 或者利用自己身份的优势来逼迫地方官员给他们好处什么的。 这两日,更传出了太子下令行文给了廷尉、内史、中尉这三个衙门,说什么以后打着太子旗号的人,只要没有太子令符,一律按照骗子处置。 加上近日这样大张旗鼓的处刑杜氏等反太子集团的人,尤其是把张贵当典型大肆宣扬,宣传律法无私,有法必依,违法必究什么的。 但这矛头,毫无疑问,就是指向了他粟容和他的家族。 粟容甚至感觉到了,他这个好外甥,几乎在指着他的鼻子,说:别给我惹祸,否则休怪我无情! “呵呵……”粟容摇摇头。 一点也没把这些威胁和警告放在心里。 反而…… “我为什么要怕?”粟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着:“有本事,治我的罪啊,治我这个舅舅的罪啊……” “若连个面都不见我们,就想让我们听话,呵呵……”粟容冷笑着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自从薄昭死后,朝野舆论就一直认为太宗孝文皇帝做的不对。 特别是贵族大臣和地主士绅阶级,极力的宣扬着这是‘不教而诛’。 正因为有这个背景,所以,粟容毫无畏惧。 虽然他不是薄昭那样有功于社稷的外戚,但刘彻也不是太宗孝文皇帝啊,至少,现在还不是!(未完待续) ps:唔,今天平安夜,你们懂的! 第两百八十七节 新的开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高高的宫墙之上,刘彻缓步前行。 身后的官员与侍从紧紧的跟着,簇拥着。 “家上,这次一共抄没了杜氏、张氏、王氏等六家商贾的家产,计有田亩千余顷,钱近亿,黄金五千余金,库房十余个,宅院数十栋,店铺无数,陛下的意思,钱与黄金,尽数缴入少府内库,至于这些田亩和库房宅院,家上可自安排!”张汤低着头汇报着。 刘彻低着头看着城墙上的砖瓦,微微一笑。 此刻,距离他下令处死杜茂等人,已经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刘彻用鲜血和屠刀,让关中的商人知道了,皇室的事情,根本不是他们可以触碰的。 为首的杜茂家族,光是被关进大牢的子弟就有十几个,其他被流放、处以徒刑的,更是无数。 其他家族也差不多是这么个待遇。 唯有那个挂着薄家姓氏的张贵之妻被法外开恩,准许赎买,然后,那个女人就带着财产迅速改嫁了一个据说是彻侯子侄的贵族。 当然,这只是一个插曲。 真正的手笔,就落在了抄家这事情上。 “千余顷啊……”刘彻感慨一声,冷笑着道:“区区六户商贾,市籍之人,就占有了千余顷土地,真是好手段!” 要知道,十年前,关中还是有着授田的。 当时的汉室,对于无地农民的授田标准是,有爵位,没有犯罪记录的关中平民。 授田的最低标准是每户一百亩,也就是一顷土地。 当时,关中的土地兼并,不是没有。但规模相当小。 但,十年后的今天,不过抄没了六户商贾。就抄出了一千余顷土地,总计将近十万亩。相当于一个小县的全部可耕作面积! 尤其是,关中行的是大亩,一亩二百四十步。 但刘彻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次打掉的,充其量就一个杜家勉强能算个老虎,其他都不过是些苍蝇而已。 真正的寡头,刘彻根本连碰都碰过。 譬如田氏、无盐氏甚至巨无霸如窦姓。 甚至,刘彻心知肚明。这一次杜使倒下以后,杜家的大部分土地和财产、作坊都被其他豪商官僚瓜分掉了。 留给朝廷抄没的,不过是些残羹剩饭。 张汤闻言,深深的低下头。 张汤很清楚,田家在这次盛宴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刘彻挥了挥手,道:“这次抄没的各家的奴婢和下人,统统安排到思贤苑去吧……” 六户商贾,拥有的奴仆居然多达数百人,其中,更有百余家生子。年纪小的,甚至还在吃奶。 很显然,刘彻若是大手一挥。给了这些人自由身,反倒可能害了他们性命。 “诺!”张汤点点头,却是有些奇怪,因为按照汉室过去的传统,抄没的奴仆,一般不是发卖就是给予自由。 而多数情况,刘氏为了脸面,都会放奴仆们自由。 但张汤是小康家庭出生的,打小就没为冷暖发愁过。 哪里知道这个社会最底层之人生活的艰苦? 刘彻若没有重生一次。估计也会自以为是,很圣母的给予那些奴仆自由。 但是。作为重生者,刘彻恰恰亲眼目睹过一次给予奴仆自由。反倒害死无数人的事情。 那是前世老爹驾崩之后的事情,作为例行传统,天子临终前下诏放归宫中宫女奴婢。 结果,数以百记在宫廷中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宫女和太监出宫后,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更因为与社会脱节太久,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其他人,在绝望下,选择了将自己卖给富商为奴。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 同时,这也是一个没记录在历史中的事情。 而这些奴仆也跟那些宫女太监差不多。 他们大部分甚至自出生起就是别人的家奴,只知道伺候主人,没有谋生技能。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可以投靠了。 假如刘彻做个圣母,那么可以预计,这个冬天,长安的街道上会多出许多冻死的可怜人。 幸亏,重生过一次,是以刘彻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个事情。 他转身对王道吩咐着:“王道啊,你传孤的命令,让思贤苑里的父老乡亲们,好好的教一教这些可怜人怎么种田,怎么耕作,怎么收获和储藏吧……至于,他们的吃穿用度……” 刘彻想了想,道:“每人发一百钱,一石粟米吧,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去赚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道理是很简单的,刘彻也不打算滥发善心。 刘彻暂时计划让他们在思贤苑里帮着做农活,放牧鹿什么的,放鹿一天能有五钱工钱,一个月下来就有百五十钱,足够支撑这些人活命了。 至于将来,就看这些人的造化了! “诺!”王道闻言点点头记了下来。 刘彻的处置,却让身边的张汤和汲黯颇为惊讶的对视一眼。 他们此刻发现,对于太子,尽管他们估计的足够高了。 但,太子的思维和处事方式,却还是常常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特别是汲黯,作为官宦世家之后,他很清楚,太子的这个处置,几乎堪称完美。 “至于那一千多顷土地……”刘彻呵呵一笑。 他自然知道,这是皇帝老爹给他的一个考验。 关中田价那么高,一亩土地动辄就是好几万钱。 这一千多顷,十万多亩,差不多是十几万万钱的财富,换了任何人都把持不住。稍微有些贪财的人,都恐怕只要有机会就吞进自己肚子里。 但刘彻是太子。 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就不能眼睛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和自己的得失。 而是要放眼天下。 稍稍思索了一下。刘彻就吩咐道:“将所有田亩造册,然后,行文内史衙门。就说,孤说了。让内史衙门再抽调一批官田出来,两者合之,授田给关中无地农民吧……剧卿……”刘彻看着剧孟,命令道:“此事,孤就交给卿去办了!” 剧孟闻言大喜过望。 授田啊! 谁不知道主持授田就是捞取政治声望的最佳途径? 当年的晁错就是辅佐北平侯张苍举行了一次授田,从此才正式进入朝堂的! “家上,臣乃粗鄙之人,做这个力有未逮啊……”剧孟想了想。强行压住心里的激动推辞道。 他自然知道和清楚自己的斤两。 这授田,可不是小事情。 在汉室历史的前四十年中,授田就是最重要的国策。 汉室天子通过年复一年的授田,将自己的威权和触角深入基础,进入亭里,尤其是关中,整个基层政权,就是在授田之下,完全被汉室天子控制住了。 像这样的大事,在过去。是丞相亲自主持,天子直接过问,三公九卿密切配合。就这样,还常常闹出问题。 因为,谁能授田谁不能,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症结。 而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剧孟就记得自己小时候授田时的盛况。 那时候,啧啧,整个家乡,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分家。衙门前排满了申请单**户的百姓,为了抢到一个授田的名额,械斗、仇杀是有发生。 刘彻呵呵一笑。这个事情,还真要靠剧孟去做。 原因很简单。除了剧孟手下的游侠们之外,还真没多少人能摸得清楚现在关中的底层百姓的现状。 毕竟。汉室最后一次授田,距离差不多十一年了。 当然,刘彻也清楚,授田这种事情,做好了,是大功,一旦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幕后交易,那就要成一个笑柄了,甚至还会彻底的失掉现有的民心。 毕竟,给了百姓希望,又将之打碎的,是天朝的廉租房啊! 想想看廉租房最后变成什么了? 刘彻可一点都不希望,自己这个太子的名声在民间最后变成了君子剑。 于是,刘彻道:“卿放手去做就行了,孤会让汲黯在一边盯着的,遇到困难,卿也可以直接来找孤!” 剧孟这才点头道:“诺,臣必鞠躬尽瘁!” 想了想,剧孟又请示道:“敢问殿下,对授田可有训示?” 刘彻想了想,道:“暂时,三个标准吧……” “其一:年入五千钱以下之家庭,没有犯罪记录的!”年入不足五千钱,这是汉室标准的贫困界限,五千钱以上,证明这个家庭可以维持最起码的生活需求,最起码能吃个半饱。但五千钱以下,在关中就真的是标准的穷人了,通常这样的家庭都处于崩溃边缘,遇到难关就只能卖儿卖女了! “其二:家中有男疫于王事者!”这自然是政治正确,也是过去授田时的首先考虑对象,毕竟,这些家庭是汉家是刘氏真正的铁杆,是真正的自己人,那当然要照顾了。 “其三:有在边关轮戍者,或从军伤残者!”这一条,过去并未有,但刘彻却刻意加上,只为了激励和鼓励那些曾经远赴长城戍边的军人,证明,刘氏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勋。 刘彻淡淡的道:“此三条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家中必须确实没有土地,或者田亩数量人均不足十亩者!” “先这样安排吧!” 这一次授田,规模很小。 即使是少府再拨相同数量的官田凑个二三十万亩,意义也不太大。 最多不过能安置二千户人家而已。 相对于关中各县动辄万户的人口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但这却是一个希望。 一个让人期盼的希望。 再没有比农民对土地更加热爱和期盼的人群了。 “再补一个规定,此次授田所有田亩,必须耕作十年以上,才能归属授田者,十年之内,这些土地不可交易,不可变卖,不可典押!”刘彻想了想补充道。 这是自然,不然某些‘无产阶级’,譬如游侠啊地痞啊,疏通一下关系,拿了土地,转手变卖给富商或者贵族。 刘彻又不是散财童子,怎么可能给他们钻这个空子! “颜异,这事情,明日早上入宫之时,跟父皇详细汇报吧!”刘彻看着颜异道。 “诺!” “至于那些店铺,能卖就卖掉吧……”刘彻想了想,又道:“实在卖不掉的,让王道去打点吧!” 他确实有些缺钱了。 这马上就到年关了。 中国人过年,自然是要发红包的。现在,他这太子宫上上下下,官员、侍女、宦官、卫兵,加起来足足有近千人。 光是这些人的红包和年终奖,就不是一笔小数字。 然后,陈阿娇那里,还有身边现在跟着的女人什么的。 不给点奖金,发点福利也不像话。 然后,新的一年,自然还要给新的官服和绶带…… 刘彻粗略的算了一下,单单是过这个年,他就要开支将数百万钱。 然后,还有薄皇后的生辰,也要花不少钱。 林林总总算起来,年前年后,不花个千来万,估计是hold不住的。 这还是尽量节省,刘彻自己没怎么铺张浪费的结果。 前世,刘荣当太子,一年下来,太子宫开支近亿钱! 王道却是很高兴的点头。 汉室向来就有用宦官打理太子产业的传统。 “对了,孤的汤沐之费,少府什么时候转过来?”刘彻对汲黯问道。 身为太子,自然不可能全是支出,没有进项。 刘彻身上现在可是挂着鸿固原、长陵、华阴等十个县的食邑,保守估计,这十个县两三千万钱的食邑租税还是有的。 “回禀家上,岑明府已经行文给臣了,说是明岁十一月大概能转来!”汲黯躬身答道。 刘彻点点头。 汉室是用颛顼历纪年的。 这颛顼历,是以十月为岁首。 换句话说,在此时,九月是一年最后的一月,十月则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是以,史书上有时候会看到,明明都是西元前某某年,但在汉家的史书上却出现了两个年号。 刘彻挠了挠头。 老实说,颛顼历已经不太适合如今的时代了。 这个两三年前的老黄历,对于现下的气候,几乎没有可取之处了。 因为,你要知道,颛顼历创立的那会,黄河还在跑大象呢! 后世的小猪,在太初元年改用太初历,就很好的适应了新的气候变化,自太初历衍生而来的二十四节气,更是影响深远。 “我要不要找人来搞出太初历呢?”刘彻想了想,然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要重订历法,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太子能决定的能做的。 这事情,只能是皇帝自己想做,才能做。 原因很简单,君权天授。 反过来说,能跟老天爷沟通的除了皇帝,其他任何人都没资格! 刘彻耸耸肩膀,看向远方的城市。 丙戊年就将过去了。 世界也将翻开新的一页了!(未完待续) ps:各位读者老爷圣诞快乐~~~~~~~~~ 第两百八十八节 夷狄与诸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光荏苒。 转瞬,九月的最后的一天悄然而逝。 世界翻开了新的篇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彻就起来了,推开门,外面,早已经占满了臣子。 张汤、汲黯、剧孟、颜异,满满当当,整个太子宫挂了名号的人,都挤在殿门口。 看到刘彻出来,众臣纷纷跪拜下来:“臣等恭问家上金安!” “免礼……”刘彻呵呵一笑,双手摊开,宽大的袖袍迎着晨曦的微风轻轻摆动:“众卿新年吉利!” 今天,是十月初一,汉历新年。 算年月的话,今年应该是丁亥年。 刘彻走上前,王道早就领着几十个宦官,在太子宫各殿和各出入的门庭处等候着了。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的桃符从大门口掉下来,新的桃符被钉上去。 刘彻,也亲手拿着一块桃符,钉到自己的寝殿门口的两侧。 所谓的桃符,大抵是后世的门神什么的祖宗。 在此时,每年新年,上至皇室,下至百姓,都会给自己家换一块新桃符,用以驱邪镇鬼,祈福神明保佑,同时也讨个彩头。 刘彻手里拿的桃符,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是少府精心制作,由知名的工匠雕刻而成。 一块桃符,长六寸宽三寸,其上雕刻着远古时代著名荼、郁兄弟。 相传,这兄弟两人住在度阴山的桃树下。能镇压百鬼,驱逐恶邪,使家宅平安。 于是。人们就将这兄弟神化了。 就像刘彻钉的那块桃符之上,是一个手持利器,怒目圆睁的神明,其下铭刻了这位神明的名讳:神荼! 钉好桃符,宫里面的侍女和宦官们就开始玩爆竹了。 嗯,这所谓的爆竹,当然不是装了火药的那种。 顾名思义是拿着一些竹子放在火山烤。然后竹子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其实,也就是听个响而已。 但在此时,却是大多数儿童为数不多的娱乐。 刘彻见了这情景。也有些童心未泯,带着臣子们也烧了两根竹子,讨个彩头。 换了桃符,烧完竹子。刘彻就带着浩浩荡荡的臣子们。坐上马车,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 此刻,整个长安,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被烧的噼里啪啦的的竹子爆炸声和随之而起的滚滚青烟。 而未央宫更是被装扮一新。 特别是宣室殿,此刻,一派庄严肃穆。 刘彻领着自己的臣子们走进宣室殿时,这个大殿已是人潮攒动。 几乎所有在京的彻侯及其子侄。各诸侯王在京的代表,以及全国各郡的官员。此刻统统端坐在这大殿之中。 以至于,这偌大的宫殿,都显得有些拥堵了。 刘彻目测了下,宣室殿今天,差不多塞进了七八百号人。 而不够资格进宫,只能留在北阙待诏的官员和贵族勋臣,恐怕比这里还要多。 刘彻带着自己的臣子们,在殿中宦官的引领下来到大殿左侧的一个靠近天子御座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待着天子的出现。 刘彻刚刚坐下来,一位穿着两千石朝服的官员,就带着几个穿着王袍,但外貌各异的男子,凑上前来,大礼参拜着:“臣大行王奉拜见家上……” 跟在王奉身后的那些男子也叽里呱啦的跪下来参拜。 所谓的大行,在后世叫大鸿胪,在天朝叫外卖部。 其职能就是专门管那些认汉室为宗主国的藩国。 刘彻站起来,朝着新任的大行微微点头致意,说起来,汉室的大行,还真没啥影响力和权力,是九卿各衙门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所以,基本上是个用来养老的衙门。 王奉领着那身后的王袍男子们,向着刘彻介绍起来:“家上,这一位,乃是真番王!” 一个跟类似大饼脸的王袍男子出列,啪啦一声,就跪在地上,用着纯正的官话,恭恭敬敬的道:“下国小王,恭问家上金安!” “孤安!”刘彻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扶起这位真番王。 要说那个藩国是刘家的脑残粉。 这真番与东鸥就算! 想当年,刘邦刚刚坐了天子,第二年,真番王就屁颠屁颠的入贡长安,奉上了财帛和贡献,口称下臣某某。 因此,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真番与朝鲜是并称的。 通常你看书,提到的朝鲜的,必然提到真番。 那朝鲜国,或者说所谓的卫满朝鲜,其实,就是一个割据政权,卫满朝鲜上到国君下到百姓,基本都是秦末流亡的汉人以及后来叛乱的卢绾的手下。 是以,在血缘和文化上与汉室很相像。 但是这真番,却是地地道道的土著。 真番国,据刘彻了解,应该就在后世的宇宙第一强国的首都附近,大概可能或许迈进了封建时代? 嗯,也有可能是一个半封建半奴隶制的国家。 在汉室的历史,就数这个小国的国王跑长安跑的最勤快。 有记录以来,真番王的朝觐次数就冠居诸藩国之首。 嗯,你只要想想后世的宇宙第一强国怎么抱米帝大腿,怎么天天做梦梦想着给米国爸爸暖被窝的,就能理解真番国君臣的心态了。 真番王看到堂堂大汉太子,天朝储君,居然主动伸手扶起他,还朝他笑了。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低着头。道:“啊……家上……下国小臣如此卑微,如此低贱,怎么可以劳动家上屈尊降贵来扶。小臣真是受宠如,但请家上以后就像驱使奴才一样驱使小臣,只要,家上能记得有小臣,小臣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这一番话语,让刘彻听了。心里受用无比,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虽然说。不太确定,这些话,真番王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听其言观其行。 在有记录以来,真番王们似乎都是这么一副德行。 刘彻就记得。后世的小猪打朝鲜。原因就是朝鲜阻拦真番王朝贡长安,然后,真番王觉得自己不能去长安,这是最大的酷刑,于是一怒之下,派人告状了…… 再想想真番王们的后代,同样生活在那个地方的新罗人在唐朝的表现。 刘彻就觉得很合理了。 嗯,后世的唐朝之时。人家新罗女王,可是天天想着怎么去长安给天可汗爸爸暖被窝…… 后世的宇宙第一强国。同样日思夜想给米国爸爸暖被窝……甚至不惜跟霓虹争宠,上演一幕幕宫斗大戏!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嘛…… “孤知矣,真番,果乃我汉家忠臣,孤会上奏父皇,请为国王益封,赏赐我汉室经典——《论语》《尚书》《春秋》”刘彻笑着道,至于韩非子商君这些家伙的书,属于十八x,太不河蟹了,还是不要拿出去教坏小朋友了。 真番王闻言,立刻兴高采烈的跪下来道:“小臣多谢家上,多谢家上!家上的恩德,小国上下必感激涕零!” 对于真番国来说,汉朝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普世的,都是高端的。 更何况还是太子亲自许诺赏赐的东西? 王奉又领着一个王袍男子,介绍道:“家上,此乃朝鲜王子卫满!” 这个男子,跟大多数中原男子差不多,但满脸的阴霾,似乎很不喜欢长安的模样。 他看着刘彻,微微鞠躬,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火星语:“…………” 王奉身边的一个官员不得不担任起翻译的工作:“家上,朝鲜王子卫渠说:朝鲜下臣卫渠拜见殿下,恭问殿下金安!” “殿下……”刘彻嘴角冷笑了一声:“朝鲜好大的胆子啊!” 家上与殿下,看似都可以称呼太子。 但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 家上,家上,汉制太子称,意为天下是家,而太子是这个家的继承人。 称呼家上,就意味着承认汉室的宗主地位。 反之,则是不承认汉室的宗主地位。 而且,更让刘彻愤怒的是,这卫渠,他妈的数典忘祖了! “傻x玩意!”刘彻冷冷的看着卫渠,爆出了一句粗口:“别在孤面前说你们那些鸟语,堂堂华夏贵胄,沦落至尔这地步,真是让人不齿也!” 刘彻的火气和爆发来的非常忽然,以至于王奉这个大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能连忙躬身劝道:“家上,家上,今天是新年,请家上消消气,不要跟这个夷狄小王一般见识!” “夷狄?”刘彻冷笑着道:“确实是夷狄,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但是……”刘彻向前一步,杀气腾腾的看着卫渠,道:“朝鲜本中国之土,朝鲜之民,本中国之民,昔者,燕国全盛之时,派遣大军,拓土向东,置郡县,官吏,修筑城池,今日朝鲜之王都险城,乃燕国所筑!” “当年尔祖卫满,卢绾之将也,卢绾叛乱,尔祖亡命逃奔于朝鲜,聚流民、囚徒与刑徒,千数人,于塞外蛮荒立国,孤皇祖高皇帝不以尔等背汉之行径加罪尔祖,本意是以德怀柔,却不想尔等居然沦落至斯!” “锵!”刘彻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那卫渠,命令道:“给孤跪下来!” 冰冷的剑刃加身,锋利的长剑抵着卫渠的肌肤,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恐惧了起来。 “罪臣万死,万死!”这个时候卫渠终于说人话了,叩首道:“罪臣愚钝,出言不逊,以至触犯家上天颜,恳请饶恕罪臣这一回!” 这时候,整个大殿的注意力都被刘彻这边吸引了过来。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刘彻。 许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低声议论了起来。 刘彻环顾群臣,将剑收归入鞘。冷冷的看着卫渠,道:“孔子有云: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孤就不明白了,朝鲜放着好好的华夏贵胄不当,被发左袵,当野人有意思吗?” 许多大臣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卫渠虽然身穿王袍。但他确实是头发披散,衣襟左袵。 这在华夷大防中是标准的夷狄服侍。 “中国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是故,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我中国自古讲究文化认同。胜于血缘联系!”刘彻冷冷的道:“卫渠。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孤说了,给朝鲜三年时间,倘若三年后,朝鲜国内还有人说鸟语,被发左袵,不用中国文字……” 刘彻盯着卫渠,一字一顿。杀气腾腾的道:“孤必上奏父皇,派遣大军。讨伐无道,届时大军压境,朝鲜上下立时化为齑粉!” “勿谓言之不预也!” 卫渠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哪里还敢多嘴,只能叩首道:“诺,罪臣知道了!” 许多大臣看了这一幕,也只觉得热血沸腾。 许多年轻贵族和勋臣,恨不得跳出来大喊一声好! 盖因为,中国人是骄傲的。 自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后,原始的文化民族主义就已经兴起了。 在此文化背景之下,中国的先人每扩张到一地,就极力的摧毁当地的宗教信仰文化文字,取代以中国制度和礼仪。 其程序流程比后世米帝强行推行民煮普世还要激烈几百倍。 米帝的招牌叫做自由民煮。 中国人的招牌叫教化。 因为你们太愚昧了,所以我们不远万里,热情的上门提供一条龙文明改造计划…… 过去几千年,大部分人都是感恩戴德的接受着中国文明的熏陶和改造,无数民族和文化融入华夏文明的主流之中。 在此背景下,刘彻的那一番话,真是再政治正确不过的事情了! 刘彻转过身子,满面春风的看向真番王,笑着道:“真番王,孤就很喜欢!虽然出身蛮夷之地,但心向华夏,若真番王愿意,孤就赐王华夏出身,赐王汉名汉姓,不知王可愿意?” 真番王闻言大喜过望。 他是个自卑的人,每次来长安都无比自卑。 自卑自己没有出生在中国。 他曾经发过誓,只要能当一个中国人,不管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而这个誓言,他的祖父、父亲都曾经发过…… 原以为,这辈子都希望了。 但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真番王立刻二话不说,跪下来,道:“愿请家上赐姓赐名!”说完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刘彻,就连那张本来有些不对称的大饼脸,此刻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刘彻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妥,不妥……” 真番王顿时就急了,哭着道:“恳请殿下赐姓赐名……” 刘彻笑着扶他起来,道:“王,一片赤胆忠心,孤觉得,孤赐姓赐名还是有些不够分量,一会,朝会之上,孤当为真番王向父皇请奏,御赐姓名,如此才好!” 真番王闻言,顿时脸上阴转晴,居然’羞涩‘的低头扭捏起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朝鲜跟真番,基本上是这样的…… 说起来,真悲剧啊~ 历史上,朝鲜千方百计抗拒统一,反倒是棒子们的老祖宗们哭着喊着要加入汉朝,做个汉朝人~ 写这一章时,我想到了弯弯还有港灿,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恩,下周终于不再裸奔了,我也有动力多码字了,撒花~ 第两百八十九节 刘启教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春风得意之时。 宣室殿的内殿之中,天子刘启却神情复杂的看着恭立于他身前的一个男子。 虽然心里恨不得对方去死,但天子刘启却不得不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怒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问道:“贵使远道而来,贵主单于可还安好?” “回皇帝的话,吾主一切安好!”那男子微微躬身答道。 说着,这男子就跪下来,奉上国书与礼单,道:“吾主闻皇帝立储,因此命臣前来恭贺皇帝,送上贺礼,马两匹,猎雕一头!”这人汉话无比流利,对汉室礼仪更是十分熟练,说话间就抬头道:“另外,吾主命臣此番前来,是特意向皇帝重申,汉匈两国盟约如故,一切依照敝国老上单于与贵国孝文皇帝所订立之盟约: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单于之治,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汉皇帝之治,汉匈两国,永息兵革,世世昌乐!” 天子刘启听着,心里面冷笑连连,只觉得恶心无比。 每一个汉室天子,在他当太子时,他的父皇都会特别抽出时间,向太子灌输和传递汉匈过往的历史和一定要雪耻的信念。 而这个教育的时机,通常是每次匈奴使者到来之时。 因为,每一次匈奴来使,都会勾起汉室天子蓬勃的怒火。 天子刘启也不例外! 刘启至今依然记得,七年前也就是先帝后元二年。匈奴来使,两国重申兄弟之盟,和亲。 当时。先帝当夜召他入宫,亲述种种耻辱,让他发誓,永志不忘! 如今,该轮到他来教育他的太子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站起身来,对着使者笑道:“替朕问候贵主。转达朕的心意,汉匈两国,世代友好。永息兵革,单于的提议,朕觉得很合适,符合汉匈两国的利益!” 他走了两步。接着道:“既然单于是来恭贺朕立储的。那么,朕就将太子叫来,与贵使一叙,如何?” “愿从皇帝之议!”使者躬身道。 ……………………………… 刘彻在王奉的引荐下,又见了好几个小国的君王或者代表。 这些小国,大的可能有十几二十万的人口,小的,估摸着也就是一个部落。 但。这些国家,却是迄今为止。被纳入汉朝朝贡系统中的大部分国家。 是朝廷的脸面,因此刘彻也非常亲切的接见了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王子或者国君。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过来,对刘彻行礼道:“太子,陛下请您前往内殿觐见!” 刘彻闻言,连忙对那些凑过去套近乎的各国王子、国君拱手道:“诸公请稍后片刻,孤去去就来!” 于是,在那个宦官的引领下,刘彻朝着内殿而去。 “敢问明公尊讳?”在路上,刘彻小声的问道。 那宦官微微一笑,矜持的躬身回答:“贱名不敢入太子之耳,奴婢陈祀之!” 刘彻点点头,他能看出来,这个宦官在有意的回避着他的拉拢和亲近。 刘彻很清楚,自从章德失踪后,这宫廷里的宦官就大都开始对刘彻保持一定距离了。、 但,刘彻耸耸肩膀,无所谓! 这内廷宦官这么多,老爹身边伺候的人更是多大数十人。 张三不愿意,李四总会答应。 这世界,就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随着刘彻在太子位上的时间增加,再过两年,估计他都不需要刻意表露,就有的是宦官哭着喊着要抱他大腿。 因此,刘彻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微笑着道:“原来是陈公!敢问陈公,父皇叫孤来此,所为何事?” 那宦官微微笑着,想了想,觉得这事情反正太子肯定会知道的,不如将之卖个人情! 于是,低头道:“匈奴使者来了,陛下正在接见……” “哦……”刘彻点点头。 说实话,三世为人,即使是前世,刘彻也很少见过正宗的匈奴人。 对于这个在后世威名赫赫,甚至在欧罗巴闯出‘上帝之鞭’名号的民族还是挺有兴趣的。 虽然后来的太史公强行给匈奴按上了一个华夏苗裔的出身。 但说老实话,刘彻不太相信。 或许大概可能,匈奴人中有一部分人的血统来自中国。 但是,历史告诉刘彻,所有的民族都是混血民族。 在逐水草放牧的过程中,他们可能会跟沿途所有的民族通婚。 是以,即使匈奴人最初真是什么夏朝的后人,但这几千年下来,估计匈奴人的血统基因里,还剩下的夏朝血脉,已经十不足一了。 更何况,按照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的概念。 即使匈奴人真是中国血脉的后人。 但其不用中国文字、制度和礼仪,被发左袵,分明就是自动被开除出中国! 对于这样数典忘祖的家伙,还把他们当中国人看待,无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活脱脱的就是跪台办第二了。 这么想着,刘彻就已经走进了内殿之中。 抬头一看,皇帝老爹正站在殿中与一个头发披散下,编制成一根根小辫子的男子在说着话。 刘彻上前一步,跪下来叩首道:“儿子刘彻拜见父皇!” “太子快起来……”天子刘启笑着挥挥手道。 等刘彻站起来,他就走过来,拉着刘彻的手对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介绍道:“贵使,这就是朕的太子!” “太子,这是匈奴使者韩剧!” 刘彻抬头,与那男子四目相对。眼中狐疑之色一闪而过。 那男子在刘彻颇为惊讶的眼神中规规矩矩的以汉室礼仪拜见道:“匈奴使者,单于当户,且居韩剧拜见汉朝太子!” 这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头发披散在肩膀,织成了一根根小辫子,那发型看上去有点像后世刘彻在电影院看过的阿凡达们的辫子。 除此之外,他的衣襟照例是左秹,标准的夷狄打扮。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的样貌,根本就是纯正的中国人的样貌! “韩剧?”刘彻在心里想了一下,瞬间就明白。这人的根底了。 当年,汉初之时,有两个韩信。 一个就是那个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军神。 另外一个就是刘邦的马仔。 两人同名同姓,因此。许多人都将之混淆了。 但是。楚王淮阴侯韩信,用兵如神。 而另外一个韩信,则是屡败屡战的典范,同时还是后世吕布的偶像,毫不夸张的说,吕布所谓的三姓家奴称号,与这位韩信一比,简直就是弱爆了! 这位韩信。是战国时韩国王室后代,当初。秦末大乱,六国贵族出现一次暂时的死灰复燃。各国后世纷纷被项梁重立为王,因为韩国王室嫡系断根了,所以情急之下,项梁就找了个叫韩成的人当韩王。 可惜好景不长,项梁没多久就战死在定陶。 韩成投奔楚怀王不久也死了。 于是这韩国王室就断绝了血统。 楚汉争霸时,项羽和刘邦都立了一个新韩王。 刘邦所立的就是韩信! 其后,这位韩王信,充分发挥了墙头草的特色,那边强就倒向那边。 荥阳大战,他投降项羽,但在项羽那边讨不到好,于是又跑回汉军这边,刘邦出于攻韩的政治需要,重新立他为韩王,命他率军进攻韩地,攻击项羽的韩王郑昌。 楚汉争霸之后,刘邦再次出于政治考虑,将韩王信改封到代地,都马邑,嗯,就是那个马邑之谋发生的地方。 然后,匈奴人来了,韩信不出所料的,投降了匈奴…… 而且还充当了匈奴的带路党,率领手下军队做开路先锋,进攻汉地。 刘邦闻讯,御驾亲征,然后被包围在白登山……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吧? 不不不,完全没有。 后来韩信跟那位楚王韩信一样,走上作死之路,不断的挑衅汉朝,还挑拨离间,诱使陈烯背叛,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刘邦派兵包围在参合城,参合城破,韩信自杀。 但是,韩信这一支在匈奴留下的人却继续繁衍。 许多人,受不了匈奴的生活,也无法忍受匈奴人的粗暴对待,加之,汉朝自太宗皇帝起不断加大了政治攻势,劝说那些逃亡的人回归。 于是,过去十几年,无数曾经因为战乱或者叛乱等原因逃亡匈奴的罪臣以及罪臣之后回归汉室。 其中,就有韩信的后代。 譬如,现在,负责汉室骑兵部队训练的将军之一,弓高候韩颓当就是韩信的幼子! 然而,有回归的,自然也有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精神病。 刘彻看着眼前这个站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以匈奴人自居,还给自己改名且居的男子。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就好比后世的弯弯某人,自己改名岩里政男,自称皇民,你又能怎样对他? 骂他汉奸? 完全没有用! 说不定人家就是享受当汉奸呢! 唯一能回报这种人的办法就是,大军尽出,越过长城,马踏匈奴! 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认为,现在留在匈奴的汉朝逃臣和亡命之人就是汉奸。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心里有汉朝和祖宗的,这些年,汉室能源源不断的获得来自匈奴的情报和线索,甚至之前袁盎能搞到匈奴内乱的消息,这些人都功不可没。 然而,刘彻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属于‘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种人。 原因特别简单。 他已经改名且居。 且居这是一个匈奴贵族的姓氏,世世代代执掌匈奴的大当户一职。不客气的说,一个汉人,想获得一个且居的姓氏。没有滔天之功,几乎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个男子,是全心全意的想当匈奴人,而且还成功了的那种人。 这样的人,刘彻在后世就见识过不少! 因此,刘彻很清楚,这些早把自己祖宗和国家忘记的人。早就不是什么同胞或者同族了。 甚至你拿他当同胞看,人家可能还会觉得你在侮辱他! 所以,老祖宗们早就说的很明白和仔细了。 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 这里的华夏指的并非是狭义的中国。 而是文化的中国。 简而易之,认同中国文化,以为中国强盛和强大自豪的人,即使是黑叔叔。那也能算中国人。反之,长的的跟中国人一模一样,但却一心想当皇民、匈奴人,米帝人的,就只能呵呵了。 这么想着,刘彻就很平常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就跟在后世看着那些香蕉人一样。 刘彻又不是没见过香蕉人! “贵使远来,辛苦了!”刘彻笑眯眯的上前道。 诚然,汉匈敌对了几十年。打了不知道多少仗。 但是,此时的汉匈关系。却非常诡异,之后两千年漫长的历史上,类似汉匈这样的关系几乎不在有。 假如非要形容的话,此时的汉匈关系,类似后世的天朝与米帝。 两个庞然大物,相互都看对方不是很顺眼。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各自又后退一步,各自有着顾忌。 作为已知世界最大的两个大块头。 匈奴人知道,他们很难打赢汉室,特别是最近十几年,汉室军备越发齐整,骑兵部队也开始成型,真要拉开架势,想重演一次白登山几乎不可能。 而汉室也很清楚,自己的力量防守有足,反击不够。 就现在那点骑兵,依托坚城要塞,内线作战,在步兵的配合下,还能跟匈奴有来有往。 但一旦到了草原上,就抓瞎了。 故此,在这种相互顾忌,相互忌惮之下,未来汉匈居然保持了长达十几年的和平稳定期。 两国甚至秋毫无犯,各玩各的,直到马邑之谋后,这个局面才被打破。 是以,在实际上,汉匈往来,远超后世想象。 即以刘彻前世所闻,至少,两国保持每年互派使者问好和一定程度的经济贸易交流。 甚至,一度匈奴人向汉室出口了大量的奴隶。 而匈奴想不到的是,就是他们出口的那些奴隶,最后成了匈奴帝国的掘墓人。 那些被卖到汉地的奴隶,大部分是月氏、东胡以及其他战败在匈奴手下的部落和国家的战俘。 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胜在清楚匈奴地形地貌,知道哪里能找到水源,哪里有山,哪里有河。 后来小猪首次出塞的军队,基本上都是由这些人担任的向导。 不然,大军出塞却摸不清方向,各种迷路和失去目标的事情岂不是会层出不穷? “多谢汉朝太子,臣为吾主奔波,不苦!”韩剧起身面无表情的道。 “韩使果然忠信!”刘彻笑着点点头。 他这话听在韩剧耳中,相当的舒坦,韩剧甚至连刘彻是在嘲讽他都不知道。 原因很简单,此时根本没什么正宗的民族主义,更别说什么国别认知了。 俗话说,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像他这样给单于效忠的人,在几百年,就跟商君效命秦国,吴起辅佐楚王一样很正常。 是以在韩剧看来,给汉朝皇帝卖命是卖命,给匈奴单于卖命也是卖命,本质上没有区别! 是以,他理直气壮,昂着头,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仿佛在说:哥能蒙的匈奴人赏识,那是哥有能力! 刘彻在心里微微摇头,感觉自己的一番表演,完全是做了无用功,就像堂吉诃德一样,指着风车说魔鬼,但风车完全不懂什么是魔鬼…… 天子刘启却挥挥手,亲切的道:“贵使远来。旅途劳顿,先下去歇息吧……” 于是,就有两个宦官过来。请韩剧下去休息。 一切礼仪和规格,都很正常,一如过去数十年,匈奴使者来到长安一样。 等韩剧下去。 天子刘启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眉宇之间更是怒气腾腾。 “竖子!”天子刘启愤怒的砸了一下拳头。 他回过头来,看着刘彻,道:“太子都看到了吧!” 刘彻点点头。 天子刘启向前一步。走到刘彻身前,对刘彻道:“太子,跪下!” 刘彻闻言乖乖的跪下来。顿首道:“请父皇训示!” “太子,七年前,就是在这里,先帝曾训示朕。朕今日复训示太子。太子记好了!”天子刘启慢慢的道。 “诺,儿臣谨记!”刘彻再拜。 “七年前,先档朕曰:小子启,勿忘今日!有朝一日,提兵北上,雪白登之耻,复燕、代、上谷、雁门,十数万死难军民忠臣之仇!”天子刘启看着刘彻。道:“太子可知,匈奴人手上沾满了我汉室子民之鲜血!” 刘彻感觉自己的老爹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和高亢起来,此刻,他不太像过去那个冷静隐忍的天子,反而类似于愤青一样,满脸通红的握着拳头。 只听得他激动的道:“当初,太祖皇帝受困于白登山,不得已贿赂于妇人,忍辱负重,这才从白登山全身而退,此耻,我刘家子孙,世世代代,都不可忘记!” “为皇祖复仇,人子之责也!” 他看着刘彻,继续道:“白登山之后,匈奴肆虐燕代长达十数年,期间不知多少百姓丧命于匈奴强盗之手,不知多少黎庶饱受离丧之苦,先帝在代之时,朕亦亲眼目睹,代国百姓,饱受匈奴之苦,数岁之间,死难者竟达数千人之多!!” “此仇此恨,绵绵无期也!”天子刘启恨恨的道:“太子,你要记住,记得骨子里,灵魂深处,国仇家恨,有朝一日,不可一日或忘啊!” 刘彻闻言,也热血沸腾起来,顿首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匈奴与汉室之间的仇恨,确实已经是不可调和了。 战争是必然也唯一的选择。 即使不谈白登山之围的耻辱,不谈吕后所受的凌辱。 单单就说一件事情。 过去五十三年,匈奴人在边关一带不断的侵略和侵袭。 杀死、劫掠的人口无数,烧毁的村庄、城池不知道多少。 这仇恨,不仅仅刻进了刘氏的骨髓,也深深的刻进了边郡百姓的骨髓深处。 对匈奴战争,向匈奴讨还血债,是几乎整个北地的共识,尤其是代上之地,那些郡县的百姓,打匈奴,几乎不用动员,可以自备干粮! 匈奴与汉室的矛盾和仇恨,就如同后世的天朝与霓虹之间。 不出意外的话,迟早都要分一个你死我活! 你想想,后世霓虹人不过侵略了中国八年,即使算是九一八,也不过十几年。 但匈奴长期侵略汉朝长达五十三年,特别是汉室初建的那十几年,整个上代雁门一线几乎就是匈奴人的后花园。 即使是去年秋天,匈奴人也长驱直入,前锋抵达甘泉附近,烽火在长安都清晰可见。 这就好比后世有支异**队打到山海关下,坦克开进了八达岭,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知道,除了战争,别无选择! 激动过后,天子刘启渐渐冷静下来。 他悠悠长叹一声:“朕不是没有想过,抛开一切,提兵北上,出塞与匈奴一战,但是,士不可不教而征,主不可因怒兴师,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尤其是匈奴,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轻易开战,否则若再出一个白登山,我汉室就万劫不复了!” “所以,先帝委曲求全,与匈奴虚与委蛇,以和亲之计,暂缓兵革!”天子刘启看着刘彻深情的道:“朕亦然,以女子财帛贿于夷狄酋长,三皇五帝,九天之上,必然因朕而蒙羞,然……” 天子刘启看着刘彻,忽然提高了声调:“朕乃天子,天下治乱,在朕一身而已,朕不可因一时之喜怒,而将天下苍生置于不顾!” “朕的耻辱,朕的委屈,高皇帝的耻辱,高皇帝的委屈,先帝的耻辱,先帝的仇恨,太子,你看到了吗?”天子刘启仰头长啸一声:“昔年秦国奋七世之余烈,终于扫灭六国,一统天下,现在,太子,你看到的是我汉家四代天子的耻辱与仇恨,你要记住,一定要记住!复仇!复仇!复仇!” 刘彻闻言,也激动的叩首道:“儿子刘彻知道了,记住了,昔者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儿子发誓,只要一息尚存,就断不会忘记这些耻辱与仇恨!” 谁能忘记这样的耻辱与仇恨呢? 冒顿单于兵围白登山,高祖刘邦不得不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回长安。 冒顿传书吕后,极尽侮辱之言辞。 匈奴国书之上,嚣张无比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开头。 冒顿统治时期,整个北地几乎成了匈奴的后花园,一度连河南河北汉室都不能保全。 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百姓在匈奴的马蹄下哀嚎十数年。 直至先帝十三年,汉室才勉强将防御体系建立起来,然后跟匈奴人纠缠数年,死伤无数,加之用财富女子喂饱了匈奴单于,才换的匈奴人承诺不再侵袭汉地,一纸盟约才算确定。 可盟约墨迹未干,匈奴再度入侵。 直至老上单于身死,才消停了几年。 去年侵略者又来了,这一次,死了一个都尉,三个司马,军民数以千计。 这样的耻辱与仇恨,谁能忘记,谁会忘记?(未完待续……) ps:嗯,确实如此~ 打铁还需自身硬。 你不够强,那就注定被人欺辱。 西汉初年,匈奴人嚣张的比现在的米帝猖狂n倍,特别是白登山之围以后的那几年,整个北部包括代国、上郡、山谷雁门,几乎没有防御力量,匈奴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直到汉文帝统治时期,这些地区的防御力量才开始恢复,晁错输粟捐爵后,边关的整个体系才恢复到秦末之前的状况。 对匈奴的防御力量到那时,才有威慑力。 至于之前,所谓的和亲,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 所以,在文帝后元二年,随着汉匈实力对比发生变化,这样,汉室与匈奴才算真正确立了和亲之盟,匈奴人才真正的开始遵守和亲的约定。 不然,和亲什么的,根本约束不了匈奴人! 第两百九十节 忽悠匈奴人(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父子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许是因为打开了话匣子,放开了心扉。 天子刘启这一次说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跟刘彻说过的话,让刘彻知道了许多事情背后的隐情。 譬如说,那位匈奴使者韩剧的根底。 那韩剧可以说是世代都负责与汉室沟通和交流的匈奴使者家族的传人。 七年前,汉匈最终盟约的签订,就是这韩剧的父亲韩辽与匈奴上任大当户且居雕渠难在长安与汉室订立和确定的。 刘彻没有猜错,这韩剧确实跟几十年前的那位逃跑将军燕王韩信有着血缘关系。 准确的说,韩剧的父亲就是韩信的堂侄。 十几年前,留在匈奴的韩信后代卷入了匈奴的内部**。 于是,韩家的嫡系,如韩信的嫡长孙韩婴,幼子韩颓当,在韩信的亲信心腹保护下,逃回汉朝。 而剩下的人,却依然留在匈奴,其中就包括了韩剧的父亲韩辽以及他的兄弟们。 甚至韩辽后来还娶了匈奴显贵与单于关系密切的且居家族的女儿做了妻子。 听着老爹的讲述,刘彻眼珠子一转,道:“启禀父皇,儿臣想去私下见了一见那韩剧,请父皇允准!” 天子刘启微微一愣,心里未免有些疑惑。 于是问道:“太子意欲何为?” 刘彻叩首道:“回禀父皇,父皇可还记得那程郑婴?” “嗯……程郑婴与韩剧与什么关系?”天子刘启未免糊涂了起来。两者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吧? 刘彻微微一笑,抬头道:“父皇请容儿臣禀报,儿臣曾听闻程郑婴提起过。曾见过一个异域商人,据那商人所言,过雁门以西,万里之外,有诸多小国杂居其间,这些小国之中,颇有不少我中国未有之作物!” “嗯……”天子刘启这才稍稍开始感兴趣起来。 事实上。外来物种的引进,在过去几千年,从未断绝过。 譬如。现下,市面上的绿豆,其实就是原产印度的作物。而且引进中国的时间很短,大约是在吕不韦入秦的前后被传人中国。 对于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国家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引进一些优良的作物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后世明朝就引进了红薯和土豆、玉米。 也就只有‘我大清’自认为中国地大物博。完全不需要外界的一切东西。 但实际上真是‘我大清’的统治者很愚蠢吗? 呵呵,任何一个看过‘我大清’皇帝自白和典故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恰恰相反,他们特别聪明。 正因为聪明,所以才会本能的抗拒一切外来的物事与文化。 因为他们很清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打开了口子,让被他们愚弄的人民知道了历史。打开了眼界,他们的统治就要完蛋了。 而在此时。整个中国都在如饥似渴的寻觅一切能让自己强大起来的东西或者有助于自己强盛的东西。 至于这东西哪里来的,根本不重要! 刘彻笑着抛出了让自己老爹根本无法拒绝的一句话:“儿臣听说,那西域诸国之中,有着一种专门喂养战马的牧草,据说那种牧草是西域诸国乃至匈奴养马的关键!” 苜蓿草,毫无疑问是中国从西域获得的关键物种之一,正是这种不起眼的牧草在被引进到中国后,改变了中国战马不如匈奴的劣势。 至于棉花什么的,虽然重要,但不如苜蓿草更加简单明了,一旦抛出就能轻易的说服老爹。 天子刘启闻言,瞳孔一缩,问道:“太子是想?”随即他摇摇头:“即使真有那种牧草,匈奴必视之为军国机密,安可轻易授予我汉家?” 天子刘启当然知道刘彻想要干什么? 只是…… 在天子刘启看来,刘彻这个想法确实很可笑。 那样的牧草若真的存在,匈奴人绝对会严防死守,根本不可能有一粒草籽流入汉地。 就像汉室不可能让一颗蚕卵,一粒茶种流出自己的国境之外。 刘彻微微一笑,道:“不试试,怎知不行?” 对于搞到苜蓿草种,刘彻是有着十足的自信的。 首先,匈奴与汉,根本就是两种政权模式。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追随雨季迁徙放牧,除了放牧之外,他们基本不会耕作,更别说去种什么草了。 事实上,苜蓿草一直在西域诸国中广泛栽种。 但直到张骞达到西域之前,这种被亚历山大东征军带到中亚的优良牧草种子,匈奴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对匈奴人来说,耕作、播种什么的,那是农耕文明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 苜蓿如此,棉花更是轻松简单的事情了。 事实上,后世小猪引进棉花后,其实并不是将棉花当成一种经济作物来看待的,而是视为一种异域的观赏植物…… 而棉花在西域,也没人发现这种植物的果实能拿来纺织,基本也是将之视为观赏植物。 毕竟,弹棉花这种技术太过高大上了! 至于,匈奴人会不会答应帮忙,那个韩剧愿不愿意接受刘彻的这个委托。 刘彻更是毫不担心。 嗯,其实刘彻一直觉得,匈奴人在西域横行霸道,抢了那么多东西,却没有一个销赃和将赃物换成实实在在的黄金丝绸食盐的地方,确实蛮可惜的。 天子刘启看着刘彻自信满满的样子,心想:“就让太子去试试吧,就算失败了。好像也没什么损失,但若是万一成功,那么……” 于是他挥手道“既然太子想做。那就去做吧!” “诺!”刘彻叩首道:“那儿臣先去与那匈奴使者‘谈谈’” ……………………………… 当刘彻在几个宦官引领下,来到韩剧休息的一个偏殿之中时。 韩剧正在闭目养神,心里思索着,怎么样让汉朝君臣吐出更多的黄金丝绸等回礼。 尤其是丝绸! 对于匈奴来说,汉朝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丝绸了! 整个匈奴单于庭,上到单于。下至贵族,没有人不喜欢汉朝的丝绸制品的。 而且,汉朝的丝绸。匈奴人稍微转手一卖,就能获得巨额的利润。 故此,韩剧此行最大的目标就是弄到尽量多的丝绸,回去好讨好单于以及单于的阏氏们。 至于。去年才重订和亲。今年又来催要财帛,会不会太没有节操了? 匈奴人,从不考虑节操和道德这种事情。 正想着怎么在接下来威逼利诱的时候,韩剧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宦官在门口道:“大汉太子驾到,使者恭迎!” 韩剧连忙站起身来,躬身站到殿中,准备迎接汉室太子。 对匈奴来说。现在已经不同过去了。 现在的匈奴,是数万里草原。西域数十国的共主。 再也不是秦朝时期被秦军按着打,狂虐,朝不保夕的那个游牧民族了。 孔子说,仓禀足而知礼仪。 这一点,不管是农耕文明还是游牧文明,都是通用的。 既然现在匈奴成了大帝国,手下的仆从和附属国数之不尽。 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秩序的建立和维护了。 再怎么愚蠢的统治者都不可能不去建立秩序。 于是,匈奴在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建立健全了一整套的统治等级和社会秩序。 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当户就是这套秩序的证明。 而汉匈不管怎么样,在明面上,至少现在,还是两国君主相互承认和认可的兄弟之邦。 因此,实际上,汉朝太子在匈奴贵族面前,至少在明面上是享受左贤王待遇的。 同样,匈奴的左贤王,在汉朝可以享受太子的待遇。 这一点,在汉匈两国的已故君王在国书之中已经是被确认和承认,并且落在纸面上的共识。 譬如,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后元二年写给匈奴老上单于的国书就说‘今天下大安,万民熙熙,朕与单于为之父母’。 这一点,老上单于回信也是认可和同意的。 是以,韩剧最起码在表面上会做一个臣子的模样。 刘彻走进大殿,看到恭身静立着迎接的韩剧,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上前去,亲切的道:“使者真是太客气了……” “贵国俗谚:礼不可废,吾主亦常以为善,是故臣不敢不如此……”韩剧抬头微笑着答道。 “呵呵……”刘彻笑着拉着韩剧的手,两人一同走到榻上,对坐下来,但心里却腹诽着:“是不敢不这样……嘿嘿,看来你是根本不想给我行礼了……无所谓了……” 刘彻非常清楚,所谓的外交,其实就是即使心里在骂对方祖宗十八代,但表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 而匈奴作为汉室最大的威胁以及敌人,刘彻还是很尊重的。 尊重自己的敌人,才能战胜他,打败他! “太子来找臣,可是有事?”韩剧坐下来后,拱手问道。 “贵使真是爽快!”刘彻呵呵一笑,为韩剧倒上一杯酒,道:“孤先干为敬!” 然后,刘彻才道:“孤此次前来,乃是想与贵使商讨一个对汉匈都有益的计划……” 韩剧闻言,轻轻尝了一口酒,问道:“太子请说……”但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但刘彻却好不在意,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对韩剧道:“贵使忠信,孤甚敬佩,这么跟贵使说吧,孤听说,贵国统治数万里草原,无垠国度。不知是否属实?” 一边说,刘彻还特意露出一种‘我不很相信’这样的神态。 韩剧见了,同样并不怎么在意。 但。他这次出使,并非是单独一人,而且他也不是正使。 一个汉人再怎么忠心,也不可能担任单于的使者到另一个与匈奴几乎对等的国家。 真正的正使是一位匈奴贵族,但,那人并不懂汉话,是以。这些交流和联络的事情是由韩剧负责,但最后谈成什么样,却还是要由正使来衡量和决定。 是以。韩剧根本不敢不回答刘彻的这个问题。 因为,虽然正使不懂汉话,但随行的其他人,却懂的。 在匈奴国内。投降和逃亡的汉臣之间。可不是一团和气。盯着他这个位置和地位的人,不知有多少! 因此,韩剧斟酌了一下用词,挺起胸膛,答道:“回禀太子,吾主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自长城以南数万里草原。无垠国度,确实皆归吾主治之!” 刘彻不动声色的赞叹了一声。继续问道:“如此广袤的国土和庞大的地域,想必物产丰富,定然有着我汉家未有之物事,请使者试举一二,为孤言之!” 韩剧却忽然噎住了。 刘彻的意思,在他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这位汉室的太子打着好奇和求知的幌子,来跟他套匈奴的内情。 要不要说? 韩剧微微想了想,却无法决断下来。 原因很简单,说吧,对于他来说,简直无法接受,这是**裸的背主啊! 对于他这新附军来说,背叛自己的主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要是不说…… 韩剧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周围的那些同僚。 匈奴人可是很骄傲很自大的。 韩剧很清楚,假如对刘彻的这个问题他不能给出一个让刘彻满意、匈奴人也满意的答案,那么,回国以后无数的小报告就会堆满单于的案头。 甚至不用回国,那位匈奴贵族的怒火就能杀了他! 刘彻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韩剧,问道:“贵使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开场的这些问题,刘彻是经过精心设计和推演过的。 简单的来说,这些问题都是挖好了坑,等着韩剧跳下来的。 事实上,刘彻在河东的时候,就已经跟那位匈奴的降臣有过深入的交流,问了许多关于匈奴的问题。 在那位已经落户河东的前匈奴某部落的贵族口中,刘彻差不多知道了一些现在匈奴的社会风气和政治习气。 此刻的匈奴,自认为宇内无敌。 是以无比骄傲自满。 而且随着国势鼎盛,匈奴人,至少是匈奴的贵族,开始讲逼格了。 想想看天朝改开初期,那些技术和不传之秘是怎么被霓虹人偷走的? 无非某些官僚要面子,急于宣扬我大天朝地大物博巴拉巴拉的。 而炫耀是人之常情,就连项羽都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刘彻不认为,匈奴人能抗拒得了这个人类得通病! 所以,刘彻这个坑,就是为了引出那位藏在韩剧身后的匈奴正使。 嗯,古今中外的事实都证明了,比起汉奸什么的,真正的鬼子,反而更好忽悠。 韩剧却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感觉自己被刘彻逼到悬崖边上。 说,还是不说?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他想过干脆撒谎或者编两个没有的东西,应付一下刘彻,但,当他看到刘彻炯炯有神的双眸以及周围同僚们火热的眼神时,他不敢了。 诚然,他可以撒谎或者编个假话忽悠一下刘彻。 但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到正使甚至单于耳中,那他就是死罪啊! 此刻的匈奴,就像一个暴发户。 看着家里的千万家产,急于想找一个人来炫耀炫耀。 可惜,一直以来,唯一一个可炫耀对象,对于匈奴都不太感兴趣,更别说匈奴那些远在西域的仆从和附属国了。 韩剧非常清楚,要是汉朝太子主动问他匈奴帝国的强盛和丰饶这种问题。他却没有老实的帮着单于炫耀和宣示匈奴帝国的伟大和富饶,那回了单于庭,单于能把他活活吃了! 可不止是汉人好面子。匈奴人同样也要面子! 可是,说实话吧…… 韩剧却有些抓瞎了。 他是汉人,还是竭尽全力的巴结和讨好匈奴贵族的汉人。 在单于庭的这三十多年,他跟着他父亲,就学会了一件事情,怎么伺候好匈奴贵人,怎么拍马屁。 至于西域诸国。他去都去过,更不曾关心过哪些小国有什么。 换句说,他是一个嘴炮党。而不是一个实干家。 至于匈奴国内的实干家汉人降臣们,在今年的那次风波中不是跟着右贤王一起去见老上单于了,就是跟着中行说被贬去北海洗冰雪澡了。 剩下的寥寥无几。 韩剧,感觉无比棘手。 刘彻却是笑眯眯的进一步逼道:“难道说。数万里草原。无垠国度,竟无一物可胜我汉室?” 刘彻这话一出口,不止韩剧恶狠狠的看着他,就连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恶狠狠的看着他。 对于这些人来说,匈奴,就是他们的主子。 主子受侮,就是他们最不可接受的事情! 于是一个个怒目圆睁。盯着刘彻。 刘彻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但那脸上的表情却仿佛在说:‘啊呀,吹牛逼吹不下去了吧?’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自己的主子被如此轻视,极度的自卑之下,他站出来,对韩剧用匈奴话催着:“韩副使!你若不行,那我就去告诉须卜哥哥,叫哥哥来说!” 刘彻听着那叽里咕噜的鸟语,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他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了,剩下的就等着收获了。 韩剧闻言却脸色大变,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些同僚是什么货色。 毫不夸张的说,他要是在此刻出现纰漏,这些人肯定会非常乐意接过他的副使身份。 更严重的时,此次的正使姓须卜,乃是匈奴王室之外的三大家族之一的成员,与他攀附的且居家族相比,更加尊贵、显耀,而麻烦的是,且居家族是呼衍氏的马仔,而呼衍氏与须卜氏,那是政敌啊! 要是被那位知道了,毫无疑问,他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打击政敌的马仔的机会! 正在韩剧尴尬之时,门口的宦官喊道:“匈奴正使觐见太子!” 霎时,韩剧的脸色变得雪白起来。 他很清楚,他被人卖了。 毫无疑问,那些跟随的同僚,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拉他下马了! 刘彻却笑着站起身来,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一行人。 在刘彻的视线之中,进来的人大概有六七个。 这些人,显然不是汉人,他们的身材极为矮小,大概与霓虹人有得一拼,基本上都是一米六以下的个头。 但是,他们的四肢粗壮,身体强健,头上的辫子被编得极细,他们的鼻孔比中国人大得多,耳朵大而厚实,耳垂上挂满了黄金制成的耳环,走起来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毫无疑问,他们是真正的匈奴人,而且是血脉纯正的匈奴贵族! 当先一个穿着绸衣,似乎在模仿着汉人举止的匈奴贵族向前一步,用着颇为吃力的汉室礼仪,对着刘彻微微躬身而拜,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刘彻完全不懂的词语。 但好在有翻译! 一旁跟着刘彻前来的一位侍从立刻轻声对刘彻道:“家上,匈奴正使说: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最忠心最忠诚的臣子,须卜雕难向汉朝屠奢问安,并祝福您,请撑犁保佑您!” 刘彻来之时,这侍从已经向他恶补了一些匈奴的常识。 譬如,匈奴人称呼自己的太子,并不是直接称呼为左贤王,而是左屠奢王,屠奢这个词语在匈奴话里就是贤的意思。 至于撑犁,则是上苍的代指。 是以匈奴并不称呼自己的单于为单于,而是称为撑犁孤涂,意为天之子,单于这个名号,只是对外界的说法,真正的匈奴人,尤其是匈奴贵族,从来不会称呼自己的单于为单于。 这就像汉朝的臣子从来不会称呼自己的皇帝为皇帝,而称呼天子一样。 刘彻闻言,对那侍从道:“请转告使者,就说孤安,谢谢他的问好和祝福,孤也会祝福他,请泰一神保佑他!” 外交嘛,就是一群衣冠禽兽在一起用着冠名堂皇的词语,相互问候对方祖宗的行为嘛。 刘彻虽然没搞过外交。 但他在穿越前,天天受ccav熏陶,看多了天朝外卖部的发言,自然知道怎么回应了。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那匈奴使者抬头冲刘彻笑了一下,又叽里呱啦的说出了一大堆话。 等他说完,侍从官就开始翻译起来:“家上,匈奴使者说,听说汉朝屠奢想要了解大匈奴撑犁孤涂统治的国度的富饶与广袤,作为大匈奴撑犁孤涂最忠诚的臣子,他愿意向家上解答一二!” 刘彻闻言,立刻露出一个‘兴致勃勃’的神色,道:“固所愿尔!” 这话倒是不用翻译了。 因为这话对匈奴人来说,就好比后世的天朝宅男,再怎么不通鸟语,三克油这话总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两百九十一节 忽悠匈奴人(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须卜雕难一来,韩剧连忙站起身,堆满笑容,自动自觉的站到须卜雕难身后,低着头,肃穆而待。 须卜雕难微笑着学着汉室的礼仪,对刘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是,须卜雕难在经过韩剧身边说,叽里呱啦的用着匈奴话对韩剧轻声说了两句。 刘彻注意到韩剧闻言之后,脸色霎时变得雪白,身子都开始颤抖。 这就是奴才的遭遇了。 不管他怎么拼命的巴结主子,稍微惹怒一下主子,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归零。 更何况,匈奴是一个奴隶制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 须卜雕难训斥完韩剧,就毫不在意的来到刘彻身前,恭身再请。 刘彻注意到,在须卜雕难行礼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跟在须卜雕难身后的几个匈奴贵族都微微的低头躬身,`无`错`小说```将右手放在胸口,根据刘彻了解,这是匈奴人对上位者表示恭敬和顺服的礼节。 然而,有一个人却很淡然。 而且这个人很年轻。 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他的样貌也与匈奴人有些不同,生着一双碧色的眼眸,个头虽与周围匈奴人差不多,但看的出来,此人的地位,至少与那须卜雕难是对等的,甚至,很可能,此人的地位还要高于须卜雕难! “他是谁?在匈奴国内是什么地位?”刘彻有些好奇。 但刘彻来不及多想,微笑着与须卜雕难对坐下来。 一坐下来之后。须卜雕难就颇为热情的为刘彻倒了一杯酒。 跟想象中的野蛮、无理、嚣张跋扈的匈奴贵族不同。 这位匈奴正使,须卜雕难颇为文艺,准确的说。他有些文青。 这从他身穿绸衣,虽然很不适应汉室的礼仪,但却一直在坚持着用汉朝礼仪向刘彻表达就能看出来。 刘彻微微一想,就释然了。 匈奴的贵族,尤其是上层贵族,随着匈奴的不断胜利,版图和势力的不断扩张。 他们虽然依然逐水草而居。但是,人类天生就是追求更好生活和更愉悦生活的物种。 匈奴人怎能例外? 若刘彻没有记错的话,中行说在老上单于面前受宠不是因为他有多忠诚于匈奴。 比中行说更忠实的狗腿子。匈奴人多的是! 关键点就在于,中行说帮助老上单于成功的进行了一次整风运动,打压下去了匈奴国内的贵族的享乐主义。 根据刘彻了解,大抵中行说是这么跟老上单于说的:‘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异,无仰于汉也。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 这些话。简单的来说,就是来自汉朝的丝绸与精美的饰品以及美食。腐化了匈奴贵族,所以要赶快的改变的这个局面,让贵族们都明白,汉朝的东西没有匈奴的好。 类似这般的对话,其实在未来两千年的游牧民族兴起过程,无数的汉奸用过无数的话语,跟他们的主子重复过类似的话。 不管是辽金蒙元还是满清。 然而,事实证明了,这样的整风运动,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后世的满清贵族们还没入关呢,就已经被糖衣炮弹腐蚀的差不多了。 入关之后更是彻底的失去了战斗力,三藩之乱,全靠绿营在打。 如今,老上单于已死,新单于上位,顽固派的右贤王也被铲除了。 这么一来的话…… 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匈奴国内的享乐主义重新抬头了。 而且这一次,匈奴人在憋了十几年后,爆发出来的威力,肯定远超想象。 眼前的这位正大光明的穿着绸衣来见刘彻的匈奴正使,就是证明。 “假如是这样的话,我的计划就更能实施了!”刘彻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须卜雕难,道:“有劳使者为孤解惑了!” 侍从官准确的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须卜雕难微微沉吟,然后对刘彻叽里呱啦的说了一段话。 侍从官连忙翻译:“家上,使者说,大匈奴撑犁孤涂统御数万里草原,治下国度,数以百计,一切美好之物,应有尽有,不知道汉朝屠奢想要了解些什么?” 刘彻微微一笑,道:“我汉家与贵主约为兄弟,两国先王,故约:长城以外,弓猎之国,单于治之,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汉皇帝治之,作为冠带礼仪之国,我汉家当然是更想了解和知道,单于治下的数万里草原和无垠国度,是否有着一些特殊的能够耕种的植物,是否有着能让食物更加美味的香料,是否有着更加鲜美的瓜果!” 侍从官于是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须卜雕难闻言哈哈一笑,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侍从官听完,对刘彻翻译道:“回禀家上,使者说,大匈奴撑犁孤涂的治下,应有尽有,自然也有着这许多的奇异之物,甚至,他本身就带了一些特殊的香料在身上,假如汉朝屠奢愿意,使者愿呈与汉朝屠奢一观!” “香料?”刘彻露出一个非常有兴趣的神色,拱手道:“请!” 这话也不用翻译。 须卜雕难朝刘彻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兽皮袋,从袋子里倒出一些黑黑的植物种子。 刘彻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芝麻! 而且还是黑芝麻! 但表面上,刘彻还是颇为好奇的问道:“敢问使者。这是何物?”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须卜雕难看着刘彻满脸的惊讶,再听了翻译过来的话,内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挺着胸膛。抬头叽里呱啦的说了两句。 侍从官连忙翻译道:“回禀家上,使者说,此物名曰黑麻,乃是大匈奴撑犁孤涂治下一小国所产,极为珍贵,匈奴人以之沾在奶酪上食用,香甜可口!” 刘彻看着一脸自豪的须卜雕难。微微一笑,拿起一粒黑芝麻,就放进嘴里嚼了一下。摇摇头,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 那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太让我失望了!’ 须卜雕难一见,只觉得身心受到严重打击。 于是叽里咕噜的对着侍从官说了两句话。 侍从官连忙对刘彻道:“家上,使者问:汉朝屠奢难道觉得这黑麻不好?难道汉朝还有比黑麻更好的香料?” 刘彻对侍从官道:“告诉匈奴使者。我汉家地大物博。这黑麻虽好,但与我汉家特产之花椒一比,就大大不如了!”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几乎所有的匈奴人都不敢相信的相互看了看。 刘彻见此情景,知道,鱼儿已经把钩子咬得牢牢的了。 于是,就对王道吩咐:“去,拿些花椒来!” 这时候,须卜雕难。也从随行的前汉人奴才们那里了解到了,汉朝确实有花椒。 没多久。王道就捧着一些花椒走进来。 刘彻让其将花椒放到案头上,对须卜雕难道:“贵使但请品尝我汉家香料!” 须卜雕难还没等侍从官翻译,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一粒花椒,放到鼻子闻了闻。 旋即,他的瞳孔陡然放大,脸上竟然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然后,他就将花椒放进嘴里。 我大四川纵横天下的秘宝花椒一入须卜雕难的嘴里,花椒特有的芳香和辛辣瞬间就通过味蕾传递到须卜雕难的大脑中。 强烈的辛辣刺激,张开嘴巴,非常没有礼仪的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但他的眼中却放射出无比的兴奋的神色。 他看着刘彻的眼睛,非常恭敬的问着。 侍从官在一旁翻译着:“使者说:尊贵的汉朝屠奢,这花椒能否作为礼物,送一些给大匈奴撑犁孤涂,大匈奴需要此物!” 侍从官顿了顿,接着翻译:“作为交换,大匈奴愿意将黑麻以及一些其他的耕种物种,送给汉朝皇帝……” 刘彻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花椒一出,匈奴人就肯定会不顾一切的索要。 原因很简单。 花椒的作用跟后来传入中国的胡椒差不多,都是香料、食物的调味品,以及一种中药。 花椒能去除肉类的膻腥味,还能解毒更有驱寒驱虫的功效。 而这对于以肉类为主食的匈奴人尤其是匈奴贵族,简直是无法拒绝的大杀器,这花椒甚至足以令匈奴人疯狂! 毫不夸张的说,倘若没有胡椒的竞争,花椒就能一统整个香料调味品市场。 而在中世纪之前,香料的经常比黄金还要贵重和珍惜。 西方人大航海,实际上就是在香料和丝绸的巨额利润下驱动的冒险行为。 而胡椒,原产于印度,后来张骞出使西域,才引进到的中国。 此刻,须卜雕难的表现告诉刘彻,匈奴人并未接触过胡椒。 想想,刘彻大概也清楚了。 估计可能是中亚的气候不适合胡椒的生长,是以西域那些国家并未有种植胡椒。 至于张骞后来能搞到胡椒,则是因为他跑的够远! 既然匈奴人不知道有胡椒,那就更方便刘彻的行动了。 刘彻微微一笑,道:“使者,汉匈两国先王约定了,世代昌乐友好,作为兄弟之邦,礼尚往来是应该的……”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须卜雕难和他身后的匈奴人顿时露出一个非常高兴的笑容,刘彻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类似‘呦西,你的大大的好人!’这样的神色。 刘彻嘿嘿一笑,接着道:“只是……这花椒我汉室所产也有限的很……” 刘彻倒起了苦水:“此物需要栽种有高山之上。悉心照料,我汉家也就一郡能产此物,每年所产。不过千余斤……” 这些基本上半真半假,即使须卜雕难回头去问那些汉奸,估计也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蜀郡的花椒每年能产多少。 听了翻译过去的话,须卜雕难不由得脸色拉了下去。 正欲说话。 就听到刘彻又说了起来。 “不过……”刘彻卖了个关子:“若是贵国需要,且此物能值钱的话,孤相信,我国的百姓会很乐意多种此物的!” 听完翻译的话之后。须卜雕难与其他人面面相窥。 这汉朝的太子,什么时候变成商人了? 这是在跟他们推销? 但是…… 匈奴人跟汉朝要东西,什么时候支付过钱了? 不给? 匈奴人的思维很简单。你不给我,我就来抢,我就来逼你给我! 刘彻却摆摆手,笑嘻嘻的道:“贵使。请听孤仔细说……” 须卜雕难勉强坐下来。保持着匈奴贵族的风范。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现在的单于已经下令,只要汉朝不背约,匈奴就不可以攻击汉地。 这个命令,已经被下达给了所有南部的部落和王庭的贵族。 不然,此刻,须卜雕难估计早就拂袖而去。找刘彻的老爹去威逼了。 刘彻微微笑着继续道:“使者请看,我汉家有丝绸。有花椒,更有食盐以及美食,而贵国地大物博,幅员数万里,统御无垠国度,各种特产与珍奇异兽,数之不尽,不如,贵我两国互通有无?” 刘彻抛出一个让匈奴人无法拒绝的提议,他开口道:“不瞒贵使,我汉家还有一个更加神奇的宝贝——大黄!” 侍从官翻译过去之后。 须卜雕难疑惑的看向刘彻,他不明白,刘彻所说的大黄到底有何神奇,竟能令刘彻如此郑重其事。 刘彻拍了拍手掌,门口的王道立刻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大黄走了进来。 刘彻拿着那块小小的炮制好的大黄药片,对须卜雕难道:“贵使可知,此物乃是何物,有何功效?” 刘彻微微笑着,如同魔鬼一般诱惑着:“此物,最善通便,对于一切因肉食中毒以及伤寒所引起的便秘有奇效,更神奇的是,它几乎包治一切因肉食引起的各种疾病!”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太清楚大黄对中国以外的民族的重要性了。 古代中国对西方最重要的商品,除了茶叶、丝绸以及瓷器外,就是大黄! 这种在中国很寻常的药物,自后来张骞凿开西域以后,就成了整个西方世界的宠儿。 甚至在漫长的千余年岁月中,大黄在西方几乎成为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在中世纪,西方商人倘若能获得一小块大黄,立刻就视若珍宝,将之看出自己生命的保障。 这么说吧,后来老毛子建立的东印度公司,就是靠着从满清那里获取大黄而生存的! 以至于后世一鸭时林则徐以为,西方人没有了中国的大黄和茶叶,就要拉不出屎,跑不了路。 咳咳…… 这当然是yy了。 但,却足以说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西方人都离不开大黄的神奇疗效。 甚至就是在现代,一直信不过中药的西方人,对大黄却网开一面,将之录入药典。 毫不夸张的说,大黄一出,匈奴人马上就得跪舔刘彻。 当然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匈奴人尝到大黄的神奇作用以后。 须卜雕难听完翻译过去的话,再看看那块黄黄的植物根茎,脸上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 刘彻微微一笑,道:“贵使若不信,可以试试!” 须卜雕难闻言,立刻就从随行的成员里,找了一个人出来,掰下一小块大黄,对他命令着,看着他吃下去。 没多久,那人就捂着肚子急匆匆的找人带他去厕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了此情此景,须卜雕难再也无法镇静了。 作为匈奴人,须卜雕难见过太多的贵族因为便秘,饱受折磨,甚至许多大人物就是死于便秘。 以肉食为主的匈奴贵族阶级,便秘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而任何能对便秘有效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神物! 须卜雕难此刻心中激动无比,若是能将大黄带回匈奴,立刻就是大功一件! 不!不!不! 大黄的作用根本不止于此! 此刻,在须卜雕难的眼中,那块神奇的黄色植物根茎,比世界上的任何珍宝还要珍贵! 作为须卜家族的一员,须卜雕难非常清楚,有了大黄,对于他的家族会有多大的助益。 旁的不说,单单只是控制住大黄的流通,就能让家族进一步的控制麾下的部落。 想想看,假如只有忠诚的部落,才可以被赐予大黄,甚至进一步将大黄神化成撑犁赐予的神物,那…… 这画面美的须卜雕难都不敢看了! 这时候,一直在须卜雕难身后的那个年轻的碧眼匈奴人也开口了,他一开口,刘彻就知道,他哪里不对了。 因为,他的匈奴话非常生硬。 就好像后世的老外说汉语,中国人讲鸟语一样,一开口,就能听出不同。 刘彻于是对那个侍从官问道:“他说什么?” 侍从官恭身道:“回禀家上,此人说,这大黄与花椒,是否可以卖给他?” 刘彻瞳孔猛然扩大。 心里面一个声音猛地出现:他不是匈奴人!!! 但他不是匈奴人,怎么出现在匈奴使者队伍中? 他是谁? 他不是匈奴人,怎么拥有与须卜雕难对等甚至隐隐高于须卜雕难的地位? 倘若是其他人,估计怎么猜都猜不到这人的身份。 但刘彻却猛的想到了一个国家。 他知道,这人来自哪里了。 “他是乌孙人,而且还是乌孙王族!!!!!”刘彻心潮澎湃。 乌孙与匈奴的关系,就类似后世的米帝之于英国。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乌孙的先王猎骄靡是匈奴冒顿单于的养子,匈奴老上单于的干弟弟,毫不夸张的说,乌孙先王猎骄靡在匈奴拥有着几乎不下于匈奴左右贤王的地位,长久以来,乌孙与匈奴的关系亲密无比。 甚至于,乌孙本身就是匈奴扶持和培养的一个打手。 对于乌孙,刘彻太清楚不过了。 这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不想当皇帝的太子绝对不是一个好太子! 反过来说,不想当老大的马仔,也绝对不是一个好马仔! 而毫无疑问,乌孙,绝对是一个好马仔!(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二节 挖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个乌孙人。 心里头小算盘打的啪啦啪啦的响。 俗话说的好,只要锄头挥得勤,没有墙角挖不动。 但是,此刻,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所以,刘彻呵呵一笑,对侍从官道:“转告他:我国愿意将花椒、大黄以及食盐、丝绸出售给任何能带来类似于黑麻一类我国所没有的物种的人!” 侍从官翻译过去之后,那个乌孙人很显然非常高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他的话说出来以后,须卜雕难的脸色霎时就变得很难看了,立刻就用着另外一种语言与那个乌孙人说了起来。 刘彻看向侍从官,示意让他翻译。 那侍从官支支吾吾了一会,才翻译道:“家上,那人说:他有一种比我汉朝还要好的香料,名曰黑椒,另外他还可以提供许多西域的特产……剩下的话,臣就不懂了……”侍从官跪下来谢罪:“请家上赎罪!” 刘彻听完以后,就呵呵的笑了起来,低声对侍从官道:“起来吧,卿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此刻,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至于那须卜雕难与那个乌孙人之间的对话,刘彻也能勉强猜到一些内容。 无非就是那个乌孙人拿出来的那个所谓的黑椒,恐怕须卜雕难听都没听说过,或者知道,但却没想过乌孙人手里有。 刘彻在心里嘿嘿的笑了两声。 这个世界上,就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更何况国与国之间? 谁没有点私藏的东西? 谁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更何况,游牧民族的天性就是有奶就是娘。 若非是现在汉室的手根本伸不到西域去,刘彻真想在这里面加一剂猛药,好好的给匈奴人上一课。 不过现在也不差。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须卜雕难与那个乌孙人之间争执。 虽然不懂他们之间在说什么。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给自己的敌人添堵更爽的吗? 当然,刘彻也很清楚,乌孙与匈奴之间的紧密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区区的大黄动摇的。 前世之时,小猪挖了乌孙几十年的墙脚到昭宣时期,才把乌孙人拉上了汉室的战车。 现在,乌孙与匈奴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 两者甚至共同作战,共同瓜分战利品,相互之间频繁通婚。 如此紧密的关系,后世米帝组织的北约加盟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唯一能作为参考的,大概就是后世地球上近代的英日同盟了。 须卜雕难与那个乌孙人争辩了一会,最后,似乎达成了妥协。 那个乌孙人将某样东西交给了须卜雕难,然后,须卜雕难就微笑着面向刘彻,说了两句话。 侍从官立刻就翻译道:“家上,匈奴使者说,大黄与花椒还有丝绸、食盐,只能由大匈奴撑犁孤涂与汉朝皇帝进行交易!” 刘彻一听,即使他向来脾气不错,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像这样**裸的威胁和恐吓,重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尝到! 然而,刘彻瞥了一眼那个疑似乌孙王室的年轻人,此刻,那人已经没有方才的成竹在胸,变得有些落寞了。 很显然,他已经被须卜雕难吓住了。 或者说,是被须卜雕难所代表的匈奴帝国给吓住了。 这个事实证明,再怎么紧密的同盟,涉及到利益时,还是会有分歧,还是要靠拳头说话! 很显然,匈奴人绝对不会允许丝绸贸易这种暴利性的垄断商品被他人染指,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小弟! 更何况,还有同样暴利且还具有政治意义的花椒和大黄以及食盐? 但是,刘彻低头微微一笑,心道:“这样才好……” 自从老上单于死后,匈奴人就失去了他们的精神导师和指导这个庞大帝国前进的指路人。 继任者不管军臣也好,还是之后的伊稚斜也罢,充其量,不过是些有点小聪明的庸才而已。 纵观整个汉匈战争期间的表现来看,军臣与伊稚斜,明显不及格。 骄傲自满,目空一切,甚至昏招迭出。 使得小猪在汉匈战争的初期,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的实现了夺取河套地区的战略目标,进而压缩整个匈奴的活动空间,为接下来的漠北决战创造了有利条件,在这期间,霍去病甚至创造了八百骑突袭龙城,毁了匈奴祭祖之地的奇迹! 军事上如此,政治上更是一把好牌打成了烂牌。 原本,老上单于花费了一辈子的力气,为匈奴打下了整个西域的地盘,让所有西域诸国,统统臣服。 结果一个张骞就把匈奴人的后花园搞得鸡飞狗跳,甚至还用棒棒糖拉拢了好多的西域国家,连乌孙这个匈奴自己培养的小弟都动摇了。 张骞固然厉害。 但若不是匈奴人过于骄傲自满,对西域诸国,尤其是乌孙这样的强国盘剥过甚,人家犯的着跟匈奴人为敌吗? 而西域诸国,是匈奴最大的财源! “我就再在这上面加一把火吧!”刘彻在心里充满恶意的想着。 于是他抬起头,对须卜雕难道:“这是自然……” 于是,刘彻就跟须卜雕难借着翻译,商讨起了具体的交易。 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初步确定了以丝绸作为参考的交易本位。 确定了丝绸的本位后,诸般商品的交易定价,自然就迅速的得到了落实。 譬如,一石黑麻(黑芝麻)可以换十匹丝绸,而十匹丝绸可以换得一斤花椒或者大黄。 在这整个交易中,基本全是以物易物。 刘彻没有要求黄金或者马匹等什么可能刺激匈奴人的东西。 而匈奴人也很明智的没有提及青铜与铁器等敏感物资。 看上去,刘彻是用花椒、丝绸、食盐和大黄跟匈奴交易了许多西域的土特产。 匈奴人在整个交易中占尽了便宜。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整个交易继续进行,匈奴人的国力和实力在未来一段时间将会大大增强。 甚至于,借着花椒和大黄,匈奴甚至能进一步的紧密自身的部落与单于庭之间的联系。 但是…… 刘彻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坑,一个大坑! 匈奴人掉进去,就很难再爬上来了!r1152 第两百九十三节 挖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分年代,国与国之间交往的本质就是相互给对方挖坑。 这挖坑技术的好坏,甚至直接决定了一国的兴衰。 譬如,后世米帝就给毛子挖了好大一个坑,然后,毛子就作古了。 后来继承了毛子家业的大毛,在坑里噗嗤了好多年,才总算借着油价翻身。 当然了,倘若学艺不精,挖坑不成反被坑,这样的事情,也多的是。 譬如当年战国末年,韩国人就拼了命想挖个坑给秦国。 这个坑的名字叫郑国渠。 然后,秦国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然后,六国被横扫了…… 而所有的坑,无论成功失败,都几乎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至少你挖的坑,对方要心甘情愿的跳进去。 再之后,才是考验是埋跳坑的人还是挖坑的人的时候。 刘彻现在给匈奴人挖的这个坑,毫无疑问,匈奴人是跃跃欲试,若无例外,他们肯定会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然后…… 刘彻低着头呵呵的笑着,看着跟他一样一脸兴奋的须卜雕难。 此刻,刘彻仿佛看到了整个西域烽火四起,无数的小[长_风国在匈奴马蹄下破灭,无数的民族走向毁灭,但更多的人却拿起了武器,与匈奴人进行斗争,进行反抗。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刘彻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西域诸国,在一般人古板的印象里。仿佛是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国,兵少国弱,不堪一击。 然而。历史却告诉刘彻。 即使是蚂蚁堆里也可能藏着食人蚁! 更何况广袤的西域国度? 旁的不说,那个亚历山大东征军后代建立的大宛,可是曾让强盛一时的汉军都碰的灰头土脸的! 至于乌孙,更是西域的霸主,虽然不如匈奴强,但,兔子急了也能咬人。更何况乌孙还是一匹恶狼? 其他更遥远的国度,更是有着能与欧罗巴霸主罗马掰腕子的安息帝国! 匈奴人是强,但它也不是龙傲天。王八之气一震,就能让西域诸国心甘情愿的做牛做马。 这么想着,刘彻就不由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在历史上,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者在美洲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辛辛苦苦抢来的白银。最后却统统流入了中国。 而刘彻现在要营造的,差不多就是类似的局面。 以丝绸、大黄等为饵,让匈奴人去大索西域。 为了让匈奴人对西域诸国盘剥更加厉害更加彻底更加没有底线。 刘彻甚至可以在未来,给匈奴人一些甜头。 譬如说大量的进口产自西域的葡萄干、芝麻以及石榴甚至来自印度的胡椒。 然后,你觉得占据了绝对强势地位的匈奴会跟蝼蚁一样的西域诸国公平贸易? 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匈奴人必然会用类似于上贡,保护费以及其他类似的借口,跟西域诸国索要。 一如他们对汉室所做的那样。 至于报酬? 大匈奴的保护不要钱啊? 可能刚开始。贸易规模不大,西域诸国可能会没什么感觉。 但刘彻相信。再过几年,随着贸易规模扩大,西域的国家与民族,就将迎来一段无比黑暗与恐怖的岁月。 这样的黑暗与恐怖,将会一直持续到正义之师的汉朝军队到来…… 然后,故事的剧本,自然是西域各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至于在这之中,会死掉多少人,有多少民族文明消亡,那就与刘彻无关了。 对刘彻来说,这是一步暗棋,运作的好,就可能彻底打乱匈奴人对西域的掌控,同时还能借匈奴人的手,抹掉一些刺头。 譬如说什么大宛啊。 说不定到时候汉室还会以解放者的身份进入西域甚至更遥远的国度。 想着大宛,刘彻就暗道了一声可惜。 大宛的汗血宝马,可是马中的宝马啊。 不过,汗血宝马太娇贵了! 不适合用来作为骑兵的标配,反倒是后来乌孙人培育的乌孙马,成为了汉军骑兵的主要马种。 ………… 刘彻在yy的时候,须卜雕难,同样很高兴。 本来这次出使,不过是奉命过来例行公事,顺便来汉朝度假旅游享受美食的。 同时顺路提醒一下汉朝,这回礼不能太薄了! 但须卜雕难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 老实说,西域诸国每年上贡给单于庭的贡品,像什么黑麻、蒲桃、石榴什么的,大部分都是堆在帐篷里发霉。 匈奴人更爱吃来自汉朝的美食,更欣赏汉朝的丝绸。 对于西域诸国,单于庭的政策,一直就是羁绊。 只要那些小国能对单于庭恭顺,按时奉上女子财帛,匈奴就不怎么去理会了。 但须卜雕难没有想到,那些匈奴人不怎么看的上眼的东西,汉朝的太子却很感兴趣,愿意拿丝绸来换,不仅如此,更搭上了花椒跟大黄。 花椒什么的,左右不过是调味品,影响不大。 但那大黄…… 须卜雕难只能用神物来形容! 须卜雕难此刻已经在憧憬着他带着大黄回国以后的场景了。 单于龙颜大悦是必然的! 他的地位在单于面前更进一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甚至借此超越他的哥哥,成为下一任的族长! 这么想着,须卜雕难越看刘彻越高兴,态度也一下子变得亲密无比。 至于那个乌孙人以及乌孙人被迫交出来的东西,刘彻跟须卜雕难都有意无意的忘记了。 ……………………………… 与须卜雕难辞别,刘彻走出偏殿。 时间还很早,外面宣室殿的朝仪还没有开始。 刘彻决定先去跟皇帝老爹解释一下。 于是带着人朝着老爹所在宫殿而去。 在路上,刘彻朝哪位一直做翻译的侍从招手,问道:“敢问卿贵姓?” 那侍从官满心欢喜的跪下来答道:“小臣杨毅拜见家上!” 刘彻微微笑着点点头,对他道:“杨爱卿,方才有劳爱卿了!” “为家上效力,是臣的本份!”杨毅高兴的道。 像他这样的小吏,在这宫廷里不知道有多少,懂匈奴话的,也并非只有他一个。 概因为,匈奴乃是大国,因此,汉室朝廷历年都有培养一些懂匈奴语言的低阶官员的传统。 因此,杨毅很清楚,现在,就是他的机会! 一个抱住金大腿,登上人生坦途,迎娶贵小姐,当上大人物的机会! 他自然知道,应该要牢牢抓住! 刘彻呵呵一笑,道:“很好,杨爱卿,孤能信的过你吗?” 杨毅立刻就叩首斩钉截铁的道:“臣虽粗鄙,却也知忠君奉上,家上有令,臣必万死不辞!” “善!”刘彻大笑:“那孤就交给爱卿一个任务,盯住那些匈奴人,倘若那个碧眼匈奴人落单或者单独出现在某地时,你悄悄过去,将他请来与孤一见!” 刘彻看着他,问道:“明白了吗?” “诺!”杨毅叩首道。 乌孙,现在刘彻肯定是没办法拆散他与匈奴的紧密盟友关系的。 但,提前下个钉子,跟乌孙人取得联系,也是不错的! 天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联系就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未完待续……) ps:马上要跟老婆出去逛街~嗯,今年还没陪她好好玩过,目测起码也要10点才能到家,然后不知道能写多少~~ 咳咳,明天开始恢复2000一更吧~我感觉发大章不给力啊~~~~~~~ 主要是不太习惯~ 第两百九十四节 悲剧之刘戊(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回到皇帝老爹身边,向其简要的汇报了一下自己与匈奴人取得的谈判结果。 “匈奴人会因为大黄与花椒而将那种神奇的牧草种子卖给我朝吗?”天子似乎根本就不关心刘彻与匈奴人达成的交易,低头微微沉思之后,对刘彻问道。 “会的!”刘彻非常肯定的说:“父皇,只要这种贸易方式存在,匈奴人的一切,就都将为我汉家获得!” 这是肯定以及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匈奴人可能会对类似与汉室的贸易严格把关,严查死守。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三五年后,汉匈之间必然会出现大量的相互走私行为。 马克思说过,只要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人们就会铤而走险,只要有百分一百的利润,法律就是废纸,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世间的一切都无法阻止人的私欲与贪婪,而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百,那就没有什么不能交易的了! 而大黄、丝绸、花椒,哪一个的获利不是数倍甚至数十数百倍的利润。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后世的史料描述。 一匹丝绸,在罗马能与黄金等价,一块大黄能换的价值其重量本身数倍的黄金,至于胡椒等香料,更是无价之宝! 只要匈奴人尝到甜头。 下面的人的私欲一起,就没什么能阻止走私的狂潮了。 为了利润,明末的商人官僚集团毫不犹豫的卖了老朱家。 当然。同样的,来自西域的许多高利润特产,譬如说汗血宝马、可能残存在大宛等国中的古希腊文明的结晶如亚里士多德等人的数学著作以及黄瓜、棉花、石榴甚至产自印度的胡椒等超高利润的商品。同样会让汉朝的商人不顾一切的将违禁的非法物品,卖给匈奴人。 譬如说被严格控制流出的铁器以及汉军的制式装备、甲胄。 这些都是人力所无法控制的! 甚至,刘彻很清楚,即使他不做这些,同样的走私,也一样在进行。 不然,你以为此刻在遥远的安息、罗马、印度、埃及出现的丝绸该怎么解释? 后世的史记中就明确记载了两个关于汉朝商人肆无忌惮的走私商品的证据。 第一个来自于张骞在西域的所见所闻。当时,张骞在乌孙看到了来自汉朝的蜀锦,并且得知。这些商品来自身毒,而身毒又是从滇国获得的。 而汉律规定,任何私自出关禁都是死罪! 而另一个证据,则是匈奴列传中关于马邑之谋的描述。 史记中明明白白的记载。马邑之谋的谋主商人聂壹干的就是‘奸兰出物与匈奴交’的勾当。 所谓奸兰。既是西汉版本的走私。 有趣的是,在马邑之谋以前,根据史记的记载,汉匈贸易极为兴盛,同样是匈奴列传之中,就记载了,小猪在位初期,即建元至元光的七年中‘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 简单的来说,就是当时的长城附近。汉匈之间的民间往来与贸易,已经不是小打小闹,某几个人的个人行为了。 而是在掌权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大规模有组织的大额贸易。 更有趣的是,马邑之谋发生之后,尽管汉匈已经在事实上进入了战争状态。 然而,太史公依然记述说:‘自是之后,匈奴绝和亲,攻当路塞往来入盗汉边,不可胜数,然匈奴贪,尚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尚关市不绝以中之!’ 这就更有趣了! 什么样规模的贸易和利润才能让汉朝和匈奴都在撕破脸后,还继续做买卖? 或者说,什么样的交易,才能汉朝不关闭那些开放的边境市场,不严厉打击那些走私商人,又是什么买卖才能让匈奴人放着那些市集中堆积如山的财物不要反而去啃那些硬骨头一样的要塞? 再仔细想想明末的时候,满清多次破关侵略,但富得流油的晋商的地盘,满清大兵却‘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再结合小猪即位后,汉朝的马匹存栏数量的不合理的忽然增长,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小猪通过贸易,获得了来自匈奴的大量的战马! 而匈奴人自也不傻,得到了大量的汉室的铁器、食盐与丝绸。 两者只能说各取所需! 而现在刘彻推动汉匈贸易,其实不过是稍微提前一下小猪的剧本。 当然了,刘彻打死都不会跟自己的老爹说的。 不然,老爹知道了的话,这买卖十之**就要黄掉了。 虽然刘彻自己很清楚,这个买卖,无论怎样,汉室都不会亏本。 原因很简单,走私到匈奴的铁器,数量有限,而且匈奴人未必能欣赏。 天子刘启听到刘彻肯定的回答后,就摆摆手道:“那此事,朕就交给大行去负责……” “父皇圣明!”刘彻叩首道。 刘彻跟须卜雕难达成的,仅仅只是一个意向而已。 具体的贸易交换比例以及条款,自然还需要进一步深入沟通和交流,同时,这个事情,还要得到两国君王的批准。 因此,最起码,这个新的条约,也要等到今年的六月份甚至明年的这个时候,才可能落到实处。 实际上,天子刘启也并未太过将刘彻与须卜雕难达成的这个贸易条约太过放在心上。 事实上,此刻,在天子刘启眼中,这个所谓的贸易条约,其实不过是拿来稳住匈奴人的一个办法而已。 因为,今年,将是削藩大计最重要的一年。 而削藩的成功与否,取决于匈奴人是否介入。 倘若,只是付出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大黄、花椒以及丝绸,就能让匈奴人不介入汉室内战,不跑来骚扰汉关,使得朝廷可以安心处理内政。 那么别说是还有可能带来好处了。 就是没有好处,亏本甚至巨亏,也要捏着鼻子做下去! 而现在,这个新年的朝会,就是一个重要的舞台! 因此,天子刘启并未再问刘彻关于此事的细节,只是悠悠然的问道:“太子听说了楚王的事情了吗?” 刘彻眉头稍稍一皱。 他当然听说了! 何止是听说了! 甚至连事情的前后经过和细节,现在,整个长安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两天前,楚王刘戊入关,按照惯例来长安朝贡天子。 但就在此时,一条劲爆的消息瞬间爆炸。 楚王刘戊在去年夏四月太皇太后丧礼期间,饮酒作乐。 这就是大不孝! 倘若是这样,那也罢了。 毕竟,这样的传闻,可扳不倒楚王这样的大国诸侯。 可是,有人言之凿凿的提出了罪证——刘戊不仅仅在丧礼期间饮酒作乐,更与其外甥媳,发生了**关系! 顿时,整个舆论哗然! 汉室对诸侯王有一条红线。 这条红线就是**! 可谓碰之即死,触之即亡! 但凡碰了这条红线的,不管是谁,都几乎难逃一死! 在整个汉室历史上,因此而死的诸侯王,不计其数!(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今天元旦~陪老婆逛街买衣服,当了一天的提包侠~~~~~~ 明天开始吧,会努力更新~ 第两百九十五节 人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前世之时,此刻刘彻远在河间,与长安山水相隔,最后落在他耳朵里的消息,大部分也是经过艺术加工之后的成品。 这就好比后世的天朝某大会前后发生的事情。 帝都的百姓自然知道的远比魔都的百姓多。 至于其他地方,估计,就只能看到ccav的全国人民大团结了。 前世,刘彻最后得知的消息是,御史大夫晁错弹劾楚王刘戊往年服太皇太后,私奸服舍,请诛,天子以楚王有功,诏赦,罚削楚之东海郡。 然后,刘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 正月甲子,吴王濞遣使传书天下诸侯,起兵谋反。 而此刻,刘彻以太子之尊坐镇长安,耳中所闻,所知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前世的n倍。 以刘彻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 这刘戊很显然是被人坑了。 不然,何以他前脚刚进函谷关,后脚长安就冒出了关于他在服丧期间饮酒作乐,甚至**这样的丑闻的传言。 甚至于,传言之中,言之凿凿,所有的描述仿佛是有人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要是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引爆了这个炸弹,那么,刘彻也就枉为穿越者了! 而且,刘彻知道,幕后的推手估计不止一两个。 甚至,就是现在向他问这个问题的老爹,估计也在里面掺了一脚。 只是。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了。 只有傻瓜才会说出来! 刘彻于是俯首拜道:“回禀父皇,儿臣最近一直闭门读书。修身养性,不曾听说过……” “呵呵……”只听得皇帝老爹莫名的一笑,然后,刘彻就感觉到自己的老爹仿佛站起身来了。 笃笃笃的踱着脚步,走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走到了他面前。 刘彻抬起头,只看到老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刘彻……”刘彻只听到自己的老爹低声对他道:“不要自作聪明!” 刘彻浑身打了个冷战。 连忙叩首道:“儿子不敢!” 皇帝老爹的意思。刘彻脑子里有些迷糊,不太理解。 但这其中明显带着苛责以及警告! 于是他福至心灵,连忙道:“儿臣只是难得糊涂而已!” 无疑这是一个擦边球试的回答。无论老爹所指的是哪一个方面,刘彻都可安然脱身。 听了刘彻的解释,天子刘启似乎有些意动,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挥手道:“既然如此,太子先去大殿候着吧!” 于是,刘彻连忙躬身一拜,道:“儿臣告退……” 等走出大门时,刘彻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 他一拍脑门,不由得懊悔了起来:“看来,我是错过某个窥知历史真相的机会……” 很显然,方才皇帝老爹的表现。很不正常。 假如说,楚王刘戊的现在的情况有他的一份贡献。恐怕老爹就不可能那么问刘彻了,甚至都不会问。 因为,对皇帝来说,维护自己的伟光正是他们的本能。 是以,假如皇帝参与了对某个臣子的阴谋,那他从此就会避而不谈,将这个责任毫无压力的转嫁给另外一个臣子,借机将自己洗白。 譬如后世的宋高宗,把杀岳飞的锅丢给秦桧一样。 也就是说,这事情,有人矫诏了…… 刘彻在心里想着。 只有这样才解释的清楚,方才皇帝老爹的一切不合理举动! 汉室的臣子,向来有矫诏的传统。 假传圣旨这种事情,虽然风险很大,但是,作为一个一切唯结果论的国家,只要把事情干好了,假传圣旨什么的,根本不是罪。 所有在史书上被以矫诏罪名治罪的,统统都是事情干砸了的家伙。 反之,只要事情做成了,矫诏? 皇帝忙着往自己脸上贴金都来不及! 是以,汉室的历史上充斥着无数冒险矫诏的家伙。 譬如,现在刘彻身边的汲黯,在历史上就是一个矫诏达人,明史记载,这货就明目张胆的干过假传圣旨的活计。 但他把事情干好了,所以皇帝一句责罚也没有,反而升官嘉奖! 但更多的,却是失败者。 譬如薄昭、窦婴、卫青的儿子卫杭、陈阿娇的两个兄弟,都是死于矫诏! 那么,谁是那个假传圣旨的人? 刘彻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热闹喧哗的大殿。 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晁错! 只是…… 刘彻低头想了想,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然,皇帝老爹也不会表现的那么……奇怪…… 仔细想想,刘彻发现了一个疑点。 他去见须卜雕难之前,他的皇帝老爹还表现的很正常,当他回来,皇帝老爹匆匆的问了一下会谈的内容就不再关注了。 也就是说,在他离开和回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这个事情的出现,使得老爹将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统统降入了低优先级处理的序列。 ……………… 带着满腹疑虑,刘彻回到了宣室殿之中。 其实,他离开的蛮久的了。 起码有一两个时辰了。 因此,此时,已太阳渐渐升高,阳光从宣室殿东侧的殿门照射进来。 无数的贵族大臣以及来到长安朝贺的诸多藩国使节,此刻,该到的,差不多也全到齐了。 刘彻回到自己的位子。 真番王立刻就凑过来抱大腿。 还向刘彻进奉了据说是真番国特产的宝贝! 刘彻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人参,还是正宗的老山参!足足有刘彻的手掌那么大的老山参! 这要搁后世,刘彻连摸这样的极品老山参的机会都没有。 但在此刻…… 刘彻拿着那个老山参,看了看,不由得长叹一声。 后世人人皆知的大补之物,有着n种神效的植物——人参,在此时,却不过是一种域外的奇物。 几乎没有汉人会把人参这个玩意放在眼里。 更别提人药了。 此时,中医中药中的参,指的是党参。 至于人参,统统都还趟在东北和朝鲜的老林子里,鲜有人会去取用。 刘彻拿着人参,挥挥手对身后站着的汲黯吩咐道:“卿一会朝会之后,与真番王商议一下,此物的进口吧!” 刘彻又对真番王道:“请爱卿放心,我汉家绝不会亏待忠臣,此物,我汉家愿意以丝绸及食盐以及铁器与贵国交换,具体交换比,孤的家令会跟爱卿商量的!” 真番王闻言,大喜,叩首道:“多谢家上!” 刘彻却低着头,看着远处坐立不安的不停瞥着他这边情况的朝鲜王子卫渠。 刘彻心里呵呵的笑了起来。 人参的功效,自然毋庸置疑,更何况这种深山老林出产的老山参。 在这个时代,这种老山参甚至可以将之拿来当做保命的手段! 这么一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卫满朝鲜,倘若不识趣,那么,一场人参战争,恐怕,就不可避免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晚点还有,今天至少4更吧~ 第两百九十六节 迷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打发走真番王,刘彻拿着人参,偷偷的靠近了殿中天子御座之下,皇后銮位所在的区域。 这个时候,薄皇后自然还未到来。 按照惯例,此刻,薄皇后应该在东宫陪伴太后接见来长安朝贡的诸侯王们。 但,皇后的亲信,李信却是在的。 刘彻偷偷的把李信叫到一个角落,将手里的那株老山参交给李信,叮嘱道:“李公去让人找只老母鸡杀了,用此物炖汤,炖好以后端来呈给父皇、母后以及皇祖母享用罢!” 这人参对刘彻来说,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拿来拍马屁而已。 毕竟,对于渴望生命延续的更久一些的统治者来说,没什么比人参这样的补品更好的东西了! 至于其他什么卫满朝鲜什么的,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一个举动。 李信领命而去以后,刘彻就回到自己的位子,安静的坐下来。 然后,自然就是一年一度的汉室大朝仪。 整个过程无比复杂和繁琐,基本上就是按照着叔孙通当年设定的复杂无比的大朝仪制度进行。 为了不至于灌水,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总而言之,当整个大朝仪的程序走完,刘彻差不多已经累趴下了。 在心里面无比鄙视那个当年脑补出这套礼仪的叔孙通。 此时,整个程序正好来到最后的法酒寿上的环节。 身为太子,刘彻是第一个出列奉酒寿上的。 所谓的法酒。自然不是一般的酿酒。 而是以这个时代而言,极为难得的高浓度酿酒。 刘彻不知道,在这个没有蒸馏概念的时代。酿酒的工人是怎么将酒精提纯的。 但,此刻,他手中捧着的法酒(注1),几乎清澈见底,阵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单单是闻着,刘彻就已经有些醉了。 他躬身奉着酒樽。趋步前行,俯身一拜,道:“小子彻。谨祝父皇万寿无疆,愿我大汉社稷江山万万年,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天子刘启满脸微笑着道:“给太子赐座!” 刘彻之后。自然就是其他还在长安的皇弟上前。 因此。刘彻难得的见到了现在才只三岁的皇十子刘彘。 这只小猪,此时根本没有以后吊打匈奴,凌辱朝鲜,颜、射南越的一代雄主的气象。 反倒是,粉雕玉琢,看着非常可爱,尤其是一双漂亮的小眼睛,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爱惜起来。 加之。他是当今天子最年幼的皇子。 因此,刘彘一出场。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刘彻的眼睛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准确的来说,是盯着那个刘彘身后的女人王娡! 几个月没见,王娡的变化非常大。 此时,这位过去深的皇帝宠爱,与妹妹王儿驹霸占皇帝的贵妃,变的让刘彻都有些认不出她了。 她穿着非常朴素,甚至可以看出,她极力的在想着低调。 身上别说什么丝绸了,就是连以往戴在身上的金银饰物都不见了。 脸上,更是只稍稍化了一个淡妆,连脂粉都没怎么涂,就那么素面朝天,静静的待在一个角落。 刘彻凝视着这个前世让他害怕、恐惧甚至根本无力反抗的女人。 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肯放松! 实在是这个女人太厉害,心机太恐怖了! 前世,小猪能上位,这个女人应该占了九成的功劳! 今生,倘若不是刘彻凭着先知先觉,加之田蚡和王信作死,刘彻甚至都不敢说一定能打败她! 而此刻,这个女人重新出现后,马上就引起了刘彻十二万分的警觉和警惕! 只是……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刘彻看着对方的表现,在心里叹了口气。 显而易见,此刻的王娡采取了最安全最低调的出场方式。 一时间,刘彻都有些找不到可以下嘴的地方! 至于,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如她现在所表现的那样,已经彻底死心了…… 呵呵…… 就算是真的,刘彻也不敢放松对对方的警惕啊!无论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还是私人的感情。 刘彻可一点都想自己成为某位大人物逆袭的背景。 “小猪啊,不是哥哥对你太狠,要怪就怪你投胎在皇室吧……”刘彻看着可爱的刘彘,在心里说道。 然后,他就将视线转移到了馆陶长公主刘嫖身上。 “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去跟长公主姑姑好好聊聊,让她有机会的话,就多进献美人吧……”刘彻在心里寻思着。 虽然怂恿自己的姑姑给自己的老爹拉皮条这样的事情,确实有些没节操。 但刘彻早在前世就有了觉悟,在政治上无所谓对错,有的只是成败而已! “这就是皇家的悲哀,生是政治,死也是政治!”刘彻在心里叹了一声。 …………………… 皇子上寿之后,就是诸侯王以及外藩国王与使者上寿。 在这过程中,刘彻看到了现在正处于风尖浪口的楚王刘戊。 刘戊是在其丞相张尚,太傅越夷吾的陪伴下来到长安的。 按照汉室制度,诸侯王入宫朝天子,丞相、太傅以及两千石以上大臣俱都要随行。 此刻,刘戊率领着他麾下十余位大臣,奉酒上寿,口称:臣戊,态度恭敬,举止得体,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处于风尖浪口,被人批判为**的即将万劫不复的人。 反而,非常轻松。 刘彻看着楚王刘戊,心里头也思索着,考虑着。 很显然,刘戊的举止并不符合他目前处境。 在见到刘戊之前,刘彻想过这位楚王,史书上有名的庸才,虎父犬子的典型可能的反应。 但种种预测中并不包含刘戊此刻坦然处之的表现。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有依仗啊! 刘彻低头饮了一口手里的法酒,略微有些辛辣,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醉人。 估计这法酒是用取巧的法子酿造的而不是单纯的通过蒸馏提纯。 楚王刘戊上寿之后,领着群臣,忽然来到刘彻面前,躬身问礼:“老臣拜见家上!” 刘彻连忙起身,躬身在一旁,回礼道:“王叔多礼了,小子可不敢当!” 楚王刘戊的父亲是楚夷王刘郢客,他的祖父是刘邦的仲兄刘交,在辈分上,刘戊与刘彻的老爹是同辈。 但刘戊的年纪却比刘彻的老爹大多了。 他起码有六十岁的样子,看上去也有些老了。 看着刘戊,刘彻忽然感觉,自己已经知道对方的依仗来自哪里了。 掐着指头算算,刘戊为王,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时间,就算是头猪,也能有不少拥护者。 假如,有人胆敢在长安扣留甚至诛杀刘戊。 那,整个楚国必然是立刻造反! 更何况,既然敢来长安,刘戊就肯定有着全身而退的把握。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整个局面顿时变成了一团迷雾。 即使刘彻也很难看清楚这里面到底是谁在唱戏,谁在搭台,又是谁在长袖善舞,更别说猜出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了。 “看来,我要去拜访一趟老丞相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此时此刻,能为他拨开这眼前迷雾的,估计也就只有浸淫政坛数十年,对天下势力了如指掌的前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了!(未完待续……) ps:注:法酒,史记中并未记载到底是什么,但是根据后人的注解,应该是一种规格较高同时还有着现在白酒的清澈特点的酒类,同时酒精浓度比一般酒高一些。 譬如司马贞注解说:古人饮酒不过三爵,而君臣百拜…… 北魏时成书的齐民要术记载:法酒尤宜存意,淘米不得净则酒黑。 终究不是时人,只能靠这些记载脑补和猜测了~ 第两百九十七节 学习与孝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等到上寿的这个环节走完,亢长坑爹的大朝仪才算落下了帷幕。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到了休息的时间了。 宫女们奉上种种精美的点心和精心制作的酱料,给与会的藩国使者以及皇子皇妃食用和补充体能。 下午,天子,太后、皇后以及刘彻率领着群臣与诸侯贵族,又分别来到未央宫外的太庙和太宗皇帝庙祭拜汉室的创建者刘邦以及先帝太宗孝文皇帝。 至于惠帝…… 一个没有庙号和子嗣的皇帝,能把他的神主牌留在汉室的谱系里已经很给面子了! 到了晚上,刘彻还得留在未央宫与皇帝老爹一起招待来京得诸侯王与其他从各地赶来长安述职的郡守。 这些政治活动,毫无疑问对刘彻这样才十七岁不到的年轻人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 但是,通过跟随皇帝老爹参与这些政治活动,刘彻掌握了一些过去不曾掌握到的新技能。 譬如,现在,他知道,在这西元前的世界,皇室是怎么掌控和统治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甚至几千里之远的地方郡县的。 其一是很通俗的恩威并施。 其二,则是通过对地方郡守的频繁调动,防止其在一地任职太久,产生尾大不掉的趋势。 这两个法子看上去很简单。 几乎读过书的都知道。 但真要具体去实施,怎么把握这个度。怎么控制,就是一个难题了。 汉室的地盘这么大,不说别的。长江以南跟长江以北,几乎就是两个世界。 怎么合理的调配和任用官员,这就是考验一个统治者统治手腕的难题。 然后,身为统治者,不说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起码,也要了解各郡县的人口户数以及当地的地理地貌、风俗人情。 不然的话。下面的官员跟你简单的汇报去年郡县的发展以及人口户数时,你就只能嗯嗯嗯了。 然后,下面的人一看皇帝都这样了。那马上就会起些别的心思。 而跟在皇帝老爹身边,刘彻看到的却是,不管是夹在吴楚与淮南之间的那几个郡,还是直面着匈奴威胁的边郡。仰或是处于中原腹心。承平已久的郡县,他的老爹,在听了郡守的汇报后,都能准确的回忆出去年当地的人口户数以及田亩数量、田税徭役调度,并给出一些或是勉励或是赞赏或是鞭策的话语。 这就让刘彻目瞪口呆。 凭心而论,刘彻自认为,他现在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我要学的和掌握的东西,还很多……”当刘彻跟着自己的老爹。接见完最后一位来京述职的郡守后,刘彻在心里叹了一声。 想想也是。中国历朝历代,凡二十一朝,君王数百位。 但能真正掌控住局面的,却十中无一。 大部分皇帝都被臣子牵着鼻子走,甚至玩坏掉了。 只有少数强人脱颖而出,这样的人,就是明君贤王的胚子。 除开这些强人,剩下的,能被评价为守成之主的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而整个西汉十三个皇帝,明君贤王雄主竟然多达六个,甚至就是大厦将倾之时,哀帝的表现,也在常人之上,错非其身患怪病,加之大势已经不可违逆,不然,他甚至能成为一个中兴之主也未必! 以前,刘彻还不知道,这样的奇迹是怎么发生的。 现在,他明白了。 在这样的言传身教之下,只要继承人不太笨,基本都能掌握到一些基本的治国之术。 然后,在经过十几年的磨砺,即使只是中人之姿,也能掌握帝王心术。 “这么说来的话,明君活的久,也算是优势了!”刘彻心里想着。 想要教育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时间无疑是关键。 像东汉那样一堆的婴儿皇帝,国家权柄就是想不落入外人手里都难啊! “身体不止是革命的本钱,也是独裁的本钱啊!更是王朝万年统治不堕的本钱!”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捧着一盅用人参炖好的老母**汤,亲自来到了皇帝老爹休息的地方,叩门而进之后,刘彻就将这盅鸡汤,呈递在手上,道:“父皇,儿子见父皇操劳国事,甚为辛苦,听闻真番有奇物名曰山参,可安神健体,调理阴阳,补益中气,特寻来一株,以鸡汤煲之,呈与父皇,请父皇品尝!” 这锅鸡汤,刘彻可是让李信特意炖了几乎三四个时辰,鸡骨头都炖烂了。 这也是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高压锅,甚至连个铁锅都没有。 想炖汤,就只能用大鼎来炖。 这样的效率就可想而知了。 天子刘启闻言,放下手里的奏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道:“太子有心了!” 像今天这样,儿子亲自炖汤奉来,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心里自然不免就有些感触。 只感觉,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在刘彻身上。 一种只属于父亲的感情,顿时就萦绕在心头。 这种感情甚至来的极为猛烈,让他的身心都沉浸在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之中。 于是,在宦官奉上那盅鸡汤,身旁一位官员想要先代吃一下,作为预防时,天子刘启摆摆手,径直拿过那盅鸡汤,然后用汤勺吃了一口。 浓郁的人参香味顿时萦绕于唇齿之间。 即使是后世那种人工栽培,短期催生的萝卜人参,常人吃了,都有提神醒脑,集中精神的功效。 这种在深山老林生长了无数岁月的老山参的功效,自然十倍于普通人参。 因此,鸡汤一下肚,天子刘启就只觉得原本有些劳累和困顿的大脑瞬间就有了些活力,甚至就连身上疲劳感都消失了不少。 “果真神奇!”天子赞了一声,张口将那盅鸡汤全部吃下肚子。 然后长了出口气,对刘彻道:“太子,那山参产自真番?” 刘彻点头称是。 “告诉大行,以后真番的朝贡之物,就定成这山参,还有,让少府多买此物,有多少买多少!”那鸡汤一下肚,天子刘启立刻就察觉出了这山参炖汤的好处。 别的功效暂时还看不出来,但这提神的功效,对于他这样经常熬夜,一忙起来昼夜颠倒的皇帝,真是及时雨! 如此一来,以后或许就不用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审阅着奏疏了。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命家令汲黯去与真番王交涉了!”刘彻连忙邀功道。 “哦……”天子刘启点点头,摆摆手道:“那,这事情,就交给太子去办吧!” 在他看来,这山参既然带着一个山字,那肯定是山林之物,这山林之物,恐怕真番漫山遍野都是此物吧? 因此,大概不值什么钱,让太子去操办也好。 刘彻却是欣喜若狂。 这世界上什么买卖最来钱? 答案是垄断! 只要垄断了人参来源,那钱,还不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长乐宫中,窦太后吃完打着刘彻旗号献上的一盅鸡汤后,也点头赞道:“太子有心啦,这样的参汤,以后就多多给哀家备一些吧!” 她这样的老人,自然更能体会到参汤的好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等下还有一更~~~~~~~~ 第两百九十八节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夜色渐渐深了。 刘彻的太子马车行驶在长安的大街上。 车窗外的长安夜景,繁华如星,无数的灯光闪烁,烛光摇曳。 尽管已经很累了,但刘彻还是强打着精神,让自己的状态保持完美。 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留了下来。 这是一栋在长安根本不算档次的宅子。 门口,甚至连个石狮子都没有摆。 刘彻下了马车,一阵北风吹过,他感觉身上有些冷,于是紧了紧衣裳。 “家上!”在这个略显寒酸的大门口,一个人影带着几个下人,迎上前来,跪下来叩首道:“臣父闻之家上来访,甚为高兴,命臣等在此恭迎!” 这人就是申屠嘉的长子申屠蔑,曾与刘彻有过一面之缘。 说起来,自从回长安以后,刘彻还是第一次来看望老丞相。 以前都是派汲黯、颜异或者张汤上门慰问。 想起来,刘彻都有些稍微脸红。 申屠蔑领着刘彻进府,一进门,刘彻就发现,整个申屠府邸都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个堂堂的前丞相家里,寒酸成什么样了。 一路前行,刘彻看到的下人仆役,绝不超过十人。 基本上,整个府邸之中的下人总数可能不超过二十! 这样的家境,别说是堂堂汉家丞相,彻侯了! 就是长安周围的一个普通的地主之家。恐怕,也比申屠嘉家要强! 一切,刘彻常常听人说。老丞相清廉,不受贿,不贪财。 此刻见了,才真正相信。 但,莫名的,刘彻觉得心里一阵苦闷。 前世,申屠嘉死后。迅速人走茶凉,故安候这个名字从此沉沦,泯然众人。 刘彻环顾着这庭院内外。 他摇了摇头。叹道:“老丞相为江山社稷操劳一生,不该是这么个待遇!” 刘彻记得非常清楚。 这位老丞相是第一个挥刀砍向公款吃喝这个问题上的丞相。 去年,在其的建议下,皇帝老爹下诏。从今以后。所有公款吃喝的费用,全数自理。 不管是从中央下到地方考察的御史,还是路过某地的官员!(注1) 同时作为张苍的继任者,他是顶着上头皇帝的压力和下面官僚的抗拒,继续强力推行张苍的改革措施。 错非申屠嘉,张苍去职后,他所发明的那套基于数学基础的当政措施,可能就难以维系了。 更何况。这位老丞相,长久以来。就是刘彻的保护伞。 保护着刘彻撑过了最脆弱和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这恩情,刘彻一直记在心中。 但这样一个两袖清风,一心为国的老臣,在史书上连个列传的位置都捞不到,只能附在张苍列传之中。 有关他的过往和历史,俱都埋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刘彻迈着沉重的步伐,在申屠蔑的引领下,来到申屠嘉的卧室。 “小子彻拜见老丞相!”一进门,刘彻就微微躬身,执晚辈之礼而拜。 卧于病榻之上的申屠嘉,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勉强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起来,强打精神,道:“家上万勿如此,折煞老臣了!” 刘彻起身,坐到申屠嘉身边,握着他的手,道:“老丞相且勿激动,躺着好好休息!” 此时的申屠嘉,已经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个在朝堂上对晁错吹鼻子瞪眼睛,喊打喊杀的精神头了。 他现在萎靡的不成人形。 显然,中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也给他的健康和精神造成了不可逆的打击。 对于这样一个戎马半生,然后又身居丞相的老人来说,现在这样的情况,确实是一个比死还痛苦的局面! 后世多少天朝官员,当政之时,威风八面,一朝退休,一夜白头。 申屠嘉不贪财,但好名,喜热闹。 刘彻跟申屠嘉相处的久了,自然一眼看出他如今问题的所在。 对他来说,政治已经与他的生命成为一个共存的整体。 套句后世的话说,申屠嘉这样的人,生于政治,死于政治。 这从他看到刘彻到来后,就不顾一切的起来,就能看到出来。 因为,刘彻的到来,让他看到了重新在政坛上发挥影响力的机会。 甚至于,在刘彻坐到他身边后,他的精神就重新活跃了起来。 双眼之中更是充满了渴望。 就像老兵渴望着战场的硝烟一样。 刘彻握着申屠嘉的手,他自然清楚这些。 微微理了一下思路,刘彻道:“老丞相,孤这次来,是有疑问,想要请教老丞相!” 刘彻这话出口,他很明显的就感觉到,那个过去的老丞相又回来了。 只听得申屠嘉道:“家上但请说说看,老臣必定竭尽全力,为家上解惑!” 于是,刘彻就将楚王刘戊、自己的老爹还有晁错等等的怪异之处和他的不解的地方说了出来。 然后问道:“请老丞相教我,这个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申屠嘉听完刘彻的讲述,嘿嘿的笑了起来。 然后,他看着刘彻低头道:“家上,若老臣这双眼睛还没瞎掉的话,那此事,十之**,就是吴王所为了!” “吴王刘濞?”刘彻疑惑了起来,刘濞远在吴国,手应该伸不了这么长吧? 申屠嘉却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家上可知,钱能通神?” 他咧着嘴笑道:“吴王刘濞富甲天下,这关中贵卿之中。他的眼线不知道几何,甚至有人明目张胆的以其名义在关中活动,这一点老臣这个前丞相自然清楚的很。陛下也知道,晁错也明白!” “所以,此事,绝非家上所想的那样……”申屠嘉低声的笑道:“晁错,老臣虽然不怎么喜欢,但老臣绝不相信,他敢在这种事情上矫诏。哪怕,是口头上的暗示和怂恿,他都没那个胆子。当今天子,也不是那种能容忍臣子玩这种小聪明的天子,若晁错敢那么做,那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申屠嘉的话。虽然没有说的太仔细。 但刘彻却立刻就被点醒了。 是的。别的事情可以矫诏,只要事后有功,皇帝就绝对不会追究,甚至还会帮着隐瞒。 但涉及诸侯王,谁敢矫诏? 这是踩底线的作死行为,即使笨蛋都不会去踩这跟线,跟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这样一来,晁错在这个局面扮演的角色就解释的清楚了。 那就是。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顶多顺势推了一把。然后就坐看表演。 而楚王刘戊,也不是什么受害者,人家估计也是借着机会在试探朝廷,敢不敢动他。 而吴王刘濞则是在拼命的推动朝廷动刘戊。 原因很简单,不把刘戊打疼了,甚至杀了刘戊,楚国就不可能上刘濞的战车了。 跟前世不同,现在,整个齐赵诸侯都暂时被汉室朝廷掌握和控制住了,他们的大部分兵权都在荥阳的窦婴手里。 没有兵,齐赵想谋反?靠那几千甚至几百的宫廷卫兵? 搞笑吗? 但刘彻又糊涂了,为何刘戊不怕呢? 按道理来说,刘戊现在应该是拼命的到处拉关系,给自己辩解吧? 但他为何却像没事人一样? 于是,刘彻将这个疑惑道出。 申屠嘉闻言,哈哈大笑,对刘彻问道:“家上可知楚王太傅是谁?楚王丞相是谁?” “知道,越夷吾,张尚!”刘彻点点头答道,对于这两人,刘彻唯一的印象,大抵就是前世他们因为反对刘戊谋反而被杀了。 申屠嘉笑了一声,对刘彻解释道:“家上可知,此二人什么来历?” 申屠嘉笑着解释道:“此二人,张尚者,梁王大将张羽之兄也,世为大将之家,先帝钦点之楚相,太傅越夷吾者,楚元王之师弟,同时也是楚国文坛之领袖,更乃先帝钦命之监督大臣!” “啊……”刘彻嘴巴张的大大的,他完全想不到竟然有这么一个神展开!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错非申屠嘉,刘彻根本理不清楚这复杂的关系和局面。 简单的说吧,楚王刘戊的丞相和太傅都是皇帝老爹的人。 也就是说刘戊借着这两个人告诉了皇帝老爹,他不打算跟刘濞一路。 既然刘戊站队了,那么,他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犯了再大的错误,对皇帝来说都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晁错要削藩,就要找个有罪的诸侯王。 这时候,刘濞把刀子递给了晁错。 然后,晁错打算观望观望,看看情况再决定动不动刘戊。 在这期间,各方力量相互博弈。 所以就造成了刘彻所以为的种种假象。 然而,事实却是,包括刘彻老爹在内,所有参与棋盘博弈的人,都有着各自的目的。 皇帝老爹想看看,这朝廷里有多少吴王的内应,所以就按兵不动,甚至就连今天对刘彻的问话都是一个试探,试探刘彻身边有没有混进刘濞的人。 而晁错则是在削藩的诱惑和害怕引火烧身的两难中,选择了最容易得利的抉择——当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所以,到现在为止,晁错的御史大夫衙门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即不弹劾刘戊,也不辟谣。 至于刘濞,上跳下窜,当然是制造混乱,最好让朝廷借此机会杀了甚至囚禁刘戊。 这样,他就有借口了。 这么看来的话,刘濞想谋反,已经是迫不及待甚至急不可耐了! 想想也是,老天爷都那么给力了,他要再不动心,就是傻子了! 只是,如今天下形势,对刘濞很不利。 前世同为反贼的齐赵诸王保持了沉默,楚王见势不妙也倒向了皇帝。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濞想要谋反成功,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逼反楚国,然后进兵淮泗,向齐赵进兵,决战于荥阳。 而要做到这一点,楚国就必须要跟他站在一起。 于是,踢爆了刘戊**的丑闻。 现在回头想想,刘彻发现,跟前世相比,这一次刘戊的罪名,更清晰了。 连**的对象、细节都披露得一清二楚…… 而前世却只有一个模糊得’私奸服舍’。 虽然也可以牵扯到**上,但最起码,这四个字还可以解释成是与人通奸……(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更新了加起来差不多1w字! 明天继续,争取突破今天的更新字数! 第两百九十九节 西汉版中顾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老丞相……”刘彻握着申屠嘉的手,他很明显就能发现,当申屠嘉说完那些话以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迅速的退化,眨眼的功夫,就又变成了那个趟在床榻之上苟延残喘的可怜老头了。 刘彻叹了口气,心肠一软,对他道:“老丞相,孤的家令汲黯过些日子会与太子率更令张汤共同上书天子,请立一新衙门,名曰:顾问,此衙门没有秩比和俸禄,也没什么权力,但入此衙门为顾问者,可直接上书天子,直奏御前,议论国事!孤的想法是,两千石以上致仕之官员,无条件成为顾问,也好使元老重臣,能有一个直奏御前,议论国政的机会!” 申屠嘉闻言,立刻就来了精神,居然不用侍女搀扶,马上就翻身起来,看着刘彻,问道:“果真?” 刘彻哈哈一笑,道:“果真!” 他忍不住打趣了一声,问道:“老丞相尚能饭否?” 申屠嘉闻言也嘿嘿的笑了起来,低头道:“老臣失礼了!” 但,整个人的精神和状态,却已经恢复到了过去的水准。 显然,申屠嘉得的是心病! 出了申屠嘉的府邸,刘彻乘上马车,心里却开始思量了起来。 他与申屠嘉所说的所谓顾问衙门,自然是心血来潮的产物。 但却也可以说是经过思量后的产物。 所谓的顾问衙门,灵感来自于后世天朝太宗设立的中顾委。 刘彻拿来一用。并无什么大问题。 概因为类似这样性质的设置,在本质上天然的会受到官僚士绅贵族阶级的推崇。 权力是个好东西,没有人愿意忙活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要回家种田。 即使后世天朝那些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尚且放不下手里的权柄,遑论此时的权贵阶级? 故此,临到退休致仕的年纪,大部分官员都是死乞白赖的赖在位置上,说什么都不肯下去。 死在郡守、九卿甚至三公位置上的官员,不知几何。 但老家伙们赖着不走。下面的人就没有了上升空间。 毫无疑问,长此以往,对国家是不利的。 在另一个方面来说。在封建社会,老资格的元老大臣,经验丰富,理论扎实。虽然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但他们的能力和经验摆在哪里。 若就这么闲置,毫无疑问是资源的极大浪费! 是以,刘彻其实以前也想过弄出一个类似中顾委的机构。 一则收买人心,团结大多数的官僚权贵阶级。 二则充分的发挥和利用老臣的名望和资源,使之不至于闲置、浪费。 三则,给某些赖着不走的家伙一个下台的台阶,给年轻人腾出施展拳脚的舞台。 但本来这些是刘彻准备自己上台后推行的一个政策。用来施恩的。 此时,却因为申屠嘉的缘故。只好提前拿出来。 ………………………… 两天后,太子家令汲黯以及太子率更令,廷尉刑曹令吏张汤联合上奏天子:故两千石及九卿三公,勋臣名将,有功社稷,德高望重,请立为顾问,议论国政,拾遗补缺,以合汉尊老之本。 天子制曰:可。 于是,无数人喜极而奔。 尤其是那些在过去的政治斗争中被闲置起来的老家伙,忽然发现,自己迎来了政治生命的第二春。 这顾问,虽然没有秩比俸禄,只有一个‘从两千石’的待遇。 但,单单是能直接上书天子,这一条,就足以令人兴奋。 最起码,有了这个权力以后,小猫小狗什么的,就再也不敢招惹一个有着顾问的家族了,不然,人家一怒之下,上书天子,告御状,谁来背锅? 于是,此事,立刻就压过楚王刘戊的**丑闻,成为丁亥年汉室的第一大焦点。 短短两三内,这个新的顾问职位,掀起了一场连始作俑者刘彻都未曾想到过的热潮。 齐、赵、胶东、胶西、城阳、衡山诸王次第上奏,表示坚决拥护长安设立顾问的决定。 至于彻侯们,则早就炸锅了。 许多人纷纷递了帖子,请求拜见太子。 权贵官僚阶级们的反应,吓坏了刘彻。 吓得他赶紧躲到上林苑,只有那些实在推脱不过的人,刘彻才不得不见了他们一面。 譬如,南皮候、章武候这样的巨头。 事实证明,哪怕是已经埋头沉迷于修仙,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章武候窦广国,其实心里也还是放不下权柄。 不过话又说回来,窦广国挺冤枉的。 在他之前,薄昭能堂而皇之的被拜为车骑将军,早远一些的吕后外戚,更是权倾朝野。 在他之后,田蚡什么的,也能披着一个外戚的马甲,做太尉丞相。 偏偏就他这一代外戚,想出仕,各种喊打喊杀,朝野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全都盯着他们兄弟,从诸侯王到大臣,几乎天天在他们兄弟耳边念叨什么吕氏殷鉴,动不动就拿薄昭的故事出来恐吓。 搞的这位本来可以过一次丞相瘾的国舅只能埋头修仙。 一直要等到刘彻这个孙外甥抛出一个顾问的提议,才能堂而皇之的在政治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送走窦广国和窦长君,刘彻这才敢稍微伸了一个懒腰。 没办法,这两位巨头,虽然没干过三公九卿,但论地位,却根本不比丞相什么的轻。 这两位,跺跺脚都能让长安颤抖。 更何况,辈分比刘彻高了足足两倍,就连刘彻的老爹见了,也要毕恭毕敬,以长辈相待。 好在这两位不怎么干预政治,一心埋头修仙问道。 今次,他们能主动来见刘彻,还是刘彻送了一个顾问大礼包,加上有助于他们修炼的人参,这才让这两位屈尊降贵来见刘彻一面,勉励一二。 否则,就是长安闹翻天,他们也未必肯动。 “这次稍微玩大了一些……”刘彻挠挠头,想着:“不过还好有汲黯和张汤做缓冲,加之,这个事情利大于弊,可谓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提议,所以,我此刻还能稳坐钓鱼台,但以后,这风头,尽量还是不要出了,安安心心的在这上林苑种田,攀科技树吧!” 于是,他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宫殿而去。 在那个宫殿里,此刻,从少府抽调过来的数十名农稷之官,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说起来,这次少府能这么快的就按时把这些农业技术官员抽调给他,还是刘彻的那个顾问的提议的缘故。 现任少府令岑迈,眼看就要到点了。 汉室非三公,基本上七十岁左右,就得退下来,除非有天子慰留。(注1) 而岑迈已经六十好几了,不出意外,明年就得挪窝。 而刘彻这个顾问得提议一出,等于让岑迈多了一条退休后参与政治的途径,甚至,可能借此东山再起,也未可知! 毕竟,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于是,投桃报李,少府衙门这次难得的高效准时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注1:西汉退休致仕,法定是七十岁。 这是根据从先秦时代的传统定下来的。 礼记中说:大夫七十而致仕。 到了西汉,这就成了公认的退休年纪。 并且已经形成了制度。 像是石庆、田叔,都是在这个制度的规定下,到点了自动退下来的典范。 另外~昨天最后一章中,申屠嘉限制公款吃喝的记载来源于汉书。景帝纪。 嗯,今天基本确定更新字数不少于昨天,估摸着突破有难度,但维持不难! 第三百节 调校手下(300章 了,撒花庆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少府调来的农稷官员,一共五十七人。 全部都是少府衙门下头的各个皇庄的管事以及上林苑的畜牧之官。 按照刘彻的要求,这些人,全部都有着二十年以上的农业经验。 此时,这些人俱都在按照刘彻的要求,在颜异的带领下,钻在故纸堆里,整理和编辑自秦以来的农家典籍,包括但不限于已经成书的那些。 为了编辑出一本西汉版本的农业技术百科全书。 这次,刘彻是下了血本了。 光是拨来的钱款,就足足上百万。 更把少府衙门关于农稷的档案以及石渠阁里被归类到农稷的竹简,几乎都搬了过来。 整个大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竹简。 像小山一样堆放着。 二十多位太子宫的低阶文官,像舍人什么的,也都来帮忙抄录和整理这些文档。 刘彻走进来以后,颜异连忙起身相迎。 至于其他人,则依旧埋头在工作。 “怎么样?”刘彻拉着颜异走到殿外,问道:“与诸农稷同僚相处的任何?” 一边说,刘彻还一边观察着颜异的表情。 让颜异来负责修订《新神农》,刘彻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测试一下,看看这个时代儒家能接受的底线在哪里? 要知道,儒家虽然嘴巴上喊着天下农为本,但历朝历代,真正弯下腰去处理农业事务的,基本都不是儒家出身的。 但越是这样,刘彻就越要按着儒家的脑袋,把他按进农稷和技术的盘里。 这大抵也算是刘彻的恶趣味之一了。 当然,往深层次想。这也是刘彻为消弭百家恩怨而做出的努力。 后世的武侠小说,就充分的说明了一个真谛——门户之见,要不得! 是以。刘彻现在让张汤干上了黄老派的活计,让汲黯去做法家的事情。让颜异来负责本是墨家分支农家的工作。 为的就是磨砺他们,让他们开阔眼界,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个道理。 要是对刘彻的安排有不满? 无所谓…… 刘彻可不是以前的刘德了。 全天下,想抱太子大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太子宫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已经下定决心。扔掉节操来迎合太子的官员。 刘彻看着颜异,没有从颜异的神色中找出不耐烦、困惑甚至消极怠工一类的情绪。 颜异一如既往的,非常规矩,宛如一块平静的湖面。 他低着头,恭顺的道:“臣还算适应,与诸位长者相处的也还算可以!” 他似乎想了想,汇报道:“家上,就是还缺一些百工之物……” 所谓百工之物,刘彻自然知道是什么。 托秦始皇的福,使得以后的统治者都明白了。统一制定精确的度量衡是统治的关键。 是以,汉室也对诸如尺寸斤两等度量器具进行了严格的规定。 而在此时,几乎所有有关的测量以及度量工具。统称为百工之物。 刘彻点点头,道:“孤会让人尽速调拨过来的,卿,全力配合和协助诸位农稷官员,将过往的技术档案以及资料和农家的典籍清点和整理出来吧!” 想了想,刘彻勉励道:“卿努力吧,这《新神农》编辑完成之后,相信卿的见识眼界和能力都会更上一层楼,届时。孤有重任交托于卿!” “诺!”颜异依然平静的拜道:“臣遵命!” 刘彻看了看他,暗自点点头。 这颜异。尽以心性来说,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只要他好好的帮着刘彻把《新神农》编辑好。毫不夸张的说,届时,颜异将成为一个宰相的胚子,就如同前丞相北平侯张苍一样,可以交托天下,安定黎庶的宰相! 因为,这本《新神农》所涉及和涵盖的知识,已经不单单只是农业这么一块了。 他还涉及到了组织、实施、动员以及监管。 另外,大量的新技术和新方法,也会被编辑入书。 这就使得编辑者,成为了对这些新技术和新方法最了解的人。 吃透了《新神农》所涉及的知识,还不能独当一面的话,那就只能说明,颜异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了! 刘彻在颜异这边勉励和视察了一圈,然后就踱着脚步,来到了另外一处阁楼之中。 这里,与颜异的那个宫殿,就是两个世界了。 整个房子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各个时期的关中堪舆地图以及石渠阁密藏的关中各县驻防图。 房子正中,堆满了本应该是国家机密的关中各县的县志。 汲黯带着数十位技术官僚,对着这些堪舆地图以及县志,仔细的研究着关中水系的运行以及地形地貌,考量着种种技术手段。 毫无疑问,这里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一次西元前最高水平的土木工程技术研讨会。 无数技术官员各抒己见,提出了种种可能。 人人踊跃发言。 “汲公,吾以为应该这样……” 刘彻站在门口,倾听着门内的讨论,同时挥手,制止了门口卫兵通传的举动。 刘彻听了好一会儿,当他听到,汲黯谦虚的接纳了来自各方的意见,同时,命令文书记录之后。 刘彻就微笑着背着手离开了这里。 “汲黯果然永远都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大臣!”刘彻心里高兴的想道。 本来,他对汲黯来负责褒斜道工程的论证和施工勘探还有些疑虑。毕竟,黄老派的官员,长于统筹调度,简单的来说,就是他们的优势在于制定大政,同时执行,像这样细节的工程施工论证和勘探工作,本是法家的工作。 但此刻疑虑全消。 事实证明,没有人天生就是会被所学的知识束缚住的人。 后世的班超一介书生,毅然投笔从戎,成就偌大的功业。 因而,决定一个人未来前途,绝不是所学和出身,而是后天的经历和锻炼。 刘彻笑眯眯的走出阁楼,正打算带人去打猎,顺便看看住在他的思贤苑里的那几只滚滚近况如何。 嗯,刘彻的地盘里有不少竹山,山上住着一个较小族群的滚滚,整个族群目测大概八到十只左右的滚滚吧…… 这两天,刘彻只要有空,就会去观察一下,这些后世的国宝,号称地球最萌的家伙。 只不过,随着冬天的临近,这些滚滚最近开始有迁徙的迹象。 可惜,他刚到门口,还没穿好甲胄,王道就捧着一份名刺前来,跪下来禀报道:“殿下,有客来访!” 刘彻闻言,不得不打消出去游猎的念头。 因为他记得清楚,他给王道下过命令,非三公九卿以及天子太后的使者,基本都不要来禀报与他。 但,也不是说,不是所有的贵族,都不可能在现在见他。 至少,有几个人是例外的。 譬如,现在的这份求见的拜帖上的那个名字。 北平侯世子奉谨拜之,伏维家上垂恩! 刘彻只扫了一眼,立刻就吩咐道:“马上给孤准备更衣,另外,让人准备好茶点,让人好生招待张先生,不可怠慢!”(未完待续) ps:嗯,300章了,不容易啊,泪流满面啊,一路磕磕碰碰,酸甜苦辣,百般滋味都尝过。 一路走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只能说一句,谢谢大家了!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一直以来忍受俺这个渣渣的各种毛病和拖拉! 咳咳,2015,我希望,我能治好我的懒癌-0- 第三百零一节 张苍的托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北平侯张苍,任何身处这个时代的人,只要涉足政治,他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单单就是此人的履历,打开一看,都能让人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在汉室的皇家记载中,是这样描述张苍的:以客卿从起阳武,至霸上,为常山守,得陈余,为代相,徙为赵相,以赵相候,千三百户!为计相四岁,淮南相十四岁。与绛候恭迎太宗孝文皇帝从代入长安,奉为天子,四年,以淮南相继为丞相,绪定律历,推五德之运,定汉之水德,尚黑如故,吹律调乐,入之音声,比定律令,若百工,天下做程品! 简单的来说,就是张苍这个家伙,从龙时间比较迟,但后来居上,从常山太守起步,历任代国丞相,赵国丞相,在萧何手下当过副手,保护了淮南王刘长,使其免遭吕氏毒手,又与陈平周勃共诛吕氏,恭迎代王入京。 这履历到这里,就已经足够闪瞎大部分人的二十四k氪金狗眼了。 更离谱的是,当陈平周勃倒下后,张苍就开启了超神模式。 看看他做丞相后主导的那些改革和事情。 绪定律历,推五德之运,定汉之水德,尚黑!这是给王朝的属性和天命定下基调。 吹律调乐,入之音声,这是定礼乐。 比定律令,这是改革法律,重订司法基础。 若百工,天下做程品。这是重新修订度量衡,明确秦汉之分。 这些事情,张苍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完成的。 简直让人以为无法直视! 更恐怖的是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张苍已经将近八十了,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在这个时代。这个时间点,张苍的名声和威望,是汉初所有功臣中最高和最大的之一。 甚至连萧何、曹参。也不过与之齐平而已。 后世张苍排在萧何、曹参的后面,是因为政治的原因。 小猪太初改历。制定太初历,当然要贬低和打压张苍的历史地位了! 而在此时,没有人,包括刘彻的老爹,敢于怠慢那个躺在家里,眼看就要断气的前丞相。 实在是张苍乃是类似于大熊猫之于后世的自然科学一样的活化石。 这个家伙,可不仅仅是汉臣那么简单,他给秦始皇当过御史。负责主柱下方书。 这个职责比较生僻,简单的来说吧,这是一个古老的官职,在周号为柱下史,老子李耳就干过这个职位! 而张苍跟李耳一样,喜欢读书,尤其是数学和法律的书,他来者不拒。 给秦始皇打工的那些年,张苍几乎将整个秦廷的律书和法令都背下来了。 这也是他后来当丞相后敢那么大开大合的动手调整整个法律系统的底气所在。 在此时,张苍这个名字。就是秦汉百余年历史的见证者和创造者,更是现行体制的创立者。 是以,刘彻只是看到北平侯三个字。立刻就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前去迎接。 哪怕,来者只是张苍的代表,他的儿子张奉。 刘彻穿好太子冕服,在宦官簇拥下,来到前殿。 “太子驾到!”王道在门口扯着嗓子喊着:“大臣恭迎!” “臣奉拜见家上!”一个拄着拐杖的华服老者巍颤颤的低头弯腰行礼。 刘彻立刻迎上去,道:“老大人切勿多礼!” 来之前,刘彻就已经知道了,这位北平侯世子张奉。已经当了四十多年的北平侯世子了,论年纪。他都快八十岁了! 这样年纪的老人,在当今汉室。见了皇帝都不必下跪! 可惜,他老爹的生命力比他顽强多了。 张苍今年已经百余岁。 以刘彻听说过的传闻,那位堪称传奇的老人,依然活蹦乱跳,每天还能喝三大碗乳汁! 刘彻扶着张奉,主宾落座之后。 张奉巍颤颤的躬身道:“家上,臣,乃是奉家父之命,前来觐见家上……” 刘彻闻言,连忙问道:“北平侯可还安好?” “有劳家上挂记,臣父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然思维清楚,能算数,能吹瑟,能弹琴!”张奉低头答道。 “额……”刘彻不得不对张苍强悍的生命力和长寿之术深感钦佩。 活到一百岁,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本就是一个奇迹。 到了一百岁还能保持思维的清晰,能算数学问题,吹瑟弹琴,这就有些夸张了。 但,刘彻知道这是事实。 前世,北平侯张苍据说临死前,还在琢磨着一道数学题…… 想了许久,刘彻无力吐槽,只能道:“请老大人代孤向北平侯问安,就说末学后进,小子刘彻恭请长者安好,若有空暇,孤当亲赴北平,看望北平侯!” “多谢家上关怀……”张奉再次躬身施礼。 然后,他就道:“臣,此次来见家上,乃是奉家父之命,将家父致仕后历年所做之书以及笔记,奉于家上之前,另外,家父托臣带来一句话……” 张奉说着就慢慢的跪下来,道:“臣北平侯苍,叩首再拜太子,将死之人,无所挂记,唯所念者,余之著述而已,今进《九章算术》补缺七篇,为政十一章,历年所记之笔记,数十卷……家上所为,臣虽远在北平,亦有耳闻,数者,天之道,地之理,吾辈格物而致之!臣北平侯苍,再拜家上,伏维上帝,佑吾大汉!” 显然,张奉复述的是他老爹张苍托他带来的一段话。 刘彻听完,感慨一声,拜道:“请转告老丞相,小子彻,必受教诲!” 然后,张奉的几个下人就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 在刘彻面前打开。 张奉指着这些箱子,道:“家上,臣父致仕以来,所忙所著,皆在于此……”说着他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刘彻看着这满满的两大箱子竹简和木牍,这些竹简,有的串着的绳子都开始腐朽了,有的却依旧崭新。 显然,这两大箱子竹简,不仅仅只是张苍个人的论著,应该还有着许多先秦时代的数学典籍和先人的智慧结晶。 本来,应该是等张苍百年之后,与之一起长埋地下,被岁月腐蚀,为水土风化。 但,此时,却全部摆了在刘彻面前。 刘彻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刘彻搞的考举,大力提倡数学,自然对了张苍的胃口。 因此,张苍将这些他珍藏的宝贝和他自己的论著,一同进献给刘彻。 是希望刘彻接过数学治理天下的旗帜,继续发扬和拓展数学在所有领域的应用,以数学来格物致知,解密天地的道理。 而这正是张苍当年的志向! 刘彻看着张奉,郑重的对他道:“孤必不负老丞相所托!” 然后,他就拿起了一卷竹简。 刘彻只觉得,这卷竹简仿佛重若千钧。承载着一位曾经呕心沥血,企图将数学纳入一切体系的老人过往的一切。 若按照历史来看,这位老人的一切努力,在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烟消云散,遗留的政治遗产在之后数十年迅速消亡,几乎没有给后世带来任何影响。 他就如一位冲向风车的骑士。 “这样的结果,我不要!”刘彻在心里说道:“数学,乃万业之本,张苍的道路没有错,我要继续在张苍的基础的前进,有朝一日,让数学,释放出让所有人都为之顶礼膜拜的光辉来!” “老臣一定将家上的问候和答复带回给家父……”张奉巍颤颤的拄着拐杖,对着刘彻施礼道:“老臣即已完成家父的嘱托,就不叨扰家上了!” 然后就不顾刘彻的挽留,执意带着下人,倔强的拖着老迈的身子,走出大殿的门口。 刘彻很清楚,这是因为,他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伤张苍伤的太深了…… 是以,张苍家族,过去十几年,从未踏入长安一步……(未完待续) ps:今天就这一更了,查资料什么的花的时间多了些~嗯,比昨天少了一更! 明天看看能不能超越昨天~ 第三百零二节 乱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张奉,刘彻就开始清点那两大箱子的竹简。 花了足足一天时间,刘彻才整理归类完毕。 这两大箱子竹简,总计分为三类。数学、政治以及论述。 “宝贝啊!”刘彻看着整理好以后的这些竹简,兴奋的摩拳擦掌。 所有的竹简,总计是两百三十七卷! 其中数学知识在其中占了将近一半。 在整理的过程中,刘彻甚至发现了,三个版本的《周髀算经》分别是荀子、吕不韦以及萧何的注释本。单单是那三本周髀算经,就是无价之宝! 更别说,这些数学类的藏书以及张苍自己的论著里,涉及到的种种数学概念。 刘彻稍微统计了一下,一百多卷数学类书籍中,总共涉及到了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九个部分,合计三百四十五题,两百一十二个案例。 涵盖包括求方程,求圆周率,衰分法,开平方立方,求解几何,测定距离等所有数学的基础概念。 毫不夸张的说,以这些为基础,加上本就流传于世的《九章算术》,稍微改进一下,就能完爆西方的《几何原本》,最起码,在数学成就上能甩对方好几条街! 甚至于,刘彻发现,张苍居然已经开始在前人的数学基础上,开始测定太阳的距离了……(注1) 这要搁欧罗巴,恐怕就要火刑架伺候了…… 这也就罢了。 关键的是。张苍进献来的政治论述中,竟然有着十几卷张苍与历代名臣大将的对话。 看行文方式和文字。 估计是张苍致仕后以回忆的方式写的类似回忆录一类的文章。 但,每一个对话对象。都举足轻重! 萧何、曹参、灌婴、张良、陈平、周勃,几乎一网打尽。 刘彻稍微看了看,行文充满了浓郁的张苍的个人风格,通常都是以某年某事某臣上奏以起点,然后,就是张苍与那些历代名臣人杰之间关于那事的对话甚至是争论。 “不愧是活化石啊!”刘彻伸了个懒腰,把王道叫过来。吩咐着:“这些竹简,你让人好生收起来,放到孤的画堂的书房中去……” 王道连忙点头。 然后。刘彻就将视线转移到了那些记载了张苍与许多前辈名臣对话的竹简上。 “这些,让人收拾起来,送到石渠阁去,让太史令归档吧……”像这种涉及到了史料和私密档案一类的文件。即使刘彻也不敢私藏。 只能将之放到石渠阁里去。需要调阅的时候,再去查阅。 错非现在,刘彻不想出风头了,单单是亲自去将张苍的十一篇为政进献给皇帝老爹,也能博得老爹一笑。 “这样的话,以后太史公写史记,估计能在石渠阁找到不少素材了……”刘彻看着那些张苍送来的竹简,心里想着。 对刘彻来说。这次张苍送来的这些他珍藏的孤本以及他的本人的回忆录,论著等。帮刘彻填补了一块残缺的拼图。 有了这些张苍的书。 刘彻觉得,是时候在长安建立一所面向官僚贵族阶级的图书馆了。 嗯,准入门槛,就暂定为四百石以上官员或者公乘以上爵位的贵族吧! 先试探着建立一个规模较小的。 “嗯,就用程郑婴的招牌,打个民营的旗号,这样即使有问题,那背锅的也是程郑婴……”刘彻心里寻思着:“出了成绩,我再去摘桃子!就这么定了!” 于是,刘彻对身边一个宦官吩咐道:“去把张汤给孤找来!” 让张汤出面,去给程郑婴的图书馆当个保护伞和背书的人。 这样就能避免许多麻烦了。 只是…… 刘彻猛然发觉,这么一来的话…… 刘彻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像小说里专门躲在幕后的隐藏波os了。 ………………………… 太子宫,画堂,书房。 义纵带着一帮小伙伴,匆匆忙忙的跑来。 此刻的义纵,已经再非当初那个毛头小伙子了。 现在的他,在这太子宫里,地位也不算低,几乎人人都知道,他是太子的小舅子,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这里里外外,大家都会给他些面子。 自然,也有不少低阶官员,自动的聚拢在了义纵的手下。 时至今日,义纵也算聚集了一个小小的团队。 整个团队差不多有十来个人。 大部分成员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成分也很复杂。 有出身官宦世家的,也有塞钱进来,更有贵族子弟。 义纵是个很聪明同时学习能力非常强的人,虽然年纪小,手腕什么的基本没有。 但,在盗匪窝里呆久了,他的思维也就变得非常活泛。 因此,别看义纵好像对于他的小团队的成员没什么要求,几乎来者不拒。 然而,真正与他走的近的,无话不说的,到目前为止,总共也才三个人。 “王公……”义纵此时,就带着他的三个心腹,一路小跑,来到画堂的书房门口,脸上堆着笑,对刚刚把书房里的事情安顿好的王道行礼:“我奉家上之命,前来读书,请王公行个方便!” 义纵喜欢读书,王道自然知道。 于是微微笑道:“君且自便,但有一条,这里面的书简,不可乱动,若实在喜欢,可以拿纸币抄录下来!” “诺!”义纵连忙躬身行礼。 现在的太子宫上下,几乎人人都知道。宦者王道,是太子最亲信的爪牙,几乎日夜侍奉在太子左右。 因此。别说义纵了,就是汲黯、张汤,见了王道,也要给足面子! “对了,义舍人,殿下吩咐了,以后这书房里的藏书。面向整个太子宫的属官和佐吏开放,咱家出了门以后就会去贴告示,义舍人抓紧时间看书吧。往后,此地想必会是人来人往,热闹无比了……”王道笑呵呵的道。 义纵闻言啊了一声。 以前,这太子书房。可基本都是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出的。象征他在这个宫里属于特权阶级的象征。 此刻听到,他马上就要失去这个特权和光环了,义纵难免有些失望。 王道却是神秘的一笑,道:“义舍人,这是殿下的命令,殿下说了,知识,只有流传开来才有价值!” “最近。殿下一直在琢磨着在长安建立一个什么图书馆,对所有公乘以上爵位的人开放借阅和抄录呢!” 义纵闻言。连忙低头道:“义纵知道了!” 太子要建图书馆,这在太子宫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河东,义纵就从太子嘴里听过。 只是限于资金和场地还有顾忌舆论的缘故,一直只停留在纸面上。 “家上终于下定决心了吗?”义纵心里想着,带着他的三个心腹,走进书房。 每次来到这太子宫画堂的书房,义纵都会生出一种朝圣一样的心思。 实在是,这书房的藏书太多了! 从军事到地理,从医术到工程,诸子百家,三教九流,诸般论著,应有尽有。 义纵估摸过,单单是这书房的藏书,恐怕就不下数千卷,至少有着百万字! 除了石渠阁的藏书外,当今天下,再也没有那个地方的藏书,比太子宫的藏书规模更大,类别更多,种类更全了。 一进门,义纵就发现,今天的书房,好像多了些藏书。 他来到一个明显是刚刚摆好的书架前,拿起一卷竹简,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惊呼出声:“天,是荀子注释的《周髀算经》!” “居然是《九数》还是留候注释过的!”一个小伙伴同样兴奋的大喊:“我早听说过,当年留候隐居山林之时,曾将自己的一些心得和用兵之法,记录在一册《九数》之中,该不会就是这一卷《九数》吧!” 留候张良,是许多人的偶像,特别是张良所学的《太公兵法》,在民间就几乎等同于《九阴真经》号称得之能成战神的真。无双秘籍。 因此,也难怪那个少年郎兴奋不已。 “新的《九章算数》!”义纵闻言,连忙拿起书架最上面的一卷书简,打开来一看,立刻就认出来了:“完全是新出的,而且看笔迹,当是北平侯苍公亲笔所写!” 义纵此时,只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的最幸福的人了。 概因为,太子喜欢数学好的人,所以义纵自然的对数学类的书籍和知识格外感兴趣。 甚至,他每次来这书房看书,看的也大部分都是数学类的书籍。 而当世数学这个领域,成就最高的,毫无疑问就是前丞相北平侯张苍了。 此刻,能亲眼读到北平侯张苍的最新著述,对义纵而言,完全不亚于儒家的学子亲眼看到孔子教学,法家的人在韩非门下听讲。 “我们抓紧时间抄录吧!”义纵拿着那卷书简道:“不然,一会别人来了,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于是,四人找了地方,拿了些白纸,跪坐在一起,开始抄录起来。 可惜,没过多久,就有着脚步声在外面传来。 义纵稍微抬头一看,就见到张汤带着他的副手宁成走了进来。 义纵等人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张率更!” 张汤微微颔首回礼,然后,就来到了那个书架前,然后,又踱着脚步,巡视了一番这书房上下,旁若无人的对宁成吩咐道:“贤弟,这些书简,这两天你找人全部抄录出来一份出来罢!” “诺!”宁成点点头。 张汤走到义纵等人身前,笑着道:“义舍人来读书啊……” 然后。张汤又看了看义纵身边的三个少年。眼中闪过一缕可惜。 这三个少年,原本都是默默无闻,靠着赀财或者父辈的荫补。才混进了太子宫,当的也是打酱油一类的小官和侍从。 开始,谁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偏偏,却被义纵看重,视为心腹,放在身边培养。 原本张汤都没怎么留意,更没怎么放在心里。 可谁成想。在这三人的辅佐和帮助下,义纵居然接连的几乎完美的完成了太子交代下来的好几个任务。 其中甚至不乏,张汤自认为即使自己上阵。也可能讨不到好的一个事情。 这就让张汤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个太子的小舅子,未来的国舅爷,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废柴。 在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后,张汤更是发现。义纵所笼络的这三个亲信。居然人人都有特长。 譬如,左侧那个看上去很瘦弱的少年,名叫咸宣,虽然出身很差,勉勉强强才靠着父辈的功绩和人脉混进太子宫来混资历。 但这些天下来,张汤就发现他虽然年轻,不过是个刀笔吏的出身,但办事很稳妥。有着不属于经年老吏的沉稳。 而右侧那个看着像个木头一样的家伙,名曰杜衍。出身更烂,是靠着老爹有钱,用钞票开道进的太子宫,担任的也是文书一类的小吏。 然而,张汤却不敢轻视他。 因为,前两日,张汤与剧孟饮酒时,曾听剧孟提起过,这个杜衍,有着大将之风,在军事上的天赋相当高,而且学习能力很快,剧孟已经打算跟太子提议,提拔这个杜衍担任宫门卫尉,负责太子宫某个门禁的安保。 至于那人,张汤只知道对方姓朱,家里是地方的豪强,与安国候家族有些关系。 只是,既然咸宣与杜衍都表现出了超然的能力。 这个姓朱的少年,恐怕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张汤低头,看了看这几人在抄录的书简。 义纵抄的是《九章算术》的新篇章。 杜衍在抄的是《九数》但仔细一看,这篇《九数》的某些地方,居然藏着几句注释,是关于军阵的内容…… 而咸宣跟那个姓朱的少年,却在埋头抄着秦代的《法经》。 看了看那篇法经,张汤咦了一声,因为张汤记得很清楚,现行流通于世的《法经》残缺了许多。 而咸宣与那朱姓少年正在抄录的,却似乎是一个完整版本。 “这些书简是哪里来的?”张汤不由得奇怪了起来。 “回张率更,据说是北平侯苍公进献给家上的……”义纵低头答道。 “哦……”张汤不动声色的拿起那卷法经,看了看,对咸宣和那朱姓少年道:“多抄一份,送到我的案头,行吗?” 汉法是在秦法的基础上变动而来的。 因此,想吃透汉法,秦法就不能不看。 只是可惜,秦代的《法经》在战火中损毁了许多。 当世,唯一一个能复原出秦法所有内容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个当过秦朝御史,背熟了所有秦律的北平侯张苍了! “诺!”咸宣与那朱姓少年哪里敢违逆张汤的意思? …………………………………… 几天以后,长安城东的一个市集的外侧,几栋宅院,悄然易主。 然后,大批的工匠入驻。 来自蜀郡的土豪根本不差钱。 数以百计的工匠日夜施工,大批的砖木被运了进去。 本来,像这样的来历不明的土豪,肯定会被关中商贾排挤和打压。 但,这一次,别说地痞无赖了,就连乞丐什么的,都不敢靠近那在施工的地方。 这就让许多长安的八卦众啧啧称奇。 打听过之后,八卦党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蜀郡的程郑婴的产业啊!”人们悄悄议论着来自蜀郡的土豪,消息灵通之辈更是拍着胸脯道:“我听说,此人与另一位卓姓商贾,捐献了大笔的钱财给朝廷,要修褒斜道呢!朝廷拿了好处,自然要帮着人家,没看到太子率更令张汤隔三差五就来看一次吗?” “嘿!你这是过时的消息啦!”另一个资深八卦党神秘的道:“我听说啊。这些宅院,建好以后,可是要给东宫的贵人用的。据说,有几栋宅院,将来是给现在东宫太后的红人,齐国人太仓公淳于意来广收门徒,培养子弟的!” 在这种种流言中。 这些宅子的改造稳步推进。 就连刘彻也耐不住寂寞,特意跑来微服视察了起来。 好在,最近几天。朝廷开始审议天下郡县主官去年的政绩了。 少府、丞相、御史大夫衙门忙的不可开交。 无数的账册和赋税记录,徭役清单,堆满了各个衙门的案头。 一时半会。没人有空来盯着刘彻了。 这就给了刘彻一些相对自由的空间,也能偷溜出宫,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刘彻在程郑婴的陪同下,随意的看了看。正在施工改造的这几个宅子。 这些宅子。未来是要全部打通,连在一起。 一部分作为淳于意的医苑,用来教授那些有志于医学的士子,同时,刘彻还让人在地下挖了几个隐蔽的密室,方便将来可能要偷偷进行的人体解剖试验。 反正到时候肯定不缺素材就是了! 不管是对匈奴也好,还是朝鲜方向也罢,战争一开始。战俘肯定管够! 然后,另外一部分。就会被改造成图书馆。 打着民营的旗号在淳于意的医苑掩护下,尝试一下在西元前利用图书馆进行知识的传播。 “还不错……”刘彻巡视了一遍以后,对程郑婴道:“就是辛苦先生了!” “不苦,不苦!”程郑婴堆着满脸的笑容道。 他是前些天带着承诺的先期支付的五千万钱的褒斜道先期工程勘探资金来到长安的。 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他带来的全部是金饼。 足足五千个金饼,程郑婴用了十辆马车,在蜀郡地方派遣的数百士兵的保护下,押解来的。 其实,说老实话,若有可能,程郑婴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长安。 五千金,不管对他还是卓王孙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更何况,后面还得分期吐出十几个五千金。 唯一值得欣慰得事,花了这么大的血本,他的女儿与卓王孙的女儿,都顺利的被选入秀女的名单,已经呈报到东宫了,只等东宫那边走完程序,他也能混上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了,未来甚至能混个国丈一类的名头。 也算是有了一块免死金牌,不用再担心晚上睡觉睡到半夜,结果起来一看,全家都被包围了起来,马上就要拖出家门口押解长安。 刘彻正与程郑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之时。 汲黯忽然行色匆匆的跑来,一见面,就禀报道:“家上,出大事了……” 刘彻一愣。 不太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汲黯都如此慌张。 “家上,楚王在宫中忽然暴毙,陛下急传家上进宫……”汲黯禀报着。 刘彻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是怎么回事? 完全跟历史不符,更与他前世的经历不像啊! 楚王刘戊,按照正常的节奏不是应该在接下来的几天,被晁错猛烈抨击,然后,弹劾,然后削了他的东海郡,就差没把他杀了吗? “糟了!”刘彻一拍大腿。 刘戊忽然暴毙,无论原因是什么,得利的都会是刘濞! 想想看,人家楚王好端端的来到长安,结果却是变成一个尸体回去。 长安天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跟天下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更可怕的是之前长安关于楚王刘戊**的传闻甚嚣尘上。 这更会让有心人和聪明人借题发挥。 毕竟,刘彻的老爹在这方面的记录可不怎么好! 当年,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这事情,可至今是吴王刘濞天天念叨,甚至借此不朝长安的借口! “彭城危险了!”刘彻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吴王刘濞,只要不笨,那他马上就会进军楚国,控制彭城,然后扶植一个傀儡,营造长安无道,害死刘戊的舆论。 更麻烦的是,因为为了说服刘戊,让他站到长安这边来。 这次刘戊入朝,几乎大半的楚国重臣,都随着刘戊来了长安。 包括了楚国的中尉、丞相、太傅。 现在在彭城的,几乎都是些庸碌之辈,或者干脆就是怀揣着不臣之心的野心家。 彭城落入吴王刘濞之手,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实了。 现在,刘彻觉得,关键是要弄清楚,刘濞下一步的动向。 北进还是东进? “楚王到底是怎么暴毙的?”刘彻强令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为可疑的事情。 在宫廷之中,重重保护之下,不管是下毒还是刺杀,几率都几乎为零! 汲黯低头沉默以对,显然,目前,汲黯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先进宫吧!”刘彻叹了口气。 现在的局面,对长安来说,可谓是极为不利的。 楚国倘若落入吴王刘濞之手,刘濞就拥有了六个郡,合计三十万以上的常备军队。抛出掉辅兵和辎重兵,能用于野战的精锐起码有十几万! 若他再裹挟民壮,增加声势…… 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些军队,不再有两个脑袋在指挥了。 他们,全部都会在刘濞麾下,被裹挟着反叛。 更麻烦的是,作为东南的霸主,刘濞还可以裹挟三越的军队。 前世,南越、东瓯和闽越的军队,就被刘濞胁迫着一起参加了叛军。 这么一来,刘濞就又将得到大概五万左右的军力。 这股力量,在整个东南,几乎没有人能阻挡。 “真狠啊!”刘彻心里想着:“不愧是枭雄!” 现在,刘彻只能祈祷,刘濞跟前世一样犯傻,去梁国的铜墙铁壁下撞个头破血流了。 不然,整个东南甚至江南都会糜烂!(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我思来想去,刘濞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就只有这么一条险路可以走了,不然,他连门都出不了! 第三百零三节 真假楚王(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急色匆匆的来到未央宫。 此时,整个宫廷全部戒严,原本在未央宫值班的南军,已经不见了踪影。 新出来的卫兵,几乎全部都是周亚夫的嫡系,当年细柳营的精锐。 因此,刘彻这一次进宫,是经过了严格盘查和检查,确认无误后,才被放行。 一进司马门,下车以后,郎中令周仁早已在司马门前等待着刘彻了。 “周郎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刘彻见面以后,顾不得礼节,出口问道。他现在确实迫切的需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此,一开口,刘彻就连续的提问:“消息披露了没有?现在知道这事情的,有多少?” 毫无疑问,这些问题都相当关键! 若楚王的死讯,现在还被控制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那就还有操纵空间。 历来,秘不发丧,故弄玄虚,都是统治阶级在面对此类突发事件时百试不爽的把戏。 当年,赵高李斯隐瞒秦始皇死讯,秘不发丧,就是此类案例中最经典的案列。 “回禀家上,是死士!”周远领着刘彻朝着宫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情况:“那死士是楚王多年以来的亲信、心腹,贴身侍卫,忽然暴起在宫廷之内,将一根染了剧毒的毒针直接插进了楚王的脖子,立刻毙命!” “在事情发生后,当值的南军司马,就已经下令封锁了消息,锁了宫门,外面的人,应当是不知道的!”周仁道:“只是……恐怕瞒不了太久了,楚王太傅越夷吾与丞相张尚,明日就会入宫来问安,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知道实情!” 刘彻闻言点点头。 越夷吾跟张尚肯定是瞒不住的!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和难点,就在于,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肯定很难信得过楚王刘戊的臣子们了。 便是越夷吾跟张尚,恐怕,现在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原因很简单,那个死士肯定不是单独作案,他肯定有同伙,至少,他得有一个上线,不然,没有指令,他根本不可能行动。 这样一来,所有楚国的随行大臣,人人都有嫌疑。 甚至,在刘彻老爹眼中,这些人一个都不可靠了! 想想看,后世天朝太祖那样的人杰,遇到了永远健康谋逆大案以后,直接将整整一支精锐部队彻底闲置、拆散。 是那支部队里都是乱党吗? 显然不是! 那支部队可是根正苗红的老部队,忠诚问题上绝对可靠! 然而,既然跟永远健康沾了边,再可靠也变得有问题了! 此刻,差不多是同样的局面。 堂堂诸侯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贴身侍卫刺杀。 无论楚国的臣子们过去有多么忠诚,此刻,全部都打上了嫌疑犯的标签。 刘彻很清楚,眼下的局势,到底有多棘手! “孤要马上觐见父皇!”刘彻略一思考,立刻道。 眼下局面无比复杂。 刘戊死在未央宫这个事情的影响,刘彻不知道,到底会有多糟。 但可以预见,此事的后续处理,将影响整个天下大势的走向。 至于,你要说,可以将事实真相公布天下。 呵呵…… 假如这样有效的话,那天下人的智商也太低了! 想想看,楚王刘戊是死在了未央宫! 结果朝廷告诉天下,楚王是被自己的贴身侍卫所杀…… 谁信? 反正,刘彻觉得假如自己是某个与长安离心离德的诸侯王,肯定是不信的! 甚至于会在心里觉得,这是长安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谎话! 在刘彻看来,为今之计,也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 一刻钟后,周仁带着刘彻,觐见了天子,然后父子两人闭门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没有人知道,太子与天子商议了什么。 外界唯一得到的消息是,楚王太傅越夷吾与丞相张尚,星夜入宫,然后,整个未央宫就保持了安静和沉默。 但是,这诡异的宁静,却在两天以后被打破了。 吴国都城广陵。 吴王刘濞全副武装,头戴孝布,素服。 他的十几万大军,全部缟素。 烈烈战旗飘扬。 “长安天子受奸妄蛊惑,阴杀了楚王!”刘濞一脸悲伤的登上点将台,对着诸将,沉痛的道:“楚王何其无辜?楚,吴之长兄也,昔年楚元王,夷王在世之时,对寡人多有教诲,现在,楚王戊,惨死长安,寡人决意,为其讨还一个公道,清君侧,诛妄臣!” 他猛的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天道:“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比,下与少子等者,皆发!” 但刘濞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长安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已经确认刘戊确实是死了。 但长安一直没有发布讣告,保持着异常的安静和沉默。 但此刻,刘濞却是很难再忍了。 假如再忍下去,万一,长安调动大军进入楚国封锁了他出门的道路,那就真的一切都完蛋了。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突袭楚国,拿下彭城,合吴楚两国兵力,那就还有的玩。 不然,就凭吴国三郡之地,长安就是围也能把吴国给围死! “诸君,吾等一起匡扶社稷,清君侧,诛妄臣!” “清君侧,诛妄臣!” 在无数士兵狂热的呐喊声中,汉室派遣在吴国的监督大臣以及两千石以上不肯追随叛乱的臣子,全部被拖到校场杀了祭旗。 丁亥年十月丙午,吴王刘濞以朝廷妄杀诸侯,不以人君礼遇宗室兄弟,绝先帝功臣,进任奸究,动乱社稷根本为名义,于广陵起兵,征发全吴境内十四以上,六十二岁以下的男子。 吴**队一日而过长江,长驱直入,在吴军打着‘帮楚王复仇’‘讨还公道’的旗号下,楚国都城彭城几乎不战而降。 三天内,整个楚国三郡一百余城,被纳入吴军的控制下。 吴王刘濞立楚王刘戊太子刘顺为楚王,更给刘戊上谥号曰怀。 同时,正是传书天下,历数长安种种不是。 三日后,吴王起兵和楚国陷落以及吴王的战斗缴文一同传到长安。 关中震动,天下震动! 刘彻闻言,嘴角一笑:“果然跳坑里吧!” 但刘彻不得不承认,刘濞手下还是有能人的。 譬如,刘濞的这篇战斗缴文,就写的很不错啊! 刘彻站起身来,对王道吩咐:“备车,入宫!” ……………… 与此同时,吴王起兵的消息与他的缴文到了几乎所有诸侯王的案头上。 “吴王刘濞敬问胶西王、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赵王、衡山王、庐江王、故长沙王子:幸教寡人!汉有贼臣,无功天下,侵夺诸侯地,使吏劾系讯治,以僇辱之为故,楚王刘戊,惨遭横死!先帝功臣,尽放逐而诛绝,无有人君之礼遇,刘氏骨肉,瑟瑟然而惧之,乱臣贼子,充盈朝野,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寡人欲举兵诛之,谨闻教!” 长沙城中,一位华服贵族念着刘濞的送来的这篇缴文,只念到一半,立刻就跳起来,道:“快哉,快哉!” 他立刻对他的奴仆和下人吩咐:“给吾备甲兵,吾要起兵响应吴王!” 这人是长沙王吴苪的庶子,对于朝廷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废掉他的继承权,把长沙国封给自己的儿子这样没节操的做法,深恶痛觉,一直不服,此刻听到吴王起兵,哪里还坐得住? “……敝国虽狭,地方三千里,人虽少,精兵可具五十万……”齐国,临淄,齐王刘将闾只看了一眼缴文,就将它当成废纸,丢进了垃圾桶,他嘿嘿的笑了笑:“这扯淡呢,还三千里?五十万?鬼信啊?寡人就好好看戏好了……” 齐王刘将闾对吴王造反能否成功,深表怀疑。 即使刘濞此时已经手握六个郡两百多城的地盘,但在长安面前,还是不够看! “寡人素事南越三十年,其王君皆不辞分其卒以随寡人,又可得三十余万……”淄川,淄川王刘贤看着缴文,老实说,颇为心动,刘贤只是简单的算了一下数以后,发现,吴王刘濞已经有了五十加三十,八十万大军。 别管他是否吹厉害。 能吹出这么大一个厉害来,实力肯定也弱不到哪里去。 只是…… 刘贤看了看自己手头的兵力,掰着手腕仔细数了数,他总共只有不过三千来人的军队,剩下的都在荥阳。 嗯,吴王要是能西进江淮,兵临荥阳,寡人再考虑要不要跟随好了。 至于现在,看戏就行了。 其他齐国一系的诸王,各自也有着自己的算盘,大抵都选择了观望。 但庐江王刘勃,在见了缴文后,却砰然心动。 因为,他的长兄淮南王刘安,被长安所杀,虽然他跟刘安没什么感情,但兔死狐悲,刘勃觉得自己也该早作打算。 只是,他在庐江国根基尚浅,庐江也只是一个小国,不过一郡之地,总共也就最多能拉出两三万人的军队。 要是没有外力帮助,刘勃感觉自己前脚扯旗,后脚就得被他得丞相和太傅给镇压了,即使不是如此,隔壁衡山国驻扎的数万救灾的汉军,也能要了他的老命! 于是,刘勃悄悄的派人送去了书信给刘濞,请求刘濞派大军前来接应。 赵国邯郸。 赵王刘遂却犹豫不决了起来。 老实说,造反? 赵王刘遂早就有这么个念头了。只是,荥阳离邯郸并不远! 他要敢谋反,荥阳的大将军窦婴一个指头就捏死他。 除非…… “匈奴人加入……”刘遂想着,就找来了一个亲信心腹,命他悄悄的出关,去与匈奴人联系一下,嗯,要是匈奴人愿意参与,那他就跟着造反,要是匈奴人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刘遂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拗不过长安。 至于匈奴人会不会搀和进来? 刘遂想了想,觉得,以匈奴人的脾气,他们肯定会搀和进来的。 去年匈奴人不就大举入侵了吗? 刘遂就觉得以正常情况考虑的话,匈奴人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要知道,长安与匈奴控制下的河南地区,仅仅只有八百里!(注1) …………………………………… 刘彻踏入宣室殿。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只有天子一人,端坐于上。 “太子准备好了吗?”天子刘启问道。 刘彻跪下来,禀报道:“父皇已经差不多了……吴王即已入瓮,可以开始表演了!” 数日前,当刘彻入宫后,与自己的老爹密议,商量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个主意叫李代桃僵。 简而言之,既然刘戊已经死了,朝廷怎么解释,在有心人耳里都一样。 那就干脆使诈! 这个世界要找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很难很难。 但是假如只是要找一个大概差不多的人,却相对很简单。 后世那么多cos朝鲜金家王朝三代的。 电视里,更是一堆堆的模仿秀。 在此时,想要找个人来模仿刘戊,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实际上只要身高口音和体型脸型差不多就行了。 然后,给他披上一套王袍,再让越夷吾跟张尚背书,这样,就是再正宗不过的楚王了。 谁敢质疑,谁能怀疑? 于是,少府衙门迅速的就从其名下的庄园里找出了十几个类似符合特征的人选。 在经过筛选后,最终选定了一个出身楚国在彭城长大的男子来扮演楚王刘戊。 在经过这几天的紧急培训和指导后,最起码,这个男子已经能在旁人的指导下,将刘戊的样子模仿个七八成相似。 这就够了! 刘彻就记得,后世满清末年,可是出现过一桩自称光绪皇帝的案子。 这个案子最后到了某省总督面前才被审理清楚,裁定为假冒。 这个案子告诉人们,在封建社会,想要冒充大人物,关键不是像不像,而是够不够胆子。 至于这出戏,最后该怎么收场? 刘彻一点也不担心,等戏演完了,找个借口,让‘刘戊’‘自然死亡’或者是因为愧疚自杀什么的,不要太简单了!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只要能把刘濞打败,那,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正确的正义的!r1152 第三百零四节 真假楚王(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彭城,楚王王宫。 吴王刘濞看着悬挂在大殿墙壁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他的将军们全部都站在他的后面,等待着刘濞的决断。 现在,刘濞面临的处境,与当年英布叛乱时的处境一模一样。 现在,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但是,刘濞面临的选择,依然是三条。 第一条路就是挥师东进,攻取广大的齐鲁地区,传缴燕赵。 第二条路是循江淮而上,沿着长江一路上溯,攻略韩魏故地,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决战于雒阳。 第三条路则是从楚国出发,过长江,攻击梁国,只要能攻下梁国,长安之前的就没有了险阻,大军可以兵临函谷关下,无疑,到了那个地步,整个关中都会不战而下,有的是愿意‘拨乱反正’的贵族。 当年,英布自持武力,渡淮河而入沛郡,结果被太祖高皇帝刘邦堵在了蕲西的甀城。 那一场战争,刘濞是亲自经历过的,当时的种种情景,现在想起来,宛如在眼前一般。 以英布之勇,其麾下百战雄师之精锐,尚且在这条路上一败再败,最后竟然被打的全军崩溃。 因此,淮河,刘濞是死都不愿意渡的! 天知道过了河,对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万一自己前脚刚过河,后脚就被从长沙杀出来的长沙**队断了归路,怎么办? 刘濞不敢冒这个险! 至于故长沙王王子们…… 刘濞从来就不敢指望这些纨绔子弟! 当年。英布就是被长沙王给卖掉的! 因此,实际上,刘濞只会在东进与北上之间抉择。 东进。就要越过长江。 而在长江的另一面,汉室在齐鲁一带,七八个诸侯国唇齿相依,在不能确定齐王一系的诸侯肯定会接应的情况下,刘濞不敢轻易去攻击。 自古渡江就有大风险! 而相对的,北进,就只有一个障碍——梁国! 而且。对刘濞来说,选择北进,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梁王刘武是皇帝的亲弟弟。 攻击梁国。就是攻其必救,逼着长安主力来到梁国决战。 这么做,对刘濞来说,好处就是。仓促之间。长安天子肯定来不及集结来自长城的边军以及各地的勤王大军,只能靠长安的南北两军以及驻扎在关中的几部,即使临时抽调和征发关中的青壮,撑死也就凑个十万人的援军。 而倘若东进齐鲁的话…… 长安就获得了时间。 作为一个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年叛乱的君主,刘濞自然知道,长安的战争潜力有多大了。 一旦长安动员起长城附近和关中以及河东等基本盘的人力,一百万大军可能夸张了些,但五十万全副武装。受过训练的大军还是能凑起来! 而他的整个吴国,就算刮地三尺。也凑不齐这么多军队。 而且,向齐鲁进军不仅会让长安有时间动员和编组庞大的军队,更有一个问题——战线拖的越长,对进攻方就越不利。 刘濞自然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的基本盘,只有吴国三郡之地。 加起来,不过一百城,三百万人口,跟拥有三分二的天下的长安,肯定比拼不过。 即使他真的最终拥有了齐鲁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可有南军击败了北军的例子吗? 中国真正的菁华和人口聚集地,始终在中原,在北方! 是以,在刘濞看来,向东进军,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一旦长安反应过来,聚集起军队,那凭借北方那些久经战阵,受过精良训练的军队开到,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改变! 是以,刘濞很清楚,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北上,趁着长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攻梁国,逼着长安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自己决战,那样,胜负就还未可知。 不然,等到长安动员起来,那真是万事休矣! 刘濞非常清楚,关中一旦动员起来,会有多么恐怖。 当年,秦末的时候,以秦廷的荒唐和迟钝,尚且能让章邯组织起数十万的刑徒大军,错非在巨鹿一战遇上了破釜沉舟的项羽,恐怕,这天下的起义就被镇压下去了。 而现在…… 刘濞想了想,还是不得不承认,长安的那个皇帝小儿,最起码,还是合格的! 刘濞虽然想清楚了下一步的进军路线,但,他还是做做样子,问一下群臣与大将的。 于是,他微微颔首,问道:“诸位,请畅所欲言,我等下一步,何去何从?” 刘濞说完就看向站在他右侧的一位年轻将军,那人是他比较欣赏和看重的恒霸。 恒霸看到吴王看着他,想了想,于是拜道:“大王,末将是这样想的,我军多是步兵,而朝廷多是车骑,步兵善于轻装疾行,翻山越岭,车骑利于野战,以我之短,功敌之长,这是自古以来兵家所不取的,因此,末将建议,我军轻装疾行,迅速攻占雒阳,只要能攻下雒阳,天下诸侯必然响应大王,那样的话,不用打,这战争我们就赢了,而倘若我军不能迅速攻占雒阳,阻断长安与关东的联系,一旦汉军尤其是汉军的骑兵抵达梁楚之间,不管怎样,我们都输了!” “因此,末将恳请大王,以西进攻取雒阳为第一要务!” 恒霸这一番言论,过去也曾跟刘濞说过。 此刻,重新听了一遍以后,刘濞觉得好像是有些道理。 于是,他的视线投向其他的将军。 在通常情况下。假如手下们都觉得这样做不错,基本上上面也会依从。 但是,此时。吴王刘濞的阵营内部情况却颇有些微妙。 跟任何一个势力一样,刘濞内部也不免划分出了派系。 而偏偏,恒霸与在场的大部分将军都不是一个派系的。 即使是同一个派系的人,此刻见恒霸得到刘濞如此信任,心里面也难免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于是,在这样的情绪下。 有人说:“少年郎有锐气是好事,但。西进攻袭雒阳,太冒险了,雒阳可是天下雄城。武库军械无数,况且,我军只要出发,长安即使开始不知道。但过个两三天。肯定就知道我军的意图了!长安天子可不傻,会傻傻的不防备,而一旦长安有了准备,奇袭就会变成强攻,敢问恒将军,我军轻装前进,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雒阳?雒阳若是拿不下,四面勤王大军一到。我军就要被包围在雒阳城下了,将军也说。我军不利于平地阵战,而雒阳四周可是开阔无比,长安骑兵旦夕可至啊……” 这人还算客气了。 不客气的就直接道:“此乃少年推锋之计耳,安知大虑乎?”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一副完全看不起恒霸的样子。 更有冷嘲热讽的:“啊呀,大王,恒将军这是要效马服故事呀!” 马服君赵括纸上谈兵,葬送赵国国运的故事,可是耳熟能详! 恒霸张了张嘴,想要争辩。 可是,这些人哪里肯给恒霸争论的机会? 一个资格非常老的老将,直接就将恒霸要说的话给堵在嘴里。这老将军直接道:“当年英布也想袭击雒阳,结果在蕲西被高皇帝给堵住了,将军难道以为自己比英布更加勇武?那淮西之地,水网密布,又是长安经营数十年的地盘,我军一旦踏入,想要抽身而出,谈何容易?况且,兵贵神速,倘若我军不能一战定乾坤,就肯定会被江淮诸郡围攻,届时,想退回吴国都不可能了!” 恒霸愣了愣,想要反驳。 但刘濞却挥挥手,道:“诸将的意见,寡人知矣,就这么决定了,大军全力北进,攻略梁国,决战睢阳!”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恒霸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他不明白,为什么连君上都不给他开口和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他? 西进雒阳,固然冒险。 可打仗岂能不冒险? 更何况,如今的局面,只有险中求胜,才能有活路。 傻傻的去直面朝廷经营了几十年的梁国,恒霸甚至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汉室在梁国布置了将近二十年。 恒霸曾经多次到棘壁和睢阳考察过,这两个要塞几乎可以说不可能被攻陷。 驻扎的士兵,也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卒,沉稳有力。 急切之间,想要攻破梁国,进而实现在睢阳决战的战略构想,基本不可能! 而相反的,淮河一带,这几十年来承平日久,地方上无比松懈,恒霸曾经亲身从淮河循江而上,一路过郡县、诸侯国,避开了所有的岗哨,直接到了雒阳城下。 这就意味着,只要有一支偏师,先期潜伏进去,然后再大军压境,轻易就能攻下整个江淮,不虞再赴英布之后尘。 恒霸就想不明白了,为何,在场这么多老将,君上也是久经阵战的老帅,怎么就不明白,时移势迁这个道理? 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当年阻挡了英布的江淮,此时,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只能祈祷梁国的防御不如想象中坚固了……”恒霸叹了口气,心情也变得抑郁起来,他对未来感到无比悲观。 带着这样的心情,散会以后,恒霸独自一人,走在王宫的走廊中,抽生叹气。 一边走,恒霸一边摇着头,冷不丁的,他就撞到一个人。 “咦!”恒霸抬头一看,不免惊讶了一声,他撞到的这个人,他认识。 乃是君上所养的食客之一,下邳人周丘。 周丘这个人。恒霸还是有所了解的,对吴王,忠心无比。 因此。恒霸微微躬身道:“周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周丘回礼道:“正欲去面见大王!” 恒霸哦了一声,点点头。 现在,这个时间点,随着吴王起兵打起清君侧的旗号,基本上,吴王过去的食客、幕僚都捞了一个官,或是司马或是将军。至不济也能混个校尉。 据恒霸所知。独有周丘,至今没有混个官衔。 是以,恒霸以为。周丘是去跑官的。 因此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却听得周丘道:“吾受大王恩惠,但因无能,不能回报一二,此去面见大王。正欲求大王授吾一个使节的名义。吾欲以此,为大王定下邳与沛郡!” 周丘自信满满的道:“若是可以,吾定下邳与沛之后当挥兵东进,攻取城阳、为大王去此心头大患,以报大王恩惠!” 倘若是别的什么话,恒霸可能就笑笑而已。 单枪匹马就敢说能取两郡,还要灭城阳? 怎么看怎么都像yy小说。 只是,恒霸却来了兴趣。他是去过下邳和沛郡,亲自考察过的。因此,恒霸非常,这两个地方的地方治安和秩序烂成什么样子了。 毫不夸张的说,下邳和沛郡,尤其是沛郡,仗着自己龙兴之地的优势,最近二十来年,地方豪强日益做大,基层官僚腐朽不堪。 简而言之,只要能说服或者威逼这些地方的豪强,那这两个郡几乎能兵不血刃的就拿下来! 而恰恰,恒霸知道,周丘的家族就是下邳的豪强家族之一。 于是,恒霸认真的问道:“先生此行若去,计将安出?” 周丘也不隐瞒,大笑道:“不敢瞒将军,吾与下邳太守杨氏素为仇敌,此人迫我亡命,幸得大王收留!但此人不过是个昏庸之辈,我可用计将其诱杀,然后,再召集郡中豪强与吏员,以屠城相威胁,迫其等从命,此辈皆胆小懦弱之人,必从之,如此,下邳落入我手也,可得数万下邳精兵,再驱下邳兵进攻沛郡,攻略整个江淮,若大事可成,能得十万兵!” 周丘嘿嘿一笑:“届时,有这十万兵,吾进可驱兵西进雒阳,退可安守江淮,以江淮天险,为大王阻隔荥阳之兵!” 恒霸听完,就已经知道,这周丘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于是,道:“先生忠信,末将佩服,这样,先生先去禀报大王,请求授予节杖,得了节杖名义以后,吾就拨给先生三百精兵,俱是吾多年来训练的亲信,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至于周丘的请求会不会被拒绝,恒霸觉得肯定不会。 因为吴王所要付出的不过就是一个不值钱的名义和一纸文书而已,即使失败,也不会有损失,而倘若成功…… 周丘高兴的道:“多谢将军!” 于是,周丘就兴高采烈的进去求见,不多时就捧着吴王刘濞的节杖和文书证明出来了。 恒霸等到周丘出来,直接将一个令符塞到他手里,道:“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可惜,大王不听我的意见……”看着远去的周丘,恒霸摇了摇头。 连一个食客都有信心和胆量单枪匹马就敢放言能取下邳甚至整个江淮。 为何,堂堂吴王,却不敢去江淮,反而非要撞在梁国的铜墙铁壁上? 恒霸怎么都想不明白。 恒霸叹了口气,正欲回家,忽然就只见一个慌慌张张的使者,急急忙忙,慌不择路的跑了过来。 恒霸拦下他,问道:“慌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使者看了一眼恒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恒将军,大事不妙了,楚王刘戊两日前,在长安北阙现身了,还向当时在北阙之下的诸侯使者与藩国君王、长安臣民宣布……” 那使者哭丧着脸道:“说是大王派人刺杀于他……” “啊……”恒霸目瞪口呆。他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王不是说,长安天子谋害了楚王,所以,才起兵讨还公道的吗?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楚王刘戊还活着? 那大王给他上的谥号岂不就成了一个笑柄了? 这事情要是真的。 那……、 恒霸已经不敢去想接下来的事情了。 倘若刘戊活着,那。这次的起兵,就变成了吴王自己的独角戏了。 更可怕的是,在这个戏里。吴王演的是丑角。 恒霸很清楚,此事,对整个吴楚阵营打击有多大。 旁的不说,那些楚军恐怕就要生出些别的心思了——虽然他们本来就有着各种小九九…… 更糟糕的是,就是吴军,恐怕也要士气大跌。 从堂堂正正的正义之师,到居心叵测。图谋叛乱,颠覆天下的乱军。 这两者士气的差距可是非常大的! 恒霸已经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恐怕…… 大王会在急怒之下。失去理智,在没有做好准备之下,就渡江进攻梁国。 而这…… “一定会发生!”恒霸在心里说。 对于未来,对于前途。 恒霸此刻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恒霸摇了摇头。 现在回头想想,从起兵开始,就有着种种的诡异。 譬如,楚王刘戊究竟死没死,长安那边都没消息传出,可大王却一口咬定刘戊是被长安天子谋害了。 恒霸并不笨。 此刻,他心里跟镜子一样敞亮。 恐怕,长安的楚王没有撒谎。是大王指使人谋刺楚王。 可问题又来了。 既然大王敢起兵,那肯定是知道了。楚王已死的这个事实。 那长安的那个楚王又是怎么回事? 恒霸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脑子都凌乱无比了。 他已经无法理清楚这其中的头绪了。 ………………………………………… 时间回到两天前。 这一天,阳光明媚,秋风飒飒。 长安的北阙,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更因为最近未央宫诡异的戒严,使得长安什么样的流言都冒出来了。 甚至有人传说,天子在未央宫遇刺。 此时,忽然,宫墙上的编钟响了起来,一连响了九下。 这是天子出现的预兆。 于是,北阙附近的官吏以及民众,在听到钟声后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到北阙城楼下的街道上。 密密麻麻数万人聚集在一起,让附近执勤的卫兵也骤然紧张起来,好在,之前得到了命令,因此,也算有所准备,数千的卫兵在北阙附近建立人墙,维护着秩序。 在无数人的翘首以待中。 汉家天子出现在了宫墙之上。 于是,百姓与官吏以及诸侯国的使者,纷纷跪下来叩首:“草民(臣)拜见陛下!” 实在是当今天子在长安,几乎很少有不认识的! 当年,这位天子还未登基之时,常常微服,在长安的大街小巷转悠,甚至,有许多人就是看着当今天子一步步走过来的。 天子刘启稍稍摆手,道:“诸臣民平身吧!” 然后,十数位宦官齐声大喊,唱诺:“陛下有命:诸臣民平身免礼!” 于是,众人这才敢起身。 就只听到城楼上的天子道:“今日,朕来北阙,是有大事向天下臣民宣告!” “前日,朕闻,吴王刘濞,借口朝廷谋害楚王刘戊,居然大逆不道,举所谓清君侧之旗号,谋反,此獠穷凶极恶,朕闻讯,亦是相当震惊,朕自认,待其‘不薄’,先帝更许其铸币煮海,兼有天下油盐铸钱之利,本意以为,此獠当可适可而止,不意,子系中山狼啊!” 天子刘启缓缓的说着,他每说一句,城楼上的宦官与士卒就大声的复述一句。 当念到最后一句‘子系中山狼’时,更是声震四方,不停的回想。 天子刘启继续道:“当年,朕皇父在时,曾与朕道,初,太祖高皇帝在时,拜刘濞为吴王,已拜受印,高帝乃诏吴王相之,谓曰:若状有反相!其时已有所悔!奈何已受印,不得已。乃附其背,告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者。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为一家也,慎无反!刘濞当时拜曰:不敢!不料,此獠果真天生反骨!” 这个巨大的八卦一抛出来。 甭管真不真实,可不可信。 既然是皇帝说出来的,自然是比真金还真! 更不可能有笨蛋出来质疑。 况且,在大部分百姓的心里,天子说的。肯定是真的,更何况还是有着圣人之称的先帝,太宗孝文皇帝曾经告诉天子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在大部分百姓心里,自然是相信天子君权天授,有神威,能洞见万里。有种种异能。 譬如。当年吕后只看云的方位就找到了高皇帝。 高皇帝斩白蛇起义,封渭河五帝。 这些事情,在民间已经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了。 此刻,加一个能洞见奸邪,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别说此时了,就是后世二十世纪,天朝太祖驾崩之时,民间的种种传言。简直一点都不像所谓的科学世界,甚至于到了二十一世纪。天朝百姓,尤其是司机什么的,更是将太祖的像章当成了护身符,辟邪之物…… 在这个时代,这种思想和根深蒂固的迷信,无疑强化了百倍甚至千倍! 特别是人群中还有着许多的聪明人。 这些’聪明人‘悄悄的低声说着:“高皇帝元年至今,五十有三年……啊呀,高皇帝真是料事如神啊,早就料到了吴王要反,朝廷肯定有布置,这次,吴王必死无疑了!” 只是,这个人的声音小是小,但刚刚好能被周围人听得仔细…… 更奇怪的是,这样的聪明人,还不少,在人群中,起码混了几百人。 几个吴王的使者和密探,见了这情况,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是朝廷的人。 顿时,他们就不敢乱动了。 城楼上,天子的话却继续着:“刘濞逆贼污蔑朕谋害了楚王,但朕要告诉天下,意图谋害楚王的,不是朕,而是逆贼刘濞!” 这话没什么出奇,在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但接下来,天子的话却刺破苍穹:“吴逆以为派遣死士,刺杀楚王,就可以嫁祸给朕?所幸苍天有眼,楚王有祖宗庇佑,逃过了一劫,下面,请楚王出来说两句吧!” 在天子身后,一个微微蜷缩着身子,头戴九旒,脸色苍白的男子迈步而出,用着带着彭城口音的官员道:“寡人刘戊,可以作证,是吴逆收买了寡人的侍卫,欲以毒针谋害寡人,所幸寡人命大,兼之神医淳于意医术神奇,故而,捡回了这条命,吴逆谋害寡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栽赃给陛下,诬陷天子,简直是罪无可恕,臣,刘戊,恭请陛下,即刻发兵,为寡人主持公道!” 说着,刘戊就慢慢的跪下来。 随着他这一跪,整个局势,完全大不同了。 这一跪可谓就将整个天下得局势,完全反了过来。 先前,吴王打起清君侧和为楚王讨还公道的旗号,不说别人信不信,最起码,这也是个牌坊啊! 可如今,这个牌坊却被人砸了个稀巴烂,原本被刘濞粉饰和装扮成被朝廷谋害的楚王跳出来指证吴王。 也不管其他人信不信。 至少,大义的名分回到了长安手里。 而知道内情,清楚真正的楚王刘戊已经死了的人,心里却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尤其是刘濞的人。 他们当然知道,真楚王已经死了,确凿无疑! 但是,说出来谁信?谁来证明? “这个李代桃僵之计好狠毒啊!”某个躲在暗处的人小声的道。 但他又能怎么样了? 他很清楚,此事,已经无法证伪了。 因为,假如要跟朝廷打这个关于楚王真假的官司。姑且不说朝廷会不会答应,单单一个事情,吴王就已经必输了。 这个问题就是——吴王怎么在朝廷都没有发布消息的情况下知道的楚王已死的事情? 要证明此事,吴王就要先承认自己派人杀了楚王。 否则,现在的这个楚王就是‘真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先更7000,剩下3000明天补上~ 第三百零五节 晁错的感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站在宣室殿的一角,看着殿中人来人往。 巨大的地图悬挂在墙壁上。 一个个代表吴王军队东西的小旗子星罗密布,列于棋盘上。 现在,已经是吴王刘濞渡河后的第三天。 让人大跌眼界的是,在渡河之后,吴军进展极快,到今天,最新的军报显示,吴军已经到了梁国要塞,同时也是进出中原的战略要地棘壁城之下。 梁王刘武求救的信使,带着棘壁城求援的血书,来到了长安。 刘彻很轻松的就在地图上找到了棘壁的位置,大抵是在后世的河南境内,位于黄河南面的战略要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棘壁的上方,就是睢阳。 通过地图,很清楚的就能看到,假如棘壁失守,睢阳之前,就将无险可守了。 到时候,刘濞的选择就非常多了。 他可以继续北上,攻击睢阳,也可以西进,取昌邑,走蓝田,至武关,避开函谷天险。 而现在,因为事发忽然,急切之间,长安能抽调的机动兵力,就只有周亚夫麾下的南北两军以及屯驻霸上作为防备匈奴从河套地区忽然袭击的预备队的三万多军队。 加起来,只有七万左右。 即使是抽调青壮,也不过能凑个十万人。 再多,就很吃力了。 因为关中也很大,长安需要防备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刘濞。 大散关方向的燕赵以及萧关后面的匈奴,都是不可不防。 为了监视匈奴和燕赵两国。长城的俪寄军团就不能调动,屯驻于陇右的骑兵集群,也只能原地待命。 不然。万一匈奴入侵或者燕赵发难,长安就要腹背受敌! 而,即使是现在这十万人,要出征,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后世有句话说,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此时。大军一动,就是成千上万的金钱,而且。是以万为单位来计算的。 现在,大军还没拔营呢,少府的存款就像泄洪的大坝一样,迅速减少了起来。 可以想见。大军一动。估计,朝廷的府库就差不多要干掉一半了。 “啊,棘壁之前的那十几个城市,怎么就跟纸糊的一样……”义纵在刘彻身边轻声的嘟囔着。 刘彻连忙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但正如义纵所说,刘彻也觉得,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他都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 在棘壁城之前。在梁国国境范围之外,汉室有着十几个城池。作为梁国与关东诸侯之间的缓冲。 这十几个城池,虽然说小了点,但,汉室经营了几十年,不说固若金汤吧,稍微迟滞一下吴王的行动总是可以的吧? 可结果就是,那十几个朝廷的城池,守军常常还没见到吴王军队的影子呢,就施展飞毛腿神功,跑了个没影。 偶尔有个胆子比较大,性格被比较耿直的守城官员想要组织抵抗。 结果…… 他们连半个时辰的有效抵抗都坚持不了,就被吴军攻破了城池…… 过去三天,整个朝廷的脸都被刘濞反复的打来打去。 现在,几乎都被抽肿了! 而且吴军进展顺利,也抵消掉了先前楚王刘戊出现造成的影响。 因为胜利,能掩盖掉一切危机。 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不管是吴军也好,裹挟的民众和楚军也罢,都能分润到许多的战争红利,譬如沿途府库的钱财,大户人家的积蓄。 在战争中一切人性的阴暗面都被无限放大了。 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战争中屠城什么的,都属于‘正常的战争手段’。 相对而言,吴楚联军只抢劫已经算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了!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前世,汉室朝廷的军队进入吴楚境内,杀的人和干的坏事,也不算少! 最起码,忠于刘濞和刘戊的势力,不分阶级,被从**到精神上彻底消灭。 至于诸齐和赵国更是被彻底清算,几乎被赶尽杀绝。 正是如此残暴和血腥的清算报复,才让天下诸侯噤声,从此再也不敢与朝廷对着干。 至于怀柔什么的,那是清算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个时代,这成王败寇的时代,失败者还想享受人道主义对待? 搞笑吧? 这是一个赢家通吃的时代。 胜利者理所应当享有一切,失败者不可避免,失去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生命、尊严、自由和权柄。 是以,刘彻非常,棘壁城的得失,深深的关系到了汉室朝廷他的老爹以及他的整个家族的荣辱。 倘若棘壁再迅速陷落,那么,吴楚联军就将占据战略主动权。 睢阳还能不能抵挡住吴楚联军的进军,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即使睢阳侥幸守住了,吴楚联军也可以选择向东进军。 所以,现在,棘壁城聚焦了整个天下的视线。 “最起码,棘壁也必须坚持七天!”刘彻看着地图,想着。 这是最起码的坚守时间,因为,汉军从关中出发,走武关,过蓝田,到达睢阳,最快也要五六天的时间。 而假如棘壁在七天内失陷,对于整个汉室来说都是灾难性的。 首先,天下诸侯就会看清楚,原来所谓的**oss长安只是个纸老虎啊,长安的军队,根本没有战斗力。 那还等什么? 除了刘彻的兄弟和他老爹的弟弟刘武外,整个天下诸侯都会用脚投票。 其次,整个梁**队的士气都被受到严重打击。甚至于不敢再与吴楚联军交锋。 而没了梁国的死守,靠着现在动员起来的不过十万汉军,显然不足以在野战中压制住数量是自己两三倍的叛军。 而假如不能压制甚至压缩住吴楚叛军的活动范围。那前世周亚夫出骑兵断吴楚粮道的战术也就无从使用了。 棘壁能否坚守七天? 老实说,刘彻现在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概因为,历史已经完全乱套了。 前世,吴楚七国之乱,声势浩大,压制住了长安。 刘濞的选择空间比现在多得多。 所以,他才有那么多闲工夫在棘壁城下跟汉朝的使者扯淡。讨价还价,给了棘壁喘息的机会,让梁国的士卒适应了战场。 而今生。刘濞猛攻梁国,是孤注一掷。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濞只要不是笨蛋,就肯定知道。拿下棘壁的时间。是他成败的关键。 恐怕,此时棘壁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家上……”刘彻正在担忧着棘壁安危的时候,听到有人呼唤他,连忙抬头,就见到周亚夫一身戎装,朝着他走过来。 在接到棘壁求救的书信后,皇帝老爹就立刻拜周亚夫为太尉。将救援梁国的重任交托于其手。 现在,周亚夫显然是来跟刘彻这个太子拜别的。 刘彻迎上前去。微微弓身,拜道:“一切就拜托太尉了!” 这一拜,周亚夫是完全受得起的。 因为,现在,整个长安政权的存亡,几乎都系于周亚夫之手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在一个月内,朝廷不可能再拨给周亚夫太多的军队了。 荥阳方面虽然驻扎了三十余万大军,但这些军队成分复杂,窦婴能维持荥阳方向的稳定,威慑住那些不安分的齐赵燕诸侯就已经很给力了,不能再指望他有什么别的举措。 而从关中和河东河西抽调青壮,编组成军,这些新编组的军队,没有一个月的训练和整合,仓促推上战场,除了制造混乱外,刘彻想不出别的用处。 而长城跟陇右的大军,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人有胆子敢调动。 是以,接下来一个月,周亚夫率领的这十万军队,就成了汉室的全部依靠。只要周亚夫能与梁国的军队通力合作,能守住目前的战线,对长安来说,就已经是胜利。 因为,一个月后,战争机器动员起来的长安,能迅速的武装和编组起数以十万计的大军。 “不敢……”周亚夫躬身回礼道:“臣受陛下托付社稷之重,必当鞠躬尽瘁,以报陛下恩遇!” 就在方才,他陛辞的时候,天子与大臣,都是希望他此去睢阳,一切以稳为主,只要能配合梁王,守住梁国,就是大功! 说起来也是好笑,就在三四天前,长安君臣,还是一派自信满满,以为吴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的做派。 可仅仅三天,在吴军辉煌的胜利面前,许多人立刻就改换门庭,换了嘴脸。 如今,朝堂上甚至已经有人在谈论和议之事。 理由时,朝堂既然能与匈奴和亲,怎么就不能和吴王和议,大不了,不削藩就是了嘛…… 这样的论调,还真颇有些市场! 因此,在这样的论调影响下,加之吴军来势汹汹,朝堂的舆论倾向为之一变,甚至,就是天子,也有些动摇,对于能否平定吴王叛乱,有些信心不足了。 于是,像现在这样保守和谨慎的战略,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只是…… 周亚夫的心,却很大! 圣人用兵,在于止戈! 周亚夫永远都忘不掉这句话,也不会忘记。 作为一个带兵的将军,从军将近二十年,而且出身将门之家。 周亚夫当然非常清楚,残酷的战争会给天下百姓带来什么? 妻离子散,家国破灭,人命贱如草! 吴军一路北上,沿途郡县破败,大军所过之处,黎庶能保全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而倘若战事迁延日久,长安与诸侯相争的局面扩大化。长期化,那么,这天下百姓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身为军人。此刻,周亚夫觉得自己的职责就是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将和平还给天下。 为此,他不惜化身恶魔,不择一切手段,也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终结叛乱! 因此。周亚夫抬起头,没有用任何婉转的语言,径直对刘彻道:“只是。长安彻侯随臣出征者,多有军费不足,拮据之人,臣听闻家上有程郑氏与卓氏所献五千金。因而……” 话说到这里。刘彻就已经明白了。 周亚夫特地过来向他辞行是来要钱的。 刘彻自然是欣然应允。 笑着道:“孤立刻让人将那五千金给太尉取来,若是不够,孤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彻侯乃最顶级的异姓贵族,人人都有食邑之地,小者数百户,大者万户。 这样的人随军出征,一切车马与甲胄都是自费,甚至。还要自费招募亡命之徒,组成军队。 按照西方的说法。这是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在中国虽然没有这样的说法,但却有这样的传统。 春秋以来,列国相争,君主出征,臣下贵族都是自带干粮跟随。 彼此在战场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了汉室,自然也继承了这个规矩。 只是,现在的彻侯们基本都候二代甚至三代,整天都是忙着不是玩女人就是斗鸡走狗,根本没几个有积蓄的。 是以前世,这些家伙连出征自己和亲兵们的武器和甲胄都配不齐。 只能贷款,贷高利贷,而且是十倍利息的高利贷。 战争结束后,因为汉军获胜,战利品多的所有的彻侯都笑得合不拢嘴。 即使是打酱油的,也分到了许多。 至于冲杀在前面的,那收获就根本无法计算! 反正,平叛战争,随军出征的彻侯,能活着的回来,都发财了! 甚至就连汉室朝廷自己也差点被噎着了。 吴楚齐赵七国王室以及国中贵族、士绅、地主,几十年的积累,统统都被洗劫一空! 因此,刘彻很清楚,这五千金拿出去,过个两个月就会回到他手里,并不会影响什么。 但周亚夫却颇为惊讶的看了一眼刘彻。 自古以来,肉食者鄙,上位者其实很少去关心下面的人的难处,更很少有上位者会像刘彻这样,五千金,说拿出就拿出来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亚夫过去接触过很多王公贵族甚至皇子。 那些人平时嘴上吹牛逼,一个比一个厉害,到了关键时刻,要动真格,要拿钱了,却一个比一个吝啬。 像刘彻这样完全不将钱财放在眼里的少年皇室成员,周亚夫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由得,对刘彻这个太子,印象好了几分。 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可是很少会有什么大局观,一般能盯着自己眼前的东西,不去贪图享乐就已经是很优秀了。 “或许,民间传闻是真的,这位太子,真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周亚夫心里想着,在他看来,也就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 望着周亚夫远去的背影,刘彻沉吟了一会,然后就继续看着墙壁上所悬挂的地图。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大臣,从内殿走出来。 刘彻回头一看,是御史大夫晁错。 此时的晁错,完全没有了几日前的风光与气势。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萎靡的不成人样。 刘彻自然听过许多的流言和议论,清楚晁错此刻的处境。 简单的说,因为吴军逆势而行,进军神速,在战场上风光无比。于是,晁错就倒霉了! 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冲着晁错来了。 委婉一点的大臣,可能还会给晁错留些情面,也给自己留点后路,不会说的很绝。 但那些晁错过去改革得罪的政敌,以及一路上的死敌,就没有一个客气的了。 袁盎就直接毫不客气的说晁错‘乱国政’‘至有今日之难’‘斩晁错以谢天下’。 新任中尉陈嘉也说晁错的削藩‘乱高帝之治’使‘天下诸侯怨怼’‘以至有今日’。 甚至就连楚王太傅越夷吾也补了一刀,上书说‘贼臣(晁错)擅罚过诸侯。削夺之地’,这一刀补的相当准,直接命中要害!(注) 因为。越夷吾说出此话,就证明了现在的局面,是晁错的削藩策导致的。而作为楚王太傅,又是先帝的钦命大臣,知名的文学鸿儒,越夷吾的这一句话,杀伤力超过了其他所有人所说的话的总和。 以刘氏的尿性。晁错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当年,北平侯张苍因为在‘黄龙事件’(注2)中得罪了先帝,被迫告老。本来,继任丞相的人根本不是申屠嘉,当时呼声最大的是章武候窦广国。 结果,这个消息刚刚放出去。朝野一片哗然。不知道多少人瞬间就将此事跟吕氏联系了起来。 于是,先帝立刻改口,这才让申屠嘉捡了这个便宜。 连小舅子都说抛弃就抛弃了,何况一个宠臣? 刘彻就记得,前世,晁错死前,他的皇帝老爹也说‘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 事实证明,在皇帝面前。感情、交情甚至亲情,在有些时候。甚至不比一张白纸坚固! 因此,此时,晁错的处境,正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 不至是以前的敌人和政敌围攻他,因为推行政策得罪过的人恨他。 甚至就连过去的盟友、下属甚至一手扶持起来的丞相张欧也翻脸不认人,落井下石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八个字,现在的晁错,应该是最有体会的人! 晁错见到刘彻,他下意识的低着头,想要疾行而过。 现在,他非常落魄,因此,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被太子看到。 但刘彻却笑着迎了上去,微微躬身道:“晁大夫见了孤怎么躲啊?” 晁错微微一愣,颓然道:“臣不敢,只是臣还尚有要事……” 刘彻却拦住他,道:“晁大夫,如今,天下皆曰可和议,独卿与孤皇父,不得和议!” 晁错闻言,抬起头看向刘彻。 直到发现刘彻一脸正色,不似消遣,这才终于相信,刘彻并非是在等着看他笑话,而是真的来声援和支持他的。 事实上,刘彻此刻出现在这里,就是来给晁错打气的。 削藩策,无论如何,都是为巩固中央政权,加强君权而推行的。 或许推行过程太过于激进。 但,在此世,刘濞起兵造反的主因,却并非是削藩,而是在绝望下的反扑。 这一点,不是傻瓜都看的出来。 现在,朝野之间充斥的和议言论,其实不过是晁错过去的敌人以及一帮胆小鬼加上被刘濞收买的人在搅合罢了。现在对晁错的指责和对削藩策的攻忤,也都是在牵强附会 前世的事实也证明了,杀了晁错,只会助长刘濞的嚣张气焰! 晁错没死前,刘濞尚且还要假惺惺的说什么清君侧,晁错一死,就把清君侧的招牌丢掉,自称东帝,更放话要打进长安,过一过皇帝的瘾。 即使今生事情有变,晁错一死,刘濞就罢兵。 但,刘彻清楚,这样对未来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因为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长安的君权从此就将沦为笑柄,诸侯王从此就不会有什么人正眼瞧长安了,甚至会出现政令不出未央宫的尴尬局面。 而到他登基以后,这个局面会更加恶化,甚至就是出现什么类似东周时期,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变故也说不准。 因此,刘彻非常清楚,现在的局面,其他所有人都可以赞同和议,唯独,他这个太子和他的皇帝老爹以及晁错不能赞同和议。 因为和议就是在要他们的命! 一如后世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对孙权所说的那样。 和议了大臣们还是大臣,照样高高在上花天酒地,唯独皇室,将威风扫地,至于晁错,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当然,前世。因为刘濞的狂妄,将汉室逼到墙角,恼怒下的皇帝老爹直接下令长城的俪寄军团和陇右的骑兵集群参战。迅速的碾压了叛军。 但今生,刘彻也不敢确定,刘濞会不会见好就收? 而这个风险,刘彻不敢冒,除非他愿意将来当个傀儡天子,做个儿皇帝! 是以,无论如何。晁错都不能跟前世一样死掉,被当成牺牲品。 万一刘濞脑子开窍了,或者他手下的人说服了刘濞。接受了朝廷的道歉,拿着已经收获的东西退兵,那可就真是大事休矣! ……………………………… 晁错此时,心里真是百味嘈杂。 过去。向来视为心腹的赵禹倒戈了。一手扶上台的丞相张欧翻脸了,左膀右臂们如今也视他如同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在这个时候,过去他不曾正眼瞧过,一直不怎么欣赏的太子却在这样的时刻,说出了‘天下皆曰可和议,独卿与孤皇父不可’这样明摆着力挺和支持的话。 想到这里,晁错就忍不住老泪纵横。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刘彻却是微笑着伸出手,对晁错道:“走吧。晁大夫,与孤一同去面圣吧!” 现在,刘彻知道,必须说服皇帝老爹,让其抛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和议念头。 因为,这次叛乱,只能用铁和血来镇压。 长安与刘濞之间的问题,在于,要嘛长安从此君临天下,对诸侯杀生予夺,要嘛,更换天子……没有第三条道路。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可能有! 而对于说服自己的皇帝老爹,刘彻信心十足。 晁错却感激的道:“诺!” 然后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刘彻身后,恭顺无比。 只是,晁错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家上,您不是与太仆相交莫逆吗?何以要帮臣?” 刘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晁错以前这么聪明,他又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晁错怎么就不能理解? 这事情不是过家家,更非是可以用私人感情来衡量的小事情! 这是关乎生死,决定未来格局的国家大政!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情面可讲,没有道德可言。 简而言之,跟匈奴人能和亲,那是因为匈奴无法威胁汉室的根本,而与刘濞和议,哪怕不付出任何代价,只是赦免了刘濞,都会动摇整个汉室中央政权的统治基础,从此天下就将进入四分五裂的割据局面。 历史上,东汉末年的群雄混战,唐末的军阀藩镇,都是中央政权威信扫地后的必然结果。 刘彻却不知,此时,统治者们还没有这样的认知。 虽然有着东周的教训,但这教训还不够深刻,而且距今也太过遥远。 是以,不管皇帝还是大臣,都认识不到,对诸侯妥协的后果。 就连晁错这样的人杰都意识不到。 这不是智商的问题,而是眼界与格局的局限。 刘彻自然想不到这一点,但他却有着一颗影帝的心,因此闻言大义凛然的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何况此事关乎社稷根本,孤不得不为社稷考虑!” 说话间,刘彻就带着晁错走了自己老爹寝殿门口,早有宦官在此等候了,只是那宦官看到刘彻身后的晁错,难免有所意外,脸上颇有些为难。 刘彻无奈,只能对他道:“公先去通秉父皇罢!” 对方这才点点头,进去通秉。 不多时,那宦官就出来道:“陛下请太子与御史大夫觐见……” 走进寝殿,刘彻就发现,还挺热闹的。 太仆袁盎、丞相张欧、中尉陈嘉都在。 刘彻朝他们微微颔首致敬。 这些人起初还笑脸相迎,但看到跟在刘彻身后的晁错,却不由得脸色一沉。 见此情景,刘彻也不免在心里吐槽了起来:晁错啊晁错,你这人缘到底有多坏? 袁盎也就算了! 他一手扶持的张欧也背弃了他。 甚至就连刚刚被启用的周亚夫以前的副手,中尉陈嘉也对晁错没有好脸色! 用举世皆敌来形容或许有些夸张,但一个最佳mt的评价晁错却跑不了。 假如不是因为害怕蝴蝶效应。导致出现刘濞接受和议。 刘彻真的真的不愿意趟这淌浑水! 心里虽然腹诽着,但表面上刘彻还是不动声色,跪下来叩首道:“儿臣拜见父皇!” 晁错也跟着跪下来。道:“臣晁错拜见陛下!” 天子刘启此时却看着跟着刘彻进来的晁错,非常好奇。 就在方才,不久之前,可能一刻钟之前吧,当周亚夫陛辞离去,准备出城去与将军、校尉、司马等军官沟通明日的出征之事。 晁错就提议了,要求他这个天子御驾亲征。如先帝扫灭济北王叛乱一样。 若是以往,天子刘启说不定还会兴致勃勃。 但此时,他却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了。 吴军势如破竹。只用三天就打到了棘壁城下,棘壁的求援血书一日之内连来七封。 现在的天子刘启,哪里还有御驾亲征的念头? 这兵凶战危的,若是有个万一。怎么办?因此。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晁错的提议。 然后,晁错就黯然出宫。 不想,这才过了一刻钟,他又回来了,还是跟在太子身后! 难道说太子也支持朕御驾亲征? 带着这样的疑惑,天子刘启问道:“太子与御史大夫联袂而来,可是有事?” 心里却不免有了些不满。 刘彻再拜,道:“启禀父皇。儿臣乃是听闻,朝中有大臣言及可与吴逆和议。废削藩策,不再惩处吴逆,不知可有此事?” “有!”天子刘启点点头,然后问道:“太子有不同看法?” 刘彻刷的一下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老爹,杀气腾腾的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吴逆未授首前,敢有言和议者,皆可斩!” 他看着自己的老爹,再环顾袁盎、张欧、程嘉等人,大声问道:“何人言和议?” 看着杀气腾腾的太子,袁盎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太子为何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以往,在他们这些两千石大臣面前,太子不是一向温文尔雅的吗? 今天这是吃了什么药了? 袁盎不得已,微微起身,硬着头皮道:“臣曾提议和议……” 他躬身道:“家上要斩臣,臣无话可说,但,家上斩臣之前,可否让臣知道,臣所犯何罪,以至于要家上斩之?” 刘彻叹了口气。 走到袁盎面前,躬身道:“卿素来为孤所重,亦为孤敬重之长者,然,卿言和议,却是要将我汉家至于万劫不复之地,使天下重演秦末大乱,民不聊生,十不存一之悲剧乎?” 刘彻说的如此严重,不止是袁盎,就连刘启也吓了一跳。 一边的张欧更是露出一副‘我读书少,你别吓我’的表情。 在这些人看来,和议而已,又不是没有过! 高皇帝都对匈奴人低过头呢! 对于如今的大部分人来说,现在吴军来势汹汹。 而棘壁之前的诸多城池却陷落的如此之快。 在这样的局面下,和议,将局面保持到吴王起兵之前,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吴国暂时不去管他就是了。 仿南越和东瓯、闽越、朝鲜的例子就好了。 刘彻看着袁盎,直接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请教太仆,孤曾听闻,民间有长者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此话何解?” 袁盎闻言,顿时一愣。 刘彻的意思,他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既然今天刘濞谋反不受惩罚,这个例子一开,以后,诸侯王恐怕动不动就要造反了。 反正,造反又不需要付出代价。 就连天子刘启也愣住了。 他之前从未想到过,此例一开会是什么后果。 这并非他思虑不到,而是,毕竟,他才当了两年皇帝,考虑问题,不如日后那么深入和全面。 更何况,这样的例子,在汉室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 因此,受到思维局限,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个事情就像一层窗户纸,此时,刘彻一捅破,天子刘启立刻就知道,假如真的如此,那么以后就真的将要国将不国,他这个天子再也没有什么威权和威信,就如同东周的周天子一样,甚至可能还会有人学一下楚庄王,来问问汉鼎轻重了。 而这样的未来,简直就是噩梦! 刘彻却不打算就这样结束,他转身,对自己的皇帝老爹叩首道:“父皇,儿臣所虑者,不止如此,儿臣更担忧的是,若朝廷轻易与吴逆求和,除了增长吴逆气焰,使得外人以为我汉家无人之外,恐怕,不会有其他任何效果!” “吴逆谋反,非一朝一夕,而是处心积虑,在如此情况下,若我汉家摄于吴逆军势,贸然与之言和,恐怕,不止吴逆将会更为嚣张,就是燕赵齐鲁衡山庐江也会有所意动,甚至……梁王也会动摇!” 刘彻的话,很容易理解。 天子刘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假如换了是他,看到朝廷服软,恐怕也会得寸进尺,生出些更大胆的想法来。 更麻烦的是,本来就蛇鼠两端的其他诸侯,估计看到这样的局面后,也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现在一个吴国裹挟上楚国的军队,就能让朝廷如此被动。 万一齐鲁再不稳,江淮也动摇起来。 这天下就将真的不可收拾了! 刘濞现在的军势是很猛,但还绝对没有将汉室逼到不言和就要灭亡的地步! 更何况,即使真到了那个地步,言和除了速死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了。 一念至此,天子刘启缓缓的道:“太子所言甚是,自即日起,敢有言和者,视为吴逆党羽,一概诛之!” 天子这话一出,晁错顿时大喜过望。 天子的这个决定,对晁错来说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简单的来说,既然主和派被打入另册,那么除了一战,汉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战争之中,他的削藩策就是政治正确! 逆袭! 无比狂猛的逆袭! 晁错此刻,在心中真是无比感激太子。(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注1:越夷吾在历史上虽然被刘戊杀了,但他死前曾经上书,将所有的锅都推给了晁错,认为假如不是晁错削藩,诸侯根本不会反。这些话后来被袁盎引用,成为了压倒晁错的最后一根稻草。 注2:文帝十五年,黄龙现于成纪,有个叫公孙臣的博士认为这是汉朝的属性是土德的象征。要改服色正朔,但张苍坚持认为汉朝是水德,于是,张苍因此丢官去职。 这个事情在武帝朝以后,就成了张苍不识时务,抗拒天时的证据,甚至还成了史记了降低他评价的证明。然而,实际上,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而这个事情也从侧面证明了,太史公写的史记,其实有着非常浓厚的个人倾向。 但谁写书不掺杂私货呢? 古人说文以载道嘛~ 第三百零六节 神器(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寝殿,刘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算是把袁盎给伤透了。 只是,他是太子。 是这脚下万里江山,亿兆生民的未来主宰。 肩负着开万世之太平,继往圣之绝学的重任,有着打造一个千年不朽帝国,缔造一个旷古烁今的盛世的野望。 这肩上的重责以及心中的野望驱使下。 一切个人的私情以及情感都被搁置到了次要的地位。 更何况,政治,本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泥潭。 当年,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翻脸无情,三下五除二就清理掉了阻碍他的元老大臣势力。 至今,人们仍在称颂他的伟大和神圣,便是被他清理掉的元老大臣,也是如此! 可见,冷酷与无情,本就是帝王的天赋。 反而,像惠帝那样的老实人老好人,并不被舆论认可和称颂。 而在皇族的立场上,尤其是太子的立场上。 刘彻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跟臣子解释。 甚至于,假如袁盎不蠢的话,那他今天晚上就该星夜来到太子宫请罪,诚恳的检讨和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是怨恨刘彻坏了他的好事! 在这个时代,正常的情况下,皇帝打了大臣右脸,那个大臣假如聪明的话,马上就会把左脸也奉上。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此而已! 渐渐的,刘彻猛然发觉,随着地位的变化。他的心,也渐渐的变得铁石心肠了。 曾经,他还曾为不能救申屠嘉而伤心。 现在的他,假如再遇到当初的抉择。 他的心,告诉他,立刻马上抛弃掉! 这,就是统治者的心态。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刘彻轻声呢喃着,迈步向前。 即为太子,身为储君。 我爸是皇帝! “孤的行为。不需要你们理解……”刘彻坚定的在心里说:“你们只需要服从即可!” 当然,他非常清楚,身为上位者,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但把它挂在脸上。摆在明面上那就是纯213了。 任何一个上位者,想成功,首先都得是一个优秀的影帝,一位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善于纳谏,平易近人的明君。 事实上,在很多时候。暴君与贤主,只是一线之隔而已! 当天晚上。袁盎果然不出所料,态度谦恭的来到刘彻的太子宫,自称罪臣,口称仆丝。 刘彻自然是哈哈大笑,完全将白天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 于是,君臣相得,相谈甚欢,刘彻甚至是亲自送袁盎到的宫门。 无论样子还是架势,都做到了完美。 出了宫门,坐在马车上,袁盎的心却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家上果然有先帝遗风……”他喃喃的道。 像这样毫不犹豫的卖了他,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相谈甚欢,甚至还掏心掏肺,这位太子,果然……没有让他看走眼!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储君,才是这天下之幸! 说起来,也奇怪,刘彻拉了晁错一把,袁盎非但没有怨恨,反而……老怀大慰。 因为,历史证明,只有这样的天子,这样的储君,才能带着这天下社稷,顺利抵达那太平盛世的彼岸。 相反,历史证明,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仁厚天子,却能给天下带来灾难。 譬如惠帝! 对袁盎这样追求理想甚于己身的政治家来说,刘彻这样的表现,才是真正让他欣赏的地方。 只是…… 在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样的家上,对于未来的朝廷大臣而言,无疑是灾难。 因为,袁盎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当今天子和太子,都是那种通俗意义上,所谓刻薄寡恩的天子! …………………………………………………… 翌日,周亚夫在长安城外,誓师出征。 十万汉军,整戈待发。 刘彻跟着自己的老爹,乘着銮车,检阅了出征的军阵。 实际上,天子阅兵,是古代中国一个传统的仪式。 夏商周以来,天子征伐,皆是先阅兵。 夏商两代,历史太过久远,记载也很少,但周天子检阅军队的记载,却有很多。 《诗经》之中就有专门描写和歌颂周天子阅兵时的盛大场面的篇章。 刘彻作为太子,与自己的老爹同车检阅。 在他眼前,一个个汉军军阵纪律森严,杀气腾腾,人人衣甲鲜明,士卒们的精神状态和士气都相当的不错。 刘彻看了也不由的在心里放下了悬着的心。 以眼前的军阵和精锐的士卒以及周亚夫这样的名将,这一战,汉室想输都很难! 身为储君,刘彻现在比前世接触到的知识和事情更多。 尤其是军事上。 事实上,在冷兵器时代,在兵力上吹牛逼,注水是很正常的事情。 譬如,这一次周亚夫出征,对外的宣传就是‘分置三十六路将军,统兵三十万’。 事实是,算上养马的、做饭的、备粮的以及打酱油的,总共也就十万人。 这十万人,真正上阵冲杀的,其实最多只有五万是合格的。 其他人,打打酱油,摇旗呐喊,是可以的。 但真要上阵,那就够呛了。 甚至这些人一上阵,忙还不帮上,就撒丫子跑路了。 这样一看的话,刘濞的军队,真正能战斗的战斗兵力,比例应该不高于周亚夫大军。 换句话说,刘濞的手下,真正的中坚主力,不会超过十万! 这还是算上了楚军以及南越、闽越和东瓯的仆从军。 两者的力量对比,并未产生差距。 检阅完列队的军阵后,天子銮车来到了中军将台之前。 周亚夫已经领着他手下的数十位将军,在哪里等候了。 不得不说,战争,是武将们的狂欢。 无论是汉室还是吴王刘濞的叛军都是如此。 那些平时的司马、校尉什么的,此刻摇身一变,挂上了将军印,瞬间就完成了从前十几年也未必能完成的晋升。 至于刘濞那边,刘彻听说,连以前给刘濞端夜壶的奴仆,现在都挂着一个司马的头衔…… 刘彻跟着自己的老爹下了车。 周亚夫连忙带着众将迎上前来,拜道:“末将等拜见陛下,家上,请恕末将等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天子刘启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道:“太尉快快免礼!” 他看了看将军们,赞赏的道:“善,有诸位将军,吴逆授首指日可待!” 然后,他就对周亚夫笑道:“太尉,朕这次是来给太尉送来了一件‘神器’,可助太尉破敌!” “神器?”周亚夫听了有些疑惑。 天子刘启回头看了看刘彻,笑道:“说起来,此物还是太子手下的人发明的呢!” 今天早上,他就已经亲眼见识过那‘神器’,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天子刘启还是本能的觉得好像很厉害,估计能吓死刘濞!(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抱歉,今天感冒了,头疼的厉害,只能更个2000了,明天看看能补上不! 顺便说一句啊,点娘终于开始打击那帮淘宝党了,真是普天同庆! 尼玛~想起我当初上新书榜时,都是泪啊~~~~~~ 恩,希望点娘能认真的治理一下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吧。 第三百零七节 神器(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周亚夫等将军的瞩目之下。```` 刘彻微笑着拍了拍手掌,一个男子就牵着一匹马,从远处走了过来。 “一匹马?”周亚夫等人面面相窥。 他们确确实实的看到,那个男子除了那匹马外,周遭并无他物。 就是那匹马,也是相当普通的一匹马。 “这就是神器?”周亚夫不免心中颇为疑惑。 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这匹与那个男人,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哪里有什么神器的样子? 刘彻却是呵呵一笑,道:“太尉请仔细看那马的马蹄!” 周亚夫等人这才注意到,那匹马的四蹄之上,好像包裹着一个类似铁器的物件。 “宁成……”刘彻对那个牵马的男子吩咐了一句:“骑上马,跑一圈看看!” “诺!”宁成闻言,对着远处的天子以及太子和将军们恭身一礼,然后,就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哒哒哒!轻快的马蹄声就响了起来,这匹原本不过是普通马匹的战马,瞬间就爆发出了强劲的冲刺力,像一阵风一般,绕着场地跑了一圈,即使是在某些有着砂石和瓦砾的地方,也如草场一样,如履平地。 这,就立刻让周亚夫等人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实在是眼前的这一切,简直是革命性的变革! 任何一个将军都清楚,骑兵的潜力非常大。但制约骑兵的限制也非常多。 譬如在最初,没有马镫与马鞍的时代,骑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那时候,车骑才是主流和王道。 战国末年出现的马镫和马鞍,解放了骑兵的双手,使得骑兵能在马上格斗,运用弩箭互射,这才使得骑兵取代了车兵。 但是,骑兵的限制还是非常多。 譬如。骑兵需要一个合适它运动的战场,不然,一旦战马的马蹄受伤、感染。就等于报废了一匹价值数万钱的需要四五年才能训练和培育出来的宝贵战马。 是以,在中原地区作战,骑兵通常都不敢大范围的机动,总是与步兵一同行动。平时。大部分骑兵都是牵马而行,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着战马,生怕磕着碰着。 只有临战时,才会策马冲刺。 即使时在北方的长城一带,有着近乎无穷无尽战马来源的匈奴人,当他们破关以后,也基本都是下马步行,一般很少像在草原上那样机动起来。 而现在。宁成所骑乘下的战马的四蹄上套着的铁器,只要是个军人。都知道,这将彻底改变骑兵的作战方式。 有了此物,骑兵才算得上真正得离合之兵,可以将机动性发挥到最大! 甚至…… 周亚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此物一出,恐怕以前许多被视为空想、离经叛道的想法,有了实现的空间了。 譬如,他曾经就幻想过的,给骑兵套上一个铁壳子,使之成为披着重甲冲阵的重甲骑兵。 这样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铁壳子,足以成为战场的开路先锋,碾碎一切军阵,冲散所有拦路之敌。 他当年做出此构想时,兴致勃勃的去告诉他的父亲,结果被毫不留情批判为不切实际的空想。 原因就在于,这个想法的实现,有两个前提。 第一,要找一种能载得动人甲的战马。而能载得动这样重量的战马,不是没有,但每一匹都是价值千金的宝马! 第二,即使有了能载动的战马,这样重量的负担,也会让原本就很脆弱的马蹄更加脆弱,在柔软的草地上还好,一旦到了其他地方,立马就会变成不能动的靶子。 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发展类似的重甲步兵呢! 虽然一样不能动弹,但起码,重甲步兵在防御的时候,能起更大的作用! 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周亚夫重新拾起了那个年少轻狂时的狂想——打造出一支像铁墙一样碾压敌人的骑兵。 而具体到目前的局势,周亚夫知道,这个小小的改变,会导致什么。 那就是只要有足够的那种铁马套——周亚夫还不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暂时先这么称呼着。 那么,他的这十万大军中的主力骑兵,就能提前一到两天到达梁国。 在现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援军能早一天到达战场,所起的作用,自然是毋庸置疑,最起码,能大大鼓舞梁**队的士气,甚至能改变整个战场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只要有足够的那个东西,他的骑兵,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穿插作战,甚至能出现在敌人预料之外的地方。 “果然是神器!”周亚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刘彻道:“家上,此物不知现在有多少?” 刘彻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其实在去岁八月中旬的时候,孤的大臣宁成与张汤就已经初步的弄出此物了,只是当时还有些技术问题没有解决,是以没有大规模的生产!” 对于马蹄铁,刘彻重生之后,就一直在关注。 考举以后,有了足够的人手,他立刻就将这个事情立项,交给了宁成负责。 即使是在河东的那些日子,刘彻也从未放松过对这个项目的监督。 到八月中旬,第一副可以实战的马蹄铁被制造出来。 只是,当时还是有些技术问题,譬如结构和设计上的缺陷,才没有大规模生产。 直到上个月月初,刘彻抄了杜家等几个商贾家族,除了财富和土地外,刘彻获得的最大好处,就是数百名工匠。 有了这些经验丰富的工匠加入以后,马蹄铁项目迅速成熟。 到今日为止,已经铸造出了一千套马蹄铁。 足够武装出一支能进行闪电打击的轻骑兵了! 本来,刘彻以为吴王刘濞会跟前世一样,等到正月才会起兵,因此,也并未太过急躁的督促,甚至为了保密,连少府的工匠都没有抽调。 可惜了! 是以,刘彻也非常惭愧,他低着头叹道:“因为时间和工匠不足,目前只制造了一千套……然,孤相信,接下来三天,少府应该能紧急生产出大概三千套,然后随辎重一同送往前线,相信,太尉到睢阳时,就能有一支可用的铁骑了!” “一千套?是有些少……”周亚夫遗憾了一声,但他随即道:“但却也帮了臣的大忙了,请家上立刻将那一千套送来……” 刘彻笑道:“孤早就准备好了!” “此刻,运送着马蹄铁的马车,已经在军营外了!” “哦,此物原来是叫马蹄铁啊……”周亚夫赞道:“这名字取得好!非常贴切!”(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晚上去挂水了~打了针,药物影响脑子,很不灵活~从十点写到现在,才算写了一章,悲剧呀~ 昨天跟今天欠的,我明天后天肯定补上~ 明后两天,每天都是1w+ 第三百零八节 嘱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一千套马蹄铁交付给周亚夫,同时,还将几十个已经掌握了怎么钉马掌技能的工匠也移交以后。 周亚夫忽然拜道:“家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家上答应!” 刘彻连忙扶起周亚夫,笑道:“太尉但请直言,孤自无不许!” 周亚夫躬身道:“臣听闻家上之臣,门大夫剧孟,为故雒阳‘有德望之豪杰’……因此,厚颜向家上借调此人!” 刘彻闻言,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甚至,即使周亚夫不提这个事情,刘彻也会想方设法把剧孟送到前线去。 当然,周亚夫那个‘有德望之豪杰’的说法,倒是跟后世的‘有活力的民间组织’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亚夫闻言,心里大喜。 有了剧孟帮忙,此去平叛,把握就又大了几分! 原因很简单。 无论是汉军也好,吴楚联军也罢。 事实上,对雒阳以东都不是很了解。 哪里有小道,哪里有河流,哪里水不深,适合泅渡,都未必清楚。 即使到了当地,找人做向导,也未必知道所有的事情。 也就只有那帮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到处溜达的游侠才清楚。 其次,民间的游侠,向来就是秦末以来历次战争的积极参与者。 游侠儿们可以充足斥候、细作,深入敌占区,从事侦查和破坏等许多工作。 作为将门世家。周亚夫自然清楚,知己知彼这四个字的重要性。 而剧孟是雒阳游侠的总头目,在雒阳那边有着崇高的声望。 毫不夸张的说。有了剧孟,就能将几乎整个雒阳以东的游侠儿控制在手中,给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 于是,天子刘启就任命剧孟为奉车都尉,随周亚夫出征。 刘彻自然高兴不已! 奉车都尉,哪怕只是个名义上的奉车都尉。都代表着,他的手第一次能光明正大的伸进军队和宫廷之中,以后就可以用剧孟的名义来培养军中的势力。甚至还可以进行一些过去他怕犯忌讳而不敢进行的研究。 譬如,对床子弩的改进以及明光铠、鱼鳞甲一类甲胄的研究。 因为,奉车都尉,有这样的权力! 作为皇帝身边的亲信武官。这个职位在汉室的皇家武力系统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你可以将之理解为后世天朝的8341部队的指挥官。一般是负责皇帝安保工作。 譬如,后来霍去病死后,其独子夭折前,就是担任着奉车都尉的职位。 借着剧孟被任命为奉车都尉,随军出征的机会,刘彻于是趁机提出,将他的太子卫队派上前线。 理由自然是打着报国的幌子。 但实际上,却是想要让自己的卫队去锻炼一下。见见血。 刘彻很清楚,这次吴王叛乱。可能是最近十几年以来规模最大代表了当代最先进战争艺术的战争了。 镇压了刘濞以后,汉室就将进入长达十几年的和平种田期。 不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手下去见见世面,为将来培养新型的军官做准备。 恐怕,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一支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部队,再怎么吹牛逼,其实都是花架子。 对于刘彻的这个请求,天子刘启是无所谓的。 刘彻的太子卫队,加起来,也就三百人,就算全派到前线,也不过是如一滴水掉进大海,瞬间就会无影无踪。 况且,根本不可能全派出去。 最多也就是一百人左右。 因此,这种无关大雅的小事,天子刘启稍稍点头,算是答应了。 刘彻却是高兴坏了。 派卫队上前线,其实,刘彻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真的上阵冲杀,肯定会被当成大熊猫给保护在中军帅帐,作为周亚夫的亲卫队。 但,这就是等于在周亚夫身边放了一个战场观察团。 等他们回来,将战场上的见闻与两军争锋的过程得失总结出来,再不断的推演。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锻炼出一支精干的参谋团队。 对刘彻而言,这才是他所看重的。 因此,他立刻就决定,将他手下那些有些军事才华的家伙都派出去,混在那一百多两百随军的卫兵中,一边观察战场变化,一边跟随周亚夫这样的名将学习。 这么好的学习和锻炼机会,可不多! 嗯,义纵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有一直被闲置着的公孙贺、蛊臬柔等,可以全部送上去! 将来,或许,能从这些人中走出一批将军什么的呢! ……………………………… 这时的棘壁城,却时一片肃杀的场景。 多达十万的吴楚联军,将棘壁围得水泄不通。 短短一天的围城战之中,棘壁守军就已经战死了数百人,负伤者近千,至于民众的死伤,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 棘壁城的守军将领是梁王刘武的亲信心腹张羽。 此刻,张羽站在棘壁的城头,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吴楚大营,脸上的肌肉都崩的紧紧的。 五天前,得知吴王起兵谋反的消息后,他就立刻被刘武委任为棘壁城守,带着三千梁军,进驻了棘壁,同时,开始整军备战,加固城墙,预备守城所用的箭矢、砖石以及柴火,更派人放火烧掉了城外的树林。 为的就是防止叛军能就地获得攻城器械的原料。 然而,现在…… 张羽凝视着城外那十几座巨大的巢车以及数以十几的云梯车、抛车,心一点点的沉入水底。 很显然。这些攻城器械,全部都是吴军从别出运过来的。 而反观己方。 虽然这二十多年,梁国不断的整军备战。 但作为守城关键的床子弩。却没有多少。 整个棘壁城,只装备了五台床子弩,其中两台,因为年久失修,已经不能发挥作用了。 也就是说,现在,城头上的守军只能依靠那三台床子弩对叛军进行远距离打击。 其他的夜叉擂。塞门刀什么的,就只能在近距离使用。 这时候,远处的吴楚军阵之中。巨大的抛车被推出了阵地。 “准备!”张羽立刻紧张的大喊起来。 对于抛车这样的攻城器械,张羽对它们非常了解。 一辆抛车,能将一块重达十二斤甚至二十斤的飞石投掷到三百步外的城市中,被砸中者。即使是坚固的砖石结构的房屋。也能被砸出一个洞来。 倘若砸在人身上,立刻就是粉身碎骨! 因此,想要遏制抛车,只能依靠床子弩。 也只有床子弩这种能在五百甚至八百步距离上能摧毁抛车的战略利器能遏制敌人的抛车。 但是,床子弩的精确度就是一个笑话。 通常三箭能射中一个目标,那就是老头保佑了。 好在对面的抛车的精确度更是一个渣渣,抛出去的飞石,连抛车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飞到哪里。 是以。一般情况下,床子弩与抛车对射。床子弩将占据优势。 依靠比对方强的精度,慢慢的一点点点名,清理。 只是,现在,整个棘壁一共就三台床子弩,根本不足以压制对方的抛车。 因此,在这场对射中,吴楚是占据了优势的。 假如不是棘壁的床子弩运气够好,至今为止一台都没有被抛车摧毁,此刻,棘壁就该考虑是不是应该保留实力,不与吴楚对射。 啪啪啪! 数十块飞石从天而降,落在棘壁的城头或者城市中。 张羽亲眼看到,几个正抬着檑木走上城头的民夫,被一块飞石当场砸倒,飞石强劲的冲击力,直接将那檑木都砸的掉下城头,至于那些民夫,两个被飞石砸着的,横卧在城头,内脏流了一地,至于剩下的,也是满地打滚。 “反击!给我反击!”张羽愤怒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那三台床子弩,在士兵的操纵下,绞车开始转动,然后转向,对准远处的抛车。 嗖嗖嗖! 巨大的箭矢离铉而出。 这一次运气很好,一支巨大的箭矢直接射中叛军的一辆抛车,瞬间就将整个木质的器械,哗啦一下就散了架子。 “好!”张羽大声的赞赏:“射得好!” 他正欲上前去勉励那控制着床子弩准确命中敌人抛车的士卒,却只听到天空中再次响起呼啸声。 在他的注视中,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巨石砸到了那台床子弩所在的地方。 飞来的巨石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瞬间就将那个原本在欢呼着的床子弩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修罗场。 鲜血、断肢以及残破的零件,散的满地都是。 张羽怒目圆睁,但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就是战争! 他甚至来不及发怒或者忧伤,就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将他的全部注意力投入到城下。 因为,吴楚联军,开始动起来了。 数以千计的士卒,抬着云梯或是推着云梯车、攻城塔、壕桥等器械,狂热的冲了过来。 张羽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这些人,光着膀子,叫喊着。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这些只是炮灰而已。 大部分都是吴国的亡命之徒和盗匪以及地痞无赖。 他们来的唯一目的,只是消耗棘壁守军的体力! 因为,张羽知道,对面大营中的刘濞很清楚,棘壁的守军,加起来只有两万不到,这还是算上了临时征调的青壮的数字。 真正的军人,只有一万余。 想要坚守住棘壁,这么点人。肯定是不够的! 是以,今天一天,吴楚联军在第一次试探性攻击被挫败后。马上就采取了这种消耗的策略。 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况,只要持续三天,那守军精疲力尽后,就将迎来吴军疯狂的攻击了,那种名曰蚁附的攻城方式,是所有守城方的噩梦。 张羽无法确定。自己还能撑几天。 他现在只希望援军能快一点来! “韩安国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张羽在心中想着:“朝廷的援军,也不知道启程了没有!” 张羽当然很清楚,决定棘壁存亡的关键是两个。 一个是韩安国统帅的梁国主力能否打破吴楚对棘壁的封锁。将粮食、水以及新生兵力,特别是床子弩送进城中。 其二,则是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加入战争。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不然。即使韩安国打通了封锁。但,朝廷援军不到,棘壁陷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 就在张羽忧心忡忡的时候。 刘彻却在太子宫中备下了酒宴,给即将跟随周亚夫一同出征的臣子们践行。 剧孟、义纵、公孙贺、蛊臬柔等人,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但大体上,都是有着兴奋、亢奋一类的情绪。 刘彻端起酒樽,朝着众人致敬,道:“诸卿。此去跟随太尉,讨伐叛逆。为社稷效忠,孤在此,预祝诸卿旗开得胜,荡平叛逆,还我汉室天下一个太平!” 说完,刘彻就一饮而尽。 而诸位臣子自然也纷纷起身拜道:“家上勉励,臣等谨记,不敢或忘!” 说完这些话,作为领军出征最高官阶者,同时也是太子卫队的实际指挥官的剧孟躬身拜道:“臣等此去,山高水远,请家上面授机宜,定下方针,我等此行,究竟当如何?” 这自然也是其中应有之理。 就算后世一个小公司里,某个部门的人奉了董事长的命令出差,在践行宴上,只要不是笨蛋的员工,也肯定会给自己部门的头头表一下忠心,拍一下胸脯,做出一副‘我能有今天,全靠了您栽培’的模样。 何况是政坛上? 刘彻沉吟片刻,道:“诸卿此去,只需要谨记,上报君王,下慰黎庶,即可……当然……” 刘彻话锋一转,道:“若一切顺利,破吴国都邑之后,诸卿为孤留意两件事情……” “第一,会稽铜山,大军占领以后,剧孟,你拿着孤的令符,封锁铜山,请太尉调兵,保护,不可让人劫掠,更不可让人放纵……”会稽的铜山,是毫无疑问的汉室储量第一的大铜山,伴生的金银等贵重金属更是无数,更宝贵的是,刘濞经营数十年,整个铜山的运作体系已经相当完善,不过,在前世,这个铜山被冲进吴国的汉军某部抢掠了一遍,抢完了,为了掩盖罪行,干脆放了把火…… 然后,汉室花了十年时间,依然没有恢复铜山在刘濞时期的产量。 这也就罢了,大量熟练的铜矿冶炼工匠和铸钱工匠被杀,这才是刘彻最心疼的。 根据前世的传闻,刘濞在会稽的铜山拥有数以千计的各类工匠,但等会稽郡被单独列为郡县后,咳咳,全郡工匠加起来总数也不过千! 对刘彻来说,这样的暴行必须阻止! 这是对国家的犯罪! “诺!”剧孟连忙叩首,记了下来。 刘彻继续吩咐道:“其次,进入吴国境内后,卿等以孤的名义,传令全国,所有工匠、世代治学之家,即使有罪,也不可随意杀戮!尤其是铁、盐以及造船工匠!” 为了强调自己的态度,刘彻再次重申道:“记住,吴逆的船厂以及盐场,不许任何人进入,一到吴国,卿等立刻传孤之命,全部封锁起来!而各作坊的负责人与工匠,即使是附逆之人,也不可逮捕,只能礼请到长安!” 吴王刘濞经营吴国四十几年,他最大的财富,根本就不是那堆积如山的黄金以及钱山。 而是,他苦心培养起来的大批工匠和各种作坊、造船厂。 此时的吴国的造船技术,以及航海技术,最起码,在整个东北亚都是天下第一的! 后世米帝灭了元首,尚且知道把元首的那些科学家全部保护起来。 其中疯子、杀人魔、纳粹不在少数。 甚至,坊间传闻,米帝还把臭名昭著的日本731部队的畜生和杂种保护了起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晚上还有一更起码5000 第三百零九节 交易(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御花园。 已经是十月,凛冬将至。在这个时间点,过去热闹无比,人来人往的御花园,此时,人迹罕至。 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 刘彻却悄然而至。 而且还是换了一身宦官服,装扮成一个小宦官,出现在这里。 能让堂堂太子,伪装成宦官,秘密来到这里的人或物,都不会简单。 事实上,也是如此。 一进御花园,一个侍从官就立刻迎上前来,拜道:“家上,贵客已在花园之中,只有一刻钟时间,请家上抓紧!” 刘彻点点头,道:“辛苦卿了,还要劳烦卿来给孤做翻译!” 这侍从,正是数日前在新年朝会上给刘彻担任翻译的杨毅。 杨毅领着刘彻前行,穿过几个走廊,就看到了同样伪装成汉人的匈奴使团中的一人。 那位曾经在会面中被刘彻怀疑为‘乌孙人’的匈奴贵族。 刘彻见了微微一笑,心里道“果然,人心永远难测!” 老实说,匈奴人虽然蛮横无理,但对乌孙这个小弟,真是没话说。 仅以刘彻了解到的事实就是,当年乌孙昆莫猎骄靡的部落为月氏屠灭,身为乌孙先代昆莫的父母全部被杀。 只有几个忠心的奴才保护着猎骄靡逃亡。 在逃亡的路上,传说,他曾得到狼与乌鸦的救助。 有母狼为其哺乳,乌鸦秃鹫为其叼来肉块喂食。 这种事情。刘彻是嗤之以鼻的。 因为,这怎么看都跟欧罗巴的罗马建国故事好相似啊! 因此,他常常暗地里腹诽。约莫是猎骄靡的那几个忠心臣子和奴仆根据听来的传说杜撰的——因为,乌孙人中,绝对不缺少金发碧眼的欧罗巴血统!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嘘头很不错,成功的吸引到了当时匈奴的一代雄主冒顿的关注。 于是,冒顿收养猎骄靡,作为养子。 冒顿对猎骄靡。任谁都挑不出错! 不止费劲心力,帮着猎骄靡收拢逃散的部众,给予奴隶和兵力。还细心教育。 待其成年,更准许猎骄靡建国。 冒顿死后,老上单于也是格外看重猎骄靡,在击败了月氏后。更是将整个月氏人的地盘。都送给了猎骄靡,作为猎骄靡的立国之地。 这样的恩情重不重? 可是……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当后来小猪在战场上屡次击败匈奴以后,乌孙马上就生出了二心。 不止有了二心,还与匈奴人兵刃相见。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就在心里叹道:“老祖宗说的果然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是一族。再怎么亲密,怎么施恩。迟早也会因为利益或者别的什么,生出些别的心思,甚至兵戎相见。 现在眼前的事实,更加加剧了刘彻对此的印象。 现在的匈奴,可是如日中天,可下面的小弟乌孙,却已经偷偷摸摸的找着机会就打算跟东边的汉朝勾勾搭搭了! 那个乌孙人,出现在这里,就是铁证! 若无二心,再怎么引诱,唆使,这乌孙人会来吗? 他来了这个事实本身就表明了,乌孙人,在表面恭顺之下,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将匈奴取而代之了。 “我以后也要防着点,免得养了白眼狼!”刘彻在心里想着。 古代中国王朝,养过的白眼狼,真是数都数不清。 李唐养了契丹、日本,明朝养了通古斯来的野猪皮。 后世天朝,也养了不少反咬一口的畜生。 农夫与蛇的故事传播了几千年,但,总有人吸取不了教训。 心里虽然很鄙夷那乌孙人的行为,但刘彻表面上还是非常亲热的走上前去,道:“贵使在长安,一切可都还习惯?” 一旁的杨毅连忙翻译。 那乌孙人听了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微微躬身,对刘彻说了几句客套话。 有着杨毅作为翻译,刘彻与他的沟通非常顺利,两人也都知道,此刻的时间,无比宝贵。 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抓紧。 因此,也就省去了许多绕圈子的功夫,直接进入了主题。 这乌孙人直接就对刘彻表明了他的身份。 乌孙昆莫猎骄靡次子,乌孙国大禄! 然后,他就笑眯眯的看着刘彻,等着刘彻开出价码和交易内容。 刘彻听了杨毅翻译后,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乌孙国的大禄……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身份啊! 基本上就相当于现在的梁王刘武之于汉室,不,他地位比刘武还要高!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可就是那个张骞到乌孙时,引发了乌孙内乱的枭雄! 根据史料记载,他甚至引兵与他的老爹兵刃相见! 这是一个只会看着自己利益,极度自私之人! 刘彻立刻就在心里给对方下了定论。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来与我见面了……”刘彻在心里暗道,之前的一些疑惑被解开了。 并非乌孙人现在就起了二心。 而是,这位乌孙的大禄在为他自己的蝇头小利而动。 是以,像什么挖墙脚,引发乌孙与匈奴敌对这样的事情可以作罢了——虽然这本来就只是一个幻想而已。 现在的匈奴,别说乌孙了,就是汉朝自己,也打不过! 刘彻对这一点有着相当清楚的认识。 刘彻此行,只是来做一笔交易的。 当然。若是能趁机挑拨一下乌孙与匈奴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此,刘彻微微一笑。看着对方,问道:“原来是乌孙大禄在此啊……”刘彻装出一个天然呆的模样,故意问道:“不知道贵国与匈奴的昆邪王是什么关系?” 杨毅翻译过去之后,刘彻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色为之大变,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过了许久,才听得对方用着匈奴话愤愤不平的说了起来。 刘彻一看到这样的情况。就知道,他赌对了! 所谓昆邪王,其实就是浑邪王。就是那个被霍去病单骑劝降的匈奴大部落,也是此时匈奴布置在河西地区的一个霸主,与休屠部落并称匈奴西南双雄。 至少在现在,浑邪部落在汉室的记载中还是写作‘昆邪’。 但为什么在汉书上后来被记载为浑邪? 答案很简单。政治正确而已! 概因为。张骞出使西域成功挖了乌孙墙角以后,汉室发现,乌孙人的故地在浑邪部落的活动范围,匈奴在当地设立王治,任命了昆邪王。 此事被乌孙视为奇耻大辱。乌孙的国王叫昆莫、昆邪、昆糜,实际上,这三个称呼在乌孙的语言里都是一个意思。 就跟中国人称呼皇帝为天子、陛下一样。 这乌孙就是因为此事,跟匈奴人有了裂缝。 在乌孙人看来。我已经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了,你匈奴虽然是老大。但也不能这样羞辱我吧? 而匈奴,哪管乌孙人怎么想? 在匈奴看来,这块地方以前乌孙在这里放牧,国名叫昆邪。 现在乌孙人离开了,那我仿照以前的旧例,依旧在此设置一个昆邪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个小小的矛盾,在最开始,匈奴全盛时期没什么。 乌孙人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下。 可是,到了如今,当乌孙已经成为事实上的整个草原上仅次于匈奴的大国以后,这个问题就越发的严峻起来。 事关一国尊严与**,除了心甘情愿做傀儡,儿皇帝的人之外,恐怕没人会不在乎。 就连后世的霓虹,尚且会试图挣脱米帝的束缚,妄想着入常,成为一个正常国家。 乌孙,又岂会心甘情愿? 而小猪正是抓住了乌孙与匈奴的这个矛盾,将之无限扩大,终于成功ntr,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构想,从此,匈奴与乌孙成为死敌,彼此征战了百余年。 而在这期间,昆邪王就顺理成章的被记成了浑邪王。 ………………………… “家上,乌孙大禄说:真正的昆邪只有乌孙国大昆莫,匈奴的昆邪王乃是翻译错误……”杨毅翻译着对方的话。 刘彻听完呵呵一笑。 这就跟后世天朝外卖部发言人说什么米国政府依然坚持一个天朝的政策,却对昨天才发生的米国对弯弯军售表示强烈抗议一样。 说到底,都是对于强权无可奈何之下的阿q精神。 刘彻于是明智的不再纠缠此事。 而是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道:“孤原以为昆人已属匈奴,不想,昆人竟然自成一国,真是让孤好生唏嘘……” 那乌孙大禄自然就被勾起了好奇的心理。 连忙问道:“汉朝太子是竟然还知道我乌孙的旧称?” 刘彻听完翻译,就呵呵一笑,道:“昆人在我中国早有记载,出生西戎部落,孟子有云:惟仁者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混。混在我国,也可以解读为昆,是以我国一直以为匈奴昆邪王就是当年记载的昆人后代!” 乌孙大禄听了杨毅的翻译,于是,就跟杨毅问起了西戎是什么?孟子又是谁? 杨毅在得到刘彻的准许后,就将这些事情对乌孙大禄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乌孙大禄听完,拳头握得紧紧的,牙齿咬的咯咯的响。 心里面狂骂匈奴祖宗十八代。 此刻的匈奴,在这个年轻的乌孙王族心里,几乎就跟后世宇宙强国思密达在天朝人心中差不多了。 说卑鄙无耻,都可能是轻的了! 刘彻见了。呵呵一笑,这挑拨离间,还是用的不错! 感谢太史公! 若没他老人家喜欢在史记里给西域双雄匈奴跟乌孙找祖宗。刘彻还真没办法达到现在的效果。 其实,乌孙跟匈奴,这两个民族,在最开始可能还真跟中国的祖先有那么一点关系。 天知道呢! 反正,最初的人类都是从非洲走出来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八十万年前,全球民族是一家! 但在大禄心里就不一样了。 当他得知。自己的祖先居然有着那么辉煌的过去时,真是激动万分。 对于乌孙这样一个新生的强国来说,最缺乏的。就是他们缺失了自己过去的历史,他们找不到一个可以寄托的精神信仰。 尤其是,乌孙地处过去月氏人的地盘,国内民族成分及其复杂。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的乌孙。其实就是一多民族混居的国家。 而且关键是,作为统治阶级的原乌孙族人越来越少。 塞种人跟月氏人在乌孙国内占据了绝对多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禄得知了自己的祖先居然曾经让强大的中国天子也尊重,并且有着长达千余年的辉煌过去时,可以想见,他有多么激动。 这样的情况,大概可以跟宇宙强国忽然在某本古籍上看到擅君的名字一样激动。 管它是神话还是怪志呢? 拿回去先用着! 自然,对匈奴的感观。就不可避免的下降了。 麻痹的匈奴人,占了我们的祖地不还也就算了。连我们祖先的历史都要霸占。 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得啊! 当然,这样的想法,他也就只能埋在心里。 现在,整个乌孙加起来,也不够强盛的匈奴一个指头。 匈奴人现在一个强大的部落,就拥有数个万骑,比乌孙全国的骑兵加起来还多! 而且,匈奴人在乌孙国内也有着许多的代理人。 甚至,有的乌孙贵族,干脆本身就是匈奴人。 是以,这一切的不满,大禄只能深埋心底。 但,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它会在仇恨中萌芽,以嫉妒为养料,贪婪做灌溉,**为土,不服为根。 总有一天,它能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刘彻自然懂得见好就收。 他的时间宝贵,现在,匈奴的使团大部分人被他老爹牵制在宣室殿,但,为了不激怒匈奴人,防止被匈奴人发现,刘彻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与这乌孙大禄达成某些关键性的交易。 于是,刘彻笑着道:“这么说来的话,贵我两国,百余年前还是邻居,千余年前我们的祖先甚至以兄弟相称,并肩作战。我国有句话叫做,四海之内皆兄弟,不知大禄以为如何?” 刘彻说完就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当然,还有句话,刘彻忘记告诉他了。 在中国,还有另外一句更加有名,在后世堪称大杀器的名言‘自古以来,某某就是中国神圣不可侵犯的土地’。 乌孙大禄听完翻译,笑着点点头。 他也有着迫切的跟汉朝做某些交易的需求。 汉朝的丝绸,精美的铜器,在西域,是最暴利的行业。 即使是他也垂涎欲滴。 只是,一直以来,这个买卖都被匈奴人独占。 此次,他千方百计的混进使团,为的就是找个机会跟汉朝的某些势力建立起关系来。 进行走私或者别的什么手段,来积蓄财力,扩充军队,以备将来。 嗯,大禄,也是有着雄心的王族。 此刻,能直接与汉朝的皇室做交易,那,对大禄来说,无异于意外收获了。 至于交易办法? 呵呵,匈奴也不是铁板一块! 内部派系复杂,只要肯下血本,总会有愿意帮忙,甚至参与到这交易的部落。 匈奴人可不仅仅只对外人苛刻,对自己人,同样狠的很! 非王庭嫡系的部落,年年岁岁都要忍受着严苛的剥削和压榨。穷则变,变则通,这些部落因此极为容易被收买甚至控制! 而大禄在这些部落里,有不少熟人。 过去也曾经跟他们合作过。 因此,这个问题,不算难! 关键在于,汉朝能否答应提供丝绸等奢侈品,特别是这位汉朝太子展示过的神物,如大黄等新的暴利产品。 还有就是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来获得这些东西。(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抱歉,本来昨天说好后面还要更的,结果…… 嗯,后面的事情,真是说出来,可能有点玄幻了~ 电脑忽然就罢工了~哎~~~~~~~~ 真是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好好的就出了问题,今天一早连忙拿去修~~ 今天维修店的人本来说好,小问题,马上帮你搞定,然后搞定了一天也没搞定~ 我勒个去,只能拿小舅子的电脑用了。 然后,各种不适应新键盘,新屏幕…… 这一章写到现在,本来想写一万字谢罪,然后拖拖拉拉,修修改改,就写了这么点,真是惭愧,我都没脸见各位了。。。 第三百一十节 交易(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间宝贵,刘彻与乌孙大禄抓紧时间,达成了关于许多商品的交易内容。 作为汉室的太子,刘彻答应,每年汉朝可以以优惠价格,向乌孙大禄提供一千匹丝绸、一百石大黄以及不少于此数的花椒。 作为交换,乌孙大禄承诺,尽一切可能为汉朝寻找和获取新的植物种子,每提供一斤新的植物种子,汉室就无条件多给一百匹丝绸或者十石大黄、花椒,作为回礼。 汉乌两国初步商定,待时机成熟,两国互派使者,订立兄弟之盟,友好合作,互利互惠。 当然,这些都是口头约定。 一个字都没有落到纸上。 所以,约束力真是一点不具备。 能否继续执行下去,完全取决于刘彻和大禄两人的私人意愿。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协议与约定,反而,更加牢固。 最后,两人又商定了交易地点和交割方式。 出乎刘彻的预料之外,交易地点居然是汉室的右北平和雁门关,而不是刘彻以前以为的云中。 因为云中直面的是河套地区,即昆邪、休屠、楼烦、白羊等出了名的匈奴实力派部落。 至于右北平和雁门关,面对可都是王庭势力根深蒂固的部落。 刘彻看着大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和尚能摸,道长就一定摸得! 这大禄能收买那些部落,汉室同样也能收买! 别以为匈奴都是些什么三贞五烈的贞洁烈女! 自有史以来,匈奴内部就不缺乏带路党,史记上就记载了数起被汉室收买,意图发动政变的事情。 最著名的,自然是导致苏武被扣留的那一次。 虽然,这些故事都是发生在匈奴势力衰落的时期。 现在,想要收买和培养带路党,有困难。 但假如只是买些情报或者保护几个人通过其领地,刘彻相信,还是能做到的。 这大概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交易内容约定以后,刘彻与乌孙大禄就迅速的各自离去。 刘彻在御花园门外的一个偏殿,换回自己的太子常服,然后,就慢悠悠的走回宣室殿。 掐着时间,刘彻刚刚来到宣室殿时,匈奴的使团众人,刚好从宣室殿中出来。 与刘彻一样,这些家伙,刚刚也进行完了一次谈判。 这个世界现实的很。 当刘濞起兵的消息一传到长安,这些匈奴人立刻就蹦跶了起来。 一口一个‘我大匈奴控铉数十万’,明里暗里都在威胁恐吓。 遇到这样的无赖,没有人能有办法。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相对的来说,匈奴人现在只要金银财帛,对于汉室来说,真是万幸。 是以,不管匈奴人提出多么不可理喻的条件,汉室君臣都只能坐到谈判桌前,与之一条条的谈。 刘彻看着这些志得意满的家伙,趾高气昂的从宣室殿之中出来。 心里真是有些忍不住跑上前去给他们一巴掌。 拼了命,刘彻才压制住内心的狂暴。 看着这些匈奴人消失在视线之外,刘彻才狠狠的挥了一下拳头,他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匈奴人连本带利的将欠汉人的血债,全部还回来,还会让他们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来到宣室殿,见了皇帝老爹,刘彻照例跪下来问安。 “太子,可都谈妥了?”天子刘启问道。 刘彻恭身答道:“回父皇,都谈妥了………” 于是,刘彻就将自己与乌孙大禄谈成的协议内容都说了一遍。 天子刘启听完,点了点头,道:“这事情,太子办的不错……” 随即他又问道:“太子确信,乌孙人会将苜蓿找来?” 刘彻肯定的点点头。 就在方才,刘彻已经问过大禄了。 问过了以后,刘彻才知道,他原先想靠匈奴人去弄苜蓿,基本上是不可能搞到的。 原来,据这大禄所说,苜蓿草,在西域只有月氏人建立的大夏才有。 此草在大夏被视为国宝,而月氏人与匈奴仇深似海,想靠匈奴搞到这月氏人的镇国之宝,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大禄知道这个,还是因为距离大夏比较近,而且,月氏与乌孙也是世仇,因此,对月氏人的近况,比较关心,这才知道。 天子刘启却是苦笑两声,对刘彻道:“太子,汉匈新约已定,今岁益加丝帛千匹,大黄两百石,花椒五十石,其他一切如故……” 刘彻闻言,心里头也是很不是滋味。 本来之前与匈奴人都说好了,两国通过贸易来换取各自所需。 然而,刘濞一起兵,匈奴人就立刻翻脸不认账了。 也就是说,借着刘濞起兵的空档,匈奴人一毛钱没出,就敲走了汉室了大量的财帛。 这还是因为匈奴单于有国书传递过来,在国书上,单于行文比较温和,还亲口许诺了和平,重申了两国旧盟的缘故,不然,匈奴人的嘴恐怕张的更大。 此事,让刘彻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国耻两字的意思。 三世为人,他第一次亲身经历了,国家不够强,拳头不够硬,被人生生讹诈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愤怒,让他咬牙切齿,也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弱国无外交。 “从前书上总说什么巴黎合约什么的,我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这世界,强权即真理!”刘彻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想不再有今日之耻,我就要发愤图强,将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而在千里之外,匈奴单于庭此刻所在的草场。 匈奴单于军臣却面临着一个抉择。 南边的汉人来了一个使者,汉朝的一个叫赵的国王的使者。 使者告诉他,汉朝内乱了,想请他出兵。 若在以往,军臣肯定会相当乐意搀和一脚,借此显示一下匈奴的力量,顺便,浑水摸鱼,能捞多少是多少。 但现在,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就在不久前,他曾召集所有盟国和部落首领,亲口下令,要遵从盟约,不可南侵。 虽然,匈奴人说的话,在利益面前,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么快就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吞回去。 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是有些犯忌讳的,会让以为他不够庄重。 更何况,相比南边的汉朝,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西边,匈奴的世仇月氏的身上。 月氏部落主体西迁之后,留在草原的月氏部落,自称小月氏。 一直在与匈奴为难。 最近,一系列的情报都显示了,在西方站稳了脚跟的月氏人,已经有意再次向东方伸手。 某个小月氏部落,最近就忽然反常的壮大了起来,多次袭击了匈奴在西方的几个传统牧场,杀死了数百牧民。 到底是去南边,搀和一脚,捞些好处,还是关注西方最近的动向,集中力量来清剿死敌可能的死灰复燃。 对军臣来说,这道选择题,很容易选择。 于是,他对他的大臣们道:“南边的汉朝,与我大匈奴的盟约,依旧有效,任何部落,不许违背我的意志,让人看好了那些右贤王的部族!但有违逆者,就地格杀!”r1152 第三百一十二节 下邳危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四天以后。 十月丁酉,周亚夫统帅的汉军前锋越过昌邑,进抵睢阳,与梁王刘武的梁军会师。 消息传来,整个长安一片沸腾。 过去五十年,长安还没有输掉过任何一场与诸侯王的战争。 韩信、彭越、英布、刘兴居,这些过去的枭雄,用他们的人头担保了,汉室中央军队的战斗力。 而英布的旧例告诉人们,无论叛军之前多么威风,打败了多少地方军队和诸侯军队,只要来自长安的中央军队与地方诸侯军队回合,叛军的所有优势,都将付诸东流水。 可惜,长安还没来得及庆祝。 一个噩耗传来。 就在周亚夫的大军前锋与梁军会师的当日,下邳易帜。 一个叫周丘的人,诱杀了下邳郡尉,以屠城相威胁,胁迫下邳郡的地主、豪强以及官吏,起兵响应刘濞。 周丘自下邳起兵,裹挟下邳的郡兵以及地主豪强官绅,向北进军。 沛郡告急! 江淮告急! 齐鲁告急!! 刘彻闻知这个消息以后,也是叹了口气。 朝廷的面子,这一次算是丢了个干净! 而且,很快连里子也要丢掉了…… 周丘也算是个人物了,虽然刘彻在穿越前,根本不记得历史上曾有一个叫周丘的家伙。 然而,在前世,此人却是刘濞阵营中为数不多的亮点。 单枪匹马,拿下下邳。整合江淮,一路攻城略地,多次打败前去围剿的汉军地方军队。 最后竟然让他滚雪球一样滚出了十多万大军。 城阳王刘喜下令城阳中尉率三万人前去讨伐。结果全军覆没…… 假如不是吴楚的忽然死亡,导致他心灰意冷,退兵下邳,又在退兵的路上忽然暴毙,这吴楚七国之乱,前世未必能那么快平息。 最起码,这人要是横下一条心。自立起来,最起码,整个江淮都要糜烂。吴楚之乱也要延绵数月甚至数年。 “草莽多英雄啊……”刘彻感慨一声。 这周丘,确实是算的上英雄了。 可惜,明珠暗投! “说说看,这周丘。何许人也?”刘彻负着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个官员。 这官员,就是下邳郡郡守杨信。 在前世,此人就是那个被周丘砍了脑袋祭旗的官员,今生,他却因为考绩而来到了长安述职,因此,逃过一劫,他的郡尉替他挨了那一刀。 “回禀家上。周丘者,下邳周氏也。周氏,乃下邳豪强之一,四年前,此人酒后杀人,为罪臣通缉,亡命吴逆之所……”下邳郡守杨信,此时没有半点封疆大吏的样子,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狼狈无比。 下邳全郡反叛,这罪名,可不小! 追究起来,即使从轻发落,他也逃不了一个渎职的罪名。 倘若朝廷发起狠来,那他就得人头落地! 刘彻闻言,回身看着地图。 韩信做楚王那会,就定都下邳,韩信废王以后,下邳从楚国单独被隔出来,作为江淮诸国与东南吴楚之间的屏障。 下邳郡大概在后世的江苏境内,三国时期,吕布就是在下邳被阿瞒给咔嚓掉的。 下邳郡向北,就是城阳国,东就是沛郡,南边是吴楚,西边是大海。 前世,周丘先是东进,攻略附近城邑,然后北进城阳,与城阳王刘喜的军队发生激战,屡次击败之,甚至,刘喜的中尉都被其阵斩。 前世,许多人事后说,倘若刘濞能给周丘多一些支持,哪怕,只是多分一万老兵给他。 那他就能快速的击败城阳国,打通吴楚与齐鲁之间的交通。 吴楚七国,就将不再各自为战。 整个战局都要改写! 当然,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我上我也行的论调。 现实是,刘濞连自己的老将田禄伯分兵的要求都拒绝。 因此,其实,周丘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而已。 只要正面战场刘濞一败,周丘立刻就会在退兵的路上被他的部下‘暴毙’。 刘彻真正感兴趣的是——江淮诸郡到底烂成什么样了? 二十年承平,远离长安,又有江淮三国阻隔,山高皇帝远,地方上的土豪,玩的真是嗨皮! 这一次,周丘单枪匹马,就能让下邳易帜,接下来一个月,此人的军队滚雪球一样滚到了十多万。 这个事实,就说明了,在江淮诸郡,地方豪强官僚势力已经尾大不掉了。 需要割一割韭菜了。 刘彻低头沉思一会,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陈年往事的时候。 打败了刘濞以后,这些事情,有的时间秋后算账。 现在,为了稳定着想,不管是刘彻也好还是他的皇帝老爹也罢,都不会去追究这个事情到底谁来负责。 目前的关键,就是保住沛郡,尤其是沛县和丰县。 不然,祖宗的龙兴之地都被人占领了。 那长安的脸就真的要丢光了! 刘彻挥挥手,道:“卿先下去罢,孤要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也就不管杨信,径直朝着甲观的大殿而去。 托刘濞造反的福,刘彻的粮食保护价政策,彻底没人敢下绊子了。 从朝堂一直到地方,一路绿灯。 许多人都将此事看成是皇室为了笼络民心而实行的福利政策。 因此,多有配合甚至助益。 随着粮食收购的顺利进行,两千多万枚五铢钱,也因此顺利流入市场,金融的杠杆力量开始发生作用。 因着这一批新钱的流通,加上朝廷旗帜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以,尽管此刻天下动乱,但关中的粮价,却并未波动。 一石新米在长安直市的粮铺之中,现在售价五十五钱。 这个价格只比去岁新米上市后的米价略高,远远低于前世吴楚之乱时,长安米价一石一百余钱的高峰。 因为此事,刘彻这个太子彻底的在关中民众中打下了名望基础。 许多百姓因此对刘彻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这个传言,更加深信不疑。 非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天生的仁厚之君,安能如此关心小民? 老百姓,就是这么的淳朴。 而在此时,名望就是太子的翅膀,甚至是利刃。 像前世,刘荣名望不咋的,是以,能被皇帝轻易废掉。 而像惠帝,即使刘邦想废,也是掂量了许久,终究不敢下手,又如小猪的太子刘据,因为有一个仁厚之君的名声,所以,在江充要逮捕他时,他能狗急跳墙,差一点就能重演沙丘事变或者玄武门故事了。 刘彻来到甲观,是来审查最近一段时间太子宫里里外外的账目的。 他很清楚,身为上位者,他只需要抓住两个关键就足以让下面的人乖乖听话。 第一个是人事。 第二个是财政。 抓好这两个事情,就不怕下面的人玩手段,耍阴谋,甚至尾大不掉。(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一万字,说到做到,还有八千! 嗯,求一下订阅~! 第三百一十三节 板甲与人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走进甲观的殿堂之中,就只见到,数十位低阶官僚,正在埋头计算着那些堆在殿中,像个小山一样的支出账薄。 太子宫重新运作起来,至今不过两月余。 然,产生的账目,却已经堆积如山。 这宫里面上上下下,茶米油盐酱醋茶,事无巨细,都记录在这些账薄之上。 见到刘彻来了,正在督促的张汤与颜异,连忙迎上前来。 作为刘彻捣鼓出的门下省的负责人,这些账目的核算与监督,就是他们的职责。 最近两天,张汤与颜异几乎是衣不解带的蹲在这甲观,一笔一笔的清算和查核支出的钱粮。 这是一个笨办法,也是一个很有效的办法。 这两日的审核结果是,刘彻的太子宫里,少了七八个人。 都是些企图伪造账目,浑水摸鱼的蛀虫。 想到这个,刘彻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这太子宫,才开张呢,就出现了贪污之人。 往后还得了? 为了杀一儆百,刘彻对那些被揪出来的家伙,也是毫不留情,统统发落到廷尉衙门待罪。 “今天可有发现些什么问题?”刘彻一见面,就开门见山,问道。 张汤与颜异私下里相互看了一眼对方,苦笑了两声。 这两日,他们两个的名声,算是坏掉了。 因为接连的将人往廷尉衙门丢,这太子宫上上下下。都在说他们两人‘不顾同僚之情’‘没有人情味’。 张汤跟颜异,只觉得,自己真是冤枉。 那下令开革那些蛀虫的命令是太子所下。要求将他们移送廷尉衙门的也是太子。 可那些被移送的家伙的同乡、同族,却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到他们两个头上。 特别是颜异,因为办了两个同是儒门的官员,导致,他这个年过的很不舒坦。 此刻,他们两个算是明白太子为何要捣鼓三省制度了。 三省制度之下,得罪人的活。全是臣子干。 太子却可以超然于外! “回禀家上,今天审计了去岁思贤苑的支出,发现了有几笔款项不太正常。另外,太子中盾司马相如,有几笔支出,也不太合规矩……”张汤答道:“还有就是。今年的粮食收购中。也有两笔支出,与臣这里的账薄对不上……” “孤看看……”刘彻闻言,立刻正色起来。 思贤苑里也就算了,那边本就是破屋子,四面都是风,里面的猫腻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这次审计抓的那几个官员,有大半都是栽在思贤苑那边。 至于,司马相如。刘彻估摸着他可能是把钱拿去喝花酒了,只要数目不大。刘彻也懒得去管他。 毕竟,一个优秀的文人,总会有些毛病的嘛! 只是这粮食收购里,居然也有问题? 这就不能忍了! 必须严查! 颜异于是将有问题的账薄呈递到刘彻面前,刘彻接过来,看了看,思贤苑那边,有一笔三万钱的被记为宫殿修缮的费用对不上号。 刘彻将那个账薄交给身后的王道,吩咐道:“去查查看,查出来,假如是官员,就让张汤开具文书,移送廷尉,若是宦官奴婢,你自己看着办吧!” “诺!”王道接过去,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这两日,太子宫的宦官,单单是被杖杀的就有四五人了,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货色。 刘彻对于这些乱伸手的家伙,尤其是宦官,一发现就是下重手。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严刑酷法,根本无法根除**。 然而,不这样做的话,**会更加猖獗。 然后他又看了看司马相如的支出账单。 都是些几百钱,千余钱的支出,刘彻只扫了一眼,就懒得看了,对张汤道:“以后司马相如的账单,只要不太过分,就由着他去吧……顺便,转告司马相如,花街柳巷,还是少去一几趟吧,有辱斯文,好生寻个良家成亲才是正道!” 司马相如最近,可谓是花街柳巷的常客。 深受长安的红灯区各位老板的欢迎。 这货的行踪,刘彻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这些开销,还是刘彻特批的,不然,汲黯岂会答应拨钱? 对于司马相如这种文人根深蒂固的顽疾,刘彻也是没有办法。 只能是为他的风流买单了。 不然,要是万一闹出像李太白那样‘天子呼来不上朝’那真是贻笑千古了,不如就好吃好喝的养着,专门写诗作赋,歌颂汉朝,就当是自己的郭沫若好了。 再看粮食的支出,就比较复杂了。 刘彻也是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几笔有问题的支出,都藏在一些正常支出之中,玩着类似火耗一类的把戏。 刘彻冷笑两声,道:“张卿,这几笔款子的经手人是谁?” 张汤随即说了一个名字。 刘彻闻言,微微皱眉。 这人还是有些来头的,大抵能跟窦家扯上关系,难怪,他敢在这个刘彻重点关注的项目上玩手段了。 想了想,刘彻道:“开革吧!” 这也算是无奈的选择了。 蒋太子上海打老虎,面对孔家和宋家,大抵也是这么个无奈法吧。 只能说,西游记真是写尽了官场百态。 将这些事情处理完,刘彻就对张汤道:“前些日子,孤命卿在思贤苑做的事情,现在,进展如何了?” 最近这些天,因为发生战争。所以,刘彻也近距离的观察和了解了目前汉军的常备装备情况。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甲胄在军队中。普及率相当低。 周亚夫的十万大军,能着甲的士兵,最多一万,剩下九万,全数是无甲兵。 即使是有甲的,能穿铁甲的,也都是司马甚至校尉一级的军官。大部分士卒,都是穿着皮甲。 这样的情况,刘彻当然改变了! 人类历史上。冷兵器时代甲胄防御的巅峰之作,毫无疑问的,首推欧罗巴中世纪时鼎盛的板甲。 早期的板甲就已经能有效的防御弓箭和火绳枪的攻击。 发展至巅峰时,欧洲人依靠板甲。创造了许多经典战例。 尽管刘彻不太想承认。但事实是,板甲无论防御能力还是别的什么,都比东方的扎甲、鳞甲更适合战争。 尤其是,板甲是可以重复的大规模制造和生产,并统一标准的。 而对此时的汉室而言。 困扰最初欧洲人板甲技术的难点之一的产铁量不足,并不存在。 去年,全国生铁总产量就已经超过百万斤,约合后世五十万斤。大致相当于五万吨的生铁产量,足够支撑汉室以年产五千副板甲的速度扩充自己的军队。 等土法高炉炼钢上马后。更是能让所有与汉室为敌的人绝望。 因此,对现在的中国来说,唯一的技术难点就是水力锻压技术的突破。 刘彻觉得,这个也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像欧罗巴中世纪战争中,那种全身都套在铁壳子里,密不透风的笨重傻瓜靶子,在东方并不适用。 刘彻也不打算上马什么铁浮屠一类的傻瓜兵种。 那种被历史淘汰的货色,刘彻还瞧不眼。 刘彻真正想发展的是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欧洲的那种胸甲骑兵。 张汤闻言,却是面露难色,禀报道:“回禀家上,按照您的要求,臣已经召集了百余位工匠商讨此事的可行性,可是,这事情亘古未有,请给臣些时间,慢慢琢磨……” 刘彻点点头,道:“无妨,卿也不要太着急了,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孤说,钱、人、粮,都不是问题!” 利用水力来锻压这种技术,对此时的工匠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一些。 但没关系,只要舍得砸钱,舍得花时间,总能研究出来。 而且,这个东西只要研究出来,就能带动整个汉室的科学水平向前跨越一大步。 与之相关的水车、水力磨坊都可以应用其中一些原理。 出了甲观,刘彻想了想,只靠张汤一个人去负责技术攻关,终究是不太合适。 张汤也并不是吃技术饭的。 他最多可以做个统筹兼顾的上司。 但是,与工匠们沟通,集思广益,拿出解决方案,还是墨家最厉害! 可惜,此时的墨家,对官府是能避则避,很少有人愿意出仕。 “杨子重……”刘彻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想着他前世的容颜,于是,就对王道吩咐:“派人雒阳东市,找一个叫杨毅的商贾之子,记住,此人今年大约二十二岁,表字子重,最是善于摆弄器械,把他给孤请来长安!” 王道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这样吩咐,太子又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但没关系,奴才就是干这种活计的。 于是他跪下来道:“诺!” 此刻的杨毅,其实说老实话,刘彻本不想这么早召唤他的。 因为,那个前世的墨家技术能手,此时,技术水平还没锻炼出来,并无前世那样的水平。 但没办法,手底下缺乏这样的人。 杨毅那人不管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墨家嫡系子弟,对于技术问题,有着天生的天赋。 将他请来长安,主持水力锻压技术的研发,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 两日后,东都雒阳。 一个年轻人赤着脚,在院子里摆弄着许多器械。 他紧张无比的注视这些奇形怪状的机械,嘴里念念有词:“我墨家先圣说三表,我这发明,若能成功,当可有大功有世,而我也当能留名青史!哈哈哈哈……” 他握着拳头,大喊着:“动起来吧,木鹰!” 然后就转动一个奇怪的木质构建。 咔嚓咔嚓,那个奇怪的器械开始动了起来。 然后,啪的一声,散了架子。 年轻人失望万分的长叹一口气:“哎,又失败了……” 自从他十八岁那年开始,他就立志想要制造出一个类似当年公输班那样的奇物,一个可以飞天的木鸟。 可惜,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了失败。 这时候,一个妇人从院子前面走过,见了此情此景,皱了下眉头,显得无比厌恶。 “杨信,你也不管管你阿弟吗?”这妇人叉着腰对跟在她身后一个有些畏畏缩缩的男子道:“成天就知道摆弄这些器械,这些年费了多少钱?” 那个叫杨信的男子只能憨厚的陪着笑脸,劝慰着妇人:“细君,别生气了,都是一家人,再说了,父亲大人不也没什么吗?” “哼!”那妇人狠狠的一扭腰,道:“迟早这个家要被你那个天杀的阿弟给败掉!” 但她却也没什么办法。 这个家,当家做主的,可是公公。 而那个公公,对于小儿子杨毅,可是宝贝的不得了,别说杨毅天天这么在家里捣鼓那些奇淫巧技,就算是要摘天上的星星,恐怕也会纵着他了。 想着这些事情,她就觉得非常委屈。 笃笃笃!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这妇人本就心情不好,听到这毫不客气的敲门声,顿时就来了火气,言语上自然没有半分客气。 她上前,打开院门,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大堆全副武装的士卒。 当先一人,这妇人还认得,乃是雒阳城里分管东市的官员,好像姓王。 平时见了她,这个姓王的是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的。 但此刻,这姓王的却是满脸堆笑,一脸媚笑的对她,还弯着腰陪着笑。 妇人吓了一跳。 最近市面上可闹得慌慌张张的,又是吴王叛乱,又是官军进剿,城里头还有着吴国的密探在活动。 “难不成,我家惹上麻烦了?”这妇人瞬间就吓得手足无措,连忙道:“各位,来寒舍有何事?我家大人出门经商去了……若有事情,请晚些再来……” “杨张氏,你家二郎可在家?”当先那个姓王的却是笑着问道。 “二郎?……”杨张氏牙齿都有些大颤了,门口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卒,让她想起一个很不好的事情。 “难道说是二郎的事情发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打摆子了。 墨家的人,官府可是很不待见的! 但下一刻,那王姓官员的声音却将她从深渊中解决出来:“杨张氏,快快去将你家二郎喊出来,长安来了贵人,指名要请你家二郎去长安享福,做大官呢!” 长安?做大官?享福? 杨张氏瞬间就换了一张脸,拿捏了起来,扭着腰,朝着里面喊道:“叔叔,叔叔,有长安来的贵客找你!” 一旁的杨信看了,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妻子,什么时候对自己弟弟如此和颜悦色过? 但随即他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的那个傻弟弟,这次怕是要飞横腾达了吧? 雒阳这地界,四通八达,种种传闻与故事,杨信也都听说过。 于是,他也连忙帮着喊起来:“阿弟,阿弟……” 弟弟发达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能跟着沾光不是?(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等下还有一章,今天一万字,说什么也会完成! 第三百一十四节 陷落与对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忙于种田攀科技的时候。 前线的棘壁城,却已是摇摇欲坠。 吴楚联军猛攻棘壁已经将近八天了。 这八天,棘壁化身为绞肉机,数万人在此丧命。 此时,棘壁的城楼已经是千疮百孔,整个城市,几乎所有的砖瓦结构的房屋都被拆掉,用做军械来防守。 棘壁城前的护城河,也早已不能发挥作用了——死尸与各种残破的攻城器械堵塞了护城河。 仗打到这个份上,不管是吴楚联军也好,梁军也罢,都有些心力憔悴了。 这时候,各种暗流涌起。 在吴楚联军的营寨中,几个楚国的将领悄然聚在一起商议着。 “听说,王上没死,还在长安……”一个校尉小声的道:“吴王这些日子驱使我等楚国子弟,在棘壁城下送死,就是意图消耗我楚国实力……” 这些天,不是傻瓜,都瞧出不对了。 攻城的主力,除了开始三天是裹挟的民壮外,余下的,都是楚军作为主力。 而吴王的吴军,却是作为督军,列阵于后,美其名曰助战,但实际上,人人皆知,这吴王在消耗楚军的力量,特别是那些忠于楚王的军队。 原先,吴楚联军一路势如破竹,虽然不能利益均沾,但楚军也着实获得了不少好处。 但此时,随着棘壁城下的血战,楚军死伤惨重。 最起码有一万多彭城子弟再也回不到家乡了。这对于本乡本土的楚军来说,触动极大。 最重要是,在战争中。死掉的都是忠于楚王的军队,而那些早早投靠吴王,表了忠心的,却没有太大损失。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吴王刘濞,是在借棘壁来消耗楚军。 这样若还能忍,那就不是人了! 更何况,这些楚军将校中。还藏着许多长安的钉子,此时,还不知道鼓动人心。离间,那就太蠢了! “我这有一封休候的亲笔书信……”见到将校们都有些意动,那个校尉掏出一封帛书,悄悄的道:“休候在信中说了。王上确实遇刺。但刺客乃是吴王所派,现在,王上还好好的在长安呢!” 那封帛书被人传递着看了一遍。 其实,楚王没死的传闻,这些将校早就有所耳闻了。 吴王虽然极力封锁消息,但这种事情,岂是能被轻易封锁的? 因此,大家人人都听说过了。只是一直没被确认而已。 此刻,听了那校尉的话。想着过去几日被驱使着送死的经历,许多人心里那原本早已经消逝的‘忠君思想’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 一个校尉道:“吾亦有所耳闻,只是我等现在皆为叛军,纵有心效忠楚王,徒之奈何?” 这时候,最初那个校尉立刻压低声音道:“诸君,可能还有所不知吧,太尉周公已经到睢阳,带着天子诏命和王上手书,只要我等能拨乱反正,一切,既往不咎!” “果真?”许多人顿时心肠开始热起来了。 原本,顺风之时,跟着吴王抢钱抢粮,花天酒地,对长安自然没有什么认同感,就连楚王,也就那么一回事。 但此刻,随着朝廷大军到来,棘壁又如绞肉机一样,搅进了无数人命。 楚军里,许多人都开始不看好吴王了。 连一个棘壁都打了八天还拿不下,那睢阳呢?雒阳呢?长安呢? 一旦天下勤王大军汇至,光靠那十几万吴军,能成什么事? 当年韩信用兵如神,还不是被天子说杀就杀了,英布英明神武吧,还不是死在了东瓯人手里。 这吴王估计也悬了! 这么想着,一时间,整个楚军营寨,都是人心浮动。 上层的军官想着拨乱反正,下面的士卒,也开始思念故乡了。 对楚人来说,跟着吴王,担着这么个反贼的名头真是不好受。 还是回彭城家乡比较好。 不是说王上屁事没有吗? 我们还打个毛啊! …………………………………… 而在另一侧的睢阳,情况又有不同。 棘壁一战,就像一个绞肉机,将整个梁国的军队都搅了进去。 数万苦心积攒下来的军队,在棘壁这个绞肉机里,只见进去,没看到出来的。 无数的府库积蓄,更是流水一般的流了出去。 梁王刘武这些日子也没心思吟诗作赋了。 整天就对着地图,研究来研究去。 同时,不经意间,一个想法,如同魔鬼一般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寡人不过是梁王而已,这长安得失,与寡人何干?不若放了吴楚军队过去?”虽然刘武很清楚,他的这个梁王与长安,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长安的天子不是他的皇兄,他这个梁王也当不下去,甚至可能被杀。 一如当年诸吕一样。 吕氏里也不是没有好人。 但,一朝大厦将倾,管你以前做过什么,统统都被杀掉了。 甚至就连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帝兄弟以及吕氏那些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是一个不留。 况且,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再考虑这些,确实已经没用了。 看着地图,刘武长叹一声:“棘壁是守不下去了,是时候让张羽突围了!” “这周亚夫……”刘武摇着头:“寡人一定要去皇兄哪里告你一状!” 在刘武看来,若是周亚夫此时挥军南下,棘壁未必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可惜,周亚夫大军到了睢阳后。居然就来跟他这个梁王打了照面,然后就缩在昌邑不动了。 这几天,刘武所得到的报告居然是朝廷的军队。来救援梁国的周亚夫十万大军,在昌邑挖起了壕沟,做出一副坚壁清野,死守的模样。 而且,周亚夫还遣使来通告他:“大王但坐睢阳,臣守昌邑,勿使吴逆一兵一卒。走脱梁国!” 这是什么话嘛? “到底是寡人坐天下,还是皇兄坐天下?”刘武越想就越气愤。 但却也无可奈何。 这周亚夫,出了名的犟脾气。当年先帝都拿他没办法! 当天,棘壁梁军在韩安国的接应下,趁夜突围。 棘壁攻防战落下帷幕。 吴楚军队在棘壁城下死伤四五万,梁军为了支援棘壁。加之守城、突围。前后损失也差不多。 棘壁一下,前方阻挡刘濞进军长安的障碍就只剩下睢阳了。 刘濞为此万分得意,志得意满的对手下将军们道:“我等再下睢阳,就可直取长安了,灭此朝食!” 无数人纷纷附和,拍马。 因为攻下棘壁,吴军主力,损失并不多。死的都是楚人,吴军的精锐几乎没什么损失。 在这样的局面下。谁不高兴? 人人都开始憧憬起进军长安,吴王坐天下,大家各自封侯的美梦起来了。 但恒霸却是忧心忡忡。 他的内心感到万分的不安,因为,朝廷的援军在三天前就已经全部抵达昌邑一带了。 他们在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 他们在准备什么? 同样没有人知道。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周亚夫天下名将,能被长安天子委任太尉,更说明了他的不凡。 在这样的名将面前,恒霸认为,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 昌邑,周亚夫中军大营。 当棘壁陷落的消息传来时,已是午夜。 周亚夫却立刻起身,擂鼓升帐,召集众将议事。 “诸君,棘壁已经在今日傍晚落入吴逆之手,吴逆已经打通向睢阳的进军路线!”众将一到齐,周亚夫就做开场白介绍道。 这话一出,整个营帐都欢呼了起来。 当然不是为棘壁陷落,吴军获胜欢呼。 而是为吴王走上不归路而欢呼。 三日前,大军到达梁国后,周亚夫就带着众将,在梁国勘察了一遍,又问了许多地方百姓。然后又派人跟随韩安国,去了前些观察。 最终,周亚夫得出一个结论。 暂时,吴军士气是很高的,作战能力也不错,与之正面交锋,想要在野战取胜,对于现在的汉军来说,还是有些力有未逮的。 但在观察了吴军的配属后,许多将军都发现了,吴军有着一个致命的漏洞。 他的补给线太长了! 现在,在棘壁城下,问题还不大,吴楚军队可以靠着最近攻陷的城池获得的补给维持作战。 但是,打仗是很耗费体力的。 那点补给,根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吴楚军队,肯定必须依靠从广陵,彭城来的补给。 而从广陵、彭城运送军粮到前线,有一个地方是关键。 那是淮泗! 这是吴王的致命之处! 只要吴军继续前进攻击睢阳,就给了汉军奇袭淮泗的有利条件。 正如周亚夫之父绛候周勃当年的亲信邓都尉向周亚夫献策所说的那样:吴兵锐甚,难与争锋,楚兵轻且乱,不能久。方为将军计,莫若引兵东北壁昌邑,以梁委吴,吴必尽锐以功之,将军深沟壁垒,使轻兵绝淮泗口,塞吴粮饷道,彼吴梁相蔽而粮食竭,乃以全强制其罢极,破吴必矣! 简单的来说,这个战略,就是把梁国送给吴国去打,等吴军打累了,忽然断其粮道,人是铁,饭是钢,没了粮食,吴军立刻就是废除。 然后,只要再坚壁清野,不给吴军破釜沉舟的机会。 那么,吴军想不败都难! 这个计划,周亚夫两日前就已经报给了长安,得到了批准。 此刻,棘壁陷落,就代表着这计划的开始。 毫不夸张的说,吴楚联军越过棘壁的同时,也是他们覆亡的开始!(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咳咳,还差1000字~但撑不住了,先睡觉去~ 第三百一十五节 天下英雄入吾瓮中(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最近几天,长安真是如走马观花一般,上演着一幕幕大戏。 先是吴军攻陷棘壁之后,兵锋直指梁都睢阳。 为了保住睢阳,梁王刘武一面调兵遣将,一面不断的派人来长安告御状。 告周亚夫坐视睢阳被吴楚围攻。 梁王一告状,东宫就急了起来。 刘武可是窦太后的宝贝心肝小棉袄,东宫一日连发三道懿旨督促皇帝下令让周亚夫大军立刻救援睢阳。 甚至,连刘彻这个太子都被叫到东宫,施加压力。 但其实,这个事情,现在就连长安城里的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了,朝廷,这是在借刀杀人呢! 也就只有窦太后相信是周亚夫在故意不救梁国,坐视刘濞的军队猛攻睢阳。 经此一事,刘彻也算是看明白了,窦太后,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瞎眼老太太,只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才被人敬畏。 因此,刘彻知道以后怎么伺候或者说忽悠这位皇祖母了。 简单的很,顺着或者说由着她的性子就好了。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周丘的侵袭被控制住了。 这就不得不提另外一件事情。 两个月前,衡山国遭遇雹灾,在刘彻提议下,卫绾挂卫尉衔率领一万五千汉军前往衡山国救灾。 本来,按计划,卫绾是该领兵回到长安交付兵权的。 但此时,吴王刘濞起兵。于是,卫绾大军原地驻扎,同时。衡山国的军队也在其统帅下,加起来大概有五万人左右。 周丘攻陷下邳之后,天子就下令授权给卫绾全权负责镇压和调度。 于是,卫绾就获得了衡山、淮南、庐江、城阳四国的兵权。 卫绾虽然是个老好人,但,终究也是武将出身,打仗还是会的。 他先是率领衡山与城阳两国的军队南下救援沛郡。在沛郡东部与周丘率领的军队发生了战斗,击败了周丘临时凑起来裹挟的下邳军队,并将之驱逐出了沛郡的土地。 丰沛这个龙兴之地。刘濞的故乡算是保住了。 因此,长安弹冠相庆。 宫廷里喜气洋洋,仿佛过节一样。 同时,刘濞起兵到现在也有十几天了。 各地的诸侯王。就算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 那些与朝廷关系亲密的诸侯王,开始组织勤王大军了。 尤其是刘彻的兄弟们。 更是一个个都积极无比。 简单一点来说,那就是形势一片大好! 是以,刘彻这个太子也能安下心来,专心在自己的思贤苑里种田攀科技树。 这一日,刘彻刚刚在思贤苑的几个作坊里视察了一圈。 最近几天,刘彻是死乞白赖的从少府令岑迈手里搞来了几个大师级的工匠。 其中一个叫白权的老工匠,甚至还是秦代少府中负责军械生产的左戈令的后人。 左戈衙门在秦代又称佐戈。主要职责,除了掌管皇帝的弓弩骑射之外。就是负责督造天下弩箭。 秦代仗之无敌于天下的秦弩,大部分就是左戈令的督造下设计、制造出来的。 即使是如今,汉室的大黄弩的制造,也是归于左戈衙门。 左戈衙门是少府中最庞大的一个衙门。 总共有一令九丞,分作十二个部门,同时还拥有自己**的武力。 堪称少府中的一霸。 刘彻就记得,去岁汉室祭祀宗庙所用的大雁,全部是左戈衙门从上林苑猎来的。 总数是一万多头…… 而这位白权,祖祖辈辈都是从事弓弩设计制造。 据说,大黄弩的设计工作,他也在其中掺了一脚。 因此,刘彻能把他挖过来,费的力气真不小! 刘彻将其挖过来,是希望其继续改进大黄弩,最好能达到宋朝时的神臂弓的程度。 因为此时的大黄弩,强力是很强力了。 但奈何太过于高大上,十石的拉力,限制了大黄弩的发挥。 相较而言,宋代的神臂弓无论是制造还是保养、使用都很平民化,至少,北宋军队中许多接受过训练的士兵,就能熟练的使用。 不像大黄弩,非猛将勇士,根本连铉都拉不动! 而另外几人,则是摆弄金属的行家。 譬如一个叫郑大的工匠,是专门给少府制造的宝剑以及宝刀淬火的牛人。 又如一个叫张力的工匠,一岁炒钢将近五百斤,被少府奉为圭壁。(注1) 而刘彻看重的却不是他们淬火有多少牛逼,或者炒钢效率有多高。 刘彻看重的是他们的经验。 在后世,材料学是工业的基础之一。 而板甲的突破,恰恰需要有着材料学的支撑。 不然,锻压不出合格的板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彻心里想着:“杨子重啊杨子重,你什么来呢?” 刚回到行宫,王道就过来禀报:“殿下,您要奴婢找的人,奴婢已经找到了,此刻,正在外面候着!” 刘彻闻言,大喜,连忙道:“快请!” 脸上也露出些期待的神色。 前世,杨毅杨子重与他这个倒霉的河间王之间的交情,可谓是很深厚的。 在某种程度上说,两人甚至是惺惺相惜的。 一个是为世俗所不容的墨家子弟,一个是被弟弟嫌弃,诸侯疏远的倒霉国君。 今生,一切都不同了。 刘彻也没把握,能说服杨毅为他效力。 盖因为,墨家,基本都是些圣母、无可救药的苦行者。 权势什么的。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 荣华富贵,在墨家面前更是渣渣。 你就是摆座金山在一个真正的墨家子弟面前,在他眼中。估计还不如万有引力定律更有吸引力。 好在前世,刘彻跟杨毅打过七八年交道,对此人的脾气和性格很了解。 心里这才多少有些底气。 而只要能成功说服杨毅……那么……刘彻就能将现在天下大部分墨家子弟全部招致麾下,为其效力。 这是有先例的,秦孝公就曾经让天下墨家聚集在秦国的旗帜下,秦国发达的科学技术体系和完整的军械制造体系,就是在墨家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秦国依仗于此。才能称雄宇内,横扫六国,统一天下!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麻布深衣,头戴方巾的年轻男子,在王道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刘彻一看。与记忆中的那个放荡不羁。洒脱无比的墨家学子杨毅不同。 现在的杨毅还是很青涩的。 即没有长出前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也没有前世那种看淡了一切的心态。 只是,跟前世一般,刘彻从杨毅眼中看到他与生俱来的那种对权力的藐视。 墨家讲究三表,看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墨家,就要看他认不认同三表。 墨家的三表,既是: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 通俗的解释就是根据历史的经验,考察百姓是否接受x。x是否是对百姓有用。 这个x可以是科学技术,也可以是道德伦理,甚至是国家制度。 三表法构成了墨家思想的核心,所谓的兼爱非攻,皆是围绕三表阐述开来的思想。 前世,刘彻与杨毅相处许久,自然耳闻目濡,也被动的知道和了解了墨家的许多思想和见解。 杨毅走进这殿中只见有一个头戴九旒身穿冕服的贵族少年,朝他微笑着。 他自然知道,这就是那个将他从雒阳传召来长安的太子。 于是,杨毅按照路上别人教给他的规矩,跪下来,叩首拜道:“草民杨毅拜见家上!” 不要以为墨家的人都是些不懂规矩,甚至是不合群的孤僻之人。 实际上,墨家除了思想有些圣母,爱钻技术和科学的牛角尖外,其他的与常人无二,若是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些满脑子悲天悯人的技术宅而已。 而且,尤为重要的一点是,墨家在本质上,也属于秩序的维护者。 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殊途同归。 因此,墨家也是臣服或者说顺从刘氏王朝的统治的。 只不过,这些家伙的政见和主张,跟过去刘氏的天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但刘彻却不管这些。 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孤最近读书,读至腹?杀子之时,常常扼腕叹息,若世人皆如腹?,何愁法令不通,政令不行?”刘彻却看着杨毅,缓缓的道:“于是,遍问诸臣,可知有墨家传人?有左右曰:雒阳杨子重,墨家子弟,可以一观……” 刘彻笑眯眯的对杨毅道:“杨毅……你来跟孤解释一下腹?何以杀子?” 腹?,乃是秦惠王时墨家的钜子。 墨家的钜子,很好理解,大抵就相当于武侠小说里的掌门人。 某次腹?之子杀人犯法被官吏抓捕,惠王下令将其子释放,理由是腹?年事已高,独有一子,不可让其绝后。 这在统治者的立场很好解释。 笼络人心嘛! 但腹?知道后,就将其子杀了,还对秦孝公说‘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所以禁杀伤人也。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王虽为之赐而令吏弗诛,腹朜不可不行墨者之法。 这个故事被记载在吕氏春秋中,后世,基本很少人知道,即使此时,假如不去翻书,还真不知道。 但刘彻喜欢看书,加之最近在编辑《新神农》,于是就看到了这么一则故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墨家的人,比法家的人更尊重法律。 前提是,这个法律,得让墨家人觉得有道理。 杨毅却是稀里糊涂,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涉及到学派的名声和尊严时,他不能不回答,于是叩首道:“回禀家上,腹?杀子为公义,其子犯法杀人,综按汉律,以当偿命,先贤杀之,是维护律法之公,天下之义也!” 刘彻闻言点点头。 比起儒家的嘴炮,墨家才是真正的行动派! 像儒家嘴上说什么舍身取义,杀生成仁。 临到头没几个真正付诸行动的。 但墨家不然,史书之上,孟胜为一诺殉城,之后墨家因孝公而效忠秦国百余年,始终不曾泄露过秦国任何机密,更不曾朝三暮四,与六国有什么勾搭。(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这一章先发吧,等下还有~恩,今天这一章写了一晚上,有点难写~~~~目测一万是做不到了今天~ 顺便,昨天有个bug,100w斤在汉代折合现在应该是50万斤,,别打我~ 第三百一十六节 天下英雄入吾瓮中(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善!”刘彻抚掌道。 他向前踱了一步问道:“今日墨家可还尚有忠勇之精神呼?” 杨毅叩首道:“回禀家上,今日墨家一如当年,不曾变过!” 刘彻笑了一声,心道:跳进坑里来了吧? 他立刻追问道:“那请先生教孤,何以当年墨家能助暴秦,却不仕汉?莫非汉禄不如秦粟?是吾汉家德行有亏耶?还是?” 这诛心之语一出,杨毅立刻汗流浃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好低头道:“家上有所不知,草民所学之墨家经义,只讲器械格物,不求牧治万民……” “呵呵……”刘彻笑了一声,这也是当世大部分墨家子弟拒绝出仕的理由。 俺们只想安静的做一个技术宅…… 但实际呢? 墨家在汉室死不出仕,牵扯了许多方面的原因。 既有墨家自身的洁癖,儒家的刁难和抹黑,统治者的不信任等等。 但最大的原因却是五十三年前,也就是刘邦登基称帝后的第二年,发生了一件影响整个墨家兴衰的大事。 末代田氏齐国最后一位直系王族田横在雒阳以东三十里自刎,献头于刘邦案前。 这个事情深深的影响了整个汉室的舆论和思想。 至今,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庶民奴婢,死后的葬礼,唱的不是薤露就是嵩里。 譬如刘彻重生的那一刻,听到耳朵中的就是薤露。 而这两首挽歌。都是田横的门人为哀悼田横而作的哀乐。 田横死后,刘邦也流下了两滴眼泪,下令以战国时期的王者礼制下葬田横。更拜田横的两个随行下属为都尉。 然后,让整个天下膛目结舌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那两个田横的属下,在田横灵枢下葬的当天,在田横墓前自杀,这两个属下的其他随从、奴仆也从其主人殉死。 数十随行者,没有一个苟且偷生的,全部殉死。 这也就罢了! 消息传回田横曾隐居的那个海岛。 岛上五百多名田横的食客、下属、门人和追随者。不分男女老幼,全数自刎。 此事,深深的影响了整个汉室的思想界和文化界。 往后至今数十年。提起田横都不得不说一声贤,甚至在齐鲁大地,有着许多祭祀田横的庙宇。 而对墨家来说,他们最大的损失就是。当时的墨家钜子与大批墨家精英。追随田横而死。 这直接导致了墨家学派失去了自己的精神领袖和导师。 遗散在天下的残余门徒,不得不各自为政。 更麻烦的是,因为末代钜子死前没有指定继承人,这又导致了墨家内部开始分裂,谁也不服谁。 又因为田横之死的缘故,剩下的墨家门徒,犟脾气一上来,横下心来。发誓要学伯夷、叔齐,不食汉粟。 这才是墨家在汉世衰落的根本原因。 刘彻也是前世与杨毅相处七八年。偶然才从杨毅的絮叨之中得知了这件墨家的隐秘之事。 至于墨家押注田横,这没什么奇怪的。 当时,秦末大乱,诸子百家有点志向的都会选择一个势力效忠。 比较没节操的儒家甚至换了三个效忠对象(陈胜、魏豹、刘邦)。 而田横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性格,都很合墨家的胃口。 想着这个事情,刘彻非常清楚,眼前的杨毅,就是千金市马骨的那个马骨。 只要能成功的忽悠了杨毅,传达出了他对墨家的善意。 只要有了这么个台阶下。 那么,天下墨者,都会蜂拥而来投靠,冀希望依靠刘彻来复兴墨家,重现当年墨家与杨朱学派并列,力压百家的盛况。 不要以为墨家的人就不想当官,不想拥有权势。 君不见,墨家自墨翟之后,先是依附楚国,而后投靠秦国吗? 不说别的,墨家的人想摆弄器械,研究化学、物理,探究这个世界的真相,没有国家的支持,做得到吗? 私人单枪匹马,再怎么天才,也别想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技术来。 前世,杨毅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才选择投奔了刘彻。 归根结底,世界是在前进的。 儒家也好,墨家也好,法家也罢,都在寻求着改变自身来适应这个世界。 只是比起儒法来,墨家的节操多一些,有着原则做不到无节操的逢迎和阿谀。 “呵呵……”刘彻笑了笑,对杨毅道:“器械格物,也是大道嘛!” “孤欲造一物,自江河取水,灌溉田地,使天下田亩,尽皆上田!”刘彻侃侃而谈:“孤更欲得一物,自金石之中,取益粟之物,播于天下,使亩产倍之!” “孤更欲造一器,以畜力挽之,一日耕地数十亩,使民得其乐!”刘彻看着杨毅,前世,杨毅就是这么被他说服的。 不过前世,刘彻只说一个水车。 今生,作为太子,刘彻的野心自然更大了。 不止要弄出水车,还要发展出新式的农具,譬如犁头、铲子、打谷机等,更要发展出原始的化肥工业! 稍微懂些常识的穿越者都知道,自然界中存在着天然的化肥原料,如钾、磷、硝等 尤其是磷矿,中国储量不低,有着许多可以露天开采的磷矿。 而磷矿,刘彻知道,即使不经过提纯,只要磨成矿粉,也能做肥料用。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和精英投入到科学技术的研发中,更要改变长期以来。人们心里根深蒂固的奇淫巧技的轻视。 刘彻很清楚,这是一个移风易俗的艰苦战役,难度丝毫也不亚于北伐匈奴。生擒单于。 即使他是太子,甚至是皇帝,也只能一步步的摸着石头过河。 接纳和容纳墨家进入政坛这是第一步! 杨毅这个技术宅却被刘彻说的一愣一愣的。 按照墨家的三表法,刘彻所提的三个东西,都是有史可据,一旦研发出来,也能立刻受到百姓欢迎。同时有利于天下的。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杨毅终究是个年轻人,血是热的。听了刘彻的这些宏伟蓝图,立刻就叩首,道:“若家上不以草民粗鄙,草民愿为家上此三志效死!” 刘彻听了。哈哈一笑。 杨毅。已入其瓮中,这政坛上墨家缺席的局面,终于被他扭转过来了。 于是,刘彻道:“善,孤拜先生为太子舍人,全权负责主持技术开发!” 刘彻露出微笑,道:“还请先生转告天下墨者,孤。欲在思贤苑中立一墨苑,广收天下墨者……” 墨家既然能为楚国效力。为秦国效力,为田横效力,自然也可以为刘彻效力。 至于墨家的人万一发了圣母病怎么办? 楚王能接受,秦王能接受,难不成到现在反而没人能忍了? 要说脾气,谁没有个小性子? 刘彻自认为自己心胸还是很宽广的。 杨毅却是喜滋滋的道:“诺,臣知道了!” 其实,墨家没有儒家所说的那么可怕。 作为一个西元前的思想学派,虽然圣母了些,超前了些,但本质上,这还是一个基于封建社会的思想派系。 墨家也是讲忠孝仁义信的,当然,墨家的忠孝仁义信跟儒家提倡的那一套,基本上是南辕北辙。 …………………………………… 将杨毅安顿下去,同时让王道带他去熟悉思贤苑的各种作坊后,刘彻就来动身前往未央宫,向皇帝老爹报备此事。 出乎刘彻的意料之外,他的皇帝老爹只是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了。 害的他精心准备好的说辞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面。 刘彻却不知,汉室的太子招徕五湖四海的豪杰,这本就是汉室建储的思想。 墨家虽然不怎么受主流舆论喜欢。 但却也不是明令禁止的邪教一流。 人家,也是属于朝廷承认的合法学派,可以自由游学、招收门人。 除了儒家会对墨家反应比较过激外,其他学派,其实无所谓…… 像法家,秦代法墨农杂就合作的不错。 黄老派讲的是不违法,你把天捅出个窟窿也懒得管你。 而此时的儒家,满朝上下,除了几个博士外,真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是以,刘彻招募了一个墨家门徒这件事情,在大多数人看来,不过是太子年轻,好奇心强,什么都想见识一番。 现在,朝野舆论还是对刘彻这个太子很喜欢的。 想想看,这个太子一不乱玩女人,二不带人到处乱跑,踩坏庄稼,三不在闹市杀人。 反而是一本正经的做着太子该做的事情。 勤奋好学,不耻下问,平易近人,不该做的事情,一件也没做。 你还能奢望更多吗? 当然,儒家自然是差点气的掀桌子了。 几个在长安的老派儒生,在听说了此事后,气的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然后,这事情就像一粒石子掉进湖面,起了点涟漪后,迅速归于平静。 甚至就连出身儒家的颜异也表现正常,并没有因此来找刘彻抗议。 害得刘彻疑神疑鬼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感情,在大多数人眼里,刘彻只是找了一个技术官僚而已。 墨家远离政治五十几年了,许多人甚至都忘记了墨家的主张和理想…… 最重要的是,现在,大家都在关注前线的吴军动向,没什么闲工夫来关心太子是不是找个另类的墨家门徒…… 刘彻明白了这些事情以后,也是长出一口气。 “儒墨法黄老农……”刘彻看着自己的臣子结构,嘿嘿的笑了起来:“这算不算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诸子百家皆为我所用?”(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昨儿好像食言了~汗~ 咳咳,我的信誉目测已为零~ 蛋疼,我也没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这两章太难写了~反复修改,始终不能让我自己满意,加上最近,我在思考,是不是写的东西出了问题,订阅像跳水一样~ 说实话,昨天本来鼓足了斗志想多写点,结果一看订阅,心都凉了~ 24h掉到只有1000多一点。 对于一本收藏3w的历史类书来说,真是好可怜~ 当然,问题应该是出在我身上,更新不给力,可能情节也没写好,看到好多人喊水了。 我自己反思了一下,然后,跑去看了看其他巨巨的历史文。 感觉吧,写到100w字这个关口,我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想写的东西太多,笔力却不够~ 嗯,我尽力吧,尽力不水,尽力想一些有趣的情节。 只是,历史类本就难写,通常写一个字,得看三个字的资料,说实话,在质量和更新量之间,难以把握~ 说了这么多,当然不是推卸责任。 既然吃了码字这碗饭,我自是知道,衣食从何而来,古人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是靠读者的订阅养活的我,那我也自然很想对得起订阅的读者。 因此,说话没算数,更新不给力,心里面很愧疚,甚至不敢看书评区,不敢上qq…… 第三百一十七节 对未来的准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转瞬,已是十一月了。 当刘彻看到殿前的台阶上那一层薄薄的白霜之时,他才醒悟过来。 严冬,来临了。 西元前的冬天,比后世更冷。 尤其是早上,气温常常低至零下,呵气成冰。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撮了撮手,向着甲观的阁楼走去。 当他到达甲观时,汲黯已经在哪里等着他了。 “家上!”汲黯跪下来,将几份竹简呈上:“这是您要的自汉季以来,史官气候记载!” 刘彻点点头,接过那几卷竹简,自顾自的坐下来,看起来,一旁的王道连忙让宦官烧起炭炉,室内的温度,慢慢回升。 刘彻拿着那几卷竹简,逐一的看下来。 眉头越来越皱。 汉室的史官,相当尽责,他们会记录所有反常或者异常的气候与变化。 自刘邦定都长安,至今五十四年,关于这方面的记录就没断过。 加上,保留下的秦代记载。 一副最近六十年气候变迁史就展现在刘彻面前了。 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刘彻的眼睛,已经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正在渐渐寒冷起来。 “秦始皇九年,夏四月,大寒!路有冻死者!” “吕后二年,夏五月,谷口雪雹!” “太宗孝文皇帝五年,夏六月,大雪!” 以及今年,衡山国的特大雹灾。 在过去的记载中。甚至已经出现了类似六月飞雪的反常气候,在这个时代,科学不彰。人们自然以为是上天震怒。 但刘彻却清楚。 这是受到小冰河周期的影响。 全球变冷! 现在的关中,还能看到柑橘、滚滚,遍地的竹林。 然而,在二十年后的元光元年,刘彻前世最后一次来到长安时,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关中的竹林出现了大范围的枯死现象,现在还很常见的滚滚,再难觅踪迹。上林苑的柑橘树也不再繁盛。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这是小冰期影响下的全球气候变冷。 小冰期开始的信号是如此强烈而明显。 以至于刘彻甚至还能从另一个方向,获得预兆。 最近。刘彻让人编纂《新神农》。收集了大量秦代的农业技术书籍。 其中包括了《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中记载了秦代种植冬小麦的时间,是在霜降后的第十天。 而现在,关中冬小麦的播种,是在夏至后的第七十天。(注1) 也就是说,战国时期冬小麦的播种时间,比现在要提前大约一个节气,而现在的冬小麦播种时间,至少比后世的播种时间早了十天! 这是全球变冷的铁证。也是小冰期即将再次到来,席卷全球的预兆。 而这次小冰期。从开始到结束,将持续数百年,摧毁现在的汉室,王莽的新朝,刘秀的东汉,导致三国纷争,五胡乱华,直至隋代再次统一。 对整个中国产生深远而深刻的影响。 “深挖洞,广积粮,备饥荒!”若刘彻只是一个普通的士绅地主,他会这么选择,并将这个教训留给他的后人。 但他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 于是,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王道,传令,召集孤宫中四百石以上官吏议事!”小冰河即将到来的事实,就像一柄悬在刘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他必须抓紧时间推进计划,掌握权力,规划措施。 想要在这西元前战胜小冰河,保住刘家的江山,刘彻唯一能依靠的,只能是技术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 刘彻非常确信,自己可没有满清康麻子的好命,能有地瓜玉米救主。 但反过来说,小冰河,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一个文明进化的机会。 后世的欧罗巴遇到小冰河,被逼的活不下去,这才有大航海和地理大发现,从此一跃,取代了东方,成为世界的中心。 不然,倘若能在家乡活下去,那些地痞无赖能混日子,何必冒着生命的危险,远渡重洋,去万里之远的地方? 对汉室来说,这是同样的道理。 小冰期会导致部分农民破产,怎么合理的给这些农民找个安身立命的工作,让他们能养活自己和家人,而不是困局地方,贫困潦倒,最终铤而走险,这就是刘彻身为统治者,未来的皇帝必须去思考的事情。 不多时,在汲黯、张汤、颜异的带领下,太子宫中四百石以上的官员,俱都陆续到来。 很显然,整个在太子宫的官僚系统,在刘彻这个太子的纵容下,已经隐隐分出了三个派系。 新来的杨毅似乎还有怯场,没有加入到这三个派系之中,孤零零的站在一个角落之中。 “臣等拜见家上!”众臣跪下来拜道。 “众卿免礼!”刘彻挥挥手,对王道吩咐:“给诸位爱卿赐座!” 不一会,数十位宦官侍女进来,给大臣们备下坐席。 “不知家上传召臣等有何事吩咐?”作为太子宫名义上的老大,群臣之首,家令汲黯出列一拜问道。 刘彻将那几卷汲黯拿来的竹简递还给他,同时让王道去将《吕氏春秋》拿来。 然后对臣子们道:“众卿先看看孤标明的那些文字吧!” 汲黯接过来,先看了一遍。 他看到那些竹简中被太子用红笔描红的文字部分,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何以太子如此郑重的召集所有大臣。 只是别的大臣,特别是张汤、颜异等人没有看过。 他立刻就问。很显然,会有些得罪人。 于是,他将这些竹简传递给张汤。 张汤接过来。看了看,也皱起了眉头,沉思了起来,身为法家大臣,张汤天生就对这些细节的事情比较敏感,只是,同样的。他也没办法将吕氏春秋中那几段被描红的记载与汉室立国以来的灾异联系起来。 他想了想,不动声色的传递给颜异。 颜异接过来,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于是他将这些竹简传递给宁成。 刘彻看着。心里也有了度,很显然,虽然臣子们因为政见和理念不同分成了不同派系,但彼此间还是分出了高低。排出了次序。 虽然现在剧孟不在。 看的并不完整。但显而易见的是,目前,老大是汲黯,张汤是二哥,颜异三弟,宁成则是三巨头之下的第一人。 花了大概半个时辰,所有臣子都看了一遍。 刘彻这才站起身来,问道:“诸卿。可知,孤让你们看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臣愚钝。恳请家上解释!”汲黯叩首道。 张汤、颜异和其他臣子也吩咐跪下来,拜道:“臣等愚钝,恳请家上为臣等解惑!” 刘彻不由得有些失望。 但他也知,这是很正常的,倘若真有人看出来,那他就得好好查查这人祖宗十八代,免得混进了一个穿越者。 “天行有常,不因舜存,不因纣亡,故,汤有七年之旱,禹有三年之水!”刘彻首先说出这句开场白,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他向前走了一步,望着殿外的呼啸着的北风,长叹一声道:“越来越冷了!这天下,还会更冷下去!” 小冰河,只是刚刚冒了一个头而已。 世界大体依然还是很温暖的。 但,小冰河的脚步却依然在刘彻的耳边响起来了。 望着一副不明所以的大臣们,刘彻索性直接道:“诸卿请看,吕氏春秋上,孤描红的那几段记载:是月也,始种麦,无或失时,行罪无疑。是月也,日月分,雷乃始收声,蛰虫伏户,杀气浸盛,阳气日衰始凅!” 刘彻看着汲黯等人,问道:“诸卿谁知,此段话说得是哪一个月?什么时候?” 汲黯答道:“回禀家上,《逸周书。时训解》有云:秋分之日,后五日,蛰虫培户,又五日,水始凅,寒露之后,霜降乃至,又十日,蛰虫咸伏,家上所指的这一段吕氏春秋之记载的时节,当是霜降后的第十日,即九月十二日!” 刘彻点点头,满意的道:“爱卿果然博学!” 然后,他就问道:“商容,你常往来民间,知农事,亲农意,卿来说说,现在,百姓什么时候种植冬小麦?” 商容闻言,在旁边众人的羡慕的眼神中出来,拜道:“回禀家上,现在民间一般很少种植冬小麦,倘若种麦,一般是在七八月之间,最迟不可超过八月下旬,不然,小麦穗小不实!” 刘彻点点头,看着众人,问道:“吕氏春秋,著于秦始皇九年,至今不过**十年,何以如此短的时间,冬小麦种植时间却提前了这么多?” 他猛地抛出自己的论断:“天气在一年比一年冷!” “诸卿若有疑惑,请看史官们记载的灾异吧!” 刘彻拿起那些史官记载的灾异事件的竹简,随口道:“自秦二世二年至今,关中发生了水灾十几次,其中二世二年,夏七月大雨,连雨自七月至九月!” “太宗孝文皇帝初,多雨,积霖至百日方止,后三年,秋连月三十五日,蓝田山出水,流数百里!” “再看旱灾,秦始皇十二年,天下大旱,六月乃雨,至国朝,孝惠二年,夏旱,五年,复旱,江河水少,溪谷绝。先帝在位时,前三年,秋旱,九年春旱,后元六年春,天下大旱,夏四月,天下再旱,蝗虫四起,去岁,河东旱,蝗灾起!” “孤曾于河东闻长者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刘彻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大臣们。沉重的道:“请卿等查阅史书,上一次灾异如此频繁,气候如此多变的时代。是什么时候?” “周孝王七年,冬大雨雹,汉江冰,牛马冻死,幽王九年,秋,桃杏实!”突兀的。一个声音响起,刘彻看过去,只见杨毅出列跪拜道:“隋巣子云:历宣之世。天旱地拆,我墨门世代传承了周室竹书!” 众人闻之,几乎都吓了一跳。 西周最后的那百余年的历史,几乎就是在灾荒和不断的天变之中过来的。 西周就是在灾荒和天变中灭亡。直至周室东迁。这些灾异才终止。 而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明史记载的第一次与小冰河的亲密接触。 结果是,文明在天灾面前一败涂地,用西周的灭亡作为祭品,才撑过了那一次小冰河,但后果,却是极为严重,往后百余年,中原文明几乎摇摇欲坠。直至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打起尊王攘夷的旗号,驱逐西戎北狄,中原文明才重新复兴起来。 是以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 可见,当时的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边缘! 在此时,在座众人,只是想起那段黑暗的时间,就不由自主的冷汗直冒。 对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尤其是此时的知识分子来说,被发左袵,就是他们最恐惧的噩梦! 这一点,不分派系无论立场,都是如此! 于是,在刘彻的循循善诱或者说恐吓之下,大臣们,终于意识到,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如今,这个恶魔再次出现了。 而刘彻的手下,面对这个事实,反应,却各有不同。 张汤、宁成等法家大臣,都是一副临襟正坐,严阵以待的表情。 私底下也开始考虑应该采取些什么措施来针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灾厄。 汲黯为首的黄老派和亲黄老思想的官员则有些懵了一样,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汲黯的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什么样的想法都在往外冒。 对于现在执掌了国家大政的黄老派政治家门来说,这可能再次出现的灾厄,确是他们之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 该怎么应对,暂时想不出主意来。 但,刘彻也看到了有些人正在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比如说儒家的颜异和墨家的杨毅。 墨家很好理解,这个学派本来就不信天命。 至于,儒家,则必须承认,最起码,现在的儒家还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派系,相反,现在的儒家属于一个积极向上,想要有所作为的一个派系。 譬如,公羊学派就公开宣扬大复仇主义,主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当然,也有些满脑子都是妥协让步的家伙,只是,这些人并非儒家的主流,相反,他们此刻还属于非主流,被排斥在儒家的主流之外。 刘彻看着众人的反应,他伸出双手,道:“古人云,不足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世,为日后子孙计,孤以为,从现在开始,我等就要考虑,怎么准备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包括,但不限于,数月不雨,江河断流,粮食绝收,蝗灾、水灾反复并起!” 听着刘彻的话,大臣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可怕的未来。 甚至有人心生绝望,这样的未来,还有救吗?人能战胜自然吗? 在这样的想法下,有人糯懦的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何要考虑那么久远的事情呢,说不定,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呢,毕竟,我汉室天子贤德,泰一有灵,未必会降灾……” 对刘彻来说,最大的利好就是,此时,还没有什么天人感应的理论,因此,并没有那种天灾都是皇帝的错的舆论环境。 因此,他还可以慢慢的调整策略,一步步的部署计划。 刘彻看着大臣们,道:“以孤的估计,最多三十年,三十年以后,这种种灾厄就将要接踵而至,若孤与卿等什么都不做,三十年后,这些灾厄相继而来之时,孤与卿等皆要面对今日坐视灾厄。无所作为种下的苦果,谁要是想自己的子孙生活在天灾四起,灾民流离的世界。大可以现在就离开!” 事实上,根本用不了三十年。 这一轮的小冰期,眼下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因为刚刚开始,对气候的影响还不大。 二三十年后,这轮小冰期对地球气候的影响将达到一个阶段性的高峰。 明史记载,小猪统治时期。黄河决口,十几年无法封堵,关东大灾。流民多达百万,聚集于函谷关下。 然而,这也只是一个开始,往后两三百年。整个世界都将被这一轮小冰期所影响。 昭宣之后。气候寒冷到达峰值,最终导致了西汉灭亡,王莽自寻死路,东汉更被其折磨的不成人形。 毫不夸张的说,不抓紧这最后的二三十年来部署措施,发展技术,那么,这个世界将和刘彻原先的那个世界一样。不断的陷入王朝周期律的重复厮杀和内战中,更可怕的是。还会有五胡乱华。 那样的世界,对刘彻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正因为这样,前世,他虽然只是一个诸侯王,还是被猜忌的诸侯王。 却依然不顾忌讳,拼命的发展和推动科学技术,积蓄人才和力量,企图逆天。 最后他虽然失败了。 但,他却并不后悔! 身为穿越者,倘若不能改变悲剧的发生,那还穿越个毛啊,找块豆腐去撞死得了! 今生,已经坐到了太子得位子上,成了未来的皇帝。 手下有着一股不小的势力,那么,自然就要用尽一切手段来阻止那个即将发生的悲剧。 穿越加重生,还不能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主宰这个星球,那么,刘彻觉得,自己可以去找根绳子上吊了。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杨广就是性子太急了,才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刘彻自也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他挥挥手,王道就指挥着宦官,抬着一副巨大的关中木牍地图,走了进来。 刘彻带着自己的臣子们,走到这副地图前,道:“若论对抗灾荒,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兴水利!” “诸卿请看,目前,关中只有一条郑国渠在运作,另有一条褒斜道在勘探设计,孤的想法是,除了褒斜道外,其他关中水系和灌溉工程也当提上日程,开始勘探,研究地理地貌,为施工做准备!”刘彻侃侃而谈,有着程郑婴跟卓王孙这两个大金主的存在,刘彻并不害怕,大兴土木会导致民怨沸腾。 事实上,他提出十万万钱的要求时,就已经考虑到今天了。 显而易见,程郑婴和卓王孙赎罪的十万万钱,并仅仅只是拿来修一道褒斜道,来收买皇帝老爹和军方的。 刘彻的想法很简单,趁着国家财政还很富裕,趁着吴楚之乱后的十几年和平时期,尽可能的多修水利工程,多搞出一些新的技术,新的器械。 史书上记载文景之治,钱都烂在仓库里了。 身为穿越者,刘彻并不觉得,这样的情况有多好。 钱,不流通起来,就不过是一些没有用的金属。 刘彻看着地图,想了想,他并不是水利的行家,但是,前世,小猪政府的诸多工程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此刻,他毫不犹豫的将小猪时期的几个重点工程拿出来用了。 他指着地图,道:“孤以为,可以从征县,凿开一条渠道,穿过商颜山,到达临晋,将洛水与渭水联系起来,灌溉周围数县!” 这个工程就是小猪朝最有名的龙首渠工程,也是后世历史上汉室水利工程建设的典范和经典案例,开创了诸多的工程史上的第一。 譬如,龙首渠,是中国第一条地下水渠。 传说,龙首渠开通后,临晋地区的土地甚至放出了亩产十石的卫星…… 这当然是某些人伪造的产量。 事实上,亩产能达到平均五石,刘彻就能乐半天了。 “张汤,你带人去临晋和征县,勘察和调研,走访乡邻,遍访长者,询问意见,回来后再告诉孤!”刘彻吩咐着,龙首渠当然也不是马上就修,刘彻与此事大部分政治人物不同的是,他喜欢先调查,作出详细预案,列出计划,然后再动手。 像那种自以为是,一拍脑袋就要怎样怎样的人,刘彻向来不屑。 是以,长久以来,他脑子虽然常常冒出很多想法,但每一个想法,他都想先试验一下,调查一下,考察一下,看看反应,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还有这里!”刘彻吩咐完以后,将手指指向径水。这里也是郑国渠的起源地。 “引径水向东,至铄阳,注入渭河,然后,再将这条新渠道与郑国渠打通,将整个泾渭河系连通起来!”刘彻指着地图道:“这样的话,就能灌溉大半个关中的土地,汲黯,这事情,你去负责调研,因为此事所需要的时间太多,颜异,你在旁辅佐!”这个工程就是有名的郑白渠工程,在后世名声极大,算是西汉时期关中最大的水利工程。 “诺!”汲黯与颜异连忙出列。 刘彻挥挥手道:“暂时就先这样了……” 这两个工程,加上褒斜道,几乎就能将整个关中的水系联系在一起,还能与洛水产生联系。 工程量极为浩大,即使是有着土豪金主支持,刘彻也不觉得,能很快的搞定,最起码,单单是这三个工程,没有个五年以上,休想完成。 “杨毅,卿留下来,其他卿家,各自去忙吧!”刘彻吩咐着。(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注:嗯,这是查了很久的资料才查到的。 一脸泪啊~嗯,好在以前看书的时候看过类似的东西,有些印象,而且感谢竺可桢先生所写的中国五千年气候变迁史,感谢文焕然先生所写的秦汉时期黄河中下游气候变迁考,感谢度娘文库收录了这些冷门资料,不然我想查都没地方查。 另外,书里引用的灾荒记载和数据,全部是有史可查的,记载在汉书。五行志和资治通鉴中 第三百一十八节 吩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众人皆散以后,刘彻再一挥手,屏退殿中侍女宦官,独留下王道伺候。《 “卿这些日子,可已经熟悉了思贤苑的作坊和工匠,想来应该有些见解了,说来与孤听听……”刘彻轻声问道。 杨毅终究是有些拘谨,还放不太开,低头对刘彻说了几个意见。 刘彻让王道将这些意见全部记下来,吩咐道:“将这些记录下来的意见,拿去给张汤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诺!”王道点点头。 杨毅听了,心中也颇为意动,只觉得这位太子与门中所传说的刘家人的作风确实有些不同。 最起码,很尊重人。 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表明,这位太子对墨家并无偏见。 甚至颇为尊重墨家的信仰和习惯。 譬如,他就被许可,可以赤脚行走宫中。 这么说来的话,或许,自己门中的老师与师兄们,也可以尝试一下来辅佐这位了。 只是…… 杨毅低着头想了一会,最终还是问道:“启禀家上,家上可能有所不知,我墨家有制度,出仕者需推行和弘扬我墨家思想与理念……” “孤知!”他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刘彻挥手打断,只听刘彻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孤向来颇为推许……只是……” 刘彻站起来看着他,郑重的道:“理念的分歧,不可以带到工作中来。学术的归学术,政治的归政治,凡有逾越者。孤绝不轻纵,卿明白了吗?” 杨毅闻言,恭身道:“臣知道了!” 太子只要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度,对墨家来说,就是最大的利好。 若论竞争,正面交锋,不管是文辩还是武论。墨家从来都没怕过其他诸子百家。 刘彻走到杨毅面前,看着他,沉思片刻。终于道:“卿在思贤苑也了解了百工的工作,接下来,孤有几个任务交给卿!” “请家上吩咐,臣必鞠躬尽瘁。为家上效死!”杨毅低头郑重的道。 “第一件事情。卿替孤将此物尽快研究出来,看看什么样的比例,才能达到孤的要求,不拘方法,时间嘛,越快越好!”刘彻说着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递给杨毅。 杨毅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只见纸上开篇就写到:欲合一物,以水合之。旬日自干,固若岩石。名曰水泥,配料曰:炉灰渣若干或搪瓷碎片碾成粉若干、生石灰若干、石膏若干。 这是一种后世天朝在嗡嗡嗡的时候,土法上马的水泥制品。 堪称人类历史上最容易制备和制造的水泥版本了。 可能质量和用途方面受到许多局限。 但,这土水泥还是水泥! 刘彻在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很小的时候,曾见过自己的长辈,用点石灰石跟粘土磨成面,然后煅烧之后加入炉渣什么的,三下五除二就弄出了这种土水泥,拿来做自家的台阶。 可谓突出一个简单粗暴,算的上是劳动人民在物质极为匮乏的时候,用自我智慧发明和创造的一种办法。 只是,后来社会慢慢的富裕起来,水泥也不再奢侈,于是,刘彻上学以后,这种土法水泥就已经消逝了。 因此,刘彻本身是不记得这土法水泥的配方和制造过程的。 但没有关系。 前世,杨毅就是靠着刘彻给出的那一点线索,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在西汉制备出了土水泥,因此,具体的配方其实刘彻已经知道了。 只是比例什么的忘记了。 “今生有了配方,即使杨毅并无前世那么厉害,也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弄出土水泥吧?”刘彻心里想道。 这土法水泥,固然不如现代工业水泥。 但对于刘彻接下来的大兴水利,可谓是神器了。 唯一的坏处,就可能是这土水泥耗能极大,而且对环境和工人的伤害很大。 只是,发展工业,哪里没有污染? 杨毅略一沉思,心想:既然太子都给出了配方了,我也就姑且试试看吧…… 于是点点头道:“请家上继续吩咐!” 这个事情,在杨毅看来也就是一个练手的活而已,量也不大,只需要督促和监管就够了。 远远达不到杨毅心中所想的那种依靠双手创造出一种改变世界的器械。 毕竟,杨毅还年轻,见识也有限,他不可能估计到水泥对世界将会起到何种改变。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前世,杨毅在看到了土法上马的水泥的威力后,那合不拢的嘴巴。 所以,他也就懒得多说,继续道:“其二,先前孤曾与卿说过,欲造一物,自江河取水,灌溉田亩,此事,卿可以着手去研究了!” 这水车其实与水利锻压机在许多原理上是通用的,基本上搞出了水车,也就能搞出基本的水力锻压设施。 刘彻在穿越前就曾看过一些水力舂米机械,因此,知道两者原理是相通的,唯一的难度就是输出功率的问题了。 想要锻造板甲,水力锻压机的输出功率最起码也得达到能挥动数十斤的铁锤日夜不休的地步。 而这个研发工作,没有几年,刘彻暂时还是看不到曙光的。 倒不如先搞出水车和水力舂米等机械,用这些相对简单的基础技术积累经验和培养工匠,然后,再去推动更大输出功率的水力锻压机,这样是比较妥当的,而且,还能利国利民。 “其三,孤打算给天下矿石分类命名,卿可以将此消息,转告墨门诸贤,若有意者,可以来长安参与此事!”刘彻浅浅的道。 这算是他抛出来的一个诱饵。 用以来吸引某些墨家技术宅,同时,也算是给未来的西汉版本的百科全书的编篡做一个铺垫吧。 刘彻是有计划在未来,以国家的力量来编篡一本涵盖地理、生物、自然和科学的百科全书,作为给八百石以上地方亲民官和千石以上朝官科普的基础书籍。 免得出现有人读书读成书呆子,连基本的常识都弄不清,搞出许多笑话。 同时,刘彻更清楚,类似百科全书的问世,将极大的扩展人们的视野,使得最起码精英不会太蠢。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确保自己的精英官僚阶级的多数不蠢,这是事关王朝生死兴衰的头等大事。 而在此刻,对刘彻来说,暂时,此事只是一个用来避免太多舆论干涉的一个幌子。 对于引进墨家,刘彻觉得,还是小心一点,慢慢试探舆论的反应比较好!(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晚上出去喝酒了,十点才回来,先传一点,等下看看能写多少~ 第三百一十九节 投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丁亥年的十一月,整个东北亚的注意力与视线,依然集中在南方的睢阳-昌邑一线。 吴楚联军持续围攻睢阳。 梁王刘武请求援兵的书信,几乎没有一日间断。 但驻扎昌邑的太尉周亚夫,却对近在咫尺的睢阳危机,坐视不理,一心一意的在昌邑附近挖壕沟,筑高垒,起营寨,摆出一副死守昌邑,阻断吴军东进道路的样子。 梁王刘武自然而然的,对周亚夫有了深深的恨意。 自十月下旬以后,几乎每一封梁王的奏疏,都必然有弹劾太尉周亚夫的内容。 不止刘武在给周亚夫施加压力。 东宫太后也每隔几日,就会督促一下天子,要求命令周亚夫立刻救援睢阳。 这也就罢了。 因为周亚夫死守昌邑,每日除了挖壕沟,起营寨,就没有半分主动进攻的意思。 朝中的官员,也立时就炸锅了。 弹劾周亚夫畏敌不前、临战怯敌的都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大多数官员提起周亚夫,都是恨不得将之骂成祸国殃民的贼子,有些想象力够强的人,甚至认为周亚夫肯定拿了吴王刘濞的贿赂,或者与吴王刘濞勾结了起来。 这样得舆论局面,就连刘彻都为周亚夫暗自捏了一把汗。 尽管刘彻非常清楚,自己的皇帝老爹,对于周亚夫的决定,保持着绝对的毫不动摇的支持。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放手给周亚夫去做。 然而,身在局中和隔岸观火,那是两个感受。 譬如前世,刘彻此时远在河间,感受到的最多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至于他的后世,最多也就是看到了史记中淡淡一笔带过的几句描述。 而在此时,身为太子,刘彻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压力都对着周亚夫而去。 各种闲言碎语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传的满天飞。 嘴炮党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对着前线战事指指点点,这里不行,哪里不好,一副假如换了他们,那肯定灭杀刘濞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架势。 在这样的压力下面,就是刘彻的皇帝老爹,也终于有些顶不住了。 十一月丙戊,天子下诏,命令周亚夫大军南下,诏书中措辞虽然相对温和,也没有要求立刻南下。 然而,这也充分说明了,目前的舆论,对于前线的周亚夫是何等的不利。 刘彻借着这些纷纷扰扰,悄悄的通过杨毅招募了四五个墨家的正式墨者以后,等到这些舆论酝酿至一个巅峰时,他就施施然的乘上太子马车,打起太子仪仗,大摇大摆,大张旗鼓的朝未央宫而去,一路上,刘彻一改过去月余的低调,让人四处宣扬,他这次入宫的目的,就是给太尉打气,摆明了一副要死撑周亚夫的架势。 “我真是越来越没节操了……”刘彻在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毫无疑问的,刘彻自己也心知肚明,他这番高调的举动,说白了,就是一次政治投机兼龇牙。 说是投机,那是因为作为穿越者重生人士,无论前世还是历史,都证明了,周亚夫无愧他当世名将的称号,他此时的安排和战略更是正确无比! 是以,现在,刘彻在周亚夫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站出来支持他,肯定能得到周亚夫乃至于整个军方的好感。 就是皇帝老爹,也会赞他懂事。 唯一的麻烦可能就是窦太后会不太高兴。 但这个可以交给陈阿娇解决! 是以,这次投机,对刘彻而言,根本就是一本万利,不可能亏本的买卖。 至于龇牙嘛…… 两天前,中山王刘非,嗯,也就是前世的广川王,一如前世般,跳了出来,上书天子,愿请为将军,带兵为父皇为社稷讨伐叛逆。 刘非的这个举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这奏疏一到长安,立刻就引起了轰动,赢得了舆论的交口称赞,就连天子刘启也龙颜大悦,赐下将军印,使之成为汉室目前唯一一个佩挂将军印的诸侯王。 这个优势,在目前是没什么。 因为诸侯王本身就自有兵权、军队。 然而,等吴楚被灭后,朝廷回收诸侯王们的大部分权力,包括郡兵的控制权。 刘非的那个将军印,立刻就成了绝版的独一号神器。 就连小猪都对其无可奈何! 在当下,刘非上书带来的影响,让刘彻也闻到了些不怎么好的味道。 舆论都在赞扬中山王识得大体顾大局,忠君孝顺。 甚至就连太子*的奴婢也有所议论。 这让刘彻听到后怒不可谒! 哥这太子还没死呢! 什么时候轮到你刘非来识大体顾大局了? 刘彻倘若继续埋头种田,恐怕,就会让某些人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身为太子,刘彻永远都很清楚,他必须确保,没有任何一个兄弟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和权柄。 任何对太子地位可能的挑衅和觊觎,都必须消灭在萌芽之中! 前代储君夺嫡之战,梁怀王刘揖,可是差点就拉下了他的皇帝老爹的! 于是,那几个多嘴的奴婢,被刘彻命令打了一顿板子,然后,刘彻就打起了为周亚夫撑腰的旗号,‘逆流而行’,一路招摇过市来到了未央宫。 在司马门下车,然后,立刻就有宦官前来引路。 “殿下,陛下此时在温室殿休息!”一个宦官讨好的笑着道。 “哦!”刘彻点点头:“带路吧!” 最近一个月,刘彻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请皇后向堂邑候陈午提亲了。 堂邑候陈午也已经答应了下来,只等太后恩准,天子认可,这婚事就算成了。 而太后跟天子不可能拒绝这个联姻的提议。 因而…… 太子、皇后、馆陶长公主三家联盟基本确立了下来。 在这样的局面下,宦官们自然见风使舵,纷纷开始自动自觉的向太子表忠心,靠拢了。 意欲投靠的人太多了,刘彻于是反而拿捏了起来,对着多数自动要求抱大腿,当狗奴才的宦官挑剔了起来。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但人却永远都是如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宦官们的引领下,不多时,刘彻就来到了温室殿前的台阶。 温室殿是汉代两宫(未央、长乐)都建有的一个建筑。 最初是用来给皇帝和太后在冬天取暖之用。 这个宫殿最大的特色就是用椒做墙壁的涂料,使之墙壁的整体颜色偏红,同时,在冬季,殿中的屏风与台柱下昼夜燃烧着炭炉。 为了防止炭炉燃烧的味道熏到了皇帝和太后,于是,整个大殿的所有柱子,全部是采用五十年以上的香桂树。 另外,殿中以鸿羽为帐。 但是,自先帝太宗孝文皇帝时期,温室殿中发生了编钟自鸣的现象后。 此地,就不再仅仅是一个皇帝冬天取暖之所。 在政治上,温室殿从此与宣室殿齐平,高于未央宫其他宫殿,成了皇帝会客,休息以及处理朝政的地方。 其地位大抵与后世满清的御书房差不多吧。 刘彻走进温室殿的时候,瞄了一眼殿中的情形。 发现,这里已经有大臣在了。 那人,刘彻认得,是周亚夫的智囊,参谋,灞上人赵涉。 这赵涉算是最近忽然兴起的一颗新星。 一个月前,他还是默默无闻,在灞上天天读书的士子。 据说去年他还参加了刘彻举行的考举,然后在第三轮被各种原因刷下去了。 譬如说背景不够硬,表现出来的东西还不够出色,年纪太大了(赵涉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显然不符合刘彻年轻化的班底建设思路)等等。 但有句话说的好,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虽然被考举的最后一轮刷掉。 但赵涉并未怨天尤人,而是继续寻找机会。 然后,他被人举荐给了周亚夫,给周亚夫当文案。 最初,一直表现很平庸。 但是月余之前,他却异军突起,接连被周亚夫向朝廷举荐,职位也就自然水涨船高,如今已经是一千石的大夫之职,可以面见皇帝,参与政事了。 而他能爬的这么快,刘彻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周亚夫大军的进军路线和进军方向是此人一手规划的。 取道蓝田,走武关,进驻昌邑,坚壁清野,这一系列的战略举措,据说都与此人脱不开干系。 毫不夸张的说,此人,是一个天生的军略参谋,干别的,可能样样稀松,唯独在军事规划上,有着远超常人的嗅觉。 见了是他,刘彻也微微有些尴尬。 考举的本意是唯才是举,不拘一格降人才。 但搞的后面,却变了些味道,混进好几个关系户…… 这让刘彻有些不好意思。 但也就仅次而已。 “儿臣刘彻问父皇安!”刘彻先规规矩矩的问安。 “臣涉拜见家上!”赵涉也连忙恭身对刘彻行礼。 “起来吧……给太子赐座!”皇帝老爹心情好像不错,对刘彻也颇为慈祥。 等刘彻跪坐下来,刘启就问道:“朕听说太子今日来要给周亚夫鸣冤?”嘴角却是带着些调侃。 刘启,当然有高兴的理由。 虽然朝廷里为周亚夫的顿兵不前,吵得不可开交。 东宫那边给他的压力也非常大,老母亲几乎是一日三催,逼的他不得不下诏催促周亚夫南下。 但是…… 周亚夫坚决的顶住了这些压力。 这赵涉就是周亚夫派回来回禀前线战事情况以及复诏的臣子。 嗯,周亚夫对天子诏书的态度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直接就硬邦邦的顶回了天子的诏书和太后的压力,继续在昌邑挖壕沟,晒太阳。 这若是别的事情,刘启估计就要勃然大怒,派人去抓周亚夫回来治罪了。 唯独此事,让他觉得,周亚夫那头犟驴还真是好啊! 为何? 梁王刘武顶在前面跟吴楚打生打死,最终得益的是他! 这一仗下来,不仅仅是能抹掉尾大不掉的吴楚,还能削弱比吴楚更加头疼的梁国! 是以,表面上,他虽然做了个不欢喜的样子,又下了一道诏书催促周亚夫。 实际上,他却乐的笑开怀了!r1152 第三百二十节 敲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宫,自然是早有预谋和准备的。 他恭身将一份早就已经写好的奏疏呈递到皇帝老爹面前,道:“儿臣以为,太尉用兵,自有道理,朝野物议纷纷,除了干扰前方士气以外,别无他用!” 在前世,刘彻就记得后来吴楚之乱平定以后,周亚夫凯旋,虽然没说什么。 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许多当事的将军,在后来都透露过,朝野物议导致了许多官兵心生疑窦,疑神疑鬼。 假如不是周亚夫硬顶着坚守不出若迫于朝廷压力出昌邑与吴楚交战,恐怕胜负难料。 跟这个时代多数政治家一样,为了阐述和证明自己的观点,刘彻也拉来了一副虎皮,他进一步道:“以儿臣愚见以为,此桀桀者,皆如长平之战怂恿赵王换将之辈!” 刘彻这话一出,算是开了个地图炮。 把所有对前线战事指手画脚的键盘政治家们,全部打进了误国的名单里。 既然是玩政治嘛,就得会扣大帽子。 一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先别说事情到底该怎么办,被扣帽子的人,首先得先解释清楚,自己与被指责的事情(制度、思想、言论)毫无关系。 说实话,刘彻很不喜欢扣帽子。 无论是扣别人,还是别人扣他。 因为,扣帽子除了浪费一大堆口水和加剧政治斗争外,几乎没有半点其他好处。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你不扣别人帽子,别人就会扣你帽子。 别说是西元前的世界了,就是后世的人类希望。民煮灯塔,玩政治的驴象两党,不也是你一个社会主义扣过来,我一个**独裁扣过去,互相攻忤,玩的不亦乐乎,实事却几乎没做吗? 哦。假如说在金融危机中给华尔街高管加薪算实事的话…… 至于天朝……呵呵…… 其实话又说回来,刘彻现在挺后悔,穿越前没混进天朝体制来着。 若是在天朝体制内混了个几年的话。现在面对这西元前的政局肯定是轻松加惬意啊。 此刻,刘彻这个大帽子一扣下来,几乎就把这些日子以来,对周亚夫指手画脚的家伙统统打进‘误国者’的名单了。 更重要的是。刘彻很清楚。这个帽子,他们摘不掉! 假如一切不变的话,周亚夫很快就将上演大逆转。 是以,刘彻根本就是肆无忌惮。 他接着道:“儿臣请父皇下令,从今以后两千石以下,敢有非议战时军国大略者,皆以资敌论罪!” 翻开历史,很轻易的就能发现。几乎所有对军国大事指指点点的,其实都是些小官。 真正的巨头。混到了两千石级别的,反而很少会在这样的大事上发言。 道理很简单。 两千石以上的巨头,位高权重,要考虑的问题也很多,知道轻重,不敢随意在这种大事上发言。 至于低阶的官员,光脚的又岂会怕穿鞋的。 即使说错了也没关系。 难不成,心忧国事,也是罪名? 类似现在这样的闹剧,在中国历史上从来就不少见。 甚至,前线在打仗,后方却在商讨把领军的大将抓起来咔嚓掉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少。 北宋甚至干出过,敌人已经兵临城下,文官们还在商量,某将军太强了,让我们来削弱一下他吧…… 天子刘启没有接话,只是呵呵的笑了一声。 刘彻的这个提议,在他看来,纯属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冲动举动。 有些不切实际。 事实上,让低阶官员议论那些事情。 没有他的默许甚至纵容,发展不到今天的局面。 你要问为什么? 呵呵…… 从来就没有那个皇帝会真心的信任过统兵大将,下意识的留一手,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该有的本能。 刘启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很难得的天子了。 对周亚夫赋予全权,无条件的信任,就连迫于压力催促周亚夫救援睢阳的诏书,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字眼,反复斟酌,生怕影响了周亚夫的判断。 但,倘若就这么彻底放权,没有一个反制或者震慑的手段,显然不行。 这才有了现在长安的闹剧。 不然,万一周亚夫将来功高盖主,尾巴翘到天上去,跟当年他老爹一样,干起了用兵权架空皇帝的勾当怎么办? 只是,这些事情,他不适合跟刘彻说。 甚至私底下也不能说。 最多也就暗示一二,能不能领悟,就看太子的了! 沉吟片刻后,天子刘启道:“此事,暂且搁在一边不论,太子,朕听说,你最近又招募几个墨者?” 对刘彻关心或者说监督,作为皇帝兼老爹,刘启一刻也没放松过。 一直以来,刘彻表现的挺合格的。 唯独最近,接二连三的跟墨家的人走的很近,这就让天子刘启心里有些打鼓了。 墨家虽然在政坛上消失了几十年了。 但是墨家诸子的代表作和其思想的著作,在石渠阁的档案馆里,保存了不少。 毕竟,当年墨者是秦国除了法家外,最大的一个政治派系。 其支脉甚至形成了农家和名家这样的流派。 是以,至今,石渠阁中依然收藏了墨家的《墨子》七十一篇,《隋巢子》六篇《胡非子》三篇《田俅子》五卷。 他过去年轻时,曾经读过这些墨家论著。 坦白说,有些言论,他很赞成,但有些言论,那就实在是恕难接受了。 就拿墨家宣扬的忠来说吧。 在他这个皇帝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居然敢把皇帝放在国家和人民之下…… 身为太子,与这样一个激进且偏执的派系往来过密,可不是国家的幸事! 是以,他决定好好敲打一下刘彻。 刘彻闻言,心里一惊。 老实说,他也是看到水被搅混了,才干一次征辟四五个墨者。 打的是浑水摸鱼的主意。 哪成想,皇帝老爹居然这么关注他! 他不知道该说多谢父皇垂恩,还是吐槽这个老爹正事不干,专门盯着自己儿子的**呢? 没办法,刘彻也只能掏心掏肺了。 不然,万一让皇帝老爹以为他是倾向墨家的,那就完蛋了! 这差不多就跟米帝的总统候选人被人揭发出曾经是gcd同情者一样糟糕。那可就不仅朝野都要一片哗然,许多原本支持他的人估计也会考虑换个太子这种选择了。 于是,刘彻跪下来答道:“回禀父皇,儿臣征募那几位墨者,是想借助墨家的一些特长……” 刘彻想了想,水力锻压这种事情,现在影子都没有,而且相对此时来说,太过科幻了,说出来,老爹也未必会相信可以借助水力来铸造一种天下无敌的铠甲。 化肥就更是玄幻了! 根据刘彻的了解,现在懂得施肥的农民,都已经是高技术人才,会给土地堆肥的,已经算是种田小能手了。 此时的农业技术,连精耕细作的天赋都没点好呢! 唯一靠谱的,恐怕就是犁具了吧! 据刘彻了解,目前关中的地主阶级已经有不少开始用耕牛来耕地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耕牛耕地这种高大上的事情,还缺乏一种有效的农具来配合。 于是农民们索性就发明了一种二牛抬杆的耕地方式。 这种耕地方式,顾名思义,是用两头牛拉一个铁制或者铜质的犁辕,需要三个人配合,一个牵牛的,一个坐在杠上维持稳定的,还有一个扶犁的。 就这,还被农民认为是不传绝技! 要不是这次编篡新神农,商容等人跑遍了关中,从弋阳和谷口等地的老农那里学来了这一招。 恐怕,这个东西,还被人当成黑科技收藏着。 刘彻看了以后有些无力吐槽了。 三个人两头牛,且不说这样要浪费多少人力和畜力。 就那个犁地的的农具,也设计的极不科学,并不符合动力学。(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二十一节 马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于是,刘彻就将他见过的二牛抬杆耕作方式,对着自己的老爹简单的描述了一阵。 然后,刘彻道:“商君以来,牛耕渐成主流,以畜力,而非人力耕作,是当初商君耕战体系中,耕之战略的主流,可最近数十年,耕作方式停滞不前,甚至连牛耕都不曾普及,儿臣常常为此扼腕叹息,而最近新发现的这种二牛抬杆的耕作方式,却让儿臣有所启发,若能制出一物,使牛耕更加便利、简单、有效,仅此一物,就可抵数个郑国渠!” 听完刘彻的话,天子刘启也陷入了沉思。 别以为皇帝不懂耕作、种田! 实际上,刘家的天子,虽然算不上种田小能手,但对农事一点都不陌生。 太宗孝文皇帝十三年春,下诏:朕亲率天下农耕以供栥盛,皇后亲桑以奉祭服,其具礼仪。由此恢复了西周天子亲耕籍田的传统,并成为一个制度。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这个制度是得到了坚决的执行的。 皇帝下地耕作,可不仅仅只是做样子,而是真的下地摆弄过庄稼的! 窦太后的眼疾,也是那时候天天摆弄针线,落下来的! 作为太宗孝文皇帝的继承人,储君,当今天子没下过地,耕过田,那是骗人的! 时至今日,这个天子亲耕籍田的制度,虽然只剩下了一个做样子的仪式。 但是,早年的经历,使得刘启对于百姓的生活一点也不陌生。 尤其是太宗孝文皇帝还是一个喜欢手把手的教自己儿子的天子。 刘启至今记得,当年先帝,一边带着他们兄弟在宫中的籍田里拔草、浇水,一边就将许多的知识以及道理灌输给他们。 是以,刘启对于农事一点也不陌生。 相反,还挺熟练。 “太子想恢复商君的牛耕政策?”天子刘启问道。 “是!”刘彻自然也不隐瞒。 “难呐!”天子刘启忽然站起来,叹道:“太子可知,何以秦代能普通使用牛耕,而我汉室却只能以铝粑人力耕作?” 老爹这么一问,刘彻也愣住了。 刘彻不是那种对历史一无所知的家伙。 前世十几年诸侯王生涯,让刘彻看了许多书,对于先秦时代的历史也有所了解。 牛耕,其实不是汉室才出现的方式。 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原始的牛耕行为。 战国时期,商鞅在秦国变法,其推行的耕战体系中,耕这一块就是以大力鼓励和推广牛耕为中心。 譬如商鞅规定:盗马者死,盗牛者加。 意思就是,偷马的死罪,偷牛的罪加一等! 汉律中也有类似的规定,用以保护耕牛。 然而,让刘彻奇怪的是,汉室建立以后,对于牛耕似乎不如秦代那么热衷了。 先前,刘彻还以为是自己的老爹和祖父曾祖都不懂牛耕的意义。 现在看来,或许情况并非如此! 刘彻也老实,既然遇到了自己不知的事情,很老实的跪下来,道:“请父皇教诲!” “秦人能以牛耕,因为他们有养牛的地方啊!”天子刘启看了一眼刘彻,语重心长的道:“当秦之世,秦王必先西平戎狄,而后,南下中原,就是为了剪除后背之患,更为了获取牧牛马之草场!” “至我汉家则不然,河南之地落入匈奴之手,代北只所,更是苦匈奴久矣,欲牧牛而不得,别说牛了,马都很少!” 听着老爹的话,刘彻心中也是震撼不已。 原来如此呀! 刘彻这才明白,为何等到了小猪统治,对匈奴开战以后,民间耕牛渐渐的兴盛了起来了。 很简单,对匈奴战争的获胜,带来了大量的战利品。 譬如,卫青收复河套地区,一次就为汉室获得了一百多万头牛马,以及一块最好的养马场。 霍去病历次出征,带回来的牛羊马等更是不计其数。 而此时,河南(河套)在匈奴人手里,代北、云中等可以养牛养马的地方,却一直受到匈奴的骚扰。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室自然就耕牛与战马奇缺。 是以,并非是汉室不想学秦人大力推广牛耕。 而是,汉室没有秦代的条件。 当秦之世,秦国的先王们不断的与西方的戎狄等游牧民族战斗,好几任的秦王就是死在与戎狄的战争之中的。 通过与戎狄的战争,秦人获得了大片的土地以及草场,可以蓄养战马和耕牛。 全盛时期的秦军,吊打匈奴、东胡毫无压力。 可是,现在的汉室,却没有秦人那样的条件。 自然也就不可能推广牛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牛,你再怎么憋也憋不出秦代那样兴盛的牛耕。 刘彻想了想,道:“既然无牛,可以马耕,用淘汰不用的驽马来耕地,应该不比牛耕效率低!” 没有牛就不耕地了吗? 刘彻就记得后世的欧罗巴,普遍是用马来耕地的,也没见得马比牛差到哪里去了。 而汉室因为最近数十年卧薪尝胆,同时也因为匈奴强大的军事压力的缘故,建立了许多马场。 这些马场中的马,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是战马。 实际上,战马的培育是一件困难的工作,不是什么马都可以成为战马的。 所以,有相当数量的驽马,流落到了市面上。 因此,刘彻只是在稍稍扼腕以后,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马身上。 天子刘启笑着看着刘彻。 这个太子还真是犟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 马耕也算是一个传统了,据刘启了解,代北、云中等地就流行用马耕,当年他当太子时,曾有一次随先帝回到代国,特意去考察一下当地的马耕,以刘启的了解,代地的马耕,并不适合大范围推广。 因为,马比牛聪明啊! 想要驯服一匹马来耕地,跟训练一头牛耕地,那是两码事。 其次,牛的挽具,跟马的挽具,又是两回事。 即使在代地,用马来耕地的效率也比用牛耕地的效率差一些。 当然,这些事情,天子刘启并不会告诉刘彻。 在刘启的思想中,太子嘛,多失败失败是好事情。 在太子的位子上遇到挫折,要比以后登基以后一拍脑袋,就做出一些糊涂事强! 于是他道:“既然太子信心十足,那朕就等太子的好消息了!” 这话听到刘彻耳中,却有着另外一种意思。 于是,刘彻拍着胸脯道:“儿臣愿以半年为期,将此事办妥!” 对刘彻来说,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他以太子之尊,亲自督促,有几乎无限的人力物力可以驱使,若还搞不出曲辕犁,弄不出马耕,那就只能是一个解释——下面的人在忽悠他。r1152 第三百二十二节 研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中国人最怕认真,尤其是统治阶级,一旦认真起来,简直无比凶残。( 当年,秦始皇扫灭六国之余,还有闲暇修筑万里长城,开凿连通全国的直道,甚至,只为个人的一个幻想,就建造起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将徐福以及三千童男童女送出海外,踏上漫漫求仙路。 刘彻作为汉室的储君。 他认真起来,所能动员的人力物力,虽然还比不上秦始皇一个手指头。 但依然恐怖无比。 当刘彻回到太子宫,将他在皇帝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事情,告诉了群臣后。 整个太子宫上上下下,就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高效的运转起来。 只用了三天,三匹代国用于耕地的耕马以及全新的马用鞍具就被送到了上林苑里的太子领地——思贤苑中。 然后,数十位技术精湛的铁匠、木匠以及曾经在代国管理过当地农业的奴仆以及下人,纷纷来到思贤苑报道——这些人,全部都是周远、蛊臬柔以及原本几个在刘彻这里混日子打酱油的公卿之后搜罗来的。 甚至,周远还搞来了一百斤钢材作为实验所用的耗材——天知道他怎么弄来的,反正刘彻自己也弄不到一百斤这个数目级别的钢。 因此,现在,想要钢铁,唯一的办法就是炒钢法。 即使少府,一年炒钢下来,最多也只能出钢三千斤左右,全天下的诸侯与商人的产钢量。最多万余斤。 周远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给刘彻弄来了一百斤,相当于全国钢铁产量的百分之一! 这就让刘彻有些目瞪口呆了。 不过想想周远的老爹乃是郎中令周仁。这个事情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 总而言之,整个太子宫的上上下下,都被动员起来了,人人摩拳擦掌,几乎让刘彻以为看到了后世六七十年代天朝为了解决某个问题而组织起来的会战场面…… 按照张汤的说法是:主辱臣死,家上即以立下军令状,臣等敢不效死? 翻译成直白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已经上了太子的战车,那就自然是有进无退。 刘彻越成功,现在。在他身边的大臣,将来的前途就越大。 反之,轻则罢斥,重则家破身死。 无论如何。在整个太子宫系统齐心协力。万众一心的团结之下,只用了半个月,杨毅就带着工匠们攻克了马耕的第一个难题——挽具。 而另一个问题,很快也被解决。 刘彻让王道从荥阳征辟来的养牛高手褚强,向刘彻推荐了一位叫张置的人才。 此人,大字不识一个,但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会驯马。 他对马的习性和习惯了如指掌。而且,以善相马闻名于燕国。 在把张置招来以后。结合代国已有的驯马经验,很快,褚强和张置就联合摸索出了一条如何让马听话的去耕地,而不是乱撅蹄子,四处捣蛋,消极罢工。 然后,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马训好了,挽具也设计出来了。 但是,马还有一个劣势或者说优势,与牛不一样。 牛什么都吃,消化能力极强。 但马就不一样了。 这货虽然力气比牛大一些,耕地效率也比牛快,但是…… 它得吃精饲料,甚至是粮食,还是营养价值高的细粮,才能达到与牛一般的工作效率…… 然后,与牛相比,马只能在北方使用,在南方的稻田水网中,马根本就没办法在淤泥中工作! 这就愁坏了刘彻。 此时,刘彻才算明白了,为什么马耕在中国也有,但最后却绝迹了,大部分人和地区都用牛来耕地。 首先是性价比的问题。 养牛的话,喂草就好了。 顶多农忙的时候给牛喂些营养价值高的嫩草。 冬天的话,直接干草对付,简单轻松。 而且无论南北,水田还是旱地,牛都可以轻松应付。 但马就不同了。 又挑食,又挑地方,还很娇贵。 假如没有国家鼓励扶持甚至补贴,休想让马耕推广起来! 没办法,刘彻就只能黯然叹息一声,悄悄的将马耕从民用变成军用、官用了。 但只用牛的话,牛的数量和普及率,显然很难在未来一二十年内承担起耕地的主力的任务,完成刘彻的全面普及牛耕的战略设想。 经过几天的讨论、实验和研究。 刘彻把目光转向了骡子和青储饲料的研究。 骡子,是马跟驴的杂交品种,在中国也有着广泛的驯养历史。 此时,一般是作为拉车的畜力使用。 经过实验,骡子的挽力不比马和牛差。 而且,骡子比马更好驯养。 最重要的是,在经济角度,用骡子比马更划算,比牛还便宜!而且骡子不挑食,胃口极好,也不需要吃太好的饲料,只要能满足其体力消耗所失去的能量就可以了。 当然,骡子的缺点是无法繁育,只能靠马与驴杂交得来。 不过没关系,目前,骡子在民间有着广泛的使用,最起码,在关中和河东,骡子都并不少见! 另外,研究青储饲料,却是刘彻在马耕的刺激下想起来的一个事情。 在后世,青储饲料是喂养牛马的主要饲料来源。 天朝政府也扶持和鼓励农户使用青储饲料养殖牛羊。 对此,刘彻并不陌生,因为,穿越前,他是农民的儿子,他还记得天朝专门有政策给予使用青储的农户进行技术和经济扶持,甚至给予无息贷款什么的。 只不过这些好处最后统统落到了村支书以及村干部手上…… 一般农民也就知道有这么个事情,然后大家都知道,个人申请是不可能申请到此类扶持的补贴和优惠的…… 因此,刘彻也就知道,青储饲料需要一个地窖来发酵。 至于到底怎么发酵,怎么搞,一无所知。 但是没关系,身为太子,刘彻最不缺的就是人跟钱。 而这世界上,很少有事情在有了足够的人手和钱财后还搞不出的。 于是,褚强和张置开始着手在上林苑里划出一个地盘专门培育骡子和耕牛。 至于杨毅等技术人员则一头钻进了研究青储发酵的大坑之中。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来到了十二月,长安开始下雪了。 而在睢阳前线,关键的决战已经迫在眉睫!(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二十三节 疑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丁亥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 特别是在梁国,一进入十二月,北国的大雪就如期而至。 南方不是没下过雪,但,来自吴楚的士兵,何曾见过一下就是两三天的大雪? 更麻烦的是…… 刘濞忘记给自己的士兵配备足够的御寒衣物了。 于是,大批大批的士兵冻伤甚至冻死,偏偏大雪封山,使得伐柴变得极为困难,军营中缺少足够的取暖燃料,冻极了的士兵,甚至不顾军中纪律,偷偷的将一些给牛马食用的干草拿来取暖。 军队纪律简单粗暴,动不动就是斩、杀、诛、杖。 这几日,军法官已经杀了十几个人。 血淋淋的人头挂在辕门上,一颗颗怒目圆睁,头发披散的人头,暂时恐吓住了士兵们。 但军营里,一股股潜流却在悄悄的流动了起来。 对着这一切,恒霸忧心忡忡。 此刻的局势,在他眼中,真是坏到了极点! 大军在睢阳城下顿足两月,虽然有过几次跃上城头,几乎攻入睢阳城中的进展,但奈何,对面的梁军也不是吃素的,每一次都不要命的顶了回来。 根据战俘所说,梁王刘武,为了守住睢阳,甚至是跪在地上,将守城重任交托给手下的六位将军,而且,还拿出了梁国府库的积蓄,对有功士卒进行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是本土作战,想要保卫家园桑梓的梁国士卒? 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躲在昌邑的周亚夫在想什么? 说实话。恒霸完全看不懂周亚夫带着十几万汉军躲在昌邑天天挖壕沟,修壁垒,意欲何为? 恒霸翻遍所有的兵书。也找不到,那本书上写了这样的计策? 难道周亚夫不知道,攻下睢阳,昌邑那边就失去战略作用了吗? 难道周亚夫不知道这两个月,吴楚联军甚至连昌邑那边都没去看过一眼吗? 恒霸不认为,以周亚夫的智商,以周亚夫的出身。会连这个普通士卒也看得清的问题都不懂! 那么问题来了,周亚夫究竟在准备什么招数?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恒霸叹了口气。 他一直在吴王面前要求加强监视和警戒昌邑方向。 开始。吴王从善如流,向昌邑方向派出了大批的军队警戒,还建立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斥候巡逻网络。 刚开始,连昌邑方向多一道炊烟。都会被人郑重其事的禀报上来。 可惜。两个月下来,昌邑的周亚夫除了挖壕沟就是修营帐,甚至还放火烧光了昌邑附近的山林,摆出一副要把昌邑经营成铁桶的模样,做出一副死守不出的样子。 在经过一系列的惊讶、疑惑、不解以及探究后,刘濞君臣终于确认,周亚夫一没有耍诈,那些林立的营帐与壕沟。被烧毁的山林与房屋田舍,做不得假。二没有用计,昌邑附近的探子甚至布置在蓝田、武关乃至于长安的暗子,都表明,周亚夫没玩明修栈道,暗渡成仓的那一套把戏。 该在昌邑的部队,全部都在昌邑,一个没少! 于是到了今天,吴王君臣终于确认,周亚夫似乎确实是做好准备在昌邑等着吴楚大军了。 对此,上上下下,无数人都表示不解。 这周亚夫是脑袋被驴踢了吧? 守昌邑有个屁用? 睢阳一旦被攻陷,吴军完全可以不理会昌邑的汉军,大摇大摆的向雒阳,向函谷,向长安进军。 于是,就有人大胆的猜测:周亚夫怕是个胆小怯懦之辈吧?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刘濞就派人去昌邑周亚夫的壕沟和营寨前骂阵。 十个大嗓门的汉子,足足骂一下午。 对面的壕沟与营寨,毫无反应。 甚至就连射箭都懒得射。 只有在吴军企图更靠近营寨时,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射死了大概三四个人,还有五六人负伤,等吴军一退,对面继续挖壕沟,修营寨。 那一次之后,关于周亚夫胆小怯懦的评价,就彻底的在吴军之中流行了起来。 再没有什么人会特别的留意周亚夫了。 对于一个这样胆小的家伙,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长安无人矣! 只有恒霸,一直在不断的思考着,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时候,一队运粮的辎重车被火兵们赶着朝着远处的营房走去。 几个军官一边赶车,一边唠叨着。 恒霸起初也是听听而已,这些辎重军官的牢骚来来去去无非就是累死哥了,妈蛋,你们就不能少吃一点嘛? 但是,正当恒霸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猛然听到一个军官絮絮叨叨的道:“这直贼娘的鬼天气真是冷啊,难怪淮泗口那些家伙都躲在营帐里烤火抱女人睡觉……听说,连淮河都结冰了啊!” 另一个军官借口道:“可不是!这鬼天气,现在,小河小溪什么的,全都冻住了,也辛亏河流结冰了,不然,咱们这次可就要失期了!” 恒霸立刻直住脚步,上前去问道:“你们两个刚刚说什么?” 那两个方才还在埋怨和唠叨的军官看到恒霸,没由来的背脊一凉,连忙行礼道:“恒将军,俺们方才说河流都结冰了……” 另一人一脸媚笑的道:“可不是嘛,俺们这次运送辎重回来,差点就被困在雪地里了,辛亏河流全部结冰了,于是,俺们就赶着辎重车,从河面上直接趟过来了!” “河流结冰……”恒霸大惊失色! 南方从来没有出现过江河结冰,可以让人趟冰过河的事情。 是以,他以前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但此刻,恒霸想起来了。 大河每年都会结冰,厚厚的冰盖甚至足以让军队中的重甲步兵和辎重车通过。 而今年的天气更加冷。 方才这些士卒也说了,守备淮泗命脉的军队,居然在营帐中烤火。 “我要马上去求见王上,请王上派兵去保护淮泗!” 北兵以骑兵为主,倘若此时,周亚夫出一支骑兵,就可以迅速的直抵淮泗,截断淮泗的运粮通道。 那么,在这北国冰天雪地里的这几十万吴楚大军,马上就要面临冻死饿死的危险。 恒霸很清楚,因为战争,更因为补给线太长的缘故,吴军的军中存粮,从来都不够三天之用! 而一旦粮道被断,那所有的一切,恐怕立刻就要成泡影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二十四节 布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昌邑城外,太尉中军大帐。 咚咚咚! 鼓声传遍军营。 周亚夫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策马从数千名已经整装待发的骑兵阵列前走过。 这两个月,周亚夫在昌邑,只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挖壕沟,修营寨,整个昌邑-睢阳一线,几乎被他修成了一个不可能被外部攻陷的要塞。 第二件事情,就是联络休候、红候等楚国宗室,在这两位特别是休候刘礼的帮助下,他顺利的得到了吴楚联军的布防图以及烽燧图,更得到了好几位楚国校尉、司马的反正许诺。 第三,就是让眼前这几千名从陇右、长城抽调出来的精锐骑兵完成了熟练骑乘钉上了马蹄铁的战马的训练。 此时,天空中飘着绵绵细雨。 大雪昨天才停下来,此时又下着雨。 凭良心说,这样的天气,绝对不适合作战。 泥泞的道路和寒冷的天气,会让行军变成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大雪和寒冷,让吴楚军队反应迟钝,同时,恐怕也没有人能想到,他,周亚夫敢在这样的天气,发动奇袭吧? “现在是什么时辰?”周亚夫问着与他并列而行的将军俪寄。 十天前,本该在长城防备匈奴与燕赵的俪寄就已经奉诏轻装前来昌邑,在周亚夫旗下听令。 因为,当世,指挥骑兵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就是这位曲周候了。 “太尉,现在已是辰时三刻了!”俪寄回答道。 “善,正该此时出发!”周亚夫朝俪寄微微致敬,郑重的托付道:“君侯,这五千儿郎,我就代表陛下托付给君侯了,但望君侯此去马到功成,一举攻下淮泗,如此,大事可成矣!” 两个月的对峙,观察以及交锋、博弈、伪装,为的就是今日的这一刻。 吴楚联军两个月对睢阳的攻击,消耗了他们太多的力量和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对昌邑方向失去警惕。 寒冷和大雪,更会压缩吴楚斥候的搜素范围。 加上负责某些关键地区防务的楚军,实际上已经被说动反正。 这一次奇袭,几乎就不可能失败! 除非…… 立刻再来一场大雪! 但这同样是不可能的。 大雪昨日方停,此刻虽然下着雨,但是,想再来一场大雪,段时间内不太可能。 俪寄在马上微微颔首,拱手道:“太尉,放心好了,末将定不辜负太尉与陛下的托付!” 说完,俪寄就勒马一挥手,数千骑兵缓缓的动了起来。 虽然下着雨地上又有着厚厚的积雪。 但,战马在雪地上行走,却相当的平稳。 这一切,都是因为,马掌上那个奇特的小小的铁制马蹄铁。 直到现在,俪寄才发现,这马蹄铁除了能保护马掌外,居然还能防滑,虽然效果不是很显著,但最起码,不用怕因为路滑而不得不下马步行。 这次奇袭,时间是关键! …………………………………… 目送着俪寄大军消失在视线之中,周亚夫下马,转身对迎上前为他牵马的义纵道:“义都尉,去通知李广、公孙昆邪还有程不识,让他率军前往睢阳,支援梁王!”俪寄此去,假如一切顺利,明天下午就可以攻下淮泗渡口,截断刘濞的粮道。 这冰天雪地之中,没有了粮食补给,又得不到后方的音讯。 刘濞肯定会拼命! 这个时候,只要坚守睢阳与昌邑,现在还气势汹汹的吴楚联军,号称五十万的大军,用不了三天就得崩溃。 届时,他就不可以轻易得完成灭吴大计! 兵法有云: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 又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这两句话,是他从军的第一天,就听他父亲说过的话。 也是他一直以来用兵的准则。 “诺!”义纵点点头,用带着崇敬的眼神看了一眼周亚夫,然后才牵着周亚夫的马离开。 这两个月,跟在周亚夫身边,让义纵学到了许多以前根本没办法在书上学到的东西。 对于周亚夫,此时的义纵是视为老师一样看待的。 目送着义纵远去的背影,周亚夫撮了撮手。 周亚夫是汉室武将中最喜欢提拔和提携年轻后辈的将军,没有之一! 现任的廷尉赵禹,就是他向天子举荐的。 当年窦婴在军伍之中时,他也曾经多番照顾。 向他这样喜欢提携和举荐年轻后进的高官显贵,在汉室重臣序列中,是一个异类一样的存在。 说起来,就搞笑了。 此时,级别越高的大臣,越不会举荐年轻人。 尤其是到了两千石这一级别,更是轻易不会随便举荐。 以至于汉室最近二十年,天子几乎年年都要催促地方官举荐贤才,甚至于不惜下达任务指标,将之与官员的考绩捆绑起来。 即使如此,官僚们有时候宁肯被责罚,也不愿意举荐。 原因在于,此时,举荐者是要承担极大的道德风险还要赌上自己的名声。 假如不是非常看好或者欣赏的人仰或天下扬名的人才,官员们,根本不想随便举荐。 万一,举荐的是个草包,又或者是个愣头青,捅了个窟窿,怎么办? 即使朝廷不追究,一个识人不明的名声也等于阻塞了自己的进身之阶。 周亚夫也曾被很多人劝过,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出头,赌上自己的名声和前途? 对于这一切,周亚夫一直只是笑笑,并不回应。 此刻,望着义纵的身影,周亚夫忽然明白过去自己那么热心的提携和举荐年轻人是为什么了。 “因为……”周亚夫叹了口气:“虎父犬子啊!” 他有四个儿子,但一个比一个笨。 老大是个纨绔,老二虽然聪明,但奈何生下来的时候就受了凉,落下了个病根子,老三……比老大还不如,除了斗鸡走狗,就不会别的技术了,至少老大还懂些道理,至于老四,本来,是他希望最大的一个儿子,可惜,十年前英年早逝,让他扼腕至今。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条候周亚夫就开始喜欢提携和举荐年轻人了。 因为,他每次看到优秀的年轻人,心里头就会冒出四郎在世时的模样。 尤其是义纵。 周亚夫是越看越觉得他与自己拿早夭的老四非常相似。 一样的年轻,聪明,机灵甚至是天才! “听说此子早年丧父,不知道,吾能否将之收为义子?”周亚夫心里寻思着,只是…… 义纵是太子的人,而且据说其姐姐还是太子的侍妾。 这就有些棘手了。 “此间事了,吾且探探太子口风吧……”周亚夫想着,就带着亲兵们沿着营寨和壕沟巡视起来。 周亚夫很清楚。 接下来两天,刘濞肯定会发疯、拼命。 几十万人狗急跳墙起来,会爆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战斗力。 譬如当年巨鹿之战,项羽破釜沉舟,因此击溃秦军,定下了秦朝灭亡的序曲。 又如韩信,背水一战,定下楚汉争霸的胜负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抹杀掉刘濞任何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可能性。r1152 第三百二十五节 易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淮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南北争锋时南军北上,北军南下的咽喉命脉。春秋战国时期,围绕此地的争夺,曾经上演过无数次战争。 吴越楚齐,先后会战于此。 甚至于就连魏国也是因此地而衰落的。 著名的马陵之战的背景就是魏国想要保护他的小弟们,淮泗的宋、鲁等国,结果劳师远征,被齐国在马陵地区设下埋伏,全军覆灭。 吴王刘濞自广陵起兵,夺去楚国全境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遣重兵北上淮泗,控制了淮泗口这个进出南北的咽喉命脉。 然后顺河而上,北进攻略梁国。 之后,为了稳固淮泗口的安全以及军粮补给通道的通顺。 刘濞在此地留下了三千人的守备部队,并任命了田越为淮泗令。 这田越,可是吴国国内赫赫有名的|无|错|军旅世家出身。 田越之父,就是吴王刘濞的大将军田禄伯! 而田禄伯在刘濞还在当洽阳候时,就追随刘濞左右,数十年来,深的信任,刘濞封为吴王后,历任吴国少府令、内史、中尉、卫尉,每一个都是关键的要害职位。 可以说,田禄伯便是刘濞最信任之人。 让田越留在淮泗,一则是给其镀金,二则,也是表示恩宠之意,三则却是刘濞觉得,田越这个人怯懦好色,不可以托付军国大事,与其让他去前线给乃父丢脸。不如留在这安全的后方。 而田越,也确实没有让刘濞看错,这两个月在淮泗令的任上。田越整天花天酒地玩女人顺便将运往前线的军粮稍微的‘飘没’一点点。 至于其他的正事,自然是统统交给下面的副手和官吏去办! 吴楚江南之地,物产丰饶,尤其是汉兴以来,经济发达,上层贵族,纸醉金迷。奢侈之风日盛一日。 身在这样的环境中,田越,自小就学会了许多贵族、官二代的特长。 譬如挥金如土。斗鸡走狗等。 他在淮泗地区上任不过两月,就已经在当地让人‘闻名遐迩’了。 当地许多‘志同道合’的纨绔子弟,瞬间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特别是随着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以后,这些人就常常组织在一起。开无遮大会。酒池肉林,嬉闹荒淫,或者斗鸡蹴鞠,游戏赌博。 是以不过两月,当地就已经有童谣传出来了‘田越子,一千石,楼船百十艘,不如东市大将军’。 这大将军。是田越养的一只公鸡,凶悍异常。无鸡难敌,田越洋洋自得,命曰大将军,爱之如命,便是开无遮大会,也会带着爱鸡一同。 丁亥年十二月辛卯。 一如往常一样,田越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淮泗口的军营中军大帐中博戏、亵玩。 一只只公鸡搏斗,纨绔子弟们喧哗着大声助威。 不知道,此时,他们已经大祸临头了! 淮泗口东南二十里的一处树林中,一个个牵着战马的士卒从树林中鱼贯而出。 不少人都已经冻得双颊发紫,身体僵硬。 过去一天一夜,他们轻装前进,在吴楚控制区里,昼伏夜出,尽量走小道,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受尽了风吹雪打。 出发时,整整五千人的骑兵部队,坚持到这里的,只剩下三千余人。 其他,冻死,冻伤者数以百计,掉队落伍的也有数百。 但此刻,当淮泗渡口尽在咫尺时,每一个士卒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军官、将校更是难以自持的颤抖了起来。 “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刻!”韩颓当抽出腰间的佩剑,上马,一挥剑指着远处已经隐隐在望的淮泗渡口,大声嘶吼起来。 此刻,韩颓当脑海中闪过许多的资料。 吴军在前线连同民夫在内,数十万人,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粮食成千上万。 要从大河以南,将如此多的粮食运送到大河以北,淮泗渡口是唯一可行的通道。 而偏偏,守备淮泗口的人,不过是纨绔子弟。 乃父田禄伯或许是当世大将,但这个田越嘛…… 韩颓当嘴角露出一丝篾笑:“取汝首级,如探囊取物!” 只要拿下这里,刘濞必败! 而他韩颓当也将因此而留名青史! 看着韩颓当的兴奋神色,作为主将的俪寄没有多言,对于这个老搭档,俪寄很清楚,韩颓当此刻只怕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的想法。 况且,建功立业,他也想要啊! 他俪寄,要用这个不世之功,来洗刷掉他身上的污点。 当年,他反戈一击,背叛诸吕,虽然,大家表面上都称赞他‘有大功于社稷’‘真丈夫也’但实际上,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在编排他卖友求荣,以怨报德,舆论更是对其冷嘲热讽。 至于他俪寄这二十多年来在长城训练骑兵,对抗匈奴,出生入死的那些事情,却被人们选择性的无视掉了。 所有的人都对他‘另眼相待’,始终将他看出那个当年被人胁迫和当成棋子的卖友求荣之辈。 而不是一个将军,一个武人,一个丈夫,一位豪杰。 因此,俪寄迫切的需要眼前的这一战,为他自己正名。 他俪寄是军人,而且还是当世之名将! 吴起也曾杀妻求官! 但青史之上,谁不称呼一声吴子? 他俪寄,也想靠此一役,扭转世人对他的看法,至少,不要再将他看成是一个卖友小人,而是一个真正的将军! ………………………………………… 哒哒哒! 三千多匹战马奔腾起来的气势,如同雷鸣一般,带着一往无前之势,扑向淮泗口。 刘濞虽然在淮泗口附近营造了防御工事、壕沟以及营寨。 守军也俱是吴军的精锐。 但奈何一则主将从来不管事,只顾自己斗鸡走狗,平时还好,调度粮草,转运辎重,下面的副将、军官、官吏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这田越固然草包,但,他起码没有瞎指挥,最多上下其手拿些好处。 因此,一直以来,这淮泗口的调度,倒是颇有些汉室无为而治的特色。 只是,当外敌来袭,这个弊端立刻就被无限放大了起来,下面的将官茫然不知所措,有的想坚守,有的想逃跑,更有的居然还想出站,整个指挥系统混乱不堪,淮泗营寨之中一片鸡飞狗跳。 二则,寒冷的天气,麻痹了人的反应,许多人甚至根本没有武装起来。 三则,南方的吴军何曾见识过数千骑兵冲阵?何曾有过与如此规模的骑兵作战的经验,他们甚至连骑兵害怕什么都知道。 以上三条,使得淮泗口的数千吴军,顷刻间就崩溃了。 想出战的,直接被滚滚铁流碾碎。 想防守的,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爬上营寨,骑兵就已经冲进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吴军命脉,战略要点淮泗就被汉军攻陷。 整个过程,汉军伤亡不过百,战死者更是寥寥。 这就让俪寄与韩颓当面面相窥,他们曾经预计过,可能要死伤数百甚至更多。 但却没想到,整个过程,轻松加简单,从头到尾,淮泗的吴军就没有组织起任何一点像样的抵抗。 但,此时,俪寄和韩颓当都很清楚,淮泗易手,附近和泗水对面的吴军都要发疯了。 他们必须坚守此地直到前线决战分出胜负! 所幸的是,根据情报,附近吴军,最大的一股就是这淮泗的守军了,现在,淮泗的守军基本不是被消灭就是投降,剩下的小股部队想要集合起来,需要时间,也未必能集合起来。 同时,俪寄立刻就下令,焚烧淮泗口的楼船以及仓库所储存的粮食,更命人立刻断掉附近的桥梁,破坏道路。 这一连串命令下去之后,俪寄才开始着手安排防御。(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节 选秀(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俪寄踏雪一击,奇袭淮泗口的消息传开。 天下震动。 稍微懂些兵法的都知道,淮泗口失陷,代表着在梁国境内的几十万吴楚大军顷刻面临绝境。 吴王刘濞收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口老血喷出,几乎当场昏厥。 所幸他反应快,用力一咬舌尖,保持住了清明。 事到如今,刘濞很清楚大事去矣! 淮泗口一失,眼下这浩浩荡荡的大军,立刻就要崩溃…… “不……”刘濞猛的站起身来,十几年的谋划,日思夜想的大事,岂能就这么失败! “寡人没有败!”刘濞双目赤红,心中想着:“昔者项羽破釜沉舟,巨鹿灭秦,淮阴侯背水一战,会食赵地,寡人情形与此两事相近,还有一搏之力!” 于是刘濞喝令道:“擂鼓!升帐!召集众将!” 当务之急,就是在还有粮食吃的时候,鼓舞士气,凭着他刘濞这几十年来种下来的恩德与威望,刘濞认为,自己的手下将校还是会愿意与自己做这最后一搏! 只要能在粮尽之前,攻陷睢阳,那么,整个局势立即就会逆转过来。 睢阳是丰邑大都,又是梁国国都,府-长-风-cfwx-库之中的存粮多到无法想象! ……………………………… 与此同时,睢阳城的王宫之中,梁王刘武得知了周亚夫遣大将俪寄、韩颓当,成功攻陷淮泗口。阻断了吴楚粮道之后。 即使刘武对周亚夫非常不爽。 也不得不抚掌赞道:“寡人听说,昔者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日太尉三月不鸣。一鸣定胜负,寡人佩服!” 言语之间,却还是有着对周亚夫的深深恨意。 刘武并不傻。 这么些天下来,刘武算是看明白了。 这太尉周亚夫是在利用他的梁国,用梁队的牺牲,来换取对吴楚的胜利。 至于皇帝大兄,恐怕也是坐观其成的。 正因如此。刘武才深深的恼恨上了周亚夫。 皇帝大兄,他不敢恨,甚至不敢在心里面有恨这个情绪。 但周亚夫。一个臣子而已,居然也敢对他这堂堂藩王,先帝苗裔的求援置之不理,更存心利用他。这就让刘武恨到骨头里面去了。 “大王。臣以为,为今之计,当防止吴逆狗急跳墙,仿效项王、淮阴故事,臣请大王立刻下令,加强城防,坐待吴逆自败!”一个将军出列道。 梁王刘武闻言,心里头那点子不怎么愉快的情绪。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刘武是个文青,文青性情散漫。随心所欲。 简单的来说,就是想到哪里是哪里。 喜怒无常,变化诡异。 比起远在昌邑,就算想骂也骂不到的周亚夫,眼前这个将军,真是让刘武见了以后心花怒放,极为高兴。 这将军身高八尺,魁梧壮硕,相貌堂堂,最难得的是知书达理,有儒将风范。 刘武崇拜孟尝君,最爱招揽四方食客,大将。 自从这个名叫李广的将军奉命来到睢阳协防以后,刘武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行事稳重,风度儒雅的将军,几乎有空就会召李广到身边讨教、说话,尊重非常,几乎就差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了。 此刻,刘武听到李广的建议,别说李广说的有道理了,便是没道理也不会不给面子。 于是,刘武立刻道:“善,将军所言甚是,寡人就将这城防重任,交托将军了!” 说着根本不管不顾的就将一个代表着他梁王刘武的印信和虎符交给了李广,一副诚恳深刻的模样。 李广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的受了印信和虎符,成了梁国的将军。 散会以后,步出王宫,一阵北风吹来,李广忽然感觉脖子有些发凉,心中更是非常不安。 身为朝廷大将,却受诸侯王印信虎符和任命,这是大忌! 只是,想了想,李广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今上胸怀广大,太尉贤明威德,梁王又是仁厚亲番。 即使他受印,想必以天子之圣明,必不会降罪与他! ……………………………………………… 而当俪寄成功拿下淮泗口的消息传到昌邑之时,周亚夫正带着义纵等太子的亲随在巡视营寨。 当周亚夫听到俪寄成功的消息后,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吾知矣,尔等下去吧!” 一副云淡风轻,荣辱不惊的模样。 等使者退下之后,周亚夫依旧带着义纵等人巡视营寨,与往常一般,亲自检查壕沟的深度,视察营寨的寨墙与弓矢的准备情况。 丝毫也没有半分奇袭之策成功后的喜悦和高兴的情绪。 义纵见了难免奇怪,于是,趁着一个无人的机会,问道:“太尉,曲周候、弓高候奇袭淮泗成功,何以太尉并无表示和嘉奖?” 此时的义纵,可以说已经成了周亚夫的脑残粉了。 随着与周亚夫的接触越发深入,义纵就越发的敬服周亚夫。 在周亚夫身边,义纵学到了过去所无法学到的知识,能明白了怎么调度大军,临阵应对,更让义纵感动的是,凡他有所问,周亚夫必然有所答。 这样的恩情,已经不是普通的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所能涵盖的了。 义纵年少失亲,缺乏父爱,此刻,在义纵眼中,周亚夫就若自己的父亲一般。 高大、威严、智慧。 周亚夫闻言,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骄兵必败。古代所谓名将,皆是荣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吾身为太尉,身负天子重托,安可得意忘形,当此之即,更应该镇之以静!” 末了,周亚夫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的道:“况且此时。胜负未分,多少大将,皆是在大胜之后大败啊。譬如章邯,巨鹿之时何等嚣张,龙且在赵国又是何等风光,最后呢?所以。身为统兵之将。在没有看到敌人授首之前,应该保持冷静,谨小慎微,在胜利之时,要多思考敌人的动向……” 周亚夫转身,看着义纵,问道:“义都尉,吾且问你:若君为吴逆。此刻,会如何?” 义纵闻言。心中想了想,道:“回禀太尉,以末将之见,自然是提兵猛攻睢阳……” “若睢阳不能下呢?”周亚夫继续问道。 义纵自信满满的道:“倘若睢阳急切间不得下,自然是猛攻昌邑、下邑,死中求活!” 这些天跟着周亚夫,义纵不说别的,至少是这军阵的知识学会了许多。 而这个问题又是如此简单,这些天,在周亚夫身边,听着将军们的议论和讨论,义纵自然知道,这两个选择是几乎所有汉家将军一致认定的结论。 至于刘濞会不会撤兵? 开什么玩笑! 自古以来,多少惨剧都是发生在撤军之时,猛攻睢阳或者昌邑,刘濞还能死中求活,但是,大军只要后撤,那立刻就是崩溃。 特别是此时,吴楚贼军,军中断粮,人心惶惶,一旦撤兵,马上就会有无数人开始逃亡。 到时候,可能只需要几千人就能把几十万的叛军统统像抓羊一样给抓起来。 只是这些问题,人人皆知,义纵不明白,周亚夫为何这么问自己。 周亚夫却立刻又问道:“那依都尉之见,吴逆猛攻睢阳不下,转战昌邑、下邑,吴逆会攻昌邑,还是下邑?” “下邑!”义纵面对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 “为何?”周亚夫笑着问道,对义纵能回答出下邑这个答案,周亚夫深感欣慰,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教导总算没白费。 虽然,一般的将军在经过思虑后也能得出吴军必攻下邑的决定。 但,义纵不过从军三月不到,而且年纪不过弱冠。 这就难能可贵了。 周亚夫带兵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聪明人,但能像义纵这样,成长的如此快的年轻人,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样的年轻人,正该传我衣钵!”周亚夫心里想着。 周亚夫非常清楚,平定吴楚之后,他恐怕就要离开军队,改任文职了。 否则,即使天子宽厚,恐怕也会夜不能寐! 但他的儿子没一个成器的,不可能接过他的旗帜。 于是,他就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完成他未尽的事业,这个事业就是完成汉军的骑兵化改革,将骑兵变成主战兵种,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而义纵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具备。 他是太子的宠臣,未来的官场希望之星,更重要的是他还可能成为外戚。 汉室外戚,可是出则拜将,入则为相啊! 这么想着,义纵在周亚夫的眼里,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 二三十年后,义纵正当壮年,或许可以代表他这一代的老兵,远征大漠,追亡逐北,完成击败匈奴,实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理想。 义纵却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道:“太尉,末将以为,吴逆倘若猛攻睢阳不下,胆气已泄,必不敢来昌邑犯太尉虎须,彼辈为求活路,自然只能猛攻下邑,寄希望求得一条生路!” 周亚夫闻言,满意的笑了笑。 说实话,能想到这一步,义纵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周亚夫的预期了。 但周亚夫还是想试一试,这个年轻人的潜力和眼光到底有多深。 于是,他又问道:“下邑四战之地,于梁洛之间,都尉以为,吴逆会从哪个方向进攻?” 这个问题,立刻就难倒了义纵。 义纵仔细想了想。将目前他所知道的消息一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惜,依然没有灵感。 这时候。义纵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他想起来了,太子曾经教诲过他“倘若遇到难题,无法决断,不如先排除掉那些不可能的选项,此谓之排除法!” 下邑,这个地方可谓是相当有名。 对于此地,义纵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高皇帝刘邦在彭城大败,几乎全军覆灭,与张良逃往下邑。正是在逃往过程中,君臣两人定出下邑之谋,改变了楚汉的战略态势,底定了日后亥下的胜利。 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下邑的地理地貌以及所有刘濞可能选择的进攻方向后。义纵抬头。试探着问道:“西北?” 周亚夫闻言,浑身一震,盯着义纵,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良久,周亚夫才问道:“都尉何以得知?” 这一问出口,基本就等于承认,周亚夫也认为,假如吴军前来进攻。那么肯定会从西北方向进攻。 义纵憨厚的摸了摸头,恭身道:“末将亦也拿不准。只是,末将曾得家上教诲‘倘遇事不决,则汰其不能之选,再从中择一最佳’!” “贼军自睢阳来,自然不可从南北两侧进击,而昌邑在下邑东方,更不可能!”义纵解释他的思路道:“如此,贼军只能从西方进军,而下邑西北方向乃是雒阳,若自此进军而破之,则可直趋雒阳,彼时叛军必然饥渴难耐,人在绝境之中,肯定会下意识的选择一条最近的道路,是以末将以为,贼军必从下邑西北进攻!” 顿了顿,义纵肯定无比,信心十足的道:“一定是从西北进攻!” 周亚夫听完义纵的回答,愣了好一会儿,良久,他才道:“家上,真乃神授也!” 他可是经过两三天的调查,反复研究,才得出吴楚肯定会从西北进攻下邑的定论的。 却不想,义纵不过是根据太子的一句教导,从人性出发,用一个简单的排除法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对此,周亚夫除了用天授外,得不出其他解释! ………………………… 随后,吴楚联军果然发了疯一样,猛攻睢阳。 但在攻打了一天以后,不得不黯然撤兵。 睢阳城高墙深,即使吴王刘濞都亲自擂鼓助阵,可是,依然还是无法啃动。 在这个时候,刘濞也不得不改变作战方向了。 因为粮食已经不多了。 三天! 三天内吴楚大军必须打开一条通向北方的道路。 不然,这大军没了吃喝,必然是崩溃! 那么,刘濞只能在撤兵与东进之间做出选择。 撤兵,肯定是被排除的。 大家都不傻,刘濞更是清楚,自古以来撤兵都是大败的预兆。 几十万军队,后撤,一旦敌军追击,本方的殿后和狙击部队稍微应对不当,马上就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更何况,现在吴楚联军人心惶惶,后路已绝,此时,刘濞很清楚,他前脚宣布撤军,后脚整个大军就立刻就会崩溃,人人都会开始逃亡。 与其那样,还不如去东边,去周亚夫的铜墙铁壁前试一试运气做最后一搏。 于是,刘濞想都不想,就下了决定改道下邑。 在刘濞看来,选择下邑,有很多好处。 首先,他可以拿高皇帝刘邦的故事来鼓舞士气,当年,高皇帝彭城一败,几乎是面临绝迹,正是在下邑重新崛起,并底定了击败项羽的基础。 对于刘濞来说,这也属于一个心理安慰。 其次,昌邑方向的壕沟和营寨,密密麻麻,多得数不清楚,对刘濞来说,去昌邑,那几乎就是去送死! 再者,下邑离雒阳最近,只要能通过下邑,就可以去雒阳,雒阳有武库,有敖仓,只要能占据雒阳,那就不算输! 最重要的是,刘濞心里面还有一根救命稻草。 起兵前,他曾让人去联络赵王刘遂,让其与匈奴人取得联系。 只要匈奴大兵破关,届时燕赵并起。长安腹背受敌,这成败就在两可之间了! 是以,第二天早上刘濞大军拔营。只留下了几万人监视睢阳,其他二三十万大军,转道向着下邑进军。 ……………………………………………… 这时候,长安刚刚接到俪寄奇袭淮泗口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到长安,立刻,全城都欢欣鼓舞起来。 在许多人看来,淮泗一下。大局已定! 刘彻也是这么看的。 不是每个姓刘的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像刘邦、刘秀、刘备那样不断的失败不断的崛起不断的失败,最后取得成功的人。那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英雄豪杰。 虽然刘濞算是一个人物。 淮泗一破,他的失败就不可避免! 即使刘彻不是穿越者,也知道刘濞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原因很简单,淮泗一下。刘濞与其根据地吴国的联系就被切断了。 几十万大军孤悬在外。没吃没穿,除非刘濞搬出系统流,变成天启坦克,或者化身亡灵巫师,不然,不可能翻盘! 最关键的是,刘濞的军队都来自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 江南人自古以来就有着严重的思乡情结。 亥下之位,四面楚歌。让项羽的大军都崩溃了。 刘濞虽然很厉害,但却还是不如项羽。连项羽都约束不住楚人在失败后必然出现的思乡情绪,他就更不可能了。 刘彻估计,此时,恐怕吴军的中坚主力,上上下下,都开始思念故乡了。 既然刘濞败亡已经注定了,刘彻就不再关注这些事情。 他最近忙的很。 既要管种田攀科技,还被皇帝老爹拉去当了壮丁,与少府兰台的尚书们研究着吴楚之乱后的藩国政策。 什么叫过河拆桥? 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老刘家充分的诠释了这两句话! 刘濞还没授首呢,刘彻在与兰台的尚书们研究藩国政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讨论,怎么削弱诸侯王的权柄,防止再有人叛乱了。 政策很清楚。 只等吴王脑袋被送到长安,狭此大胜余威。 兰台的尚书们提出了许多限制政策,包括但不限于诸侯王从此不可再任命千石以上的官员,不可在任命和掌控郡兵,除了王宫卫队外,其他一切兵权收归中央。 这些限制与前世相比,相对轻了一些,链子没有那么紧,保留了不少本该本撤销的特权。 刘彻既然参与了进去,自然,也趁机塞了些私货进去。 譬如说,全面推行推恩令等等。 这些建议,兰台尚书们自然不敢反对,于是也写进了给天子的奏疏中。 此刻,刘彻正走在长乐宫的走廊中。 俪寄攻下淮泗口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整个关中的紧张气氛顿时就一扫而空。 宫廷之中也恢复了歌舞宴会。 这一次来长乐宫,刘彻是奉了窦太后的懿旨来的。 按照老太后的说法是,太子已经立了差不多半年了,是到了广纳秀女,充实后宫,早日为刘家开枝散叶,生下一个龙孙的时候了。 这也是刘彻身为太子的天然权力! 事实上,刘彻也期待,能早日生下一儿半女。 一个没有后嗣的太子,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太子! 前世,小猪迟迟不能生下儿子,不知道急坏了多少人,更令多少诸侯王蠢蠢欲动。 只是可惜,无论是义婼还是新纳的御姐,一直以来肚子都不见动静。 这就让刘彻心里有些打鼓了。 既然集中火力不行,那就只能靠博爱了。 在宦官的引领下,刘彻来到长信殿,这时候,殿中人群瓒动,数不清的公卿贵族,衣冠楚楚,俱都在列。 这些人一看到刘彻,立刻就像饿狼一样,双眼放光,几乎恨不得立刻跑过来献殷勤抱大腿。 人人都想着自己家的女儿,能被太子选中,从此位列后宫,成为皇亲国戚。 但刘彻却心知,这些贵族,尤其是彻侯家的女人,一个都不可能被选入。 汉室,虽然没有像明朝那样规定,后妃不可为贵戚之后,但是却也有着类似的潜规则。 看看史书上,历代汉室天子宠妃之中,除却外戚外,可有彻侯勋贵之女? 答案是五个指头数的清楚! 刘彻自然知道这个潜规则,事实上,皇帝老爹也跟他交过底了,除了公卿外,他看上谁都行! 与一般人想的不一样,汉室的太子在正妃上虽然没什么话语权,但在正妃之外,却有着极大的自主权利,基本上,选谁不选谁都是太子说了算! 譬如汉书就记载了刘婺亲自指妃的故事。 而且,汉室太子的选妃,其实是充满了娱乐性质的选妃。 基本上有点类似后世的选美。 一排排妹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站成一排,各展所长,尽其所能,取悦太子,然后太子看谁顺眼,就随手一指,那个妹子就晋级了! 甚至,汉室的太子选秀的秀女范围,相当的广泛。 基本上老刘家是荤腥不忌的。 萝莉也好,御姐也罢,人妻也得! 秀女之中可谓是应有尽有! 刘彻走进长信殿中,满室公卿连忙纷纷起身恭迎。 刘彻自也一一还礼,然后,就被一个宦官带着坐到上首的太后銮座之下。 等了一会,窦太后在薄皇后的簇拥下自后殿走进长信殿。 刘彻与公卿们连忙起身拜迎。 “孙儿彻恭迎皇祖母!”刘彻最近托陈阿娇的福,在窦太后面前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仅次于馆陶和陈阿娇,成为窦太后的新心肝宝贝。 因此,一听到刘彻的声音,窦太后就笑了起来,道:“太子坐到哀家身边来!” 刘彻自然识趣,连忙起身,扶着窦太后,坐到坐位上。 窦太后坐下来后,笑了笑道:“今日太子可要多选几位美人,早日为哀家剩下皇曾孙,为我汉家开枝散叶!” 刘彻自然连忙道:“诺!”(未完待续……) ... 第三百二十七节 选秀(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静静的坐在窦太后和薄皇后的下首,等待着待选秀女们依次入见。《 他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几的桌沿。 说实话,他还是颇有些期待的。 这一次选秀,可谓是美女云集,佳丽如雨。 据王道从少府打探来的小道消息,有好几位绝世佳人。 只是…… 不知道为何,刘彻此刻感觉有些别扭。 说起来,这得怪刘彻的皇父和皇祖父,老刘家在色这个问题上,可谓是节操掉尽,刘氏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情节,相反,爱好熟女御姐的,远超喜欢青涩苹果的。 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是以,每到太子选秀年,民间各种鸡飞狗跳,狗屁倒灶的事情,层出不穷。 各种退婚、悔婚甚至离婚事件层出不穷! 刘彻觉得,要是后世点娘上的退婚流的主角来到西汉,估计得爆种几十次! 但,刘彻感觉别扭,却不是因此。 身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占有更多漂亮妹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刘彻之所以感觉别扭,是因为他很讨厌这样的风气。 人妻、御姐,固然见之心喜,倘若别有风情,那更是要赞。 只是,在这样的风气下,最终他的身边,恐怕就会充斥无数各怀鬼胎,满脑子争宠的女人。 刘彻记得,汉书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宣帝的太子刘奭在年轻的时候,其宠妃司马良娣染病将死,临终前握着刘奭的手说:妾死非天命。乃诸娣妾良人更祝诅杀我! 虽然司马良娣可能更多的是看不惯那些平日里嫉妒她的妃子,因此临死了还挖个坑来坑人。 但空穴来风,岂是无因? 刘家宽松的选秀制度和到处都漏洞和潜规则的审查制度,注定了,最后能到太子面前走一遭的,基本都是些心计厉害无比,而且深谙手段的女子。 说起这老刘家的秀女甄别和审查制度。那简直就是一个筛子啊! 连王娡这样本身有过丈夫,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能堂而皇之的以良家女的身份入宫选秀。 其他不过订婚或者结过婚的。就更容易混进来了。 而且野史上,类似皇室内部收受秀女好处的记载也层出不穷。 譬如王昭君的故事就很好的证明了,在刘氏治下的宫廷,光是长的漂亮。有着才貌。不一定就能见到皇帝。 你不送钱,走后门几乎就等着放弃了竞争,放弃了上位的机会。 这就好比后世的苦逼写手,你不刷,就会被刷子们骑在头上。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就揉了揉太阳穴。 作为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刘彻很清楚,管好自己的女人。也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拔掉无情固然大丈夫,但。刘彻却很清楚,自己做不到,或者说觉悟不够。 这样一来,选择枕边人,就成了一个必须考虑和权衡的问题了。 “出身赵国的暂且全部淘汰掉吧……”刘彻在心里想着。 赵国的女子,在此时可谓鼎鼎有名,以风情万种著称,像是馆陶长公主给刘彻的老爹拉皮条,那些献上去的美人,十之**,都是来自赵地。 这真不是刘彻地域歧视,而是此时,赵地的风气大抵如此。 前世他是河间王,而河间本身就是自赵国割裂出来的一个郡。 身为君主,刘彻实在太清楚大部分赵国的地主士绅精英阶级是些什么货色了。 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精明,也一个比一个厉害。 而且赵地风气奢靡,攀比之风盛行。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甚至连民间,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后来太史公著史,就毫不客气的评价赵国与附近的中山、常山等国,说他们男子相聚游戏、悲歌慷慨,起则相随椎剽,休则掘墓做巧奸治,多美物,为倡优,至于女子,鼓鸣瑟,游媚富贵,入后宫,遍诸侯。 终汉一世,赵女,尤其是赵国的美女就是守不住寂寞,喜欢蹦跶的代表。 著名的赵飞燕姐妹甚至能逼的元帝那个二货亲手杀子,可见其手段厉害到何种地步。 更严重的是,赵飞燕姐妹还给元帝戴了许多顶绿色的帽子。 刘彻可不希望,自己以后头上出现绿色! 正思虑着,一个宦官,捧着一份帛书名册来到刘彻跟前,跪下来,拜道:“殿下,这是本次的秀女名册,请殿下过目!” 刘彻看了看窦太后和薄皇后,在得到两者的许可后,才起身,先恭拜太后、皇后,然后才接过名册。 名册接到手上,刘彻首先就感觉到,挺厚实的。 他安坐下来,翻开名册。 这帛书还是挺厚的,足足有十几层之多,摊开来的话,大概能有好几米的样子。 刘彻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上面写着文字,大抵是秀女的姓氏、籍贯、背景以及模样的描述。 像野史中所说的画像,倒并不曾出现在帛书之上。 想来,要嘛就是此刻干脆还没有宫廷画师,要嘛就是汉室从来就没有过画师这个职业。 稍稍想想,刘彻觉得也对。 在这个竹简为主的时代,想要在竹简或者帛书上画一个人物肖像? 恐怕难度不比弄出大炮低! “这帛书之上,怕是写了数百秀女的名讳……”刘彻拿着帛书暗暗咋舌,几百个妙龄少女,御姐loli人妻排着队,任他选择。这样的待遇,恐怕也就只有皇帝和太子才可享受到。 “名字写在前面的,恐怕都是使了钱,或者有关系的秀女!”刘彻心里想着。 这几百个女子,自然不可能人人都能入选。 实际上,每次选秀,一般都只有三五个幸运儿能得到太子的认可。 更关键的是,这名册上密密麻麻几百人,不管刘彻也好,薄皇后也罢都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个亲自看。 那怎么办? 自然是从名册中抽取了。 可能某个妹子名字取得好,然后太子就决定要见一见她。 譬如王娡,就是名字取得好! 让刘彻的老爹见了眼前一亮,然后就放进观察名单里了。 当然,更多的情况下,是看帛书上的评语。 是否貌美,是否有才,性情如何,家世怎样,这些都是加分的选项。 刘彻看着那个宦官,心里更想道:“恐怕,这个帛书上被动不少手脚呢!” 这几乎是肯定的! 想想王昭君,再想想卫子夫,就知道这些家伙肯定在这些事情上面使了手段。 果不其然,刘彻翻开帛书,第一页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卓文君! 这个名字甚至就是直接排在第一位的! “卓王孙这个土豪,真是阔绰!”刘彻心里腹诽着。 但对于卓文君,他却是兴致勃勃。 虽然她今年才十二三岁,典型的loli一只,但是,刘家向来有养成的传统! 而且,对于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才女,知性女性的代表,刘彻更是充满了期待。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对那宦官道:“临邛卓氏进献的家人子与程郑氏的家人子,可!” 那宦官脸上顿时大喜,俯首道:“诺!奴婢这就去带这两位来面见殿下,太后、皇后!”(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二十八节 选秀(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室的传统,太子选秀,一般一次是五位秀女觐见。 是以,刘彻就随便又选三个女子。 纯粹是看着对方名字有些好感或者干脆就是没怎么想,拿来凑数的。 老实说,这么做对其他待选秀女是很不公平的! 因为,汉室的太子妃嫔是有数量限制的,一般来说,初次太子初次选秀,最多也不过选出十来个秀女作为太子的妃嫔,由太后或者皇后给予诰命,册封为良人或者良娣。 然后…… 剩下的没有被选中或者甚至连太子面都没见到的秀女,就只能背着一个家人子的头衔,在宫廷中煎熬了。 按照汉室的制度,家人子秩比佐吏,一年俸禄是一百石…… 这么点儿俸禄,想在宫廷里过上什么好日子,那无疑痴人说梦! 当然,这些女子也并非就从此就没有了出头之日了。 汉室的太子选秀,年年都会举行,这些家人子,也还有机会再次出现在太子甚至皇帝面前。 只是,每次太子选秀,都会有新人加入。 新人更年轻更漂亮也更有底蕴。 所以,一般,大多数没能被选上的秀女,最终的结局都是蹉跎宫廷,靠着一点微薄的俸禄艰难度日,等到皇帝驾崩,下诏释放宫女奴婢,她们才能有机会出宫。 只是,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公平? 感慨间,欢快轻松的乐声响起。 在几个侍从官的引导下,五位待选秀女,次第鱼贯入殿,朝着上首的窦太后和薄皇后盈盈素拜:“妾身等拜见太后、皇后、家上!” “平身罢……”窦太后微微吩咐着:“来人,给诸位家人子赐座!” “妾身等谢太后恩许!”秀女们整齐划一的恭身再拜。然后,就被宦官们领着坐到离刘彻不远的席位上,几乎是与刘彻正面相对。 这样的设计。是为了方便太子观察待选秀女的外貌。 说起来,刘家的储君选秀。比起后世那些繁琐复杂的流程,简单快捷得多。 汉书上记载,刘奭在司马良娣早夭后闷闷不乐,于是宣帝王皇后在请示了宣帝后,便组织了一场选秀来给刘奭放松放松。但刘奭刚死了爱妾,感觉不会再爱了,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只是碍于王皇后的情面。不得已就随便应付了一句说:我觉得其中一个还是很漂亮的。 实际上,这货根本看都没有看那五个秀女。 然后,王皇后就自动脑补了一个坐的离刘奭比较近,而且刚好那天穿了一件好看的衣服的妹子,连夜给刘奭送了过去。 然后,刘奭这个‘感觉不会再爱了’的文青太子当天晚上就推了那个妹子…… 谁曾想这一推居然就出了个暴击,没多久那个妹子就怀孕了。 汉书上之所以记载这个故事,是因为那个妹子后来生下了宣帝的皇太孙后来的成帝刘婺,她还有个侄子叫王莽…… 至于此时,太子选秀更加简单直接。 基本上。选谁不选谁,全看太子喜好。 是以,这选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概是这个时代最平等的事情。 长的漂亮,能让刘氏的太子喜好的,出身再烂,也能立马飞上枝头做凤凰。 譬如已故的太皇太后,后来的小猪卫皇后,宣帝许皇后,成帝赵皇后,都是出身底层的女子,卫子夫甚至还是个连平民都不如的家奴。赵飞燕姐妹就更别说了…… 长的不漂亮,出身再高贵。也是白搭! 刘彻微微扫了一眼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局促不安的五个女子。 就这一眼,即使刘彻,也颇为动容。 刘彻的眼眸之中,倒映着对面恭身静坐的五个少女。 她们的年纪大抵从十二三岁到十*岁不等。 人人的身上都穿着一件黑色的绕襟曲裾深衣,这种服饰是汉宫中妃嫔常穿的服饰。 在刘彻看来,这是一种即使放在后世,也能上巴黎时装展览的优秀女装。 它最大限度的满足了衬托和彰显女子形体的设计要求。 通俗点来说,就是这种深衣,能将女性的婀娜身姿尽显无疑。 尤其是其收紧的下摆,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设计。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 此时,女性的亵裤尚未发明…… 咳咳…… 是以,在刘彻看来,这种设计,简直就是在诱使皇帝或者太子犯罪! 想想看,后世的男人,连看到黑丝制服ol什么的,都能有冲动,更何况是如此含蓄而大胆的服饰? 所以,刘彻也理解了,为什么刘奭会那么没节操。 答案很简单,只要不是柳下惠,根本无法拒绝得一个娇滴滴得妹子穿着这种衣服在你面前走来走去。 最重要的是,这种绕襟曲裾深衣,按照传统,待选秀女都可以自行改装,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变,这也是宫廷默认的一种秀女竞争的方式。 汉人对待衣饰有着极强的偏执感。 在这个衣襟向左还是向右都关系到华夷大防的时代。 衣饰怎么样才能做到既落落大方,端正得体,又能引人注目,得到太子欢心,这也是对所有秀女的考验。 在这个时代,穿错了衣服,轻则让人讨厌,重责可能失去天下! 譬如,王莽末年的更始帝就是死在穿错了衣服上面。(注1) 刘彻随意的看了两眼,然后,他的眼睛就停在一个娇小的人影上。 这是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二三岁,五人之中,也就她年纪最小。 虽然在后世,十二三的小loli可能连初中都还没上,但在西汉。法定的结婚年龄就是十三岁! 许多偏远的农村,七八岁的童养媳,十二三岁就做了妈妈的。也不是没有。 甚至,许多病态的贵族和商人。就爱这种调调,专门买了许多年幼的小女孩来满足他们病态的需求。 譬如前世刘彻曾听说过,许多贵族的女仆和家生子,稍微有些姿色的,未既龀而遭之,及笄而孕。 刘彻自然不是变态,前世今生,再怎么下作。没有干过推到十五岁一下少女的事情。 但是,在看到这个小loli的瞬间,刘彻心中,却是砰然心动,心里面有一种难以抑制的保护欲。 这个小loli有着一双干净的眼睛,这种干净并非是天真啊善良啊什么的。 而是一种能沁人心扉,令人忘却忧烦的干净。 令刘彻一下子就想起了李若彤版的小龙女。 她的眉毛梳了一个远山眉。 汉代女性,画眉喜欢画长眉。 具体到这个小loli的眉毛,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远山眉,但与她那双干净的眼眸两相对衬。瞬间达到了一种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然后,她的脸型是典型的瓜子脸,看着有些类似。洁白无瑕,有着少女特有的粉嫩和红晕,脸上没有粉黛,只在嘴上抹了一点点胭脂,点成一个时下社会审美观中最为认可的‘樱桃小口’。 几缕青丝垂在耳畔,瞬间就能让男性迸发强烈的征服欲。 最重要的是,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圆领的黑袍。 这种袍服的特征,胸部收的很紧。 于是,出现在刘彻眼中的是一个长着漂亮可爱的loli脸。却有着不亚于十五六岁少女的胸部的少女。 这种强烈反差感,对男人来说。不亚于最猛烈的春药。 这个小loli,刘彻当然知道。她就是卓文君了——在场五女也就只有此女符合卓文君的年纪。 “难怪卓文君,十几岁就守寡……”刘彻感慨一声,这样的女子,确实是会让所有得到她的男子为之疯狂,即使刘彻这样前世已经有过百人斩的光辉记录,经久花丛的人,都难以把持,更何况是一个初尝滋味的少年郎? 旦旦而伐之下,精尽人亡,也就可以预料了。 不过,无论历史上,还是前世,这位蜀郡最有名的才女和绝色,后来的日子都不怎么好。 碰上司马相如这个目的性极强的花丛老手,卓文君可谓是掉进了火坑,还甘之如饴! “且待孤来拯救你吧……”刘彻在心中嘿嘿的想着。 这么一个极品小loli,自然是要好好的藏起来,慢慢养成,等熟了再吃! 刘彻的目光在卓文君身上微微一停,然后就迅速的转移到其他目标上。 其实,对刘彻来说,这次选秀最大的悬念已经没有了。 剩下的不过是尽量选择一些漂亮的女子来充实自己的后、宫。 所以,他也就不再像对卓文君一样那么关注,只是在心里评判一下,对方的美貌,再略微权衡抉择。 于是,片刻之后,刘彻提笔在帛书上的卓文君的名字旁写下一个可,然后,再找到与卓文君一同被内定的那个程郑婴的女儿,也写了一个可字。 这程郑婴的女儿名为程郑萱。 刘彻抬头看了看剩下的四个女子。 作为一个继承了老刘家的光荣传统的太子,刘彻自然要做到,务必使‘野无遗美’。 嗯,没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美女就算了。 倘若被发现了,还漏掉了,那就不可饶恕了! 只是可能是方才经过了卓文君的冲击,此时,刘彻的眼光被养高了。 总之,剩下四女,虽然都还算漂亮,但却无法让刘彻特别留意。 这次选秀,最多只能选十人,最少也要选六七个。 多了的话,会让人以为太子是个声色犬马之辈,少了,却会让皇帝老爹和窦太后都心中不安。 这一开始就内定了两个名额。 那就只剩下最多八人待选了。 因此,刘彻挥了挥手,将帛书递给旁边的宦官,轻声道:“依此而行吧!” 这宦官接过帛书,看了看写了可字的名字,于是奉着帛书来到窦太后和薄皇后跟前,呈递上去。 窦太后有眼疾,这种事情,她是不管的,她今日来此只是来做个见证。 薄皇后就不同了。 她作为诸妃之长,同时还可能成为刘彻的继母。 这些被选秀女以后都要成为她的儿媳,自然要好好考察考察,熟悉熟悉,免得以后婆媳关系处理不好。 看过帛书上的被选秀女名讳以及籍贯家庭背景后。 薄皇后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此事,刘彻已经与她透过风了。 这时候,自然要卖太子一个面子。 于是提笔在两份空白的诰命上填下卓文君与程郑萱的名讳,再请示了窦太后,在窦太后耳边耳语几句,得了窦太后的许可,然后就将在这两份空白诰命上加盖了皇后的凤玺。 从法律上确认了卓文君与程郑婴的太子妻妾身份。 当然,这个程序还有一段复杂的流程要走。 譬如,这事情还要天子认可,然后再由太后用印,再由少府衙门制作专属卓文君与程郑婴的印玺和宫籍。 但,这个事情一般来说,不会再有变动了。 唯一的悬念就是,卓文君与程郑婴的封号。 按照制度,汉家太子在太子妃之下还有好几个级别的妃嫔等级。 像家人子是最低一阶的,而良娣,算是仅次于太子妃,拥有莫大权势,极有可能在未来成为夫人、婕妤的备选。 只是良娣一般都只封给有子嗣的妃嫔。 这么一来,就只有良人等可以封。 刘彻很清楚,太高的等级,对于刚入宫的妃子是不合适的。 所以,他在前两日,在与薄皇后沟通后,就决定了,本次选秀所有秀女,一律封为良人,秩比八百石,属于妃嫔等级中的中层。 这样的话,即不失体面,又能很含蓄的告诉外界。 储君还是很谨慎的。 …………………………………… 于是,得到许可的宦官捧着帛书,走上前,对着那五个秀女,道:“卓氏文君,程郑氏萱,移居太子宫,丙殿!” 这等若是宣布了其他三女被淘汰的命运。 一时间,这三女都有些精神恍惚。 对她们来说,这次选秀的赌博基本已经失败了。 有人甚至忍不住抽泣出声。 但,还是不得不遵命,各自出列,对着窦太后、薄皇后以及刘彻一拜,然后徐徐退下。 至于卓文君和程郑婴,自是出列拜道:“妾身蒲柳之姿,能侍家上,实乃妾身福泽……” 然后,就被宦官领着下去。 等待她们的,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宦官与侍女。 按照制度,良人可以拥有两个使唤的贴身侍女,四个宦官打扫卫生,收拾庭院。 而每次太子选秀都是许多宫中侍女与宦官们的翻身之日。 若能碰上一个未来得宠的妃嫔,等若是飞黄腾达。 甚至,对许多选秀失败者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投靠一个将来的良娣、夫人,也算是一条通天之道。 譬如当年,唐姬就是选秀失败后投靠了程姬,后来在程姬的授意下侍寝,最后为皇家生下皇孙,鱼跃龙门,成为妃嫔,其家族也受益匪浅! 对这些刘彻自然知道,他倒是有些好奇了,卓文君和程郑婴这两个开了后门的商贾之女,会怎么选择。 尤其是卓文君那个智商高但情商几乎为零的傻丫头,会怎么选择?(未完待续) ps:抱歉啊,昨天卡文了,卡的我好难受啊~ ... 第三百二十九节 安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选秀的事情,一直忙到黄昏,才算完结。 连同卓文君与程郑萱在内,刘彻一共选了八位秀女,作为太子妻妾。 除卓文君、程郑萱之外,剩余六女,全部都是十八以上的大龄秀女。 这样的抉择,让许多观礼的大臣差点咬掉了舌头。 汉室提倡早婚早育,女子十六不嫁,官府就要来介入了。 是以,这些女子,起码都是嫁过一次人的熟女。 于是一个消息不胫而走,瞬间就传的满长安皆知——汉家储君喜人妻熟妇。 不知道多少郁郁不得志的贵族,想要攀高枝的官僚以及想走后门的家伙们,都开始琢磨了起来。 “我家少君,体态婀娜,身姿风雅,我要不要将之献给家上,以为幸进之路?” 无数人挠头搔首,辗转难眠。 至于节操那是啥玩意? 然而,刘彻却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这个抉择。 馆陶长公主家可是开醋坛子的。 在现阶段来说,刘彻还离不开馆陶长公主,刘陈联姻,必须牢不可破。 是以,刘彻多选大龄秀女。 一则,是他自己也比较喜欢,毕竟啪啪啪这种事情,教导新人是很麻烦的。 二则,是借这个举动,告诉刘嫖,我心里只有阿娇表妹一个人,其他人,都是炮友而已。 毕竟,谁都知道。以色娱人,是最下策。 再怎么天仙一样的女子,天天啪啪啪。啪个一年半载,也会腻烦。 而这批秀女入宫之时,大部分都已经十八岁以上了,过个三年五载,她们自然就人老色衰,对陈阿娇构不成多大威胁。 虽则有一个卓文君在抢风头,但是。也就一个卓文君而已…… “只是,不知道我这一番苦心,我那位姑姑是否读得懂……”刘彻坐在马车中。摇了摇头,不禁忽然诗兴大发,闭目吟诵起来“世人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而跟在刘彻马车身后的那一长串车马之中。八位秀女,俱是各自忐忑不安,没有人能知道,等待她们的未来会是什么? 刘氏的宫廷,就像一头张开了巨嘴的狰狞怪兽,一口就将她们吞没而进。 从今往后,她们就生是刘氏的人,死是刘氏的鬼。 一时间。各车之中,人生百态。各有不同。 马车驶过武库,进入太子宫的宫殿阁楼之中。 刘彻当先一步,下了马车,走进殿中,同时吩咐王道:“去把义婼和赵邵氏叫过来!” “诺!”王道领命而去。 不多时,赵邵氏与义婼就前后来到,见了刘彻,微微素拜问道:“家上唤妾身前来,可有吩咐?” 这两女,此时也得了刘彻得名分,有着良人的位阶。 刘彻点点头,走到两女面前,道:“太后以国本为重,遴选了秀女,充实孤的宫廷,你二人伺候孤也有些时日了,孤知道,你们的性子,是以,这些新来的良人,就由两位爱妃提点和管辖!” 宫廷的后妃撕逼大战是没有办法断绝的。 大棒只此一根,而想要的却很多。 特别是刘氏的宫廷中,生了孩子和没有子嗣的后妃,那是两个地位,而生了儿子和生了女儿的又是不同。 所以,历来,刘家的宫廷就没安生过。 从立国开始的戚夫人与吕后撕逼大战,到先帝时期的慎夫人与窦皇后之间的战斗。 刘彻没那么闲工夫去管这些女人相互争风吃醋。 但又不能不管。 所幸,前世十几年诸侯王刘彻没白当。 对付女人,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女人。 当然,想要后宫河蟹,还得从其他方面下手。 暂时来说,用义婼和赵邵氏可以震慑住大多数新入宫的秀女。 这就好比后世的公司里,新入职的员工,肯定会下意识的在老员工面前有些畏惧。就连齐天大圣,到了天庭以后不也还是老老实实做了几天弼马温吗? 刘彻踱着脚步,心里也是感慨一声。 人人都说种马好,挥棒走天下,后宫救国。 作为太子,拔掉无情,非但不会被苛责,甚至会被称颂。 只是,谁又曾真个想过后宫的撕逼大战,会是何等残酷? 前世,刘彻身为河间王,一开始,也是抱着大开后宫三千,博爱世界之类的念头,可,不过是区区的一个河间王,妃嫔之间的争斗,短短数年就迅速扩大化。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更何况是一帮子整天锦衣玉食,游手好闲的后妃? 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时代,她们唯一能做的,大抵也就只有撕逼了吧。 想着这前世的教训,刘彻停下步子,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先得齐家啊!” 再抱着那种自己王八之气一散,所有后妃瞬间倾慕度max,忠诚度max,不撕逼不争风的幼稚想法,毫无疑问,会出大麻烦。 是以,一开始就要定下规矩,制度。 “我是要做皇帝,统领八荒**,主宰世界的男人,岂能成天忙着处理家庭内部矛盾?”刘彻想着,主意已决。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王朝历史上,自汉之后,后宫不干政就成了铁律。 然而,在两汉则不然,女主临朝称制的日子,非常多。 太后废立天子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譬如刘彻的前世,小猪几乎差点就被窦太后所废! 所以,在此时,要定下一条后妃不许干政的律令,不大可能,传出去,也会被窦太后所忌讳。 后宫干政,是两汉的特色。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汉室皇帝维系统治的两架马车之一。 别说刘彻了,就是刘邦复生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局面。 这么想着,刘彻就走到案几前,坐下来,挥手拿起一支笔在铺好的白纸上,写了起来。 不多时,一份名曰:诸良人宫廷守则的制度就初步出炉了。 这是一份刘彻在太子宫过去已有的妃嫔管理条例上总结和归纳了之后的条文。 刘彻看了看纸上的文字,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将之拿给王道,吩咐道:“且去将此条文抄录十份,送去各良人阁楼!” 即为良人,自有一个独立的小阁楼,作为太子侍妾的居所。 “诺!”王道点点头,接着那纸,下去安排去了。 临去之前,王道问道:“殿下,今晚传唤哪位良人侍寝?”言语之中,却是有着试探。 刘彻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想看看,有了新人之后,他这个太子究竟是念及旧情还是喜欢新人。 这也算是太监们必备的一个天赋吧,不然,不知道主子的喜好,怎么混。 刘彻不以为意,挥挥手,道:“今晚,孤有要事要与臣工们商议,让诸良人好生休息,不必等孤了!” 刘彻说的是实话。 今天晚上,确有一场重要的会议要召开。 这会议,关系到今后数年甚至十几年的未来走势。(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妈蛋,今天感冒还是没好……脑子好难受,关键是,明天大风吹啊我去我去我去,每次我有大推荐,身体必然掉链子,大爷,我都麻木了。。 第三百三十节第二次考举(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是夜,太子宫甲观主殿灯火通明。/ 汲黯、张汤、颜异、宁成、商容、主父偃等六人各居其位,临襟正坐,抬头看着上首的太子。 刘彻微微抬手,看着在座的六人。 他臣子虽多,但真正的心腹大臣,却不过屈指可数。 就是这六人里,真正的中坚,还是汲黯、张汤、颜异三人。 其他三人,就有些打酱油的嫌疑了。 至于更底层的郑当时、蛊臬柔什么的,就有些类似后世nba的角色球员。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任何一个团体,都是金字塔的结构,越往上人数越少。 只是,刘彻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 穿越加重生,辛苦这么久,以太子之尊,才收集了这么点人才,甚至没有发现一个前世所没有,但今生因自己而崛起的真正人杰。 想了想,刘彻也只能叹口气,将这个遗憾暂时放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看向在坐诸臣,道:“吴逆败局已定,朝野皆议,改国归郡诸事,卿等以为,孤当如何应对?” 周亚夫奇袭淮泗之后,不是笨蛋,都看出来了,这吴楚联军败亡指日可待。 在这样的局面下,人心浮躁,不知道多少人跳出来开始兜售、邀功。 议的最多的,当然是改国划郡。 吴王刘濞的吴国被废除,自然是理所应当,毫无疑问的事情。 但是。到底是将吴国分成几部分分封给诸侯皇子呢?还是干脆全部划为郡县,直属中央管理? 另外,楚王戊虽然没有参加叛乱。但是其子以及其臣属,许多却都是被动或者主动的参与了进来,要不要追究楚王的责任,楚国是否还能继续存在? 为了这些问题,朝野上下是吵得不可开交。 但,刘彻透过问题的表面看本质,却发现。这些家伙虽然看上去各自主张南辕北辙,然而实际上,在吴楚两国的问题上。是两个派系在角力。 一派是以朝臣为主,虽然打着的旗号五花八门,但总体来说,却都是希望废除封国。改为郡县。加强中央集权。 另外一派则是贵族公卿以及诸侯王子弟为主,希望保留吴楚的封国体系。 这很容易理解。 朝臣自然希望自己能管的地盘越来越多。 而贵族公卿诸侯王子弟,则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这其中,还有刘彻的几个兄弟在蹦跶。 蹦跶的最欢的,无疑是常山王刘非。 这货前世就是趁机抽冷子,占了刘濞的大部分封国,以广陵为都,建立了江都国。 可谓是吴楚之乱中获利最丰厚的人。 但刘彻却不想把江都给他。 站在刘彻的立场上来说。刘非最好还是留在原地比较好。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未来的江都国。刘彻打算留给自己的胞弟刘阏。 刘阏当江都王,对刘彻来说,好处有很多。 首先,刘阏对自己这个太子大兄,言听计从,将刘阏改封到江都,那刘彻以后的许多计划都可以打着江都王的旗号进行了。 其次,未来的江都国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无论是继续开发江南还是经略三越,甚至进而点开大航海的天赋树,缺了江都的造船业和造船工匠,刘彻还真玩不转。 是以,刘彻是铁了心,要把刘阏这个河间王变成江都王。 但怎么变? 刘阏一无功社稷,二又不曾在皇帝老爹那边有什么好印象,想要运作,将他该封到江都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必须先营造起舆论。 最起码也得有个炮灰先跳出来向朝廷进言,改封刘阏为江都王的好处。 是以,刘彻打算把这个难题交给他的大臣们去思考,去考虑,总之他只要刘阏变成江都王! 于是,刘彻只是稍微顿了一下,甚至没有给臣子们发言的机会,就径直道:“孤意以为,吴国镇抚江南,战略位置非常重要,非委以亲番镇压不可……”他顿了顿,接着道:“此番吴逆起兵,诸侯无有勤王奋勇向前者,独梁王为国家社稷,奋勇杀敌,亲跪六将军,托付大任,孤实敬服也!”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懂的,就是傻x了。 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 张汤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出列拜道:“启禀家上,臣汤昧死以闻: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为防吴逆故事再番出现,臣愿请奏天子,宜褒储君手足……” 刘彻一母三兄弟,作为臣子的他们,当然知道,刘彻与长兄刘荣,关系不咋样,但与胞弟刘阏,手足情深,甚为亲密,于是,颜异也出列道:“臣以为,河间王阏,允文允武,可嘉为大国之君,镇于吴地,为汉藩属……”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道:“孤替河间王谢过诸卿缪赞了!”说着一拜,摆明了要张汤与颜异等人去想办法,运作刘阏改封的事情。 此事,不过是餐前的茶点,开胃小菜而已。 刘彻不认为,有他撑腰,再怂恿馆陶出面,还有着张汤这些人的造势,还不能成。 旁的不说,只要他这个太子表露出属意刘阏为江都王,接收吴国的大部分地盘的意思,那些本来支持郡县的官员,基本都会调转过头来支持刘彻。 特别是御史大夫晁错的那一票,刘彻可以说毫不费力的就能拿下来。 是以,刘彻起身以后就不再谈这事情。 而是坐下来,临襟正色,看着群臣,道:“前日,孤入宫面圣,君父当面对孤言道:今岁六月,欲复行考举,此次考举,将举少府、内史、御史大夫衙门并丞相诸曹佐吏,一百石以上,六百石以下!” 刘彻站起身来,得意洋洋的道:“这次考举,依旧是孤牵头,太子宫上下臣子会同少府、内史、御史大夫诸衙门并考,孤透露一个消息,此番录取名额会比较多,起码要录用数百名官吏!” 刘彻着重的在数百这个词汇上用了力气。 确实,一次录用数百官吏,哪怕是一百石以上,六百石以下,俗称杂吏的人。 至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缺口? 这次刘濞跌倒,汉家可谓是要吃撑了。 整个吴楚两国六郡一百余城的地主贵族与官吏基本上都要被清洗一遍,尤其是附逆之人,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天恩浩荡。 这么大一个缺口,肯定是要人去填的。 于是,长安各衙门平时郁郁不得志的小吏们有福气了。 平时表现稍微好点,捞到一个好点的考绩的官吏,这次都发达了。 一百石的,都能外放为一个四百石的县尉。 四百石的,摇身一变,成为县令甚至是督邮的,也是不少。 当然,这个事情现在还没宣布,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会公布。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巨大的变动。(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妈蛋,头晕的难受,我先歇会再写~ 第三百三十一节第二次考举(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其实,本来,事情还做不到这么绝的地步。 譬如十余年前,济北王刘兴居背后捅了长安一刀子,直接导致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开往长城的大军被迫掉头去平叛。 那一次,先帝虽然怒气腾腾,气得不行,但也不得不下诏,赦免了所有附逆之人,除却主谋之外,剩下的刘兴居余党一个没动,甚至连官位都照旧。 然而,当今天子,刘彻的这个皇帝老爹,显然没有先帝那么好的肚量和脾气。 这一次,他已是下定决心,要把吴楚两国的分裂势力连根拔起。 再也不讲什么‘仁恕’了。 而当今天子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底气,原因却还是出在刘彻身上。 去年刘彻搞的考举,别的效果暂且不论。 单单就是选上来的那十几个人,每一个,即使再怎么挑剔,也能外放做一县之令。 若其中的佼佼者,更是令人赞不绝口,甚至已经有人评价去岁的那一次考举选上来的人:大抵皆为未来肱骨。 关中的地主士绅与豪商们,更是摩拳擦掌,积极等待下一轮考举。 据说,许多上一次被刷掉的士子。 纷纷‘知耻而后勇’‘勤读诗书,遍访名师’。 让许多为孩子操碎了心的家长纷纷喜笑眉开,老怀大慰。 自关中至雒阳,民心可用。 据地方官员汇报说:自考举以后,勤学之士。蔚然成风,良家子纷纷以读书为要,地方为之一靖。 且不说这些言论是否有拍马屁。阿谀逢迎之嫌疑。 反正,这些话是说的天子刘彻心中欢欣鼓舞,眉开眼笑,就连胃口都变好了许多。 作为皇帝,最害怕的就是地方上的豪强、士绅子弟,周游天下,结交朋友。然后二两马尿喝多了,扯旗造反。 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豪强、士绅子弟一古脑的都去钻研怎么当官,怎么混进官场。 况且。地方上的监督御史和少府派往各地的宦官,也大抵都是如此回报的。 这就更加坚定了天子的决心。 其实,刘彻乍然听闻的时候,也有些琢磨不透。 照道理来说。他搞的考举。貌似也没做什么太过惊人之举吧? 但他却不知,他搞出来的考举,尽管黑幕重重,背后有着太多的利益交换和取舍。 但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公平公正。 对于当今的年轻人来说,争强好胜,就是刻进他们灵魂中的一个符号。 为了证明自己比别人强,杀人犯法。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有人在。 而对于豪强士绅地主们来说。自己家的子弟,继续种田肯定不是出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吃朝廷饭,戴官家帽,出入威仪,方是大丈夫所为。 只是奈何举荐门槛太高了! 即使天生的影帝,声望从小就开始刷,若无好的运气,那起码得刷到三十岁,才够资格被地方郡守举荐。 而当今之世,只要进了官场,那就是铁饭碗。 若不犯错,几乎可以世世代代都继续当官。 这个买卖可比种田有前途得多了! 是以,考举一推出,那立刻大受欢迎,士绅地主豪商们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青云之路,而且说出去也有面子。 像颜异的家中长辈,现在逢人就吹牛逼说:吾家小子不才,自三千士子之中,独取考举第一,号为头甲…… 别人一听说,三千士子中的第一? 这可了不得,立刻就是一脸仰慕和憧憬。 济南颜家过去半年,慕名前来拜师的学子如过江之鲫,其中彻侯子侄,不在少数,甚至有诸侯王子弟,屈尊降贵,前往听讲。 至于年轻人…… 随着当初参加考举的士子各自回家,然后,他们自然是不肯自降身价,贬低自我。 怎么办? 抬高对手呗! 什么非战之罪啦的借口纷纷被琢磨出来。 然后,为了自尊或者说虚荣心,他们又大肆宣扬考举录取后的荣誉。 什么太子亲拜之,唱名夸街,榜下捉婿等等桥段都被这些人拿着到处宣扬。 许多乡下的土霸王,何曾听说过这样的场面? 顿时都被说的心痒难耐。 尤其是他们听到,为抢颜异为婿,公卿大臣都要撕破脸了。 听着这些故事,许多自认为‘颇有才能’以为自己‘怀才不遇’的‘少年英雄’,哪里还安奈得住? 回家以后就告诉父母,自己要安心读书,静待下轮考举,一举扬名,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大名,让长安的彻侯公卿贵族纷纷拿着自己的女儿来诱惑。 特别是考举的题目被人到处宣扬了之后,这样的风气顿时就更加浓烈了起来。 看完考举的前两题,许多人都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这样的题目,我上我也行啊!” 简单到只要识字就能答的试题,不知道激励了多少人,发奋读书,誓要成为颜异第二。 也就是第三次的题目,稍微难了一些,至于那道算术题,则是愁掉了许多人的头发。 然而,任何事情,再怎么难,一旦被人公之于众,群策群力之下,就再非难题了。 时下,不知道多少学派、家族都在潜心研究那道试题。 刘彻不知道这些,但他却知道,一次性要录取数百人,而且进的都是国家机构,担任基层或者中层官吏的考举,肯定不能跟去年一样了。 去年的考举,他靠着先知先觉和熟知人物。可以从士子里选那些被历史证明过一定能成才的人才,所以,成绩才这么好。 而今次考举。不仅仅录取人数暴增,而且,关键是,这些人都是要去担任许多关键位置的官吏。 录取一个两个草包,还可以解释成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大面积的草包。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是以,这次考举,在试题方面。要能做到有专业性和目的性,淘汰掉那些不适合当官的家伙。 当然,因为录取的都是要去办实事的中下层官吏,所以。考什么诗书经典。那是大炮打蚊子,在素质上,还是得跟上次一样,识字、会算术,逻辑清楚,思维清晰就够了。 又不是选宰相,还得看能不能熟背经典。 更不是选博士,没人要求录取的都是饱读诗书。在一方领域有着权威的大能。 这么想着,刘彻就问道:“诸卿以为。今次考举,该当如何?” 刘彻这话一出,作为考举的受益人,颜异等人相互对视一眼,无论他们出身何派,但,他们的身上永远打着考举的标签。 无论世人如何评价考举。 他们这些人,永远是考举的卫道士! 因此,颜异、宁成、郑当时、主父偃四人立即出列拜道:“臣等以为,考举,事关重大,当仔细斟酌,定下方针步骤,再选名师博士,总揽百家,出题选士!” 要说民间没有考举的坏话,那是骗人的。 最起码,现在坊间流行的那句“如此简单,我上我也行!”深深的刺激了颜异等人。 谁愿意被人如此轻慢? 自古以来,文人之间的斗争,比战场上的厮杀还激烈。 因此,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和清名,颜异等考举众早就私下里有过共识,下次考举,题目一定要请名师出题‘不可再让世人轻慢考举’。 刘彻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情况,他闻言,皱了皱眉头,挥挥手道:“又不是选三公九卿,选的俱是具体办事的佐吏,因此,实干为先,诸卿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样为国家选好人才!” 这次考举,刘彻目测,大概可能有上万人来到长安参考。 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这一次将齐聚长安。 因为不同后世的科举。 科举要经过乡试、院试,从秀才、举人什么一路打怪升级,最终取进士,成就官位。 而考举,则没有筛选的程序,只要是个读书人,家里有钱,出得起盘缠的,都可以来长安参考。 这其中利弊,刘彻也权衡过。 最终,刘彻认为现在的模式,利大于弊。 最起码,考举选出来的人,更有可塑性和发展前途,比起科举选出一帮子原教旨主义,读书读傻了的清流强太多了。 刘彻一直认为,同样一个人,读二十年书,然后取中进士,与读十年书,然后做十年佐吏,最后同样主政一方,最终两者的成就可能天差地别! 就连贪污,后者都比前者更有技术含量! 而且,天下英才豪杰汇聚长安,由此还能带动长安的经济发展。 与之相比,付出的安保支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颜异等人见到刘彻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问道:“敢问家上,今次考举,定在何时?” 刘彻笑了一声,答道:“暂时还未定下时间,不过,大抵当在七八月间,至迟不会晚于今岁岁末……” 刘彻计划,逐渐的将考举定期化、长期化和制度化,使之逐渐取代举荐制度和赀官制度。 刘彻可是有着野望,在将来,所有的低阶官吏全部自考举出。 这样,就可断绝门阀世家的出现可能。 刘彻想了想,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道:“太尉前日上书天子,请求今岁,立武考举,为军中选五十位队率,诸卿,也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在考试这个框架里,选出五十位堪用的队率!” 周亚夫想通过考举模式来选用中层军官,早不是什么新闻了。 自去岁以来,周亚夫就一直在积极推动此事,寄希望通过考举的模式,选出足够合用的年轻军官,完成他的那个骑兵化的梦想。 而武将不同文官。 文职工作,识字算术合格,脑子不傻,基本就能善任,即使笨一点,只要够勤奋,也能弥补。 当初,曹参主政汉室,就专门任用一些沉默寡言的老实人,照样做出了成绩。 而武将则不同了。 不识字没关系,但不懂地理,不识天时,不懂军队的基本常识,那就要命了! 更何况,选的还是队率! 队率是汉室军队中的中坚力量,开国以来,许多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是从队率起步,进而封侯拜相,成就伟业的。 譬如申屠嘉,就是自队率而起,进而位列丞相的典型。 是以,汉室尤为重视队率的培养和选用。 一般,非将门世家的子弟,很少一上来就能出任队率的。 绝大部分的队率,都是军功起步,靠着斩首和立功,得以出头。 这一次,通过考举的模式,选派队率,可谓是恒古未有! 然而,太尉周亚夫,狭平定吴逆叛乱的盖世大功,提出此议,没有人能再进行阻挡了。 就连天子,也没有任何思索,就直接答应了周亚夫的这个要求。(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三十二节 重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众臣闻言,均是大惊。 考举再次举行,他们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了。 汉室的政策,很少半途而废,尤其是有着成绩的政策。 但是,像现在这样规模瞬间爆炸的情况,却是从未有过的! 而且今次如此重要的事务,他们这些太子属臣,居然可以插手,更是让众臣惊讶。 当年,晁错以太子家令的身份主持输粟捐爵,就已经让许多人震惊了! 此时,汲黯与张汤两人,俱是心潮澎湃。 当年,晁戴持输粟捐爵,借此一飞冲天,今上即位,立即简拔为内史,身为九卿之一,短短三年,迁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这样的故事,足够让他们两人为之心向神往。 汲黯与张汤对视一眼,他们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个讯息——这次考举,就是`无`错`小说```他们两个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汲黯甚至看到了张汤眼中流露出来的坚决的神色。 而他,更是握紧了拳头。 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我定会让人知道,我汲黯,不是幸臣,而是……真正的能臣!” 最近半年,随着汲黯与张汤火箭式的提拔。 这士林舆论之中,自然难免有些眼红嫉妒之人,说些酸溜溜的话。 别的话,也就罢了,由他们去嚼舌头根子了。 但是…… 幸臣这二个字,汲黯是绝对绝对不能接受! 他是个骄傲之人。更是一个重视自己的清名声誉,重于性命之人。 安可忍受这样的诋毁? 是以,这一次。他发誓,要用成绩来为自己正名,好叫世人知道,他非是靠着拍马逢迎,才有的今天。 他汲黯,汲长孺,是有真材实料。可以济世安民的真正人才。 是胸有韬略的未来新星! 而不是,靠着拍马溜须,甚至奴颜婢膝。才有的今日! ………………………… 另外一侧,张汤的想法,却又不同了。 幸臣就幸臣罢! 法家从来不重虚名。 为达目的,区区诋毁之语算的了什么? 当年。商君、李悝、吴子、申子等诸贤为了实现自己的道理和理想。所背负的污名和诋毁,何曾少过? 倘若,这一个幸臣的骂名,于他前途无碍,他也懒得去反驳。 只是,偏偏,汉家传统,背负幸臣之名的臣子。仕途将无比艰难,而且。难以掌握大权。 譬如,先帝时邓通权倾朝野,宰相不能制,但,始终不曾为人看重,连九卿都不曾担任。 至于赵同,袁盎一言,使其丧命。 至于本朝,晁错能坦然出任御史大夫,而周仁,却只能屈居郎中令,为众臣排挤,为主流所不容。 这就是,幸臣与大臣之间的区别。 而他想要洗脱幸臣的罪名。 最好的办法,就是干出一件让旁人无从置喙的大事。 就如晁错当年主持输粟捐爵一般,一举改变世人的观感。 这一次的考举,恰恰就是一件足以改变世人对其观感的大事! 同样一件事情,同样的决定,但在刘彻所不知的地方,汲黯与张汤的出发点,已经截然不同! ……………………………………………… 刘彻却暂时没有心思去考察自己臣子的心态。 身为太子,这太子宫的主宰。 他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去观察和考虑。 是以,他只是微微摆手道:“诸卿回去以后,好好想想,今岁考举的事情,拿出一个条程来,集思广益,共同探讨具体的细节和解决之道!” 刘彻伸出三只手指,道:“以三月为期,最迟在夏季之前,诸卿需得拿出一个具体得安排条略出来,不然,朝野将以为孤无人矣!” 刘彻当然清楚,像一个万人规模的考举,还附带着武举的考试,即使是后世,也足够一个地级市的政府为之忙上半个月了。 更何况此时? 因此,他并不认为,张汤等人马上就能拿出条程来——即使真的拿出来了,那刘彻反而要怀疑,这些家伙是在忽悠他了。 “诺!”诸臣纷纷跪下来叩首称是。 “襄平侯的事情,诸卿听说了吧?”刘彻进入下一个议题,看着众臣,问道:“诸卿都来说说看,这个事情,孤当如何回禀父皇?” 刘彻这话一出,汲黯、张汤等人,纷纷面露难色。 襄平,这是一个自汉立国之时,就已经存在的候国,属于功臣追封候国。 当年,纪成战死,高祖刘邦立国后,感怀其忠义,于是追封其为襄平侯,令其子纪通嗣位。 传承至今,襄平侯一系已经过了两代。 俗话说的好,富不过三。 当襄平侯传至这一代的纪嘉的时候,出了一个大问题。 纪嘉有个儿子,叫纪恢。 这就是个二百五,纨绔子弟。 而纪嘉,则是那种相对正统,比较安分的老派人物,对纪恢是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顺眼。 于是,去年九月,纪嘉忍无可忍之下,上书朝廷,以纪恢无德为理由,废除了纪恢世子的身份,改立次子相夫为世子。 这下,彻底惹毛了纪恢。 这货居然干出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吴王刘濞起兵以后,纪恢就在长安散布汉军必败的悲观言论。 倘若这样也就罢了。 这货还堂而皇之的宣布要起兵响应刘濞。 本来,这就是个闹剧! 长安人人都知道。这纪恢就是个疯子,神经病,二百五。 也没有人搭理他。 但是。这货日前居然跑到了御史大夫衙门前,公然叫嚣要谋反。 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御史大夫衙门前,喊谋反,诅咒君父。 这等于天朝有个官二代,跑到了前。中南海前,举着牌子大喊,gcd下台。这就是找死啊! 纵使晁错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也不可能放过此人。 于是,纪恢锒铛下狱。 整个过程。纪恢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反而面露微笑。 经过审讯,纪恢对于他的罪行供认不讳,他也坦承,他这么干,就是要弄死他爹纪嘉和他弟弟纪相夫。 他就是要把那个看不起他的老爹和那个抢了他位置的弟弟拉下水。 不得不说,这纪恢果然是个疯子,神经病。 但是。问题随之而来了。 纪恢的行为,大逆无道。必然是要腰斩弃市的! 但是,按照汉律,谋反、诅咒君父,夷三族! 也就是说,纪恢的罪行,无论他老爹和他的弟弟,母亲甚至外祖父家族,是否知晓,是否赞同,是否参与,一律株连! 要是坚持依照法律来办的话,纪恢的老爹和弟弟还有母亲以及整个襄平侯家族,统统要处死! 倘若是别的案件,那也罢了。 但此案,却是给汉室朝廷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纪恢的行为,分明就是故意要报复纪嘉和纪相夫。 倘若依照汉律执行。 纪恢腰斩,其家族全部死罪! 那么以后,有人在争夺家产或者对父母的安排不满意,横下心来,学习纪恢的榜样,怎么办? 这就好比后世,南京老太太一倒地,全国道德水平下降一大半,道理是一样的。 这会带来一个道德上的勃论。 给坏人可乘之机,甚至还会引发整个社会秩序与伦理道德的崩溃。 而不追究此事,那么,国法何在?法律还要不要维护了? 以后再遇到有人谋反,那人的家族拿纪恢的例子出来说事,怎么办? 这里,就必须要提到一个关键的事情了。 那就是汉律,有判例的存在。 汉室律法判决,是继承了秦代的法律精神,某案,若有先例可循,那就依例判决。 譬如张释之当年做出的许多裁决,都成为判例,为当世官员断案的依据。 后来,董仲舒以春秋决狱,依照春秋记载的案例来裁断司法,同样是因此而来。 是以,这个案子,一出现,立即就引爆了舆论。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压过了前方的战事,成为了朝堂上争论的焦点。 到底是人情大于法律? 还是法律高于一切? 法家舌战群雄,黄老、儒家自也是不肯罢休。 这是道统之争,是理念之战。 舆论滔滔,刘彻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是焦急不已。 因为他清楚,此事,一个弄不好,就要变成西汉版本的大礼仪、牛李党争了。 因此,他不能坐视不理,必须插手此事,尽快为这个争论画上休止符! 前世,此案刘彻也曾有所耳闻。 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远在河间,对此,印象并不深,加之时日久远,印象有些模糊了。 他只隐约记得,此案,最后是和稀泥了。 但具体过程与方法,却是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是以,他才要请教自己的大臣们。 尤其是张汤,汲黯以及宁成与主父偃。 张汤与宁成是法家出身,但与其他法家大臣不同,这两人并非是原教旨主义者,是那种会抱着法家的死板观念,不肯变通之人。 尤其是张汤,提出了儒皮法骨这个理念的人,岂会是抠字眼的人? 至于汲黯,作为黄老派的代表性人物,刘彻也想听听,汲黯对此的看法和意见。 而主父偃,素有机智,或许能想到一个解决办法,也说不准! 张汤看了看刘彻,其实。他最怕的就是太子问他这个事情。 襄平侯家出的这么一个二百五,别说是他,就是晁错的老师。张恢,对此,也是一筹莫展。 法律规定了,谋反者族。 这条律法是不容商议的! 否则,谋反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没有了震慑,这天下野心之辈还不蠢蠢欲动? 但是,真要依照律法执行。纪嘉何辜?纪相夫何辜? 这岂非就成了妄杀好人了? 还会引发社会道德沦陷,秩序失位。 是以,这事情真是无比棘手! 无论是人情大于法律。还是法律高于一切,无论怎么判决,最后的结果,都可能带来坏的影响。 张汤深吸一口气。 既然太子问起了这个事情。他就不能不做出答复。 因为。他,此刻代表着法家的意志。 一念至此,张汤出列叩首道:“回禀家上,臣汤以为,律法既定,则不容置喙,纪恢谋反,诅上。证据确凿,其供认不讳。按律当腰斩弃市,其父嘉,其弟恢,其妻子,其族人,虽然不知情,然,律法如此,臣亦无可奈何!” “一家哭,何如天下哭?”宁成也符合道:“纪恢如此,其故死有余辜,其族人虽为其陷害,然,与天下安危相比,只能委屈纪氏一族了!” 汲黯却马上出列道:“家上,臣反对!此例一开,日后无君无父之辈,则可以至要挟君父,则我汉家以孝治天下,沦为笑柄耳,天下孝子贤孙,将为不孝子所制矣!” 刘彻听了,就不禁有些失望。 当然,他也知,这种棘手问题,特别是这种法律上的问题,别说这个西元前的时代了,便是后世,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刘彻于是将最后的希望看向主父偃与商容,希望这两人,能给他些启发。 这时候,主父偃,长身而起,拜道:“家上,臣以为,此案,家令所言,确实在理,而张刑曹所言,也是有理……” 他看着刘彻,心中激动万分,等了许久的机会,他终于找到了这个他熟悉的骄傲的可以发挥他的能力的场合。 这事情,也就只有他这个长短纵横派的天之骄子,能想出解决之道了! 他俯首道:“臣以为,律法规定,不可不执行,否则,天下野心之辈,借此利用,则为祸久矣,而人情伦理道德,不可不顾,臣请家上,上奏天子,依律判决,贼子纪恢,大逆无道,当腰斩弃市,传首天下,其家族依律,全数判决死刑,剥夺家产,但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天子可令人死,亦可法外开恩,家上可请奏陛下,法外开恩,在判决纪氏族灭之后,下诏恩赦其全族死罪,恢复爵位如故,如此一来,法律的尊严得到了维护,而天下孝子贤孙,不需为之烦恼,可谓两全其美!” 主父偃说完,深深的匍匐在地,颤抖着道:“伏维家上明断!” 刘彻听完,却是双眼放光。 这个办法,真是不错! “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刘彻挠挠头,也不禁有些懊恼,太给穿越者丢脸了! “看来,是我被固定思维所束缚住了……”刘彻心里自省着。 他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了。 此刻,听完主父偃的话,他眼前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个事情,这样解决,确实是最佳的办法。 即维护了法律的尊严,又不会导致一个恶例存在,成为类似天朝南京老太跌倒案那样的可怕之事。 于是,刘彻起身,对主父偃拜道:“卿真高才也,孤深为佩服!” 主父偃连忙回拜:“不敢,为家上效死,臣的本份!” 心中却是即激动又幸福。 激动的是,这么长久以来,一直看着张汤等人风生水起,甚至后起之秀商容、义纵、杨毅等人都骑在他头上去了。 这让主父偃长久以来,有着莫大的心理压力。 这一次,他终于在太子面前,证明了自己,证明了他主父偃,不是打酱油的,他主父偃也是不亚于汲黯、张汤等人的英雄! 主父偃相信,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以后,会用更多的事实来证明,家上选择他,没有错! 他主父偃,一定要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让那些过去看不起他,侮辱他的人知道,他是苏秦、张仪一般的人物,注定要名留青史,名动古今! 而他幸福的原因,却是因为,家上竟因他一言,就屈尊而拜。 他主父偃何德何能? 竟蒙储君,未来的天子以国士相待! “吾必以国士报之!”主父偃在心中暗暗发誓! 刘彻却是笑着道:“卿大才,孤早已知矣,然,卿竟能有如此急智,此孤之所未料也,这一拜,卿当得起!” 刘彻当然知道,要用人,就得舍得下本钱,就得给人才一个好的待遇和相应的地位。 古人招揽人才,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吴起为士卒吸脓。 都是一种收买人心的策略。 而他,要做的比那些人更加出色,这样,才能让臣子为他的雄心壮志和野望,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于是,刘彻郑重的再拜:“我汉家制度,功必赏,过必罚,不使有功之臣有唏嘘之叹,自即日起,孤拜卿为家令丞,秩比八百石,赐金五十,绢布百匹,许卿萌一子为郎,以酬卿功!” 刘彻这话一出,其余五人,纷纷震惊。 主父偃有功,这是事实! 但用的着如此重赏吗? 升职加薪还萌其子,这是酬谢斩将夺旗之功啊! 但却无人会有异议。 众人心中都在悄悄的想着:“主父偃有这样的功劳,就被如此重赏,若我等以后立功,以此例……嘿嘿……” 一个个顿时干劲充足,精力充沛。 这世上,再没有比重赏,更加能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事情了。 就连后世的大集团,不也是拿出干股和分红来激励部门主管吗? 刘彻看着众臣的反应,心里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一个千金买骨的试探吧! 最重要的是,刘彻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一个比一个难。 不重赏激励臣子,难免会有人懈怠。 只有足够的激励,才能激发众臣的斗志,让他们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 若最终能实现点开大航海天赋树,横扫匈奴,制霸中亚,殖民印度的野望,刘彻,不吝啬在印度与中亚,为有功大臣,裂土封王! 正如西周的统治者一样。 刘彻一直认为,后来中国版图之所以再难拓展,不再如周时一样,发展迅猛,主要原因,还是动力不够。 西周分封诸侯,像楚、吴、越,都是封在蛮夷之地。 而几百年后的今天,当初的蛮夷,如今已为中国。 西周虽亡,而华夏不灭,中国永存。 是以,分封有功大臣、大将,在中亚与印度殖民甚至草原之上。 千百年后,或许汉朝不在,而中国,却永存,华夏文明,永不落! 当然,中国本土,是绝对不会分封的。 就如现在的汉室,其他地方可以分封彻侯,但关中,绝不裂土! 这样,最低限度也能保证,本土不会分裂! 只是,这个事情,他不会随便说。 至少也要等到击败匈奴,经营西域时,才会拿出来,激励将士的斗志,鼓舞士气。 这样想着,刘彻就起身,对主父偃道:“此策,卿所献,孤也不占卿之功,卿就在这里,写下奏疏,然后由家令陈奏御前罢!” 这个风头,刘彻不想出。 还是让主父偃去冒头比较好!(未完待续……) ... 第三百三十三节 灭亡(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丁亥年十二月甲子,梁国,下邑。! 这时,已经时深夜了。 下邑的汉军,却一个个紧张无比,许多新兵,战战兢兢的拿着刀枪,站在箭楼和寨墙上,望着远处,那一望无垠的火把海洋。 远处,吴楚的军营之中,喧哗声,喊杀声以及鼓噪声。 深深的吓坏了这些初次上阵的新兵。 好在,每一个新兵身边,都跟着一个目光坚定,步伐沉稳的老兵。 在老兵们的呵斥下,这些新兵才勉勉强强的站稳了脚跟,哆嗦着拿着刀枪,警戒着远方。 但,即使如此,下邑的汉军,依旧有些人心惶惶。 毕竟,在下邑,只有不过三万汉军,即使加上本地的民壮以及地方的郡兵,统共不过四万。 而对面,是三十万之多的吴楚联军。 而且,是已经被逼到绝路,要拼死一搏的亡命之军。 自古以来,归师勿掩穷寇勿追。 吴楚逆军,却是比归师更可怕的死军! 巨鹿一战,项王破釜沉舟,号称天下无敌的秦军,灰飞烟灭。 淮阴侯列阵于赵国,背水一战,没有退路的汉军,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战斗力,曾经击败秦军,横扫天下的楚军,灰飞烟灭,项羽心腹爱将龙且战死。 这两个例子,汉家军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人都知道,当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被逼到绝境时,那一定能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战斗力。 而且,这两个过去被无数人传唱和复述的故事。在潜移默化之中,还在不断加深汉军的不安情绪。 更让人不安的是,吴楚联军的火把海洋连绵数十里,就像一头巨大的狰狞怪兽,张着嘴咬过来。 所有人都在心中打着鼓,吴楚联军,会从哪里进攻?会怎么进攻? 这个时候。从伍长到都尉、司马,所有的军官都将视线投向下邑城外的中军大帐,希望。太尉能给出一个方向。 在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定心丸,一个能消除他们恐惧、不安与疑惑的命令。 军中军心不安。 周亚夫却躺在榻上。美美的睡着觉。 义纵站在一旁。拿着刀剑,以侍卫的身份,警戒着。 这时候,帐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几个性格脾气比较急躁的将军,掀开帐门,径直走了进来,跪下来。拜道:“末将等求见太尉!……” 话还没说完,就被义纵阻止了。 义纵轻声的对进来问话的将军们道:“嘘!小声点。太尉刚刚睡着,别吵醒了……” 将军们脾气比较暴躁,闻言,一个个脸上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外面可是有着几十万的叛军,这些叛军,饥肠辘辘,缺衣少粮,完完全全就是一群为了活命而战的疯子。 可作为汉军的统帅,太尉,周亚夫居然睡着了??? 他怎么可以睡着? 将军们有感觉愤怒,也有不屑的。 义纵看着这些人的表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微微笑着道:“太尉睡前吩咐末将,吴逆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俱,太尉已尽知其举动,贼军必在今日午夜,自西北袭击我军营寨,请将军们回去后告诉诸校尉、都尉、司马,谨守西方营寨即可,其他方向的贼军,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听完义纵的话,这些将军们脸上的神色,纷纷为之一变,一个个竟然露出了‘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原本的紧张、愤怒、不屑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纷纷拜道:“太尉即已成竹在胸,我等唐突了!” 更有人道:“吴逆宵小,即已被太尉窥破行迹,当真是求死而已!” 义纵看着这些演技一个个都已经突破了天际的将军们,心里面,虽然诧异无比,但脸上,还是得继续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故意高声道:“确实如此,太尉妙算,自到梁国,便已知,吴逆必败,汉军必胜!使曲周、弓高两位君侯,千里奇袭,果然一击毙命!” 事实上,这是一出早就准备和排演过的戏码。 为的就是安定军心。 两天前,当周亚夫带来义纵来到下邑后就发现,下邑虽然防御坚固,壕沟深而宽,营寨林立,但有一个致命之处,那就是,驻扎在此的汉军,约有一万余是纯粹的新兵蛋子。 新兵,没有经验,缺乏定力,而且心理情绪波动极大。 是故,每次作战,军队中新兵太多,会严重影响军队的作战能力。 然而,从昌邑调军,一时半会,来不及了,也很容易给吴楚军队钻空子,更会加重新兵们的不安情绪。 是以,思虑良久之后,周亚夫与将军们商议出了这么一条稳定军心的计策。 还有什么比‘敌军举动尽在吾掌握之中’更能稳定军心的? 只要军心稳定,士气高涨,凭借着下邑的铜墙铁壁以及冰天雪地的有利天时,别说三十万,还是打个引号的吴楚军队,就是五十万,也只是来送死而已。 果然,随着将军们出账,告知等候在门外的校尉和都尉、司马:“太尉已经卧睡了,睡前告知义都尉,今夜,吴贼必定从西北犯我,诸将,各回阵地,稳守西北,待到天明,吴贼必败!” 听到这个消息,再加上之前在门外听到的义纵的话,校尉和都尉。司马们,虽然心中还有所疑惑。 但之前,太尉命韩颓当与俪寄奇袭淮泗,创造的奇迹,此刻还萦绕在校尉们的心中,太尉在这些军官心中有着极高的信誉。 因此,他们纷纷回营,告诉自己的部下,太尉智珠在握,已经算定了吴贼肯定会从西北进攻,我们只要守住西北就好了。 有了这个命令,加上周亚夫先前的奇迹光环存在。 即使新兵们,也顿时安心了不少。 毕竟,在黑夜之中,看着远处喧哗和沸腾的吴楚军营,这些新兵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这时候,有了明确的命令,他们顿时就感觉身心为之一轻。 甚至,更有人想道:“太尉都安心去睡觉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这些人心里还是比较紧张,但却不再恐惧了。 到午夜时分,对面的吴楚军营之中,陡然动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吴楚死士,疯狂的从四面八方冲向下邑。 然而,有心人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其他方向的,不过是些虚张声势的杂兵,不仅人少,而且,没有任何攻击能力。 只有西北方向,涌来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吴军精锐。 看着那些咆哮着,奋不顾身的扑来的叛军。 本来应该害怕,紧张和畏惧的新兵,此刻,居然也变得跟老兵一样了。 熟练的按照训练中操练过的步骤,拿着弓弩,在军官的命令下,沉稳的对着扑来的叛军射击。 在他们心中,太尉果然神机妙算,算死了吴军必然从西北来袭。 这么说的话,那吴军也肯定会败亡了!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群将死之人,败亡之军而已! 士气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送泰山大人回家-0-所以晚更了~ 第三百三十四节 灭亡(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色渐明,第一抹朝霞从东方升起。 此时的下邑,宛如修罗场。 到处都是残肢断体。 隐隐绰绰之间,地面上,还有着些未曾烟气,还在挣扎着的伤兵在爬动。 他们拼命的向前爬,手指深深的掐进地面的血泥里。 “杀啊,杀啊,杀到长安去,人人都做开国候……”有人呢喃着,挣扎着,爬向前方的壕沟。 但是,那壕沟实在是太深了! 昨夜,不知多少手足同袍,奋勇向前,却多半载进了那些壕沟里,或是被一阵强劲的弩箭雨钉死在地面上,纵使侥幸爬过壕沟,躲过箭雨,攀爬至汉军的寨墙下,也会被一根根长戟砍断身子,掉落下去,摔成一段段的残肢。 而更多的伤兵,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意志。 空空如也的胃里,连一粒米也没有。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衣裳,渗进伤口里,却感觉不到疼。 冬日的晨曦,落在身上,却让人更加的冷。 “阿母……”有人伸出手,在空气里拼命的抓着,呢喃着,呼喊着。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恒霸躺在冰长风冷的血泥中,嘴里喃喃的念着。 他身上的甲胄,被强劲的弩箭射穿,鲜血流满了身躯。 恒霸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 昨夜,他带着自己亲手训练的五百死士。混在冲锋的队伍里,拼命向前,希冀能打开一条生路。一条通往雒阳的道路。 但是,五万人决死冲锋,却只能突破汉军的第一道防线,连一座营寨都未能拿下!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吴军太累了!也太饿了!太冷了! 能死在这里,死在战场上,或许是他的解脱! “一切都结束了……”恒霸勉强爬起来,硬撑着。拔掉胸口的箭矢,拄着长剑,撑起身子。然后,他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缨盔。 君子死而冠不免! 无论如何,即使是死。恒霸也希望。自己能死的有尊严。 这也是大部分贵族士大夫阶级的普遍心理和对死亡的预期。 他拄着剑,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被死尸和断肢所占领。 只有远处如同刺猬一样的汉军营寨中,有着欢歌笑语传来,营寨的城楼上,汉家的黑龙旗,高高飘扬。北方呼啸着在山谷回荡,宛如挽歌一般。 “恒将军!”几个同样重伤在地的伤兵。看到恒霸的身影,发出虚弱的呼喊。 恒霸放眼望过去。 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子弟兵啊! 但,却被他亲手带进了这绝地,这死亡的陷阱之中。 恒霸只感觉两行清泪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深深的自责,鞭挞着他的心灵,让他万分难受。 “倘若当初,大王听我之言,过城邑而不下,直趋雒阳,何至于有今日啊!”恒霸踉跄着向前走着,事已至此,再想这些又有何用? 只是…… 他低头看着那些士卒,那些手足,那些同袍…… 都是大好的男儿,丈夫。 他甚至能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 但此刻,却只有四五人还在苟延残喘,余者,都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这都是我的错……”恒霸轻轻的说道:“为人臣,不能劝谏君上!”他眼前浮现起刘濞的模样,想起了刘濞对他的提拔、爱护和信任。 他吐口血,继续前行,继续说着:“为人子,不能尽孝膝前……”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母,母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起来,让他更加愧疚……这一败,老母怕是也要受他牵连,无法安生的过完下半生了。 可笑,他以前还曾想着,直取长安,为母亲大人赢取一个幸福的晚年。 他叹了口气,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举起长剑,大声道:“为人夫,不能保护妻子,活着又有何益?” 长剑从脖子上划过,血珠四溅。 吴国最有前途的青壮将军,恒霸,死。 ………………………… 恒霸的死,只是吴王刘濞的悲歌的一部分。 在夜袭下邑失败后。 整个吴楚联军,被绝望与失败的情绪所笼罩。 尽管,吴楚联军还有二十余万。 但是,却是人心涣散,士气跌落。 最重要的是,断粮了! 军中连一粒米都找不出来了! 所有的积蓄和存粮,都被拿出来,当做昨夜敢死冲锋的决死之士的食量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濞,也是心惊胆战,再也没有了当初要直取长安,问罪刘启的心态。 此刻,他惶惶不可终日。 看着营中饥饿的士卒,和绝望的将校们。 刘濞知道,大势已去! “寡人,决不能落在长安小儿的手中!”刘濞心里划过无数念头,最终,只有这一个坚定的存在了下来,成为了他生命的全部希望和寄托。 几百年以来,春秋战国的特殊环境,造就了此时特殊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士大夫和贵族们,可以失败,可以死亡。 但绝不接受受辱,绝不接受屈辱的死亡! 而项羽乌江自刎,更将这种风潮推至极致,发展到今天,这种观念甚至成为了制度,汉室就有着将相不辱的制度。 刘濞心知,即使他被汉军俘获,长安的刘启,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干出将他明正典刑。腰斩弃市的事情来。 最多,只会赐给他一杯毒酒。 甚至,更可能还会假惺惺的赦免他的死罪…… 然而。那样活着,又有何益? “自裁吧……”刘濞颤动着拿出一小块金子。 吞金自杀,是贵族们自杀的最高境界,因为,这样不会流血。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刘濞的旁边的小儿子刘子驹连忙一把抢过刘濞手里的金块,跪下来道:“父王。大事还有可为!我等即可带亲兵远遁三越蛮夷之地,值此大乱之时,汉军或未能知之。至越地,吾等还可东山再起!” 刘子驹道:“三越之地,足可再点起十数万大军,还有。吴地百姓。皆心从父王,亦可再发十万,得此二三十万大军,以长江天险与汉相守,胜败还在未知之间,何况,赵王联络匈奴,或许此时。匈奴单于大兵已在长城脚下,若匈奴来攻。汉军必然会师去救长安,到时候,赵王、燕王并起山东,我等在吴楚相应,诸齐在齐鲁称雄,并分天下也未可知!” 刘濞听完,回过头看着这个他过去并不怎么喜爱的幼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只要匈奴大兵扣关,刘启小儿,必然要会师。 届时,他还有机会,他还没有输! 怎可跟项羽一般,为了可笑的荣誉就这么自杀? 于是,当天晚上,刘濞带着自己的亲信卫队以及部分贵族,悄悄的从军营的一角逃出去。 刚刚出了军营不过半个时辰。 刘濞就发现,原本扎营的营地里火光四起,数不清的人在互相厮杀和呐喊以及哭号。 “营啸了……”刘濞长长的出了口气。 大军营啸,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就意味着,整个军队的秩序都将崩溃,变成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氓团体。 没有任何人能约束得了一支发生了营啸的军队! “快走,快走,趁着营啸的混乱,我们潜逃去东越,从东越返回广陵,大事,还有成功的希望!” ………………………………………… 然而,事实证明,已经不存在任何成功的可能了。 当下邑的吴楚二十多万人发生营啸后,吴楚主力立即烟消云散。 尽管,下邑、昌邑的汉军和睢阳的梁军,为了抓捕和清剿离散的吴楚叛军,花了两天时间。 这让刘濞等人顺利的跑到了东越人的地方。 然而,当听说刘濞败亡的消息后,本来还有蛇鼠两端的诸侯们,立刻就大义凛然的派出了勤王大军,要讨伐叛逆。 而原本保护刘濞侧翼的周丘,在听说了下邑战败后,立刻就心灰意冷,下令回师下邳。 当周丘的大军行至半途,忽然,‘突发背疾’暴毙身亡。 其首级被部下割下来,送到了驻扎在沛郡的汉军大营里。 然后,下邳周氏的族人,也一个个的都被‘幡然醒悟’‘拨乱反正’的‘忠勇义民’们杀了个干干净净,连在襁褓里的幼童,奴婢以及下人都没有放过,周家的所有产业和屋宅更是被烧成了白地。 于是,所有跟随周丘谋反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被裹挟和胁迫的‘良民’。 但,沛郡的汉军以及从荥阳、齐鲁等地蜂拥而来的‘勤王大军’,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些更不会注意这些。 所有的人都垂涎三尺,眼巴巴的看着的向他们敞开了门户的吴楚两国。 吴楚两国立国数十年,积攒的财富与人口,为天下诸侯之冠。 特别是吴国,天下一半的铸钱和大半的食盐都被其垄断着。 几十年下来,其府库的积蓄以及矿山中的金银珠宝该有多少? 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睛,望着地图。 但是,没有太尉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私自进兵。 吴楚数十万大军,都灰飞烟灭了。 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诸侯,再敢对长安天子有丝毫不敬。 相反,齐鲁诸侯现在是恨不得跪舔长安。 长安说东,他们不敢往西。 许多人甚至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听刘濞的蛊惑,去跟长安掰腕子。 不然,现在。就要‘死有余辜’了! …………………………………… 随后数日,汉军势如破竹,尤其是前锋的俪寄与韩颓当的三千骑兵,现在,几乎能抵百万大军。 自从得知了下邑胜利的消息后。 俪寄与韩颓当,立即按照周亚夫的命令,继续南下。度过泗水,向彭城进军。 所有沿途的楚国城市,全部闻风而降。 守城官吏与武官。统统出城三十里,穿着汉朝衣冠,带着无数的百姓,箪食壶浆。迎接王师光复楚国。 而所有留在楚国的吴国贵族和将领。自然的都被自杀了。 人头被呈递在俪寄和韩颓当的面前。 三日后,俪寄兵进彭城,宣示着全楚光复。 又一日,韩颓当指挥三百名汉军,轻车驰入吴国境内。 吴国的地主、士绅以及贵族阶级,纷纷‘幡然醒悟’,一个个跑到韩颓当的面前,哭着喊着:‘王师何来晚也……’‘我等受吴贼迫害久矣……’。 论起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本事。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这些家伙! 但韩颓当没有功夫与这些人扯淡。 他急进吴地,自然有着他的目标。 在他的身边。剧孟一直跟随在左右。 “家上的命令是什么?”韩颓当一入会稽城,来不及休息,就问剧孟。 对韩颓当来说,作为一个先祖曾经投降匈奴,自己又逃回汉地的将军,他很清楚,他的荣华富贵与地位来自何处。 没有皇家的信任和重视,他什么都不是! 因此,死死抱住皇室的大腿,比什么都重要。 是以,当他得知剧孟等人身负太子使命时,他立即就热情无比,决定全力配合。 “家上有令,吴国的船厂、作坊、矿山以及工匠的居所,全部要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破坏!”剧孟答道:“这是死命令!” 说着剧孟就拿出了太子交给他的印信以及手令。 “诺!”韩颓当接过印信和手令,跪下来,道:“末将遵命!” 然后,他就对着自己的部下下令:“立即告诉吴地的所有官吏,吴逆的作坊与船厂、矿山,不许任何人出入,等待本将去接受,违者,以从逆论处!” 作为彻侯兼将军,同时还有着天子剑在身的韩颓当。 他此时,就是吴国的太上皇! 尽管他只有三百骑兵。 但是,整个吴国的官僚系统和贵族系统,在此时,恨不得将他供起来膜拜,哪里还敢违逆他的意思。 于是,吴国的官僚们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运转起来。 所有的船厂、作坊和矿山,全部被封存起来。 所有的工匠都集中安置在一起居住。 甚至,就连广陵和豫章,这两个韩颓当还没到的郡,也在听到风声后行动了起来。 然而,即使如此,也还有几个作坊和一个船厂在韩颓当到的时候,已经被成了废墟。甚至,就连会稽的铜山,也差点被一群盗贼给劫掠了一番。 这时的吴国全境,混乱无比,各种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抢劫、杀人,层出不穷。 能保住大部分的作坊和船厂以及矿山,这确实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但韩颓当在听说居然还有作坊和船厂被毁的时候,怒发冲冠,直接下令,将负责保护和照顾那些作坊与船厂的官员下狱,更督促吴地的官员,追捕凶手。 对于韩颓当的命令,吴地的官员,没有一个敢违抗的,都将之当成圣旨一般执行起来。 很快,参与抢劫和劫掠作坊以及船厂的’凶手‘就被抓起来。 韩颓当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替罪羔羊。 但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因此,也就懒得去计较了。 因为,汉军主力,即将全部进入吴楚境内了。 他现在,只需要配合好剧孟保护好吴国的作坊、船厂以及矿山和工匠们,就是大功一件,肯定能给太子留下一个好印象,更能赚一个天子的嘉奖。 当然,他不去管别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不会帮他办。 为了身家性命,也为自己的家族。 没等韩颓当下令,许多跟随刘濞一起起兵的贵族和将领的妻小就被抓起来,送到了韩颓当的面前。 甚至,还有好几个‘聪明人’,悄悄的将几个绝色的美人,送到了韩颓当的面前。 但,韩颓当就因此发愁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喜欢美人。 只是,他现在,看着他面前的这几个绝色的美人儿,却有些狐疑不定,实在不敢下手。 谁叫他乃是匈奴降人出身。 而这些美人儿,大部分都是罪臣和叛贼的妻子。 他要是真的私自吃进嘴里,万一被人告发,那就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这些美人儿实在是太可口了。 都送进嘴里了,不吃的话,那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怎么办呢? 韩颓当坐在榻上,看着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心里头完全没有主意。 “真美啊……”韩颓当的眼睛从这些妇人身上扫过。 自古吴越美人就天下闻名,譬如西施就是吴越所出。 而这些美人中,就有着在韩颓当看来,不下于西施的美人。 尤其是其中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真是让他心痒难耐! 据说,那两个美人儿,大的是吴逆将军恒霸的妻子,好像叫什么李氏,小的是恒霸的妹妹,换作恒柔。 这一大一小,大的身姿丰腴,体态婀娜,即使一直在哭哭啼啼,但眉宇之间的神色与容颜,却令韩颓当这样遍览美人的彻侯,也难以把持。 至于小的,虽然看上去身子娇小,年纪也不大,可能就十四五岁,然则皮肤嫩的能出水,那伤心欲绝的表情,更是勾人无比,让韩颓当恨不得搂进怀中,好好恩宠一番。 其他女子,也都不差,只是不如这两女这样出色。 忽然,韩颓当脑中灵光一闪,他一拍脑袋,道:“俺真是糊涂了!如此美人,自当献给家上,怎可私藏呢?” 谁不知道,刘家的太子,天生就是极好美色的人? 当年天子当储君时,如今的馆陶长公主就是靠着天天献给美人,才有如今的地位。 坊间传闻,郎中令周仁,当年的主要任务也是给当今天子物色民间绝色进献,这才有今日的恩宠。 “这些美人,我若享用了,当有大患,可若带回长安,置一宅邸,将养起来,再请太子过府享用……”韩颓当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对了! 毕竟,现在他这么辛苦的帮太子办事,太子可能将来登基后就记得,哦,韩颓当啊,这个人不错,听话。 甚至可能就记得,啊,弓高候,听说过好像是个不错的忠臣。 但若是他现在帮着太子养美人,置私邸,那等太子登基后,那就…… 太子就不会再只有那么一点印象了,他韩颓当就可成为类似周仁一样的宠臣,近臣了! 倘若这些进献的女子中,有那么一两个能侥幸得到太子的临幸和宠爱,甚至生下皇孙,那,他韩颓当就是给国家立功了,而且是大功! “恐怕连陛下都要嘉奖俺!”韩颓当美滋滋的想着,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办法真是不错! 于是,他大手一挥,下令道:“来人啊,将这些夫人都好生的看管起来,再起请人来,照顾,伺候,不得懈怠,知道吗?” 这些美人,现在在韩颓当眼中,不再是泄欲的工具,更非是什么可有可无的罪妇了。 她们,可都是要献给太子的宝贝啊!(未完待续……) ... 第三百三十五节 江都攻略(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丁亥年的十二月对刘彻来说,过的特别快。 一眨眼,就到了最后几天了。 宫里面上上下下都开始忙活着准备‘逐除’仪式。 一些奇怪的人开始在宫里出没,一面面大鼓和一块块木雕的恶鬼雕像,被运进宫中。 所谓的‘逐除’,大抵是后世的除夕的雏形。 是一个在关中被广泛认可的节日。 大抵贵族都会选择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后世的除夕之日,延请巫师什么来家里驱逐疫疠之鬼。 但跟大多数的中国节日,最后一定会变成集体嗨皮与欢庆一样。 这逐除仪式,发展至今,宗教意义已经退居其次,重点已经是娱乐了。 已宫廷为例,逐除仪式的当天,劳累了一年的宦官和低阶侍女都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观赏巫师们跳大神,焚烧恶鬼的雕像,驱逐疫疠。 当然,具体到顶层。 譬如说刘彻啊,刘彻他老爹啊。 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尤其是刘彻,按照传统,除夕那一天,整个太子宫上到大臣,下到奴仆、宦官、侍女,甚至思贤苑里的佃农,都能从他这里拿走一个大大的红包。 另外,这一天,刘彻还得给宫中上下人等发三套新衣裳。 一套便服,一套常服,还有一套官服。 这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哗的就流了出去。 当然,有出就有进。 皇帝老爹、窦太后还有薄皇后那边,刘彻都能拿到一笔不小的赏钱。 大抵能填补刘彻这一块的支出。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刘彻自作主张。大手一挥,宣布今年的赏钱在过去的基础上浮动了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还每人都发一匹视官阶地位等级而不同的绢布。 看似涨幅不大。但整个太子宫及思贤苑,上上下下。大好几千人,这支出一下子就多了将近百万钱。 “要是前世,这么花钱,我估计得心疼半天了……”想着这个事情,刘彻也不由得唏嘘不已。 前世,他堂堂一个河间王,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就不过几千万钱的进项,这些钱看上去很多,但关键是,他得养自己得军队、卫队、王宫上下奴仆、一堆女人和孩子还有大臣。 而今生,他单单是那十个直属太子的食邑县,所能贡献的赋税和田租,就几乎等同他前世一年的财政收入了。 他的那十个食邑县,全部都是在关中,每一个都是一万户以上的大县! “家上,您在想什么呢?”耳边传来一个女子撒娇的娇媚声。 刘彻回过神来。伸手在对方高耸的柔嫩处轻轻一捏,笑道:“孤在想,等会该怎么收拾你……嘿嘿……” 对方闻言。娇嗔着贴上身来,使劲的将自己的身子贴到刘彻的胸口,一张俏脸微微露出些羞涩的神情,但是,眉宇间却俱是期待的模样,低低的道:“请家上怜惜些……” 刘彻哈哈大笑,放开对方,道:“孤先去办些事情,你洗干净等着孤回来罢!” 那女子立即乖巧的站起来。顾不得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连忙帮刘彻穿戴起衣服。 这女人姓张。据说是从代地选来的秀女,十*岁的年纪。风情万种,也很懂得伺候人,更懂得取悦男人,算是上次选秀中目前刘彻临幸最多得一个秀女。 刘彻走出殿门,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恭身送别自己的女人。 “以色娱人,不过晨露白霜……”刘彻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女人,于他已经没有新鲜感了。 两世为人,刘彻身上的刘氏痕迹,已经越来越重了。 犹记得刚穿越时,每一个睡过的女子,刘彻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含在舌尖上。 然而,此时,刘彻甚至没有问过这女人的过去和家人…… 论心性凉薄和寡恩,刘氏一系,可谓中国历朝历代之最! 步出殿门,殿外正在下雪。 几个宫女和宦官冒着雪,在清理着前殿院落中的场地,为即将到来的逐除仪式准备。 见到刘彻出来,王道连忙迎上来,跪下来禀报道:“家上,前时,太尉捷报传来,吴逆已然授首,首级正被加急送来长安,想来逐除之后,当能来到长安!” 王道说完,就叩首道:“吴逆授首,天下安宁,奴婢恭喜家上了!” 刘彻听了,一点都不意外。 十几天前,下邑大胜之后,梁王刘武和太尉周亚夫到处找刘濞,可怎么找到没找到。 然后,才听说了刘濞逃到了东越也就是东鸥人的地盘上,打算征召三越军队,号召吴国士民,与汉室决一死战。 刘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经给刘濞判了死刑了。 刘濞跑到东越,可以说是自寻死路! 因着这东越,是长安的铁杆小弟啊! 刘濞若是得势,东越小国寡民的,自然不敢得罪,但他既然败了,还败得那么惨,东越人再不懂怎么办,那就是白痴了! 更何况,东越人早有杀死汉室叛臣向长安领赏的传统。 当年英布英雄一世,就是死在东越人的手下。 当然,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刘彻拍拍手掌,高兴的道:“善,传令下去,赏赐宫中上下每人肉一斤,钱一百!” “诺!”王道自是躬身应命。 然后,他接着禀报道:“家上,剧都尉自吴国回报了,这是剧都尉的亲笔报书!” 说着,王道从怀中取出一个被蜜蜡封住了的竹筒,呈递到刘彻面前。 刘彻接过来,揭开蜜蜡,倒出装在里面的一张帛书,摊开来看起来。 一边看,刘彻一边高兴的点头。 剧孟在奏报中只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彻曾经命他做的事情,基本已经完成了。 吴王刘濞四十年辛苦积蓄和心血,如今,都为刘彻做了嫁衣! 总共数十个作坊,八个大型船厂,十多处矿山,上万工匠,俱都安然无恙! 刘彻清楚,这是一笔无可衡量的巨大财富! 远胜亿万金钱! “去告诉汲黯,让其立刻以孤的名义写信给河间王,请河间王做好准备,得到诏命后,立即来长安,不可延误!”刘彻吩咐着。 矿山和工匠什么的,一时半会,刘彻也只能眼馋。 但那八个在广陵附近的大型船厂及其附属的作坊、工匠,刘彻却一定要拿在自己手里。 这关系着,能否点亮大航海科技树! 是以,这十几天以来,刘彻一直在积极的让臣子营造舆论,更在窦太后和皇帝老爹面前说了许多刘阏的好话。 堪堪的说动了皇帝老爹,给刘阏一个争取吴地的机会。 而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却还得看刘阏的表现。 因为,吴国频临三越,是汉室向三越甚至更南方经营的桥头堡,想在此地为王,可不仅仅要皇帝老子认可,刘阏自己也得证明,他能镇得住南越、闽越、东越三藩。(未完待续) ... 第三百三十六节 江都攻略(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王道领命而去,没有多久,又回来了。 “家上,德候求见!”王道回到禀报道。 “德候?”刘彻踌躇了一会,心中冷笑几声,随即道:“你去告诉德候,孤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可是……”王道跪着道:“德候是与李公结伴前来的……” “李公,那个李公?”刘彻奇道。 “是长秋令李公!” “李信?”刘彻在心中权衡了一会,最终坚决的摇头:“孤不欲与德候相见,你去转告李信,就说孤卧病在塌,不方便会客……” 在心里面,刘彻也不由得想着:“李信怕是昏头了罢!” “什么人都跟带来见我了……” 那德候,可不是什么善茬! 在前世,德候刘广,就是汉室明令通缉的罪犯之一,在南越潜逃了二三十年,最终死于南越。 对此人,刘彻印象最深的就是,前世,吴楚七国并起,皇帝老爹杀了晁错,以晁错的人头,做交代,希望七国退兵。 被委任为使者,派去与刘濞谈判的人,除了袁盎,就是这位德候刘广了。 袁盎从吴营逃了出来。 而德候刘广却毫不犹豫的附逆了,还甚为猖狂的写过一些辱骂长安天子的话语。 这也就罢了! 毕竟,刀剑之下,说些违心话,虽然法律不容,但却值得同情。 然而,事后的调查表明,这位德候刘广及其父刘通,是刘濞在长安的眼线和代言人。 奉着刘濞的命令,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等于是一位西汉版的潜伏主角! 这样的人。刘彻是怎么都不愿意与之扯上关系的,有着联系的! 尤其是,随着汉军长驱直入。全吴投降,那些深藏在广陵宫廷中的吴国文档以及秘密。都会随之被运来长安,还有那些被俘虏的刘濞亲信、大臣、贵族们,为了活命,那是什么事情都会招。 这德候,哪里还藏得住? 便是现在,德候这两个字,就已经有着魔力,令长安众人都望而祛步。不敢亲近。 许多过去与其亲密的贵族大臣,都忙着划清界限,与其做切割。 刘彻不明白,李信为什么要趟这浑水? 难道李信不知道,这德候,本就是刘濞的堂弟? 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在,别说刘广与刘濞关系非常亲密,便是没什么来往,这瓜田李下的嫌疑,谁敢担当? “唉……”刘彻摇着头。叹了口气,只能将之归咎到,薄皇后心肠太软的身上了。 刘彻记得。当初,壮武候宋昌,就常常去皇后的淑房殿打秋风…… 这次李信估计又是熬不过薄皇后的面子,舍不得拒绝。 这么脑补着,刘彻念头就通达了。 于是,他迈步向前,顶着大雪,来到一处阁楼殿宇之前。 “家上……”殿前,两三个宦官。正在清扫着走廊上的积雪。 见到刘彻,他们连忙跪了下来。 “卓良人与程郑良人。最近可还安好?”刘彻随口问道。 这殿宇是刘彻特意给卓文君和程郑萱安排的,两者同住一个大殿的两侧。 目的。也简单,刘彻想测试一下,程郑萱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因此,刘彻故意晾了程郑萱与卓文君将近二十天,甚至不曾过问她们两个在宫里面的生活,仿佛忘记了这两人的存在。 “回禀家上,卓良人与程郑良人,此刻在一起说话呢……”一个宦官闻言,立即答道,还十分热情的道:“家上可是要去看望两位良人?请容奴婢先去通秉……” 刘彻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今日就免了吧,改日再说!” 卓文君,年纪太小了,还要养成。 程郑萱虽然已经能吃了。 但刘彻,决定再等等看。 对这两女,刘彻有着自己的计划和目标。 一方面,刘彻需要程郑婴和卓王孙全心全意的为他服务,献完财产献余生,带动汉室的相关产业升级和发展。 而另一方面,刘彻需要防着一些。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当权势与财富结合之后,会变成什么。 因此,在不确定两女的秉性之前,刘彻觉得,还是先晾着比较好。 刘彻走后,那几个宦官却是立刻兴高采烈的跑去报喜。 “恭喜两位良人,方才家上来过,还问了两位良人的安好……”这三个宦官磕着头,高兴的道。 他们与程郑萱,卓文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这些日子,看着其他秀女或多或少的被召去侍寝,而唯独这卓良人与程郑良人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可真是急坏了这些宦官还有下面的侍女。 在这宫中,等级森严。 受宠的妃嫔的奴婢,与不受宠的妃嫔的奴婢,那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时候,太子的出现以及表现出来的对卓、程郑两人的关心,让这些宦官吃了颗定心丸。 就连生活都一下子变得光明了起来。 程郑萱闻言,与卓文君对视了一眼。 卓文君还太小,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但程郑萱却很清楚,心中也暗自高兴了起来。 只是,可惜,太子终究只是路过而已。 “若太子来我殿中,我一定要想个办法,留太子下来……”程郑萱心中暗暗想着,小脸就不由得烫了起来。 ……………………………………………… 下午的时候,雪停了。 刘彻于是就让王道带人去清扫积雪,顺便,堆几个雪人做景观。 雪人堆到一半,就有宦官来禀报:“家上,馆陶翁主与德候求见!” 刘彻听了,眉头一皱。 这德候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上午请了薄皇后身边的李信来当领路人,被拒绝后,转头就找了刘嫖! 啧啧,这拉关系,开后门的天赋,真是强大! 上午,刘彻能婉拒李信。 此时,未来的丈母娘兼姑姑亲自上门,刘彻就无法拒绝了。 “能说得动馆陶,还找我做什么?”刘彻心中狐疑着。 别的不说,馆陶跑去给窦太后吹吹风,只要哄得窦太后开心了,什么事情摆不平? 在汉室,太后想杀一个人,或许有些难度。 但想救一个人,却简单的很。 当年周勃都被关进廷尉大牢了,已故薄太后一拍桌子,先帝立刻就要找台阶下,后来更是将之无罪释放。 带着这样的疑惑,刘彻把王道喊来吩咐道:“去准备一下,迎接长公主,另外,去告诉汲黯,一刻钟以后,让汲黯装作有急事的模样,来画堂大殿……” 这就是刘彻安排的一个后手了。 万一要是馆陶逼着刘彻帮刘广开脱,那刘彻就可以借机脱身了。(未完待续) ps:抱歉,最近身体比较傲娇,老是头晕什么的~过两天还有回家,所以,最近更新会比较坑~等年后应该就好了~ ... ... 第三百三十七节 江都攻略(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太子,姑姑听说你不舒服,特意来看看你!”刘嫖扭着腰肢,笑意吟吟的走进来。《 刘彻看着自己的这位准丈母娘兼姑姑,只感觉头有些大! 刘嫖可是号称汉室第一作死能手! 仗着东宫窦太后,她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钱都敢拿! 前世,她甚至在窦太后死后,公然包起了小白脸,还把小白脸介绍给小猪…… 有这样一个丈母娘,刘彻只觉得,头上全是黑线。 “但愿不是来强行要我保刘广的……”刘彻心中想着。 刘广的命和爵位,能不能保住? 当然能保住了! 前提是,皇帝老爹愿意保他! 没有这个前提,万事皆休。 至于刘彻,屁股蛋子没在皇位上,连参与此事的资格都没有…… 再者说了,刘彻也不觉得,他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拦得住自家老爹愤恨之下的暴虐心理。 要知道,在得知刘濞已经授首的消息后,皇帝老爹,立刻就迫不及待的下诏说:朕素服避正殿,将军其劝士大夫击反虏。击反虏,深入多杀为功,斩首捕虏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杀之,无有所置。敢有议诏及不如诏者,皆腰斩! 这就是摆明车马,要把吴楚两国国内所有与刘濞有关系有牵扯的贵族大臣,全部杀个干干净净,要把刘濞的势力连根拔起,从到精神彻底毁灭! 原本。许多人还要假模假样的做个清高模样,立个牌坊。 这道圣旨一下,前线的将军和‘勤王’的诸侯们。就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伪善面具,露出了他们狰狞的一面。 整个吴国和楚国,现在已是血流成河。 吴王与楚王一系的贵族大臣甚至地主士绅,统统被抓起来,没有任何理由的杀了,家产被瓜分,房屋被烧毁。子女妻妾被各自掳去。 前世的时候,吴楚七国,数十年来积蓄的财富资源和作坊工匠。在这道圣旨下,几乎十不存一。 因此而死的人,甚至比汉军在战场上的斩首数量还要多。 仅仅吴国国内,就有数千人被杀! 吴国的中上层贵族和地主士绅。几乎被一扫而光。 而今生。因为剧孟有着刘彻的命令,以太子手令加上周亚夫以及韩颓当等将军的支持,勉强保住了吴国的船厂、矿山和大型作坊、高水平的技术官僚和匠人。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听天由命,看运气了。 刘彻就搞不懂了,在这样的局面和环境下,刘嫖怎么就搀和了进来了? 她难道就没有一点政治觉悟吗? 没看到皇帝老爹都下令了——三百石以上皆杀之! 而且是‘深入多杀为功!’‘敢有议诏及不如诏者,皆杀之!’。 只是。有些话,不好当面直说。刘彻也只能耐着性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小子不过偶感风寒,居然惊动了姑姑,死罪死罪……” 说着,就命人给刘嫖备坐,对跟在刘嫖身后的那个华服贵族,却是无视了。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刘彻可不敢沾染上任何‘与刘濞有染’的话题。 那男子讪讪的笑了两声,舔着脸,跪下来,拜道:“臣广拜见家上,恭问家上金安!” 当着刘嫖的面,刘彻终于不能再无视了,嘿嘿然的笑了一声,摆摆手道:“孤安!”然后就让人也给他备一个座。 毕竟,这刘广目前还是顶着汉室宗室,戴着前两千石的头衔。 若是做的太过,传扬出去,名声不怎么好听。 刘广的脸皮却是厚的可以,刘彻都这样对他了,他还是媚笑着拜道:“臣谢家上赐座……”然后就恭身笑着坐下来。 刘嫖一屁股坐下来后,见着刘彻与刘广的互动,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听她笑道:“太子啊,今日姑姑前来,主要就是听说太子病了,就来看看,免得阿娇担心太子大兄……” 刘彻连忙道:“劳烦姑姑了……” 刘嫖接着道:“这其次嘛,是想跟太子讨一个人情,太子不是有个叫剧孟和义纵的臣子在吴国吗?帮姑姑去吴国宫里面拿一个东西怎么样?”刘嫖说完,还一本正经的笑着道:“这事情,太子一道手令就可办成,就看太子给不给姑姑我这个面子了?” “什么东西?”刘彻轻笑着问道。 但心里面却是仿佛有着十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刘彻感觉,刘嫖太漂了! 她大概觉得自己的哥哥是皇帝,女婿是太子,母亲是太后,这汉室江山,天老大,皇帝老二,她老三了吧? 说得真是轻描淡写,去吴国宫廷里拿一个东西? 嘿嘿…… “怕是要剧孟和义纵拿命去拿吧……”刘彻心里冷笑着。 对刘嫖更是有些厌恶了。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刘彻永远不会将自己内心的情绪真正展露给他人知道。 “一些与德候有关的书信拉,文档以及往来的文书……”刘嫖却是笑着道:“太子也知道,德候是吴逆的堂弟,与之不可避免的有些来往,现在,外面风头这么紧,姑姑就怕有些人拿来做文章……” 说着许是觉得可能也有些霸道或者无理,刘嫖嘿然道:“德候呢,早年与姑姑有过恩惠,这难得他求到姑姑面前,姑姑必须帮他这一次!” 刘彻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这刘嫖还真的是…… 刘彻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尽快的把陈阿娇的带到自己身边来。 陈阿娇在河东的路上,刘彻也发现,这个小女孩,本质不坏,心地也比较善良,天性比较可爱。 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彻担心,这好好的一个loli被刘嫖给带坏了,黑化了。 或许,让陈阿娇与义婼、卓文君一起相处,长大,未来或是一个贤后。 至于刘嫖…… 刘彻站起身来,对她道:“姑姑的来意,吾知矣,吾等会就写信,命剧孟去办这个事情!” 刘嫖听闻之后,脸上立刻就乐开花了。 她笑着道:“啊呀,太子,你这次可真是帮了姑姑大忙了!” 就连刘广也是喜笑颜开,深感自己找长公主帮忙还真是找对人了,虽然,长公主开的价码确实很高,但能保住自己性命,比什么都强! 刘彻看着这两人,在心中却是摇了摇头。 嘿! 他们大概是还没领教过我大天朝官僚的阳奉阴违神功吧? 信,刘彻确实会写,命令,也确实会下。 但什么时候能到剧孟手里,却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反正,派个人,公款旅游,周游天下,顺便写份丁亥农村调查报告,再去送信也来得及! 送走刘嫖和刘广,刘彻吐了口唾沫,道:“什么人嘛,真以为我是常凯申……” ……………………………… 送走刘嫖以后,刘彻感觉有些心烦意乱。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不是中那种全体max忠心耿耿的世界。 没有人能顺心如意,掌握一切。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在随波而已。 刘彻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做出大事,就要打造出一个高效能干积极的团队。 还要随时关注自己臣子们的心态和进取心问题。 像刘嫖这样的外戚和权贵,刘彻真希望,刘嫖之后不要再出现了。 可惜,刘彻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连后世大天朝的精英,抱着理想与信念,为建立一个理想国而流血牺牲的元勋们,他们的后代都迅速的腐化堕落甚至坑爹了。 至于在这个时代,刘彻觉得,他能培养出一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继承人,就已经谢天谢地,不再奢求更多了。 “来人!”刘彻站起身来,吩咐道:“去将卓良人请来!” 嗯,刘彻觉得,自己的心灵很受伤,需要一个可爱的loli来治愈一下。 半刻钟后,卓文君就被人领着来到了刘彻面前。 “臣妾拜见家上……”她轻轻走到刘彻面前,微微恭身素拜。 刘彻抬起头,看着她。 只觉得眼前一亮,心头有股暖流流过。 今天的卓文君,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衣,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围脖,一头乌黑轻柔的秀发,起了个简单的头鬟,看上去感觉很舒服。 尤其是,还是一只相当俏丽可爱的小loli。 于是,刘彻笑着道:“过来,坐到孤身边来!” 卓文君被吓了一大跳。 小脸都有些苍白了,紧张得身子都有些发抖,巍颤颤的,走了过去。 作为卓王孙的女儿,富家女,卓文君从小就耳闻目濡了许多事情。 她曾经亲眼见过,许多比她还小的女孩,被府中的兄长、叔伯甚至父亲,召进房中…… “这样可怕的事情,也要发生在我身上了吗?”卓文君心中悲鸣着:“可我还是太小了……” 想着自己青涩娇小的身子,就要承受摧残。 她就不禁更害怕了。 刘彻见着她害怕的模样,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别怕,孤不会伤害你的……” 他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干出伸手摧残未成年loli的事情。 嗯,loli是很美好的事务,可欣赏可远观可调戏,却不可亵渎和摧残。(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三十八节 天子的安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卓文君巍颤颤的坐到刘彻身边,小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低着头,完全不敢抬头。 这个模样,让刘彻看了哭笑不得。 “我有那么可怕吗?”刘彻在心里疑惑着。 一个男人,若是让其他男人感到害怕,那这个男人肯定会高兴,因为这证明了他的强大和权势。 但若是他让女人也感到害怕了…… 咳咳…… 那就很伤面子了。 尤其,卓文君还是一只粉嫩可爱的loli。 “孤很可怕吗?”刘彻蹲下身子,看着卓文君问道:“别怕,孤不会吃人,也不喜欢吃小女孩……” 许是感觉到了刘彻的善意,卓文君不再那么紧张了,她微微抬头,看着刘彻的模样,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迅速的低头,答道:“回禀家上,妾身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回答得倒是挺公式化的! 刘彻知道,所有入宫的女子,都会接受一些基本的常识与礼仪教授。 这其中就包括了标准化和公式化的回答。 只是,刘彻不喜欢这样的卓文君。 在他的认知或者说幻想中的卓文君,是那个凤求凰,文君夜奔的卓文君。 是那位写出了白头吟的卓文君。 眼前的这位卓文君,与刘彻认知的那位,差距太大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有些失望。 “家上在想什么呢?”这时候,卓文君却悄悄的抬头问道。 连卓文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莫名的,看到家上忧郁的神色,心里就慌得很。也怕的很,小女孩嘛,总是藏不住问题。 “我真笨。怎么会问这样笨的问题?”话刚出口,卓文君就有些后悔了。 她记得。来之前,程郑家阿姐嘱咐过,在家上面前,要一切都顺从家上的意思,不要自作主张。 “孤在想……”刘彻看着卓文君娇羞的模样,呵呵笑了起来:“是不是应该带你出去看看雪景,去上林苑兜兜风,踏雪寻梅!” 对刘彻来说。卓文君,无论聪明也好,愚笨也罢。 至少都满足了他内心收藏的癖好。 名臣武将,美人佳丽,那个穿越者,不是都拼命的在收集? 像那种穿三国不收大小乔,甄姬、貂蝉的,穿宋不收李师师,穿明不收秦淮河的,统统都是穿越者之耻啊。 至于收藏了之后? 花瓶也好。摆设也罢或者捧在手中把玩。 其实区别真不大! 是以,刘彻其实只在开玩笑。 但卓文君毕竟年幼,没有什么心机。更没想过堂堂太子会说话不算话。 一叶封桐的故事,影响深远。 在多数人的心目中塑造了一个天家出口成宪,一言九鼎的形象。 听了刘彻的话,卓文君,不由得在心里高兴了起来。 入宫以来,她虽然很少见过家上。 但,除却义婼义良人之外,她还真没听说过,有那位良人。能与家上同游上林苑。 一种名为虚荣的情绪,渐渐占据她的心房。 女子都是感性的。 即使loli也是如此! 只是想到。自己能得家上如此恩宠,卓文君心中就像吃了蜜糖一样。 只是…… 她转念一想。我若真与家上同游,恐怕其他良人,都要来与我为敌了! 可是,若是拒绝,家上恐怕会生气吧? 在这样患得患失的心理中,卓文君心中的紧张与害怕悄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轻快和活波。 刘彻顿时觉得老怀大慰,loli嘛,就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尤其是这只loli还是他的女人。 于是,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卓文君一些关于卓氏的问题。 卓文君都一一做了回答。 不得不承认,与一只粉嫩可爱的loli聊天,看着她纯洁无暇的面容,时间确实很容易打发。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晚上了。 刘彻让人将卓文君送回其阁楼休息。 自己则走回属于他的寝宫,在那里,义婼已经烧好了洗脚水,为他准备好了毛巾,升起了火炉。 其后数日,刘彻常常借故将卓文君叫到他身边说话,有时候,他还会把陈阿娇也喊过来。 两只小loli很快就混熟了。 陈阿娇得了一个能说悄悄话的小伙伴,心里开心不已,只觉得太子大兄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于是,她来太子宫,来得比往常更加勤快了。 正主在,刘彻自然就没时间去后宫与那些新来的妃嫔啪啪啪。 也就只有晚上回宫以后,抱着义婼睡觉的时候,可能会来了兴致,就胡天黑地大半宿。 不知不觉,逐除节到了。 ……………………………… 逐除节当日,长安难得的出了一个太阳。 刘彻在义婼的服侍下,穿上太子冕服,带上冠帽,然后,系上一柄宝剑。 然后,走出宫门,门口,张汤、汲黯、宁成、颜异等十几位臣子,都在恭候他的出现。 “今天是逐除日……”刘彻看着众人,说道:“诸卿且与孤一同去未央宫,观看逐除大礼,坐看疫疠之鬼,被熊熊烈焰焚灭!” “诺!臣等遵命!”众臣连忙跪下来道。 然后,众人就与刘彻分乘马车,朝未央宫而去。 在途中,刘彻与馆陶长公主刘嫖的车队汇合。 只是,见面以后,刘嫖的脸色,不是很好。 刘广那个倒霉蛋,还没等到周亚夫从吴王王宫抄来的书信与文书等证据,就被抓进廷尉大牢了。 罪名是——吴贼宗藩。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笑。 那刘广千方百计的费尽了心思和手段,想要毁灭证据。 可他又哪里知道。皇帝杀人,不需要证据! 彭越当年反了吗? 没有! 但还是死了!脑袋都被挂上了雒阳城头! 少帝兄弟有罪吗? 没有! 但还是被周勃陈平推进一个小院子里杀了! 聪明人就该知道。只要皇帝猜忌心一起,那就不可能脱罪了! 正如小猪纵容张汤以腹诽的罪名杀了颜异,秦桧在赵高指使下,用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 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刘嫖脸色不好,跟刘彻无关。 毕竟,刘彻都还没来的及施展阳奉阴违神功,而且也确实派了个小官去传命令。 那刘广倒的太忽然了! 刘嫖脸色不好的原因是因为。她收刘广钱的事情被刘彻的老爹知道了,然后,就被狠狠的训了一顿。 挨了皇帝的骂,刘嫖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但刘彻却是有些心虚。 因为,这事情之所以发展得这么快,是他在这上面补了一刀啊! 要没有他指使颜异打小报告皇帝老爹未必会这么快就处置刘广! 陈阿娇却不知道这些破事,见到刘彻,她立刻就高高兴兴的从自己老妈的车里,跑到刘彻车中,然后。跳到刘彻的怀中,蹭了又蹭。 至于刘嫖,则是阴着一张脸。满腹的不痛快。 见此情景,刘彻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王子犯法,从来就不与庶民同罪!刘嫖这事情,换了其他人,身死族灭,毫无问题。 但在她身上,却只是一顿训斥而已。 她还想怎么样? 地球又不是围着她在转! 心中不由得对刘嫖的观感更加的低了。 只是,他还有求于刘嫖。 因此,只能生生的忍住。还要满脸堆笑得问好:“侄儿问姑姑安!” 刘嫖终究还是给了刘彻一点面子,生生的露出一个笑容。道:“太子有心了……” 这时候,忽然。前方一个骑士疾驰而来,这骑士,背上插着一面象征着无比紧急的旗羽。 见到刘彻,这骑士立刻翻身下马,跪下来禀报道:“急报家上,陛下今日晨间不意摔倒,太后、皇后,请家上立即入宫!” 刘彻闻言,心中大惊。 这剧本不对啊!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却此时此刻,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连忙道:“诺!” 然后,就急急忙忙的朝未央宫而去。 到了未央宫,刘彻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原来,皇帝老爹并不是意外摔倒的。 而是,今天早上,一封急报从睢阳到了长安。 急报之中,捅出了李广接受梁王符节和将军印的事情。 然后,皇帝老爹一时血气上头,就昏厥了过去。 为了面子,也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天子身体情况,于是就对外遮掩说是意外摔倒。 等刘彻到未央宫时,皇帝老爹还没有醒过来。 刘彻也不确定,这到底是蝴蝶效应呢,还是原本前世就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了,李广这货要倒大霉了! 都气的天子昏厥,这样不讲政治的将军,注定是要与封侯绝缘了!甚至假如天子有不测,即使明面上不会有所责罚,但,暗地里,给李广安排一个躲猫猫,窦太后还是能办到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一到温室殿,就立刻求见皇帝老爹。 在得到许可之后,刘彻独自一人,走进温室殿。 窦太后与薄皇后俱都在天子榻前两侧,薄皇后脸上甚至还能发现些些许的泪痕,显然,是被吓坏了! 几个御医在天子榻前忙碌着,刘彻甚至看到了淳于意的身影。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皇帝老爹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刘彻无法确定。 他来不及想更多的事情,就立刻跪下来,道:“皇祖母,孙儿死罪,皇父身体有恙,孙儿。竟不能察觉,请皇祖母责罚!”说着他就重重的叩首。 “太子先起来罢!”与薄皇后相比,窦太后就镇定的多了。 “这事情。怪不得太子!”窦太后道:“而且皇帝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今天的逐除仪式,就得靠太子来支撑了,太子,有问题吗?” 刘彻闻言,哪里敢起来? 相反,他长跪不起,继续叩首道:“国事为重,孙儿自是知道。只是,皇父病情倘若没有好转,孙儿哪里还有心思主持逐除?只有皇父龙体好转,孙儿方敢前去主持……” 说着,刘彻就哭了起来。 这倒也不是假哭。 与前世不同,前世,皇帝老爹死了,刘彻也没什么感觉,因为,那一世。他与皇帝老爹的感情可谓是相当淡泊。 就连每三年或五年的照例的朝觐,皇帝老爹都不怎么与他说话。 但在今生,刘彻却确确实实的感受到过皇帝老爹对他的厚望和期待以及关心。 虽然说。假如皇帝老爹真的醒不过来了,他这个太子立刻就转正成了皇帝,黄袍加身,口称朕,言称制,出警驻晔,号为天子。 这确实是很爽! 但,刘彻很清楚,他现在的能力、手腕和班底都没有执政天下的把握。 倘若现在就坐到那个位子上。那他无疑就要举步维艰,甚至步履阑珊。 别的不说。一个梁王,他就没法子处理。 若无皇帝老爹在。以兄长和天子的名分压着,梁王一旦变成皇叔,再仗着军功和窦太后,借口兄丧,赖在长安不走,当起了太上皇甚至摄政王,那该如何是好? 更可怕的是,万一梁王觉得,皇帝侄子当得,叔叔也当得,那就完蛋了! 刘彻目前的实力和能力,并不足以保证,能与刘武抗衡。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刘彻深知,他这位皇帝老爹的生命力到底有多么顽强。 前世,他拖着病秧子一样的身子,足足撑了十几年,一直撑到小猪成年加冠,单单是病危,都病危了好几次了! 在这个时候,刘彻知道,他倘若表现出半点高兴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恐怕,皇帝老爹一醒来,他这个太子就做到头了! 是以,无论是公还是私,刘彻都希望,自己的老爹能醒来,至少,不说再撑十几年吧,三五年总还是得撑下去的吧? 窦太后哪里知道刘彻的那些小心思。 太后的职责,使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角色。 皇帝昏厥,太子就必须担当起监国之任! 于是,她训斥道:“哭什么哭!刘彻,你是汉家的太子,江山社稷,你都要担起来,皇帝,哀家会照看,你现在的职责,就是出去,主持逐除大典,安定人心,不然,这天下不安,你担当的起吗?” 刘彻还是不肯,跪着哭诉道:“孙儿知道,但是身为人子,君父龙体未安,不知情况,孙儿,不敢奉懿旨!” 这时候,突兀的,躺在榻上,原本昏迷不醒的天子,忽然开口了:“太子,奉旨罢,朕没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 只见到,天子睁着眼睛,竟然慢慢的在御医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他虽然脸色有些白,精神有些萎靡,但是,却并非中风或者更严重的其他情况。 其实,他早就醒过来了。 在刘彻入殿之前,他就醒来了。 听着外间的动静,听着太后、皇后的交谈,以及御医们的诊断。 刘启心中也是唏嘘万分,他没想到,他的身体居然差到了稍微一动怒,居然就会气血上头的地步。 说到底,都是早年仗着年轻,旦旦而伐,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缘故。 但是,却还不至于危及到生命。 最起码,刘启并未感觉到心慌呼吸急促这些症状。 醒来后,刘启想了很多,也回顾了很多,更考虑了许多。 他之所以一直躺着,是想看看,太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他就装昏。 答案让他很满意,太子并未因为他的昏厥和身体状况而高兴,相反,他听到的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的一片纯孝之心。 这就够了! 有着这样一个孝顺能干的儿子,还能奢求更多吗? 这逐除大典,就算是对太子的一个考验吧,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胜任和主持一个如此重要的礼仪。 至于自己,确实要好好调理,休息休息了。 吴贼也已经灭了,诸侯尾大不掉之势也基本消除了。 接下来,就该好好培养继承人,锻炼他的能力和手腕。 嗯,借着龙体欠安的名义,放手去让太子尝试一下处理朝政,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毕竟,这次他虽然有惊无险,但难保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还能安然无恙。 这次昏厥,给他敲了个警钟。 必须要做好政权交接和大权移交的准备了。(未完待续) ps:加快一下情节推进罢~ ... 第三百三十九节 不称职的丞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刘彻步出温室殿时,立刻就被丞相张欧,御史大夫晁错等人团团围住。 “家上,陛下龙体如何了?”张欧几乎没有客套,立刻就问道。 “父皇一切安好,只是偶感风寒,一时不适……”刘彻看了一眼张欧,作揖回礼道。 张欧却着急的跪着道:“臣请探视陛下!”说着就重重的叩首。 刘彻看着张欧,在心中叹了口气。 对于张欧这个丞相,其实舆论是不满意的。 有人说,‘张丞相乃是捡了一个丞相和君侯的位子……’ 甚至,更加刺耳的说法也有。 譬如,刘彻就听说过,有些彻侯私底下议论说‘时无英雄,徒使庶子称雄!’。 当时,刘彻听听也就过去了。 毕竟,硬要把张欧拿来跟萧何、曹参、灌婴、王陵、陈平、张苍这些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踩着千万尸骨成就功名的英雄人物相比,对张欧来说,很不公平——别说张欧了,就是前丞相申屠嘉,当年不也被人议论说‘一代不如一代’。 可在这时,张欧的表现,却是让刘彻非常失望。 在天子遭遇这样的突发事件时。 作为丞相,上策必然是秘而不宣,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安抚群臣,再私下觐见天子,探视,查明情况后,再决定是调兵戒严还是歌舞升平。 中策的话,可能会多种选择,譬如说,先屏退左右,再询问刘彻情况。 可张欧偏偏选择了最下策,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当着群臣的面,问起了天子的情况! 这不啻是宣布,天子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吗? 不然,丞相何以着急? “真是猪队友!”刘彻叹了口气,环视群臣,淡淡的道:“丞相要去探视,孤自然不无不可,只是,父皇不过偶感风寒而已,丞相郑而重之,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刘彻心中对张欧的评价已经是急速下跌,直接跌破了及格线,向着零分狂奔。 刘彻心里面也明白,张欧这是官僚当久了,以至于忘记了该怎么当官。 丞相是什么? 世人的印象是——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百姓,使卿大夫各司其职。这是当年陈平曾亲口说过的话。 可能这样的话,比较笼统。 那么,宣帝说的就比较直接了——夫宣明教化,通达幽阴,使狱无冤刑,邑无百姓,丞相之职也! 成帝都知道——盖丞相以德辅翼国家,典领百缭,协和万国,为职任重莫焉也! 简而言之,做为一个丞相,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要在关键时刻,能承担起责任,扛起国家的重任。 而张欧,这时候的表现为零分! 刘彻当然清楚,张欧不是不懂该怎么做,而是,他怕承担责任,怕被人指责,怕背黑锅。 所以,张欧选择了逃避他丞相的责任。 这是政客的行为,不是一位政治家的行为! 对政客来说,那当然是政绩我要,黑锅你来。 而政治家,则为着远全局,统筹全国,不会局限一时一刻,而是放眼十年,甚至百年! 刘彻摇了摇头。 他真的希望,此时的丞相还是申屠嘉就好了! 不过,这个丞相是皇帝老爹选的,刘彻也无权置喙。 他向前一步,看着晁错,看着袁盎,看着岑迈等三公九卿,长揖道:“父皇偶感风寒,龙体略有不适,今日天气又有些冷,因此,太医建议,今日休息,不要操劳,父皇命孤来主持本次的‘逐除’大礼,孤年少德薄,倘有不到之处,请诸卿提点,辅佐!” 说着,刘彻就长揖在地,深深的一拜。 作为太子,刘彻很清楚,在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其实就是一件事情,那就是告诉大臣,皇帝无恙,只是小病而已。 作为穿越者,刘彻知道,危机公关,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众臣们听完,纷纷恭身长拜:“臣等谨奉诏!” 袁盎更是立刻就凑过来,道:“家上,逐除大礼,已经准备就绪,请家上移驾宣室殿,召见彻侯外戚,诸在京诸侯王子,赐予赏赐,臣已经与宗正安排好了!” 晁错也上前道:“家上,臣也已经与少府商议好了逐除大礼的细节,诸般卫士与禁军,也都安排妥当,巫师们也准备好了!” 中郎将郅都也道:“家上,臣也已经调集了南军五千人,在武库戒严,随时听候家上调遣!” 其他司曹与各个负责宫廷安全与宫门禁卫的司马、卫尉也各上前表明了态度。 刘彻听完,非常欣慰。 丞相虽然不咋样,但这下面的大臣,却还是很称职的。 自发的就完成了封锁消息和戒严的准备。 比起张欧那个只会推卸责任的货,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要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封锁消息,防止皇帝在逐除日昏厥的消息进一步向宫外蔓延。 只要民间不知道,就没什么事情——虽然他们迟早会知道,宫里面的大嘴巴是出了名的! 但,现在马上就知道和一个月后知道,那是两码事情。而且,封锁消息和戒严,同时也是为皇帝万一真的出事做准备。 而且,在皇帝出事的当口,这些人还能依旧把逐除仪式的准备工作完成,这就更难得了! 刘彻很清楚,现在,不管怎样,逐除仪式都必须照例进行。 必须要表现出信心,传达出皇帝安然无恙的信号——想想看,要是连逐除仪式都不举行或者说举行了,但错漏百出,那给人看了,指不定会出现些什么说法呢? 历朝历代,将皇帝的健康和安危,视为国家机密,不是没有道理的。 “中郎将!”刘彻转头看向郅都,道:“让武库的士兵回营吧,解除武库的戒严令!” 现在,皇帝老爹既然没什么大问题,武库的戒严,就不再需要了。 这更是一种姿态,一种告诉别人,皇帝确实无恙的姿态。 不然,百姓看到武库戒严,肯定会联想翩翩,这时候,解除戒严令,将士兵调回军营,那百姓就会以为是照常的轮换或者调动,毕竟,这样的情况常常发生。 “诺!”郅都领命而去。 刘彻看向诸臣,道:“卿等随孤一同去宣室殿,准备逐除大礼罢!” “诺!”众臣也纷纷恭身拜道。r1152 ... 第三百四十节 丞相的人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群臣的簇拥下,刘彻来到宣室殿。 首先由御史大夫晁错宣读了天子交给刘彻的诏书,大意就是朕偶感风寒,身体略有不适,因此,今日逐除仪式由太子代表主持。 官员们在经过起初的惊诧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纷纷跪下来拜道:“臣等谨奉诏!” 然后,又非常熟练的对刘彻跪下来,拜道:“恭请家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事实上,确实是演练过无数次了。 先帝最后两年的日子,实际上,大部分的非重要朝会与礼仪的主持工作,已经由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接手主持。 众臣之中,只有丞相张欧满腹苦涩。 虽然站在群臣之首,但张欧却感觉如坐针毡。 原因嘛…… 自然是…… 宣读天子诏书的人,居然是晁错…… 虽然说,御史大夫作为亚相,确实有宣读天子诏命的资格。 但那通常都是特殊情况或者丞相出缺。 现在,他这个丞相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向群臣宣读天子诏命的人,却变成了御史大夫。 这毫无疑问是个非常明显的信号,通常,在汉室,这样的特殊情况,几乎都代表着一个相同的意思皇帝对丞相已经不满了。 这个时候,一般的丞相,都会主动请辞。免得碍了皇帝的眼,还伤了自己的自尊。 譬如,先帝时。北平侯张苍,就差不多是这样辞官的。(注) 但张欧认真的想了想以后,却终究没法下定决心辞官。 这一来,张欧脸皮比前任的丞相们都厚了一点。 二来,张欧觉得,这大概是太子的意思,而非天子的意思。 毕竟。谁都清楚,晁错的脑袋,谁保下来的! 再者。丞相食禄一万石,金印紫绶,旁的不说,就是这待遇与地位。就比一般的诸侯王还要高了。 是以。但凡只要能继续坐在丞相的位子上,张欧就会继续赖着不走。 这样的心态,其实早在他当廷尉时,就流露无疑了。 当时,有人曾认为,张廷尉是汉室有史以来,最没有作为的廷尉。 部下呈报上来的案件,他但凡只要能推脱的。就肯定推脱掉了。 然假如一定得由他自己来处理的,他都会千方百计的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拖延。实在拖不下去,才流着眼泪,在文书上签字用印。 这固然是其为自己树立牌坊,但未尝不是反应出了,他缺乏担当,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的性格? 说句老实话,张欧也是命好。 当廷尉时,前任是一代名臣张释之,整个廷尉衙门的官员素质处于一个历史高峰。 等他当上丞相了,丞相府的属官和司曹,都是张苍、申屠嘉几十年来一以贯之培养出来的能臣。 在这样的情况下,毫不夸张的说,随便换其他人,大概也能胜任。 刘彻自然也清楚这些情况。 他记得非常清楚,前世申屠嘉后的丞相无论陶青也好,刘舍也罢,都是些唯唯诺诺的家伙,除了当了几年牵线木偶,啥成绩也没做出来。 但汉室的行政体系,依旧运转正常,国家欣欣向荣。 这都是基层官员能干,所以,丞相是谁,并没有什么干系。 发展到小猪朝时,更玩出了外朝与中朝的花样,丞相彻底成了泥塑菩萨,被排除在了权力中枢之外。 然而,现在,没有经过小猪的改制,丞相的权柄依然大的吓死人。 旁的不说,丞相可以决定许多皇帝懒得去管的琐事,也能任免官员。 譬如北平侯张苍当年去职后,被人踢爆,他提拔和举荐的许多官员,都属于问题官员,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一大堆。 正是这事情,给了张苍致命一击,使其政治影响力迅速消退。 甚至连长安都没脸留,只能回北平待着。 因此,刘彻在心中已经决心换相了。 故意让晁错来宣读诏书是第一步,是给其他人看的步骤。 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大家丞相出问题了,皇室已经不信任丞相了,有志于冲击丞相大位的彻侯们可以出手了! 这个信号释放出来,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那些野心勃勃,想过一把丞相瘾的彻侯公卿们肯定会激动起来。 甭管,他们能不能最终当上丞相。 最起码,这种露面和在天家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就很难得! 要知道,在汉室,丞相的产生,是由两种方式决定的。 第一是皇帝自己选择,但,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因为刘家是出了名的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一般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第二,则是大臣们推举了。 譬如前丞相申屠嘉,现在的张欧,都是属于这一模式下产生的典范,当然,实际情况,与天子自己选择差不多。 天子不表态,下面的大臣哪敢真的大大咧咧的举荐出一位不和天子意的丞相人选? 那不是裸的打脸吗? 是以,在这一模式下,想要当丞相,首先,得是彻侯,其次,还得让皇帝知道和认可。 汉家彻侯两三百号,皇帝也不是超人,哪能每一个都记得? 所以,这适当的露脸,刷存在感,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不然,为何前不久,北平侯张苍都还要特意派自己的世子,跑来长安啊? 献书这种事情,派个孙辈或者年富力强的幼子什么的不就可以了吗? 归根结底,这也属于一种刷存在感,免得被皇帝忘记,遗忘的方式。 所以,汉室历史上,每次拉丞相下马或者推举丞相,彻侯公卿大臣们,几乎全民参与,像过节一样,那阵势,几乎让不明白的人以为,刘家实行的是希腊的贵族长老明珠制呢! 但实际上,这一切,不过是一帮子凑热闹不怕事大的贵族在刷存在感,免得被皇帝忘记了而已。 当然,其中也有真正想冲击丞相大位的存在。 是以,每次,当有丞相面临皇室的信任危机时,各种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 只是…… 刘彻很清楚,这次要是真的换相成功。 那实际上,丞相的候选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老爹的好狗腿,忠实的走狗,桃候刘舍。 刘舍上一次没捞着丞相,这一次,再不让他过一过丞相的瘾,那皇帝老爹估计自己都会不好意思了。 第二个嘛,则是太尉周亚夫。 周亚夫此番平定吴楚叛乱,有大功,按照制度,是完全可以拜相的。 具体会是谁胜出。 刘彻这时候也没有把握。 但刘彻自己是倾向周亚夫的。 毕竟,现在这局面,比较诡异,周亚夫为相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这样想着,刘彻在太常寺官员们的引领下,登上原本皇帝老爹才能登临的龙座,然后,坐在龙座之下的台阶旁。 逐除仪式开始了!(未完待续……) ... 第三百四十一节 监国太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逐除大典,其实白天的戏份并不多。+ 刘彻要当的,其实也就是个泥塑的菩萨。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保持微笑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大臣们去处理。 汉室建国虽然不过五十几年,但是,整个政治体系,却是继承自秦国的,经历过春秋战国锤炼的成熟体系。 因此,对刘彻来说,主要挑战,是晚上的逐除仪式。 届时,所有在长安的彻侯外戚以及诸侯王子弟,都会来到宣室殿前,参加逐除仪式。 逐除日晚上的仪式,在汉代,又被称为大傩。 诗经有云: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论语中也说——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这些前代贤圣的记载都表明,大傩仪式,是严肃的政治活动。 在君权天授的时代背景下,刘彻以太子身份主持,必须兼顾威仪和孝道,而且还得做出一定的姿态,来笼络人心。 这其中的度,是比较难把握的。 辛亏,有晁错在身边提点和安排,刘彻这才知道该去怎么做。 毕竟,晁错曾经当了十五年的太子家令,对这样的事情,熟悉无比。 终于,夜幕徐徐降临。 大傩仪式,也随之拉开了帷幕。 宣室殿中首先响起了声势浩大的鼓声,随之,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锣鼓的合奏之中。 这是大傩的传统,根据神话传说。鬼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等魑魅魍魉是最怕鼓声的。 所以,自春秋以来,每年大傩。都是伴随着鼓声进行的。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数百位童子的齐声唱和。 “甲作食凶,巯胃食虎,雄伯食魅……”童子们稚嫩的声音,伴随着鼓点,一声声的传出。 上百位头戴各种鬼神面具的巫师,也跳出来。持着各种各样的道具,在殿中,跳起了舞蹈。 这些巫师嘴里面念念有词。因为语速比较快,一般第一次听,是有些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 但只要仔细一听,但凡挺清楚的。估计都会在心里笑。 原因很简单。这些巫师念的不是咒语或者经文,而是很朴素的恐吓语言。 恐吓的对象,自然是那十一种被人们讨厌的魑魅魍魉,疫疠之鬼。 譬如,当童子们唱到‘巯胃食虎’时,扮作巯胃的巫师们就会格外的激动,跳着大喊,其语言也很通俗。大抵是些‘快跑吧,再不跑。我就要抓住你了,把你扒皮抽筋,掏心挖肺,还要放在火上烤’ 而这个时候,扮作鬼虎的巫师,就会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跪地求饶什么的。 是以,其实,大傩算是汉室皇家的重大庆典中比较欢乐的一个典礼。 不拘巫师们可以放肆,就连臣子,也可以兴致来了,上去凑个热闹。 大抵算是一场西元前的cos大会。 臣子们可以放肆,但作为典礼的主持者,刘彻就必须安坐。保持着微笑,还要有所威仪。 然后,他还要与每一位前来拜会他的彻侯公卿,稍微的聊一聊。 这个工作量就比较大了。 因为,在京彻侯上百位,其中多数,刘彻见都没见过。 何谈了解? 好在,对此,太仆袁盎早就安排好了,每当一个公卿前来拜会时,都会有一个站在刘彻旁边的官员,将一张帛书拿给刘彻看,帛书上,写了前来拜见的这位贵族的名讳、封号以及父祖的基本情况。 这样,刘彻就可以表现得比较得体,不至于出洋相,甚至,他还能根据前来拜会者的背景,勉励一二,褒扬一二。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政治活动。 整个大傩一直持续到亥时,在人定时分,才停歇下来。 然后,宫里宫外,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的巫师们,将他们戴过的面具丢进火堆中,将之彻底焚毁,表示,所有的魑魅魍魉,疫疠之鬼,都已经被赶出了人类的世界,它们再也不能危害到人类。 这时候,天子刘启,也在几个宦官的簇拥下来到了宣室殿。 刘彻连忙带着群臣上去觐见。 天子刘启这时候,气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红润。 他登上御榻,坐下来,摆摆手,对着群臣道:“朕今日偶感风寒,身体有所不适,是以,大傩由太子主持,倒是辛苦诸卿了!” 天子的出现,是必然的。 不然,天子一整天都不出现,外人,肯定会有所怀疑和浮现。 大臣自然连忙跪下来,道:“臣等不敢,惟愿陛下龙体安康!” 刘彻也跪下来,道:“儿臣年少德薄,主持大傩,战战兢兢,唯恐德薄,有伤父皇英明,幸得诸卿协力,方能顺利!” 天子刘启看着刘彻,摆摆手道:“太子做的不错,朕心甚慰!” 确实,逐除大典,虽然是汉室所有重要庆典中政治意味相对较小的一个大典。 然而,十六七岁就能主持这样一个大典,还能让之有秩有序,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表扬的事情。 刘彻自然谦虚的道:“儿臣不敢当父皇夸赞,俱是公卿之功!” 天子刘启却只是笑了笑,然后,他就站起来,对大臣们道:“朕决定静养一月,这一月,朝中大政,由太子监国,丞相、御史大夫与九卿、卿大夫辅佐,倘遇事不决,再禀报朕!” 大臣们闻言,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毕竟,汉家太子监国,是有传统的。 打高皇帝刘邦起,太子监国就成为了定制,不过当时是高帝要征讨那些不臣的诸侯。 等到了先帝时,先帝三次出巡和两次远征,也俱是太子监国,尤其是到了先帝的最后两三年,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在事实上已经开始接手大权了。 刘彻更是激动万分。 这监国,虽然说,其实屁权力都没有,反而责任要背一大堆! 像当年刘盈监国时,实际上,决定的权力在曹参和吕后手上。 也就只有刘彻的老爹在先帝晚年病重之时,才算的上真正的监国。 而,现在老爹虽然身体出了点问题,但却肯定不至于连视政的能力都没有了。 是以,这监国,其实就是给刘彻一个学习和掌握各种朝政,了解各个衙门情况的机会。 至于决定权嘛…… 嘿嘿,后来小猪都当了皇帝了,结果就因为决定以后政事不再向窦太后报备,结果差点被废掉了! 是以,刘彻只要不笨,他肯定知道,事无巨细,都得呈报皇帝老爹,等他老人家拿出决断,最多,他可以在其中施加些影响。 但,踏出这一步的太子,从此就能名正言顺的插手政务,更可以对天下郡县诸侯发号施令,更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对某些政策进行微调。 而,这是刘彻做梦都想要的结果!(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四十二节 背锅侠(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正月初一。 刘彻刚起床,汲黯就带人捧着一大堆的文书和案牍,前来报道了。 “家上,这些都是少府与诸九卿司曹衙门的公文,请您过目……”汲黯恭身敬拜着,跟在他身后的官吏们,捧着一堆堆的竹简,呈到了刘彻案头。 刘彻随手翻看了一下,都是些琐碎的事情。 他抬抬手,对汲黯道:“这些文书,卿拿去与张汤、颜异,共同审阅,再来告知孤结果!” “诺!”汲黯恭身一拜,然后挥手让官吏们再捧起竹简,慢慢的退出殿堂。 刘彻待汲黯走后,却是站起身来。 如今,他身为监国太子不单要管这太子宫,就是朝政,在名义上,也归他管。 然而,相对的,麻烦也多了起来了。 单单就是三公九卿各衙门的往来文书和上报的奏疏,一天保守估计大概也有差不多一百多份,再加上前些周亚夫大军的军报与奏疏以及各郡县主官上书等等,加起来,这一天就要看上百公斤的竹简。 假如真要一个个逐一的去看,去检查,那,刘彻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估计也够呛! 是以,这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就交给汲黯等人去处理。 刘彻可不想跟秦始皇一样,最后落得一个累死的下场。 况且,现在,刘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考虑和权衡。 从太子到监国太子,这是一个飞跃。甚至可以说是升华。 因为,监国太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武力,任命军官甚至单独建立一支军队。 然而,相对的,权力有多大,黑锅就要背多大。 身为穿越者,刘彻知道,马上。他就要背一个大大的黑锅了。 “该死的彗星和雷暴……”刘彻感觉有些头疼,用力的摇晃一下脑袋。 现在是正月初一,用不了几天。就是正月的乙巳日了。 乙巳,这一天,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 这是前世刘彻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 彗星象征兵灾。雷暴劈雒阳,则寓意着上苍对统治者的不满。 就算脑洞不怎么开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将这两个事情给联系到一起。 倘若脑洞大开的话…… 刘彻知道,他极有可能,将要面临一个严重的危机。 作为监国太子,一旦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那么。毫无疑问,这个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倘若某些家伙再利用此事,上跳下窜,串联和结伙,刘彻的太子位置也未必就真的稳如泰山! “我得想个办法,找个接锅侠!”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刘彻现在容不得自己的太子位子和权柄有半点闪失。 只是,这接锅侠比接盘侠更难找。 刘彻想破了脑袋,也才想出来一个半接锅侠。 踱着步子,刘彻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江都王的归属问题。 若是以前,他光明正大的跳出来,给刘阏背书,保送刘阏直接成为江都王,也没人会说闲话。 但他现在是监国太子。 再那样干,就有些不合适了。 作为监国太子,刘彻必须要保证,他最起码在表面上要做到公平公正,要让人挑不出刺来。 不然,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谁愿意陪你玩啊? 游戏没人陪你玩,那自然是玩不下去了。 而政治游戏一旦玩不下去了,那就只能上刀剑了。 而且,蛮干的话,对刘彻自己的名声以及人望也都是一个打击。 从昨夜到现在,刘彻满脑子,都在思考着这两个事情。 此时,正好是早上,脑子被北风一吹,刘彻顿时就清醒了许多。 于是,他立刻有了决断! 转过身,刘彻对一直静立在他身旁,随时等候吩咐的王道,命令道:“去,给孤召两千石以上九卿衙门各大臣事!” “诺!”王道立即就下去吩咐。 刘彻却在心中,开始推演和盘算起来。 自古以来,假借托梦、鬼神以及祥瑞等事情来达到自己政治目的的统治者数不胜数,这些事情,更是造反必修的一门课程。 同样的,只要能将己身托于神秘之上,以天意为幌子,也几乎可以无往而不利。 譬如,王莽篡汉玩的那些把戏,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幼稚天真到了极点,可他却偏偏成功了。 由此可见,骗术并不一定需要复杂,有的时候,一个简单的忽悠,可能会起到奇效。 尤其是对于统治者来说。 先天的强势地位,使得臣子不可能有反驳甚至质疑皇权的可能性。 宇宙万物,物理定律,自然规律,统统都要尊重皇帝! 对皇帝来说,指鹿为马,这是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君不见,为了避刘彻的老爹与祖父的讳,启与恒纷纷改名。 夏启变成了夏开,齐恒公变成了齐永公。 刘彻虽然不过是个监国太子,但,却也可以狐假虎威,行一些往常不敢行的事情了。 等到,大臣们都来到了太子宫。 见礼完毕,各自落座之后,刘彻就悠悠然起身,用一种略带沙哑的腔调,对着群臣道:“昨夜,孤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白头翁,对孤言:汉有贼臣,当戒之警之,孤欲再问,只见有长星自西方掠天而过,又仿佛有天火播了雒阳东宫正殿……” 刘彻看向诸臣,问道:“此梦为何如此,孤甚不解,诸卿皆饱学之士,多闻博识,请以教我!” 对刘彻来说,撒这个谎,最大的好处,就是彻底甩掉了几天以后的彗星与雷击的锅。 至于接锅侠…… 不是赵王就是燕王。 汉有贼臣,这四个字,一旦几天后那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的事情一发生,那么,毫无疑问,就算是儒家的那帮人,估计也会认为,这是神灵示警。 贼臣是谁? 那就要充分发挥各自的主观能动性了。 但刘彻相信,赵王刘遂,估计十之要躺枪了。 当然,更大的好处,则在于,这事情以后的发酵。 想想看,那位给刘彻‘托梦’的白头翁是谁? 只要脑子不笨的,稍微有点政治敏感的,估计都会一口咬定是高皇帝。 既然高皇帝都托梦给太子了,那太子当真就是天命所归了! 这也算是刘彻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甚至,刘彻都不需要担心皇帝老爹会起疑心或者别的什么。 原因很简单,刘彻是在成为监国太子后,才做梦梦见的白头翁。 按照中国的政治传统,监国太子,算是半个皇帝了,可以代天行使君权。 因而,这只是一个类似擦边球的举动,并不会踩线。(未完待续……) ps:嗯,到家了~ 然后昨天太累了,回家就倒床上睡觉了~所以没有更新,今天呢,事情也很多,刚到家嘛,什么事情都多~然后明天的话,尽量多写点吧~抱歉了 ... 第三百四十二节 背锅侠(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统治者神神叨叨的事情,在汉室,并不少见。 不然,后世也不会有‘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之叹。 皇帝不止赤膊上阵,参与了许多类似的事情,而且,每一个皇帝,都还有些信这些东西。 先帝时的黄龙事件,就是以一位功勋卓著的丞相下台才宣告结束。 是以,当天子刘启听说了太子刘彻居然郑重其事的告诉大臣们,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白头翁,告诉他‘汉有贼臣’,更梦见了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这样的不祥之兆。 刘启心里面,其实也是打鼓的,有些摸不准,刘彻所言,究竟真假如何? 但是,这一点都妨碍晁错立刻就蹦跶了出来,杀气腾腾的上一封奏疏,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削藩未尽全功,大臣还须努力!’,磨刀霍霍,点了三五个诸侯王的名字,列举了他们的违法事迹。 这封奏疏,与刘启的心意,可谓是不谋而合。 现如今,强大的吴楚已灭,这两个过去诸侯王中兵力最多,最桀骜,财力最雄厚,历史最悠久的藩王一去,长安的权柄,可谓是达到了顶点。 没有诸侯王不敢再对长安有所不满和怨言,就连一向与匈奴人眉来眼去的赵王与燕王一系,都老实了许多。 甚至就是三越,也已经忙不迭的派出了使者,再朝长安。 在这样的辉煌胜利下,刘启的心也就变得更大了。 假如一两个月前,吴楚兵锋最盛时,他的想法,最多不过也就是击败吴楚。然后,安心当自己的圣天子。 但,现在。他却已经不再满足,继续放任地方诸侯割据。形同王国的局面。 他想要彻底的解决诸侯王的割据地位,收归诸侯王手里的兵权和财权以及人事权力。 趁着自己身体还健康,一举扫清国内的隐患,为子孙后代,奠定万世基业。 但,没有借口啊! 而且,一年之内,连续撸了三个诸侯国。杀了两个诸侯王,还有一个楚王死在长安。 再动诸侯的话,将来青史之上,会是如何评价他? 宗室兄弟,宗藩内部,又将会是如何评价于他? 无论如何,刘启都不希望留下恶名,更不希望,被天下人认为他没有骨肉亲情,冷血刻薄寡恩。 是以。晁错的奏疏,他直接留了下来,不打算公布。也不打算批驳,就这样,再等等看。 若是太子的梦境被应验了,那,这事情就可以拿出来再炒一炒,看看情况,若没有的话,就当没有这个奏疏。 老刘家向来如此,既要当婊子。还喜欢立牌坊。 满嘴的仁义道德,但实际上。手里拿的却是刀枪剑棒。 但是,朝廷内外的风潮。却不打算就这么轻轻放下了。尤其是御史台的御史以及向来显得没事干天天晒太阳的大鸿胪寺官员们。 他们中,虽然多数也不信什么太祖托梦,汉有贼臣之类的胡话。 但是,太子发话了,未央宫也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 有点政治敏感性的,都知道是时候出来刷存在感表忠心了。 反正,汉有贼臣,这贼臣,究竟是藩臣还是朝臣,谁能说得清楚? 一时间,朝野一片鸡飞狗跳,各种各样的炮灰,纷纷跳了出来打头阵,试探风向,幕后的大人物们稳坐钓鱼台,静待时局变化。 反正,在这个时候,即使打不倒自己的政敌,能恶心一下对方,也不错嘛…… 尤其是袁盎一系与晁错一系,几乎斗了个旗鼓相当。 至于诸侯王,躺枪的人也有不少。 甚至,就连一向默默无闻的代王也躺枪了——刘登被人揭发,在十一年前,他老爹还在的时候,与其老爹一起议论今上,言语颇有不敬之词…… 咳咳,这就纯属是泼脏水,要搅混局势了。 代王一系,谁不知道,是标准的刘氏铁杆?向来就是老实厚道的代言人。 当然,在刘彻的指使或者暗示,以及天子的纵容甚至放纵下,舆论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向来与长安面和心不合的赵王刘遂。 刘遂一直以来,就是长安的心腹大患,尤其是今上即位以来,与吴楚相从莫逆,更多有收留吴王使者,与之密谋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赵王遂一直就与匈奴人眉来眼去,大有效仿卢绾、陈烯,叛国投敌或者当带路党的架势。 正月乙卯,乙巳日前一天,刘彻就开始紧张了起来,派了人在石渠阁,盯着太史令司马谈的动向,同时,他彻夜未眠,盯着天空。 子时刚过大概两刻钟,一个拖着巨大尾巴的彗星,从西北略过天空。 这颗彗星非常巨大,拖拽的彗尾在星空中划出一条明显的彗星轨道。 五个月内连续出现两颗彗星,顿时,天下震动。 没有人能解释,这颗彗星,意味着什么…… 上一次彗星出现,吴楚谋反,结果,连绵三月,才得以解决,今次,再次出现,难道会是匈奴人入侵的预兆? 许多人心中彷徨无比。 这时候的汉人,明显,还是缺乏足够的自信。 面对兵强马壮的匈奴人,纵使是最乐观最好战的人,也不敢说,能战而胜之。 甚至,朝野民间,存在着大批的对匈奴恐惧的主和派。 这些人中的激进分子,抱着的是跪舔也要和平的想法,反对一切可能激怒匈奴的做法。 因此,许多人忧心忡忡。 然而,朝臣们却在看到了这颗彗星后,立即就想起了太子之前几日召集他们所说的那段话。 “孤夜梦白头翁,告孤曰:汉有贼臣,当戒之,警之!孤欲再问。只见有长星出西方,仿佛有天火播雒阳东宫大殿……” 在这彗星面前,便是抱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大臣们。也纷纷交出了自己的膝盖。 “高皇帝显圣了啊!”有人哭着喊着,这是汉家的死忠铁杆。 “汉有贼臣?那么谁是贼臣?”更多的人则是陷入了深思。 毋庸置疑。随着这彗星的出现,太子的预言已经坐实了一半,即使没有天火播雒阳,可信度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这贼臣是一定也必须存在的。 假如没有,那就肯定是臣子们工作不够仔细,追查不够认真所致,要重重检讨! 甚至政治敏感性更高的两千石大臣,已经迅速的脑洞大开联想了起来。 连吴逆作乱。那位白头翁(疑似高皇帝)都没有出来托梦。 那就只能说明,在天上的神明,汉家的开国皇帝,都认为,这个贼臣比吴逆对汉室的危害要更大更严重。 那就只能在诸侯王里面找贼臣了。 但问题是,贼臣是谁? 许多人想来想去,顿时就脑洞大开的联想到了——肯定有个阴谋叛乱,反叛长安的贼臣集团。 假如不是这些贼臣有了组织甚至串联了起来,意欲一同举兵叛乱,那位老大人何苦需要托梦示警? 晁错顿时就激动万分! 还有什么比有一个潜在的‘阴谋反汉集团’更能振奋他这一系的官员的士气和战斗力的? 甚至就是天子刘启。在半夜忽然被人叫醒,出来望着天空上拖曳着长尾的彗星,也是脸颊都有些抽动。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道:“好贼子。居然真的还藏了一个贼子,意欲对朕对社稷不利!” “查!给朕去查,到底是哪个贼子,竟欲作乱!”刘启几乎是铁青着脸下的命令,他实在是很好奇,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反抗他,甚至到了高皇帝都要托梦示警的严重地步。 至于为何是托梦给太子。 刘启也是自动脑补了一下过程。 因为当天他曾昏厥嘛。身体不适,这高皇帝托梦给太子。也就能够理解了。 既然天子都一口咬定肯定存在一个贼子了。 那低下的官员,还能说什么? 拼命去查罢! 所有诸侯王的个人资料喜好和被记录的言行与档案都被翻了出来。除了少数几个比较老实沉默的家伙,其他人几乎人人都有嫌疑,人人都能上贼臣的名单。 这可就愁坏了少府的尚书和侍从们。 到底谁是贼臣? 看着那十几个貌似人人都可以算贼臣的诸侯王,许多人心里开始打鼓,没有人敢将这些人的名字全部报上去。 只能从中选几个最桀骜最不顺服长安的诸侯王,当成目标去调查了。 于是,好几个人躺枪了。 甚至,就连齐王刘将闾,也不幸倒霉。 至于赵王刘遂,更是成为最大的目标,所有有关刘遂的言行以及过往派往赵国大臣回报长安的奏疏,统统都被翻出来,逐字逐句的被人拿在放大镜下研读。 翌日,乙巳日午时。 一封雒阳的八百里加急紧急急报送抵长安。 昨夜子时三刻,天火播雒阳东宫正殿,烧毁宫室三间! 整个长安,所有知情的彻侯公卿大臣们,这下子,再也不能安坐了。 当日,所有在长安的彻侯八十三人,并丞相、御史大夫、中郎将、太仆、太常等文武百官,数百人,联名上书天子,奏曰:臣丞相张欧、臣御史大夫晁错,臣中郎将郅都,臣太仆袁盎,臣章武候窦广国等昧死以奏陛下:诗云‘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是故文王‘将天明威,致王罚!’,今恶兆已显,神明已示,臣等昧死以奏陛下,请广查诸侯大臣,遍识忠奸之分,使忠臣能有所心慰,而贼子,无从逃脱! 在奏疏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大臣公卿姓名。 这样的阵势,汉家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次阵仗这么大的时候,还是故淮南厉王刘长谋反案被下诏让群臣共议的时候。 整个,长安,无数人心惊肉跳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未央宫在沉默了半天以后,把太子刘彻和丞相、御史大夫等三公九卿以及在长安的彻侯外戚,统统请进了未央宫。 人人都知道,天子,将要给出一个说法,指名一个或者某几个‘贼子’嫌疑犯了。 这极有可能意味着,又一场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未完待续 ps:今天妈蛋吓死哥了,居然下起了冰雹,老家…… 好大的冰雹啊,吓死哥了,邻居家的窗户玻璃直接碎了三块,另外,停电了几乎三个小时,据说有个电线直接被狂风吹断了,我勒个去,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大的冰雹 ... 第三四十三节 背锅侠(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等拜见家上……”刘彻端坐御榻之下,临襟正坐,接受朝臣的跪拜。 皇帝老爹则坐于刘彻身后的屏风后面,以屏风相隔,听闻政事。 这其实,算是多此一举了。 但政治就是如此,掩耳盗铃,就是政治的常态。 现在,既然是太子监国,天子就不会跳到前台来。 刘彻拿着一封刚刚被一个宦官送来的帛书,将之摊开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照着上面的要求,对诸臣开口,道:“昨夜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东宫正殿,孤甚愧疚,是孤不德,无以取悦上帝,是故,上帝乃降罪于孤,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孤当素服以避正殿,于高庙面壁三日,自省其罪,此孤之罪,与父皇、群臣无关!” 一上来,刘彻并未先按照帛书上的要求说话,而是自作主张,先把罪责统统揽到自己身上。 看似很蠢,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聪明的策略。 反正,现在谁都知道,这彗星与雷暴与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上苍在示警,是汉有贼臣的预兆。 因此,刘彻这么说,只是一个姿态,一个要把那个贼臣,也就是背锅侠,往死里整! 可惜,大臣和天子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彻玩出来的花样。 大臣们一个个都是立刻就纷纷拜道:“家上言重了!此事与家上无关,纯属贼臣作祟,是故上帝示警,神明自显!” 至于屏风后面的天子,却是暗暗点头,觉得这个儿子。还真是孝顺,竟然为了不让他这个君父的声名受损,不惜自己背锅。有担当,而且很孝顺。 再想着前些日。他昏厥那日的所闻,天子刘启心里就更满意了。 刘彻站起身来,踱了一步,这才按照帛书上的文字,道:“诸卿皆为长者,多闻博识,必知贼臣何人,请以教孤。以明忠奸!” 丞相张欧立即出列拜道:“家上,臣欧,有奏:昔者济北王兴居谋逆,先帝将兵诛之,兴居贼臣,四散而逃,多有潜逃吴逆之国者,亦有部分贼子,投奔赵王,收留逆贼。非人臣所为,赵王嫌疑颇大,臣请有司诏赵王至京师问询此事!” 刘彻听了。嘴角有些抽搐。 这张欧,真是个猪队友! 他要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肯定是收了刘遂的钱,这是要给刘遂开脱呢! 谁不知道,当年刘兴居叛乱被平定后,先帝特别下诏,赦免了所有追随刘兴居叛乱的官员和士绅,还特意强调,一律不再追究。 不然。刘遂哪里还敢继续朝长安。 当然,这也勉强算是个由头吧? 但。这事情,肯定不可能成为刘遂的罪状。 刘氏天子。断然不可能去打先帝太宗孝文皇帝的脸,对于那位曾经的在世圣人,所说的话,下过的诏书,在汉室,基本等于金科玉律,不容任何置喙! 很明显的,刘彻甚至都听到了屏风后面,皇帝老爹不满的咳嗽声。 这是一个很严厉的信号。 亦是一个催命的象征! 天子刘启在屏风后面,此刻,真是肺都气炸了! 对于张欧,他现在是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了! 堂堂一个丞相,凡事都是唯唯诺诺,在往日,或许,这样的丞相是符合他心意的,可以被操纵的木偶。 但,在这样的时刻,一个这样不识大体,不明大局,还有些糊涂甚至可以称得上无能的丞相,却非良相人选! 这时候,天子刘启有些怀念前丞相申屠嘉了。 申屠嘉虽然脾气臭了一点,性格犟了一点,思想古板了一些。 但最起码,有立场有原则有能力,而且,绝对不会犯下如此严重的政治错误! 刘启与张欧,当了十几年君臣,自然清楚,张欧不大可能是收了刘遂的钱,更大的可能,估计还是老毛病又犯了,怕说错话,做错事情,满心只想着和稀泥。 这样想着,天子刘启就微微叹了口气:“朕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丞相?” 只是,换相不过四个月,贸然再动,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 事关天子尊严,刘启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决心,推动换相之事。 “朕得想个办法,让张欧自行请辞……”刘启心里想着。 既然不能罢相,那自然只能暗示丞相自己辞职了。 在汉室,皇帝有许多种暗示性的策略和方法,来告诉他的丞相,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一般,这些方法与暗示,都隐藏在冠名堂皇的勉励和嘉奖之中。 譬如,先帝时就玩了一个漂亮的传接球,将手握大权的丞相周勃赶回老家种田,一举扫平了阻碍其掌握大权的元老重臣势力。 只是,这些办法都已经被人所熟悉了,太过露骨,刘启担心假如再用,可能张欧会受不了刺激,万一闹出一个丞相自杀的闹剧,对他的名声,怕是有所伤害。 这么想着,刘启就有些犹豫了。 而御史大夫晁错,却像是吃了枪药,立刻就跳了出来,奏道:“臣晁错启奏家上:臣以为,丞相未免太过避重就轻了罢!赵王刘遂之罪,岂止在于收容济北王兴居之贼臣?去岁,臣就查处了赵王遂的诸般罪责,罚削了其河间郡,本以为,刘遂当知错能改,岂料……” 晁错不愧是汉家第一大炮,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直接捅开来道:“家上,可知,过去一年,臣已经收到了赵国内史、丞相所报的赵王遂罪行,十数条,其中就包括了私与吴逆串联,阴通匈奴,违背太宗孝文皇帝禁令,与蛮夷通商,更于去岁,骄慢家上。目无尊卑,诚可谓贼臣也!” 晁错大刺刺的跪下来,道:“臣请家上。奏报陛下,立即派遣使者。持节,缉拿赵王遂,至京师询问!” 这就等于是给刘遂脑袋上贴上了一个‘贼臣’的标签,要把刘遂往死里整了。 但是,汉室的政治游戏规则,相对后世来说,更讲一个仁恕,通常。都会给那些诸侯王以及两千石以上大臣留些面子。 像晁错的建议,并不具备可操纵性。 因为这会激怒那些剩下的诸侯王,使他们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更会撕裂汉室一直以来标榜的以孝治天下,刘氏宗藩手足骨肉相连的宣传。 是以,晁错话音刚落,屏风后面就传来了天子的声音:“赵王宗藩手足,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下两千石再议之!” 看上去是给赵王刘遂脱罪了,但实际上,在背后却隐含着要穷治到底的命令。 汉室有将相不辱的传统。具体至诸侯王,更是无论其犯下多大的罪责,只要是俘获或者自首了。都会令其不流血而死。 以吕后之威权,尚且不敢明目张胆的治罪赵王刘如意,只能鸠杀,赵幽王刘友,也是如此,能饿死,而不能加以刀枪剑斧。 即使是月前的吴王刘濞,倘若其落到汉军手中,甚至可能活命! 政治大背景如此。诸侯王们无论怎样,都可以保留名誉的不流血而死的最后尊严。 是以。要治赵王刘遂,就首先要放低姿态。表明,朝廷还是很爱护诸侯王们的。 这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可不仅仅是天朝的传统。 更是刘氏标榜的价值观之一。 是以,群臣一听天子发话,立刻就心领神会了。 许多原本将目标对准其他诸侯王的,这时候,也立刻知趣的调转枪口,直接指向赵王刘遂。 这下子,刘遂的那些陈年烂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翻出来了。 什么,当年河间孝文王刘辟彊常常被其侮辱和轻慢,不顾兄弟手足之情,不肯致哀河间孝文王啦。 什么故意坐视河间哀王刘福绝嗣,并吞并河间国拉。 反正,众口一词,把刘遂描述成这个世界最大的坏蛋,冷血无情,没有半分君臣尊卑,狂妄自大,倒行逆施,早在十几年前就处心积虑,意图谋反的贼子。 就连刘彻听了,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平心而论,刘遂确实不是个什么东西。 属于典型的白眼狼! 当年先帝在世时,对其可谓恩重如山,赏赐众多,甚至,在其弟弟河间孝文王刘辟彊一脉绝嗣后,还特意准许河间国并入赵国。 但,这货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不但与匈奴人眉来眼去,打着狭夷自重的主意,更处心积虑的建立了许多条与匈奴的沟通渠道。更与吴王刘濞往来密切,多次说过对朝廷不敬甚至想要造反的话语。 这些事情,几乎是人人皆知的秘密。 但,若真说这货坏到了脚底流脓,浑身生疮的地步,那就夸大了。 最起码,刘遂还是干过一些值得称道的事情的。 譬如,他对赵国百姓,多有施恩,体恤孤寡,施恩农民,多次减免甚至免除赵国百姓的负担。 最起码在赵国,刘遂的人望还是很高的。 前世吴楚七国之乱,赵王最后才被平定,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而,正是如此,刘遂才变得罪大恶极! 尚书中说: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 身为藩王,就该老老实实的去花天酒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诸侯王来行使本该是皇帝的权力了? 更何况,这刘遂三观不正,与匈奴人往从甚密,等于是一颗定时炸弹。 若不趁着这吴楚已灭,而匈奴袖手旁观的大好时机剪除掉,刘彻觉得,自己以后就是做了皇帝,恐怕也得头疼,怎么对付这位赵王了! 于是,刘彻果断的选择了补刀。 他站出来,摆摆手道:“赵王倒也不至于如此不堪罢,孤曾听说,赵王曾多次命令,免收百姓田税,更出府库财资,为百姓孤寡置办酒肉,慰问……诸卿是否言过其实了?” 咳咳,这一刀真是补得又狠又准! 直接戳到了天子刘启的心坎上。 本来,刘启还是很犹豫的。 毕竟,赵国与匈奴距离太近了,驻扎河南的匈奴大军,旦夕可以越过长城,驰援赵国。 在河南之地(河套地区),匈奴置有娄烦、休屠、白羊等数个大部落,拥有不下五万可战之兵,加上右贤王所辖的其他部落,三五日内,得到消息的匈奴人足可调出十万大军驰援赵国,扣关长城。 而且,刚弄死了淮南王刘安和吴王刘濞,再动刘遂,也有些犯忌讳。 本来刘启只打算敲打敲打诸侯王们,找这个借口,削弱诸侯王的权柄,将各王的兵权、财权和人事权,统统收归中央。 但这时候,刘启听了刘彻的话后,立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怒不可谒的道:“吾不用也!” “传令大将军,持节征赵王入京,旦有反抗,即刻发兵擒拿!”想了想,可能是考虑到邯郸城高墙厚,防御坚固,素为天下坚城,又或者刘启脑子有些清醒了,他补充一句道:“再传令赵王相建德与内史,一同来京述职!” 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因为汉室制度,诸侯王入朝,丞相、太傅、内史必然陪同左右。 这时候特意强调,其实是给赵王刘遂一个台阶下,倘若他乖乖来朝,自然最多,将之削为彻侯什么的,荣养起来,甚至可能只会将之换个地方去当诸侯王。 毕竟,这刘家的牌坊,还是要保住的。 本来,天子就已经有这么一个想法了,将各地的诸侯王们,用有功、有德等各种借口,在三五年内,将大部分诸侯王换个地方。 譬如,代王将去清河郡为王,而济北王刘志则去代国,在这次平乱战争中表现的不错的衡山王刘勃则可以荣升济北王。 中山王刘荣迁为淮南王,常山王刘非可能兼并中山也可能去吴地为王。 赵王则可能会与临淄王互换封国。 除了燕王等少数诸侯,大部分封王都会被重新调整。 刘彻闹出来的那个‘汉有贼臣’的托梦之语以及如今显现的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等,更多的只是一个加快和使得这些政策实行更顺利的借口。 反正,贼臣是谁,到底有没有,最终的决定权,不是在长安天子手里吗? 天子说有,那肯定有,天子要说没有,也可以打个哈哈,敷衍过去,甚至可能成为一段佳话。 然而,刘彻那一刀补得太狠了! 直接戳中了刘启的痛处,这时候,天子刘启对刘遂,可谓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哪里还管什么大策? 若非他素来理智,此刻,恐怕心中,只会剩下一个念头——弄死他丫的! 皇权这玩意,连儿子,太子都不可以没有皇帝许可就碰触,一个远房的诸侯王,劣迹斑斑,吃里扒外的货,也敢染指? 真是,死有余辜!(未完待续) ps:今天挂了一天点滴,嗯,打氨基酸,足足五瓶盐水,挂了一天啊啊啊啊啊,手都打肿了,求安慰~我这身体呀,还是打一点氨基酸比较好~r655 ... 第三百四十四节 背锅侠(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赵王刘遂是在五天以后才听到的长安天子欲征其入京的风声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刘遂几乎吓得魂都飞掉了。 自从刘濞授首以来,刘遂,就已经老实很多了。 不止再也不敢随便在宫里面跟人议论长安的问题,甚至,就是向来比较关注的军队,他也很聪明的不再去跑。 毕竟,他又不傻! 刘濞的脑袋都没了! 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哪够长安捏的? 别说是周亚夫了,就是一个俪寄,都能按着赵国在地上一顿胖揍,还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为了向长安表忠心。 他还很体贴主动的将调兵的虎符以及王宫卫队的指挥权,转交给了丞相赵建德。 做出了一副‘忠臣顺藩’的模样。 在他想来,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但凡长安天子要脸,就不大可能真对他下手。 毕竟,他老爹死的那么惨,弟弟又绝嗣,赵王一系,就剩下他这么根独苗。 老四家真要做这么绝,那,天下人该怎么看?太宗孝文皇帝的牌坊还要不要了! 可谁曾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个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的梦兆,就把他给牵扯进去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邯郸的兵权,大部分都在汉室死忠,丞相赵建德和内史手中。 他当初为了自保而做出的妥协。在这时,让他连狗急跳墙的机会都没有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听从丞相的‘劝谏’。哭哭啼啼的在宫里面置办下了一个送别宴,与妻妾子女,抱头痛哭了一番后,才不情不愿的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赵王上京的王驾马车,刚出邯郸城。车辕就断掉了一截。 许多邯郸民众,都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大王。在王驾马车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许多百姓,顿时就被这场面感动了。 想当年。幽王刘友。也是这么哭哭啼啼的踏上前往长安的旅途,最终,回来的却只是一副枯骨。 如今,王驾马车刚出邯郸城,就断掉了车辕。 这是大大的恶兆! 按照民间的说法,出门断车辕,这是主人再也不能回归故乡的预兆! 于是,同情心本来就很泛滥的赵地百姓。这下子,在感情上很难再接受又一位大王将要横死的命运! 毕竟。赵国这地界,汉室以来,就经历过了数代大王,一去不返的故事了。 张敖去了长安,要不是他妻子鲁元公主面子够大,几乎就没有生路了……即使如此,也被从赵王撸成了宣平侯。 刘如意去了长安……死了…… 刘友去了长安……饿死了…… 现在,又轮到刘友的独子,要踏上这条不归路了吗? 邯郸城,一下子就变得群情激奋了起来。 百姓自发的结伴出城,送别赵王,送别群众多达十余万,连绵数十里,一直将刘遂送至邯郸城外三十里的河道边。 …………………………………… 刘遂上了车船后,又是各种借口,各种拖延,将整个队伍,在路上滞留了好几天,直到正月下旬,他的船队才磨磨蹭蹭的抵达了雒阳城外。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赵王泪别邯郸,十万百姓哭送大王,这么一个悲情十足,泪点十足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 是以,刘遂王驾抵达雒阳时,本来情感细胞就比较丰富,加之小资情调比较深厚的雒阳人民,就纷纷出城围观。 坊间舆论,对赵王刘遂,一下子就变得同情了起来。 长安一下子就被坊间舆论给绑架了起来。 事实上,刘氏政权,大抵算得上中国历朝历代中,最容易被舆论裹挟的王朝。 当初,一句‘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相容’的童谣,就造就了淮南、庐江、衡山三王并封。 赵王刘遂的低姿态以及他悲情感十足的旅途故事,在为他赚饱了眼泪的同时,也基本上为其带上了一个免死金牌。 除非长安真的不要脸了,不然,不太可能真的针对刘遂做出什么过分的惩处,顶多削地罚金,甚至,为了安抚天下,收买人心,树立牌坊,长安可能非但不会责罚他,便是有所赏赐,也说不定了! 但是…… 刘彻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 只能说刘遂命不好! 谁叫他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磨磨蹭蹭的,现在还没到长安。 结果,刘彻的兄弟们纷纷打着‘恭贺父皇,平定叛逆’的旗号,各自回到了长安。 这些兄弟们,回了长安后,自然就开始各自活动,充分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来为自己谋取好处。 就像刘非,刘余兄弟,回来以后,就开始拉各种关系,找各种门路,甚至不惜重金贿赂朝臣。 就连刘荣,都亲自跑来刘彻这里,低下了他往常高傲的头颅,低三下四的说着好话。 目的嘛,当然是想分一杯羹! 去年,兄弟们都没捞着一个什么像样的封国。 像刘非跟刘荣,就是挤在常山郡。 混的最好的刘阏,也不过是一个人独霸了一个河间郡而已。 比起开国之初,那些动不动辖地三五个郡的封国来说,刘彻的兄弟们的封国确实够寒酸的! 如今,吴楚既然倒下去了。 那么,吴楚两国六郡一百余城的庞大地盘,就成了刘彻兄弟们垂涎欲滴的猎物。 几乎人人都想在上面咬一块肥肉下来。 至不济,也要占点好处。 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出了宫,吃过苦头的皇子大王们,算是看清楚这个世界了。 没有一个足够富庶和庞大的封国,别说锦衣玉食了,就连顿荤腥,都很难得! 这些兄弟们,上跳下窜,甚至成群结队的,天天往东宫跑,在窦太后面前诉苦。 窦太后耳根子本来就不怎么硬,被孙子们这么一诉苦,就给皇帝和刘彻施加压力了。 窦太后的想法很自私,也很正常。 国家这么大,吴楚也被灭了,总不能让皇子皇孙们,窝在一个屁股大的小国里,天天吃糠咽菜,过着当年先帝在代国时那样的苦寒日子吧? 于是,被这些兄弟们一搅合。 整个历史彻底乱掉了,而赵王刘遂的命运,也从背锅侠,向着悲惨侠的世界,无限坠落。 毕竟,赵国的盘子那么大,战略位置又是如此重要。 无论是天子刘启还是刘彻,都不可能,放心将一个如此重要的封国,交给一个不放心的旁系宗藩。 尤其赵王刘遂,还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现如今,刘遂的命运,其实已经被决定了。 他不可能再回到赵国了! 最好的下场,充其量,也顶多是一个张敖。 倘若他不识趣,刘如意,刘友的榜样,就在那里!(未完待续……) ps:今天陪弟弟相亲,各种尴尬各种搞笑各种悲催~ 哎,我不禁想起好几年我相亲的故事。一脸泪啊! ... 第三百四十五节 兄弟们(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即使已经是正月下旬了。 但长安的天气,依然很冷,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小雪。 太子宫甲观的殿堂前还残留着些雪花。 刘彻带着刚刚来到长安不久的胞弟刘阏沿着殿堂前行,兄弟俩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不过三五个月没见,刘阏就已然成熟了许多,举止也有了些大王的模样。 他甚至还学会了怎么拐弯抹角的在刘彻面前探听长安宫廷的变化。 刘彻看着,心里也有些高兴。 没点手腕跟能力,是镇不住三越的外藩的! 特别是南越国主赵佗那只老狐狸已经活了差不多十岁,可谓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从秦末战乱活到如今的地方割据势力首领。 赵佗这人,典型的见缝插针,只要能找到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伸出脑袋咬一口。 是以,坐镇广陵的汉家诸侯,必须要有一定的手腕和心机。 不然,肯定会被那只老狐狸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了! “皇兄……”刘阏低着头,忽然道:“昨日,寡人与常山王觐见东宫太后时,常山王似乎提了一句‘邯郸城高墙厚,国土广袤……’……” 刘阏一边说,一边不时的抬头看了看刘彻,观察刘彻的反应。 赵王刘遂被召来长安,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闻。 盯着赵国的人也有不少。 刘彻闻言,却是嘿嘿一笑。 他自然听得出来。刘阏是对赵国动心了! 说句实话,倘若刘彻现在是刘阏的位置和处境,恐怕也会对赵国更加动心。 毕竟。吴地虽富,但毕竟是南方! 一俊遮百丑! 赵国再怎么不如吴地,但终究靠近长安,地处中原腹心,而且荆舒是惩,夷狄是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只是…… 刘非那个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呢? 刘彻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刘非是个什么算盘了! 感情这货看上了赵国了啊! 想拿赵国来与刘彻做个交易。 让他去赵国。然后换刘阏顺利转封广陵!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平心而论,假如这个交换成功,那么,无论刘彻刘阏刘非都是胜利者! 刘阏转为江都王。封国面积扩大。财富增加,而刘彻可以完整的获得整个刘濞遗留下来的造船工业和作坊,同时还可以进一步的发展成为未来的大航海基地。 至于刘非,成为赵王,恐怕他做梦都会笑醒,赵国地处长城脚下,与匈奴接壤,未来十几年。大的战争,不会发生。但小打小闹却是难免,对刘非来说,这恐怕是他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最佳舞台了! 只是…… 哪有这么容易! 刘彻现在有十一个兄弟。 除了刚刚会走路说话的小猪外,就只有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刘越没被分封出去。 其他八个兄弟,都是藩王。 这些兄弟里,除了长沙王刘发是个倒霉孩子,素来在宫中没有什么根基外。 其他七个,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说别人,刘荣这个家伙,就很难应付了! 毕竟,诸皇子中,刘荣最长,太子捞不到也就算了! 总不能封国都捞不到一个好的吧? 当初,刘肥的例子可就摆在哪里! 满足了刘阏、刘非,刘荣的希望,刘彻就不能不考虑了! 偏偏,刘荣这个家伙狮子大开口,居然话里话外的跟刘彻暗示,他想去彭城为王,理由是靠近丰沛,可以长拜高祖庙! 另外,刘余、刘胜、刘彭祖、刘端,这些兄弟,也有着各自的追求。 在这场分赃大会中,刘彻就算是吐血,也很难将这些家伙都满足了。 可偏偏,皇帝老爹借口养病,让刘彻监国,然后,顺手一道旨意,将诸王封地改封的权力交到了刘彻手里。 这才是刘彻如今头疼的源泉。 八个兄弟,人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个太子兄长。 就是刘荣都对他低头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彻现在别说表态了,连暗示都不敢给人! 不然的话,东宫、后妃、皇帝老爹,哪一个跳脚掀桌子,刘彻都要乖乖的立刻请罪! 也就是在刘阏面前,刘彻能多说两句话,稍微的给他些暗示和提醒。 “常山王真是如此说的?”刘彻笑着看向刘阏,道:“孤倒是觉得,皇弟你不太适合!” 这话确实没错,作为兄弟中与刘彻关系最近的刘阏,刘彻并不希望自己的这个兄弟跳进赵国这个大坑。 在整个汉室的历史上,赵王,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诅咒! 历任赵王,就没有一个善终的! 前面几个倒霉蛋还可以说是吕后在位,环境使然。 但,刘遂之后,刘彭祖家里发生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足以说明,邯郸那地方,风水有问题,与刘氏八字不合! 反正,在汉室当诸侯王,临江、燕国、赵国,这三个封号,能不要,最好不要,敬而远之就可以了。 刘彻觉得,或许把刘荣送进邯郸城里当赵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事情,他说也不算数! 他现在的角色,大抵就相当于一个被皇帝老爹提着线摆在门面上的木偶,所谓的‘监国太子’的身份,其实与后世的政协有异曲同工之秒。 在大事上面,他只有鼓掌的权力。 要不是这次诸王回京,皇帝老爹怕麻烦,不想去沾这趟浑水,刘彻这会,也就是个摆设。 既然如此,刘彻也明白,他现在的角色,只是一个将诸王的意向和意图,传递给皇帝老爹的话筒。 至于,兄弟们最后会怎么分封,变成什么身份。 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他最多最多就是在旁边敲敲边鼓,给某几个人说些好话或者赛点私货。 刘阏闻言,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落寞。 太子兄长想把他运作去广陵为王,刘阏自然是很清楚的。 但他在河间已经习惯了赵地的生活和风俗,而且,赵地的女子也比较温婉,合他性子。 说实话,刘阏并不想去广陵。 哪里离长安太远,很容易被人遗忘。 而刘家子孙,一旦远离长安这个舞台中心,很快就会泯然众人矣。 刘阏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能一直确保自己在太子兄长面前一直如此的受到厚遇。(未完待续……) ps:今天大年三十,祝所有的读者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羊年事业成功,阖家团圆,幸福。 ... 第三百三十六节 兄弟们(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看着一脸老大不愿意的刘阏,也只是笑笑,并不与其再做解释。 天家向来如此,纵使是兄弟,感情甚笃,也不会真个掏心掏肺。 相反,越是亲密兄弟,越会保持距离,甚至故意冷落。 这是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 刘彻带着刘阏越过殿前的台阶,进了一条走廊。 这是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向来,没有什么奴婢宦官往来,这时候,更是冷冷清清,别无外人。 刘彻挥挥手,让王道带着宦官们在门口等着,他则领着刘阏走了进去。 刘阏自也知道,这是太子兄长,有些不便公开说的悄悄话,要跟他说,要与他交底。于是,急忙跟上去。 进了走廊,走在空旷的通道上,刘彻眺望了一眼未央宫的方向,自言自语的道:“皇弟可曾记得去岁皇祖母驾崩时的场景?” 刘阏连忙低头道:“自是记得!” 刘彻看了他一眼,见刘阏虽然低头故作沉思状,可实际上,却目光涣散,显然只是在敷衍他而已。 将近十个月之前的事情,刘阏恐怕,早已经淡忘了。 刘彻长叹一声,他却怎么不敢忘记,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一路走来,为了爬到如今的位置,他的付出和努力,知道的人,恐怕也不多! 将自己的情绪从回忆和感慨中挣脱出来,刘彻洒然一笑,道:“皇弟既然记得,那可还曾记得,当初,孤与汝伏跪于地上,却无人问津,无人关注的时候?” 刘彻看着刘阏,问道:“当时,谁知道孤是谁?谁又关心,汝是谁?” 刘阏目光闪烁,垂下头来,显然也被勾起了回忆。 刘阏当然不傻。 他至今依然记得,去年分封诸王时,一开始,他被宗正分到的封国是临江。 错非刘彻从中转旋,恐怕,他现在就是临江王,而不是河间王。 临江与河间,虽然封国大小差不多,但环境、风土与人口,却是两个世界! 尤其是这次回京,刘阏见到了临江王,听着临江王转述的临江岁月如何艰难,临江如何穷困,他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更清楚,假如眼前这位太子兄长不是一意爱护他,恐怕这时候,他别说野望赵都邯郸了,便是如今的河间,怕也是别人碗里的东西! 此番回京,诸王一同拜谒东宫太后时,他更明显感觉到了,没有刘彻这个太子兄长,他在长安,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会关心他,更没有人会关注他! 便是皇父天子,见了他,居然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跟其他兄弟一般,嘘寒问暖,更别提像刘胜、刘余一样,执手而行了。 这么想着,刘阏心头一惊。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角色了。 “寡人一切皆来自于兄长,太子兄长叫我往西,寡人绝不该朝东!”刘阏在心中想着,嘴上立刻就道:“臣弟受教!” 刘阏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于是,他亲热的对刘彻道:“多谢兄长教诲!” 刘彻看了刘阏一眼,他最喜欢刘阏的,就是他的这个性子了。 刘阏虽然笨了点,而且脑子有时候也不太灵光,但,在皇室,这却是最大的优点! 尤其是,刘彻深知,刘阏对自己依赖心理非常重,是最容易控制操纵的代理人人选了! 见到刘阏顺服亲热的样子,刘彻也开心的道:“你我骨肉兄弟,许多话,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不必说出来!” 刘彻的话也开始变得温柔和体贴起来,他看着刘阏,诚恳的道:“诸王兄弟中,你是孤最看重的……”刘彻说着就扶着刘阏的肩膀,就像民间的兄长对自己的弟弟一般,柔声道:“你要记住,无论如何,孤都不会害你,前次,孤也在给你的信中说过了,此番运作江都王一事,干系重大,甚至牵扯社稷国运!” “其他人,孤不放心,只有皇弟,与孤最亲,血脉相连,一母同胞,这等大事,只有皇弟方可托付!” 刘彻这一席话,摆道理,讲感情,又给出许诺和美好未来的前景,顿时,就将刘阏对广陵的恐惧和疑惑打消了。 刘阏立即俯首道:“臣弟愿为兄长效犬马之劳!” 摆平了刘阏,消除了刘阏的疑惧,刘彻顿时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不少。 将刘阏放在江都,既是为了日后发展大航海做准备和开拓,亦是,刘彻对未来的战略布局。 打开地图就能看到。 吴国肢解以后,其广陵郡与周围地区将会划割为江都国,豫章与会稽将成为郡县。 而江都国将与会稽、豫章直面三越割据势力。 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统一全国,更有吸引力! 三越,本就是中国国土,只因秦末战乱后,种种原因和环境,才形成了如今的割据局面。 对于三越,刘彻一直认为,三越问题,属于政治问题,而非军事问题。 说句老实话,像前世小猪,为了扫平三越,兴师动众,劳师远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打的战争,刘彻并不喜欢。 倒不是武统什么的刘彻不喜欢。 实际上,人人都知道,拳头打下来的地盘,总是会比嘴巴子上谈下来的地盘更稳固,凝聚力也更强。 但…… 假如可以用和平的手段,解决三越,何必打仗? 三越的藩国,又不是后世的弯弯! 就是赵佗,这只老狐狸,也是承认自己是中国臣民,而非化外蛮夷。 将刘阏运作到江都为王,刘彻就可以通过刘阏的江都国,来分化收买三越的内部贵族,培养带路党。 若是一切顺利,可能十几年内,三越就可以和平的通过内附的方式,回归中国中央王朝治下。 倘若能以和平手段解决三越问题,那么,西南夷也同样可以采取相同模式解决。 不必劳师动众,兵不血刃解决这两个问题后,汉室的力量就可以集中起来应付来自北方的匈奴了。 而在前世,小猪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开辟的战场太多了,三越、朝鲜、西南夷、西域诸国、匈奴,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战略,基本上都是谁惹哥,哥揍谁! 这样看上去,是爽了! 但是,因此耗费的国力和军力,数不胜数,白白给了匈奴人喘息之机! 不然,漠北决战以后,凭借当时的战略态势和军力优势,匈奴人哪里还可能缓过气来? 直接会被绞死在漠北的沙漠里!r1152 ... 第三百四十七节 兄弟们(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刘阏之后,刘彻只是简单的准备了一下,就又迎来了一个兄弟——老七临江王刘彭祖。 刘彭祖今年才不过十岁而已,虽然已是一方诸侯,戴着王冠,身着绛服,前后侍卫拱卫,口称寡人,但却终究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心计算计,一点也无。 更别说是会懂得交易这种事情。 但,刘彻特意单独接见这个弟弟,却是项庄舞剑了! 谁叫刘彭祖有个厉害的老妈呢! 其生母贾姬,可是一个能留名青史,记录在史记中的人物! 虽然,史记中的贾姬,不过是太史公描写郅都刚正无私,忠心耿耿的背景,但,一个能让刘彻的那个向来薄情寡性的皇帝老爹肯做出一个冒险的姿态的女子,岂是等闲之辈? 在原本的那位刘德为数不多的零散记忆中,就有着贾姬当年风光无限时的一些片段。 这个女人,可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前世,刘彭祖先被封为汝南王,吴楚之乱后改封赵王,这位贾姬在这番运作中,当计首功! 当然,最重要的是,贾姬与程姬,乃是情敌,死对头啊! 当年,就是贾姬横插进来,生生夺走了本来击败了粟姬,风光无限的程姬的恩宠。 这仇,可是结的很大的! 在这宫中,贾姬的子嗣与程姬的子嗣,向来就是不怎么来往的。 *曾经教导过我们,玩政治,本质就是拉一派打一派。 刘彻特地单独接见刘彭祖,只是想传递一个信息给贾姬——孤欲结盟! 结盟干什么? 当然是压制程姬了! 程姬有三个儿子,刘非、刘余、刘端,而贾姬也有两个儿子。刘彭祖和刘胜。 程姬的儿子,假如得到的封国比较好,那毫无疑问。贾姬的儿子,就要坐冷板凳了。 更何况。两者本身就有仇怨,这下现实利益加上新仇旧恨,不需要挑唆,他们两个自己就会先打起来。 至于刘彻为何会选择与贾姬而不是程姬联盟。 道理很简单! 现在,就只有程姬的三子年纪比较大,而且,刘非还对他的太子位置有所威胁! “臣弟拜见兄长!”刘彭祖哪里知道刘彻召见他的这些弯弯绕,他在刘彻面前。表现的很局促,礼毕之后,甚至还低头认真的看了看随同他一同前来拜会刘彻的临江国丞相以及内史、太傅等随行重臣。 “快起来,小七!”刘彻却是露出一副温厚兄长的模样,一把扶起刘彭祖,甚至还非常亲昵的抱起这个小家伙,关切的问道:“在临江国,小七受苦了!” 神色之中满是关心爱护和怜宠,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会以为。刘彻与刘彭祖乃是感情甚笃,非常亲密的兄弟! 但是,实际上。刘彻记得非常清楚。 刘彭祖之所以被发落到了临江国,刘彻起码要记一大功! 要不是刘彻横插一杆子,把刘阏从临江国解放出来,刘彭祖是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临江为王的! 只是,这世界就是这样,昨天的敌人,可能就是明天的朋友。 刘彻为了释放自己的善意,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 他放下刘彭祖后,拍拍手。王道立刻就领着十几个宦官抬着许多木箱子出来。 刘彻看着那些木箱子,轻声道:“小七啊。太子兄长没别的送你的,这些书就当是兄长给你的礼物罢!” 一个宦官捧着一份帛书。呈递到刘彭祖跟前。 刘彭祖呆呆的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书名,然后将之转交给自己的太傅。 刘彭祖的王太傅叫张胜。 这个人与贾姬的大兄是同窗,当过贾府的客卿,后来被贾姬的家人举荐为官,当过某郡的郡尉,刘彭祖封王后,贾姬特地托关系,拜其为王太傅。 因而,这人实际上,掌管着刘彭祖目前的一切政务与交际。 在前世,刘彭祖也是在张胜的谆谆教导下,才成了那个难缠的赵王! 因而,这张胜,可算的上是一个人才了! 刘彭祖年纪小,不懂事,更不谙政事,但张胜哪能不知? 看着帛书上密密麻麻的书籍名单,张胜立刻就知道了,太子这是在拉拢贾姬一系,而且是下了血本了! 当今天下,千金难求一书! 许多先贤的典籍,在这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圈子内的私藏! 即使贵为诸侯王,也未必能读到! 尤其是那些涉及政治经济的书,便是天子,也不敢拍胸脯说,石渠阁里都有! 对于刘彭祖这样年纪的诸侯王来说,这些书比黄金更重,比田地更珍贵! 最重要的是,这表露出来了,太子的一个意图——假如太子不是觉得临江王可堪造化,怎会送书? 作为一个王太傅,张胜很清楚,此时应该做什么。 他立刻拉着刘彭祖对刘彻大礼拜道:“家上厚爱,臣代临江王谢恩!” 刘彻自是笑着连忙拉起来,道:“孤自幼独爱小七,小七能得到卿这等大才教诲,孤也就安心了,这些书,卿带回去,好生教导!” 这话就是骗鬼了! 刘彭祖和他弟弟刘胜,刘彻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说过的话都没超过一百句! 只是,谁能作证? 张胜不明所以,还以为太子真的以前跟自家王上感情甚笃,带着刘彭祖又是千恩万谢。 别的不说,此番觐见太子,能得到太子这个态度,就已经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张胜带着刘彭祖,辞别太子宫,回到未央宫,见了贾姬,贾姬自然问起今日太子召见的事情。 张胜带着喜气,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夫人,臣窃以为,家上既然如此看重王上,想必此番封国之事有望!” 诸王回京,各自的王太傅和丞相以及各自的外戚家族,都是八仙过海,谁都明白,自家的荣华富贵,可能就在此一搏了。 而主持此事的太子,意见与倾向,自然也很重要! 张胜要求不高,只要王上能得到一个比临江好的封国,然后,过个几年,他这个王太傅稍微运作一下,就可以用辅佐有功的名义,混个关内侯甚至彻侯了! 大丈夫生于世,封侯拜相,余生足矣! 但贾姬听完,心中却是镜子一样敞亮! 这位太子,跟他的父皇一样,都是心性凉薄之辈。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她这深宫妃嫔,这一年来冷眼旁观,却是看的太仔细了! 旁的不说,单单就一条毫不留情的将粟氏外戚给一脚提出朝局,就能看出来,这位太子,根本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贾姬只是瞬间就明白了刘彻的意思。 她嘿嘿一笑。 坦然接受了刘彻的邀请。 只要是能打击程姬的事情,亏本她也愿意! 更何况,这事情还是给她的两个儿子谋福利! 于是,贾姬站起来,对左右吩咐道:“来人,为本宫更衣沐浴,本宫要去淑房殿给皇后问安!” 后宫妃嫔,自然不可能去跟成年的太子会面,更别说交易了。 于是,皇后薄氏就成了中间的桥梁。 且,贾姬与程姬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程姬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也得好好的找些帮手,不然的话,真对付不了程姬的枕头风!(未完待续)r655 ... 第三百四十八节 诸王议政(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丁亥年,正月壬午。 赵王刘遂终于蹭到了长安。 因为刘遂至今为止,依然是赵王,朝廷也没有宣布刘遂有罪,是以,一切礼仪规格和待遇,都与其他诸侯王入京没有区别。 宗正刘礼亲自在长安城外,迎接的刘遂。 这就与后世天朝,某大员只要还没有被双开,那再怎么样,官方通报中还是会以同志相称一样的道理! 只是也就仅次而已。 刘遂一到长安,就立即被‘保护’了起来。 赵王在长安的王邸外面,密密麻麻,全是卫兵,就是刘彻这个太子,没有天子许可,也接近不了。 刘遂刚刚被保护起来,刘彻立即就得到了自家老爹的通知,要他即刻前往温室殿面圣。 前来传旨的宦官在宣读完旨意后,找了个机会,压低声音,对刘彻笑道:“殿下,奴婢赵统……”一边说,他一脸掐媚的看着刘彻,满脸的奴颜婢膝。 这已是最近十天,刘彻遇到的第七位主动示好投靠的宦官了。 “看样子老爹的身体,确实问题很严重!”刘彻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因为他拿不住,这究竟是这些宦官们自作主张,见风使舵,想要早些选好下一个效忠对象,还是皇帝老爹在故布疑阵。 对于自家老爹,刘彻从来不惮以最高标准来审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冒险了。 若非必要,他宁愿求稳,而不愿意剑走偏锋。去碰一些可能的雷区。 假如他还是当年那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皇子,这会。还管什么忌讳不忌讳? 当然,对于这些主动示好的宦官。刘彻也不能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相反,还得做出一定程度的厚遇。 不然,这帮家伙,成事或许不足,但败坏你的大事,绝对有能力! 后来小猪的太子刘据身陷巫蛊之祸,最终兵败生死。宦官们在其中发挥了最重要的关键作用! 所谓三人成虎,大抵如此! 是以,刘彻只是略一愣神,立即就回以笑容,道:“原来是赵公!啊呀,赵公侍候父皇辛苦了,辛苦了!” 说着,王道立刻就识趣的走上前来,拉着这个宦官的手,亲热的走下去。攀谈起来。 其中,塞红包,给贿赂。甚至许以空头支票这样的事情,肯定少不了。 然而,绝对不会有跟之前章德那样露骨的承诺和许诺! 看着那个宦官与王道下去,刘彻一边整束服饰,一边在心中思索着。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皇帝老爹的身体,实际上,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么乐观。 “淳于意。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刘彻在心中想道。 这是一个很显然的信号! 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帝老爹在演戏。 只是。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 几乎不会有皇帝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来开玩笑,做陷阱。 身为天子。何须行此险计? 这就好比某人放着飞机大炮不用,非要跟非洲黑叔叔玩肉搏,有这么脑残的人吗? 皇帝真要对付谁,完全不需要证据! 前世,皇帝老爹废刘荣,杀粟氏满门,逐周亚夫,有需要什么罪证和证据吗? 吾不用也! 足矣! “话虽这样说……”一念至此,刘彻在心中道:“我还是小心点为好!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何必冒险?” 带着这样的心理,刘彻乘上马车,来到了未央宫。 刚一到未央宫,刘彻就发现,今天的未央宫还真是热闹。 他的兄弟们,在长安的几乎都来了! 甚至就连刚满三岁的刘彘也在其乳母金氏的陪伴下,在温室殿外玩耍。 说起来,小猪这位乳母,也是个人才! 刘彻就记得前世小猪登基后,这位金氏,仗着自己乃是天子乳母,其家族在长安,横行霸道,无人可制,便是廷尉,也无可奈何,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还是惹了众怒,案子闹到小猪面前,即使如此,小猪也不曾对金氏有所惩处,虽然世人都说是东方朔从中转圜,但,刘彻知道,假如不是小猪心里本就不想治金氏之罪,便是十个东方朔,也别想救下金氏。 不信的话,你看看窦婴的下场! 窦婴对小猪不可谓恩情深重了吧? 既是真是矫诏之罪,也大可不必腰斩! 学一学太宗孝文皇帝释张武有那么难吗? 基本退一万步,将相不辱的传统在哪里摆着,你给他一个不流血而死的荣誉真个不行吗? 心里这么想着,刘彻的脸上却是笑意吟吟的迎上前去。 身为太子兄长,这表面上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得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在前些天,皇帝老爹终于下诏,夺去刘彘生母王娡一切封号,废为庶人,迁居掖庭。 便是王娡的妹妹王儿驹,也落了个罚俸一年的处罚,就这,还是念在她刚刚为皇帝剩下幼子刘越的份上。 曾经在后宫如日中天的王家姐妹,迅速成为了冷宫一员。 这让刘彻安心了很多。 对于刘彻来说王娡姐妹已经得到惩罚,那么,刘彘、刘越,自然要‘亲切对待’,甚至,刘彻可能还得对刘彘、刘越有所偏袒和照顾。 这是太子的责任,也是太子的牌坊! 一如当年先帝对待淮南厉王一般,刘彘、刘越,只要不谋反,便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刘彻也得兜着! 不然的话,这舆论物议,嘿嘿,肯定把刘彻黑成一个无情无义冷酷无情的暴君! 抱着刘彘逗弄了一会,温室殿门口,就热闹了起来。 刘彻自己的胞兄刘荣以及胞弟刘阏,乘车自北门而来。 程姬三子,刘余、刘非、刘端,自南门步行而至。 贾姬两子刘彭祖与刘胜则在各自的太傅陪同下,携手自西门而来。 除了那个倒霉的或者说幸运的长沙王刘发留在封国没能来到长安外,其他兄弟,基本已经汇聚一堂。 这大概是诸子封王后,最大的一次也可能是最齐全的一次聚会了。 刘彻看着这些兄弟们,心里面已经知道,今天老爹叫他来干嘛了! 很简单! 磨刀霍霍向刘遂! 按照汉家制度,能定诸侯王罪状,最公平最公正的方式,叫诸王议政。 譬如,前世小猪议江都王刘建的罪状以及后来议燕王刘定国之罪,都是召集诸王,各抒己见,搞的像后世天朝开两会一样。 实际上也跟天朝两会一样…… 诸侯王们鼓掌欢迎,大会胜利召开,在既定的议题范围内,按照皇帝的意思,议论某个事情,然后大会胜利闭幕,倒霉的诸侯王‘死有余辜!’(未完待续)r655 ... 第三百四十九节 诸王议政(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兄弟们都已经到齐,刘彻于是走上前去,对着诸王道:“都随孤一同进去面圣罢!” 于是,刘彻带头,刘荣紧随其后,诸皇子或自己独行,或在太傅、奶妈的带领下,拾级而上,鱼贯进入温室殿。 一进殿中,刘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木燃烧的香味。 稍稍抬头,只见皇帝老爹头戴天子九旒,身着绛色衮袍,端坐于上,目不斜视,神色威严的注视着刘彻兄弟。 刘彻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他记得清楚,昨日,他照例入宫问安时,皇帝老爹的精神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甚至,当时,他还有些萎靡。 “人参!”刘彻在心中想着,大概也就只有极品老山参能有如此功效了。 自从真番王进献了人参以后,人参这个本来在真番的山区漫山遍野,常见的与杂草无二,只有少数部落巫师会用来药用的植物,就迅速成为了长安奢侈品中的新贵。 以刘彻所知,过去几个月,单单是少府就已经派遣了四拨使者前往朝鲜、真番索要或者交易人参。 至少在与皇室关系密切的贵族圈子里,人参,已经成为了人们竞相想要拥有的一种神奇补药。 生病了怎么办?人参炖母鸡! 外出游玩怎么办?人参炖母鸡! 啪啪啪不给力怎么办?还是人参炖母鸡。 坊间甚至有人把人参当成了能包治百病的神药! 只是…… 是药三分毒! 人参偶尔使用,当然可以强身健体,但把它当饭吃,甚至兴奋剂使用,这麻烦就大了! 根据刘彻观察,皇帝老爹自打昏厥后。几乎是日日以人参为饮,靠着人参强大的提振精神,补益阳气的功效。来维持每日疯狂工作的状态。 这样下去的话,刘彻也拿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了。 只是…… 有些话,即使是父子,也是不能说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掺杂了君臣的关系! 当然,最重要的是……刘彻自己心中也隐约有些期待…… 具体期待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从皇帝老爹昏厥之后,每日午夜梦回,他都会梦见。自己端坐龙榻之上,发号施令的场景。 权力就像世界上最难戒除的毒、品,只要尝过它的滋味,能放手的人,太少太少! 有时候明知道,那样是不好的。 但在野心的驱使下,大部分的人,都会一步步走向深渊。 刘彻此时就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有个声音在蛊惑着他:夜长梦多啊。老头子早点死了也好! 尤其是,刘彻看到刘彘咿咿呀呀的奔向皇帝老爹时,心中的那个声音。更是陡然变得洪亮无比,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好在他还有些理智,须臾之间就清醒了过来,连忙跪下来,带着兄弟们叩首道:“儿子刘彻率诸王兄弟拜见父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兄弟们自也纷纷跟着跪下来。 只有小猪,咿咿呀呀的走到皇帝老爹身边,用着糯懦的声音,道:“父皇,父皇。阿彘好想你……” 天子刘启见了幼子,心中也是欢喜无比。立即就走下龙榻,抱起刘彘小小的身子。同时对刘彻道:“太子与诸王免礼平身,来人,赐座!” 刘彘进了父亲的怀抱,立即就笑个不停。 不得不说,刘彘小时候是相当可爱,也相当讨喜的一个正太。 粉嫩嫩的小嘴在皇帝老爹脸上亲来亲去,浑然不顾,皇帝老爹脸上扎的人疼的胡子。 刘彻见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快。 对小猪在皇帝老爹面前获得的恩宠,刘彻心中五味杂陈,甚至隐隐有着杀意浮现。 谁叫那只小猪,乃是历史上的世宗孝武皇帝,更是他前世的苦主! 当然,刘彻将这一切情绪都隐藏的非常好,他脸上甚至是带着笑容,看着这一切的。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盘膝坐下来,然后,用一种羡慕的口吻,笑道:“看着十弟的模样,儿臣真是恨不得回到三五岁的稚童时节,依偎父皇膝下,调皮捣蛋,嬉笑玩耍!” 天子刘启闻言,笑骂道:“太子若是愿意,也可如阿彘一般,朕必不怪罪!”说着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作为皇帝和父亲,他最希望看到的场景,莫过于此了。 兄友弟恭,一团和气。 只是,他哪里知道,他的太子刘彻,此时心中恨不得杀了此刻在他怀里撒娇的刘彘! 甚至,刘彻心中,还有着更激进的想法…… 这时候,刘彘却忽然抬头道:“父皇,父皇,母妃呢!阿彘好久都没见到母妃了!母妃哪里去了!” 原本一团和气的气氛,瞬间被破坏的干干净净,天子刘启的脸上更是铁青的厉害! 对于王娡这个女人,刘启现在可谓是反感无比! 不然也不会直接将之打入掖庭幽禁起来! 若不是顾忌这场合,恐怕,他当场就要发作了! 以他的智慧,他岂会猜不到,刘彘入殿以来的一切作为,恐怕都是被人指使,甚至,暗中排练过许多回的! 否则,刘彘一个不满三岁的稚童,哪里可能一到他身边就各种撒娇讨好,现在却忽然提及王娡! 这一切太过生硬刻板了! 几乎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子在耍! 这正是发怒的地方! 并不是说,别人不可以唆使刘彘来卖萌,为其生母求情。 为人子,为生母奔波,效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把他当三岁孩子耍,这就是无法容忍的罪过! 刘彻见到这情景。虽然心里面很爽,但脸上却是露出一个宽厚的笑容,立刻就上前。拜道:“父皇,儿臣好久都没有抱过阿彘了。可否让儿臣抱一抱!” 一脸的宽宏兄长的架势,这姿态,摆的那是没有人能挑出毛病来。 天子刘启得了个下台阶,自是不无不可,毕竟,他还是很疼刘彘的,对这个幼子更是喜欢无比。 谁叫刘彘生的好呢! 刚好就是在他登基即位的当天生下来的! 于是,他就笑道:“阿彘。让太子大兄抱抱好不好?” 刘彘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点点头。 对于刘彻,他只觉得,这个哥哥很喜欢他,也很疼爱他。 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来说,谁能给他好处,哄着他,宠着他,他就乐意跟谁一起玩。 而刘彻方才在殿外,逗弄过他。这印象还没消退,自然就张着手,跑到刘彻身边。奶声奶气的道:“太子大兄,阿彘要抱抱!” 刘彻自然笑眯眯的抱起他来。 心中原本的那点杀意,在此刻,荡然无存。 原因很简单,在方才那样的情况发生了以后,刘彘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老妈了! 一个没有母亲的未成年皇子,拿什么来威胁他的位置? 倒是一旁的刘荣,这时候恨不得掐死刘彘! 太子大兄???? 刘荣只觉得心里面有一百万头我草拟马狂奔而过。 “寡人还没死呢!刘德怎么就成了大兄了?”刘荣对于民间传言的那个刘德自幼得先帝赞许,钦点为隔代继承人的说法。向来嗤之以鼻! 作为长孙,刘荣自然清楚。先帝在世时,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皇孙表现出过任何的偏袒。 甚至。刘德到底见过几次先帝,那也要打上一个问号! 是以,他在心里,从未承认过刘德更名为刘彻,更是从未对刘德的更名有过任何表示。 在他看来,那个彻字,本来该是他的东西! 只是刘德这个不孝的家伙使了歪门邪道霸占了去的! 他才是那个应该被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 只是,没有人关心他此时的想法。 刘彻抱着刘彘,得意洋洋,好似一位真正心疼和宠爱弟弟的大哥,在诸兄弟面前走了一遭,然后,在刘阏身边停留了下来。 “阿弟,你看,阿彘长的,与你小时候可是真像,看着鼻子,嘴巴,真是可爱!”刘彻笑呵呵的道。 刘阏虽然笨了点,但也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就知道,这是自己兄长在他创造一个在父皇面前露脸加分的机会,哪里还不懂把握。 他立刻就笑道:“兄长过誉了,臣弟记得幼时并无阿彘如此可爱,常常惹得父皇生气……” 他这一开口,天子刘启才算注意到了刘阏。 没有办法,谁叫刘阏这个老三,即不是刘荣,身为长子,有着先天优势,哪怕再怎么不成材,那也是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就报以期望的。 更非刘非、刘端,生下来就有残疾。 对这两个儿子,他这个天子和窦太后,心中都有愧疚,因此,事事都会照顾甚至偏袒。 像刘阏,刘发这样,既无长处,也无缺憾,平庸无比的儿子,作为皇帝,他还真没太大印象。 也就是刘彻这个太子,不知为何,对刘阏从来照顾有加甚至不顾一些忌讳,也要为刘阏出头,这才让天子对自己的这个三子,多了些印象。 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此刻,听到刘阏的话,他这才想起来,刘阏幼时,似乎也如刘彘这般,在他怀中亲昵,他也极为喜爱这个孩子。 只是随着子嗣渐多,粟姬又是那么个臭脾气,他也就懒得去看老大老二老三了。 这么多年……怕也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刘启在心中叹道。 男人嘛,都是这样,越老越怀念年轻的时候。 即使皇帝也不例外。 天子刘启这一怀念起过去的时光,自然就难免想起刘荣刘彻刘阏三兄弟接连生下来的那三年,他的快乐与幸福,他的青春与激情。 于是,他心中的敏感神经悄然触动。 “朕是否对刘荣、刘阏,太过苛刻了呢?”他心中想着。特别是如今,刘彻还好,好歹是个太子。将来登基称帝,九五之尊。拥有天下。 但刘荣、刘阏,却是早早的没了娘! 想起来,这么多儿子里,恐怕就他们两个将来可能日子要过的比较苦了。 没了娘的孩子,日子肯定过的比其他儿子差! 当年,淮南王刘长是这样,代王刘登也是如此! 只是,这些事情他也就在心里想想。不会说给任何人听。 但,只要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在某些事情上,就会软下来! 天子刘启看着刘彻刘阏兄弟逗弄刘彘,估算了一下时间,道:“好了,太子,河间王,先别忙着逗弄阿彘了。奶妈,把皇子抱下去!” 刘彘的乳母金氏连忙恭身上前,抱着刘彘就退到一边。 刘彻也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临襟正坐。 天子刘启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道:“今日,朕召集太子与诸王前来,是有件事情,想叫诸王与太子都来议一议!” 他拍拍手掌,立即就有十几个宦官捧着许多竹简鱼贯而入。 这些竹简被分发给所有的儿子,甚至,刘彘那个小家伙也面前也放了一份。 刘启接着道:“诸王都看看罢!然后议一议该当如何!” “朕昨日已经与丞相、御史大夫以及宗正、太常都议过了!具体该是个什么结论,诸王可以畅所欲言!” 刘彻翻开那竹简。不出他所料,全部都是刘遂的黑材料。 从不敬长安。语出反言这种擦边球,到私通匈奴。与刘濞往来,联络甚至密谋共同举兵,可谓是证据确凿,刘遂想不死都还真有些难度! 只是,作为太子,刘彻不能先发言。 不然的话,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说闲话! 但也不能拖到所有兄弟都说完,那样,也会显得太子没有担当。 一般而言,这种事情,刘彻认为,第三个发言比较妥当。 于是,他就静静等着其他兄弟的反应。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刘彻就见到,常山王刘非‘拍案而起’,迅速出列拜道:“儿臣常山王非启禀父皇:赵王刘遂大逆无道,行事放肆,不可以承宗庙,儿臣以为,当下有司,按律论其如法!” 这杀气腾腾,毫不掩饰的话语,让刘彻感觉脖子都有些发凉。 但同时,也在心里骂了这个家伙一句‘煞笔’。 道理很简单,汉室天下,最讲脸皮,哪怕天子恨某个诸侯王恨得牙痒痒,那面子上也会一团和气。 当初,刘濞的太子遗体被送回吴国,刘濞直接对前去送还遗体的使者说:“死在长安,就葬在长安罢,何必送回来?” 将太子遗体送回长安,生生的把朝廷的脸面抽的啪啪啪响。 更是从此不再朝觐长安。 都这样了,汉室朝廷却默认了刘濞的选择,甚至于赐其几仗,使其不朝长安。 假如这个例子比较远,很多人都不记得了的话。 那么,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总该能让刘非长点记性罢! 刘濞授首以后,天子刘启,假惺惺的对群臣道:“吴逆虽无道,朕不可无情,其令大臣于吴王宗室,择一贤者,其嗣吴国宗庙香火!” 话音未落,窦太后一封懿旨就到了——吴王虽长,然其无道,安可续其宗庙? 然后这事情就没有然后了! 明眼人谁不知道,这就是一出戏,演给天下人看的——看看,朝廷还是很仗义的嘛,吴王都谋反了天子都还念着要给其延续宗庙香火,真正是仁义圣主啊!数遍三皇五帝,历朝历代,还找得出这样仁厚的君主吗? 更重要的是,天子演戏,还演了个全套! 既然吴国因为太后反对,为人子,以孝道为第一,不得不‘忍痛’放弃。 那么,楚国自然就不可能吞进肚子里了。 于是,天子下诏,赦楚国除附逆之臣外,所有大臣贵族无罪,即使附逆,也要看情况,区别对待。 只是这诏书下的有些略晚,楚国的大部分贵族和地主士绅,基本都已经被前线的大军在天子诏下绞杀一空了! 然后,真正的戏肉来了。 天子继续下诏,承认了楚王刘戊,在去岁十月死于刺杀,下诏,以楚元王子,平陆候礼嗣楚国宗庙。 为了面子,一个已经吃进肚子里的大国,天子都吐出来了。 再这样对刘遂杀气腾腾,喊打喊杀,这不是抽皇帝老爹的脸吗? 只能说,刘非这个家伙对赵国太过热切了,以至于,利令智昏! 刘彻在心里冷笑一声。 老刘家这死要面子,既要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作风,虽然,真摊开来给人看的话,是个人都会觉得不齿! 但是,刘彻心知肚明,这正是刘氏天下能延绵五六百年,甚至到了东汉末年,还能来个回光返照的根本所在。 因为,这正是收买人心的最佳策略。 而一个连牌坊都不想立,就急匆匆的想做婊子的王朝,能活过五十年,都已经是幸运了! 譬如曹魏…… 刘非之后,刘荣也醒悟了过来。 这正是寡人在父皇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刘荣立即出列,生怕被刘彻跳出来抢了风头,他跪下来,禀报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赵王所作所为,真乃是人神共愤,非人臣可为!想当年,幽王死于非命,先帝故而怜之,封其为赵王,存亡断续,不想其不但不感恩在心,竟做出这许多的不忠不孝之事,儿臣以为,当杀一儆百,为后来者警!” 在刘荣看来,这个事情,几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处置方式了。 假如,要是放过刘遂,那以后,那些诸侯王,还不是人人都要谋反了? 反正,谋反了,也不会被治罪,谁还怕啊? 这么想着,刘荣就像一只得胜的公鸡一般,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刘彻,仿佛在说:任你狡猾如狼,这回也得吃我的洗脚水! 只要是想到终于能赢一次刘彻,刘荣就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舒服的呻吟。(未完待续) ps:最近在老婆家,老婆家里没有网络,只能靠热点发布,每次发,都跟打仗一样啊有木有,起码半个小时才能登陆,上传……所以,书评区暂时是没法管了,各位的评论和意见,等过两天我回家再一一看~~~~~~~ ... 第三百五十节 诸王议政(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听着刘荣的话,心中古井不波。 甚至就是刘荣回头的那一眼,刘彻也没什么表示。 刘荣的行为,在刘彻眼中,幼稚无比!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智障,脑残! 好端端的,竟然提及赵幽王! 简直是…… 刘荣以前的宗室教育课,难道都是用屁股在听吗? 赵幽王刘友,那可是汉室悲情主意教育中的一张王牌,是朝廷用来标榜,假如刘家不团结,就会怎样怎样的一面旗帜! 即使只是出于刘氏的颜面考虑,幽王子嗣,也是有着类似‘两少一宽’的待遇的。 更何况,民间对于刘友遭遇同情的人,一抓一大把。 正因为如此,先帝时,才会对刘遂种种不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加强了监管力度。 刘荣此刻提及幽王刘友,还口口声声的对刘遂喊打喊杀,假如按照他说的办,朝廷就是自己抽自己耳光了! 这就跟后世天朝,人大会议上,刚喊完学习xx同志艰苦朴素的革命精神,回头xx同志就被双开了一样讽刺! 只能说,刘荣还是太年轻了! 假如他稍微用点脑子思考一下,都不至于会犯下如此错误! 刘彻神色微微一凝,站起身来,出列拜道:“启禀父皇,小子以为,赵王固然大逆无道,不配为人臣,只是,今日议政,只儿臣兄弟在,儿臣以为,此事。还是最好先发文,将赵王罪行,密报给齐王、燕王、代王、衡山王等宗室元老知晓比较好!” “尤其是燕王!”刘彻恭身道:“燕王最长。如此大事,还是须得请燕王来议一议。说说看法,不然,天下人难免会说,我等兄弟,私相授受!” 刘彻说的,其实就废话。 但却是相当有道理的废话! 自从刘彻的那位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即位问题上玩了一次学习古人三让天下后,这天下大政,一直就有着一个三次请示的潜规则。 譬如。当年,群臣议淮南厉王刘长之罪。 元老大臣三次上奏,请论刘长如法,太宗孝文皇帝前两次都是回复:朕不忍致法于王,群臣再议之! 到第三次,才找了个台阶,将刘长发配临邛,监禁居住。 又如刘彻的这个太子位,也是群臣三次请立,蚤建太子。天子推辞两次,第三次,才‘勉为其难’的考虑到天下苍生。册立刘彻。 像致法一国之君这样的大事,当然也是摆足架子,做足姿态,告诉天下人‘实在不是朕无情,完全是宗室诸侯大臣一致决定’‘朕固争之而不得’无奈挥泪斩马谡…… 这里面的弯弯绕看着复杂,但其实,目的很简单。 愚民而已! 聪明人,读书人,自然一眼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但广大农民伯伯,不识字的下层阶级。看不懂啊! 而在中国,不管用什么办法。愚弄也好,收买也罢,只要能稳住代表了占据绝大多数的农民,那么,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个什么花样来! 刘氏,对这一点,从来就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 即使是后来那只完全没什么演技的小猪,当了皇帝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将这一点做的很好! 所以,小猪尽管把国家经济搞的一塌糊涂,地主商人阶级怨声载道。 但,总的来说,国家相对稳定,社会秩序相对平安。 到了晚年,一纸罪己诏,居然就将人心收拾回来了…… 这换了其他任何朝代,都可以堪称奇迹。 但在汉室,这样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天子刘启听了刘彻的话,眼前一亮,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为刘彻这个继承人的反应灵敏而欣慰。 尤其是,刘彻提议,要请燕王也来议一议。 这个提议,在刘启看来,简直是完美! 原因很简单。 燕王刘泽自从去岁冬十月以来,就已经是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了。 现在的燕国王室上上下下,都只想着一件事情——老头子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国上下,跪舔长安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唧唧歪歪其他的事情? 是以,吴王刘濞当初派去燕国联络的使者,甚至连燕国王室的面,都不曾见到。 对燕国来说,头等大事,就是权力的交接。 实在没闲工夫去搀和别的事情。 于是,天子刘启,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其事的道:“诸王所言皆有道理,只是,赵王虽然无道,然其终归乃是宗室骨肉,且,其乃幽王独嗣,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下齐王、燕王、代王、衡山王,议之!” 天子这话一出口,刘非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他入主的梦,变得有些遥远了起来。 请齐、燕诸王议论,这其中难免存在太多变数。 更麻烦的是,他收到风声,老七,老九都对赵国虎视眈眈。 贾姬的能耐,可不比他老妈弱! 这夜长梦多,难免出现什么意外! 至于刘荣,则像是失掉魂魄一样。 他还不算太笨,自然听得出,自己老爹话里话外,对他的不满。 这时候,刘荣真是在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提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提幽王? 同时,他心中对刘彻的恨意,更加深重起来! 在刘荣看来,一切都是刘彻的错! 他明明知道,父皇的意思,为何不跟我这个兄长汇报提醒? 真是可恶! 一定是刘彻害怕寡人在父皇面前得宠,故意坐视寡人犯下如此大错! 定是如此! 天子刘启没有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关注儿子们的表情,他感觉有些累了,最近这些天,他几乎是在人参汤的提振下,才有精神和力气来处理国政。 这会人参的功效差不多过去了,他只感觉,脑子有些晕眩,想要休息一下。 于是,他站起身来,道:“诸王都回去好好的跟各自的母妃聚聚,拉拉家常,人行千里母担忧,尔等虽然都贵为一国之君,但,要记得,常常回长安,来看看你们的母妃!” “太子,随朕来一趟!”刘启挥挥手道:“其他人,散了吧!” “诺!” “恭送父皇!”兄弟们纷纷跪下来。 刘彻则连忙上前,跟在皇帝老爹身后,朝着内殿而去。(未完待续) ... 第三百五十一节 谁家马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h2>“给太子赐座!”天子淡淡的吩咐一声后,就自顾自的坐到了御榻上,闭目养神。 郎中令周仁,领着一帮子御医立刻上前,为天子诊脉。 更有宦官立刻端来一碗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鸡汤上前进献。 刘彻哪里会傻到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把握住,他立刻上前,从那宦官手里接过鸡汤,自己亲自端上去,跪下来,不动声色的先尝了一口。 味道还挺不错,尤其是鸡汤里浓郁的参香,只是稍微闻闻,都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唯一的遗憾是,这鸡汤微微有些烫人。 于是,刘彻用汤勺舀起一勺汤,先微微吹口气,稍微等待了大概一两秒,才站起身来,拿着汤勺,小心翼翼的喂到自家老爹嘴里。 喂了两三口后,刘彻才轻声问道:“父皇,这汤,可还合胃口?” 天子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刘彻在给自己喂汤,顿时,心中就有着一股暖意。 亲尝汤药,这可是孝道的典范啊!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即使是他,当年先帝病重,背生恶蛆,他却连为父吸脓的行为,都做的相当勉强,为此,被先帝好生训斥了一顿。 至于亲尝汤药这样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却是勉强才虚应了几回故事。 而他的儿子刘彻,似乎却真的跟民间传说的那样,继承了先帝的遗德,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就连这孝道…… 最近月余时间,刘彻每次入宫觐见,几乎都会如现在这般,亲自为父尝汤药,小心翼翼的尝过之后,再亲自奉上…… 如此行为,几乎与当年先帝服侍太皇太后一般! 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膝下有一个孝子? 只是,作为皇帝,刘启只能将心中的欢喜和欣慰放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 老刘家的皇帝,对于自己的储君,从来都是以最高标准来要求和考核的。 是以,刘启只是微微一笑,道:“太子有心了,朕这身体啊,估计得春天才能有所好转,太医官们都说,朕这病是冬病,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失调所致,所以,这监国之事,太子暂且继续担着吧!等到秋天,朕自甘泉回宫以后,再做定夺!” 其实,实际情况,比他所说的要严重得多了。 根据太医官以及名医淳于意等人的诊断。 他的身体,毛病多得是! 淳于意甚至直接明言,今后必须戒色戒酒,还得好生静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戒酒好说,戒色和静养,跟要了他的命,几乎没有区别! 哪个皇帝,能离得开权柄与美色? 三皇五帝,三代君王,谁能免俗? 但为了以后自己的健康考虑,淳于意的意见,他也不能全都不听。 是以,刘启在经过了这差不多一个月的观察后决定,将部分的事务,主要是些杂事,琐事以及不太重要的会议,都交给太子刘彻去主持。 反正,这三公九卿,南北两军,天下郡守,大部分,都是他的人,也只听他的命令。 而且,汉家天子,从来不惧子嗣的挑战。 在以孝治天下的汉家,哪怕皇帝,已经奄奄一息,太子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夺不走皇帝半分威权。 所以,他就根本没考虑过,万一权力被太子掌握了,他这个天子,最终变成个木偶怎么办? 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在刘氏天下! 当然了,身为皇帝,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他都是不会放弃权柄的。 是以,他也只打算将一些琐事以及行政上的事情交给刘彻处置,其他事情,还是得他这个天子来拍板。 刘彻闻言,心中却是大喜! 虽然他也知道,他可能只会得到些无关痛痒的小权。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权力再小,那也是权力! 更何况,国无小事。 一个细节上的政策调整和一条看上去好像微不足道的行政命令,足以在局部甚至天下范围内,引发一场!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步步为营,慢慢接掌权力,培植羽翼,小心翼翼的绕过雷区,在他人不曾注意的地方,悄悄打造属于自己的团队,最终在将来即位后,轻而易举的,使天下变色。 然后,就可以安心的打造,那个他梦想中的天朝上国,中央帝国! 只是这样想想,刘彻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兴奋的尖叫,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天下,告诉世人——孤的大枪,已经饥渴难耐了! ……………………………………………… 回到太子*之中,刚进门,还没来的及坐下来。 张汤就带着一个年轻的舍人前来报到。 对那个舍人,刘彻还有些印象,可不就是前不久,他在馆陶的压力下,派出去虚应故事,公款旅游和考察关东地方郡国基层农民生活状况的那个小官吗? 这人选,是张汤举荐的。 好像是叫杨丰,关中弋阳人,老爹是做典吏的,他祖父还曾当过曹参的佐吏,可谓是官宦世家。 只是…… 刘彻看着张汤郑重其事的带着这杨丰进来,他心中,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难道,这货在地方上捅了个马蜂窝?” 地方上的事情,猫腻和潜规则,多如牛毛。 刘彻自己前世就当河间王时,常常去地方上,也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在文景盛世的表面下,流动着种种肮脏与黑暗。 错非是,刘家天子一直在用陵邑制度,不断的割地方豪强大族的韭菜,从根源上切断了门阀世家的生存土壤,以目前黄老派当政的政治主张和施政策略来看,汉室江山,早就是地主豪强世家门阀说了算的江山,政令不出长安,也不是不可想象的! 历史上,元帝那个二货在儒家的怂恿下,废除了陵邑制度,不过二十年,刘氏江山就摇摇欲坠,王莽因此得到了篡汉的机会。 不然,就以前中期那帮战斗力只有五的地主豪强渣渣,怎么可能扶得起王莽篡汉? 只是,这个杨丰,究竟捅了谁家的马蜂窝?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挥挥手,让人赐座,然后,就静等杨丰的汇报。r1152 ... 第三百五十二节 太子之怒!(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微微横趟着,听着杨丰的汇报。。23 在杨丰的描述中,一副汉初郡国底层农民的生活画卷,缓缓在刘彻眼前展开。 杨丰此次奉命出行,从函谷关出关,一路向东,跨越了数个郡国,行程数百里,按照刘彻的吩咐他真正的深入了基层,深入到了最偏远最穷苦的农村中去,向刘彻带回了许多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并且此人还特别的细心,一路所见所闻,都被其一笔一笔记录了下来。 单单是这些文档,就足足写满了整整一箱子的白纸,差不多十几万字。 刘彻站起身来,接过杨丰呈递上来的那些记录着这个时代,最底层劳苦大众生活生产情况以及社会结构形态的纸张。 这些纸张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褐色的血液,刺痛了刘彻的眼眸。 杨丰却已经是泣不成声,他匍匐在地上,报告道:“臣奉家上谕令东行,行至河南郡时,夜宿新成县东乡七里亭一户农家,臣等谨奉家上谕令,过府县不入,假作商贾,夜宿该户农家时,忽遇县中催要算赋,其吏如狼似虎,入乡横行无忌,强令农家纳赋,旦有不从,拳脚相加,更有甚者,直接锁拿,臣等看不过眼,说了两句闲话,竟被恶吏以盗匪之名污之……甚至臣等亮明身份,反而招致杀身之祸……” 说着,杨丰就哭的更厉害了,他抽泣着道:“离京之时。家上遣派三位壮士,保护臣,结果……俱死于恶吏之手……臣脱身之后。前往河南郡郡守衙门告状,结果,竟被乱棍打出……” 刘彻听着,也是眉头紧锁。 河南郡! 真是好大的狗胆! “河南郡郡守是谁?”刘彻轻声问道。 旁边的张汤低头禀报道:“回禀家上,河南郡郡守姓窦名全,太后子侄,大将军堂兄……” 刘彻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看来。这马蜂窝,捅得可真不小! “卿且先起来!”刘彻扶起杨丰,好生安慰了两句。 历朝历代。最难处置的人,莫过于皇亲国戚了! 先帝逼死了薄昭,至今为人诟病。 是以,从那以后。刘氏对于太后的家人。都是能不动,尽量不动,最严重的处罚,也顶多是罚俸,再未有过什么刑罚。 当然,这也与薄窦两代后族外戚谨小慎微,不兴风作浪有关。 只是,林子大了什么都鸟都可能有! 更何况是皇亲国戚? 窦家出几个败类人渣。也不是想象不到的事情。 但,刘彻现在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他也还没胆小到,听到窦家的名字,就浑身发抖,不敢动手的地步! 杀了他的人,打了他的臣子,这事情,想要就这么算了,哪里可能? 只是,看着纸张上记录的文字,听完杨丰的描述,刘彻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味道。 一股熟悉的味道! 刘彻看着哭哭啼啼的杨丰,问道:“卿说,河南郡在正月派吏员下乡催要算赋?” 刘彻回头看着张汤问道:“算赋难道不是十月征缴的吗?河南郡的官员怎么回事?” 张汤恭身匍匐在地,不敢回答。 张汤的沉默,让刘彻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有些发颤,让人看了,仿佛就如同站在火山口上一般。无比的恐惧和害怕! 这才是关键! 这才是为什么河南郡的地方官吏居然敢杀人的原因! 刘彻停下笑声,看着张汤,问道:“卿知道是什么情况对吧?” 他又看向杨丰,问道:“卿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所以站出来了阻挠官吏,对吧?” 杨丰却是叩首,道:“臣愚钝!” “嘿嘿!”刘彻干笑几声。 他拿着杨丰记录着他一路上见闻的白纸,狠狠的将之紧紧抓在手上。 到底为什么,他已经心知肚明了! 一切的缘由,刘彻此刻心中如同镜子一般清澈。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包括后世的天朝,都曾经发生过。 刘彻的记忆深处,甚至依然清晰无比的记得,他在天朝童年时的所见所闻。 呜鸣不已的警笛,如狼似虎的干部们,还有鬼子进村时一样,全村都动员起来的抗税的乡亲们。 摊派、摊派,层层摊派! 统筹款,提留款、农业税,新时代的三座大山,将那时候的农民压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新千年,天朝中央废除了一切农业税收后,这样的情况才不再发生。 刘彻的眼睛在白纸上还沾着血迹的文字上掠过,两千年后,尚且都是那样,何况如今? 刘彻在天朝上学时,曾听说过一个民国时期的笑话,说是某地的官员,把税都收到了几十年后了! 而在这西元前的汉室,这不是笑话,是某些地区,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实! 只是,官僚们向来欺上瞒下,胥吏横行无忌,百姓愚昧,没有文化,只能逆来顺受。 这个杨丰,是个愣头青,刚入官场不久,加之生在关中,耳闻目濡的,都是关中的官员做事方法。 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的黑暗。 年轻人嘛,正义感总是很强的! 但张汤呢? 嘿嘿,堂堂廷尉的刑曹令吏,之前又是久在基层。 这些猫腻,他肯定清楚。 他为什么不说,不禀报? 现在却又带着杨丰来觐见,来给杨丰出头? 这里边的东西,很值得玩味丫! 但刘彻懒得去考虑张汤的心理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刘彻知道,他必须立刻马上迅速做出反应! 不然,这刘家的脸,就丢光了。 “去请廷尉、御史大夫、中郎将,立即来见孤!”刘彻淡淡的吩咐着,同时,对王道吩咐:“去,拿孤的印信,去章武候候府,拜见章武候,就说,孤今夜将会过府拜会,同时,让人通知馆陶长公主府,出了章武候府,孤就去馆陶长公主府邸!” 要杀窦家的人,必须跟章武候以及窦太后报备。 章武候窦广国这一关,刘彻好过,窦广国不是那种会护犊子到蛮不讲理的人,跟他讲道理,是能讲清楚的。 当年,这位君侯,可是连到手的丞相大位,都自己放弃了! 但窦太后,却不是一个会讲道理的人! 想要说服窦太后,讲道理**律没有用! 只能跟她讲人情讲世故,撒娇卖萌,求得她的许可! 将这些事情吩咐完,刘彻就坐下来,仔细的看着杨丰记载在那些纸上的文字。(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五十三节 太子之怒(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概半个时辰后,御史大夫晁错率领着中郎将郅都以及新任廷尉赵禹来到刘彻面前。! 刘彻这才放下手中杨丰记录的报告,站起身来迎接。 “臣等拜见家上!”晁错带着郅都与赵禹对刘彻微微恭身行礼。 刘彻连忙让人赐座。 安坐下来,晁错立刻就问道:“未知家上急召臣等前来,有何谕令?” 刘彻却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新任廷尉赵禹,问道:“赵卿,孤问卿,依律污杀太子属臣,该当何罪?” 赵禹闻言,心中大惊!谁敢杀太子臣属,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别说是杀一个与太子有关的人了! 便是弄碎了太子宫里一个花瓶,都是死罪! 然而,他到底年轻,反应快,立刻就出列拜道:“回禀家上,依照汉律,杀人者死,杀官等同造反,污杀储君属臣更是罪加一等,首犯当磔,从犯按参与程度不同处以腰斩、弃市、斩首、绞刑、死刑、流刑,谋划者族!” 刘彻闻言,哈哈一笑,道:“善!” 这就是他要传召廷尉的缘故了! 他这才回答晁错的问题,道:“孤这次急招卿等前来,乃是因为孤的臣子杨丰在奉孤命微服巡查关东郡国时,在河南郡为恶吏污为盗匪,杨丰随行护卫将士三人尽皆死于恶吏围攻,杨丰前往郡守衙门告状,反被乱棍打出,卿等说说看。此事,当以何论处?” 赵禹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样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喜的则是。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正所谓天授不取,反受其咎! 他几乎是立刻就拜道:“倘若果真如此,臣请家上下令,臣即刻就带人前往河南郡彻查此事!” 对这时候的赵禹来说,再没有比一个这样的大案要案,更合他心意的了。 去岁,前任廷尉张欧以黑马姿态逆袭上位。在晁错的支持下,坐上了丞相的大位。 廷尉的位子,立刻就空了出来。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 赵禹能够以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就成为廷尉,只能用幸运两个字来形容! 即使赵禹,自己也是觉得仿佛像做梦。 要知道。一年前。他还不过是一千石的刑曹令吏而已。 按照传统,像他这样的中层官员,起码还得熬个十年八年的,才有希望,获得一个外放地方的机会,进而将自己提升到两千石的级别。 如赵禹这样,火箭式提拔的官员,即使翻开汉室史书也不多见! 是以。上任之后,赵禹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了岔子。 但另一方面,他也是鼓足了劲,想要办一个大案要案来服众,来打响他的招牌! 刘彻看着赵禹,满意的点点头。 这事情,有了廷尉配合,顿时就变得简单多了,最起码,在程序上已经没有问题了。 在汉室,只要廷尉牵头,就没有办不了的案子! 对于赵禹,刘彻还是很满意这个新廷尉的,敢打敢冲,魄力十足,上任不久就一改前任张欧的怠政,积极的对廷尉衙门进行调整,很是办了几个案子,更将张欧时期大批遗留问题,解决的七七八八。 相对的,廷尉大牢,也有些人满为患了…… 赵禹的廷尉位子,真是得来不易。刘彻看着赵禹,心里浮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说起来,赵禹能当上廷尉,刘彻也是出了力的! 最初,廷尉的备选名单里是没有赵禹的。 只是后来,一个个被推荐的人选,都被皇帝老爹给否决了,逼急了的丞相,没有办法,只能赌气一样的将几个青壮派塞到了名单里。 本意是打算将皇帝一军,可谁成想,塞进去的青壮派里居然藏着赵禹这样一个有着大靠山的人。 赵禹的举主,乃是太尉周亚夫。 虽然,周亚夫举荐了赵禹后就撒手不管了,但,那时候,周亚夫正得宠,而且身系海内之望,皇帝老爹本着给周亚夫面子的心思,于是,就顺手将之提到了朝议的名单里。 本来,事情到这里,差不多也就该没赵禹什么事情了。 一个既无资历,也无勋贵背景的官场新人,能到朝议九卿人选的会议上走一遭,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誉。 谁还敢奢望更多? 但,那时候刘彻出手了。 一封打着汲黯名义的密奏,被递到了天子案前。 然后,赵禹就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廷尉。 刘彻其实也没说啥,只是让汲黯在奏疏中举了张欧当廷尉时的种种数据,皇帝老爹在看到张欧当廷尉时的各种数据后,立刻就取消了委任那些外行的打算。 谁叫张欧当廷尉,干的太‘出色’了! 仅仅以不完全统计的数据来看,张欧当了两年廷尉,结果是,有数百本应被论罪的死刑犯没有得到法律的惩处,反而是在廷尉大牢里等来了天子大赦。 法律没有起到震慑犯罪的作用,堂堂廷尉,本应是法律的执行者,公平的保护者以及维护者,最后,竟然为了个人的名声,成为了犯罪的保护伞。 这成何体统嘛! 所以,廷尉,还是得专责刑狱的律法工作者来担任。 于是这样一来,大部分的备选人,都变得不合格了,赵禹成功的通过矮子里面选将军的模式,成为了新任廷尉。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皇帝老爹派人问过周亚夫的缘故。 脑中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嘴上却没有停下来。 他看向晁错。问道:“御史大夫以为呢?” 想要治罪一个两千石郡守,光一个廷尉是搞不定的。 还得御史们出手,刘彻相信。晁错派去河南郡的监督御史,肯定拿着窦全大把的黑材料。 就看晁错愿不愿意冒着得罪窦家的风险站出来当这个mt了! 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他若是杀了窦全,窦广国也罢,窦太后也好,只要说清楚了,沟通好了。问题不大,窦家其他人,更加不敢有什么不满。 但出头的晁错。那就不一样了。 窦全的家人不敢埋怨太子,难道还不敢埋怨晁错? 更何况,窦婴本来就与晁错有嫌隙,这事情要再摊上去。晁错在窦家那里。估计声望得直接变成仇恨,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刘彻不动声色的看着晁错,等待着晁错的回答。 晁错的回答,与刘彻猜想的一般无二,他很平静的答道:“回禀家上,臣以为廷尉所言甚是,杀人者死,高祖铁律。更何况杀储君臣属,河南郡郡守所作所为。已非渎职,臣自当弹劾之!”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晁错,果然还是那个晁错! 不愧是那个在前世顶着全世界的压力,一意孤行,推动削藩的狠人。 只是,到底河南郡的官吏为什么要杀太子的臣属,刘彻既然没说,晁错自然也聪明的没问。 他不笨,知道这里面肯定别有内情,搞不好,估计会引发一场超级风暴,席卷整个国家。 毕竟,关东郡国的基层,到底烂成什么样了,不是傻子都看的到! 下邳郡就是一个很鲜活的例子! 在陵邑制度一茬茬的割韭菜的背景下,下邳的地方豪强与地主官吏,居然能拉出一支几万人的叛军,席卷整个淮河流域,搞的朝廷居然要动员三国七郡的兵马,才能遏制…… 只能说,这些年来,地方上的问题,已经渐渐的变成顽疾了。 对于这些问题,其实,朝廷,不是不知道。 只是大家都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装作看不到,听不进,死都不说出来。 反正,这些问题,再怎么严重,也伤害不到他们,受苦的,也不过是泥腿子,与吾辈何干? 刘彻看了看晁错,又看了看赵禹。 本来,他以为,晁错和赵禹或许会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引发了这一切,那样,他就可以抛出他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些白纸了。 但,现在看到赵禹与晁错低着头,恭着身子的模样。 刘彻在心中长叹一声。 他哪里不明白,这些家伙,大概与张汤一样,对百姓面临的困境,采取了类似掩耳盗铃,哥就是听不进的策略吧? “嘿嘿……”刘彻心里冷笑着,他忽然对晁错道:“有件事情,好叫卿知晓,今岁六月,孤将再行考举,此次考举,将不设门槛,取消赀产限制,这事情,孤已经与父皇商议过,经过御准了!” 晁错闻言,心情顿时五味陈杂,说不出味道。 赀算限制,大概属于汉室独有的特色。 依照刘邦的规定,想当官,可以,但有前提,这个前提就是你必须得有十万钱以上的家产! 这是硬性规定,同时也是决定了西汉王朝属于精英贵族富豪阶级统治的根本政策。 这与后世的欧罗巴在工业革命后的共和制度初期,规定选举人家产和收入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标示着,统治阶级,必然也肯定全部来自于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加上苛刻的举荐制度,使得底层的上升通道几乎被堵死。 农民的儿子想靠读书上进,几乎没有可能! 看看刘彻手下的臣子就知道了。 汲黯,官宦世家,世代为官,颜异家里更是了不得,良田千顷,美婢无数,即使混的最差的主父偃,丫也不是什么白丁,人家家里也是地主出身。 甚至就连杨毅这个墨家弟子,特么的也是标准的富二代! 刘彻手下都是如此,可以想象满朝文武,地方郡守、县令,都是些什么人了。 想靠着一帮子地主豪强贵族勋贵商人来体贴老百姓,用屁股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啊! 这才是百姓生活日益困苦,土地兼并持续加重,生民生计无以为继,而官吏横征暴敛,官僚欺上瞒下的主因。 最底层的声音,皇帝永远都听不到,出台的惠农政策,就像空中阁楼,所谓的轻徭薄赋,自然就成了治标不治本的汤药,只能延缓矛盾,而不能解决问题。 好在,刘家也不笨,每一代太子,都会特意放出去,让其深入民间,与五湖四海的豪杰交往,与三教九流同饮,多多少少,知道些事情,不会被臣子们当猴耍。 晁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刘彻却背过身去,负着手吟诵起来:“人不患其不智,患其为诈也,不患其不勇,患其为暴也!不患其不富,患其亡厌也!其唯廉士,寡欲易足,今赀算十以上方为宦,敢问诸卿,廉士何求?” 这可真是一个高大上的回击,瞬间就堵死了晁错任何争辩的可能。 “御史大夫与廷尉先请回罢!”刘彻背着身子道:“中郎将留下,孤有些事情要与中郎将说!” “诺!”晁错与赵禹相对一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忧虑。 取消赀算限制,势必将对目前的政治结构产生长久而深远的冲击。 但是,他们两个都清楚,这事情,恐怕已成定局了。 刘家天子,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很少会改变,更何况,这个事情,还是刘氏天子一直在思考和探索的事情。 扩大官员来源,扶持中产阶级,打压豪强勋贵,这就是刘氏自先帝以来的国策,更是不会改变的方针! 送走晁错与赵禹,刘彻才转过身来,看着郅都。 这些天,刘彻在与皇帝老爹反复谈论考举事宜时,就曾问过皇帝老爹‘倘遇大事,儿臣不决,可与何人相商’ 郅都,就是那个被皇帝老爹提及的名字。 换句话说,在皇帝老爹眼中,周亚夫也好,晁错也罢,都不如郅都可信。 因为,这些人都可能有私心私欲,但郅都,绝对不会有! 他是天子的鹰犬,刘氏的猎狗,冷酷无情的执法者。 天子的命令,他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 是以,有些话,不方便告诉别人的,可以告诉郅都,由郅都来当这个传声筒,传递给皇帝老爹。 特别是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彻自己跑去宫里禀报,太显眼了! 通过郅都来传声,就好多了,最起码,不会有太多的眼睛,去盯着郅都。 河南郡发生的事情,刘彻知道,这有多敏感,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盖子要是揭开了,一个不好,可能还会烫伤他自己的手! 刘彻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就一个河南郡有! 整个关东郡国,类似的事情,应当是全部存在的,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罢了。 杨丰记录的文字里,就多次提及乡间农民的抱怨,就没有一个不抱怨,官府收税收的太多,生活日益艰难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注:根据出土的汉简来看,景帝时期,已经有些地方一年收四次算赋的了……咳咳,某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一年收过八次算赋…… ps: 有网络的日子就是好,不过,我二号又要回广西…… 所以暂时更新不会太快,我三号以后大概就能稳定下来。 然后,今天去医院照了个ct,妈蛋,颈椎病,骨质增生,好可怕啊,最可怕的是腰椎也有问题…… 大爷的…… 第三百五十四节 缘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卿先看看这些罢……”刘彻拿着手中还带着血迹的纸张,递到郅都手中。《 郅都看完,表面上虽然默不作声,但刘彻明显能看到,他手上暴露的青筋。 刘彻看了,心里微微点头。 郅都的性格,向来嫉恶如仇。 前世,郅都主政南阳,不过两三年,就杀的整个南阳地主豪强人人自危,调任中尉,更是大开杀戒,长安公卿皆称其为‘苍鹰’。 如今,见了河南郡的地方官如此作为,他能忍得住才怪! 但,在这个问题上,刘彻很清楚,他要做的,只是将问题汇报上去,至于皇帝会怎么考虑,怎么决定,那暂时与刘彻无关。 “麻烦卿将这些材料,秘密呈递给父皇罢……”刘彻淡淡的叹道。 其实,现在,刘彻也隐约猜到了,类似河南郡的地方官僚私自征缴算赋,收上去后,拿去干嘛了。 刘彻又不笨,想想大天朝当年摊派统筹款,提留款是拿来干嘛的? 无非就是发放各级衙门胥吏的工资,然后,上上下下,都分润一些好处,公款吃喝养养小三二奶什么的。 这个道理,古今如一,不因时代的变迁而改变! 因而,刘彻心里很清楚,这个盖子,暂时还揭不得! 只是,刘彻好奇心比较重,按照杨丰记载的事情来看,河南郡等地的地方官,绝对不至多收了一次算赋。 他们几乎春夏秋冬。都会催缴。 河南郡,根据去年的上计和人口普查,总共有二十四万七千户。 以每户正常一年上缴六百钱的算赋来计算。 河南郡的官员。一年要多收数千万钱的算赋。 这么多钱,一个小小的郡守的能耐显然是遮掩不了的,哪怕,他姓窦。 这官场上,一件小事,都可能被政敌拿来大做文章,何况是每年数千万钱的买卖! 御史大夫衙门。廷尉衙门,还有丞相衙门,居然都在这个事情上。成了哑巴,刘彻甚至都没听人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嘿嘿,难道不奇怪吗? 姓窦可不是护身符! 朝廷上不鸟窦家。不喜欢窦氏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然,当年,窦广国为相的风声刚刚放出来,朝野物议怎会那么汹涌? 于是,送走郅都后,刘彻一头扎进了少府的档案室,一直蹲到夜幕降临,方才出来。 走出档案室的刘彻。一脸的无奈。 数据,永远不会骗人! 刘彻现在已经差不多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了。 在少府的档案里,刘彻发现,被划归给他这个太子的十个封县,居然照常有算赋和田税以及刍藁税入库,分文未少!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就是老刘家自己也是这场盛宴的参与者! 本应该是从租税、算赋和以及刍藁税中扣除的每户两百钱的太子食邑费用,被人摊派了农民头上。 这还是关中! 刘彻此时感觉,心情无比沉重。 连国家的最高层,金字塔的顶端,都参与到这场盛宴中,你还还能指望下面的官员有节操?不会有样学样? 然而,此时此刻,摸到事情真相的刘彻,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坟墓! 刘彻不知道,这事情,究竟是皇帝老爹自己也清楚,还是,有人在里面搞鬼。 两者可能性,都存在! 皇帝这种生物,永远都不要指望它的节操会有下限! 所谓的明君圣主,掉起节操来,连暴君都会感到恐惧! 但刘彻却觉得,这样的事情,以他老爹和先帝的性格,大抵是做不出来的。 不然,这岂非是自己抽自己耳光? 前脚刚喊完轻徭薄赋,免除了一大堆田税,后脚自己就给自己一巴掌,刘家人还没这么傻逼!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官僚们为了政绩,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每年十月的考绩,就是一条勒在汉家上上下下官吏脖子上的绳索。 人口、户数、田亩、税收,哪一个都是考核的目标。 为了头上的乌纱帽,这帮家伙,没什么事情不敢做! 休说是区区摊派了,便是把农民逼的破产,卖儿卖女,甚至逼死,又与他们何干? 而发展到现在这样遍及全国的摊派加派,刘彻觉得,倒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喜欢这样干。 不然,晁错、赵禹甚至张汤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奇怪了。 只是…… 你不干,别人都在干! 这就好比在一个考场里,其他考生都在作弊,你不作弊,那就只有等着被淘汰! 一个很显然的例子就是,前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两袖清风,清廉一生,最恨贪污。 但面对满朝上下蔚然成风的贿赂之风,甚至连宫廷中都兴盛无比。 纵使是丞相,他也有心无力,只能保证自己不贪不拿。 这么想着,刘彻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太庙(太宗孝文皇帝庙)的方向,刘彻摇了摇头。 说起来,官风世风,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的那位皇祖父,起码要负一半责任。 当初,将军张武贪污受贿,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结果,出于收买人心以及显示自己胸襟的考虑,先帝并未严惩张武,反而,赐金,说要‘以愧其心’。 说到底,其实是护犊子罢了! 谁叫张武是跟着先帝从代国到长安的老臣子,几十年鞍前马后的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张武究竟有没有‘惭愧’‘内疚’‘悔恨’,刘彻不知道。 但刘彻只知道,从哪以后,贿赂之风愈演愈烈。 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各衙门的办事官员,谁没拿过钱,谁没接受过贿赂? 便是宫中的宦官,收起贿赂,也是有恃无恐。 大家都在想——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吗? 张武能贪,哥自也能贪! 张武之外,邓通,就是另外一个榜样了。 邓通这个先帝的宠臣,以宦官之身,监管皇室铸钱,搞到最后,天下铸钱,一半姓吴,一半姓邓…… 有这样两个榜样在,不贪不拿的官员,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傻…… 刘彻摇了摇头,局势发展到现在,便是他,一时半会,也没什么章程。 “只能等我即位后,慢慢清理这些烂摊子,历史遗留问题了……”刘彻心中思索着。 现如今的话,刘彻只能做到,严惩河南郡上下,杀鸡骇猴,希望其他地方的官员们能收敛那么一点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坐上马车,在太子卫队的护卫下,朝着夜色下的章武候府而去。 现在,刘彻可不只想跟章武候沟通一下窦全的问题。 他更希望,这位先帝的智囊,能教他一个至少让官员们,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办法(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咳咳,抱歉这么晚才更…… 主要是今天又打了一次氨基酸…… 因为天气太冷,打不快,结果,一瓶氨基酸打了十几个小时,几乎是一滴一分钟…… 不过这样的话,我大概能保证明年不会被什么感冒什么的困扰了…… 第三百五十五节 决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抵达章武候侯府时,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章武候窦广国最近数年,迷恋上了求仙问道,静养修仙,因此,章武候侯府,被迁移到了长安城戚里的一个偏僻角落。 侯府四周,栽满了松柏,道路两侧,更是种上了许多兰花。 虽然还是冬天,万物枯寂。 但,侯府被隐隐绰绰的松柏围绕,远远看着,确实有那么一丝仙家的味道。 刘彻刚下车,早在门口迎接的窦广国长子窦信就立即迎上前来,拜道:“臣信奉父命恭迎家上驾临,伏维家上金安!” “大人快快请起……”刘彻连忙扶起窦信,满脸笑容的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窦信看上去有些呆板,他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哪里敢把刘彻的客套话当真,低着头道:“家上,请,臣父在正厅等候!” 刘彻点点头,嘴上却道:“岂敢劳长者等候,实孤之过也!” “当得!当得!”窦信陪着笑,将刘彻请入侯府。 这次刘彻过来前,章武候府就已经知道,太子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似这种事情,刘彻也不会傻到搞什么忽然袭击,自然是让王道报备过了的。 进了章武候府,来到正厅,刘彻就见到,当代的章武候窦广国,坐在上首的位子上,闭目养神,嘴里喃喃念着些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东西。 自从当年,竞争丞相大位失败后。这位君侯,就彻底放弃了在政治上的努力,转而潜心修仙。学起了留候当年的架势,很少过问政事。 但没有人敢忽视这位君侯在先帝、太后以及当今天子面前的影响力。 毫不夸张的说,章武候一句话甚至就能决定政策的走向。 刘彻理了理自己的衣冠,上前,以晚辈的礼节,拜道:“小子彻恭问舅祖父大人安!” 窦广国闻言,微微睁开眼睛。轻声道:“太子来了啊……”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相当清澈,只是他大概还没从修仙的节奏里走出来。因此,腔调有些怪,让人听着感觉有些别扭。 刘彻连忙躬身道:“小子星夜前来,打扰舅祖父清修。罪过。罪过!” 窦广国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一挥衣袍,道:“谈不上打扰,只是,臣近年潜心清修,不再过问俗事,因此。太子若是有事,可与臣子信商议。臣一概没有异议!” 刘彻闻言,立即就知道,窦广国心里面估计有些不满。 想想也对,窦家本就人丁稀薄。 窦太后拢共就两个兄弟。 长兄窦长君命不好,没享多少年福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窦彭祖。 幼弟章武候窦广国,早年与窦太后失散,直到窦太后当了皇后,才得以团聚,吃尽了苦头,而且,子女也生的不多,一共就两子三女。 其他像什么窦婴啊,窦全啊等等,其实都是些旁支。 但即使算上这些旁支,整个窦家,成年男丁也不过十来人。 刘彻跑过来,要为自己的臣子出气,要商量协商对付其中一个。 窦广国心里要能高兴才怪! 想想前世窦婴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窦太后后来都能原谅,还将之扶到丞相之位,刘彻大概就能猜出窦广国心里的想法。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宗族,大于天。 好在,这个时代,连公羊派都还不曾真正成为主流,提倡亲亲相隐的谷梁派,自然还在玩泥巴。 这个事情,若是换到成帝元帝时期,刘彻休想如此轻松! 只是,这老人家发脾气了,自然是要哄的。 刘彻满脸堆笑,搀扶着窦广国,陪着小心,道:“舅祖父大人言重了……这江山社稷,也有您的一份心血在里边呀!” 刘彻感慨一声,道:“当初,先帝那封‘天下治乱,在朕一人’的诏书,不正是您的建议吗?错非舅祖父大人建言,汉家江山,安有今日之盛?” 这却算是挠到了窦广国的痒痒处。 当年先帝时,自中六年起,诸般诏书中,就有着这位君侯在影子在幕后策划了。 作为先帝的智囊,窦广国参与了几乎先帝统治中后期的绝大多数政治活动。 甚至,当年罢免张苍,未尝没有窦广国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只是,随着张苍倒台,作为当世丞相人选最热门,呼声最高的窦广国,却因为朝野议论和舆论的缘故被迫借口要修仙,参悟大道,而婉拒丞相任命,窦广国,从此对政治心灰意冷,闭门谢客,真的专心修炼起来了。 这些年来,窦广国心中未尝没有想过,若当初,他当上了丞相,又将如何? 此时,听到刘彻提起他当年的得意之作,窦广国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神色也自然了一些。 刘彻过来,要商议处置河南郡郡守窦全。 窦全,窦广国其实也没啥印象,不过是个偏房的族兄之子,与窦广国其实隔的挺远了。 加之,他窦广国自幼就与家人离散,直到二十多岁,才与姐姐相认。 说句实话,在他心里面,也就姐姐兄长以及各自的子孙,算家人。 其他人,便是如今风光无限的窦婴,也是外人。 真要说起来,那窦全杀了刘彻的臣子,打了储君的脸面,伤的其实是窦家的面子。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外人估计就会嚼舌头根子,说什么窦氏跋扈,连孙外甥,太子都要欺侮。 是以,在听说了此事后,窦广国心里头就已经决定了。 犯不着为了个外人,来伤了亲人的和气。 只是,那窦全说到底,还是姓窦,而且与兄长家里关系还不错,兄长在世时,举荐当的官。 是以,为了亡兄的脸面,他总不能说,太子尽管去杀,别给我面子! 多多少少,得给已故的兄长一些颜面。 不能让亡兄到了地下,还得蒙上一个任人唯亲的指责! 现在,看到刘彻的表现,窦广国立即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他呵呵笑道:“哎呀,那都是太宗皇帝明见万里,老臣不过是拾遗补缺而已……”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老臣听说,最近有些人有些不像样子,有人打着老臣的旗号,在外面横行无忌,罔顾国法,在这里,老臣给家上表个态,窦氏子孙,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人,只要犯法,老臣绝不庇护,一定严惩!” 刘彻听了,哪里还不明白窦广国的意思。 那窦全,可以处置,也可以杀,但不能明着来,得给窦家留点情面。 想想也是,连三公九卿犯罪,只要不是谋反,顶天撑死了也不过一杯毒酒。 何况外戚后族? 不看僧面看佛面。 更何况,东宫太后生平最好面子! 一念至此,刘彻也低下头来道:“舅祖父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几句话里,虽然提都没提窦全,但实际上窦全的命运却被决定了。 国法虽然治不了他,但窦氏的家法却饶不了他! 大概是个被自杀‘羞愧而死’的下场罢! 这样也好,免得有人唧唧歪歪说刘家刻薄寡恩,连个外戚都容不下!(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五十六节 缘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陪着窦广国,走在章武候府的后花园的走廊中。 窦家上上下下的奴仆侍女,自然远远的避开,防止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而刘彻与窦广国所谈的话题,确实不是那么的河蟹。 甚至,称得上是相当劲爆!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流传出去,都可能会引发轩然大波。 “老大人辅佐先帝执政十余年,可曾听闻过,地方摊派加征?”刘彻小心的问道。 窦广国闻言,先是默然长叹一声,然后看着刘彻,良久才慢慢的道:“家上可曾听说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臣微贱之时,地方摊派加征,就早已有之,先帝之时,也曾锐意进取,欲除此顽疾,最终,却不得不不了了之……” 说完,他就坐到一处走廊的栏杆边,手扶着栏杆,似是在追忆些什么。 刘彻看着他沧桑的脸颊,也不好打扰,只能静立一旁,等待他继续解说。 窦广国的一生经历,在如今的汉室,堪称传奇。 从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到皇帝的智囊,无人知道,他为之付出过多少努力。 但有一点,刘彻可以确认——那便是从眼前这个老人身上,他能窥知许多他以前所无法接触和了解的秘辛。 过了好一会,窦广国才缓过来,悠然叹息了一声后,他对刘彻解释道:“摊派加征,前朝之时。就已有之,地方衙门官府,诸般运作。道路修葺,桥梁整修,开凿渠道,凡此种种政务,都需要用钱用人,于是,地方官府。便将这些费用,摊派给百姓,加征徭役以及赋税。前朝时期,法家秉政,以严苛而治,上下监督。无所不用其极。是以,大抵加征摊派,皆在合理范围……” “及至国朝鼎立,吏治日松,朝廷以黄老无为而治天下,任民自便,这有好处,但也有坏处。家上所言及的摊牌加征,一岁四赋甚至五赋六赋。就是坏处之一!” 刘彻听了,顿时就差不多明白了。 虽然看上去,窦广国说的事情有些略显模糊。 但其实,只要将这个事情与后世天朝的地方政府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就大概能理清楚了。 后世的天朝,地方政府要给公务员发福利,收买人心,要做市政工程,面子工程,要修各种城市工程,还有当官的自己的七大姨八大姑,小舅子老婆二奶什么的也需要养。 而这些事情都需要钱! 钱从哪里来? 卖地! 于是房价高企,屁民望着不断上涨的房价欲哭无泪…… 而在西元前的西汉,地方政府没处卖地。 但他们同样要办事,怎么办? 刮地皮呗…… 反正,为人民服务和心怀天下苍生社稷一样,都只是一句空话套话。 这一年多收几次赋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而当政的衮衮诸公,面对这样的局面,纵使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其实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严厉禁止地方加征摊派,对于汉室这个基本继承了秦朝制度与政治结构的政体来说,不是办不到。 但成本太高了! 禁止地方加征摊派,地方政府没有钱,那许多地方就要崩溃了! 譬如,直道的维护,长城的修缮,城墙的维护,还有河道的疏通,水利渠道的建设,等等等等问题,真的非要中央来拨款甚至决定的话,不说别的,以西元前这糟糕的通信条件,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官的没有好处拿,谁特么跑去当官? 连两千年后那个号称代表人民的政体,尚且面对地方政府愈演愈烈的卖地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遑论如今? 说到底,这个事情的根源,在于人类本身的贪婪以及统治阶级的屁股从来没有真正坐在人民这边! 不管是奴隶制度,封建制度,还是资本主义,无论东方西方。 人民是什么? 被统治的对象罢了! 除了他们被逼到绝路,奋起用生命和鲜血砸碎束缚他们的枷锁的那一刻,谁又曾真正正眼瞧过他们? 北宋的文彦博说——陛下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治天下! 明朝的东林党们说——老百姓嘛,在家里自己饿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跑出来造反? 甚至,直到新世纪,那个曾经的理想世纪,科幻读物中的梦幻世纪,天朝的官员也说——你是为党说话还是为人民说话? 想着这些,刘彻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我终究,还是良心未泯……”他在心里想着。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自己也明白,他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甚至很难改变什么。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得做些什么。 不然,晚上做梦,他都会被噩梦惊醒。 这个国家,这个江山,这片土地,生活在其上的百姓,是他的同胞,同袍,子民。 他是太子,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 这一刻,刘彻真的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沉重的责任。 只是,三世为人,他早已不是什么中二少年,自也明白,靠喊口号,除了骗三岁小孩外,没有任何效果。 “就先从河东郡开始罢……”刘彻心里想着。 他当这个监国太子,自也不可能不给自己谋好处。 这河东郡,便被他自己悄悄的划到了自己的碗里面。 早在去年在河东时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此时,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表,只等着选出一个听话合格的郡守。便会开始动手。 而对于河南郡,怎么处置,刘彻心中也有了预案。 河南郡不比河东郡。 刘彻也清楚。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不可能把手伸进河南郡中。 因为,河南郡,在前世,小猪统治时期号为司隶,地位相当于后世的直辖市,由中央直接统管。东汉时期。更是东汉王朝中央政府的所在,是神京! 即使此时,河南郡的地位。也不比关中差多少。 但是,这样一个福的流油,辖区内更有发达的工商业和手工业,富人如同过江之鲫的地方。官吏们。依然把手伸向贫苦的百姓,肆意妄为,刘彻认为,必须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惩处一个窦全,杀几个官吏,就这样算了。 杀鸡骇猴,起码得让猴子们看了以后。心惊肉跳,有所收敛!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刘彻恭身对窦广国道:“舅祖父大人,小子以为,河南郡吏治崩坏如此,正如老大人所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须得有良吏贤士才能改变,因此,小子意欲向父皇推举中郎将郅都转任河南郡郡守,未知老大人意下如何?” 决定一郡之守,尤其是河南郡这样的重镇的郡守人选。 刘彻一个人,很难决定下来。 必须还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出来背书。 窦广国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 而刘彻也不虞窦广国会拒绝。 因为通过这短暂的交流,刘彻已经知道,这位汉家的国舅,虽然表面上说什么要潜修大道,但实则,他心里面,还是放不下政治。 若有机会,他肯定会不甘寂寞的再次出山,哪怕只是刷刷存在感…… 更妙的是,刘彻觉得,这个事情,皇帝老爹,也应该会赞成。 郅都,是皇帝老爹最信任的人。 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显然不足以满足皇帝老爹。 转任河南郡郡守,即可以锻炼郅都的才能,让其履历上多了一条地方执政的经历,为将来的提拔甚至封赏做准备。 就如同前世,郅都转任南阳郡郡守一般…… 窦广国却沉思片刻后,坚定的摇头拒绝,道:“老臣行将就木之人,对这等国家大事,早已看淡,不欲再次卷入,家上意欲何为,自管去做就是了……” 这却是刘彻疏忽了。 倘若刘彻推荐的是其他人,或许,窦广国就会帮忙。 毕竟,帮刘彻,让刘彻承他一个情,对窦家有好处! 窦广国不傻,他很清楚,他活着,他姐姐窦太后活着,窦氏风光无限,荣华富贵,无人能及。 但假如他与窦太后有一天不在了呢? 看看薄太后薨了以后那几天薄氏的处境,他就差不多明白了。 只是,奈何,刘彻推荐的偏偏是郅都! 郅都是什么人,窦广国一清二楚。 那就是个心中没有任何顾忌,只忠于天子的人。 放他去河南郡? 开什么玩笑? 那河南郡复杂无比,各种势力,包括豪强地主富商以及诸侯王们,纠缠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会捅个大篓子。 这个风险,窦广国不敢冒。 说到底,他终究是老了,再不复当年之勇。 于他而言,稳稳妥妥的过完这剩下的日子,闲暇之时,修炼修炼,吃几粒金丹就好了。 没必要再冒险。 不然,万一郅都捅了篓子,刘彻这个太子可以躲进太子宫里,他却要再次面对朝野沸腾的舆论了。 刘彻不明白窦广国的心思,但看他神色坚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窦广国是他的长辈,是窦太后的亲弟弟。 从来没有晚辈强求长辈为自己办事的道理。 况且,窦广国能应承他处置窦全,就已经是开明无比了! 想想建丰同志的遭遇,刘彻就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最起码,没被人用扫帚赶出去…… 看看天色,刘彻恭身道:“倘若老大人没有教诲,那小子就先行告辞……” 窦广国起身,道:“老臣送送家上……” “老大人请留步……”刘彻连忙道:“小子自行离去即可,打扰老大人清修,是小子的不是……”(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要坐车回广西,目测大概可能或许无更,因此大概要跟大家请一天假。 后天开始,努力码字! 第三百五十七节 宣达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章武候府邸,刘彻又去了一次馆陶长公主府。** 比起窦广国,刘嫖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 在刘彻递上一纸帛书后,刘嫖立刻就答应去做窦太后的思想工作。 出了馆陶府邸,已是人定时分,长安的宵禁早已开始,所有居民区以及商业区的街道与坊市的门禁都已经落下。 偌大的长安城,只余下未央宫与长乐宫中的点点灯火还在闪烁,其余地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刘彻回头看了看一直送他送到门口的陈午,拱手道:“姑父大人请留步!” 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这次为了收买刘嫖,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那纸他交给刘嫖的帛书,正是以太子的名义,上奏天子,请求增加馆陶长公主汤沐之地食邑户数的奏疏。 对付刘家的女儿,这一招,是见效最快,效果最好的一招。 当年,刘肥都是靠着这一招,从吕后的爪牙下捡下一条命! 其后,无数人学习刘肥,而且屡试不爽! “一千户,嘿嘿……”刘彻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一个姓窦的郡守的命,也不过值一千户而已,也不知道东宫那位太后,倘若知道了此事,会是高兴还是伤心?” 对于刘嫖的贪婪之性,刘彻也感到有些厌烦了。 心里面更是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干脆早点跟陈阿娇把婚事办了? 他实在有些担心。陈阿娇被她的这个恐怖的老妈给带坏了! ………………………………………… 时间转瞬而过,眨眼,就到了二月。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快,长安城里,也隐隐有了些绿意,渭河两侧的柳树枝条开始发芽了。 长安城的居民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河岸两侧,或闲聊或观赏,一**嘴炮政治局。相继成立。 老百姓们对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动向,永远有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心。 而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居民们越来越多的开始在户外活动。八卦党的规模不断扩大。 比起担心说错话而被问罪甚至吃官司的士绅贵族,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能用胆大妄为,四个字来形容。 从对战败的吴楚两国怎么个处置法。一直到赵王刘遂的命运。甚至宫里面的隐秘,几乎就没有长安百姓不敢议论的。 他们甚至不需要在私底下议论,也不需要避讳他人。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便是当着巡逻的卫兵的面,也敢高声议论这些事情。 但,让八卦党们喜出望外或者说意想不到的是。 刚到二月,他们又多了一个可以八卦的谈资了——廷尉赵禹忽然弹劾河南郡郡守及新成县县令渎职,滥杀等十项大罪。御史大夫晁错第一时间跟进。 一时间,风云激荡。 而市井之中。更是什么样的流言都开始出现了。 有人说,这廷尉和御史大夫怕是皮痒的难受了,居然连窦家都敢惹?这下子,东宫怕是要震怒了! 东宫一怒,天子也未必能扛得住! 但事情的发展,超乎八卦党们的预料。 面对朝臣的弹劾,东宫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甚至有人还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太后与天子同游上林苑,期间并无谈及政事。 这下子,长安八卦党们的好奇心被彻底的撩拨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向以护短出名的东宫太后面对朝臣对自己家族成员的弹劾熟视无睹? 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桥段,在市井横飞。 面对这样的局面,即使是刘彻,也有些心惊肉跳。 想想看,即使是两千后的天朝,尚且有着删帖、拘留等手段对付那些吃饱撑着没事干,成天盯着政治局八卦的键盘政治局成员。 那在这西元前,八卦党们乱议论,岂不是要被躲猫猫了? 但结果,刘彻很诧异的发现,啥事都没有…… 尽管市井八卦满天飞,但内史、廷尉以及御史大夫衙门,就好像瞎了聋了。 对百姓的议论,好像完全看不到一样…… 当然,也不是真的看不到。 最起码,当某些贵族也想参与一把时,相关人员立刻就被请去内史衙门或者廷尉衙门喝茶了。 各管事的衙门不管老百姓们瞎议论,刘彻却不能不进行一些相应的准备。 要是真的放任这些家伙到处打听,真的摸出了刘彻这个太子夜访章武候和馆陶长公主,只为对付窦全的事情来,那就麻烦了。 刘彻决定尝试引导一下八卦党们议论的方向。 毕竟,连孔子这个几百年前的人尚且都知道,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 舆论这个东西,向来都是堵不如疏。 类似天朝那样粗暴的删帖,或者汉室这样对民间议论放任不管,完全放羊,都是不可取的。 宣传工作,是很重要的! 于是,刘彻一纸令下,一个名为宣达司的机构在太子宫里挂牌成立。 作为一个新的太子机构,整个宣达司成立之初,拢共就三个人。 司曹令吏,由主父偃来担任,另外,司马相如跟一直以来闲着没事干的周远成为了宣达司最初的两个令丞。 除此之外,整个宣达司就没有其他人了。 虽然结构简单,但,这个新机构的权力却大的惊人。 它可以在得到太子准许的情况下,动用所有太子宫的一切力量,最重要的是,它直接听命于太子刘彻,直接向太子负责。 单单就是这一点,便让许多人眼红无比。 谁不知道,直接对太子负责等于可以时常打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去见太子? 于是,很多在太子宫里自认为’怀才不遇‘的舍人以及其他杂官,都开始积极的常常找借口,去找主父偃等人拉关系,旁敲侧击的打听情况。 而宣达司成立后不久,长安的八卦界的议论,开始出现了人为导向的迹象。 舆论不再去议论为什么东宫太后不干预这事情或者是谁要对窦全动手这样敏感的事情。 大家都开始咬牙切齿的痛骂起了窦全。 因为,有人将窦全的详细罪行给披露了出来。 百姓嘛,总是痛恨贪腐的,基本上没有人会对贪官污吏抱有什么好感。 对于廷尉和御史大夫站出来惩处窦全这样的贪官,老百姓们更是报以热烈的掌声。(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坐了一天车,脑子昏昏沉沉,状态差的要死,容我休息一下~ 第三百五十八节 微服(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的八卦党们群情激奋时,刘彻却偷偷的拉了自己的胞弟刘阏,一个太子一个河间王,兄弟俩换了套便服,在十来个便衣卫兵的保护下,悄悄的跑出了长安城。==== 时隔半年多,汉家储君再次玩起了微服私访的把戏。 其实,刘彻最近当宅男当的挺开心的。 在幕后操作,让他颇有些快感,而且,身为监国太子,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少府的人才和东西往自己家搬。 许多原本计划中的工作,顿时突飞猛进。 甚至就连水车项目都出现了重大突破,解决了好几个技术难点,几乎,可以肯定,在春耕开始前,可以在上林苑进行试点。 至于更加简单的土法水泥,则已经制造出了第一炉试验品,虽然还存在很多问题,但,最起码,有水泥可用了! 这让刘彻整天乐得都合不拢嘴,心里也宽慰了许多。 这次之所以要跑出来郊游。 最主要的原因是刘彻听到有人议论,他这个太子,恭礼守节,临朝渊嘿,举止有度,有先秦遗风。 这话虽然是好话。 但听在刘彻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想当年,刘彻的皇帝老爹做太子时,三辅地区成天鸡飞狗跳。 当时,皇帝老爹,还有现在的梁王刘武,已故的代孝王刘登,梁怀王刘揖,号称关中四霸。 这四兄弟的胡闹,甚至还惹来了当时的丞相张苍。被张苍管教不是一次两次…… 是以,刘彻当时就呸了一声,赶紧拉上刘阏出来找祸闯。 不然。要是这好好学生当久了,却被皇帝老爹认为‘不类己’那岂非悲剧了? 再者说,出来散散心,到农民家里做客,去山上围猎,兴致来了,冒充龙傲天。狂扁几个不知好歹的地主豪强勋贵子弟,也是不错的嘛。 至于安全问题,这个就完全不需要担心。 在关中。刘家的地盘上,武器管制相当严格。 汉室实现的是类似后世米帝那样的武器管制制度,民间可以合法持有刀剑猎弓等武器,但是强弩硬弓甲胄。却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而刘彻的随行卫兵,却都是南军的好手,不少人甚至还跟匈奴人打过照面,装备也豪华无比。 便装下面就套着一件皮甲,随身带着的是少府出产的武器,从刀枪剑弩一直到堪称大杀器的大黄弩,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一支三百人的骑兵。一直吊在刘彻屁股后面三四里的地方,伪作巡视。实际是奶妈和保姆,这支骑兵做好了随时给太子擦屁股的准备! 兄弟两个出了长安城门,一路向北,循河而上,朝着渭河南岸的五帝庙疾驰而去。 因为刘彻听说,五帝庙附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传统的祭神活动。 届时,会有大概四五万民众聚集在五帝庙前,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据说太常和太仆的高级官员也会参与。 甚至有时候,汉家天子也会御驾前往主持。 可惜,在灞水附近,刘彻被堵住了。 刘彻骑着马,望着前方的情况,回头对刘阏道:“快跪下恭迎法驾罢!” 只见前方的直道上,一辆由六匹白马拉着的撵车,缓缓的碾过直道。 这撵车采用汉室皇家崇尚的黑色漆装,撵车左右,上百的宦官,身披孝带,高声唱诺,数十名骑士拱卫左右,在这撵车身后,身穿着两千石服饰的官员,跪立在撵车身后的驷车之中。 撵车上黑色的天子冠袍迎风招展,十二道旒珠左右摇摆,仿佛真有一位天子正在巡视他的国度,他的江山。 “太宗孝文皇帝衣冠出巡,黎庶恭迎,百官见礼!”撵车上,一位年老的宦官用着低沉的声调唱诺着,声音飘向四方,在山谷回荡。 刘彻与刘阏以及随行的随从,自然早就跪到了道路两侧,直到这盛大的车队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敢站起身来。 “哎……难怪当年项羽见了秦始皇,就生出要取代的心思了……”刘彻心中暗道。 当此之世,讲究的是侍死如奉生。 这人死了,不仅是要厚葬,使其在地府享受如同阳世一样的生活。 普通公侯,凿山为陵,墓室蓬勃大气,一如生前府邸,陪葬品奢华无比。 诸侯王以山为陵,黄肠题凑为棺,金缕玉衣裹身,兵器石俑为卫。 至于皇室,那就更夸张了。 刘邦的高庙,三百唱诗童子,日夜不休,吟诵其在世时喜欢的歌谣与乐曲,各地高庙,常年香火不息,初一十五,奉有各种祭品。 除了这些之外,皇帝在汉室还有另外一个特权。 那就是,每月,其生前所穿衣冠,会以法驾巡游他生前所常去的地方。 刘邦的法驾,按照其遗愿,是一直在丰沛巡游。 而惠帝那个倒霉蛋,连子嗣都断绝了,自然也就没人愿意花钱养一个规模庞大的法驾队伍,还要置那么多的官员什么的——法驾随行官员,至少级别是真的。 就像此刻,太宗孝文皇帝衣冠出巡队伍里的官员,大都都是其生前的近臣,譬如将军陈武,刘彻听说他致仕后,就自动自觉的来到了霸陵,为先帝衣冠随行大臣。 是以,惠帝的衣冠,一般也就只有每年在他忌日的那天被拿出来当下招牌。 天子衣冠出巡,其排场,与真天子一般无二。 庞大的出巡队伍,延绵一里有余,整个霸陵的陵邑卫兵、大臣以及当地的官员俱是在其中相伴。 除此之外,为先帝守陵的百姓,也参与其中。 一路上灵旗招展,仪仗威仪,有军队开路,宦官持仗更有大臣轮番吟唱其生前所下诏命。 如此庞大的车队,在直道上足足走了两三刻钟才消失在刘彻的视线中。 刘彻站起身来,看着消失的法驾队伍。 心里摇摇头,当此之时,整个关中就一位天子的衣冠在巡游,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 假如埋到地下的皇帝超过两位数的时候,该怎么办? 刘彻就记得后来史书上记载,成帝时期,某个家伙就悍然抢了某个汉室皇帝衣冠出巡的必经之地,将那个地方改为自己的陵寝,让那个可怜的皇帝的衣冠只能绕道。 刘家的面子,在那次以后丢了个干干净净……(注) “大兄,想什么呢?”旁边的刘阏出声问道。 “没想什么……”刘彻摇摇头,道:“赶路罢,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先!” 这次出行,刘彻也不仅仅只是出来找祸闯的。 他还肩负着考察关中郡县地方预备役武装的责任。 他这个太子,也到了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忠诚的武装部队的时候了。 前两天,皇帝老爹已经下诏,将太子宫的直属卫队规模从三百人提升到了一千人,这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汉室部曲的战兵规模了。 而按照传统,汉家太子的卫队成员,一般都是从自己的别苑以及所封的食邑之地中的百姓中挑选、训练和编组的。 是以,刘彻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支真正属于他的武装力量编组起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妈蛋,被盗号了,我去~~~~~~~~~~ 大爷的,湖南长沙,湖南常德,四川成都的兄弟放我一马可好? ps:这节里说的那个勇敢的哥们叫张禹,是成帝的老师,他抢的是昭帝衣冠出巡必经之地——肥牛亭。 为这事情,张禹跟王根两个人对喷了好几年。 结果老师ko了舅舅 第三百五十九节 微服(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天黑前,刘彻一行来到了新丰县境内的一处名为越马亭的小山村。? 恰好,这个县也属于被封给刘彻的十个食邑县之一。 来到了自己地盘的刘彻,显得很兴奋。 虽然说,那十个县,其实除了按时给刘彻送钱以外,与刘彻真没什么关系。 刘彻甚至没有任命过任何一个官员。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将新丰视为自己的地盘。 当刘彻一行打着枳候子侄的名义,到村里寻求借宿时,亭长和里正,迅速赶来,热情的要将刘彻一行安排到亭中的驿站居住。 汉室,以十里为标准建设基层行政单位。 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而且被认为理所当然的时代,想要官老爷们贵族们去跟泥腿子挤一个地方,住茅草屋,用屁股想都不可能! 是以,各亭都建有标准的,用来接待和服务路过贵族及官员的驿站。 贵族与官员们,可以在这些驿站中免费吃喝住宿,完了,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 通常情况下,这些住宿费用和吃食一类的费用,都会被地方官摊到杂税里,由老百姓来买单。 这种公款吃喝,大吃大喝的现象,在前年终于引发一场地震。 天子震怒,丞相发飙,终于下诏禁止类似的事情,官员贵族必须自费一切住宿费用。 但,刘彻却是心知肚明。 公款吃喝。是下个红头文件就能禁止的话,那么,天朝早就消灭掉三公消费了。 这世界。永远不缺捧臭脚和顶风作案的家伙。 皇帝老爹前年的那道诏书,也不过是让官员们消停了一两个月,稍微收敛了一些,除此之外,歌照唱,舞照跳。 反正,前世刘彻在河间国。没少见官员们留宿地方亭里,吃喝嫖赌的。 当然,要说没有作用。那也不至于。 最起码,当某人倒台时,曾经公款吃喝,也可能成为其罪名中的一条。 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的刘彻。哪里肯再去这越马亭的亭中。 他看着那个满脸热情。双眼放光,就要凑上前来套近乎的亭长,哪里还不知道,他若是真去了,以他目前伪称的枳候子侄的身份,起码大鱼大肉,是免不了的! 刘彻双眼环视了一下,这个小山村。 村里。都是些竹木屋舍,鲜有砖瓦房。 在村里面好奇的探头探脑来观察他这一行的孩子们。脸上也大都面带黄色,显然,营养并不好。 他哪里肯在这些人身上吸血? 因此,刘彻笑了笑,就对前来迎接他们一行人去亭中住宿的亭长摆手道:“亭长无需客气,吾等游历关中,为采诗而来,因此,就多谢亭长好意了……” 那亭长是个黑壮的中年男子,大概三十来岁,腰粗膀圆,生了满脸的络腮胡子。 他闻言,没有太过惊讶。 这关中地方上,最多的就是这种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成天到处乱晃悠的公侯勋贵家的子侄了。 这帮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家伙,固然有很多人都是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嫖赌。 但,也有为数众多的公侯勋贵子侄,满脑子的小资思想,类似眼前的两个枳候子侄一样,打着采诗的旗号,到处溜达的,这亭长也见过许多了。 因此也就见怪不怪。 只当这些大人物纯粹是闲的蛋疼。 “只是可惜了赏钱……”这亭长心里叹了一声。 按照过去的经验,大凡贵族子弟在地方借宿,只要把他们伺候得舒服了,马屁拍爽了,指甲缝漏一点赏钱出来,就足够他这个亭长美美的过上大半年安逸日子了。 若是运气好,得到赏识,无论是举荐也好,带回长安为家臣也罢,都是他这样的亭长做梦都想要的好事! 至于为招待花费的钱财? 反正不是自己的,谁会心疼? 这么想着,这位亭长就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争取一下的嘛…… 于是,他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越马亭穷乡僻壤,地方简陋,恐怕会怠慢了公子,公子不如随俺去亭中官宅,浊酒脯肉,听曲赏月,岂不乐哉?” 刘彻听了,顿时笑了一声,道:“不想亭长还是个雅人!” 那亭长闻言连忙笑道:“不敢,不敢,俺就是个粗人,不过是受公子身上的文雅之气感染而已……” “公子,是否现在就去亭中?”这亭长问道:“某好吩咐亭里准备酒菜……” 刘彻听了,坚定的摆摆手道:“去亭中就免了吧,吾与从弟,这次是出来采诗的!” 刘彻看着那个亭长,接着道“所谓采诗,圣人之道也,须得深入民间,与百姓为伍,方有所得……麻烦亭长帮吾等寻两三户忠厚老实本份的人家,与之借宿,正巧吾与从弟,也正欲与百姓交谈,得知民间疾苦,回去后,好写成文章,陈奏家中长辈案前!” 说完刘彻挥挥手,身旁跟着的王道立刻心领神会,将一小块金角递给那亭长,道:“区区小礼,请亭长万勿推辞!” 这亭长接过那小金角,脸上顿时乐开花了。 那金角虽然不大,但也是金子啊! 于是,他索性也就不管刘彻到底去不去亭中住宿了,满脸热情的道:“诺,俺这就领贵人们去百姓家里!” 不多时,在这位亭长的带领下,刘彻一行就住进了这个小山村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家里。 这也是往常贵族子弟们采诗时真正住的‘百姓之家’——真住到那种穷的响叮当的农民家里,首先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就是床铺的问题。老百姓谁家有多余的床铺?至于干净卫生舒适这种问题,更是连想都不用想了。 更何况,对大部分贵族来说,地主士绅这样的人,才是民。 至于泥腿子? 黔首才是他们的称呼! 便是刘彻,其实也不愿意真的住到一个破落的百姓家里。 这倒不是歧视,而是,享福享久了,就再难吃苦了。 因此,对这个亭长将他领到一户明显一看就是当地地主的家庭,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是本村的里正家……”亭长敲开门后,对刘彻介绍道:“张里正,可是越马亭都很有名的大善人,虽然家财丰厚,良田数十顷,但却常常接济亭长穷苦,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刘彻闻言,大量了一下这户人家的院落屋舍。 房子挺大的,至少在农村是属于豪宅级别了。 略微估计了一下,起码有十几间房子,院子里还有牛栏和马舍,养着两头牛,一匹马和两匹骡子。 这样的人家,即使在关中,也属于中产阶级以上,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士绅阶级了。 除此之外,刘彻还注意到,这家中,还有着奴婢出没。 这可了不得! 按照汉律,奴仆的人头税直接翻五倍,一年一人要缴纳六百钱的口赋。 仅仅是刘彻双眼所见,这家中奴仆什么的,少说有四五人,这么一算的话…… 一年好几千钱的额外口赋负担。 这就是善人? 那后世课本上的周扒皮都能当个道德模范了! 道理很简单,当今之世,一个婢女作价大概两万左右,小奴大抵是一万五,壮年的男仆,值钱四万。 也就是说,单单是这些奴仆的价值就应该超过十万钱了! 那么问题来了,靠着种地,这位亭长究竟怎么从他那数十顷地里刨出这偌大的身家? 至少,刘彻自己觉得,只靠本份经营土地,一百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 因而,这位张里正的所谓‘常常接济穷苦人家’,刘彻也就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了。 左右不出高利贷一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情节到了一关键点了,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让主角合情合理的尽快当上皇帝,头发都掉了好多了~~~~~ 第三百六十节 微服(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天晚上,刘彻与刘阏,就在这户地主家里留宿。{{wx} 主人家非常热情,甚至热情的都有些过分了。 又是杀鸡,又是宰羊,更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安排到刘彻刘阏身边伺候。 打着的是什么主意,刘彻心知肚明。 当今之世,论起民风开放,比之后世也是不遑多让。 譬如,刘彻的那位弟弟刘胜,在历史上就是一头十足的播种机,单单是被记录在宗室名单里的儿子就有一百二十个,其他私生子私生女,更是数都数不清楚。 而刘胜战绩能如此彪悍,民间竞相攀附和献女甚至献妻的地主士绅,至少占了一半功劳。 对贵族自荐枕席,是民间根深蒂固的传统。 前世时,刘彻在河间国也遇到过类似现在这样的情况。 只是如今,他是太子,自然不可能胡来。 太子与女人滚床单,每滚一次,都是被记录在案的…… 譬如当年刘邦马尿喝多了,在宫里的洗漱房里强上了一个侍女,结果居然出现了致命一击,然后就有了先帝…… 又如,淮南王刘长怎么来的? 他老妈当年是赵王张敖的后宫一员,被张敖献给刘邦…… 是以,类似后世还猪那样的剧情,在封建王朝,其实根本不可能出现…… 皇帝或者太子,每临幸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立刻就会被备案。然后,一大堆的宦官侍女,日夜监视。龙子龙孙,不可能有流落民间的任何可能! 刘彻可不想,因为为了一时欢愉,结果,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家外戚——虽然,这家的两个女儿,仅以外貌来说。可算得上小家碧玉了。 倒是刘阏,年少慕艾,又没什么负担。对着两个娇羞可人,还非常主动的少女,完全没有抵抗力,很快。就被这对姐妹花给攻陷了。 若不是刘彻在旁边。恐怕,他们就要成就好事了。 刘彻看着,也没说什么话。 毕竟,刘阏已经成年了,不是三岁孩子,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他心里要有数。 再者说。这事情就是周瑜打黄盖。 这种郎情妾意,然后苟合在一起的事情。在如今的天下,正常的很! 因此,刘彻索性就找了个借口,带着随从出门,在这小村子里晃悠了起来。 村子不大,临河而建,大概拢共也就几十户人家的模样。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映着村前潺潺流动的河水,碧波粼粼,几只鸡鸭在村口噗嗤着翅膀觅食。 光着屁股蛋子的熊孩子们,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蹴鞠,在村子的小道上相互嬉戏。 “田园风光果然不凡!”刘彻笑了一声,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婴儿。 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本应在襁褓中享受父母的怜爱,家庭的温暖,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婴儿。 此刻,他却被一个男子,粗暴的抱着,径直往河边走去。 在那男子身后的院子里,阵阵嚎哭不断传出。 刘彻耳朵比较尖,听了以后,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对左右道:“拿下!” 一直跟在刘彻身后的随行卫兵,立刻领命,狂奔过去,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剑,很快,就将那个怀抱着婴儿的男子押了回来。 “跪下!”两个卫兵严厉的呵斥着那个男子,强行将他扭着跪下来。 “把婴儿抱来……”刘彻低头看了看那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毫无疑问,这个小生命降世的时间,绝对不长,他眼睛都没有睁开,肚脐上的脐带没有被完全剪断。 他身上没有包裹任何衣服,在这二月的天气下,冻的哇哇大哭。 方才正是他的哭号声,让刘彻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得到命令的随从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一件外衣,小心翼翼的将那个婴儿包裹起来,然后呈递到刘彻手上。 说来也奇怪,这婴儿一到刘彻手上,立刻就不哭了。 “说吧,为何不举?”刘彻看着那个被卫兵架着,强行按在他面前的男人,问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又何故一定要溺死这孩子?” 溺婴,毫无疑问,是当今天下,最大最大的一个陋习! 此时,民间百姓愚昧,各种封建思想和奇奇怪怪的说法,流行于世。 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甚至连相信它们的人也搞不清楚的封建思想以及邪说,民间溺婴现象非常普遍,甚至盛行一时! 大名鼎鼎的孟尝君,幼年就险些被自己老爹溺死,理由只有一个,他是五月初五出生的,长大了要杀爹杀娘…… 另外,正月和五月出生的婴儿,也是凶多吉少。 女婴更是重灾区! 刘彻前世为河间王时,也曾大力整顿,欲要移风易俗。 但奈何收效甚微。 老百姓愚昧无知,笃信邪说,口水说干了,也未必有人听。 因此,早在前世,刘彻就明白了,要移风易俗,禁绝民间产子不举,弃婴乃至于溺婴,用文明的手段,根本行不通。 只能用严刑酷法,震慑民众,再辅以广泛的宣传,破除那些正月、五月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要杀爹杀娘的歪理邪说以及恶俗。 只是奈何,他前世只是个笼中鸟,根本不可能推动此事。 现在,他是太子,自然有能力也有责任更有义务,要禁绝此事,使今天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围了过来。 刘彻的随从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立刻就将围住刘彻,将刘彻保护在圈内。 刘彻却挥挥手。抱着那个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的婴儿,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问道:“现在乃是二月,非正月更非五月,汝好狠的心,即生下来,何故不举?” 实际上。刘彻也搞不懂,这民间乱七八糟的风俗避讳。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 譬如前世,河间国那帮笨蛋居然认为四月初四生下来的孩子。都应该溺死,理由是反正养不大,在河间的方言里,四与死。很是类似…… 一边说。刘彻一边注意打量了一下跪在他脚下的那个男子。 他大概二十七八的模样,身材倒还算健壮,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粗麻布,有着补丁,但也没到那种破破烂烂的地步。 因此,经济原因导致杀子这个因素基本可以排除了, 再看这个婴儿。下面带把是个男孩,重男轻女。不愿意养女儿这一条也可以排除了。 那就只剩下其他原因了。 这个男子,此刻却是慌张无比。 本来,生子不举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是悄悄的办的。 他本来也是打算好了,悄悄的丢到河里溺死,然后挖个坑埋了。 哪成想,居然被人抓了现行,而且,这抓现行的人,还是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大人物。 这可如何是好? “无故不举,孛逆人伦,拉去见官罢!”刘彻挥挥手命令道。 刘彻自己很清楚,倘若没有原因,那个当父母会愿意狠心溺死自己的骨肉?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与其跟他在这里磨时间,还不如拿官府出来恐吓。 老百姓总是惧怕官府的! 果然,那男子一听官府两个字,顿时吓尿了,立刻道:“贵人,贵人,我说,我说……” 听着他的讲述,刘彻的心却沸腾了起来了。 那是要杀人的预兆! 说老实话,刘彻活了三辈子,见过因为迷信溺死自己的亲生骨肉的,也见过为了长子什么的将来不至于被弟弟抢了家产而溺死婴儿的,更见过因为负担不起养不起,眼泪弃婴的,甚至重男轻女,溺死女婴,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然而,这个男子溺死自己的儿子的理由,却让刘彻勃然大怒。 “我见过无耻的人,也见过卑鄙的人,我见过坏人,见过杀人魔王,但我从未想过,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刘彻心里叹着气,对眼前的这个因恐惧而发抖的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溺婴的理由只有一个——这乡亭的廧夫是二月出生的,也不知道他从哪个江湖术士哪里听说了一套鬼门道。 居然放出话来,不许越马亭的百姓生养二月所生的孩子。 若有违抗,那最重最危险的徭役,就会落在违抗者的身上。 百姓为此苦不堪言,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听令而行。 “那个廧夫叫什么?”刘彻冷笑着问道。 廧夫? 区区一百石的小吏,若是在长安城里,连个蝼蚁都不算。 但在这新丰县的农村,却是毫无疑问的巨无霸。 原因很简单,汉室制度,廧夫掌管一乡的赋税徭役,职责大抵相当于后世的地方税务局局长。 凡是乡中各亭的赋税徭役,俱是廧夫一人说了算。 这样重要的职位,当然是县令的心腹才得以出任的。 以刘彻所知,在关中,除了一些关键的战略要地以及皇室园林附近的地区外,其他地方的廧夫、游缴一类的小吏,都是由县令亲自挑选,任命的。 换句话说,这新丰令,即便不知情,也有渎职之罪。 “安融安廧夫……”有围观群众悄声回答着。 “好……好……好……”刘彻冷笑着,看来,这关中的官僚们是安逸的太久了,以至于都忘记了他们的职责。 要知道,这可是关中,京畿啊! 天子脚下,却爆出一个廧夫以一己之私欲,残害百姓,迫百姓不举子。 这事情要是踢到朝堂上。 廷尉、御史大夫甚至丞相都要鞠躬下台。 内史首当其冲,一杯毒酒是免不了! 至于负责监管新丰的御史以及内史衙门负责此地的官员还有整个新丰县上上下下的官僚,统统都要掉脑袋。 至于那个廧夫,磔刑都算是便宜他了! 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有点玩的太大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妈蛋啊,我这记性,连密码都能忘记,看来是真的老了,还好老婆记得。。。 第三百六十一节 微服(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犹豫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事情不能闹大。 心中思绪微微一转,刘彻就转身,对跟在他身边的王道吩咐道:“去,叫新丰县的县令滚过来见我!” 周围百姓一听,顿时都有些懵了。 什么时候,这公侯子侄能牛逼到这个地步? 居然对一县县尊用滚这个字…… 龙傲天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难道他就不怕朝臣弹劾,御史发飙? 要知道,长安城的朝臣,最是喜欢逮着公侯贵族的小辫子,小题大做。 这几十年来,廷尉处死的在地方上兴风作浪,胡作非为的公侯子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便是货直价实的正牌彻侯,也不是没有杀过废过! 但是,看着那个年轻的自称是枳候子侄的年轻贵族脸上自信满满的表情,许多人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农民,一辈子也没走出自己的家乡县域的范围,更多的人甚至只是在本乡本亭打转而已。 只有实在活不下,才会尝试向远方迁徙。 关中虽然是个移民地区,新丰县更是汉室建立以后,据说高皇帝为了哄自己老爹太上皇刘太公开心而建立起来的。 绝大多数民众的祖辈都是从遥远的丰沛甚至徐州被迁徙到关中的。 只是,那也终究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 是以,他们能接触的外界信息。其实都是亭中宣讲的国家大事,天下变化以及天子诏书。 这些信息……咳咳……自然是大汉江山稳如铁桶,天下郡国一团和气。四方蛮夷皆臣服,圣天子目光如炬,明见万里。 后世的ccav与之一比,完全弱爆了! 于是,百姓们纷纷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加之,百姓们不爽那个姓安的廧夫。不是一天两天了。 眼下,有贵人愿意去找新丰县的麻烦,百姓们自然是欢迎的。 只是…… 人群中有人忽然抽泣了起来:“我可怜的娃啊……” 这人这一哭。又有几个人悄悄的掉起了眼泪。 亲手溺死自己的骨肉,无论如何,都会在心里留下瘢痕,更何况。还是被人威胁逼迫溺死的? 王道领命而去以后。刘彻抱着那个婴儿,环视全场,看着那些悄悄抽泣的人,又看了看跪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 刘彻心里面,其实是恨不得一脚踹死那个跪在他面前的男子的。 但,看着他那副畏畏缩缩,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的模样,刘彻又狠不下心来。 所以人们才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过来说,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刘彻叹了口气,对他道:“起来罢,等着我处理!” 那男子闻言,怯懦的站起来,有些恐惧的低头站到一边。 让刘彻看着又有些同情起来。 中国的农民,大抵都是如此,逆来顺受,就是他们的特点,只要没逼到绝路,死路,什么样残酷的剥削和压迫,他们都能咬牙撑过去。 后世的蒙元,满清,就是明证! 唯一的幸运的是,陈胜吴广,给天下的百姓,注入了反抗的基因。 不然,后世的中国,只怕连印度都不如! 这样想着,刘彻就朝四周的围观百姓拱手道:“诸位父老乡亲,晚辈有礼了!” 百姓们虽然不太懂,但也连忙回礼。 毕竟,这年月,有礼貌的贵族,是越来越少了! 许多百姓甚至是生平第一次被一位贵人郑重的行礼,心里面,顿时就感觉幸福无比。 彻侯子侄,外戚世家,那可是真正的金贵人物! 居然会向庶民行礼! 这可真是了不得! 甚至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刘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朝着霸陵方向微微躬身,道:“晚辈不才,曾闻先帝在位时,曾诏曰: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 “这汉家江山,天下黎庶,无论贵贱,都乃天子子民,上帝降其于世,乃为辅佐天子,报销社稷也!” 刘彻深知不管什么时候,举起太宗孝文皇帝的招牌,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而且,在这个事情上,已故的太宗孝文皇帝是最适合拿出来当招牌的。 他的那一句‘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可以理解为,皇帝对天下黎庶,都负有保护和爱护的责任,这是汉室天子的天命所在,也是一直以来,刘氏的国策之一。 况且,跟农民扯孔孟周公,那无疑对牛弹琴。 反倒是高举太宗孝文皇帝的牌位,他们就能容易理解和接受。 果不其然,周遭百姓听闻以后,都觉得,这个年轻贵人说的似乎挺有道理的。 只是,刘彻也清楚,光靠嘴炮忽悠,就想禁绝掉民间的溺婴之风,简直就是做梦! 后世天朝花了那么大力气,都禁绝不掉那些被ccav以及各种宣传媒介反复批驳的邪教。 何况如今? 刘彻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可能的在法律上做出努力,让士林舆论掀起对溺婴弃婴的批驳和反感。 当然,最后那一句,就是刘彻抛出来投石问路的石头了。 刘彻一直认为,刘家天下想要延续的足够久,甚至超越夏商周的国乍,只能是一个办法——将天子爱民如子,天子为受命上帝,来领导和保护广大百姓的圣天子,这个形象,置入这天下的百姓脑海中,天天讲。年年讲。 虽然以目前的通讯条件和技术条件来看,想达到后世金家王朝那样强大的洗脑能力,几乎不可能! 但。洗脑到类似一战前的沙皇俄国的水平,应该有点把握吧? 只要能做到这一步,对于刘氏来说,安享一个千年帝国,似乎也不是梦! 只要能做到那一步,亚洲宪兵,舍我其谁? 但。目前来说,这都是空谈而已。 对现在的刘彻来说,现实的问题是。怎么处置现在这个事情。 虽然他是出来找祸闯的,但,篓子捅太大了也不好…… 只是思索了片刻后,刘彻心中就有了决断。 ………………………………………… 新丰县县令姓张。名端。河南郡雒阳人,能在关中当上县令,尤其还是新丰这个足足有户将近一万户的上县做县令,他朝里面自然也有人。 当时间走到现在,汉室的官僚再笨也学会了搞圈子,玩裙带关系了。 譬如现在的太仆袁盎,号称知己遍天下,关系网编制的比蜘蛛网还密。 更以反晁错为口号。纠结起了一大帮反晁的官员。 从两千石到地方大员,应有尽有! 前些时候更是差点将晁错这个御史大夫逼死——假如不是储君横插一手的话。 而张端。自然也有自己的关系网了。 张端之前是北地郡守公孙昆邪手下的一个主薄,秩比也有八百石了。 三年前,他一咬牙,将自己的妹妹献给公孙昆邪,做了小妾,成功的当上了郡守的亲戚,因此,在妹妹的枕边风下,他终于得以被举荐为这新丰县的县令,算是熬出头了。 当了一地主官以后,张端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自己恩主怎么干的,他在这县令任上也还是怎么干。 县里的肥差什么的,基本都是他的亲信心腹担任,一句话,任人唯亲而已。 还别说,虽然任人唯亲,但正因为是这样,底下的官员,小吏什么的都是自己人,所以办起差事来格外的爽利。 新丰县连续三年上计为朝廷课为乙等。 这已经是升迁的前奏了! 若无意外,再转任个长安的京官,好好干几年,将来未必不能出任郡守郡丞,甚至于爬进九卿的序列! 至于下面的亲戚朋友什么的行事横行无忌,多有欺压凌辱百姓。 这些事情,张端眼睛没瞎,耳朵没聋,自然多少知道一些。 但是,欺负一下泥腿子怎么了? 下面的人能把事情办好,赋税收上来,那就是有功! 在这关中,泥腿子实在活不下去,可以去上林苑租佃嘛…… 刘家天子,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的。 反正,张端张县尊,是从来没把百姓们看在眼里过。 他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好好的巴结那位在长安太子宫里当差的恩主少公子。 在他看来,只要能攀爬上太子的大树,那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哎呀,听说大郎比较喜欢好马,可是,这新丰县去那里找一匹千里马呢?”张端在县衙的后院,头发都快愁白了。 这时候,忽然,县衙前面传出一阵喧哗声。 此时已是晚上了,华灯初上之时,县衙的大门按道理早就关闭了。 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强闯县衙,他们想造反吗? 带着怒意,张端站起身来,正要出去看个究竟。 下一秒,他就呆住了。 因为,他发现,闯进来的是一群全副武装,甲胄鲜明的打着火把的士兵。 在关中,能指使得动军队的,只有刘氏! 其他人,根本没有那个条件! 汉家祖制,五十人以上的军队调动必须有虎符! 即使太尉,也不能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私自调动超过五十以上的军队! 当年,国舅薄昭,有从龙之功,又是车骑将军,尚且因为矫诏调动军队,私杀臣属,而被逼死! 何况其他人? 于是,他赶紧整理一下冠帽,立刻就跪下来,道:“臣新丰令端恭迎天使!” 然后,张端就听到一个宦官道:“新丰令,跟咱家走一趟吧,太子要见你!” “家上……家……上……要见我……”张端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 当今监国太子,关中没人不想攀附的。 可,却没有人愿意被太子用这样的方式请走。 想想看,这位储君自册立以来,都干了些什么吧? 跑了一趟河东,结果河东郡守什么的,脑袋掉了一大堆,还搭进了一位诸侯王。 好好的河东游,最后杀了个人头滚滚。 然后,在关中,搞了个粮食保护价,最后,按住几个地主商贾一顿胖揍。 这兔死尚且狐悲,更何况人? 反正,大家(地主士绅以及官僚)私底下都觉得,这位储君,太没有宽仁之心了。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现在的地位和财富的。 有事好好商量嘛,何必搞得这么严苛? 只是,没有人敢把这些想法透露出来,甚至,反而,很多为此腹诽的人,都在巴巴的等着一个能攀附上储君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死道友不死贫道呗! 只要不搞到自己脑袋上,没有人愿意去跟皇室顶牛! 相反,倘若能攀附到太子身边,那,嘿嘿,杀起人来,没有人会手软! 因而此刻张端知道,当太子的屠刀架到他脖子上时,没有人会救他。 即使是曾经的恩主,恐怕也会立刻与他划清界限。 可他只想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事情,居然要劳动太子来抓他? 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廷尉衙门一个吏员,足以让他束手就擒。 何必用这么大阵仗?(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决定好了,考虑清楚了,尽快让主角当皇帝,这段剧情,其实是个伏笔~~~~~~~ 第三百六十三节 剧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张姓地主家的大厅上首,此刻,这个客厅内外,灯火通明。{ 数以百计的士兵将这个本来还算挺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士兵,让所有的村民,自然也包括那位张姓地主知道,这哪是两个姓薄的外戚子侄,分明就是姓刘的大爷来了! 当今天子年少时的种种传说与流言,此刻,完美重新在越马亭的百姓面前。 没有人不战战兢兢。 临近人定时分,新丰县县令张端与县尉什么的,一大堆的大大小小的官员,被一队士兵押着来到了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臣等叩见家上……”张端微微颤颤的跪下去,与一样倒霉的同僚们,苦着一张脸,无奈的道。 而随着张端这一跪,越马亭的百姓们,终于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原来,那两个打着枳候子侄的年轻人,真个就是当今天子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甚至就是那位已经被宣传神化了的‘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接班人’,当今的监国太子! 与张端这些恐惧害怕以及颤抖的官僚们不同,农民们一看这情况,顿时就欢呼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天子,总是清明的,是心向百姓的。 都是那些贪官污吏,蒙蔽了天子。 现在太子驾临,这些贪官污吏,怕是统统都要掉脑袋了! 果不其然。众目睽睽之下,端坐于上首的那位年轻的太子,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拿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一步步的走了出来。 只见,这位汉家的太子殿下,走到跪在他面前的官僚们面前,淡淡的问道:“新丰县县令何在?” 张端闻言,即使再害怕,也不得不爬出来。叩首道:“臣端在!” 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后又叩首道:“敢问家上,有何教诲?” 在张端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太子究竟是为何发怒? 才好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或许能蒙混过关也说不定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张端的机灵和脑筋自然是转的很快的! 刘彻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角呵呵的笑了一声。道:“你就是新丰令?很好嘛!孤看你很不顺眼!” 然后。寒光一闪,只见鲜血四溅。 一颗大好人头顿时掉在了地上,一个身穿着县令冠袍的官员,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顿时,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了一般。 所有的人,都被吓得忘了呼吸,忘了说话,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活着。 一个秩比一千石的上县县令。就这么,没有经过审判。没有经过定罪,甚至没有逮捕,就这么直接被杀了,脑袋在地上打滚,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地面染成了红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的渗人,也格外的让人恐惧。 刘彻却好整以暇的拿起一块抹布,擦拭了一下,宝剑上沾染的鲜血。 杀人? 对于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恶心,更有些畏惧。 毕竟,对于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室成员来说,杀人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太可怕了。 然而,新丰县出了这么大丑闻,想不杀人是不可能的。 真要弄到朝廷上,而这个县令居然还活着。 那无疑要引发一场地震。 到时候,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也为了自己的前程,嘿嘿,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内史以及相关的官员,都会跟刘彻拼命。 官字两张口,无耻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为了给自己洗白,刘彻相信,这些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当年,李斯与赵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居然做出了篡改始皇帝遗诏,赐死公子扶苏,将军蒙恬的事情吗? 毫不夸张的说,秦国之所以二世而亡,赵高与李斯,绝对立下了汗马功劳! 是以,刘彻根本不敢去赌,朝臣们会甘心情愿的认罪。 何况,一下子就让内史廷尉御史大夫甚至丞相一古脑的倒台,这不符合刘家的利益,更不符合刘彻自己的利益。 于是,这个新丰县县令,无论他是否对此知情,他都必须死! 而且必须现在立刻死! 否则,让他活着进了廷尉大牢,天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 至于刘彻一剑砍下他的脑袋,在某种程度上说,确实不合适。 朝野肯定要对此议论纷纷。 但除此之外,刘彻确信,他本人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损失,搞不好,皇帝老爹还会嘉奖! 嘿嘿,当年,皇帝老爹可是在长安闹市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啊! 谁见过他为此受到过半分斥责? 当今之世,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就是最大的道理,这就是最大的正义! 想清楚这些,刘彻动起手来真是毫无顾忌。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刘彻将手里的剑交给旁边的侍从拿着,然后,冷冷的问道:“本乡的廧夫何在?” 一个看上去虎背熊腰的小吏,战战兢兢的出列拜道:“臣在……” “杀了……”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得到命令的太子侍卫,立即上前,一剑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杀个小小的廧夫,刘彻还不至于要亲自动手。 不然,日后史书上留下一笔孝x皇帝手刃廧夫安融,那还不得让后人笑死? 随着这两个人头落地,这个事情的司法程序。实际上已经走完了。 直接责任人和最大的负责人都死了。 廷尉衙门和御史大夫衙门的官僚,再白痴,也懂得该怎么和稀泥了。 刘彻背过身子。面朝院内,朗声道:“此二贼,残害地方,迫百姓不举其子,祸国殃民,孤乃代天子杀之,尔等可有异议?” 废话? 谁敢异议? 无数的官僚看着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心里面腹诽着。 于是纷纷叩首:“家上圣明,臣等拜服!” 虽然还是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一点不妨碍官僚们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既然事情与自己无关,那赶紧与倒霉蛋划清界限吧! “将这二贼的头颅,悬挂到新丰县城城头,让百姓们看看。此等害民之贼的下场!”刘彻吩咐着。 这道命令。让许多官僚,感觉自己有些牙疼。 “还真是刘氏的作风啊……”有人感慨着。 老刘家向来都是这么一个做派,最喜欢的就是杀了人以后把脑袋挂墙头。 当年,彭越如此,后来的诸吕亦是如此,便是不久前的吴王刘濞的脑袋也是这么一个待遇。 只是,区区一个县令,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王道。你来给诸位臣工讲一下,这二贼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吧?”刘彻挥挥手道。 王道立即点头。出来把事情讲了一遍。 老实说,大部分官僚听完,要说有什么触动,那完全是骗人的。 当今之世,溺婴成风,在大多数的士绅看来,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甚至,他们中,就有人曾经亲手溺死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风俗,也是传统。 连天子,也管不了! 只是,这一次,那个姓安的做的确实嚣张了些,在关中,居然都敢这么玩,简直是作死! “可惜了张县尊啊……”有人心里叹息着,在这人看来,张端,能力有,手腕有,更难得的是,还是纯正的自己人,他当县令,新丰的地主士绅,受益良多,可惜,就这么死了…… 当然,这些想法,他们没笨到说出来,反而一个个立刻就痛打落水狗。 一个县尉模样的官员,第一个出列拜道:“家上英明,手刃害民之贼,使新丰黎庶,免遭此二贼荼毒,臣代新丰百姓叩首谢恩!” 此人一动,其他人立刻跟进。 当官的,别的事情可能不会,不熟练,但这拍马逢迎,完全不需要学,一个比一个厉害! 刘彻看着这些乱糟糟的家伙,心里面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官吏的素质和能力,实在是堪忧啊! 这要是在大天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国家的二号首长亲自下场杀人,地方的官僚,怎么得也得做个深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然后,根据首长的指使,弄出几百甚至几千篇各种花式文章,从三百六十五个角度阐释,为什么那个家伙该死,首长震怒的有道理,天朝百姓有救了。 然后还有无数个红头文件,n个各种xx讲话精神座谈会和学习讲座。 可惜,这些官僚此刻除了拍马溜须,竟无一人想到这一关节。 让刘彻本来准备好的腹稿,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的要命! 这还是关中呢! 可以想见,关东的广大地区,尤其是东南和西南地区的官吏素质,要差到什么地步了! 刘彻估计,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估计,一个县也找不出几个识字的吧? 局面如此,对官僚的素质期待过高,显然是不现实的。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赤膊上阵,开始循循善诱起来,希望,这些笨蛋里能有一个或者两个稍微有点政治敏感的人物,认真想一想,琢磨琢磨。 “自孤高皇帝太祖建制以来,汉家向以生民活民养民为第一要务,生民之功,善莫大焉!是故,我汉家以休养生息为国策,轻徭薄赋,驰山河盐池之禁,许百姓自由耕作渔猎,为的就是增加户数,恢复生产,使天下安康!” “溺婴弃婴,不举子女,陋习陋俗,孤意以为,当禁绝之,广发天下,使百姓明知,生养子女,繁衍生息,本乃天命也,无故溺子,弃婴,不举,乃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刘彻说完,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些人中可有能知道他意思,并且愿意出来当那个排头兵的没有…… 民间溺婴弃婴,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还是一个人的立场来说,都是必须要禁绝的! 人口,对于国家来说,既是负担,也是财富。 五十多年来,汉室人口急速暴增。 半个世纪,就几乎增长了一倍多,目前已经接近甚至超过了秦末战乱前中国人口的鼎盛时期。 由此引发了土地兼并加剧等种种问题。 但是,在另一个方面来说,人口越多,国家才会越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是,每多一个人口,刘家每年就能多收一算的口赋,倘若是男丁,那么,等他二十三岁以后,还要承担起服役的责任。 因而,人口越多,能办的事情也就越多了。 所以,后世天朝太祖说——人多力量大。 这确实是至理名言! 可以想象一下,倘若现在的中国若有一亿人口,以汉室的尚武之风加上民间的预备役建设水平和动员能力,什么匈奴什么西域,都可以准备跪安了。 就匈奴那拢共不过两三百万的人口,西域诸国加起来几百万的人口,只有被碾碎的份! 所以,这才是刘彻真正发怒的地方。 溺婴弃婴,这等于是在杀死那些将来可能给他当兵纳粮的百姓,要是不禁绝这个风潮,每年单单是正月与五月出生的被溺死的孩子加上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被溺死的孩子,他国库不知道要少收多少小钱钱了! 而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是以,在刘彻看来,那个姓安的廧夫的所作所为,真正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悬头城前,都算是便宜他了! 若有可能,刘彻还打算给他立个铁铸的跪像,永生永世,让世人的唾沫来鞭笞他! 可惜的是,刘彻口水都说干了,新丰的官僚还是毫无反应。 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事情。 关中承平日久,歌舞升平了五十多年,地方上的事务,像什么修渠道,新建水利,修葺道路,都是少府一手包办。 想要这帮除了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思维和眼界能开阔到放眼全天下,着眼未来,确实是难为他们了! 反倒是跟在刘彻身边的几个舍人,脑筋转的比较快,聪明些的,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太子这是要借着这个事情,插手丞相的事务啊。 准确的说,是要把丞相当成个傀儡了! 原因很简单,汉室制度,丞相的职责,不就是上佐天子,下安黎庶,外抚四夷吗? 现在的丞相张欧,天子他是佐不了了,四夷嘛,也没几个人愿意鸟他,要再把这个民政的权力拿走,他不就成了个空架子,橡皮擦吗? 顿时,就有人心花怒放起来。 太子权柄越大,对他们这些近侍随从,好处自然很明显。 说不定,就借着这个机会,会有几个幸运儿脱颖而出,成为类似张汤、汲黯那样的政治新星。 想明白这些,刘彻的随从们那里还忍得住? 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太子面前表现一番。 但,此时,无人知晓,一场剧变,已经迫在眉睫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六十四节 剧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未央宫。$().(w)(x).() 天子刘启端坐于御榻之上。 眼睛却从未离开过,案几上的奏疏。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没有办法! 最近朝廷上的事情特别多。 赵王刘遂到底该杀还是该贬? 河南郡的事情该怎么收场? 还有这天下郡国,千头万绪的事情,他都要盯着。 不盯着怎么行? 看看河南郡罢! 一不留神,地方官都敢明火执仗的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太子属臣! 再看看各地的诸侯王吧! 这些家伙现在是老实了! 但以后呢? 天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在暗中串联?搞什么阴谋诡计? 眼睛不瞪大一点,随时都可能出问题。 因此,这两日,他是接连召见九卿甚至还派人去长安城里,将那几位已经致仕的先帝时期的元老,请来宫里商议。 商讨的内容,当然是对诸侯王的压制以及加强对地方的监管。 首当其冲的,就是现在眼下,摆在他面前二封奏疏。 这第一封,名曰:请建陵邑以强根本疏,讲的就是,弋阳的陵寝主体工程差不多有个样子了,陛下可以考虑广迁天下豪强富户,以实关中。 想了想,他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可字。 汉家天子建陵的目的,就是如此。 想了想,他在上面补上一句:即命御史大夫照此办理。 很显然。他现在已经对丞相张欧的办事能力,彻底失去信心了。 不过。这位丞相本就是他找来的橡皮擦,摆设、傀儡。 因此。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他将这封奏疏挪开,继续去看下一封,这是一个考虑了许久,也是这两天一直没有合眼的原因。 这封奏疏是晁错上的。 名字很直白——请削诸侯王御史中丞。 自刘濞死后,跳的最欢的就是晁错了。 这位御史大夫,似乎一点也不满足打败了吴楚的成就。 他要再接再厉,继续削藩大业,不过。在经历一场战争后,他似乎也不再直接提及削地了,改为削官了! 不止是要罢免掉诸侯王们的一些官职,不再设置,更要收权。 把原先诸侯王们可以任命的官员级别从两千石直接降低到四百石。 四百石以上,统统都要长安来任命。 说实话,这个疏很不错,道理也摆的很明白。 原来刘濞之所以敢造反,就是因为他权力太大。朝廷管不了,所以,为了防止再出现第二个刘濞这样的逆贼,应该收权。罢官,削减诸侯王的权柄,还要加强监管。 只是。前脚刚打到刘濞,后脚就动诸侯王的奶酪。这让刘启非常犹豫。 正因此,他纠结了两天。不断的找人商议和探讨。 经过吴楚造反之后,刘启也开始不愿意再弄出吴楚那样的乱子了。 更重要的是——太尉周亚夫提兵平灭了吴楚。 倘若万一再逼反一两个诸侯王,岂非还得太尉上阵? 几十万兵马放在一个异姓大臣手里,时间久了,会不会出问题?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这话刘启虽然不知道,但刘氏过去五十多年的历史,用血和生命,告诉了每一个坐在皇位上的天子,枪杆子,必须捏在自己手里! 不然,自己随时都可能是第二个诸吕! 是以,吴楚刚刚平定,地方还没肃清,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诏,让驻荥阳的大将军窦婴打着慰问的旗号,跑去吴地,持天子节‘看望慰问前线将士,有功之臣’。 想着这些事情,刘启也感觉有些疲惫了。 于是,吩咐身边的宦官去端来一碗人参汤。 这两天,他就是靠着人参汤撑过来的。 在过去六个时辰里,他起码喝了四碗人参汤来提神。 还别说,效果真是不错! 宦官们将人参汤端来,刘启喝了之后,感觉疲惫感消失,他又能继续翻阅奏疏了。 就这样一直忙到后半夜,他才在身旁的一位宦官的劝告下,勉强答应去休息。 可是,刚一站起身来,他就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差点摔了一跤。 “哎,年纪大了……”刘启摇摇头,若是十年前,别说熬上两天两夜了,就是三天三夜,他也能撑过来。 但现在,即使靠着人参汤,好像也不怎么给力了。 身边的宦官都很机灵,一看这情况,连忙上来搀扶。 但刘启天生好胜,不服输,他用力的推开前来搀扶的宦官,道:“朕,还没老到要人来扶的地步!” 似乎是想要表现一下自己还是年富力强,正当壮年,区区熬夜根本打不垮他的精神,刘启迈着大步,走下台阶。 皇帝老子的御榻之下的台阶,按照制度,一共是五十五阶,以符合汉室崇尚五这个数字的意境。 若在平常,刘启自然是健步如飞。 可偏偏,此刻,他的精神和注意都因为熬夜以及多次用人参汤反复刺激提神,而变得空前散漫。 而且,跪坐的太久了,双脚的血管和神经以及反应,都变得很迟钝。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本来就有问题。 前不久还昏厥过,本来,已经调理过来了,但是,他身体一好,又故态萌发,甚至是变本加厉! 实际上,在连续两昼夜处理奏疏之前,他刚刚从三个女人的床上爬下来…… 这许多的原因加在一起,导致,这位汉家天子。刚刚击败了吴楚,权势正当鼎盛的皇帝。一脚踏空,从御阶上摔了下去。 身边的宦官。都是机灵,反应快的人,左右的侍从和护卫,也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不乏身手矫健的勇士。 但事发突然,加之皇帝刚刚把前去搀扶的宦官推到一边。 除非这些人是奥特曼,不然,不是反应稍微慢了一拍,便是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于是,堂堂汉家天子,富有四海,统帅亿兆黎庶的皇帝,就这么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御阶上滚了下去,头上的天子旒冠首先滚到地上,哗啦啦珠子散了一地。 刘启在摔倒的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朕成了跟秦武王一样的笨蛋……” 当年,秦武王自持勇猛,居然跑去举鼎,至今依然是书里的反面典型。 刘启觉得。自己差不多也会成为一个秦武王一样的笨蛋了吧? “陛下……陛下……” 刘启最后听到的是,宦官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感觉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睁眼一看,鲜红鲜红的。 “原来。是朕的血……”他叹了一声,随即就不省人事了。 皇帝摔倒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殿中官阶最高的少府尚书周循立即就道:“快,宣医官,禀报太后,请人去通知太子、丞相、御史大夫与中郎将,卫尉、章武候,立刻入宫,派人通知南北两军卫尉,即刻起武库戒严,派人封锁未央宫……” 周循是故中尉周舍的长子,他爹虽然没捞到一个彻侯的爵位,但,关内侯还是混到了,因此,他有这个资格,发号施令。 发完命令,周循就立刻带着人,跑下台阶,先跪下来叩首,然后,立刻就抱起昏厥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天子,放到御榻上,平躺下来,只是,在场的人没有医官,因此,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处置。 做完这些事情,周循将手指放到天子鼻子前一探。 顿时,他心都凉了半截,天子的呼吸断断续续。 这是恶兆! 在场侍从和宦官更是如临末日一般,皇帝摔倒,哪怕是他自己摔倒,周围宦官侍从,也是罪当斩首! 而倘若皇帝驾崩…… 那所有人都要被族诛! 一刻钟后,值班的少府医官,提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赶来,甚至就连巫师,也来了。 半个时辰后,太后驾临。 又一个时辰,所有在京重臣,都已经汇聚一堂。 窦太后脸色严峻,天子的情况很不乐观。 医官们说,即使救过来,恐怕,也没多少日子了。 淳于意甚至就告诉她:宜早作准备。 可这关键当口,太子居然出门晃悠去了。 真是……这刘家的太子,能不能让她少操点心? 窦太后终究是跟着先帝从代国入主长安的女人,她拄着拐杖,强行忍住悲伤。 她眼睛虽瞎,但心没有瞎。 “中郎将!”窦太后立刻就下令道:“马上传郅卿来见哀家……” 同时,她也立刻下令,让长乐宫卫尉南皮候窦彭祖立刻率领长乐宫卫队,马上出发,星夜召回太子。 片刻后,中郎将郅都来到了窦太后面前,屈膝跪下叩首:“臣都拜见太后!” “将军!”窦太后拄着拐杖,摸索着靠向郅都,脸色严峻,道:“汉家社稷,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天子意外摔倒,恐怕是要不行了,江山社稷,此刻,尽在将军身上!” 郅都闻言,脸色一黯,他怎么也料不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正当壮年的天子,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太子外出未归,太尉,大将军领着百万大军,孤悬于外,诸侯王势力,也仍然不可小觑,当此社稷生死存亡之际,哀家将长安城防之任,交托将军,望将军不负天子、哀家的期望!” 窦太后此刻心里跟镜子一样清楚。 太子不在也就算了,反正,他还在关中,左右明日午时以前,应该能返回长安,主持局面。 但现在的关键是,太尉周亚夫以及大将军窦婴手下节制着超过百万大军。 这股力量,倘若天子健在,自然一纸诏书就能释其兵权。 可如今,天子却出了意外,倘若就此驾崩,周亚夫和窦婴那边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窦太后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她还是吕后身边的一个侍女时,高皇帝驾崩,吕后秘不发丧,欲诛功臣,独揽大权。 可当时,陈平、灌婴,领兵十万驻扎荥阳,樊哙周勃,将兵二十万,驻扎燕代。 就是这三十万人,就让吕后投鼠忌器,不敢动作。 何况如今百万大军孤悬于外,而皇帝出了意外? 是以,窦太后清楚,现在,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深思熟虑,否则,要是出了问题,恐怕,这江山就要变色了! 这不是她不信任周亚夫和窦婴,而是,这事情,容不得半点疏漏! 更麻烦的是,假如皇帝驾崩,这天下诸侯恐怕就又要跳起来了。 主少国疑,匈奴未必不会伸出爪子试探一二。 三年前,皇帝登基,当年,匈奴不就大举入侵了吗? 这种种事情,每一件,都可能动摇长安的权柄。 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先帝,窦太后,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当即就下懿旨,任命郅都为中尉、车骑将军,节制南北两军以及霸上驻军,同时下令,立刻以八百里加急,通知函谷、武关、萧关等关隘锁关,命令立刻将软禁在赵王官邸的赵王刘遂,押解到宫中监视居住。 随着这些命令下达。 长安城,立刻就变成了一座兵站。 无数的居民,在半夜被隆隆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惊醒,他们惊恐的打开窗户,只见到,外面已经变成了一个火把的海洋。 大批的军队,正在从城外的兵营入城。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甲胄鲜明的列队在城中巡逻。 武库的大门已经被打开,堆积如山的军械,在少府和中郎将以及内史衙门的高效运转下被取出来。 一张张强弩,被分发下去,一辆辆崭新的床子弩,被推了出来,然后吊上城头。 事到如今,长安城,但凡有点敏感的人都知道,出大事了! 即便三年前,先帝驾崩,长安也没有如此紧张过。 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想起几十年前,高皇帝驾崩时的场面。 “恐怕,天子出了意外了……”无数人在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前不久,天子也出过意外,此时再发生一次,并不稀奇,但看这架势,恐怕,这天要变了!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天子刘启,在疼痛中醒了过来。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是时候了。 他睁开眼睛,就只看到太后和皇后都站在他的榻前。 “太子呢?”刘启张嘴的第一句话,自然是关心他的储君。 其实在醒来的这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事情到底如何了。 恐怕,这一次是很难恢复健康了。 当初,高皇帝亲征英布,肩膀为流矢所伤,那么强壮的天子,说倒就倒下了。 刘启不敢奢望自己的命比高皇帝还硬! “太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请陛下坚持……”薄皇后哭着道。 不管是少府的医官还是淳于意这等名医,都已经跟薄皇后与窦太后说过了,天子,时间不多了,他这次的醒转,不过是针灸和药物刺激下的作用。 “哦……是了,太子与河间王出门郊游去了……”刘启心里喃喃想道。 “太子回来,再叫醒朕……”刘启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六十五节 新的时代(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是在辰时被南皮候窦广国找到的。 一见面,窦广国立刻就跪下来,哭着道:“家上,陛下有变,太后命臣诏家上立即回长安主持局面!” 刘彻闻言,吓了一大跳,几乎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皇帝老爹的身体,他早问过淳于意了。 差是差了点,但绝对不可能忽然就发生意外! 待听完窦广国的哭诉后,刘彻也是目瞪口呆。 原本前世君临天下十七载,谥之以景的皇帝老爹,居然会从御阶上摔下去……而且,看样子,伤势非常严重…… 是蝴蝶效应? 还是前世本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刘彻无法确定。 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长安,现在差不多该是乱成一团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回到未央宫,接掌象征大权的传国玉玺以及其他权利象征的印玺与虎符。 不然,拖久了,难免会发生意外——天知道窦太后会不会脑子一发昏,又念念不忘起梁王的事情来了? 对于那位宅在东宫的老太太,刘彻永远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他立刻就下令:“马上回长安!” 因为担心事情有变,刘彻甚至连马车都不乘,直接骑马狂奔,带着三百护卫骑兵,只用了半天时间,在当日午时之前,就返回了长安城。 一进城,刘彻立刻直奔未央宫。 到了温室殿天子居所前,刘彻立刻就被两个宦官领着进了内殿。 一进内殿,刘彻就发现,整个殿中的气氛都很紧张。 窦太后与薄皇后,站在天子御塌前,偷偷的流着眼泪。十几个医官,在天子塌边,轮流上阵进行抢救。一旁的水盘边,放着许多天被鲜血浸红的白布。 刘彻见此情景。不知为何,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他真的意识到了。 他,从此以后,可能就真的要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了。 不会再有一个大树,为他挡风遮雨了。 他啪的一下,就跪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喊道:“父皇,不孝子回来了!” 他这一喊。薄皇后也跟着抽泣起来了。 刘彻心里,此刻,其实害怕与恐惧,多过悲伤和欣喜。 他十分清楚,假如他现在就登基的话,要面临多少挑战。 他不是皇帝老爹,皇帝老爹做了将近二十年太子,根深蒂固,羽翼早已丰满。 因而,一登基。立刻就能接掌大权,将自己的心腹放到关键位置上。 譬如,任命晁错为内史。周仁为郎中令,郅都为中郎将,这三步,就牢牢的掌控了关中的民政,军事以及舆论。 因此,可以不惧任何挑战! 但自己呢? 刘彻垂着头,除了太子的这个头衔外,他还有什么? 张汤? 一个上任不过四个月的刑曹令吏,一无资历二无政绩。怕是连眼下的位置,都还没稳固吧! 汲黯? 黄老学的底子倒是不错。也深的太后欣赏,但。在那些黄老派的政治家眼里,他恐怕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吧? 撑死了,当一个少府尚书丞或者丞相长史。 想要独当一面? 问问朝臣们答不答应吧! 至于武力方面,刘彻更是毫无根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把剧孟和义纵等人安排到周亚夫身边,混了点资历,回来,任命个奉车都尉、驸马都尉什么的,勉强可以掌握一部分宿卫武装。 另外,太子宫的三百卫队以及以前埋下的未央宫都尉王启年,也还可以一用。 除此之外,他可谓什么准备都没做好。 毫不夸张的说,他等于是要光着膀子坐到那个位子上。 除了大义名分外,他什么都没有! 当年,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从代国到长安,虽然也是号称一穷二白,毫无根基。 但起码,他身边跟着的从代国入长安的大夫宋昌,将军张武,都是可以一用的人才,外戚薄昭,更是一位能力与水平都不差的辅助。 他呢? 粟家那些逗比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最起码,我得要立刻掌握一支只忠诚于我的军队,哪怕,数量少一些……”刘彻在心里迅速的盘算起来。 前世,小猪在建元新政被废黩后,能保住位子,除了馆陶的保护外,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一支羽林卫,人数虽然少,但绝对忠诚,日夜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小猪。 否则,窦太后虽然不废小猪,但那些在建元新政中被打压和受了委屈的贵族勋臣,岂会放过他? 要知道,当年,少帝兄弟,就是被这些人的父辈祖辈,推进一个小房子里杀掉的。 斩草除根,他们比谁都懂! 所以,掌握一支忠诚的武装力量,保护自己,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窦太后就走过来,擦了擦早已哭肿的眼眶,道:“太子啊……别哭了,站起来,刘家的男儿,在不该哭的时候,即使被刀砍被火烧,也绝对不能哭!” “诺!”刘彻连忙擦了擦眼泪。 老刘家的天子,貌似除了惠帝刘盈以外,整个西汉王朝,就没有爱哭鬼。 这时候,似乎是感觉到刘彻回来了。 天子刘启居然猛的睁开眼,喊道:“太子,吾儿……” 他居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吓得旁边的医官连忙就跪下来。 刘彻与窦太后也连忙中断了要谈的话题,连忙走过去。 刘彻走到塌边,一下就跪到自己老爹面前,流着眼泪道:“父皇,您感觉怎么样了?可不要吓儿臣啊!” 这时候的刘启,脸上容光焕发,仿佛像个没事人一样。精神抖索。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皇帝,代表着情况已经糟糕到极点了。 这是回光返照! 天子刘启握住刘彻的手。道:“朕刚刚做了一个梦,朕梦见了高皇帝。梦见了皇父太宗孝文皇帝,他们都说,朕现在本不该去见他们,可终究还是见了他们了……高皇帝,赐了朕一柄宝剑,皇父赏了朕一套甲胄,他们都说,朕这个天子做的不错……”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有些迷离了。 旁边的窦太后听着,却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当年先帝临终前,也是如此。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此。 此时此刻,窦太后也不由得想起了去年驾崩的太皇太后,当初先帝驾崩,恐怕,她也与自己现在一般伤心和痛苦吧? 刘彻重重的叩首道:“父皇扫沉珂,除逆贼,布德天下。便是三皇五帝,也不过如此……” 原本的历史上,这位天子。还将君临天下十四年,扫清沉珂,积蓄了足够十几年开销的财富,蓄养了足以掀翻匈奴帝国的战马,培养了足够多的人才。 现在,他才当了不过四年皇帝。 功绩虽然不如前世,但,也足够彪悍了! 灭吴楚,田税三十取一。严惩贪官污吏,基本上已经扫清了内忧。刘彻接班,只要不是蠢到跟商纣王一样。挑衅整个统治阶级的利益或者像杨广那样激进,汉家江山上升的势头,已经不会改变了。 刘启听了呵呵一笑。 此刻的他,神色与方才简直就是两个人,脸上白得就像一张纸。 但他的脑子反而变得更加清楚,思维更加活跃了。 甚至比年轻时的想法还多! 刘启自然知道也清楚,这是为什么。 因此,他知道,现在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宝贵! 于是,他也不再废话,直接握住刘彻的说道:“这个天下,以后就要靠太子来看顾了……” 他又抬头看向窦太后,轻声道:“母后……” 窦太后连忙在侍女的搀扶下,弯下腰来,握住刘启伸出来的手。 刘启紧紧握住自己母亲的手,深情的道“儿子不孝,怕是不能常奉母后膝前了,以后,就由太子代儿子来侍奉母后!” 他说着就拉着刘彻的手放到窦太后手里,几乎是恳求道:“太子年少,不懂事,以后还要请母后多多担待,多多扶持!” 刘启此刻真是害怕,害怕窦太后在他死后,只想着扶梁王上位,那样,不止刘彻要死无葬生之地,就是他其他的儿子,恐怕也没几个能活下来的。 窦太后闻言,已是泣不成声。 儿子的意思,她岂会不懂?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个老妇人,又怎么会真的干出废孙立子的事情? 因此,重重的点头,道:“皇帝放心,哀家知道怎么做,这江山社稷,是先帝的,是高皇帝的,也是皇帝的,哀家不会让刘家的社稷,出半点岔子!” 她也不敢! 太尉周亚夫,手握大军在外,又向来是皇帝的心腹,在这样的关口,即使窦太后真想干出那样的事情来,也没有那个能力和实力。 嘱咐完窦太后,刘启的目光放在刘彻身上,他看着刘彻道:“朕将大行,太子你年轻气盛,想法多,朕是知道的,以后有事情,多与太后商议,多听元老大臣的意见!” “诺!”刘彻连忙叩首。 “还有,朕把王娡姐妹关在宫里,朕驾崩以后,太子,就封阿彘和老十一为王,送她们去南方罢!” “诺!”刘彻哪里敢不答应? “另外,东南初定,一切以稳为主,朕崩以后,太子就大赦天下,赦免所有参与叛乱的人,施恩,加威!” “诺!”刘彻已是泣不成声。 “去……把丞相和御史大夫叫进来,朕要录遗诏!” “诺!”刘彻重重叩首。 旁边,整个大殿,顿时哭声大作。 不多时,丞相张欧与御史大夫晁错联袂走了进来。 除此之外,章武候窦广国、中尉、车骑将军郅都,也在其中。 天子刘启在医官们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看着跪在面前的臣子们,他挥了挥手道:“朕自承先帝遗命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或忘,今日,朕将大行,丞相张欧,御史大夫晁错,还有诸卿,都听朕遗命——” 大臣们顿时就哭着匍匐在地,道:“臣等俱在,请陛下下诏!” 一旁的宦官,也立刻拿起笔墨,准备记录。 “朕闻之……仲尼曰:斯民,三代之所以直道也!信哉!……其赐天下诸侯王以下民为父后爵一级,百姓户钱一百,归宫人夫人以下至少使,其令,太尉周亚夫为左相国,丞相张欧为右相国!令太子彻即位!” 遗诏录完,天子刘启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头一垂,闭上了眼睛。 殿中,偏僻的角落里,一个史官,拿着笔,在一策竹简上,沾了沾墨水,写下了一句话:丁亥年二月甲子,帝崩于甘泉宫,遗诏,令太子即皇帝位,以太尉为左相,原丞相张欧为右相,诏赐天下诸侯王以下民为父后爵一级,百姓户钱一百,归宫中夫人以下…… 刘彻呆呆的跪在地上,冰冷的地板,在这个初春的二月,更外渗人。 他呆呆的看着,听着,这一切。 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就,要做皇帝了吗? 他重重的低下头,朝着皇帝老爹的遗体,叩首,再叩首。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面朝大臣们。 早就准备好的宦官们,一拥而上,为他披上崭新的龙袍,戴上十二旒的天子冠。 “请家上遵先帝遗诏,于灵前即位,袭号皇帝,上承宗庙,下安黎庶!”大臣们立刻就排好队,按照等级,对着刘彻三叩九拜。 窦太后也道:“社稷为重,诸卿立刻护卫太子,前往宣室殿,传诏在京文武百官千石以上,至宣室殿,叩拜新君,正君臣名分!” 这是极为重要的。 早就周代,中国人的祖先就说过——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名正言顺,才是正义,才是道理。 这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少府令岑迈,也立刻捧着两个玺印,呈递在刘彻面前,跪下来,道:“家上,此乃信玺与行玺!” 又有一位宦官,在数个卫士的保护下,捧着一颗虎符,进献于前。 而天子刘启的身旁,也有两个宦官,恭敬的对着天子遗体三叩九拜,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一直挂在他身上的一颗玉玺,呈递刘彻面前:“家上,此乃传国玉玺,又为天子之玺!” 说完也不管刘彻是否愿意,就将那颗用和氏璧雕琢而出的,代表着天子威权与权柄的玉玺,系到刘彻身上。(未完待续) ps:终于,主角要做皇帝了…… 其实,我本来计划是起码两百万字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但奈何,很多读者反映,太拖了,想让主角快点上位,没办法,天大地大,读者老爷最大。 当然,老婆更大,老婆最近很不满我的更新速度,已经下了懿旨,明天起,日更不足一万,别上床…… 俺不得不奉旨…… ... ... 第三百六十六节 新的时代(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头戴天子十二旒,身穿天子绛袍,一步一步,在文武百官的瞩目下,登上宣室殿的御阶,朝着那至高无上的龙座走去。 按照汉家制度,新君正式登基,一般是在皇帝死后一个月。 但,登基只是一个仪式,一个宣告天下,这个国家换主子了。 相当于小孩子的满月酒或者抓周仪式。 实际上,在登基以前,新君就已经被百官参拜,奉为共主了。 譬如,当年,高皇帝刘邦驾崩,当天晚上,惠帝刘盈就在百官的簇拥下,于未央宫即位。 刘彻此刻也是如此。 但他心里,却与惠帝当年一样,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 “这满朝文武,究竟有几人,真正效忠于我?听命于我?”刘彻一步步的走上御阶,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他走到龙座前,转过身子,一挥袖袍,坐在龙座上,透过眼帘前的十二道旒珠,看向文武百官。 一个宦官,高声唱诺:“新君即位,百官参拜!” 文武百官,于是在右相国张欧,车骑将军、中尉郅都的率领下,朝着刘彻这个新君,三叩九拜,齐声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金安!” 坐在龙座之上的刘彻抬头,挺胸,双目凝视前方。 坐在这个天下至高的宝座上,刘彻感觉,身体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一刻,他感觉,他仿佛就是一尊站在云间的神明。 世间种种。万物苍生,天下宇宙。俱在他的掌握之间。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当皇帝!”刘彻心道。 皇帝是什么? 官方的解释是——受命于天。代天牧狩。 简单的来说,这天下苍生,郡国臣民,他从此以后可以杀生予夺,随心所欲。 在理论上,除了冥冥中的上帝,没有人比皇帝更大,除了虚无缥缈的上苍,没有任何意志与事务。能束缚皇帝。 即使是君权被贵族限制的西方,尚且有国王喊出了‘朕即国家’。 在中国,皇帝不仅仅是国家的象征,更是神权的象征。 他是人,也是神! 但刘彻知道,他距离成为他的皇祖父那样的在世圣人的距离,就如地球到月球一样,遥不可及。 就是他的皇父——先帝的威权,也超越他起码半个地球! 他现在。不过是个光杆司令,甚至是傀儡、木偶! 然而,即使傀儡,即使是木偶。 他也是皇帝! 是皇帝。就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掌握权柄,想要获取更多的权力,想要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因此。他决定试探一下,看看着朝廷里。究竟有几个人,是真正效忠于他的。 “嘴炮。人人会喊,但行动起来的,才是真臣子……”带着这样的念头,刘彻清了清嗓子,朗声对大臣们道:“朕永思孝道!先帝即位以来,内抚黎庶,外御夷狄,扫逆贼,田税三十取一,除肉刑,施恩德,上帝降以宝鼎嘉之,功莫大焉!” 刘彻面不改色的看着朝臣们,一字一句的道:“朕盖闻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圣人制礼乐各有由,闻歌,所以发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其令太常、少府、宗正、太仆与右相国、御史大夫,共定先帝庙宇之乐舞,以明修德,然后,著于竹帛,施予万世,永永无穷!” 听了刘彻这位新君,坐到龙榻上后下达的第一个诏命,许多官员都是面面相觑。 这刘氏的节操,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少啊! 许多人在心里叹息着。 这新天子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他要给先帝立庙,上庙号! 在谥法制度中,只有有庙号的天子,才能享有特别为其制定的乐舞! 只是,商周以来,谥法制度极为严格。 先帝在位不过四年,准确的来说是三年零几个月而已!怎么给他上庙号吗? 许多人在心里腹诽着。 此例要是开了,那以后,是不是是个皇帝都能有个庙号了? 更多的人挠头搔首,但偏偏,没有人敢反对! 新天子,以孝为本,尊先帝之功,给自己老爹捞个庙号,立个庙,谁反对,谁就是不忠不孝不义,直接可以拖出去弹jj弹到死了。 刘彻看着一片寂静的群臣。 心里微微也有些得意。 给老爹立庙,争取死后待遇,这是他自以为选择的一妙棋。 在汉室,谥法制度极为严格。 最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前世,皇帝老爹治理天下功绩卓然,却只能谥一个景字,庙号的话,连屁股都摸不到! 就是历史上,小猪的世宗庙号,还是宣帝给上的。 然而,宣帝以后,整个谥法体系就崩溃了。 宣帝的中宗,自然没有疑问。 但逗比一样的元成哀,居然也有庙号…… 搞的后来刘秀上台以后,也为这些个祖宗的脸皮之厚,感觉汗颜,毅然决然,坚决的废掉了这些家伙给自己贴的金。 在这个谥法制度严格无比的时代,刘彻抛出这么一个命题,实则是迫于无奈,只能学习后世的明朝嘉靖皇帝的策略。 嘉靖是作为藩王子弟被迎立为皇帝的。 他上台后,立刻就搞了个大礼仪。 真当嘉靖是个孝顺无比,以至于不顾宗法传统的皇帝了吗? 嘿嘿…… 所谓大礼仪,在刘彻看来,其实就是个站队的问题。 大臣们,你们是忠于朕,还是忠于别的什么? 旗帜鲜明。立场明确的站队吧! 这一招,从宗法礼仪传统下手。避免了激烈的政治斗争,将斗争局限在礼仪与宗法之中。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朝野瞎折腾,还能安全快速便捷的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反对派! 还没人能挑错! 总不能儿子给老爹捞身后哀荣,也属于错了吧? 至于节操是什么? 能吃吗? “谁是朕的敌人,谁又能成为朕的朋友?”刘彻看着大臣们,心里颇为好奇。 他很清楚,再没有比他抛出来的那个问题,更能迅速明确的确定那些人可以拉拢。那些人应该打击,那些又该团结了。 …………………… 大臣们此刻,心里真的是纠结无比。 新君抛出来的诏命,有问题吗? 在制度上来说,问题大大的! 但,能站出来指责,摆在台面上议论吗? 谁他妈敢啊! 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在带着如狼似虎的士兵在这宣室殿里警戒? 是那位先帝的鹰犬,前中郎将郅都。现在的中尉、车骑将军! 更何况,新君的态度,在孝道一事,完全挑不出错。 谁敢说儿子给老爹争取待遇有问题? 谁敢说先帝配不上一个庙号的哀荣? 真要有那么个笨蛋站出来就好了……无数人在心里想道。 只要有个炮灰冲在前面。他们也就能尾随其后,各抒己见了。 至于那个笨蛋会是个什么下场? 谁会关心呢? 然而,在场的官员。基本都是一千石以上的巨头,而且俱是实权的巨头。不是那种顶个博士什么的头衔,平时只要吆喝几声‘圣人、仲尼、周公’就能安安心心领俸禄的文学家。他们,可都是一刀一枪的爬到这个位置的! 至于,彻侯勋臣什么的…… 许多大臣将视线看过去,希望这些国之干城,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礼法尊严,谥法制度。 可是…… 在这个关键时候,彻侯们一个两个的都好像在神游物外。 二十多年来,一直统领彻侯勋臣的章武候窦广国一副老迈昏聩的模样,居然眯着眼睛,一副在打瞌睡的模样…… 长乐宫卫尉,南皮候窦广国倒是精神抖索。 可他就顾着擦他的佩剑和配饰了,一副我只是来打酱油的模样…… 皇太后的兄长枳候薄戎奴,临襟正坐,满脸正气的站起来。 无数人以为,救世主出场了。 纷纷欢欣鼓舞,摩拳擦掌,就等着枳候发言,他们就立刻跟进,一定要维护这宗法秩序! 可惜,枳候出列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把他们打落深渊。 只听到这位已经沉寂二十年的君侯,慢悠悠的匍匐到地上,拜道:“陛下永思孝道,诏命大臣立乐、舞以明先帝之盛德,此臣愚所不能及也!臣谨以为:世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太宗孝文皇帝、先帝!当仿太宗孝文皇帝为先帝立庙,陛下宜当世世代代献祖宗之庙,郡国诸侯各为先帝立庙,诸侯王彻侯使者侍伺天子,岁献庙前,请著于竹帛,宣布天下!” 喂喂!枳候!你的节操呢? 士大夫的立场要不要讲了? 贵族的荣誉还要不要了? 无数人心里好似有几百头野牛狂奔而过! 刘彻却是满脸笑意的看着薄戎奴,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啊! 他微微笑着点点头,故作谦虚的道:“朕不敏于行,不能识先帝之盛德也!然,先帝命田税三十取一,承太宗孝文皇帝之政,去肉刑,轻徭役,平定叛逆,驱逐夷狄,此皆三皇五帝所未及也!先帝亲行之,德厚牟天地,利泽施四海,靡不获福焉?是故上帝嘉以宝鼎!” 刘彻微微笑着,一点都不害臊的给自己老爹贴金! 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要告诉大臣们,快点站队吧?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升官加薪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刘彻很清楚,官僚这个东西的下限就是没有下限! 他们的下限从来都只会越来越低,而不是相反! 刘彻相信,这个世界上,死抱着老黄历不放的老顽固的数量,绝对少于那些心思活泛,找到机会就要投机的政治投机客。(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晚上还有! ... 第三百六十七节 新的时代(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事实证明,在升官加爵面前。 什么礼法,什么传统,都是虚的! 就连赵高指鹿为马,都有人捧臭脚,区区一个给先帝上庙号,又算得了什么? 立刻,就有一位身穿千石朝服的官员,出列拜道:“陛下孝感动天,臣闻之,亦为陛下之孝感佩!臣闻仲尼曰:必世而后仁,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先帝主政天下四年,布德行武,功绩著于竹帛,纵城旦司空,亦有恩泽,臣愚窃以为,先帝当立庙祀之,使天下世世代代,皆知先帝之德!” 刘彻听了,微微颔首。 这才是好臣子嘛! 应该记下来,以后好好表彰! 只是…… 刘彻在这低头注视那个官员的刹那,赫然发现,这货不就是丞相府长史之一的韩震吗? 他摇了摇头,不由得看了一眼,那位站在百官之首的大汉丞相张欧。 刘彻发现,张欧跟没事人一样,低着头,弓着身子,既没有打算跳出来跟随其属下劝谏,更没有什么站出来据理力争的打算。 见了张欧这副模样,刘彻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其实,韩震跳出来,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啊! 一个连属下都压不住的官,能指望他干什么?当花瓶吗? 刘彻心里腹诽着。 或许,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皇帝老爹才会在临终遗诏中,复辟已经废止了十几年没用的左右相国制度,任命周亚夫来当左相。 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张欧——非少主肱骨! 心里头的念头一闪而过。 朝堂上的局面,却在刘彻这一念之间。迅速发生了变化。 韩震第一个跳出来以后,其他人就不能再装鸵鸟了。 无论他们有多少顾忌,有多么的不情愿。这个时候,也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立场。 韩震之后,桃候刘舍就尾随其后,出列拜道:“陛下,臣舍亦附议,先帝之德,绵绵无边,当立帝庙!” 刘舍一直就是汉家皇室的应声虫。哈巴狗,他跳出来,没有人奇怪。 倒是一直深受先帝恩宠的御史大夫晁错,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这就让人奇怪了。 就连刘彻也将目光在晁错身上稍做了停留。 “这头犟驴,该不会又钻死胡同了吧?”刘彻心里寻思着。 这个时候,第一个不河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只见一位身着彻侯冠袍的贵族,站起身来。拜道:“陛下,臣以为,切切不可如此……” “嗯?”刘彻怒目而视。瞪过去,鼻孔里重重的发出一声哼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汉室彻侯,总数多达两三百号,刘彻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这位是谁。 但,他既然跳出来了。那就得做好当炮灰的准备了! “他难道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吗?”刘彻暗自嘀咕了一声。 那位彻侯脱帽叩首。恭声道:“陛下,先帝固然德沛苍生。然,其在位太短,贸然立庙,恐为天下人议论……” “咳咳……”刘彻故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此乃何人?”刘彻招招手,将一位宦官叫到面前,低声问道。 “回陛下,戴候秋悼!”被刘彻喊到面前的那位宦官低声答道。 两人的对话虽然都是很小声很小声。 但是,奈何这宣室殿乃是汉家举行朝会之所,有特殊设计,用于扩音、传音。 因而,刘彻那低低的问话,自然就被许多人听到了。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倒霉的出头鸟同志…… 可怜的戴候秋悼顿时就吓了个半死! 要知道,刘氏天子小鸡肚肠,爱记仇的天赋,闻名天下。 这要是上了天子的小本本,那以后该怎么办? 秋悼顿时就吓得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实在是老刘家,前后两代天子,身体力行,充分的教育了群臣,什么叫做‘秋后算账’。 特别是先帝,一点小小的问题,他都可能记在心里,记上个十年八年,慢慢算账。 被其整死的冤大头,绝不止一个邓通。 弄得半身不遂的,也不止一个卫绾、张释之。 “戴候!”刘彻淡淡的道:“朕记得,尔父敬候彭祖公,当年以小卒从高皇帝起于沛,以卒开沛城门,又击陈烯,因此,得候千二百户,可是如此?” 刘彻这话一出,顿时,所有朝臣都惊呆了。 太夸张了! 刘氏五十余年,分封的彻侯加起来足足有两三百位,扣掉那些因为各种意外而绝嗣或者罢免的彻侯,如今也起码还有两百家彻侯。 那些战功卓著或者有功社稷的彻侯,大家自然能朗朗上口,谁都知道有个平阳侯世家,谁都清楚,还有位瓒候萧何。 但其他人,就没几个人清楚了。 便是统领彻侯勋臣的章武候窦广国,也不敢拍胸脯说他能叫得出每一位彻侯的名字,更别提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直接点出对方的父系来历以及受封户数和缘由。 但,新君,一个还不满十七岁,刚刚坐到龙座上,甚至可能屁股都还没做热,在多数人眼里需要‘辅佐’‘匡扶’的少年天子,居然在瞬息之间,就能直接从戴候这个冷僻的侯爵上点出他的背景。 这可就真的了不得了! 许多大臣,不得不强迫自己,正式那位端坐于龙座上的少年。 “到底是太宗孝文皇帝的皇孙……”有人感慨着。 浑然忘记了,就在方才,他自己还在打着曹参辅佐孝惠的主意。 刘彻略有些得意的看向群臣。 这其实属于作弊。 很简单的一个办法——将所有彻侯的名字以及祖上的受封缘由,写到一张白纸上,以姓氏拼音大写分类。 当需要的时候,只需要悄悄的低头。看一眼那张摆在御案上的白纸,谁是谁,一目了然。 说到底。这是技术的进步所造就的结果! 而刘彻之所以要作弊,其实。只是想告诉大臣们,别拿他当小孩子看待,做平阳侯曹参辅佐孝惠皇帝美梦的家伙们,都可以醒醒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曹参那样的政治家。 更不需要惠帝那样的软蛋! “当前世界的大多数问题,都只能靠铁与血来解决!”心里念着后世俾斯麦的名言,刘彻站起身来,看向那位戴候。轻声问道:“君侯,是刘氏臣乎?” 这个问题,就诛心的厉害了! 翻译成现代话,大概就是:你丫到底是帮谁说话,吃谁家饭的? 被刘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旒珠后面深藏的目光,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戴候秋悼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了。 刘家爱怎么玩怎么玩,干他什么事情嘛…… “真是自作孽呀!”秋悼心里面满满的都是泪。 其实,他只是出于一位彻侯的自觉而已。 只是想维护一下,在他心里不可动摇的礼法制度罢了。那想到,会被架在火上烤? “臣……臣……”秋悼匍匐在地上,低着头。道:“臣自然是陛下的臣子了……” 谁敢否认自己是刘氏臣子? “哦……”刘彻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声调道:“既是刘氏臣子,那卿就退下去好好休息罢!” “臣悼谢恩!”秋悼顿时如蒙大赦,立刻跑回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敢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他不过是个食邑一千二百户的小蚂蚁,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他的那点财产。连正常的贵族生活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何谈跟皇帝顶牛? 万一惹毛了天子。一道诏书下来,找个理由。夺去爵位或者封国,他全家老少几十口去喝西北风啊! 因此,他是打定主意,再不露头了。 而经过刘彻那一句‘君侯,是刘氏臣乎?’的问句后。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彻侯勋臣们心里头那点想要出来凑热闹的心思顿时就熄灭了。 太宗孝文皇帝花了二十年时间,把彻侯勋臣们胆敢反抗天子权威的心,彻底磨灭。 因此,到了如今,再也看不到元老勋臣跟皇帝顶牛的情况了。 皇权,到刘彻这一代时,朝野之间,再无制衡的力量。 错非刘彻根基不稳,缺乏足够的人手来掌控局面,此时他要考虑的就不是借口给自己老爹上庙号来揽权,而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朝廷里安插心腹羽翼了。 至于三公九卿以及其他臣子。 在见到了这个局面后,真敢站出来刚正面的,迅速减少。 毕竟,这是汉室,不是理学治国的明朝,更非儒家天下的两宋。 在此时,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在朝野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即使偶尔有两个家伙想顶牛,在见到了秋悼的下场后,再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扎刺了。 于是,场面顿时就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新君虽然年少,但手腕,却老辣的很! 方才那一番连消带打,轻描淡写的,就抹杀了所有敢站出来非议的声音。甚至,有些臣子,在这位少年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太宗孝文皇帝的作风…… 这一刻,许多人都知道。 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未来,这个天下,这个江山,将属于那位端坐于御榻之上,自信满满,朝气蓬勃的少年天子!(未完待续) ps:咳咳,貌似没有达标,我且先去想想怎么唬弄老婆先……r466 ... 第三百六十八节 永不加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彻侯勋臣们当了缩头乌龟以后,所有的压力,就都集中到了身为右相国的张欧身上。 谁叫,现在他是百官之首。 他不出头来说几句的话。 那别人会怎么看他? 怎么议论他? 混政治的,都讲一个大树底下好乘凉。 一个能为属下挡风遮雨,谋福利,有事挡前面的大哥,才会有无数小弟尾附其羽翼下。 反之,倘若大哥遇事缩头,临事不决。 那就只能是树倒猢狲散,小弟们自然会各奔东西,去寻找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大哥。 虽然张欧在丞相任上没干出什么政绩来,但,小弟却着实收了不少。 九卿各衙门都有。 大家平时大包小包的往张欧家里送,图的不就是,将来有事,大哥能拉一把吗? 现在这事情,虽然与大家的前途无关。 然而,事关宗法礼制,丞相不出来说几句话,劝谏一二的话,那大家的脸往哪里搁? 往后,出门访客,遇到哪些在野的朋友或者在外地任职的亲戚什么的,别人一问——君等为什么不阻止天子行此乱命? 那多丢面子啊! 而丞相倘若站出来,力谏而不可得以后,大家起码,还可以有块遮羞布:丞相都不行,我这小胳膊小腿怎么憾得动天子的大腿?我也是有苦衷的呀! 是以,此刻,在许多人看来,这事情,倒是成为了张欧的试金石。 大哥到底能不能护得住小弟,就看大哥能不能坚持立场了。 倘若老大看到皇帝就怕。连劝都不敢劝…… 那往后要是出了事情,这老大岂非是会马上就丢下小弟不管了? 这样的大哥,谁肯跟?谁还愿意不计血本的送礼? 当官的。在这个事情上,没有一个笨蛋!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就等着张欧出面。 可惜…… 张欧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多人顿时就失望无比。 太仆袁盎,看了看情况,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拜道:“陛下,臣以为,兹事体大,陛下最好还是先与太皇太后。皇太后,商议之后,再召臣等议论……” 许多对给先帝立庙一事持反对意见的官员,立刻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出列道:“臣等以为太仆所言甚是,请陛下三思!” 刘彻闻言,不由得看了袁盎一眼。 袁盎这个家伙啊,该怎么说他呢? 这人属于典型的传统黄老派政治家,政治立场稍微的偏向儒家。 在他心里,礼法传统。大于天! 不然,他也不会跟晁错各种作对了。 是以,刘彻心里很清楚。袁盎是一定会跳出来反对的,不然,他就不是袁盎了! 甚至,倘若老丞相申屠嘉也在,也一定会跳出来反对。 这些顽固的有些可爱的老派政治家,对于原则问题,是绝对不会后退的! 譬如当年,张苍跟太宗孝文皇帝,为了一个黄龙事件。闹得不可开交,两人谁都不肯退让。以太宗孝文皇帝的政治手腕和脾气,最后也忍不下去了。只能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罢相!才解决了问题…… 刘彻在心里摇摇头,他看了眼意欲出列的晁错,抢先道:“太仆所言,甚合朕意,且待朕去与太皇太后、皇太后商议之后,再来与诸卿商议!” 刘彻岂会不知,晁错与袁盎,斗了一二十年,早就斗出真火来了! 两人的关系,自然是政敌中政敌。 晁错出列,必然是要反驳袁盎的! 倘若在袁盎没提起太皇太后窦氏以前,刘彻可能还会让晁错出来跟袁盎交锋。 但,当太皇太后的名字被提起以后,刘彻就不敢冒险了! 想前世,小猪前脚刚下令,以后所有政务不要再去请示东宫,后脚,就被软禁了起来。 刘彻现在可担不起惹毛窦太后的风险! 好在,他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 那几个跳出来支持他的臣子,他都记了下来,只等着过两天来个君臣奏对,然后,再把这些人安排到关键位置上,充作他的耳目和手脚。 当然,给先帝立庙,这是肯定要立的。 刘彻很清楚,他根基浅薄,需要这样的政治活动来加强他的执政合法性。 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刘彻挥挥手道:“先帝遗诏,以太尉为左相国!少府有司,立即拟诏,八百里加急,急递广陵,命太尉速速班师回朝!” 周亚夫大军孤悬在外。 说实话,刘彻心里也怕! 周亚夫自然是忠臣,但手下谁敢保证都是忠臣? 当年,南越王赵佗的上司在听说秦始皇驾崩的消息后,立刻就烧毁栈道,关闭运河,封闭关隘,自立割据为王。 后世的赵匡胤更是上演了一出陈桥兵变的好戏。 刘彻可不敢把那几十万精锐放在外面放的太久了! 更重要的是,长安城的兵权,基本都被太皇太后掌握了,现在的未央宫卫尉是窦彭祖,长乐宫卫尉是窦婴的胞弟窦信。 中尉、车骑将军郅都虽然是他老爹的心腹亲信,与他关系也还不错。 但毕竟是骤然上任的,关键时刻,南军与北军会不会鸟他,那还两说! 因此,将周亚夫与他手下的精锐调回长安,刘彻的这个天子位置,才算真正坐稳了。 “诺!”少府令岑迈出列领命道。 汉室天子的诏书,基本都是由少府的尚书和侍中拟定后,呈递御前,皇帝只需要检查和加印。 不然,真以为皇帝的文章水平那么好,什么典故都知道啊? 待得岑迈归位以后,刘彻就继续道:“右相何在?” “臣在!”张欧连忙出列。 “御史大夫何在?” “臣在!”晁错也连忙出列。 刘彻站起身来。看着这两位大臣,扶着手道:“尚书录诏:朕承先帝大宝,获保宗庙。以微渺之身,托于兆民君主之上。唯战战兢,如履薄冰,恐朕之不德,以羞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之遗德!” 众臣一见这架势,也立刻全部跟在张欧与晁错身后,匍匐在地。 天子颁诏,谁敢坐着? 只听到新君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上:“朕年少。不识上古贤王,治世之秒,然,朕闻之,古者圣王治世,民不加赋,而海内用足丰饶,朕虽不敏,亦心向往之,其令。天下官府衙门诸卿有司,即日起,天下郡国黎庶。永不加赋!” 刘彻这个重磅炸弹一抛出来。 大臣们只感觉两眼都有些迷离了。 “永不加赋?”许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相对无言。 刘彻却是得意洋洋的看着臣子们。 不得不说,满清的那一手永不加赋的表演,是非常加分的一个举措。 只是,问题是,所谓的永不加赋,其实是个伪命题! 在中国,税赋。从来都是分开的。 税是用于国防开支,衙门支用以及各种地方事务和渠道开凿修葺等等。 而赋。则是用来给皇帝盖宫廷庙宇,吃喝玩乐的。 所以。后来的明朝才有会所谓的内怒和户部的区别。 而在汉室,税收是统一归到国库,而赋,则是少府保管。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不收赋了,可以收税啊! 左右不过左手换右手。 不然你以为,满清的农民,都生活在天堂,不用交税的咩? 但此时此刻,基本上没有什么大臣懂得偷换概念这个把戏。 大家都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刘氏就常常各种免田税,用来收买人心。 先帝即位,更是一挥袖子,就把田税直接降到三十税一。 今上倒好,上来就喊永不加赋。 但,这个事情,对大臣没有任何影响。 赋是专供皇帝,天家开支用的。 皇帝在少府的内库的钱财,从来都与国家的开支是分开的。 对大臣和地方衙门的运转,几乎没有影响! 只是,会影响胥吏们收税时的积极性罢了! 这也是后世满清敢喊永不加赋的底气所在。 不然,你要他喊喊永不加税,试一试? 看看那帮晋商地主豪强会不会起来把那百来万八旗兵给撕了! 因此,许多大臣,也仅仅只是震惊而已。 永不加赋,就永不加赋好了。 反正,与他们没有多少干系。 甚至,有许多满脑子理想和明君思想的大臣,立刻就感动的稀里哗啦,连脸都涨红了。 永不加赋啊! 多好的仁政啊! 三皇五帝,谁提过,春秋战国,谁又喊过? 真真是仁君! 于是,刘彻终于有了第一票的脑残粉。 “陛下加大惠于天下,泽被苍生,非臣等所能及也!”百官们不管那个派系,都立刻叩首道:“请奉诏书,宣布天下,使天下明知陛下仁厚爱民之意!” 刘彻长出一口气,道:“可!” 他知道,这个永不加赋一出,他就着实装了一回圣人了。 有了这个诏命打底,最起码,自耕农与中小地主,都会把他这个天子看成亲爹。 至于底层的百姓,恐怕要恨不得给他立个神主牌位,日夜叩拜了。 有了这个基础,他就不怕有人敢动他了。 随着这个诏命传达到天下郡国以后,他的皇位,就真正稳如泰山了。 谁动他,谁就准备承受天下百姓的怒火吧! 当然,他也不敢骄傲。 坐下来,道:“诏书拟定以后,移送东宫,请太皇太后过目,然后再颁布天下!”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窦太后连人都看不清,还会看诏书不成? 无非就是做个样子,保持尊重。 刘彻也相信,一个瞎眼的老太太,只要不去刺激她的底线,她也不大可能站出来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今天继续冲击一万字,看看能不能成功 ... 第三百六十九节 无题(今天万字更新已完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阳春三月,天气开始温暖起来。 整个关中,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一个绿色的海洋。 直道之上,一支蜿蜒数十里的大军,缓缓的前进着。 太尉、左相国周亚夫站到一个山坡上,远眺远处的长安城。 遥想今岁冬十月出兵时,先帝执着他的手,一路送到此处,当时,先帝明明还是身体健康,正当壮年的天子。 谁知道,等他得胜归来,却是这么一个局面? 想着先帝,周亚夫就不由得流下了两行清泪。 士为知己者死! 在周亚夫看来,先帝,就是一个完美的君王,全力支持他的所有改革和决定,而且从不吝于从少府拿钱出来,为军队换装。 汉室骑兵部队,能从五年前的不到五万,发展到今天,拥有十万铁骑的规模,先帝,居功至伟! 可惜,这样一位很对军方脾气的天子,却说崩就崩了。 “也不知道今上,对军队是个什么看法?会不会继续支持我蓄马养兵?”周亚夫心里面忐忑着。 太宗孝文皇帝之时,为了修养生息,刻意的缩减了军队的规模和待遇。 以至于,当时的燕代和长城一线的驻军,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武备松弛,所以,匈奴人来去自如。 直到晁错输粟捐爵,才缓解了前方士兵挨饿的窘境。 先帝掌握大权后,就开始对前方,尤其是长城的驻军。进行投资。 即位后,更是开始全面加强军备。 大笔大笔的资金投入到军队。这才有了今日汉室军队的强大。 像这样一位关心国防武备的天子,周亚夫很清楚。只能用可遇不可求来形容。 作为军人,周亚夫很清楚,军队的建设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譬如,战马的培育,骑士的训练,弓手的装备以及各种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都需要持之以恒的投入海量的资金。 有时候,几千万甚至几万万钱砸下去,却连个响都没听见。 不是谁都有那个耐心。日复一日的愿意砸钱进这个无底洞! “相国!”袁盎骑着马,凑到周亚夫跟前,拱手道:“陛下已在渭河桥边等候相国凯旋归来!” 袁盎是奉命前往函谷关迎接他的使者。 只是这一路上,周亚夫都没找到什么好机会与袁盎交谈。 此刻,得了机会,周亚夫也免不得问道:“太仆,我听说,陛下已经下诏尊立先帝为仁宗孝景皇帝?” “然也!”袁盎点点头,拱手道:“陛下一片纯孝。我等臣子安敢违逆?” 话语中却多少是有些不满此事的。 这个事情,在袁盎看来真是纯属胡闹! 谥法制度是严肃的政治制度。 自古以来,向来就是臣议君,子议父。 今上靠着强权。按着大臣,强行通过,所以。在上庙号的时候,大臣们自然也就要出口气了。所以就挑了个不在传统制度中的仁字给先帝当庙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什么叫仁? 那就见仁见智了! 只是。那个谥号就没办法了。 而且先帝也确实称得上由义而济,布义行刚。 所以,先帝的这个汉仁宗孝景皇帝的尊号,在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扯皮和各种斗争,合纵连横后,磕磕碰碰的在朝议上通过,制诏宣布天下了。 反倒是那道‘永不加赋’的诏命。 现在,已经是传播到整个汉室疆域之内了。 甚至于,朝廷的传诏使者还没到某郡,某郡的百姓,就已经自发的到处张贴那诏书的内容了。 “哎,陛下要是不那么胡闹就是个完美天子了!”袁盎叹着气在心里想着。 对袁盎来说,今上仁厚爱民,确实值得表扬。 但偏偏有时候,就爱胡搅蛮缠! 然而,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朝臣中的传统老臣,对新天子强行给自己老爹上尊号,立庙的行为,大加指责,多有不认同。 但,周亚夫这些武将眼里。 这个庙号和尊号,却是上的太好了! 先帝在位不过四年,主要的功绩是两桩。 一是减免田税,休养生息,二是平定吴楚。 现在,先帝上了尊号,立了庙,那就间接的承认,他们这些在前方打生打死的将军和士兵,都立下了大功。 按照制度,封赏肯定少不了! 周亚夫虽然不爱财。 但作为一个军方领袖,他知道,必须给自己的部下谋取利益。 是以,他面朝弋阳的帝陵方向拱手道:“孝景皇帝布德行武,泽被天下,四海之中,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要之以太岁,芸芸众生,谁人不曾受其雨露恩泽,私以为,仁字远不能述先帝之德,倘彼时某在朝中,必据理力争,圣宗虽然可能勉强了些,但德、康二字,先帝还是当得起的!” 袁盎听了目瞪口呆。 绥柔士民曰德,谏诤不威曰德,渊源流通曰康,合民安乐曰康。 这两个字,先帝一个只做了四年皇帝的天子,能配得上? 他终究只是个文官,哪里知道武将的心思? 对武人来说,支持他们扩军备战,多给军费的就是好天子! 以此标准,先帝,真真是个百年难遇的好天子! 即使周亚夫也不例外! 袁盎见此情况,也不得不连忙转移话题,道:“前些时日,陛下再下一诏,诏曰:朕闻,昔者子贡赎人,而仲尼贬之,子路救溺得牛而仲尼褒之!此等古贤之义。朕甚嘉之,其令即日起。郡国贵族勋臣之中,凡有汉民之奴。五算,夷狄非汉之奴,一算!” 袁盎说着看向周亚夫问道:“相国对此有何意见?” 袁盎询问周亚夫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其实主要就是想转移话题。 他可不想跟周亚夫这个他在朝廷里最大的靠山兼盟友为了一个意识形态上的问题闹僵了。 他真要是那么死板的顽固分子的话,那他也就不会去安抚其他激进分子,用一个仁宗来和稀泥了。 对袁盎这种现实主义者来说,意识形态什么的,能争则争,不能争。还是该干嘛干嘛。 至于他现在问的这个问题。 其实,他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 口赋这个东西啊,根本不归外朝的臣子操心,要急,也是少府急! 周亚夫闻言,却是思考了一会,道:“陛下立意高远,非我等臣子所能揣测,只是。某私以为,此乃善政,往后,汉民为奴为仆者。恐怕会越来越少,地主豪强,也不会再刻意的去逼迫小民卖身了!” 袁盎闻言。也是点点头。 袁盎自己本身就是个大地主,家里有上百顷的良田。奴仆自然也有不少。 周亚夫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绛县的候宅和长安的府邸里,养着上百的奴仆。 这些奴仆为他打扫宅院。洗涤衣物,耕地放牧。 若是在以前,不管什么人,一律五算征收奴仆的人头税的时候,汉民与夷狄,选那个还用想吗? 当然是更加勤快和老实的汉人了! 只是,现在,天子颁布了这个汉民奴仆五算,夷狄一算的政策后。 地主们用什么奴仆这还用想吗? 可能侍女奴婢以及管家厨师车夫,他们大抵还是会用知根知底的汉人。 但耕地放牧,挖矿下地这等重活累活,肯定会选择夷狄的奴仆了。 原因很简单,有利可图! 一个汉民奴仆,一年交六百钱,一个夷狄奴仆,一岁一百二十钱。 一年下来就能省下四百八十钱,十个奴仆一年就是四千八。 现在,一个壮年的男奴,值钱三万。 换句话说,用夷狄的奴隶,几年时间就能赚回一个新奴隶,而汉人奴隶,要亏掉一个! 对于向来以勤俭持家为本的中国人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一个对比! 彻侯大臣尚且如此,那些无权无势,只有钱财,要忍受地方摊派的商贾地主,会怎么选,那就完全不需要想了! 而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每多一个自由民,就多一个征收税赋,抽调徭役、兵员的地方。 是以,周亚夫和晁错都觉得,这个政策很不错。 即没有伤害到地主豪强和贵族们的利益他们本来不管汉民夷狄民,都要交五算,现在,只要汉民五算,夷狄一算,那自然是赚了。 又能用此政策,来逐渐瓦解当下日盛一日的蓄奴风潮。 夷狄的百姓,管他匈奴人还是三越、西南夷呢?反正,他们都没给长安交税纳粮! 两人在这个事情上取得共识后,立场就迅速接近了。 对周亚夫来说,他需要一个可靠的盟友来为他的政治目的摇旗呐喊。 而对袁盎来说,他需要周亚夫的保护和帮助来对抗晁错。 两者一拍即合。 很快就聊的火热起来,直到前方的将军来通知,大军先锋已经很接近渭河了。 两人才连忙整理衣冠,骑着马,向前走去。 …………………………………… 刘彻这时,却端坐在御撵之中。 身边,义婼虽然表面上低着头,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但实际上,却不时的瞟着远处的地平线。 刘彻见了,自然知道,她是在寻找她的胞弟。 因此,也不点破,只是握着她的小手,微微笑着。 刘彻,其实也在等待义纵和剧孟的归来。 这两人的军功,刘彻已经看过周亚夫呈递上来的奏报了。 周亚夫在奏报里说,剧孟有冲阵斩将之功,义纵有护卫筹划之功。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真假。但,有了这个周亚夫的奏报。刘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任命这两人来执掌未央宫的宿卫武装了。 奉车都尉与驸马都尉,这两个关键性的天子亲卫武装的官职。刘彻根本不放心交到其他人手里。 尤其是驸马都尉,掌管未央宫的骑兵,最为关键。历来都是由外戚出任。 刘彻登基大典后,就册封了义婼为美人。 这是汉室仅次于皇后、夫人的后妃等级。 因而,义纵这个小舅子,已经算得上外戚了。 任命他当驸马都尉,没有任何问题。 半个时辰后,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威武不凡的军队。 整个渭河东岸一时间,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周亚夫这次是带了十万大军,班师回朝。 其他军队,还在窦婴、俪寄以及韩颓当等三十六位将军手里,或在吴楚维持治安秩序,或在荥阳等待遣散,或已经在遣散中。 这次为了平定吴楚,加上震慑诸齐。汉室前后动员组织了超过一百万的军队,其中战兵达到了惊人的四十余万。 要把规模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安全有序的遣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 好在,前方的将军都是经验丰富。久经战阵的大将。 有他们在,刘彻就只需要按时拨款即可。 “走吧,随朕前去迎接凯旋得胜之师!”刘彻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已经荣升为未央宫中车府令的王道连忙低头道:“诺!” 一时间。编钟齐响,鼓乐大作。 更有数百位壮汉。齐声唱起了著名的《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粗旷而富有关中韵味的无衣声,顿时就响彻天地。 不得不说,这首《无衣》在韵律和节奏上,其实一点也不比后世的《pla进行曲》差多少。甚至,在某些地方,还有所超越。 刘彻也忍不住哼哼几声。 天子御撵一动,其他随行大臣以及整个天子卤薄也随之动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刘彻的御撵,就已经出现在了渭河东岸的平原上。 “末将周亚夫,幸不辱命,已荡平吴逆,现归虎符于陛下,陛下万岁!”周亚夫一个健步,走到刘彻的御撵下,跪下来,将代表着他指挥和节制天下兵马大权的虎符,上缴给刘彻。 刘彻在王道以及两个宦官的搀扶下,从御撵上走下来,步行来到周亚夫身边,将周亚夫扶起来,道:“将军临危受命,击逆贼于狂澜之中,追击三千里,毕其功于一役,将军真乃当世第一名将!” 刘彻话音刚落,王道就捧着一道诏书,道:“左相国太尉条候周亚夫接诏!” 周亚夫连忙跪下来,对刘彻三叩九拜,口称:“末将臣亚夫恭听诏命!” “皇帝诏曰:朕皇父仁宗孝景皇帝,授命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南下讨逆,削平伪乱,肃清海内,太尉不负先帝重托,尽诛逆贼,朕甚嘉之!今朕承继大统,封尔亚夫为长平侯,一万三千一百户,封尔子长胜为条候,益封一千三百户,用锡圭劵,爰及子孙,带砺山河,永光休烈!钦此!朕命尔亚夫唯懋哉!” 周亚夫听完这诏书,只感觉脑子里都是轰轰的。 改封为长平侯,食邑一万三千一百户? 还让长子继续当条候,益封一千三百户? 原本他的条候食邑就有八千一百户! 这样一来,他们父子加起来,总共食邑两万多户! 远远超过了留候、瓒候以及平阳侯甚至章武候的食邑户数,一下子就跃居所有彻侯的最顶端。 而且食邑户数之多,甚至,比起一些小国的国君还多了! 好在周亚夫还没傻。 他立刻反应过来,重重的叩首道:“臣何德何能,竟蒙陛下如此厚爱,臣就是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万一!” 当今彻侯,谁不希望自己的食邑户数更多,封地更大? 这即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更是留名青史的荣誉! 因此,周亚夫岂会拒绝? 这里是西汉。不是宋明,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规矩! 于是周亚夫激动的接过那象征着条候一系从此成为汉室第一彻侯家族的诏书。他的手,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了。 这份荣誉,这个时刻,周亚夫觉得,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自然的,对于刘彻这位新君,如此大手笔的重赏,他也在心里记下来,暗暗发誓。誓死报答。 对周亚夫来说,这很好理解。 天子如此信重,不吝重赏,厚赐,他要是再不拿出忠诚和忠心的话,他还算人吗? 刘彻却是没有多大感觉。 他甚至认为,这样的封赏,还是轻了! 比起小猪那个败家子,花在方士和求仙问道上的钱财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况且,父子皆彻侯,到小猪时代,就算不得什么了。 卫青三子皆候。问他不? 卫青的长平侯更是食邑达到了空前的两万三千多户! 错非是太皇太后窦氏觉得,周亚夫的封赏太重了,刘彻说不定也会干出小猪那样疯狂的举动来。 刘彻很清楚。他现在需要周亚夫的全方位的支持。 需要他的枪杆子来为他扫清施政障碍。 需要他的名望来震慑诸侯! 需要他的能力来理清朝野的纷杂! 更需要周亚夫来为他保驾护航! 区区一个万户侯,真是太划算了! 也就只有这个时代。才能用如此廉价的代价就换取一个如同周亚夫这样的重臣的效忠。 后世的中国,自从阿瞒干出了狭天子以令诸侯以后。 手里有兵有权的大将。谁特么还肯被这样轻飘飘的代价就收买了? 而且,重赏周亚夫,还可以告诉天下人以后别说我刘家赏太轻,罚太过了。 哥赏罚分明好吧! …………………………………… 当天,刘彻在未央宫摆下酒宴,为凯旋而归的有功将士,接风洗尘。 席间,刘彻拍着胸膛,向将军们保证,以后拨给军队的军费以及其他各项开支,只会涨不会削! 更是博得了将军们的欢喜。 有这样信任和重视军队的天子,他们还愁什么呢? 于是,本来有些忐忑,害怕被削军费的将军们,纷纷眉开眼笑。 等到散宴后,刘彻还特地留下这些将军,一个一个的请教他们前线的问题。 时而聚精会神,时而若有所思。 刘彻这位新君勤奋好学,不耻下问的态度,更是迅速让将军们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 将这些将军们送走以后,刘彻让人打来一盘水,好好清醒一下。 说句老实话,通过与这些将军们的交谈和对话,刘彻感觉,这些将军,其实多数并未顺应时代的发展潮流。 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大步兵时代,以弩机和弓箭对射,盾甲推进,长戟交锋。 但未来,却是骑兵的天下! 轻骑纵横,一昼夜进军百里! 在那样的时代,迟钝的步兵将领,恐怕很难适应。 “朕要着手准备培养一批新的骑兵军官才行了!”刘彻揉了揉太阳穴想着。 当世论起骑兵,自然是俪寄、韩颓当以及李广了。 “把李广调回长安,担任未央宫卫尉,不知道怎么样?”刘彻盘算着。 李广是太皇太后的人,因此,这个任命,窦氏不会任何意见。 但,对刘彻却有很大的风险了。 未央宫是他的地盘,现在的卫尉窦信,他一直想换掉,但奈何没有机会。 用李广来换,窦家也不会太大的反弹。 恐怕还会乐见其成! 只是……李广向来不会站队…… 万一他在关键时刻站到窦家那边,那岂非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可要不调李广,其他人又不合适。 真是头疼! “且先诏李广回京述职吧……”刘彻想着。 “陛下,剧孟,义纵等人已在殿外候旨!”这时候王道过来禀报。 “宣!”刘彻激动的站起身来。 这些人。可都是他当初特意放到周亚夫身边去培养的将帅种子啊! 未来十几年,他的江山。基本就要靠这些武将种子去保护和维持了。 起码还要十四年,平阳县的卫青。才会成年。 起码还要二十几年,未来的冠军侯才可能成长起来。 在这之前,刘彻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些,还是一张白纸,未经雕磨的亲信心腹,潜邸臣子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七八个许久未见,皮肤变黑了。身材变壮,人也更加精神了的臣子鱼贯而入,对着刘彻,恭身跪下来,叩首道: “臣剧孟!” “臣义纵!” “臣……” “叩见陛下,伏维陛下万安!” “好!好!好!”刘彻看着这些臣子,满心欢喜。 周亚夫也好,李广也罢,都不可能与他真正一条心。一个方向。 只有这些人,才是与他休戚与共的君臣。 出去历练几个月,这些人的精神样貌,都已经大为改观。 尤其是义纵! 刘彻记得。之前,义纵还是个粉嫩嫩的正太,看着有点少不经事。不堪大用的感觉。 如今,这次回来。义纵长高了不少,人也变得壮实了许多。尤其是脸上,充斥着激扬的自信与信心。 看来,在周亚夫身边,他学到了许多! “卿等总算回来了!”刘彻将他们一一扶起来,高兴的道:“卿等皆为朕之肱骨,此番随军,可有所得?快快与朕说说!” 剧孟与义纵于是各自从怀里取出一份被装订起来,写满了文字的书册,呈递到刘彻面前,道:“臣等受陛下之命,随军出征,陛下嘱托,臣等一日不敢或忘,此皆臣等一路所见所闻与心得体会,呈与御前,供陛下查阅!” 刘彻高兴的接过那两本厚厚的书籍,迫不及待的坐下来,翻开来看。 这两本书上,剧孟的那本偏重于两军交锋的布阵与进击,以及大军的前进与后撤。 而义纵则偏重于行军扎营以及战略布置。 他们两个,虽然都还局限在现在流行的步兵列阵交锋上。 但对骑兵,也都有着各自的认识。 尤其是义纵,他的那册书中,关于骑兵的运用与常识,占了不小篇幅。 刘彻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算草草看完了全部的内容。 这才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刘彻就发现,义纵剧孟等人,依然保持着最初进献书册时的模样,弓着身子,一动不动的站在殿中。 他连忙道:“哎呀,朕居然忘记了赐座,此朕之过!王道,快快给诸卿赐座!” 心里面难免对王道有些不满了。 太笨了! 这样的事情,居然都不知道提醒一下他! 只是,王道终究是老人,而且是忠臣,这点小小的毛病,刘彻也就在心里埋怨一下就算过去了! 等到诸臣各自落座,刘彻就放下书册问道:“以卿等所见,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我汉家当以何兵种为主战兵种?” 这就是要考校他们究竟有没有认真观摩和学习了。 剧孟拜道:“臣以为未来十年,弩兵依然是主力,骑兵虽盛,但奈何战马、骑士难得,故此,臣以为二十年后方为骑兵主战之时,先下,还是弓弩为王!” 义纵也拜道:“臣随太尉,巡视诸军,与曲周候、弓高候各有交谈,太尉、曲周、弓高三位长者皆以为,未来,骑兵方为王,尤其是……” 义纵握着拳头道:“匈奴蛮族,屡侵我汉家边郡,汉匈迟早将有决战,臣窃以为,陛下当全力发展骑兵,这样十年以后,我汉家骑兵,当可以与匈奴骑兵交锋而不落下风,二十年后,追亡逐北,擒单于悬汉北阙!” 其他人也各自发表了意见。 大体都是觉得骑兵大有前途,而步兵迟早要沦为骑兵的辅助。 刘彻听完,也不由得点头。 毕竟都是年轻人,思维开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较快。 只是这些人中,即使最乐观的义纵也觉得,汉家要二十年才可以拥有战胜匈奴的骑兵部队。 刘彻觉得太悲观了! 当年越灭吴,也不过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现在,汉室已经生聚了五十几年了,再教训个十年,就该出塞了! 当然,这个事情,刘彻轻易不会透露给人知道。 他站起身来,道:“卿等皆不负朕望,朕心甚喜,我汉家向来赏罚分明!王道,宣诏罢!” 众人连忙纷纷跪下听封。(未完待续……) ps:一万+,咳咳,好久没这么努力了~~~~~求奖励,求表扬求鼓励~求打赏~ ... 第三百七十节 各人的遭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皇帝诏曰:恣有大臣剧孟,以备盗贼都尉,随太尉击吴逆,冲阵斩将,有功社稷,其赐臣孟爵为左庶长,命为奉车都尉,夙兴夜寐,护持朕侧,不得懈怠!” 当剧孟走出未央宫时,他的脑子里面依然沉浸在方才的诏书中。 一年之前的今天,剧孟是绝对想不到,他能从一个命如草贱的游侠头子,一跃成为天子近臣,食禄两千石,更是有了一个爵位接近关内侯的左庶长之爵。 这让剧孟感觉有些像做梦一般。 “恭喜兄长,贺喜兄长,升官进爵,可喜可贺!”剧孟人刚出宫门,立刻就从旁边窜出几个人影,这些人一见剧孟就立刻围上来,拱手道喜。 剧孟一看,都是他的老兄弟。 脸上也露出些笑容,道:“同喜,同喜!” “兄长,请吧!”一个男子嘻嘻哈哈的道:“嫂嫂与义母,都在家等候兄长凯旋,来之前,嫂嫂吩咐我等,一定要将兄长及时接回去!” 剧孟闻言却是大惊,问道:“夫人与母亲何时到的长安,我怎不知?” 这些游侠,都是剧孟的结义兄弟,许过刎颈之诺的生死之交。 因此,彼此都将对方的长辈视为自己的父母。 这次剧孟出征,甚至留下了遗书,嘱托这些兄弟,假如他不幸战死沙场,那孤儿寡母,就要这些兄弟费心了。 那个嘻嘻哈哈的男子收住笑声,正色道:“不敢瞒兄长,今岁兄长随军出征之后。陛下就下令,在长安城为兄长置了一个宅子。赐了奴婢仆役,更命我等去将嫂嫂与义母接来长安享福!” “如今嫂嫂已为兄长在家里备下了家宴。只等兄长回家,阖家团聚了!” 剧孟听了,心里颇为感动。 “汝妻子吾养之,汝且自去……”这句话在后世或许是一句令人感觉不是很舒服的话。 但在此时,却是一句地地道道的实在话! 秦末以来,多少人为君主之命,客死他乡,而家中孤寡却无人照看? 因而,最近几十年。抚恤孤寡才会成为社会对天子好坏的评价标准。 “臣剧孟叩谢陛下隆恩!”剧孟立刻就转身,对着未央宫的重重叩首。 对他来说,有一个这样体贴入微的天子,已然足够他为之拼掉性命,以死报答了! ………………………………………… 与此同时,刚刚被任命为驸马都尉兼任未央宫司马门卫尉的义纵,在宦官的引领下,走进未央宫的一间殿宇之中。 他的姐姐,当今天子的爱妃。被封为美人的义婼,身披凤衣,头戴金簪,雍容华贵。气场十足的坐在殿中的塌上,满脸微笑的看着义纵。 “臣弟拜见阿姐!”义纵恭身一拜,抬着头看着自己的胞姐。心中为姐姐今日的富贵而高兴。 “免礼!”义婼微微笑着,吩咐左右道:“赐座!” 待得义纵坐下来。义婼才有机会,好好的打量自己的弟弟一番。 如今的义纵。英气勃发,整个人都充满了激情。 义婼看了,也不由得的点头道:“吾弟今日也成栋梁了!” 对义婼来说,弟弟能有出息,能出人头地,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义纵这几个月跟着周亚夫,别的可能还没学会,但这礼仪规矩与制度,却学了个十足。 他一本正经的低头恭身回话道:“赖陛下信重,臣如今是驸马都尉,兼任司马门卫尉!” 义婼不懂什么是驸马都尉,更不知道司马门卫尉是干嘛的。 她现在连这宫里的妃嫔制度,都还没摸清楚。 因此,也只是勉励道:“阿弟当忠心侍奉陛下,为汉家江山社稷效死!” “诺!”义纵俯身拜道。 义纵却是很清楚,驸马都尉兼任司马门卫尉意味着什么? 这两个官职加在一起,等于他掌握了半个未央宫的武装力量。 而他今年不过十七岁而已! 翻看史书,孙子吴起武安侯,在他这个年纪,恐怕还在玩泥巴! 因此,他干劲十足。 谁不想建立一番功业,让后世仰视自己的大名? 勉强压抑住内心炫耀的冲动,义纵再拜道:“启禀阿姐,臣,在随太尉出征时,深受太尉信重和提携,这次班师回朝,太尉某次不经意间提起,欲将其幼女嫁与臣为妇,未知阿姐意下如何?” 太尉?刚刚被敕封为长平侯,被先帝遗诏任命为百官之首的左相国周亚夫? 义婼闻言,顿时就站起来,道:“这是好事情,待吾找机会去与陛下提一提这个事情……” 与堂堂左相国太尉食邑一万三千户的彻侯接亲? 义婼下意识的就将自己放到了比较弱势的地位。 一年前,他们姐弟别说是一个成为天子爱妃,坐享万千荣宠,一个官拜驸马都尉,身为天子近臣了。 那时候,他们提心吊胆,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何曾想过今日? 因此,即使是本来自信满满的义纵,这时候也有些自卑。 因此,义婼的提议可谓正中他的下怀。 他们姐弟父母早亡,亲族也十不存一。 如今,也只能抬出天子这面虎旗来为自己张目。 免得被人在背后指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可他们两个,却都不知道,如今,朝野上下,盯着义纵,想要送女儿暖床,送田地宅子的彻侯大臣,几乎都快排成长龙了! 今上即位以来,皇后还没正式册立。 暂时就册封了义婼这么一个高等级的美人,假以时日。夫人,是肯定会被册封的。 受宠数年。也是可以想象的。 这么粗的大腿,谁不想抱? 别说义纵已经官拜了驸马都尉和司马门卫尉了。就是他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也有的是人想套近乎! 姐弟俩却对此浑然不知,他们的身份虽然变了,但思维却一时还没跟上来,更没把自己放在上等人,贵族的位置上。 ……………………………… 与义纵、剧孟不同。 主父偃这时候,却是脾气暴躁的在家里跳着脚。连坛坛罐罐都打破了许多。 他的老婆安陵氏满脸委屈的站在他旁边,柔声软语的劝道:“夫君,别生气了。妾身下次再也不给他们钱财就是了!” 主父偃却不肯消气,骂骂咧咧的道:“吾非是生少君的气,而是气那帮恬不知耻的家伙!” “想当年,我从临淄出发,立志游学天下,向他们借一百金作为盘缠,一个个耻笑我,笑我自不量力,如今。看到我日子过得好了,就一个个的从临淄跑来!”主父偃坐下来,气呼呼的道:“凭什么嘛?我自从临淄出发起,就发过誓。与此辈一刀两断,恩尽义绝,从此不复相见!” “可他们毕竟是夫君您的兄弟昆仲。族中亲长,来到府上。问妾身要点钱财,妾身岂敢不给?”安陵氏性子温和。为人文静,两人成亲以来,主父偃的脾气在她的温柔中,渐渐的好了起来,不再那么愤世嫉俗了。 只是,主父偃只要一想起当年的遭遇,心里就依然很不平衡。 主父偃的家族,在临淄当地也算得上大户人家了。 他父亲在世时,家中宾客数以十计,另有族中兄弟几十人,常常来主父偃家打秋风。 主父偃父亲在世时,对这些人非常慷慨,要什么给什么。 可等到老父去世分家后,这些人,就翻脸不认人了,不止将当年的恩惠丢到一旁。 甚至还有人落井下石,不然,主父偃何至于要游学天下,求一条晋身之路,在家里没事干侍女,有事侍女干,岂非快活多了? 而等到主父偃打算游学天下,寻找一条晋身之路,舔着脸去跟这些人借钱时,这些人,好一点的,推说手头紧,比较恶劣的,甚至直接将主父偃赶出家门。 这种耻辱,主父偃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如今,他发达了,这些人居然还敢上门到他家来索要钱财? 真当他是个白痴? 只是,妻子钱都给了,他也没什么办法,难不成追上那些人去索要? 然而这口气,他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安陵氏见他气消了一些,于是,又柔声道:“况且,妾身听说,如今天子新即位,正是用人之际,夫君胸藏百万韬略,正乃奋发之时,此事,不过小事而已,但倘若因此而被人说成是负气小人,心胸狭隘,却又是得不偿失了!” 主父偃这么一听,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随着新君即位,他们这些潜邸大臣之间,就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谁不想更进一步,成为千石甚至两千石大臣? 上面的三巨头,张汤、汲黯、颜异,都盯上了内史的位置,彼此相互暗中较劲。 下面的人,也各有打算。 像是主父偃,这段时间,也在忙着操作把自己弄进御史大夫衙门去,他的目标是出任一个地方的监察御史,哪怕级别不变,但,于他而言,也是一大进步。 毕竟比起太子宫里有名无实的虚职,去地方上当太上皇,作威作福,享尽人上人的快感,无疑超越了无数倍! 只是,想完成这一步的飞越。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天子点头。 想了想,主父偃也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出丑闻! 因此,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接受自己被那帮忘恩负义的家伙敲了一次竹杠的事实。 只是…… 主父偃看着妻子,嘱咐道:“倘若下次再有人打着我的亲戚或者我的朋友的旗号,来家里,少君,命人乱棍打出去罢!” 于主父偃来说,临淄的那些亲戚旧友,他想起来就只觉得恶心! “诺!”安陵氏点点头,然后就开始收拾起被主父偃打碎的许多坛坛罐罐。 这时候,门外有下人来禀报:“主人,方才张令吏使人来传信,说是今夜在其家中举办宴会,请主人前去赴宴!” 主父偃闻言,点点头道:“知道了,请转告来人,吾届时一定准时赴会!” 张汤举办酒宴是个什么意思,主父偃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无非是拉帮结派,划分地盘罢了! 当初太子宫的潜邸大臣们,此时为了竞争那个内史之职,就差撕破脸了! 但主父偃却觉得这些人完全是在瞎闹! 内史是九卿之一! 张汤、颜异、汲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现在就有那个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天子也不会糊涂到那个地步,将九卿这等重臣职位,交给一帮不到三十的毛头小子。 更别说天子头上还压着一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呢! 因此,张汤等人想学习晁错好榜样,注定是个梦! 起码,他们还得熬个三五年,方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照例冲击万字~ ps:奉车都尉,驸马都尉都是武帝时设置的官职,但我现在没找到此时这两个官职的前身叫啥,所以,就这么用着吧~行家们别较真! ... 第三百七十一节 统治就是忽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是夜,刑曹令吏张汤宅邸,灯火通明,大宴宾客。 张汤如今不比过去了。 他在今年正月,把家从鸿固原,迁到了长安城最为繁华的尚冠里。 尚冠里靠近戚里,与未央宫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可谓寸土寸金! 等闲人家,想在这里安个宅子,不花个百八十万,连块瓦都估计买不到! 住在这里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譬如袁盎、晁错的府邸,也都在此处。 张汤的顶头上司,廷尉赵禹的宅邸,就在张家隔壁! 而张汤入仕不过一年,其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他居然能在这尚冠里买下一个宅子! 这让长安的舆论,几乎一片哗然! 张汤对外解释,这是他的妻子,田少君陪嫁过来的嫁妆之一。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田少君,虽然不是田家嫡系,但,她这一嫁过来,田家就将之看成嫡系了,不止族长田信认她做了义女,将之上籍入户,按照汉律,上籍入户的子女,享有遗产继承权。 这就几乎与亲女儿差不了多少了! 既然连户口本都迁了,这陪嫁,当然与亲女儿一样了。 陪嫁的嫁妆除了这栋奢华的豪宅之外,还有钱五百万,金一千金,首饰数十套,绸缎五百匹,奴仆一百人。 但,没几个人相信张汤的解释。 尤其是贵族们…… 只是,也没有那个笨蛋跑去御史大夫衙门举报就是了。 张汤看着这满院的宾客,心里面。也生出些自豪感。 张汤自不是笨蛋,他很清楚。人际关系是很重要的! 而这满院宾客,大抵都是旧时太子宫的同僚。未来汉家的重臣候选。 换句话说,哪怕是只结好了这其中的半数,对他将来在仕途上的帮助都是非常巨大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 纵使当年萧何曹参,天纵其才,但倘若没手下那帮勤奋肯干踏实的属下,他们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休想也有什么成就! 而张汤,此时也在小心翼翼的网罗着自己的班底。 “兄长,奉车都尉剧公与驸马都尉义公可曾派人去延请?”张汤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宾客。然后,对身边的大舅子田甲问道。 田甲闻言,答道:“郎君,剧公刚回长安,家里老母与贤妻为其摆下酒宴,接风洗尘,因此回转道:蒙公厚爱,不敢推辞,只是老母爱妻。久未相见,来日必登门谢罪!” 张汤闻言,点了点头,天伦之乐。确实不好打搅。 只是,义纵呢? 剧孟与义纵是张汤现在最想拉拢两个人! 这两人一个奉车都尉一个驸马都尉,看字面意思就知道了。正式上任后,肯定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天子身边。 这样的人。只要拉拢一个,那他以后。就简直不要太爽! 田甲又道:“至于驸马都尉义公,我派去的人回报说,义公并不在家,也未在官邸,据义府的下人说,义公被左相国请去了……” “哦……”张汤闻言点点头。 心里却暗暗的留意了这个特殊的信息。 义纵怕是攀上了周亚夫的大树了,这就更要好好拉拢了! 既然义纵与剧孟,都不能来,张汤看了看宾客,几乎差不多来齐了。 就只有周远、司马相如这两个死宅没有来。 不过,周远的话,随着先帝驾崩,重要性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至于司马相如? 一个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家伙,有他没他,区别不大。 于是,张汤就吩咐道:“兄长,既然宾客差不多到齐了,准备开宴吧!” “诺!”田甲点点头,完全以下人的姿态道:“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正要走开,却见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下人立刻前来通秉,道:“颜异颜公与汲黯汲公来了!” 如今,新君登基,原本的太子宫体系,自然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原本的各种太子属官官员,基本上,目前都是保留待援,安排待定。 是以,颜异与汲黯,因为没兼职,所以就没有官职称呼,但待遇,还是依照以前一样。 张汤闻言,脸色有些怪。 颜异与汲黯,可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两个家伙居然联手来了? 想干嘛? 砸场子吗? “我也不是吃素的!”张汤心里想着,脸上却露出满脸笑容,向前迎上去。 “啊呀,啊呀,贵客,贵客啊!难怪鄙人今天一早就听到喜鹊在叫……”张汤笑着来门口,朝着已经下了马车的汲黯与颜异拱手道:“快快里面请!” 颜异与汲黯对视一眼,也都面露笑容,汲黯道:“闻说张令吏大宴宾客,某与颜兄,就厚着脸皮,上门来讨杯浊酒!” 话里话外却在指责张汤,宴宾客不给他们两个发帖,这事情做得不地道! 张汤闻言,脸色不变,笑着道:“寒门陋室,安敢望二位尊客?” 心里却想着,果然是来砸场子的吧? 其实,这个事情,张汤觉得,就算自己不说,颜异与汲黯的智商,也应该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无非大家各凭手段,看看谁更获同僚爱戴而已。 至于所谓的内史职位,只是个嘘头而已。 张汤自己又不傻! 他才二十来岁,做这个刑曹令吏,已然是战战兢兢,下面的人,不服他的,不鸟他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真要当了内史,怕是头天上任。次日,就要被人搞的下不了台了! 是以。他只是借着学习晁错的幌子,行拉帮结派之实。 太子宫潜邸之臣。都是朝廷精挑细选的精英。 这等人才,能多拉拢一个到自己身边,将来都可能成为决定仕途前途的关键! 而张汤也认为,汲黯与颜异,也应该是打着这么个算盘。 大家的眼光,都不是放现在,而是放眼了十年以后的朝局。 而十年后,朝堂之上,现在院子里的这些人。恐怕少说也是一个千石大员,两千石封疆大吏,必然不少,甚至九卿也可能有几个! 这是一个真正的宝库! 张汤不奢求全吃到嘴里,能咬下最大最肥的那块肉,他就心满意足了。 今日宴会,只是试探。 但哪成想,这颜异与汲黯,居然连面子都不要了。直接跑过来打秋风! 这让张汤心里面真是别扭无比,偏偏,还发作不得! 颜异与汲黯见了张汤吃瘪的模样,心里头别提多痛快了! 虽然三人私底下私交都不错。 但谁愿意落于人下? 一个明确的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先帝当初潜邸大臣数以百计,但只有晁错一人走到了御史大夫的位子上。 余者。混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周仁那个郎中令! 这个世界。谁愿意,自己成为衬托鲜花的绿叶? 更何况。这事情还关系到道统之争。 儒法黄老,三派的未来命运! 就算他们自己不想争,身后的势力与长辈,也会推他们一把! 颜异与汲黯,在张汤的邀请下,走进张府。 在坐的宾客们一见到颜异与汲黯,立刻纷纷起身问好。 这让张汤心里,更加不痛快。 恨不得拿把刀子砍了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就连田甲也低声骂了一句:“不请自来,真是的!” …………………………………… 长乐宫,永寿殿。 刘彻刚刚给太皇太后窦氏请安完毕,汇报了最近的工作。 刘彻最近点开了一个新的天赋树。 这个天赋树,他自己命名为:ccav。 简而易之,就是在给太皇太后汇报工作和最近政务的时候,专门挑好的说,挑她喜欢的说。 总而言之,就是大汉江山稳如铁桶,四方诸侯尽皆臣服,百姓幸福安康,恭念太皇太后圣明万岁。 至于奏折什么的,自然是一张张念给太皇太后听了。 只是,这同样有技巧。 刘彻注意到,每次,只要他先念那些又臭又长,但没有实际意义的假大空奏折,太皇太后听了几个,就会不耐烦的挥手道:“哎呀,皇帝自己看着处置就行了,不要事事都来请教哀家这个老婆子的意见嘛!只要皇帝能早点给哀家生个大胖皇曾孙就行了!” 啧啧…… 于是这样,前世小猪梦寐以求的权力,就这么简单轻松的被刘彻掌握了。 当然,这也与刘彻的态度有关了。 刘彻很聪明,每次不管窦氏再怎么强调,以后不要事事都来询问她的意见,刘彻就偏偏事事都来请教…… 给足了窦氏面子! 前不久更是大手一挥,给章武候增加了三千户食邑,使之与周亚夫的食邑户数相当。 更借口窦婴有功,封为魏其候,食邑七千户! 更重要的是,刘彻给自己未来的丈母娘刘嫖增加了两千户食邑,然后又给堂邑候陈午增加了两千户食邑。 如今这些诏书已经拟定好了,就等着下次朝议上,拿来给大臣们看看,做做样子,然后就盖印落实。 这么一圈下来,太皇太后身边的亲信和亲人,基本都被刘彻收买了。 自然人人都夸新君孝顺,是个好天子。 一句坏话都传不到窦氏耳朵里。 于是,现在,刘彻实际上已经是大权在握了。 只是他也清楚,权力,需要适应,更需要过度。 像小猪前世那样傻了吧唧的瞎嚷嚷改革、深化改革,夺权,夺所有的人权…… 那是找死! 所以。目前,他除了在几个细节上稍微做了些变动外。一切都跟过去没什么两样。 刘彻目前的重点,集中在少府的改革上。 少府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集军政民于一体,而且,内部腐化日久的烂摊子,刘彻一时间,也没太多好办法,只能慢慢的一步步来。 刘彻目前的计划是,用一年时间先把少府给分成两块。 负责军械制造与军备作坊的那部分,先给分出来,让自己人去掌握。 再把其他的部分。丢给少府令。 然后,再花五年左右的时间,通过考举选拔士子等手段,将整个少府,完完全全的掌握在手里。 这事情急不来,步子太大了的话,容易扯到蛋! “陛下,太后派人过来通传说,今日。您就不必过去请安了,太后要为先帝祈福!”王道适时的凑过来禀报道。 “哦……”刘彻点点头。 自打皇帝老爹驾崩以后,薄太后就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看得出来。薄太后对先帝的感情非常深厚。 想了想,刘彻嘱咐道:“吩咐太后身边的人,好生劝劝太后。不可太过伤心了!” “诺!” “还有什么事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奴婢听说。今日刑曹令吏张汤大宴宾客,估计有好戏看……”王道小心翼翼的道。 刘彻一听。立刻就知道,哪里是估计有好戏,那是肯定有好戏看! 刘彻当皇帝后,这情报系统就被他牢牢掌握住了。 自太宗孝文皇帝起,刘氏就特别重视情报工作,尤其是在夺权过程中,无孔不入的细作,发挥了重要作用,从那以后,刘氏就对情报体系,格外的亲睐。 时至今日,虽然,像明朝锦衣卫那样,连大臣晚上吃饭吃了几碗饭,跟谁睡觉,晚上起来撒了几次尿皇帝都清清楚楚的程度,还做不到! 但是,大臣们的公开活动与言论,以及一些私底下不那么隐秘的小动作,还是能观察到的。 而目前,王道就负责所有的情报汇总。 所以,张汤家,今天肯定会很热闹! 这么想着,刘彻心念一动,道:“传令,备车,朕要亲往张宅一睹!” “诺!”王道点点头,躬身领命下去安排天子车驾去了。 等王道走了,刘彻轻声低语了一声:“这帮家伙,也不知道给朕省省心!” 对于张汤颜异和汲黯,最近跳得很欢的所谓内史之争,刘彻洞若烛火。 这些家伙啊,翅膀硬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念头了。 不过这是好事情! 刘彻需要这样有想法和目标的大臣。 像张欧那样尸位素餐,以碌碌无为当成无为的家伙,有多远死多远! 只是,内史这个位子,他们就别想了! 刘彻已经有了人选! 故汉中太守田叔! 这样一位老臣子,出任内史,一则可以很好的管理这关中郡县,二则,也有利于刘彻目前统治的稳固, 最重要的是,田叔是自己人! 另外,刘彻目前正在研究,把那些过去的元老大臣,致仕名臣,重新请回长安。 当他施政的顾问团。 譬如张释之啊,冯唐啊,申屠嘉啊,甚至就是一百多岁的张苍,只要他愿意,刘彻也马上派人去用驷车恭迎。 免得以后太史公说什么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了…… 更能告诉天下人,新天子,尊老爱幼,敬重名臣。 最重要的是,这些元老大臣,经验丰富,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有了他们,刘彻就能全面客观的进行政策的调整。 名义嘛,就用类似天朝的中顾委一类的名义好了。 将他们捧得高高的,但却不给决定的权力,只给建议的权力。 刘彻知道,这样做的好处,多的数不清楚! 唯一的弊端在于,发展到最后,很可能形成一个新的利益集团,甚至,在此基础上出现世家门阀政治的温床。 后世天朝,不就是如此吗? 所以,刘彻一直很犹豫。一直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不多时,王道就过来回报:“陛下。车驾已经准备妥当,仪仗也准备好了。需要通知张令吏吗?” 刘彻笑着挥挥手道:“不必了,搞搞忽然袭击也是蛮好的嘛!” “另外,传令下去,不必在朕的行进路途上实施戒严和禁止通行!”刘彻补充了一句。 “诺!”王道点点头。 其实,刘氏天子出行,对通行的街道实行戒严和清道,在刘彻看来,多此一举! 最起码在长安城是这样的! 按照制度,天子出行。有专门的御道。 这条道路,只许皇帝和太后以及太皇太后通行,其他人,就是太子也不能走这条路。 而御道非常宽敞,足够并行两辆撵车。 天子的随行卫队和仪仗,又多达数百甚至上千。 就算是超级赛亚人,也没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皇帝实施斩首战术。 只能说,当初发明这个制度的叔孙通简直是被害臆想症晚期患者…… 出了司马门。刘彻的天子御驾,在卫队的保护下,从武库,直接驶向尚冠里。 一路上。无数民众纷纷露出诧异的眼神。 太奇怪了! 有史以来头一遭,皇帝出行,没有实行严格的清道和戒严。 只有两队骑士。在御道两侧,来回巡视。 许多都颇为好奇。纷纷在道路两侧围观起来。 刘彻兴致上来,居然探出一个头。对着围观民众招手致意,嘴里还喊道:“父老乡亲们好,父老乡亲们辛苦了!” 这让他有种类似天朝波ss阅兵仪式上喊:“同志们好”的感觉。 简直从头爽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在呻吟。 因此,他虽然明知道这样,明天御史大夫跟左相国以及宗正肯定会找他麻烦。 但他依然觉得值了! 如项羽所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他如今已经当了皇帝,君临天下,是这亿兆生民的共主,不满足一下自己,怎么行? 刘彻甚至想,若是前面有个包子铺,朕一定下车去排队买一回包子。 不为别的,装逼也值了啊! 这么一想,刘彻觉得,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当年,魏文侯就常常跑去民间的店铺什么的买东西,有次,他在路上看到一个人,穿着一件皮衣背柴,奇怪的是,那个人把衣服反着穿,于是,文候就问他为什么,那个人回答:我是爱惜这件皮衣的毛啊! 于是,著名的典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出炉了! 当年,刘邦也没少干跟老百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事情…… 是以,这个刷声望的办法,或许还真能行! 至于安全问题? 学奥观海喽!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次找个机会,就这么干!”刘彻心里想着。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可怜的刘询,真是对不住了,你的财神称呼,哥就拿走了(注)。 半个时辰转瞬而过,刘彻的御撵,很快就抵达了尚冠里。 他这样来一回忽然袭击,张汤几乎被吓尿了! 好在,他家的仆人比较机灵,提前了一刻钟通知他,天子车驾,正往这边来。 因此,在刘彻御撵到他家门口时,他已经带着全家老小和所有宾客,在门口恭迎了。 “臣等恭迎陛下!”上百人扯着嗓子,密密麻麻的跪在刘彻的御撵之前。 这种感觉确实很不错! 刘彻在王道的搀扶下,走下撵车,一挥袖袍道:“卿等免礼,平身!” 他走上前去,看到张汤身边,有一位中年妇人,心知,这就是张汤的母亲了。 说起来,这位张汤的母亲,是个人物。 前世,张汤被人阴死,就是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老妇,一句话就把那些还没来得及撒花庆祝的家伙一脚踹到了坑里面,更给张汤的儿子张安世铺平了道路。 于是,刘彻走上前去,对这个老妇道:“老夫人,您教出了一个好儿子,朕要感谢你!” 汤母闻言,连忙行礼道:“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应该的,陛下缪赞了……” 刘彻拍怕手,吩咐道:“王道,传朕旨意,赐老夫人帛一匹,金饰一对!” 张汤闻言连忙再次跪下来,道:“陛下隆恩,臣铭感五内!” 这给老母亲赐帛赐首饰什么的,看着虽然轻,但意义重大! 汉室历史上,褒奖的妇人并不多。 张汤印象里也就记得一位安陵候夫人。 那可是汉家历史上的牛人! 安陵候夫人是安陵候王陵的妻子,王陵死后,备受朝野尊重,当初北平侯张苍为丞相,每次下朝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处理公务,也不是回家,而是去安陵候府,以子侄礼给安陵候夫人问安,直到其病逝。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也屡次下诏,褒奖这位夫人,赐其几仗,见天子都不用跪拜! 张汤难免浮想翩翩。 张母更是感动的道:“陛下厚赐,老身感激淋涕……” 刘彻摆摆手道:“夫人不必推辞了,昔者孟母三迁,终有孟子当年之德,夫人养育和教育出张卿这样的国之栋梁,可谓当世孟母,朕只是履行朕的义务!” 张汤母子自然是千恩万谢。 人群中也不乏有羡慕嫉妒之人。 倒是颜异,比张汤还兴奋,脸都红彤彤的,像喝醉了一般。 最近天子诏书,屡次引用了儒家人物的语言。 这对颜异来说,是个很好的信号。 说明天子在他的影响下,已经慢慢的倾向儒家了! 嗯,应该再接再厉,为儒家的兴盛发达,继续努力! 可惜,颜异永远不会知道,这只是刘彻的习惯问题。 谁叫他三辈子听的最多的,就是孔子孟子的语录呢? 其实,现在刘彻压根就没想过,扶持儒家的问题。 对刘彻来说,儒家、法家、黄老家,其实跟数学物理化学语文差不多。 偏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在众人的簇拥下,刘彻走进张宅,然后就打量了一下,道:“爱卿果然好福气,这宅子,挺好的,不错!” 张汤闻言,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某些人的谣言传进了天子耳朵里,连忙解释道:“回禀陛下,此宅乃贱内的陪嫁之物,臣,不过区区刑曹令吏,如何买得起这样的宅子?还请陛下明察!” 刘彻听了,心说,这个问题真要较真,恐怕比贪污受贿,还让他不安! 毕竟贪污受贿,只办一次事情。 可跟关中的大商贾田氏成了姻亲,那就得给田家办许多次事情了! 两者那个危害更大,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只是,田家一向很听话,也很聪明,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所以,刘彻也就不放在心里了。 他挥挥手道:“卿富贵以后不忘微时故约,真乃信人也!” “不敢……”张汤颇为骄傲的道。 这个事情,如今确实成为他的‘亮点’了。 长安城里,现在都在流传他与妻子田少君的故事。 大有成为一个经典爱情故事的味道。 为他加分不少! 这确实他在与田氏联姻前,所未曾想到过的事情!(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恩,连续两天一万字了。 我想看看,能保持多久? ... 第三百七十二节 警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众人簇拥着刘彻,来到主席的位置,恭敬的奉请天子上座。 刘彻坐下来后,看了看筵席上的菜品。 还挺丰盛的! 酒肉齐全,荤素搭配的很合理。 刘彻摆摆手,道:“都坐罢,今日朕与诸卿,好好拉拉家常!” 众人这才敢坐下来。 但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在君前失仪。 甚至就是张汤、颜异与汲黯,也很放不开。 刘彻见了,道:“既是拉家常,诸卿就不用拘谨了,都放开来!” 他自顾自的饮了口酒,然后才道:“前时,朕与河间王游幸新丰,遇恶吏坏朕子民,朕一剑杀了新丰令与那恶吏,如今,新丰令出缺,那位爱卿,愿去新丰,代朕清理新丰恶吏,还新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刘彻就将视线投向了张汤、颜异以及汲黯。 他想看看,这三个家伙,可有愿意去地方上当亲民官的。 在刘彻看来,不经历州郡的人,根本没资格做重臣。 像宋明那样,把一堆状元放在翰林院,那纯属浪费人才! 是以,刘彻其实希望,张汤或者颜异、汲黯,能有一个主动毛遂自荐的。 可惜,他等了许久。 也没得到这三个家伙开口。 反倒是主父偃跳了出来,拜道:“启禀陛下,臣偃愿往!” 刘彻看了他一眼,踌躇了一会。 主父偃,才华是有的。能力也有,但关键是。这个人,睚眦必报。而且做事缺乏理性。 前世这货,公然受贿,勒索诸侯王,胁迫大臣,恐吓贵族,但凡能作死的事情,他都做了。 然后,果然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只是,刘彻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道:“既然爱卿愿往,那爱卿且先回去,去新丰县看看,然后写一篇施政方略,给朕瞧瞧……” 刘彻顿了顿,又道:“诸卿有愿为新丰令的,也可以如此,以一月为限。一个月后,朕将决定,新丰令的人选!” “诺!”众臣纷纷拜道。 但真正想去地方的却没有几个。 在多数人看来,地方上的事情。又多又累,一个不小心,还可能栽在地方的琐事里。 哪里有在长安的花花世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来的爽快? 刘彻见了他们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恼火。 只是。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比起繁华的长安,地方上,确实是破落了些。 不然,那些彻侯,哦,现在应该叫列侯了,也不会赖在长安不走。 于是,他不得不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道:“朕已经决定,过些日子与左相国及御史大夫商议以后,制诏规定,丁亥以后,凡有九卿出缺,优先选拔那些有地方完整履历的官员……” 这个炸弹一抛出来。 本来只是个鸡肋的新丰令,顿时在多数人眼里变得抢手起来了。 假如以后要当九卿,就要有地方履历,那么,在关中当县令,比起在关东无疑是舒服多了! 而且新丰与长安的距离并不远。 算不得脱离了长安繁华世界! 这么一想,立刻就有人开始行动了。 公孙贺立刻就拜道:“陛下,那前任新丰令,乃是家父所推举,家父为其伪善外表所蒙蔽,以至于所举非人,臣常为此彻夜心痛,臣愿往新丰,为县令,以赎家父前过……” 刘彻听了,在心里啧啧的摇头。 这官僚的脸皮之厚,从公孙贺身上就可以窥见一二了! 说句老实话,刘彻与公孙贺虽然接触的比较少,但也多少知道,这个家伙,不过中人之姿,唯一可取的就是机灵,懂得巴结人。 历史上,这货就是卫青最大的一个拖油瓶! 靠着卫青,才能爬到九卿列侯的高度。 等卫青一蹬腿,公孙贺就被人杀全家了…… 真要把这个家伙放到地方上,恐怕新丰的百姓要骂娘了! 只是,公孙贺的家族背景,比较特殊,他们家属于西戎这个古老的少数民族,是汉室立的一个牌坊。 虽然西戎现在基本已经全部融入汉族中了,但,脸面还是要顾及的。 更何况,考虑到以后可能还要借助这个家伙拉拢卫青。 刘彻也就忍了。 笑道:“卿既有这个心愿,那自然很好,只是,朕说过了,朕要先看施政方略,然后,才能决定谁去做这个新丰令!” “诺!”公孙贺叩首道:“臣知道了……” 心里面,公孙贺却是乐开了怀! 施政方略? 嘿嘿,这个东西,怎么能难倒他? 到时候,只要去父亲身边请来几位经年老吏,请他们捉刀代笔,自然可以无压力碾碎所有的竞争者! 可惜,公孙贺完全没有看到,在他的旁边,汲黯、颜异和张汤,都已经是虎视眈眈了。 张汤甚至在心里握着拳头发誓:“这新丰令,我一定要竞争上……” 这个时候,他们就算是个笨蛋,也看出来了。 今天的这个新丰令的竞争成败,恐怕会关系到几年后,谁先脱颖而出,成为九卿! 在九卿的诱惑面前,无论汲黯也好,张汤、颜异也罢,都是蓄势待发,憋足了劲头。 哪里会容这个机会被旁人抢走! 如今汲黯,已经是与章武候窦广国的孙女交换过生辰八字,只差下聘礼,就会成为章武候的孙婿。 有着章武候的支持,窦家的人力物力,岂是他人能比的? 就是颜异,也差不到哪里去! 作为儒家唯一的一个在朝廷里可能有发展前途的人,他得到了整个儒家所有派系的鼎力支持。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比起汲黯,不遑多让! 刘彻看着这些人家伙暗地里的较劲,心里面笑了一声。 嘴上却道:“另外,有个事情,诸卿记住了,竞争可以,但谁要是玩花招,诋毁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倘若被朕知道了……呵呵……” “臣等不敢!”众臣连忙跪下来拍着胸膛道。 刘彻看着这些信誓旦旦的家伙,心里头,却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他话就撂这里了。 将来要是有人敢那么玩,那刘彻保证,他会死的很惨很惨! 这也是刘彻此行的主要目的,提醒这些家伙,别玩火,小心烧了自己! 刘彻站起身来,道:“好了,朕就不打扰诸卿了,诸卿继续饮酒作乐罢!” 说着他就带着人,走出张府。 众臣一路送到门口。 然后跪送刘彻上了御撵,这才纷纷长舒一口气,相互苦笑了一声。 方才,天子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浓重了。 只要不是傻瓜,都听得出弦外之音。 许多人,原本心里打算的算盘,顿时就落空了。 在汉室,没有人敢打赌,皇帝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的小动作…… …………………………………… “王道啊……”御撵之中,刘彻闭着眼睛吩咐道:“给朕盯好了,另外,今岁考举,朕会给你那边补充一些人手,你到时候,要负起责来,教导好分配来的新人!” 情报系统,是一个同样需要科学的部门。 自然也需要知识分子参与进来。 后世毛子的kgb里,甚至就诞生过普大帝这样的枭雄。 因此,刘彻对其很看重! “诺!”王道闻言,连忙叩首。 “另外,你前几天上的那道奏疏,朕看过了,准了!”刘彻淡淡的道。 王道闻言,立刻就跪下来,哭着道:“奴婢谢陛下!” 他如何不激动! 他的那个折子,就是请求,准许他过继一个族侄到他名下,承继香火。 对宦官来说,再没有这个事情更大的事情了! 有了后人,死了以后,也能埋到坟墓里去,还可以享受子孙的岁时祭祀。 “先别急着谢朕……”刘彻挥挥手道:“你记住了,子不教,父之过,你的儿子以后要是跋扈违法,朕首先就找你的麻烦!” “诺!”王道叩首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教育好子嗣,使其遵纪守法……”(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晚上还有,不过目测,可能一万字今天有些难度了~~~~ 另外,昨天有个东西忘记解释了。 恩,两汉的财神爷,是刘询。 原因是传说,刘询没当皇帝前,住在尚观里,他每次不管去那个店铺买东西,那个店铺的生意肯定就会火爆起来,久而久之,宣帝就成了财神爷,被老百姓供奉了起来。。。 ... 第三百七十三节 科技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接下来几天,刘彻除了上朝以外,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攀科技树上面。 不得不说,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差距,几乎是以光年计算的。 当刘彻还是太子时,只能小心翼翼的挖少府的墙脚,偷偷摸摸的搞技术研发。 然而,当了皇帝以后,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整个少府的所有资源,全部向他敞开供应! 少府拥有数以万计的在册工匠,这些工匠们,虽然可能没什么文化,但,他们从他们的父辈,祖辈甚至曾祖辈开始,就是工匠了。 只凭经验与双手,他们就能制造出在后世只有精密仪器才能制造出来的拥有复杂结构的各种器械。 少府里,甚至还有着黑科技——传承自秦代的镀金技术! 这些工匠用刘彻也看不懂的办法,硬生生的在钢剑以及青铜剑身上,镀上了一层稀有金属。 但凡镀了这种金属的武器,立刻就会获得一个特效——永不生锈,且削铁如泥! 他们所镀的金属,根据刘彻的记忆,应该就是后世与秦始皇兵马俑一起出土并且震惊了世界的镀铬兵器。 刘彻对金属了解不多,但他记得,好像后世的新闻上说过,这种铬,在地球上属于稀有金属,含量很少,最重要的是,它需要摄氏3000度的高温,才会融化! 在后世,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西方人才掌握了金属铬的技术。 不过这种黑科技。实际意义并不大…… 因为,这种镀铬的宝剑。产量极低! 少府一年到头,最多能成功的给两三柄宝剑镀铬。 而这些宝剑。一般会作为天子佩剑以及在诸侯王身死时,赏赐给其作为陪葬品。 基本不会流入到军队中…… 但从这个方面看的话,这个时代,也并非全然属于科学荒漠。 最起码,在少府不是这样的。 而随着刘彻登基称帝,少府,彻底的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玩具。 那数万工匠,庞大的作坊群以及无穷无尽的财富与人力,尽为刘彻一人所有。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彻一声令下,整个少府的机器,就按照他的意愿迅速的动了起来。 不过一个月,西元前地球上人类第一座炼钢高炉,就在上林苑的一个偏僻角落高高耸立了起来。 这座高炉其实不算高,最多只有三米高。 以粘土和砖石搭建而成。 远远的看着,就像个丑陋的小塔。 它以焦煤和焦炭为燃料,日夜不息的进行‘炼钢’。 目前一天,可以将至少五百斤的生铁变成相应不等的‘碳钢’。 只是质量堪忧。出来的钢水品质,很难保证。 而且,耗能极大,污染也很严重。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反正,少府令岑迈在见到这个丑陋的东西,居然真能炼出钢铁来。 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已经决定,在一年内。修建五百座这样的炼钢炉,争取年内出钢十万斤! 至于环境污染什么的…… 想发展工业。怎么可能没污染? 后世英国工业革命,伦敦几乎变成了一座地狱之城,泰晤士河里号称连虾和虫子都死绝了! 同时期的法国巴黎,更是号称臭黎…… 但刘彻并不同意在关中这么玩。 首先关中本身没有什么铁矿,其次,真要关中变成一个乌烟瘴气,雾霾蔽日的地方,刘氏的江山,恐怕就坐不久了…… 所以,刘彻倾向于,将这些高炉放到蜀郡或者河东等煤铁的主产区。 除此之外,水力锻压技术,也开始取得突破。 第一台水车,已经在上林苑开始安装,预计,春耕前可以投入使用。 而水车的成功研发,等于,水力锻压技术,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胸甲骑兵的出现,开始进入倒计时。 另外,土法水泥,则早已经获得了成功,并且投入了使用。 目前,这种水泥,主要是用于给皇宫铺设道路,尤其是太皇太后常常去的那几条御道。 土法水泥想要大规模的量产,还需要走一段路。 现在,刘彻开始将视线投向轨道运输了。 在他的命令下,一条木质轨道,开始在上林苑的思贤苑中修建。 轨道的技术是现成的。 当年,秦始皇为了消灭楚国,就曾经运用了这一技术。 秦人在秦楚边境,修建了许多条轨道交通网络。 这种轨道,以马为动力,通过一种颇为特殊的设计,使得马匹在轨道上会一直不自觉的奔驰。 从而使得物资可以迅速快捷的抵达前线。 根据石渠阁保存的秦代资料记载,这种马车轨道,一昼夜就可以将物资送达数百里外的前线。 正是在这种轨道交通网的帮助下,秦人如犁庭扫穴一般,迅速的灭亡了楚国,并进入征服了南越。 然而,随着庞大的秦帝国在农民起义中覆灭,新生的汉室王朝,在初期,严重的缺乏马匹。 当年,就是刘邦自己,都找不齐五匹颜色相同的马,堂堂丞相萧何,居然是乘着牛车上朝…… 在那样的情况下,许多在战火中保留下来的秦代轨道交通网络,失去了它们的作用。 不是被拆毁,就是被下令填埋。 因为,这种轨道,只适用马力运输。 当汉室失去河套地区,没有了马匹的来源后,这种轨道就成了累赘。 它的存在,即阻碍了交通,还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当时下令拆毁和填埋这些轨道的丞相萧何,极富远见,他命令,将一整条秦代轨道,完整的拆卸,然后保存进武库中。 更将整个轨道的全部技术资料与建造图纸,全部封存进石渠阁中,以待将来。 如今,在思贤苑中铺设的这条轨道,所用的木轨,就是完全按照萧何保留下来的资料和图纸,并对照封存在武库中的那些木轨,复制出来的复制品。 只是这种木制轨道,耗资巨大,每里的造价,高达五六万钱。 假如要铺设一条从长安到萧关的轨道的话,起码要花掉数千万金钱。 而且,它还及其容易被人摧毁——可能一把火,就会让其中断运输。 另外,由于它是以马力来运输的。 所以,沿途的马站以及各种护理人员,都需要培养和建设。 但是,它确是这个时代最便捷最快速最高效以及最强大的运输方式。 因为采用了特殊的木轨设计,所以,当马匹在这种轨道上奔跑起来以后,就很难停下来,甚至不需要车夫挥鞭子…… 而一辆标准的轨道马车,能将数千斤的物资,一昼夜送递需要的地方。 对于战争来说,这几乎就是一决定胜负的关键条件! 也就只有秦人才会发明和创造如此犀利的运输技术。 毕竟,秦国人口少,在统一战争时期,他的全部青壮几乎都参军了。 没有这样的技术,他很难有快速的补给。 一个月后,当刘彻在思贤苑里看到,那条已经竣工的轨道上,两匹骏马,拉着数节车厢,以蒸汽火车的气势,在轨道上狂奔起来后。 他就决定,开始铺设长安——萧关的轨道。 不为别的,单单就是有了这条轨道后,一旦匈奴人再次入侵,长安的军队和物资就能在一昼夜抵达萧关,参与抵抗。 这在军事上,将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 更何况,这种轨道交通,还将大大的提升汉室的商业经济。 与之相比,看上去巨大的投资,似乎也值得了。 “去请左相国和中尉过来……”刘彻回头对已经被轨道吓傻了的王道吩咐道:“让他们来看看,这种轨道……” 刘彻敢打包票,周亚夫和郅都肯定会支持他的这个决定。(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七十四节 两条毒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夏天来了,茫茫草原,重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一个又一个在冬天南迁的部落,回到了他们熟悉的牧场。 匈奴帝国的大脑,单于庭也迁到了贺兰山脚下。 此时,单于大帐之中,匈奴帝国的各方巨头齐聚一头,商议着应对东边那个帝国的变故。 “汉人的皇帝又死了,如今,在长安城里的不过是个十七岁不到的毛头小子!”白羊王津糜挥舞着他那双长满了浓密的体毛的双手,大声鼓噪着:“大单于,请下令吧,我们白羊部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下令,两个万骑,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楼烦王乌力孤也道:“大单于,楼烦部落三万精骑也已经整装待发,只等单于鸣镝!” 休屠王与浑邪王也跟着附和,鼓噪起来。 一时间,整个王帐中,只有喊打喊杀的声音。 作为匈奴帝国的大脑,单于军臣,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些主战派的声音一般,微闭着眼睛,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跪在军臣身边的须卜雕难抬头看了看那些鼓噪战争的一方之主。 他心里冷笑了两声。 看看这些主战派都是谁吧? 休屠王和浑邪王? 该死的右贤王余孽! 要不是这两个部落在匈奴国内,也属于大部落,实力不容小觑,呵呵,恐怕,现在这两个家伙就该去地下陪右贤王了! 至于白羊王与楼烦王,倒与那个死掉的右贤王没有太多瓜葛! 但,看看着两个家伙的地盘在哪里吧? 他们的传统牧场。全部都在当年秦人主动放弃的河套地区! 而,单于的嫡系。那些地处西方和北方的巨头,却都基本沉默。 即使偶尔有人开口。也都是讥笑。 老上单于制定的双头鹰政策,发展到今天,已经演化成了两个利益不团的集团。 尤其是前代右贤王在政治斗争中落败后,这种矛盾越发的激烈起来。 对于原先那些与右贤王走的近的部落,单于庭一直是在用有色眼镜来看的。 尤其是,那位右贤王,还有儿子活着!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单于怎么可能会松开套在东部部落脖子上的项圈? 更何况,目前匈奴的国策是向西扩张。 西边那些小国。又富裕又软弱。 随便派个万骑过去,就能抢回一大堆财富和人口。 这些贵族,已经享受到了抢西边的种种好处。 怎么可能会容许任何可能导致匈奴的力量东向的变动? 而这些人是单于的基本盘和嫡系,单于就是在他们的支持下,才顺利登基,铲除右贤王的。 试问,在这样的局面下,单于怎么可能贸然改变既定的策略,跑到东边去与汉人打个你死我活? 果不其然。军臣单于站起来,挥挥手,道:“诸位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本单于与汉人皇帝有过约定,老上单于也跟汉人的皇帝订立过盟约。长城以内,是冠带之室。汉朝皇帝统治,长城外。是弓猎之国,本大单于统治,只要汉人的皇帝还坚持这个盟约,那,侵汉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大单于!”白羊王一听,顿时急了。 部落里的儿郎们可都是在等着他的好消息的啊! 大家可都指望这次南侵,好好抢个够,今年冬天,日子也好过些! 楼烦王也急了,但他比津糜聪明了一些,跪着恳求道:“大单于明鉴,自冒顿大单于以来,我大匈奴的传统就是,汉人换皇帝,就要出兵去敲打一下,一则,显示我大匈奴的军威国威,好叫汉人皇帝顺服,多送丝绸美食宝物,二则,团结东部部落,使东方的部落,始终处于大单于的统治下,不至于因为远离单于庭而离心离德……” “这……”军臣也踌躇了起来。 其实,军臣倒也并非是真的就完全反对主动侵汉。 对他来说,抢西边也是抢,抢东边也是抢,没有太大区别。 至于所谓的东西矛盾,这种事情就是胡扯了。 他首先是匈奴单于,其次才是西部部落的共主,对西部太过偏袒,难免会让东边的部落心寒。 所以,他一直把握着一个度,也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平衡着东西的力量,使两方相互敌视,但却又不会真的撕破脸,更不会让某一方独大。 至于右贤王? 人都死了! 还能怎么的? 匈奴人的传统,向来就是裸的丛林法则。 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当年,冒顿单于连爹都杀了!回头照样分封他的兄弟为王,甚至委以重任,更依照传统,接手了头曼的妻妾。 一个没有了父亲,失去了大部分牲畜人口的少年,还能翻天不成? 军臣认为,他既然连右贤王都弄死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小狼崽子,一个指头就捏死! 他真正反对主动侵略汉地的原因在于——当匈奴帝国发展到今天,它的疆域已经前所未有的广大了。 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草原民族,能把自己的地盘,扩张到匈奴这样大。 整个匈奴帝国,西起西域,东连长城,北接北海,南到朝鲜。 纵横数万里,所有可以被骑兵征服的地区,都被匈奴人征服了。 军臣尽管没读过书,更没有什么文化知识,但他,到底是经历过了无数政治斗争的人杰。 他很清楚,现在的匈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秦军的马蹄下瑟瑟发抖,朝不保夕的小部落,更不是那个在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时期。东征西战,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扩张的政权。 它现在事实上已经是整个已知世界的霸主了。 它需要稳定来维持霸权。而不是四处点火,挑起战争。 而与汉朝发生战争。可能会让匈奴帝国失去它的霸权! 这并非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 他的父亲,老上单于也是这么想的。 原因很简单,匈奴在人口上完全落后于汉人。 汉朝人口数以千万计,而匈奴人口不过几百万而已。 甚至不到汉人的十分之一。 倘若,东边的汉人是跟西边的诸国一样,软弱、怯懦没有反抗之力的民族,那也就无所谓了。 但偏偏,他们不是! 汉朝,从皇帝到百姓。几乎没有软蛋。 每次匈奴兵入侵,汉人,几乎都会动员起来。 从皇帝一直到农民,从七十岁的老翁到十岁的孩子,只要能拿得动刀枪的,都会上前线,与匈奴骑兵厮杀。 曾经在战场上,就发生过几万匈奴人围攻一个只有两千守军的城市,结果打了一个月。那个城市纹丝不动,汉人守军,父亲死了,儿子将过父亲的武器继续战斗。哥哥死了,弟弟流着眼泪,站上城头。丈夫死了,妻子带着孝布。坚守城头。 那个事情,当年震撼了整个匈奴。 老上单于因此决定与汉人订立真正的和平盟约。 即使那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但,军臣依然记得,那个城市,那个守将的名字。 “吾乃云中太守魏尚,匈奴狗贼,可敢一战?” “可敢一战?” 军臣回忆着他当时的所见所闻,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抽搐了。 “为什么,汉人要那么顽强的抵抗呢?”军臣心里烦躁了起来:“乖乖的跟西边的那些小国一样,让我们匈奴人好好抢掠一番不好吗?” 面对那个人口众多,战斗力强大的国家。 军臣从心里生出无尽的寒意。 说到底,他不是他的父亲老上单于那样意志坚定行动果决的英雄。 相反,对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军臣来说,维持现状,最好永远的维持现状,才是他最喜欢的。 只是,白羊王与楼烦王,素来就是单于庭的两条忠狗,更是单于庭放在东边的两根搅屎棍。 而且这两个部落的战斗力都很强。 要是不安抚住他们,万一他们生出些小心思,就会动摇单于庭对东边的掌控力。 在这样的心思驱使下,军臣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问道:“须卜雕难!去年,你不是去汉朝出使过了吗,可见过那个现在坐在长安的新皇帝,给大家说说,那个新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假如汉人的新皇帝是个软蛋。 那么,去抢一回又怎么了? 对匈奴人来说软弱,就活该被欺负被抢!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他们的尊重! 汉朝能让匈奴忌惮,是因为过去几十年,即使他们的军队再破败,装备再烂,数量再少,劣势再怎么大,也会咬紧牙根,拼死战斗。 甚至汉朝皇帝都会亲上前线! 所以,匈奴人才会假惺惺的说什么冠带之室,弓猎之国。 西部的诸国,可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即使盟友乌孙人,也从来没被匈奴人正眼看过! 须卜雕难闻言,连忙道:“回禀大单于,奴才奉命去长安出使,确实见到了汉朝现在的新皇帝……” 他看了看那些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大人物们,脖子一缩,道:“以奴才的看法,这个汉朝的新皇帝,跟以前的汉朝皇帝没太大区别……” 于是那些大人物们纷纷对须卜雕难投以赞赏的神色。 而对军臣来说,没太大区别的意思就是,又是个又臭又硬,浑身长满了刺的家伙! 他可不想,跟右贤王那个笨蛋一样,肉没吃到,最后崩掉了牙齿! 说起来,他能收拾掉右贤王这个大敌,还真要感谢汉人,要不是三年前,汉人的军队,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右贤王,他没那么容易收拾掉这么一个拥有强大势力的政敌。 更别说把他的羽翼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了。 这么想着,军臣就道:“上次汉朝皇帝。不是提议说要用高价来买我们大匈奴的各种植物种子和特产吗?须卜雕难,你再去一趟长安。带着我大匈奴的各种珍奇物产,去跟汉朝皇帝交易,那个什么大黄还有花椒,本单于,很喜欢,叫汉朝皇帝,今年多给点,另外……” 军臣看向白羊王和楼烦王。 他知道,这两条忠犬。必须喂饱了。 于是道:“告诉汉朝皇帝,本单于要汉朝皇帝在长城边开放几个集市,准许我大匈奴的商人与汉朝的商人交易,互通有无!” “遵命!”须卜雕难跪下来,叩首道。 然后军臣就对白羊王和楼烦王道:“那几个集市开启以后,管理权,就交给白羊王和楼烦王!” 白羊王与楼烦王一听,立刻喜不自胜。 这些年,汉匈之间。也有集市贸易的存在。 这些集市,每一个都是肥得流油的好产业啊! 能分得这些集市,抢不抢东边,回去都能给部落里的儿郎们一个交代了。 特别是最近。汉朝新出的大黄跟花椒,已经风靡了整个匈奴,倘若能借此机会。获得大黄、花椒等产品,那么…… 至于休屠王和屠奢王…… 白羊王与楼烦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骂道:“右贤王的余孽,休想染指这等好处!” 将白羊王与楼烦王安抚下去后。军臣单于就有些疲惫的道:“好了,就议到这里吧!都给本单于听清楚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私自进攻汉地!” 如今的匈奴,也开始尝试的学习汉朝的统治方法了。 其特征之一就是单于庭开始有意识的收拢部落的权力,并限制部落的自由作战。 匈奴帝国,开始从一个松散的部落集合体,像一个分封制的奴隶制游牧国家发展。 不得不说,这确是匈奴人文明的进步的表现。 …………………………………………………… 等出了单于大帐。 休屠王与浑邪王,都是一脸的颓废。 只能说,在匈奴,站错了队,代价是很严重的! 他们两个与他们的部落,还能保留住牧场与生命,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去年的单于庭,可是杀了个血流成河。 大部分亲右贤王的贵族与部落首领,现在不是在北海吃风雪,就是去见右贤王了。 只是,人,总是贪婪的。 去年的时候,休屠王与浑邪王,只觉得能保住性命,就很不错了。 但现在,当他们知道性命保住了以后,就不可避免的,想要索取更多。 “要不然,我们悄悄的去抢一个汉人的边郡?”休屠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要是右贤王还活着,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抢了就抢了! 即使打不过汉人,匈奴也全部都是骑兵,一眨眼功夫就能跑出长城。 可如今,却有些麻烦了。 单于庭在各个部落,都派了人,小打小闹,还可以隐瞒过去,但,动作大了,就是违抗单于命令,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因此,昆邪王摇了摇头。 他已经没胆子去冒这个险了,去年的政变,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反抗单于庭的勇气。 “那可怎么办?”休屠王叹了口气。 要是不能抢东边,也没拿回去什么好处,部落里不好交代啊! 匈奴人,向来有奶就是娘! 彼此的人口迁徙很频繁。 一个部落,要是条件不好,部落里的牧民觉得过不下去,或者别的部落条件更好,人家骑着马赶着牲畜和奴隶,直接就投奔过去了 这也是游牧民族生存的现状。 对游牧民族来说,活下去,繁衍子孙,才是第一位要考虑的事情。 至于什么忠诚? 能吃吗? 休屠王与昆邪王,不由得的沮丧起来。 这时候,一个匈奴贵族,悄悄走过来。对他们道:“休屠、昆邪,两位大王。我家大王请我给两位带句话,想发财吗?” 一边说着。这个贵族一边悄悄的递了一个令牌过去。 休屠王与昆邪王一看那个令牌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恭身道:“少主可还好?” 能有那个令牌的,除了他们之前效忠又被他们抛弃的右贤王的世子,如今的左谷蠡王伊稚斜,还能有谁? “我家大王,现在日子不好过……”那个贵族想起单于庭对自己主人的监视打压,也有些颓废。但他很快就振奋起精神来,道:“我家大王说了,他不怪两位大王。一切都是命!大王依旧认为,两位大王是忠臣……因此,现在有个发财的机会,想问问两位大王,愿不愿意加入进来?” 对匈奴人来说,忠诚,还不如一头羊重要。 冒顿杀了自己的父亲头曼,照样被匈奴人捧上天,奉为偶像。 因此。休屠王与昆邪王,几乎没有考虑,就点头道:“愿意!” 那个贵族闻言,轻声道:“下午。乌孙国大禄将在单于庭的东边草场设宴,请二位大王务必准时赴约!” ………………………………………… 伊稚斜站在帐篷的门口,望着太阳下的草场。他默不作声的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伊稚斜很清楚。在这个大帐里,起码有一半。是他那个‘好心肠’的伯父,军臣单于的耳目。 作为一个成年人,伊稚斜懂得怎么隐藏自己的仇恨与想法。 他如往常一样,大大咧咧的走进帐中,对着那些侍卫和奴隶,一阵拳打脚踢,好似在发泄自己的多余的精力。 但实际上,伊稚斜挑选的目标,看似随意,但实际上,都很有目的性。 譬如,他现在看似狂暴的虐待着一个可怜的奴隶,但实际上,他的眼睛,却悄悄的注视着对面的一个侍卫,当他看到那个侍卫对他做出一个代表成功的暗号以后,他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 联系到了休屠王和昆邪王了! 伊稚斜很清楚,虽然,现在匈奴国内,有许多人同情他,尤其是东部他父亲的旧部,有不少部落。 但在匈奴,同情不能带来任何东西。 他知道,也很清楚,想要复仇,他就得像草丛中的毒蛇,安静的潜伏起来,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意图,将毒牙收起,装作路边人畜无害的绿草,等待猎物松懈的时刻。 在这期间,他必须积蓄力量,培植羽翼。 而一个对伊稚斜极为有利的信号是——现在的军臣单于,子嗣不多。 军臣的长子早夭,次子精神上有问题,三子死于远征的途中。 也就是说,即使军臣现在就生下一个儿子,等到他死的那天,他的儿子也未必能成年。 匈奴的制度,只有年满二十岁的王族成员才能被封为左贤王。 这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而且是很大的机会翻盘! 这么想着,伊稚斜就一脚把那个奴隶踹开,然后道:“今天下午,有什么乐子没有?” 那个方才给他打暗号的侍卫很及时的回答道:“听说乌孙国的大禄,今天下午会举办一场烤肉宴会,到时候,会有不少西域的女奴助兴……” 伊稚斜眼睛一亮,装出一副色狼的模样,亟不可待的道:“好,快快给本王准备,本王好久都没品尝过西域女奴的滋味了!” 心中,伊稚斜却冷静的很。 他与乌孙国大禄,很早就有了联系。 两人可谓是同病相怜。 大禄的父亲,乌孙昆莫军须靡对大禄很不喜欢,早早的将他排除出了继承人的序列。 但大禄怎么会服气? 因此,一直都在想办法,想要摆脱军须靡的钳制甚至学习冒顿单于,对军须靡发起挑战。 而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财和资源。 伊稚斜也是一样,他想复仇,也必须得到一条足够的财源,来收买单于庭的贵族,培植羽翼,军队。 大禄去年去了一次汉朝,回来后就与他取得了联系。 两人约定,共同打通汉朝的走私商路。 将西域和匈奴的各种珍奇特产,送去汉朝。换回丝绸、大黄、花椒、茶叶以及瓷器等等奢侈品。 然后用走私所得,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两人甚至还盟誓,一起合作。共同取得乌孙与匈奴的大权。 但实际上,伊稚斜现在就有打算,一旦上位,立刻就动手剪除大禄。 因为,伊稚斜感觉,大禄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只是现在,伊稚斜还需要大禄的合作,以及他提供的西域特产和人脉以及关系网络。来经营和维持自己的力量。 ……………………………… 这时候,在贺兰山脚下的一个牧场中,乌孙国的王子大禄,正在看着,他这些日子搜集的各种西域和匈奴特产。 其中,有几盘正在盛开的艳丽奇花,最为光彩夺目,甚至就是大禄,也觉得这种花。真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了! “汉朝人应该会喜欢这种花!”大禄心里思索着。 这种花,是他从大宛国,费劲了心思才弄来的! 据大宛人说,即使是在遥远的西方。几万里之外的国度中,也有神明,以此花为其父亲催眠。 这种花的名字。在大宛叫做底也迦,有些绕口。 因此。大禄请了一位从汉朝投降的人,给它取了个极富汉人文化色彩的名字——芙蓉花。 大禄对这种花很看重。特地高价买来了一袋花种,打算,跟汉人换取一笔不菲的财富。 嗯,起码也要几百斤的大黄或者花椒! 现在,大黄与花椒,在匈奴与乌孙都已经风靡起来。 乌孙国内的贵族,甚至为了一小块大黄,出价一百名奴隶或者十匹战马! 几百斤大黄,足够大禄武装起数百名骑兵! 除此之外,大禄,还找了其他许多好东西。 譬如,长大了以后会结长条状的瓜,会结出一个个白色丝绒状果实的植物。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毕竟这些观赏性的植物,汉朝人不可能长期大量需要。 而且,匈奴人也可能会横插一杆子来抢这个生意。 大禄真正想要推销到汉朝,并且大赚特赚的商品是——乌孙国的特产,即使是匈奴人都羡慕的马种,由乌孙人通过几十年努力,不段培育和改进后获得的优良战马——乌孙马。 大禄很清楚,匈奴人,卖什么,也不大可能把战马卖给汉朝人。 特别是这种优良战马,想都别想! 但是,乌孙怕个屁啊! 乌孙跟汉朝隔着一个匈奴,汉朝再怎么厉害,也威胁不到乌孙! 而且,对乌孙人来说,汉匈开战,是最美妙的事情! 所以,把战马卖给汉人,大禄毫无压力,甚至,颇为得意。 至于匈奴人会不会准许他这么干? 大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不卖马,伊稚斜凭什么去挑战军臣? 靠嘴巴吗? 恐怕,即使他不这么干,伊稚斜也会逼着他干! “乱吧,乱吧!”大禄心里冷笑着:“都乱起来吧!不乱起来,我将来当了大昆莫,怎么带领乌孙,掀翻匈奴,成为这世界的霸主和主宰?” 大禄心里想着匈奴庞大的地盘,回忆着汉朝繁华的长安城。 “都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我要做世界之王!” 大禄想起了他在大宛国听到过的一个传说。 传说,很多年前,大宛人的祖先在一个君王的统帅下,跨越大海,越过沙漠,征服无数的国度,建立了一个世界帝国,让十几万里的世界,全部臣服在那位君主的马鞭下。 “有朝一日,我未必不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大禄此刻如同一条毒蛇一样,尖叫了起来。 这时候,下人来禀报说,匈奴休屠王与昆邪王以及左谷蠡王,联袂来参加他的这个宴会,请他马上出去迎接。 大禄连忙抛开心里的那些想法,露出一个谦卑至极的笑容,连忙出去迎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七十五节 八方英才汇长安(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丁亥年夏五月乙卯。 夏天来了,长安城开始变得炎热了起来。 先帝驾崩的余波,渐渐消散。 只有少数的长安居民,才会在偶尔的时候,缅怀先帝在位时的日子。 现在,长安的百姓,俱都被两件事情,吸引住了。 其中一件,是朝廷下诏,下个月重开考举,这一次,免除赀算限制,所有读书人或者自认为自己是文化人的,都可以参考,只要通过总共三轮的考试。 就可以成为光荣的汉室官员了。 虽然绝大多数的人,都可能得从百石的吏员开始干起。 但,这次录取的规模,将空前的庞大。 根据小道消息,这次,天子要录取三千人以上的官员,用来充实关中各县的衙门以及九卿有司。 一个很明显的预兆就是,前不久,天子制诏,收回了关中七十二县,所有县令任免亭长、廧夫、游缴、刑曹吏员和税吏的权力,今后,这些官吏,将由左相国太尉周亚夫以及御史大夫晁错、太仆袁盎、内史田叔共同商议委派。 虽然说,很多读书人,都是冲着上次考举的士子们如今光明的前途而来,没几个真的愿意去做什么地方上的吏员和有司衙门的属官。 但对没什么根基,也没什么背景,更无名师指导的多数芸芸众生,中小地主家的孩子们来说。 有个官当就不错了! 还挑三拣四做什么? 反正,如今的长安城,可谓是人满为患。 盯着天子近臣位置的诸子百家传人以及贵族世家子弟。和能混个官职回家交代或者想‘赌一把’的草根阶层,纷纷云集长安。 一时间。长安城之大,都有点拥挤了。 每天。各条街道,车水马龙。 来自五湖四海,准备备考的士子们,往来穿梭,拉关系的拉关系,走后门的走后门。 至于草根们,也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 他们或穿梭在那些贵族名家弟子的身边,拍马屁的拍马屁,逢迎的逢迎。有志气的,也不会拒绝一位贵族子弟高价开出来的招募条件,暂时给这些家伙打工,或整理文案,抄写各种文稿、书信,或做一些宾客、食客的工作。 但更多的草根,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只能在长安城里,找一份临时工作,靠着带来的微薄的盘缠。艰难度人。 有人坚持了下来,也有人不得不放弃。 但,对所有人来说,考举。都是一个美梦,一个改变他们人生未来前途的机会。 在这样的喧哗之中,公孙弘。带着两件简单的行礼,来到了长安城。 他举目四望。只见长安城中,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 一辆辆穿梭往来。一家家店铺的招牌,迎风招展。 整个长安,到处都有维持秩序的卫兵,以及巡逻的军队。 “当年晏子说,临淄城挥汗如雨,挥袖蔽日,今日长安,恐怕更甚当年的临淄!”公孙弘赞了一声。 然后,他就寻思了起来。 “老师命我来了长安以后,去寻当今天子的潜邸大臣颜异颜师兄投靠,可这颜师兄住哪里呢?”公孙弘不禁犯难了起来。 临行前,他从未想过,长安城竟会如此的大。 到了长安,他才知道,这个城市,果然不愧是汉家神京,天下第一城。 想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颜异的家,恐怕有些难度!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晦气!”公孙弘摇摇头,连忙避开那个人。 谁叫那个家伙是他的师叔董仲舒的弟子吕步舒呢? 对于师叔董仲舒,公孙弘没多少尊重的意思。 “子不语怪力乱神,师叔偏偏怪力乱神,奈何奈何!”这个时候的公孙弘,还是很有正气的,对于心中的道理,也很坚持。 在公孙弘看了,董仲舒走的那条以春秋灾异来解释历史的道路,何止是离经叛道,亵渎圣学! 完全就是异端啊! 所以,他很不喜欢董仲舒这个师叔,恨屋及乌,连吕步舒也讨厌起来,不愿意与之相见。 只是一不小心,公孙弘就撞上了一个人。 一个衣衫褴褛,但背着许多竹简的中年人。 公孙弘这一撞,将他背着的竹简撞的掉落了许多在地上。 “抱歉,抱歉!”公孙弘连忙道歉道:“对不住先生,实在是抱歉!” 公孙弘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他知道,一个穷人家的人,想要坚持读书,要付出多少代价。 他当年为了求学,放过猪,牧过羊,幸得恩师垂青,收录门墙,才有幸得窥大道。 因此,对于这位中年人虽然贫穷,但依然向学,他很是敬重。 “没关系……”那位中年人,虽然衣衫褴褛,看着就是个穷光蛋,但声音出奇的好听,虽然带着浓浓的吴地口音,但却也很懂礼貌,只听他道:“先生不必为此道歉,也怪吾不太小心!” 公孙弘帮他捡起书简,微微扫了一下,居然是《公羊春秋》的两卷残卷以及一套《论语》。 这就让公孙弘顿生好感。 大家都是儒家的嘛,一家人! 最重要的是,对方在看《公羊春秋》,这就更是一家人了! 嗯,只要不是偏向董仲舒的那套歪理邪说的异端,公孙弘就决定,与此人结交一番。 恩师也说过嘛…… 天下儒门,要团结,要共同对抗黄老派和咄咄逼人的法家。 更重要的是,要把今上从墨家思想的污染解放出来! 公孙弘顿时就感觉责任重大,任重道远啊! 对儒家来说,败给黄老派,可以说是非战之罪,让法家坐大,虽然不会很舒服,但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当年不是没被法家骑在头上过…… 但倘若墨家坐大,那儒家可就真正是要传承断绝,失去所有地位了! 同样,儒家要是坐大了,嘿嘿,黄老派和法家都可以放过,唯独墨家,要赶尽杀绝! 这是印刻进所有儒家士子骨髓中的信念! “先生治《公羊》”公孙弘故作随意的问道。 “当不得治,只是偶尔得到这两卷书,甚为喜欢……”那中年男子笑着对公孙弘拱手道:“鄙人会稽朱买臣,敢问先生尊讳?” 公孙弘也拱手道:“区区齐国薛县公孙弘……” “幸会,幸会!”两人相视一笑。 “相逢即是有缘,朱先生可愿与某对酌一局?”公孙弘提出邀请道。(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呼呼收工睡觉去,虽然貌似没完成万字,但好像也差不多了! ... 第三百七十六节 八方英才汇长安(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朱买臣与公孙弘正欲去找间酒肆,对饮长谈。 这时候,几个穿着粗麻衣的汉子,迎面朝他们走来。 一边走,这些汉子一边嚷嚷道:“募工了,募工了!一天十五钱工钱,还包吃包住,有愿意去的吗?” “十五钱?”朱买臣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长安,他也是初来乍到。 不太清楚,住在这样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一天生活开销需要多少? 他摸了摸怀里,已经所剩无多的几个铜钱,就对公孙弘拱手道:“公孙先生,请捎等片刻,待我去问问,他们招的是什么工人?” 一天十五钱,还包吃包住的工作,对朱买臣来说,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已经吃够了穷苦的亏了。 因为穷,妻子都与他和离了。 因为穷,在家乡没有人看得起他! 因为穷所有人都嘲笑他,将他当猴看! 这番来长安,他也是机缘巧合,正好,遇上了朝廷大军开进会稽,他听到乡邻议论,军中好几位大人物,都是通过去年的考举,显贵起来的。 在打听了考举到底是什么后,朱买臣立刻就变卖了他家里所有的东西,连自己本来住的茅草屋都作价一百钱转让给了邻居,怀揣着几百钱和背上的竹简,就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来长安的路途。 一路上,朱买臣风餐露宿,为了省钱,他什么活都干过。 甚至,为了能坐上渡江的船,他给船家擦了足足三天甲板,靠着一身力气,免掉了船费! 对朱买臣来说,找一个合适的工作,能在这长安城里撑到考举开始的那一天,就是他现在全部的心愿了。 公孙弘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因此而产生要疏远朱买臣的想法。 他甚至在心中想道:“若无恩师,恐怕我也要与朱买臣一般,到了长安,要为生存而发愁了……” 不久,朱买臣就垂头丧气的回来,对公孙弘叹道:“哎,他们招的是懂木活的工人,据说是天子要铺设一条从长安到萧关的轨道,用以输送军粮到萧关……” 公孙弘却是奇道:“历来官府营造渠道,修葺道路,不都是征发徭役壮丁吗?怎的会是这些人招工?” 旁边一个长安路人,恰好听到了公孙弘的话,或许是为了炫耀,也或许是为了自己的那点身为长安人的骄傲,他拱手道:“二位先生外乡人吧?也没怎么看露布吧?” 公孙弘闻言,连忙拱手拜道:“正是,我等刚到长安,还请赐教!” 比起朱买臣,公孙弘更聪明,也更敏感。 他很清楚,这次考举,他录取的可能性,非常大,甚至是一定会被录取! 即使是只看在他老师胡毋生的推荐信的面子上,朝廷也会给一个名额! 更何况,他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 这样一来,如今长安政局的变化,就是他需要去掌握和了解的东西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今上的喜好与偏颇,决定了他将来能走多远。 那人骄傲的昂着头道:“二位先生有所不知,当今天子纯孝仁厚,不忍百姓受徭役之苦,月前制诏内史,在关中实行改徭归税,从今往后,关中大地,所有徭役统统折算为一算口赋,所有关中百姓,无需再服徭役,受远途之苦,营造、修葺之事,俱由官府雇人或者以刑徒行之!” 公孙弘与朱买臣面面相觑。 尤其是朱买臣,心里震怖不已。 将徭役折钱,这是从前吴王刘濞推行的政策。 只不过,刘濞是干脆,自己出钱,雇佣流民服役。 而今上实行的是,将徭役折钱,然后雇人去服役。 这其中的差别,朱买臣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一步妙棋,能将百姓从徭役中解放出来,去开垦更多的土地,生产更多的粮食! 当年刘濞就是靠着这个政策,将本来是沼泽和山陵的吴地,变成了如今的鱼米之乡! 只是可惜,即使有改徭归税,恐怕,这个政策也只会局限在关中,最多推行到河东和河南。 因为,国家的国库肯定负担不起全国范围的改徭归税! 但公孙弘的心思,比朱买臣无疑要更多一些,他立刻就好奇的问道:“既是官府出资雇人,怎是这些人在募工?” 这正是这个事情奇怪的地方! 公孙弘自己曾经就当过薛县的吏员,知道,官府是个怎么运作方式! 官府要募工,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嚷嚷,他们会派官员,挨家挨户的去通知! 那人却是眉头一跳,像看乡巴佬一样看着公孙弘与朱买臣,解释道:“那些人啊,是关中大户商贾的手下……” “这据说是圣天子的意思,将营造工程分段发包给关中豪强大户,由这些大户负责组织人手施工,官府呢,只管督造和验收!” “这大户居然会愿意?”公孙弘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嗤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了! 那人笑道:“赚钱的买卖,谁不愿意?就拿现在已经在临晋开工的那个什么龙首渠来说吧,有钱的人家,雇上几十百来个工匠,分包下一个路段,最多半年,就能完工,支付完人工和其他开支后,少说也能赚了十几万钱!前不久,长安的李氏,刚从内史衙门那里拿到了支付的分包款,足足五十万钱!可李氏包下的那个路段,总共就修了一个多月,工钱最多花了二十万,纯赚三十万,谁不愿意干啊?” 那人叹了口气,道:“错非某家没有余钱,不然,肯定也要去内史分包下一个路段,哪怕小一点……” 说着他就摇着头拱手告辞。 却让公孙弘与朱买臣面面相觑。 这今上的思路,真是有些怪啊! 该怎么投其所好呢? 一时间,公孙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或许,去问问颜异颜师兄,能有答案!”公孙弘心里想着。 如今的颜异,在儒家的体系中,可谓是众星捧月,众望所归! 谁叫颜异是汉室至今五十几年,第一位出身正统儒家,且为天子所重所爱的臣子呢? 儒家对颜异,期望值非常高! 便是公孙弘,其实也是被胡毋生授意,来长安辅佐颜异,打破黄老派和法家对儒门压制的人才。 仅以公孙弘所知,这一次,从天南,到地北。 遍及天下的儒家各大派系,这次都放下了芥蒂,派出了弟子前来长安,借着考举的机会,共同来辅佐颜异,更上一层楼,击败汲黯与张汤,成为天子最信重的大臣! 儒门这次,真真可谓是万众一心,要做一番大事业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朱买臣拉了拉公孙弘的衣襟,兴奋的指着一个方向,对他道:“公孙先生,看那里!” 公孙弘抬起头,顺着朱买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几个大汉推着一辆小推车,沿着街道走来,一边走,一边叫卖道:“去年考举所有考题合集售卖拉,一策只需二十钱,更有去岁考举三甲士子答题卷,一本只卖五十钱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公孙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下一刻,他与朱买臣立刻就冲上前去。 然后两人各自买了一套去年考举的考题合集。 对他们这样的考举士子来说,再没有比去年考题,更有吸引力的商品了! ……………………………… 未央宫,宣室殿,内室。 刘彻这时,正在看着少府献上来的,长安-萧关轨道沙盘模型。 做沙盘这种事情,其实,不需要穿越者来贡献自己的才智和发明创造。 秦始皇就干过用水银灌注其地下陵寝,将其统治下的山河江川一一模拟的事情。 至于将沙盘用于军事上,可能目前还没有人创造。 但是,刘彻知道,一百多年后的历史上,刘秀就用米粒来演示山川湖泊以及敌军动向,并且进行了可能是全球历史上的第一次兵棋推演。 结果是——虏尽在吾目中矣! 所以,刘彻只是提点了少府的官员一句,眼前这个巨大的轨道模型,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刘彻凝视着这个沙盘,吩咐旁边的少府官员道:“回去后,再做个边郡长城的沙盘,送来给朕看!” 对刘彻来说,沙盘,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推演战争进程,培养身边的人的战争艺术。 而且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玩意。 在冷兵器时代,真要培养出真正的帅才,还是需要近距离的去参与实战。 所以,刘彻打算,过一两年,把义纵丢到雁门或者云中这些与匈奴战斗的第一线去。 现在嘛? 刘彻踱了两步,然后问道:“李广将军,现在可在待诏?” 一个月前,他就把李广那个倒霉蛋从梁国调回了长安。 然后,就一直晾着他。 然而,现在,却不能再晾着他了。 长乐宫卫尉南皮候窦彭祖,前不久已经卸任了,他的位置由他的族兄未央宫卫尉窦信接任。 至于窦彭祖自己,则即将出任太常,位列九卿。 这也算是刘彻给窦氏的福利了。 现在,未央宫卫尉就空出来了。 刘彻不是没想过,提拔一个自己人来出任未央宫卫尉。 只是,为了避免刺激太皇太后,刘彻最终还是决定,让李广来做这个未央宫卫尉。 “回禀陛下,李将军,一直在公车署待诏!”王道答道。 “宣他来见朕吧……”刘彻吩咐了一声。r1152 ... 第三百七十七节 朝觐的人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半个时辰之后,刘彻就在宣室殿的大殿之上,接受了李广的觐见。 刘彻记得上次见李广时,当时,李广还是一个千石级别的骁骑都尉。 如今,借着刘濞起兵的东风,李广已经是两千石的将军了。 只是,他那个将军官职是梁王刘武所封…… 想到这个,即使是刘彻,也不由得在心里抽搐了一下。 前世,李广随周亚夫击刘濞,斩将夺旗,论功封一个列侯,是绰绰有余的。 但,他偏偏接了刘武的将军印,所以,到手的列侯没有了,还被斥责冷落了一阵。 其后,由周亚夫以及窦婴推荐,才出任上谷太守。 在上谷太守任上,李广踏上了名将之路。 史书记载,李广为上谷太守,与匈奴日以合战。 吓得典属国公孙昆邪泣血上书说:李广才气,天下无双,数与虏敌战,恐亡之。 于是,李广被调任为上郡太守。 正是在上郡太守任上,李广成为了天下公认的名将。 无论是当着匈奴大军的面,一箭射杀匈奴神射手,还是李广射虎的故事,都成为了史书上永恒的经典刹那。 后人就曾赋诗赞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此时,刘彻看着李广就匍匐在自己脚下,毕恭毕敬,心里面别提有多爽了! 这就跟后世都市重生小说中的主人公,把马云和麻花藤给变成自己的员工一样。 这是穿越者和重生者才会品尝到的东西。 只是,爽归爽,终究活了三辈子了。刘彻早就不是那个藏不住事情的人。 他微微一笑,道:“将军,快快平身,王道,给李将军赐座!” 李广起身后。微微欠身,道:“臣谢陛下厚爱!” 刘彻这才发觉,李广的双臂,远比常人更长,也更粗壮,难怪后世人。将他误会成了一位善于使用弓弩兵的将军! 待得李广坐下来,刘彻就问道:“朕听说将军担任骑郎将时,以练兵闻名海内,未知将军可有何练兵诀窍,请与朕分说!” 从前。刘彻从未有过正面向李广这样级别的,还是站在时代发展潮流最前沿的将军请教战术的机会。 此时,见了李广,自然难免好奇。 李广闻言,面带得意之色的将他在陇右练兵时的要点,与刘彻一一解释,还形象的向刘彻解释了他练兵时的几个诀窍。 末了,他拜道:“是以。臣以为,将兵之道,在于仁。施惠于兵,而兵将自然用命……” 对李广来说,这是他极为难得的一个向天子推销他自己的机会,他自然知道要抓住了。 因此,即使他是个沉默寡言,不喜多说话的人。这时候,说起来也是滔滔不绝。 刘彻听了以后。心中却是有些失望。 不是李广的练兵方法不对头。 实际上,在训练骑兵上。李广颇有一套。 只是,李广的练兵之法,太过松散了,而且一味的宽松,简单的来说,就是太过散漫了,军队的纪律,几乎形同空设! 作为穿越者,刘彻深知军纪的重要性。 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是不可能获得什么胜利的。 刘彻就不由得想起与李广齐名的另一位大将程不识了。 程不识治军方法,与李广几乎背道而驰。 程不识治军,首重纪律,在他的麾下,部曲层层分级,职责明确,行军时,上下左右,相互接替掩护,前军后军,紧密相连,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一般,每一个零件,都必须遵守规则制度。 而李广的军队,则像一群出门打架的古惑仔。 军中,讲义气甚于讲纪律,常常喜欢单打独斗,遇敌,也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蜂拥而上,乱拳打死老师傅。 所以,历史上,李广三番五次的全军覆灭甚至被俘,不是没有原因的。 “或许,朕该见见程不识……”刘彻心中想道。 只是,此时,程不识还没出仕,刘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位大将之才。 “或许,此次考举,能将程不识引出来……”对刘彻来说,他更欣赏像程不识那样的将军。 而他所要打造的军队,也更适合程不识这样的人发挥。 至于李广? 刘彻想了想,或许,未来的西汉黄埔军校山长,比较适合他。 桃李满天下,比起冲锋陷阵,损兵折将,最后落得一个悲愤而死的下场,无疑要好太多了! 而且,刘彻感觉,李广的定位,应该是一个优秀的军官培养者,而不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刘彻表面上,还是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道:“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缪赞了……”李广连忙躬身道。 他其实已经知道,这次陛见是他出任未央宫卫尉的一次考核。因此,心中也是蛮紧张的。 毕竟,前不久他刚刚捅了一个篓子,几乎搞的长安朝野一片哗然,至今依然有人借此弹劾他。 “朕已经跟太皇太后商量过了,打算让卿出任未央宫卫尉一职,卿,可愿意?”刘彻问道,这个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太皇太后都已经用印了,所以,今天实际上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 两天以后,刘彻下诏,诏梁王刘武,入长安陛见。 刘彻在下达这道诏命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是纠结。 假如有可能,他根本不想把刘武这个叔叔诏到长安来。 皇帝老爹驾崩后,刘彻就怂恿晁错上书,说是吴贼虽定,但地方未靖。还需要梁王坐镇睢阳,震慑宵小。 好说歹说,用这个理由,把刘武按在睢阳,使之不可能到长安来干扰政权的顺利交接。 但拖了这么两三个月后。却再也拖不下去了。 东宫的太皇太后,想念幼子之心,如同这盛夏疯涨的野草一般。 这一次,她老人家甚至使出了绝招——绝食! 老太太这一绝食,刘彻首先就撑不住了,也不敢撑了——汉室标榜以孝治天下。不孝就是最大的罪过。 况且,真惹毛了一个思念儿子的太皇太后,刘彻也担不起那后果。 目前,虽然太皇太后想学吕后,临朝称制还不太可能。 但。教训一下不孝顺的皇帝孙儿,把不孝子罚去高庙面壁思过,却是简单轻松加愉快。 当然,政治就是交易。 既然刘彻这个孝顺的皇帝遂了东宫要见心肝宝贝小棉袄梁王的心愿。 那么,太皇太后也终于点头同意了,刘彻一直想办的一件事情。 次日,刘彻就制诏,改封河间王刘阏为江都王。改广陵郡为江都国,顺手,将广陵旁边的几个靠近长江与通向大海的几个县划归到江都国的范围里。 然后。一脚把主父偃和周仁给踢到江都国,主父偃为江都国内史丞,周仁为郎中令,负责为刘彻的大航海战略打基础,做开路先锋。 同时,为了表达重视。同时也表达刘彻这个皇帝兄长对弟弟的拳拳关爱之心。 刘彻任命冯唐为江都国丞相,张释之为江都国御史大夫。由这两位名满天下的重臣,去负责辅佐刘阏。 这同时也意味着。刘彻暂时放弃了他的中顾委计划。 刘阏得了好处,作为大哥的刘荣,自然不可能空着手。 随即,常山王刘荣迁为淮南王,中山王刘非吞并常山国,将中山、常山合二为一,依旧叫中山王。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刘彻不仅仅在梁王入京之事,对东宫进行了妥协,更把其他诸侯王的改封权力交了出来。 像赵国、楚国以及会稽、豫章两郡的未来前途地位,全部交给东宫决定。 经过此事,刘彻,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东宫太皇太后,就像一柄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纵使,其实东宫的老太太,并不怎么干政,也很少阻碍刘彻施政,更没有跟慈禧什么的一样,想把刘彻变成傀儡。 但,作为皇帝,刘彻还是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此时,刘彻总算明白了,历史上小猪为何要杀母存子了。 ……………………………………………… 梁王刘武,此时却是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这位大汉皇叔,此时此刻,达到了他人生中的一个巅峰。 吴楚围攻梁国时的狼狈与惶惑,此时,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见了。 现在的刘武,身负海内之望。 全天下都说,这位大王,是难得的贤王。 士林舆论,对他更是青睐有加。 许多知名文学之士,纷纷慕名而投。 像今年因为在吴国公开上书反对吴王刘濞起兵的枚乘、邹阳等大家,更是亲身来到睢阳,在他的王宫里当起了客卿。 这就更助长了刘武的得意。 在一片阿谀奉承之中,刘武的心态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尤其是,现在先帝已经驾崩,除了东宫太皇太后外,刘武觉得,没有人可以再骑在脖子上了。 他甚至在夜深人静时,心里会冒出些疯狂的念头来。 “长安天子年少,值此主少国疑之际,寡人亲入长安,以皇叔行摄政事,待皇帝成年大婚亲政后,再归还大权……”这种想法一旦在他心里扎根,就如同荒野中肆意生长的藤蔓一样,迅速的占据他的全部心思。 他的大臣里,阿谀奉承之辈,如羊胜,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常常故意在他面前进言:“大王力拒吴贼,保得社稷平安,大功也!且先帝曾言:千秋万岁后,传位梁王,大王入长安,可仿周公伊尹故事。辅佐天子……” 这些话,真是挠到了刘武的痒处,让他难以自抑! 刘武越来越觉得,区区一个梁国,真是委屈他这样的大才了。 他应该如周公伊尹一样…… 只是。长安一直借口各种理由,将他强行留在了睢阳。 他一时半会,真没什么法子。 私自入京,那可是大罪! 刘武虽然这时候已经有些飘飘然,但,却也没胆子触犯这条祖宗家法。 终于。在他脖子都快等断了的时候,长安传来旨意:诏梁王入京觐见。 刘武在接诏后,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三千卫队以及麾下文武大臣,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 后世的汉江平原上,一场会盟。正在举行。 作为东道主,真番王穿着一套崭新的黑色王袍,腰上别着一柄宝剑,就连胡须都特意修葺成长安最流行的样式。 他用力抓住自己腰间的佩饰,有意无意的,在另外几位国王面前显摆着,让这些国王看的妒火中烧,怒目圆瞪。 在这片后世的棒子的土地上。如今,居住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民族。 建立的王国。多达十几个。 本来,这片土地的老大是萁子朝鲜,殷商遗民,统治了这块蛮荒之地数百年。 战国末年,燕国为求了扩张土地,以求自保。向萁子朝鲜的统治区域发起征服。 在中原屡战屡败的燕国大军,到了朝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的萁子朝鲜步步后退。放弃了大片的土地。 于是,萁子朝鲜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崩溃。 无数的少数民族的酋长们纷纷称王。 但名义上,还是奉萁子朝鲜为宗主。 只是好景不长,又过了几十年,中国大乱,在中国内战失败的卢绾一部,在卫满的统帅下,对萁子朝鲜发动战争,灭亡了这个存在几百年的政权。 其遗民逃散到更南方的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叫马韩的国家。 自然的,马韩的统治者们,对卫满朝鲜政权恨之入骨。 而作为以前的旧主,马韩国王对其他王国的影响很大。 与后世高丽棒子动辄就要宣布某某韩国人不同,马韩人,特别喜欢标榜自己是中国人。 当年,秦末战乱,许多原本生活在燕国的人,为了逃避战乱,逃亡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人衣食无着,奄奄一息。 正是当时还统治着这个地区的萁子朝鲜伸出援手。 在真番国以南的地区,腾出了一块地方,专门供给中国难民。 还动员当地部落,帮忙开垦荒地,建造房屋,提供粮食以及供暖的柴火。 虽然说最初目的可能是想要得到更多的中国人口以及他们掌握的先进耕作技术。 但,萁子朝鲜灭亡后,其遗民,就不得不靠这些中国难民与当地土著部落的支持来对抗死敌卫满朝鲜政权。 于是,来自中国的难民们开始在马韩政权内拥有了发言权。 这些人,虽然身在夷狄之地,但华夷大防教育了那么多年,骨子里,自然有着根深蒂固的落叶归根思想。 就是这些家伙,成天在马韩宣扬内附汉朝。 也是这些家伙的努力,造就了如今,整个卫满朝鲜以东的大部分部落政权,都对汉朝天子有着一种孺慕之情。 恨不得马上投进汉朝天子温暖的怀抱,成为一个光荣的汉人,做一个礼仪之大故称华,服章之美是为夏的中国子民。 真番王,就属于被这些家伙洗脑后的例子。 马韩王就更不用说了。 五十多年来,马韩、真番以及附近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部落,只要兜里有钱,就迫不及待的去朝贡长安,以得到长安天子册封为荣。 此番会盟的原因是,真番王在长安找到了一条发财门路,林子里,像野菜一样不值钱的人参,居然成了中国的抢手货。 大半年下来,真番国,就赚得盘满钵满。 自然的,其他部落和国家,也就纷纷舔着脸找上门来,要有财大家一起发。 顺便。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去长安朝觐。 “啊呀呀,你们是不知道啊,如今的天子,俺上次去的时候。还拉着俺的手,说要请求先帝给俺赐刘姓呢!”真番王趾高气昂的对着其他国王或者酋长们炫耀了起来。 国王们一听,纷纷露出一副,我读书少,你被骗我的神情。 作为附近部落国家共主的马韩王萁仇就甚至直截了当的嗤笑道:“真番王,少唬弄寡人了。中国天子安会随意赐人国姓?” 真番王一听,顿时就跳脚了,质疑他别的什么,他可能都不会这么大火气,但中国如今的天子。是确确实实曾经许诺过,要赐其刘姓做为表彰的! 于是,他扯着自己身上那件一直舍不得穿,今天才传出来显摆的汉朝先帝御赐王袍以及宝剑和佩饰印信,对着其他国王问道:“你们谁曾被汉朝天子如此赏赐过?” 他甚至将自己挂在腰上的那颗宝贝王印拿出来,显摆道:“看看,看看!汉真番王印!” “你们谁有?” 一众国王酋长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自秦末以来,这片古老的蛮荒之地。渐渐的被来自燕秦的中国人开化。 中国文化的到来,加速了区域文明的发展,同时。也让这些酋长国王们,非常羡慕中国的生活。 特别是,曾经去朝觐过长安的父辈祖辈们,回来以后,都是一脸痴呆,交口称赞中国的强大和富饶。 更加加深了他们对长安天子的向心力。 毫不夸张的说。长安,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 谁要当了国王。没去过一回长安,连国民都会不认可其统治的合法性。 真番与马韩为什么能这么强。能成为诸国的公认的共主? 就是因为他们常常去长安朝觐…… 真番王骄傲的就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昂着头,看着一群被他打败的国王们。 然后,珍而重之的将那枚‘汉真番王印’收起来,道:“等今年,俺带你们去长安,觐见天子,你们就知道,俺没骗你们了!” 真番王最近找人恶补了中国历史,知道,有一个叫春秋会盟,霸主的说法。 他这次召集诸王,就是想借此机会,散财,然后当上这个霸主、盟主。 其他人不知道真番王的心思,一听他的话,立刻就都笑了起来。 去长安,大家都愿意啊! 既然真番王开了这个口,那开销什么的,自然也是真番王报销喽! 古老的部落王国体制,多数人的心思还是单纯的。 马韩王萁仇,却不合时宜的问道:“我等同去长安,王险城怕是要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这话一出,其他本来兴致勃勃的人,顿时就垂头丧气了起来。 王险城的卫家,可是一直阻挠和恐吓这些小国与部落,不许他们朝觐长安,一心想做这东方夷狄共主! 以前,大家都是悄悄的通过卫满朝鲜的地盘,可这次这么大张旗鼓,恐怕,王险城的军队,肯定会在路上拦截甚至抢劫、杀人。 真番王拍着胸脯道:“大家放心,跟俺走就是了,那王险城保证不敢阻拦,否则,汉朝天兵一到,卫家立为齑粉也!” 真番王说着就将去年刘彻对卫满朝鲜王子的警告,复述了一遍给大家。 大家一听,汉朝天子都警告过了,王险城还算个屁啊? 真惹恼了汉朝爸爸,天兵一到,小小的卫满朝鲜,还不是马上就得灭亡了? 于是,大家好纷纷准备回去收拾行李。 甚至有人在心里决定,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带上自己的儿子女儿什么的一起去。 到了汉朝,若能有机会,就让他们留在哪里。 三天后,一直史无前例的庞大东夷使团,大摇大摆的从卫满朝鲜的首都王险城下,走过。 本来不少人还担心,害怕忽然王险城里冲出一支军队,把他们给抢了,甚至劫持了。 但自始至终,王险城里往日如狼似虎的卫氏军队,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连王险城的大门,也是紧闭的。 这让无数过去曾经被卫满朝鲜欺压和凌辱的部落酋长,顿时感觉念头通达。 甚至有人还故意朝城中挑衅。 结果,王险城鸦雀无声。 于是,使节团比打了一次胜仗还高兴,推着大车小车的贡品,高高兴兴的通过卫满朝鲜的领地,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长安而去。 …………………………………………………… 王险城中。 卫氏朝鲜君臣,脸色铁青的站在城头看着这一切。 这一代的国王卫准,此时只感觉好似有人拿着棒槌一锤锤的敲着他的脸。 而那些被使节团的下人们推着的大车小车的贡品,更是引得卫氏朝鲜的将领们,难以自以,纷纷鼓噪道:“王上,请下令吧,那么多东西,我们去抢了!中国天子,未必会理会这些小国!” 但卫准,不敢冒险。 卫氏朝鲜,不过是卢绾战败后,散落的旧部集合起来,征服了萁子朝鲜后建立起来的政权。 全国上下,可战之兵不过几千人而已,撑死了算上奴隶,最多凑出一两万人。 可是,汉朝之大,辽阔无边。 只要一个郡的郡兵动员起来,卫家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踌躇片刻后,卫准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自己的长子道:“严啊,我打算派你,带人去匈奴,请奉匈奴大单于为宗主国,只要匈奴大单于愿意为我们撑腰,那,我们就不用怕长安了!” 他这句话一出,顿时博得了其他贵族将领的一致好评。 跟其他散落在更东方的中国难民与移民不同。 卫氏朝鲜的主体,是由当年反叛汉朝的败军旧部以及流氓地痞组成。 他们对长安,全无认同感。 甚至觉得,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如今,他们被发左秹,扎起了辫子,穿起了耳环,早不将自己视为中国人,更不用说汉人! 在这些人心中,匈奴,反而更让他们心中有好感。 毕竟,旧日的旧主卢绾,就投降了匈奴。 而且,他们也一直与匈奴有来往,对匈奴强大的实力,更是充满了自信。 在这些人看来,汉朝的皇帝既然不许他们欺凌和抢掠东边的部落与国家。 那,他们就干脆不认汉朝这个宗主好了,投奔匈奴,就比汉朝有前途多了。 只是以前的国主,出于对匈奴的警惕,害怕,自己成为傀儡,一直抗拒着这个提议。 这时,卫准受到刺激,也就顾不得什么傀儡不傀儡了。 起码,当匈奴的傀儡,还能活命,倘若汉人杀过来,他们这帮乱臣贼子,杀人犯,统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未完待续) ps:ps:查过资料后才知道,那时候的韩国到底有多乱! 所谓三韩,其实就是一个政权~~~~~~~~ 嗯,话又说回来,三韩,也就是萁子朝鲜的遗民们还是很够意思的! 史书记载,秦末战乱时,萁子朝鲜在朝鲜东部,专门为中国难民开辟了一个地区,作为容身之所。 这就是所谓三韩之一的辰韩地区。 另外说一句,貌似,今天是俺的阳历生日? 但我一直过的阴历…… ... ... 第三百七十八节 喜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几天以后,刘彻就得到通秉,梁王刘武的车驾已经过了函谷关。 刘彻闻言后,并未太过恼火。 因为,他有一件喜事! 这件喜事足以让他忘掉所有忧愁! 义婼怀孕了! 对皇帝来说,有后,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尤其是,前世,刘彻曾冷眼旁观过,小猪迟迟无后所面临的政治尴尬。 就连小猪的舅舅武安侯田蚡,一度都曾准备过后路…… 田蚡那个家伙甚至跟淮南王刘安说:方今上无子,大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即宫车一日晏驾,非大王当谁立者? 不管田蚡到底是忽悠还是怎么滴。 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透露出了小猪当时的尴尬处境。 是以,当后来刘据出生时,小猪高兴的大赦天下,更是迫不及待的立其为储君。 义婼此时怀孕,等于为刘彻补上了他的最后一块短板。 一个有子嗣的皇帝,大臣和诸侯,就不会胡思乱想。 更基本断绝了梁王耍花招的可能。 义婼怀孕的消息一到东宫,东宫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立刻就高兴的去高庙给祖宗上香了。 太皇太后更是立刻下旨,进义婼为夫人。 当然,凡事有好处,就有坏处。 义婼怀孕的事情,严重的刺激馆陶太长公主刘嫖。 搞的刘嫖几乎都要逼着刘彻立刻迎娶陈阿娇了…… 刘彻好说歹说,才劝住刘嫖,更发誓保证。重提了金屋之誓,才算稳住了刘嫖这个盟友。 其实。刘彻也想早点娶陈阿娇。 但,陈阿娇现在连汉室法定的结婚年龄十二岁的标准都没达到…… 让他如何敢答应嘛? 真要现在娶了陈阿娇。将来史书上,他这个皇帝岂非成为某教一般的渣渣了? 除了这个事情以为,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通过三个多月的不断努力和奋战,龙首渠的一期工程已经完工。 这条采用全新技术和最新式材料土水泥铺设和建造的渠道,目前已经开始灌溉临晋附近的一万多顷土地,预计,将使周围数千户农民受益,平均每亩土地。将增产一石到两石! 等到整个龙首渠完工,所有渠道全部投入使用,配合目前开始在上林苑试点的水车。 少府与内史衙门预计,最终整个龙首渠将实现对临晋-征县附近的数万顷土地进行灌溉,使得这片本来是盐碱地的恶地,成为关中新粮仓。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临晋的土地价格,目前已经从过去的一万多钱每亩,涨到了现在四万钱一亩。 刘彻上台不过四个月。瞬间就得到了两个县从农民到地主的一直拥护。 据派出去采诗的官员回报说,目前关中百姓,已经把刘彻这个天子神化成了点石成金的人物。 甚至,临晋百姓还编出了几首歌颂天子下令开凿龙首渠。使得百姓家家户户喜洋洋的歌谣。 这对于刘彻来说,即使对他最好的赞美,同时也有利于他的统治。 最起码现在。关中这个基本盘,在他手中已然是稳如泰山。 即使太皇太后想拿下他。他也有信心依靠农民翻盘——要知道,关中的农民。可是兵民一体的! 就连刘据都曾经一声号令,拉起了几万人的军队,与正规军展开激战。 刘彻估摸着他现在喊一嗓子,起码能拉出十几万的武装民兵出来拼命。 因此,这段时间,刘彻一直都是喜滋滋的。 就连刘武的到来,也变得不再那么危险了。 刘武要想玩花样? 刘彻有信心玩死他! 更何况,自古以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青造反,给他三十年,也就只能嘴炮…… 这天,刘彻刚刚从义婼的寝宫慰问出来。 迎头就撞上了急匆匆跑来的典属国公孙昆邪与大鸿胪周仁。 公孙昆邪是刚刚出任的典属国。 至于周仁,则是刘彻登基后不久就被明升暗降,从郎中令的位子上挪窝了。 毕竟,郎中令,职责重大,身系内廷安危。 刘彻不大可能任命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人做这个郎中令。 郎中令,刘彻已经打算让窦婴去做,只等他回来就正式任命。 “陛下!”大鸿胪周仁是个很有自觉的人,对于刘彻免掉他的郎中令一事,毫无怨言,甚至,非常配合。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顺应世界的变化。 一见面,周仁就跪下来拜道:“陛下,刚刚接到燕国八百里加急急报,东夷诸国,如韩、真番等国国王请入长安朝觐,请陛下裁决!” 刘彻一听,微微笑道:“好事啊,两位爱卿做好迎接工作吧!” “诺!”公孙昆邪与周仁叩首领命而去。 刘彻摸了摸额头,只能说,同时一片水土,怎么就养出了后世的棒子与如今这样上杆子年年想着给长安天子朝觐,送贡品的政权呢? 需要着重提醒的一个事实是——目前的朝贡体系与后世明清的朝贡体系是两码事情。 唐宋明清的朝贡体系,外国人来了中国,随便给点不值钱的玩意,就能混回大堆的回赠,搞的皇帝都不敢随便接受外国的朝觐。 但在此时,朝贡体系,汉室完全不吃亏。 大老远的跑来长安朝觐的小国君主们,通常是大包小包,各种土特产不要命的往长安送。 长安的回礼,则一般比较轻,仅具象征性意义。 要是在二十年前,连诸侯王都要按时将其领地辖区税赋的三成送到长安来,称为献…… 咳咳,这个政策,被刘彻那位喜欢装逼的皇祖父给废止了。 太宗孝文皇帝的盖棺定论之一就是‘不受献’‘实惠天下’。 刘彻不太明白,到底是那个脑残搞出来的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朝贡体系。 他反正是坚决不会那么玩的。 打肿脸充胖子? 这是他最最厌恶和最最讨厌的天朝作风! “夷狄豺狼,不可厌也,华夏亲昵,不可弃也!”刘彻嘴里低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以中国文字,中国制度,中国礼仪为本者,皆不亲也,皆敌也!” 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坚决、果断,毫不留情。 而对自己人,要像春天一般呵护,温暖,关怀备至! 刘彻对真番王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他最希望的就是,像真番王这样愿意主动学习和使用并且崇尚中国文字、制度、礼仪的藩国越来越多。 这样,大家就都是中国人了……还打个毛啊,和平统一哦不内附得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七十九节 关门,放司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五月丁卯,长安城外,渭河之滨,旌旗招展,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公卿贵族聚首一处。 刘氏的象征,黑色的应龙旗迎风招展。 刘彻坐在撵车之中,平视前方,脸上无喜无悲。 “臣梁王刘武恭问陛下圣安……”梁王刘武,在其丞相轩丘豹以及内史韩安国,中尉张羽、客卿严忌、邹阳、公孙诡以及枚乘等人的簇拥下,步行来到了刘彻的撵车前,然后依照臣礼,三叩九拜,躬身问安。 刘彻脸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在王道的搀扶下,走下撵车,移步来到刘武身前,弯下腰,亲切的拉起这位大汉皇叔,亲密的道:“皇叔一路辛苦了,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就不必拘这些俗礼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平日教导朕——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且皇叔有大功于社稷,扶狂澜于即倒,朕心敬重之!” 这时候的刘彻,仿佛就是去年四月之前,那个对刘武满眼崇拜,且志同道合的小侄子一样。 他拉着刘武的手,道:“皇叔这次来了长安,就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太皇太后……” “臣遵制!”刘武闻言,心中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在来的路上,他就天天绞尽了脑汁,在琢磨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在长安多赖些日子。 也好找机会,慢慢图谋。 哪成想,刘彻这个皇帝,见面第一句话,就要他多留些日子…… 这让刘武有种不太敢相信的想法。 要知道。之前,这位皇帝侄子。可是想方设法的拖着他,不让他来长安。 以他与幕僚们商议后的结论。也多是皇帝必然会找祖宗制度的理由,将他打发回睢阳——汉制,诸侯王朝觐,一般只能逗留半个月,就必须回国。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刘武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刘彻却是亲切的对他道:“不瞒皇叔,朕承继大统后,一直想着尽快将皇叔请来长安,一则,皇叔乃朕皇父胞弟。国之柱石,有皇叔在,朕就安心多了,二则,朕年少,于国事,多有不解,皇叔长者,行仁孝。海内知名,有皇叔在一旁指点、拾遗,朕可垂拱而治矣!” 刘彻悠然一叹,接着道:“只是左相国太尉周公与御史大夫晁卿。多次上书朕前,陈奏,东南未靖。而诸侯蠢蠢欲动,若无皇叔坐镇睢阳。震慑贼子,恐怕国家多事矣。是故,今日方才得见皇叔……” 刘彻毫不犹豫的把周亚夫和晁错丢出来顶缸了。 当臣子,给皇帝背黑锅,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多少人想背还没得背呢! 刘武听完刘彻的话,在看着刘彻满脸真诚的笑容。 他居然信了刘彻的说辞…… 在心里面,狠狠的道:“好你个周亚夫,晁错!” 只能说,文青就是文青,哪怕这个文青有了野心…… 嘴上却道:“陛下缪赞,臣不敢当啊!” 对于周亚夫与晁错这两位当朝三公,却是一个字都不提。 刘彻见了,微微一笑。 对付文青,刘彻向来得心应手的很。 何况如今他大权在握,统治根基也基本稳固了,只要不出昏招,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刘彻看了看跪在刘武身后的那一大票臣子。 刘彻的视线,在张羽身上略作停留——对张羽,他一直很眼热,只是,张羽那个榆木疙瘩,是不可能投奔他的麾下的。 因此刘彻也仅仅只是多注意了下张羽而已,然后,就迅速的将眼光看向其他人。 必须承认,刘武这个文青,虽然毛病挺多,但在礼贤下士和招徕人才方面,是这个时代的诸侯王中少有的异类了。 瞧瞧历史上曾经在他手下的臣子吧? 韩安国、张羽、严忌、严助、枚乘、邹阳、羊胜、公孙诡、司马相如等等。 几乎人人都有一技之长,甚至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只是…… “终究不过浮萍之末,风一吹,水一打,就散了!”刘彻心里想着。嘴上却道:“皇叔麾下真是人才济济,文学之士,譬如星辰,朕亦有些不如啊!” 刘彻这话一出,刘武心里顿时一疙瘩,还以为,这是刘彻在警告他呢,正欲请罪。 却又听刘彻道:“不过,朕有一人,可当皇叔十人!” 刘彻拍拍手掌,王道立刻捧着一张帛书,呈递过来。 刘彻将那帛书交给刘武,道:“皇叔请看此朕侍中司马相如所作之《汉宫赋》,朕知皇叔,素喜诗赋,故命其手抄一册,呈与皇叔赏鉴!” 刘武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再看刘彻,一脸笑容,亲切无比。 刘武在心中想道:“却是寡人多疑了,天子不过十七,那来那么多帝王心术!” 于是接过帛书,细细阅读起来。 不得不说,刘武这个文青,对诗赋天然的没有任何抵抗力。 刘彻就记得前世,他门下的客卿枚乘得罪了他,被他下狱,几乎就要处死。 关键时刻,枚乘抛出一纸诗赋,立刻扭转局势,还被其更加看重,升官进爵,赏赐无数。 由此可见,刘武要生在两千多年后的天朝,肯定是个出手阔绰,动辄打赏无数的土豪盟主! 而司马相如的诗赋,蓬勃大气,文章华丽,词汇秀美,是两汉诗赋中的一座足以令人高山仰止的大山。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司马相如,有刘彻这个皇帝饭票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后勤保障,完全不需要为了柴米酱醋柴发愁,更不会为了俗物而分心。 有了如此强大的后盾,司马相如的诗赋,进入了一个高产期。 不过半年,他居然写了三篇诗赋,总计将近两万字! 着实亮瞎了不少人的二十四k氪金狗眼…… 这篇汉宫赋,就是司马相如最近半年所做的诗赋中文学价值与艺术含量最高的一篇,通篇辞藻华丽秀美,蓬勃大气,将辉煌无比的汉室宫廷,栩栩如生的以文字呈现在人前,更借用各种典故,讴歌了汉家天子爱民如子,勤俭节约的诸多美德。 确确实实是一篇上等文宣。 刘武看完,爱不释手的道:“陛下,此赋,臣心喜不已,还请陛下,为臣引荐这位司马先生,臣要与之秉烛夜谈,讨论诗赋文章!” “皇叔既然有请,朕相信,司马相如闻之以后,必定欣喜不已!”刘彻笑着道。 对付刘武,放司马相如出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招数。 但,这一招最多只能让刘武高兴。 而不会真正消弭来自刘武的威胁。(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有事,十点半才开始写,只能更这么多了,明天再一万~ ... 第三百八十节 欲先取之,必先与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朕与皇叔许久未见了,有许多话想跟皇叔说,皇叔倘若不嫌弃的话,请与朕同车返回长安!”刘彻一脸‘真诚’的看着刘武,提出了邀请。 刘武闻言,微微愣神。 虽然先帝在时,他就已经享受到了与天子出则同车,入则同塌的待遇。 但,刘彻毕竟是个侄子,终究隔了一层。 而且,刘武也觉得,在这个事情上,他得矜持一下。 于是,连忙道:“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臣德薄……” 他还没来得及客套,刘彻却哈哈大笑一声,直接拉着刘武,就上了撵车。 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在外人看来,这是天子亲近梁王,敬重梁王,褒扬功臣的行为。 在刘武看来,与皇帝同车,本就是他一直享有的待遇。 在东宫那边看来,这样的事情,更是值得鼓励和褒扬的。 东宫太皇太后,一直在做着刘彻与刘武这对叔侄亲爱和睦,欢欢喜喜的美梦。 只有刘彻自己心里,才清清楚楚。 这只是一场秀而已。 梁王刘武,即使对刘彻的皇位没有任何威胁,刘彻都会准备,对其下手。 换了谁当皇帝,看着自己统治的国家里,居然有梁国这么大的一个块头,横在地图上,心里都会跟猫抓了一样。 更何况,梁国的位置太重要了。 地处中原腹心,进可以直趋雒阳,扣关函谷,退可以隔绝南北。割据一地。 在当初,吴楚等国诸侯势力庞大,咄咄逼人时,梁国是长安的屏障。 如今,当吴楚灰飞烟灭。南方诸侯王完全不再拥有对长安进行挑战的势力后,梁国就变得扎眼了。 这就跟后世,大毛还没千古的时候,米帝与天朝,那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但大毛一作古,天朝就变得扎眼了。 而且。更让刘彻这个皇帝坐立难安的是,梁国经过吴楚一战后,军事实力陡然提升。 本来,梁国地处中原腹心,军队常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不过纸老虎一只。 但,经过吴楚磨砺后,梁*队,已经属于所有诸侯王军队里,战斗力最强的一个。 更麻烦的是,之前,为了对抗南方的吴楚集团,汉室一直在鼓励梁国武装起来。 梁国的府库里。堆积着数十万的军械。 其中包括了,本来禁止向诸侯国扩散的大黄弩、连弩、斩马剑以及床子弩等等。 不把梁国的武装解除了,刘彻自己晚上睡觉。都会睡得不踏实。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解除梁国的武装,让刘武心甘情愿的跳坑? 这就是考校刘彻挖坑技术的时候了。 好在,刘彻有一个很好的学习对象,他的皇帝老爹。 前世,皇帝老爹给刘武挖的坑。他一辈子也没跳出来。 回忆着前世刘武在皇帝老爹挣扎的情景,刘彻嘴角微微一笑。心道:“没道理朕连照样画葫芦都不会!” 嘴上却道:“皇叔,朕已经在宣室殿摆好了接风宴。到时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会到场,朕还请了昔日皇叔在长安时的故友、老师等一同到宴!” 刘武闻言,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 尤其是,当他想到,可以见到那些过去的老同学、老朋友以及老师时,心里头更是激动得直颤抖。 当年项王不就说过,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吗? 纵使高皇帝,功成名就,也依然要回沛县老家显摆吗? 人生在世,倘若不能炫富夸耀一回,那就太失败了! 刘彻在一边冷眼旁观刘武的神情,心中却是笑了起来。 这一招,是他从后世学来的招数。 想要让刘武这个文青飘飘然起来,同学会这种设定,肯定是少不了。 “嗯,朕再加一把火吧!”他悄悄给王道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的向一直站在撵车外面的义纵与剧孟宣旨道:“陛下有诏,起驾回宫!” 于是,庞大的天子卤薄与同样庞大的梁王车驾,一同在直道上转了个弯,朝着长安城而去。 当御驾踏上直道时,刘武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只见,从长安到渭河的直道两侧,每隔十步,就矗立着一位全副武装,手持长戟的士兵。 这些士兵,就如同一个铁塔一般,沉默寡言的矗立在道路两侧。 只有当撵车经过时,他们才会单膝跪下,以军礼拜道:“陛下万岁,梁王万胜!” 一声一声,声闻八百里,余音萦绕在旷野之上。 让刘武的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 更让他内心舒坦的是,每隔一里,还有一些被组织起来的百姓,拿着鲜花和瓜果,站在驿站旁边,见到仪仗就跪拜着齐声高喊:“皇帝万岁,梁王万福,大汉江山万万年!” 更有人奢侈的用麻布拉出了条幅,挂在道路两侧的树上。 刘武特别留心的看了。 那些横幅上的标语,肉麻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譬如有一条横幅上就写着:圣天子临朝,四海升平,贤王入朝,天下安康。 另外一条上则写道:皇帝加惠,黎庶尽欢颜,梁王行义,黥首也感恩。 相比之下,刘彻则是面不改色,对这一切坦然受之。 这次迎接梁王,既是想给刘武挖坑,更是刘彻想看看,文宣工作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至于宣传标语肉麻怕什么? 宣传工作,最要不得的就是害怕肉麻。 说句实话,政府的宣传,本来就是说给底层不识字。不懂政治的农民听的。 至于那些读书人,知识分子,精英阶级,基本上,没几个人会相信政府的宣传标语。 而农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唬弄的人。 想当年,天朝政府一句‘计划生育好,国家来养老’,忽悠了多少人? 结果呢? 刘彻对现在汉室的宣传工作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达到后世天朝的战五渣一半水平,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看来。这个目标,最起码在行动上,还是达到了。 “陛下……”刘武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会不会有些逾越了?” 刘彻微微一笑,道:“逾越?皇叔严重了。皇叔有功社稷,受些尊崇,这是应该的,且,这些都是民间自发的行为,朕也不好说些什么……” 民间自发行为? 刘武是打死都不信的。 但有了这个台阶,他也开始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吹捧和夸耀。 谁不喜欢被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呢? 谁不喜欢被人拍马,何况还是一个皇帝拍马? 刘武这时候。看着刘彻这个皇帝,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惜。他忘记了一个事实。 自汉朝建立以来,所有与皇帝同车而行的诸侯王,全部没有好下场。 赵隐王刘如意,与惠帝刘盈感情亲密,刘盈为了保护刘如意,时刻陪伴在其左右。甚至就是更衣(wc)都让刘如意跟着,结果。刘盈不过离开片刻,回来一看。刘如意就已经死在了宫中。 淮南厉王刘长,作为刘邦最小的儿子,他因为是吕后抚养长大的,所以活过了吕后时期,到了太宗孝文皇帝即位,又因为是唯一在世的兄弟,备受宠爱。 太宗孝文皇帝下令,刘长可以使用一切天子的仪仗,准许他出入称警,行文称制。 刘长一锤子杀了辟阳侯审食其,甚至连丁点的处罚都没有。 于是……他后来绝食而死! 现在,当这种超越了惠帝对待刘如意,太宗孝文皇帝对待淮南厉王刘长的待遇,落到刘武身上时,刘武甚至没有半分的警惕。 他的心中,只有得意与自满。 这种自满与得意,在刘彻的下一句话出口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刘彻是这么说的——“朕已经制诏少府,赐皇叔天子旗,许皇叔用驷车,出入宫禁,无所阻拦,皇叔臣子中宦、侍、卿等,皆列汉宫籍,著于竹帛,使下竹符,一如汉臣,江山社稷,朕与皇叔共治之!” 然后,刘武就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 江山社稷,朕与皇叔共治之。 这句话,就像天底下最动人的话。 让刘武难以把持。 甚至就是去年先帝说:千秋万岁后,传位梁王,也没有让他这么激动过。 但刘彻,却在心里偷笑了起来。 天子旗、驷车什么的,倒是真的。 但什么与刘武共治天下? 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刘武这个文青而已。 刘彻深知,想要跟皇帝老爹那样,轻松的解决梁国这个大块头。 他现在的力量,力有不逮。 他没有皇帝老爹那样先天的优势——假如刘武不是心甘情愿的放弃梁国的武装力量,那么,他就不可能在顶着太皇太后的压力下,能跟皇帝老爹一样,轻描淡写的通过打压、征调、抽兵,将梁国二十多万军队解决。 老祖宗们早就说过了,欲先取之,必先与之! 当然了,刘彻不可能让刘武在长安拥有任何对朝政的发言权。 但是,虚荣一类不值钱的玩意,刘彻就可以大把的朝刘武撒了。 总之一句话,现在,先把刘武捧上天再说! 对付类似刘武这样的诸侯王,老刘家有着一整套完整的流程与步骤。 死在这一招上的人,可不仅仅是几个诸侯王,就连后来曾经废立过皇帝,权倾朝野的霍光,也被这一招玩的欲仙欲死!(未完待续)r466 ... 第三百八十一节 殖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梁王刘武风风光光的进了未央宫。 在外人看来,刘彻这个皇帝侄子,对皇叔梁王,真可谓是掏心掏肺,就差把皇位让给梁王了。 一日之内,刘彻连下三诏。 首先,赐天子旗,许驷车,许梁王出入称警。 然后,又命少府录梁王大臣名讳于宫籍,许梁王随行,如汉臣一般,进出宫闱。 又赐梁王钱一千万,金五千金,御剑五柄。 这样,梁王刘武,至少在出行的仪仗与享受上,可以媲美皇帝了。 这三道诏书一下,刘彻立刻就把太皇太后哄的开开心心,连胃口都一下子变好了,当天晚上,她甚至吃了两碗米饭…… 至于刘武,更是飘飘然,几乎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特别是,当一大堆旧日故友,曾经与刘武一同读书的贵族子弟等等,纷纷出现在刘武的接风宴上,与其把酒言欢,共议往昔后。 这位大汉皇叔,一下子就沉迷了。 他每日与这些昔日旧友,老师、同窗,一同在上林苑里游猎,嬉戏。 闲暇下来的时候,他就与司马相如、枚乘、邹阳等人,畅谈诗赋,纵论文学。 小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 以至于,刘武都快忘记了,他来长安要干嘛…… 他的臣子中,野心勃勃之辈,如羊胜,公孙诡,为此头发都愁白了。 这两人屡次劝谏刘武。 可刘武正风光得意,哪里听得进去。 且以刘武的个性,一次两次。他还会做个样子,虚心接纳。 可次数一多。他就显得不耐烦了。 于是,刘武毫不犹豫的把这两只成天在他耳边嗡嗡嗡的苍蝇一脚踹回了睢阳。 对于这些事情。刘彻通过王道掌握的情报系统,了解的差不多。 毫不夸张的说,刘武一到长安,他身边,就布满了刘彻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被监视着。 “去通知梁王,就说朕今日要宴请东夷诸国国王酋长,请梁王作陪!”刘彻在看完最近梁王动向的奏报后。对王道吩咐一声。 “诺!”王道领命而去。 刘彻靠到御榻上半闭着眼睛,思考了起来。 摆平刘武,对他而言,并不算困难。 难的是,和平的解除梁国的武装。 十多万不受控制,装备精良,且经历过战争的军队,是个人,都会感觉心里发毛。 “战争!”刘彻心里想着:“只有战争。才能提供一条和平解决梁**队的问题的道路!” 问题是,向那个方向,发动战争。 南方的三越问题,只要策略得当。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解决。 西南夷的话,真要派出军队,翻山越岭。去攻击躲在山里的部落和小国,耗费无数就不说了。关键是还没什么油水! 只有向东方扩张,才真正有利可图。 刘彻站起来。看着悬挂在宫殿墙壁上的巨幅地图。 这副地图,是老古董了,还是秦始皇的时候绘制的。 上面,也只有一个粗略的朝鲜地图。 从这个地图上来看,卫满朝鲜的都城,应该在后世的三胖统治下的平壤附近。 也就说是,假如汉室要对卫满朝鲜下手,那么,就要跨越呗水(鸭绿江)。 “雄赳赳,气昂昂,打败卫满野心狼……”刘彻晒笑两声。 只是…… 卫满朝鲜看着虽然小,但,力量,却不能小觑。 狮子博兔,尚且全力,何况灭国之战? 历史上小猪灭朝鲜,调动了庞大的海军,跨海攻击,又遣了荀彘为左将军,出辽东军塞,跨过呗水。 可结果荀彘那个二货轻敌,被卫满朝鲜阴了,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灭。 搞的汉室面子都丢光了。 是以,假如要出兵灭亡卫满朝鲜政权,那就必须保证做到,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在开战前,就要做好所有的预案,考虑好所有的步骤。 况且,如今的格局与小猪时又不同。 小猪灭朝鲜,那是先把匈奴人打趴下了。 卫满朝鲜指望不到匈奴爸爸的支援。 而假如现在灭卫满朝鲜,那么,匈奴人会不会动? 再一个就是,灭了卫满朝鲜后,卫满朝鲜的土地和人口怎么处置? 历史上,小猪灭了卫满朝鲜,进而在东北和朝鲜分设了四个郡,分别是乐浪、玄菟、临屯、真番,史称汉四郡。 这四个郡,乐浪存在的时间最久,直至西元三百多年,东晋发生八王之乱,然后五胡乱华,乐浪郡才为高句丽所攻陷,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中国的版图。 平心而论,两汉对东北的开发是卓有成效的。 只是……还不够稳固! 刘彻盯着地图,看了许久,心中千百个念头转来转去。 小猪以郡县治,治理东北和朝鲜,牢靠是牢靠了,但开发程度不够。 “在呗水以东,设置一个朝鲜国,任用一位宗室去当诸侯王怎么样?”刘彻寻思起来。 在刘彻看来,历史告诉他,新征服的地区,一般,假如以诸侯国镇之,基本有个几十上百年,就会变成‘自古以来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反之,用郡县,好是好,但开发程度不够,文化影响不够。 郡县制,还是有它的局限性的! 只能因人成事,且官僚阶级的尿性,向来是能懒则懒,只要上面不用鞭子打,他们绝对不会多事。 而诸侯王就不同了。 一旦分封下去,他们再怎么昏庸,也知道,要建设好自己的地盘,要管理好自己的国度。 在已经稳固的地盘上,当然是郡县制好。 但新征服的土地,刘彻觉得,郡县与分封并行,才是关键! 最重要的是,过了呗水,就是后世的朝鲜。 在刘彻心中,朝鲜就属于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地区。 目前的地缘政治格局里,朝鲜那疙瘩,并不重要。 所以正好拿来当实验,为将来的殖民地统治和分封积累经验。 当然了,真要闲的蛋疼,可以唆使马韩、真番等国,浮海去倭国欺负当地未开化的土著,说不定,还能让那些家伙在倭国搞出一个殖民政权出来。 想想后世的倭国天皇居然是出身汉家藩国的一个小部落,刘彻心里,多少有些爽的。 这么想着,刘彻就下定决心了。 要在王险城,建立一个汉室的诸侯国。 但问题是,派谁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最近两天,白天没时间写,有点私事,请大家见谅一下~ 大概明天能恢复正常的更新~ 第三百八十二节 殖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半个时辰后,梁王刘武,就拖着略带醉意的步伐,来到了宣室殿。 “未知陛下诏臣,有何吩咐?”刘武拜毕,抬头问道。 “东夷诸国,将来朝觐朕,朕年少,恐为夷狄所轻,故请皇叔掠阵,震慑夷狄酋长!”刘彻微微笑着一个马屁送上去。 刘武听了,不疑有他。 中国人向来好面子。为了面子,皇帝常常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譬如,隋炀帝就干过挂丝绸在路上的混蛋事情…… 至于天朝,也做过acpe蓝这样的勾当。 嗯~我大天朝地大物博,财力雄厚,尔等夷狄,统统跪舔吧哇哈哈。 大凡这么做的家伙几乎都这么想。 但事实却是装x不成成傻x。 但在刘武眼中,这样的事情,合情合理,相当正常。 天子年少,夷狄来朝,国无长君,未使夷狄不敢轻中国,自然要有他这样‘英明神武’的宗室镇场子了…… 于是,刘武拍着胸膛道:“陛下但请安坐,有臣在,谅他东夷诸国,没那个胆子!” 刘彻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已经将刘武与后世东汉初年的谢躬联系了起来。 刘武与谢躬,有着许多共同点。 譬如说,这两人手里头都握着大军,实力雄厚。 又譬如说,两者都有着一定的雄心壮志! 只是…… “可惜都是文青啊!”刘彻摇摇头。 谢文青被刘秀一句‘谢尚书真吏也!’给夸的昏了头,然后转头就被刘秀给阴了。若大的基业与兵将统统归了刘秀。 甚至妻女都…… 刘彻的心,没有刘秀那么黑。 只要能兵不血刃。将梁国那支如狼似虎的常备军收归国家,纳入他的掌握就可以了。 “来啊。给梁王赐座!”刘彻吩咐了一声。 然后,又下令道:“传东夷诸国国王酋长入觐罢!” “陛下有令,传,东夷诸国国王,酋长,朝觐圣颜!” 宦官们立刻就将这道旨意层层传递。 片刻之后,一直待在北阙公车署中待诏的真番、马韩等诸国国王酋长,就得到了这道旨意。 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好一会。这些国王与酋长,才穿戴整齐,然后,各自捧着国书与礼单,在大鸿胪与典属国的官员带领下,朝着未央宫出发。 这些国王中,向马韩王萁仇与真番王,属于见过世面的,见到巍峨堂皇。壮丽雄伟的未央宫,虽然也很激动,但却还保持着镇定。 但,其他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特别是沃沮王,看着未央宫的宫墙,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还匍匐在地上,亲吻了几下土地。 沃沮王这么一闹。其他国王也跟着又哭又拜。 旁边的大鸿胪官员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为何?”这事情,最终惊动了大鸿胪周仁。周仁赶来见到这场景,不明白为何如此? 还是马韩王萁仇知道内幕,对周仁道:“不敢瞒上国大臣,沃沮的先王就是在来长安朝觐的路上为卫满的贼军所杀!” 萁仇看了一眼其他,手一摊道:“其他诸王,也多因受卫满贼子的压迫和欺凌,多年来不能朝长安圣天子,此刻见了汉家宫墙,赤子之心,油然而生……” “哦……”周仁砸吧了一下嘴巴,脸上虽然神情平静,但心里头,却憋着一把火。 卫满朝鲜居然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其心可诛! 身为大鸿胪,周仁还是记得自己的职责的。 那卫满朝鲜君臣,阻挡东夷诸国入觐,那等于在他脸上扇耳光啊,这怎么能忍? 只是,他不过是个大鸿胪,也就管管接待的事情,国家大事,礼乐征伐,他插不上嘴。 只得在心中道:“别给吾找到机会,吾倘若得到机会,一定在陛下面前,狠狠的参上卫满朝鲜君臣一本!” 好说歹说,周仁才与其他官员们,将这些哭哭啼啼的国王们给劝起来,然后,领着他们,从司马门而入,登上未央宫的前殿大门,然后转进宣室殿。 来到宣室殿门口,周仁先登上台阶,跪到殿门口,跪下来汇报:“回禀陛下,东夷诸国国王酋长,臣已带到,请陛下吩咐!” “传!”刘彻淡淡的下令。 此刻,在刘彻的御座左右,已经站着数名身高俱是八尺以上,虎背熊腰,且相貌端正,拿着斧钺的卫士,台阶上,也分列着十几位仪表堂堂的侍中、尚书一类的近臣。 剧孟拿着一柄斩马剑站在台阶下方,瞪着大大的眼珠子。 义纵拿着一柄大斧,站在刘彻身后,同样绷紧了青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但其实,这就是个面子工程。 刘彻虽然觉得真正的威风不是靠这样装出来的。 但,目前他也不想改这套制度。 毕竟,就连后世的米帝,不也要在外国元首到访时,拉出来三军仪仗队什么的给对方瞧瞧吗? 因此,刘彻也就将这些家伙看成了三军仪仗队。 不多时,七八个穿着黑色王袍的男子,在大鸿胪周仁的带领下,走进殿中。 “外藩小王,拜见汉天子,恭问圣天子圣安!”这些国王酋长一进大殿,首先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然后,他们各自双手高高举起一份帛书,道:“臣等久处荒服之外,不知中国礼仪,但有冒犯,还请天子宽恕,谨献薄礼,贡于天子……” 刘彻端坐于御榻上。闻言,笑了一声问道:“诸位藩王远来辛苦。一路上,可还算顺利?” “赖陛下之威。一路上,顺风顺水,无所阻碍……”真番王自上次来了长安后,回去后,就专门请了几个读过书的汉人,天天教他礼仪,这会拍起马屁来,顿时无人能及。 刘彻听了,笑道:“真番王别来无恙否?” 真番王立刻就爬出来拜道:“劳烦圣天子垂问。小臣诚惶诚恐,有赖圣天子洪福,小臣一切安好,唯有一事,小臣日思夜想,今番得见天颜,恳请陛下恩准!” 说完,他就把脑袋紧紧的贴到地上。 不得不说,这位真番王。单以这觐见礼仪来说,已经毕业了。 刘彻闻言,愣了一下,问道:“何事?” “陛下曾许诺。将赐小王国姓汉名,小王喜不自胜,只是这……”他悄悄的抬起头。露出一个献媚的笑容,道:“倘得陛下垂恩赐汉国姓。小王生生世世,感恩戴德。为汉家做牛做马,以报陛下圣恩!” 刘彻闻言,哈哈一笑,道:“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此事易尔,朕就赐王刘姓,赐名忠汉,名有司录籍,载于史册!” “臣谢主隆恩!”真番王喜滋滋的叩首着。 心里面不住的念叨着:“刘忠汉,刘忠汉!好,好,好!” “自即日起寡人就是汉家天子赐名的贵胄了,再非夷狄野人啦!” 顶着一个国姓,而且还是天子赐名的国姓,刘忠汉已经确信,只要长安刘氏天子在位一日,那他的子子孙孙,只要不作死,挑战长安的威权,那么就可以安枕无忧,永享富贵,世世代代,称孤道寡! 而且,有了天子赐姓,国内的贵族部落酋长什么的,全部都要跪舔他了。 对于讲究血脉尊贵的部落王国来说,还有什么比的上天朝皇帝赐姓赐名更尊贵的血统? 其他诸国国王,也纷纷对刘忠汉,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只是,这些家伙一来呢,脸皮比较薄,做不到像刘忠汉这样不要脸皮的无节操程度。 二来,大家的汉学造诣都不深,大部分人只能勉强听懂刘彻与刘忠汉的对话,要像刘忠汉这样说一口流利无比的汉话,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唯一一个汉话与刘忠汉一样的萁仇呢,则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萁仇自己觉得,他不需要赐姓赐名。 因为他本就是中国人。 他的祖先还是殷商的王族呢! 也曾在朝歌称过天子,君临天下,不需要再往脸上贴金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萁仇完全以汉臣的礼仪,出列拜道:“臣朝鲜国王萁仇拜见天子!” 刘彻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同时手指轻轻的敲击起御榻上的龙头,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盖因为,这萁仇自称的乃是朝鲜国王。 朝鲜,是周室分封和承认的诸侯,秦王朝建立后,也予以册封承认。 其国乍传承数百年,直到卫满率领他的军队击破萁子朝鲜,才告一段落。 目前,长安承认的朝鲜国国王,是卫满的后代——虽然,马韩王一直宣称他才是真正的朝鲜国国王。 但,现状就是,卫家的朝鲜国国王地位,是吕后背书,太宗皇帝确认的。 刘彻也不好一下子推翻了。 只是,如若不承认萁仇,刘彻自己心里面念头也不通达。 毕竟,萁子的后代与一个叛将的后代,支持谁,不支持谁,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且,刘彻现在本就打算想灭了卫满朝鲜那个碍眼的政权,来宣示中国将重新参与对世界霸权的争夺。 ………………………………………… 萁仇这时候也是紧张无比。 他家,从他祖父萁准从王险城仓皇出逃的哪一天起,就不厌其烦的一直坚持对外界宣传,自己才是朝鲜国王的正统,卫满及其后代,是贼子,叛军。 对于卫满一系,萁家是恨不得吃他的肉,扒他的皮! 几十年来,这亡国之恨,激励着萁氏子孙。在三韩的山沟里,卧薪尝胆。发愤图强。 几十年来,萁仇的父祖们。每次来到长安,都是抱着同一个目的来的,那就是要正本清源,拿回属于他们的朝鲜国国王的名号。 只是,长安天子,一直不予承认。 现在,萁仇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拿回属于他的朝鲜国国王桂冠,正本清源。乃至于驱逐卫满贼子的希望! 于是,他趁热打铁,跪着道:“圣天子在上,请听小王泣血上告:臣本中国苗裔,先祖乃殷商萁子,昔者纣王无道,臣先祖萁子,于是率殷商之民东迁朝鲜,武王定鼎之后。臣祖入朝,受封周臣,及至于秦……” “贼子卫满,趁臣祖准不备。背信弃义,偷袭窃国……” “恳请中国天子,为臣做主啊!”萁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就连刘彻听了也觉得怪可怜的。 其实。对朝鲜那疙瘩的历史,刘彻并不了解。更不知道卫满究竟当年是怎么带着不过千把号人就灭掉了萁子朝鲜这样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大国的。 现在听萁仇这么一说,刘彻算是明白了。感情,卫满当年是先假托避难,取得萁子朝鲜的同意和安置后,然后上演的一次忽然政变啊! 刘彻也懒得去管萁仇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他现在只要想起去年那个卫满朝鲜的王子,扎着小辫子,衣襟左秹,一副我是夷狄我怕谁的姿态,心里就很不爽。 卫满朝鲜的作风作态,让刘彻不由得想起了后世那个狮子国。 一样的数典忘宗,背信弃义。 这样的政权,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道:“卿不用太过伤心,朕自会为卿主持公道!” 刘彻就视线投向坐在一边的梁王刘武,问道:“皇叔,朕听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此话,在朕看来,乃是大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岂有封土之待?” 刘武闻言,摸了摸胡须,他早就想发言了。 听到刘彻这么一问,他立刻就迫不及待的道:“回禀陛下,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吕后曾经许诺卫满君臣,永镇朝鲜,为汉藩臣……” “吕后?”刘彻对吕后可谓是一点尊重都没有的!要不是顾忌刘邦的面子,汉家君臣甚至想把吕后从长陵里移出来,将薄太后葬进去! 刘彻嗤笑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世易时移,吕后时,中国新立,休养生息,为第一要务,如今,中国已强,自然要亮亮肌肉给别人看看!” 刘彻自然知道,想要拉刘武下水,就得丢出一块肉骨头。 于是,刘彻问道:“朕听说,皇叔的次子刘明,年已十四,未知皇叔,可有安排?” 刘武闻言,不知道刘彻想说什么。 只是那刘明,确实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只是依照汉制,他最多只能在死后给刘明留下一个列侯的候国。 这么想着,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道:“臣不过藩臣,一切单听陛下嘱托!” 刘彻笑道:“皇叔有大功于社稷,朕一直寻思着,要重酬皇叔,正好,萁爱卿求助于朕,朕是这么想的,皇叔与萁爱卿听听看……” 刘彻看着萁仇,问道:“萁可有待字闺中的少君?” 萁仇听得满头雾水,但还是叩首道:“臣有两女,皆未嫁人……” 刘彻哈哈大笑,道:“那爱卿可愿将两位少君,许与朕之皇弟?” 萁仇闻言大喜,能跟长安扯上亲戚关系,那是死了也愿意的事情啊! 连忙叩首道:“臣但听陛下吩咐!” 刘彻又看向梁王刘武,道:“皇叔,刘明不是还没有安排吗?朕就做主,让其娶了萁爱卿的两个少君,待我汉家平灭了卫满贼子,就让刘明去王险城,去做朝鲜王,可好?” 刘武起初其实很不情愿的。 他最爱的儿子,娶两个夷狄的女人,成何体统嘛?——即使萁仇自己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中国苗裔,且他本人外貌也确实不似夷狄。 但,此刻听说,刘明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封国。刘武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将来称孤道寡? 刘武于是立刻就跪下来,心悦诚服的拜道:“如此。臣谨遵陛下之制!” 萁仇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他还想说点什么。 却听刘彻大手一挥。道:“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 根本不给萁仇任何反对的机会。 在刘彻心中,马韩在这个事情上面是什么态度,根本不重要! 就像捷克与斯洛伐克在慕尼黑会议上只能签字一样。 大国,向来就是如此霸道的! 当然,刘彻还是要面子的,不会无耻到那个地步。 他考虑了一下,道:“萁卿,朕也不亏待你,待平灭卫氏之后。朕封卿为韩王,于三韩处立国,永镇三韩,世袭罔替!” 萁仇一听,也露出笑意,拜道:“臣仇谨遵陛下之制!” 他也想清楚了,胳膊拗不过大腿。 长安天子既然有了主意,他也没办法掰过来。 退而求其次,混一个韩王。受天子敕封,封土立庙, 再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嫁给了一位刘氏皇族,将来生的外孙,依然将承袭朝鲜王位。 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更何况。对萁仇来说,国仇。才是最紧要的。 只要能向卫氏复仇,把卫满挖出来鞭尸。那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刘彻此时,心里头也感觉挺搞笑的。 一个朝鲜,一个韩国,岂非是后世的南北对峙的翻版? 但,笑了笑以后,刘彻就开始在心里寻思起了灭亡卫满朝鲜政权后的布置了。 假如灭亡了卫满朝鲜政权,那么,辽东郡及呗水以南的广阔黑土地,就没有除匈奴之外的外部危险了。 后世的东三省,号称天朝粮仓,同时也是重工业基地。 在此时,因原始森林、沼泽以及天气的缘故。 想将之变成那个后世动辄产粮n亿吨的粮仓,目前还不太可能。 但,把它发展成为一个大豆产地,却是绰绰有余的。 大豆是个好东西啊!尤其是东北的大豆! 旁的不说豆油可以用来做食用油,豆饼可以用来当饲料、肥料,等将来技术发达了,豆油更可以用于多种工业机械。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中国,最适合大豆规模化种植的地区就是后世的东北三省了。 因为那边目前人少地多,开发潜力几乎无限。 而且,土地都是平原,便于耕作。 除了冬天实在太冷了以外,东北几乎没有缺点! 而寒冷这个敌人,只要棉花大规模的引种,就可以战胜并克服。 至于东北缺人这个问题,在刘彻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一个移民授田法,就可以完美解决! 刘彻就不信了,他抛出移民每户分给三百亩地,一头牛,一套房子外加三年免税赋徭役,还没人去! …………………………………… 与各国国王,随意的聊了几句后,刘彻就带着梁王刘武退席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鸿胪周仁去负责。 “皇叔,卫满朝鲜之事,朕还想听听皇叔的意见!”刘彻带着刘武,走在御花园中,一边走,一边故意谦虚的请教。 “陛下请说……”刘武却不知是坑,傻傻的跳了进去。 他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高兴。 假如刘明真被封为朝鲜王,那他这一系,就牛掰了! 朝鲜那地方虽然远了点,也穷了点。 但他有钱啊! 他已经计划好了,只等刘明就藩,就把半个梁国府库给搬过去,再送几千工匠、数万军队,连带这些人的家属,全部送去朝鲜,帮着儿子稳固地盘,开发。 只听刘彻道:“朕现在就是有些担忧呀,卫满虽弱,但却终究是一个大国,可战之兵,足有数万,倘若真是挥师征伐,朕担心,恐怕力有未逮,一旦兵凶战危,如何是好?” 刘彻这时候就如一个寻常的少年一样,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起来。 他叹了一声。道:“况且,当舜之时。有苗不服,意欲征之。舜曰:不可,乃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这圣人之道,朕也不欲违背呀!朕如今,即位不过一年,就动刀兵,恐怕有所不详!” 刘彻这一缩头。 刘武立刻就急了。 这要不灭了卫满朝鲜,他的宝贝儿子去哪里找个封国? 刘武挠挠头。想了一下,道:“陛下,但请放心,臣有大将:张羽、韩安国,可为陛下伐灭卫满!” “至于这天下人的议论……”刘武也感觉头疼起来。 汉室历来就有反战的传统。 更何况,中国自诩天朝上国,向来要讲一个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强行出兵。那天下舆论立刻就要沸腾。 “总能找到办法平息的……”刘武想了许久,最终憋出这么一句话。 刘彻却是呵呵一笑。 战争的借口,从来不需要刻意去找。 当你想发动战争时,别人吃了块巧克力。都可能是丧尽天良的坏事。 但你不想对其发动战争时,哪怕这个家伙正准备把地球炸掉,也会当做看不见。 何况。卫满这浑身是屎的政权? 一个不用中国文字,中国制度。就已经是滔天大罪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是高大上的不能再高大上的理由。 只是。刘彻现在想要的是,削弱梁国的军事武装力量,并将其掌握到自己手里。 所以,他依旧显得很麻烦的样子,对刘武道:“还是不妥,倘若是皇叔出兵,恐怕,天下人要议论的更厉害了,朕不忍皇叔担此恶名!” 刘武顿时就有些跳脚了。 只是,这皇帝没出兵,反倒是诸侯王隔着一个几千里出兵,确实不妥! 但那个朝鲜王的胡萝卜,却一直在刘武的眼前晃来晃去。 真要刘武吐出那快到嘴巴里的胡萝卜,他是死都不肯的! 这就好比后世的民间借贷,那些把棺材本都借给别人,贪图高息的人,难道真的很笨吗? 无非是利益动人心。 如今,在刘彻画出来的朝鲜王的画饼诱惑下,刘武终于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他恭身道:“陛下,以臣之名出兵,确实不妥……但臣以为,臣麾下大将张羽、韩安国,皆忠贞勇敢之士,臣为国举才,请陛下征辟,这天下人总该没话可说了吧?” 刘彻回头看了刘武一眼,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刘彻自然不笨,知道刘武是想玩这个李代桃僵的把戏。 但,只要韩安国与张羽带着军队来到长安,受朝廷节制,那就有的是办法,把这支军队吃到肚子里面。 这就叫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可惜,刘武没看过三国,还不知道政治人物的节操会低到那个程度。 但即使他知道,恐怕也依然会一意孤行。 愿意很简单,军队什么的,不就是征募就有的吗? 拿十万军队,加两个将军,换他儿子一个藩王,这买卖划算的很! 刘武一点都不笨,反而很精明! 他见刘彻没有再反对,立刻就道:“陛下若无异议,臣这就去与太皇太后商议!” 刘彻心中笑的更欢了。 现在,他想发动战争,最大的障碍,就是东宫。 在汉室,长久以来,东宫就是反战的大本营。 但,假如发动战争是给太皇太后的心肝宝贝小棉袄梁王谋福利,再有梁王去说服,那东宫,就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设置障碍了。 而只要东宫不反对,那么,灭亡卫满朝鲜,扫清侧翼,同时开启殖民时代的战略,就可以提上议程了。 当然,战争一两年内,基本不会发生。 因为军队的调动,准备,以及粮草器械,道路,都需要时间。(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昨天抱歉了,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抽血啊什么的,因为准备要造人了~~~ 咳咳~ 等下晚上还有~今天应该是一万字! ... 第三百八十三节 诏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得不说,刘武天生就对东宫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作为幼子,又常年不在身边,东宫对梁王,几乎是有求必应。 所以,即使,东宫向来反战,不欲动刀兵。 但依然被刘武所说服。 更妙的是,这个时候,卫满朝鲜的君臣,不知道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犯糊涂了。 居然唆使手下的贵族,到辽东郡境内用免税免赋的诱惑,吸引游民和贫民。在这过程中,自然难免用些手段,强行掳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何况汉人向来刚烈,于是,出现了死人。 而且死了十几个! 死了人以后,地方官再迟钝,再想遮掩,也遮掩不下去了。 辽东郡东部都尉把这个事情捅到了长安,顿时,就捅了马蜂窝了。 本来,这种挖刘氏墙脚的事情,过去这些年,不止一个卫满朝鲜在干。 南边的三越,东边的卫满朝鲜,甚至连西南夷诸国,也时不时的会干这些事情。 毕竟,中国的人,哪怕是个农民,也比当地的土著强! 若运气好,招到几个读书人,那就可以撑起一个县甚至一个国家的运作了。 但卫满朝鲜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干这种事情。更不该杀人! 东宫震怒无比,太皇太后窦氏一日间,接见了四拨大臣。 坊间传闻,太皇太后甚至质问左相国太尉周亚夫:朝鲜不臣,屡侵汉边。袭杀汉民,卿身负先帝托孤之重。可有方略? 据说,甚至连天子。都因此被太后罚去太庙面壁了一天,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所谓主辱臣死。 天子吃了责罚,下面的官员,哪里能讨得好? 很快,板子就打下去了。 右相国张欧,年老多病,不能佐天子,自请告老。 左相国太尉周亚夫,执干戚之重。而未能保境安民,其罢太尉职,任为丞相。 典属国公孙昆邪,大鸿胪周仁,不能礼教朝鲜君臣,罚俸半年。 辽东郡守周由养,不能保境安民,以至有民众惨死朝鲜之手,有罪。下狱,交廷尉处置。 辽东郡尉孙可,身负一地安保,却坐视朝鲜侵略。有罪,论死! 辽东东部都尉成望之,虽然反应及时。但巡边不严,有罪。念其良心未泯,许戴罪立功。 辽东郡呗水都司马许良。有罪,论死。 这一连串板子打下来,整个官僚系统,人仰马翻。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天子的板子下手这么狠。 连右相国都被罢斥归家,左相国都丢了太尉职位。 典属国与大鸿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带被罚了半年俸禄。 至于辽东郡,除了郡守外,其他两千石,几乎都被处死了…… 以至于有人私底下议论说:“两千石大臣,朝廷培养不易,为了区区十数庶民,何至于如此?” 据说,说了这话的那位大臣,隔天,就被人检举受贿,然后就被丢进了廷尉大牢。 顿时,舆论为之一靖,嘴炮党们再也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唧唧歪歪。 大家全部都歌颂起了圣天子爱民如子…… 也只有底层百姓们,才从这个事情上看出了些什么。 百姓们不是傻子。 当朝廷拿出真本事,认真的开始履行它保护其国民的职责时,他们自然能感受到。 无数人奔走相告,刘彻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进一步得到了巩固。 在这些纷纷扰扰中,刘彻已经开始写起了明告天下,对此事态度的诏书。 他提着笔,心中却想着前世种种,后世种种,一时间,胸膛都有些闷的慌了。 此事,处罚如此之重,完全是刘彻自己一意孤行决定下来的。 当然,这之中,也有着许多政治博弈与利益交换。 但,倘若不是他坚持如此,处罚根本不会这么重,甚至,很可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然而,当他自己走进太庙面壁思过,表明了他对此事决不妥协,宁肯自己名声被污,也要一查到底,处罚所有责任人后,整个朝野都不得不妥协。 皇帝都错了! 你们敢说没错? 不想活了是吧? 由此,才有了这样的处置。 没有人知道,刘彻为何反应如此大。 只有他自己知道。 “倘若身为国家统治者,享受万民供奉,手执天下权柄,而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免遭外敌侮辱,杀戮与抢掠,这样的统治者,要它何用?” “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统治这元元万民,岂肯沽名学蟹帝?”刘彻冷笑一声,在帛书上一挥而就,写下这诏书,然后,交给身边的王道,吩咐着:“拿去,交给少府润色,然后公布天下,张贴全国郡国露布之下,好叫天下人知道,朕的意思!” “诺!” 第二日,长安的露布下,就出现了一张新的天子诏书。 “朕闻之昔汤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罚齑之,无有攸赦!善哉!朕自受命于先帝以来,夙兴夜寐,战战兢兢,如履簿冰,恐朕之不德,以羞先帝之遗德也。 古者圣王,皆以生民为要,视民若子女骨肉;太宗孝文皇帝故诏:天生蒸民,以置君而养治之。 朕受命以来,追思三代,俯察先王治政之得失,其皆曰:首在生民…… 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以牧狩九州,凡九州中国之子民,皆朕子民,伤朕子民,如伤朕臂膀! 今朕夙兴夜寐,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怛惕不安,未尝一日或忘于心,乃诏示天下元元万民,四夷诸国,自今往后,敢有伤朕子民者——虽天涯海角,朕必遣大军诛之! 勿谓言之不预也! 此诏。 丁亥年,夏,五月,甲子!” 因为是甲子日明发天下,史称甲子诏谕。 这道诏书,深深影响了此后无数年汉室政策,因此发动的战争不计其数。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因此之故,六月初,刘彻下诏,改元元德,以丁亥年为元德元年,大赦天下,赐孤寡布帛酒肉。 所谓元德,刘彻在改元诏书中亲自予以解释——元者,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德者,以安民为德,保民为德,护民为德,养民为德,治民为德。 这也大概是刘彻这个天子,第一次颁布关于他的治政理论以及治政思路的国策性质的诏书。 因为邻近考举,长安士子云集,这道诏书一出,顿时就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 或有人为之感动,发誓报效圣王。 也有人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一个投机的好机会。 更有人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故。 但无论如何,刘彻的这道改元诏书与之前的甲子诏书,二位一体,将他的思路与政略,阐述给了所有参考士子。 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按照这个调调来参考。 一如唐代考经贴,两宋考经义,明清论八股。 规矩就划在这里了。 想当官,就照着我的规则来! 不然,爱干嘛干嘛!(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八十四节 官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元德元年夏六月。∮☆ 王险城的卫满朝鲜君臣,胆战心惊的看着一个耀武扬威,站在他们面前的汉人。 这人叫成望,乃对面汉朝的辽东郡东部都尉。 上个月的事情,如今,卫满朝鲜的君臣,差不多都已经知道长安的反应了。 长安的小皇帝,雷霆震怒,撸掉了一个丞相,关了一个郡守,杀了一个郡尉,一个都司马。 甚至就眼前这位东部都尉都吃了挂落。 现在,长安小皇帝的板子,要打到他们身上了。 卫满朝鲜君臣,人人都紧张无比。 没办法,卫满朝鲜太弱了! 旁的不说,便是眼前这位汉朝辽东郡东部都尉手下的郡兵动员起来,都够卫满朝鲜喝一壶的了。 长安震怒,他们该如何是好? 成望却是气势汹汹的直接摊开手中拿着的帛书,当着殿中众多卫满朝鲜的贵族大臣,直接毫不留情面的厉声喝道:“天子命吾前来询问,朝鲜君臣,何故妄杀我汉家子民?今天,你们必须给吾一个交代!” 当代的卫满朝鲜国王卫准,是卫满朝鲜开国之主卫满的幼子。 当初,卫满跟随卢绾背主叛汉。 他留在汉朝国内的亲属妻儿,自然没有好下场。 要知道,当时,连坐法还没被废除。 汉法与秦法,甚至连字面意思都没改动。 所以,卫满先前的儿子与妻妾们,几乎都被愤怒的刘邦处死了。 而卫准是卫满攻取了朝鲜全境。定都王险城后生下来的唯一一个儿子。 卫准的母亲,是朝鲜当地的土著。 因此。卫准也多少继承了一些朝鲜土著的外貌。 他有一张大饼脸,满脸都是些坑坑洼洼的麻子。头发披散着。扎着小辫子,虽然站在金碧辉煌的王宫中,但在成望眼里,却跟野人没有什么差别。 卫满朝鲜国王卫准,看了眼他向来倚为长城的国中大将与贵族们。 在这些家伙眼中和脸上,他没有看到半分的自信。 相反,这些早些时候还在叫嚣和鼓吹战争,让汉朝小皇帝见识一下厉害的贵族大臣们,此刻都是低着头。与他一样惶惑不安。 甚至于,有人的腿都在打颤了。 “没用的家伙!”卫准在心里骂了一声。 但更让卫准心中愤恨的是,某几个贵族大臣,这个时候居然一副喜不自胜,就差欢天喜地的模样。 这几个人,都是朝鲜国内的亲汉派系的代表。 尤其以小番君南宫信等人为甚。 南宫信家族在卫满朝鲜国内,属于一个比较强大的势力。 当年,南宫信的祖父,本来就不想背叛汉朝。纯属被裹挟的人。 到了朝鲜后,南宫信家族,一直就拒绝夷狄化。 他们与他们的亲属部曲,统统都是穿汉服。长袖宽袍,衣襟右衽,以示不忘根本。 本来。像这种冥顽不明的家伙,早就该被杀掉了。 但。不管是卫准,还是他的父亲卫满在世时。都故意留着南宫家族。 为的就是平衡国内强大的亲匈奴势力。 不然,要是没有南宫信这些心怀汉室的贵族大臣制衡,国内的那些日思夜想想着当匈奴人的贵族,早把卫家卖掉,去投奔匈奴爸爸了。 卫家固然早就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了。 但他们也没把自己看成匈奴人。 只是,在此刻,南宫信等亲汉派系的神情与表情,让卫准看的心中火冒三丈。 没有那个上位者,愿意看到,明明是自己的大臣,拿着自己的俸禄,吃着自己的粮食,却成天想着怎么给另外一个国家效死、效忠。 然而,当着成望的面,卫准不敢有任何的不满。 他只能低着头,慢慢的跪下来,道:“臣朝鲜国国王卫准恭问汉天子圣安!” 卫准眼珠子一转,他笑着道:“天使容禀:前时,辽东郡之事,小王并不知情,乃是小王手下的臣子所为,该臣蛮夷野人,不懂中国礼数,行为粗鄙,是故就……” “请天使转告天子,该臣胡作非为,小王已经将他杀了……”卫准媚笑着道:“首级已经被小王悬挂在城头示众……以儆效尤……至于那个被误杀的汉家子民,小王愿意赔偿他们的家属……” 在卫准看来,长安的那个小皇帝,这一次真是反应过度,不就死了几个贱民吗? 何至于如此? 但,卫准更清楚,朝鲜是小国,得罪不起汉朝这样的庞然大物,这一次,就认栽吧! 大不了,赔点钱好了! 卫准就不信了,为了几个泥腿子,长安的小皇帝还会真的发动大军,越过辽东糟糕的交通来攻打朝鲜不成? 只是,这汉朝皇帝面子,还是要顾的。 不然,小皇帝真的中二起来,怎么办? 成望听了,冷笑了起来。 其实,在甲子诏谕之前,成望觉得,这事情,完全就是长安天子瞎胡闹嘛! 不就死了几个泥腿子吗? 至于下手这么狠? 搞的他在辽东官场里外不是人,几乎没有人愿意搭理了。 只是,甲子诏谕与随后的改元诏书,却让成望立刻就把之前心里小小的腹诽丢到一边了。 这天子是要干大事啊! 既然天子要做大事,那我辈苦等已久的飞黄腾达之机,不就来了吗? 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成望的鼻子与直觉早就变得无比灵敏。 这一次,成望就嗅到了一个他崛起的机会,向上攀爬的机会。 汉家首重军功,非军功不得列侯! 而军功又以灭国为最! 像是今年的吴楚之乱,平定后,据说要封十几位有功大臣为列侯。 太尉更是已经被明封为食邑一万户的万户侯。 如今,随着辽东郡守郡尉关的关,死的死,这辽东郡官阶最高的人,就是他这个东部都尉了。 在看完那两道诏书后,成望想了两天两夜,他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让他飞横腾达的疯狂主意——挑起与朝鲜的战争。 只要战事一起,那他成望,作为辽东郡目前级别最高的将领,少说也能混一个将军衔。 灭了朝鲜后,凭借灭国之功,一个列侯的爵位,想来应该是轻松简单的事情。 如此一来,那本来在成望眼中,不值一钱的死去边民,立刻就成了他最亲的亲人。 不得不说,官僚们吃起人血馒头来,古今中外,那技能都是熟练无比! 因此,此次来王险城,成望其实是主动请缨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八十五节 杀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成望看着满殿的朝鲜君臣,心中无数个念头此起彼伏。 作为辽东郡目前官阶最高的官员,成望手里掌握的信息,远比其他人多。 他不止知道了朝廷的态度,他还听说了,连自吕后以来,一向反对战争的东宫,这次都出奇的表示了支持。 朝廷已经在调兵遣将了。 从燕国运来辽东郡的军需物资,已经开始增加。 成望扫了一眼满殿战战兢兢的朝鲜君臣。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底浮现。 这个主意确实很疯狂! 但…… 成望看了看这殿中内外,数以百计的士兵,还有他眼前这些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朝鲜君臣。 苏秦张仪蔺相如的故事,从他心底浮起。 “大丈夫生于世,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成望在心里想着。 他的胸膛也因此剧烈的起伏起来,深藏血脉深处的野心开始勃勃生长,转瞬,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意志。 在野心的支配下,成望板着脸,对跪在他面前的朝鲜王卫准道:“朝鲜王,尔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不怕我汉家天兵一到,朝鲜举国,立为齑粉?” 卫准闻言,心里头虽然难受的紧,但,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表示,只能深深的低头,匍匐在地上道:“天使,冤枉啊,小王向来忠心汉室,为汉藩臣,屏障东夷,谨守与汉太宗孝文皇帝之约而不敢有畔,请天使明察!” 卫准的软弱。给成望的野心浇下了第一桶水。 得到鼓励的野心,迅速的冲垮了成望心中所有的顾忌和畏惧心理。 此刻,他完全无视了自己身处朝鲜国都之内,除了三五个随从外,他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借助。而,他将要挑衅的对象,朝鲜王国,拥有数以万计的军队,即使一人吐一口吐沫,都足够把他淹死。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 倘若朝鲜君臣稍微有些硬气。成望,也断不会像这样肆无忌惮了。 没有了畏惧和顾忌的成望,说起话来,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有没有冤枉。本使怎知?” “朝鲜王,还是请你去长安,当面与天子解释罢!” 说完这两句话,整个大殿,顿时静的都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朝鲜王卫准的胸膛,更是此起彼伏,显然,他是真的愤怒了! 就连成望。也被自己那嚣张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找死的话来。 卫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招人来把眼前这个可恨的汉朝官员拖出去切成碎片的冲动。 “孤要忍……”卫准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本就是忍术大师。 卫准生下来不过一年的时候,卫满朝鲜的创造者卫满就病逝了。 因此,他其实是被贵族大臣们当木偶傀儡养大的。 过去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他起码当二十年傀儡,是靠着熬死那些掌握着大权的贵族,才获得朝鲜国的大权的。 在当傀儡的日子里。卫准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实力不行的时候,那就乖乖低头当孙子吧! 而汉朝的国力军力。即使只是漏出一个指甲,都足够碾死朝鲜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卫准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然后在心中发誓:“今日之辱,孤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跟汉朝皇帝讨还!” “只要我那出使匈奴的太子带回匈奴大单于的口信,孤就不用再受汉朝皇帝的气了!” 在卫准看来,匈奴比汉朝强,只要自己能攀上匈奴的高枝,有匈奴的保护,汉朝必不敢动他。 然后,等匈奴入侵汉朝时,他再领兵,好好的报今天的一箭之仇。 “孤还要吞并辽东,迁都蓟城!” 带着这样的野望,或者说催眠。 卫准叩首道:“天使容禀,小王自幼体弱多病,怎经得起车马奔波!” “还请天使见谅!” 成望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朝鲜王居然是这样的软弱之辈。 就听卫准继续道:“不如这样,小王遣一大臣,随天使归汉,至长安向圣天子解释如何?” 卫准也是真怕了! 长安小皇帝的诏书,他看过,话里话外,杀气腾腾。 现在,匈奴的高枝还不知道攀不攀得上。 万一,匈奴单于不愿意为了朝鲜与汉朝交战,而他又惹恼了汉朝皇帝,汉朝军队一到,他真没什么信心跟那些精锐汉军交战,更何况,朝鲜屁股后面的真番、马韩、沃沮,可都是一心亲汉甚至想着内附的二五仔。 要是这些家伙在背后也给朝鲜捅一刀,那腹背受敌之下,朝鲜就真要灭亡了! 特别是马韩人,卫准很清楚,只要汉朝军队一动,马韩人肯定就会倾巢而出,来找他算账。 但去长安的话,他也没那个胆子。 没办法了! 只能放一个大臣去长安,去给汉朝小皇帝出气,顺便拍马屁了! 卫准很不想这样做,但现实逼迫他不得不如此! 说到底,还是朝鲜太小了! 离天堂太远,汉朝太近,注定只能仰汉人鼻息而生存。 不过…… 只要匈奴单于肯保护朝鲜,那么,这个战略窘境,就不复存在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卫准匍匐在地上,叩首道:“还请天使许可!” 成望看着卫准,心中,思虑来思虑去。 这卫准看样子是死都不肯随他去长安,他那个单骑说降一国,兵不血刃为天子开疆拓土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但卫准的表现,却进一步的刺激了他的胆量。 许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想法,此刻一一浮现出来。 每一个想法都是那么的疯狂! 想来想去,成望最终决定了下来。 “想要功名,不博一把,怎么成?”成望心里想着。 嘴上却道:“那贵国准备遣何人去长安谢罪?” 卫准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臣子,亲汉派的大臣们,自然是拼命的给他挤眉弄眼,人人都想自己去。 但卫准清楚,这些家伙去了长安,估计就不会回来了。 而且,他们去了长安,肯定会把事情统统倒出来——实际上,下令去汉地掳人的,就是卫准自己,那纯粹是卫准为了报复真番王和马韩王等大摇大摆的去汉朝朝觐的举动,那成想捅了个马蜂窝? 所以,这些家伙是不可以派的。 但其他人又扶不上台面! 这些早就夷狄化的家伙,真要去了长安,怕是火上浇油! 没办法! 卫准心里叹了一口气。 对一个年轻的大臣道:“张卿,劳烦爱卿去一趟长安,代孤向圣天子谢罪,解释!” “臣奉命!”这个年轻的大臣,算是卫准最喜爱的一个臣子了,他是在王险城长大的少数汉学造诣不俗,但同时对卫家忠心耿耿,没有成天想着闹着要回汉朝的贵族。 这大臣又对成望一拜,道:“小臣张长,见过天使!” 成望嘿嘿一笑道:“免了,尔准备一下,立刻随本使回去,向长安天子解释吧!” “诺!”张长顿首道。 当天,成望就带着张长以及一大票随行的朝鲜使团成员,回归辽东。 两天之后,这支队伍就到达了呗水。 渡过呗水后,张长还没来及观察这汉朝故国的景色,就发现,他和整个使团,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原本一路上,对他还算客气的汉使成望,此时骑在一匹战马上,全副武装,冷冷的看着他,一挥手,下令:“杀!一个不留,为我汉家死难边民报仇雪恨!” 因为甲子诏谕明发天下,早被天子诏书激得血气沸腾,只想找朝鲜人复仇的汉军士卒,见到这些朝鲜人,又有了上司的命令,哪里还想那么多! 立刻就冲上去,刀砍枪刺,一刻钟功夫,就将整个使团成员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成望看着这遍地的尸骸和残肢断体。 口中发出疯狂的笑声。 他知道,他这样做很冒险。 更清楚,他这样做的行为,一定会挑起战争。 但是,人生在世,倘若抓住机会,还要瞻前顾后,不肯下注。 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几天之后,一封来自辽东东部都尉的奏报,就来到了刘彻御前。(未完待续) ps:抱歉,这两天状态很烂~目测是懒癌发作了,等我调整一下~ ... 第三百八十六节 制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看着辽东郡东部都尉成望的奏报。⊙w. 心里面真是哭笑不得。 成望在奏报上说:臣奉陛下诏谕,往朝鲜晓谕其君臣。 刘彻确实下过命令,让辽东郡派一个官员去通报朝鲜君臣关于甲子诏谕的事情——既然要对朝鲜开战,那肯定要先教育一下朝鲜君臣。 汉律中有不教而诛是为罪的豁免条款。 作为皇帝,刘彻也需要一个能进一步激发国民爱国情操的借口。 派人去朝鲜,教育一番。 然后,随便学一下后世米帝的手段,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天下人,朝鲜人是自己作死,并非朕想要侵夺他的土地。 然后,与朝鲜的战争,就将变成一场正义的战争,维护秩序的战争,而非一场侵略战争。 同时也可以瓦解朝鲜国内的部分抵抗意志。 只是,刘彻万万没有料到,成望这个辽东郡现在最高级别的军事官员,居然亲自去了朝鲜? 够胆! 更有种的事情,还发生在后面。 成望在奏报上说:然朝鲜君臣,终不肯奉诏! 然后,他就——“臣出于义愤,于是,杀朝鲜将……斩首百余,筑为京观,以慰惨死边民,在天之灵……” 真是有种啊! 刘彻拿着奏疏,站起身来,踱了几步。 成望的说辞,刘彻一句都不肯信! 什么朝鲜君臣终不肯奉诏? 不肯奉什么诏?谁的诏? 这个成望春秋笔法玩的真是顺溜! 至于后面的什么出于义愤,刘彻就只能呵呵了。 整个事情,这个辽东郡东部都尉给刘彻的感觉。就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作主张! 刘彻活了三辈子。这样的事情,岂能瞒过他? 看着这奏疏。刘彻就不由得想起了小猪统治时期发生过的同样类似的事情。 一个叫涉何的小猪近臣,奉小猪的诏书,去朝鲜出使,回来的顺手宰了送他的朝鲜大将和贵族,然后,上报小猪…… 只能说,历史真是出奇的相似啊! 这些官僚们,还真不能小看了他们! 这个事情,刘彻现在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就是派出使者,调查整个事情过程,然后,根据事实来决定——这样的话,这个成望妥妥的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矫诏、欺君,哪一个都够杀他全家了! 只是,刘彻除了爱与正义外,找不到要这么做的理由。 后世欧米的殖民者们,哪一个不是败类人渣王八蛋呢? 但就是这些败类人渣。生生的给白皮们创造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即使到了新千年,欧洲白皮都还享受着这些败类人渣的遗产。 因此,像成望这样胆大够种的官僚。刘彻倒是希望能多一些。 起码,胆大妄为,比遇事胆怯。因循守旧好多了。 况且,真要那么干了。刘彻觉得,他恐怕会打击以后的殖民者的积极性。 想要殖民。首先的第一条,就得学会把夷狄当牲口看。 跟他们讲礼义仁恕的话,不止会养出一条条白眼狼,更可怕的是,他们未必会领情! 譬如说,三哥家的贱民们…… 但,要是不处置这个成望,朝野上下的舆论就不提了。 刘彻担心,以后某些家伙有样学样,玩出类似后世霓虹一样的下克上,那就不好玩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要是以后的军官大臣,都这么玩,他这个皇帝就该去玩泥巴了。 第二个选择,自然就是奖赏这个官僚,给他升官加爵,作为典型,到处宣传。 只是,这么做除了激怒整个朝鲜君臣,使之不顾一切甚至于倒向匈奴外,没有任何好处! 刘彻现在面对的局面,可不是后世小猪面临的局面。 小猪征伐朝鲜时,匈奴人缩在漠南,头都不敢露。 当时,匈奴人恐怕还会对汉军攻击朝鲜,感到庆幸。 但现在可不同。 匈奴人的势力如日中天,一旦朝鲜放弃一切顾忌,全面投向匈奴,甚至成为匈奴的一个附属势力。 那时候,就麻烦了! 更麻烦的是,现在,刘彻还没做好军事上的准备。 打朝鲜,只是他的一个战术目的,通过打朝鲜,拿到梁**队的控制权,才是他的战略目的。 这个成望打乱了他的计划和部署,还想要好处,做梦吧! 刘彻没马上下令,派出使者去抓他回长安,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至于第三个选择,那就是装哑巴,装作没有这个事情,不予任何回应。 很快,刘彻就做出了决定,他将手上的奏疏,丢进王道的手中,吩咐道:“拿去烧了!” 这封奏疏是成望的密奏。走的是特殊途径,没有经过丞相府,所以,只要烧了它,除了刘彻与成望自己外,没有人能知道整个事情。 只是,这样一做,刘彻清楚,成望就得看他的命了。 朝鲜人是肯定忍不下这口气的。 而卫满朝鲜,别的可能没有,但刺客、亡命之徒多的是! 许多在汉朝被通缉的罪犯,最后都是跑去了三越、匈奴和朝鲜避难。 小猪的那个涉何,就是死于朝鲜人的报复。 然而,这与刘彻何干? 成望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就得承受因此而来的风险! 他要是能躲过朝鲜人的报复和暗杀,那就证明,他还有点用。 躲不过正好! “恐怕这也是小猪当年放任涉何的原因罢?”刘彻心里想着。 然后,刘彻就不再去此事了。 对刘彻来说,眼下最大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即将举行的考举。 根据内史衙门和少府衙门的预计,今年的这次考举。参考的士子人数,恐怕会超过一万人! 这么多人同时在长安参考。无疑是对刘氏政权组织能力的一次考验。 为了维持秩序,刘彻已经下令,从灞上抽调用于防备匈奴入侵的一万军队回到长安协助南北两军。 目前来看,长安治安大体良好。以往惹是生非的游侠儿们,今年都在忙着赚钱。 关中各种工程的开工,使得这些游侠儿不是受雇去做了监工,就是忙着在长安城招工,没那么多时间去行侠仗义了。 这次考举,对汉室而言。意义重大。 假如一切顺利,这次考举过后,汉室就将开启从封建军事贵族集团政体向官僚利益集团政体的过渡。 为了能让这一切顺利进行,刘彻做出了大量的妥协和让步。 譬如说,他下令,凡有列侯勋臣子弟参考,成绩一律自动上升一档。 前两天,他又下诏,以照顾功臣为名义。所有两千石以上官员的子侄参加考举,一律依照列侯勋臣子侄待遇处理。 黑吗? 确实很黑! 但却必须如此! 不然,万一闹出最终录取者大部分是寒门子弟的悲剧出来。 那旧贵族勋臣官僚阶级必然会仇视和抵制考举的进一步扩大化。 想要让改革顺利推进,刘彻就必须在这方面做出妥协。 刘彻从来就没幻想过。官僚贵族阶级会以国家社稷为重这样天真的事情。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国家和人民这样的口号,中二少年或许会信以为真。但,每一个成熟的官僚。都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情。 喂饱了贵族勋臣和官僚们以后,刘彻就得以对考举进行制度化和系统化的规范。 到今天为止。粗略的考举制度以及规范条例差不多出来了。 主要就是将考举的三轮考试分为三档。 通过第一轮的士子,将有资格被录用为关中地方的基层官员,譬如亭长、游缴、廧夫等等,从事基层的管理工作。这类士子被称为秀才,就是优秀人才的意思。 通过考举第二轮的,必然可以获得亭长、游缴、廧夫的任命,同时有机会出任地方县衙的刑曹令吏、书吏以及长安九卿衙门的低层文官。 这一类士子被称为贡士。 通过考举第三轮的,必然将出任县一级衙门的各种低阶官职,同时有机会进入到九卿衙门乃至于成为天子侍从官。 这一类士子被称为茂才。 这三类,在未来的升职以及考核方面待遇一样,全部都将从最底层的一百石官员起步。 但,很明显,基层的廧夫游缴在进步速度方面完全拼不过在县衙里的人,更不用说九卿衙门中的人和皇帝身边的人。 之所以要如此划分,既是要选取最优秀的人才来进行培养,更是刘彻不得不对现实做出的妥协。 毕竟,后世打个游戏,还要分个大神菜鸟,这考举,若没有个等级,就很难服众。 不然,别人肯定会问,为什么某某是九卿衙门里工作,哥却要去基层? 有了这套等级,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行分配。 谁叫考了秀才而不是茂才呢? 更重要的是,这套等级制度的出台,可以堵住旧贵族勋臣官僚阶级的嘴。 朕都给你们的子侄加分了,优待了,还考不上,考不好,那是他们草包的缘故,不要再来埋怨朕不优待功臣了! 而与这套等级制度相对应的,则是刘彻对考举士子安排的出路的规定。 刘彻已经下令,所有考举士子,不管哪一类,全部必须从四百石以下开始工作。 没有特殊原因,譬如天子诏书、太后谕旨,一年最多升一级。 所有士子,三年内,不得出任一地主官如县令某曹首长等。 这就明显是给列侯勋臣官僚阶级们上枷锁了。 不然,那些家伙把自己的子侄安排到某些肥差上,让他像火箭一样的蹿升,三五年就运作到朝堂上或者某郡主薄、司马甚至郡尉郡守上。 那十年八年后,这个国家岂不是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为了防止后世脑残子孙,被官僚们忽悠了,搞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刘彻下令,将他的那道手令,勒石于未央宫温室殿花园之中。 只要这个国家的皇帝还姓刘,谁违反这条规矩,谁就是不孝子孙! 现在,刘彻主要要头疼的事情,就是考举的试题了。 现在,前两轮考举的试题都已经出炉了。 第一轮,主要是考基础的知识点,像基本的书读写以及基本的算术计算和一些常识性的问题。 只要读过几年书,不是太草包的,基本都能通过。 因此,这一轮的试题,刘彻是交给颜异和汲黯去编纂。 反正,要求不高,只要能有点基本的能力,就可以胜任廧夫、游缴一类的职位。 这第二轮就稍微复杂些了,要考校一些专业的知识。 像什么某里有户xx户,田xx顷,口xx,请问,该里本年度赋税多少? 又或者某甲犯xx罪,请问该处什么处罚?用那一条律令裁决? 这个事情,刘彻就已经交给了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去搞定。 一般能通过这一轮的,不是官宦世家就是名家弟子。 当然,混进草包的可能性也很大。 譬如那些自动提升一级成绩的列侯勋臣子侄。 但,那些家伙混进来了,也没多大影响,最终能脱颖而出的,必然是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 第三轮的考题,刘彻亲自来出题。 目前,题目刘彻也考虑的差不多了。 与去年那次考举相比,今年的考举,刘彻个人的政治色彩,更加浓厚了。 这第三轮的考举,就是刘彻挖掘那些未来的政治之星的途径。 什么样的人才叫政治之星? 当然是善于揣摩他这个皇帝的意图,能坚定的执行他的意志,并且贯彻下去的人才。 所以,这第三轮的考题,第一题就是——朕闻之,昔者管子曰:夷狄豺狼,不可厌也,华夏亲昵,不可弃也。倘使诸公为某地官员,该地夷民居多,试问,何以化夷为夏? 要是白痴敢用怀柔施德来回答,刘彻肯定一脚把他踹出去。 其他的题目,大体也类似如此,都是一步步的问参考士子,假如他们成为某个夷狄地区的行政长官,面对夷狄之民,或闹事,或撒泼打滚,他们的应对策略。 毫无疑问,这是刘彻在计划培养一批未来殖民地管理人才。 要求不高,心狠手辣,对外人能下得了手段,同时还懂的变通,没有满脑子的文青思想和仁义道德的人才。 刘彻可记得清楚,后世西方殖民者在他们的殖民过程中,也并非完全是压榨和欺凌殖民地的人。 譬如英国人发达了后,就想着推广他们的那一套价值观,玩什么人人平等,结果,人三哥的贱民不答应,于是,就有了印度大起义。 嗯,这也是三哥唯一一次对英国殖民者说不! 居然敢动摇贱民们的生活,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等这批人成长起来,应该刚好就是汉室殖民主义大兴的时候。(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阿~~~这一节写的好痛苦,有些东西还没考虑好,以后慢慢补充吧! 第三百八十七节 地狱之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关中北方门户萧关。 匈奴正使须卜雕难,骑在马上,缓缓的走出萧关的甬道。 一个去年他来汉朝时,所未见到的场景,猛然浮现在他的眼前——数以百计的汉人,正拿着各种工具,顶着烈日,在萧关城墙之外,直道旁边的土地上工作。 一条条木制的器物,被他们一根根的按照严格的比例安放。 起初,须卜雕难以为这是某个汉人富豪在玩什么花样。 但随着他继续沿着直道向长安前行。 在漫长的直道一侧。 汉人的工匠和监工,数之不尽,到处都是在工作的人们。 道路两旁,一座座过去所未见过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 须卜雕难很轻易的就辨别出来,那些建筑,明显具有类似马驷一类的功能,可以供马匹休息、进食以及保养。 “汉朝人,这是要做什么?”须卜雕难感到难以理解。 一路走来,须卜雕难仅以肉眼观测到的工人和工地,就有上百处,这意味着至少有一万多人正沿着直道建造着某种工程。 这显然,已经不可能是任何私人所可以承担起来的巨大工程。 甚至,当世除了汉朝这个拥有近乎无穷无尽财富与人力的国家外,不可能有其他任何势力,能进行一个如此庞大的工程。 “或许,汉朝人是在修建类似水渠一类的工程吧?”须卜雕难心里想着。 但是,须卜雕难看着那些在忙碌的工人,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汉室派往匈奴的使团。还是匈奴派来汉室的使团,都是写作使团读作间谍。 收集一切沿途所见所闻的情报。回去整理备案,也是须卜雕难的工作之一。 于是,须卜雕难让人请来负责迎接他的汉朝官员,问道:“敢问贵官,贵国这是?” 负责迎接须卜雕难的是大鸿胪的一位丞令。 这丞令神秘的笑了笑,拱手道:“贵使何必关心这等俗物呢?” 然后就坚决不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这就更让须卜雕难心中难受。 可惜,一路上,汉人的军队一直都在监视使团的成员。 不然,须卜雕难真想找人好好问问。汉人修建一个这样的工程,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须卜雕难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工程,恐怕十之与军事有关! 而这次使团自从进了萧关,监视他的军队,就比以往出使汉朝时的军队数量要多上一辈。 很显然,汉人并不希望他有任何打探的行为。 汉人越不希望他知道,须卜雕难反而越想知道。 “我一定要弄清楚,汉人。这是在做什么?”须卜雕难心里想着。 一如汉人有着在匈奴内部的情报来源一般,匈奴人也在汉人中有着情报来源。 这个世界,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可惜。须卜雕难永远都想不到。 汉朝想瞒着他的,不是这个正在施工的工程——轨道马车,这个事情。是瞒不住的,一旦它竣工。必然会被天下人包括匈奴人知晓它的存在和运作方式。 刘彻真正想隐瞒须卜雕难,不让他知道的事情是——就在须卜雕难进入萧关的同时。另外一个来自匈奴的使团,已经出现在长安城中。 此时此刻,刘彻就正在宣室殿中,看着这支使团所呈递上来的一份长长的采购清单。 “胃口还真不小啊!”刘彻看完清单,心里冷笑着。 五千匹上等丝绸,一千石茶叶,五百石大黄,一百石花椒,这就是对方开出来的价码。 这几乎是狮子大开口了! 五千匹丝绸,即使以汉地的价格,也足足价值几千万钱了。 其他茶叶、大黄、花椒,加起来,差不多也值一两千万。 但是,对方开出来的交易筹码也不低! 各种珍奇物种,足足装满了二三十辆大车。 全部都是汉室本土所没有的,其中,甚至就包括棉花这样的神物。 甚至,还有着三十匹种马! 即使不算这些东西,单单就是,可以给匈奴单于添堵这个理由,刘彻都会很乐意做这个买卖! 谁叫这个使团是乌孙国的大禄牵头,加上一帮匈奴国内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联合起来的呢? 因此,只是稍微考虑一下,刘彻就在这张清单上写了一个可字,然后交给王道,让王道去转达给少府衙门。 这笔交易,刘彻就不走国库了,直接从少府的物资里抽调。 反正,少府东西多,而且放在库房里难免会有发霉变质的情况。 还不如拿去换些东西。 当然了,刘彻也不是冤大头,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此次交易的各种物资,刘彻会让人一个个的去标价,然后把价格告诉来人。 汉室需要的,有用的,自然不妨给个高价。 那些没太大作用的东西,随便给个价格就行了——总之,只要最终价格差不多达到对方的期望值就成了。 这样下次交易的时候,对方肯定会把那些高价的商品运来。 刘彻借此,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实现许多目标。 “王道,再去将乌孙人送给朕的那几盘花拿来……”刘彻忙完此事,就对王道吩咐了一句。 “诺!”王道点点头。 不多时,几个宦官就捧着几盘色彩艳丽,芬香无比的鲜花,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这几盘花,是乌孙大禄作为‘礼物’‘免费赠送’给刘彻的。 大体上,那位乌孙的大禄,是想用这种美丽无比的鲜花来讨刘彻的欢喜。 不得不说,他做对了! 刘彻确实对这几盘赠品很感兴趣! 刘彻看着那几盘美丽无比,正含苞待放的鲜花,他的心,却是冰冷无比。 “茎直单花不分支,花朵如此艳丽……”刘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地狱之花啊!” 他虽然不是什么植物学家,也从未见过那传说中曾在近代风靡全球,毒害无数国家和民族的地狱之花。 但,对于这种原产三哥家,其后遍布全球的这恶魔之花,真是如雷贯耳! 哪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而这地狱之花的特征又是如此明显! 说起来,这种植物,其实在最初,仅仅是作为一种观赏植物出现的。 就如现在这样,被人送来送去,当成一种好看的玩物。 而它的药用价值和更深层的魔鬼属性,此刻还未被人发觉。 “朕该怎么处置它们?”刘彻看着这几盘花,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刘彻很清楚,他现在面对着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这种来自地狱魔鬼的赠品,就是一柄双刃剑。 它能杀人,也能杀了使用者! 后世大英帝国全盛时期,确实用此物害了不少人。 但也害了它自己的人。 大英帝国的大烟鬼,从人口比例上来说,与我大清是大哥别笑二哥。 然而,同时,它巨大的药用价值,也使刘彻无法忽视它。 在这个时代,再没有比这种地狱之花更灵验的麻醉药和杀虫药了。 有了它,南方的寄生虫病以及各种折磨人民的疾病,就不再可怕。 甚至许多人的生命可以被再次拯救! 前提是,只能小剂量的使用,而且,必须严格控制次数。 但是…… “呵呵……” “控制的了吗?”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谁能阻止?” 刘彻非常清楚,那些闲得无聊的贵族们,假如发现了这个东西,会怎么对待它? 看看现在的人参就知道了。 魏晋时期,可不缺吃了五石散,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谁的‘风流名士’。 “传朕的命令,把这几盘花,放到未央宫的兰台上,没有朕的许可,敢有接近此物百步距离者,杀无赦!”刘彻踌躇许久,最终也还是没下定决心,只能将这些花还有它的种子,全部放到只有他这个皇帝才可以进去的兰台,更下了严令,禁止一切靠近和查探者。 对刘彻来说,这花,如它的外表一样,即美丽诱人,又危险无比。 他有心想学杜邦,但又怕控制不住。 只能暂时先搁置到一边。 不过,在转身的那一刻,刘彻忽然想道:“话说,倘若将此物制成蜡丸,然后招募一批夷狄敢死之士,待其上阵时,分发此物……” 人类的战争史上,使用兴奋剂的次数,数不胜数。 没道理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嗯,大家应该都知道那是啥~~~~~~ 明天一万~ ... 第三百八十八节 展示肌肉(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次日,早朝之时。【頂【点【小【说, 匈奴正使须卜雕难,就带着他的使节团,迈步走进宣室殿这个汉朝的中央权力核心。 “外臣大匈奴当户须卜雕难,敬贺汉皇帝登基!”须卜雕难恭身下跪,以匈奴的礼仪伏地一拜。然后,就拿出一封木牍所著的国书,呈递在手上,站起身来,道:“此我主大匈奴撑犁孤涂亲笔所书之国书,呈与皇帝御览!” 刘彻挥了挥手,一位宦官立刻跑下去,将那国书,接过来,然后,转交到刘彻手上。 刘彻拿着那木牍,扫了一眼。 如史书所载一模一样,匈奴人的国书,长曰一尺二寸,宽也差不多。 抬头第一段文字,就是嚣张无比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 这样的国书形制,是中行说那个汉奸教匈奴人搞的。 目的是为了羞辱汉室君臣。 但,俗话说的好,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历史上小猪,后来就报了这一箭之仇! 他不止在战场上狠狠的教训和报复了匈奴人,更在外交国书上,将匈奴君臣羞辱的体无完肤。 小猪是这么说的——南越王头已悬汉北阙,今单于能战,朕自将待边,不能,则南面而称臣,何苦远走亡匿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 更戏剧性的是,匈奴人的单于,早被打破胆子了,连半句硬话都不敢放,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传信的汉使大摇大摆的离开单于庭!——伊稚斜以后的匈奴单于。可谓一蟹不如一蟹。 乌唯那个软蛋一度曾经想干脆投降算了,且鞮候更加不堪。居然说出了‘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也’,明摆着把自己放到了汉室藩臣的地位。 刘彻不认为,他三世为人,有着汉室两代天子为他打下的坚实无比的基础,又有着臣民的支持,拿着这么好的一副牌,还打不出小猪那样的牌局出来! 所以刘彻也懒得去看国书的具体内容了,他微微一笑。道:“请贵使转达朕对匈奴单于的问候……” 现在,匈奴的军事力量远超汉室。 汉室还处于战略防御阶段。 刘彻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机。 所以,表面上的客套和礼节,他还是会的。 须卜雕难微微欠身,道:“外臣代大匈奴撑犁孤涂,多谢皇帝问候!”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那态度,却是嚣张无比。只差没把鼻孔朝天了。 看的殿中的大臣人人怒目相对。 刘彻却是挥挥手,不以为意——假如换位思考,他是匈奴人,见了老对头家里面新上台的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他也会这样。 不为别的,只为了试探那个毛孩子的城府和性格。 类似这样的战略试探,史书上屡见不止。 便是后世天朝与米帝之间。也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故意挑衅式试探,为的就是摸摸对方新上台的那位大统领(总书记)到底有几把刷子。 说实话。这次匈奴人是派出使团而不是军队来试探,已经出乎刘彻的预料了! 刘彻本来都已经做好动员关中及边郡民兵应对匈奴入侵的准备了。 既然匈奴方面不想动刀兵。刘彻自然欢迎之至。 当然,刘彻深知,一位的软弱,只能让人认为你好欺负。 只有展示肌肉,才能吓阻战争! 所以,他给这次的匈奴使团,安排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接风宴。 刘彻微微笑道:“贵使来得正好,朕明日将于上林苑观兵,贵使不妨与朕同去!” 自打墨家开始重新为汉室效力后,刘彻已经借着杨毅网罗了近百名墨家子弟。 这些人,与少府的机器一结合,立刻就爆发了空前的效率。 到今天为止,墨家的学者们在少府的工匠以及军队将领的帮助下,已经成功的发明两种新式武器,并改进了汉室多种在役主战兵器。 其中就包括了大黄弩和连弩这两种威名赫赫的武器。 按照刘彻的命令,这些新式武器将首先在南北两军开始装备。 这段时间,正好有一个南军的司马已经完成了换装。 七百把陌刀,五百副连弩,因此展开的火力,将告诉所有敢于挑衅汉室的人,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须卜雕难闻言,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近距离观察汉室军队的情况。 他于是恭身道:“皇帝有请,外臣不敢拒绝!” 刘彻哈哈一笑,道:“那么贵使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朕会让人来带贵使去上林苑观摩的!” 这么好的一次展示汉家肌肉的机会,刘彻自然不止请了匈奴人。 他还请了目前在长安的真番王、马韩王以及其他小国国王。 除此之外,刘彻还特别没有节操的邀请了另外一支‘匈奴’使团。 当然,在安排上,刘彻将这两支使团做了有效的隔离,基本可以确定,双方谁都没有机会与对方接触。 “诺!”须卜雕难恭身一拜,罕见的说了一次汉语。(注) 待得须卜雕难一行退下去后,刘彻一挥袖子,将那封匈奴国书,往地上一砸,极为愤怒的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勃逆,太宗、仁宗两代先帝忍辱负重,今日匈奴再辱朕之颜面,昔者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朕誓必令匈奴人知道,什么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是他这个皇帝必须要表的一个态度! 汉人刚烈,尤其刘氏天子更是如此! 当初,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撕毁和亲协议,悍然入侵,这位天子亲被甲胄,发三辅兵,置三将军,又以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屯于渭北,征集了一千辆战车,骑步兵十万,太宗孝文皇帝御驾亲至渭北,教训士卒,慰问官兵,激励鼓舞军民的斗志,甚至,他还坚决要御驾亲征。 要不是薄太后拉着,汉匈在当年就全面开打了! 因而,对刘氏来说,继承太宗孝文皇帝遗志,向匈奴讨还血债,就是政治正确,即使是最坚决的主和派,也没法子在这个问题上设置障碍,最多说些什么实力不济,不该跳起战端或者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的屁话。 因而,刘彻此话一出,主战派们自然是嗷嗷叫着,鼓舞不已。 便是主和派们,也只能劝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此刻,还不是开战之时……” 刘彻看了一眼大臣们,心知,这个戏演到这里应该是刚好,再演下去就要过犹不及了。 于是他道:“朕知道,所以朕才要忍辱负重,然,有朝一日,朕,必亲执匈奴单于问罪于朕阶前!” 这不是嘴炮,而是一个政治信号。 刘彻完全就是想借此告诉长安的贵族们,都给朕去读兵书,练武艺吧! 整天斗鸡走狗,小心上了战场,有命去没命回!——汉室与后世王朝一个截然不同的特征就是,一旦发生战争,作为最顶级的贵族列侯们,必须上阵杀敌。 这是一传承自先秦时代的传统。 是以,列侯们再怎么草包,基本都有过军旅经历。 即使是出了名的三代单传,以病秧子闻名天下的平阳侯曹家,在小猪时期,也是披着甲胄上阵了。 馆陶太长公主刘嫖的儿子成蟜,现在就已经在北军中担任起一个都尉的官职了。 太皇太后窦氏的族人,也都是在军队中服役过的,甚至有不少窦家人本身就是现役军人。 譬如南皮候窦彭祖,不久前刚刚从长乐宫卫尉职位上卸任。 现任大将军窦婴更是确确实实的现役军人。 上层的贵族,都如此尚武,底层的民众,是个什么情况,想想都知道了。 这才是为什么,汉独以强亡! 刘氏王朝,本质上,就是一台战争机器!(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唔,今天有点私事~嗯~所以,今天的万字更新推迟到明天~ 第三百八十九节 展示肌肉(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天色刚刚放白。 义纵就已经起床了。 他习惯自己穿衣,自己洗漱,自己做饭,自己整治行装。 即便他今日已经身为大汉奉车都尉,位列天子近臣,家姊又贵为天子宠妃,他也依旧不改本色。 义纵虽然年轻,但少年时的苦难,使得他比其他多数成年人还要稳重。 他默不作声的穿戴好甲胄,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仪容,然后,系上佩剑,便出门坐上马车,朝着武库而去。 当义纵抵达武库时,武库的库房前,已经站满了士兵。 这些士兵,就是他麾下所管辖的北军精锐。 总计是三曲的编制。 因为是北军,编制相较边关满元的部曲,缩水了一大半。 但每曲也编有五百二十人。 每曲辖三屯,,屯下有队,队下设什,什下辖伍。 这套军事编制制度,是承袭自秦军,经受过无数次战争考验的科学配置,部曲屯队什伍,层层配置。 几乎已经臻为这个时代最合理的制度。 今上即位后,就以他义纵和剧孟为两个支点,直接掌握两支北军的精锐宿卫部队。 尤其是他义纵麾下的这支部曲,本身就是未央宫的天子宿卫部队。 不久前,天子更亲自下诏,为义纵统帅的这支部队命名为‘羽林卫’。 意为‘为汉羽翼,如林之盛’。 经过这两个月义纵的调整和筛选,如今。这羽林卫辖下一千五百余人,全部都是从南北两军甚至是灞上的野战军。陇右的驻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干士卒。 每一个卫士的身高都不低于八尺,俱是勇武忠诚。淳朴忠厚的良家子。 而良家子在汉室,只代表一个意思——地主阶级的子弟。 这些士卒中,家中条件最差的,也有两三顷土地! 因而,这些士卒,才有如此素质。 义纵下了马车,然后,再整理一下仪容——自从跟随周亚夫出征回来后,义纵的一举一动。都带了些周亚夫的影子。 周亚夫为人倔强,治军严整,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 经过周亚夫调教后的义纵,对军容军纪最为看重。 等义纵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确认无误后,才精神抖索的走进武库前的校场中。 见到义纵到来,一千五百余名站的笔直挺立的士卒,人人依旧笔直的挺立着。 没有人窃窃私语。也没有人东张西望。 所有士卒,上至军官下至步卒,如同一个个雕塑。 义纵走上校场的台子,扫了一眼黑压压的方阵。大声道:“诸君,早上好!” “义都尉早上好!”士兵们整齐划一,大声答道。 他们纷纷用拳头击向自己的左胸甲胄。顿时,校场中就只有砰砰作响的金鸣之声。 义纵也用右拳砸了一下自己的左胸。算是回礼。 这套全新的军礼,是天子亲自制定的羽林卫军礼。即使是天子当面,倘若士卒甲胄在身,也只需如此行礼。 义纵放下拳头,整个校场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然后,他大声问道:“吾等何人也?” “吾等羽林卫!”士卒们大声答道。 “吾等为何而战?”义纵再问。 “吾等为陛下而战,为大汉社稷而战,为天下黎庶而战!”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军官们带头喊起了口号! 义纵摆摆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问道:“吾等誓言是什么?”然后他就单膝跪下来。 所有士卒顿时都在军官们的带领下,与义纵一样单膝跪下,面朝未央宫方向。 一时之间,慷慨无比,也狗血无比的声音,响彻整个长安。 “吾等立誓,永世忠于天子,忠于大汉社稷,忠于华夏先祖,旦有一息尚存,吾等矢志不渝!” “吾等誓言,拼死守护大汉天子,维护大汉社稷!” “吾等誓言:遵从汉天子的诏命,服从汉天子的指挥,听从汉天子的召唤,谨奉甲子诏谕,为天下黎庶福祉,大汉社稷江山而战!” “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苍天作证,上帝为鉴!” “如违此誓,请上帝予大罚齑之!” 亢长的誓言说完,义纵才缓缓起身。 但他的整个人依然沉浸在誓言所掀起的热血之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恨不得为汉室江山社稷抛头脑洒热血,献完青春献子孙。 回望麾下士卒,多数也是如此。 当今之世,世人重信守诺。 便是混蛋人渣,一旦立下誓言,也轻易不敢破坏。 像这种以神明上苍为证,立下的誓言,只要有人胆敢破坏,那么,举世厌之弃之! 一个很明显的佐证就是曲周候俪寄,违背了与吕禄的友谊,结果至今为人非议。 俪寄不过是卖了一个没有立下过任何誓言的朋友,都被人天天非议,这一千五百多士卒军官中,谁要将来敢背誓,立刻就会被家族除名,世人唾弃。 更何况,这誓言,每日清早全军集训之时,必然会复述一遍。 这是来自天子的旨意。 义纵也不得不佩服今上,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收拢军心。 有了这个誓言,这校场中的一千五百余人,从士卒到军官,恐怕人人都会变成天子的死忠。 而且,因为这些士卒将校,俱是良家子,等他们服役完成退役归家之后,在他们的影响下,他们的子侄族人,恐怕也会连带的被影响。成为汉室最忠诚可靠的力量。 这一千五百余人,足可影响数千户家庭。辐射万余户。 再算上同样被要求如此立誓的驸马都尉剧孟麾下的一千五百余人。 五年之内,整个汉室军队。都会逐步的完成这一的誓言改编。 以天子的意思是,将军队指挥权,完全收归国有。 一个国家,一个领袖,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第一批将接受这个改革的军队,将是来自梁国的张羽、韩安国所部。 “陛下真是圣君……”义纵心里想着:“恐怕等张羽、韩安国所部打完朝鲜后,梁王就会发现,这支军队。他已经指挥不动了!” 对于这一点,义纵有着完全足够的信心。 因为,有些东西,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变! 譬如义纵这两个月下来,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带着将士们诵读誓言。 假如有一天没有诵读,他浑身都觉得难受,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将心里的这些思绪抛之脑后。义纵看向所有士卒,道:“陛下有诏,今日,我等羽林卫。护持天子,观兵上林苑,维护秩序。保证陛下安全,诸君。可有信心?” “我等羽林卫,誓死效命!” 金鸣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所有将士,听吾号令!”义纵拔剑出鞘,下达命令:“全体都有!向后转!以什伍为单位,踏步走!” “诺!” 一千五百余人,立刻如同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开始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全副武装,转向走出校场。 首先走出去的是三百名羽林骑兵。 所有骑兵皆身披重甲,战马选用汉室马场中最好最优秀的马匹,马镫马鞍马蹄铁三件套全部配齐,每一个骑兵,背上皆备有两套连弩以及一背包的弩箭,手上更是拿着经过改良后的,适用冲阵的长枪。 这种长枪,是经过特殊设计,多次改良后的产物。 它的枪柄有特殊的托槽,便于骑士握持。 枪头以钢铸而成,锋利无比。 义纵听说,这种骑枪,只是试验性质,装备在他的羽林卫,测试性能。 真正的制式骑枪,还需要不断的试验和测试,以确定完全符合实战需要,才会量产装备。 在本质上来说,他的羽林卫与驸马都尉剧孟麾下的那支虎贲卫,都是汉室试验武器装备的军队。 所有新式武器和装备,从今以后,都会先在这两支部队装备,通过实际使用,反馈给少府意见,不断改良后,才会大规模的列装其他部队。 甚至,某些武器,暂时只会装备这两支部队。 譬如,紧随骑兵之后的五百陌刀兵。 这五百人,人人身上都穿着坚固轻便的皮甲,所有士卒,都是选用力大无比的勇士。 他们装备的武器,主要就是一柄足有一人高的锋利长刀,刀刃以精铁铸成,厉害无比,最是适合冲阵,在多次练习中,义纵就已经发现这种武器,最适合的就是墙式推进。 在演练中,几乎没有任何兵种,能与陌刀正面抗衡。 一旦被陌刀近身,敌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乱刀分尸。 只是,这种武器,对精铁和钢铁的品质需求极高。 暂时,即便是少府,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多资源来供给汉军换装陌刀。 而且,义纵听到风声,天子似乎也没打算大规模武装陌刀。 陌刀兵的定位,只是辅助兵种。 据说,一种全新的甲胄以及它的配套装备,正在少府研发中。 大抵三五年内就会装备羽林卫,届时‘将改变战争的模式’,让所有与之对敌的一切兵种黯然失色。甚至使得‘绝大多现役武器与兵种,立刻面临淘汰’——这些事情是某次王道与义纵闲聊时所说,可信度非常高! 对此,义纵非常期待。 陌刀兵之后,是汉室传统的优势兵种——弩兵。 他们装备的是全新改进型的连弩和大黄弩以及各种轻重弩机。 现在的连弩经过墨家的初步改良后,已经大大减少了故障率,更应用了秦代的标准化零配件制度。所有弩机的零件,基本实现了可以互换。 而大黄弩。则经过了重新设计,虽然使其射程从四百步降到了两百步。但准确性和实用性都得到了加强,不再需要好几个人才能上铉。 最后的则是仪兵,俱是帅哥,身材健硕伟岸,拿着斩马剑,披着厚甲,专门用于为天子开道。 ………………………………………… 与此同时,在武库的另外一个方向。 驸马都尉剧孟,同样在带着自己手下将士。面朝未央宫,诵读着效忠誓言。 誓言诵读完毕后,剧孟就看向他麾下的一千三百多名将士。 他麾下的这支军队,名为‘虎贲卫’,与羽林卫一般,都是天子钦赐名号、旗帜。 羽林卫的旗帜,以山河为像,意喻这是一支始终守护大汉天子的近卫军。 而虎贲卫的旗帜,则是一头啸傲在山林之中的猛虎。 与名字一样。这支军队,就是专门面向实战,以战争为目的的军队。 它的全部士卒,俱是从今年东征吴楚的平叛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干之士。每一个人,都有战功在身,全部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真正战士! 剧孟挺起胸膛,大声对着他手下的将士们问道:“今次陛下。将于上林苑,观吾等虎贲卫士之勇。届时,匈奴、乌孙以及东夷诸国,皆列席其中!” “陛下的意思,便是让我等虎贲卫,以钢铁的意志,顽强的斗志,向四夷诸国,展示我汉家威武,叫他等不敢再有犯汉之心,诸位,可有信心?” “虎啸山林,以武卫国!”虎贲卫的士卒大声喊着虎贲卫的口号,给予他明确而清晰的回答。 剧孟看着信心十足,斗志昂扬的手下们,心中也颇为自豪。 他摆摆手,然后道:“下面,请程司马给诸位讲解本次观兵,具体安排与诸君所司各职!” 剧孟不比义纵,他年纪大了,在军事上的眼光和天赋也都有限。 然而,剧孟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可以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来管理和约束这些士兵。 这位程司马,就是剧孟能将这一千三百多号士卒管理的井井有条,各种制度与训练和任务都能圆满达成既定目标的依仗。 剧孟在见识过这位司马的才能与才干后,就果断的将这虎贲卫的实际日常管理权力与作训权力交给了对方,他只保留下人事权和指挥权。 事实证明,剧孟的选择没有错。 这位程司马,在军事上的天赋远胜于他,能力也是不凡,两月以来,虎贲卫能与羽林卫并驾齐驱,甚至在某些地方超越羽林卫,这位司马功不可没! 剧孟已经做好打算了,等这次观兵之后,就向天子举荐这位司马。 随着剧孟的命令,一位身穿甲胄的军官,越上台阶,先对剧孟行以虎贲卫的军礼——如羽林卫一般,以右拳砸击左胸,道:“卑下虎贲卫甲曲司马程不识谨受都尉之命!” 待剧孟回礼后,程不识才转身,面朝整个虎贲卫,行以军礼。 回应他的是整齐划一的金鸣之声。 程不识看着虎贲卫的士卒,心中也是感慨良多,过去一年多的经历,于他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一年半以前,他就已经是一位前途光明的司马了。 但,即使经过了吴楚之乱,他立下大功,却依然还是司马。 究其原因,只能怨他自己站错了队伍。 谁叫,当初力举他为司马的人姓田名蚡,现在已然是被打倒在地,还被踩了一万脚的‘居心叵测’的小人! 受其牵连,程不识的仕途大受影响。 即使他随太尉出征,立下了不少功劳,但,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家都选择性的无视了他。 还是丞相周亚夫看不过去,吩咐了一句,将他调到这虎贲卫,他才迎来了新生。 特别是剧孟,并不因他的‘田党’身份而排挤甚至打击他,反而授予重用,将这虎贲卫的训练与整编管理之权,交托于他手。 因此,程不识对剧孟的知遇之恩。甚为感动,一直都是全心全力的辅佐剧孟。管理着这虎贲卫的大小事务,从最初的整合。到如今的初具战斗力,程不识,在这上面耗尽了心血,甚至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如今,看着这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与精力的虎贲卫,程不识脸上也露出些欣喜的笑容。 再想到这支军队,马上就要接受天子的检阅和视察,还将在诸夷使者国王面前,展示虎贲卫的战斗力。他的心就忍不住澎湃起来。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清了清嗓子,对着虎贲卫的将士们,道:“这次,圣天子观兵,意在扬我汉室尚武之风,诸部曲屯队什伍各令丞,一会都来虎贲卫演武厅,听候安排!” 程不识向来喜欢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 为了这次观兵能顺利。他已经足足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自接到命令以来,程不识就不眠不休的开始策划起观兵与演武的所有步骤细节,力求完美。 “诺!”诸军官纷纷得令! 虎贲卫的军官,全部是从现役的汉室野战军中调来的。 即使只是一个伍长。放在其他地方,也能胜任一个队率甚至司马,论起作战素养和素质。即使是羽林卫,也不如! 因此。虎贲卫对羽林卫的那帮花架子是看不上眼的。 他们总觉得,自己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 与那帮估计连死人都没见过的温室花骨朵。那是两个世界的人。 再加上,作为目前汉室唯二的两支天子亲自赐名赐旗,天天关注的新式军队。 虎贲卫与羽林卫,难免就会产生竞争的意识。 对于这次观兵,主角是自己,而非羽林卫那帮娘娘腔(程不识语),虎贲卫从上到下,都非常满意。 几乎人人都卯足了劲,这次要让羽林卫的家伙们好好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大丈夫,真正的军人。 程不识看了看时间,接着道:“现在是辰时,天子将于午时,御驾抵达上林苑,其余诸将士,利用这段时间,各自检查自己的武器器具与甲胄!” “诺!” ……………………………………………………………… 刘彻此时,刚刚起床。 迎着晨曦,他在御花园中晨练了起来。旁边,王道恭身低头,汇报着长安城中各方面的动静。 “陛下,昨日,长安士子们闻说匈奴使者来了以后,纷纷串联,有人鼓噪,说要联合公车上书朝廷,不可再授匈奴讹诈!”王道小心翼翼的汇报着这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刘彻听了,微微笑了一声,继续自己的‘刘氏太极拳’。 “哦,是那些人在串联?”刘彻问道。 此事早在刘彻的预料之中。 文人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嘴炮治国,空想论政,这都是他们中二时期必然有的事情。 刘彻前世在天朝时,也干过键盘政治局的勾当,对此很清楚。 但他与天朝一样,对这些读书人这么急着表现自己的政治,有些不以为意。 中二少年们,总是恨不得马上屠日灭美。 但真要听他们的,这国家就要乱套了。 然而,谁没有中二的时候? 而且,倘若国家的读书人都变得沉默,面对外侮,不敢开口抗议,那这个国家的前途也就可以想象了。 “有位叫公孙弘的士子,尤为活跃……”王道低头答道:“其与来自东南齐鲁的士子,纷纷鼓噪……” “公孙弘?”刘彻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可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啊! 想不到,这位前世的权相,居然也有中二时期。 不过想想秦侩都当过愤青,汪精卫也有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时候。 公孙弘当个愤青,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况且,实际上,目前民间的主战派声音,基本都是来自儒家。 与后世的酸儒们不同,此时的儒家,主流就是推崇大复仇。 什么叫大复仇? 意思就是十年前某人打了你一顿,十年后,你揍回来。天经地义! 在此思潮影响下,当世的儒生。基本都是主战派。 这也是前世小猪时期儒家能坐大的根本原因——从皇帝到民间,大家都在推崇大复仇。主张对匈奴进行复仇战争,在这样的大势之下,黄老派还想维持和平,那自然是被历史的车轮碾碎了。 刘彻将这个事情放到一边——此事,自然有内史去管。 他看了看太阳,问道:“羽林卫已经出发了吧?” “回禀陛下,义都尉刚刚派人来通秉,羽林卫一千五百三十一名士卒,已全副武装。进入上林苑!”王道答道。 刘彻点点头。 羽林卫与虎贲卫,是他的两个试验品。 两者都是以后世的军官教导团为原型进行打造的。 只不过,羽林卫基本由良家子,也就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的子弟为兵源。 而虎贲卫,则不讲究出身,只以成熟的军官士卒为根基。 刘彻想看看,这两种兵源组成的军队,最后,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只是有个事情。让刘彻感觉比较奇怪。 剧孟明明没有任何的军队组织管理经验和背景,他是怎么把虎贲卫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在许多方面比义纵的羽林卫还要强的地步? 刘彻看过几次虎贲卫的操演。以其操演表现出来的水准来看,这支军队已经具备了作战能力! 两个月,就让一支成员来自五湖四海的军队具备战斗力。 这剧孟难不成是孙子在世。司马骧且复生? 要知道,义纵能把羽林卫管理好。那是因为他的便宜岳父老泰山周亚夫将他的得力家臣以及幕僚派过去帮忙。 即使如此,义纵也常常有些力不从心。 这么想着。刘彻就好奇的问道:“王道,你可知道,剧孟最近跟什么人走的比较近?” 王道想了想答道:“回禀陛下,最近剧都尉常常邀请其麾下甲曲司马程不识回家吃饭,两人常常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程不识?”刘彻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这货什么时候跑去剧孟手下,与剧孟搞基了? 若是程不识的话,剧孟的虎贲卫能有今天,就解释得通了。 这位前世与李广齐名的大将,最出名的就是练兵啊! 而且是流水线式的练兵,程不识麾下的军队,几乎都有点类似后世十八世纪的欧陆军队的风范了。 刻板,一丝不苟的执行所有的命令,即使是前面地震火山爆发,他的军队,也会按照既定的命令前进,扎营,防御,然后继续前进。 这么一想,刘彻还真觉得,虎贲卫确实有那么一种味道了。 “但愿,虎贲卫不要把匈奴人吓出心脏病……”刘彻心里想着。 陌刀军阵+连弩急射+强弩打击,这一套下来,恐怕还真会吓出几个心脏病。 可惜胸甲骑兵还没影子,不然来个墙式冲锋,估计匈奴人回去后就得准备怎么来维持目前的局势了。 “墨苑那边进展怎么样?”刘彻又问道。 墨家的弟子们,集体被刘彻安排在少府为他们兴建的墨苑中。 刘彻为了拉拢这些技术宅,已经许诺,墨苑之中的墨者,只要不造反,随便他们玩什么。 因此,这帮家伙就常常玩的有些大。 行为呢,也常常有些出格。 不过都在刘彻可以接受的范围。 养科学家和文学家,就得学会接受这些家伙各种各样的怪癖。 刘彻最近除了督促这些家伙好好的研发水利锻压技术,帮着关中铺架水车外,还交给了他们一个任务——研究一种更先进的专用于轨道的运输马车。 王道闻言,苦笑两声,答道:“陛下,最近墨苑中的墨者们,都出门去关中各县了……” “哦……”刘彻一拍脑门,心道:“怎么把这事情忘记了!” 说起来,这些墨家的科学家,比后世的圣母们还圣母。 后世的圣母只是嘴炮圣母,真要他自己亲力亲为,十个圣母九个肯定不干。 但墨者们就是真正的言出必行。 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这些墨者都会拿着自己的俸禄,分发给民间的贫苦农民,还会去乡下最贫穷的地方,与农民同甘共苦,共同生活一段时间,等把所有的俸禄和钱财散光,自己再赤脚走回长安,继续工作。 这个传统,在秦代时,墨家的人就已经坚持了上百年。 如今,重新活跃后,这些家伙又故态萌发了! 不过,这样也好! 多一些这样的慈善家,有助于社会和谐,更可借助这些墨者,为他这个皇帝争取民心。 于是,刘彻命令道:“传朕的命令,墨苑的墨者们,每人加薪五成,另外,让内史单独划一个贫困县出来,给墨者们治理!” 刘彻对墨家很了解。 他清楚,这些家伙有个怪癖——假如他们觉得,他们为当政者服务,而自己的理念,却没有施展的空间,那他们绝对会撂挑子走人! 在秦代的时候,也是如此! 而秦人的做法与刘彻一样,将几个穷的掉渣的县丢给这些墨者,让他们去实践自己的治政理念,同时派些法家官僚监督,防止他们玩脱了。 这样子,墨家在秦代居然觉得自己的理想得到了实现…… 好吧,只能说,科学家什么的,确实心思太单纯了,玩不过政治家,那是肯定的!(想知道《我要做皇帝》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等下我看看能写多少~~~ ... 第三百九十节 展示肌肉(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午时三刻,刘彻御驾自未央宫启程,随行的有丞相周亚夫、御史大夫晁错以及内史田叔等重臣。 东夷诸国国王也跟着去打酱油。 对于能随汉天子同行,不管真番王也好,马韩王也罢都是心满意足的。 倒是随后赶来的两拨来自匈奴的使团,都怀着各自的心思。 须卜雕难心里是盘算着,如何的尽量多讹诈些钱财与东西回国,好向单于交代。 而另一拨匈奴人,心里面也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些人中的乌孙人也就罢了,他们与汉室隔着一个匈奴,对汉室的一切都不太关心。 但其他人的心思就复杂了。 对他们来说,汉室,只是他们的利用对象罢了。 只等将来大事成功,他们就将全力南侵! 历史,有时候就是如此荒唐! 现在,汉室的敌人,匈奴单于军臣的使团,其实是匈奴国内对汉室相对温和,主张和平的派系。 而汉室的‘朋友’,运着各种匈奴人严格限制甚至禁止交易的违禁品来长安的使团,却是匈奴国内最为敌视和仇视汉室的派系。 这让刘彻看了,都有些恍惚。 只能说,历史常常就是这样的讽刺! “真是感谢这些家伙……”刘彻心里想着。 刘彻现在已经弄清楚了,那位左贤王的儿子,就是后来在军臣死后,逆袭上位的枭雄伊稚斜。 但这位前世一生都在仇汉,与汉室战斗的匈奴人。恐怕永远都想不到,他这次的使团带来的东西。将会使汉室的军事农业经济,从此跃升一个等级吧? 他给刘彻送来了小猪后汉室最主流的战马乌孙马的马种。 乌孙马对汉室骑兵的意义重大。 因为。有了乌孙马后,汉室就可以组建真正的标准重骑兵集团了,也拥有了与匈奴人在草原上一较高下的本钱。 除了乌孙马外,伊稚斜与大禄联手送来的棉花种子,将为汉室开发东北提供充足的保证。 他们送来的苜蓿草种子,将使得汉室的养马成本大大下降! 他们送来的黄瓜、石榴等物种,也将极大的丰富汉室的农产品,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若有可能,刘彻真想发一个一吨重的奖章给伊稚斜和大禄。上书‘大汉人民的老朋友’七个大字! 当然,交易还需要继续。 刘彻需要更多的乌孙马以及棉花、苜蓿草的种子,来尽快的扩大乌孙马的种群数量以及棉花、苜蓿的栽培面积。 当刘彻的御驾抵达上林苑时,早已经列队在上林苑道路两侧的羽林卫士卒,立刻就抬头挺胸,三百重骑人人侧目,举起手中的骑枪,这种义纵的带领下,高呼:“恭迎陛下。敬礼!” 三百杆骑枪放在胸前,寒光闪烁,让真番王与马韩王,看的口水直流。羡慕无比。 “果然是上国啊!”真番王叹道,就是这三百重骑,就已经足够横扫他的真番国了。可汉室还是对他这样的小国。以礼相待,礼遇甚厚。还约束卫满朝鲜,不许侵略真番。 这不由得让真番王对汉室的倾慕心态更加深厚起来。 “这是自然!”马韩王道:“我华夏自古就是统帅的天朝!”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两拨匈奴使团虽然被刻意分割,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见了这三百重骑,这些人仿佛被一个锤子直接砸在了头顶上。 匈奴、乌孙,都是马背上的国家。 他们对骑兵也最为看重。 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三百铁骑,从装备上来说,已经是完全超越了匈奴与乌孙。 须卜雕难甚至眼睛都看直了。 他看的仔细,这些骑兵,全副重甲,加上手中的骑枪,恐怕,光是装备都有上百斤了。 可是,那些骑士跨下的战马,却依然能驼动。 这样的马,匈奴与乌孙都有。 但他们没有如此精良的装备!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这些骑士,缓缓的策马过来,他们一手举抢行礼,一手拉着缰绳保持着相同的节奏。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些骑士的骑术,已经不亚于匈奴最优秀的骑兵了。 但,这些汉人骑兵,明显比匈奴骑兵,多了不少装备。 他们的战马都得到了特殊的器具承载。 须卜雕难一时半会还不明白那些器具的用途。 但是,很快他就将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匈奴帝国一个人的棋盘。 一位曾经的棋手,将强势参与进来。 此时此刻的他,只能是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三百铁骑,缓缓的围绕到汉朝皇帝的撵车左右,然后,护卫着撵车继续前行。 然后,道路两侧,一排排默不作声的卫士,举着看不出名堂,说不出名字的武器,跟在身后,再然后,就是数以百计的弩兵。 他们完全呈作战队形展开,簇拥着汉朝皇帝,向着上林苑前进。 这支军队,无论是装备,还是技战术以及精气神,都与须卜雕难过去见到过的任何汉朝军队截然不同。 他们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一样。 大家都知道,他会吃人,他很厉害,但没有人知道,他将怎样吃人,到底厉害在哪里。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须卜雕难在见到了羽林卫后,心里对汉室的不屑和轻蔑,此刻荡然无存! 他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国以后,我要极力劝说大单于,汉人不可轻惹,汉匈两国,应该世世代代,如兄弟一样携手统治这个世界!” 此时,须卜雕难真是觉得,老上单于实在是太伟大了。 他与汉朝的太宗孝文皇帝订立的盟约,真是太有远见了! 仅仅只是看到羽林卫,须卜雕难,就已经从一位觉得打也好不打也罢的酱油党,变成了最坚定支持和力挺对汉温和以及友善的和平主义者! 而另一侧,乌孙人与其他人匈奴人,也都是看的心神剧震。 匈奴人倒还好,他们毕竟与汉室打的交道多,也在战场上交过手,心里头还是有些优势的。 但乌孙人就不同了。 他们的国家在西域,见过最华丽最奢侈的军队,也不过是大宛人的那点几百年前的老古董。 如何能与眼前这武装到牙齿,强大到连马脚都保护起来的军队相提并论。 这让他们有种看科幻电影的感觉! 不少人在心中想道:“回国以后,我一定要在大禄面前,历陈与汉朝结盟,汉人不是喜欢和亲吗?我乌孙嫁一位公主给这位汉朝皇帝,然后再请这位汉朝皇帝嫁一位公主给大禄,这样一来,大禄就可以借助汉朝皇帝的力量了!” 而在不久前,这位乌孙人打的主意还是让汉朝皇帝一定要嫁一位公主给乌孙!(想知道《我要做皇帝》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九十一节 马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德眯着双眼,满脸的微笑的看着在他眼前数百步外表演的虎贲卫。≧ 老实说,虎贲卫的演练,稍微有些花哨了。 而且,因为许多装备甚至兵种,都是全新的事物,都还在探索和摸索怎么应用。 所以,演练过程中,难免有些脑洞大开。 譬如,重骑兵集团,虽然用的是标准的重骑兵队形,但玩的还是老一套的骑兵战术…… 陌刀兵好好的军阵不冲,玩起了防守。 本该是掩护和支援的强弩兵,反倒成了进攻的主力。 瑕疵虽多,但,只看那些嘴巴张的都合不拢的真番、马韩甚至匈奴人,刘彻就知道,这展示肌肉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 刘彻相信,匈奴人只要不傻,就断然不可能再来破坏目前的和平局面。 甚至于,他们可能会尽量的维持目前的和平。 二战初期,英法的绥靖,真是英法领导人脑残吗? 刘彻不这么认为,英法的绥靖,是因为,他们知道,假如再次掀起一次世界大战,无论胜负,他们都将失去世界霸权。 匈奴人可能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政治见识。 但是,拼命守住自己的利益,这是人的本性。 此时,在刘彻的身旁,丞相周亚夫却是眼红不已,死死的盯着场中那些纵横驰聘的骑兵。 “这才是真正的骑兵!”周亚夫心里想着。 之前,义纵和剧孟分别受命组建羽林与虎贲两卫时,彼时。周亚夫还是太尉,负责天下军事。 但他那时候重心都在灞上、长城以及东南的那几十万大军的遣散上。对此,也没怎么上心。 老刘家历来爱折腾。 在周亚夫看来。今上一个小年轻,加上义纵与剧孟,这羽林与虎贲,大概会变成一个类似镀金的地方。 哪成想,这两个月下来,今上还真玩出名堂来了! 作为军人出身的丞相,周亚夫在看到虎贲卫的装备与骑兵后,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大汉军队,也应该全面换装这些先进的武器装备。 于是。他在稍作考虑后,就出列揖首道:“陛下,臣恳请陛下,将羽林与虎贲两卫的装备,列装汉军……” 刘彻闻言,看了周亚夫一眼,他自是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刘彻更清楚,现在,虎贲卫与羽林卫的装备。其实都还不适合大规模推广。 陌刀需要大量的钢铁,重骑兵同样是吃铁大户,至于那些连弩、大黄弩的改进型,目前少府的产量也不足以维持这种装备的大规模供应。 更何况。假如现在就换装这些装备,那以前生产的那些老装备怎么办? 全部存在库房等着腐烂吗? 汉室可不是米帝,干不出把衣阿华封存在港口生锈的败家行为。 刘彻于是呵呵一笑。道:“丞相,别太心急了。现在,可还不是时候!” 刘彻也是感慨一声。道:“马太少,钢太少,不足以支撑换装之事!” 为了组建虎贲卫与羽林卫的这两支骑兵,刘彻几乎把汉室所有的马场的最优秀战马,都搜刮了个底朝天,勉强才凑够了这些能载动几百斤物体的战马。 对汉室来说,现在,最迫切的问题,就是马与铁的问题。 目前,汉室战马的存栏数量不过十万匹,甚至还没有匈奴人在河套地区的战马多! 即使按照轻骑兵的标准配置,一人双马,轮流换骑机动来计算,十万匹战马,只能武装最多三万轻骑兵,至于重骑兵? 呵呵…… 在乌孙马没有大规模繁殖前,这重骑兵,也就是个仪仗队的干活。 而且,刘彻清楚,未来的骑兵,必然是胸甲骑兵的天下。 铁浮屠什么的,拿来当仪仗队就好了,真要打仗,靠那些铁乌龟,没什么用处! 至于钢铁的问题,高炉产量,起码得经过三五年的建设才可以满足汉室的需求。 而且,比起军队,农业需要的钢铁更加迫切。 目前,汉室即使在关中的一些地方,农民都还在使用老掉牙的石器甚至木器。 怎么将铁具,乃至于钢制农具普及推广开来,才是真正需要重视的事情。 前世小猪,在军事上获胜,却在经济上崩溃的事情,刘彻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说到底,打仗,最终比的还是钱粮,钱粮充足,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刘彻也不可能不给周亚夫面子,于是,他道:“丞相不久前上的《论马政》一疏,朕看过了,就依丞相的意思去办吧!” 周亚夫前段时间,搞了个马政的折子,上递到了刘彻手中。 这个政策,在刘彻的前世很有名。 它的核心思想,就是假如,某人家里养了一匹马,那么,就可以免除该户人家三个人的徭役。 这个政策很不错,前世,汉室的马匹存量,在这个政策刺激下,不断增长,十年之中翻了四番。 然而弊端也很多。 首先一个,普通人家肯定养不起马,能有钱养马的,必然是地主家庭。 其次,刘氏的徭役政策,是按人口征发的。 也就说是,某地假设有一千人,而当年该地需要服役的人数是一百人。 那么,这些人中的地主家庭,就可以借助养马的政策,逃避徭役,而本该是他们的徭役,却会被摊到那些穷苦的庶民和养不起马的小地主自耕农身上。 最重要的是,战马的培育是一个科学而长期的过程。 民间养的马,能有几匹合格的? 刘彻对此深表怀疑! 反正,前世,小猪的大军出塞,基本上都是从汉室的马场中抽调战马,民间的马匹,鲜有被政府回购的。 因此,刘彻一直很犹豫。 鼓励民间养马,自然是对的,但是,怎么保证不会因此而影响其他没养马的农民,怎么保证养出来的马匹的质量,这就是需要进一步思考和探索的事情。 但,此时,为了搪塞周亚夫,刘彻不得不暂时先把这个问题通过。 具体的政策,以后再慢慢调整也行。 毕竟,这个政策在前世还是被证明过,确实能有效增加汉室的马匹数量。(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愚人节快乐,各位亲们~~~~ 咳咳,今天状态有点差~抱歉,只能写这么点了~ 第三百九十二节 忐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与此同时,须卜雕难却是胆战心惊的看着在表演的汉军骑兵。 无论他再怎么不愿意,他现在都必须承认,汉室已经拥有与匈奴骑兵平等对话的兵种了。 而以汉朝的人口基数来计算,用不了几年,当汉人拥有了足够多的如此装备的骑兵后。 匈奴还玩毛啊? 须卜雕难感觉,现在,唯一能保持匈奴霸主地位的办法就是趁着汉人的骑兵还没发展起来,先集结全匈奴的力量,全面进攻汉朝,争取摧毁汉朝所有的牧场,杀光所有能见到的马匹。 甚至攻占长安! 这样或许就能将这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然而…… 他不是大单于,甚至,在匈奴国内都算不上一号人物。 他不过是一条狗。 别说改变匈奴的战略了,就是,靠近长城的那些部落,也没几个人会听他的。 每次出使,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给单于庭带回足够多的丝绸、美食、财物。 单于庭的大人物,也只有在闲得无聊的时候,才会把他喊过去,问问他在汉朝的所见所闻。 似他这样人微言轻的小贵族,压根就动摇不了已经决定下来的西侵战略! 以须卜雕难自己所知,自从十几年前,那最后一次匈奴全面入侵汉地的战争结束后,西边的左贤王所部的部落,就坚决拒绝来汉朝抢劫了。 路途远不说! 关键抢不到什么东西,还要被狠狠咬一口! 尤其是云中战役,西部的贵族吃够了苦头。光是战损在云中城下的贵族,就有七八人之多。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位地位崇高,血脉尊贵的大当户! 与之相比。西域的诸国,又富裕,又软弱,一个万骑就能抢回全部落一年享用的财物与人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会有人同意转头来碰东边的这个庞然大物! 这样想着,须卜雕难就只能苦笑一声。 他身边的副使韩剧,却表现的比他还心急,还狂躁。 “须卜当户,回国以后。我们必须向大单于进言,必须发大军来打压一下汉人的骑兵,削弱汉人骑兵!”韩剧咬牙切齿,一副深恶痛觉的模样。 韩剧一点都不傻。 他知道,这样才能让他显得自己是个匈奴人,而不是汉人。 最重要的是,汉室的强大,会反证他当初抉择的愚蠢。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选错了道路的! 叛徒汉奸二鬼子,永远都是比真鬼子还残暴。恐怖和凶残的群体。 因为,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同胞或者说过去的同胞的血来证明自己已经与过去划清界限,是全心全意效忠新主子的奴才! 须卜雕难听完,却是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假如他是匈奴大单于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养的一条狗。 那像韩剧这样的汉人降人的地位。就跟匈奴人牧马用的鞭子差不多了。 谁会在意一条鞭子的想法? 尤其是韩剧这样的汉人降人,在匈奴,其实也没多少人会正眼看他。 甚至。许多匈奴贵族,私底下其实都是用着一种嘲笑和蔑视的态度来议论韩剧的。 相反。对于韩颓当这样冒着风险,跑回汉地。为汉朝天子效忠的人,匈奴人反倒挺欣赏,觉得对方是条汉子。 韩剧见到须卜雕难摇头拒绝,他立刻就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左当户,你这是背主叛汉!” 须卜雕难忽然感觉有些好笑。 他一时间竟弄不清楚,究竟他是匈奴人呢?还是眼前这位有着百分之七十以上汉人血统的男子是匈奴人? 他哂笑一声,道:“副使若对我有意见,大可以去单于庭告状嘛……” 韩剧瞬间哑火了。 自从三年前,匈奴的右贤王暴毙后,军臣单于流放中行说去北海牧羊。 从那以后,匈奴国内的汉人降人的生活和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 无数人纷纷逃回汉朝。 只有韩剧这些铁杆的,已经没有了退路的人,还在苦苦支撑。 现在,似他这样的人,连单于庭的大帐,都已经被禁止进入了,还谈什么告状啊? 不得已,韩剧只能悻悻然的道:“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只有汉人,才知道汉人的想法。 尽管韩剧早就不认为自己是汉人。 但,他依然很清楚,以汉人的传统和思想文化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他们实力足够后必然会去尝试的事情。 自殷商姬周以来,千年以降,这个传统从未变更! 须卜雕难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起来。 他虽然在单于庭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他的家族须卜氏,却是匈奴国内地位仅次于单于家族的四大贵氏之一。 不知多少部落的首领身体里都流淌着须卜氏的血统! 他的尊贵,岂容韩剧这样一个小小的汉人降人来指责? 须卜雕难因此怒道:“韩副使,注意你的态度!你只是我大匈奴养的一条狗,是狗,就得给主人盯紧了羊群,莫叫狼给偷了,其他事情,就用不着你管了!” 韩剧被须卜雕难这么一训,哪里还敢多嘴? 只能阴狠狠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卜雕难去懒得去管他。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汉朝皇帝还会不会按照过去的惯例给足匈奴财物? 还有,大单于指名要求的大黄等物资,汉朝人会不会肯给? 若在今日之前,这两个问题,须卜雕难从不需要担心。 但今天之后,须卜雕难的心,却忐忑了起来。 汉朝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这些东西给他看,作为一个自认为的汉通,须卜雕难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汉人的文化的和典故的。 “这是执干戚舞啊!”须卜雕难心里想着。 汉人的祖先舜,执干戚舞,吓阻了有苗,兵不血刃的达到了树立自己威权的目的。 如今,这个汉朝的小皇帝,大抵也是打着这么一个主意吧? 现在,关键问题是,汉朝小皇帝,希望通过这么一个威吓的演练,来逼迫他做出什么让步呢? 须卜雕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直到,一位汉人的官员过来道:“贵使,吾皇有请!” 须卜雕难闻言,立即就知道,汉朝皇帝已经将向他摊牌了。 “但愿,汉朝皇帝还想继续和亲之约!”须卜雕难叹了口气,只能在心中如此想道。 假如汉朝皇帝要撕毁和亲之约的话…… 汉匈必然爆发战争! 而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须卜雕难已经能想到等待他的是什么了? 他回国以后,单于必然大怒。 匈奴单于发怒,他一个奴才,恐怕就要生不如死了! 须卜家族虽贵,但,须卜雕难很清楚,族中的大人物不会为他说话。(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三百九十四节 说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我要做皇帝》更多支持! 天子要娶一个匈奴公主? 这个劲爆的八卦,立刻就在长安传的人尽皆知。 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 而反对最为激烈的,毫无疑问就是东宫的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了。 “皇帝,汉家天子,华夏贵胄,岂可娶夷狄之女为妃?”太皇太后窦氏,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 刘彻只能低着头,乖乖的听着窦氏的训话。 还好,薄太后见到这情况,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母后息怒,皇帝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再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纳夷狄入后宫!”太皇太后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怒了,她拄着拐杖,道:“汉室江山五十有四年,自高皇帝以降,未闻有纳夷狄为妃者,此例一开,哀家将来,如何去九泉之下,面对太宗孝文皇帝,先帝,列祖列宗?” 刘彻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就是窦氏与薄氏坚决反对的关键! 对她们两个来说,一个眼睛都瞎了,一个本就关心政治。 什么社稷天下,国家大事。 从来不在她们的逻辑思维中。 她们只关心一件事情——百年后的历史评价以及将来地府与先帝、太宗孝文皇帝相会时的交代。 明白了这一点,刘彻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于是他叩首道:“皇祖母,母后容孙儿禀报:昔者秦国初定。秦人多与西戎通婚联姻,故此。至穆公时,方能拓土千里……” 他抬头观察了一下窦氏与薄氏的神色。发现,这两位长辈并未露出不耐烦甚至厌恶的神色,才敢继续道:“且,方今之世,以孙儿看来,乃是以父系血统为本,夷狄,虽则豺狼,然。华夏贵胄,迎娶夷狄之女,却是《诗》《书》所推崇之德行!” 何止是推崇啊,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国文化思维,简直就是鼓励中国人多娶夷狄之女,布种天下,后宫救国! 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 战争和屠杀,并非是解决一个民族的终极手段。 把敌人的女性统统抢走,才是消灭它的最终手段! 当初。西戎何等强大? 如今西戎在哪里? 当年的东胡何等强大,如今东胡在哪里? 这两个昔日强盛的游牧民族,落得今天断子绝孙的下场,不是因为战争。而是在战争中他们失去了他们所有的女人。 而匈奴,最初不过是个草原上并不起眼的小部落。 它能成为今天草原上的霸主,也只因为一件事情——冒顿和老上。帮匈奴的男人抢到了足够多繁衍子孙后代的女性。 而中国,华夏民族的强大之路。也是从掠夺敌人的女性开始的。 当周室分封诸侯之时,现在的汉室版图上。遍布着千奇百怪的各种各样的民族。 南方的荆楚,东方的东夷,吴越的越人,巴蜀的巴人,甚至,中原腹心之处,周王室的家门口就是西戎。 现在,这些民族哪去了? 刘彻敢打赌,随便找个中国人,从他的血液dna里都能或多或少的发现,那些当初的东夷、荆楚、越、戎、狄的的基因片段。 这就是人口战争。 就如同成吉思汗所说,人生最快意的事情,莫过于到处追杀敌人,抢光他们的土地财富,驾驭他们的马匹,听他们的妻女哭泣和享受他们的女人。 所谓的民族融合,到最后,其实就是啪啪啪。 华夏民族,汉族,能存在那么长时间,并在久远的时光中继续存在无数年,关键就在于,中国的男人,尤其是汉人的男人,啪啪啪了足够的女人,生下了足够多去开发和占据土地的孩子。 没有这个基础,什么伟大的文明,光辉的历史,最终,只能是深埋地下的巴比伦,被风吹雨打的金字塔,还有留存在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 中国的祖先,对这一点,了解的相当透彻。 翻开《诗经》,轻易的就能找到种种歌颂中国君子如何如何不凡的句子,而所有的女子,不管怎样美丽,都是倾慕着这些君子。 中国的女子,基本都是肉烂在锅里,而男人,则是建功立业,三妻四妾,开枝散叶。 从这个方面来说,后宫救国,应该改叫后宫兴邦。 所以,才有了那句著名的话: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以刘彻看来,这句话的本意应该是,娶一个外族婆娘回来,那这个婆娘生的孩子,自然是中国人,相反,中国女人嫁给夷狄,她生的孩子难道还会是中国种? 史书上,中国贵族、君主,与夷狄通婚的记载屡见不鲜。 秦人更是将这个传统发扬到了极致,秦人与西戎之间,就是在战争时期,也不忘记通婚…… 现在,当年的秦人依然生活在这片土地,当年的西戎今何在? 是以,刘彻娶一个匈奴公主,主要作用就是想以身作则,带领起一波娶夷狄女人的风潮。 想到这里,刘彻就很看好自己的弟弟刘胜。 嗯,这个家伙,还是很有潜力的嘛! 听着刘彻的解释,窦氏哼了一声。 她还是觉得,堂堂华夏贵胄,娶一个夷狄女子,太不像话了! 但是,皇帝说的貌似也挺有道理。 开枝散叶,生下足够多的皇子皇孙,才是皇帝的本职工作。 至于,谁给皇帝生的? 重要吗? 只要不被立为储君,也没什么人真会去计较皇帝后宫里的女人是个什么来路! 想当年,高皇帝可是连臣子的妾,都笑纳的! 加上,旁边薄太后一直在劝,做着思想工作,窦氏渐渐的也就不再生气了。 她摆摆手,道:“哀家老了,皇帝爱怎样,就怎样罢!” 刘彻连忙叩首道:“孙儿不敢,孝顺太皇太后,是孙儿的本份,若太皇太后实在不喜此事,孙儿,就去与匈奴人退了这门亲事,反正,现在还没定下来!” 这话就有些半真半假了。 倘若窦太后真是坚决拒绝宫里面多一个匈奴女人,刘彻也不好真的强硬到底,为此跟她顶牛。 反正,这事情还没有落实到文字上面,耍无赖就好了。 窦氏闻言,却是摆摆手,道:“不必了,天子金口玉言,出口成宪,既然话都说出口了,那就这样罢,免得匈奴人说我汉家没有信义!” “诺!”刘彻连忙再拜。(我的小说《我要做皇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中暑了,悲剧啊~~~~~~今天晚上刮痧好疼好疼,脖子都紫了~~~ ... 第三百九十五节 无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我要做皇帝》更多支持! 在东宫默认了皇帝与匈奴联姻之事后,朝堂上关于此事的非议言论,就瞬间消失了。± 反倒是民间对此颇为热忱。 只是,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也都是放在异域女子与中国女子的差别上。 对什么匈奴公主的入嫁会不会污染中国血统这个问题,基本没人担心。 在这个时代,没有经历过五胡乱华,安史之乱,整个社会,还是非常开放的。 夷狄之人,在中国出任将军,乃至于列侯的例子,早就屡见不鲜了,天子娶个匈奴公主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比起中国外嫁一位宗室女,这样的和亲结果,已然是出乎普罗大众的预料之外的。 甚至某些人可能还会觉得,这是汉室占了便宜! 而匈奴使团也同样高兴。 历来,匈奴人都有通过外嫁公主或者贵族女性来控制他国内政的传统。 像乌孙、康居等西域大国,其国主的左夫人或者王后,必然是匈奴人。 这次能成功的与东方的汉室联姻,这对匈奴使团来说,这就是政绩!这就是成绩! 等回国以后,人人都可以凭借这个政绩,加官进爵! 两天以后,刘彻下诏:公卿大夫,所使总方略。壹统类,广教化。美风俗。夫本仁祖义,褒德禄贤。劝善刑暴,五帝三王所鳐昌也。朕夙兴夜寐,嘉与宇内之士臻与斯路。朕闻之: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阙有我师。诚哉斯言! 其令丞相、御史大夫并少府九卿有司,同行考举,以选豪杰聪慧,充于有司,令有识之士。有才之士,贤良之士,各得其所,稽参政事,祈进民心! 这道诏书一下,就预示着,今年的考举,将要拉开帷幕。 果不其然,翌日。长安城中的七处南军校场与四处北军校场以及,十几处少府的产业,开始撤离人员与装备。 而露布上,也出现了关于对考举的安排和举行日期的通报。 不止如此。在一些士子聚集的地区,有内史衙门的差役,会每天早中晚三次在闹市最喧哗处。宣读考举的开考日期以及报名方式。 第一轮考举,将于元德元年夏七月辛卯正式开考。 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三十天以后。 而,现在起。所有的士子,都可以去少府或者内史衙门报名。 报名方式可以接受使用‘传’‘路引’以及‘户籍木牍’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籍贯的官方文件。 当然,为了突出汉室以农耕为本的国策。 所以市籍的参考者,必须额外缴纳一百二十钱的考税。 这对大多数的土豪商贾来说,毛毛雨啦,反正朝廷对商贾的歧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 “报考的士子,已经有多少了?”数日后,刘彻对受命负责总揽本次考举登记工作的内史田叔与少府岑迈问道。 “回禀陛下,到现在为止,少府已经总计登记了三千四百五十五人!”岑迈首先答道。 “陛下,老臣处也登记了四千余名士子……”田叔也躬身答道。 刘彻点点头,这就是差不多八千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报名者肯定还会继续增加,尤其是那些听到消息,开始赶来长安的士子,以及本就在关中的士子。 “二位爱卿,这些天就辛苦些,注意维持好报名的秩序,尤其是天气炎热,注意给士子们提供些酸梅汤、凉茶一类的解暑汤,不要怕花钱,这是国家的抡才大典,一应花费,都从朕的少府库房中出!”刘彻吩咐道。 他这个皇帝的私人小金库里,可是放着自太宗孝文皇帝以来,两代天子二三十的积蓄! 虽然去年平叛,以及这些年应对匈奴,赈济灾害等,都花出去不少。 但,那依然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而且,只要刘彻不学小猪那样乱修宫殿,大兴土木,这笔钱,假如只是用来维持目前宫廷的正常开支,根本就没有能花完的那天! 因为,花钱的速度,总会及不上赚钱的速度…… 目前,汉室每年光是人头税,都是数以亿计的入账! 其他山泽盐池,以及少府本身的产出收入,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数字。 加上上林苑的田租,各地官衙的假田收入。 而刘彻自己不怎么花钱,他不是一个奢侈的帝王,即位至今,他本人最大的一项开支,就是即位后赏赐天下孤寡以及诸侯王。 至于东宫,窦氏本就是个节俭的人,至今,这位太皇太后,都保持着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的习惯,甚至,连她所穿的衣服,都是她身边的宫女侍者在长乐宫里自己养蚕织丝编织出来的。 薄太后就更节俭了,刘彻听说,这位太后,甚至连饮食都很省,每餐都是三道菜,两个汤。 至于刘彻的后宫,因为即位时间短,迄今只册封一位夫人,那开支比起他的皇帝老爹时,更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现在刘彻一年下来,扣除给诸侯王的赏赐,历代帝陵的开支以及刘彻自己的开支还有东宫的开支,起码能结余三万万钱。 这些钱,放在库房里,逃不过腐烂的命运。 还不如拿出来花掉! 田叔与岑迈闻言,连忙拜道:“陛下降隆恩于士子,臣等代天下士子,谢过陛下!” 像刘彻这样大方的天子,汉室历史上,还从未有过! 即使太宗孝文皇帝,也很少会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外朝使用。 刘彻摆摆手,道:“不用拍朕的马屁!” 他踱了两步,问道:“二位爱卿,可否帮朕去找些小说家的人,最好是小说家里最有名气的几个,朕有些事情,想让他们去办!” 小说家,其实就是长安城里最大的八卦党。 这个诸子百家中在后世可能默默无闻,很少有人知道的流派,堪称最早的玄幻小说作者。 他们这个群体的代表作有《汉武故事》以及《山海经》等等。 这帮家伙,写的故事荒诞离奇可谓天马行空,但偏偏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刘彻找他们,自然是让他们写一本类似后世的隋唐英雄传,大明英烈传一类的老百姓喜闻乐见,能抒发爱国主义情怀,更能在一定程度上神化刘氏统治的评书类小说。 连名字,刘彻都帮他们想好了。 就叫《大汉英雄传》! 专门就讲刘氏得天下,是如何如何的神圣伟大正义…… 这一招,虽然没啥节操,但效果,却是杠杠的! 不用看别人,只看后世的金家王朝,就知道厉害了。(小说《我要做皇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九十六节 尚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我要做皇帝》更多支持! 不到三日,少府岑迈就将十几个长安城中出名的小说家的名字递到了刘彻案前,他的意思很明显:陛下您就看着选吧! 而刘彻看完名单后,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名单上的人名,一半是列侯! 正儿八经,受过册封与诰命的列侯! 剩下的,不是元老勋臣之后,就是关中豪门名士…… 想想也正常,小说家虽然是市井产物,面向的也是普罗大众,写的呢也基本是些荒诞离奇的故事与神话。 但是…… 首先,能写故事的人,岂是什么穷酸秀才? 曹雪芹要不是他家早年巨富,他能有那么好的底子写《红楼梦》? 施耐庵错非不是张士诚的幕僚,能写出《三国演义》? 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能把宫廷秘闻写成小说,段子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像是太宗孝文皇帝时期,那首著名的‘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相容’的歌谣,那是不知政局变化的农民能做出来的?背后没有熟悉宫廷尤其是皇帝本人性格的人指点,谁能写出这样一首准确的捕捉到皇帝心理的歌谣来? 还有那本著名的《西京杂记》对汉庭典故顺手拈来,不是在汉宫待过的人,谁能写出来? 再一个。在这个普罗大众,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还在为每日果腹之物奔波劳累的时代,除了那些闲的蛋疼。百无聊赖的贵族勋臣和富豪,谁他妈有那个闲工夫去写这些玩意? 所以,实际上小说家们全部都是贵族土豪,也就可以想象了。 刘彻在名单上看了一下,基本上,出现在名单里的列侯,大部分都是些已经沉寂了起码二三十年的老字号列侯。 “大概是太过寂寞了吧……”刘彻心想。 然后他就下令,道:“传令:命宁陵候吕臣,临辕候戚触龙、堂阳候孙德入宫觐见!” “诺!”王道立即领命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三位身穿列侯冠袍的大臣,就相继入宫。 他们乍然被从家里传召到宫中,心中,都是忐忑不安,毕竟,他们这些列侯,在长安城里,属于早就被遗忘的那一群人了。 最近三十年来,也就只有新君即位。天子驾崩,太后薨去这些时刻,他们才会被召进宫中。 恩,除此之外。似乎就只有犯了大罪,将要被问罪的时候,才会有机会见到天子 因此。见了刘彻,立刻就叩首:“臣等奉诏觐见陛下。未知陛下诏臣等可有吩咐?” 刘彻却是笑意吟吟的看着这三个列侯。 这三位列侯,都很年轻。 最重要的是。封国食邑,都很少! 最多的是宁陵候,食邑一千户,最少的是临辕候食邑不过五百户,就是有些关内侯,食邑都比这位列侯多。 在汉室,食邑户数的多寡,是直接关系到列侯本人及其家族生活品质的。 即使是食邑户数最多的宁陵候,岁入也不过二十万钱,即使加上赏赐和封国产业的油水,最多三十万钱。 这么点资本,别说是在列侯圈子里逞能炫富了,就是关中本土的豪强地主阶级也表示,我不服! 这年月,随便在长安近郊的地方买个庄园就是上百万钱! 就是新开发的阳陵地区,一亩耕地价格也多达三万钱! 是以,这三位列侯,除了那套太常衙门给他们置办的列侯冠袍外,可谓身无长物,看着,而这三人的样貌,看着也跟乡下的土财主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从未下过地劳动过,所以皮肤白皙,头发整洁。 刘彻挥挥手,道:“三位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待得这些人落座后,刘彻才微微沉吟道:“朕今日诏三位爱卿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托付给三位爱卿,不知三位可愿为汉家江山效力?” “臣等夙兴夜寐,以为陛下效死而生!”三位列侯虽然远离政治很久了,但是,这种表忠心,拍胸脯的技能还是有的。闻言,立刻就出列叩首,一副要给刘家做牛做马一万年的架势。 刘彻呵呵一笑,道:“卿等忠心,朕知矣!” 三人中,地位比较高的宁陵候吕臣微微抬头,小心的问道:“不知陛下,有何事差遣臣等?” 刘彻站起身来,严肃的面朝刘邦的长陵方向拱手道:“朕昨日夜半做梦,梦见高皇帝对朕曰:小子彻!朕创业艰难,赖上帝加恩,致有天下,方今海内承平,靡靡之风四起,列侯勋臣,斗鸡走狗,以博戏为业,朕甚痛之,女且好自为之!朕于是惊醒,乃见床前天子剑出匣自鸣!” “朕乃知之,此高皇帝托梦示警也!”刘彻挥挥手,王道立刻会意的捧着‘证据’——与传国玉玺一样,被视为刘氏天子威权象征的高皇帝白蛇剑,走到三位列侯面前展示。 吕臣等三人一看那柄传说中高皇帝斩白蛇起义的圣剑,立刻就匍匐在地,不停的叩首。 这种假借祖宗名义,伪托鬼神之名的把戏,刘彻玩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能拆穿他,也没有人敢拆穿他! 刘彻看着宁陵候吕臣,道:“吕卿,尔祖夷候以舍人从高皇帝于成留,先破曹咎、成皋,又以都尉击陈烯,高皇帝以为良将也,因功封为宁陵候!” 他又看向孙德,道:“孙卿。尔祖哀候赤公,以中涓从龙。起于沛,以将军击项藉。虽有荥阳至败,然百折不挠,终卷土重来,再以郎与项藉战,胜,为上党郡守,击陈烯,有功,封为堂阳候!” 刘彻这话说完。孙德与吕臣已是感动的稀里哗啦,泣不成声。 似他们这样的列侯,最荣耀的,不就是祖先的功绩? 刘彻却接着道:“戚卿,乃祖坚候腮公,同样乃名将也,以单骑守蓟城,阻匈奴铁骑于外,安民生于内。致功为列侯!” 刘彻忽然提高了声调:“祖宗创业艰难,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致有今日汉家之盛。朕尝闻乡间长者曰: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源者思其源!” 这话立刻就挑动起了吕臣三人的心思。 对于列侯们来说,每天锦衣玉食的生活。使得他们心中其实普遍都存在着极大的不安全感。 这种不安全感来自于刘家天子简单粗暴的对待,以及他们自己本身与祖宗的差距。 特别是吕臣等几乎被主流遗忘的列侯。心中的这种不安全感尤其强烈。 他们担心,有朝一日。天子一句话,就把他们的爵位给收回。 那样的话,一家老少,就全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看看留候、瓒候,这些失去了候国的昔日风光人物,就知道,一旦出现了那样的事情,他们的下场会怎样? 留候、瓒候,有大功于社稷,只要长安的天子还姓刘,迟早都会给他们复家,重新封侯,譬如去年,先帝就重新封了瓒候的后人。 但是,他们这些默默无闻,泯然众人的列侯怎么办呢? 刘彻的话,自然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更重要的是,作为天子,刘彻的讲话,也毫无疑问,激发起了他们心中的热血。 吕臣等人立即就叩首,道:“陛下圣明!” 刘彻笑了笑,道:“朕听说,三位爱卿,都曾托名写过一些坊间的故事段子?” 然后,他不等这三人回答,就继续道:“不用急着否认,朕即叫卿等来,自是查清楚了的!朕命卿等前来,也与此事有关!” “三位爱卿善写故事,桥段,朕想请三位爱卿,整理汉室立国以来的功臣名将事迹,将之录于竹帛,传于万世,使后人,永永不忘先祖创业艰难,饮水思源,知今日盛世之根!” 给开国将帅功臣立传,写他们的光辉伟绩,光荣往事以及伟岸的人格。 这种事情,在后世,几乎所有国家都在干。 即使人类希望,民煮灯塔,也照样落樱神斧,开国圣贤,全部圣人,人格魅力max。 刘彻岂能落于人后? 这种洗脑的工作,不仅仅要重视起来,而且还要持之以恒,坚持不懈。 戈培尔说过:只要谎话说了三千遍,自然就成了真理! 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以后随着战争的开始和准备,相关的舆论工作和宣传工作也要到位。 刘彻可不希望,出现什么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言论。 这些天,他已经纠结自己的幕僚智囊团,在讨论,怎么样在秦代的军功勋爵名田宅的基础上,进行改革,以符合时代发展的需要。 最主要的方向是两点。 一点是,必须保证,军人立功后其待遇不至于让人寒心。 否则,前线战胜,后方伤残退役军人却落得一个孤苦终生,甚至阵亡军人遗孤无人抚养的局面,那老百姓谁还愿意当兵啊? 前世小猪后来不得不放弃传统的征兵制,甚至放弃边郡的全民义务兵役制,改以募兵为主要手段,就是因为,征兵征不到合格的兵源了。 而导致兵源匮乏的原因,就是军人的功劳与待遇不相符合。 为国效死,为国阵亡的军人得不得合理的抚恤和照顾。 还有一个就是,将秦代的军功勋爵名宅田制度,改成军功折钱。 目前刘彻的思路是:左庶长以上,依旧授田封爵。 左庶长以下,按不同等级,每年发给一定的钱粮补贴,同时相应的军功可以免除一定的徭役。 另外,伤残阵亡退伍军人的相关福利与制度,也要出炉。 总而言之,在以考举士子逐渐取代旧有的军功贵族官僚集团的同时,刘彻不希望,这个民族的尚武精神因此被打击。 相反,刘彻想要让军人的地位,至少保持秦代的水准,甚至,超过秦代的水准。(小说《我要做皇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九十七节 津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我要做皇帝》更多支持! 吕臣三人在听说天子只是让他们写故事后,自然就一口应承下来。@ 刘彻于是任命这三位列侯为石渠阁待诏,赐予宫籍,准许他们进入石渠阁,查阅相关的文献典籍。 当然,刘彻也不会傻乎乎的就真个放手让这些家伙去写。 相应的大纲与思路,刘彻都帮他们拟好了。 这部《大汉英雄传》走的是后世封神演义的路子,统而言之,就是秦朝暴虐,所以高皇帝受命于天,斩白蛇起义,四方豪杰,天地鬼神,皆同心同力,刘氏得天下,是正义,神圣,且注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不是读者们所需要知道的东西了。 为了防止这三个家伙写着写着就跑题,去写八卦。 刘彻下令,从自己身边调去四个机灵的侍从协助处理著书过程的杂务。 这四人,都是刘彻还是太子时,就已经在他身边的侍从。 能力虽然不怎样,但胜在忠心,勤勉。 另外,刘彻还下诏,这本书,每写完一个篇章,都必须递到他案前,由他过目、审阅。 将此事布置好差不多就到了六月中旬。 这一日,刚刚下过小雨,太阳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雨后的长安,依旧闷热无比。 刘彻处理完政务。放下手中的笔。 他按着习惯,来到石渠阁旁的阴凉树林中。活动筋骨,锻炼身体。 身为穿越者。他自是清楚,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 想要活的久,就得常锻炼,还得按时作息。 他与他的皇帝老爹不同。 先帝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全拿来处理政务。 而刘彻则是规划的很好。 每天最多看两个时辰的奏折,然后开两个时辰的会议。 而且中间必然会有一段适当的休息时间。 不仅如此,每天早晚,他都会锻炼一下自己。 早上晨跑、打打自创的太极。 黄昏时分,则来这石渠阁附近的树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每五天。刘彻必去一次上林苑游猎。 一般,除非有突发的紧急大事,掌灯以后,刘彻就不会再看任何奏折。 他就像一个后世的公务员一样,谨守着这些规矩。 如此一来,他的身体,自然比自己的皇帝老爹,好得多。 他至今,没怎么感冒伤寒过。 年轻的身体。也因为常常锻炼,而变得强壮。 只是…… 任何事情,只要跟皇帝沾边了,自然而然。就会变成政治。 像刘彻现在这样,在树林中散步,身边也跟着两个尚书。向他汇报着天下各郡的报告。 此时的尚书,远没有后世一品大员的地位。 他们在汉室的官僚体系中。不过是个类似皇帝秘书的地方。 一直都是打酱油的存在。 但刘彻上台后,就开始重视尚书台。 他首先任命了自己的心腹颜异。兼任了尚书左仆射。 然后,又提高了尚书的政治地位,将尚书的秩比从四百石,提高到了八百石,准许他们参知政事,意思就是可以在朝会发表意见。 这一套措施下来,刘彻发现,自己的权柄得到了大大的加强,许多以前,皇帝不好说,说了掉身份的事情,现在可以指使这些小虾米肆无忌惮的说了。 最重要的是,通过尚书们,刘彻得以从丞相衙门,抢来一些对基层政策的话语权。 同时,刘彻还在盘算着拆分内史衙门。 现任内史田叔,年纪大了,精力也没有那么强,最重要的是他是刘彻的自己人。 因此,刘彻通过田叔,已经悄悄的在内史衙门内部,进行了一定的改革。 最主要的改革措施就是,在内史衙门下面,分设了‘京兆伊’‘左冯翊’‘右扶风’三个新设机构。 分别对口管理长安城及城郊地区、长安以东的地区以及长安以西的地区。 田叔卸任告老后,这三个机构应该就成熟了,可以独立成衙门。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更加有效对关中各县进行管理,对各种资源进行更有效的分配。 不然,单靠一个内史衙门,要管理整个关中七十二县,差不多四五百万人口,总会有力有未逮的地方。 而且,内史衙门经过五十四年的发展,早已经积重难返,不把它拆散了,将来可能要出篓子。 “陛下,江都王急报!”刘彻正在听着那两个尚书给他说着天下郡县的监察御史们汇报的各种事情,王道急匆匆的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封密封的奏疏。 刘彻接过来,将蜜蜡解开,拿出里面的帛书,一看,不由得呀了一声。 到底是兄弟齐心啊! 刘阏当这个江都王才一两个月,居然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根据刘阏的奏报,他到任江都国后,立即就执行他这个皇帝大兄的旨意,首先,就是重新整理江都国国内的造船业,现在,已经有三个大型造船厂开始复工,预计年内,就可以造出大型的内河的楼船,两年之内,就可以尝试建造用于近海巡逻和捕捞的船只。 只是,刘阏说,当今之世,海船技术最强的,是齐国和胶西国,尤其是胶西国,已经有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近海捕捞船队,因此,刘阏希望刘彻这个皇帝大兄能下诏从齐国和胶西国,抽调工匠,支援他的造船大业。 报完喜,刘阏就开始诉苦了。 什么江都闷热,臣弟思念陛下云云。 又什么远离中国,思乡之情巴拉巴拉的。 最主要的就是,刘阏告了一状。 被他告状的人是曲周候俪寄和弓高候韩颓当。 这两位在去年平叛战争中立下了大功的将军,居然霸着津关,设置关卡,收取关税,严重阻碍了他这个江都王恢复国内生产,还惹得整个‘东南怨怼四起’。 刘彻看完奏疏,挠了挠头。 他想起来了,前些时候,俪寄上书建议,重新设置津关,以备将来。 这个事情,刘彻问过丞相周亚夫。 周亚夫的回答是:津关事关东南安稳,太宗孝文皇帝时为羁绊吴逆,许以恩义,故罢,今复,理所应当。 刘彻当时没当回事,也就许了。 现在看来,这里面水深的很啦! 连周亚夫,都跟俪寄、韩颓当合起伙来了…… 嘿嘿…… 刘彻冷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将刘阏的奏疏收起来,对王道吩咐道:“去,把石渠阁中的东南地图给朕拿来,要太宗孝文皇帝十二年前的!” 津关是在太宗孝文皇帝十二年所罢。 刘彻想要了解这个事情,自然就要找当时的档案了。 他想了想又道:“再去把太史令唤来!” 除了司马谈谁还能对这些事情更清楚呢?(小说《我要做皇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要去武汉~~~~~~ 第三百九十八节 清醒清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dd”并加关注,给《我要做皇帝》更多支持! 刘彻将地图摊开,旁边待诏的太史令司马谈恭身道:“陛下,津关,非指单独某地,以汉律规定,函谷、萧关、武关、临晋关等皆为津关,所谓津,要隘也!东南津关,乃春秋所置,位于淮水之中,扼东南要冲,钳制淮泗,俗称曰关州!” 司马谈将手指指向地图上一个在淮水中的红点,向刘彻介绍这个古老的战略要地:“左传之中,就曾记载,庄公十九年,巴人犯楚,楚子大败于津,指的就是此处!” 他微微沉吟后道:“汉兴以来,高皇帝一统天下,于关州复制关隘,设置楼船舰队,盘查过往商船,非有传不得出入,吕后二年,布《津律》,加强对诸关的控制,于关州设置都尉,岁入传赋千万钱,至太宗孝文皇帝十一年,关州传赋岁入三千万……孝文皇帝十二年,罢诸关,勿用传,至今如此,关州乃废!” 司马谈的介绍,总体来说,是站在客观的角度阐述事实。↗ 刘彻听完,点点头。 作为皇帝,他自然清楚,汉室的传符制度,有多么严格。 依照汉律规定,传分两种。 一种是公务用传,这种传由县令或者县丞签发。 以竹筒密封,其上录有持传者的姓氏名讳籍贯,出发地与目的地。以及要去做什么。 另外一种则是民间的私人身份证明,由县一级的地方官员签发。这种传,比之公务用传更加严格。 不止将持证人的身份信息、籍贯名字。全部写在上面,还记载了此人的身高体貌特征,以及过往犯罪记录。 这简直就是一个西元前版本的护照了! 持传之人,无论公务还是私人,每过一关,守关查验的士卒,都需要在其传符上加盖本关关符,另外,还要出具一式两份的验看文书。 一份交给持传者。另外一份交给上级。 这份文书,将成为持传者在通过下一个关隘时的证明文件。 后世西游记里唐三藏到处盖关防文书的故事桥段,最早可能就是来源于此。 所以说,后世的穿越者们,假如不是灵魂穿,到了古代,千万别乱跑,不然,一个非法过关者。极有可能被官府当成通缉犯或者逃奴给抓进监狱里蹲小黑屋……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如此严格。 在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十二年的时候,这位天子大手一挥。废止了几乎所有的关防。 使得民众可以自由往来通商,汉室工商业因此迅速蓬勃发展起来。 不过二十年时间,富可敌国的大商贾就像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了出来。 刘彻差不多明白,为何连周亚夫都要掺一脚进这个事情里面了。 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会忍不住掺一脚! 在中国,有钱的商人。从来都是统治阶级的待宰羔羊,想跟西方一样,用钱财控制政权?在中国,这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手握枪杆子的军队,高高在上的贵族皇族,哪一个随便伸出一个指头都能捏死这些商人。 军人集团这次跳出来,不过是个先锋,一个试探。 刘彻能想象到,以后,越来越多的利益集团,都会跳出来,在商人的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口来。 就连刘彻自己,在听到太宗孝文皇帝十一年的时候,区区一个关州,一年能收三千万钱过路税,都有种恨不得马上恢复所有关卡的冲动。 只是,刘彻忍了下来。 身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广设关卡,短期内能带来大量税收,但在长远角度来看,无疑是杀鸡取卵。 工商业的发展与扩张,需要一个相对自由且宽松的环境。 更需要一个广阔的流通市场。 可以想象,假如恢复太宗孝文时期的关卡,甚至开设更多的津关。 现在还蓬勃发展的工商业,不出十年就要衰败,再想发展出今天这样强大的工商业,那就可能需要二十甚至三十年的努力了。 只是…… 刘彻踌躇了一下。 商人们也是自己作死! 过去二十年,看看这些家伙都干了些什么吧? 几乎所有商人,在实体赚钱后,都忙着炫富、忙着扩张,忙着更加严苛的剥削工人和农民,他们逼迫了无数农民破产,导致了无数的问题的产生。 这些家伙挥舞着金钱,通过输粟捐爵以及纳贡、眥算等手段,获得了在过去只有军功贵族才有的爵位和地位。 想想看,后世的天朝人民是怎么讨厌那些暴发户煤老板的,就能知道现在的舆论,对于暴富的商人是个怎么看法了。 尤其是,整个主流舆论,都在高举‘以农为本’的时代。 商人们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坟墓,顺便连棺材都准备好了! 这还不算! 某些商人,更是在发家后,开始挑衅统治者的耐心。 譬如去年,河东郡的官粮倒卖一案。 牵扯进里面的除了淮南王刘安那个倒霉鬼外,还有齐国的大商人刀间。 天知道他一个高利贷商人兼黑帮头目,好好的保护费不收,跑来搀和这作死的事情,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还是怎么的! 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换了一个任何一个中国皇帝,都不会容忍,这种资本企图进入政治领域的行为。 刘彻更加不会容忍! 因为他很清楚,资本控制了政治会发生什么。 两宋与明朝的下场以及后世西方的资本家们,都很深刻的教育了刘彻,资本,假如裹挟了政治,那一定会发生灾难。 资本这东西,可是只有利润,没有祖国的! “先让他们吃点苦头罢!”刘彻心里想着。 这些商人,假如不给他们点教训,给他们些颜色瞧瞧,让他们清醒清醒,再纵容下去,说不准,他们还会以为这个国家是他们的呢! 刘彻于是对王道吩咐:“去回信给江都王,告诉他,船厂工匠之事,朕会下诏,命齐国、胶东、胶西三国抽调精干,至于津关之事,国家大政,身为臣子,还是不要随便议论的好,转告江都王,少跟江都的商人来往!” 这事情,很显然,明摆着就是吴楚的商人,在用金钱美人成功的打动了刘阏这个笨蛋,让他跳出来反对。 刘阏这个笨蛋,也是该给他浇盘冷水,让他清醒清醒了!(小说《我要做皇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已到武汉~妈蛋,好冷~~武汉咋这么冷? 明天出门去办事,晚上回来多写点~ 第三百九十九节 悲剧的朝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漠孤烟,袅袅升上天空,六月中旬,匈奴的大脑,单于庭顺应传统,迁徙到了距离汉朝边境已经非常近的胭脂山。 而且,单于庭已经在此停留了许久了。 匈奴人虽然随着势力扩张,疆域扩大了几十倍。 但是,他们传统的祭祖之地以及天神居所,都在东方。 胭脂山更是匈奴的萨满文化的核心地区之一。 在这里,单于拜日月星辰,祭祀神明,祈祷牲畜平安。 是以,匈奴人最重要的节日,全都集中在五月和六月,特别是五月,是他们最隆重的祭祖之月。 今年的祭祖,萨满巫师们占卜出了很吉利的预兆。 因此整个单于庭,现在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在这样的局面下,一队来自朝鲜的使团,受到了整个单于庭的欢迎。 单于军臣甚至屈尊降贵,亲自接待了来访的朝鲜使团。 在听说了朝鲜人的要求后,军臣单于更是高兴得当场就赐下了一个西域美女给朝鲜使团的首领朝鲜太子卫严。 匈奴人,从来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小弟太少。 更何况朝鲜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个位于汉朝与匈奴夹缝间的小国,在某些时候能发挥一些特殊作用——至少,能给汉朝皇帝添堵不是? 军臣虽然现在没什么心思跟汉朝打一仗——但是,假如能恶心一下汉朝皇帝,顺便显示一下匈奴的强大,何乐而不为? 反正。再怎么样,即使朝鲜最终被汉朝灭掉了。 匈奴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 于是。军臣激动之下,甚至对卫严说出了:大匈奴一定会保护朝鲜!这样**裸的决定给朝鲜撑腰的话。 这让朝鲜使团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匈奴爸爸都已经决心保护朝鲜了,那朝鲜可就有底气啦! 在朝鲜使团上上下下看来,汉朝人再霸道,也没匈奴爸爸牛逼! 匈奴爸爸一句话,汉朝就得跪舔! 可惜,朝鲜人高兴的太早了! 几天之内,风云突变。 原本对朝鲜使团的来访和投效非常欣赏和赞赏的匈奴贵族,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拒绝再与朝鲜人见面。即使勉强见到了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要‘保护’朝鲜的匈奴贵族,这些人也是板着脸,说着‘大匈奴与汉朝皇帝有约,冠带之室,皇帝治之,贵国乃汉朝皇帝藩臣,大匈奴与汉朝乃兄弟之邦,做兄长哪里有插手弟弟家内部的事情的道理?’。 即使是最客气的匈奴贵族。也是摇着头说:汉匈和亲已定,贵国当侍奉汉皇帝如父,不可轻言背叛!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朝鲜人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打探清楚。 原来,派去长安的匈奴使团。传回了一个让匈奴人欢呼雀跃的和亲条约版本——汉朝的小皇帝居然向匈奴单于提亲了,请求单于嫁女。 而单于也已经答应了,并且决定将其最漂亮的女儿封为‘北海阏氏’。(注) 这位北海阏氏是单于的第十一女。母亲是一位西域公主,传说。非常漂亮,皮肤白皙。体态婀娜,素为单于所爱,也是匈奴的宝石。 本来,单于打算将其嫁给乌孙国昆莫军须靡,作为羁绊乌孙的人选。 因此,从小就对这个女儿进行了各种培训和教育,使之能在嫁到乌孙后,为匈奴利益而战。 在接到汉朝皇帝求亲的信息后,单于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比起乌孙,东方的汉朝,无疑是更重要和更强大的姻亲对象。 倘若能通过嫁女,达到控制汉朝的战略,那匈奴就赚大了! 在与汉朝皇帝联姻这样的大事相比,朝鲜,无疑就成了微不足道,可以随意牺牲和放弃的棋子了。 匈奴单于可不希望因为朝鲜的事情,而导致汉朝皇帝不愿意娶他女儿了! 在知道了此事后,整个朝鲜使团如丧妣考。 他们真正的体会到了小国的悲哀之处! 好不容易攀上了匈奴爸爸的大腿,以为能得到保护和怜惜,远离汉朝皇帝暴政。 可谁曾想,汉朝皇帝不过就说了一句‘愿娶单于女为妃’甚至明确的说明了,只是妃嫔,甚至是什么级别的妃嫔都没说,匈奴人就立刻毫不犹豫的将已经全身心的决定要侍奉匈奴爸爸的朝鲜人给当做了弃子了…… “该怎么办呢?”朝鲜使团上上下下都是唉声叹气。 谁都知道,假如汉朝皇帝娶了一个匈奴单于的女儿。 那么,未来几年内,汉匈都不可能发生任何的战争,甚至连摩擦都不会有! 更可怕的事实是——万一汉朝皇帝发动对朝鲜的战争,说不定,匈奴的部落还会大力提供援助和支持…… 要知道,匈奴国内,地位高的女性贵族如母阏氏、大阏氏,可是都有着自己的部落、军队和牧场。 这次单于嫁女,一旦顺利成行。 不管是按照汉朝的规矩,还是匈奴的规矩,这嫁妆里,可都必不可少的会有陪嫁的军队、牲畜、奴隶和官员、贵族。 尤其是匈奴人,以朝鲜人的了解,他们一直就是秉持着给予外嫁的阏氏大量牲畜人口和军队,以作为阏氏外嫁后的仪仗和靠山…… 而临近该阏氏的匈奴部落,一般也都会服从该阏氏的命令,给予相应的援助。 这汉朝与匈奴这两个庞然大物要是因此合流了。 这世界恐怕就要变色了。 “要不然,咱们赶紧回国,然后给汉朝天子上谢罪书,赔礼道歉,汉朝人一直都挺好面子的,相信咱们这样做,可以得到汉朝人的谅解,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丰厚赏赐呢!”有人悄悄的提议。 随即,附和声四起。 给汉朝服软,甚至投降。 对大多数朝鲜贵族来说,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汉朝人这些年来连匈奴人跑过去都是优待,甚至不吝于列侯封国。 朝鲜国内也有人曾经跑回汉朝领地,一样受到了长安方面的优待,赐予了丰厚的赏赐。 只是,作为朝鲜太子,卫严这个被封为右渠王的卫氏王朝继承人,却很清楚。 所有人都可以投降可以归顺,唯独,卫氏不能这么干! 卫家与刘氏,那可是血海深仇啊! 刘氏天子把卫家的族人可是杀的干干净净! 这卫家要是服软甚至归顺了,可能长安天子开始还会假惺惺的做做样子,封王赏赐什么的。 可一旦长安消化掉了朝鲜,那么,等待卫家的,肯定是斩草除根啊! 换了卫严是汉朝皇帝也一定会这么干! 谁会留着一个自己的祖宗曾经杀过全家的叛贼后代? 要知道,汉人可是推崇九世之仇,犹可报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在外面跑了一个白天,脚疼腰疼背也疼~明天估计还要继续~悲剧~ 第四百节 父系天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宣室殿中,刘彻举着玺印,在匈奴和亲的诏书上盖印。+ 这预示着,汉匈之间的新一轮和亲条约正式签订,和平得到了条约的保障,按照过往惯例,汉匈和亲条约签订后,至少有四年,匈奴人都不会破坏和亲条约。 而这一次,刘彻预计,起码有个五六年的安稳种田期。 匈奴使团,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接过和亲条约的文本,恭贺着道:“皇帝既定和亲,汉匈永永交好,两国永无兵革,外臣等伏维顿首……” 刘彻有些没好气的看了这帮欢天喜地的家伙们一眼。 为了这次和亲,刘彻付出了大量的金钱与各种物资。 这笔钱粮物资的总价值超过五千万钱! 相当于汉室去年岁入百分之一的财富,就这样进了匈奴人的口袋。 换了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更何况,刘彻心里清楚,这笔钱,这个和亲的条约,再怎么粉饰,怎么装扮,再怎么妆点,也摆脱不了,这个和亲,这个条约,实质上是与两宋用岁币来跪舔辽金西夏没有区别。 严重一点来说,这就是个卖国辱权的条约! 是用金钱财帛来换取和平的条约。 再进一步,就与满清与西方列强签订的条约没太多区别了。 刘彻此时,心中满满的都是屈辱感! 作为皇帝,作为天子,作为江山社稷的主宰,作为穿越者。无论是那个身份,他都很难接受这样一个屈辱性的条约。 但现实逼迫他不得不接受。 “大抵后世唐太宗定渭河之盟。也是朕这样的心情罢!” 唐太宗渭河之盟后四年就灭亡了突厥,俘虏了突厥可汗。 刘彻却不知道。他要复今日之辱,要等待多少年,更不提抓个匈奴单于回长安当吉祥物这样的梦想了。 匈奴人得意而去,留下满殿悲愤的汉朝君臣。 刘彻抬起头,看着匈奴人远去的背影,道:“和亲既定,传令中外,毋违朕意,不可主动挑衅!” 在过往的记录上。汉匈之间百分之八十的战争与纷争,基本都是匈奴人主动挑起的。 但也有百分之二十,是汉朝这边的愣头青,忍不住匈奴的挑衅,主动出击造成的。 历史上,李广就是这样一个愣头青! 是以,汉室每次和亲换约后,都会重申,不许主动挑衅的命令。 但是呢。基本从皇帝到下面的大臣,都没把这个命令当回事。 要是能占到便宜,那主动出击的愣头青,瞬间就能变成英雄——譬如李广历史上在上谷郡守任上干的那样…… 只是。刘彻是真的不希望,有愣头青来破坏他的战略。 假如说,历史上小猪的霸权战略是。先把块头最大的匈奴干趴下,再狭天下第一强国的威势。来收拾四方小国,扩张版图。 那刘彻的战略。就是反过来了。 先易后难,先小后大。 先用周围的小国练兵,打出自信,打出利益,打出民众对战争的狂热情绪,再来收拾匈奴。 就像元首在二战干的那样,一步步蓄势,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狭万军之势,负天下之望,一举打垮甚至消灭匈奴,避免战争拖延太久! 与小猪相比,刘彻的战略,每一步都必须谨慎,每次进攻和扩张,都一定要胜利! 而且必须是跟元首一样,轻而易举却又辉煌无比的胜利! 若是万一出现杨广伐高丽那样的失败,那刘彻就得做好鞠躬下台的准备了。 这么想着,刘彻补充一句,道:“请丞相制戒书,传令全军将校:将军都尉,国之干城,郡守县令,社稷重臣,当以律法军纪为纲,无有赦令,不可出塞!” “诺!”丞相周亚夫恭身一拜。 和亲,这是朝野共识,更是大势所趋。 周亚夫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但他却还是有所疑虑,趁着这个机会,他索性拜道:“陛下欲与匈奴联姻,臣愚钝,不解陛下苦衷,只是……臣以为,贸然迎娶匈奴公主,恐怕,会使匈奴有机窥我汉家虚实,于国无益也!” 周亚夫的这个担忧,也是现在朝野最主流的担忧。 许多大臣纷纷点头称是。 大家都觉得,嫁一个宗室女子给匈奴单于,虽然屈辱了些,但好歹还能接受。 但要是迎娶一个匈奴公主,万一这个公主借着匈奴的势力,搀和朝政,控制大权,出卖汉室利益,那该如何是好? 刘彻闻言,微微一笑。 历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个女人,只要嫁给了一个男人,生了孩子,基本就会以自己的男人的利益为利益了。 后世西方国家频繁通婚,英国女王维多利亚更号称欧洲祖母。 可那又如何? 一战就是维多利亚的外孙跟孙子在撕逼…… 更何况,这种事情,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有先迹可寻的! 刘彻摇头对周亚夫道:“丞相可还记得秦昭王太后?” 秦昭王的太后宣太后,那可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女强人! 这位楚国的公主,在嫁到了秦国后,可没少给自己的祖国添麻烦。 她的儿子,秦昭王,拳打赵魏,脚踢齐楚,一点都没给楚国留面子,正是昭王的统治时期,秦将白起,连破诸国,其中就包括了宣太后的祖国。 刘彻向前一步,再道:“朕读史书,常闻秦晋之好的典故,丞相多闻博识,自知,所谓‘秦晋之好’的故事!”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秦晋之好,两个强国相互联姻,最终却是秦晋交替争霸。 所以,刘彻根本不担心,娶了个匈奴公主会发生什么意外! 嫁过来的匈奴公主,在汉室这样的舆论环境和宫廷环境中,只能也必须是变成一个纯粹为了汉室利益而战的女人。 说到底,这个世界,终究是男人的天下。 这个社会也是父系的社会。 无论是匈奴人也好,还是汉人也罢,所谓血统都只论父系,而不论母系。 明成祖朱棣,还特么传说是蒙古女人生下来的呢! 可就是这位成祖皇帝,打个蒙古人哭爹喊娘,所谓的黄金家族狼奔豚突。(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大概后天回南宁~~~ 恩,这几天就只能这么更了,等回南宁,肯定会补偿更新字数的~ ... 第四百零一节 法统(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次和亲,匈奴人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效! 汉匈两国六月换约,不过半个月,匈奴就传来了消息:单于批准了和亲,将下嫁其第十一女,封为北海阏氏的挛鞮胭脂。↗ 让刘彻觉得搞笑的是,许是匈奴人感觉,在面对汉室时,有些不自信,也或者是为了让这个嫁过来的公主能得到汉人朝臣的认可,不至于回因为其匈奴单于之女的身份,而被太多人敌视与仇视。 所以,他们干了一件让刘彻看了目瞪口呆,却又拍手称快的事情。 匈奴人给这位将要嫁过来的公主,取了一个汉名:夏胭脂! 娶这个名字的依据是,根据匈奴的故老相传的传说,他们的祖先是夏朝末代天子桀的次子淳维…… 所以,这位公主既然要嫁给中国天子。 那么,按照中国夷狄入则中国之的传统,理所应当,应该恢复祖先的姓氏——以夏之国名为姓! 为了证明他们的这个说法,匈奴人还提出了,夏胭脂来长安前,请求先去匈奴的祖地——甘泉山祭祀祖先的请求! 刘彻在听了匈奴人这个说法后,高兴的几乎弹冠而庆! 匈奴人到底是不是夏朝的后裔,谁都解释不清楚! 那久远的历史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与文物证据来佐证这一点。 但是…… 既然这个说法是匈奴人自己提出来的。 那么,在将来,汉与匈奴的战争。就可以粉饰成内战了。 刘彻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将来的战争中瓦解和收买部分匈奴贵族。 历史上。小猪都凭借从匈奴人口中的传言,编造出来的匈奴属于夏朝后代的谎言。成功的瓦解和消除许多匈奴部族的战斗意志,甚至还促成了几次匈奴贵族的未遂政变! 并为后来的五单于并立,乃至于匈奴最终被肢解为西匈奴、北匈奴与南匈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只是,现在,刘彻还不好做的太过明显。 而且,毕竟现在的局面是匈奴强盛而汉朝处于战略劣势。 所以,这个度也要把握好。 于是,刘彻在元德元年六月下旬,下诏:朕闻之。昔者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于陈,大禹之后于杞。今朕承先帝大宝,获保宗庙,以孺子之心,欲行武王故事。其令有司,遍寻夏后、殷商、姬周之后,以为汉宾,位在三公之上! 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为将来做准备。 等灭了匈奴,就可以以此为先例,封一个儿子去当匈奴王。继承匈奴帝国的遗产,名正言顺的将草原游牧民族收编。 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来自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文明的威胁。 刘彻计划。学习满清好榜样,在草原上。大封诸王,实行八旗制度,改革萨满巫师信仰,再配合减丁政策,双管齐下,如此就可以安枕无忧的看着草原狼变成草原狗了。 只是,这些事情都很遥远,目前也就只能在心里yy。 然而,让刘彻始料未及的是,他那道不过是给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的未来提前布局的诏书,却在朝野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诏书颁布后,来自诸子百家的巨头,纷纷利用自己的特权,给刘彻上书。 甚至,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也积极奔走,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特权,在一切可能的场合对刘彻展开游说。 其他大臣列侯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甚至,就连东宫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也不甘寂寞,在两三天后,站出来说话了。 东宫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许多朝臣都要求刘彻敕封黄帝之后与老子李耳的后代。 周亚夫则要求给兵家的先贤孙子孙膑司马骧且立祀封爵。 呼声最高的,自然是寻找周公之后,封爵赐官! 刘彻这才醒悟过来——汉室的统治,还缺乏最后一道手续的确认! 那就是法统的继承。 刘氏到底是继承的是周室的法统还是秦代的法统? 长久以来,都没有肯定的结论。 这对于封建王朝来说,无疑是致命伤! 但具体到刘氏江山,却有些特殊。 因为,刘邦得天下以后,在实际上来说,汉室政权,就是一个儒家眼中‘礼乐崩坏’的时代。 甚至连刘邦登基,其实都是草草的在雒阳称帝,然后迁都长安。 即使到现在,诸多制度与礼仪渐渐建立健全的今天。 刘氏的律法中规定有乡礼x2士礼x7大夫礼x2诸侯礼x4公礼x1,唯独没有天子礼…… 就连后世的司马光都责备帮助刘邦制定礼仪系统的叔孙通说:惜夫,叔孙生之器小也,徒窃礼之糠妣,以依世、谐容、取宠而已,遂使先王之礼沦没不振,以迄于今,岂不痛甚哉! 为了让司马光先生不再扼腕叹息,跳脚骂娘。 刘彻决定,补全这一块短板。 完善(发明)一套适合当今潮流的天子礼仪。 只是,想在这样的时代,搞出一套被认可的天子礼仪程序,无疑是件浩大的工程,也是一件注定要扯皮n次的麻烦事情。 所以刘彻决定,先把目前朝野的纷乱与嘈杂理清楚再说。 东宫与群臣以及舆论所建议和游说的事情,在刘彻看来,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后世有西方人说过,忘记历史,等于背叛现在。 对于中国人来说,忘记祖宗,等于背叛自己! 三皇五帝,先贤圣王,诸子百家那些曾经为了天下奔走的人杰,都是可以用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题材! 于是,刘彻下诏,封桃候刘舍的次子刘鸣为鲁承恩候,命其复项姓,继项羽的香火,前往谷城为项羽守灵。 跟后世人所想象的不一样,汉人对项羽的称呼,要嘛是项王,要嘛是鲁公。 所谓西楚霸王,那是司马迁的史记出现后的事情! 就像在三国演义以前,没几个人会喊刘备刘大耳朵一样…… 称呼项羽项王,那是因其名,也因其俗。 毕竟,楚王,那是人家自封的名号! 项羽真正的称呼应该鲁王! 这是楚怀王封项藉的爵位,项藉死后,作为继承人,项羽理所应当,继承了鲁王的封号。 后来,刘邦也是以鲁公礼,将项羽安葬在谷城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要请假一天,因为明天要回南宁,大概估计要晚上9点才能到家~~~ 坐飞机不适合我啊~上次来武汉坐飞机,结果耳朵到现在都在耳鸣~~~~抱歉了~ 第四百零二节 法统(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封鲁承恩公项允,对汉室思想界和史学界,不啻于是一次八级地震。 长期以来,项羽在民间都有许多的同情者和为其摇旗呐喊的集团。 这些人主要是以齐鲁和故楚地区的儒家学派以及地主阶级为主,从刘邦在雒阳称帝那一天开始,这些人就一直在宣扬项羽的种种‘仁义’之事。 但是,他们长久以来一直受到勋臣元老集团和黄老派的打压。 在事实上,官方从未认同过他们的观点。 然而,刘彻诏书一下,这两方面的反应却各有不同。 在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 列侯勋臣们纷纷上书,拍刘彻的马屁,说这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决定,也就只有‘陛下能洞见万里,而臣等愚所以不能明也’。 齐鲁地区的儒家学派和在长安的儒门巨头们却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他们一口一个喊着‘项王’,却用着各种各样的办法,寻找所有的途径,向刘彻表示:项羽的历史定位问题,还有待商榷。 乍一看,仿佛这两个派系的立场颠倒了过来。 但刘彻却心知肚明。 他们的立场没有变化! 恰恰相反! 他们的立场,一如既往的坚定! 想定汉室的法统来源,项羽就是一个绕不过的坎。 这位西楚霸王的一生,就是反秦的一生。 没有项羽,秦朝就灭亡不了,秦末的农民起义。就极有可能被章邯扑灭。 而刘彻封刘舍的儿子为鲁承恩公,让其继承项羽的香火。就是对项羽在汉室的历史上的定位,给予一个官方的态度。 封其为鲁承恩公。就是肯定项羽反秦有功,但是抗拒高皇帝,罪过的大大的! 所谓鲁承恩公,与其说是褒奖,倒不如说是侮辱! 承恩承恩,承谁的恩? 当然是刘氏的恩德! 没有高皇帝的宽宏大量,项羽肯定就要暴尸荒野,跟蚩尤一样被人把身体的各个零件压在各个山沟沟里! 没有刘彻这个天子的既往不咎,哪来的项羽有后。还能享受香火? 在元老勋臣们看来,这道敕封诏书,就是在彻底肯定他们的祖宗跟着高皇帝击破项羽的功绩! 在齐鲁等地的儒生们看来,意义又不同了。 本来,项羽都死了差不多六十年了,骨头都变成渣渣了,儒生们也就是偶尔没事喊两句项王,在脑子里偷偷yy要是项羽做了天下,自己该是如何风光! 一旦面对汉室官府。朝廷,这些人立刻就变成顺民忠臣,把项羽丢到爪哇国去了。 但是,刘彻的诏书。却刺到了这些家伙的痛脚。 封鲁承恩公? 这不是明摆着说,老刘家还没忘记当年项羽死后,鲁地的儒生和地主们死硬着不投降。要给项羽当忠臣,披麻戴孝的往事吗? 更何况。儒生们都是要面子的。 封谁不好,封桃候的后人? 这不是明摆着打项羽的脸吗? 要知道。桃候这个爵位,就是卖项羽得来的! 桃候家族,世世代代就是刘氏的狗腿子! 封这么一个家族的人去继承项羽的香火,儒生们的脸上,除了火辣辣的疼外,估计没有第二个感觉了。 刘彻对儒生们如丧妣考般的哀嚎懒得搭理,就当做没看到一般,依旧我行我素。 儒家这个学派,有时候就需要抽他两下,他才懂得与时俱进,不抽,丫就自我感觉良好。 当初,刘邦击败项羽,进军南方,各地传檄而定,连项羽的老家都投降了,唯独儒家力量占优的鲁地坚决不降,还给项羽披麻戴孝,誓要为项羽尽忠…… 然后,刘邦动员全**队,把鲁地一围,原本还誓死不降的‘忠臣’们纷纷跪呼万岁…… 这才是儒家在整个汉室至今,没有得到政治地位的原因。 不然,你以为,几十年来儒生们削尖了脑袋,各种捧刘氏皇帝马屁,可除了叔孙通外,却连一个两千石朝臣也没有的原因是什么? 这就是儒家在汉室的原罪! 刘家的皇帝,只要不是二货,都不太可能给他们太多信任! 当然,任何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慢慢变淡。 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再记着这笔烂账也不合适了。 刘彻抛出一个鲁承恩公,既是敲打那帮儒生,让他们清醒清醒,同时也是给他们扫清入仕的障碍——连项羽的后人都是汉臣,那么,当年为项羽尽忠的儒生们,也就不能继续穷追猛打了。 这个污点,也就可以从儒生们身洗掉了。 以后没有人可以拿着此事作为齐鲁儒生升官时的非议点了。 可惜,大多数儒生的眼睛都只盯着刘彻这个皇帝的打在他们屁股上的板子,浑然不知,或者说就算知道,也当做不知道,刘彻给他们解除了一个定时炸弹。 会苦的孩子有奶喝嘛! 古今皆然! “知我罪我,其唯春秋!”刘彻负者手装x的感慨一声。 自登基以来,刘彻最大的感受就是:历史就是一个画廊,里面陈列的艺术品,复制品居多而新品很少。 这半年以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刘彻都能从历史的记载和后世的记录中找到似曾相识的例子。 将这个事情放在一边。 刘彻接着颁布诏令,敕封周公之后公孙歆为褒鲁候,爵列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为周公立祠,下令在刘邦的高庙侧殿为周公立像,岁时陪祀,享受祭祀与血食。 同时刘彻还下令,准许诸子百家为其先贤立祀。 但是,所有先贤的塑像,只能被立在由朝廷出资修建的‘先贤祀’之中,而且需要得到批准。 没有批准,或者没有立在先贤祀里的,视为淫祀,有司衙门一律禁止和查办! 这下子热闹了,诸子百家,但凡还有个能吱声的,都纷纷活动了起来。 春秋战国,漫长的数百年里,在日渐激烈的诸国战争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杰贤才,此起彼伏,提出了无数解决当时中国局面的方案。 这些人中,嘴炮者有之,但行动派最多! 实践派更是数不胜数! 便是在后世被认为是腐朽落后不思进取的儒家,其实在那个时期,也是屡次自我进化和更新。 刘彻就是瞧准了现在的时机,下达了这个诏书。 因为,当此之时,经过五十多年的恢复,实际上许多学派都已经悄然复苏。 秦末的战火虽然摧毁了大量的典籍,但是,总有许多落网之鱼。 那些先人的典籍,躲在墙壁里,藏在石缝中,甚至是被它们的传人悄悄的藏在地下的某个地窖里。 靠着这些手段,它们避免了毁于战火的厄运。 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这些珍贵的先人的智慧结晶,却并不被大众所知。 在这个连《论语》都没普及开来的时代,实际上,能够被普罗大众所知的书籍,就是那么聊聊几本,加起来不过万字而已。 在后世的历史上,小猪朝的东方朔就吹牛逼说自己读过总计三万字的‘鸿篇巨著’……被小猪惊为天人…… 所以,刘彻在立祀的标准上设置了一个门槛。 想进先贤祀? 好! 简单,要嘛,朝廷主动立祀,要嘛,有人提出申请,并提交证据。 这个证据必须能证明那位先贤确实有着足够硬朗的学术成绩和影响力,能够进入先贤祀与其他先贤共享官方祭祀,天子献祭。 毫无疑问,在这个时代,能证明某人的学术成绩和影响力的,除了他的著作外,别无他物。 尤其是,刘彻干了一件火上浇油的事情——他宣布了第一批入享先贤祀的名单。 在这份名单上,只有三个名字。 孙武、孙膑、司马骧且。 名单公布后,顿时一片哗然。(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昨天晚上差不多1点才到家~嗯,今天休息了一下,明天开始,每天一万,先更个几天吧~虽然不太确定能坚持多久,但起码连续3天以上吧~ 第四百零三节 拉皮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孙武、孙膑与司马骧且进入先贤祀受祭,这一点,没有人能提出任何异议。∽↗ 这三位兵家巨头,无论是声望还是过往的成就都让人心生敬仰。 在这个时代,谁要能得到一本《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或者《司马骧且兵法》,那跟后世武侠小说中的少侠获得奇遇,拿到易筋经或者九阴九阳一样,那是立马就能爆种,跨越阶级的限制,走上迎娶贵富美的康庄大道。 因此没有人会对此提出非议。 只是,名单上就三个孤零零的兵家巨头,难免有人心里不爽,要说闲话。 这些人不敢直接说刘彻的不是,就把所有的火力都对准在诏书上副署的丞相周亚夫。 委婉一点的呢,就责备周亚夫只顾军方利益,不管其他学派死活。 诛心一点的,干脆就说天子是被奸相蒙蔽,致有此等诏书! 刘彻自然很清楚,这些家伙,其实就是在炒作!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 历来在政治上,假如沉默,那就等于自己放弃了发言权,而没有发言权的政治势力,等于一个死人! 所以,他就冷眼旁观了两天。 等这个事情被这些家伙炒热了,炒的人尽皆知,就连关中的农民都听到了些风声的时候。 刘彻果断再次下诏。 这道诏书,顿时就惊呆了所有人的眼球! 刘彻在这道诏书中,宣布,包括《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司马骧且兵法》在内的汉室皇室藏书。将集结印刷出版。 凡爵位在左庶长上或考举能通过第二轮的士子,皆可以凭借自己的爵位证明或者考举的成绩证明。在少府以一百二十钱的价钱购买到孙武、孙膑、司马骧且的著作。 这道诏书一下,顿时就像一个重磅炸弹。砸在人们的头上。 在汉室,谁没听说过留候张良与黄石公的故事,谁不知道张良就是靠着一部《太公兵法》成为高皇帝的首席幕僚,号为帝师? 兵家的著作,向来就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神书,是一个家族最后的宝藏! 许多列侯之家,能有一卷兵家著作,就足以传世了! 刘彻的这道诏书的影响力,就跟武侠小说世界里。少林寺宣布易筋经大甩卖,武当派把《真武七绝剑》当赠品一样,立即就点燃了所有阶级胸膛中猛烈燃烧的火焰。 《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司马骧且兵法》,这三本书,本身就属于国宝级别的兵书,向来是被珍藏于石渠阁的密室之中,除了皇帝外,外人很难一窥其真面目。 一直以来,这些兵书也都鲜少被赐人。 他们的地位。并不比造就了留候的《太公兵法》差。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买买买! 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买! 左庶长之爵,一般人轻易是达不到的。 普罗大众也没有那个能力! 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家,也不可能拥有左庶长之爵位。 只有两千石级别的勋臣。或者将校世家才会拥有左庶长以上的爵位。 这样一来,绝大多数人,假如想要获得一个购买这种能作为传家宝。作为家族崛起的保证的神书,那就只有通过考举这么一个途径了。 于是。考举的气氛顿时更上一层楼。 许多原本还扭扭捏捏,不愿意跟泥腿子庶民黔首一起考试。觉得有失颜面的家伙,立刻就把这些事情丢在脑袋后面,屁颠屁颠的跑去报名了。 而广大的农民地主阶级,则在这一场被舆论炒热的炒作中,清醒的认识到了考举的重要性。 许多中小地主家庭,本来没打算供养一个孩子读书的。 但在看到了此事后,即使再吝啬的家长,也是狠下心来一咬牙,拿出家中的积蓄,交给自己的长子或者比较聪明的孩子,送他们去求学。 便是一些自耕农家庭,也是暗地里开始攒钱,准备培养自己的下一代读书了。 中国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为了下一代,父母长辈能牺牲自己的全部去给下一代谋求一个上升通道。 当刘彻听说了这些事情后,不免有些得意。 他的这道诏书的效果,几乎能媲美后世宋真宗的那首‘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了。 这可就真要感谢那些上跳下窜的各个学派的巨头! 没有他们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刘彻断人不可能取得这样好的宣传效果。 “陛下……近日以来,各地郡守及御史回报,已有三百余人,愿向朝廷献书!”王道捧着一本厚厚的奏疏,呈递给刘彻:“这是所献各书目录!” 刘彻接过来,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书名顿时映入眼帘。 这就是他的诏书带来的第二个影响了。 在他下达那道诏书后,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了,自己的祖宗或者祖师爷,想入祀先贤祠,首先,得给朝廷献书,所献的书籍,还得得到朝廷的认可,然后才能入祀。 为了祖宗或者祖师爷的地位名誉,就算再怎么吝啬,再怎么舍不得,这些家伙也不得不将他们藏起来,本来只打算传给长子长孙的宝贝给拿了出来了。 刘彻只是微微扫了一眼这名单上的书籍。 其中不乏后世人尽皆知的《论语》《春秋》(各版本)。 更有许多在后世已经失传,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著作。 譬如,刘彻赫然在奏疏中看到了《十翼》的名字。 所谓十翼,其实就是易经,不过是孔子亲自整理编辑和重新校订后的易经版本。 毫不夸张的说。想看最原始版本的易经,最可能的途径就是通过《十翼》其他版本。都可能有所遗散甚至就是后人的伪作。 只有《十翼》最接近周易! 而根据奏疏上的记录,这本《十翼》即使不是孔子亲笔所录的。也多半是子夏的手笔,因为,它是由子夏的第十一世孙卜志所献,因为能查到完整的谱系传承,所以,可信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而且,地方官也仔细检查过《十翼》的竹简和载体,结论是‘确为古物,所用笔法。亦为春秋笔刻,当为真书’。 仅这一本书,就了不得了! 《十翼》是易经中最好的版本了。 而且,经过孔子和子夏的联手编纂,在诸子百家中向来享有很高的地位。 特别是,书出子夏的后人,法家对此也表示认可——子夏是法家的道统来源,最初的法家门徒就是子夏的弟子,如魏文侯、李悝、吴起都曾在子夏门下听讲。 刘彻将奏疏合起来。吩咐道:“命令少府,立刻抽调人手,整理、翻译所有所献的书籍,待整理完毕。立刻命人雕版待刻!” 这些先人的知识结晶,最好的保护办法,自然就是将他们印刷出来广为传播。 历史上两汉几百年的努力。确实是卓有成效的。 至少,大部分的古籍和典籍都被皇室保护了起来。 可惜。东汉末年,董卓一把大火。将两汉几百年的努力付之一炬,让人可惜可叹。 有了董卓的教训,刘彻自然不会再让这些宝贵的书籍,变成刘氏一人的私藏品。 更何况,将先人的智慧结晶,放在石渠阁腐烂,这本身就是一种亵渎行为! 将它们传播开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也不能大大咧咧的向所有人公开。 至少,百年之内,不能任由这些珍贵的书籍流传到中国之外的地方。 不然,要是匈奴人得到了一本《韩非子》《商君书》或者《孙子兵法》一类的书籍,那岂不是直接能升级成三本基地? 所以,刘彻目前只会将这些书籍向左庶长以上的贵族或者考举中通过第二轮的优秀人才开放购买资格。 至于允许外籍人士购买? 那就更不可能了! 兵书和法家著作以及农家、墨家著作,现在已经被刘彻视为管制书籍,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将哪怕一片竹简,一块帛布,带离汉境。 与这些书籍一同被列入管制名单,被禁止出境的东西还有:蚕种、桑种、茶叶种子、大黄种子。 这些东西,比铁器受到的管制还要严格。 在最新修订的汉律版本中,任何发现企图携带这些东西中的任何一样出境或卖与没有户籍的不明身份人员的人,统统将被视为‘不可赦之罪’,将被严惩! 与之相比,带铁器出境,不过罚金而已…… “诺……”王道接过帛书,点点头,看了看刘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彻看了,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回禀陛下……弓高候韩颓当前几天不是回朝了吗?”王道扭扭捏捏的道。 “嗯?”刘彻点点头,韩颓当和俪寄,前几天一起回到了长安,这两位在去年平叛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将军,现在,就在公车署等待封赏。 大概韩颓当打通了王道的门路,打算开个后门吧?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就不免对韩颓当有了意见——你一个军人,打仗就好了,没事学这些花花肠子做什么? “弓高候前天来找奴婢……”王道跟在刘彻身边这么久,哪里还清楚刘彻的表情的含义,他连忙恭身道:“说是,其在长安尚冠里造了个宅子,想请陛下去观赏……” 王道是赶紧把自己从这个泥潭里拉出来。 开什么玩笑嘛! 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来源于天子的信任,天子要是不信任他了,觉得他私底下干了什么瞒着天子的事情,那么王道敢保证,明天,就会有一个新的宦官取代他的位置…… “哦……”刘彻笑了起来:“这样啊。那朕过两天去看看……” 韩颓当这个家伙啊,前世就一直是以善于钻营而闻名的。 不过。刘彻也能理解,作为一个从匈奴逃回来的将军。他要是不死死抱住刘氏的大腿,那他就可谓是前途无亮了! 对于韩颓当这样回来以后直接就通过王道,用这样的私下邀请的方式来表示效忠的将军,刘彻觉得,这韩颓当还是挺上路的嘛! 对于这样的忠臣,刘彻自然要给面子了! 不得不说,皇帝就是这么的自私! 在片刻之前,刘彻还觉得,韩颓当玩小把戏。开后门,属于小人行径。 但一旦他发现韩颓当是来表忠心,跪舔的,立刻就换了一个嘴脸,将之视为忠臣了。 所以,还是老祖宗们说的好。 伴君如伴虎,永远不要去猜测皇帝的心理。 因为皇帝们的脑洞通常都超乎你的想象! 两天以后,刘彻就抽了个空闲,在义纵的保护下。便装出现在了弓高候韩颓当的新宅之中。 “陛下驾临,臣韩颓当真是感激涕零!”一见面,韩颓当就带着家小扑通一声跪在了刘彻面前。 “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朕不是以天子身份来将军家里的,就是以一个友人的身份来将军家看看,顺便听一下将军去岁平叛时的所见所闻……”刘彻呵呵笑道。 刘彻可以那样说。但韩颓当却不敢当真,他依旧秉着臣子的礼节。叩首道:“陛下不耻下问,臣自是言无不尽!” “起来吧!”刘彻呵呵笑着。却并未伸手去扶。 做了半年皇帝后,刘彻也渐渐的知道了,一味的装x,其实并不好。 有时候摆摆架子,效果比起装一个爱护臣子,谦虚懂礼的天子,好太多了! 皇帝,注定了就是高高在上。 跟臣子保持一定距离,不仅不会削弱皇帝的威权,相反,还会加强君威! 毕竟,这个世界,抖m无处不在! 有些人就是典型的牵着不走,骑着飞奔。 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刘彻也是吃过几个亏以后,才明白这一点。 韩颓当虽然不是抖m,但却也对此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见过那个皇帝,对臣子舔着脸平等对待的? 他微微起身,低头道:“陛下百忙之中拔伉莅临寒舍,臣与臣的家人,都是欢欣鼓舞,已为陛下备好酒席、歌舞,还请陛下品鉴!” 刘彻闻言,颇有深意的看了韩颓当一眼。 刘彻已经明白韩颓当的意思了。 在汉室的君臣交往中,所谓的酒席、歌舞,其实就是臣子们向皇帝进献美人,拉皮条的意思。 想当年,周仁就常常邀请刘彻的老爹去他家做客…… 至于小猪那个色鬼,男女通杀啊! 想着这个,刘彻就看了一眼,在韩颓当身后的他的家人。 想从中找出前世那个迷得刘彻连女人都不想碰的韩嫣。 可惜,或许是韩嫣此时还太小,也或许是他没有在人群中,所以刘彻并未看到。 倒是韩颓当的几个女儿,都还生的不错。柳眉杏眼,身姿曼妙,一个个都悄悄的抬着头或大胆或害羞的打量着刘彻。 当她们发现刘彻也在看她们时,这些小妮子,居然回了一个媚眼! 咳咳! 不得不说,汉室的贵族女子,向来作风就是大胆的很! 但刘彻并不愿意跟这些贵族女子有太过密切的接触,更别说啪啪啪了。 因为,大部分的贵族女子,其实很早就有了婚约在身了。 作为皇帝,刘彻固然可以不顾什么婚约,想上就上,甚至,那个被戴绿帽子的悲剧家伙可能还得帮着放风把门。 但这样有意思吗? 天下女子万万千,没有必要为了这些破事沾上一身屎! 于是,刘彻抬头挺胸,对韩颓当道:“卿带路吧!” 韩颓当送上嘴的肉,刘彻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这也算是属于汉室的特色文化吧。 臣子们总是不遗余力的搜集美女来取悦皇帝,而皇帝则欣然接受这些臣子的贿赂。 一来二去,很容易就培养出几个死忠的臣子。 韩颓当这样做,其实就是想跟刘彻表明,他愿意为了刘彻,做任何事情!(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咳咳,状态还没提升上来,今天目测一万字泡汤了~ 明天继续努力看看 第四百零四节 无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韩颓当毕恭毕敬的奉请下,刘彻坐到主位。√∟ 立即就是鼓乐大作,一个个身姿婀娜的美人儿,挥着长袖,进入场中跳起了舞蹈。 对舞蹈什么的,刘彻向来没什么研究。 但,跳舞的舞娘,即使以刘彻的眼光看来,都属于一流水准的美人了。 有了音乐、美人,自然少不了美酒。 推杯换盏之后,刘彻就有些微醉了。 借着醉意,刘彻半是试探,半是调侃的对韩颓当问道:“将军特意请朕过来,怕是有所求吧?” 韩颓当闻言,立即笑着举杯道:“圣明无过陛下,臣这点小小的心思,怎能逃得过陛下的法眼?” 韩颓当跪下来,拜道:“臣听说中尉即将出任河南郡郡守?” 刘彻闻言,点了点头。 中尉郅都确实已经定下了出任为河南郡郡守的事情,等考举一过,他就将上任。 河南郡是汉室除关中外,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郡内辖有雒阳、荥阳、武库、敖仓等重镇,长期以来,出任河南郡郡守的人,都是外戚或者皇帝心腹。 任命郅都为河南郡郡守,可以有效的加强汉室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虽然在后世看来,从中央九卿到地方郡守,这属于贬嫡了。 但在汉室,当过九卿,又被任命为地方郡守的例子有很多。 因而,郅都出任河南郡郡守,并不属于贬嫡——尤其是他的中尉官职是临危受命得来的。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此次去河南郡当一任地方郡守,回到长安。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出任九卿乃至于三公了! 郅都这一卸任,想当中尉的人。自然就会开始钻研。 只是…… 刘彻看了一眼韩颓当,抿了口酒道:“将军就不用多心了,朕已经给将军安排了出路,辽东郡郡守!” 韩颓当闻言,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起来。 辽东郡? 那可是个比上郡还苦逼的地方啊! 一年四季,据说大雪是下个不停的。 刘彻转着酒盏看着韩颓当的神色,不动声色的道:“将军勿忧,朕命将军去辽东,是要大用!” “梁王已经将他麾下的张羽、韩安国所部五万军卒。交付了丞相,卿此去辽东,就是要帮朕,将这五万军卒,收归朕心!”刘彻慢慢的道。 这其实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更深层次的理由和担心是:韩颓当、俪寄等将军,去年跟着周亚夫平叛,几十万大军听命于周亚夫一人旗号。 刘彻虽然不相信周亚夫会干什么黄桥兵变一类的戏码。 但是,军权长久把持在某个人手里,任何皇帝晚上做梦都会被吓醒。 虽然现在周亚夫已经不是太尉了。 但是。他对军队内部的影响,却依旧根深蒂固。 刘彻不想学朱重八,用血来清洗,就只能是将那些周亚夫用惯了将军、心腹。打散,分别安置。 不止韩颓当,等封赏之后。就要被刘彻派出去。 其他如俪寄、栾布等将领,也都会如此。 说到底。这都是因为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 在没有参谋本部跟无线电的时代,只能用轮换将领来保证皇帝对军队的掌控力。 听了刘彻的解释。韩颓当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既然连皇帝都表示‘我很看好你’,身为臣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韩颓当拜道:“一切唯陛下之命是从……” 然后,他就又笑着问道:“不知道陛下听说过了没有?” “什么?”刘彻看着韩颓当,感觉,这个家伙的笑容有些怪异,于是问道:“将军有话,但请直说!” “曲周候俪寄欲娶粟长君,此事,陛下可有听闻过?”韩颓当禀报着。 刘彻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韩颓当说的是谁。 粟长君,不就是他那个死去的老妈粟姬的姐姐吗? 今年好像差不多四十岁了吧? 刘彻回过头,对身后的王道问道:“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不过,以奴婢所知,此事,乃是两位国舅在宴请曲周候时的酒后戏言,尚未有正式的说法,因此,奴婢就没禀报陛下……”王道恭身答道。 像这种类似黄段子或者起哄的酒后之语。 汉室的贵族们年年说天天说,真个落到实际的是很少很少。 所以,王道也就是将之当成个笑话来听了。 但刘彻听完以后,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 曲周候俪寄,那可是出了名的除了打仗,其他事情样样脑残的货色啊。 尤其是政治上,他向来以幼稚闻名。 别人可能是酒后戏言,但俪寄和刘彻的那些舅舅们可就未必了! 对俪寄来说,娶一个皇帝的姑姑,似乎是个很美妙的事情。 对粟家来说,与列侯结亲也能显示他们的逼格。 只是,他们都没考虑刘彻这个皇帝会怎么想! 比起这个事情来,曲周候俪寄更玩火的事情都干过! 前世,这货居然就提出来了要娶王娡的老妈…… 真是想不通他的脑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他也不想想,他要娶了王娡的老妈,那他成了什么了?国丈爷?呵呵,皇帝会许可吗? 今生,虽然俪寄没干出前世那样疯狂的事情。 但,这事情真要成了。 那刘彻就坐蜡了! 以后见了俪寄,该喊什么呢? 还有,这事情真成了,就会牵扯出另外一个事情:刘彻的生母粟姬的历史定位问题。 粟姬要不要追封皇后?要不要迁入阳陵与先帝合葬? 若是几十年后,薄太后都已经不在了,这个问题还好解决。 但现在,东宫的薄太后还在,这个问题一不小心,就要引爆党争,还会引申出许多其他的麻烦。 譬如粟家的外戚,要不要封侯? 刘彻现在连面都不见粟家的人,很明显就是要拖着这个事情。 俪寄这个时候跑出来捣乱,刘彻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了。 想了想,刘彻觉得,既然韩颓当都郑重的将这个事情告诉他,那么,很有可能,这是俪寄的试探。 谁不知道,俪寄跟韩颓当关系很好呢? 恐怕,假如他现在沉默或者不置可否的话,俪寄回头就会去提亲了。 刘彻于是板着脸,对王道吩咐:“去,告诉曲周候,军人,就该有个军人的样子,别有事没事,就跟外戚来往!” “诺!”(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感冒好难受~ 第四百零五节 贿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这么档子事情,刘彻也就无心再寻欢作乐了。£∝ 他站起身来,对韩颓当道:“今天也不早了,朕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不打扰将军了!” 说着,就径直起身,领着侍卫大臣出门而去。 韩颓当这时候脸上的表情真是要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俪寄啊俪寄,我可算被你害惨了!”韩颓当后悔的想着。 同时也在心里责备自己怎么就提起这茬事情来了? 现在可好,马屁拍在马大腿上了! 没办法,韩颓当只能领着自己的家人,一路恭送刘彻出了家门。 目送着天子上了銮车,韩颓当这才悄悄的拉着王道的袖子,媚笑着道:“王公,您看,今天这事情,真是本候多嘴了,还请您多担待!” 说着韩颓当就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一块玉佩。 王道见状,连忙推回去。 开什么玩笑! 今上最恨身边的吃里扒外了! 即位半年,就已经杖杀了三个收受宫外贵族贿赂,通风报信的宦官。更定下了规矩:敢有私泄禁中语者死! 虽然,这并不能制止宫中早已泛滥的贿赂之风。 但对于王道这样级别的宦官,却是再好不过的震慑了。 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为了点小钱就载了,那就真真成笑话了! 行贿被拒绝,韩颓当以为自己算是踩了老虎尾巴了。 为求补救,韩颓当只能舔着脸巴结着道:“王公。本候听说,公之子。正欲求一名师教导?” 王道闻言,本欲转身离开的脚步。生生的止住了。 对一个宦官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过继一个族侄为子,其次就是为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请一个大家,海内知名的学者,教导和传授文化知识。 只是…… 当今之世,但凡稍微有些节操,有点水平的文人,都是拒绝收宦官后代为子弟的。 甚至,就连跟某宦官稍微搭边一些的人。在舆论界都是被歧视和打击的对象。 文人们动辄一句:吾辈羞于阉竖为伍。 能把人给活活气死! 王道前不久才借了天子恩典,过继了一个族侄为子,王道对这个儿子,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不止为他单独购置了宅邸,请了仆役和奴婢伺候,让其一切享受与待遇,都如贵族公子一般。 可是,那孩子还小。 今年才八岁。正是进学的时机。 然而,他找遍了长安,求遍了朝野,就差没拉下脸皮去求天子、太皇太后恩典了。 可依然没有人愿意收一个宦官之后。列入门墙。 哪怕是记名弟子,人家都不乐意! 因而,对王道来说。现在,再没有比他儿子入学这个事情更让他着急的了! 看到王道停步。韩颓当连忙接着道:“不瞒王公,这个……鄙人与黄老先生有些交情在。若王公信得过鄙人,贵公子又心向黄老,那此事,就包在鄙人身上了!” 王道闻言,黄老先生? 当世黄老学的巨擘,姓黄的足有三五人之多。 但在长安的,却只有两位。 一位是东宫太皇太后的座上宾,朝廷的道德经博士黄丞。 这位老先生年已八十,身份高贵,名望颇重,而且早就不收弟子了。 剩下的就是这位黄老先生的师弟黄迁了。 这位老先生虽然身份没有他师兄那么显耀,但也是当世黄老学公认的巨擘之一,更关键的是,这位老先生还是开门收徒的! 只是…… 王道看着韩颓当,有些不太相信,道:“君侯这话当真?” 韩颓当这时候是骑虎难下。 还好,当年,朝野闹得沸沸扬扬的张释之去职案中,他卖过一个人情给那位黄老先生。 再加上俪寄也还有些情分在,厚着脸皮去恳求,应该还是能搞定的。 于是,韩颓当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道见了,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君侯就等着咱家的好消息罢!” 天子生气了吗? 以王道看来,其实并没有,至少没生韩颓当的气。 因此,这个事情,他连嘴巴都不需要动一下,只要保持沉默,就能达到目标。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韩颓当闻言却是大喜,忙不迭的拍着胸膛道:“还请王公,多多美言!请王公转告陛下,臣颓当誓为陛下效死,粉身碎骨,以报汉家厚遇!这次臣自吴楚归来,特地为陛下选了数位东南佳丽,陛下若是有空,不妨再来臣府上坐坐……” 在汉室,献美女给皇帝,确实是臣子进步的最快途径! 所以,才有了幸臣这么个称呼。 韩颓当想得清楚,身为匈奴降人,祖上还是跟高祖正面干过的叛臣后代,这辈子,他注定是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进入朝堂的九卿序列。 只有拼命拍马屁,逢迎才有那么一点可能! ………………………………………… 刘彻回到宫中,不多时,俪寄的谢表就递了进来。 刘彻翻着看了两眼,心中基本确定了,俪寄就是通过韩颓当来做的试探。 将俪寄的奏疏隔到一边,刘彻知道,现在,俪寄刚刚立了大功,责罚都不好责罚。 因此,只能拿自己的那帮外戚出气了。 刘彻思量了一会,这一次,只怕是只能给粟家封个候,打发掉他们了。 再拖下去,难保这帮逗比,又玩出什么花样来。 找个借口,封个列侯,把他们打发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为净,让地方官去头疼好了! 于是,刘彻对王道吩咐道:“王道,你去长乐宫面见太皇太后,就说,朕欲封粟氏为列侯,请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商量商量,看看封个什么候比较好,朕,觉得清远候,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这就差直白的说,老子想把这帮逗比送到齐国去了。 清远县,在齐国与胶东国的交接处。 地方挺大,就是穷了点。 “诺!”王道连忙恭身答应。 正欲离开,却听天子又道:“你等会回来,替朕去趟石渠阁,将历代天子乡饮大秿的诏命,给朕找来!” 所谓乡饮大秿,其实就是周代的乡饮酒礼的进化版本。 马上就要举行考举了,这乡饮大秿礼,作为嘉礼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诺!”(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抱歉了~我这身体真差劲,一感冒就必然会引起支气管咳嗽,一咳起来就没玩没了,今天咳一整天,人都咳煞笔了~擦~在熬中药,明天应该不会这么咳了吧~ 第四百零六节 诏书与三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乡饮酒礼,是中国古老的文化传统。●⌒ 最早能追溯到夏商时代,但有明确记载和制度仪式的乡饮酒制度,始于西周。 《礼记:乡饮酒义》记载:(乡饮酒礼)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听政役,所以明尊长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养老也。 这里的所谓豆,并非指的豆子,而是西周的一种用于盛放肉酱与腌菜的器物,造型类似高足盘,中部是圆盘状,盘下有柄,柄下有圈足。 简而易之,乡饮酒礼最初可能是我们的先人庆祝一年丰收,犒劳一年辛苦的原始礼仪。 至西周时,成为一种重要的政治礼仪。 《礼记:王制》中就说的很明白——(乡饮酒礼)习射上功,习乡上齿。 同样是礼记中的另一个篇章《地官》中的《党正》篇中说的更为详细: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 说白了,乡饮酒礼在周室属于统治者借此强化自己统治地位,维持社会秩序的一种政治礼仪。 就跟后世天朝的党校,年年都要强调学习xx同志讲话精神,深入贯彻xx精神,为了xx目标而努力奋斗,但其实与会众人大都只是来嗨皮的…… 但是,时代在变化,礼仪也相应的开始了变化。 经历了春秋战国后,到秦代,乡饮酒礼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秦作为一个古典军国主义制度的政权,痛恨一切可能导致社会不稳定的因素。 秦律无所从不包,连老百姓吃饭睡觉喝酒交朋友都想管! 譬如秦律规定:无故三人以上群饮者。罚金四两! 在这样的局面下,周代的乡饮酒礼。在秦短暂的统治时期内,只办过一次。连马甲都换了,变成了所谓的大酺。 所谓酺,通布,大酺的意思,就是王者布德于天下而令吏民合聚饮食之令。 这样一来,乡饮酒礼就彻底的从之前的民间行为变成了国家的政治活动。 汉承秦制,所谓汉律其实就是把秦律改了个名字换个记录的木头规格和行文方式,其他在最初大体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 因而,实际上。最初的那十几年,刘邦与吕后的执政时期,对民间的私自聚会饮酒,是实现极为严格的管控制度的。 即使到了今天,刘彻上台后,许多地方,对于民众私自聚会,依然十分敏感,动辄就是出动郡兵予以抓捕、处罚。基本上就跟后世的派出所抓赌抓嫖一样,在汉室,抓小老百姓小地主阶级私自聚会饮酒,也是大多数地方官府的创收项目之一。 刘彻前世在河间为王。对这个现状是很了解的。 要说普通百姓最痛恨的律法是那一条? 这条禁饮令至少可以列入前三甲! 当然,汉室天子不是秦代的那些榆木脑壳,不懂变通。 有秦一代。总共只实行过一次大酺——那还是秦始皇二十六年,秦国统一天下的那一年秦始皇下令为了庆祝统一四海而特许民间大酺。 除此之外。一次也无。 而汉室,则是每有嘉庆。 譬如说皇帝登基。千秋,立后、立太子、太后寿,都会下令民间大酺,与君同庆。 现在,摆在刘彻的面前,就是这些历代天子下令天下大酺的诏令和法令。 从这些藏在石渠阁中的诏令和法令上就能看出来,汉室实现的大酺的传统,源自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即位的那一年。 当年,这位从代王变成天子的新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在政治上开始展示他的声音。 这道‘大酺令’可以算是这位天子早期政治举措的典范。 刘彻审视着这道记载在竹简上的诏命。 边看边点头,对他这样的新皇帝来说,这是极为难得的学习素材。 将这些诏书看完,刘彻就对王道吩咐:“去,请丞相、御史大夫入宫议政!” 汉室实现的制度跟后世略有不同。 后世,尤其是宋明的皇帝,几乎天天要上朝,但汉室的皇帝不用如此。 一般来说,假如没有突发的重要事故,是五日一常朝,每逢朔月一大朝。 剩下的时间,皇帝可以充分利用,游山玩水也好,嬉戏也罢,没人会有意见。 前两天刚刚开过常朝会议,因此,今天并非上朝日,大臣们基本都在官衙处理政务。 “诺!” 王道领命离开后,刘彻就命人拿来一张纸,在其上草拟起了诏书,一边写,他还一边看自己祖父的那道诏命,进行参考。 半个时辰后,当周亚夫与晁错出现在刘彻面前时,刘彻差不多将诏令的内容琢磨好了,初步写出了个条程。 “陛下!”周亚夫与晁错联袂鞠躬,然后问道:“不知陛下唤臣等入宫有何差遣?” 刘彻将手中的白纸命人递给周亚夫和晁错,道:“两位爱卿先看看朕的这道诏书草稿!” 周亚夫与晁错恭敬的跪着接过递来的纸张,作为丞相周亚夫先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晁错。 花了大概一刻钟时间后,这两人才算看完。 周亚夫与晁错对视一眼,然后两人都拜道:“陛下倡导孝梯,赤子之心,感人肺腑,臣亚夫等伏维顿首,为天下谢!” 这封诏命,刘彻基本上就是对着他祖父当年的那封诏书,稍微变动后的产物。 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刘彻点点头笑道:“吾汉家向来以孝治天下,既然丞相与御史大夫都称善,那这大酺诏书就这样了!” “来人!”刘彻命令道:“录诏!” 一直站立在刘彻御阶上的几位尚书连忙走下台阶,匍匐在地。叩首道:“臣等在,请陛下喻示!” “朕闻之。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朕承先帝遗命。获保宗庙,至今以半岁有余,不时使人存问长老,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今闻吏禀当受粥者,或以陈粟,岂称养老之意哉?俱为令!”刘彻早已打好腹稿,此刻慢慢道出,台下尚书连忙跪着用刀笔。将这诏命刻在竹简上。 汉制,皇帝诏书或策书,都是一式三份。 一份交给丞相、御史大夫,一份留存在石渠阁档案馆,作为备案,还有一份,则是交给受诏人或者执行该命令的官员、贵族、有关部门。 任何诏书,假如,在石渠阁中没有备案。 那么。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假的,不具备合法性。 是以汉室对皇帝诏书的保管和存档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和制度。 基本上每一份诏书,制定完成后都有专人保管、审查。 为了防止万一。每个月,尚书台的尚书都会按照目录,逐一核查保管的诏书。 这样的制度确保了没有人能伪造任何皇帝的诏命。 同样。在这样的制度中,汉室不可能有什么密诏之类的玩意——即使有。只要石渠阁里没有备案的副诏,按照制度。就算是真的,就算皇帝也知道,那也是假的。 前世,窦婴就是死于一封没有经过备案的诏书……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刘家用没有备案的诏书来忽悠臣子甚至捅臣子刀子这样的事情,做的很熟练。 譬如枳候薄昭…… 谁又能证明,薄昭当初到底是矫诏呢?还是真有其诏? 反正他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尚书们录诏的速度比较慢,毕竟,用刀笔在竹简上以隶书刻录,有些困难。 刘彻等了一会,等他们写完,才继续接着道:“有司请令县道:年八十以上,赐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以上,更赐帛人两锭,絮三斤!赐物及当禀米者,长吏阅视,丞若尉致,不满九十,廧夫、令吏致!两千石遣都吏循行,不称者督之!刑者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 刘彻的这道诏书,在汉室,是政治正确再不过的命令了! 以孝治天下,从皇帝到黎庶,人人都要以身作则,尊老养老。 尤其是刘彻最后的那一段诏令,他这个皇帝亲自下令部署,要求从中央到地方层层下达任务和命令。 向所有辖区内登记在册的八十岁以上老人送温暖。 这个温暖礼包的重量,可不轻! 每人每月都是米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 若九十岁老人,额外增加帛布两匹,絮三斤,作为御寒衣物的原料。 这样的赏赐不可谓不大手笔! 就是后世天朝波ss下基层送温暖也不过如此了! 千万不要怀疑汉室官僚系统的效率和他们对基层政权的控制力。 不要忘了,汉室是在秦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整个汉室的民间行政机构和单位,基本就是照抄的秦代制度。 古典军国主义制度的秦政权,将他的触角前所未有的深入到了民间村一级的行政单位,甚至直接具体到了户主本人。 汉室也差不多,编户齐民的政策之下,没有人能逃脱官府的管控。 因而,汉室政府实际上,已经能直接与地方最基层的村一级进行对话。 譬如刘邦、太宗孝文皇帝,都曾经亲自召见民间的基层行政管理人员:三老。 一个基本的数据就能说明,汉室的政府对民间的控制力到底有多强了! 刘彻手上有一册丞相府统计的天下人口数据,其中有一条是这么说的‘天下年九十以上万一千六七百人,年七十以上受杖者两千八百二十三人’ 精确到个位数的受杖人,足以保证,汉室的行政控制能力,能超越除秦以为的所有中国封建王朝。 因为,这些所谓的‘受杖人’,就是史书上的三老群体。 这些人相当于汉室的人大代表,他们见官不拜,可以出入官衙,行走驰道不需忌讳,列市贾肆,不需要缴纳任何税费,在汉室,唯一能与这帮人比特权的除了列侯阶级就是当年跟随刘邦打天下,定居关中的山东老兄弟了。 到今天,列侯们半死不活,当初跟随刘邦入关从龙的山东老兄弟也死的死,病的病。 在政治上,这些三老,就成了汉室政权的中坚力量。 因为,这些受杖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按照刘邦定下的律法,想当三老,享受朝廷特权,得满足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就是‘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率众为善’。 在封建社会,这个条件其实就是限定了三老人选必须是地方宗族的族长或者比族长还牛逼的地方名望之士。 这样的人基本都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熟知社会现实,不是当过兵,打过仗,立过功的军官,就是当过官,任过至少八百石以上实职的致仕官员。 他们不是官员,但却属于官僚系统的一员! 因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汉室,其实,在骨子里依然是秦代的那个军国主义政体,只是温和了一些,隐晦了一些。 但换汤不换药。 历史上,一直要等昭宣之后,汉室才慢慢的变成了那个儒法为核心的政权,元成以后又堕落成官僚与地主的共同体。 清楚了这些,就能明白,刘彻这道诏书的用意了。 正如贾山当年所言: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义莫不为臣。然养三老于大学,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进履,举贤以自辅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故以天子之尊,尊养三老,视孝也! 简单的来说,就是想要统治稳固,就要收买这些三老,使得他们为刘家的利益而战,要褒奖他们,给予他们相应的待遇,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而刘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当然,三老制度也不是没有缺陷。 最少刘彻知道,昭宣之后的世家门阀制度的温床就是三老制度。 但是,在目前来看,暂时,没有其他任何政治势力或者人能取代三老制度。 而且,刘彻不觉得,在有了考举后,还会出现什么门阀世家! 只要考举不废,底层的上升通道一直存在。 门阀世家? 呵呵,估计要被文人给打成狗! 宋明的文人阶级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每个读过历史的人,都不会记错! 这帮家伙,可是连皇帝都照样喷,宰相骂着玩的嘴炮无敌群体啊!(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身体好多了~~~~明天应该可以履行前几天的承诺了~妈蛋啊~~~~~~~~ 第四百零七节 考举开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诏书录完,尚书们就将之恭敬的呈递给刘彻御览。△¢ 刘彻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就命令道:“请丞相、御史大夫过目!” 于是,一位尚书又奉着诏书,拿给周亚夫与晁错过目,等这两人也点头,刘彻就在其上加盖天子印玺。 丞相周亚夫与御史大夫晁错又分别用印。 这样这道诏书就具备了法律效力,可以颁布全国了。 当然,在汉室皇帝也可以不鸟丞相与御史大夫,直接下诏让人去办事。 只是,这样一来,就破坏规则了。 更会严重的打击丞相与御史大夫的声望。 通常,假如皇帝绕过丞相或御史大夫,直接下令全国执行某个政策。 那么,以汉人的刚烈,丞相与御史大夫除了自杀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是以,整个汉室历史至今为止,鲜有皇帝绕过丞相,直接下诏,在全国范围推行某个命令的事情。 刘彻看着一个尚书捧着其中一份诏书的原稿,前往石渠阁备案。 然后,刘彻就继续看向周亚夫与晁错,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将周亚夫与晁错叫来宫中,自然不是只为了一道大酺令了。 在传统上来说,刘氏每一代天子,在即位半年后,都会提出一个属于他自己原创的政治理念。 太宗孝文皇帝,提倡的是施恩于天下。 所以,除关梁,许民铸钱。废除肉刑,减轻农民负担。 刘彻的老爹。提倡的是德。 就连晁错削藩,也是打着诸侯失德的旗号进行的。 假如他还活着的话。那么,依照前世的经历来看,他大概还会继续坚持这条理念。 现在,就轮到刘彻来选择自己的政治理念,来加以贯彻和深入了。 这种历代天子必然会做的政治表态,周亚夫与晁错都早有准备。 此刻,看到刘彻一脸郑重的模样,两人也连忙临襟正坐,低头洗耳恭听皇帝发话。 刘彻在心中微微思虑一阵。 想后世天朝。从黑猫白猫到三个代表,再到八荣八耻,进而中国梦。 整个最高层的执政思想,即与时俱进,又是一脉相承。 参考天朝的经验,刘彻知道,不能提一些不切实际的口号,还要与他的祖辈们的政治观念有所继承。 中国自古以来,最崇尚的道德价值观。就是忠孝仁义礼。 忠孝这个概念已经被刘邦用掉了,仁义道德,刘彻的祖父和老爹也毫不客气的用了。 剩下的礼,刘彻并不想用。 因为提倡会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固化阶级! 千万不要低估了官僚们因循守旧,一切唯上的思维! 以刘彻在天朝的见闻来看,上面发话了。下面就绝对不会做出任何破坏上峰精神的事情。 许多官僚都是宁肯被千万人唾骂,也一定不会去碰任何有可能与上层政治观念相悖的事情。 这样的话。假如刘彻在礼字上做文章,那下面的人。肯定是事事都要讲一个礼字了。 而当今之世,礼是什么? 礼就是秩序啊,极端一点的话,那就是农民永远是农民,商人永远是商人,官永远是官,贵族永远是贵族。 刘彻相信他假如提出以礼为治国方略,那毫无疑问,地主、贵族以及权贵们肯定是高高兴兴的三呼万岁,圣天子最高。 但…… 狂欢过后,留下的是一个一潭死水的国家。 这样的事情,刘彻不想干! 除了忠孝仁义礼外,传统的普世价值还有廉信等等。 但,廉与信是道德操守,拿来作为治国理念,有些夸张了,而且,效果也不会大。 更何况,刘彻从来就不相信,官员们会有廉洁与信誉这种东西!——可能少部分人具备这样的品质,但大多数,就只能呵呵了。 一个连皇帝都不相信的东西,拿出去当治国基本理念,试问,下面的人相信的有多少? 一念至此,刘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开口,道:“朕近日尝读史书,见三代王治,煌煌如日,璀璨如星,惜乎子孙不孝,致有宗庙倾覆,社稷崩塌,朕常言:以史为鉴,乃知兴替,以人为镜,方知得失,朕观夏后、殷商、姬周之亡,虽各有其由,然根本一致!” “夏桀暴虐,是有汤武革命,商纣无道,于是文王伐之,幽王昏聩,乃至于有烽火戏诸侯,至于秦之亡,以朕看来,李斯赵高当负其责!”刘彻说到此处,语速故意提高,这是因为主流舆论认为,秦的灭亡,是因为它的残暴,秦这个政权,就是原罪,正因为此,所以汉室才会有到底是继承秦的法统还是周的法统的争论。 但作为穿越者,刘彻知道,秦的灭亡,其实就是赵高李斯破坏了秦的统治基础,李斯与赵高,搞的连秦本土的核心——关中人都抛弃了秦,这样,秦朝不灭,就没有天理了! 刘彻不想在现在就挑起一场思想大讨论,所以,他飞快的接着道:“朕以为,各朝之亡,归根结底,乃在于没有得力贤臣辅佐,倘若当商纣之时,有伊尹在朝,周幽之时,周公秉政,岂有宗庙倾覆之变?”这就是后世典型的论坛灌水试的说辞了,但,当此之时还没有人遇到过从这样的角度去阐述历史的人,所以,刘彻的说辞收到了奇效,至少,周亚夫与晁错都觉得,刘彻没有说错什么。 若商纣的时候,伊尹当政,纣王还没开始胡闹就得被伊尹关进宫里读书了。 至于周公,那可是流放厉王,开创了共和执政的主! 刘彻见到效果不错。于是,就悲天悯人的长叹一声。道:“是以,朕以为。治国之道,首在得人!如何保证贤才尽为汉室所用。如何保证贤才,能脱颖而出,朕以为,此乃关乎社稷长治久安,宗庙稳固的大事,卿等为丞相、御史大夫,列为三公,国家肱骨。社稷栋梁,请就朕此议,召集百官共商,文武百官皆贤达良士,明于古今王事,必有能解朕惑者!” 其实,刘彻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了。 但,作为皇帝,很多事情。他不能亲自说出来,得借别人的口来达到这个目标,刘彻相信,这个世界聪明人还是有很多的。一定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周亚夫与晁错闻言后都是顿首脱帽致敬,拜道:“臣亚夫(错)谨奉诏!” 他们两个是不会参与到这场汉室传统的猜猜皇帝想干嘛的游戏中去的。 因为他们是三公,猜对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万一猜错了……呵呵…… 周亚夫与晁错正欲拜别。回去准备一下,传达天子指示的事情。就听得刘彻又道:“考举将至,请丞相与御史大夫统治文武百官,公卿贵族,明日,宣室殿议事,讨论考举安排,以及各有司衙门的准备工作!” 这是肯定要讨论的事情。 考举的具体事务,这个好说,早就交给内史和少府去安排了。 但问题是,这次录取的士子怎么分配,怎么安排,这才是需要扯皮和讨论的关键所在。 在这件事情上面,肯定会有衙门的利益受损。 与其等考举以后,各衙门扯皮,还不如在考举开始前,就把问题搞定,任务分配下去。 只要经过朝议后定下的事情,各衙门是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克服困难去执行! “诺!”周亚夫与晁错深深一拜。 刘彻于是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两位爱卿回去准备吧!” “臣等告退!”周亚夫与晁错深深一拜。 ……………………………………………… 当天晚上,刘彻又下了一道训令,用印之后,由少府发往全国各地的郡守衙门。 这道训令是刘彻白天明发的那道诏令的补充,但,它并不会出现在大众眼前,只会出现在县令以上官员的办公文案上。 这道训令的内容是这样的:夫婚姻之礼,人伦之大者也,酒食之会,所以行礼乐,今两千石或擅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贺。由是废乡党之礼,令民亡所乐,非所以导民也!《诗》不云乎‘民不失德,干糇以愆。’勿行苛政。 这道训令的下达,算是结束了自秦以来,老百姓结婚都要偷偷摸摸的办酒的历史。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汉室解除禁止民间婚嫁酒宴的命令,还要等到几十年以后的宣帝刘询上台。 第二天,朝会上,刘彻又通过联合丞相周亚夫与军方,完成了对官僚阶级的碾压。 确定了考举后士子的分配方案。 在这个分配方案中,少府将会分到五百人,补充进包括军械督造、工程建设、园林管理等各个部门。 军队方面分走了五百人,作为各部曲的文职军官。 内史衙门分走了一千人,作为关中各县以及长安各闾里的基层佐吏、官员。 剩下的,其他衙门平均分配。 同时,在朝议上,还确定了士子分配的原则。 刘彻学习后世高考的先进经验,提出了志愿方案。 即考举开始后,所有士子必须在试卷上写明自己最向往的衙门名称。 而各衙门则会在考举之后得到通过考举且填写了该衙门的士子名单。 换句话说,假如某个衙门太过热门,而该衙门分配的名额太少的话,那么,该衙门有权力在这些士子中进行择优选择,简单的说,就是这个衙门再组织一次考试。 至于那些在这个衙门的考试中被淘汰掉的人。 那就只能明年再来了! 至于某些不太热门的衙门,就不好意思了,也别挑挑拣拣了。 这也算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吧。 对刘彻来说,能通过这样一个方案。就是巨大的胜利! 当然,胜利的背后。是数不清的妥协与利益交换。 譬如,刘彻为了让军队同意接受五百人的文职官员。刘彻与军队的将军们分别促膝长谈,或以笼络,或以说服,以天子之尊,亲自下场,才说服了那帮只看军功的将军们同意尝试一下。 而少府方面,刘彻则是承诺了绝不裁员,也不淘汰任何在任官员,才让少府安心下来。 这两个部门。还都是向来最忠诚的刘氏的系统。 将这个事情搞定,考举,就可以按时举行了。 在考举举行的前一天,刘彻再次下诏:朕闻王者治政,以便民为要,今世所行历法,以天干地支而行,百姓多有不便,其令:除诏书策文公函以外。俱以某年某月初一至三十而记,以便民记事! 这个事情,刘彻一直想干。 什么四月庚寅、甲子、辛卯一类的天干地支计日法,别说农民了。 刘彻这个皇帝要不是有王道专门提醒。他都会有弄混的时候。 而时节变化对于农业,至关重要。 像后来小猪让司马迁儿宽等人搞出来的太初历,最伟大的贡献。就是出现了二十四节气,从此农民有了简单通俗的播种收获指导。 而当今之世盛行的天干地支纪日。对老百姓来说,就有些太过于高大上了! 你想想看。大部分百姓连简单的算术都未必具备。 想要让他们每六十天轮一次时间,太过勉强了! 还是初一至三十,简单易懂。 同时,在另一方面,刘彻借着这个诏令的机会,宣布废止西周以来国家档案与文档用竹简记录和保存的历史,从今以后所有诏书和法令,都以白纸为载体,进行保存。 另外,刘彻还下诏鼓励官府使用白纸进行办公,除了某些确实需要以竹简进行保存和记录的事务外,其他一切公文往来,最好都用白纸。 当然,刘彻也清楚,想要将整个社会从竹简记录进化到全白纸办公,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技术的积累——现在的白纸,还是有许多瑕疵的,譬如成本、纸张质量等方面。 但全纸质化,是未来必然的发展方向,就如同后世,电子化办公取代纸质办公一样,是大势所趋。 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时间就到了元德元年夏七月初六。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东方刚刚露出肚白。 长安城就醒了过来。 无数来自天下各地的士子们,纷纷起床,最后一次翻阅自己所温读的书简,将考试所用的各种物品准备好。 条件好的士子们,自然有着仆役下人和书童帮忙。 至于大多数自力更生的寒门士子,则是默默的收起自己的书简,将干粮放进包裹中。 朱买臣,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朱买臣在长安住了一个多月,靠着给人做工,搬运杂物甚至去工地上出卖汗水,在这长安城坚持了下来。 在长安的这些日子里,朱买臣除了为了生活所需外出工作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读书上。 “据说这次考举,只要能通过第二轮,就可以购买到许多过去我一直想读的书!”朱买臣握紧了拳头给自己加油着:“其中甚至有着《孙子兵法》《司马骧且兵法》这样的列侯世家传家之书,我这次若是能通过考举,买回那些宝书,朱氏今后数代有望!” 与朱买臣一样,大多数的寒门士子,此刻,都已经或多或少的听到了风声。 因此,他们明白,这次考举,不仅仅是改变他们自己人生的考举,甚至还将可能影响今后子孙的未来前途。 为了子孙后代,这些人发誓:一定要考中! 而贵族官宦子弟,就是另一个态度了。 严助就站在他父亲为他在长安准备的宅邸中凝视着远处的宫闱。 严助的父亲是严忌,乃是梁王刘武的亲信心腹,备受刘武看中。 但是,严助很清楚,他的父亲虽然表面上看似受到宠爱和信重,但实际上,每每午夜长谈,严助都能感觉到父亲的失落与失意——梁王只是将他父亲当成一个写诗作赋的文学之士来看待。 他父亲唯一能给梁王做的事情,也是写诗作赋。 这对于一个立志济世安邦,兼济天下的儒生来说,简直就是折磨,甚至是侮辱! 一腔抱负无人知,反而要跟街头卖艺的杂耍之士一样,为了取悦君王,绞尽脑汁,这样的生活,不是严助想要的。 严助今年才二十出头,他的世界,依然充满了理想与激情,他渴望着建功立业,将自己的名声,传播到五湖四海,做一个像管仲晏子一样的治世名臣。 致君饶舜上! 这几乎是每一个有着抱负的文艺青年必然的一个野望! 与之相反的,公孙弘却是略略有些忐忑。 来长安前,公孙弘觉得这次考举,自己是十拿九稳了。 可到了长安以后,他赫然发现。 天下英雄,并非只有他一人。 草莽之中更是潜藏着不知多少人杰! 他心里有些没有底气了。 万一这次考举,没能闯到第三轮怎么办? 岂非是要丢脸了? 更让公孙弘感到危险的是,在他隔壁,住着的是墨家的人! 他们也是来考举的! 自古儒墨不两立,墨家的学子,对公孙弘这个儒生,可是一直没给好脸色的。 错非,这些墨者是来参考,而非打架的,公孙弘真担心,自己可能被他们围殴——虽然公孙弘自认为自己的剑术和体魄都不错,但,当今之世,没有任何学派,能与墨家的人对打。 这帮家伙,可是能单枪匹马,在这个世界任何地方活下来的变态! 在这样的紧张不安的气氛之中,远处,未央宫北阙附近的武库大门缓缓的打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而出,与之相应的,各个被用于当成考场的校场,纷纷开始封闭。 长安各闾里的基层吏员,纷纷拿着锣鼓,在本闾里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喊着:“奉天子诏命:各参考士子,请有序前往相应的考场,凭内史与少府颁发的竹符入场考试,今日,将举行第一轮考举,所有士子,不可携带除笔墨外任何多余文具入内,每个考场,都有专人检查,凡发现有违规者,一律取消参考资格!”(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零八节 考举(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辰时刚到,位于武库附近的一座考场的大门就被缓缓打开。↑ 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站在大门两侧,明晃晃的刀枪足以震慑任何敢与在此生事的人或势力。 少府令岑迈就站在这考场的门口,看着已经排好队列的士子们。 “义都尉,时间到了,可以放行了!”岑迈轻声对站在他旁边的驸马都尉义纵说道。 这次考举,汉室朝廷实现了双保险负责制度。 即一个考场,分配一位九卿级别的大臣与一位两千石以上的武将。 假如考场出现舞弊、渎职或者其他重大事故,那这两位大臣,就都要鞠躬下台! 而在制度上一文一武相互监督和制约的设计,又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谁都玩不了花样,开不了后门。 武库的这个考场,就是由岑迈与义纵共同负责。 在多数人眼中,义纵被安排出来与岑迈一起负责这个考场的安全和秩序,其实就是当今天子玩的一个偷换概念的花样。 驸马都尉义纵经过这次考举与岑迈搭档,只要不出问题,那考举以后,其地位就将迅速接近九卿一级。 以后,外放当地方郡守,或者挂将军印出征,就有基础了。 不然,一般天子近臣外放,都是从郡丞或者都尉、校尉一级的武将起步。 不过,没有人对当今天子的这个决定有任何质疑。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培养忠于自己的嫡系,这是理所应当且正确无比的事情! 先帝上台。一年之内,就干掉了邓通。踹掉了张释之,闲置了卫绾。把晁错直接任命为内史,一步跳到九卿的位置上。 相比之下,今上的手段和步调比起先帝温和许多,也更容易为人接受。 正因如此,朝野才会对新君的许多政策调整予以默认甚至是支持! 而岑迈,正是新君这样作态下的得益者。 本来,他的少府令位置就不怎么稳,假如先帝现在还活着,恐怕。就要换人来当少府令了。 先帝驾崩后,岑迈本来连辞表都写好了——汉室大臣,一般都是很有骨气,很要面子的,通常,皇帝只需要稍稍暗示某个大臣,譬如‘卿老矣’或者‘卿当为天下表率’之类的话,那么这个大臣就会老老实实的上辞表,乞骸骨。 像北平侯张苍当年赖在丞相位置上。死活不肯递辞表的人,不仅仅皇帝会厌恶,就是舆论也会普遍予以谴责。 而岑迈自以为,自己一不是新君嫡系。二也没跟新君有什么特殊关系,少府这样重要的机构,新君必然要委任一个嫡系心腹来掌握。 结果。半年过去了,岑迈非但没有接到天子任何暗示他。给年轻人机会之类的话。 相反,他还因为领导少府配合墨家开发和研究水车、高炉以及其他技术有功。被天子降诏表彰,特许多萌一子为郎。 看样子,假如不出意外,岑迈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少府令任上退休了。 而在汉室,能在九卿任上安稳工作到致仕的,基本都可以成为元老勋臣中的一员,享受到特殊待遇,更可以令自己的子孙后代,享受自己的政治遗产。 也正因为这样,岑迈现在差不多算是所有九卿大臣中,对刘彻这个新君忠诚度最高的人! 一旁的义纵却不知道这些原因,他听了岑迈的话后,连忙拱手道:“小子晚辈,一切听岑公的!” 岑迈点点头,对左右命令道:“开始放行吧!让有司准备好发放试卷,还有,通知厨房,准备熬制绿豆粥与凉茶,天气这么热,一定要做好防暑准备,太医官也都要随时做好救人的准备!” 随着岑迈的命令,立即就有穿着各种品级官服的官员领命而去。 不得不说,少府确实是个奇葩。 这个只听皇帝命令的衙门,几乎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有自己的军队、土地、税务部门、司法部门。 它能生产从农具到精密武器乃至于大型青铜礼器在内的所有人类现在可以生产的东西。 它还能完成从道路修建一直到城池建造的所有工程项目。 换句话说,即使汉室其他衙门都背叛了皇帝,但,只要少府还听命于皇帝本人,那么,皇帝照样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也是西汉皇帝强势的原因——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哥,那又怎样,只要少府与军队还听命,那么,哥就可以把一切推到重来。 此时,在岑迈的命令下,少府这个恐怖的机器,迅速的高效运转起来。 以少府的能量,供应和维持区区两千来号人的避暑用品以及医疗服务,自然是小菜一碟。 不过,今天,少府需要供应整个长安所有参考士子,这资源难免就有些紧张了。 然而,岑迈站在这里,资源优先向哪里倾斜,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过了一会,一个千石官员走过来禀报道:“启禀明府、都尉,下官奉命押解试卷前来,请明府、都尉查验!”在他的身后跟着上百位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士兵驱赶着数辆被封死了的马车。 岑迈与义纵闻言,连忙走上前去。 为了防止试题在开考前泄露,这次汉室采取了极为严格的保密措施。 譬如,今天将要考的试题,是由各学派的博士们出题。 这些试题出完以后,所有博士就全部被请到未央宫中住了下来,一支被天子诏命从长城调回来的军队,十二时辰不停的保护这些人。 这些博士,只有在今天的这一轮考举考完后,才能被准许离开未央宫。 除此之外,所有参与出题或者知晓题目的工作人员、宦官以及制版印刷的工匠,全部都是如此,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许与任何人接触。 同样,负责第二轮试题的各有司衙门的官员以及贵族、名流,也被如此保护了起来。 在这样的措施下,现在,知道试题内容的,除了天子、丞相以及御史大夫外,不可能有其他任何还能公开活动的人知道。 岑迈与义纵,自然不知道试题内容。 此刻,他们当然也很好奇,这第一轮,到底要考什么? 反正,试题既然已经押解过来了,那么,自然不需要再避嫌了。 于是,岑迈拿出钥匙,打开一辆马车上密封的车门,对义纵道:“义都尉,不若我们先看看试题内容?” “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零九节 考举(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限时抢购]2015夏季新款韩版拼接男t恤短袖丝光棉正品德国宝马男装休闲t恤衫! 岑迈将车门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情况——一个上着锁的木箱。 岑迈做了个请个手势,义纵走上前去,掏出自己的钥匙,将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全部是被木牍一层一层压得平整无比的纸质试卷。 义纵微微一笑,拿起一份被木牍压着的试卷,在手上看了起来。 作为考场的监考官之一,义纵知道,今天的这一轮考举,总共是分为三张试卷,二十一道题目。 作为天子近侍,义纵还知道,本次考举的所有轮次考试,天子已经决定引入打分制度。 每轮考举,满分皆是一百分。 以第一轮考举来说,第一张试卷上,会有十道题目,但,每道题目都只有三分。 也就是说,就算第一张试卷上所有题目全部作对,且全部得到满分,也只有三十分。 而想要通过第一轮考举,顺利拿到那个当官的通行证,最少需要得到六十分。 天子的意思是,六十分,方为及格。 这六十分也是划分草包与人才的分水岭。 义纵草草的看了一眼这张试卷,点了点头。 确实! 这张试卷上的题目,非常简单。 基本都是些读过书的人就该知道的常识。 譬如有道题目是这样问的:秦将白起的封爵是什么? 就算是三岁孩子都知道,那位武安侯白起的大名吧? 还有一道题是这样的:请列出国朝二十一级军功勋爵爵位与其对应授田名额、宅邸规模。 义纵看来,这些题目,给三十分,简直太浪费了! 只要不是笨蛋,能看会写,必须能答出这些答案! 假如连这些答案都答不对的话,那这个家伙,可以洗洗睡了。 义纵的心思比较细腻,他注意到,在试卷的右侧有一行竖排下来的小字:本次考举假如出现试卷不整洁、涂抹、行文有错字等,皆将扣除五至十分。 这行字很小,而且隐藏在试卷边缘,假如不仔细审查整张卷子的话,恐怕是看不到的。 “也对!”义纵心里想着:“假如连字都写错,卷面都涂改得一塌糊涂,这样的人,要他何用?” 将手上的试卷拿给岑迈看,义纵拿起第二张卷子。 与第一张试卷相比,这张卷子上的题目无疑就是另外一个维度的存在了。 虽然同样考的也是基础性的常识。 但…… 义纵看完这张卷子,握紧了拳头,赞道:“正该如此,出这卷子的人,应该提拔,应该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与第一张试卷相比,这张卷子上,只有七道题目。 第一道题目是这样的:太祖高皇帝刑白马而盟者何? 义纵在看到这道题目的瞬间,就下意识的在心里给出了答案: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第二道题目是:请试叙太宗孝文皇帝除诽谤令诏书全文。 天下哪个读书人要是没听说过这道著名的诏书,那他还当什么官? 第三道题是问太宗孝文皇帝功绩。 这个问题,朝廷早有明发天下的官方说明,照抄就可以了。 第四道题问的是先帝即位后所颁布的除田半租诏书内容。 第五题开始,就涉及了今上即位后的诏书了。 譬如甲子诏谕等。 所有七道题目,每道都是六分,合计四十二分。 换句话说,只要这前面两张试卷都答对,且不被扣分,那么,通过本轮考举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而从这两张试卷上,义纵能清楚的看到今上对考举的态度了。 仅以这一轮考举,现有的题目的看,今上想要选择的官员是那些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忠心朝廷,忠于天子的人。 那些不关心朝廷举措,对政治毫无敏感的人,将会被义纵手中的这七道题目一举鉴别出来。 连朝廷都不关心,时政都不关心,埋头读书的书呆子,才华再高,又有何用? 以义纵来看,这张卷子的出题人,简直是政治上的人才! 深谙洗脑。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了,当一个士子在考场上遇到这些问题,即使他早就知道答案,但,毕竟是考试,还关系身家前途,自然会仔细掂量,重新回忆。 然后,这复写在卷子上的过程,本身也是一次洗脑。 更重要的是,这次考举以后,恐怕绝大多数有志于仕途的年轻人,都会开始拿着汉室历代天子的诏书和诏命进行学习,以充分领会其中的精神! 这样的考题,对于在政治倾向上已经开始偏向法家思想的义纵,简直是太对胃口了。 只是义纵不知道的是,这七道题目,本身就是在刘彻这个皇皇帝的授意下被列出来的。 作为穿越者,刘彻对于学习贯彻领会上级讲话精神这种政治活动太熟悉了! 穿越前,作为一个屁民,刘彻当然对这种假大空的政治表演没什么好感。 但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思维。 当他穿越后,特别是坐到了皇帝的位子上后,就赫然发现,我大天朝的思想教育工作,是非常先进的! 当官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搞政治! 一个搞政治的人,岂能不讲政治立场?一个政治立场与最高层相悖的官员,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了! 考举这玩意,好是好,但,假如不控制好,万一弄出一个东林党一类的政治团体,该如何是好? 因此,还是我大天朝的方法好! 天朝世宗皇帝的三讲运动,有必要提前拿到这个时代来运行。 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应该年年讲,天天讲! 具体到怎么讲? 天朝是从学习太祖思想、太宗理论开始,以马列为皮,资本为骨,枪杆子在手,天下我有! 而汉室,稍微变动一下就可以了。 反正天朝没有时空管理局,跑不来西汉找刘彻要版权费。 更重要的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传媒,基本上是统治阶级说什么,下面就信什么。 简直没有比这样的时代更适合天朝模式的了! 义纵不知道这些,自然是对这出题人非常好奇和欣赏。 因为,他的立场决定了他天然的会对一切加强中央权力的行为有天然好感。 他将这张试卷看完,拿起最后一张卷子。 与前两张相比,这张卷子的题目就很少了。 一共只有四题。 但难度却是骤然上升! 因为它们考的赫然全都是数学! 第一道题还算正常,保持的是前面那些题目一样的风格:送分。 它问的问题,是算术的基础之一:请试叙勾股定理! 经过去年的考举,还不懂去买本九章算术的家伙,就是笨蛋白痴了! 当然,这一题的分数也是很低的,只有五分。 第二题也还相对正常,问的是一个关于土地面积的问题,这种要计算土地面积的事情,在基层衙门,是很常见也最普通的文案工作,无论是收税还是清查财产,都需要丈量土地面积。 至于第三题一映入义纵眼帘,义纵就有些感觉好笑了。 这不就是去年考举的那道无人解答出来的算术题吗? 看样子,当今天子,确实是很看重算术! 不然,也不会干出这种炒冷饭的事情了! 至于最后一题,义纵看完之后,却是长久的沉默。 因为,这道题目与前两天天子的求问百官公卿的诏书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语气与用词,稍微做了些改动。 简而易之,这其实是一道政治策问。 根本不存在固定答案,给多少分,完全看阅卷官的个人观感。 但义纵沉默的原因,并不在此。 让他沉默的原因是,在这道题的旁边,有一行字,非常清楚而且明显的标注了这道题的分数:八分! 而之前的那两道算术题,一道是七分,一道是八分。 换句话说,这个关乎国策的策问,在当今天子心目中地位与那两道算术题是一样的! “陛下这是在用最郑重的态度表明他对算术的看重!”义纵立刻就想到了关键所在。 只是…… 算术,真有那么重要吗? 义纵有些不确信。 ... ... 第四百一十节 考举(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经过考场门口的检查后,公孙弘拿着自己的考牌,在一个考场的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属于他的考棚。+ 说是考棚,其实就是个临时搭建起来遮阳的茅草棚子。 棚子里用木板隔开,分成四个座位。 每个座位下都有一张草席,一张案几。 案几上面摆放着三支笔,一个砚台,以及几张白纸。 公孙弘拿着自己手上的考牌看了看,找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公孙弘坐下没一会,一位魁梧的年轻人,也走进了考棚,拿着考牌,打量了一会,然后,就坐到公孙弘的前面。 公孙弘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赶紧低下头,不再去看对方。 “晦气!”公孙弘摇摇头。 他几乎都不需要去求证,只从这魁梧的年轻人的衣着打扮上,就知道,此人是墨家的学子——当世除了墨家的人外,没有人会赤着脚来参考! 公孙弘不知道的是,这次考举,为了防止出现舞弊等行为,汉室的官员,绞尽了脑汁。 将冤家对头们塞到一起,算是其中一项预防性措施。 本次考举在排座次时,是秉着尽量将那些有宿仇的士子安排在一起,以相互监督和震慑。 毕竟,假如两个同派士子坐在一起,那作弊的可能就会大大上升。 相反,假如两个死对头坐在一起,即使其中想作弊,恐怕也不敢了! 不过。本次考举的士子来源构成中,有将近八成的士子是儒法两派。 剩下的才是黄老、墨等其他学派。 墨家学子更是少的可怜。总共只有几十个报名者。 是以,公孙弘能分配到一个墨家弟子。还真是他的运气! 绝大多数的儒法弟子,都是分配一个政敌进行监视。 譬如,谷梁派的士子后面坐的基本是公羊派的人,韩非子的门徒前面是申不害的传人。 通过这样的分配方式,负责本次考举座次排位的官员认为,舞弊的可能性已经被降到最低了! 公孙弘坐好以后,大概过了一刻钟,一个四百石左右的官员,就带着几个衙役。巡视过来。 他走进考棚,对着公孙弘等人拱手,道:“本官乃是兰台尚书,奉天子诏命,为本考场巡查之一,诸位士子倘有任何身体不适或者卷面问题,都可以随意摇响设置在诸位案几左侧的铃铛,本官手下的吏员,会立刻前来询问!另外。按照圣天子诏命,本次考举,倘有士子发现他人舞弊,检举成功者。一律加五分,这五分,可以加到任意某轮考举的成绩之上!” 这尚书话音刚落。整个考棚,立刻就是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五分啊! 还是可以加到任何轮次的考举成绩上的分数! 无数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狠狠的盯着自己前面或者周围的人。甚至有人在心里无比希望,有人二货作弊。然后被自己抓到。 那尚书却不管这些,继续道:“还有半个时辰,考举就要开始了,现在,本官来宣布本次考举的一些规矩!” 这尚书面朝未央宫方向拱手,道:“圣天子诏命,本次考举禁止士子喧哗,交谈、吵闹乃至于斗殴,但有违反者,一律零分!另外,凡有作弊、未经许可走动者,除将剥夺考试资格外,还将交付廷尉衙门处置,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清楚了!”附近几个考棚中的数十个士子纷纷拱手道。 这尚书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继续道:“考举,为国抡才,诸君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社稷的支柱,因此,圣天子特地恩旨,为诸君准备了解暑的汤药以及绿豆粥,另外,在考场中,每五百步,都设有一个医馆,坐馆者,俱是太医官,倘有士子有任何不适,皆可在本官属下吏员陪同下,前往诊治!” “圣天子洪恩,吾等铭感五内!”诸士子纷纷感动的鞠躬。 “好了,吾就不打扰诸君准备考举了!”这尚书负者手,带着手下离开。 他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 尤其是,他马上将要去校场中原本的将军官邸去领受试卷,为发放给士子们做准备。 ……………………………………………………………… 而在长安城的士子们,摩拳擦掌的为自己的未来做着准备的时候。 一支庞大的异族队伍,正行走在萧关外的驰道上。 这支队伍中,有着超过三千人的骑兵。 这些骑兵,虽然全部换上了汉室的衣冠,穿上了长袍,衣襟右衽,但只从外表就能看出,这些人绝非中国人。 甚至其中有不少金发碧眼,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浓密毛发的奇异男子。 这支队伍,就是依照汉匈最新协议,护送着匈奴单于之女,被封为北海阏氏的夏胭脂前往长安的匈奴和亲队伍。 “阏氏,已经过了萧关了,再有一天,就将到达汉人的国都了!”一个侍女轻声的对坐在马车中的一个女子禀报着。 这女子身穿着大红的汉室传统嫁衣,头发盘起,做了个汉人女子最为喜欢的鬟,其上插着珠玉,她大概十六七岁,但却身材高挑,体态丰满,尤其是胸前的伟岸,比一般的中国妇女还要高耸饱满。 最重要的是,仅以面貌来看,她确实是个难得的美女! 夏胭脂抬起头,轻轻掀开车帘,车窗外,属于她的奴隶、牲畜以及亲卫,延绵数里之长,几百名汉朝的骑兵,策马在道路左右,即好奇又戒备的打量着这支和亲的送嫁队伍。 “汉朝的皇帝,是个怎样的男人?”夏胭脂不免在心中思考了起来。 对游牧民族的女子来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样的农耕民族思维,完全不存在。 草原上的女子,只会服从强者。 谁强,她们就听谁的! 自古以来,她们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生存下来的。 是以,夏胭脂对于嫁来汉朝这个陌生的国度并没什么抗拒心理。 相反,她还颇为期待。 汉朝的强大,她自然清楚,这一路上所见的汉朝都市,更是让夏胭脂在心中震撼无比——与汉朝的城市相比,匈奴的单于庭就好比一个破落杂乱的小山沟。 所以,夏胭脂心中,已经悄悄的对自己婚后的未来生活,充满了期待。(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一十一节 考举(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沿着北阙的台阶,刘彻一步步登上城楼。︾ 值班的军官连忙迎上前来:“恭迎陛下!”说着就行了个新式军礼。 刘彻看了眼这位军官,心里头马上就闪过此人的资料:许进,清河郡人,未央宫北阙屯门校尉,曾经在云中郡服役,是故云中郡太守魏尚举荐的武将,假如不出意外,在长安服役两年后,他就将回转云中,至少担任一部都尉。 登基半年以来,刘彻到现在,已经将整个未央宫与长乐宫的宿卫部队,司马以上军官的个人资料以及性格与外貌,牢牢的记在心中。 各宫门卫戍部队与重要区域的巡逻卫队,每一个新来的士兵,刘彻不管怎么忙,都是亲自见过,并给予过勉励。 这是学自天朝太祖皇帝控制其警卫部队的方法。 通过这个办法,刘彻现在不敢说,将南北两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各个宫门的卫戍部队以及控制着未央宫与长乐宫各个重要通道的军队,他已经基本牢牢掌握在手中了。 刘彻用的手段,一点都不稀奇。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三国演义里用烂的桥段而已。 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可以想象,假如你是那个士兵、军官,那么,假如发生了某种变故,你是会愿意跟着一个记得你的名字,时常给予勉励的领导,还是高高在上,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有失体统的贵戚? 这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许校尉……”刘彻的目光看着远处,并没有刻意的表现出什么拉拢的态度。但,他的话语柔和而有力量。不经意间,就让许进感觉到天子。是在拿他当自己人看待——作为皇帝,刘彻能这样‘平易近人’的与许进这样的不过八百石的屯门校尉说话,本身就是屈尊降贵了! 这几乎跟后世天朝的波ss主动去跟看守故宫大门的武警握手相比了! 更别提,刘彻这个皇帝居然能喊出对方的姓氏。 可以试想,在天朝,**oss与你握手后,还能叫出你的职务与名字,这对于你本身,是有着多么大的冲击! 许进此刻。真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挺直了腰杆,站在刘彻面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许校尉曾经在云中服役三年?”刘彻问道:“不知道许校尉对云中防务有什么看法?” “回禀陛下!”许进恭身答道:“小臣曾在云中郡任职队率、司马等职,前岁,匈奴大入云中,小臣有幸,曾在故云中郡守魏公麾下用事,与虏交战。以小臣愚见,云中军民忠君爱国,上下勠力同心,城高墙深。加之有魏公坐镇,可谓是万无一失!” 刘彻点点头。 现任云中郡郡守魏尚,是经年老将。 堪称国家的擎天一柱! 可能历史上这位老将军的着墨不多。知道的人也很少。 但,刘彻对这位老将军。却是仰慕已久! 汉室立国至今五十多年,与匈奴凡大小合战数百次。胜率就跟后世lol世界总决赛中国队对韩国队的胜率一样。 绝大多数时候,匈奴一旦破关,几乎就是长驱直入,所向披靡,一直要等到关中总动员,汉室集结起几十万军队,他们才带着抢掠的财富和人口,悠哉悠哉的退出长城。 但,在云中郡,匈奴人从来没占到过任何便宜。 汉室有史记载以来,在云中,匈奴人一败再败,甚至,在云中城下,还曾战死过大当户这一级别的顶级贵族。 云中郡,就是西汉初期,汉匈战争中一个永不陷落的城市。 也是始终屹立在汉匈边境的一颗钉子! 而一手将云中郡打造成这样的雄城的人,就是已经执掌云中郡将近二十年的魏尚。 刘彻的前世,世人就曾经将魏尚、郅都与战国时期的赵国名将赵奢、李牧相提并论! 许进对魏尚的评价,在当前的大环境下,其实已经是很客观了! 对于长期为匈奴侵略所苦的汉人来说,云中郡就是一面象征着希望的旗帜! 云中郡郡守魏尚的声望,在当今这个时间段,几乎是无人能及! 去年,吴楚叛乱,刘彻的皇帝老爹,即使是在最危急的时候,也没考虑过从云中抽调哪怕一兵一卒,甚至,还曾从代北等地,向云中郡增派了五千弓弩手,为的就是,防备万一可能入侵的匈奴。 当时,汉室的战略就是,万一匈奴入侵,就以云中、代北等坚城为依托,进行抵抗,拖延。 而以目前掌握到的情报来看,当时的匈奴,也并非全然没有考虑过趁火打劫。 只是,云中城,成了让匈奴内部的主战派们绝望的城市。 三年前,匈奴右贤王以自身主力精锐分成两路入侵,一路走代北,破北地郡,兵锋直抵萧关,烽火在长安都能看到。 另外一路则是选择以云中为突破口。 结果,代北这一路进展还算顺利,但云中方向,却打成了消耗战。 等到战争结束,匈奴人在云中城下丢下了几百个脑袋! 堪称汉匈两国战争史上空前的大胜! 虽然没办法跟后来霍去病卫青的斩首数量相比,但,在此时来说,却是空前的大胜! 而事后的情报证明,匈奴人在云中城下战死了一个大当户! 而且还是当时右贤王的心腹! 甚至,匈奴当时的右贤王后来在政治斗争中败下阵来,与云中之败,有着很大的关系。 而匈奴对魏尚非常恐惧,恐惧到什么程度? 根据汉室安插在匈奴的卧底发回来的情报,匈奴的某些部落里。有人用草扎成魏尚的模样,天天用箭射。但总是射不中……于是,匈奴人以为魏尚是神明。还给他立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匈奴人的宗教确实很奇葩——但凡他们觉得打不过的人,就视若神明,为其立祀。 历史上享受过这种匈奴立祀供奉待遇的汉将有很多。 魏尚、郅都、李广、卫青、霍去病甚至连贰师将军李广利那样的呆子都享受过匈奴立祀供奉的待遇…… 刘彻将视线从远处收回。 他看着许进,道:“朕固知孟舒公长者,国之栋梁,只是,孟舒公年已七十,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然,终究已是壮士暮年,孟舒公近年已经几次三番,上书请乞骸骨,朕与先帝,以云中防务离不开孟舒公,固强留之,只是。朕亦知之,恐怕,得为孟舒公寻一继任者了,许校尉。孟舒公在奏疏中向朕举荐了卿与另外数位后起之秀,卿万不可辜负孟舒公一片苦心!” 这就是刘彻趁着今天考举的空当来找许进谈话的原因。 云中郡,作为汉室树立起来的一个招牌。一个旗帜,必须要选好继任者! 前世。汉室在这几年,是陷入了太子废立的政治斗争中。几乎没有人去管云中郡的事情。 结果,魏尚一死,云中的防务,居然迅速的堕落了起来。 到小猪朝时,曾经让匈奴人不敢窥视的云中城,居然几次三番,被匈奴铁骑攻破…… 这样的事情,刘彻可不希望再发生了! 而更现实的考虑则是,云中城作为目前汉室在长城防线上的一个重要的战略要塞,刘彻自然希望能掌握在他手里。 下一任的云中郡守候选,他自然要亲自把关。 许进,算是其中的一个备选。 另外几个备选人,刘彻都已经接触过了,总的来说,并不是很满意。 不然,刘彻也不会跑来找许进这个不过八百石的备胎考察了。 许进闻言,却是低头道:“小臣位卑,安敢望郡守?陛下与魏公太过抬爱小臣了……” 刘彻摇摇头,笑道:“朕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他提着绶带,走到北阙的城楼箭塔口,看着正在考试的各个考场,道:“但孟舒公却极力向朕推荐了爱卿!” 事实上也是如此,假如不是魏尚极力推荐,刘彻是不可能将许进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屯门校尉放到堂堂两千石郡守的备选名单中——以常理来看,哪怕再给许进十年,他也未必够格担任两千石的郡守,更别说是云中这样的军事重镇的最高长官了。 但好在,刘彻是皇帝。 只要他说行,那不行也行! 根据刘彻目前的观察和了解到的关于这个许进的情况来看,此人,带兵还是有些水平的,而且,人也很稳重。 王道手下的情报系统,也已经将许进本人的祖宗三代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污点。 而根据南军各级将领反应来的关于许进的评价来看,这人在能力方面,没有问题,政治态度上,也比较可靠。 现在,刘彻唯一不确定的是——许进是否有能力担任云中郡郡守? 最起码,许进得给刘彻展现出,他具备担任一郡郡守,保境安民的潜力! 不然的话,刘彻就只能从现在的老将里面,选择一个去担任云中郡守。 只是…… 用老将,不过饮鸩止渴。 俪寄今年也六十好几了,韩颓当五十多了,栾布七十岁了,田叔也有八十多了。 等这批老将入土,汉室可用的将军,就剩下李广、窦婴以及现在还没崛起的程不识、韩安国了。 卫青现在不过是个孩子,霍去病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所以,刘彻必须挖掘出一批可堪一用的将领,最起码,也得靠着这批将军撑到卫青霍去病横空出世。(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这两天卡文卡的比较厉害加上我身体也不太好,等我好好想想后续吧~整理一下大纲~ 第四百一十二节 考举(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走下城楼时,心中却是多少有些落寞的。n∈ 魏尚推荐上来的四个备选接班人,许进还算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一个。 懂军事,会带兵,而且背景可靠,忠心耿耿。 只是…… “缺乏大局观啊!”刘彻感慨着。 自古良将难得,刘彻也知道,自己要求不能太高了! 毕竟,在这个将帅基本都要靠个人天赋和不断磨砺的时代,想跟后世一样,像大街上买白菜般团购个十个八个卫青霍去病,那是奢望! 但云中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 打开地图,就能清晰的看到,云中郡直面的就是河套地区的匈奴部落。 可以说,匈奴假如入侵,云中就是他们肯定会走的一条入侵通道! 而云中倘若失守,那么,匈奴骑兵就可以长驱直入,绕开坚固的长城防线,直趋萧关。 而更现实的考虑是,目前,汉匈未来几年大体将维持和平局面,两国将相互通商,这次和亲协议,汉室许诺给匈奴人的通关集市,也基本是设在云中郡的长城防线附近。 这样一来的话,就要求云中郡守,不仅仅有丰富的军事斗争水平,还得有足够敏锐的嗅觉和圆滑的手段。 换句话说,刘彻要选的云中郡守是要求上马能打仗,下马能安民,文武双全的强人! 即使是汉室历史上,能具备这样的素质的人才,也是寥寥无几。 老实说。就是当朝丞相周亚夫也未必符合条件! “看来,朕得启动军校的计划了!”刘彻在心中想道。 通过这半年来与南北两军的许多中高级军官的接触。刘彻大概了解到了,这些将官。要说没有能力,基本上都还是有的! 只是,受限于时代以及他们本身的文化水平,这些将官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就只能当个校尉、司马,再往上,那就是力有未逮! 原因,当然很简单。 在这个知识被垄断。兵家著作被国家视为禁脔的时代。 绝大多数的武将,其实都是靠着自己的经验以及过往的传统在办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自学成才的人才,你就可以想象了。 看看现在的名将们吧! 周亚夫的老爹是大名鼎鼎的周勃,俪寄的父亲是俪商,韩颓当也不简单,他的父亲就是韩王信,魏尚就不说了,他与田叔是老兄弟了。当年赫赫有名的赵国三君子之一。 基本上,现在,所有的名将,大将。都是列侯勋臣,将二代或者干脆就是将一代。 从这里面,刘彻看到了一个事实:在军队。功臣列侯阶级们,掌握了上升的通道。 这些家伙垄断了兵法著作的知识。使得汉室至今的将军、大将,基本都是从他们的圈子里选出来的。 而大部分的中下层军官。却因为接触不到更高级的军事知识,只能一辈子当个大头兵。 后来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看看李广家族吧! 李广、李蔡、李当户、李敢、李陵! 还有霍去病家族的霍光! 也就是说,并不是中下层的军官,他们的能力不足。 看看太宗孝文皇帝从代国带到长安的那几个老臣子吧! 张武、宋昌甚至已经死了的枳候薄昭。 他们最开始,也不过是个千石左右的武将,一到长安,不过三五年功夫,就摇身一变,成为能执掌禁军甚至统帅数万大军出征的将军! 是什么原因造就了这些人的成功? 答案很简单,知识与历练! 霍去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从小就是被小猪一手培养大的,石渠阁中的所有兵书,全部向他开放。 史书记载,霍去病死后,小猪收养了他的遗腹子,亲手抚养,想要再造一位冠军候,可惜,那位冠军侯在随小猪封禅泰山的路上夭折了,不然,后面那里还有霍光什么事? 后世的事实也证明了,名将是可以批量制造的! 黄埔军校、西点军校,都是名将的摇篮。 但刘彻一直不敢将这个想法付诸实际! 原因也很简单。 他搞考举,并未触动列侯勋臣阶级们的利益,相反,还尽量照顾了他们的诉求。 在少府搞科研,那是他这个皇帝的自留地,也不会伤害到任何贵戚的利益。 但,搞军校就不一样了! 这是要打破列侯勋臣阶级们对军队的垄断,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导致这些拿着枪杆子的列侯们,上演一出玄武门或者夺门之变了。 不要以为列侯们不敢! 吕氏当年也以为这帮家伙不敢。 结果,吕氏全族都死光光了! 汉室至今五十多年,列侯中敢跟皇帝掰腕子的人才也是不少的! 历史上,小猪敢动这帮家伙,是因为卫霍军事外戚集团,已经完全的取代了他们,将枪杆子彻底的拿在了手里。 至于现在? 刘彻低头沉思了一会。 他手里头,真正掌握的也就是羽林卫与虎贲卫,再加上未央宫本身的宫廷宿卫武装,大概加起来有个一两万人。 可以说,他自身的安全保障,已经没有问题了。 “是时候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他也做过许多准备工作了,譬如,他曾经请栾布著书,写一本彭越的兵书,也试探过俪寄和韩颓当,这三个将军,都对刘彻的要求没有反感,甚至,还曾一度表现出十分热情的态度。 另外周亚夫刘彻也试探过了,周亚夫对于培养新人,非常支持。 刘彻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有了这些将军支持,基本上,等于他已经控制了汉室军队的六成兵力了。 在中国历史上,任何皇帝假如已经控制了六成以上军队的枪杆子,其他人就只能跪地三呼万岁,就算有人不愿意,那历史的车轮,也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他碾成碎片! 更重要的是,这次考举以后,等这批考举出来的官员掌握了地方的行政权力以后,就算列侯勋臣阶级们想掀桌子干一票,恐怕还没来得及串联,就得被里正、亭长和廧夫们给镇压了! 一念至此,刘彻下定了决心,对身旁的王道吩咐道:“晚上,请丞相入宫议事!” 在这个事情上,刘彻决定,再试探一次周亚夫,以确保万无一失!(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一十三节 考举(6)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日至正午,气温达到最高。∮ 即使刘彻呆在清凉殿中,都有些hold不住了,需要借助冰块消暑。 同时,考举的考场那边,也开始出现了交卷的现象。 毕竟,这只是第一轮的考试,题目也基本上不算很难。 唯一有难度的那道算术题,做的出来,自然做的出来,做不出来的,扒光头发也是没用! “去告诉内史,增派士兵,维持秩序,不可出乱子!”刘彻淡淡的吩咐着:“另外吩咐下去,这几天加强对长安各闾里的巡视力度,但凡有图谋不轨者,一律格杀勿论!” 随着考举的结束,刘彻知道,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治安问题。 譬如有人考的不理想,心理压力过大,化身加爵哥,又或者二两马尿下肚,就记不得自己是谁,拿着武器乱砍。 这样的问题,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而刘彻更担忧的是,那些居住在长安城的贫民区中的参考士子。 因为,这些家伙为了留在长安,都欠了一屁股的债! 而且还是高利贷! 考举过后,那些成功杀出重围的士子,自然能还掉债务——就算他们还不掉,高利贷商人也没那个胆量硬逼着一个当官的还钱,那会捅出马蜂窝,若是那个士子能杀进考举第二轮甚至第三轮,那么……刘彻相信会有大把的‘好心人’愿意帮他们还债。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些一无所得,还欠下一屁股债的士子。 这些人。肯定会成为后考举时代长安治安的大问题! 高利贷商人们可不是吃素的! 为了赚钱,这帮家伙皇帝的债都敢放。列侯欠了他们的钱,他们照样上门讨债。而且,大多数列侯,不还都不行! 至于这些士子欠了他们的钱,要是还不起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这用屁股都能猜到! 而为了还债,这些士子很可能被逼着给家里写信要钱。 但这高利贷是出了名的利滚利,而那帮商人又一个比一个精明。 那些欠下债务的士子,想要还清债务? 在没有被榨干以前,做梦吧! 而这些没钱,又没有了前途。还欠下一屁股债务,被人追债的士子,到最后,就算是最有原则的人,恐怕也会放弃原则! 早在考举的风声放出去后,大量的士子云集长安时,刘彻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些高利贷商人与底层贫困士子之间的买卖。 并且知道,考举后一定会出现动荡。 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算是提前知道了,恐怕也是无计可施。 就像你重生到零八年,成为奥黑,也没办法阻止金融风暴的发生。 因为。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同样的道理,刘彻也没办法阻止此事。 借贷这样你情我愿的买卖,在汉室是受法律保护的。 但。当时间来到今天,考举开始后的今天。刘彻就必须在此事造成严重的治安问题和社会问题前,插手此事。至少,也要防止这个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毕竟,那些士子都是响应刘彻的号召来参考的。 而对于中国这样的强权社会,上到皇帝,下到百姓,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向来都是朝廷包揽一切。 因为考举,士子们不得不举债,最后名落孙山,还欠下一屁股债。 可能西方欧罗巴的人会自认倒霉。 但在中国这个神奇的国度,连老天爷不下雨,都是皇帝的锅的社会。 绝对会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在绝望之下,把锅丢给刘彻! 别说是现在了,就是两千后的天朝,老百姓们遇到问题了——譬如,被骗了,被欠薪了,被欺负了,首先想到的,也还是找政府要说法。 现在的情况也是相同。 而且,作为皇帝,自我标榜着代天牧狩,天下元元兆民,连草木都崇拜的天下共主,刘彻也不可能不管这个事情。 这大概也算是任何一个稍微负责一点的中国皇帝必然的逻辑思维:天子,管天管地管下雨,任何事情,只要涉及统治基础稳定,管它合不合法,必然要插手其中! 目前来说,面对这么一个局面,刘彻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解决。 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在民间,还不起钱的农民,卖屋卖地甚至卖妻卖子卖自己,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高利贷商人们的势力,遍及朝野,有的是为他们鼓噪和说话的大臣、贵族甚至后宫妃嫔。 刘彻暂时只能是加强对长安闾里的治安巡逻,尤其是加强对贫民区的巡逻和管制,最起码,先震慑一下高利贷商人们的气焰再说。 剩下的事情,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么想着,刘彻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对王道问道:“王道,前几天,你不是禀报说,本次考举,有不少寒门士子,是靠着给人做工度日吗?” 王道低头道:“回禀陛下,确实如此,奴婢记得,当时奴婢还给陛下递了份这些士子的名单!” “找找看!”刘彻吩咐道。 不多时,就有一个宦官,从刘彻翻阅过的奏折堆里找出了那份报告。 刘彻接过来一看,上面罗列的士子人数居然足足有上百人。 再看他们的经历,刘彻也不由得含笑点头,放下奏折,刘彻对王道吩咐道:“传朕的命令,这些自力更生的士子,全部无条件进入考举第二轮,假如本身成绩已经符合进入第二轮的,第二轮考试,每人额外加五分!” 本来一开始,这些靠着自己的力气生活,坚决不借债的士子,在刘彻眼中还没有什么印象。 但,凡事就怕比较。 与那些宁肯去借高利贷,也不肯‘屈尊降贵’的人相比,这些人,毫无疑问,就可爱多了。 作为皇帝,刘彻自然要给他们一些奖赏了。 至于理由? 不食嗟来之食,这可是君子的品质! 对于汉室目前的价值观来说,人品道德,那可是比学问成绩政绩乃至于出生血统更加重要的政治筹码! 一个知名的孝子,不需要参加考举,也不需要熬资历,直接能做千石官员。 一个地方名望之士,一但被举荐,朝廷是要派出驷马鞍车去接的,给的官小了,人家一挥袖子,不鸟你,你也无可奈何!(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一十四节 匈奴公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黄昏将近,长安却依旧热闹非凡。∑ 走出考场的士子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或以学派或以地域,各自抱团,探讨着考举过程中的心得。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匈奴公主的陪嫁队伍到了灞桥了!” 呼啦啦的人群,立刻向潮水一样朝着灞桥方向席卷。 这忽然的变化,吓坏了负责维持长安治安秩序的内史官员与南军将领,连忙紧急调动大批士兵维持秩序,疏导人群,甚至在灞桥附近拉起了人墙。 但是,不管官方怎么疏导人群,怎么驱散人群。 灞桥附近依然是人山人海。 放眼望去,整个渭河两岸,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好奇心强烈无比的年轻人们,爬到屋顶,爬到树上甚至,爬在马车上,大家都想一睹嫁过来的那位匈奴公主的芳容。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汉室嫁宗室女给匈奴,匈奴人反过来嫁公主,这还是头一遭。 当然,对于这个嫁过来的匈奴公主,士子们因为政治倾向不同,态度也自各不相同。 “哼!果然是礼乐崩坏啊,连夷狄之女,都能嫁入天家了!”有人一边眺望着从灞桥北边过来的匈奴送嫁队伍,一边愤愤不平的发泄着。 不用看,此人必定是来自鲁地的儒家派系。 鲁儒在汉室诸多的儒家派系中,属于最保守的原教旨主义者,鲁儒的名声。即使是在儒家内部,也是臭名昭著! 尤其是燕诗派系和新近崛起的公羊派、谷梁派。是恨不得食鲁儒之肉! 为什么? 因为就是这帮家伙长久以来上跳下窜,嘴上不把门。搞的儒家五十多年来,竟然没有出过哪怕一个重臣! 这也就罢了! 这帮家伙自己当不成官,还不让别人当官! 当年,叔孙通投太祖高皇帝,高皇帝不喜叔孙通穿的儒袍,甚至非常厌恶。 叔孙通立刻换下儒袍,穿上高皇帝喜欢的短衣,于是,高皇帝龙颜大悦。 结果。鲁儒门不干了,各种喷和看不起叔孙通。 当年,叔孙通因为受命高皇帝,起草汉室的各种礼仪和制度,考虑到鲁儒派系是最懂周礼的人群,叔孙通狠下心肠,把脸皮丢掉,低三下四的上门去请教。 结果,这帮鲁儒张嘴就是:公所事者十主。皆面阿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污我! 表面上这帮家伙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任何人只要翻开史书,就能看到,这帮家伙其实只是在发泄自己心里的怨气。 怨气从何而来? 一者,刘邦当时刚刚举兵数十万,包围鲁地,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 二者,在一年前,这些家伙刚刚灰溜溜的从长安滚回去。 此刻见了叔孙通身居太常,食禄两千石,心里头满满的都是酸水呀! 但,偏偏这帮家伙掌握着儒门的道统,而且人多势众,就算是儒门内部,其他派系再怎么对他们不满,也只能帮着打圆场。 毕竟,要是把鲁儒们的皮给拔了,不管是燕诗派还是公羊派,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当年叔孙通就说了: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 是真不知变通吗? 这就只有鲁儒们自己知道了。 反正,这五十多年来,鲁儒们就是儒家内部最顽固最保守的循古派。 他们什么事情都想往上古扯,甚至还有人鼓吹井田制,认为只要采取井田制,那么今天的一切罪恶与社会矛盾肯定立刻消弭。 只是…… 这些家伙的鼓噪,跟后世公知们的胡扯差不多。 基本上谁信谁倒霉! 因此,他不说还好,一说,就立刻暴露了自己的政治属性,马上,各种各样的冷嘲热讽就来了。 “蠢货!周室当年就已经与戎狄通婚过了!”这是打脸的。 “匈奴不嫁公主,我汉家就要嫁宗室,你难道想要天子嫁公主给匈奴吗?”这是愤青。 “汉家历代天子,都曾有下诏:嘉与士大夫更始,甚至先帝还曾明确下诏:与民更始,更始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吗?”有人上干货质问道:“易云:通其便,使民不倦,诗曰:九变复贯,知言之选。回家且好好读书吧!” 此人的话,立刻就引起了许多法家学子的叫好声。 说句实话,论起辩论,当今世界,还真没有那个学派辩得过吞并了名家后的法家。 对鲁儒,看得惯的人非常少。 这个莽撞家伙,很快就陷入了群情汹涌的讨伐之中。 就连其他学派的儒家学子,这个时候也保持了沉默。 毕竟这里是关中,是法家和黄老派的大本营,儒家的力量微乎其微! 但是,他也不是没有盟友。 汉室的政治生态中,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儒家的原教旨主义者和黄老派在许多问题上的立场,都很契合。 马上就有几个黄老派的人出来打圆场,道:“都别吵了,难道你们想在匈奴人面前上演全武行,丢我汉家丈夫的脸!?” 嗯,这个借口,真是高大上,许多人立刻就闭嘴了。 但,这个世界总是有人喜欢生事。 那个鲁儒派的士子,一看有人声援,以为是自己人,当下大喜,肆无忌惮的道:“正是!一帮不识大体的北人!” 顿时,他就捅了马蜂窝了。 北方的士子,那可不比南方齐鲁的儒家士子。几乎每一个北方的士子,哪怕是儒家的士子。那也是骑得了骏马,喝得了烈酒。拉的开硬弓的猛人! 这些家伙中有很多可是具备了随时专职成游侠乃至于武将的强人! 这个鲁儒立刻就倒霉了。 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挤进人群,像抓小鸡一样,抓起这个家伙,举到空中,一对铜锣般的大眼睛,盯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看看?” 那人张了张嘴,发现没有人站出来给自己打抱不平,再对比一下敌我双方悬殊的身体素质,只能灰溜溜的道:“没什么。没什么……” 这铁塔一样的大汉嘴角蔑笑一声,道:“真是无趣,难怪当年连叔孙通都瞧不起你们这帮软蛋!”然后就将他放下来,毕竟,这周围可是有着全副武装的军队在维持秩序,那些丘八可是有着格杀勿论的权力的! 这汉子的这话,顿时就引起了无数人的哄堂大笑。 那被放下来的男子立刻就跑到士兵们组成的警戒线附近,然后,问道:“敢留下姓名吗?” 这大汉哈哈大笑。道:“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阳陵王温舒是也,汝若有本事。尽管来找某!” 他这一报出名头,周围的人,立刻就吓得让出了一条道。 许多人更是用着敬畏的眼神看着他。 阳陵王温舒。这可是关中最近新崛起的游侠头目之一,传闻此人杀人不眨眼。尤其喜欢把人杀了以后挖个坑埋了,真正是死无对症。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猛人,居然也来参加考举了。 王温舒即来,那么,其他游侠巨头,会不会也参加了这次考举呢? 学而优则仕的,可不仅仅是读书人! 游侠们也流下,闯出名头后捞个官做做。 特别是剧孟以后,这股风潮是越演越烈。 关中和关东雒阳一带的游侠,几乎都是人人摩拳擦掌,想成为第二个剧孟,出入宫廷,任为两千石天子近臣。 这可是比列侯、将军还要光荣,还要有前途的工作啊! 王温舒他来参加考举,固然是受到剧孟的榜样力量指引,但更多的原因却是,他本身就是官宦世家! 他父亲和祖父,都做过弋阳的官,尤其是他的父亲,曾经官至弋阳县县尉。 他十七岁时,就被以父萌做过弋阳的亭长,可惜,后来得罪了上司,被赶回家里种田了。 正巧当时关中的游侠巨头季心被今上赶出关中,关中的游侠群龙无首,许多地方都出现了权力真空,他就利用者父辈的人脉,趁势而起,短短半年,就在关中混出头了。 所以,王温舒参加这次考举,完全是有备而来。 别看王温舒人高马大,但其实他心思极为细腻,他来参加这次考举,心中的把握,起码有**成! 他的父祖,都是官场中人,而且是具体的执行官员,对于汉室的各种律法和法令,王温舒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这也是他在游侠中迅速崛起的关键:不怕流氓有武功,就怕流氓懂法律! 论起钻律法空子,王温舒堪称游侠中的专家! 只是,做了半年游侠以后,王温舒还是感觉,当游侠,虽然潇洒快活,但却没有权柄,还要跟老鼠提心吊胆的担心官府的缉捕和镇压。 还是当官好! 因此,这次考举刚刚放出风来,王温舒就开始准备了。 他不止把父祖留下的笔记和书册全都翻出来复习,还利用考举前的时间,威逼利诱,甚至绑架了一些他所知道的知名学者,通过日夜苦读和学习。 王温舒现在不敢说他肯定能进考举的第三轮,但,最起码,前两轮以他的知识储备来看,王温舒觉得应该是毫无压力的。 只是,这游侠做久了,许多习惯就很难改了。 譬如说,一言不合就开干…… 王温舒此刻见到许多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他连忙心道一声不好。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自然懂得。 为了防止他的黑历史传到某些大人物耳朵里去,他连忙找了个借口,挤出人群,消失不见。(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一十五节 匈奴公主(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匈奴公主已至北阙!”王道恭敬的跪着奏报。※% 刘彻此时已经穿戴了整齐的天子冠冕,闻言,他转过身来,道:“命太常准备礼仪仪仗,朕将亲往北阙!” “诺!”王道恭身一拜,领命而去。 匈奴公主来嫁,这对汉室君臣来说,是一次重要的政治活动。 你可以试想,天朝波os与米帝大统领会晤时的场景。 这次匈奴公主嫁过来,在政治上的意义,非比寻常,它预示至少在目前,汉与匈奴,这两个宇内最强的国家开始苟合在一起。 几乎就等于是后世米帝与天朝要搞g2了。 可以想象,周边诸国在知道这个事情后,该有多么恐慌。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与匈奴老上单于的盟约,在经过这次联姻后,将从文字走向现实——长城之内,冠带之室,皇帝治之,长城以外,弓猎之民,单于治之。 “一道铁幕,正从长城落下,它将分割文明与野蛮……嘿嘿……”刘彻嘴角讥笑着。 但是,他更高兴的是,那位他即将迎娶匈奴公主的封号——北海阏氏! 北海是哪里? 可能大多数当下的汉人都不清楚。 但刘彻却高兴的只差弹冠相庆了。 那可是贝尔加湖啊! 而且,按照匈奴传统,北海是包括了整个后世的西伯利亚的辽阔冰雪世界的统称。 “没了孙武牧羊,朕却给后世子孙找到了更好的用于证明西伯利亚自古以来就属于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的证据……”刘彻轻声念叨着。 这大概算是刘彻迎娶那位匈奴公主带来的另外一个好处了吧。 虽然在现在,西伯利亚那块冰天雪地的土地。连匈奴人自己都看不上,被拿来当做流放政治犯和战败者的地方。 历史上苏武在北海牧羊。几乎就是过着野人的生活。 但作为穿越者,刘彻深知那块可能几百年内都只能是冰雪之国。了无人烟的辽阔世界假如成为中国领土,将会在未来给国人带来怎样的财富。 丰富的矿产、石油以及各种自然资源,足够子孙们享有无数年。 而辽阔肥沃的冻土,只要技术跟上来了,足可养活上亿乃至数亿百姓。 当然,在目前来说,北海那个地方,属于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匈奴人拿来当陪嫁品吧! 没有错! 匈奴单于大手一挥,将整个贝尔加湖及其附近统属的广阔世界,全部作为了北海阏氏的领地。 换句话说,当那位汉名夏胭脂的匈奴公主嫁给刘彻的同时,整个西伯利亚,就成为了汉室的领土。 当然了,隔着几万里,刘彻也没办法向西伯利亚派遣一兵一卒。 现在的北海,还是掌握在匈奴人手中。只不过,名义上是北海阏氏的陪嫁,在理论上,刘彻可以通过嫁过来的夏胭脂对西伯利亚宣称主权。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刘彻却还是很高兴! 地图开疆。还是一次性拓土几乎大半个中国的土地。 就算是空一格,也没有如此厉害过! 没有皇帝会嫌自己的国土面积太小! “以后没有什么西伯利亚了,它就是北海。中国人的北海!汉人的北海!”刘彻在心中对自己说。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能不能将北海永远留在中国疆域内,能不能守住这块土地。还要看后世子孙给不给力。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力在有生之年,维系住蓬勃向上的帝国。 若是万一子孙不孝,他除了在坟墓里打滚,还能怎样? 想到此处,刘彻就有些钦佩后世明朝的统治者了。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明朝皇帝的气节与骨气,确实是历朝历代都罕有的。 但那又怎样,子孙不孝,统治阶级自乱阵脚,自己内讧,结果白白便宜了满清。 想要避免陷入历史周期律,唯一的办法,刘彻觉得只能是工业革命。 而且百年之内,必须启动! 只是…… 想要发动工业革命,就必须有足够的理科生。 化学、物理以及数学,都需要发展。 但中国自古以来,就是文科生治国,理工科治国,那要等到天朝崛起。 刘彻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这根深蒂固的观念,移风易俗,他自己也觉得,实在是艰难无比。 因此,他需要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利益集团来帮助他推动此事。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能帮助他完成这个事情的人或者势力。 “但愿随着考举中数学占分比例的不断提高,能培养出这样一个政治势力来……”刘彻在心中祈祷着,他也只能祈祷。 这时候,王道回来复命:“陛下,太常已经准备好了!” “传令,朕临轩章德殿!”刘彻回过神来,按照既定的程序道。 所谓临轩,是汉室独有的一个词汇,与后世君王御驾临幸某地的意思是一样的,但一般,只会用在皇帝在重大政治场合中的用语。 “陛下,此乃太常拟定的礼仪程序……”王道奉上一张帛书。 刘彻接过来,看了看。 这次匈奴公主嫁过来,匈奴人在程序上做的极为郑重。 仅仅是陪嫁过来的奴隶就有五千人之多,陪嫁卫队总计三千人,牛羊等牲畜各十万头,来自西域的珍奇特产无数。 真可谓是大手笔! 就连刘彻都颇为惊讶! 但,刘彻知道,这是匈奴的传统,作为游牧民族,匈奴人习惯在嫁女的同时陪嫁大批嫁妆以及军事力量,以保障嫁过去的女儿能对当地的政治文化军事产生足够的影响。 西域诸国中,乌孙、康居、楼兰等国,都是被匈奴人用这种手段间接控制了起来。 史书上记载,乌孙人被匈奴人用这一招玩的国家内部四分五裂,几度陷入内战的边缘。 至于其他国家,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几乎全部成为了匈奴人的操线木偶。 他们现在想故技重施,在汉室面前玩这一招,刘彻只有一个想法:这是送礼吧! 论起消化和同化异族的能力,中国人确实是全球独步! 至少,在汉人王朝的强盛时期,不管中国的王朝吃进去多少异族,最后都能将他们变成勤勉忠诚的汉人。 只是,匈奴人玩的这么大,汉室君臣,自然也不能小气了。 这位匈奴公主一嫁过来,立马就能享有夫人的地位。 除此之外,汉室本身的回礼,也很重。 一万匹丝绸,三千斤茶叶、精美青铜器具数千件,黄金器具上百件,除此之外,特许再开互市集市五个。 在刘彻看来,这其实是汉室君臣的面子在作祟。 不过,回礼如此重,却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消化掉那些陪嫁的奴隶、军队了。 阏氏的陪嫁卫队,还没进长安,就已经被解除武装了。 所有奴隶和军人全部被少府接管。 虽然名义上他们还是匈奴公主的人,但实际上,却会被打散重遍。 少府有的是地方安置这些‘不稳定的力量’。 而等这些人在汉室定居下来,习惯了汉人的生活方式,匈奴单于庭想隔着几万里,指挥他们? 做梦吧! 一代人以后,刘彻相信,这些人的后代,就将成为忠诚的汉室臣民,可以为帝国纳税服役了。 就如同历史上霍去病俘虏的匈奴部族以及投降过来的匈奴军民。 当然,面子工程还是做的,至少,得让匈奴人觉得,他们的这个买卖做的还不错,他们的公主在汉室得到了礼遇。 那些私底下的小手段和办法,要等到匈奴的送嫁使团回国后才会开始。 刘彻保证,匈奴人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惜了,这个招数大概只能用一次……”刘彻在心里不无叹息。 匈奴又不傻! 一旦他们发现,联姻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估计,死都不会干第二次这样的买卖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一十六节 匈奴公主(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太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在天际,晚霞染红了大半个天空。n∈ 刘彻面北而坐,端坐在章德殿的御榻之上,象征着汉室天子法统威权的高皇帝斩白蛇剑,系在他的腰间,那枚在后世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传国玉玺,此刻与那柄刘邦的佩剑一同挂在他的腰间,天子十二旒珠从额前垂下来,黑色的天子衮服庄重而肃穆。 御阶之下,太常南皮候窦彭祖捧着一纸帛书,念着:“伏维陛下履乾则坤,动合阴阳,群臣大小以长秋宫未定,遵旧依典,章表仍闻,历时乃听。易云:受兹介祉,诗曰:千禄百福,子孙千亿。方今幸甚,陛下即位,四海升平,海清河晏,独长秋宫未定,群臣妾无得上寿,蚕室之献,无人主持……” 刘彻端坐在龙座上听着,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的翻滚了起来。 这窦彭祖,这是在逼宫啊! 今日的议程,本来只该是册立匈奴嫁过来的夏胭脂为妃嫔,可没包括立后! 想来,能把事情办得如此急躁,而且吃相如此难看的,除了那位馆陶太长公主外,没有别人了! 当然,窦氏自己内部那些沉不住气的二代三代们,可能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本来,刘彻已经与太皇太后谈妥了立后的协议,明年夏秋之交,正式册立陈阿娇为后。 但是,现在看来,窦氏等不了一年这么久了。 他们想现在就定下基调,所以,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来了个忽然袭击。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时机选的很好! 以汉室的政治传统来说,长秋宫淑房殿的主人。一般都会在皇帝即位后两到三个月决定,然后册立。 这是因为。汉室标榜的是以孝治天下。 这祭祀祖宗神灵,是汉室政治中极为重要的一步。 在汉室的祭祀活动中,天子率领文武百官列侯勋臣向祖宗宗庙奉上酌金,皇后率领群臣的夫人,向祖宗宗庙奉献蚕帛,这都是非常重要且不可缺少的政治活动。 在理论上,假如没有皇后,那就没有人能带领群臣百官的妻子,向宗庙奉献。 而在汉室。这种每年岁首必然要举行的祭祀活动,可以说是与后世天朝每年召开的两会同等重要的政治活动。 通过这个活动,皇帝能再次重申自己君权天授的神圣性。 更重要的是,这还是汉室用来打击和削弱列侯势力的一个手段。 后世历史上,小猪朝大名鼎鼎的酌金罢候事件的借口就是列侯们奉献的酌金成色不足,因此被小猪抓住借口,一口子撸掉了一百多个列侯的爵位和封国。 但,以酌金为借口罢爵废国,却不是小猪原创。 汉室历史上。因此倒霉的倒霉鬼也不是一两个了。 曾经甚至有列侯,仅仅因为奉献给宗庙祭祀的酌金只比规定的数量少了四两,就被太宗孝文皇帝揪住,废除了封国。贬为庶民。 在奉行以孝治天下的汉室。 给祖宗奉献的酌金,数量不足,成色不足。都意味着不孝! 而不孝是死罪! 反过来说,列侯们都因为奉献的酌金成色不足。数量不足,而被施以酷法。 这向宗庙祖宗奉献蚕帛的仪式。要是因为没有皇后,无法举行,这皇帝又该当何罪?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立后对于刘彻,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现在是七月,三个月后,就是岁首。 而立后的程序,没有一两个月是走不完的。 也就是说,刘彻现在不马上决定立后的话,那么,很可能皇后就没办法在新年到来前入主长秋宫淑房殿,母仪天下了。 只是…… 刘彻的余光扫着窦彭祖的身子。 刘彻当然知道,这是窦氏外戚集团的一次试探。 长乐宫和未央宫的武装力量被刘彻这个皇帝牢牢掌握住了。 而关中地方上的各种衙门,在这次考举后,也会被刘彻牢牢掌握。 照这么发展下去,刘彻的权柄将会一天比一天强,一天比一天稳固。 很可能半年以后,刘彻就可以撕毁先前与馆陶达成的协议,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皇后。 虽然说,只要太皇太后还在,作为天子,刘彻不可能忤逆太皇太后的意见。 但是,凡事就怕万一。 万一太皇太后跟薄太后一样呢? 到那个时候,天子还会不会遵守承诺,那就是两码事了。 对于窦氏的想法,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敞亮。 他更加知道,虽然窦家人玩的这个把戏,吃相太过难看。 但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相反,窦氏的要求,他应该全盘答应下来。 因为,在目前来说,刘彻深知自己羽翼还没有丰满,许多问题,他也需要借助东宫和窦氏外戚的力量,来对朝堂中的其他派系施加影响。 更重要的是,随着考举的进行,以后每年都有几千的官员通过考举的渠道进入政坛。 这些人的力量,会越来越强,最终,将取代现有的一切政治力量,他们必然会独霸政坛。 而这是刘彻所不希望看到的。 一个纯文官的政府,会干出些什么操蛋事情,这用屁股都能猜到! 看看两宋,就能知道,文官们可是军队的死敌! 假如让文官政治主导了未来汉室的政治,那么,刘彻毫不怀疑,这些家伙对军队造成的伤害会超过所有敌人对汉室军队的伤害! 后世不是有个笑话吗? 米帝的元老院所击坠的战机与战舰的数量是米帝在所有战争中损失的全部战机战舰的平方。 所以,刘彻必须扶持起一个能与文官官僚系统抗衡的政治力量。 汉室传统,一直都是以外戚来牵制列侯勋臣,然后用列侯勋臣牵制文官,以文官对付外戚。 但这个脆弱的平衡,在考举大行其道,开始占据主要官员来源的渠道后,将会彻底破裂。 作为皇帝,刘彻必须未雨绸缪,为文官官僚体系,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而这个对手,必须也只能是代表了扩张、侵略、杀戮、征服的暴力机器——军队。 但是,军队这玩意,自古以来就是一头桀骜不驯的怪兽。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它反噬。 譬如唐朝,就是在它最辉煌的时刻,被军队藩镇给咬成半身不遂。 因此,在扶持军方之前,刘彻得先改造一下目前得军队系统和指挥系统。 而这个事情,需要窦氏的全力配合!(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一十七节 匈奴公主(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看《我要做皇帝》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刘彻心中百转千回,其实不过刹那。¢£ 而台下的窦彭祖却已经将自己的表章念到了尾声,他匍匐在地,道:“臣彭祖、臣广国、臣不疑、臣广、臣叔、臣昆邪等愚暗不达大义,诚惶诚恐,顿首死罪,稽首再拜以闻!” 刘彻听着,心里也是一颤。 这个逼宫阵容还真是豪华啊! 几乎将丞相、御史大夫以外的所有在京两千石大臣一网打尽。 看来,东宫在事情上面也是出力了! 当然,刘彻也明白,像这种请求立后、册立太子一类的事情。 在汉室属于政治正确的活,向来都是大臣们都是打破了头也要抢着干的。 原因很简单,利益巨大! 就以皇后来说,一般联名请立皇后的大臣们,在皇后被册立后,皇后肯定要投桃报李,承下这份人情。 等将来皇后成了太后,坐镇东宫,这臣子万一遇到了什么困难,东宫念及往日情分,顾念舆论议论,少不得总要拉一把。 甚至有些人可能从此就与皇后建立了深厚的私人交情。 譬如袁盎这样的,能得到随时入宫奏对的权力,那就赚大发了。 只是…… 刘彻回头看了一眼王道,心里头多少有些责备。 窦氏串联了这么多大臣,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但偏偏刘彻没听到任何有关此事的风声。 王道在这个上面,肯定失职了! “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家去负责啊!”刘彻在心里检讨了一番。 不管后世文官与舆论对于特务政治如何唾骂和诅咒。 但身为皇帝,刘彻清楚。想要掌控局面,统治稳固,不被下面的人忽悠了或者阴了,特务是必不可少的。 像后世,号称人类希望,自由的灯塔的米帝,不也特务政治玩的飞起吗? 政权,就跟人一样,得有嘴巴鼻子耳朵眼睛。缺一不可。 即使没有此事的发生,刘彻也打算将情报系统交给其他人去打理了。 而窦彭祖这次逼宫,更加坚定了刘彻的信念。 心里这么想着,刘彻嘴上淡淡的道:“太常所议,甚和朕意,其令少府、太常、宗正,遴选合适佳丽,报于东宫,请太皇太后定夺!” 刘彻这话一出口。窦彭祖立刻就叩首拜道:“臣谨遵陛下之制!” 在现在的情况之下,所谓的合适佳丽,除了陈阿娇,还能是谁? 只不过。这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 按照传统,册立皇后,一般都是直接以太子妃册立的。 像刘彻这样未立太子妃就先登基的皇帝。这在汉室历史上还是头一遭:太宗孝文皇帝那次算是意外,而且作为代王。他本身也是有王后的。 所以,这个程序就要多走一步。 即遴选那些年纪合适。家庭清白的女子。 然后,再从中选出几个优胜者,送到东宫,由太皇太后与太后定夺。 其实,这一个步骤,刘彻与窦彭祖都心知肚明,基本就跟后世天朝的民煮公示一样,不过是骗骗外人而已。 真正的胜利者,除了陈阿娇,还能有谁? 程序走到这一步,只能算是个开始。 然后还要经过宗庙卜筮,群臣再在朝会上正式提出某某怎么怎么德容兼备,有淑媛之懿,然后刘彻顺水推舟,下诏正式册立。 但这还不算完。 汉室制度,皇后秩比国王,赤绶玉玺,即位威仪。 因此,还得有一场盛大的册立仪式。 基本上这套程序没有两三个月是走不完的。 刘彻心中想着陈阿娇,也是叹息了一声。 若是在后世,他敢娶陈阿娇这么年幼的女孩,恐怕立刻就会被拉出去打靶了吧? 哦!某族例外…… 窦彭祖这时候终于想起了今天的正事,他再拜道:“伏维陛下圣明,今有匈奴公主远嫁而来,公主已谒德阳宫,先帝冥冥垂视,臣奉诏卜之龟策,卦得乘乾,有司奏议,当以汉宗室嫁匈奴单于故事,宜为夫人!” 德阳宫,其实就是刘彻的老爹生前给自己盖的生祀。 可惜,才刚刚动工不过两月,刘彻的老爹就驾崩了,所以大部分工程并未完工。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德阳宫成为先帝衣冠供奉之所。 这次匈奴公主嫁过来,刘彻特意下诏,让这位公主先去德阳宫谒拜先帝衣冠。 这既是刘彻在告慰自己的老爹:今天,儿子先娶一个匈奴公主,过个十几二十年,儿子再烧个匈奴帝国给您。同时呢也是一种政治表态:即入乡随俗。 匈奴公主嫁到汉室,当然要遵循汉室的规章制度,正如那些嫁到匈奴的汉室宗室公主一样。 所以,那些陪嫁的奴隶和军队,依照汉室传统,自然而然,刘彻有权力怎么处置。 当然,匈奴人肯定不会同意。 但,公主与陪嫁的奴隶和军队都到了长安,到了嘴的肉,飞不掉! 无非是扯皮嘴炮嘛! 刘彻听完窦彭祖的奏报,站起身来,张开双手,道:“可!” “陛下制曰:可!”王道立刻站出来,大声道。 “陛下制曰:可!”立即有一位值班的侍中紧随王道之后大声复述。 然后,一个又一个侍中、郎中附和了起来,声音在未央宫中回荡,不断有人接力,将之像涟漪一样,传到北阙之下的城楼。 值班的宫门卫士在听到这声音后,立刻推开宫门,然后站立在两侧。 早已经在宫门口等候的数百骑羽林卫骑兵立刻就在义纵率领下,护送着一辆被装饰了满车鲜花的马车进入宫门。 进了宫门,义纵一路护送着这辆马车抵达司马门前,然后,才停下脚步。 义纵翻身下马,来到那马车前,屈膝跪下,道:“夫人,臣纵恭请夫人凤驾下车!” 司马门是汉室宫廷的一道防线,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后外,任何人都要在此下车,就算是现在如日中天的梁王刘武,也必须在此下车。 这制度确保了,除了宫中宿卫武装外,没有任何能带任何武器进入未央宫与长乐宫的核心地带。 听到义纵的声音,马车上响起了一阵低声的匈奴语,不久,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妾身夏氏恭奉皇帝诏命!” 显然,这个声音并非那位匈奴公主,而是汉室安排的一位翻译侍女。 然后,义纵就看到了一个不同于中国女子的异国少女,穿着一袭盛大的汉室妃嫔宫廷服饰,缓缓从马车下走下来,然后抬头望了望这未央宫巍峨的宫殿群。 义纵连忙恭身俯首,拜道:“夫人,请移驾章德殿!” 尽管这来自匈奴的公主尚未最终被册立为汉室天子的妃嫔。 但是,既然她已经踏足了这未央宫的土地,那么就已经具备了准天子妃嫔的身份。 因此义纵很清楚应该怎么称呼。(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一十八节 忠犬该怎样养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看《我要做皇帝》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夏胭脂来到章德殿时,未央宫的第一盏宫灯恰好点亮,随即,千千万万盏宫灯逐一燃烧,将未央宫从黑暗拉回光明。 如此手笔,夏胭脂何曾见过? “纵使将匈奴所有的灯油全都拿来,大概也只够这汉朝皇帝一个月之用吧……”夏胭脂在心中感慨一声,人却被左右侍女带着走进了宫殿之中。 一进宫殿内部,夏胭脂就只觉得仿佛置身于神话传说中的撑犁天的殿堂中一般。 脚下的地板,干净敞亮,简直和清澈的湖水一般,能见到倒映的人影。 殿中的柱子上,一条条神龙张牙舞爪,蜿蜒向上,仿佛就要破空而出,来为这宫殿的主人道贺。 大殿两侧,一排排身着玄甲的卫士,就像雕塑一样林立着。 数不清的侍臣跪坐两侧。 别说是夏胭脂了,就是奉命前来护送夏胭脂的匈奴骨都候兰佗辛也是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难怪当初右贤王一力主张全力南向了……”兰佗辛在心中感叹着:“若是能打进长安,将这汉朝的财宝人口掳回匈奴,那我们还抢什么西域啊!” 西域虽然富裕。但是,都是小国,最大的国家乌孙。也不过百万人口。 而汉朝,一个郡就人口百万甚至两百万! 一个关中,猬集人口几百万! 对匈奴这样的奴隶制游牧民族来说,奴隶才是他们的根本。 没有奴隶,匈奴的战士就只能自己放牧。 而匈奴的部族战士,几乎人人都是奴隶主,家家都养着几个奴隶。 在匈奴。奴隶的多寡,才是关系某人社会地位的关键。 可以说。匈奴的强大,是建立在它不断的掠夺人口和财富上,倘若没有足够的奴隶,就匈奴那不过四十多万的壮年男丁。拿什么去拳打汉室,脚踢西域? 只是…… 兰佗辛低头叹息了一声,现在的汉朝,去年已经扫平了国中野心勃勃的异己者,没有了内忧,这个拥有两千万人口的庞大帝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单于庭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主动来侵略! “只能期望北海阏氏能发挥自己的魅力,控制住汉朝的皇帝。使其成为我大匈奴的傀儡了!”兰佗辛在心里想着。 但是,在他身旁的北海阏氏,汉名夏胭脂的匈奴公主。这个时候,她的想法却是另外的一种情况了。 “这美丽的宫殿,强大的帝国,就是我的男人的?”夏胭脂的眼中满是金星。 草原上的女性比男性更加现实,也更加懂得怎么生存。 譬如,当年东胡为匈奴所灭。末代东胡王的妻妾女儿转身就统统在冒顿单于身下婉转承欢了。 对于草原上的女性来说,依附强者。几乎已经成为她们生命中的本能了。 就像后世非洲草原上的狮子,雌狮永远不会去管国王是谁,能保护它们就行! 匈奴女子也同样如此! 在茫茫草原上,几千年来,强者此起彼伏。 男人们为霸权而杀戮,而女人则依附着最终的胜利者,代代繁衍下来,在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之下。 所有不能适应这个规矩的女人,早就死光光了! 在先前,匈奴用联姻政策能控制住西域诸国,最主要原因就是,那些国家太弱了,弱到连反抗匈奴的一个指头的力量都欠奉! 更重要的是,那些外嫁的匈奴贵族女子或者王族女子,通常为了建立自己的权势,都会主动向匈奴国内求援。 而轮到夏胭脂时,她嫁来的国度,不比匈奴弱,而且潜力远胜匈奴! 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比起中原的女子,在权衡利弊方面,有着天生的天赋。 她们的直觉,往往能为她们提供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在这瞬间,夏胭脂就做出了抉择——从今天开始,学习汉话,学习汉文,努力融合,争取做一个合格的汉朝皇帝妃嫔。 至于匈奴? 那是什么? 草原上的女子,从来就没有部族观念和民族观念,她们只有男人观念。 只要他们的男人足够强,能保护她们,她们才不在乎这个男人到底是东胡人还是月氏人。 而单于庭长大的女人,甚至连自己的男人曾经是自己的公公or儿子都不在乎。 活下去,拥有权势与富贵才是她们永恒的追求! 而前者的优先级别高于后者,但后者却必然是女人永恒的追求。 唯一的不同是,中国的文化更加含蓄、委婉,而匈奴人则是比较简单粗暴,形象的说就是‘不知礼义廉耻’。 几乎都不用身旁的侍女提醒,夏胭脂就自己主动用刚刚学会,并不熟练的汉室宫廷礼仪缓缓的跪下去,朝着那上首的那个身着衮服,头戴天子冠,威仪不凡,有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奉上自己全部的忠诚。 她深深的低下头,宽大的汉服衣袍中,隐隐绰绰的有着风光显现。 刘彻端坐在御座上,见了这情景,不禁有些微微失笑。 这场景,让刘彻感觉有些熟悉而陌生。 仿佛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一般。 过了许久,刘彻才想了起来,好像后世的某部野生动物纪录片中,就有类似的镜头。 但,那是狮群中的雌狮向新国王效忠时的场景。 雌狮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露出,仰卧在草地上,等待新王的接纳。 刘彻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这个匈奴嫁来的公主能有这样的觉悟,让刘彻的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他起先还是比较担心,万一嫁来的公主是那种又臭又硬,满脑子都想着匈奴的女人。 那样的话…… 刘彻就只好让她‘病逝’,然后再起一个‘思归殿’,做做样子,唬弄一下匈奴人了。 现在,就不同了,有了这个女人的配合,那些陪嫁的奴隶与军队,就可以彻底消化掉了。 匈奴人或者说所有曾在历史上出现过的游牧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服从上位者,对于他们的主人,他们无比顺从——当然前提是这个主人足够强大,足够机警。 所有强汉盛唐之时,汉人的军队中,总是有着许多来自草原上的异族。 他们不仅仅只是士兵。 他们中的优秀人才甚至能当将军、贵族乃至于入主最高权力核心。 这些臣服的异族,在绝大多数时候,比起真正的汉人还要汉人! 譬如历史上,休屠王世子金日磾成了汉室天子最忠诚的走狗,他的后代更是号称汉室最后的忠臣,为了刘家政权,与王莽进行了最后的斗争。 而归顺的南匈奴,更是为汉室边防献完生命献子孙,直到王莽篡汉,依旧忠诚刘氏。 当然,刘彻更清楚,这些看起来归顺以后在主人面前温顺的像宠物狗一样的异族,只要他们察觉到主人的虚弱,那么,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咬下一块肉。 五胡乱华、安史之乱、辽金蒙元,乃至于建奴的崛起史,都给刘彻很好的上了一堂名为‘怎么防备宠物发疯’的教育课。 想要自己养的狗听话,链子、食物以及毒药都是必不可少的。 最好,给这条宠物狗养一条与之不对付的狼犬。 譬如后世米帝,在东亚,一条狗链子上栓着霓虹,另外一条狗链子上牵着宇宙最强思密达。 霓虹不听话,思密达肯定会护主。 反之,霓虹肯定会乐意再去首尔教思密达做一回忠犬。 正是这样的防备,才让霓虹成了米帝永恒的肉便器和最大的冤大头。 当然,除此之外,驻军和拔掉宠物可能反噬主人的某些器官和功能同样必不可少。 当然,最重要的是——主人必然永远保持自己的强大。 不然,再忠诚的忠犬,也有可能化身丧尸犬,夺去主人的性命!(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ps:ps:关于匈奴的人口,史记曾借中行说的口说过: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异…… 从此就能推断出匈奴的人口,大概最多不过百来万。 当然,这里的人,指的只是部族的牧民。 至于奴隶? 工具能算人咩? 这个问题三哥最有发言权! 另外一个佐证来自于漠北决战的战果。 漠北决战后,匈奴远遁,藏进了漠南沙漠里。 但漠北决战,霍去病不过斩首一万七千级。 考虑到古代斩首数量一直是战死者数量的三倍以上。 这样算,匈奴总共也就损失几万人。 但就是这几万人的损失,匈奴用了二十年都没缓过来! 可以想见,漠北决战损失的几万人,肯定是匈奴国内的青壮,而且必须是占人口比例极高的青壮! ... 第四百一十九 长安谍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看《我要做皇帝》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刘彻挥了挥手,台阶下的太常窦彭祖立刻会意,走到殿中,先对刘彻一拜,然后才转身,面朝东方。 宗正刘礼也站出来,站到窦彭祖的反方向,面朝西方,两人同时手捧一份早已拟定好的帛书,念了起来:“太皇太后,皇太后赦曰:夫人之尊,咸承天子……今有匈奴女夏氏,徳仪俱佳……汉匈两国,世代约为兄弟……令为夫人,奉承天子,夙兴夜寐,不可忘也!” 在身旁侍女的暗示下,夏胭脂尽管听不懂,但还是很温顺的叩首三拜,然后,接过那封策命赦书。 在她接过赦书的刹那,殿中除了刘彻外,所有观礼的臣子都屈膝朝她下拜:“臣等拜见夫人!” 汉制,夫人位比诸侯王,爵视丞相,地位高于列侯。 而在实质上,皇帝身边一个赶车的车夫,地位都不比九卿差。 皇帝枕边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少使,外臣拜见,那也必须行礼——不是尊重这个女人的地位,而是尊重她侍奉的主君。 程序走到这一步,刘彻就站起来,吩咐道:“来人,带夏夫人去永延殿歇息!” “诺!”王道立刻领命。 作为夫人,夏胭脂有权力享受一个完整的单独殿阁作为她的私人领地。 另外侍女、宦官以及各种伺候的下人,宫中也早就为她准备好了。 而那永延殿。就是夏胭脂未来的住所,假如不出意外。她接下来的生命将在哪里渡过——除非她能活的比刘彻还久,然后。有个被封王的儿子。 目送着夏胭脂在侍女与宦官们的簇拥下消失在章德殿外,刘彻才将注意力放到站在殿中的那位奉了军臣单于之命,担任送嫁和亲大使的匈奴贵族。 刘彻翻了一下早就被递到他案前的那封匈奴国书,找到了此人的官阶地位与姓名,笑了笑,道:“骨都侯一路远来辛苦了,请骨都侯替朕转达朕对贵主的问候!” 同时,刘彻心中也颇有些惊讶。 骨都侯? 这可是匈奴国内位于金字塔顶端的贵族官职! 其地位相当于汉朝九卿,是匈奴单于的亲近心腹。历来都是由匈奴国内最强大的异姓贵族出任。 更重要的是,骨都侯在匈奴,是统管单于卫队的大臣。 匈奴人这次派出一个骨都侯来汉室送嫁,可见他们对这次联姻的重视! 而这位名叫兰陀辛的匈奴贵族,从其能出任骨都侯上,刘彻也能猜到,他必然属于匈奴国内除了王族外,最强的三大异姓之一兰氏部族的核心成员,甚至极有可能就是现任或者下任兰氏部族的酋长。 这就有意思了! 唐代诗人高适曾写过一句诗:银鞍玉勒绣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 将骠骑与骨都对等,或许是诗人的修辞手法。 但是,至少也能看出,在匈奴。骨都侯的地位。 这等重量级的匈奴贵族,翻遍整个汉室历史,也只有两人曾经到过长安。 其中一个是军臣的儿子于单。于单政治斗争失败,流亡汉朝。 而另一人则是被匈奴人当成人质送来长安的贵人。大抵应该是当时的单于的兄弟或者儿子。 不过这个匈奴贵人跟于单一样,都是短命鬼。到长安后没多久就死了。 而在现在,这个匈奴强盛汉朝劣势的时间点上,类似骨都侯这样的顶级匈奴贵族,一个也没来过长安! 而在历史上,于单来汉朝,是流亡避难的,另外一个位‘贵人’则是来屈膝投降的。 从这两个例子,刘彻很快就想到了:这个骨都侯这次来汉地,难道只是身负一个送嫁的任务? 这话说出去,别说刘彻了,恐怕就是三岁孩子也不会相信了吧? 于是,刘彻立即就给对方贴上了‘心怀鬼胎’的标签,打算让王道好好盯着这个家伙在汉地的一举一动。 兰陀辛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刘彻给盯上了。 他微微弯腰,恭敬的用还比较生硬的汉话道:“皇帝美意,外臣一定向我主转达,另外,外臣还带来了我主撑犁孤涂对皇帝陛下的问候!” “多谢贵主的问候……”刘彻呵呵一笑,但心里对于这个匈奴的骨都侯懂得汉话,颇为警惕。 当今,至少在表面上,匈奴是常常吊打汉室的。 试问在这样汉弱匈奴强的局面下,一个匈奴顶级贵族居然能说一口较为流畅的汉话! 这就跟后世改开初期,一个操着一口流利普通话的米帝高官大摇大摆进入北京一样,要嘛这人是个亲华派,要嘛他是个极端仇华之人! 除了敌人和朋友,谁会闲着没事,去学一种可能永远都用不上的语言? 或许这个想法有些偏激。 但作为皇帝,刘彻从来就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他人的举动。 刘彻看着那个匈奴的骨都侯,微笑着道:“骨都侯一路旅途劳顿,想必也辛苦了,来人,为骨都侯准备美酒佳肴!” 实质上,这话却是逐客令了。 兰佗辛自然听得出来,但他没有任何不满,微微恭身,道:“外臣多谢皇帝陛下美意,愿撑犁天永远保佑您!”说着他就做了个匈奴的礼节,然后在宦官的带领下退下。 刘彻目送他消失在殿中,然后,才转过头来,当着群臣的面,道:“王道。派人盯着这位骨都侯,无比做到十二时辰都有人跟着!” 这话一出。殿中在座大臣,都只感觉脖子一凉。 而这正是刘彻想要的效果。 打草才能惊蛇!不然。刘彻可没把握知道这位骨都侯背负着怎样的秘密使命来到长安。 刘彻可不相信,他仅仅只是来送嫁的! 反正,刘彻自度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派出一位九卿跑到匈奴去,只为了送一个公主出嫁这样可笑的事情! 看着群臣,刘彻很确信,他刚才的话,一定会传到那位骨都侯耳朵中! …………………………………… 夜已深。 兰佗辛在几个汉朝官员的陪同下,回到汉朝为他安排的下榻官邸中。 一进官邸,兰佗辛就拍拍手掌。 十多个身材各异的匈奴人立刻就跑过来匍匐在地。争相亲吻着兰佗辛的脚趾。 这在汉人看来或许是属于应该被鄙视的行为。 但在匈奴,这是极为严肃的礼节。 一般,只有主人的亲信奴隶才有资格这么做,换句话说,不是兰佗辛的奴隶的,还没资格这么做。 “这里是汉人的地盘,以后都不要如此了!”兰陀辛对着这些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奴隶们道。 “是的,伟大的主人!”奴隶们纷纷答应。 而这时,就在门外。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悄悄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可惜,这人听了许久。也没有听懂里面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们用的不是匈奴话!”这人心里一惊,作为曾经去过匈奴,而且还曾参与过策反匈奴贵族的汉室细作中的精英。他几乎是立刻就判断了出来。 “也不是东胡或者月氏语言……”他判断着。 东胡语言与月氏语言,亦是匈奴控制区域内比较普遍的通用语言。甚至匈奴语言就出自东胡语系,算是东胡语系的一个变种分支。 作为老牌细作。曾经在匈奴境内生存过数年的他,也基本上会一些。 但很明显,对方用的不是这些流行语言,而是另外一种,他所不会的语言! 匈奴本质上是一个大杂脍的集合体,辽阔的疆域内生活着数不清的民族和部落,这些部落拥有的语言,五花八门。 特别是西部的部族,更是一个部落一种语言,即使是匈奴贵族,也很难分辨某种语言是属于哪个部族的。 只有兰佗辛知道,这种语言来自哪里。 这是西域强国大宛国的贵族语言,据说,是其祖先从遥远的西方带来的。 除了大宛人外,就连匈奴国内,会这一门语言的也很少。 兰佗辛为了掌握这一门语言,足足花了三年时间去学习。 因为,他正是匈奴国内负责对大宛、身毒以及仇敌月氏方向的贵族,学习这门语言,兰佗辛是为了将来去大宛劫掠的时候,能与大宛的贵族交流。 至于那些奴隶,都是从小就服侍兰佗辛长大的忠奴。 这样的忠奴,在匈奴是比兄弟还亲密,比父母更可靠的左膀右臂。兰佗辛自懂事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带着他们。 换句话说,兰佗辛会的,他们自然也会。 因此,用这种语言交流,主奴之间不存在沟通障碍。 所以,兰佗辛完全就不用顾虑隔墙有耳这种事情,他毫不顾忌的道:“我的猎犬们,现在,我需要有人潜伏在这汉朝的都城,向单于庭传递消息!” 不得不说,匈奴虽然愚昧,但却没有笨蛋。 作为一个成功的游牧帝国,它自有它成功的道理。 尤其是,十几年前那个被嫁去乌孙的匈奴王族阏氏,最后居然帮着乌孙人坑起了匈奴后,匈奴人就不再迷信,自己的女人一定会是自己人这个观念。 对于北海阏氏可能会反噬这一点,匈奴国内早有过讨论了。 最后的结论是:无论北海阏氏会不会反噬,嫁一个公主给汉朝皇帝,都不会亏本! 首先,庞大的陪嫁队伍,能很好的安插和安排各种各样的间谍,能为匈奴提供以前无法掌握到的许多汉朝内情,甚至。这些人还有可能学习到汉朝先进的冶炼铸造技术! 对于汉人的冶铁技术和铸造技术,匈奴。一直以来,可都是垂涎三尺的! 而且。匈奴也是汉人冶炼技术的受益者——当年,卢绾韩信背叛刘邦,带着大批部众流亡匈奴。 这些人就带去当时中国巅峰的青铜冶炼技术,正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匈奴帝国才能拥有碾压草原部落的无敌军队——在一帮还在用着骨头和石头当武器的游牧民族面前,使用青铜武器的匈奴军队,实在太bug了! 不过,汉室自前代太宗孝文皇帝上台后,在军队开始淘汰战车。普及铁器,使用全铁兵器,因此,汉军逐渐的开始具备了反击能力。 而匈奴中的有识之士,自然很关注汉室的这些举动。 兰佗辛,就是其中之一。 兰佗辛一直就认为,无敌的骑兵加精良的装备,才是匈奴帝国的立国之基。 正是兰佗辛最终说服了军臣单于,向汉朝近乎送礼一般的送来了五千奴隶和三千骑兵作为陪嫁——当然。奴隶全部是从西域抓的,骑兵也是从草原上散落的小部落里抽调出来的,除了那些被故意安插进去的间谍外,最多不过百来个真正的匈奴人。 而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兰佗辛所图,当然也很大! “我要的是,汉朝的冶铁技术和相应的铸造技术!”兰佗辛想起了自己在单于面前夸下的海口。 只要能学到汉人先进的冶炼铸造技术。那么,匈奴帝国就可以继续强盛下去。 为此。搭上一个不值钱的所谓单于女儿,外加几千抓来的奴隶和骑兵。很划算! …………………………………… 翌日,清晨,刘彻从夏胭脂健康迷人的酮体上爬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低头看着身下的这个还带着些泪痕的异域少女,刘彻充满了身为征服者的快感。 尤其是,这个少女属于那种明显有着欧罗巴人种混血特征的美少女。 至于语言不通,无法交流这些弊端,在啪啪啪面前,是可以无视的。 男人与女人啪啪啪,只要能听到对付如泣如歌的婉转低吟就可以了,需要语言交流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个时代,有着欧罗巴人种特征的塞种人和希腊种以及古雅利安人种,在草原、西域以及印度地区非常普遍。 史书记载,乌孙国内就有着大量的塞种人。 后世的考古发现也能确认,在西元前的新疆以及蒙古高原上生活着许多明显带有欧罗巴人种特征的白人部落。 甚至还曾出土过完整的干尸。 另外三国演义里,孙权外号碧眼小儿,这说明,不仅仅只在中国之外存在欧罗巴人种,随着后来汉室的强盛,这些白人也渐渐进入中国…… 更离奇的是,在刘彻穿越前,他曾看到一则新闻,连秦始皇兵马俑二号坑里都发现了陪葬的欧罗巴种白人…… 刘彻现在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仅是他身下这个拥有着欧罗巴白人特征的女孩。 就是现在安置在少府中的许多奴隶,根据下面的官员报告,也都非常奇异——金发碧眼,浑身毛发浓密。 这些奴隶让刘彻的心情很是愉悦。 因为,这批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奴隶,可是能卖一个好价钱的! 想想看,唐朝的昆仑奴贸易,可是让大食商人狠狠的发了一笔! 甚至连带着东南亚的棕色人种以及三哥家的奴隶贸易都兴盛了起来! 而这些前所未见的稀奇奴隶,刘彻相信,会有很多腰包鼓鼓的贵族和商人会乐意出个大价钱的! 至于将人类当成商品来卖? 只要不是卖汉人,刘彻干起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甚至刘彻觉得,做不来奴隶贸易的民族,不算一个优秀民族!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落后就要挨打,弱小活该被灭! 不管做过多么肮脏无下限的事情,总是能洗白的不是吗? “只有死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刘彻从床榻走下来,立刻有侍女走上前来,为他披上衣服。 “去将少府令与内史请到宫中来!”刘彻对迎上前来的王道吩咐:“让他们准备好有关考举的档案!” 考举第一场已经落下帷幕,刘彻自然要将审稿和批阅的工作吩咐下去。 “诺!”(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二十节 军制改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看《我要做皇帝》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惑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与少府令岑迈及内史田叔的会议,一直开到将近中午才散会。 谈的事情虽然都是些琐事,但对人的精力,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尤其是田叔今年都快八十了,所以,散会以后,他几乎是在宦官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出宣室殿。 刘彻亲自将这位老臣子送到宣室殿的门口,目送着对方消失在远方,刘彻才低头沉吟了一声:“朕得考虑田叔得后继人选了!” 这个事情,不止刘彻这个皇帝清楚。 满朝上下的贵族大臣也是心知肚明,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等着接过田叔的内史职务了。 汉室九卿中,油水最肥的,就是内史。 旁的不说,身为内史,只要轻轻抬抬指头,就能捞到几千万甚至几万万的油水。 因此,打着内史主意的人,不要太多。 但,到现在为止,符合刘彻心意的人选,却是一个也无。 “把朕逼急了,朕就将张汤从新丰调回来,去做内史丞!”刘彻心里想着。 上次,张汤、汲黯与颜异的新丰令之争,胜出的是张汤。 毕竟,在当亲民官方面,张汤的优势太大了。 他是关中本地人,熟悉民情风俗,同时还做过胥吏。更是基层的官宦世家出身,有着大把的人给他出谋划策。 因此。张汤递上来的文案贴近实际,更操纵性和实用性都非常高。 与之相比。颜异的奏疏过于强调德治,简单得来说,就是一篇八卦文。 汲黯倒还好,就是有些迂腐。 因此,最终的胜利者是张汤。 按照刘彻本来的计划,张汤起码得在下面呆够三年,才会调他回身边。 但,假如真的遇到了内史衙门可能瘫痪的风险,刘彻自也不会墨守成规。 以张汤的资历和官阶。现在,出任内史可能有些勉强,但当个内史丞,却是没有压力的。 而在汉室,丞、尉一类的副手,架空上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要靠山够硬,长史、司马、主薄一类从臣把堂堂郡守架空了也算不得奇怪! 譬如历史上,小猪就干过让内朝的尚书和郎中、侍中把整个三公九卿都架空了的事情。甚至,堂堂丞相居然都被变成了一个橡皮擦! 以刘彻目前的威望,想做出小猪那样的事情,还不太可能。但强拧着内史衙门低头服从,却连话都不用说,只需要赐张汤一道‘便宜行事’的手诏就可以了。 当然。这样做的话,就破坏游戏规则了。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有棋可以走了。刘彻不会这么干。 现在,以田叔的健康状况来看,再撑个两三年,应该还是可以的。 所以,刘彻也就揭过这个。 “陛下!”一个侍中走过来提醒刘彻:“义都尉与剧都尉来了!” 刘彻回过神来,吩咐道:“让他们去清凉殿等着!另外,传令下去,朕本次与两位都尉的谈话,不必记录!” 说完这话,刘彻就走回宣室殿。 殿中,少府令岑迈依然保持着先前奏对时的模样,恭身静待刘彻的到来。 “岑公……”刘彻坐回龙座,问道:“少府最近半年以来的支出,请公跟朕做个简要汇报吧!” “诺!”岑迈恭身一拜,对于这个事情,他早有准备。 少府掌握着汉室一半以上的财政收入,以及几乎所有的大型工程、军械制造的项目。两宫的日常支出,也全部是走的少府的账目。 天子要是不关心这个,那就只能说明,天子是个不负责任的统治者。 但是,岑迈心里清楚,少府有太多的烂账,太多见不得光的支出。 所以,什么事情能讲,什么事情不能讲,他心里也有数。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岑迈汇报道:“回禀陛下,自陛下登临以来,臣与少府同僚受诏,精诚团结,开挖了‘龙首渠’,此工程至今少府支出了……” “长安——萧关轨道马车工程,少府支出了……” “陛下赏赐天下孤寡及大臣贵族诸侯,少府奉诏,支出了……” 刘彻闭着眼睛,听着岑迈报出来的一个个巨大的开支数字,他心里当然知道,这些数字里面,肯定有水分。 但是,少府积弊日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中关节盘根错节,刘彻目前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用一个‘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圣则无徒’的借口,安慰自己。 刘彻知道,想动少府的手,斩断那些伸向少府的黑手,起码,得等到东宫太皇太后归天。 在那之前,少府就是个刺猬,一动就会刺破血肉,虽然不虞有性命危险,但总归要疼上几天,甚至废掉一条胳膊。 刘彻听完岑迈的汇报,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他即位半年时间,就花掉了大概十万万钱的少府积蓄。 在汉室历史上,他算得上是有史以来花钱最快的天子了! 以目前的速度,刘彻已经成功的做到了,让少府花钱的速度超过他敛财的速度。 不过,这十万万钱花的值! 别的不说,就是那龙首渠和轨道马车工程,这两样,没有征发哪怕一个农民,全部是采用分包包工雇佣工人的模式。 虽然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官商勾结,虚报开支,上下其手。贪墨不亦乐乎。 但是,最起码。这两个工程就在哪里。 尤其是龙首渠,现在已经开始向临晋附近的农田灌溉。 仅此一项。就可造福将近一万户农民,惠及人口将近十万。 而龙首渠二期工程完成后,将向临江及周边乡镇延伸,灌溉田地将近百万亩,惠及五万户。 而轨道马车工程竣工后,不仅仅汉室国防得到了极大巩固,更可促进商业和物流流通。 至于其他的少府工程,譬如水力锻造技术以及水车技术,更是福及子孙的好事。 因此。这些钱花的值! 起码比拿去修建章宫,营造明光宫或者求仙问道炼丹炼黄金划算! 而台下的岑迈一边汇报着这些支出,也一边在心中暗暗对当今天子大公无私的施政态度颇为钦佩和敬仰。 在汉室历史上,还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君王。 他与历代天子一样,对自己的生活起居,相当节俭,即位半年来,几乎没有在未央宫中动过半片瓦,所有宫殿花园以及游乐场所。都是能修葺就修葺,实在不行,才会考虑拨款翻修。 但是,对于民生工程以及各种水利建设工程。他却大方的很。 龙首渠、轨道马车工程,以及已经开始动工的褒斜道工程,没有一个铜钱是从国库中支出的。全部是这位天子自掏腰包。 也正因为此,朝野舆论才会对这位天子交口称赞吧? 岑迈就听说过。现在已经有人将当今天子,视为继太宗孝文皇帝后。汉室的又一位明君。 甚至有人已经喊出了‘汉家成康之治,近在眼前’的口号。 这么想着,岑迈就低下头去,他看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身体,颇为悲哀。 对于岑迈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圣君在朝,他却已经垂垂老矣。 “愿我有生之年,能见您德被天下,凤鸟来仪,河洛出图的盛况!”岑迈在心中想着。 对于他这样的传统士大夫来说,刘彻这样的天子,确实是值得效忠,并为之去死的主君。 刘彻不知道岑迈的想法,他在听完了岑迈的汇报后,敲了敲手指,站起来,道:“岑公,朕即位已经半岁,按照制度,将起陵寝,请岑公回去后,召集少府诸臣,勘验长安周遭地貌,择出几个有益社稷子孙的备选地区,朕将亲临而视之!” 陵寝制度,是汉室强盛的基础。 没有陵寝制度年复一年的强制迁徙地方豪强和富商,现在的汉室江山,很难有今日的安稳。 因此,即使是在后世小猪那个一心渴望长生不老的笨蛋手上,汉室也没有放松过陵寝制度。 甚至,终小猪一生,茂陵的规模都在不断扩大。 刘彻即位半年了,自然也要开始选择自己死后安息之所。 这是每位汉室天子在位时必做的一件事情。 汉家天子也从不讳记谈论死亡。 譬如太宗孝文皇帝遗诏开篇就说:朕闻天下万物之萌生,靡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甚可哀? 这样的思想觉悟,别说是这封建王朝的帝王了,怕是后世天朝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也不过如此了。 刘彻虽然没有那么坦然的思想觉悟,但是作为穿越者,他深知,哪怕是太阳也有熄灭的一日,更何况人? 作为皇帝,他只要活的精彩,活的充实,就足够了。 只有脑残了,才会去想追求长生不死…… 这又不是仙侠世界! 岑迈闻言,纳头拜道:“诺!谨遵陛下之制!” 为天子选陵寝之地,就是少府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打发走岑迈,刘彻随即摆驾清凉殿。 此时清凉殿中,按照刘彻的命令,除了他的亲近心腹外,已经没有了外人。 义纵与剧孟迎上前来迎接:“陛下!” 刘彻摆摆手,道:“不必拘礼了!” 他大马金刀的坐到清凉殿的御榻上,对左右吩咐道:“为两位都尉赐座!” 等义纵与剧孟坐下来,刘彻这才开口问道:“月前,朕吩咐下去的事情,两位爱卿。办的怎么样了?” 义纵与剧孟立刻出列拜道:“回禀陛下……,臣等奉诏以来。未敢有一日松懈,如今。已经初步有所成效了!” “朕所令传授羽林、虎贲两卫将士的数字与操练模式,将士们都学会了?”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大体已经基本掌握了!”义纵答道。 剧孟也拜道:“臣亦然!” “善!”刘彻闻言抚掌大笑。 相比考举,羽林与虎贲两卫才是他真正的试验田。 对刘彻来说,考举出来的官僚,依旧是旧式的官僚,虽然明面上有着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光环,但本质上,选拔出来的官员的做事方法。思维模式和对问题的考虑方式,依旧是过去的老一套。 靠着这些官僚加强中央集权,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力是可以的。 但指望他们做出什么翻天地覆的改变,给这西元前的世界带来巅峰性的创造,那就是做梦了! 想要发动工业革命,就必须有一个能理解工业革命的全新思想派系和政治力量出现。 刘彻选择了将这个全新思想派系与政治力量的孵化室,放到了新成立的羽林、虎贲两个他的卫队身上。 因为,羽林卫与虎贲卫的成员,全部来自于可靠的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即使有人不是,他们丰富的阅历和经验,也足以弥补他们的出身。 换句话说,这两支卫队是汉室军队中文化程度最高。识字率最高的军队。 羽林卫甚至做到了全员识字!没有文盲! 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至于羽林与虎贲两卫的军官,哪怕是个伍长,那也有着水准线以上的文化素质。 跟人谈论诗赋或许不行。但读写能力,最起码是过关了。 更关键的是。羽林卫的平均年龄是二十一岁,虎贲卫是二十三岁。 年轻人对新知识以及新思想的接受程度无疑是高于其他年龄阶段的! 是以。羽林卫与虎贲卫,不仅仅是刘彻用来试验新式武器的嫡系,更是他改造汉室军队的试验田。 这两支加起来不过三千来号人的天子亲卫,承载着刘彻将汉室军队近代化改革的使命。 同时,这些人还是刘彻用以平衡文官系统,免得那帮家伙神经发作,自废武功的平衡器。 正如先贤们所说:国之大,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当然,跟所有事情一样,刘彻从来没有指望过一步到位,一下子就让这西元前的国人理解后世的思想。 所以,在这一开始,刘彻采取的慢慢的渗透和潜移默化改变军人思想的,或者说洗脑的策略。 在羽林卫与虎贲卫走上正途后,刘彻除了让义纵和剧孟将这两支军队牢牢控制外,就只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将后世的阿拉伯数字以及高中军训时的方法教会所有士兵。 1234567890这十个阿拉伯数字,可谓是改变后世历史的数字。 没有这些阿拉伯数字,很难想象,后世的数学发展会走上一条怎样的歧路。 至少,刘彻对于汉室先行的数学计算方式,很不适应。 而有了这些阿拉伯数字后,现在的许多只有贵族或者官宦世家的子弟通过勤学苦练才掌握的数学知识,就可以迅速的普及了。 而不管是阿拉伯数字还是左右左右的一类军训时的列队报数方法,都不太难,一个月时间,就算猪也能学会了! 当然,对刘彻来说,更重要的是——军队,尤其是他的亲卫的特殊性质,能够排除外界的所有干扰。 他很难想象,他将阿拉伯数字拿出去给诸子百家去学习使用的场景。 即使刘彻最终成功的用强制手段推广开来,因此耗费的时间恐怕至少都需要好几年! 而且,其中遇到得阻力,更会超乎想象。 贵族与官僚阶级,肯定会从中作梗! 就像中世纪欧罗巴的教会阻止印刷技术推广开来一样。 贵族和官僚阶级,绝对不会容忍一种能让下里巴人、泥腿子也能掌握的数学方法堂而皇之的大行其道。 只有放在军队,通过军队来进行普及。 而且,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军队里面,哪怕再不合理,再有人质疑的东西,只要上司强力推动,军法之下,没有人敢唧唧歪歪。 现在看来,刘彻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刘彻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册用白纸装订而成的小册子,让人拿给义纵和剧孟,吩咐道:“接下来,两位爱卿按照此册上的办法,对羽林与虎贲两卫进行重新编组罢!” 义纵与剧孟接过那本小册子,分别粗略的翻了一下。 两人心中顿时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陛下这是要改革军制啊!”义纵与剧孟不约而同的想道。 刘彻看了看两人,自顾自的道:“我汉家军制,承袭秦代兵制,乃以什伍之制编成,但世易时移,随着骑兵普及和新式武器的更新,秦的军队编组方式,朕觉得已经到了要改革的时候了!” “两位爱卿回去以后,按照册上的编组方式,对羽林与虎贲两卫进行重新编组,明白了吗?”刘彻不容置疑的道。 秦代的军队编组方式,传袭到今天,事实证明,它已经渐渐过时了。 新的军队发展趋势和作战方式的改变,使得什伍之制不再像秦代时一样,能将军队的战斗力最大化。 这就跟后世,当机枪出现后,排队枪毙就立刻面临淘汰一样。 现在,汉室的军队中,战车的数量已经微乎其微了。 骑兵,取代了战车的地位,成为了新的战争之王。 而且军队武器的铁器化,也相应的必然会带来作战方式的改变。 那么相应的军队编组也要重新摸索和探讨。 刘彻现在发下去的小册子,在编制上没有进行太大的改动,只是依照前世霍去病的军队编组,对军队结构进行了一些调整。 最大的改变,却是明确了,作战参谋的编制和职责。 在这本小册子中,刘彻下令在羽林与虎贲两卫中,选择那些拥有出色的军事素质的军官,组成一个六到十人的参谋团,参谋团的主要职责,就是为主帅制定作战方案、明确战略目的和战术目标,向下级军官分派战术任务。 小册子里的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刘彻下令,羽林卫和虎贲卫的所有伍长以上军官,全部要开始学习《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以及《司马骧且兵法》《六韬》等兵书。 刘彻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以羽林和虎贲卫骨干,在将来对整个汉室的军队进行改革和重组,使汉室军队能跟上时代的发展潮流。 至于军队的改革和全新编组方向,刘彻就只能一步步的去探索和摸索了。 毕竟,他不是退役特种兵——就算是,现代的军事知识,对西元前的冷兵器军队,也没有太多效果。 毕竟,冷兵器时代,军队是靠砍的。 而现代的军队,是用机枪大炮飞机来打仗的。 两者之间隔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惑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xiaos惑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四百二十一节 狗腿子(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ps:看《我要做皇帝》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翌日清晨,刘彻带着夏胭脂,驱车前往上林苑。¢£ 刘彻此行的目的是视察被安置在上林苑中的那三千匈奴陪嫁骑兵。 銮车之上,刘彻一边翻阅着少府整理好的那三千匈奴骑兵的资料,一边轻轻握着夏胭脂的小手。 虽然这个匈奴公主现在还完全无法用语言交流,但,刘彻看的出来,这是一位聪明的女性。 翻着手上的奏疏,刘彻的视线快速的略过那些无关痛痒的文字,直接将注意力投注在关于那些匈奴骑兵的来历上。 “鲜卑人、月氏人、乌恒人……”刘彻嘴角溢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果然不出朕所料!” 刘彻自然不会笨到以为匈奴陪嫁的骑兵全部会是纯正的匈奴精锐。 那样的话,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军臣是个脑残! 但这些所谓的陪嫁骑兵来源之驳杂,却是刘彻始料未及的。 月氏、乌恒、鲜卑这几个还是刘彻听说过的部族,至于什么楼夷、南慎之类,那就听都没听过,属于还没来得及被史书记载,就已经覆灭了传承的部族。 且不管那些刘彻从来没听说过的部族。 这月氏、乌恒、鲜卑,可都是匈奴的世仇啊! 月氏人不用说了,二三十年前。老上单于可是把月氏王的脑袋都做成了酒器! 至于乌恒、鲜卑,其实是东胡的残部。 当初。冒顿单于击败东胡,以胜利者的身份。获取了东胡所有的草场、女人以及牲畜。 战败的东胡残部只能仓皇逃窜。 但匈奴人岂肯放过? 在那场长达数年的追逐战中,东胡人失去了他们所有的骄傲与尊严。 最终,只能向匈奴人屈膝投降,接受种种苛刻的条件。 当年,冒顿所提的条件都有那些,刘彻不得而知。 但,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东胡的残部,不允许再继续自称东胡。他们只能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还要向匈奴人按时上贡数额巨大的牲畜、战马,向匈奴提供兵源,为匈奴单于提供奴隶,这些条件都是肯定存在的。 五六十年后的今天,那些当初幸存下来的东胡残部,就形成了现在的乌恒部族与鲜卑部族。 乌恒与鲜卑都是山名…… 更可悲的是,到今天,还记得自己的祖先和历史的东胡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甚至,本应是兄弟的鲜卑和乌恒,因为草场和资源的关系,加上匈奴人的挑拨。已经是势同水火,两不相容! 在前世,乌恒被霍去病驯化。成为了小猪的狗腿子和看门狗。 而鲜卑则欢天喜地的接过了乌恒人留下的草场和地盘。 就这样,乌恒与鲜卑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断绝。 想着这个事情。刘彻就微笑了起来。 “军臣大概以为,月氏、乌恒、鲜卑这些手下败将。丧家之犬,就算送给朕,也只是浪费朕的粮食……”刘彻在心中想着。 但是…… 刘彻深知游牧民族的民族天赋——反噬。 历史上,乌恒和鲜卑可都是先后反噬了对他们优厚的汉朝主人。 鲜卑人甚至是五胡乱华的主力之一! 但在现在,刘彻觉得,不管是乌恒也罢,鲜卑也好,甚至就是连个地盘都没有,只能到处流浪和兼职草原盗匪的月氏人,恐怕都是恨不得匈奴人去死! 换句话说,这些人,肯定都很乐意帮刘彻一个忙。 甚至,将来,只要刘彻能击败匈奴,乌恒、月氏、鲜卑,肯定都会乐意加入到汉朝的王师之中,痛打落水狗匈奴。 跟他们在历史上做的事情一样——霍去病的大军中,至少有三成士兵是月氏、乌恒、鲜卑甚至匈奴人。 而刘彻现在只需要这些人帮他做一件事情——将在大草原上生存的诀窍传授给羽林、虎贲两卫的士兵。 茫茫草原,无垠无边,一旦陷进去了,想要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历史上,汉军出塞,迷路的、掉队的、失期的例子数都不清楚。 直到后来霍去病横空出世,在张骞以及其他投奔的乌恒、月氏人的帮助下,汉军才掌握了在草原上生存的诀窍。 但代价却是,数以万计的手足同袍埋骨草原,马革裹尸。 与匈奴的战争更是久拖不决。 现在,军臣送来的这三千陪嫁骑兵,别的效果有没有,刘彻不敢肯定,但最起码,教会汉军在草原辨别方向,寻找水源,追踪足迹,整理出一些草原上的基本地理地貌情况,想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半个时辰后,刘彻的天子御驾抵达上林苑的一处别苑。 这个别苑位于渭河北岸,群山环绕,有草场、农田、庄园以及军队驻扎。 这里本是当年高皇帝刘邦用于安置随其一同进入关中坐天下的山东老兄弟的地方。 但是,几十年下来,山东老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如今还活着的也没几个了,那些活着的,也几乎都是被汉室当成国宝一样供着,哪里还会住在这里? 所以,此处也就渐渐变成了流民安置点。 此次夏胭脂嫁来长安,陪嫁的骑兵与奴隶,有一部分就被安置在这里。 刘彻的御驾进入此处,上林苑的驻军自然也立刻前来参与保卫工作。 一两千全副武装的汉军,足以保证刘彻的安全无虞。 但他也没有下车,只是让夏胭脂下去与那些奴隶和骑兵的首领交谈。 而他自己则坐在銮车中,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那些被人墙隔开的各色人种。 出乎刘彻的预料,匈奴人陪嫁送来的骑兵与奴隶,精气神都不错,而且身体状态也都很好。 基本上,男人都是身体强壮能干粗活的壮汉,女的也是腰粗屁股大能生养的好女奴。 尤其是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后,这些奴隶与骑兵都有些焕然一新的状态。 只是,当刘彻看到几十个穿着直锯深衣,系着头巾,一副标准汉室农民打扮的白人时,有些忍俊不禁的嗤笑了一声。 但与后世刘彻见过的那些自信、傲慢以及自大的洋大人不同。 这些沦为奴隶被当成货物送来汉室的白人,神情畏缩,眼神躲躲藏藏,几乎是用着一种仰视的目光来看刘彻的车驾和随行的汉军卫士。 看着这个场面,刘彻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想一两百年前,亚历山大帝东征之时,古马其顿帝国何等嚣张。 今天呢? 亚历山大东征军的后代,却变成了奴隶,匈奴人马蹄下苟且偷生的奴才。 再过几百年,历史将彻底埋葬他们的一切,有关希腊城邦在中亚曾经存在的历史,只能从考古学家的发现以及传说中寻觅。 再过千年,甚至连古希腊,古罗马文明,也将湮灭。 绿绿与十字教以及犹太教,将把这些古老文明的一切彻底毁灭。 整个欧罗巴陷入黑暗的中世纪。 历史有时候就是这样让人唏嘘。(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二十二节 狗腿子(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过了大概一刻钟,夏胭脂回到銮车之上。↖ 跟着夏胭脂一同回来的,还有三个大概是头目的男子。 “奴才们拜见皇帝陛下!”这三个男子诚惶诚恐的匍匐在刘彻撵车前的土地上,几乎是用着颤抖般的鸟语说着。 好在,刘彻身边就有翻译,这些人的话,自然被准确的翻译了过来。 “问问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刘彻对身旁的侍女吩咐了一句。 很快,刘彻就得到了答案。 这三人,分别来自月氏、乌恒以及鲜卑三个部落,不出所料,他们本来都是各自部落的首领。 基本上,被安置在这个营地的奴隶和骑兵,都属于他们的部下。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月氏人:合曼,鲜卑人:科里亚,乌恒人:西木。 刘彻掀开撵车的车帘,在夏胭脂的搀扶下,走下撵车。 这三人立刻就将头深深的埋进地里,连抬头的胆子都不敢生出来。 刘彻对这三人的表现很满意。 这才是他心目中合格的狗腿子嘛! 虽然是穿越者,但有了前世的经历后,刘彻现在的脑子里,连半分的所谓‘自由平等人权’的观念都没有。 自然不会圣母到跟前世的小猪一样,对那些外族的奴隶和俘虏大加恩赏,甚至做出释放这些奴隶自由的操蛋事情来。 这是因为刘彻知道,在这个时代,全世界的主旋律和普世价值就是压迫和剥削其他人。 在这个时代。不管在哪里,人都是有等级的! 尤其是游牧民族。等级制度的严苛,更是令人发指! 收买下层的牧民和奴隶。确实可以让刘彻达到自己的目标。 但,那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和时间。 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与之相比,眼前的这三个人,刘彻甚至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只要肯定他们的地位,给予嘉奖,感激涕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估计达不到。但兢兢业业,以皮鞭和唾骂来帮刘彻管理好这些骑兵和奴隶却是简单的事情。 既然如此,刘彻为何要去关心那些奴隶与骑兵的死活? 那些人又不是刘彻的爹! 因此,刘彻此刻看着这三个穿着汉服的异族人的态度,有些类似后世旧中国的洋人看待那些在他们面前西装革履,摇尾乞怜的买办一样。 “告诉他们,中国自有中国制度,什么合曼、西木一类的夷名不可以再在中国使用了,让他们抓紧时间。取个汉名,另外,把汉话学好,半年后。朕将再来巡视,倘若到时候,还有人没有汉名。不会讲汉话,那朕就撸了他们!让有汉名。会将汉话的人来坐这个位置!”刘彻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听完了翻译后的话,那三个奴隶头子。吓得半死,在地上拼了命的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对于奴隶主来说,死不是最可怕的,变成奴隶才是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看着这三个人咿咿呀呀的说着听不懂的鸟语,刘彻摆摆手,阻止了身边侍中的翻译。 刘彻可不打算听这些家伙的借口。 他又不缺卖命的狗腿子! 半年时间一到,不懂汉话,没有汉名的人,刘彻就只能默认这些人抗拒民族融合,统统送去蜀郡挖矿,就是他们的下场! 更何况,可能对这些家伙来说,保持距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形象出现,更能让他们敬畏。 刘彻向前踱了两步,看着人墙外的那些异族奴隶和骑兵,刘彻的眼睛,从那些骑兵跨下的战马扫过。 随即,他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些人骑着的马都是很普通的战马,跟汉室大多数的马匹没有太多不同。甚至,多数根本算不上战马,只能算是普通的驽马,勉强能骑人,想要奔袭运动,那就是做梦了! 想了想,刘彻也觉得这样才合理。 匈奴又不蠢,肯定不会给刘彻送来三千匹优秀的战马来帮助汉室骑兵的发展。 倒是放牧在山林间的牛羊引起了刘彻的兴趣。 匈奴人当然没那么好心,给刘彻送来膘肥体壮的牲畜。 这些牛羊多数都是些卖相不那么好的牲畜。 然而…… 刘彻看着牲畜,嘴角微微一笑,有了这批牲畜,将来的农业畜力化就多了些把握了。 这么想着,刘彻就回头对夏胭脂问道:“爱妃,你说,朕若是向军臣提出购买牲畜和奴隶,军臣会怎么回答?” 这是刘彻忽然想到的一个事情。 现在的汉室,需要大量的耕牛耕马以及廉价的一次性劳动力。 假如匈奴人愿意出售这些,那刘彻就赚大了! 要知道,后世的米帝,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假如说米帝的农业,是用黑奴的血肉铸就的,那么,米帝的铁路,就是用华工的尸骨堆砌起来的,而米帝的强大,则是以印第安人的头皮装饰起来的。 只是,在这个方面,刘彻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果不其然,只见夏胭脂微微恭身,以不太熟练的汉室宫廷礼仪行礼,然后,身旁的侍中就为刘彻翻译了起来:“陛下,夫人说,奴隶是匈奴的命根子,绝对不会向我汉家出售的!” “至于牲畜,是部落的口粮,错非有多余的,匈奴也不会买卖!” 刘彻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头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这很正常。 奴隶对匈奴人来说,跟汉人对待黄金的态度一样。 但凡只要日子还过的下去,没有人会愿意出卖奴隶(黄金)。 但,刘彻的话经过侍中的翻译,那侍中虽然声音压低了一些,但还是被人听到了。 “%#&*#……”那三人中的一人忽然就一边磕头,一边情绪激动的说了起来。 刘彻觉得有些奇怪,这人脑残了,还是怎么了? 难道他不知道,随便插话,是要死人的吗? 尤其他插话的对象是汉室的天子,四海的共主! 但刘彻决定,听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再决定他的命运。 刘彻于是看向身旁的侍中,问道:“他刚刚在说什么?” 那侍中和夏胭脂的神色都有些古怪,过了一会,那侍中才道:“回禀陛下,这奴婢说可以为陛下弄到奴隶……”(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二十四节 冬小麦(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事实上,有关冬小麦的推广和普及工作,早在去年,刘彻让人编纂《新农书》时,就已经让人做好了这方面的技术准备。≧ 但,当时时机还不成熟。 冬小麦能成为主食,那是因为后世磨坊技术的发展,使得百姓可以借助畜力或者水力,将小麦磨成粉,然后制成面条、包子、馍馍等食品。 但,当时,水力磨坊连个影子都没有。 强行推广冬小麦,唯一的结果,就是——老百姓们怨声载道。 汉室关中的农民,尤其是底层的自耕农,可是非常彪悍的! 惹毛了他们,皇帝也照骂不误! 譬如,历史上小猪就曾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发作不得! 但现在水车出现,并且得到了刘彻的大力推广。 目前刘彻流经上林苑的多条河道旁边,像立桩子一样,大规模的铺建水车,用于提取河水,灌溉上林苑中的土地。 到现在为止,少府已经在上林苑中铺设了三百多台大小水车,灌溉接近一万顷的土地。 被水车灌溉的农田和没有水车灌溉的农田,那粮食产量,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尤其是对于许多土地肥力已经耗尽,土地开始盐碱化的农田来说,水车的灌溉+人畜肥料以及挖河泥等措施的推行,一下子就将这些本来已经沦为下田的土地,重新变成了上田,看着田里茁壮成长的粟苗。租种上林苑土地的农民,嘴巴都笑的合不拢了。 对刘彻来说。水车既然已经铺设好了,那么。只拿来提水,无疑是对资源的浪费。 因此,在一些临近皇庄的水车旁边,刘彻让人做了几个简单的水力磨坊,借助水力,将小麦磨成粉。 这个技术,并非是什么高科技。 墨家的科学家们,只用三天就搞定了。 现在,在少府的库房中。已经堆积了数百斤刚刚磨出来的面粉。 少府的厨令衙门中的数百位厨师,正奉着刘彻的命令,日以继夜的研究,怎么把面粉变成面条、包子、馍馍甚至饺子。 这些暂时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摸索。 但一点都不妨碍,刘彻准备推行冬小麦种植的决心。 毕竟,比起粟米来,麦子是前途更光明的作物。 粟米的产量,在农业社会时代的极限,已经快要到达。 而小麦则潜力无限! 同样一亩土地。即使是在如今,小麦的产量也比粟米高! 更何况,麦子比粟米,对水的需求要低。 当然相对的。小麦需要更加科学的种植规划以及照料。 想跟种粟米一样,一个家庭五口人就能照料百亩土地,几乎不太可能。 这也是西汉以后。中国再也没有谁提什么‘一夫五口治百田’模式的原因。 只是,相对于目前来说。想要推广冬小麦,对于刘彻以及汉室政权。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首先摆在刘彻面前的难题就是:老百姓拒绝接受小麦成为主食。 在这个时代的关中,粮食是分等级的。 第一等的是高粱米,只有贵族以及官员才能常常吃到,寻常百姓,只能在过节时吃上一点。 第二等就是粟米,是百姓的主食。 第三等的是小麦,愿意吃小麦饭的人,在关中只有最穷的农民。 其他人,但凡日子能过的下去,是不愿意吃小麦饭的。 第三等的,则是大豆。 大豆在这个时代,一般是作为饲料使用的…… 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下,基本上没有百姓会愿意大规模种植小麦。 现在关中种植小麦的土地,基本上都是那些下田以及盐碱地。 大抵属于类似废物利用的一种心态。 回宫以后,刘彻就召开了一次推广冬小麦种植的会议。 参加会议的,基本都是内朝的官员以及刘彻的心腹。 这个会议,基本上也是一个任务分配的会议。 因为刘彻心里面以及制定好了怎么推广冬小麦种植面积的计划。 因此,在会议一开始,刘彻就开明宗义的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话,虽然有些偏颇,但朕以为,颇有可取之处!” “推广冬小麦种植,就要用此话来推行!” 一开始,刘彻就以强硬的姿态,为冬小麦的推广定下基调。 因为他深知,别说是老百姓了,就是下面的臣子,恐怕也不会理解他执意推广冬小麦的态度。 因为,现在的汉室,不是那个被小猪搞的天下疲惫,民生艰难的汉室。 现在的汉室,阶级矛盾还很缓和,土地问题还不突出。 假如说天下歌舞升平,人人安居乐业,是在吹牛逼,但,民众生活大体还能过下去,破产的农民也没有占据社会主流,这却是事实。 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皇帝忽然要推广向来被视为杂粮,只是一般民众在青黄不接的时节用来填肚子的小麦,臣子们都会感到匪夷所思,甚至觉得异想天开。 但刘彻此话,却一棍子将臣子们劝谏的话都给堵在喉咙里了。 他用这个态度向大臣们说明:冬小麦,朕意已决。 而与会的大臣,基本不是内朝的侍中、尚书、郎中,就是刘彻的心腹亲信,如义纵、颜异等人。 大家的节操,在这半年的官场磨砺下来,已经少了很多了。 自然不会跟个愣头青一样出头。 即使反对的人,也觉得应该先听听天子的思路再说。 刘彻却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直接道:“朕决定了,今年开始,粮食保护价,将纳入小麦,每石小麦价格将与粟米看齐!” 顿了顿,刘彻补充了一句:“少府有司,不得以任何借口和理由,拒绝收购小麦,更不可有压价、抽成等行为,朕将命兰台御史监督!” 在这个时候,刘彻就不得不感激他的祖父和父亲,给他留下了殷实的家底。 少府府库中积蓄的上百亿的钱财,足够刘彻继续这样大手大脚的挥霍好几年了。 而新的五铢钱的全面流通,加之吴王刘濞的败亡,也使得刘彻掌握了金融的大权。 所以,刘彻完全不需要担心,钱不够了这种问题。 他的个人小金库中,每年还会源源不断的有着巨额的资金进入。 只要他不学小猪,乱造宫殿,全国巡视,散财,求仙问道,这些钱,他估计起码能支撑到他完成整个社会和军事改革。 比起被钱逼死的崇祯,刘彻无疑要幸运得多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二十五节 冬小麦(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话音一落,顿时臣子们都是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别的什么暂且放在一边。 这麦子的收购价格跟粟米看齐? 这是个什么意思? 许多人的心里都是砰砰砰的直跳了起来。 只要不是个笨蛋,都明白,回去以后自己该怎么办了。 赶紧的收麦子! 有多少收多少! 现在长安的粮食价格,因为粟米被保护的缘故,波动很小。 一般,一石粟米五十钱到六十钱之间,基本维持了去年的水平——再高的话,少府就要介入了。 而麦子,一石小麦,目前在市面上,最多能卖到三十钱,有时候,甚至才二十五钱。 若是麦价与粟米价格等同。 那么…… 许多人都在心里悄悄的把小算盘拨的哗啦哗啦的响。 毕竟,居长安,大不易。 不论衣食住行,还是交际宴客,都是开支极大的花费。 只靠俸禄,大家早就饿死了。 就连当年向来以清正刚直闻名朝野的前丞相故安候申屠嘉,对于官场中的贪墨行为,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彻环视群臣,开口道:“岑公,此事就交给卿亲自负责!” “诺!”岑迈连忙出列拜道。 但心中却是苦涩无比。 当今天子即位以来,花钱的速度太快了! 快的少府都跟不上今上花钱的速度了。 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太宗孝文皇帝、仁宗孝景皇帝攒了三十年的库房。恐怕,用不了十年就要见底了! 只是。少府名为九卿,实则不过是天子的私人管家。 少府所有。俱是天子私人的私产。 别说是今上要拿来做这些有益民生的事情了,就是大兴土木,酒池肉林,他也要照办。 刘彻看着岑迈巍颤颤的模样,也觉得怪可怜的。 他明白,少府也是要政绩的。 若是照他这样大手大脚的开销下去,恐怕,岑迈这个可怜的老臣,要被逼疯了。 于是。他出言安慰道:“岑公不必心忧府库,朕前日接到江都国内史主父偃的奏疏,言其已按朕之意,在江都沿海,营造盐田,朕已下诏,将江都盐田,划归少府所有!” 主父偃奉命南下江都,身负的使命。除了督造可以在近海甚至远海航行捕捞的船舶外,另外一个职责就是在江都国内开发晒盐的盐田。 晒盐法,不是什么高科技。 当初吴王刘濞就曾发动十几万人,煮海为盐。以吴地丰富的海盐,垄断了汉室大半的食盐贸易,获利无数。 刘濞所用的煮盐还是太过原始。而且浪费人力。 刘彻让主父偃带了几十个少府工匠和两个墨家的弟子南下,交代了他们引海水到盐田之中。利用日照晒盐。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那就要看他们不断的试验和操作了。 反正。这个事情,技术难度并不高,只要耐心,多试几次,总能摸索出方法。 这不,主父偃前几天上书刘彻报喜。 盐田晒盐法已经成功啦! 随奏疏而来的,还有整整一大包晒出来的海盐。 刘彻看过了,主父偃晒出来的海盐,其实是粗盐,距离它变成后世的食盐,可能还需要几道工序,清除杂质,有害的物质等等。 但对西元前的农民来说,粗盐也是盐! 只要能吃,不会死人就行,计较那么多干嘛?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时代,绝大多百姓,食用的食盐,都是粗盐。 至于精盐什么的,那是只有官宦人家和有钱的地主阶级才吃得起。 换句话说,主父偃晒出来的盐,是可以直接售卖的。 而盐铁利润,不问可知,更何况,晒盐的成本,除了人工和土地,几乎等于零。 岑迈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些。 总算,能多一个进项不是? 将此事决定下来,刘彻看向其他臣子,刘彻心里很清楚,这些人肯定会利用提前知道的消息,去收购小麦。 不过,这却是在刘彻预料中的事情。 想推广冬小麦,仅靠一个提高价格,是很难达成效果的。 必须要得到关中的地主阶级的支持和鼓动。 没有地主阶级的推广和帮忙,只靠着农民自发的行为,冬小麦的种植规模可能要好几年才能提高到粟米的栽培规模。 这还是关中! 想要推行到整个北方,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当然,更重要的是,刘彻一直在布局,从粟米的保护价开始,他就在布局。 其后,龙首渠、轨道马车,乃至于今天的冬小麦,都是他布局中的一块。 最终的目标,刘彻的想法很简单:原木立信! 当年商鞅主持秦国变法,以原木立信为开端,树立了民众对政府信用的信心。 可以说,秦国变法的成功,离不开商鞅树立起来的政府信用。 老百姓从此就相信,秦政权的所有承诺和目标。 而,几百年后的今天,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早就不是那个只靠原木立信,就能取信天下人的时代了。 特别是老刘家的天子,最近五十几年,干出了一些自己把自己说过的话吃回肚子里的事情。 譬如最开始,刘邦与功臣大将刑白马而盟: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候,不如约,天下共击之。 然后…… 太宗孝文皇帝封薄昭为枳候,拉开了汉室外戚封侯的序幕。 后来更是为了自己下台阶封了淮南王刘长的舅舅为列侯…… 这也就罢了…… 反正是针对贵族大臣的承诺。 但是,接受晁错的建议。采用输粟捐爵的模式,固然得到了大笔粮食。缓解了边郡的粮荒,但。却也把汉室的信誉给败坏的差不多了。 至于后来的小猪,则是完全拿着国家的信誉来当敛财的工具。 他发行了白鹿皮币,一尺白鹿皮,作价黄金一斤,面值最高的,达到了四十万钱!号为白金…… 然后…… 当持有白鹿皮币的商人、贵族、地主要求兑现时…… 这货把桌子一掀,据不认账。 坑死了无数人…… 这就是史书上第一起以国家信用来进行诈骗,并且成功的案例。 后世蒙元的纸钞,明朝的宝钞。其实学的就是小猪的手段。 刘彻记得此事,是因为,这个白鹿皮币案,就是直接导致了颜异被张汤以腹诽之罪杀掉的导火索。 小猪的教训,刘彻自然也就记在了心里。 但反过来,可以逆推得知,发行大面额的货币,并非是什么痴心妄想的做梦。 只要策划得当,是可行的。 刘彻没小猪那么笨。也没他那么没节操。 刘彻暂时的计划,是先确定金本位,规定黄金与五铢钱的牌价。 换句话说,他已经决意收回铸币权。将金融大权收归国家,禁止民间私钱。 然后,再看情况。先发行一些只在贵族、官宦人家圈子内流通的大面额货币。 至于纸币? 在没有足够防伪技术之前,发行纸币的政权。要嘛是想给自己挖坟墓,要嘛就是脑残了。 刘彻现在连那种大面额的货币都已经制造了一批。 这种货币是以皇宫中特制的专门用来书写天子诏书的帛书为载体。长一尺一寸,宽五寸。其开篇就是:朕受命于天,牧狩九州,今有臣xx,有功社稷,其赐钱十万。其上加盖天子三玺之一的行玺印章。 论起防伪水平,没有人能造假! 因为,这种货币与其说是货币,倒不如说是赏赐的诏书。 按照制度,这种诏书是一式三份,分别由兰台、丞相以及受诏人保管。 尤其是石渠阁的兰台御史,假如他们保管的天子诏书中没有这纸诏书,那么,它就是假的。 别说兑现了,持有者肯定掉脑袋,甚至祸及家族。 而为什么说它是货币呢? 因为刘彻计划规定,这种诏书或者说是货币,可以随时提现,可以直接用于在少府购买黄金祭品。 这种随时提现以及可以零折扣的兑换黄金来作为酌金的规定,刘彻相信,一定会受到列侯阶级的追捧。 要知道,列侯们最头疼的就是每年朝廷主持的祭祖,一个不小心,就要担上一个不孝的罪名,被撸了爵位和封国,贬为庶民。 若有了这种能随时提现,折算成酌金或黄金的诏书,列侯们肯定很高兴。 而刘彻更高兴,因为他可以借此,慢慢的干脆将酌金都变成这种诏书。 然后,通过这种不要钱的诏书,大量的回收列侯们手里持有的金钱。(开始这种诏书肯定是赏赐,但等列侯们尝到甜头,他们肯定会用钱财来换取这种诏书,毕竟,比起铜钱,能陪葬地下的黄金,显然更珍贵) 而这种制度,刘彻深知,必然会在后世,成为纸质货币的萌芽。 要做到这些,刘彻就要树立起他这个天子说话算话,绝不嘴炮的形象。 而国家信用建立了起来以后,不止是金融领域,其他民政、司法以及军事方面,都将受益匪浅。 甚至,将来忽悠某些异族,譬如三哥啊猴子的时候,一个有信誉,说到做到的帝国主义,显然比一个没有信誉的帝国主义,更能获得当地贵族和上层统治者的拥护。(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抱歉,昨天有一节我复制的时候复制出错,然后错心大意没有注意,现在已经改好了,大家可以去看~ 嗯,昨天貌似多喝了点酒~ 第四百二十六节 换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三日后,第一轮考举的试卷,已经基本完成了审阅工作,所有卷宗皆被封存,然后被押解,进入未央宫的石渠阁。↖ 在这里,兰台尚书以及刘彻身边的近侍凡五百人,将负责抄录所有士子的分数,然后,自然就是将通过第一轮的士子名单公布于众了。 这次考举,总计有一万八千七百五十二人参加。 这些士子中,有农民子弟,有商贾之后,有名望弟子,更有列侯勋臣子侄,几乎涵盖了目前所有阶级。 考举的大网之下,诸子百家更是被一网打尽。 这么多人参考,其中英雄豪杰,能人异士,自然不在少数。 刘彻案前,现在就摆放着几百份卷宗。 这些卷宗是从一万八千七百五十二份卷宗中挑选出来呈递给刘彻审阅的卷子。 这些卷子都是由审阅的考官推荐,然后经过兰台尚书与义纵、颜异等刘彻心腹的筛选,最终才被呈递到刘彻面前的。 因而,这些卷子,自然都有着水准以上的文笔或者特殊的见解。 当然,也少不了某些走了后门,通过关系塞进来滥竽充数的卷子。 但能有这个能耐走通从批卷的考官到刘彻身边的近侍的人,岂是一般人? 这些家伙不是皇亲国戚,那就肯定是重臣子侄。 所幸的是,这样的人,数量不多,大抵也就十来个。 所以,刘彻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刘彻快速的阅览着所有的试卷。他看的很快,通常一张试卷。他只扫了一眼,就放在一边。 因为这次考举有卷面分的存在。所以,士子们在答题时,笔迹都很工整。 刘彻看起来,也就相对轻松一些。 就这么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不知不觉,刘彻已经看完大半的卷子。 但很可惜,只有寥寥几张卷子还算合他心意。 不过…… 刘彻放下手中的卷子,揉了揉眼睛,感慨了一声:“这些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勋臣列侯子弟。能把书读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殊为难得了,也不能太过苛求!” 看了这么久,刘彻早发现端倪了。 那些被放在前面的卷子,一查身世来历籍贯家族,不是某列侯的儿子或者亲戚就是某位大臣、地方郡守的子侄,甚至干脆就跟薄窦有关系。 这样一来,符合他心意的卷子,数量少一些。也就能够理解了。 毕竟,列侯子侄,勋臣子弟,官二代们自小就是锦衣玉食。斗鸡走狗,这些家伙能把卷子做的有模有样,还能有所见地。就足以令人老怀大慰了。 难不成指望这些家伙头悬梁,锥刺股? 可能吗? 反正刘彻觉得不大可能。没有经历过苦难,在温室中长大的这些花骨朵。能有中人之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对这些家伙不能太过苛求…… 老实说,他们没有欺男霸女,横行市井,斗鸡走狗,而是来参加考举,寻求为国效力,这在贵族阶级里,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但是,刘彻稍微想了想,觉得,假如把这些家伙直接放到地方亲民官的位置上,恐怕不是培养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了。 于是,刘彻将这些贵戚子弟的卷子让王道收起来,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贵戚勋臣子侄,除非朕别有特令,不得分配进地方!” “诺!”王道点头。 刘彻自然知道,他的这个决定,贵族勋臣阶级,肯定会叫好。 毕竟,中国自古以来,升官最快的途径,就是留在皇帝身边,越近越好。 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帝奴才胜郡守。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更何况,比起去下面地方,跟泥腿子打交道,与胥吏为伍,在长安的衙门里坐堂,自然清贵,也不**份。 只是,刘彻嘴角嗤笑一声。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然而,他已经决定,改一改这个陋习了。 在刘彻看来,一个做过地方亲民官,且政绩卓越的人,自然要比嘴炮党们在晋升方面更多优势。 不然,干实事的得不到提拔,反倒是嘴炮党们坐在衙门里动动嘴皮子,就跟火箭一样晋升。 那谁还愿意去做实事? 后世明朝的东林党,天朝的口才派,造成的危害,后世人有目共睹,人所共知。 尤其是天朝的口才派,刘彻可是亲眼看过他们是怎么造孽的。 正因为知道嘴炮党上台会干什么,所以,刘彻是绝对不会给嘴炮党们生存的空间。 在他的规划中,今后汉室官员,想当九卿,必须要有一个看着漂亮的地方履历。 不然,就玩蛋去吧! 当然,现在,这只能是一个想法。 东宫太皇太后,朝野庞大的元老勋臣阶级,都不可能让他可以随心所欲的顺着自己的心意调整政策,甚至改变国家战略。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人同样看不惯嘴炮。 前世,就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废黩了嘴炮党把持的建元新政。 是以,实际上留在长安,前途未必光明,反倒是现在去地方,只要抢先做出了政绩,被刘彻树立为典型,那就想不飞黄腾达都难了! 更何况,这次下放基层的官员,全部都是分配在关中,天子脚下,出了政绩,刘彻自然能立刻知道。 相比之下,这长安城里,看似清贵悠闲,实则却是让人拉开了差距。 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年后,当今天的人再回首如今,恐怕,都会唏嘘不已。 在刘彻的规划中。这一批和下几批通过考举,去地方基层的士子。基本上是跟后世天朝改开恢复高考后的头几批大学生一样的。 他们是国家的未来,官僚的未来。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开始翻阅接下来的卷子,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卷子才是正菜。 本次考举一万八千七百五十二名士子中的佼佼者,俱在其中。 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一时之选,天纵奇才! 在刘彻眼中的地位,大抵就跟后世天朝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一样。 他们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们的未来光明万丈。 当然,能否真正考上西汉的清华北大。他们还需要过刘彻这一关! 正所谓,用则为龙,不用则为虫! “希望不要令朕失望……”刘彻低声呢喃一句,就拿起了一张卷子,先是扫了一眼卷上的姓名。 呦!不错,居然是个熟人! 阳陵王温舒啊! 那位感慨冬天要是能再长两个月,让哥杀个过瘾的变态! 想不到这位居然也来参加考举了!刘彻原以为,这货估计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却是已经可以参加考举了。 本次考举的年纪最低要求是二十岁,而最高限制则是六十岁。 这么看的,王温舒,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了? 再看王温舒自己填的学派。是法家,志愿则是:愿为地方廧夫。 “有志气!”刘彻点点头,这还是刘彻首次见到有人的志愿填的是地方衙门。当然更重要的是,王温舒这样一切唯上。而且背起黑锅来毫不犹豫的酷吏,正是所有皇帝都喜欢的。 刘彻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需要施德装逼刷声望。 但更需要的是。有一把锋利的刀,为皇帝剪除异己,诛灭叛逆。 王温舒这样的人,是每个皇帝都需要的人才。 刘彻将王温舒的考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刘彻先扫了一眼王温舒解答的那几道数学题,不出所料,王温舒的算术水平只能中等,所以,那道去年无人答出的题目,他自也没可能答出来。 再看策论,刘彻就不由得抿起了嘴唇。 “江湖气息太重了些……”刘彻在心里判断,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略略有些耿直……” “不过……朕喜欢……”刘彻咪起了眼睛,显然对王温舒的回答感觉很满意。 今年考举最后那道策问的题目是刘彻自己亲自拟定的。 题目是这样的:朕观三代王治,惶惶如日,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烛,莫不帅俾。周之成康,刑错不用,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慎,星辰不孛,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凤鸣岐山,河洛出图,真乃圣治也!惜乎子孙不孝,致有桀纣之暴政,幽王之昏聩,社稷倾覆,宗庙崩坏,岂不令人痛哉?今朕获承宗庙,夙兴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渊水,唯恐朕之不敏,以羞先帝遗德。 朕即不敏,往思三代先王,日思夜寐,为止所济。倚与伟与,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业休德,上参尧舜,下配三王! 朕闻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撅有我师。 诸公皆贤达良士,明于古今王事之体,必有能教朕者。 简而易之,这其实是一道空泛的国策问政。 若以文字来看,似乎更适合嘴炮党发挥。 但,这却是刘彻挖的一个陷阱。 原因很简单,刘彻提了桀纣幽王这些坏典型,然后用这些坏典型问士子们,朕该怎么避免犯下这些家伙一样的错误呢? 倘若有人巴巴拉拉的扯什么德政仁义,那他就要大错特错了! 因为在汉室,天子是不可能有错的! 假如天子错了,那么错的肯定是这个世界! 在汉室,大臣可以劝谏,甚至可以犯言直谏,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绝对不能让皇帝有错。 所以汉室臣子的奏折在劝谏的时候,都会以‘臣xx昧死以闻’开头,用‘臣愚所不能明陛下之意,顿首死罪,伏维上奏’结尾。 看到了吧。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就连丞相在劝谏的时候,都要用昧死以闻来铺垫。 你一个士子。居然敢说天子有错? 皮痒了还是活的不耐烦了啊? 汉太宗孝文皇帝的除诽谤令,限定的对象可是只有不识字的农民…… 所以前世颜异反对盐铁官营。给张汤上了点眼药,这些都没能动摇他的地位。 但是,当颜异跳出来质疑小猪的白鹿皮币,认为这个东西是错误的时候。 他就被腹诽了。 刘彻记得很清楚,张汤是这么给颜异定罪的:这货居然在听到有人评论陛下的诏命的时候,没有说话,嘴唇却动了,这肯定是腹诽啊,应该处死! 然后颜异就被处死了…… 堂堂大农令。两千石大员,就这样憋屈的被杀了。 满朝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帮他开口。 因为,颜异破坏了潜规则——天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怎么可能会有错?肯定是你错了…… 而等到小猪把天下搞的民生凋敝,海内怨望四起,就查揭竿而起的陈胜吴广了的时候,一道罪己诏,就将一切都消弭于无形。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今天子都承认自己错了…… 那老百姓也就觉得值了,也认为天子知错能改,果然是圣天子…… 所以,可以预料。这次的儒家,特别是鲁儒派系,要被刘彻坑死了。 敢在这试卷上说刘彻某个政策错误的家伙。给自己买棺材倒不至于,但这辈子。别想做官了,却是肯定的。 王温舒的提供给刘彻的答案。颇有些剑走偏锋的意味。 这货看得出来,还是有些墨水的。 他先是举了桀纣和幽王的那几个著名罪行,什么酒池肉林啊,炮烙啊,烽火戏诸侯啊,然后再拍了刘彻的马屁,列举了刘彻登基后实行的仁政和国策,说刘彻的政策,已经是能与三皇五帝的仁政并列的大大的好政策。 然后他就话锋一转,提到了刘彻担忧的子孙不孝的问题。 他说国事崩坏,一般是吏治先开始。 所以,汉家江山万万年,陛下您虽然已经打好了根基,但,还需要在吏治上做一些小小的补充。 到这里就露出了王温舒的屁股了。 他向刘彻建议,应该准许官员的下级,向廷尉和丞相举报上级的不法行为,还要鼓励百姓状告那些不法官员。 对于贪赃枉法之人。 王温舒的建议是:杀一儆百! 发现一个就杀一个,以后肯定就没有贪官污吏了,这样汉家社稷就可以万万年,永永无期。 这就是刘彻为什么说他江湖气太重了的缘故。 在中国历史上,只有明太祖朱元璋和天朝太祖敢这么对官僚阶级下刀子啊! 其他的帝王都是收买拉拢。 当真以为其他皇帝不想学? 非也! 实在是力有未逮啊! 况且,明太祖朱元璋杀的官吏胆寒,结果是什么,被人骂了一万年,同样的还有天朝太祖,一生辛勤,结果又是什么? 刘彻还没高尚到会为了人民之类的高大上理由,去赌一把的程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温舒的这个回答还是很符合刘彻心意的。 对官僚阶级,有时候太客气,人家就会骑到皇帝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譬如宋朝的文臣,明朝中后期的文官集团。 皇帝只靠施恩,可没办法让人心悦诚服,关键还得有一把刀子悬在官僚们的脖子上。 刘彻需要王温舒这样敢杀人能杀人的臣子,去帮他杀掉一些吃相太过难看的官僚,震慑一下那些胡作非为,以为自己是土皇帝的地方豪强。 用汉宣帝的话说,这是‘汉家自有制度,以霸王道杂之’ 用刘彻理解就是手拿刀剑,口吐仁义。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山姆大叔,确实已深得统治精髓……”刘彻在心里感叹着。 这样想着,刘彻将王温舒的卷子放到一个写了华阴县的签挡中。 尽管考举还有两轮才算完成,但王温舒仅靠这篇策论,在刘彻眼中就已经可以保送到第三轮了。 相应的,他的起点,也就比别人高了。 华阴县还缺一个四百石的尉丞,刘彻决定让王温舒去干上一干,顺便磨砺一下他。 要知道,华阴,那可是关中出了名的官吏险途,当地宗族势力强大,甚至有宗族就是从秦代就一直生活在当地的地头蛇。 汉兴以后,刘邦又安置了一帮山东老兄弟在当地。 这些山东老兄弟现在虽然死的差不多了,但他们有子孙啊! 这些功臣后代,从龙将士的后人,虽然已经不能享受祖辈给他们的特权,但发起疯来,动不动就我爷爷我爹当年跟太祖高皇帝如何如何,而且这些人与长安的列侯勋臣集团,有着千丝百缕的联系,这些人常常不是某位列侯先祖的心腹之后,就是他家家臣之子,甚至有人的母亲、奶奶什么的,就是某位大人物的乳母。 在这样的情况下,华阴等几个山东老兄弟后代聚集的地方,简直就是一般官吏畏之如虎的险地。 去了这些地方的,很少有能顶得住压力的。 常常不是被迫或者半推半就的同流合污,就是挂冠而去。 但刘彻却不能再容忍这些家伙继续躺在先祖的功劳薄上吸食国家的血液,贪吃懒做了。 再这样下去,这些家伙估计要演变成八旗子弟了…… 还是派几个酷吏去教育一下他们比较好。 “国朝至今五十余年,也是到了该换皮的时候了……”刘彻心里想着。 纵观历史,谁都能发现,任何一个朝代,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次主动或者被动的换皮,以此来适应时代的发展。 汉室发展到现在,也确实是到了要换皮的时候了。 这是大势所趋。 刘彻心里很清楚,所以,他才要掌握主动权。 主动选择朝那个方向进化,总比被嘴炮党和利益集团裹挟着换皮要好。(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要去长沙吃酒,上午会有更新,然后,估计得周一晚上才能有空写了~~ 第四百二十七节 看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完王温舒的卷子,刘彻又翻了几十张,不禁有些乏味了。+◆ 因为这些家伙写的答案,几乎都是假大空的那一套。 至今为止,一个理解刘彻问这道题目的心思的人都没有…… “知己难求啊……”刘彻感慨了几句,然后,下一份卷宗,就让他眼前一亮,不为别的,就为此人姓公孙名弘字季,嗯,是的,就是那位把汲黯坑的五体投地,搞的董仲舒生活不能自理,弄死了主父偃,在史书上留下了‘弘竟以丞相终’的平津侯公孙弘! 老实说,刘彻对公孙弘的印象很不好。 因为,这货是汉室历史上出了名的小人,而且还是真小人! “姑且看看这位小猪朝唯一的能在丞相位子上寿终正寝的平津侯的水平吧!”刘彻想着,就翻开公孙弘的卷子。 公孙弘的卷子上的字迹,非常漂亮。 看的出来,这位的书法水平,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微微扫了一眼,刘彻的嘴巴就有些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因为,公孙弘完美的解答了那道困扰了无数人的算术题。 这道题目出了一年多,被人解答出来,没什么疑问,但问题是,答出来的居然是公孙弘! 他可是胡毋生的弟子! 学的是《公羊春秋》! 又不是墨家那帮天天钻研数学和几何的家伙…… 但想了想,貌似研究数学也是现在儒生的必修课…… 譬如后来司马迁带头,带领儿宽枚乘等一批文学之士。编篡了太初历,计算了日月星辰的运转规律。 这可是比这道数学题还难n倍的超级计算工程。 便是后世专门研究数学的研究僧。博士甚至教授,估计也很难凭借一己之力。不借助电脑,就完成对此的计算。 这么一想,刘彻也就点点头。 接着去看公孙弘的策文。 只看了一眼,刘彻就移不开视线了。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刘彻心中感叹着:“难怪公孙弘可以成为小猪朝唯一的政坛常青树,不倒翁,单单是这份政治敏锐度,就足以令其屹立不倒了!” 公孙弘很完美的挠到了刘彻的痒痒处。 他的这篇策文,准确的找到了刘彻到底想说什么的关键。 是的…… 正是制度,也只有制度! 虽然受限于时代局限性。公孙弘也只能说到这里,但,这就足够了! 刘彻站起身来,手中拿着这份卷子,轻轻的将它放到王道手里,吩咐道:“去,抄录十数份,分别去给颜异、汲黯、张汤、义纵等朕近臣看看,让他们好好学一下。人家的思考方式!” 刘彻这却是找到机会,开始宣泄了。 他身边近臣十几人,一个想到这个地方的都没有! 真是…… “拿笔来!”刘彻命令着。 一位侍从立刻捧着一支毛笔,递给刘彻。刘彻提笔在那卷子上加了一句话:朕闻自古王者易制以合天下,士大夫贵戚重臣,为天下表率。当嘉与民更始。 写完这句话算是对公孙弘策文的补充,刘彻就挥手道:“告诉他们。明日,朕要看到他们的奏疏!” 仅靠公孙弘这个现在还不起眼的士子的一篇文章。是造不出势的。 所以,刘彻需要自己的亲信心腹们,掀起一股上书潮,带动朝野舆论。 “诺!”王道恭敬的点头。 刘彻看着王道远去的背影,心里头却是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当皇帝也不容易。 特别是碰到臣子们无法领悟自己心意的时候,那个尴尬,不是皇帝是体会不到的。 将此事处理完,刘彻觉得,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今天他都看了差不多两三个时辰的卷子和奏疏了,再这样,恐怕将来会出现什么肩周炎一类的顽疾。 劳逸结合,才能活的更久! 于是,刘彻吩咐道:“摆驾宜兰殿!” 宜兰殿是义婼的寝宫,说起来,自打义婼怀孕后,刘彻已经有些日子没去看她了。 这女人,尤其是怀孕的女人,要多哄。 正好今天有些空闲,刘彻觉得过去看望慰问一下给他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义婼。 嗯,你没看错。 对刘彻来说,义婼的怀孕,就是最大的功劳。 不然的话,无后的皇帝,位置,始终是不安全的。 皇帝只有有了子嗣后代,才是一个完整的皇帝。 不然,下面的人可是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的。 而有了子嗣,不止是刘彻的位子稳固了,便是大臣们也能找到主心骨和寄托的对象。 算算时间,义婼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 大概在明年正月或者二月左右就能给刘彻诞下血脉。 对于义婼,现在宝贝的不只是刘彻。 整个朝野都在关注着这个为天子怀上血脉后嗣的妃嫔。 只要不发生意外,义婼生下的孩子,假如是女孩,那就是大长公主,汉室,大长公主的特权,并不比诸侯王少,因为一般,长公主都会肩负起帮助天子照料那些幼年皇子的责任,这样一来,等于是给了长公主与未来的天子拉关系的机会。 吕后时期的鲁元长公主,可是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甚至她的一生可以写成一本书,书名就就叫《公主该怎样操纵朝政》。 是男孩,那就更可怕了。 皇长子! 天然具备向皇储位置发起冲击的存在。 更关键的是,后位至今未确定。 假如或者万一,未来义夫人变成义皇后,那么,皇长子立刻子凭母贵,直接获得皇储的预备位置,甚至直接被确立为皇储。 可能也是因为感受到义婼的压力,馆陶才会那么迫不及待…… 只是…… 想着陈阿娇,刘彻揉了揉太阳穴。 这是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 因为他清楚,陈阿娇,先天不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的后位,注定就将充满波折。 只要太皇太后一归天,刘彻都很难确保,陈阿娇一定能继续呆在皇后大位上。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薄太后一样,能跟刘彻一拍即合。 而且,有了粟姬的教训,刘彻也不认为,将来会有什么妃嫔会愿意让自己的子嗣跟皇后走的太近。 对于吸取经验教训这个天赋,刘氏皇宫的女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423还没改过来吗? 我记得我改了的…… 我马上要坐车,等我到了长沙,再看看吧~ 估计是点娘抽风了 第四百二十八节 战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刘彻走出宜兰殿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抬头看了看苍穹,想着反正还有时间,刘彻决定去石渠阁视察一下《大汉英烈传》的编篡工作。 可谁知刚走到石渠阁门口,刘彻就接到了来自辽东郡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刘彻看完密封的奏报后,脸颊抽动了一下,感觉火辣辣的疼。 “传令:立刻召丞相、在京两千石以上将军、南北两军校尉以上军官立刻来宣室殿商议军国之事!”刘彻立刻下令,想了想他补充道:“再让人去将梁王请来旁听!” 辽东郡发来的奏报,只说了一件事情:七月二十七,朝鲜王袭辽东,杀东部都尉。 这个事情等于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刘彻的脸上。 甲子诏谕以来,刘彻营造起来的声势,也被这个巴掌扇的支离破碎。 “妈蛋,朝鲜这帮蠢货是把朕当成天朝那帮缩卵了吗?”刘彻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算是天朝的绥靖派,要是遇到这样被人杀到家来,宰了一个军区司令的事情,恐怕也忍不住要种蘑菇了吧?” 刘彻很清楚,对于朝鲜的挑衅,他必须给予迅速果断且毫不犹豫的回应。 不然的话…… 不说匈奴四夷怎么看他这个汉室天子,恐怕就是国内的地主豪强和列侯阶级,都要骑到刘彻的脑袋上撒尿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看得起一个自己的臣民被人跑到家里杀了,还不报复的政权。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刘彻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只是…… 这个事情发生的太早了! 若是晚个半年就好…… 刘彻心里不无遗憾的想到。 若是半年之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那时候。梁王刘武送来的五万军队,刘彻已经消化完毕,那时候,就算朝鲜不这么干,刘彻也会逼着他们走上战争的道路。 更重要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留给刘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现在已经八月了,再有两三个月,冬天就来了。 东北的冬天,有多么可怕。后世人人知道。 也就是说,刘彻必须赶在冬天到来之前,解决掉朝鲜,不然,战事一拖延,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譬如,到时候匈奴觉得朝鲜是个不错的战场,玩起了志愿军啊阿富汗啊一类的模式,刘彻跟谁哭去? 这么一想。刘彻就立刻放弃了以梁**队为主力的想法。 梁**队虽然在去年的吴楚之乱中表现出了足够的战斗力。 但,梁军毕竟是内陆诸侯武装,不说装备,人员素质。单以战术来看,他们已经过时了。 你能想象,在汉军已经全面淘汰战车的今天。梁军中却还保留着完整的大规模战车部队吗? 而朝鲜多山,若是派梁军为主力过去讨伐。且不说能不能速胜,单单就是朝鲜的地理环境。就已经足够让梁军喝一壶的了。 “看来,得派出羽林或者虎贲去走一趟了……”刘彻心里想着。 想要速胜朝鲜,就必须有一支尖刀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朝鲜的心脏,一击毙命。 不过这样也好,军队,总归是要拉出去打仗的。 装备再精良的军队,不拉出去打几仗,也不过是个花架子。 后世有部电视剧说的好,军人就要敢于亮剑! 半个时辰后,宣室殿中,一片肃杀之气。 经过五十多年的发展,汉室军队,已经成了主战派的大本营。 像当初樊哙、栾布那样的主和派,已经迅速边缘化了。 尤其是周亚夫成为丞相后,对军队里的主和派进行了打压,提拔了一大批主战派军官。 现在,长安南北两军之中,队率以上的军官,几乎没有一个主和派。 他们虽然现在大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要看看天子星夜召集群臣,而在场大臣都是武将,大家也就能猜出一些事情来了。 “要打仗了吗?”许多人心情激动的猜测着。 对于武将来说,只有战争才是他们喜欢的事情。 没有战争,就没有斩首,没有斩首,就意味着没有封侯拜相,飞黄腾达的机会。 “难道是诸侯有畔?”有人心里揣测着。 片刻之后,当刘彻身着甲胄,全副武装,带着侍从踏进宣室殿时,许多人都是心里一惊。 这可了不得! 汉室历史上,除了高皇帝刘邦外,就只有太宗孝文皇帝曾经亲被甲胄,执锐器召见将军。 而那一次,太宗孝文皇帝是准备御驾亲征,去跟匈奴人决一死战的! “难道有人惹恼了陛下?”有人心中猜测着。 但他们立刻就在心里打消了这个猜测——现在梁王可还逗留在长安呢! 有梁王在,天子不可能冒着社稷倾覆的危险御驾亲征——即使天子愿意,东宫、朝野群臣,也不会同意。 “臣等拜见陛下!”周亚夫领着将军们上前行礼。 刘彻摆摆手,径直走上龙榻,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拄着天子剑,环视群臣,道:“朕刚刚接到消息,辽东郡东部都尉成望,在三日前巡视呗水时,为朝鲜袭杀!” 说起来,这个成望也是作死。 刘彻此时已经得到了王道的情报系统从辽东郡发来的紧急情报。 根据这个情报显示,成望是被几十个朝鲜人,在呗水附近乱箭射死的。 而当时成望仅仅带了十来个卫兵…… 更关键的是,根据汇报,成望最近两个月,一直都是只带十来个人,就沿着呗水巡视边界,甚至有时候,他专门往朝鲜人在对岸的哨所和军营附近凑。 看样子是故意在挑衅朝鲜人。 刘彻能说他什么好呢? 泥菩萨也是火气的! 更何况卫家? 当然,这些事情,刘彻是不会告诉天下人。 他告诉天下关于此事的版本,成望必须是一个公忠体国,孝顺清廉,一心为民做主的好官。 可这样一个好官,人民的好儿子,却被卑鄙无耻的卫满朝鲜政权闯进汉室境内杀死。 不报复,还算是人吗? 卫满朝鲜政权,必须从根子上,从**到精神,全部摧毁! 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慰藉成都尉的在天之灵! “锵!”刘彻拔出那柄象征着汉室法统的天子剑,杀气腾腾的对着将军们道:“是可忍!” 他把剑劈向一盏宫灯,将那宫灯中的烛火劈灭:“孰不可忍也!” 这一句话,刘彻就给今天的会议定下了基调。 对朝鲜,只有战争,也只能是战争! 朝鲜不灭,刘彻决不罢休!(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在亲戚家,条件不是很好,码字好难受~~~~~~~~ 第四百二十九节 庙算(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定下了对朝鲜的基本基调后,将军们立刻就开始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陛下,朝鲜目无君上,行大逆,臣愤慨无比,愿为先锋,为陛下取朝鲜王首级,悬于北阙,以儆效尤!”刘彻刚刚收下的狗腿子韩颓当立刻就跳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顿时,无数人捶胸顿足。 毫无疑问,谁都清楚,与强盛的汉朝相比,朝鲜就好比是一个羸弱无比的孩童。 汉室甚至都不需要动员禁军,只需要燕国和辽东、渔阳等地的驻军和郡兵动员起来,就能毫无压力的碾压朝鲜。 卫满朝鲜政权,能存在到今天。 仅仅是因为两个原因。 其一:匈奴的存在,让汉军投鼠忌器,不敢在有匈奴在侧的情况下脱离长城,出塞作战——万一要是被匈奴伏击,那可就有去无回了。 其二,则是历史的遗留问题。 卫满朝鲜的建立在本质上来说,是因为当年汉室力量不足的缘故。 现在,匈奴掣肘已去,刚刚确立的和亲条约,再次确认了汉室对朝鲜的宗主权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室天子出大军讨伐不臣,匈奴人不可能插手。 最多只能偷偷的给匈奴提供一点帮助,或者给匈奴人准备一条逃亡的通道。 而只要匈奴不插手,当今天下,谁能阻挡汉军的铁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匈奴的战争,等若是一场几乎没有风险。必胜的战争。 而战争,永远是军人最好的机会。 多少黔首。通过战争,一跃出头。奠定家族的家业! 多少默默无闻的军官,通过战争,一举成名,封侯拜将,走上人生巅峰? 多少将军借战争之机,趁势崛起,步入朝堂? 去年刚刚发生的吴楚之乱,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战前,现在的丞相周亚夫不过是中尉。两千石而已。 战事一起,立刻拜为太尉,位列三公,凯旋之日,天子亲迎,益封一万户,进位丞相,位列人臣巅峰! 其他如左将军俪寄,前将军韩颓当。大将军窦婴等等都是榜样! 而从一介家臣,摇身一变,被拜为将军的灌夫,更是励志无比的故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闻到战争的血腥味的军队,就跟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哪里能安静得下来? 尤其是。韩颓当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居然跳出来想摘走先锋这个能获利最多的位置? 真是跟天子方才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 刚刚跟随大将军窦婴,捞足了好处。坐火箭一样的从一个小卒子,直接升成了将军的灌夫,立刻就跳起来,道:“弓高候当世名将,声名远震,朝鲜撮尔小国,弓高候岂非是牛刀杀鸡?某不才,愿为陛下取朝鲜王首级!” 韩颓当立刻就怒目圆瞪,怒视灌夫。 倘若别人被韩颓当这么一瞪,恐怕立即就在气势上弱了三分。不由自主的就会退却。 但灌夫是谁? 出了名的二愣子啊! 自从他升职为将军后,得罪的人的名单,圈起来能绕长安一圈。 甚至就连刘彻都听说过这位莽夫将军的大名! 甚至,前不久,他连梁王刘武的家奴,也暴打了一顿? 他又岂会害怕韩颓当这么一个前朝遗老? 当下,立刻毫不客气的反瞪回去,鼻子里还哼哼有声。 汉室的军队向来如此,为了抢功,在皇帝面前上演全武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像韩颓当与灌夫这样的行为,相对来说,还是很克制的‘和平’举动。 更重要的是,灌夫的靠山大将军窦婴和韩颓当的大哥曲周候俪寄以及老上司丞相周亚夫都保持了沉默。 因此,只要不笨,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两个派系相互的试探。 看到这样的情况,刘彻摸了摸下巴,感觉这场景有些讽刺。 他没记错的话,前世,窦婴与周亚夫可是盟友啊! 甚至这两人还为了刘荣那个废柴,跟先帝闹的很不愉快! 可谁成想…… 只能将此归纳为蝴蝶效应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一山难容二虎,周亚夫与窦婴在没有共同利益和诉求的情况下,走向对立也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这样也好! 刘彻需要有人去平衡周亚夫的影响…… 要是窦婴真跟周亚夫好的穿同一条裤子,那刘彻就要考虑,扶持其他人去跟周亚夫、窦婴集团唱对台戏了。 只是…… 刘彻猛然间想道:“万一,周亚夫与窦婴是在朕面前演戏呢?”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像! 不过没关系,派系的对立一旦形成,就很难再走回头路了。 尤其是,周亚夫代表的列侯勋臣势力与窦婴代表的东宫外戚势力,天然就有着利益的分歧。 就算他们两个愿意和睦相处,互相扶持,恐怕下面的人也会忍不住制造矛盾。 刘彻忍不住看了一眼周亚夫和窦婴,但很可惜,这两人都面无表情,肃立在殿中。 “老狐狸!”刘彻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不过没有关系,不管他们是演戏也好,还是真的也罢,对刘彻都只有好处。 这么想着,刘彻就站起身来,道:“两位将军还是先不要争了!” “还是先谈谈该怎样进军吧?”刘彻淡淡的道。 这时候,灌夫与韩颓当才算冷静了一下,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狠狠的坐下来,不再言语。 刘彻继续道:“夫战,庙算也!朝鲜虽小,然,猛兽捕猎,尚尽全力,何况军国大事,死生之地?” “请诸位将军谈谈看,朕当如何调军,如何进军,各部如何协作?” 这确是一个关键问题。 西汉的卫满朝鲜的地理位置,与后世的主体帝国的地理位置差不多重合。 他的首都王险城也就是后世的平壤。 乍一看,好似只要拿着后世志愿军入朝的思路就行了。 但实际上,刘彻知道,这是大错特错的! 因为,时隔两千年,不仅仅时代不同,气候不同,甚至就是地理情况也完全不同! 因为,在此时的东北,尤其是从燕国到辽东郡的那一段路,大抵是后世的山海关外,现在是一片汪洋沼泽,大军想通过哪里,千难万难! 这是刘彻在研究了辽东郡汇报给朝廷的奏疏后知道的事实。 因此,刘彻才算明白,为何后世小猪攻略朝鲜,起初再三受挫,最后调动杨仆的楼船舰队,泛海攻击,才取得成功——不是楼船部队上的水兵战斗力比陆上的荀彘强,而是沼泽和东北的道路限制从辽东出发的汉军的战斗力。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汉室还没有打造出那支后世小猪时为了征服三越而打造的楼船舰队。 这就意味着,泛海攻击这个选项并不存在。(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三十节 庙算(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的话音一落,将军们立即就明白了天子潜在的意思——谁能提出一个被获得广泛认可的方案,谁就是这次朝鲜攻略的主帅。△ 这也是汉室一直以来的传统。 反应过来的将军们,哪里愿意放弃这个正大光明的争夺的机会? 何况,像这种能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的机会,可是必然能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的! 而在过去两个月,特别是刘彻放风要对朝鲜动手以后,汉室的将军列侯们,就已经开始琢磨起了万一自己被征召,该怎么应对的方案。 这两个月来,几乎所有有点上进心的贵族军官以及勋臣列侯,都是有空就拿着辽东和朝鲜的地图堪舆以及有关朝鲜的情报进行研究。 几乎所有人,都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有了一定的备案。 因此,几乎是瞬间,就有一位将军出列拜道:“回禀陛下,末将以为,真番、马韩等外番,当可作为助力,倘若陛下命末将为帅,末将就以大军主力为锋矢,渡过呗水,传檄东夷诸国,联络策反朝鲜国内贵族大将以为内应,如此,末将可以立下军令状,三月必为陛下取朝鲜王首级!” 刘彻闻言,看向那位出列的将军,随即点了点头。 此人正是公孙贺他爹公孙昆邪。 有公孙贺通风报信,传递消息,刘彻相信,公孙昆邪应该早就了解了自己一定会对朝鲜下手的决心和意志。 在有充足的准备下,构思出这个战略,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刘彻自然也自己私底下与义纵和剧孟以及身边的近侍武臣。在沙盘上推演过这一方案。 此方案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风险。 只要按部就班。徐徐图之,朝鲜是必然灭亡的! 哪怕匈奴介入也是如此! 因为朝鲜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只要汉室依照这个策略部署军事行动,内有外患,腹背受敌之下,除非朝鲜军队出现一支奥特曼,不然,就是无解。 只是相对的,这样按部就班的稳妥方案在剔除了风险的同时,也增加了时间。 三个月,只是最乐观的估计而已。 在沙盘上进行兵器推演的时候。刘彻发现,卫氏朝鲜政权在理论上可以坚持最多八个月。 但是…… “别说八个月……就是三个月,朕也不能接受啊!”刘彻在心里想道。 因为,你要知道,去年吴楚叛乱,从兴起到被平定,总共也就三个月! 换句话说,假如汉室对朝鲜的战争超出三个月…… 那么,匈奴人。三越会怎么想? 在有吴楚之乱做对比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想:咦,同样的一支军队,扑灭自己国内号称百万叛军。用了三个月,如今对付一个全国人口加起来才几十万的小国,也拖延至今。 简单的算术题之后。难保不会有蠢货得出:俺比百万汉军强的结论。 更麻烦的是,内部蠢蠢欲动的诸侯王们。智商余额,可没有几个充足的。 万一这些诸侯王以为自己已经窥破了朝廷的虚实。认为朝廷主力身陷朝鲜,自己谋大事的机会成熟了…… 要知道,前世吴楚之乱有七国出兵,九国参与。 现在,汉室才不过剪除了四国。 刘彻只是做了简单的加减法后也知道,至少还有五个居心叵测,对朝廷态度暧昧的诸侯在外。 太宗孝文皇帝当年动员关中军民凡二十万,步骑十万,战车五百乘,欲与匈奴决一死战,结果济北王刘兴居在汉军刚出萧关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的举起了反旗,直接导致了那次汉室苦心筹划的大决战胎死腹中,甚至为了打发匈奴人快点离开,不得不答应了许多苛刻的条件。 现在的诸侯王,别说是刘兴居了。 刘兴居他爹刘肥的能力也拍马都赶不上! 所以,刘彻很怀疑,要是汉军主力在朝鲜陷入拉锯战或者阵地战,战事迁延,没准那个皇叔皇伯,二两马尿下肚以为自己得了天命,那就搞笑了! 而且,另一个问题,也限制了汉军在朝鲜的军事行动持续时间。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 而辽东郡一带最迟在十一月,就会进入大雪纷飞的时节。 刘彻可不想学拿破仑,去品尝一下冬天站在自己敌人那边的味道。 所以,这个方案自然早就被pass了,不过,刘彻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那样的话,太打击臣子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了。 于是,刘彻笑着赞赏道:“典属国的提议朕觉得还是不错的,真番、马韩诸国,确可以出些力气!” 公孙昆邪心中一喜,毕竟能得到天子的夸奖,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公孙昆邪可是非常希望这次朝鲜攻略,由他来主持。 这样,他就能摆脱典属国这个泥潭了。 要知道,典属国虽然号称是两千石的朝臣,但实际权力还不如地方上的一个都尉司马,干了几个月以后,公孙昆邪就已经在策划着逃离这个大坑了。 而,朝鲜,就是他的希望! 但,刘彻很快就话锋一转,道:“只是……东夷诸国,国小民寡,朕以为,能起的作用有限,最多不过能牵制一部分朝鲜军力,关键,还是我军的行动!” 刘彻看着群臣,问道:“朕以为,朝鲜战事,当控制在两个月内,最好一个月就解决!” “必须在第一场雪降临前,就平定朝鲜,至少要拿下王险城,诸卿以为如何?”刘彻环视着武将们。 但刘彻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在划定红线。 在十一月的冬雪来临前,汉军必须解决朝鲜。 而不能做到这一点的将军,就不必来参与这次指挥权的争夺了。 在这个问题上,刘彻不担心将军们中有人学习圆嘟嘟,来个五天平辽。 因为,在汉室,这种设计军国谋略的事情,主帅都是立下军令状的,至不济也要定下一个战斗目标。 一旦没有达到出战前立下的军令状的要求或者战斗目标,那等待这位将军的是极为严酷的军法处置。 而这些处罚中,即使是最轻的处置,也是死刑! 严重的则是族诛! 是以,没有人敢在这个事情忽悠人,因为一旦他做不到,他就要做好死全家的准备! 前世,小猪朝的马邑之谋中,大行王恢即是以此传统被处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被主编催更了~~~~~~ 我擦~~~~~~~ 但现在我还在长沙,实在没办法,只能等回去以后爆发了~ 第四百三十一节 庙算(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两个月?甚至一个月就要灭一国! 将军们的呼吸开始沉重。↖ 灭朝鲜,容易! 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灭亡朝鲜,却是极难的! 而一旦时间一到,没有完成任务,等待诸将的,必然是残酷的军法处置。 在这样的情况下,敢跳出来拍胸口说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的将军,几乎是一个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弱弱的提议道:“若是自齐鲁浮海攻击,兴许是可以的!” 此议一出,顿时无数人眼前一亮,就连刘彻都不禁站了起来。 “朕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刘彻心里道。 齐地诸侯,向来有着楼船舰队,虽然规模不大,但,能出海是肯定的。 而且,齐地的造船技术与航海技术,向来非常发达。 早在秦代,秦始皇就命令徐福率领三千童男童女乘坐舰船出海寻找海外仙山。 根据后世史书的猜测,徐福的舰队,最终应该是抵达了霓虹。 能将三千童男童女以及保护这些童男童女的武装水手送抵日本,齐地的航海造船技术,即便还不能进行远洋航行,但想来近海巡逻,承担输送军队,跨海登陆一类的任务,应当是可以完成的。 历史上,当小猪还没建造那支征服了南越的楼船舰队时,就已经在齐地命令方士出海寻仙了。 更重要的事,刘彻想了起来,好像前不久。刘阏还曾经请求过刘彻从齐地诸侯中抽调一批熟练的造船工人去支援江都的造船大业。 这么看来的话,恐怕。即使是吴王刘濞留下来的造船工业系统中的人也笃定:齐地的造船技术,尤其是在航海技术方面。是超越吴国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 “多好的机会啊……”刘彻摩挲着双手,按捺不住的笑了起来。 假如出征地点是在齐鲁地区的话。 那么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汉室主力和朝廷的大员能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进入齐鲁诸侯的地盘。 只要军队进去了,那齐鲁诸侯想要玩花样,就不可能了。 而且,随着军队的进入,齐鲁之地的地方民政以及官员任免、赋税征收等权利,自然就会被汉室朝廷所掌握。 等若是兵不血刃。就能解决长久以来困扰汉室的齐鲁之地诸侯势力尾大不掉的问题。 能大大增强汉室的中央集权,再辅以推恩令,不出三十年,庞大的齐王一系诸侯势力,就会自动瓦解。 对于这些好处,刘彻自然不会看不到。 刘彻不由得就对那位提出这个建议的将军多看了几眼:人才啊,这样的人才应该提拔重用,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 然后,刘彻的思维就有些停顿了。 因为。这位提出建议的臣子姓徐名悍,乃是第二代祝兹候徐悍。 这位可不简单。 他的父亲是高皇帝刘邦的小弟,跟班,在刘邦还没斩白蛇起义前。就已经跟在刘邦身边跑腿了。 等汉室建立的时候,这个当初的小弟,也已经成为一个屡立战功的战将。虽然比不上樊哙、季布、韩信、曹参这些万夫不敌的猛将,但在汉室开国的那些武将里。也能算得上一号人物。 吕后在位,此人被任命为常山国丞相。 当时的常山王名叫刘义。 刘义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少帝…… 由此可见。这位在吕后面前的地位了。 也因此,这位被吕后奉为松兹候。 但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等吕氏垮台,太宗孝文皇帝从代地入主长安,即天子位后,清洗了几乎所有与吕氏有关的贵族。 然而,松兹候却依旧屹立不倒。 非但没有被清算,反而予以重任! 不仅仅任命其为左将军,执掌驻扎灞上的野战军,更称其为长者,时常请教其军国大事,坊间传闻,这位松兹候在早年曾经有恩薄太后,更传的神乎其神的是:这位松兹候,就是太宗孝文皇帝的启蒙老师。 这些传闻,刘彻不知道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宗孝文皇帝对松兹候一家是发自内心的宠爱。 徐悍的父亲在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六年去世,天子举哀,赐谥曰:夷。 徐悍即位松兹候,这种荣宠有增无减! 后元六年,太宗孝文皇帝部署六路大军抵御匈奴入侵。 松兹候徐悍以棘门将军,单独领一军驻扎在棘门。 当时另外五路大军分别是河内太守周亚夫,驻屯细柳,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驻屯飞狐,将军苏意,驻屯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宗正刘礼居中调度,驻屯灞上。 合计步骑二十余万,几乎集中了当时中国中央政权所能调动的全部野战军。 假如这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 那么,一年后,太宗孝文皇帝驾崩,遗诏命令以中尉周亚夫为车骑将军,总督陵寝安保,任命徐悍为将屯将军,负责陵寝周边安全和警戒,郎中令张武为复土将军,负责为陵寝填土。 从这道遗命,很轻易的就能看出,徐悍在太宗孝文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周亚夫、徐悍、张武三位受命大臣,周亚夫是受命辅佐新君,稳固军队的肱骨大臣,张武是追随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国入长安的从龙之臣。 徐悍何德何能,能在这两人中间插班? 这些事情,本来刘彻是没可能去注意和观察的。 毕竟,前世,松兹候一系早在皇帝老爹即位时就已经没落了。 而今生,无论吴楚之乱还是后来刘彻即位,皇帝老爹也没特别提示和暗示刘彻应该去接触松兹候。 事情的改变,发生在刘彻命人编篡《新农书》的时候。 因为…… 徐悍的老爹以及徐悍自己,居然是当前汉室在水利工程建设以及农业开发,技术推广方面当之无愧,世所公认的专家! 而且不是那种嘴炮吹出来,舆论捧出来的专家! 松兹候一家,是有真凭实据以及实实在在的成绩的! 一个数据就能说明一切问题。 在初代松兹夷候徐厉还没被封为松兹候前,松兹县是一个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穷乡僻壤。 而今天的松兹呢? 假如汉室有评选十强县的活动,那么它铁定能进前十! 一万一千三百户的总户数,人口更是高达十余万,拥有耕地数十万亩,其中水田面积几乎占到了一半…… 松兹县还是目前汉室唯一一个修建了大量人工水库的县级行政单位。 其辖区内,各种渠道密布,湖泊池塘连成一片,甚至,在徐厉在世时,松兹县还开挖了一条人工运河…… 要不是松兹是徐家的封国,而徐厉又是松兹候国的主人,凭此政绩,徐厉足以名载史册。 即使不是如此,当世,舆论也普遍承认,松兹候世家,确实可以算进太宗孝文皇帝名臣之中,松兹夷候徐厉的神主牌,甚至就摆放在太宗孝文皇帝庙的侧殿的配享大臣牌位之中。 与之同在一起的,包括了绛候周勃,曲逆候陈平等等。 而刘彻编篡《新农书》松兹县的成绩以及经验,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丰碑。 特别是,松兹县的水利系统,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典型,来给天下郡县做榜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当然就不可避免的知道了松兹候。 对于松兹候徐悍,刘彻也一直想结交。 但没有机会。 因为…… 徐悍跟张释之、赵绾、邓通等人一样,都是倒霉催了的得罪过先帝仁宗孝景皇帝,而被打入另册的成员。 刘彻就算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能不顾及先帝的颜面和他自己的名声。 如今,徐悍站出来,给刘彻提供一条新的攻朝思路,不仅仅解决了刘彻一直困扰的战略问题,更给了刘彻与之接触了解和封赏的机会。(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晚上9点的火车回南宁,大概后天能到~~~~ 嗯~~~总算结束了长沙旅游活动,可以回去好好写了~ 第四百三十二节 庙算(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松兹候的意见,朕以为很不错!”刘彻略带欣赏的褒奖着。∈↗ 松兹县,他即位以来,就一直想着把它当成典型,搞成类似后世天朝‘农业学大寨’一样的典型。 因为,松兹县,就是西元前的世界,人类战胜自然的绝佳例子。 而且,其境内规划合理,设计科学的水利系统,是当前环境下,最符合现实也最可操作的一个模式。 要知道,根据刘彻掌握的情况,松兹的所有水利设施,包括运河、人工水库以及人工湖泊、池塘,全部都是徐悍与其父亲徐厉带着自己的家臣以及松兹的居民,靠着简单的工具,一点点挖出来的。 当下得了这个借口和理由,刘彻立刻就开始刻意得拉拢徐悍。 “朕觉得,这次讨不臣之朝鲜,就以徐卿为帅……”刘彻一屁股坐下来,对着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这最后一句问询,刘彻特意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群臣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天子这是已经决定了…… 虽然许多人心里都有些不服气,然而,在汉室,想改变一个皇帝已经决定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譬如先帝削藩,连丞相都一个劲的反对。 但,那没有用! 况且,军国庙算,本就是天子能一意孤行的事情。 于是,他们只能心悦诚服的拜道:“陛下明见万里,臣等愚所不能及也!谨奉诏,如命!” 这样。朝鲜之战的主帅就被定下来了。 徐悍自己都有些稀里糊涂,不太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天子就已经任命他为这次伐灭朝鲜的三军统帅了。 但作为三朝元老,还曾经单独统帅一支军队与匈奴对峙过的老将,徐悍不论是军事素养还是政治敏锐度,都是水准线之上的,闻言,立刻就跪下来,叩首道:“臣悍谨奉陛下之制!” 刘彻扫了一眼群臣,站起来,道:“既然诸卿都公推徐卿。朕就命徐卿为左将军,赐节印,执掌大军,出征朝鲜!” 本来,按照程序,像这样重大的事情,刘彻必须还要拿到朝议上,经过丞相三读,群臣无异议和反对声。才会正式任命。 然而,刘彻现在不想等到朝议了。 因为,马上刘武就要来了。 刘武一来,他必然会为自己的手下韩安国以及张羽争夺主帅之职。 可惜。刘彻是说什么都不会将主帅的职位交给一个有诸侯王背景的臣子——哪怕这个臣子现在已经专职,成为了汉臣。 更何况,朝议三读。本来就是走个程序而已。 皇帝定下的决定,大臣们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效! 甚至有时候皇帝还会耍无赖——明明所有人都反对,但皇帝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譬如不给大臣发言的机会,又或者安排一堆托挤掉和占用一堆可能会反对的臣子的发言机会。 这样,就营造出了朝廷一致决定,就某某事件,委派某臣主持的假象。 譬如先帝任命晁错主持削藩,就是通过这么个无赖的办法,在朝议上光明正大的通过的。 然而,此事不似先帝削藩,涉及到决定谁为主帅这样的事情,原则上,刘彻还需要得到东宫太皇太后的首肯。 这样一来的话,假如刘彻拖到朝议上,那么,很可能,刘武就会从中耍花样,将韩安国或者张羽放进备选名单中,然后通过太皇太后,拿到主帅的位置。 这个可能性虽然很小——因为这样做,等于打刘彻的脸,导致西宫(未央宫)与东宫(长乐宫)之间的矛盾激化。 但也不能不防。 毕竟文青们的大脑回路,一般人是很难猜测的。 他们可能会因为傲娇、顽固或者幼稚等一大堆原因,干出许多明显与常理相悖的勾当! 刘彻正想着刘武的时候,殿外就传来了宦官独特的嘶哑唱名之声:“梁王面圣!” 然后,刘彻就看到了有些日子没见的梁王刘武带着他的左膀右臂韩安国与张羽迈步走进大殿。 “臣刘武拜见陛下!”刘武走到殿中,还算恭敬的对刘彻一拜:“恭问吾皇安康!” “朕躬安!”刘彻笑着走下龙榻,步下御阶,扶起刘武,亲切的道:“长安炎热,将皇叔从甘泉宫请回来,是朕有要事相商!” 刘武这些日子,一直陪在东宫太皇太后身旁。 最近,长安城的炎热远超去年同期,所以,太皇太后带着东宫的众人一起去了甘泉宫避暑,享受温泉去了。 自然,刘武也跟着过去了。 所以,考举这段时间,刘武实际上并不在长安,而是一直在甘泉宫陪着老太太。 不得不说,刘武这个文青,确实是个非常孝顺的儿子。 自打他来了长安以后,每日都要给太皇太后请安三次,甚至,太皇太后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刘武都要过问和插手。 不论刘武这么做是否有他的个人动机在其中,最起码,这样做,给他刷了不少声望。 也难怪太皇太后一直将之当做自己的贴心小棉袜了。 甚至曾经有过想让刘武即位的想法…… 倘若是刘彻刚刚登基那会,刘武别说像现在这样天天刷声望了,便是连长安,也不许他来。 现在嘛…… 刘彻看着刘武,眼中只有三个字:冤大头! 刘武的梁国,是非常富庶的。 府库中的积蓄,虽然还比不上刘彻的少府府库存款,但也相差不远了! 尤其是去年平叛战争,刘武在吴楚可是捞足了油水,别的不说,吴楚境内的藩王财产以及附逆贵族、地主、官僚的家产、土地以及奴仆,几乎被汉军与梁军瓜分一空。 根据刘彻掌握的情报,刘武的梁军起码抢到了三成以上的份额。 而根据后世的史书记载,梁孝王刘武的府库财产,足足有数十万万钱。 这笔钱,几乎能与汉室一年的财政收入相媲美了。 但很可惜,刘武这个文青拿了这笔钱,没有用在改善人民生活,兴修水利等方面。 这货跟小猪一样,穷奢极欲,特别是在刺杀袁盎一案被揭露,彻底丧失了朝廷信任以及登临皇太弟的机会后,这货比小猪还疯狂。 他修建的梁园,周长数百里,几乎就是一个翻版的上林苑。 他的王宫,富丽堂皇,连未央宫都比不上。 他的王陵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根据后世考古发掘的发现,梁孝王墓,斩山为廊,穿石为藏,气势恢宏,磅礴无比,结构复杂。 这货给自己的陵寝建造了如同生前一样的王宫,配置了客厅、寝宫、马驷、兵器库、演武场、兵营以及冰窖、奴仆居所等等。 刘彻不明白了——一个死人要冰窖干嘛?做冰淇淋吗? 至于陪葬品,那就不比小猪那个败家子差多少了。 精美的壁画,精致的金器,这些只是寻常的玩意。 完整的鎏金车马器,几乎能与秦始皇兵马俑相媲美的骑兵俑、步兵俑,成群结队,这些依照规矩制度,都是只有天子才能享受的陪葬品……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货居然还给自己的陵寝厕所配置了精致的坐便器…… 嗯,就是后世现代的坐便器,虽然是石质的…… 为了方便死后还能继续与自己的王后吟诗作赋,游览他的国度。 刘武居然还在他的陵寝之中修建了一条地下隧道,直通他老婆的王后陵主殿。 这条隧道,就是后世神话传说中的黄泉路的原版…… 但是…… 这货给自己的地下王宫堆了这么多宝贝,到头来,却还是便宜了别人。 东汉末年,摸金校尉在曹操的带领下,凿开了刘武的墓葬,然后,挖出来了数万斤的黄金…… 之后,历代摸金校尉纷纷来到这个祖师爷们工作过的地方朝圣和发财…… 就这样被盗了两千年,到天朝建立,居然还能挖出大批金银器以及完整的大量文物…… 只能说,刘武这个败家子,败家败的刘彻心里都在滴血! 与其让刘武日后带着这么多的财富到地下,然后养活摸金校尉们,刘彻觉得,不如将这些财富用在开拓疆域,开垦土地以及殖民的事业上。 但,怎么让刘武心甘情愿的掏出钱来,那就要看刘彻自己的忽悠本事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马上要去坐车回家了~~~~~~~大概明天早上能到家吧~ 第四百三十三节 忽悠(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热情的拉着刘武的手,走到徐悍面前,面带微笑,无比亲和的介绍了起来:“皇叔来得正好!为皇叔引荐一下,这是朕刚刚任命的左将军徐卿,将主导对朝鲜的征讨事宜!” 刘武闻言,脸色顿时就有些发白。》 但刘彻就像完全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道:“徐爱卿乃是三朝元老了,当初太宗孝文皇帝时,曾驻屯棘门,与北虏对峙!” 在中国能被称为虏的敌人,从来都是国家的生死大敌。 以对政权的威胁来看,北虏南虏什么的,向来都是仅次于内部的叛乱分子以及农民起义的可怕敌人。 而曾经与这种级别的敌人掰过腕子的人,自然就有资历了。 在中国,资历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有它,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但没有它,肯定是处处受制。 徐悍也很配合,闻言,立刻就对刘武恭身道:“臣悍见过大王……” 刘武顿时就被噎住了。 任凭心里有天大的不满和委屈,也只能咽下去。 刘彻这一招,学的是他老爹前世后来对付刘武的招数。 刘武是个文青,好面子,爱风光。 常常一顶大帽子压下去,刘武再怎么不愿意,也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正是被皇帝老爹坑了n次,坑出了心理压力,最后刘武才会出现逆反,铤而走险,雇佣杀手刺客。行刺朝廷大臣。 这就好比一根弹簧,你一直压。一直压,总有一天。它会反弹,你曾经压迫的力量有多大,反弹的力道就有多大。 刘彻对此自是心知肚明。 但他毫不畏惧。 大不了不过是被太皇太后埋怨一句:皇帝果杀吾儿。 至于刘武会不会被坑惨了,愤而举旗造反? 这个刘彻从不担心,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何况文青? 当然了,打完一巴掌,必然要给一颗甜枣。 不然。刘武凭什么又出兵又出钱?他又不是白痴? 像前世老爹那样的做法,在刘彻看来,完全就是杀鸡取卵,也破坏了国家的信誉。 刘彻旁若无事的笑着道:“皇叔放心就好了,有徐爱卿在,朝鲜必然手到擒来,至迟在明年春天之前,朕就会下诏,敕封皇弟为朝鲜王!” 刘武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朝鲜虽处江湖之远。更非中国传统的范围之内。 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幅员上千里,大小数十城的大国。 而且。卫满朝鲜对朝鲜开发的还算可以,起码,人口还是比较多的。再从内陆迁徙移民,应该是可以达到两百万到三百万左右的人口。 这样一个藩国。放在汉室来说,已经不小了。 当世能与朝鲜比肩的。也就他的梁国,刘将闾的齐国以及刘泽的燕国了。 既然皇帝都当着群臣尤其是丞相的面再次确认了一定会封他的儿子刘明为朝鲜王,刘武也感到很满足了。 顿时就将来之前,他的谋士羊胜说的那些话给抛在脑袋后面。 本来,羊胜都已经说服了刘武,一定要争取到征讨朝鲜的主帅位置。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韩安国、张羽的五万军队不会脱离控制,更可借机渗透到汉军中,将来,进可以窥视大宝,退可以保权柄不堕。 老实说,对这些,刘武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他心里更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对刘武来说,只要东宫太皇太后还在,他就不怕任何阴谋手段。 有老母亲在,哪怕天子,也动不了他分毫。 这就好比一个亿万富翁是绝对不会去考虑明天早餐有没有的问题的。 他们只会考虑,明天早上是吃牛奶还是干脆去空运一条金枪鱼回来做寿司。 更重要的是,刘彻一直以来给刘武的感觉,都是对他这个皇叔无比尊重和信赖,又是准许赞拜不名,又是给予剑履及殿的特权,还特批给予天子仪仗,准许出入称警,行文用制,禁中骑马。 如此一来,刘武实质已经能跟天子一样,威风八面,还不用去头疼那些琐碎的杂事政务。 对于一个文青来说,面子得到满足了就好。 刘武现在就感觉,自己的面子已经得到了满足。 既然如此,那么,谋士的意见和建议什么的,那就可以丢到垃圾桶里去了。 反正,他养着那些谋士,也只是为了妆点门面的。 他真正喜欢的,永远都是那些能做出优美诗赋,用华丽的辞藻,来描绘风景的文人。 于是,刘武恭身回礼道:“陛下信重,臣铭感五内!” 刘彻呵呵一笑,道:“皇叔,朕年少,于军国大事,所知不多,皇叔长者,国之栋梁,向来为朕所信重,朝鲜征伐之事,还请皇叔给朕做些参谋,给些意见……”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刘彻却一点要请刘武出谋划策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赶在刘武说话之前,就继续道:“在皇叔来之前,众臣一致以为,自齐地出楼船,泛海登陆朝鲜,是最佳方案,朕已经看过地图和情报了,觉得此议确实不错,不知皇叔以为然否?” 刘武能知道个什么? 去年吴楚之乱,刘武除了在睢阳坚决抵抗这一点确实值得褒奖外,几乎没有拿出过任何值得赞赏的提议。 睢阳保卫战中,这货更是一天七次派出使者向长安告状。 到今天,刘武还对周亚夫一肚子的意见。 但,作为文青,刘武拥有文青们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就是不懂装懂。 他咦咦哼哼几声,符合着刘彻道:“陛下明断,臣岂有什么意见?况且以臣看来,泛海而击,确可出其不意,兵法云:以奇胜,以正合……” 刘彻连忙装出一副洗耳恭听,专心致志的模样。 但心里面却是不以为然。 出其不意? 嘿嘿,跨海攻击、登陆,可不是什么出其不意! 这可是一项涉及科学的军事行动。 别说是现在,就是两千年后的天朝,望着台湾海峡,渡海登陆,依然是一个大难题。 这其中牵扯到的种种调度和配置以及舰船的出发时间,编队,航向等等问题,都需要一个庞大的团队来安排、计算,分配任务。 是以,其实,渡海攻击的成本和风险,其实是远远大于,走燕国,经辽东郡向朝鲜用兵的。 当然,刘彻也可以不考虑这些问题,跟小猪一样,简单粗暴,不顾伤亡的下令大军渡海。 但那样的话,一旦遇上风暴或者海难,那损失,就足以令人欲哭无泪。 刘彻永远记得一个真理:打仗,有利可图,才会使人趋之若鹜,倘若亏本,就算上层强力推动,下层也会全力反对。 像后世的米帝,一场沙漠风暴,干翻了萨达姆,顺便送了毛熊下地狱,顿时吃的满嘴流油,膘肥体壮,连说话都嗓门大了起来。 可到了新世纪,一场阿富汗战争,一场伊拉克战争,亏得内裤都赔了进去,这时候,米帝国内不仅仅群起反对,无数人反战,就连原先的主战派,都拼命撇清自己了。 而在西元前的世界,战争倘若不能带来收益,那下场可就比米帝惨多了。 轻一点,可能会导致主和派势力迅速坐大,从此汉室再不敢轻言战争,严重一点的话,更会导致巨大的政治事故,因战争而发生兵变乃至政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刘彻不仅仅要用最合理科学的方案来布置作战任务,还要尽可能的让参战官兵,人人利益均沾。 就像秦朝那样,只要对外战争获得胜利,参战官兵不说人人发财,只要出现一批暴富之人,那么,下次再对外作战,那肯定是人人争相恐后,士卒将校舍生忘死。 历史的帝国,都是如此建立的。 如前代的秦朝,西方的亚历山大,罗马,乃至后来的西班牙帝国、日不落帝国、美利坚帝国。(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开始努力更新~ 第四百三十四节 忽悠与变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牵着刘武的手,走到悬挂着齐鲁地区地图以及辽东、朝鲜等地区的地图的墙壁前,感慨着道:“皇叔请看:朕欲兵分两路,一路由左将军统帅齐、淄川、胶东、胶西楼船舰队,自齐地泛海,直取王险城,另一路,朕打算以驸马都尉义纵为将,统帅羽林卫以及燕、辽东诸郡郡兵,渡过呗水,直插朝鲜腹心,皇叔久历战阵,当可给朕提些意见……” 刘武对军国大事,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而且,那个文人不喜欢纸上谈兵呢? 反正嘴炮可以随便开,万一要是出了纰漏,那就肯定是前方的将军没能贯彻自己的意图,决断失误所致。 当下,刘武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开启了自己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旅。 他指着地图上的齐国以及胶西、胶东、淄川等国,大大咧咧的道:“回禀陛下,臣确有些愚见,臣愚以为,齐人怯懦,而鲁人惜身,非足以委以大事者!” 得,开地图炮了! 刘彻眉毛一扬,不过…… 话又说回来,这地图炮开的,还真有些符合普世价值。 在中原地区,尤其是北方的中国人看来,齐鲁地区的人,真真是无药可救的胆小鬼和吝啬到了极点的守财奴的综合体。 这个认知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群人的看法,而是多数人所共认的一个常识。 就连后来太史公司马迁都说:齐人怯于众斗,勇于持刺,故多劫人者。 至于鲁人:地小人众。敛啬…… 而齐鲁地区之所以会这样被人画成靶子,连躺在地上都能中枪。 在刘彻看来。其实是一小部分齐鲁地区的贵族士大夫阶级留给人的印象太过糟糕了! 想当年,秦王扫**。就连最弱的燕国都有荆轲刺秦王的反抗和呐喊。 其他诸国也都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唯有齐国,不战而降…… 颇有些数十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人是男儿的味道。 楚汉争霸中,齐人更是再次打了一次酱油。 特别是楚汉争霸后期,项羽乌江自刎后,鲁地的贵族儒生集团们表演的太过分了。 在天下人,尤其是北方的贵族士大夫阶级们看来,你们鲁人不是说要给项王殉葬吗?宁死不降吗? 尼玛大爷带了几十万大军来了,你们就降了? 这算个什么事情? 裤子都脱了。你丫给大爷我看这个? 这一来二去,自然而然,齐鲁地区就成了北方人印象中的嘴炮大军根据地。 这话呢,其实也没错…… 齐鲁地区的贵族士大夫阶级以及文人集团,基本上都是靠着嘴炮混日子的。 但是…… 齐鲁的农民,战斗力可不小! 特别是胶西、胶东的渔民们,可是这个时代中国最敢冒险的群体。 自打算发展航海事业后,刘彻就命人收集天下各郡的渔业资料,结果发现。齐地的胶东和胶西渔民最多,而且捕捞的大都是海鱼…… 敢冒着随时可能丧命的风险出海捕捞的人,岂会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况且,历史也证明了。齐鲁地区不是缺乏能征善战的战士,而是缺乏能带领军队勇敢作战的将军、官员! 当孙膑之时,谁敢说齐人怯懦? 当田单之时。谁又敢说齐人除了嘴炮就不会别的了? 只能说,齐鲁地区的百姓是被自己上层那群贪生怕死。贪图享受的贵族官僚士大夫给坑了的可怜人。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说出口,那齐鲁的儒生肯定要撒泼打滚耍无赖。 刘彻微微笑着,看着刘武没有说话,等着刘武自己跳坑。 刘武却是兴致越说越高,对齐鲁地区的暴发户和那帮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儒生,整个汉室朝野,其实看得起,也没几个。 于是,刘武对齐鲁的民风习俗大加鞭挞了一番后总结道:“臣以为,征伐朝鲜,请陛下用我中国子弟就足以了,至于齐鲁之众,就不必上阵了……” 刘彻一听,笑容更盛。 中国这个词汇,在古代分广义与狭义两种情况。 刘武此时所说的,毫无疑问,是狭义的中国。 指的就是传统的中原地区,尤其是以雒阳为核心纽带的河东、河西、河南,但刘彻知道,刘武指的,实际上是梁国。 不得不说,文青的思路,总是很容易就被猜出来的,特别是刘武,这位大汉皇叔有着根深蒂固的小资情结,顺风时容易得意忘形,一旦逆风,立刻六神无主,病急乱投医。 不管是去年的吴楚之乱,还是前世后来的雇佣杀手刺杀朝廷大臣,都将刘武的这个特性暴露无遗。 而现在,刘武正是他最得意的时候。 唯一一个能在法理上压制他的皇帝兄长死了,新登基的天子,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少年,东宫太皇太后又是他最大的靠山。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武心里面已经悄悄的拿自己与周公作对比了。 自比周公的刘武,当然渴望更多的人的认同以及更多的褒扬与赞美。 刘武现在感觉,文人们写诗作赋来捧他的马屁,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他得做出几件足以名垂青史,让后人仰视的成绩出来。 而这次朝鲜攻略,对刘武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刘武此刻,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此次征讨朝鲜,以汉家兵锋,朝鲜必是无可阻挡!”刘武在心里想着。 此事,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肯定能得出汉军必胜的答案。 朝鲜国小民寡。而且腹背受敌,他背后的真番、马韩等国。早就跑来长安朝贡和表忠心了,汉家大军一出。卫满朝鲜注定要灭亡。 唯一的疑问只在于,朝鲜人能抵挡多久? 刘武在心里稍稍算了一下,就觉得,朝鲜人能抵挡汉军一个月,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以汉军刚刚经历过吴楚叛军的精锐之师,碾压一个夷狄小国,还是那种连南方三越都不如的小国,在刘武看来,肯定是手到擒来。 这么想着。刘武就迫不及待的道:“朝鲜无道不臣,天人共怒,陛下兴王师讨不臣,天经地义,臣虽不才,也愿效犬马之劳!” 刘彻等的就是刘武的这句话。 他呵呵一笑,道:“皇叔有心了,朝鲜孛逆,朕自当诛之。只是,朕之所虑,在于朝鲜民众!” 刘彻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朝鲜君臣孛逆。小民何辜?大战之后,必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朕每忧于此。心有不安……” “陛下圣仁,倘若朝鲜君臣知陛下之心。必羞愧而死!”刘武立刻送上一个马屁。 刘彻踱了一步,他自然清楚。刘武想干嘛。 他想在这次对朝鲜作战中出风头! 就算竞争不到主帅的位置,恐怕,他也想在其中留个名。 但,刘彻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军队,只能也必须由他自己掌握。 其他任何人,就是儿子老婆,也不能插手。 这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基! 但是,之后朝鲜的开发,以及建设,却是需要刘武来出力了。 这也是刘彻愿意将朝鲜交给刘武的儿子的原因。 以刘明为朝鲜王,不仅仅是要拉拢和麻痹梁王一系,更大的目的,还是树立一个榜样,一个实验区。 反正,朝鲜那边就算出了问题,走了岔路,那也影响不到汉室。 所以,很多想法,在朝鲜就可以放开手脚,大胆的去做了。 刘武哪里知道这些? 他顺着刘彻的话,道:“陛下勿忧,臣已经准备好了工匠与吏民,朝鲜一下,臣立刻就命他们动身,前往朝鲜安抚黎庶,建立衙门……” 刘彻闻言,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 虽然刘彻本意也是让梁国来承担朝鲜的开发费用以及初期的建设费用。 但刘武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刘彻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好歹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刘彻勉强挤出些笑容,道:“皇叔有心了!” 算是认可了刘武的做法。 也让刘武心里,更加肆无忌惮了。 本来,刘武方才那句话出口,心里也有些后悔,因为,未经天子许可就自作主张,这多少有些暨越了,但,现在人家皇帝都不在乎,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时,刘武完全浑然忘却了他的亲叔叔淮南厉王的故事。 在刘武看来,淮南厉王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无论如何是没法与他相比的。 况且,有太皇太后撑腰,他又怕什么? 只要不扯旗造反,谁又能制裁他? 心中没了顾忌,刘武说起话来,就更加的嚣张了。 他对刘彻微微躬身,道:“陛下,此次伐朝鲜,臣请以臣所献之五万军队为主力,好叫四夷看看,我汉家君臣团结如一人的模样!” 若是一年以后,刘彻把那五万人消化掉了,他自然乐得如此,可是现在…… 肉都没消化,强行吞咽,只会有一个结果:消化不良! 所以,刘彻这次根本就不打算让韩安国、张羽的军队上阵。 但刘武还是要忽悠的。 刘彻笑了笑,道:“皇叔所言,朕也觉得可行……只是……” 刘彻看了看身后的臣子们,毫不犹豫的把锅丢了过去:“大臣皆曰:高皇帝祖制,士非教不得征,韩安国、张羽所部固然精锐,可如今还在整训期间,贸然出征,乃是对将士们不负责任,也违背了高皇帝的教训,朕不为也!” 不得不说,刘邦定下的这条规矩。在刘彻看来,确实是汉室为数不多。与后世齐平的制度。 此时,这个大帽子甩出来。刘武一时间也没了说话的理由了。 只是,在心里,刘武对周亚夫的敌视又深了几分。 暗暗下定决心,继续在太皇太后面前给周亚夫上眼药。 可怜的周亚夫,不知不觉,就给刘彻当了mt,拉稳了仇恨。 不过,话又说回来,臣子不就是拿来背锅的吗? 刘彻正准备回头跟臣子们说点什么。 忽然…… “报!” 一个背负着紧急传令的使命的士兵。被插着象征着十万火急的令箭,一路狂奔,畅通无阻的跑进殿中,看到刘彻,立刻跪下来,道:“报!陛下,辽东郡八百里加急军情急报!” 说着,他就将一个密封的竹筒呈递在手上。 一个宦官接过来,递给刘彻。 刘彻心中狐疑了一下:难道朝鲜人作死主动进攻了? 然后。他就拆开那密奏。 只看了一眼,刘彻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天助我也!天命在汉,朝鲜败亡,指日可待也!”刘彻拿着密奏。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不怪他失态,实在是这个消息太好了! 密奏中只有一句话:东夷濊君南闾氏携全族二十余万口,拨乱反正。 刘彻立刻走到地图前。看起了朝鲜的地图。 在地图上,朝鲜的版图之中。有一块巨大的地盘上,插了一面小旗子。上面写了一个名字:濊人。 通过地图,刘彻很清楚的看到了,朝鲜的版图,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与匈奴联络的通道——濊人的地盘,恰恰就卡在朝鲜与匈奴联络的通道上。 历史上,小猪就是先得到了濊人的效忠和归顺,并在濊人的地盘上设置沧海郡,进行管辖,数年后,发动灭朝鲜战争。 此事,刘彻本来都忘了,但濊人一投奔,他立刻就想起来了。 而且,濊人归顺的影响,还不至于此。 首先,濊人归顺后,就意味着朝鲜国内还有更多的部族处于动摇之中,也就说是,刘彻只要军事与政治双管齐下,朝鲜问题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予以解决了。 甚至可能不需要楼船舰队冒着风险进行两栖登陆——作为穿越者,刘彻深知,颜色革命,可比战斧导弹厉害多了! 其次,刘彻或者说汉室,喜当爹了。 因为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那么在后世的历史上,未来会有部分濊人,或者说已经有濊人泅渡到了霓虹,成为了后世霓虹人的祖先。 你要知道,在汉代典籍记载中,濊与倭是同义字……准确的说,倭是濊的通假字…… ……………………………………………… 数日前。 朝鲜国国都,王险城。 此时,正是一年中,王险城风光最美好的时节。 绚烂的杜鹃花,开满了整个城市,田中的粟苗,也到了将要成熟的时候。 只是,与这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相比,朝鲜王宫之中,却是一片死气沉沉,人人都是愁眉苦脸,就连往日的奢华燕饮与歌舞之声,此时都已经消逝一空。 整个朝鲜王国的上上下下,此刻,一片哀嚎之声。 自从半个月前,驻扎在呗水的一个脑子被驴踢了的军官带人袭杀了那个汉朝的辽东郡东部都尉后,整个朝鲜,立刻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 数月前,汉室天子的诏谕中,可是说的明明白白: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招呼已经给你们打了,谁要再不听,休怪哥哥我杀人了! 倘若仅仅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毕竟,朝鲜君臣觉得,有匈奴爸爸在,汉人也未必真敢出关。 可随即,派去匈奴的使者回来告诉朝鲜君臣:匈奴人认为,汉匈盟约已定,朝鲜属于长城之内,归汉朝皇帝管辖。 换句话说,当了朝鲜五十几年保护伞的匈奴爸爸忽然告诉朝鲜君臣:嗯嗯,哥已经跟汉朝皇帝拜过把子了,你们归汉朝皇帝处置。哥不发表意见。 想象一下,后世的呆湾。忽然有天清晨醒来,发现对面的天朝大军已经磨刀霍霍了。可米帝爸爸的第七舰队却回复:这是天朝内政,俺们不干涉…… 呆湾有多如丧妣考,此刻的朝鲜,就有多么沮丧。 没有匈奴爸爸撑腰,就凭朝鲜这小胳膊小腿的,别说是抵抗汉室的精锐了。 就是燕国和辽东的驻军,也能轻松吊打朝鲜那不过万千人的常备军。 在东亚这块地盘上,事实证明,决定这里命运的。只有匈奴与汉室。 而朝鲜的悲剧,恰恰在于此。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朝鲜王卫准慌乱的对着自己的贵族大臣武将们问道。 “大王,臣以为,我们应该整军备战,征调所有的奴隶和农民,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汉朝未必就能渡过呗水天险!”有人颇为硬气的道。 但,此话,别说是那人了。就是卫准自己都不信! 朝鲜的人口太少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国内的贵族中,有不少的人。本身就是亲汉的。 作为一个与汉室毗邻的国家,卫满朝鲜,想要隔绝汉朝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事实是:跟真番、马韩一样,朝鲜国内。思念故乡,甚至愿意给汉室大军带路的人。不知道多少! 要不是因为国内的亲汉派势力越来越强,朝鲜吃饱了撑着要去认一个匈奴爹? 说到底,朝鲜选择亲匈奴疏远汉朝,本质上是为了保持独立自主。 不然,没有匈奴撑腰,国内那些觉得汉朝是天堂的贵族农民甚至奴隶早跑光了! 可以想象,一旦汉军开到,现在殿中这些贵族将军,起码有一半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即使是最反汉的那些当年的罪人后代,叛军后嗣,心里面恐怕多多少少也打起了以他卫氏父子头颅来保身家平安的主意。 这不是什么杞人忧天,而是实实在在,正在进行的事情。 卫准,可是他那几个蠢货儿子,作为一个从襁褓中即位,被人当成木偶一样操纵了二十年,还能夺回权力的国王,卫准的耐心与智慧,都是在水准线之上。 他可不信,这殿中都是忠臣孝子,会愿意为了他卫家流光最后一滴血。 “不可!”又有人道:“大王,如今长安天子震怒,据闻以命辽东郡郡兵动员,根据探子回报,就连燕国的郡兵,也开始集结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人!那可是燕人啊! 百余年前,在中国内战节节败退,屡败屡战的燕国鱼腩,给朝鲜这个国家留下太多恐怖的回忆。 卫氏朝鲜政权中的土著贵族,或许不会害怕长安的三辅兵,但绝对畏惧那些从燕地杀过来的征服者。 当年,卫满以千余叛军残部以及两千多号罪犯,袭击王险城,发动兵变时,就是让部下穿上了燕国的军服,用燕军武器,结果,偌大的王险城,上万的守军不战而逃…… 即使在今天,燕兵之于朝鲜土著,几乎就等于超级赛亚人。 “燕兵要来了……”无数人手足无措。 毕竟,比起从没见识过的中**队,曾经杀的朝鲜人丢盔弃甲,一溃三千里的燕兵,才是最让人畏惧的! 但另一批人却在暗自庆祝。 “王师要来了!”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啊!” 无数个念头在这些人心里流转。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亲汉派。 但,这些人心思再快,也没有另外一人快! “报!”殿外一个武将急匆匆的跑进大殿,跪下来禀报:“启禀王上,濊君南闾率全部二十五万口,投了汉人了!” 顿时,整个大殿一片鸦雀无声,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所谓濊君,是朝鲜国内最大几个部族首领之一,濊,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早在商周时期,他们就已经活跃在历史上了,直到今天,濊人的分支多如牛毛,甚至朝鲜半岛上多数的土著民族都能跟濊人牵扯上关系。 而卫满朝鲜国内的这个濊人部族,是目前所有濊人分支中最大的一支,人口二十几万,在朝鲜半岛上算是一个巨无霸了。 更关键的是,濊人的地盘,正好隔在匈奴与朝鲜之间。 换句话说,随之濊人易帜,投降汉朝,朝鲜人再也不可能从匈奴那里一丁半点的援助,甚至,可能连派人去哭秦廷,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濊君,孤可待你们不薄啊!”卫准脸色苍白,咬着牙齿道。 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至于派兵讨伐? 姑且不说现在朝鲜军心士气皆无,一出发,恐怕没走到半路就要散了大半。就算能坚持到濊人那边,又有什么用? 濊人本身就有着自己的军事力量,这次投靠汉朝,必然能得到汉朝的军队援助。 而且,卫准心中此刻还有着一丝丝的幻想:汉朝皇帝要是能吃了濊人的人口地盘后,心满意足,自己再赔礼道歉,缴纳一笔贡赋,发誓从此臣服,或许能挽救危机? 此时此刻,卫准心里再也没有什么自立、独立一类的概念了。 在大厦将倾时,他所求的,只是保全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 ………………………………(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三十五节 宣传与冲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濊人的归顺,瞬间就压过了刚刚完成的第一轮考举,成为了长安城最热门的话题。∽↗ 大旗党们坐在酒肆里,喝着小酒,拍着胸脯:“诸君可知,这濊人归顺,乃是圣天子下的一步暗棋,圣天子早知朝鲜卫氏脑后有反骨,故暗命辽东西部都尉彭吴,暗与濊君往来,许以大义,濊君果然拨乱反正,举族以地内附,断朝鲜、匈奴联络之道,使朝鲜立成瓮中之鳖!” “撮尔朝鲜,灭亡可期!” 这些人口才了得,说起来话,嗓门也特别大。 更关键的是,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话,又是濊人与北部都尉之间的秘密往来,又是朝廷几次三番的暗中联络。 寻常百姓谁知道这些,谁懂这些? 顿时就被他们说得激动无比,一种身为天朝上国公民的荣誉感油然而生。 特别是,关中的百姓,本就愤青居多,听了这些论调后,大家伙热血沸腾,纷纷道:“先生说的不错,朝鲜撮尔小国,安敢犯吾中国虎须?” 这时候又一个大旗党适时的站出来,在火里加一把柴。 他故作神秘,却又偏偏非常大声的道:“诸位有所不知啊,俺有个外甥的朋友的表舅在宫里当差,据说,当初朝鲜人袭杀东部都尉成公后,圣天子勃然大怒,对左右道: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又道:朝鲜多行不义必自毙!果不其然,濊君反正,朝鲜自食恶果!王师一到。怕是举国上下,立为齑粉!”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着根深蒂固的皇帝肯定是好的的思想。 老百姓们通常也不会去想太多。 因此。这话顿时就引起无数人的叫好声。 适时地,又有人鼓动道:“依俺看。这次攻伐朝鲜,上阵的士卒将校,恐怕要发财喽!大家伙想想看,去岁吴楚之乱,那些出征的士卒,谁不是背了许多财物回来,至于将校大臣,更是赚的盘满钵满……” 这下子,老百姓们胸膛里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关中百姓。自打秦代开始,就是中国最好的兵源。 而且,对于战争的狂热和好战程度,都是远超其他任何地区的。 因为,关中人知道,打仗,是能得到好处的。 在秦之时,一个立功的士卒,立刻就有媒人上门做媒。商人奉上礼物,官府礼敬有加。 汉室以来,虽然较之秦代,有所不如。 但对士卒的抚恤和赏赐。却是没有减少的。 所以,汉人没有什么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想法。 恰恰相反。在这个文官集团还没有开始统治的时代,底层民众唯一的没有限制的上升通道。就是通过战争,立功。授爵,授官,授宅。 朝鲜虽穷,虽然偏远,但那好歹也是一国,国都中必然有着数十年来的积蓄。 只要破了朝鲜国都,那还不是…… “不行,俺得回家,叫俺家大人给俺去跟里正说说,俺也要当兵!”当下就有着许多人在心里动起了心思。 北方的农民,可不是内陆的齐鲁地区的农民。 北方的农民每年冬天都要接受一个月的军事训练,掌握基本的军事技能和组织技巧。 然后,每个男子二十三岁后,都要服两年义务兵役,一年是在长安的南北两军中实习,一年到边郡戍边。 换句话说,在北方,凡二十五岁以上的农民,基本上,遇到战争,直接可以拉出去,披上甲胄,拿起武器,就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或许,在某些郡县,这个制度可能已经松懈了一些。 但在关中,这个制度,直到今天,还是被严格执行的。 因为,刘氏向来就是把关中当成自己最后的大本营和根据地来建设的。 当然,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战争。 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想要发出来。 酒肆中,一个儒服男子,看着这一切,眉头皱了起来。 “怎能如此?关中之民,不习仁义,不用道德,反以武力相威胁,真真是礼乐崩坏,人心不古啊!”这男子心中想着,只觉得胸膛里烦躁的很。 想他自鲁地奔波千里,来到长安,希冀以文章道德礼仪求上进。 可结果,进了考举的考场,他愕然发现,特么的考举不考文章,也不考仁义,通篇要嘛就是问些无聊的问题,要嘛就是问些算术或者乱七八糟的琐事。 在他眼中,本该是为国选才,选取那种经世治国,有着完美人格与道德的宰相之才的考举,却沦为了下里巴人的欢宴,一群泥腿子与暴发户,不过念了几天书,也居然牝鸡司晨,想要做官了! 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得! 他的许多朋友都议论说: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他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如今见了关中百姓,居然为了钱财和发达,就一个个踊跃参加,报效国家。 心中的怒火更是按捺不住了。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 无数的长辈也告诉他:以暴制暴,逞匹夫之勇,终不得长久(如暴秦),只有广施仁义,以道德教化四夷,才能长治久安。 甚至,他的长辈们,每日念在嘴边的话都是:以德报怨,方为君子之道。 此刻,见了泥腿子们,居然都叫嚣着战争,杀光朝鲜人。 他心里再也不能忍耐不住了。 你们怎么可以对朝鲜如此喊打喊杀呢? 你们配吗? 国家大政,军国庙算,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真是礼乐崩坏! 人心不古! 他嗦的一下站起来。考举的不顺利,其他学派士子的讥笑。特别是,就连同属儒家的一些派系。也拿着一种狐疑的眼光看待,还有长安贵族以及权贵们,只追逐那些黄老、法家的士子,对他这样出身儒家圣地鲁地的士子,不屑一顾的神态——就他妈连墨家都骑到头上耀武扬威了! 当今天子甚至在上林苑专门给墨家腾出了一块地方…… 这些种种过去的不愉快以及难堪、压抑,此刻,顿时如火山爆发一样,宣泄了出来。 或者说,以前。面对墨家,他打不过,面对法家,他说不过,至于黄老派?不是官二代,就是贵二代,他扛不住。 而对于平民百姓,尤其是这酒肆中,绝大部分的百姓。都属于黔首时,他终于找到机会爆发了。 “一派胡言!”他高声的道:“圣天子安会说什么‘敢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样的话,兀那汉子。尔可知,谎称圣言,乃是死罪!” 单以嘴炮实力而论。只要不扯实际,单就理论。进行空对空,当世就是法家。也要在鲁儒面前甘拜下风。 这男子显然对这些嘴炮技能掌握的十分熟练,一开口,就先扣个大帽子过去。 反正,在他看来,像这样的宫禁秘闻,岂会被小老百姓们知道? 而且即使那个人所说的,确实是真的,谁又能给他证明? 只要没有人能给他证明,那他就是矫诏! 矫诏可是三族的大罪! 当年,枳候薄昭,堂堂国舅,都因为矫诏,而被迫自杀! 按照常理,他这么做没错。 在最初,酒肆中的人,也确实被吓到了。 但是…… 他忘记了,这里是关中,是长安,是天子脚下! 在这里,刘氏密布探子,进行舆论的操作,尤其是新君即位以来,对操纵舆论,宣传工作格外重视,单单是拨下去进行宣传的经费,就几乎相当于过去九卿级别的衙门的开销了。 更不提,如今明面上负责宣传工作的是天子近臣司马相如,而实际上主持宣传工作的,却是天子身边的心腹近臣:王道。 过去数月以来,王道按照刘彻的命令,招揽了大批的无业游民和游侠,进行相关的宣传动员。 而今天在这个酒肆中的那三位大旗党,毫无疑问,俱是被收编的宣宣。 倘若在天朝,这种被金钱收买,为政府张目的爪牙,是被人骂做五毛的,别称:姓赵的赵家人。 属于过街老鼠,无论左派还是右派,发现了,肯定是唾骂不已,虽然两者针对的论点不同…… 但在如今,这份工作,属于国之爪牙,天家鹰犬,高大上的不行! 这些被收编的人,以前都是无业游民以及游侠,属于那种桀骜不驯,最不遵从社会秩序的人群。 这些人有个特征:不相信嘴炮,只相信拳头! “你说什么?”那个先前鼓吹自己的外甥的表舅是宫廷中人的男子猛的一下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骂道:“居然敢侮辱俺?好叫你知道,俺可不是好惹的!” 他橹起袖子,狞笑着接近那个儒服男子,足足七尺的身高,蒲扇一样的巴掌,瞬间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了过去。 游侠做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言不合,就开打,才是游侠的本质! 砰砰砰! 顿时,酒肆就只听到人体被砸到地上的声音以及那儒服男子的哀嚎声。 一刻钟后,游侠大概是觉得打够了,也或者是担心弄出人命,这才松手,朝那个已经被他揍的鼻青脸肿的男子吐了个唾沫,道:“这次算你运气好,俺最近读书了,讲道理了,要换了以前,俺非一剑捅了你不可!” 儒服男子看着对方,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撒谎,那人说的是真的! 要是以前,绝对会杀人! 而且,对方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证明他确实曾经杀过人…… 顿时,这儒服男子就吓尿了…… 是真的尿了! 裤裆都湿了一大片! “哈哈哈……”那游侠看到这一切,哈哈大笑:“俺算是知道,为啥当年高皇帝会讨厌你们这些家伙。又胆小,又没种。还没实力,偏偏喜欢唧唧歪歪。你们这样的人不招人烦才怪!” 酒肆中的百姓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不起儒生,尤其是齐鲁地区的儒生,这可是关中人的通病! 也是关中人的传统。 那儒服男子闻言,却是低下了头。 对方戳到了他的痛处! 当年,汉室的建立者高皇帝刘邦,可不仅仅是讨厌儒生这么简单。 他完全就是恨儒生,甚至是恨到了骨子里。 某次,刘邦在路上遇到一个儒生,一脚就把人家踹到了田里的泥巴中。还取下对方的帽子,在他帽子上撒了泡尿。 刘邦甚至曾经公开说:儒生不是腐儒就是竖子。 这句话给儒家造成了致命一击。 时至如今,关中人看到戴儒冠,穿儒袍的人,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骂一句:腐儒! 而看到儒生被打,关中人也多半会幸灾乐祸,倘若这儒生是自己作死,那更是喜闻乐见。 是以。尽管这儒生在酒肆中被揍了一刻钟,尽管门外就有巡逻的士卒,但一个人也没帮忙去叫士卒来干涉,更没有人去报案。 这儒服男子一咬嘴唇。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再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门外的巡逻士卒。 在他想来,自己立刻出门去找官府来抓人。应该是可以的。 “矫诏大罪,你们死定了!”这儒生心里狠狠的想着。然后捡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儒冠,像逃命般逃出了这酒肆。奔向在路上巡逻的一支卫队。 看到一袭黑袍的汉军,这儒生泪流满面,像见到亲人一样大喊:“我要报官,我要报官,方才有人在这酒肆中矫诏,还殴打鄙人!” 这些士兵一听矫诏两个字,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抽出了兵器,领头的军官,看着那儒生,非常严肃的道:“带路!” 在汉室,无论什么原因,什么人,只要跟矫诏两个字搭边,就是一个死字。 而相应的,抓捕矫诏的罪犯的官员、军官,立刻就能立下大功,封侯那是痴心妄想,但升官却是肯定的! ……………………………… 当夜幕降临时,刘彻却遇到了烦心事。 一天之内,长安城中发生了三十余起疑似‘矫诏’的事件,还发生了一百多起斗殴,死了三个人。 五官中郎将衙门不敢怠慢,立刻就将这些事情,上奏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看了奏疏后,自然知道,没有人矫诏,这些事情都是授意王道安排下去的做的宣传工作。 而且,五官中郎将衙门也核实了那些打人者的身份,都是密探,有着身份竹符和备案。 倘若没有死人,这事情也就这么算了。 但关键是死人了! 而且死的都是来自齐鲁地区的儒家士子! 这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任何政治派系都会抱团取暖,党同伐异,儒家尤为甚者。 而且,死者来自齐鲁地区,向来就是以撒泼打滚闻名天下的鲁儒一系。 所以问题就严重了。 别说鲁儒派系没有影响力。 确实,他们朝中没什么人。 顶多撑死了也就一个颜异。 但,就跟后世的公知们一样,鲁儒一系,有着庞大的舆论影响力,特别是齐鲁——吴楚地区,鲁儒派系影响极大! 譬如鲁申公,桃李满天下,他门下甚至有诸侯王弟子! 譬如那个去年死在长安的刘戊! 而且,再扯些关系的话,就连晁错,其实也跟鲁儒们多多少少有些香火情——晁错仕途的起点是以天子使者慰问尚书传人伏生,伏生授晁错《尚书》,这才使得晁错能脱颖而出。 除了这些外,如今的宗正刘礼,红候刘富,还有现任的中郎将卫绾,都能跟鲁儒扯上关系。 另外,就算这些人不为鲁儒说话,刘彻也得慎重对待此事。 不然的话,齐鲁地区的贵族士大夫恐怕就又要跳脚了。 此事,倘若处理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演化成南北矛盾。 那就麻烦了! 历来,地域矛盾一旦激化,都会让人投鼠忌器,甚至有时候国家不得不给予某些地区特殊待遇。 譬如后世的明朝就发生过有名的科举南北分榜。 刘彻看着奏疏,思虑片刻,然后就定下了决心,提起笔在奏疏上批复:高皇帝约法: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又诬告连坐,儒生侮人,其师长弟子家族三代中人,三年不得考举。 这就叫各打五十大板。 杀人必须偿命,这是汉法的核心精神,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是故意杀人,就一定要给死者一个交代。 刘彻也不愿意破坏这个立法的核心。 不然,今天,游侠们可以仗着自己是天子密探,杀人无罪,明天,列侯子弟,就敢骑着马当街撞死平民。 这个口子开不得! 但,假如鲁儒们以为,刘彻会对他们屈服,那他们就要大错特错了! 笔杆子算个屁! 枪杆子才是王道! 就以齐鲁那帮软蛋儒生,刘彻笃定,他们绝对不敢对自己的决定唧唧歪歪。 他们倘若不服,刘彻就会让他们服气! 历史上,齐鲁地区的儒生,可是出了名的墙头草。 五胡乱华,他们今天跟这个主子,明天又跪在另外一个主子脚下。 蒙元入侵,山东曲阜的孔家第一时间上表,祝贺蒙古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便一脚将对他们不薄的宋朝给踢到爪哇国。 朱元璋得了天下,这帮家伙立刻磕头。 满清入关,第一个带头剃发的也是他们。 甚至日本人来了,他们也照样跪舔…… 就这帮软脚虾的三板斧,刘彻都摸清楚了,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假如这三招不行,肯定立刻认错,假如统治者露出一丝想要强硬的态度,那他们立刻就跪地三呼万岁,天子圣明。 而这,不仅仅是后世证明了的事实,便是在如今,也是被历史证明过的。 假如鲁儒会有骨气,那中国男猪都能夺得世界杯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三十六节 收买(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室的动作雷风厉行,第二天,露布上就出现了对斗殴事件的处置命令。△ 参与打人的游侠、地痞,致人死亡的,按照情况轻重,处以死刑至徒刑不等,且不得赎买。 但,相较而言,鲁儒派系受到的打击更沉重。 所有被打者,全部以‘诽谤朝廷、妄议国政、侮辱士民’的罪名,终生禁止考举,且师长、家族兄弟子侄叔伯,师兄弟,连坐,三年不得考举。 这下子,鲁儒门固然如丧妣考。 但现阶段,他们还没有点亮‘骗廷杖’这个科技点,在表明了强硬的态度的汉室朝廷面前,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缩起脑袋,装作不知道有这么个事情。 毕竟,五十来年前,高皇帝刘邦可是亲自用刀枪剑弩,教鲁儒们应该怎么做人。 更关键的是,就连儒家内部的其他派系,也对他们很不友好,甚至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像混的比较好的宗正刘礼,红候刘富兄弟,还有中郎将卫绾,天子近臣颜异,都对鲁儒派系发出了严厉的警告:特么你们作死,别连累我们! 万一要是惹怒了天子,下令禁绝儒生为官,你们赔啊? 至于游侠们就更不敢吭声了。 几十年的猫抓老鼠游戏下来,游侠们对官府的敬畏,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游侠犯了事,被官府逮住,想活命?千难万难! 就算是那些有背景的大人物,也只能慌忙逃窜。躲避风声。 当然,牢骚自然是有的。只是,自古以来‘有活力的社会组织’的牢骚。从来不会引起统治者半分的注意。 这样熙熙攘攘了两天后,第一轮考举的成绩单公布了。 顿时,此事就压过了所有的事情,成为了舆论的焦点。 毕竟,不就死了三个鲁儒,抓了几个游侠要砍头嘛? 比起自家子侄的前途,这都是小事! 甚至连朝廷已经正式下诏,讨伐朝鲜这个事情在此事面前,都成了不起眼的小问题。 只是…… 在公布成绩单的同时。也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听到了天子对鲁儒的一句评价,瞬间,整个长安都知道了。 无数人议论纷纷。 连看着鲁儒的眼神都变了。 “嘿!他们之所以为夷狄张目的原因,是为了免得去爱自己的同袍!陛下的话,可真是一针见血,还人人能懂!”有人对着一个穿儒袍的士子,故意大声说道,瞬间就引起了众人的哄笑。 “圣天子明见万里,自然看得清楚!此辈满嘴仁义道德。实则吝啬自私,他们连对自己的妻小,也刻薄无比呢!”有人似乎去过鲁地,对鲁地的地主和贵族阶级。充满了恶意。 而实际上,鲁人在汉室的商业活动中,确是以吝啬闻名。但凡与鲁人做过买卖的,都清楚这一点。 要说不恶心。那是骗人的。 趁着这个机会,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落井下石的不亦乐乎。 那儒生见了这情况,连忙低下头,脸色雪白的逃的远远的。 “哎!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人心里感慨一声:“吾与鲁儒明明是两个派系,鲁儒确实顽固保守,不思进取,但我不是啊,我学的可是公羊学,奉的可是‘十世之仇犹可报’的理念……” 更多的其他儒家派系的领袖,则是忧心忡忡的注视着一切。 天可见怜,儒家花了五十多年,通过内部革新和改变,才慢慢的适应了北方尤其是关中地主阶级以及贵族勋臣阶级的喜好,顺应时代,慢慢的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 可如今,这五十多年的努力,眼看着,就要被天子一句:他们之所以为夷狄张目,为的是免得去爱自己的同袍给粉碎了。 许多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拉关系,托人,终于,好歹凑出一个团队,准备面见天子。 然而刘彻此时已经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小事了。 那句‘他们之所以为夷狄张目,是为了免得去爱自己的同袍’,是刘彻故意传出去,为的就是让鲁儒们清醒清醒,顺便逼着他们去变,去改革。 这一点,刘彻非常有自信。 因为,儒家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最能与时俱进的一个学派。 他们能与法家联合执政,也能跪在夷狄脚下,高喊陛下圣明,转头又能跪在汉人皇帝脚下,大谈华夷之防,甚至到了工业时代的天朝,他们也能焕发第二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有人拿着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 不然,他们是肯定不会乐意改变的。 但,现在刘彻已经没有空再关心儒家的反应,鲁儒们的心思了。 因为,刚刚带着全族总共二十五万多口人,加上一块总面积大概相当于汉室辽东郡三分之二大小的土地,内附汉室,请为郡县的濊人的首领,濊郡南闾信即将抵达长安,觐见刘彻。 不管千金买马骨也好,为了朝廷的脸面也罢,刘彻都将此事放到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的位置上。 对于像濊人这样主动内附,举族来投的异族,不管在那个朝代,都是值得统治者大书特书的事情。 因此,南闾信还在路上,刘彻就已经派出了使者,前去传诏,封南闾信为沧海君,赐节杖,依旧统帅濊人,赏赐黄金一千金,许鞍车驷马相迎,赏赐归附濊人人月米一石,酒一斗,肉三斤,布帛一匹。 从表面上看,刘彻好似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了。 人家濊人内附,以汉室传统,对于部族首脑应该封侯,安置到内地,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然后再慢慢的同化内附的异族。 而刘彻却依旧保留了南闾信的部族首脑地位,而且还强化了他的权柄,以天子之尊,为他南闾氏族的地位背书。 可以想象,只要刘氏不灭,南闾氏自己不作死,他们的地位就不会失却。 为了这个事情,丞相周亚夫,第一次跟刘彻发生了冲突,而且是激烈的冲突,那头犟驴在没有办法说服刘彻的情况下,索性就撂挑子,报了个病假,回家休息了。 对此,刘彻也很无奈。 甚至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刘彻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对于濊人以及以后归附的异族,必须用这样的手法来羁绊。 刘彻不是想开历史倒车,而是想要扶持一批打手。 如同后世俄罗斯帝国的哥萨克一样尽职尽责的打手。 俄国沙皇对于哥萨克是怎么笼络的? 无非就是承认和扶持哥萨克上层贵族以及酋长的地位,许以厚恩,然后,在哥萨克的贵族和酋长们的鞭子和唾骂声中,哥萨克们高喊着乌拉,为了祖国母亲,为了沙皇陛下,前仆后继,给毛子打下好大的江山。 最关键的是沙俄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少。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满清统治时期。 满清通过对蒙古上层贵族的收买,成功的让蒙古骑兵,变成了自己的打手。 上层贵族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甚至不把下层的牧民、奴隶当人看。 然而,这却没什么大不了。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阶级的固化现象,比起农耕文明更加严重。 若再加上一个宗教束缚,基本上,下层的人都会认命,甚至会觉得给上层的贵族老爷卖命,去死,是理所当然的光荣事业。 至于上层贵族? 倘若能享受荣华富贵,还能时不时的欺压一下下层的百姓,鱼肉奴隶,再以汉文化侵袭。 你觉得,他们会放弃美好幸福安逸的生活,转头对抗给予他们这一切的皇帝? 用屁股想都不可能! 最关键的是,收买上层贵族,撑死了也只需要负责一部分人的荣华富贵和幸福生活,但倘若将归顺的濊人全部视为汉室臣民,给予公民待遇,那开支就大了! 或许,现在这几十万濊人,汉室还能负担。 但日后,随之汉军不断征服,殖民更多地区。 难不成,到时候连三哥们也能享受汉室国民待遇? hold不住啊! 当然,为了防止濊人日后跟他们的亲戚倭人一样反噬自己的主子。 刘彻还给他们准备了几根狗链子(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三十七节 收买(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丁亥年八月六日(甲子)。※% 长安城的街坊,铺满了鲜花,南北两军,分列两侧,欢迎举族归顺而来的濊人首领,南闾信。 午时三刻,南闾信的马车在典属国公孙昆邪的引领下踏进长安城。 “阿父,这就是长安吗?”南闾信的两个儿子用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座在过去,只在传说中才听过的城市。 而长安,也果然跟传说中所说的一样,漂亮、干净、整洁,甚至就连街道上,都见不到半分的垃圾。 道路两旁,更是种满了鲜花。 蝴蝶飞舞,蜜蜂追逐,巍巍渭河,潺潺流动,碧波荡漾,鱼群往来,真是如同仙境一般。 与之相比,他们过去所见过的最大的城市王险城,简直就简陋得跟乡下的集市一样。 南闾信闻言,笑着点头,道:“是,这就是长安!” 他心中也是激动无比,就如同一个朝圣的信徒,见到了心目中的神明一样。 濊人本是有别于农耕和游牧民族之外的渔猎部族。 他们在山林中狩猎,在草原上放牧,在河流中捕鱼。 因此,自从被驱逐到东北的原始丛林后,濊人就一直以原始的奴隶制度形式存在,直到今天。 在南闾信之前,濊人的首领对于中原,基本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朝鲜的王险城,所知的世界。也只有朝鲜半岛和旁边冰天雪地的世界。 但,到了南闾信这一代。汉室的力量开始复苏,从辽东郡北部和西部出发。前往濊人控制的地盘贸易的商旅越发多了起来。 商旅的增多,使得文化交流开始变得频繁。 在这个时代,汉文明就像照亮世界的太阳一样,吸引着所有渴望自强的人。 南闾信自然也不例外。 十年之前,南闾信的大帐中,就已经有汉朝的破落文人存在,教他识字算术。 慢慢的耳闻目濡,潜移默化,就连南闾信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正。最近这些年来,汉朝在他心里,慢慢的变成了一个理想国,一个天堂,他心中渐渐有了只要是汉朝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只要是汉人的文化,就必然比濊人自己的文化,朝鲜的文化高级n倍的心态。 有时候他甚至有冲动:干脆带着全族人民。一起投奔幸福安康的汉朝算了。 只是现实让他忍住了这些冲动。 原因很简单,依照汉朝的政策,归顺的异族,不管是谁。不管带了多少人来投奔,统统都要打散重新安置,至少也会把首领什么的调走。 可他堂堂的濊君。这濊人的共主,在部族中可以生杀予夺的至高存在。为何要去汉朝低三下四的做个臣民呢? 比起在本族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无法无天。可以随意杀人,决定他人命运,归顺汉朝,就成了一个闲暇时他才会去想的问题。 而且,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南闾信甚至严禁汉人与濊人的平民、奴隶交往、交易,一切涉及汉人的事情,都必须也只能由他处理。 汉人的书简、文人,更是管控的重点。 特别是汉人中一个孟子的人的著作,南闾信不允许濊人中的任何人阅读。 当然,他的兄弟子嗣不在其列。 这种情况,本来会继续延续下去,或许等到南闾信的儿子即位以后,才会有所改观。 但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 王险城的卫家自己作死,偏偏要招惹汉朝! 汉朝的强大,南闾信可是从那些教他读书的文人哪里了解过的。 幅员数千里的辽阔国度,拥有七百万以上的户口,带甲百万! 汉人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动不动就是百万百万级别的死伤数,确实吓尿了南闾信。 他的濊人部族,加上奴隶和老弱病残,总共也就二十五万口,还不够汉朝皇帝塞牙缝的。 更可怕的是,这是被事实证明过的铁证! 去岁汉人内部的战争,吴楚两国动员数十万军队,与汉朝天子大战。 单单是双方投入的兵力,从纸面上看,就已经超过百万了! 吴王刘濞的使者也曾经路过濊人的地盘,根据刘濞使者所说,吴王发兵八十万,楚王三十万,赵王二十万。 当时南闾信听完后,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他实在很难理解,上百万的军队,是个什么概念。 但随后,他彻底的为汉朝倾倒了。 吴楚赵三国,号称的百万大军,三个月就灰飞烟灭。 汉军主力几乎没有太大损失…… 天兵天将啊! 难怪汉人嘴上总是说:天兵一到,立为齑粉! 果然是齑粉啊! 与之相比,南闾信觉得,濊人在汉人面前,大概不比一只蚂蚁强多少——要知道,他就算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也最多动员两万人。 这么一算,卫家就成了一艘破船了,随时都可能沉没。 尤其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救卫家的匈奴人,都跟汉朝天子联姻修好。 这样一来,南闾信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卫家这条船要沉了,他南闾信可不愿意跟着这艘破船一起沉到海底。 恰好那时候辽东郡北部都尉彭吴的外甥贾生来濊人的地盘交易,他立刻接见,提出了内附的想法。 彭吴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昏头昏脑,立刻就加紧联络,两边,一个是想马上逃离卫家的大坑,一个是想着尽快把这个天大的政绩捞到怀里,双方一拍即合,迅速达成了协议。 本来,南闾信归附汉朝,多少是有些不怎么爽的。 毕竟,归顺了汉朝,虽然能享受汉朝贵族的荣华富贵,住到宽敞无比,犹若仙境的豪宅中,但,从此却可能失去了可以主宰他人命运,予取予求的自由。 虽然他的汉人老师们都劝他:中国一令吏,都胜过夷狄一国君。 但,毕竟没真正在中国待过,也不知道真假。 与之相比,想杀人杀人,想吃啥吃啥的酋长生活,显然更有魅力。 因此,归顺后,南闾信其实挺纠结的,因此也留下了些暗手,万一要是汉朝皇帝坑了自己,他就煽动部族的奴隶和牧民,跑的远远的。 这纠结感没持续多久,南闾信就接到了汉朝天子的诏书。 不仅仅嘉奖了他的‘深明大义’,赏赐丰厚,更重要的是确认了他可以继续执掌濊人部族大权的地位。 虽然身份从几乎完全独立的濊君,变成了要受到汉朝控制的沧海君,要接受辽东郡郡守和汉室丞相府的管辖。 但诏书说的明白。 濊人的全部大小事务,若无辽东郡、丞相府或者天子诏书,皆由沧海君独断。 而且,这个沧海君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永光休烈! 对于奴隶主来说,一切能世袭的东西都是好的! 特别是权力与地位! 更别提,这个权力与地位得到了汉朝皇帝的背书! 南闾信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子子孙孙的特权地位都得到了保障! 只要汉朝不倒台,他家族在濊人的地位,就不可动摇。 南闾信顿时就为自己之前留下的那些暗手感到羞愧了。 “天子待我如此厚遇,我却……真是罪该万死!”南闾信心里想着:“我以后一定要忠诚于汉朝天子,我南闾家世世代代要当汉朝天子的走狗!” 这是南闾信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换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奴隶制的酋长,处在南闾信的位置上,大概也会这样想。 因为,对于奴隶主来说,只要能保障他的地位和权力,给人当狗没什么不好! 反正,就算是死,死的也是下贱的奴隶和牧民。 用奴隶的血肉来换取自身的富贵与地位,这样的买卖,太划算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三十八节 收买(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与后世的明清紫禁城不同。∑ 未央宫在建造的最初,其基调核心就是:非壮丽无以重威! 那要怎样才能让这座汉朝天子的居所能在外人见到它的第一眼的瞬间,就被视觉带来的冲击震慑住,进而膜拜这座宫殿的主人,汉家天子,不敢轻视? 主持未央宫与长乐宫营建工程的汉室名相萧何为此费劲了他所能用的一切手段与心思。 最终,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未央宫,让刘邦看了都目瞪口呆。 其基座以龙首山的黄土填充,并尽可能的高于地面,尤其是作为主殿的宣室殿,加上建筑,竟然高达三十五丈! 汉初一丈,大概合后世的米应当是2.7米左右,也就是说,宣室殿实际上有将近九十米高! 几乎与后世30层左右的大厦相差不多。 在西元前的时代,一座如此雄伟的宫殿,仅仅只是高度,就足以让任何初次见到它的人,忍不住对其顶礼拜膜,对于加强汉天子的威权与神圣,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但未央宫,不仅仅是这样。 其规模之大,也同样让人震惊。 整个未央宫宫殿群,周回二十八里,总面积几近五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明代紫禁城的大小。 再加上仅仅是它的基座,就远远高于长安城的任何建筑。 是以,未央宫与长乐宫,实际上。就像两座矗立在云端的神宫,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长安。 站在宣室殿的殿阁之上,你甚至不需要费力。就能将整个长安城尽收眼低! 这样的设计,不仅仅是为了装b,更是为了震慑。 相当于告诉长安的贵族、大臣,天子,就在宣室殿中注视着你们! 是以,汉室大臣奏疏之上,常有这样的话:陛下明见万里,此臣所不能及也。类似的话语,这并非是纯粹的拍马屁。而是一种类似于写实的隐喻。 皇帝站得高,自然能看的远! 刘彻此时就站在未央宫宣室殿前的台阶上,看着正自司马门方向,亦步亦趋的朝他走来的濊人首领,汉朝的沧海君,南闾信一行。 濊人们到底长了个什么样,是否与霓虹人存在什么关联,刘彻暂时还不知道,也看不清楚。 但…… “他们抬着一只白虎是要闹哪样?”刘彻挠了挠头。 刘彻身旁静立的大鸿胪周仁似乎看出了刘彻的疑虑。道:“陛下,据臣所知,濊人以虎为神,敬献白虎皮是濊人表示臣服。永远忠诚的意思……” “据典属国的报告,沧海君以为,陛下乃是神明。当以白虎敬献!” “哦……”刘彻点点头:“原来是一张白虎皮啊……朕还以为他们要送一只活的白虎呢!” 至于濊人敬献白虎皮来表达自己愿意臣服汉室的态度…… 刘彻却并不怎么信。 他深知,想要一个异族心悦诚服的服从汉朝。以汉人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为汉朝流血流汗。还毫无怨言,靠一张白虎皮是不可能的。 只有汉室自己永远强盛,汉人的力量永远强大,他们才会心悦诚服,并且不敢有异心。 不然的话,只要你稍微露出破绽,安禄山就是榜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濊人的这个马屁拍的不错! 濊人的高层既然以为汉天子是神明在世,刘彻觉得,不妨就顺水推舟,坐视了自己乃神明的事实——至少,让濊人承认汉天子就是他们的最高神! 后世霓虹的天皇,不就是靠着什么在世神的名头,忽悠国民吗? 霓虹的例子告诉刘彻,纳粹没有撒谎,谎言只要重复三千次,就能变成真理! 另外,满清的乾隆皇帝,也曾经成功的让藏传佛教的活佛们承认自己是文殊菩萨,从此开启了中国统治者在西藏地位就是文殊菩萨的传统。 甚至连天朝的波ss也是如此…… 这些成功的例子,都告诉刘彻,对愚昧的宗教来说,你是不是神不重要,只要收买笼络了对方的高层,那么,你就一定能成为神!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挥了挥袖子,道:“走吧,回宣室殿,等候沧海君觐见!” 实则是,刘彻想要再整理一下行头。 让对方真以为他是神的化身! 像类似这样的忽悠和装神弄鬼的把戏,刘彻早就把技能点给max了。 回到后殿,刘彻就命令侍女为他重新整理行头。 将旒珠放大,冠帽抬高,再命人取来高祖斩白蛇剑——再没有这柄天子象征的圣剑更能彰显刘氏天子君权天授的了! 尤其是五十几年持之以恒的宣传下来,别说是濊人这种文化程度还停留在原始的部族社会的民族了。 就是长安城的百姓,也对这柄剑迷信无比。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汉人深信这柄剑确曾斩杀过一位神帝的子嗣…… 而在对外的宣传中,汉室更是不遗余力的强化了这柄剑上附着的神圣光芒。 到了刘彻手中,这柄剑,刘彻进行了一些‘高科技’的处理。 譬如说,刘彻命令少府,为这柄剑重做了剑鞘,在剑鞘表面,极为败家的镀上了一层金属铬…… 剑身更是被重新精加工,打磨,并撒了些能发光的粉末在里面。 反正花俏怎么来。 至于这柄剑是不是还能实用? 皇帝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当皇帝都被迫要拿起武器战斗的时候,这个政权,也就到了末日了。 那个时候就是给一个高达,恐怕也没法挽回局势。 就这样,刘彻持着这柄天子剑,登上宣室殿的龙座,面北而座,然后,摆了几个poss,最终选择了他自认为最威风最自得的一个姿势。 他临襟正坐,左手持剑,抬头挺胸,目视前方,静待濊人前来朝觐。 刘彻很清楚,他只需要作出一个类似神明的姿态就可。 而神明,是不需要与凡人对话的。 神与凡人之间,过多的交流,会破坏神的威权。 所以,后世的霓虹,才会有所谓的鹤音,各种宗教也会各自奇奇怪怪的宗教用语。 为的就是塑造神秘感,让人相信,自己就是神或者神的代言人。(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三十九节 收买(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南闾信亦步亦趋,缓缓的在典属国公孙昆邪的带领下,走上宣室殿前的台阶。 他抬头看了看那仿佛如在云端俯视苍生的宣室殿,脸上的震撼之色久久不曾褪去。 而随他一同前来汉室朝觐的其他濊人贵族,表现的比他还要不堪! 有些人甚至就是一步一跪的来到这宣室殿前的。 不能怪他们见识少! 实在是未央宫这样的建筑,对于濊人来说,太过神话了一些。 就如同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忽然发现,有两位剑仙在太空斗法,仙剑发出的余波将自己的卫星全部绞碎一般——这样的视觉震撼,确实很容易就能颠覆一个人的三观! 譬如二次世界大战时,太平洋某个小岛上的居民,见到了米帝的战斗机,立刻将之看做神明,建立图腾膜拜。 濊人本就愚昧,将未央宫视为神宫,自然很正常。 但南闾信终究是多了些见识,也与汉人打过许多交道。 他自也听说过有关未央宫的故事。 然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此刻,站在这宏伟壮丽的宣室殿前,南闾信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失! 汉朝能建立一座这样的神宫,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汉天子办不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这句过去汉人常与他说的话。此刻,化作事实,出现在南闾信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服! 汉天子既能修建出如此不可能存在的宫殿,那自也能做出其他在别人眼中不可能的事情。 百万大军,挥之即来! 而我南闾信,马上就能觐见这样一位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君主,并成为他的走狗,这是何其的幸运啊! 难怪真番、马韩等国的君主,来过长安。朝觐天子后,立刻就成了汉家的忠狗! 给这样伟大的君主当走狗。不丢人! 甚至,在某一刹那,南闾信的心中还有过一种:哪怕只是在长安给汉天子当一个看门的小卒,恐怕也比在域外蛮荒做个君主强多了的想法! 但也只是一刹那而已。 “沧海君……”典属国公孙昆邪带着南闾信来到宣室殿的殿门口。然后走过来道:“请沧海君稍后,本官先去通传……” 然后就留下南闾信一行人在宣室殿前的殿门口,他自己则带着人,走进宣室殿中。 南闾信站在门口,回首看了看远处的长安城,一切尽收眼底,长安是如此的繁荣,它的庞大,超乎了南闾信的想象。 整个城市。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南闾信砸了砸舌头,偷偷的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恐怕仅以长安的人口,就已是濊人的两倍甚至更多! 若在以往。倘若他见到这样的场景,恐怕心中会以恐慌居多! 而此刻,他心中满是自豪与幸福。 能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宗主国,天下之大,濊人还需要怕谁? 而他南闾家的富贵,也可以与汉室一样。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正这样想着,典属国公孙昆邪从殿中走出来。来到南闾信身前,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诏:宣沧海君觐见!” 南闾信连忙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首,道:“臣信谨奉诏!” 他已经接受汉天子的册封,自然就是汉臣了。 然后,南闾信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以及濊人的贵族们,跟着公孙昆邪,朝着那个金碧辉煌,雄伟壮丽,无时无刻不在震慑着他们灵魂的宫殿走去。 跨过殿门门槛的那瞬间,南闾信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眼睛的余光,使他稍微看到了一些殿中的场景:整个大殿大的足以同时容纳上千人在此宴会,殿中,一条条巨大的神农张牙舞爪的攀附在一根根大柱上。 大殿两侧,铁塔一般的武士,肃立两侧。 阳光从殿门斜照进来,将南闾信的影子在光滑如同湖面一样的地板上拉的老长。 最上首的庄严御座之上,一位年轻贵人临襟正坐,他手持着一柄宝剑,南闾信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在注视着自己。 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心理影响下,南闾信整个人被莫名的力量支配着,他无师自通的立刻匍匐在地,道:“粗鄙野人南闾氏朝觐圣天子,恭问圣天子安!” 南闾信的汉话说的还算流利,最起码,刘彻能听懂。 刘彻看了看这些进殿的濊人,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濊人果然与倭人有些亲戚关系……”刘彻在心中想着,最起码,这些朝觐的濊人贵族中,有几人是用着一些特殊涂料,将自己的脸涂成白色的,看着有些奇怪。 而根据辽东郡北部都尉的汇报,濊人被辽东郡的边民称为白人,原因是他们喜欢在自己脸上涂抹些白色颜料。 “若是天朝的民宗委在此,恐怕立刻就要保护这些人的民族特色了吧……”刘彻心里想着,就朗声道:“朕躬安,沧海君平身!” 然后,他就接着道:“沧海君,有件事情,可能典属国未有你说清楚,朕,就亲自对尔训诫一番罢!即为汉臣,则自当移风易俗,用中国文字,习中国制度,书同文,车同轨,切记,切记!” 当然,那些濊人奴隶、牧民什么的,爱怎样怎样,刘彻懒得干涉。 只要作为统治阶级的上层贵族汉化了,下层的百姓其实想不汉化也不行! 南闾信闻言,连忙脱帽谢罪(他与汉人交往日久,对一些汉人礼仪已经很熟悉了)道:“陛下赎罪,此(他指着那几个脸上涂成白色的人)皆濊奴,不可用中国礼仪待之!” 刘彻闻言,大喜,赞道:“善,即是濊奴,那就是朕多心了!” 刘彻也懒得去管那些人是否是奴隶,有这么个台阶就好! 不然,要让周亚夫那头犟驴知道了,恐怕要连夜入宫找自己谈人生理想了…… 或许后人很难理解,但在此时,假如某个汉室的郡县或者诸侯国,别出心裁的想玩一个自创文字,制度的潮流,那么,汉室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纠结所有能纠结的力量,将他从*到灵魂全部毁灭! 自齐恒公九合诸侯,尊王攘夷以来,中国文化、制度,在某种形式上就已经深入人心,秦始皇后,更是强化了这个传统。 作为传统的捍卫者,周亚夫在这些方面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刘彻更不会让步! 实际上,刘彻对卫满朝鲜政权,一定要处之而后快的原因,大部分也是:这些家伙居然打算另起炉灶,国内无论是官员制度还是行政制度,完全与汉朝迥异。 关键的是丫还是农耕文明。 这种意识形态上的问题,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正如后世隋唐两代前仆后继,也一定要灭亡高句丽一样。 刘彻很清楚,不灭了朝鲜,怎么在未来建立大中国文化圈?(未完待续) ps:这两天吓死我了~ 昨天无缘无故右锁骨上貌似有淋巴肿胀,两腮也疼,还有发烧~大爷啊,吓尿了啊~ 还好是虚惊一场~~~~~ ... 第四百四十节 设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将注意力转移到南闾信带来进献给他的那张白虎皮身上。 可以确认,这张白虎皮应该是属于后世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东北虎的。 从皮毛的大小来看,这应该属于一头成年的东北虎所有。 这在自然界,简直是个奇迹! 刘彻在后世没少看过动物纪录片,自然知道,得了白化病的生物,想生存下去,有多么艰难。 甚至,在某些愚昧的地区,连人类患上白化病,都将面临歧视、排挤甚至于死亡。 这头东北虎能长到这么大,肯定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可惜,最终还是死在了人类的捕猎之中。 看着这张白虎皮,刘彻却想得更多。 “这个世界,确是肉弱强食的世界,你不捕猎别人,别人就会捕猎你……”刘彻在心中感慨着:“尤其是人类社会,哪怕是两千年后的所谓文明世界,不也一样!想要不被人当成猎物,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消灭所有的其他猎人,然后奴役他们,驱使他们!” 至于所谓的人权?平等? 在西元前,世界的主流就是征服与杀戮,奴役和剥削! 刘彻深深的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很高兴的接受了南闾信代表濊人进献的白虎皮,还赏赐了南闾信黄金三百金作为嘉奖。 等朝觐仪式完成,刘彻在宣室殿的后殿。摆下酒宴,欢迎南闾信拨乱反正,及时归顺汉朝。 酒宴自然是公卿云集。除了周亚夫那头犟驴还在生闷气外,几乎所有在长安的重臣全部与会。 刘彻自然端坐主位,南闾信则敬陪在次席。 酒宴开始不久,刘彻就道:“朝鲜卫氏君臣无道,杀朕大臣,侵朕国土,以下犯上。十恶不赦!” “何况,朕前日诏天下四夷诸国:敢有伤朕子民者。虽远在天涯海角,朕以必遣大军诛之!卫氏依然明知故犯!书云: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就算朕能原谅卫氏,上帝也不原谅他们!沧海君深明大义。拨乱反正,朕心甚嘉!” 南闾信连忙出列跪下来,拜道:“陛下厚爱,臣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唯有世世代代为汉室忠臣,为汉室社稷效死,方可报陛下厚遇于万一!” 对南闾信的话,刘彻并未放在心上。 安禄山给高力士添过脚趾! 努尔哈赤还是李成梁府中的奴隶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异族只有穿中国衣冠,用中国文字,行中国礼仪。起码三代后才不会反噬汉室! 因此,对濊人贵族,刘彻自有准备。 无非就是用荣华富贵,收买其心,以礼仪制度,束缚他们的手脚。用文化教育,洗脑他们的后代。 这些措施与之前汉室历代对待那些‘归义候’的措施时一样的。 刘彻唯一的改变。就是依然让这些濊人贵族享有奴役和统治他们的部族的特权。 让濊人成为汉室的打手和急先锋。 当然,为了防止出现类似安禄山、努尔哈赤那样的恶狼,刘彻准备,拔掉濊人可能咬向汉室的牙齿。 枪杆子里出政权! 只要濊人贵族没有兵权,那他们就翻不起浪来! 因此,刘彻对南闾信道:“卿拨乱反正,归义中国,朕颇为嘉赏,卿即为中国臣民,朕之子民,中国制度与法治,卿就要多多了解,朕的大臣,新丰令张汤素来博学,且对汉律颇为熟知,朕已经诏他前来,卿可时常向其请教汉律汉法!” 张汤连忙出列,拜道:“臣谨奉陛下之制!” 张汤的出现,对于在座的其他人,却不啻是个重要的信号。 新君终于要开始在九卿中安排他的心腹了吗? 许多人心里想着。 现在张汤是一千石的新丰令。 新丰是大县,人口两万多户,还是关中的县治。 这就意味着,张汤在资历上已经符合了晋升两千石的标准。 这次天子委派张汤来给归义的濊人贵族上法治课,事了之后,这就可以算是政绩了。 然后,等到今年十月,考绩之时,张汤再混个最高等级的评价,岂非就够格出任九卿衙门中的某个部门的丞令了? 这样稍微过渡一年,那么,张汤就要成为汉室历史上最年轻的九卿了! 无数人目光灼灼,盯着张汤,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张汤对这一切坦然受之。 他自明白,这个差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虽然天子曾经轻口对他说过,要他去新丰历练三年,才有大用。 如今,一年都没到,不太可能会调回长安。 然而,有了这个功劳在手,三年后,他或许可以直接接任某九卿衙门的主官——或许这其中需要到某个衙门镀金,但,那也最多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 三年时间,就成就九卿,这在汉室历史上,只有现任的御史大夫晁错可以媲美了。 张汤又对南闾信一礼,道:“新丰县令汤见过沧海君!” 南闾信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但能让汉天子都亲自介绍的,岂是等闲人物? 他连忙回礼道:“往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不得不说,单单以礼仪而论,南闾信确实已经有些汉室文人的模样了。 刘彻看着这一切笑而不语。 濊人的总人口,大概是二十五万左右,以十丁抽一计算,大概能拉出两万人。 这就意味着,汉室在东北方向,多出一只两万人规模,还不用负担军费的军队。 将来无论是对匈奴下手还是继续对更向北的方向征服,都很有帮助。 当然,仅仅依靠制度钳制濊人,刘彻觉得还是不够保险。 他在世时,自然能保证濊人听话顺从,但万一日后出现个不孝子孙,脑残了,松开了他束缚在濊人身上的枷锁,那有着汉室供养,训练的濊人一旦反噬起来,危害性绝对不小于后世濊人的亲戚倭人。 “看来,朕还是得学山姆大叔调、脚霓虹的手段啊!”刘彻心中想道。 濊人的地盘,必须有汉军驻扎! 即是监视濊人内部的某些可能出现的情况,也是一种震慑。 当然,分化拉拢,永远不让濊人内部出现一个统一的声音,也是刘彻要努力的方向。 历史证明,无论是五胡也好,后来的辽西夏金蒙古满清也罢,只要他们内部还存在着异己者,那他们永远无法对中国构成威胁! 对付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还是满清的经验最为成功。 看看满清统治下的蒙古草原,无数个王和部落,在最大限度上,成功的控制了那些桀骜不驯的游牧民族。(未完待续) ... 第四百四十一节 奖励生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然驻军最大的好处,还是在于能悄悄的消化掉濊人,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后世,二战时,米帝大兵千里迢迢来到英吉利。 可怜当时英国大兵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土,不是在欧陆与纳粹拼命,就是在机场、港口、雷达站和舰船上,留下一大堆寂寞的深闺怨妇与可爱少女留守。 嗯,结果就是二战结束后,当英国大兵回到家中,纷纷发现自己喜当爹了…… 根据英国人自己统计,二战后的婴儿潮中,至少三分之二的英国beby的老爹是米国大兵…|[m… 至于后来米帝驻扎在霓虹和思密达,也没少为当地的人种dna库丰富一二。 霓虹那个没节操的,甚至直接就上了慰安所创收。 而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用屁股都能猜到,汉军入驻濊地后会发生什么? 当兵三年,老母猪都能赛貂蝉! 别说濊人妹子中有些漂亮的存在,就是全是凤姐,大兵哥们也不会嫌弃。 而对濊人妹子来说,嫁给汉人,是她们唯一的上升通道。 只有嫁给汉人,她们的子孙后代,才能摆脱为奴为婢的命运! “民族融合,最终还是得靠大棒说话!”刘彻在心里寻思着。 顿了顿,刘彻自己在心中补充一句:“这是真理!”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导致从今以后,地球上再也没有了濊人这个民族,失去了文化多元性什么的…… 刘彻对此嗤之以鼻。 这个世界。这个地球,倘若只剩下一个民族。一个文明,或许会变得更和平更安全。 总比五个大块头。手里全部拿着能互相毁灭对方n次的核弹头,相互大眼瞪小眼好多了。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国的哲学家就已经提出了解决战争,永久和平的最佳方案——天下大同。 刘彻在比较了他所知的所有文明与民族后,深深的觉得,天下大同的这个理想,只有汉人才最合适承担。 只是…… 这条道路注定了任重而道远。 刘彻估计,即使是最理性的情况,也需要一千年。甚至永远不可能实现。 但,最起码,也得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不是?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不幸消亡的民族与文明? 谁会记得他们? 或许历史会偶然提及一下,某某地区n年前生活过某个民族…… 但除了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谁关心? 这样想着,刘彻隐隐觉得,已经知道了自己穿越重生的意义所在。 “汉人乃天选之民,朕身为天子,有责任也有义务。将中国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朝上国,最起码也要独霸东亚,殖民南亚!” 这个理想难吗? 看上去似乎很难! 但在差不多两百年前,有位欧罗巴的天之骄子。统帅他的军队,从西方而来,一路跨越山与海。大漠与戈壁,建立起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横跨亚欧的大帝国——亚历山大帝国。 至今。亚历山大大帝的远征军的后代依然广泛的生存在整个西亚、南亚以及中亚。 甚至,还有着由这些人的后代所建立的国家。 譬如。后世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大宛,就是希腊-马其顿军事贵族的后裔所建立。 还有大夏也属于希腊人后裔建立的政权。 在更远的西亚,此时,希腊化的现象更加严重。 安息以及大秦(罗马)都是希腊化的国家。 假如此时有卫星地图的话,那么很轻易就能发现,即使距离亚历山大东征已经过去两百年,但马其顿-希腊军事贵族们在欧罗巴-亚洲的广袤土地上,播撒了无尽的种子。 只是,亚历山大命不好,死的太早! 他倘若再活个十年八年,稳固自己的帝国,甚至不需要维持统一,那么,恐怕现在汉室出门都能碰到一个希腊化的城邦国家…… 亚历山大这个死基佬短命鬼都能办到的事情,假如刘彻办不到,那刘彻就可以自己给自己贴个穿越者之耻的标签了。 当然,想完成这个伟业,摆在刘彻面前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难题,就是打垮匈奴。 只要打垮或者击败匈奴,迫使其西迁,那汉室不仅仅可以独霸整个东亚的霸权,更可借口追击匈奴,沿着匈奴人迁徙的步伐,一路西行,将殖民地向着中亚、南亚、西亚甚至欧罗巴延伸。 哪些太远的地方,刘彻不需要掌握。 只要将文明传播过去,建立殖民地,通过收买、分化、拉拢还有条约等种种方式,汉文明就能在当地扎根下来,然后逐步的靠大棒武器,后宫兴国,来实现统治。 这样想着,刘彻仿佛看到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中华文明圈。 以中国本土九州为核心,无数的卫星分封诸侯殖民地环绕,在最外围,仆从国与藩国林立。 不同于亚历山大帝国。 这个文明圈以文化认同以及朝贡体系为核心。 只要做到这一步,刘彻觉得,他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看来,朕要发布诏命,鼓励生育,为未来殖民做好人口准备了!”刘彻想着。 在这个世界,人口就是话语权。 若是亚历山大的帝国,当年能有几千万马其顿或者希腊人,那么,今天刘彻要考虑的恐怕就是跟匈奴结盟,共同面对白人的侵略,希腊化的威胁,而不是考虑灭了匈奴,独霸东亚。 更别想什么殖民印度,后宫兴国了。 因此,酒宴之后的第二天,刘彻就召集了九卿和御史大夫、丞相,在宣室殿中闭门商议了整整一天。 到翌日,也就是考举第二轮的开始之日,刘彻下诏宣布鼓励生育,跟之前汉室天子鼓励生育的诏书不同。 刘彻这次再也不拿假大空的内容以及模糊的奖励来忽悠人了。 他拿出了真金白银来诱惑天下人。 根据他的这道诏命,从即日起,天下夫妇,假如在婚后五年内,不能生育两个以上的孩子,那么,每年口赋加征一倍,且不得享受包括授田、假田以及假租税在内的诸多朝廷给贫民的福利。 这就意味着,孩子生得不够多的话,那么这对夫妇就要遭罪了! 而有惩处,自然就有奖励了。 按照诏书规定,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夫妇,可以获得一年免征田税与口赋的福利。 生育了四个孩子的,可以获得两年的赋税徭役全免的待遇,并且可以优先得到朝廷授田以及假田的机会。 生育了五个孩子的夫妇,除了可以享受三年免徭役赋税的待遇外,还可以迁徙至关中,已在关中居住的,则能获得五千钱的奖励。 家庭拥有十个以上孩子的丈夫,除了可以获得以上优待外,在六十岁后,可以获赐几杖,成为三老人选。(未完待续……) ... 第四百四十二节 人口倒逼战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天子诏书一下,关中首先震动,随即天下震动! 刘氏政权的支柱,广大的中小地主阶级,首先对这个天子的诏书表示了欢迎。 因为,很明显,这个诏书最大的收益对象,就是他们。 贫民和黔首这个社会最底层的阶级,别说是生四个五个了,能养大两个孩子,就已经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只有地主阶级才有那个余力来养大更多孩子。 但大地主贵族官僚阶级,并不需要天子诏书中的所谓奖励。 他们指缝夹里随便漏一点出来,就比那个奖励多多了! 只有广大的中小地主阶级们有那个能力养育大量的后代,并将他们拉扯大。 然而,即使是中小地主阶级,想要养大四个甚至更多的孩子,也是非常吃力的。 更何况,孩子一多,将来分家时,会是一个大问题。 不知道多少小康之家,就因为分家,一下子跌落到了平民黔首的地步。 所以,汉室民间有着非常广泛的溺婴传统。 不止是女婴会被溺死,便是男婴,假如出生的日子不吉利,哥哥们已经够多了,等等原因,也会被溺死。 而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避孕措施,出生率非常高。 这就导致,每年实际上都有大量的婴儿,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被自己的父亲、祖父亲手溺死。 民间将这种行为称为不举。 残忍吗? 确实残忍! 然而,愚昧或者说理智。主导了人们的这种行为。 尽管士林舆论一直在鞭笞这种愚昧自私的溺婴行为,但收效甚微。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人权概念,更不存在母婴保护法律。 父杀子。天经地义,无可违逆!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假如有办法,谁愿意亲手去杀自己的孩子? 而且多数家庭还存在着一年杀一子的悲剧传统——出生率太高了! 刘彻的诏书,毫无疑问给了那些饱受杀子折磨的家庭一个解脱的方向。 他们终于能有理由说服自己和族人,养大那些呱呱落地的婴儿,而不是将他们遗弃或者溺死。 毕竟,对于中小地主来说。免徭役赋税,优先假田甚至迁徙关中,赐几杖,这些都是很有诱惑力的。 而且,一个儿子,只要养大了,就是一个壮劳力——大多数中小地主家庭,都是亲自下地劳作的——坐在家里收租的,那都是真正的地方豪强。与官府勾结起来的恶霸。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后来的汉光武刘秀。 刘秀没造反前,读过书,游过学,但他更下过地。拿过锄头。 而刘秀家族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祖父至少还曾有过贵族的头衔,是货真价实的刘氏宗亲。 两天后。刘彻又在这道诏书上补了一刀。 他命令丞相、御史大夫,在汉律中加了一条。并将这一条法律放到了官员考绩的条目下。 这条法律是这样说的:凡有四百石以上,子嗣不及三人。皆课殿,又,凡有不举者,皆罢! 这明显就是抄袭的后世寄生委的一票否决制度。 只不过,寄生委是生多了的滚蛋,刘彻这边是生少了处罚,溺婴者罢官。 这条律法一出,顿时好评如潮。 舆论皆以为是仁政。 当然偶尔有几个不合蟹的声音嚷嚷着说什么此乃秦法。 但没什么人鸟他们。 秦法? 整个汉律就是山寨的秦律…… 不管怎么说,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刘彻觉得,至少可以在未来十年到五十年内形成一股婴儿潮。 将整个汉室的人口,推向一个新高。 最起码,在二十年后,刘彻觉得,汉室人口应该能达到大约一千万户,约七千万左右的水平。 五十年内实现人口破亿的伟大构想!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只要人口破亿,那就几乎等于是发明了原子弹。 你要知道,假如五十年后,汉人人口成功破亿,那么,很有可能其他生活在地球上其他地区,包括南极洲的人类加起来,可能也没有汉人多! 如此巨大的人口数量,足够刘彻完成将来的殖民计划。 当然,假如人口真的破亿,不,甚至只需要达到一千万户的水平,汉室的压力,也会变得巨大无比。 到那个时候。 摆在刘彻面前的,估计就只有两条路了。 一条是用铁与血,剑与火,去为自己那些嗷嗷待哺的子民开拓生存空间。 另外一条…… 在农业社会,特别是在这个农业技术相当原始,连铁器都还没普及开来的时代,七千万人口,以目前汉室的土地状况,几乎就是一个巨大的炸弹。 仅以时下最普世一夫五口百亩模式来计算,养活这七千万张嘴巴,至少需要十二亿亩土地,折算成后世的面积,应该是六亿亩左右。 后世中国有着完整开发的国土,但耕地面积却不过20亿亩。 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刘彻就知道。 假如他不能帮自己的子民弄到足够的生存空间,足够多可以养活他们和他们的后代的土地。 那么,以中国百姓的传统,他们是绝对不会愿意坐在家里等死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才是中国农民活不下去了的真实写照。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到那个时候,就算圣母再多,他们要是不想被农民杀全家。就只有跟着刘彻,一起去征服异域。殖民印度了。 而只要能养活这些新生的子民,再配以汉室的民兵训练体系。稍作改良后,出台一个动员机制。 到那个时候…… 汉人就可以一个局部动员,拉出上百万把刺刀教欧罗巴鬼畜做人。 真正的投鞭断流!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人口就等于国力,等于税收,等于战斗力。 只要能养活那个数量级的人民,那么,汉室朝廷必然能得到充足的税收以及足够的人力物力去进行更大规模的建设与创造。 “这大概算是西汉版本的人口倒逼战争了吧?”刘彻站在北阙的阁楼上。远眺着长安的风光。 但这个计划最后能完成到什么地步,刘彻心中还是没有多少底。 毕竟,这个时代是医学的荒漠,新生儿出生率高,死亡率更高! 而且疾病横行,像后世的小病流感和已经几乎杜绝的鼠疫,在这个时代,却是真正的杀手,每年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在这个时代。人类是相当脆弱的。 譬如,东汉末年,战乱与风寒联手制造了‘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惨剧。 甚至贵族地主阶级。也成批的死去。 便是现在,刘彻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考验。 前世的经历让他知道,十余年后。汉室将迎来立国以来最大的天灾! 这是一个地震干旱鼠疫的超级组合。 它在一年之内夺去了上百万条生命,造成了大半个中国一片素白。 这个超级组合。在前世,迫使汉室不得不下令。禁止喂养牲畜粟米,甚至连官员的衣服,都做出了严格的规定,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大的灾难! 好在刘彻是穿越重生而来,因此,他此时可以避免这个悲剧再次发生。 他清楚的记得,这个超级灾难在哪里开始,在哪里达到,又在何时结束。 因此,刘彻已经开始布局了。 一个最明显的信号,就是刘彻下令,将上庸县南移,尤其是上庸县城,直接迁徙到远离龙门断裂带的地区。 前世,上庸县大地震,持续二十二天,几乎将整个上庸夷为平地,死难者数以万计。上庸县县城更是成为了一堆碎石瓦砾。 这场超级地震,以刘彻估计,最起码,也有八级。 但它并非是全部的地震。 只是大陆板块活跃时期的一个小小写照。 除上庸外,汉室一年之内遭遇了其他四场大规模地震。 汉中郡、衡山国以及云中郡成为重灾区。 河东郡,河西郡以及关中受到严重冲击。 更可怕是,地震之后,或者说地震的空隙中,干旱与鼠疫横行,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刘彻就记得清清楚楚,前世,面对这个灾难,整个汉室都是手足无措。 朝廷不得不宣布几乎等于后世的紧急状态,对粮食和布匹以及食盐进行严格管制,对灾区进行强制隔离。 此事,在后世史书上,不过是一句‘为岁不登,禁天下食不造岁’的记载。 但作为过来人,刘彻知道,在前世,这个巨大的灾难,就是击垮他那个本来还可以撑几年的皇帝老爹的罪魁祸首。 这场超级灾难后的第二年,皇帝老爹就驾崩了。 而现在,刘彻必须感谢上苍,让他有重生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登基后,就不断的通过各种动作,来为这个还有十几年就将到来的超级灾难做着准备。 迁徙上庸只是其一。 将大量的地震灾区的百姓,迁徙到安全的东北以及朝鲜、南方的吴楚,这些工作也都已经展开了。 当然,各自借口也都有不同。 而且,暂时来说,动作幅度都很小。 但还有十几年时间,足够刘彻赶在灾难降临前,撤出灾区大部分的人口。 至于剩下的,不愿走的。 刘彻是皇帝,自然有办法让他们走! “不过,此事将来,恐怕会成为朕神化的标志件!”刘彻摸着下巴想着。 这几乎都不需要去想。 这就是神迹! 是君权天授的最佳证明! 恐怕此事之后千百年,刘彻可能会成为神话传说中的一部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节人口倒逼战争: ... 第四百四十三节 儒家的困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进入八月后,气温明显的回落了。√∟ 长安,不再那么炎热。 甚至,就连中午时,也有徐徐微风吹来。 秋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长安城两宫之一的长乐宫,再次喧哗了起来。 去甘泉宫避暑的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回到了她们的权力核心之上。 每日,都有着数不清的大臣贵族,想尽了办法,想要挤进长乐宫,去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露个面。 同时,太皇太后的回归,给予了儒家派系沉重打击。 本来,儒家一系,是想在今年的考举中大干一场,争取取得击败当政的黄老学,成为显学——至少要让人看到儒家的力量。 一开始,儒家的计划确实很顺利。 在所有的参考士子中,儒家各派系加在一起,几乎占了将近六成! 换句话说,其他法家、黄老、墨等学派的参考加起来,也没儒家的人多。 人多,就是力量! 只要最终在政治上不出漏子,儒家毫无疑问,就将成为本次考举最大的赢家! 更能在天下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肌肉,同时,获得更多贵族、重臣的重视。 只是…… 偏偏就在政治上出了漏子! 鲁儒这根搅屎棍,充分的继承了他们的前辈的搅屎精神。 把大好的局面,搞出了一团糟! 公羊学派和燕诗派系花了将近五十年,才扭转过来的形象。被鲁儒们一夕毁灭! 表面上看,斗殴事件。天子是各打五十大板! 即杀了那些杀人的游侠,又给予了鲁儒一系的闹事者严厉的惩处。 但实际上…… 现在的儒家各派系。真是宁肯天子放过那些杀人的游侠! 因为,首先,将堂堂读书人跟一群目不识丁的丘八放在一起,本身就是掉身价的事情。 这也就罢了! 没面子就没面子罢! 但偏偏,经过秦人改造的关中,有着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传统。 甭管自己内部打成什么样的猪脑子,面对外人,关中人向来没话说,撸起袖子先干一架再说! 更别提游侠这个成分复杂。背景深厚的群体了! 关中的游侠,跟关中的地主、商人以及贵族阶级,存在着一个诡异的共生关系。 许多游侠实际上就是某些大人物的黑手套,用来做那些不适合自己去做的脏事。 天子砍了三个游侠的脑袋,流放了十几个,徒刑了七八个。 游侠们不敢恨天子,只好把矛头对准了惹事的儒家。 在关中的游侠看来,死掉的那几个兄弟,都是被儒家害死的! 他们可不管。你公羊派其实跟鲁儒派除了读的书差不多,但实际上无论思想还是行为,都完全南辕北辙。 更麻烦的是,就连关中的百姓也觉得。这个事情是鲁人对关中人的挑衅…… 而游侠们又有着各种各样的渠道,能跟那些肉食者搭上关系。 而朝廷的肉食者们,大部分都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关中人——虽然绝大部分的贵族大臣都是移民,但他们都把家安在了关中。 于是。在这一连串奇妙的化学反应后。 当窦太后从甘泉宫回到长安后没两天,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论起对儒家的不满和敌视。窦太后绝对是汉室所有太后中最极端的一个!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也瞎了,心眼更是小的跟针眼一样。 去岁辕固生对她的冒犯,让她一直就耿耿于怀,铭记于心。 对于鲁儒的猖狂和傲慢,她更是厌恶无比。 想想看,你若是一位虔诚的宗教信徒,笃信着自己的信仰,但偏偏有另外一个家伙在你面前疯狂的攻击你的信仰,还作死的宣扬自己的信仰比你的信仰高级一万倍。 你会怎么着? 恐怕一个巴掌将这个可恨的家伙扇出门去都是轻的了! 但你若是一个国家的大人物呢? 将这个家伙挂路灯,都已经算得上是仁慈了。 偏偏辕固生好死不死的就干了这种事情。 这要是能让窦太后心里舒服那才怪了! 对儒家来说,更糟糕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此事,于是,儒家组织起来的游说团队中,辕固生的大名赫然在列。 然后,此事,又被有心人给捅到了窦太后面前。 窦太后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再与刚刚得知的鲁儒闹事的消息一对照,顿时就是火烧雷霆崖。 当下就把刘彻叫过去训了一顿。 倘若只是这样,刘彻做做样子,象征性的给予儒家一些不疼不痒的惩罚,这事情,合合稀泥,大概也就过去了。 可问题是,当考举第二轮的成绩单公布后,这事情,立刻就不可避免的滑向了儒家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一个局面:在总计三千人的第二轮考举士子参考人数中,儒家各派系加起来,共计有一千八百余人。 而第二轮的成绩单一公布,晋级的一千五百名士子中,儒家占了差不多九百人!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 第一轮考举,你们儒家占了大头,那也就算了! 毕竟贵族勋臣集团的子弟,没几个人愿意去基层吃苦,大家都盼望着在长安的九卿衙门或者某个安逸的部门当官。 但,你们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一些吧? 第二轮你们还要占掉一半位置? 叔叔能忍,婶婶都忍不得! 你要知道,汉室现在的贵族勋臣阶级中,有超过八成。都是黄老学的拥护者! 利益矛盾加上政见不同,立刻就让整个贵族勋臣阶级将炮口对准了儒家。猛烈的轰炸起来。 而作为朝中,除了黄老学外的另外一个大派系:法家。一看到儒家居然来势汹汹,一口就要吞掉考举大半的官职。 法家的巨头们也坐不住了! 道统之争,路线之争,意识形态之争,不会有人客气,更不会有人去讲什么君子风范。 于是,朝野之间,反儒舆论迅速成形。 而且来势汹汹。 在刘彻意识中,几乎能与建元新政废黩后。各派系联合起来打压儒家相提并论了。 一时间,关于儒家的各种黑材料与‘反动言论’,满长安的飞舞。 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儒家干过的丑事,肮脏事情,都被人翻了出来。 在这其中墨家贡献了将近七成的dps输出! 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墨家作为战国时期,与法家、儒家并列的显学,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墨家虽然式微,但它的传承没断! 别的不谈。一本《墨子》之中,就能找出许多儒家的黑材料了。 有的甚至直接深挖了孔夫子当年干过的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事情,更直击孔夫子自己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表现。 有图有真相,有事实。有例证,甚至还有时间地点人物。 即使这些都是捏造的。但儒家想洗白,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这些事情的证人名字叫墨翟! 更麻烦的是,这些事情跟之后孔夫子的徒子徒孙们的行径一一对照,然后,大家哦了一声,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也就罢了! 谁家没点黑历史呢? 涉及道统之争,相互抹黑对手,本来就是常态。 若是在以往,儒家可以或是高冷做一个‘吾儒门自有道理在此,此等言论空穴来风,不足为信’的模样,或是干脆不予理会。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洗地。 因为,只要没有演变成一个全国性的大讨论,这些问题就不可能对儒家造成半点伤害! 但偏偏,这次儒家犯了众怒,这次,他们就算想洗地,也没有人愿意听了。 这就跟后世网络上的公知们一样,你想辟谣,也得让这些家伙愿意听你得! 儒家的巨头们,在这来势汹汹的舆论面前,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只要不是白痴,所有人都明白:假如再这样下去,儒家别说崛起了,怕是立刻就要面临人人喊打的局面! 现在,已经有这样的苗头出现了。 朝野中,已经有些人在阴阳怪气的拿着高皇帝当年对儒家的一些言论说事情了,更有些急躁的家伙,干脆翻出了鲁儒当年站在项羽那边,顽抗王师的劣迹! 这事情倘若继续发酵下去,儒家五十年的努力变成一场空不说。 就是道统都有断绝的风险! 秦始皇可就干过焚书坑儒的勾当! 儒家不管那个派系,都绝对不愿意再次面临国家暴力铁拳的打击! 于是,颜异就被儒家当成了希望…… 现在儒家的情况,真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刻。 倘若再争取不到天子的保护和羽翼,那些现在还在试探的各方势力,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到那个时候,儒家最好的下场,恐怕也不过是跟墨家一样, 便是变成第二个名家,被人一口吞掉,成为法家或者黄老学的分支,也未可知! 涉及自身道统存亡,颜异不敢怠慢,立刻入宫求见天子。 颜异求见之时,刘彻正在清凉殿中陪着陈阿娇玩耍。 陈阿娇这个已经内定,不,已经确定的未来皇后,现在,一点皇后的样子都没有,很是天真烂漫的在刘彻的殿中嬉戏着。 对于这个表妹,兼未来的皇后,刘彻还是很怜惜和同情的。 因此,对她也极为宽容和宠爱。 这份宽容与宠爱,并非伪作。而是真情表现,因此。在旁人眼中看来,当今天子。对于未来的皇后,确是爱惜至极。 东宫对此非常满意! 陪着陈阿娇玩闹了一会,刘彻就得到了颜异觐见的消息。 “宣他进来罢!”刘彻抱起陈阿娇,走到龙榻上坐下来。 他与陈阿娇的婚期已经确定了,就在下个月的初六,宗正说,这个日子很不错。 但刘彻心里,却还是很别扭! 娶一个十二岁不到的loli,这简直就是犯罪! 因此。最近,刘彻有些心烦。 但,这种事情,对于刘彻的身份来说,顶多也就类似一个大概:吸烟有害健康,但我还是吸烟的苦恼。 刘彻真正关注的事情,还是最近儒家的境遇。 老实说,对于儒家的处境,刘彻一点儿也不同情! 杀人者人恒杀之! 论起独霸话语权。儒家可谓是真正的高手! 旁的不说,他们能把黄老学这样一个哲学与政治的思想派系逼成一个装神弄鬼的宗教,在人类历史上,这都是头一遭的。 甚至连实用性极强的法家。都不得不披上一层儒皮,来忽悠人! 而他们自己内部的撕逼,更是让人膛目结舌。 牛李党争。新旧党争,浙党、晋党、东林党。中国历史上,不断刷新政治下限。教育人民什么叫为了政治斗争可以牺牲国家、民族的,就是这些家伙的徒子徒孙。 因此,看到儒家围攻,刘彻心里还是颇有些暗爽的。 但,作为皇帝,刘彻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影响国家的政策和战略。 那样的话,他跟牛李党争,新旧两党以及他所最不耻的东林党有什么区别? 况且,平心而论,儒家在中国的政治版图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重要的。 在地方行政以及教育普及还有文明进步方面,儒家的作用,都不可替代。 因而,刘彻实际上已经决定,让儒家在这次围攻中过关了。 不然,你以为,这朝野的舆论,为何至今还没有显现出要把儒家赶尽杀绝的姿态? 不是他这个皇帝压着,那些投机者,早就蠢蠢欲动了好不好! 但儒家想要过关,不付出点代价,却是不可能的了。 黄老派的贵族勋臣阶级跟法家联手起来,还有东宫的支持,关中地方舆论的倾向,想摆平这一切,老实说,错非刘彻是天子,更牢牢的把持了军权,换了其他人,恐怕此刻要考虑的,就是落井下石,顺应民意了。 即使如此,想要平稳的安抚那些来自各方的不满和意见,刘彻也不可能大手一挥,就直接保护儒家过关。 …………………… “陛下……”颜异一进殿,立刻就跪下来,哭了起来:“请陛下救救儒门罢!” 在颜异看来,儒家的情况,确实是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了。 仅仅是东宫,就像一座大山般,压在了儒家所有派系的头顶之上。 从东宫流传出来的太皇太后对儒家的恶意,已经是昭然若示。 据说连天子,都因此被太皇太后训斥。 至于朝野舆论,对于儒家更是非常不利! 游侠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关系网络,在整个关中,对儒家进行了无差别的各种黑。 偏偏墨家还拿出了真材实料,一个个例子和故事,说的栩栩如生,让人如临其境。 而儒家在楚汉争霸时期,将屁股放在项羽那边,更成了儒家自己都没办法说清楚的污点。 毕竟,在所有的学派中,只有儒家是曾经明火执仗的公开与高皇帝对抗…… 而黄老学与法家趁机落井下石,更是雪上加霜。 此刻,整个儒家,可没有小猪朝后,独霸朝野舆论的霸气。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在北方,尤其是关中,却没有多少影响力,对军队和上层贵族,更是几乎没有半分影响。 在这样的形势下,儒家的许多派系,都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了,整个儒家的思想与定位,都需要再次调整! 这对儒家来说,并非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从孔子至今,实际上,儒家的思想体系,已经是完全换了一个模样。 别说孔子,就是子夏、孟子从坟墓里爬出来,也未必认得。 是以,经过这个打击,儒家内部的聪明人们,迅速的开始评估起自己的思想与行事方针,许多人开始进行调整,以更适应关中地区的贵族和上层统治者的需要。 这跟董仲舒观察了小猪的思想后,立刻修改自己的体系,送上‘天人感应’这个大礼包一样。 这是儒家几百年下来,进化和演变的结果。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不单单是物种,思想也是一样。 旁的不说,便是后来的天朝,天朝太祖倘若有一天从坟墓里爬起来,你看他还能认识那个新世纪的天朝不? 便是太宗,估计都可能会有再上井冈山,打倒反动派的冲动…… 刘彻并不知道,儒家已经开始了自我革新和自我演变的准备。 但他知道,儒家必须改变。 不仅仅儒家,未来,黄老学、法家、墨家乃至于农家都需要自我的改变,来适应未来时代的发展。 世界,总是在不断前进的。 去年可能还是很先进的东西,到了明年,恐怕就要烂大街。 刘彻希望,汉室的思想界,能一直保持活力。 因此,他才希望百家争鸣。 不然,以他自己的喜好,他肯定全力扶持法家,考举也会向法家倾斜。 毕竟,不管是黄老还是儒家,都会自己的想法和小动作。 但法家不会有。 法家只会听皇帝的话,哪怕,这个皇帝是个白痴笨蛋暴君,下的命令都是错误百出,可能导致天下动荡。 对刘彻这样有着先知先觉的重生穿越者,法家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那样的话,刘彻很清楚,充其量,自己的成就也最多是个秦始皇,人亡政息,二世而终。(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四十四节 刘彻的问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哭哭啼啼的颜异,刘彻眉头拧了起来。 “哭什么哭?”刘彻哼哼两声:“天还没塌呢! 颜异立刻破涕为笑,聪明如他,自然听出了天子的意思。 只要天子愿意救儒家,儒家就还有希望! 当今这位,虽然登基不过半年,但实际上,却已经掌握了局面。 军权在握,民心也有。 地位和权柄,几乎已是不可动摇。 然而,颜异转念一想,立刻又想到:陛下迟迟不在此事之上表态,恐怕也未尝没有想借此事,敲打我儒门一二的意思…… 这样想着,颜异就不禁恨不得把鲁儒派给开除出儒家。 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嘴炮忽悠外,没有半分长处的家伙,儒家内部本来看他们不顺眼的人就有很多。 这次,鲁儒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更是让许多人彻底的恨上了这帮家伙——虽然许多聪明人都知道:其实,儒家被围攻,与鲁儒的作死行为,干系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只要儒家在考举中表现出了现在这样强势的地位,那么,其他派系必然会群起而围攻。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春秋战国数百年的历史上,是层出不穷的。 但,很多事情,人们知道了也会拿着明白装糊涂,特别是现在这么大的一个篓子,肯定要找个背锅的。 总不能说,儒家的学子太多了,才导致其他人围攻吧? 这话只要有人敢说出来。立马就会被人打成猪头。 于是,鲁儒立刻就成了这一切最好的背锅侠。 反正。儒家内部的其他派系,现在已经基本达成默契了:鲁儒是个坑。什么都能往里面装! 颜异到底是年轻,还没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 况且,他本是齐人,还是颜回的嫡系后裔,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兄友弟恭,长幼有序这一套,因此,对于鲁儒。颜异心中还是感觉比较亲切,想要拉一把,抢救一下。 是以,颜异并未如他的长辈们所希望的那样,在刘彻面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鲁儒身上。 “陛下……”颜异眼巴巴的看着刘彻,不停的磕头:“陛下乃圣人,明见万里,思及万世。臣本不该多言,以逾臣子本分……只是,如今,黄老、法家狭众怒。以区区数人之失,尽归臣之儒门,所谓矫枉过正。以偏概全,莫过如此!” “臣闻。如今市井已有民谣,歌曰:一考举。十人中,八人为儒……”颜异低着头,委屈的道:“臣以为,或许,就是如此了……” 刘彻嘿嘿的笑了两声。 什么民谣嘛? 现在才几天? 就有这样的民谣出现了? 朕怎么没听到风声? 再者说,这汉室的民谣,大凡被拿到台面上讨论的,哪一个不是被人‘创造’出来的? 只是,这是游戏的潜规则,也是臣子们少数几个能直白的告诉皇帝:哥,您这个政策有风险啊,是不是要改改的途径。 这也算是汉室历代天子的一个优点了:不管怎么样,哪怕是蠢笨如元成那样的昏君庸君,也要重视来自最基层,直接反应民间呼声的声音。 当然,重视归重视,听不听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说一套做一套,向来就是统治者的拿手好戏。 刘彻哂笑一声,道:“朕不是秦始皇!”秦始皇焚书坑儒,搞得儒家上上下下鸡犬不宁,道统几近断绝,刘彻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无论怎样,儒家的存在,不会改变,相反,他这个皇帝,还会支持儒家,继续发展。 颜异闻言,大喜,叩首道:“臣代儒门上下,谢过陛下!” 刘彻摆摆手,道:“别急着高兴!” 刘彻嘿嘿两声,抓着陈阿娇的小手,道:“儒家这次各派搞得事情确实太大了!” 何止是大啊! 早在考举第一轮结束后,刘彻看到统计出来的士子分布,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儒家人多势众,这五十年来,更是不断的传播自己的思想。 除了关中因为是黄老派的大本营,贵族大臣不怎么喜欢儒家那一套,只有公羊派的思想渗透了些进来以外,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儒家的触角不断的延伸——甚至就连南方的三越,北边的匈奴还有东边的朝鲜,都有这些家伙的足迹。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天下的读书人,有文化知识的阶级,不说百分之八十,至少,百分之七十是儒家的人! 这与儒家实行有教无类,一视同仁的授业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儒家,哪怕是个奴隶,只要你愿意听讲,他们也不会拒绝你的旁听。 像公孙弘——一到四十岁了,还一穷二白,只能靠养猪为业的**丝,胡毋生也愿意将其收录门墙,甚至资助他学习的费用。 还有朱买臣,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更大的悲剧——公孙弘好歹还有个窝,有个家,朱买臣就纯粹是个无业流民,只能靠友人接济生活。 但是,历史上,已经官居中大夫,食禄两千石的严助见到他,丝毫也没有轻慢,反而将其举荐给了小猪。 这样的例子,还有许多许多。 毫不夸张的说,在现在这个时代,在后世高高在上,标榜为清贵雅人的儒家,在此时,算得上是最接地气,同时对平民最平等,最宽容的学派。 这也是儒家后来能成功的原因! 你换了法家或者黄老派,想要独尊自己看看? 恐怕连当官的人都凑不齐,整个基层立刻就要瘫痪! 毫不夸张的说,历史上。儒家的独尊,是因为他们布局几十年。耕耘几十年,播种几十年才收获的果实。 但。儒家此刻冒头,却是有些早了。 现在,黄老派虽然已经日暮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实力依然强大,依然垄断了汉室政权的话语权。 法家则已经崛起,开始进入一个鼎盛时期,人才辈出。 特别是刘彻的忽然即位,使得大批法家的大臣得到了重用和提拔。 像郅都。像赵禹,像张汤,都在事实上已经是一方巨头,晁错更是位居三公之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在考举上的表现,就好似一个开了嘲讽的mt,瞬间就拉稳了仇恨。 黄老学和法家的人又不蠢! 叫你们儒家占了今年六成的考举名额,下次岂非是要占到八成九成,甚至全部囊括了? 这样下去。二三十年后,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弄死你丫的先! 就算弄不死,也弄个残废出来! 而且。儒家过去的一些行为,也让法家和黄老派非常警惕。 当年儒家在齐国坐大,成为显学后。立刻就对墨家和农家、法家下手,几乎将这三个学派在齐国赶尽杀绝。 就是汉室成立以来。儒家在他们的优势地区,如齐、鲁、楚也是出了名的排外。 别的学派的弟子。在齐鲁楚,几乎就是处于一个被所有人排挤和歧视的存在。 有着这些前车之鉴,黄老派和法家,只要不蠢,就知道,为了自己的学派和理念,这儒家,绝对不能放纵它! 对这些事情,刘彻这两天已经差不多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刘彻也找汲黯和张汤聊过了。 他深知,现在,黄老派和法家对儒家的这次爆发,可谓是瞪大了眼睛,不敢有任何放松。 因此,刘彻想和稀泥是不可能了。 代表旧贵族勋臣元老势力的黄老派跟代表了新兴官僚资本阶级的法家,是不会允许儒家抢走本来属于他们的蛋糕的——更别说放纵儒家骑到两者的脑袋上。 此时的儒家也不像小猪朝时的儒家,已经渗透进了汉室朝野,遍及基层——建元新政虽然废黩,但,期间,大量的儒家子弟进入了官场,虽然窦太后扫清了中央的儒家势力,但地方上,却因为没有肃反,结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等窦太后驾崩,儒家立刻卷土重来,而且,声势更加惊人,就连法家,都不得不审时度势,采用儒皮法骨的模式。 而此时,儒家除了在齐鲁地区坐大外,其他郡县的大权和基层官员,却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于是,儒家在黄老派和法家面前,才会显得如此的软弱。 颜异听了刘彻的话,也自垂头。 这次儒家确实是吃相太过难看了! 尽管,是公平竞争,但颜异心里,却也很别扭。 这天下没有傻瓜笨蛋,也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 儒家这次一口气吞掉六成以上的考举名额,其他学派,不眼红,不嫉妒,不嫉恨,那才是有鬼了! 但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儒家愿意放弃这次考举的一些名额吧? 这话颜异只要敢说,回头,儒家内部的巨头就能把他颜异给开除,甚至就是他的家族,也会开除他的颜氏族人地位。 因此,颜异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刘彻看了摇了摇头,但他也知道,不能太过苛责颜异了。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一个颜异能做主的。 在刘彻看来,儒家这次想过关,不吐出什么来,是不可能了。 然后,刘彻还想看看,儒家内部,到底有没有聪明,有没有识时务的俊杰。 因此,刘彻看着颜异,道:“卿回去,告诉儒门上下,就说,朕近日读书,有一议不解!朕读贾长沙《过秦论》,闻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此议,朕甚不解,请儒门诸贤试论一二!” 说完,刘彻就不管颜异,抱着陈阿娇,朝外面走去。 “嘿嘿……”刘彻走出大殿。 那个问题可不是胡乱问的,而是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在历史上,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叫刘庄,谥号曰明,乃是东汉王朝的学霸级皇帝。 这个问题,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云龙门之问! 咳咳,跟唐太宗观史齐名的典故哇! 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刘彻打算参与到儒家的变革中,亲手来改造儒家。 而儒家的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就会体现在答案中。 刘彻觉得,儒家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想不答应都不可能! 况且,就算没有现在的局面,刘彻放话要改造儒家,他们能拒绝吗? 假如说历史就是一个任人装扮的小姑娘,那儒家就是一张被人随意折叠的纸。 历代统治者一会把它折成一个纸飞机,一会又把它变成一个纸飞船,或者干脆做个纸团抛来抛去。 而儒家只能被动的接受统治者的调、教。 所谓思想,所谓理论,所谓政策,最终,都要服务于政治,服务当前世界的社会。 不能做到的,统统会被淘汰! 颜异却是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虽然也算个学霸级人物了,但到底年轻了些,政治经验稚嫩了些,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头绪,只能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牙齿发炎了,疼的厉害~特别是脖子也疼,难受ing 第四百四十五节 博弈(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夜幕降临,尚冠里的街坊坊门徐徐关闭,厚重的木门锁死了这个居民区的进出通道。¤ 只有持有内史衙门签发的特别令符或者来自更高层的命令的人,才可以在夜晚进入或者走出这个地方。 倘若是长安其他的居民区,此时,人们差不多都已经准备休息了。 但在尚冠里,依旧灯火通明。 作为长安城除却戚里外,达官贵人最集中的地区。 尚冠里常常是彻夜灯火通明,如同白天,纸醉金迷的贵族大臣们在这里争相炫富。 但今天,尚冠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一些窃窃私语通过各家的下人相互传播。 “陛下今天黄昏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有人如是说。 “今天陛下见了颜异……”对方投桃报李,将这个秘密也说出来。 “哎呀,可惜了……”又有人叹息着,惋惜着。 很快,这些人就四散而去,仿佛只是出来与邻居家的同僚联络感情一样。 尚冠里的更夫和巡夜的士卒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通常大多数高层的秘闻都是这样被人知晓的。 看上去,这一切都很和谐。 但在某些阴暗的角落中,一个又一个野心家和阴谋家,却如同毒蛇嘶鸣一样的尖叫了起来。 “陛下为何要放过儒家呢?”有人很不甘心。 历来,政治的清洗。总能造就一批功臣,用别人的血,来成就自己的地位。从来就是政治斗争中不二的发达途径。 这次儒家被围观,落井下石的人中,未必没有抱着用儒门的血来帮自己上位的人。 “派人去拜访南皮候,探听一下东宫的反应,还有,枳候那边也派人去问问……”一些人冷静的做出决断。既然天子要保儒家,那么。就先要搞清楚东宫是怎么想的? 若是天子摆平了东宫,那么,自己不妨做个红脸。来个雪中送炭,顺便刷些声望。 绝大多数混政坛的人,早已练就一身登峰造极的变脸术,对他们来说。只要有好处的事情。他们都愿意做。 他们就如同食腐生物一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好处。 当然,倘若天子也护不住儒家,那么,他们立刻就会化身恶魔,扑上去,在儒家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南方的儒家地主官僚阶级,这些年来。可是已经肥的流油了! 但,这些声音相对于主流的掌权者。却不过是些杂音而已。 丞相周亚夫此刻就凝神望着坐在他面前的袁盎。 袁盎于周亚夫,亦师亦友,受袁盎影响,周亚夫的立场,其实是偏向儒家的。 袁盎同情甚至于立场倾向儒家,这在汉室不是什么秘密。 他与晁错的斗争延绵了将近二十年,如此漫长的相互角力,自然让人能看清楚他的屁股。 “陛下今日召见了颜异,让颜异问儒门一个问题,然后,黄昏时刻去了东宫……”袁盎自然是消息灵通,而且,他知道的消息,远比其他人详细、具体,他轻轻笑着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抿了一口:“此刻陛下都还在东宫呢!” 袁盎说这些话,意思自然很明显。 周亚夫听着,却是一言不发。 袁盎看着,只是笑笑。 周亚夫的脾气,谁不知晓?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周亚夫以河东太守的身份领军驻扎在细柳抵御匈奴入侵。 著名的细柳营故事因此诞生,周亚夫借此名动天下,并顺理成章的成为天下名将,细柳营铁军之名,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宗孝文皇帝是个好脾气的天子,为人豁达,胸怀宽广,对周亚夫在细柳营给予他的难堪,并不以为仵,反而称赞有加。 此后,对周亚夫更是器重无比,力排众议,将周亚夫从河东太守提拔为车骑将军,临终遗诏,更命为中尉,为新君羽翼。 先帝在位时间比较短,期间对周亚夫更是信重无比,几乎将整个汉室的军权都交给了周亚夫,使其可以节制天下兵马,驱使三十六路将军。 因而,周亚夫的脾气,也是日复一日的强硬。 在此刻的袁盎看来,周亚夫犟起来,颇有些像一个被娇惯了的小姑娘,但凡天子稍稍不如他的意,他就要罢工。 老实说,袁盎觉得,周亚夫再这样下去,一次两次,当今天子或许还忍得。 但时间久了,必是取死之道! 作为朋友,袁盎觉得,自己有必要尽一份力,帮助周亚夫弥补一些他犟驴脾气上来造成的缺陷。 更现实的考虑则是,没有周亚夫,袁盎根本斗不过晁错。 特别是经过了去年那次几乎掉脑袋的风波后,晁错的行事和举措,都老成稳重了起来。 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开始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 这一次,他没有在那么饥不择食的选那些跟他不对路,只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新兴的法家官僚,如张汤、宁成等人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靠近晁错。 就连已经被任命为河南郡郡守的故中尉、故中郎将,先帝的苍鹰郅都,这些天都与晁错有着很密切的互动。 法家的官僚出现了明显的抱团趋势。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法家必然成为政坛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是以,袁盎很清楚,他与晁错的斗争,必然将长期化,复杂化,并且持续下去。 这样一来,来自周亚夫的支持,就不必可少了。 无论个人感情还是政治利益,都决定了袁盎不能看着周亚夫这个他最大的盟友和靠山如同先帝时的丞相申屠嘉一样,最终依着自己的个性,白白恶了天子。 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丞相还在生天子的气?”袁盎呵呵笑着。 “哼!”周亚夫冷哼一声,对于这个事情,他是越想越不爽的。 夷狄内附,哪里能保留其酋长贵族的特权? 哪怕天子对其加以制约也不行!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现在看来,似乎挺美,但将来万一子孙不孝,重演戎狄祸乱中国,岂非又要去找一位齐恒公一位管仲? 万一要是当时中国不幸没有齐恒公、管仲这样的英雄,那后世子孙岂非就要‘被发左袵’去山里当野人了! 周亚夫深深的觉得,自己作为丞相,深受两代先帝厚恩,应该履行自己作为丞相的职责。 如当年太宗孝文皇帝临终遗诏中对他的安排那样:事有不便,可用周亚夫为将。 在周亚夫的理解中,这就成了他的生命和生存的任务:尽一切可能将所有对江山社稷不利的东西,铲除!(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四十六节 博弈(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袁盎向来很聪明,而且嘴炮无双,能把死的说活。●⌒ 他见了周亚夫的反应,立刻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周亚夫生平最为重视的,就是太宗皇帝的遗命,那,从这个方面下手,是一定能揪住周亚夫的牛鼻子,让他乖乖听话。 “丞相……”袁盎笑着道:“请恕我直言,您现在这样与陛下拗气,实乃不智!” “太宗孝文皇帝临终托付丞相,仁宗孝景皇帝也托孤于丞相,两代先帝,将江山社稷,少主安危,托付丞相,丞相如今却为了与陛下拗气,而不理政事。孝文皇帝、孝景皇帝地下有灵,恐怕会有不安罢?” 周亚夫终于动容,只是,一时半会,他也还没办法说服自己。 袁盎察言观色,立刻趁热打铁:“况且,丞相若是袖手不理政务,依陛下的脾气,恐怕会用其他人来理政,若是贤达,丞相固可无忧,但倘若是赵高李斯之辈,丞相岂非就是大汉社稷的罪臣了?” “天子年少,想法多,丞相作为托孤大臣,应该辅佐、匡正,辅佐天子走上正道才是!” 周亚夫脸上的寒冰终于消融,他正色对袁盎一拜,道:“辛袁公规劝,不然,某入歧途,尚不自知也!” 对于周亚夫来说,辅佐天子,匡正天下,就是他的使命。 而且,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当初天子对濊人的安排,是用的试验这个词语,还说过摸着石头过河这样的话。 换句话说。其实天子,也不过是年轻。想尝试尝试。 这也是刘氏天子根深蒂固的血脉遗传了。 譬如先帝即位,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削藩。终于酿出吴楚造反,齐鲁不稳,燕赵动荡的局面。 至于先帝年轻的时候…… 周亚夫想了想,似乎比之今上更加活泼,更加爱折腾…… “罢了,即为刘氏臣,吾就要适应……”周亚夫心里想着,之前因为濊人的事情而产生的疙瘩,终于消去。 袁盎却是目光灼灼。盯着周亚夫,道:“丞相既已想通,那某这就准备连夜入宫,求见太皇太后!朝中大臣就拜托丞相去联络了!” 周亚夫点点头。 身为丞相,周亚夫有权力把九卿和各衙门的千石以上的官员,全部喊到自己的丞相府开会。 而且万一真的发生了东宫强逼天子排儒甚至灭儒的事情,身为丞相,周亚夫可以拒绝在诏书在副署,从而使其失去法律效力。 当然。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东宫震怒之下,换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 真要那样的话…… 东宫的政治声望,可就全毁掉了! 汉室虽然实行两宫制。在以孝治天下的政策下,东宫握有着制衡未央宫天子的权柄。 但,自吕后以后。东宫从未有过插手政治的先例——当年枳候薄昭被逼自杀,当时执掌东宫的薄太后。却始终一言不发。 薄太后死了亲弟弟,况且都不插手。现在,东宫要是敢直接插手政治,恐怕立刻就要引起整个元老勋臣列侯阶级的反弹——诛吕氏,可是元老列侯勋臣阶级们的政治成果,任何想要颠覆这一政治成果的人,都要面临整个阶级的反扑。 还有各地的诸侯王,也不会容忍再出一个吕后来杀刘氏子孙。 是以,周亚夫根本毫无畏惧。 当然,东宫那边,能说和,最好说和。 周亚夫并不希望看到一场空前的政治灾难。 ……………………………… 与此同时,儒家各派系在长安的代表,齐聚在尚冠里的另外一处宅院之中。 与会者,大多数是儒家的少壮派,当然,也有些巨头级别的博士。 只是,总的来说,年轻一辈居多。 颜异坐在左首的一侧,将白天天子让他转告的那个问题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以后,各自低头沉思。 贾谊贾长沙的名篇《过秦论》是每一个有志于官场的人年轻人必读的一篇文章。 在场的众人,几乎没有人会对《过秦论》陌生。 甚至许多人都能倒背如流。 只是,天子的问题,却是问的相当刁钻,甚至,可以说是诛心! 许多人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听了这个问题后,没多久,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这个问题与其是在问儒家对于过秦论的看法,倒不如说是在问儒家:在立场、原则、理念和朕之间,你们选那个? 更明确一点的话,这个问题的核心就在于,天子想知道,儒家是否愿意根据他的意愿来调整自己的理念! 但仅仅是片刻,许多人就做出了决定。 他们毫不犹豫的就将自己的节操给丢掉了! 儒家向来就是诸子百家中扔节操扔得最快的人。 想当年,春秋之时,孔子周游列国,不就是想要得到重用,执政一国吗? 之后数百年,儒家换下来的皮,可绕地球一圈! 从孔子,到子夏,再到孟子,再到之后的荀子甚至荀子的弟子李斯。 儒家其实是一个一直在不断屈就统治者的学派。 时至如今,儒家更是分成了无数个思想近乎南辕北辙的派系。 譬如公羊派和谷梁派的思想理论,简直就是水与火的区别! 是以,在诸子百家中,其实,儒家是最有活力也最有未来,最有前途的学派。 因为,他们可以三百六十度,随心所欲,调整自己的理论来适应统治者的需求的学派。 从这个方面来说。儒家,其实是一个现实主义学派。讲究的是拿来主义,什么东西。能帮助他发展壮大,他就不会介意将之吸纳。 于是,大家伙们刷刷刷的拿起笔墨,在竹简上挥洒了起来。 能直接呈递给天子看的文字,可是值得每个人都去拼命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最后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笔墨,然后,大家排着队,拿着自己的答案。恭敬的呈递到一个人的面前,口称:“学生某某,请大人斧正一二!” 此人,姓赵名绾,乃是申公的弟子。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先帝时礼聘的未央宫讲师之一。 算得上是当今天子的老师,也是在场众人中,应该最了解今上性子的人。 当然,也有人拿着自己的文章。拿去给颜异看,请其参谋。 只是,赵绾这边,人更多。大家的期望值也更高。 毕竟,给天子当过老师,教导过天子读书识字。而且出身名门大家的赵绾,无疑比颜异这个黄毛小子更值得信赖。 但赵绾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不耐烦。 这次风波,他所在的鲁儒派。简直被人打成了猪脑子。 外人指责也就罢了,就连儒家内部,居然也排斥鲁儒一系! 他的师弟王臧,本来也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结果,这些连通知都不给! 倘若他不是教导过天子,恐怕,也没有与会的资格了。 只是,心里虽然不爽,但,赵绾还是知道轻重的。 这个难关,是需要整个儒家一同去面对的。 所以,他也就耐着性子,强忍着不发作,反而露出笑脸,一个个的翻看。 但这不看还好,一看,赵绾就肺都快给气炸了! 天子的问题,是关于秦王子婴的,距今也不过六十来年,许多的资料和传闻,都是现成的,而且,当世还有着从那个时期活下来的老人。 只是,具体到答案上,那就是八仙过海了。 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答案都出来了。 这让赵绾看的五脏六腑都要起火了。 鲁儒是最坚定的原教旨主义者,也是井田制和崇古派的大本营。 在鲁儒看来,周制才是最完美的制度。 可其他儒家派系的看法,却是各种各样了。 甚至有的,完全背离了孔夫子的理论。 “乱弹琴!”赵绾的情绪,终于被一个孟子的徒子徒孙写的文章给气炸了。 “君臣父子,上下尊卑还要不要了?”赵绾拿着那份竹简,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和气愤,终于被这个竹简上的文字给点燃了,然后就是大爆发:“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什么民贵君轻,无稽之谈!” 或许后世一提起儒家,孔孟向来不分家。 但在如今,孟子一系与孔子一系的儒家,却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而且,孟子的思想跟墨家的思想一样,是被主流排斥的,大抵属于一种小众的冷门。 汉室朝廷虽然承认孟子的先贤的地位,今上还曾经下诏准许给孟子立祀。 但至今,有关孟子的著作,依然没有被正式承认为经书。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曾经给天下的学问排了一个名次。 《诗》《书》《孝经》《道德经》这些是属于最顶级的学问,给予经学博士的待遇。 而《孟子》则是传记博士,属于不入流。 刘氏的天子,也看不上孟子的学问,贵族们更是视之为洪水猛兽,甚至比起墨家的那套更为防范。 毕竟,民贵君轻,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岂能推崇? 老实说,没把孟子和他的徒子徒孙们杀光,所有有关孟子的文字全部毁灭,刘氏天子,已经很宽容了。 而在儒家内部,因为一些夙怨,鲁儒一系向来就敌视孟子。 因为,绝大多数的鲁儒,都是地主、富商和官僚。 想要他们承认,人民凌驾于自己的脑袋之上,那还不如拿把刀子杀了他们! 但,在意识形态方面,不会有人认输,也不会有人屈服。 更何况是面对宿敌? 那个孟子的传人,毫不畏惧的直面赵绾的怒火,平静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吾本以为赵君曾为天子师,天子曾说过:杀朕子民,如伤朕臂膀,这样的话,想来赵君当不同于其他鲁儒,想不到……” 这人摇头道:“一丘之貉!” 当今天子的甲子诏谕,受到鼓励和鼓舞最大的,其实就是孟子一系的各个分支。 许多人都在甲子诏谕中闻到了一些让他们精神亢奋的东西。 以民为本,就是孟子一系的思想核心。 这人也不例外,于是,在听到甲子诏谕后,他立刻兴冲冲的跑来长安,想要一展胸中抱负。 可惜,他在长安,并无什么朋友,更麻烦的是,敌人倒有一大堆。 不仅仅普遍的舆论对他敌视,就是儒家内部,也视他为洪水猛兽。 这次要不是鲁儒们闯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甚至都没办法出现在此。 他回头看了看满室的其他儒家同袍,发现他们也都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心中也是一凉。 “终究,还是无用武之地啊!”他心中想着:“或许,我该回乡,教导子弟,传授门人,不该来长安趟这浑水!” 他参加了考举,可惜,连第一轮都没过…… 他不认为自己的学问和见识连第一轮都过不了。 “应该是吾在卷子上写的那个孟子派系的名字让考官直接抹掉了吾……”这是很有可能的。 汉室政权,对于孟子思想,可谓是严防死守,除了太宗孝文皇帝在世时曾经任命过一位专门治《孟子》的传记博士外,孟子一系的学者,从未在汉室有过其他任命。 先帝时更是干脆连传记博士都不给了…… 于是,他拿起自己的竹简,颇有些心灰意冷的道:“既然诸君不意与吾为伍,吾也就不打搅诸君的兴致了,就此告辞,后会无期!” 说着就拿着自己的行囊往外走。 但刚走出门口,他就感觉好像有人追着他来了。 他回头一看,却见到今天聚会中的巨头,当今天子的心腹,也是儒家的希望,颜异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叫住他,道:“先生请留步!” 颜异喘了口气,躬身稽礼,道:“敢问先生贵姓?” “不敢,区区林旬……”这自称林旬的男子想了想,郑重的对颜异道:“思孟学第七代传人!” 所谓思孟,指的是孟子以及其授业恩师子思先生。 当世一般认为,孟子的思想是传承与子思,而子思的思想来自孔子。 当然,鲁儒是坚决不承认的。 颜异笑了笑,对林旬道:“在下颜异,斗胆唤您一声师兄!” 林旬闻言,有些不可置信。 当世,还有儒家巨头愿意与思孟派系平等交流甚至给予尊重吗? 但颜异的表情却非常郑重,他躬身道:“不知师兄可愿将大作与异一观?”(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儿童节了0-0 恩,明天爆发一下~ 第四百三十七节 猜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乐宫,歌舞升平。◇↓ 与外界的猜测不同,此时,窦太后假寐着躺在榻上,刘彻则跪在她跟前,小心的为其捶打着,陈阿娇则坐在窦太后的臂膀中间,亲昵的依偎着自己的外祖母。 对付窦太后,刘彻可谓是就轻驾熟了,老太太本来就耳根子软。 想前世,袁盎能几次三番说动这个老太太回心转意甚至连韩安国都能让其改变心意…… 更何况,刘彻还有着意想不到的助力——梁王刘武。 儒家被围攻,刘武算是汉室高层中最焦急的那位。 这位文青皇叔,对儒家那一套颇为推崇和喜欢,手下的臣子,也几乎是清一色的儒门出生。 因此,实际上,当刘彻来到长乐宫请安的时候,刘武已经差不多将窦太后搞定了。 刘彻带上陈阿娇过来,说些好话,给个台阶,这一切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过去了。 当然,老太太撇不下脸面,还是撂下了一句:“天下社稷,是皇帝的天下社稷,哀家一个瞎眼老婆子,不会去搀和,省得外人说哀家后宫干政……” 刘彻自然是好话、马屁不要命的说,直到说的老太太脸上寒冰消逝,露出笑容。 摆平了窦太后以后,刘彻立刻就乖巧的主动给她按摩。 窦太后也很喜欢刘彻这么伺候她。 在她看来,即使是先帝和梁王刘武这两个亲儿子,也没这么伺候过她——梁王刘武最孝顺的行为,也不过是亲尝汤药。早晚问安…… 这让窦太后不禁有种儿子不如孙的感慨。 刘彻却不敢怠慢,一边给窦太后轻轻按摩。松弛筋骨,一边小心的试探着道:“皇祖母。孙儿听说,陈须表弟好像就要年满十六,可以加冠了?” 窦太后闻言,却有些迷糊的道:“似乎是吧?” 还是陈阿娇在旁道:“皇帝表兄说的没错,大兄今年九月就要加冠了呢!阿父已经在给大兄准备加冠礼……” 窦太后不免尴尬的笑了笑。 刘彻低着头,也很是腹诽了几声。 别的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唯独窦太后与馆陶是掉了个个。 在她们眼中,陈阿娇才是珍宝,至于陈须和陈蟜这两个同样是刘嫖所出的儿子。却与路人甲乙丙丁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堂邑候陈午这位堂堂的大汉外戚,更只是一个播种工具…… 老实说,这种奇葩的观念与理念,让刘彻有些毛骨悚然,几乎以为是看到了后世的李唐公主们。 不过话说回来,刘汉公主,可比李唐公主的战斗力强多了…… 但,刘彻也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准备一下了措辞。然后道:“陈须表弟加冠成人,孙儿也没什么好表示的,不如,封其为列侯?不知皇祖母意下如何?” 刘嫖的两个儿子。不论窦太后怎么看待,都是必然会被封侯的! 这其中关系的是窦太后自己的脸面以及尊严! 想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曾有意要封窦太后的两个兄弟为候。 但是,朝野舆论的反应比较大。太宗孝文皇帝见势不妙,果断卖队友。 此事。直接导致了窦长君在世时没有得封。 这个事情,一直是窦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也让窦家的逼格不是那么高大上。 这丢掉的脸面,不用人提醒,窦家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回来。 陈家的两个儿子封侯,就是窦氏找回自己脸面的最佳途径。 只是…… “这样一来,整个军功勋爵名田宅系统,就要彻底被朕玩坏了!”刘彻心里叹息着。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基础来源于军功换爵位换土地换妹子。 但刘氏历代天子一再的破坏这个体系的根基。 太宗孝文皇帝公然将爵位作为商品出售,等于打断了这个体系的脊梁骨,先帝也不含糊,多次的将列侯这个最高荣誉和地位的爵位,授予那些根本就没有立过功的外戚。 刘邦那句‘非有功不得候’的誓言彻底成了一句空口白话。 但在表面上,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依然苟延残喘。 现在,刘彻提议敕封陈须那样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公主之子,等于是加速了这个体系的崩溃。 可以想象,天下人看了以后会怎么想? 特别是那些在边关的将军们——感情我们出生入死,还抵不上人家投胎投的好! 但刘彻更清楚,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走到今天,实质上已经破产。 与其费劲心思去复活这样一个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潮流的制度,倒不如另起炉灶,推行一套新的军人荣誉与爵位的制度。 所以,刘彻对于在已经垂死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上再捅一刀,完全毫无压力。 窦太后闻言,却是笑着道:“皇帝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用再问哀家了,哀家不过是个瞎眼老太婆……” 话虽如此,但刘彻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窦太后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愉悦了。 事实证明,即使是身居金字塔的最顶端的统治者,也是能够被收买和贿赂的。 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不能被收买的人,只要你开的价格够高,就是上帝也能被买通! 所以,窦太后接下来的一句话也就顺理成章了:“皇帝以后就不要再派人或者自己来给哀家读那些奏折了,哀家只要皇帝能秉持太宗皇帝,先帝的教诲,就心满意足了,那些虚权,哀家不在乎!” 这话,刘彻知道,大抵是半真半假。 窦太后信奉黄老无为之说。喜欢清静,并不爱政务。这是事实。 但这个世界有谁不爱权柄? 刘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建元新政是怎么完蛋的! 更何况。即使窦太后是真心实意。 但,有些事情并不在怎么做,而在怎么说。 刘彻恭敬的道:“皇祖母,这怎么行?朕还年少,难免有些地方把握不到位,若无皇祖母在旁指点匡正,朕若有什么行差踏错,岂非就将令社稷不安?还请皇祖母收回成命!” 窦太后果然只是试探,她顺驴下坡。道:“既然皇帝这么说,那哀家就再为皇帝出些力气罢!” 刘彻闻言,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道:“诺!” 对付窦太后,这半年来,刘彻可谓是费劲了心机。 许多的事情,刘彻都没有特意去瞒着。 绝大多数时候,窦太后总是能见到所有的奏折。 但关键在于,当刘彻有什么不想让窦太后知道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将关于那事的所有消息全部封锁或者以春秋笔法带过。 窦太后哪里见过这种鱼目混珠的手段? 是以,她一直以为,刘彻这个天子对她相当孝顺和尊崇。 不止事无巨细皆向其汇报,更难得的是。即使她去甘泉宫避暑,未央宫也每日派出使者,运送奏折。向其汇报。 窦太后也曾起过疑心,于是。找来了南皮候窦彭祖以及魏其侯窦婴对证,结果发现。天子什么也没隐瞒…… 于是,从此,窦太后就彻底的对刘彻放心了。 这才是未央宫与长乐宫至今关系和睦,没有闹出任何矛盾和对抗的关键——要知道,即使是先帝,也未必有当今天子这样的孝顺。 但窦太后怎知,过去半年,刘彻至少有七八件事情,没有让其知道。 当然,纵使有人要使坏,在窦太后面前打小报告,也是没用的! 与过去半年成千上万的事务相比,天子偶尔疏忽,没有就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请示东宫,也是在所难免的。 倒是打小报告的人,得小心自己的脑袋! 挑拨两宫,离间汉室血亲,一旦出现,就是要灭族的!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刘彻就要大刀阔斧的做一些改变了。 这些改变,有些窦太后未必会赞同。 刘彻想了想,还是得给窦太后找些事情做,让她无暇分心去关注朝政,省得跟这次一样,被人挑唆着想要插手朝政,甚至把他这个皇帝叫来东宫训斥! 你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愿意自己会被另外一个人随时叫过去一顿臭骂!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祖母,也不行! 当然,刘彻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这些想法,在外人眼中,他这个天子,确实是个极为孝顺的天子,刘彻服侍窦太后和薄太后,几乎与太宗孝文皇帝当年服侍薄太后一般。 祖孙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只是刘彻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即将开始的对朝鲜的征服战争中去。 虽然,现在朝鲜因为濊人的背后一刀,不止实力受损,而且内讧也开始出现。 根据传回来的情报,到今天为止,已经有至少八个朝鲜内部的实力派或者半割据的部族首领向汉室表达了愿为‘内应’待夷灭卫满朝鲜,枭首首恶后,他们希望‘能循濊人例’。 这些家伙赌咒发誓:‘倘若获准,永永为汉藩属’‘世世代代,为汉忠臣’。 刘彻只是看了几眼,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世界,便是夫妻,大难临头也是各自飞,何况朝鲜这样的政权? 其内部的带路党,现在看来,简直就已经是充斥内外了。 这些提议‘愿为汉内应’或者‘先锋’的朝鲜贵族之中,甚至有着不乏王险城中的实权人物。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是现在的朝鲜王卫准的儿子…… 倘若依次来看,这次朝鲜战争,与其说是战争,倒不如说是武装游行了。 但越是如此,刘彻越不敢大意。 历史上骄傲自满,目空一切,导致失败的战争还少吗? 更何况,朝鲜这疙瘩,可是出奇迹的地方。 因此,刘彻命令已经出发前往齐国准备纠集远征舰队出征的徐悍和正在准备出发的义纵,要求两者务必戒骄戒躁,宁可慢一点,也不能给卫满朝鲜任何可趁之机! 刘彻深深的明白:那些带路党,既然能背叛自己的君主和国家,自然也能在汉军的不利的情况下,反戈一击,一如后世苻坚手下的那些二五仔们一样。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刘彻从来就不相信,会有什么异族,心甘情愿的被汉族统治。 他们臣服,只是因为汉族的强大。 只要汉族稍微露出些衰落的迹象或者汉人内部出现一些照顾或者迁就他们的声音和势力,这些人反噬起来,可是毫不犹豫的! 别说是异族了,就是同文同种,也未必就是自己人! 譬如卫满朝鲜政权,其整个统治阶级,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汉人! 可这些家伙叛离了刘氏也就罢了,跑出去建国也罢了。 但忘了祖宗,丢了信仰,被发左袵后,却成为了比匈奴还要疯狂的反汉政权。 无论穿越前,还是重生前,这样的人,刘彻都不曾少见。 后世的呆湾,前世小猪手下那帮数典忘祖,投降匈奴的汉人。 正是这些经历,让刘彻明白:血统就是渣渣,认同才是关键。 有礼仪之大,谓之华,有服章之美,是为夏。 中国自古就不论血统,只论文化认同。 是以,现在,忽然一大帮家伙哭着喊着想要当汉臣,做汉人的狗腿子。 刘彻却很清醒的知道。 这些家伙,是靠不住的! 正想着朝鲜的事情,思虑着该怎么处置这一大堆忽然就醒悟了自己是汉臣的骑墙派,带路党。 殿外,一个宦官走进来通秉:“启禀太皇太后、陛下,太仆袁公持太皇太后所赐玉符求见!” “玉符?”刘彻心中一动:“袁盎竟还有这东西……” 刘彻就不由得深深的看了眼窦太后。 汉室对于宵禁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入夜以后,别说是宫廷了,就是想出入自己家所住的居民区,也是有困难的。 历史上李广就曾被一个小吏给堵在门口,不许进出,丢了好大的面子! 当然,李广找回面子的方法也很迅速:他被任命为将军后,二话不说,就点名要那个小吏随军,到了军队里以后,李广这位儒将,传说的好人,马上就下令以军法杀了那个小吏…… 这个故事被太史公记载在史记的《李将军列传》中,成为了整个李广列传中,李广为数不多的污点。 也昭告了世人:太史公写的东西,个人主观意愿其实蛮大…… 此刻,刘彻咋闻袁盎居然还有着窦太后赐下的玉符,心中自然颇为震惊。 像这种可以无需命令和诏书,即可自由通行宫廷的信物,按道理来说,刘彻这个皇帝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可问题是,刘彻在今天之前,完全不知道,袁盎还持有这样一件特殊的通行信物。 有一就有二! 刘彻迅速的想到,应该还有更多的,他所不知道的这类特殊信物在外面。 这就意味着,倘若发生了什么事情,窦太后能立刻让她的亲信心腹以及羽翼与她马上取得联系。 “姜还是老的辣啊……”刘彻心中想着:“看来,朕应该关注一下这个事情,摸清楚,到底还有几个类似的信物在外了!” 怨不得刘彻这样小心翼翼。 实在是窦太后可是汉室历史上仅次于吕后的强势人物,连小猪都被她软禁过!(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的爆发推迟到明天吧,我今天写的不怎么顺手,可能是懒惰的太久了,想提速真要准备一下~ 第四百四十八节 孤儿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袁盎即来,刘彻于是就找了个借口,回自己的未央宫去了。 至于袁盎会与窦太后谈什么,刘彻倒是不怎么关心。 回到未央宫后,刘彻就把剧孟和义纵叫了过去。 “宫禁从今以后改一改,传朕的命令,各宫门卫尉,司马与巡查校尉身边,各置一监察校尉,监察校尉不归五官中郎将与中尉、卫尉管辖,命令少府在尚书侍郎之下增设一监察尚书,食禄八百石,让宁成去当这个监察尚书,监察尚书职责统管各监察校尉,由朕直辖,各监察校尉人选,自羽林、虎贲两卫中挑选,每三月轮换一批!”剧孟与义纵一到,刘彻就立刻下了命令。 “诺!”义纵与剧孟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见刘彻表情严肃,立即就应了下来。 羽林卫与虎贲卫,成立的目的,就是为天子保驾护航,排除障碍。 而且,南北两军在事实上,也确实是受天子垂直指挥的。 无论卫尉官还是五官中郎将、中尉,都是不受丞相、太尉指挥,直接听命于天子的。 刘彻却是坐下来,冷静了一会,摆摆手,道:“算了,方才朕说的话,两位爱卿就当没听过罢!” 虽然他确实有着一万种理由和方式把类似政委和监军的监察校尉安插到东西两宫的每一个宫禁卫队中,对长乐宫和未央宫实现完全掌握。 但。却极有可能激怒东宫。 而且,就目前来说,吃相也会太难看了些。 皇帝固然唯我独尊。但正是因为这样,刘彻才要仔细权衡每一个命令,尽可能的做到不因私人感情而冲动。 历史上小猪能任性,那是因为小猪把这天下看做他自己的玩物。 但刘彻不能任性,因为他知道,这个天下,不是他自己的玩物。而是千千万万个家庭,无数个子民赖以为生的国家。 国在家前。一个好皇帝应该要化家为国。 义纵和剧孟,还是弄不明白,天子为何忽然又取消了命令。 但作为军人,他们依旧还是立刻躬身领命:“诺!” 刘彻站起身来。很满意的看了看两人。 这才是军人,这才是忠臣! 也不枉他一番苦心栽培和重用了! “监察校尉一事,暂时先在羽林和虎贲两卫中推行罢,依旧命令少府在尚书台下设置一监察尚书,总领监察校尉,还是让宁成去干这个监察尚书……”刘彻想了一会,又改变了主意。 皇帝的善变,此刻在他身上一显无疑! 因为刘彻发现,他一时气急脱口而出的那个命令。似乎有着能演变成宪兵,最差也能变成锦衣卫的潜力。 而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不能没有特务,不能没有内部安全机构和外部情报机构。 所以,他决定,先在羽林和虎贲两卫做个试点看看。 “诺!”义纵与剧孟依旧还是一拜,接受了命令。 “善!”刘彻点点头,吩咐道:“两位爱卿坐罢!” 因为是密议。所以殿中此时是没有仆役的。 义纵与剧孟各自找了个蒲团,坐下来。 “义纵。羽林卫的将士们,可都做好了出征的准备了?”刘彻待他们两个坐下来就问道。 此去朝鲜,山高路远,即使一切顺利,羽林卫的将士们,恐怕也要半年后才能回到长安了。 汉室军队的后勤保障工作,比起后世明清的后勤甚至民国时期壮丁们的后勤都要好很多。 少府就有着一个职责,是专门给军队制作干粮以及便捷调味品的。 刘彻曾经去视察过类似的军粮制作作坊,结果发现,总的来说,少府制作的军粮和调味品在安全性和卫生方面没有问题。 制作的干粮,都是选用粟米,蒸煮后晒干再蒸煮,重复数次后得到的类似砖头一样的干粮。 通常,只要烧一壶开水,然后从干粮上掰下一小块,就能吃饱了。 当然,口感和营养方面自然是没法保证的。 除此之外,这种干粮几乎没有缺点,能适应无论干燥、寒冷还是炎热、潮湿任何环境,且能长时间的保质。 少府的储备中,有许多军粮醋布。 甚至,少府还有一个官仓,专门储备类似晒干了的臭柑橘以及枇杷干、杏干等物资,专门供应远征的军队,用来熬水,给士卒补充各种维生素。 所以,后世网络小说里说的什么古代军队都有夜盲症什么的,至少在秦汉是不符合实际的。 去年的吴楚之乱,光是夜袭和反夜袭的战斗就发生了十几次。 交战双方都不存在夜盲的士卒。 至于春秋战国时期,夜袭更是成为了常态。 譬如吴越笠泽之战,就是经典的利用夜袭,击败准备不足的强大敌军的战例。 其后田丹火牛阵破燕,光复齐国,也是夜袭的经典战例。 甚至陈胜吴广起义,也是在晚上举旗的…… 之后,小猪与匈奴的战争期间,汉军出塞远征数千甚至上万里,倘若士卒患有夜盲症,那岂非是说,匈奴人只要夜袭,就能击败白天无敌的汉军了? 开什么玩笑! 所以,在秦汉时期,军队是不可能有夜盲症的,几百年的诸侯混战之中,早有人知晓了利用干果甚至果皮来给士兵补充维生素的秘密。 所以,在粮食上,刘彻并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但大军远征,除了粮食外,军械和其他物资,也是重点。 刘彻针对汉军的某些不足之处。还是给了些意见。 譬如,这次出征,刘彻下令从少府的太医令哪里抽调了三十多名学徒和几个太医官随军出征。保障军队的医疗。 另外,绑腿也被刘彻下令作为标配发放给士卒。 自然,这些东西的准备和储备都需要时间。 义纵却是早有准备,立刻答道:“回禀陛下,按照陛下的命令,臣已经做好了一应出征准备……”说着他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兴奋的神态。 汉室历史上,能以不到二十就单独领一路大军出征。义纵算是头一个了。 向上追溯的话,恐怕也就是秦代的甘罗十二岁拜相能媲美了。 刘彻看了他的样子。摆摆手,继续道:“爱卿此去,到了燕国,替朕去看看燕王的几个儿子。回来跟朕说说……” 现在的燕王刘嘉,已经是垂垂待死,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燕王世子是刘定国…… 好吧! 这货可是人形自走炮,专业的德国骨科专家级大师,宗师级鬼父成就获得者。 刘彻并不怎么愿意让这货即位,然后给刘氏抹黑,丢脸,还让天下人笑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彻的弟弟们。也没几个省心的。 刘彻登基才不过半年,亲爱的弟弟们就已经干出了不少操蛋的事情。 譬如刘端,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害人了,前两天,刚刚坑死了刘彻派去看管他的王太傅。 另外,王儿驹上个月给刘彻添了个弟弟。 这也是个麻烦事情。 这个刚刚出生的弟弟的历史定位,对刘彻来说,可是一个需要极大魄力才能决断的事情。 废妃生的儿子。到底算不算皇子? 还有,先帝已崩。死后却多了个遗腹子,明年岁首祭祖,刘彻该怎么把这个事情禀报给列祖列宗? 还有,王娡姐妹,都有儿子,等将来小猪和刘彻新添的那个弟弟长大,要不要准许王娡姐妹依照惯例,随儿子们出宫做王太后? 这也是个麻烦事情。 放她们出宫吧,以王娡的脾气,在外面肯定要给刘彻添堵的,甚至,还有可能做出让先帝蒙羞的事情。 不放吧…… 这舆论又交代不过去。 刘彻现在算是明白了当年太宗孝文皇帝面对淮南厉王刘长时的无奈了。 这些事情,只是想想,刘彻都感觉头大无比。 但偏偏,都需要他这个皇帝来做决断,不能推给别人。 义纵却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认真的点头道:“诺!”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将身下的案几上,拿出一份名单,交给剧孟,吩咐道:“这是本次考举两轮后,朕觉得可以调到军中的人,卿这几天抓紧时间,去找这些人谈谈,愿意入伍的,一律给予四百石待遇,作为将来的参谋培养!” “诺!”剧孟点头。 这次考举溢出的名额,还是有些多。 另外,落选的人,也需要安抚。 也就是说要给条出路,不能让这些人长久的漂在长安,对社会的稳定造成影响。 正好最近刘彻命令五官中郎将卫绾整理汉室现在所有‘因王事而失孤’的儿童名单,发现,最近十年以来,因为平叛、抵御匈奴入侵,平定地方盗贼等原因而出现的孤儿人数几近万人。 单单是去年的吴楚叛乱就制造了数千的孤儿。 或许在其他官员眼中,这些孤儿,都是累赘和负担,但在刘彻眼中,这却是最佳的战士,最忠臣的士卒以及最可靠的人才来源。 后世小猪建立孤儿军,可是生生的撑起了后霍去病时代汉军的大梁。 因此,刘彻决意从少府拨款,由他这个皇帝来负责抚养和教育那些孤儿。 抚恤孤寡,本就是汉室政治正确的事情。 而由国家来负担那些因为‘疫于王事’而失去父亲的孤儿,舆论只会拍马屁而不会有任何异议,更能成为汉室日后宣传的重点,使得军人没有后顾之忧。 自然,这些孤儿将会被集中起来抚养,实行军事化管理,从小就让他们学习各种军事技能。并且接受忠君思想。 他们长大以后,立刻就是刘彻最坚定的捍卫者了。 目前,整个方案。刘彻已经跟少府还有内史都商议过了。 在上林苑中,将会专门腾出一个大概方圆二十里的地方,作为这些孤儿生活、学习和成长的地方。 自然的,这些孤儿需要人去专门管理、教育。 这次考举中的落选者,就成为了干这个事情的最佳人选。 只是,还需要进行甄别。 刘彻可不希望,有什么反动派(如吴楚余孽)或者鲁儒一类奇奇怪怪的家伙混了进去。 …………………………………………………… 翌日。不是朝会日。 所以刘彻睡到差不多辰时才起来,刚刚做完晨练。王道就来禀报:“陛下,丞相求见……” 刘彻顿时嘴巴张的跟鸡蛋一般。 周亚夫这头犟驴,居然会主动来找他服软? 嗯,对周亚夫来说。主动求见,其实就是服软。 刘彻瞬间就有些感觉时空错乱了。 周亚夫这头犟驴,在前世给他的感觉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就连向来以隐忍闻名的皇帝老爹都曾被他气得不顾形象的吼出了:吾不用也! 在没当皇帝前,刘彻一直觉得,皇帝老爹对周亚夫太过刻薄。 可做了皇帝后,刘彻明白了,不是皇帝老爹太刻薄,而是周亚夫太过咄咄逼人了。 周亚夫的性格太强势。总认识自己是对的,皇帝是错的。 这怎么行? 老刘家从刘邦开始,就是吃软不吃硬! 你硬他更硬! 况且。皇帝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也决定了,皇帝必然是极端自私和多疑的一类人。 以刘彻自己的亲身体会,他有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某几个唧唧歪歪的家伙给咔嚓了。 刘彻微微愣了一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吩咐左右:“请丞相去偏殿。朕随后就来……” 周亚夫现在,对刘彻来说。还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强力辅助。 本来,倘若周亚夫真顶着不服软,刘彻都想着是不是找个台阶去跟周亚夫和好? 现在周亚夫主动上门,刘彻自然高兴。 一刻钟后,刘彻穿戴整齐,在宣室殿的偏殿,接见周亚夫。 “陛下……”周亚夫看到刘彻微微躬身致敬(丞相有特权,一般见面无需跪拜),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毕竟,前几天才刚刚闹翻,周亚夫脸皮薄,自然有些尴尬。 但刘彻却是出了名的没节操,他立刻起身,极为亲热的对周亚夫道:“丞相来啦,快快赐座……” 然后就眯着眼睛,仿佛与周亚夫从未争执过一般,一如往常,亲密的道:“丞相此来,可是有要事?” 周亚夫闻言,微微一愣,来之前,他设想过种种说辞,但,现在这些腹稿在天子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面前,全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陛下竟完全没有把前些时日与吾的争执放在心上……”周亚夫呆呆的想着。 那他这些日子的纠结和烦恼以及倔强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此刻,周亚夫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或者,吾只是想证明,吾比天子更有远见……一直以来,吾都是以为天子必然与吾一样……” 老刘家花了五十年时间,将天子永远正确这个概念深深植根在贵族大臣的脑海中。 效果大抵跟后世的金三胖的太阳帝国一样,主体思想永远正确,白头山血统光芒万丈。 贵族大臣们信不信是一回事,言谈举止,必然是遵照着这一套来的。 而且,刘氏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打刘邦起,就讲究报仇不隔夜,谁敢得罪,必然报复回来。 公羊派的大复仇理论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不断的为人接受。 而周亚夫深受这些思想影响,自然是一直认为刘彻肯定也在跟他怄气。 根据过去刘氏天子的性格,恐怕,生气程度还要严重一些。 周亚夫哪里知道,这个世界,当皇帝的,就没有一个会要脸皮的。 况且,在刘彻心中,跟周亚夫的争执,大抵属于真理大讨论的类型,他本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打算在将来让人改编成类似唐太宗与魏征一样的故事……(未完待续) ... 第四百四十九节 土化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送走周亚夫以后,拍了拍胸膛。 周亚夫来见刘彻,只是聊了聊朝鲜战事的安排以及岁首例行的上计工作。 对于濊人跟儒家的事情,周亚夫一字也未提。 但刘彻却知道,周亚夫实际上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不谈濊人,是因为周亚夫谈了估计也没用,自己持保留意见就好,不谈儒家,是因为周亚夫知道刘彻是倾向拉儒家一把。 周亚夫刚走没多久,王道就一脸喜色的过来禀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方才墨苑杨毅来报,陛下嘱咐的化肥一事,墨苑诸贤已经试制成功!” 刘彻闻言,立刻就道:“摆驾墨苑,朕要亲自去看……” 刘彻不是崇祯,相信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墨家的人虽然节操满满,干不出类似后世天朝的科研机构那样&无&错&小说{quledu}谎报成果,骗经费骗职称骗政策的事情。 但难保下面的宦官还有官僚们不起这个心思。 凡事,还是防微杜渐比较好。 半个时辰后,刘彻御驾就来到了位于上林苑西南的墨苑之前。 因为考虑到墨家的人跟诸子百家都不怎么合得来,而且墨家研发技术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诸如噪音、污染以及大量的其他产物。 刘彻在选址的时候,就特地选了这么一个清静,远离长安喧哗的地方。 目前来看,这个选址还是很成功的。 不仅墨家很满意(终于能心无旁骛,全身心的投入到追求真理大道的事业中)。朝野也很满意(眼不见为净),上林苑的百姓更满意(墨苑中的墨者。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散财一次。有时候他们甚至会住到农户家中,帮着干农活,整修农具,分文不取不说,甚至还自带干粮……)。 “陛下……”墨者虽然不信鬼神,不敬天命,但对于统治者,他们还是足够尊重的。 更何况,秦末战乱之后的这几十年的事实充分教育了墨家——离开了统治者的支持和扶持。墨家什么也不是! “朕听说墨家诸贤已经研制出了‘化肥’?”刘彻一下銮车,立刻就问道:“带朕去看看!” 墨苑如今的话事人是杨毅的授业恩师,广陵人张季。 此人大概六十出头,但身材高大壮实,几乎与中年人无二,唯独头发雪白,脸上布满老人斑,看上去有种类似电影里的疯狂博士的味道。 但实际上,张季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人。 因为他的弟子杨毅的缘故。现在,张季被墨苑中的墨者公推为钜子。 算是重新将墨家这个已经分裂了五十余年的学派,重新统一了起来。 自然,如今负责迎接刘彻的。也是张季。 “陛下,请随臣来!”张季跪在地上拜道。 然后,他就带着刘彻。穿过墨苑的走廊,一路向前。来到了一处宅院的地窖之前。 刘彻到的时候,这个宅院已经是被负责墨苑安全保护的南军士兵团团保护了起来。 “陛下请捎带片刻……”张季来到那地窖前。趴下身子,带着墨者们,扒开地窖上方掩埋着的土壤,露出了埋在地下的好几个搪瓷罐子。 只见张季将其中一个罐子挖出来,然后,毕恭毕敬的捧着它,呈递到刘彻跟前,拜道:“陛下,此乃臣与河东墨者阳弋,结合河东当地老农的一个方子,改良而出的‘化肥’” 他将那被密封的搪瓷罐子打开,顿时,一股浓重的刺鼻味道弥漫开来,刺激的刘彻下意识掩住了鼻子。 只能说,这些科学家,果然都是政治上的白痴啊! 刘彻心里想着,但脸上却是乐开了花: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穿越前的尿素,貌似也是这么个味道。 嗯,久未清洗的茅房里大概也有这样的味道。 张季却似乎根本没看见刘彻的模样,他只顾着汇报:“陛下,此物,臣以人尿、熟石膏、水,以不同比例混合后,窖藏深埋十日而成……” 另外一边,杨毅也捧了个罐子,献宝一样的跪下来拜道:“陛下,还有此物,以牛粪、石膏粉混合后,深埋窖藏三日而得!” 说着他也打开了那个罐子,顿时,一股类似氨水一样得味道,呛入刘彻的鼻腔中。 刘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些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 但是,刘彻却知道,这些看似肮脏难闻的东西,将给汉室的农业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刘彻穿越前,化学成绩并不好,也早都全部还给老师了。 但,只听张季与杨毅的报告,刘彻也差不多知道,这两者‘化肥’应当是现在情况下最容易也最方便获取的化肥了。 虽然比之现代的化肥工厂,这种土法制造的化肥,不管是效果还是产量,肯定拍马都不赶不上。 但,有跟没有,那是两个概念。 有了化肥后,盐碱地也好,地力耗尽的土地也罢,都能重换新生。 更重要的是,化肥的增产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已经试验过了没有?”刘彻耐着性子问道,他现在能肯定,这两种’化肥‘肯定能对汉室农业贡献巨大的力量。 但,还是要做做试验,摸索出最佳的施肥方式。 “回禀陛下,臣等正是试验过后,确认这两物能对粟米增产有帮助,方敢向陛下汇报!”杨毅立刻答道:“还有,陛下前些时日与臣等提及的以矿物或者动物骨骼为肥料,臣等也在抓紧试验、研制,一有成果,立刻报于御前!” “善!”刘彻终于抚掌大笑:“快带朕去看看。施过肥的庄稼,到底长势如何?”实际上却是。这两种’化肥‘的味道都不怎么好闻,刘彻虽然不嫌弃。但也有些受不了,毕竟,他锦衣玉食惯了。 “诺!”张季闻言纳头就拜。 墨家在经过了五十多年蛰伏后,终于得到了现在的这样的机会,能再次参与到天下大势之中。 这个机会,墨家上下,人人都想把握。 不求重现战国时期,儒法墨并称显学的辉煌,起码。也要成为一股能影响天下的政治势力,然后,再将墨家思想发扬光大,广收门徒。 而这一切,全都取决于眼前的这位大汉天子的态度。 因而,墨家上下,对于天子吩咐的事情,都是尽心竭力,用尽一切方法。以求天子更加看重。 现在看来,这个选择非常正确。 刘彻兴致勃勃的在张季一行的引领下,来到了墨苑附近专门划给墨家试验的几百亩地旁边。 这些土地并非只归墨家所有,同时。它们还是农家的试验田之一。 刘彻到的时候,几个少府的农稷官员,正在指挥着佃农除草和翻土。 现在。粟米已经接近收获时节了,农田里满是沉甸甸的粟苗。 刘彻一路视察过去。发现,粟苗长势都很喜人。而且颗粒饱满,基本上没有病虫害和杂草。 “陛下,这十亩地,是用过‘化肥’的……”张季领着刘彻来到一块不大的田边介绍起来。 汉室的田亩制度比较奇怪。 以纵一步横二百四十步或者一百二十步为标准。(二百四十步的是大田,一百二十步为小田,关中主要以一百二十步的小田为标准) 换句话说,汉室的田地,一般都是长而窄的模样。 所以,所谓的十亩地,其实宽度也就十步。 刘彻亲自下地,摸了一下据说施过化肥的粟米,然后,他再与旁边那些没有施过化肥的田地比较了一下,虽然施肥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没有在粟米种植开始就施肥,但两者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别了。 施过肥的粟苗,明显穗更大,果实也更多,也更健康。 “传朕的命令,让少府令立刻来见朕!”刘彻喜不自胜的下令。 化肥这种大杀器既然已经出现,当然要立刻大规模的进行推广。 只是,这人尿还好说,牛粪的话就有些难度了。 而且,强行推广的话,百姓未必会领情。 还是先在上林苑试点比较好。 这样一来,这任务就得交给少府去办了。 今年秋收后,就让少府做好化肥的生产工作,争取明年开春的时候,能满足整个上林苑佃农的需求。 只要上林苑明年丰收,那么,这关中肯定闻风而动。 到时候,刘彻不需要宣传,也有着大把大把的人哭着喊着求‘陛下慈悲,赐予化肥’。 要是运作的好,这化肥甚至能成为刘彻手里的一张王牌,进一步的将关中的地主士绅阶级给绑架到自己的战车上。 一个时辰后,少府令岑迈赶来墨苑。 刘彻让墨家将化肥的生产技术以及制备方案移交给少府,同时,刘彻当然也毫不犹豫的重赏墨家。 钱帛田宅什么的,墨家拿了也是当散财童子,甚至可能还会因为赏赐的太多,而只顾着去散财而拖慢了科研进度——这是有先例的,墨家的墨者们,口袋里钱一多,就必然丢下手头的工作,去践行自己的墨者之道。 所以,刘彻干脆换了个赏赐方法——他任命协助张季,研发出了化肥的河东人阳义为代国内史,去晋阳为官,并给予他特权,全权负责在代国推广化肥。 墨者闻言后,立刻欢天喜地的给刘彻跪下来,三呼万岁。 对墨家来说,研究技术,科学,那是个人爱好,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在天下传播他们的思想,将墨家的理念在实践中践行。 只是,刘彻并不怎么看好他们的这个伟大的理想…… 历来,科学家、文青以及艺术家当官,基本都是悲剧…… 但墨家却偏偏极为热衷此道。 刘彻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去试试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代的时候,有不少墨者当过地方官,甚至有些杰出的墨家官僚,曾经做出过不少政绩。(未完待续……) ... 第五百五十节 无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回到宫中,就有宦官禀报:“陛下,颜长史求见!” 颜异的本官现在已经是少府长史,食禄一千石。 这个官职是刘彻登基后发明的。 主要是为了日后分割少府,改革做准备,所以,权力还是比较大的,少府令能过问的事情,颜异基本也能过问,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颜异能代少府令做出决断。 相应的汲黯,如今的本官也变成了尚书左仆射。 这个官职大[抵相当于后世的中央办公厅主任,明显已经迈入未来的九卿序列。 当初潜邸旧臣之中,汲黯的前途是被人公认,最远大的。 所以这货前不久就娶了章武候窦广国的孙女为妇,真正的成为了人生赢家! 只是,在刘彻心中,却还是更属意张汤一些。 张汤担任新丰县县令,上任以来,把新丰的地主豪强以及贵族管理的服服帖帖。 靠着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新丰上下一夜之间路不拾遗,盗匪绝迹。 这货还很善于利用资源,几乎没怎么麻烦刘彻,靠着自己,就跑下了不少的扶持资金和政策。 靠着跑下来的资金和政策,张汤在新丰大展拳脚,充分发挥法家官僚的特长,大兴水利,修葺路桥,抚慰孤寡。 前不久,张汤甚至已经准备趁着明年冬天的冬闲期间,组织新丰百姓,大规模的架设水车。 现在,据说。张汤已经把水车架设所需要的资金自己解决了——天知道这货是怎么把钱从那些抠门的地主豪强和贵族的口袋里扒出来的…… 反正,目前在整个汉室。能通过和平手段,从地主贵族商人身上扒出钱的。恐怕也就张汤这一个。 搞的刘彻现在都已经决定,明年开始,就把身边的汲黯跟颜异也派去地方磨砺。 “宣!”刘彻想着这些事情,随口就道。 不多时,颜异就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刘彻面前,叩首拜道:“臣异拜见吾皇……” “平身……”刘彻端坐在御榻上,摆摆手道:“王道,给长史赐座!” 待颜异坐下来,刘彻问道:“卿来见朕。想必是儒家诸贤已经将答案给出来了吧?” “圣明无过陛下……”颜异俯首,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叠白纸,双手捧着呈递:“此乃臣等长辈贤达所答陛下之策……” 王道立即接过来,转呈刘彻案前。 刘彻接过来,翻着看了看。 基本上儒家与他预料的差不多,毫无节操可言。 历史上云龙门之问,班固尚且要在刘庄面前矫情一下。 这些家伙,连矫情的这个程序都省了。 直接就跪舔刘彻了…… 刘彻也不知道该说世风日下,还是感慨人心不古。 不过。稍稍想想,儒家面临当下的局面,怕是早已经吓尿了,哪里还顾得什么矫情不矫情。也没有那个矫情的条件了! 不过这样也好。儒家既然已经暗示,愿意听他这个皇帝的话,做一个乖宝宝。 那刘彻也就不客气了。 他直接从颜异拿来的那叠白纸中。抽出三张还算对他胃口的答案,道:“此三公所答。甚合朕意,颜卿安排一下。过两日让他们进宫来与朕详谈!” 颜异接过来,叩首道:“诺!” 刘彻却是叹了口气,有些可惜。 可惜这些白纸上没有类似胡毋生、董仲舒这样的儒门真正巨头,因此,想要借助这三人来整合儒门,还是力有未逮,也缺乏号召力。 不过,这三人的答案,却颇对刘彻的胃口。 特别是其中一个叫林旬的所写的东西,已经隐隐有些民族主义的苗头了。 而诸子百家中,儒家的民族主义色彩,其实是最浓厚的。 在儒家的思想体系中,夷狄就两个字的待遇——禽兽! 有些激进的儒家学者,甚至不将夷狄视为人类。 当然了,儒家内部也有着像腐儒和专门擅长内残外忍的王八蛋这样的人物。 毫不夸张的说,历史上的儒家,之所以走上最后那条腐朽堕落封闭自塞的道路,满清要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责任。 刘彻一直相信,有什么样的统治者,就会有什么样的官僚和思想体系。 “民族主义……嘿……”刘彻负者手,心中却是有些挣扎。 假如有什么东西,是中国的统治者们最惧怕的,那毫无疑问就是民族主义了。 后世的天朝更是对此严防死守,强力打压。 甚至为此不惜自己亲自下场当裁判,拉偏架。 天朝的统治阶级,岂是易与之辈? 如今,刘彻的屁股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以己度人,刘彻差不多就能理解天朝的统治者了。 民族主义确实是个可怕的东西。 尤其是和平时期…… 不过…… 刘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马上就要争夺世界霸权了,民族主义,是个好东西……” 还有一句话,刘彻没说出来。 那就是——他可没有一堆大爷的感情需要照顾。 他只需要照顾汉人的感情,汉人的利益。 至于那些某某大爷? 你是谁? ………………………… 两天后,羽林卫全部一千五百名将士以及从关中征调的为他们进行后勤保障服务的两千民夫,自长安灞桥誓师,踏上了征途。 刘彻亲自在灞桥附近建起拜将台,登台拜义纵为护朝鲜都尉,许给义纵便宜行事的权力。 然后,羽林卫的全体将士与随行的民夫,就坐上刚刚竣工的轨道马车,从长安出发,前往萧关。 六个时辰后,羽林卫及其装备,全部抵达萧关城门下。 “这轨道马车,真是快速、便捷!”义纵下了车,看着忙着卸装的民夫们,也不禁感慨。 半天时间,就将四千人及其装备全部投送到数百里外。 这样的速度,确实是令人惊讶,只是可惜,这轨道马车,目前全天下,就这么一条。 “待我还朝,我一定向陛下上书,将轨道马车系统铺向整个边郡,将各地要塞以轨道连接,从此,匈奴就再也无法为患了!”义纵心中想着。 只是,这个工程量却太大了! 当年,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征发民夫数以百万计,这轨道马车真要上马,恐怕至少也需要百万以上的人力。 如此大的工程,恐怕,朝廷那边不会答应…… 这样想着,义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ps:今天身体不太好,心情也很糟糕,感觉好孤独,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一样,悲剧~ ... 第四百五十一节 义纵的觉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元德元年九月,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义纵带着的汉室讨伐大军终于抵达辽东郡郡治所在地襄平。 襄平县属于汉室造襄防线中的一个战略中枢。 所谓造襄防线,即是汉室在战国和秦代的造阳至襄平一代的长城基础上,建造的一条类似珍珠链一样的防线。 在这条防线上,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唇齿相依,互为犄角,锁住汉室东北方向的门户,拒阻来自北方的威胁。 但,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记得,造襄防线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燕昭王二十八年,燕将乐毅伐齐,取七十余城,燕乃全盛!”义纵策马,跃上一个山坡,眺望着远处的襄平心绪却是百感交集,感慨万千:“其后,燕将秦开伐胡,却东胡千余里,始造长城,自造阳至襄平……” 心中想着这些历史,义纵就不免感叹:“当年燕人营造襄平城,寓意诸胡成平,克敌制胜,不意自秦之后,襄平沦为一个防御要塞,直至今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年燕人营造的造襄长城,+与其说是一条防线,倒不如说是为了发起攻击而苦心准备起来的桥头堡。 战国时期,燕国在中国内战中虽然是仅次韩国的鱼腩。 但地处北方,三面临胡。 中原的秦楚赵魏等强国燕人奈何不了。 但周边的胡人夷狄,燕国爸爸却是无压力碾压。他们向北拓土了一千多里,向东拓土两千多里。 实质上。这条造襄防线或者说燕长城,起码有一大半。是燕人从东胡跟其他乱七八糟的夷狄蛮族嘴里抢来的。 燕国当年兴建这条长城,也不是为了单纯的防御。更多是为了进攻,为了开拓疆土。 毕竟,除了乐毅那会牛逼了几年,吊打了齐国外,战国时期的燕国,就是被诸国轮流调、教的小受。 燕队,在内战中更是败多胜少,几乎就是不断的割地赔款,送妹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国要是不再想点办法去弥补亏空和损失,估计早被人灭了。 特别是战国末年,随着秦国的威胁与日俱增,燕国的王族和贵族被逼急了,不断的通过造襄防线这个桥头堡,对外发动征服战争。 今天的汉室的东方边境能一直延续到呗水河畔,势力延伸进朝鲜半岛,也全亏了燕国人当年被逼到墙角后的拼死拓土。 只是燕人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秦人比他们更努力。 更麻烦的是。燕人拼死拼活,连最后的棺材本都拿出来,好不容易才打下的疆域,却没办法立刻转换成人力物力和兵源。相反,燕国的力量被大量的用在对外扩张上。 所以,它悲剧了。 然后灭亡燕国的秦国。虽然是战国七雄中出了名的胃好牙口也好,消化功能独步天下。 但面对这么大一只燕国。就算是吃货中的战斗货,秦人也只来得及囫囵一下。尚未彻底消化,就被大泽乡的一声怒吼给吼碎了。 汉室以来,因为匈奴的崛起,造襄防线就真的变成了一条单纯的防线,再也没承担起它的建造者们寄望的那个任务。 此时此刻,义纵站在这山头,眺望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山脉,以及蜿蜒向前,烽燧密布的长城。 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时隔将近六十年,这条防线,再次成为了中队对外扩张的桥头堡和战略基石。 同时,义纵心中也有着一种类似朝圣般的感觉。 当世多数军人的偶像不是孙子孙膑就是司马骧且吴子,再差白起、李牧。 但义纵的偶像,却非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崇拜的那位将军,就是这座襄平城的营造者,在史书上默默无闻,光辉为那些璀璨的将星所遮挡的燕人秦开。 当年,秦开为燕将,主持对外征服。 向北,秦开击败了东胡,迫使东胡远走一千里多里,向东,秦开把燕国的疆土推进到了襄平以北数百里,并在此建城为塞。 而当时东胡在草原上的地位,与今日匈奴在草原上的地位相差无几。 就是因为这点,义纵才崇拜那个只在史书上留下了寥寥几语记载的将军。 “想将军在日,北击胡,东征夷,拓土数千里,何等的英雄盖世?”义纵心中默默的想着:“今日,小子也少不得,要学将军,东征夷,为天子拓土,将来更要出塞远征,取匈奴单于首级,献阙汉宫!” “自古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义纵在心中发誓:“我义纵宁愿千百年后,子孙于青史之上,不闻我名!” 义纵年纪虽轻,却明白一个道理:倘若后世子孙记得他的名字,对他推崇备至,岂非就说明,他今日所做的一切,最终被证明一场空? 义纵宁愿被人遗忘,正如他的偶像秦开一样趟在史书不知名的角落中,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孤独的诉说自己的故事,而他打下的疆土,永为中国之土,他击败的敌人,烟消云散! 义纵认为,做到这一步的军人,才是真正的军人。 义纵策马向前,整个人的精神忽然高涨起来。 他仿佛感觉到了百余年前,秦开也曾策马,带着军队走在这条路上。 义纵忍不住回头,凝视着身后的山河。 他感觉到,秦开也曾经如他这样一般,曾凝视身后的国土。 “我知道了,这就是将军的职责!”义纵忽然有种明悟:“我与秦开一般,都效忠自己的君主,深爱这片土地,所以,我们才会不断向前!” “奏乐!”义纵策马高喊。 听到他的命令,羽林卫的随行乐师们奏响了音乐。 “起歌!”义纵再次命令,他自己首先带头唱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苍凉豪迈的秦风顿时响彻这片天地。 冥冥中,义纵知道,百十年前,秦开肯定也曾带着他的将士,高唱着慷慨悲壮的燕歌,向着属于他们的战场前进。(未完待续。。) ps:今天身体还是不太舒服~~~~~真悲剧~淋巴发炎真难受~ ... 第四百五十二节 朝鲜之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义纵统帅的大军高唱‘无衣’,开进襄平。 跟从长安出发时,连带民夫也才三千来号人不同。 义纵这个护濊都尉一路进军,途中不断的抽调当地的郡兵加入远征军。 从赵国,义纵带走了赵国最精锐的一支千人骑兵以及两千多弓弩手,在燕国,义纵也不含糊,带走了驻扎在蓟城的三千燕兵。 途中,更有无数英雄好汉,豪杰壮士,良家子弟,自带干粮,前来投奔。 其热烈程度,甚至超越了今年在长安举行的考举。 义纵从萧关一路走来,走到襄平的时候,他的队伍已经滚雪球一样的滚成了足足两万人的大军。 其中,从各地抽调的郡兵和民壮加起来才不过一万人。 剩下的人马,全是沿途投军的各方好汉。 这些好汉虽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彼此也基本不熟悉。 但进了军队后,并没有什么乱糟糟的事情发生。 他们就像一滴滴水珠一般,从四面八方汇入义纵的大军之中,短暂的熟悉后,立刻就融入了大军。 现在,由这些人组成的汉军队伍,至少在队列和秩序上,已经不输于一般的汉室郡兵。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汉室长久以来秉持的是‘士不教不得征’政策。 在基层汉室地方的亭、里、乡、县、郡五级行政单位,每年都会在冬天组织地方的民兵进行军事训练。 而且,北地民风彪悍,民众普遍好武,甚至以武立家。 假如说南方的齐鲁地区,地主豪强是以诗书耕读传家自豪,那么,这北方的地主豪强,那就基本都是军将世家。 社会风气普通推崇尚武。 基本上,在北方,哪怕只是个普通的自耕农,大抵都懂基本的军事技能。 而地主豪强子弟,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更重要的是,依照汉律规定,年满二十三的男子,需要服两年义务兵役。 一年在长安卫戍,一年在地方或者边关。 这条律法在承平的南方,已经渐渐松弛。 但在北方,因为匈奴的威胁,却被严格执行。 换句话说,来投军的各路好汉,不是曾经在军队服役过,就是准备去服役的准军人。 这也是为什么匈奴人每次入侵,都发现,原本某地只有千人驻军的城市,瞬间拉出来了数倍的武装力量。 越往汉地深入,这种情况就越普遍越多。 老实说,假如不是义纵严格把关,拒绝了无数自带干粮,想来投军的各路好汉,那么,他现在麾下军队的数量,恐怕要膨胀到十万这个数字…… 这并不夸张……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御驾亲征,平定济北王刘兴居的叛乱过程中,从四面八方赶去投效君王,报效国恩的各路好汉的人数,几近十余万。 而严格要求之下的兵源素质,自然是相当出色。 几乎所有投军的好汉,都是身高七尺以上,膀大腰圆,且能熟练使用各种武器的壮汉。 当这支军队走到襄平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完成了磨合。 整支军队,以羽林卫为骨干,队率、司马一级的中层军官,基本都是羽林卫出身。 义纵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整个大军,如臂指挥。 大军入城之后,义纵就毫不客气的把襄平县的郡守衙门拿来当自己的指挥部。 辽东郡的郡守和郡尉现在全部出缺,因此,实际上负责辽东郡郡中事务的,是郡都王显。 义纵入城后,立刻就将王显叫到郡守衙门议事。 王显是积年老吏了。 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六年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辽东郡郡都。 所谓郡都,即是都吏,太宗皇帝所置,权力极大,通常代表郡守巡视地方县、乡、亭、里,劾举不法,膺惩豪强,缉捕盗匪,查处贪官污吏。 义纵在来襄平前,就已经调查过这位在辽东郡当了十几年都吏的王显。 王显之所以一直困居都吏之职,未得升迁,并非是因为他能力不足或者政绩不够。 恰恰相反,这位都吏在辽东郡为都十几年,年年上计考核都不错。 按道理来说,他早该升迁了。 但…… 这位王都吏早年的时候曾经在丞相衙门当过某曹令吏,是时任丞相张苍的心腹。 张苍倒台后,他要是还能升迁,那才见鬼了! 而,这个事情,从侧面,也能证明,这位王都吏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然,都吏一职,乃郡守心腹。 要是没点本事,王显早被人撵下去了。 能让十几年来的历任郡守都不换人,这王显的厉害与手段,可见一般! 义纵记得离京前,张汤与宁成都来找过他,向他面授了一些基层官场的常识和注意要点。 其中就有一条:要小心胥吏,尤其是刀笔吏。 张汤与宁成更是现身说法,向义纵列举好几个小吏怎么给上官挖坑,然后埋了上官的例子。 义纵此次奉命征伐朝鲜,自是希望跟地方官好好合作。 但,要是有人阳奉阴违,故意使绊子,下坑,那义纵也早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义纵虽然年轻,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依靠乃姐,骤至高位的幸臣。 但,他出任驸马都尉以来,执掌宫禁,组建羽林卫,负责训练,其后又多次负责长安城的各项重要治安工作,种种事情办下来,几乎滴水不漏,没让人抓到任何痛脚和毛病,岂是侥幸? 此次奉命出征,一路上更是将整个大军掌握在手,驾驭有度,行军路上,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俨然老将做派。 这样的人,岂会害怕杀人? 没多久,辽东郡郡都王显就穿戴着官服,束带进入郡守府,来到了义纵面前。 “下官辽东郡郡都显拜见都尉!”见到义纵后,王显虽然有些惊讶这位护濊都尉的年轻,但,王显不是笨蛋,从大军入城后,立即井然有序的进入城中和城外的军营驻扎,没有发生任何扰民事件,王显就看得出来,这支军队的统帅是个人物。 即使没有这些事情,单单就是这位护濊都尉的阿姐乃是当今天子宠妃,还怀上了龙钟的义夫人,就足以让任何人都迫不及待的要抱这个金大腿了。 王显当然也想抱! 如今辽东郡郡守郡尉双双出缺。 朝廷又意征讨不臣朝鲜。 只要伺候好了出征的大军,将粮草补给支应好了,大军得胜班师回朝后,军功薄上哪能少的了他? 到时候起码也能混个郡尉,甚至直接出任郡守!r1152 ... 第四百五十三节 朝鲜之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王显的配合让义纵很满意。+◆ 有了这位辽东郡本地的地头蛇帮忙,大军的后勤补给输送应当是没问题的了。 大军在襄平休整两天以后,继续前进。 这个时候,朝鲜也终于得到了汉军来讨的消息。 朝鲜国内顿时就炸锅了。 两万汉军,哪怕只是摆在边境上,不入朝鲜国境半步,朝鲜也吃不消! 而且,坏消息是一个接一个。 先是,朝鲜的斥候发现,真番、马韩等从来都是被自己吊打的小国,异动频频。 甚至,这些小国还联合起来,组织出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虎视眈眈,枕戈待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家伙就等着汉朝爸爸动手,他们就要进来捡便宜了。 尤其是马韩人,要是让这些疯子杀进朝鲜国内,所过之处,绝对是要寸草不生的! 马韩王可就是当年萁子朝鲜的后裔。 马韩人与卫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然后,北方的濊人也出现了大规模的调动。 仅仅只是目测,卫氏就发现,至少有一万名拿着木棒、长弓,穿着鱼皮衣的濊人,正准备随时配合汉朝爸爸的进攻。 当这些消息传回王险城。 卫准立刻就知道,什么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夜之间,偌大的王险城就几乎成了一个空壳。 除了忠于卫氏的军队外,其他贵族,尤其是部族首领。哗啦一下就跑了个精光…… 许多人甚至连招呼都没打。 大家都不是傻子。 你卫家得罪了长安天子,惹得龙颜大怒。发天兵诛灭。 正如汉朝天子所说: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朝鲜国小地狭。连汉朝天子一根指头都对抗不了,拿什么去抵抗强大的汉军? 更重要的是,濊人给朝鲜国内其他部族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濊君南闾信前脚归顺,后脚,汉天子就加封沧海君,不单单赏赐巨厚,还特许沧海君依旧管控濊人部族,照样当土皇帝。 其他人一看:哦,濊人降了。居然待遇这么好! 那我们还等什么? 赶紧回去准备箪食浆壶以迎王师吧! 于是,大家伙连夜就跑出了王险城,有些人走得太匆忙,甚至连小妾和财产什么的,都留在了城中。 朝鲜的局势,此刻就如同一幅多米洛骨牌一样,瞬间崩塌。 失去了部族力量的支持后,卫准现在实质上能依靠的,就只有那些当年跟着他的父亲。一同从汉朝判离,跑到这夷狄之地,被发左袵,抛弃祖宗和国家的罪犯、兵痞、流氓、无赖的后代。 部族武装可以投降汉朝。但这些人却没有退路。 他们的父祖辈背叛的可是汉朝的太祖高皇帝,一旦汉军打到王险城。 这些背叛太祖高皇帝,还恬不知耻的被发左袵。抛弃祖宗,甘当夷狄的贼子后代。会是个什么下场,几乎都不用猜测! 而且。卫家一直也在给这些灌输,长安天子绝对不会饶恕他们这个概念。 五十多年下来,这些人就算有疑惑,但在汉军杀气腾腾,兵临城下的今天,没有人敢赌长安天子的宽宏。 只能是拼死跟着卫家一战,希冀能出现个奇迹——但,有信心的却没几个。 当年燕国,以一国之力,向东扩张,打的萁子朝鲜丢盔弃甲,一溃三千里的故事可才过去不到百年。 如今的卫氏朝鲜,比之当年的萁子朝鲜,更加虚弱,而且腹背受敌。 别说下面的人,就是卫准自己心里也发慌,完全没底啊! “可惜,孤派往长安谢罪的使者,还没走到襄平就被杀了……”卫准也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其实,杀朝鲜使者这个事情是辽东郡东部都尉干的。 这个事情,卫准现在心里清清楚楚。 以前以为北部都尉成望是朝鲜之敌。 现在,卫准算是看明白了,东部都尉彭吴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杀掉他派去求和的使者的,就是这位东部都尉干的好事! 卫准哀叹了一声,使团半道被截杀,等于断送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被逼到了墙脚的卫准,此刻没有办法,只能是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力量,去死守呗水一线了。 卫准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呗水防线失守,他就立刻投降。 当然……在那之前…… 卫准的视线扫过他面前的那些将领和贵族以及儿子们。 他先得保证自己不被这些家伙砍了脑袋,送去长安求和…… 这么一想,卫准就不由得紧了紧脖子。 以己度人,卫准觉得,假如自己是殿中的某人,恐怕也会起一个杀王求和的念头。 但卫准永远想不到,此刻的渤海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破浪而来。 这支舰队,计有楼船七十余艘,运输船数百艘,搭载了两万一千三百名战士。 松滋候徐悍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看着这一望无垠的大海,心中即充满了畏惧,又有着豪情万丈。 此次,徐悍奉命出征,自长安出发,抵达齐鲁地区,征调了齐、胶西、胶东、淄川等国所有能航海的船只,编组成了他现在脚下这支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远征舰队。 一路上,舰队沿着胶东半岛的海岸线前进,跨过辽东半岛,进入渤海海域。 “我军还有几日可以抵达朝鲜?”徐悍问着身边的将官。 在大海上航行,枯燥无比,还要忍受海浪颠簸之苦,而且,时不时的,会有风暴来袭。 这一路上,徐悍的舰队起码遇到了三次风暴,损失了十余艘船,上百人还未踏上朝鲜国土,就已经葬身大海。 这还是徐悍一路上尽量沿着海岸线前进,没有深入大海的缘故。 “将军,以目前的航程来看,我军大概三日后,就能抵达朝鲜海岸!”身边的一个副将拱手答道。 “三天……”徐悍点点头:“希望未来三天,能像今天这样,有个好天气!” 他话音未落,远处的舰队外围,忽然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欢呼声。 徐悍看过去,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原来,是出去捕鱼的渔船回来了。 大海中的鱼,真是丰富无比,多种多样,每次派出去捕鱼的渔船,总能满载而归。 这舰队的士气能一直保持,也多亏了这些小小的渔船,每日出去捕捞,带回一船船新鲜的海鱼,熬成鱼汤,分给舰队士兵食用。 每天都能吃上鲜美肥嫩的海鱼,舰队的士卒,这才能忍受这远征的颠簸和枯燥。 不然,这舰队的士气,恐怕早就跌至谷底,等上了岸,还没有战斗力,那就两说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吊了三天水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还没好利索,这下巴淋巴还是疼~我**真蛋疼~本来想六月好好更新的~ 第四百五十四节 城头变幻大王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元德元年秋九月初五,朝鲜海岸。 一支史无前例的庞大舰队劈浪斩波,踏海而来。 巨大的艨艟楼船,如同小山一样,一字排开,船帆遮天蔽日,无数的旗帜飘扬。 汉室的楼船,虽然有着种种的缺陷和不合理的设计。 但在气势和视觉震慑力上,却是完美无缺。 这种从春秋战国时期吴越齐楚四国的战舰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战船,即使只是一般的楼船战舰,也常常长达十余丈甚至二三十丈,高十几丈,分为三层,由三面巨大的船帆推动。 而如今出现在朝鲜海岸的楼船,全部是汉室南方楼船水师舰队中的巨无霸。 最小的一艘,也长达数十丈,高达二十余丈,能载数百名士兵。 至于徐悍脚下那艘旗舰,单单是楼层就有十层之多,能载千余名士兵作战。 下层的甲板上,甚至能跑马…… 而在这些如同小山一样漂浮在海面的巨舰旁边,无数的中小船只往来穿梭。 这些船,有的船首上就安置了锋利的戈矛,旌旗密布,如同刺猬一般,有的身形修长,灵活多变。 这些船就是楼船的保镖,依附楼船左右,专门为母舰清理≈威胁,扫清障碍,探路等等。 不过,这个时代的朝鲜海防,几乎约等于零。 即使有那么几艘小舢板,看到这庞大的舰队,那些水手恐怕也立刻弃船逃跑了。 毕竟。在这海洋之中,整个地球。现在也拉不出一支能抗衡已经进入专业化和标准化的汉室舰队的海军。 徐悍此刻,站在旗舰的雀室之中。远眺朝鲜的海岸。 心中自也百感交集。 所谓的雀室,是汉室楼船战舰最高一层建筑的代名词,大抵相当于后世舰船的指挥所。 徐悍脚下这艘巨舰,仅仅楼层就高达十层,即使站在雀室上中,徐悍也能一眼就遍览整个舰队的情况。 “这舟船水师,航行于大海,远比匈奴铁骑更加难以预防!”徐悍望着朝鲜的海岸,心里忽然想道:“今日我率楼船大军。泛海而击卫氏,卫氏根本就是无法预防,也防不胜防,但若有一日,有夷狄驾巨舰自海外而来,而我汉室无有可阻之舟船,岂非东南沿海,尽为敌所侵袭?” 这么一想,徐悍瞬间就出了身冷汗。 南越、闽越、东瓯。可就是以舟船闻名天下。 传闻,当年吴王刘濞建造一艘巨舰,可载数十辆马车,甲板能并行三骑奔驰。 结果。南越王赵佗闻之,下令在国中建造一艘百丈巨舰,最后那艘巨舰据说在建成后。连人带船一起沉入了海中。 但,南越人的水师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倘若有朝一日,南越反叛。以舟船袭扰汉海疆。 汉室目前的楼船舰队规模,虽然碾压朝鲜毫无压力,但对于三越,却还没形成压倒性优势。 至少南越国,就拥有不下于这次远征舰队规模的水师。 “难怪陛下在我出征前,曾提点我:社稷欲稳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来源于海洋,危险亦来源于海洋……这财富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来,但危险的味道却是闻到了,回朝后,我当上书陛下,大力发展楼船……”徐悍心中叹着。 但其实,真正重要的原因是:当他到达齐国时,天子下诏,改他的左将军衔为楼船将军,命令在长安置楼船将军衙门,将楼船、戈船、下濑船等所有水师战船,统统划归到楼船将军衙门名下管辖。 同时下令,各郡各诸侯国分置楼船都尉,主管水师,受楼船将军衙门与当地郡国双重管辖。 楼船将军,食禄两千石,银印紫绶,位在车骑将军之下。 换句话说,现在他这个松兹候已经成为了汉室天下水师的头。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他自然要多找借口,为自己的部下和自己的事业‘骗军费’了。 要是一句话都不说,一点行动都没有,那军费全被陆上的丘八抢走了,他这个楼船将军的脸面往哪里搁? “将军!”这时候,几个身着甲胄的军官走过来,禀报道:“卑职等已经记录完毕!” 徐悍点点头,这几个军官都是天子差遣到他军中的侍中、侍郎。 都是天子的身边人,官职虽小,却不可小视。 而且,这些人也是身负重任——他们奉命测绘汉室海疆。 徐悍虽然不太明白,这些人怎么把这茫茫大海画到纸上,但,自古以来,地图堪舆就象征着统治和管辖的权力。 测绘海图,在某种意义上,等于是将汉室的管辖延伸到了大海。 任何一个汉室臣子对此都不敢有任何意见,更别说阻拦了。 因此,一路上,徐悍常常会放慢舰队的速度,以方便这些天子近臣测绘。 当然,这些人也很配合,在船上,从未提出过任何非分要求,更没有逾越过自己测绘工作的本份。 徐悍也不知道,当今天子到底是怎么调教的这些人。 既然这些天子近臣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那他徐悍就要开始工作了。 他走出雀室,站上甲板,抽出腰间的佩剑,下令:“点火!” 庞大的楼船上有足够的空间建造一座烽燧台,甚至绝大部分楼船上,还安装了巨大的投石机,作为远程打击火力。 随着徐悍的命令,滚滚狼烟,立即冲天而起。 这是一个信号,登陆的信号! 看到狼烟信号,舰队开始减速,并且调整方向。以方便这庞大的舰队能顺利靠岸登陆。 各船上,军官们开始吆喝。一排又一排士兵,默默的站起身来。在军官的带领下,拿着武器,站到女墙的一侧。 一刻钟后,旗舰上数十支牛角伸出女墙之外,苍凉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海面。 东亚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两栖登陆就此展开。 只用了一天时间,到第二日中午,整支舰队就完成了登陆工作。 总计两万一千二百名士卒登上了异国他乡。陌生的土地。 直到两天后,王险城才得知,汉军绕过了呗水,直接从海上向它柔软的腹部投放了两万大军。 消息一出,朝鲜王卫准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而朝鲜国内部,也从之前的到底是顽抗到底还是当带路党,变成了,要不要马上去箪食壶浆,欢迎王师?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砍了卫准的脑袋送去汉军大营,然后恭迎王师入主王险城,大汉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者,干起来。大家伙是没任何心理压力的。 身在中国之外,夷狄之中,礼义廉耻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里的人都很现实——活下去,才是关键。其次才是活的好。 别说卫氏的死活与他们没什么干系,就是有关系。那又怎样? 为了活命,杀父杀母,在域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甚至,冒顿杀父,都成了许多人争相称赞的伟业。 与之相比,出卖或者杀了卫准,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特别是,汉室立的那个濊人牌坊太耀眼了! 归顺后的濊人首领的待遇,让无数人心里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 这事情,太好了! 即能享受汉室的优渥生活和荣华富贵,还能继续保留原有特权,在当地称王称霸。 这等于是后世米帝告诉天朝的大员们,哥已经跟天朝达成了协议,你们可以移民过来,继续保留天朝身份。 你看看会有多少原本熟悉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国际友人? 可惜,这些人还在琢磨的时候,有人却比他们动手更快。 ………………………… 当天晚上,王险城,卫氏王宫。 卫氏的王宫,其实就是原来萁氏王宫,卫满鸠占鹊巢后发现这个王宫还不错,于是就毫不客气自己占了。 因此,整体建筑和格式,还是停留在百年前的风格。 卫氏入主后,卫满屁股没做热就挂了,留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继承王位。 此后二十年,卫氏的大权被权臣掌握,这王宫也就成了摆设,没什么人关心,直到卫准熬死了那些元老大臣,联合部族势力,夺回权力。 老实说,卫准的能力,在朝鲜这地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他亲政后推行的许多措施和政策,也比较符合朝鲜的现状。 他亲匈奴,强化夷狄化,不许汉人移民及其后代穿戴中国衣冠,强调被发左袵,更别有心思的玩起了另起炉灶,搞出一套与汉室迥异的官员体制和制度。 在另一方面,他拼命的用尽威逼利诱和收买拉拢等手段,引诱辽东甚至燕赵的无地汉人前往朝鲜,借助这些人带去的先进农耕文化,对朝鲜的开发和生产力的提升,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但是…… 终究,朝鲜还是太小太弱了! 以前,有匈奴爸爸保护,倒也不怕汉朝的威胁,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甚至挑衅汉室。 可哪成想,一夜之间,汉匈就媾和了,两国君主相互和亲,将世界以长城为界限进行了瓜分。 朝鲜立刻就成了匈奴人的弃子! 失去了匈奴的保护伞,朝鲜的灭亡,也就可以想象了。 大厦将倾之时,无数人都在寻找自己的活命之道。 卫右渠就是其中之一。 卫右渠是卫准的第四子,因为被封为右渠王,索性就以右渠为名,这在中国之外,是很普遍的情况。 卫右渠从小就很聪明,而且天赋比他爹还好。 他很清楚,以他的身份,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可走:杀了卫准,然后以其头献给汉天子。自己俯首称臣,奴颜卑膝。为汉人当牛当马,任劳任怨,甚至放弃身为人的自尊。 如此,才有一丝希望可以活下去。 否则,汉军只要到达王险城的城下,那么,城中的军队和贵族,就会杀了所有姓卫的人,用卫氏的脑袋。给自己当赎罪劵。 想必,长安天子也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为了避免被人砍了自己的脑袋,卫右渠,现在只能杀了自己的父母兄弟。 “父王,母后,阿哥阿弟阿姐,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卫右渠整理好自己的行装,在心中道。 “若有一日。我能复国,甚至如汉人历史上那位越王勾践一般,兵临长安城下,我发誓。我一定为你们复仇,让刘氏尝尝这恐惧和绝望的滋味!” 虽然卫右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汉人是那么的强盛。仅仅只是伸过来一个手指头,就让朝鲜举国绝望。 卫右渠现在得到的消息是。负责防御呗水的守军,现在已经逃亡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不过是在打着,王师到来时,该是箪食壶浆呢还是为王前驱的主意。 至于国内的部族贵族和军事将领,想法就更简单了。 杀光卫氏,给长安出气,然后上表请以濊君例,永镇朝鲜,世袭罔替,最好能跟濊君一样得到天子的正式册封和玺印诏书。 只不过,那些家伙都在相互提防,一时间还没有理顺情况。 等他们内部理顺了,就是卫氏的末日! 整个卫家上上下下,以及所有跟卫氏有关系的人、家族,效忠卫氏的部族,身高高于车轮的男子都会被杀光,至于女人,则是会被掳走,成为女奴。 “主人,动手吧,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旁边,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劝道。 这些人,都是卫氏往日的死忠,但如今,形势逼迫下,想要活命的,自然只能跟着卫右渠去博一把了。 “好!”卫右渠低下头,冷冷的道:“诸位,随孤入宫,送父王母后归天!” “汉室有只诛首恶,不问胁从的传统!”卫右渠给周围的死忠武士打气:“当年,济北王刘兴居反叛,汉室天子就是只杀了刘兴居,赦免了其他协从者,以朝鲜王之头,想必能让长安天子消气!” 听他这么一说,围在他身边的数百人精神一振。 卫右渠却是低头一叹。 刘兴居那是老黄历了。 刘氏天子一代比一代残暴! 刘邦那会卢绾反叛以后,尚且还会留在长城脚下,等待刘邦的赦免诏书,只是刘邦驾崩,才悻悻然的投奔匈奴。 到了刘恒那一代,亲弟弟刘长都被饿死了! 而刘启就干脆下诏:击反虏者,深入多杀为功,裸的要赶尽杀绝,将叛贼从精神到,全部毁灭,根本没有半分所谓的道德与仁义可言。 这一代的天子,就更残忍了。 不过杀了一个东部都尉,就要灭国! 有这么霸道的天子吗? 中国天子,难道不该以道德礼仪,而非刀枪服人? “暴汉必不久也!”卫右渠心里想道:“如暴秦一般,迟早必遭天齑!” 在卫右渠看来,中国的天子,对于四夷,就应该以怀柔为主,最好事事都照顾他们这些小国的感受,宁肯自己吃亏也照顾小国的颜面,以仁义道德,厚恩赏赐来拉拢各国。 这样的天子,才是好天子嘛! 如今的汉室,妥妥的就是学的暴秦的那一套啊! 根本不可能得民心! 迟早要灭亡! 嗯,是一定会灭亡! “届时孤可仿效越王勾践,汉太祖,兴仁义之师,讨伐无道,顺天应人!”卫右渠想到此处,不由得幻想起了他到时候的风光与威风。 嗯,在那之前,还是要学学勾践,隐忍,忍辱负重,做奴颜卑膝之人,静待暴汉自己灭亡! 他长身而起,拿起手中的武器,对着周围的死忠党羽,道:“我等今日拨乱反正,入宫请大王以死谢长安天子,祈请天子宽恕。我等非是叛逆,实乃忠臣。忠于长安的忠臣!” 既然要学勾践,那就要学足! 卫右渠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就要变得比中国的汉人还要忠于长安,比中国的臣子还要为长安天子着想! 因此,卫右渠是用的汉话发言——实际上,卫氏自己平时私底下也是用汉话交流,只有面对汉官和汉人时,才会拿出那套夷狄的腔调。 但此刻,再用夷语,那就是犯忌讳了。 卫右渠是个聪明人。当然不肯犯这个错误了。 事实上,他现在的装束也很有意思。 他将头发束了起来,而不是像平时那样披散开来,还织成小辫子。 耳朵上的铜环也取下来,丢到地上。 他的衣襟向右,而不是向左。 他穿上了宽大的汉服,而不是原先那样能随时坦胸露乳的胡服。 他的脚上甚至穿上了汉室官员常穿的木屐……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此人在细节上做得很完美。 “走!”卫右渠一挥手。带着手下数百人,走向王宫。 王宫的守卫,看到卫右渠这个王子带着数百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问话——事实上。大家都不是白痴。 王宫中早有传言,大王膝下的几个儿子。除了长子卫信据说去岁去长安时得罪了现在的汉天子,没有胆子敢投降外。剩下的几个王子,可都不老实。 “殿下,此来何为?”良久,一个军官颤抖的问道。 “大王久病失志,获罪与天,无可祷也!”卫右渠一脸正义的道:“孤身为汉臣,劝谏无效,不得已,只能兵谏,诸君若是忠臣,请随孤一道,共襄大事,一同祈请大王伏法认罪,谢于长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卫右渠用的是汉话,他们也都能听得懂——事实上,朝鲜的贵族基本人人都会汉话。 只是,这位右渠殿下也太无耻了吧? 自己老爹久病失志?等于骂自己的老爹是个精神病啊! 至于伏法认罪,潜台词不就是借你头颅一用? 不过…… 这与我何干? 中国天子龙颜大怒,天兵到来,朝鲜简直是山崩地裂。 人人自危! 谁都知道,一旦汉军自己打进了王险城,那就要新账旧账老账一起算了。 这城中不知几人能活下来。 倒是这右渠王子的说法,让许多人心中都是蠢蠢欲动。 是了! 一切都是大王那个该死的精神病的错! 他是个精神病,干的事情自然是疯狂的! 俺们这些臣子苦劝无效啊! 现在,在大义感召下,俺们终于明白了,原来真正的忠臣,是要忠于长安天子哇! 于是,俺们就大义灭亲了…… 这个说法,虽然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但是,有了这个说法,就有台阶了。 而且,将国王的首级献上长安宫阙,长安天子的面子照顾到了,汉朝的颜面也照顾到了。 那,他们这些小虾米岂不是能躲过一劫,甚至能堂而皇之的功臣的面目出现了? 想到功臣两个字,无数人两眼放光。 甚至不需要上层的命令,就有人道:“殿下明智,吾等也久知如此,奈何大王一意孤行哇!今日得殿下当头棒喝,真是恍然大悟,愿随殿下,共谏大王!” 哗啦哗啦,王宫守卫中,有人丢下了兵器,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这些人是不想跟随卫右渠干这样的事情但也知道,自己是螳臂当车,索性撂挑子了。 但更多的人却是对着卫右渠跪下来,道:“殿下深明大义,当继朝鲜王位!” 卫右渠嘴角抽动两下,若在以往,他听到这样的话,肯定是高兴都来不及。 但如今,这朝鲜王位,却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死。 他只能尴尬的道:“孤年少德薄,王兄信嫡长子,可为王上!” 汉室肯定不会留下卫氏继续在朝鲜称王称霸。 可卫氏还是需要一个‘大王’来表演口衔王玺,面北而拜,前往长安三步一跪,九步一叩的谢罪戏码。 然后,再哭天抢地的在长安长跪不起,最好最后来一个‘自感罪孽深重,臣死有余罪’,再双手奉上朝鲜国的王玺、图册和户籍,然后自刎谢罪,这样才能充分照顾汉天子的颜面,也能让大家都能活下去。 不然,汉天子要是不打算放过卫氏政权,那该如何是好? 而且,即使汉天子宽宏大量,但,朝鲜国肯定是不会再存在了。 那样,末代的朝鲜王,就是个犯忌讳的存在,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杯毒酒。 卫右渠可没那么傻! 这个任务,还是得交给自己得兄长,那个在长安开罪了天子的卫信去办。 也只有卫信能办好! 至于卫信愿还是不愿,那可就由不得他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抱歉,昨天身体实在hold不住,而且卡文卡的厉害,没有更新~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 ... 第四百五十五节 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场大雨过后,长安的气温骤降了起码十度。 梧桐树的叶子也几乎掉光了。 刘彻漫步走在未央宫的走廊中,天气开始转凉了,所以,刘彻的天子衣冠也相应的厚实了起来。 “废太妃那边,记得送些御寒的衣物和使唤的下人过去伺候……”刘彻望着那满地的落叶,对身边的人吩咐了起来。毕竟,再怎么说,王家姐妹还是先帝的女人,虽然已被先帝废黩,但,因为她们有着子嗣,所以,必要的待遇还是少不得的。 “诺!”身边的王道连忙点头答应。 刘彻伸手抓住一片掉在了走廊的栏杆上的树叶,呵呵的笑了一声。 他哪里是什么大度的人? 王娡前世给他的羞辱,又岂会轻易淡忘? 有句话说的好:看到仇人过的不好,我就很开心了。 刘彻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感觉。 他拿着那片树叶,嘿笑了一声问道:“阿彘最近功课做得怎样?” 王道愣了一下,区区一个废妃之子,在宫中几乎就是被遗忘的。 倘若不是太皇太后隔三差五的会过问一下那位皇十弟和皇十一弟的近况,怕是那两兄弟死了,都不会有人上报。 王道,自然也不会去关心这个事情。 但他身边自有知道的人。 考举后,王道的情报系统充实了上百人,这些才干能力有高有低,参差不齐。但却都有着文化,这些人一进入情报系统。立刻就给这个死水一般的封闭系统注入了不少活力,最起码。王道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事事关心,有的是过目不忘的能人帮他记下这些琐事,方便他随时询问。 现在,在王道身边就跟着一位通过考举,进入情报系统,成为汉室秘密设置的‘绣衣卫’一员的士子。 此人名叫白思文,名字倒是文绉绉的,可惜尊容令人难以直视。 而偏偏,在汉室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最基本的一条。长的不帅的没人权! 譬如过去的察觉制度,除了考核被举荐人的德、孝、廉、才之外,还要看仪容,就是长相、礼仪、身高。 汉室官场上,有一条潜规则就是,身高不及七尺,五官不正者,除非你是萧何曹参那样的大能,名声传遍天下。否则,你到死都不会被举荐。 所以,在过去,实际上平民的出头机会是很少很少的。 寒门士子。不花个几代人改良基因,培养出个帅哥来,很难在官场上有什么作为。 这次考举也不例外。各衙门选人的时候,遇到长相实在对不起观众的。成绩再好也是直接退货。 于是,白思文这个通过了三轮考举。名列所有参考士子前百的人才,才这样轻易的落到了王道手中,成为了天子鹰犬。 另外还有些长相对不起世界的士子,在无可奈何之下,进了军队。 往后,汉室的政治斗争,估计会在帅哥与挫男之间展开。 不过,这位白思文脑子、智商还有记忆力都与他的相貌成反比——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迅速爬到了‘绣衣卫使者’的高度,还深的王道看重。 “都督!”王道现在身上有一个新差遣就是‘都督绣衣卫’,望文释义,自然就是统领‘绣衣卫’的意思。 这是刘彻新开的一个衙门,负责整个情报系统。 在将来,或许会拆分成类似北镇抚司与东厂西厂一类的机构。 但在现在,他们还是一体。 因此,此刻,白思文作为绣衣卫这个新衙门的一员,自然要喊王道的职位。 白思文低头微微沉思,就道:“根据下面的人报告,十殿下聪明乖巧,颇为早熟……一应功课,都做的不错,深的各位博士的喜爱!” 王道将这些话转述给刘彻。 刘彻听了,冷笑了两声:“颇为早熟?嘿嘿!” 小猪当然早熟啦! 四岁不到,就敢当着大人的面,撒下‘金屋藏娇’的谎言,谁敢说他不早熟? 他的母亲王娡,那更是少数在汉室历史上能留下自己大名的女性! 上一个如此如雷贯耳的人还是吕后吕雉! 刘彻可从来都不敢小瞧这一家子! “等朝鲜全境拿下,朕或许可以效仿一下周成王一叶封桐……”刘彻在心中冷笑着。 王娡这一家子,就这么放在长安,肯定不是个事情! 外面的人也会说闲话。 但真安置出去,在什么地方给他分封一国,那也不妥。 索性干脆丢去朝鲜跟梁王的儿子为伴! 朝鲜半岛地方那么大,足够割成好几个诸侯国的领地了! 而且,有了小猪这个榜样,以后再分封其他宗室,也就容易多了。 西南夷、三越还有未来的匈奴、西域等殖民地,都可以分封一些刘氏子孙。 朕连弟弟都封去了夷狄,你们还唧唧歪歪个什么? 至于神州之类,以推恩令为主,逐步消除分封诸侯国,将全境化为郡县。 正这样盘算着,忽然,有宦官来禀报:“陛下,大喜啊!” 说着这宦官就跪下来,叩首道:“刚刚得到辽东郡八百里加急奏报:赖陛下洪恩,社稷之福,楼船将军与护濊都尉已定朝鲜全境!”说着他就欢天喜地的捧着一个奏折呈递上来。 刘彻闻言也是一愣。 这也太快了吧? 卫氏朝鲜应该还没有面到这样的程度吧? 这样快速的灭亡,全人类历史上,大抵也就只有意呆利可以媲美了! 但周围侍从和宦官却不管这么多,纷纷跪下来,恭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汉万胜!” 刘彻却狐疑着接过奏疏,拆开来一看之后,才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居然是内讧了啊……” 奏疏是义纵送回来的,自然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在了上面。 只是…… 刘彻看着奏折上那位‘深明大义’‘大义灭亲’率军兵谏,终于劝服了已经‘久病失志’的卫准,使其‘幡然醒悟’面朝长安三叩九拜,口称:如此臣准等死有余罪。然后就伏剑自刎的朝鲜王子卫右渠的名字,嘴角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卫右渠当朕是三岁小孩吗?”刘彻冷笑着。 这样的故事剧本,别说是刘彻了,三岁孩子都不信啊! 你以为这是三国演义?隋唐英雄? 更何况,这位卫右渠,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此君当是历史上被小猪所灭的末代卫满朝鲜君主。 这人在历史上向来就是以反汉出名,以夷狄自居的作死小能手,不然小猪吃饱了撑着去打他? 但,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甚至,这位卫右渠还得好好安抚,给予厚待! 不然,以后谁还降汉?谁还肯当带路党? 正如后世米帝养的那帮二货云云一样,你当米帝不知道这帮货就是在骗吃骗喝骗经费呀? 还不是为了给天朝国内的带路党做榜样立起来的牌坊? 只是…… 刘彻也不想这么便宜他。 “吃朕一击‘山姆大叔之坑’”刘彻在心中冷笑一声,然后就下令:“来人,制诏:朝鲜王子右渠,深明大义,朕心甚喜,其令其继朝鲜王位,给赐王玺!” 朝鲜刘彻肯定是灭亡的。 末代的国王,那个有什么好下场? 刘彻可不想学夫差,给毒蛇成长的空间。 当然,这诏令下去,天下人都会明白,刘彻的意思了。 所以,刘彻也不得不给自己洗白,他悠然道:“杀父之人,丧尽天良,几与禽兽无误,朕能赦其死罪,天不会赦!” 汉室以孝治天下! 孝悌就是政治正确! 别说杀父了,就是骂了老爹一句,一旦被捅到官府,骂人者肯定是一个死字!(未完待续。。) ps:今天去南宁的自治区区医院做了个检查,尼玛原来是急性咽喉炎,难怪疼的哥泪流满面~ ... 第四百五十六节 三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朝鲜的灭亡,来的太快了。⊙ 从卫右渠杀父投降,到汉天子册封卫右渠为朝鲜王,再到诏令朝鲜王朝觐长安,然后半路上派出使者一杯毒酒赐死,前后加起来,半个月都没有。 在元德二年的新年之前,卫氏朝鲜,彻底成为了历史代名词。 虽然这个事情上面,刘彻的吃相非常难看。 但是,出乎意料,不论是汉室国内朝野的舆论还是民间的议论,都站在刘彻这边。 对这个时代的汉人来说,孝悌就是一切的根本。 卫右渠逼杀自己的亲生父亲,等于是一脚踩在了整个社会的道德底线上。 用坊间舆论的话说是:杀父叛主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甚至有人举了高帝诛丁公的例子来给刘彻洗白。 所谓丁公,就是汉室猛将季布的舅舅。 当年,丁公给项羽卖命,在彭城之役时受命率军埋伏在彭城以西,刘邦败退的必经之路堵截刘邦的退路。 果不其然,彭城一战,刘邦惨败,几乎把内裤都输掉了,仓皇逃亡,于是就被丁公抓了个正着,危难之际,刘邦对丁公说:两贤岂相厄哉? 言下之意,就是让丁公养寇自重。 丁公怀有二心,果然就放了刘邦一马。 后世三国演义上的华容道情节,大体创意应该是来源于这个故事。 只是与三国中的关二爷深受曹操器重不同,丁公的下场可谓惨不忍睹。 刘邦得了天下后,丁公作死得跑去邀功。结果被刘邦一刀砍了,还留下了一句: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 真是杯具中的杯具! 丁公背主,虽然有功高皇帝。依然被杀。 卫右渠犯的罪过,可比丁公更严重! 只是,这个事情发酵后的副作用就是——季心躺着也中枪了。 这个昔日在关中跺跺脚都能让关中震动的游侠巨头,吓得躲进了雒阳的宅子里,闭门谢客,再不敢提回长安的事情。 谁叫季心就是丁公的亲外甥,而且季心他哥季布现在又已经挂掉了? 季心的事情,在刘彻这里不过是个花边新闻。 他得知季心被吓得躲在雒阳不敢见客的原因,还是。主父偃代表江都王刘阏来长安上计,同时问安,顺便听说的事情。 跟主父偃一起来到的长安的,还有南方三越:南越、东瓯、闽越三国的使团。 汉室在东边拿了朝鲜开刀,南边的三只鸡,几乎被吓了个半死。 南越还好,国王赵佗是从秦末活到如今的巨头,见惯了大风大浪,连吕后他都敢咋呼一下。太宗孝文皇帝都敢唬弄,朝鲜的灭亡,对其没什么压力。 但东瓯与闽越就不一样了。 后世的人粗看史书,大体都以为。东瓯与闽越两国属于独立于中国中央政权之外的割据势力,长安的天子,管不了他们。 实则不然! 东瓯、闽越、长沙三国源出一脉。 准确的说。东瓯与闽越的初代国君,是长沙王吴苪的马仔。 因为在楚汉争霸时。帮着刘邦摇旗呐喊,对付项羽有功。这才得已裂土。 而且,东瓯与闽越两国的出现,本质上是刘邦为了削弱吴苪的力量玩出来的帝王心术。 要知道吴苪可是跟赵佗一样的秦代官僚,都是趁着秦末战乱割据,拥兵自立的典型。 要是不这么干,那吴苪就极有可能学赵佗,拥兵自立,割据一方。 当然,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现在,长沙吴苪一系已经绝嗣,如今的长沙王姓刘,跟东瓯、闽越也就没了香火情。 但,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就是吴王刘濞制霸南方的时候。 南越也好,东瓯、闽越也罢,都是刘濞的狗。 刘濞造反,三国也都各自出了兵马协助,当然,事后这三国的说法是被‘胁迫’。 但天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刘彻是不相信,刘濞能在一边造反的同时,还能把刀子架在三越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出兵。 尤其是赵佗那个老狐狸,倘若他不愿意,谁又能逼迫? 但,这从一个侧面,也能证明:在实际上,汉室政权(不管是长安还是广陵)都一直保持着对三越的一定限度的统治力和影响力。 三越国君的更替,以及世子的册立,都是长安认可后,才能名正言顺即位的。 就是最桀骜不驯的南越国,也有着送世子入长安为质的传统。 譬如,去年刘彻送走的那位南越王世孙赵胡。 到现在,赵胡的情人以及私生子,都还在汉室享受着国宾的礼遇。 所以,刘彻一直认为,三越问题,本质上是政治问题,而不是军事问题。 三越的国民,绝大部分都是用中国文字,行中国礼仪,遵循中国制度的中国人。 与朝鲜标新立异,一门心思的去中国化,完全不同。 尤其是东瓯,刘彻有信心,只用政治手段,就可以让其乖乖的自己内附。 原因在于,东瓯国就在江都国和会籍郡郡兵的火力范围之内,而且,在本质上,东瓯实际上就是过去的吴国的卫星国。 其衣食住行、教育、医疗、安全全部指望汉室保护(过去是刘濞)。 一旦汉室撒手不管它,东瓯分分钟就要被人灭亡。 闽越的情况虽然比之东瓯复杂了些,但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有大义名分在手,再派儒生不断过去洗脑,最多花个十来年,闽越全境都会归附。 而南越…… 只等赵佗那只老狐狸咽气,那南越国的王族,从上到下,全部是红果果的亲汉派。 现在的王世子赵胡,将来的赵婴齐、赵兴几代人,统统都是在长安长大,在长安接受教育,在长安生儿育女,等老爹不行才回去即位的。 有着这么大的优势,只要不是脑残,都能通过和平演变以及颜色革命,兵不血刃即可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不打算对三越动武,刘彻对三国使者的态度,简直就是礼遇非常。 刘彻不止准许三国使者可以在长安城自由活动‘一如中国臣民’,还下令许可三国使者去与各自国君的亲人们见面——不管是南越还是闽越、东瓯,各国的国王都有着‘人质’在长安。 而且,是与之血缘关系非常亲近的亲戚。 其中,甚至还有国王的情人、私生子一类。 以前,汉室是不允许这些人与使团私下会面。 刘彻打破这个规矩,自然让三国使者首先就感动的稀里哗啦,直呼:“圣天子!” 几天以后,就在刘彻以为,还要耐着性子慢慢来的时候。 东瓯国的使者忽然拿出了自家大王的奏疏,通过王道秘密呈递给刘彻。 刘彻看完之后,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他的感受:天助我也!(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五十七节 契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拿着东瓯国国王的奏疏,刘彻反复看了好几次,越看心里面越激动。 东瓯王当然不是来请求内附的。 他的奏疏,跟过去闽越、东瓯、南越三国的奏疏差不多——相互打小报告,检举揭发对方的黑材料。 但这次东瓯王打的小报告却是非同小可,而且有图有真相! 他在奏疏中说:吴逆刘濞第三子子驹亡在闽越,闽越以国宾之礼相待,还许其自立、拥兵。 子驹深恨东瓯出卖刘濞,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因此,日夜劝闽越王击东瓯。 东瓯王于是就‘诚惶诚恐’‘夜不能寐’,请求天子做主。 刘彻将这奏疏放下,脸上平静的对那位东瓯王的使者道:“东海王报告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卿回国以后转告东海王:朕会派使者前往东瓯与闽越调查,请东海王放宽心,有朕在,东海国必不会遭人攻击!” 这刘濞的那几个儿子,流亡在南越、闽越甚至西南夷之中,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汉室朝野也早有猜测这些人的去向,先帝在时,甚至曾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南越和闽越秘密调查。 但可惜,使者还在路上,先帝就驾崩了,这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等刘彻登基◇▼即位以后,又是忙着掌握兵权,收拢朝野民心,自然也没时间和那个精力去管几个丧家之犬。 现在看来,他们蹦跶的还是挺欢实的嘛! 东瓯王的使者闻言,却是立刻叩首:“陛下洪恩。臣主东海王感激涕零!” 所谓的东瓯,其实只是俗称。就像有人把红薯叫番薯一样。东海国,才是东瓯国正式的官方称呼。 刘彻摸了摸下巴。他自然知道,东瓯人的心思了。 东瓯跟闽越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 在本质上来说,其实东瓯国是汉室为了牵制和羁绊闽越国的产物,而闽越国又是汉室拿来削弱长沙王吴苪在越人中的威望而出现的产物。 这档子破事,就是说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 简单点来说吧,当年,秦末天下大乱,秦的鄱阳令吴苪趁机自立,割据一方。号称鄱阳君。 越人的首领,也就是初代闽越王无诸,率领越人托庇吴苪手下。 最开始,吴苪抱上的大腿是项羽。 可哪成想,项羽看不上吴苪这个鄱阳君,对其颇为轻视,给的待遇低的令人发指。 吴苪于是大喊一声: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果断投了刘邦。 刘邦比起项羽那个小气鬼。就大方多了。 灭了项羽后,对吴苪封赏有加。 许其建立长沙国,裂土为王,成为异姓诸侯王中唯一一个能寿终正寝的存在。 当时。吴苪就是越人的共主,他的命令,从湖南一直到浙江、福建等越人的聚集地。无人敢违。 闽越国的创建者无诸不过是吴苪手下的大臣。 到了汉五年,刘邦忽然发现。吴苪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浓眉大眼,忠厚老实。但是手底下的势力太大了。 所有越人都视其为共主。 这怎么行! 果断要下手削弱和再平衡! 不过那个时候刘邦已经称帝五年,多多少少要讲节操和吃相了。 不能再跟以往那样掀桌子骂娘,撸起袖子就开干。 于是,这次的行动就斯文很多了。 汉五年,汉天子下诏,以‘存亡续断,王者之责’的名义和‘无诸有功社稷,军功甚厚’为理由,册立无诸为闽越王,统治广大的闽越地区,在东冶为其设立都城。 闽越国的建立,等于是断了吴苪一臂,有了无诸这个闽越王,吴苪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对越人发号施令了。 解决了吴苪的问题,闽越的问题就又再次出现了。 越人抱团取暖,团结在无诸麾下,对汉室来说,这同样是不可接受的! 于是,在孝惠皇帝三年,吕后杀了一个回马枪,重提了越人在楚汉争霸时的功劳和在高皇帝刘邦讨伐英布、彭越时,闽越王无诸麾下大将号为闽君的摇的功劳,册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 闽越王无诸有心反对,但奈何,一则有了汉室支持,摇立刻就摆脱了闽越的控制,事实上已经是自立了。二则,他的封国和王位,本身就是来源于军功,汉室以军功为借口,册封摇,闽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三则,当时掌权的是吕后吕雉,吕后的手段和权谋,又岂是无诸能阻挡的? 但是,从此以后,闽越和东海(东瓯)两国就势同水火,相互敌视了。 无诸的子孙后代觉得,东海国不过是哥的臣子,凭什么跟哥平起平坐? 而摇的子孙则认为,哥是靠的实打实的军功,裂土为王,而且哥是受长安天子册封的,与尔何干? 更重要的是:天无二日,地无二主。 对闽越来说,想要一统越人,东海和南越就必须消灭。而相对南越,东瓯无疑就属于那种轻音体娇易推倒的小loli,五十年来,闽越做梦都想灭了东海国,然后一统三越。 而对东瓯来说,闽越自称越人共主,简直就是狂妄自大。而且,对方磨刀霍霍的样子,让东瓯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去抱长安的大腿,到了太宗孝文皇帝时期,又改成了抱刘濞大腿。 双方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 而汉室当然是很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南越、闽越、东瓯,三足鼎立,相互敌视,谁都做不成老大,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当时间来到刘彻统治的现在,五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秦末战乱导致的苦痛,仿佛是虚幻的泡影。不在存在。就连年轻人,几乎都忘记了有那么一个连皇帝都穷得凑不齐五匹颜色一样得马来拉车。堂堂丞相,只能坐着牛车上朝的凄惨时代。 辽阔的中国大地,开始迸发出勃勃生机,汉室五十年来休养生息的国策,已经使得中国人口达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刘彻统治下的这个帝国,到今天,总共拥有四十一郡,领有户口将近七百万户,人口直逼四千万! 这是个什么概念? 盛唐全盛之时。也不过有户六百万,人口四千余万而已。 李唐依靠这个人口基数,拳打突厥,脚踢西域,顺便跟阿拉伯人掰了一回腕子。 当然,李唐王朝隐户太多,他的人口数据只是一个官方数据,证明不了什么。 而汉室基本不存在隐户这个东西,地方上的土豪。被长安一茬茬的割韭菜,古典军国主义制度下,不存在能与官府抗衡的地方势力。 在汉室,就特么连奴婢仆役家生子都要上税。而且是重税!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刘彻愿意,整个帝国都可以随他心愿起舞。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的心自然就会放大。 殖民印度算什么? 日不落帝国,才是朕的征途! 当然。在那之前,先要完成国家的大一统。 从东海到南海。从云南到海南,从沙漠到沼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朝鲜是这条征途上的第一个脚印,接下来,就是三越,然后就是西南夷。 不过,说实话,西南地区,太穷了,也太偏僻了。 短期来说,至少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和社会条件来看,羁绊比较好。 汉室也没有那么多资源投入到那片现在来说近乎于荒原的不毛之地。 这样想着,刘彻就温和的看向那位东瓯的使者,道:“东海王的忠诚,朕知道了!” 对刘彻来说,刘濞那几个流亡的王子,就是他启动对三越渗透和颜色革命的基石。 都是宝贝啊!可不能轻易死了! 所以,他接着道:“卿回去转告东海王,此事,不要声张,朕自会处置!” 当然要处置了! 借口调查闽越窝藏钦犯,刘彻就可以将触角伸向东瓯、闽越甚至南越,进一步的扩大对这三国国内的影响,若是运气好,十年之内,就能将这三个割据政权,重新统一到汉室的疆域中。 现在,在刘彻眼中,唯一横亘在他面前,阻止他统一三越的,就只有南越王赵佗那个老不死的了! “赵佗什么时候咽气呢?”刘彻不由得叹道。 对于这只老狐狸,不到他咽气的哪一天,刘彻不敢掉以轻心。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能跟刘邦玩手段,敢与唬弄吕后,戏耍太宗孝文皇帝的枭雄般的人物。 另一方面,刘彻对赵佗也保持了足够的尊敬。 尽管立场不同,利益不同,但刘彻必须承认,赵佗对于中国,对于华夏,对于汉族是有功的! 自古以来,越人就自成一体,桀骜不驯。 是赵佗,将越人彻底的完全的纳入了华夏民族的体系之中。 赵佗之前,越人,尤其是两广地区的越人,根本就是自有自己的一套宗教信仰文化体系。 赵佗以后,两广就成了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越人也慢慢的成为了汉人的一部分,到现在,几乎所有赵佗治下的越人全部汉化了,他们用汉语,写汉字,穿汉服,几与中国无二。 而且,没有赵佗,两广地区可能现在都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 刘彻看的很清楚,赵佗对民族融合有功,但他一心只想着维系自己的赵家王朝,抗拒统一大势,这就是罪! 当然,比起作死的朝鲜,赵佗就可爱多了。 你要知道,南越国国中,实行的是郡县制。(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五十八节 赵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南越国,番禹城(广州)。※% 此刻,一片欢腾的景象。 今天是南越王国的创建者,国王赵佗的九十一岁大寿。 来贺的南越国贵族、大臣、地方官员以及羁绊的部族首领络绎不绝。 在贺礼之中,数以十计的美貌少女赫然在列。 赵佗此刻就随手拨着这些记载着这些美貌少女的籍贯来历以及资料的竹简,目光灼灼,旒珠掩盖下,无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唯有诚惶诚恐,叩首跪拜。 良久,赵佗才巍颤颤的道:“过了,过了!” “寡人老朽,这些送选侍女,全部送去给王世孙罢!” “诺!”丞相吕嘉顿首而拜。 赵佗的目光,越过吕嘉,停留在寝宫门口的那辆经历了数十年时光,却依旧崭新如故的战车。 看到这辆战车,赵佗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六十余年前的那个早晨。 “始皇帝驾崩了!”来自中国的天使将这个等同于噩耗的消息,带到了南海郡。 整个南海郡,数十万大军缟素,人人落泪。 几乎所有人,在那刹那,仿佛失去了自我存在的理由。 特别是对赵佗来说,始皇帝的驾崩等同于天塌了。 当时,南海郡的数十万将士,心里面都在想着:没有始皇帝,我们该听谁的呢? 这种失去了主心骨和奋斗目标的日子,确实很难熬。 很快,赵佗就发现。其实,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始皇帝驾崩。南海郡就成了大秦帝国的孤儿。 咸阳的贵人忙着政争,赵高李斯。肆意妄为,来自中国的补给和支持渐渐断绝,甚至,咸阳的使者都不在出现在南海郡。 这南海郡的秦军、移民以及眷属,能依靠的就只有他和当时的郡尉任嚣。 失去了来自祖国的支持,远征军在这百越杂居,夷狄遍地的南海郡的行动开始寸步难行。 越人桀骜不驯,难以驯服,常常袭击中国移民的聚集区。 当时的赵佗。是南海郡龙川县县令。 龙川扼守在百越与中国移民的主要聚集地之间,而且地势险要,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相对的,越人的攻击和反抗也很强烈。 一年到头,赵佗都在带着自己的军队,杀杀杀杀杀杀。 敢袭击汉人者杀,不从命者杀,甚至眼神不对也要杀! 中国精锐的秦军,碾压百越各部落的反抗。当然是轻而易举。 但,丛林深处,沼泽之中的百越部族,却是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今年砍了一万个脑袋,明年,又有三万越人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当时。赵佗就常常乘着那辆战车,调集军队。围剿反抗统治和袭击汉人的百越部落。 战车的车辙上沾满了百越人的血肉,沼泽山林之中。横尸遍野,残肢断体随处可见。 终于有一天,赵佗发现,光靠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越人根本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倘若始皇帝还在,那倒没什么! 有着始皇帝的坚定支持,中国的物资、移民、补充的军队和文官,源源不断的涌来南海,精锐的无情的秦军,可以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清剿百越人的反抗。 可惜,雄才大略的始皇帝驾崩了,陨落在南下寻访长生不死的道路上。 咸阳城里坐着的是一群蝇营苟且之辈,鼠目寸光的庸碌贵族。 没有人关心南海郡的这几十万军队和移民,派去咸阳求助的使者回来报告,朝廷里的贵人,只在乎南海郡送去的钱财税赋粮帛,根本没有人管南海郡的死活和困难,咸阳连一兵一卒都不想再派来南海了。 他们准备把这些资源和财富用在自己奢靡的生活上,纸醉金迷的享受上。 南海郡成了孤儿,被咸阳抛弃了! 得到了使者的回报,大家都沉默了。 有人不相信,于是,又一拨使者出发了。 但结果很残忍,连续好几波使者,带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咸阳只命令和督促南海郡缴纳税赋,至于资源和援军? 赵高忙着指鹿为马,李斯寻求鱼死网破,谁又关心南海郡的问题? 郡尉任嚣,出离的愤怒,南海郡的将士,也对咸阳死心了。 大秦帝国的光荣,随着始皇帝的驾崩和赵高李斯的斗争,如同夕阳一般,迅速消失。 无边无际的黑暗时代来临了。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知道前方等待着几十万奉命前来百越,为子孙后代开疆拓土的将士和移民的是什么? 大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而百越人的反抗依旧剧烈。 那时候赵佗知道,必须要改变政策了。 没有中国的支持,仅靠不过五十万的移民和军队,根本不足以在这文明的蛮荒之地立足。 但,那个时候,赵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百越人桀骜不驯,不通中国语言和文字,想交流,都有困难。 有人坚持不下去了,整日以酒精麻醉自己,有人颓废无比,如行尸走肉。 甚至,有绝望的军官,承受不了压力,选择了自杀。 任嚣与赵佗,不得不开始为自己麾下的几十万同袍寻找一条道路。 他们有那个责任,也有那个义务——因为,这几十万同袍和移民,是他们两个,从繁华的中国故乡,带到这蛮荒的南海郡的。 狐死,尚且首丘?更何况人? 任嚣决定放弃南海郡的殖民地,全军护送移民和家属,返回中国——哪怕为此丢掉性命! 但是。很快,又一个消息从中国传来——天下大乱了!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起义军队势若燎原,大秦帝国失去了对天下的控制。 然后。豪杰遍起,烽火遍天下。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难民,逃来南海,向南海郡的将士讲述中国战乱的恐怖和可怕。 官军和义军相互厮杀,数不清的繁华大邑,变成了废墟,多少个人口繁华的城市,成为了空无一人的死城。 帝国灭亡了…… 信仰崩塌了…… 更重要的是——没有家乡了…… 几乎所有人的家乡,都已在战火之中! 无数的人都在问:我们该怎么办? 为了防止南海郡也被战火波及。郡尉任嚣下令,烧毁通往中国的桥梁和道路,封闭五关。 对于中国内战的交战各方,南海郡的将士,没有一个有好感。 秦廷的傲慢和胡作非为的贵族、大臣、王公,伤透了他们的心,他们拒绝为了这个已经变色,失去了秦的立国精神的政权卖命。 至于反叛的陈胜吴广、项羽刘邦,楚怀王什么的? 呵呵。在南海郡将士们眼中,一群叛逆!始皇帝若在,一纸诏书,南海郡五十万军民。就要出关去平叛了! 而且,这个时候,百越人的反抗和袭击。越来越频繁,南海郡也没工夫再去理会中国的种种是非。 也是在那个时候。赵佗在率军围剿百越部族的过程中抓到了一个人。 他现在的丞相吕嘉,百越人中的贵族。 赵佗终于发现。原来,百越人也不是不能交流的,也并非只能靠铁与血,死亡和杀戮来征服。 控制百越的贵族,就能控制百越的部落,百越的贵族投降了,那,那些本来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百越蛮人,一下子就会变成打不还口,骂不还嘴,比中国农民还温顺的臣民。 于是,赵佗提出了‘和辑百越’的口号。 给予百越贵族官职、俸禄和赏赐,派出文吏,教导百越贵族识文断字,传授给他们礼仪道德和文化。 于是,百越人老实了。 再也没有人袭击中国的聚集区。 再也没有人敌视中国人。 中国人与越人,终于能和平相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某些不听话的刺头,自然是消失在民族融合的过程中。 到今天,赵佗已经可以自豪的说一句,南越国境内,百越各部族已经在实质上,跟中国人无二了。 他们绝大多数,有中国姓氏,用中国礼仪相处,以中国文字为本。 虽然大家都对现在的中国天子不怎么感冒,但对他这位南越王,却是视若神明一般。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顺利无比了。 当中国还在战火中煎熬的时候,南海郡的将士们,在忙着娶妻生子。 他们的妻妾来自于百越各部族的首领以及贵族家庭的女儿。 赵佗和任嚣为了鼓励从中国来的将士们娶百越部族女儿为妻,他们带头娶了百越贵族的女儿。 这个传统,一直延续至今,赵佗每年都会娶纳数以十计的百越女子,充斥自己的后宫。 而百越人与来自中国的统治者们联姻后,也安心下来,顺服来自中国的殖民者的统治。 然后,赵佗最亲密的战友,与他一同奉始皇帝钦命,统帅大军来征服百越的郡尉任嚣病逝了,任嚣临终前,将郡尉大权传给赵佗。 再然后,赵佗出兵,将另外两个相邻的郡县,象郡和桂林吞并下来。 天下大乱,秦廷已崩,信仰破灭。 不知不觉中,赵佗成为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将士和移民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无数的人崇拜他膜拜他。 赵佗的野心也慢慢膨胀。 他先是在番禹城自立为王,等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人管他,也没有反对。 于是自称南越武王,出入称警,行文称制,还用起了天子仪仗和制度。 可惜,好日子并不久远。 中国的战乱,很快平息了。 来自沛郡的刘邦奇迹般的击败所有竞争者。在雒阳登基称帝,建立汉室。 不久。刘邦迁都关中,在秦宫废墟上。建未央、长乐两宫,并以此两宫为基础,建立长安城。 一统天下后的汉天子,终于发现,原来在南海这个犄角疙瘩的地方,还有一个秦的余孽建立起来的政权。 汉五年,刘邦迁衡山王吴苪为长沙王。 册封诏书中,长沙国的疆域包括了南海、桂林、象郡。 这是**裸的表达了对他赵佗的威胁。 从此,长沙国与南越国。就成了死敌。 几十年来,兵刃相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一开始,中国疲惫,长沙国小,南越兵自然也能毫无压力吊打长沙国。 可惜,奈何有人拉偏架…… 长沙国吃了败仗后,来自中国天子的精锐兵马接受了长沙的防御,大军云集,秣马厉兵。杀气腾腾。 而当时的南越国,早期随赵佗一起来到这里拓荒的第一代精锐的秦军不是老去,就是已经战死沙场,埋骨异乡。 成长在百越蛮荒地区的新一代战士。不管是装备也好,技战术也罢,都被经历过中国群雄争霸的汉军甩出十八条街。 好在。中国天子,也有内忧外患。 内部的诸侯们在蠢蠢欲动。长城外的匈奴人也是虎视眈眈。 投鼠忌器,也不大可能杀进南越国。 就这样。在经过无数次的谈判和妥协后,赵佗臣服长安,接受中国天子的册封和印玺。 这对赵佗来说,是个好事情。 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大摇大摆的称王建制。 而且,有了来自中国天子的承认和册封,无论是内部那些刺头,还是百越的贵族,也都老实了下来。 假如,就这样的话,赵佗倒也乐的永远如此维持下去。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几十年来,长安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南越的野心。 不管是一开始的长沙国,还是后来的吴国、楚国,从未停止过对南越的觊觎和野心。 这几十年来,边境上的摩擦甚至大规模的冲突,从未停止。 这中间,刀光剑影,明枪暗箭,数不胜数。 从赵佗的角度来看,南越这个政权,能存活至今,简直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回忆着这些往事,赵佗感觉自己的精神重新振奋了起来。 “寡人不能死!”赵佗在心中告诉自己。 他已经活了九十一年了! 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还要长寿! 他熬死了汉太祖,吕后,长沙王吴苪,汉太宗孝文皇帝、吴王刘濞,这些英雄豪杰,但他还得再熬下去。 因为长安传来得消息,让他很不安。 新即位的汉室天子,上台不过半年,种种举措和措施,让赵佗这个经历了无数风雨和斗争的老狐狸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朝鲜的灭亡,更佐证了他的猜测。 自始皇帝以来,大一统的理念和思想,就已经深深植根于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深处。 便是赵佗自己,也很难抗拒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每一个正常的中国统治者,都不会放弃统一,每一个正常的中国人,都不会坐视国家分裂。 赵佗甚至感觉,错非他已是九十高龄,且已经称王建制五十多年,恐怕也会他的孙子一般,会幻想会憧憬会渴望。 但可惜,活到他这个岁数,经历了他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赵佗不再相信任何理想与信念。 虽然他在南越国努力推行汉化改革,将百越各部族融入中国的体系之中。 但对于长安,他是一点忠诚都欠奉。 想要他臣服? 可以,让始皇帝复生,亲自下诏吧! 至于长安的刘氏天子,那是谁? 在赵佗眼中,连刘邦都不过是区区一个黔首,假国家之乱,行叛逆之事,沐猴而冠,牝鸡司晨的逆贼。 只是,赵佗也很清醒的看到了未来的危险。 国中汉化日深。 上至王族,下至百姓,都认可了长安是宗主国。 甚至他的嫡长孙赵胡。更是一门心思思念长安的繁华和富饶,天天念叨着要回长安朝觐。 第二代。第三代的秦军和移民后代,更是忘记了当年中国政权是怎么抛弃他们的祖辈的。 一个个都思念着回乡祭祖。 来自吴楚齐鲁的儒生。在这些人中无孔不入的宣传着诸夏的理念。 这么下去,恐怕等他咽气以后,这南越国就没人能斗得过防的了来自长安的威逼利诱了。 “国事艰难,唯寡人能与丞相知之!”赵佗莫名的对着跪在他面前的丞相吕嘉感慨着。 最近二十年,赵佗已经开始扶持吕嘉等百越贵族首领来平衡国内的亲汉派势力。 只是,便是百越人,在几十年的汉化后,居然也开始憧憬中国,以中国人自居。这让赵佗真是又喜又悲! 唯一能与赵佗有共同语言,能读懂他的政策的,恐怕也只有现在跪在他面前的这个当年的俘虏,现在百越人中威望最高的吕氏族长,南越丞相吕嘉了。 吕嘉叩首道:“大王辛苦,臣亦知之,中国天子,项庄舞剑,臣也看出来了。敢请大王示下!” 对吕嘉而言,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赵佗所赐,若非赵佗,他早已是一堆白骨。哪来如今的地位? 只是,吕嘉自己也已经是垂垂老矣。 君臣两人相视苦笑一声。 “寡人年已九十一,活不了几年了……”赵佗感慨道:“寡人长子早夭。诸子也多亡,王孙胡。年少,不知世事。为长安所骗,长此以往,社稷宗庙恐有不安,倘有一日,寡人追随任公而去,这南越社稷宗庙,就要仰仗丞相多多担待,万万记得,倘若世孙欲朝长安,务必劝阻!” 赵佗心里很明白,万一他死了以后,赵胡那个不孝孙子去了长安,这南越,就要彻底失去自主了。 运气好,赵家或许还能做个安乐侯,运气不好,一杯毒酒,满门抄斩! 经历了咸阳的背叛后,赵佗实在很难相信身居高位的统治者的节操。 况且,他如今已是一方霸主,又何必再去屈居他人之下? 唯一可虑的,还是子孙后代。 只是,这些话,他说过无数次,虽然每次赵胡都点头称是,发誓遵守,但赵佗看得出来,他的那个孙子,根本就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里。 那个天真的年轻人,还满心以为长安天子对他厚遇无比,必不会害他…… 没有办法,赵佗只能继续加强吕嘉的权力,万一有一天,他死了,吕嘉还能继续支撑南越的独立。 “只是,吕嘉死后,这南越国,还能靠谁?”赵佗心里也不由得感慨。 甚至不需要吕嘉死掉。 只要长安天子坚定信念,愿意牺牲,这南越国,哪怕是他还活着,也支持不下去! 作为秦帝国那曾经严密庞大到极致的军事体系中的一员,赵佗深深明白,一旦中国政权动员起来,力量究竟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当年,他与任嚣奉命统兵五十万,为始皇帝开疆拓土,来到这百越杂居的不毛之地。 为了能在这里扎根,始皇帝下令,生生的以人力,凿出了一条运河,为大军输送给养,补充兵源。 如今,长安假如决定动武。 那么,当年始皇帝为了进攻南海地区而营造的许多设施,都是现成的,可以利用的。 更麻烦的是,赵佗这五十年来,开发南越诸郡,兴建了许多的道路和水利设施、桥梁,清理了许多阻塞的河道以及阻碍交通的沼泽、丛林。 换句话说,现在的汉军,已经不需要像六十年前的秦军那样,在这南越诸郡,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他们只需要敲开南越国布置在边境上的五关防御,就能长驱直入,沿着他赵佗营造的道路和河道,直抵番禹。 而且,汉军甚至不需要再去面对桀骜不驯的百越部族了。 那些当年给秦军造成巨大伤亡和困境的百越部族,今天,基本上或多或少都已经汉化了。 尤其是赵佗统治的核心区域,百越人与汉人,几无区分。这些人。并不反感汉人,相反。可能还有人会欢迎汉人。 赵佗统治南越几十年,固然有着自己的基本盘。但相对的,也有仇敌和不喜欢他统治的部族。 这些人恐怕做梦都在想着推翻赵佗的统治。 汉军一到,这些人立刻就会变成带路党! 而去年的吴楚叛乱,更展示了汉军的战斗力。 几十万吴楚大军,三个月就灰飞烟灭! 十余万随同吴王刘濞北上的三越军队,只逃回来几千人。 所有的幸存者,都不无恐惧的向着他人诉说汉军的强大和无敌。 如今,夷灭了吴楚,接受了吴楚的长安。只要愿意付出代价,就可以灭亡南越! 这一点,赵佗深信不疑,也毫不怀疑! 而刚刚发生的朝鲜之战,更证明了赵佗的担忧! 汉室的楼船将军徐悍,统帅的庞大舰队,跨越了漫长的海岸线,在朝鲜柔软的腹部登陆,给予卫氏致命一击。并导致卫氏政权崩盘! 所以,赵佗深知,想要维持南越国的独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汉室朝廷知道,灭亡南越,要花费巨大代价。而这个代价,是长安所不愿意付出的。 当然。另一方面,也不能跟朝鲜那样作死! 长安天子年轻气盛。惹毛了他,不顾什么代价不代价,也要灭亡南越的话,那就死翘翘了。 所以,赵佗很清楚,恭顺和臣服,对他和南越国,非常重要。 像当年那样随意的称帝,那样的糊涂事情,可万不能再干了! 不仅如此,还得想尽办法,让长安天子满意。 所以,这次出使长安得使团,他命人带上了许多南越的宝贝。 从特产的荔枝到来自海外的珍宝,无从不包,甚至就连国书也写的委婉无比,堂堂南越王,在国书中不仅仅是自称‘南越蛮夷大长老夫臣陀’更称呼长安天子为‘天王’,用词更是谦卑至极,满篇国书,都在强调,他赵佗是怎么怎么的恭顺,怎么怎么的忠诚于汉室,愿意‘永为汉藩臣’,年年纳贡,岁岁朝请。 在另一方面,赵佗开始重新打造航海的舰队,并且委派了好几个亲信将领,率船出海,前往海外的小国探路。 万一真要顶不住长安天子了,干脆就让子孙后代,带着财富和军队跑路,前往那些夷狄之地,再立新国。 长安天子总不能跨越海疆,前往追捕了吧? ………………………………………… 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东瓯王使者之后,南越王的使者,也求见刘彻,奉上了南越王赵佗的国书和礼物。 礼物很丰盛。 刘彻只是随便看了看礼单,就发现了有荔枝和来自海外的琉璃珠、象牙、**等奢侈品。 只是,没有水稻,让刘彻颇为不满。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南越国,可是统治者越南一部分。 所以,后世越南猴子攀祖宗,给赵佗进献了所谓的开天体道圣武神哲皇帝的尊号。 只是,猴子们恐怕不知道——赵佗跟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甚至就是此时的百越诸部族也跟猴子们没多大关系。 大抵就跟后世的意呆利虽然是罗马的核心国土上的国家,但是意呆利人跟古罗马人,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种! 这个后世的破事,刘彻懒得去管。 他现在只关心,南越人是否能接触到后世的占城稻? 刘彻对水稻的发展史不熟悉,不太清楚,这个时代,是否已经有了占城稻? 但,有一点刘彻能肯定,南越国普遍是以水稻为主要作物的。 换句话说,南越国就算没有占城稻,也应该有自己的特色水稻。 于是,刘彻放下礼单,道:“使臣回国以后,烦请转告南越王,朕,命其进献水稻稻种,务必将南越国内所有水稻稻种,全部各送五十石!” 南越作为汉室名正言顺册封的藩臣,对汉天子朝觐纳贡,那是负有天然的不可推卸的义务的。 南越使臣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闻言立刻叩首:“诺!”(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五十九节 一箭N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卿用不着这么紧张……”刘彻看着使臣胆战心惊的样子,笑着摆手道:“朕受命于天,统御八荒,南越国亦是朕治下,南越臣民,亦为朕臣民,对于子民,朕从来都是恩泽以雨露的……” 面对刘彻如此霸气的宣言,那位南越使者却没有任何反感,反而是低下头,诚惶诚恐的叩首:“陛下圣明!” 刘彻呵呵的笑了一声。 看着这使者的模样,刘彻也就大概能估算出南越国的汉化程度了。 这南越使者,不止是言行举止,礼仪规矩与中国士大夫无二,就连衣冠服饰,也是完完全全的一副吴楚士大夫的打扮。 以管窥豹,刘彻大抵也能摸清楚南越国中的汉化程度。 看样子,赵佗这个所谓‘蛮夷大长老’的开荒工作还是干的不错的嘛! 难怪后来天朝太祖赞誉其?无?错?为‘南下干部第一人’。 “南越王身体可还好?”刘彻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托陛下洪恩,吾主身体尚可,每餐尚可食米饭三斗……”使臣答道。 “呵呵,这样就好!”刘彻笑眯眯的道。 至于这使臣的回答,则自动被刘彻无视了! 米饭三斗,你当朕是三岁孩子?或者你家赵佗是个饭桶? 不过,刘彻也能理解。 南越总共就只有一个半政治家。 那一个就是赵佗,半个是他的丞相吕嘉。 不客气的说,赵佗只要咽气。就凭南越国内统治者的那些拙劣的政治手段,刘彻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欲仙欲死。 “武王的黄屋左纛可还在吗?”。刘彻悠悠然又问道。 “啊……”使者闻言。有些反应不过来,忽然袭击下。顿时就有些惊慌失措,差点瘫软在地。 但这也怪不得他。 刘彻的脑洞之大,思维发散之广,即使是汉室,也没几个大臣能跟得上。 这使者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顿首拜道:“回禀陛下,吾主自蒙太宗孝文皇帝厚遇,不以加罪以来,早去帝制黄屋左纛。南越上下君臣,诚惶诚恐,只奉汉天子为天王,如今,吾主连王号也不再提了,臣临行前,吾主告臣:中国天子,圣贤天子也!寡人身居蛮荒,岂敢以王号以闻天王?” “至于所谓武王?吾主自蒙太宗孝文皇帝教诲。明知君臣大义,早已弃之不用!” “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如有欺瞒。敢情陛下治罪!” 刘彻听了,顿时哈哈大笑。 不管别的,至少。这拍马屁的功夫,赵佗真是独步天下啊! 难怪当年太宗孝文皇帝都被他忽悠了过去! 若刘彻没有穿越重生这么一回。恐怕也要被这南越的演技蒙混过关了。 所谓的武王,黄屋左纛。其实是一桩陈年往事了。 当年,吕后在位的时候,南越国欺负长沙国失去了无诸和摇两股力量,加之,那一代的长沙王有些皮痒,主动挑衅赵佗。 于是两国开干。 结果,虚弱的长沙国自然被南越兵无压力吊打。 吕后闻之,勃然大怒。 下令隆虑候周灶统兵五万,前去拉偏架,结果,周灶运气不好,刚好碰上南方大暑,五万大军刚刚走到长沙,就病倒了一大半,没办法,只能帮着长沙国先整顿防御,等待来年再战。 谁知道,来年吕后就驾崩了…… 之后,就是诸吕擅权,诸侯大臣诛灭诸吕。 周灶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恐吓了赵佗一番后,就带着兵马班师回朝。 赵佗看到中国内乱,而长沙国不过是个纸老虎。 于是胆子一大,就先自称南越吴王,过了两天,又自己给自己置办了黄屋左纛这样的天子仪仗,称帝,号为南越武帝。 太宗孝文皇帝即位后,发现居然有人称帝了? 这还了得! 但当时的太宗孝文皇帝,与其说是天子,倒不如说是个傀儡。 军政大权尽操于元老勋臣之手,手下堪用的那小猫小狗三两只,也放不上台面。 所以,打仗就免了。 于是,找来了赵佗的老朋友陆贾,让陆贾去出使南越。 又派人找到了赵佗那些留在中国的亲戚,尤其是找到了赵佗的祖坟,派人修缮一新,选了几户农民为赵家守墓。 看上去倒是挺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 但刘彻私底下一琢磨,这不就是后世的黑社会绑架人质,勒索赎金的那一套吗? 这不明摆着告诉赵佗:你丫不服,拆了你祖坟!杀了你亲戚! 所以,赵佗要是服气,那才见鬼了! 反正,以刘彻前世所知,赵佗至死,都保留着帝号和黄屋左纛,墓葬也是跟中国天子有的一拼,后世不知道多少摸金校尉打过他墓葬的主意。 所谓的黄屋左纛,就是中国传统的天子车驾。 天子銮车以黄盖为顶,号为黄屋。以牦牛的尾巴或者鸠尾置于天子车驾左侧的车衡之上,作为标识与装饰,这就是左纛。 这种源于周礼中的正统天子车驾仪制,又哪里是什么‘蛮夷大长老’能弄出来的? 反正刘彻是不相信,赵佗这个当年被秦始皇任命为征南大军的副统帅,秦帝国体系中的高级将军,会拿黄屋左纛这样的严肃政治问题开玩笑。 所以说,赵佗当年是戏耍了太宗孝文皇帝。 他所谓的自去帝号,其实是一场秀而已。 不过是不再光明正大的对外宣传自己是南越武帝,平常上朝、巡游,依旧以皇帝自居。黄屋左纛也依旧在他身边。 但对于政治家来说,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哪怕明知道是谎言,捏着鼻子也能认。 更何况彼时的汉室。简直就是一穷二白。 经过诸吕之乱后,国库里穷的能跑耗子。 而刘邦跟吕后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点家底,则在诸侯大臣共灭诸吕的过程里落到了各家功臣的口袋里。 堂堂汉天子,连后宫宠妃的裙子都不能拖在地上,自己连造个亭子都舍不得! 哪里来的军费? 这事情,也就这么算了。 但,谁都没想到,这世界的局势变化太快了! 等先帝在长安一棋盘砸死了刘濞的世子后,整个汉室南方局面为之一变。 吴王刘濞开始准备造反报仇。 要造反。这三越就不能不搞定。 依赖吴国强大的国力和财力以及军力,吴军没花多少力气,就让三越臣服了。 为了抗衡吴国的侵蚀,南越国,开启了送世子质于长安的传统。 只是,那黄屋左纛,终究依然存在。 赵佗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刘彻! 黄屋左纛那种大逆不道,打汉室的脸的玩意。刘彻可不希望赵佗依旧保留着。 这次开口,只是吓唬吓唬,刘彻相信,赵佗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办。 对于赵佗那样的现实主义的政治家,也懂得权衡利弊。 所以,刘彻摆摆手。笑嘻嘻的道:“是吗?难道是朕的情报来源有错?” 那使者吓得满头大汗。 赵佗至今依然保留着黄屋左纛这个事情,在汉室越来越强盛以后。就成了南越国的国家机密,最近十几年。赵佗也不再用帝号光明正大的发号施令了,也没有再乘坐黄屋左纛的车驾出巡。 就是怕刺激汉室,尤其是那个死了儿子,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的吴王。 那黄屋左纛以及帝制,也就在南越王宫里,赵佗自己自娱自乐。 而朝鲜灭亡后,赵佗深恐长安把目标转向自己,连夜就烧掉了那能拉仇恨的黄屋左纛。 “宫中有奸细!”使者狠狠的想到。 要是没有奸细传递消息,汉天子去哪里知道,黄屋左纛? “等吾回国,一定禀明王上,将那个奸细揪出来!” 表面上,他却不得不道:“陛下明鉴,吾主向来忠心耿耿,岂敢逾越君臣之道?” 刘彻笑了笑,心里对这使者的话,一句也不信。 刘彻很清楚,赵佗连称帝的事情都敢做,区区欺君,又有何不敢? 对于赵佗,虚与委蛇差不多就行了! 南越的关键,还是在于赵胡跟他的儿子。 控制住赵胡跟他的子孙,就等若将南越变成了汉室真正的藩属,然后慢慢渗透,时间到了,自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刘彻感觉,对于南越国及其国内的政治属性以及南越贵族大臣对汉室的感观已经有所了解了。 南越啊,想要和平演变,起码得等赵佗死了! 赵佗只要活着,就能以他的威望和人望掌握住局面。 只看眼前这使者就清楚了。 这使者汉化程度已经很深了,至少,刘彻与之交流,毫无障碍,对方也能熟练的用着汉室的典故说话。 但他却是一门心思的给赵佗效忠,卖命。 赵佗统治南越将近六十年,施恩各部族,尤其是他为政以来的举措,就是刘彻,也很欣赏。 譬如,根据刘彻了解,赵佗大力提倡汉越通婚,无分彼此,为了加强民族融合,他每年都会坚持纳百越各阶级的女性为妃。 赵佗今年九十一岁了! 还在坚持娶妃,也真是难为他了! 而赵佗的部下,则是被强行拉郎配,硬塞百越妹子。 再譬如说,为了改变南越农业水平落后,耕作技术原始的局面,赵佗将他的军队分散到百越各部族中,教导越民使用农具,精耕细作,将中国先进的农业技术传播到百越各族,使得百越一跃从原始社会进入了封建社会。 他还大力推行郡县制,传授中国文化,培养百越土著官员。 现在的南越国。越汉官员几乎无法分辨。 大家都有汉姓,用汉语。写汉字。 更重要的是,赵佗曾经动员他的军队。下到基层,开凿水井,疏通河道,填埋沼泽,打通道路。 毫不夸张的说,正是赵佗,将两广乃至交趾地区,完全彻底的融入了中国。 你要知道,现在。赵佗已经在后世的越南,设立了郡县,实施了统治,而且,与当地土著相处融洽。 两汉至唐,交趾郡都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使五胡乱华那样的年代,交趾也牢牢的在中国的掌握中。 直到五代,子孙不孝。才导致交趾的分裂,然后有了猴子们的狂吠。 是以,假如要是赵佗愿意内附,刘彻绝对不吝厚赏。甚至,赐刘姓,裂土为王。世袭罔替——赵佗的功绩绝对值得这样的嘉赏! 但很可惜,赵佗没那么傻。 能走到赵佗那样的地位。经历他那样的经历,又岂会天真? “使者回国。请转告南越王……”刘彻站起身来,忽然道:“赵公有太公之功,管仲之劳,朕心甚敬,倘有一日,不幸兵戎相见,朕将厚待赵公之后,以国宾相待!” 太公就是姜太公,姜齐的开国者,姜太公治齐,将东夷融入中国一系,从此齐鲁成为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管仲辅佐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挽华夏文明于即倒,更提出了最早的民族主义口号和华夷之辩的理论。 这两人都是刘彻非常敬仰的先贤。 赵佗的功业,也不下于太公管仲。 而在中国历史上,有着无数个赵佗。 正是这些先人,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抛洒热血,才有了后世的中国疆域,才有了天朝上国。 当然,就此时而言,赵佗的存在,阻碍了统一,是汉室的潜在敌人。 这一点,刘彻还是分得清楚的。 所以,对赵佗,尊敬归尊敬,打击归打击。 日后青史之上,自有后人评论。 刘彻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赵佗,大抵还能再活个十年吧。 “只要你不作死,朕就让你寿终正寝,将来,还让你的子孙为你守陵祭祀,享受香火血食!”刘彻在心中默默的道。 但那个使者,却被吓尿了。 这汉天子是个什么意思? 兵戎相见???? 他连忙叩首:“下臣与臣主安敢叛汉?臣主常常教诲臣等,天子,吾等天王也,神圣威严,不可侵犯,至高至上,无可亵渎,陛下龙行虎步,如神如天,恩泽及于鸟兽草木,雨露遍于四海,臣与臣主,诚惶诚恐,只愿永永为陛下藩臣,年年朝请,岁岁纳贡,永永为陛下爪牙!请陛下明鉴!” 说着,他就不停的叩首,头都快磕破了。 刘彻见了,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南越国居然能出这么一个忠臣? 也确是难得了! 刘彻翻了翻国书,就看到了此人的大名:郑永,字子江。 再看他的面貌,显然是汉越混血。 刘彻沉吟了片刻,道:“郑卿表字,可是来源于《诗。周南。汉广》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郑永叩首道:“圣明无过陛下,下臣表字,乃老师所取,确是来源于《诗》!” 刘彻点点头:“永以水长,江海常思,卿之老师,何人也?” 郑永叩首,道:“启禀陛下,下臣恩师,江都广陵赵公讳钧。赵师,二十年前自广陵至南越,教授子弟,授臣等诗书礼乐,臣等感恩不尽!” 刘彻点点头,大体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当年,汉室有个楚元王刘交,最喜欢的就是传播文化,在刘交私人小金库的支持下,许多文人,如同唐三藏去印度一般,在楚元王的支持下,向着三越、西南夷出发,在异国他乡,传播文化,顺便传播中国的意识形态。 楚元王去世后,他的儿子,楚夷王郢客也是个文青,继续沿着他老爹的道路,支持文化事业。 小猪后来能那么顺利的吃下三越,开发西南,楚元王楚夷王父子要记一功! 而这些远走四夷,传播文化的文人,绝大多数,都是儒家一系。 所以说,后来儒家的崛起和独霸,并非无因,单单就是这份对本门学说和思想的坚持和毅力以及虔诚,就甩其他学派好几条街了。 刘彻不由得问道:“爱卿老师可还尚在?” 郑永闻言,脸上不由得微微露出些哀伤之色,叩首道:“恩师已于前岁驾鹤西去,臣与诸弟子亲自扶灵,送归恩师梓棺归于故里……” “传道授业解惑,师长之恩泽也,朕亦有所感触……”刘彻回头对王道吩咐,道:“传朕的命令,命江都王寻访赵钧墓地,派人祭扫!” 刘彻说着,在案几上摊开一张白纸,挥毫泼墨,写下一句话,交给王道,吩咐道:“去,将朕的这副字,勒石刻于赵钧墓前!” 王道接过那张白纸,偷偷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八个大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对刘彻来说,这副题字,既是他对那些辛苦传播中国文化的类似赵钧这样的文人的嘉赏,更是他的一种政治表态。 意在借此告诉天下人:儒家的破事,朕已经不追究了,你们也别在纠缠着不放了。 更是拿来收买儒家的人心的一个策略。 当然,顺便感动一下这个南越的使者郑永。 在刘彻看来,郑永或许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可以拿来挑动南越国内的局势。 即使不行,那也能刷刷声望,在南越国内的士大夫和贵族心目中,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方便将来的和平演变不是? 反正,不过一副题字而已,即使不成,刘彻也没有任何损失。 更何况,这还是一箭n雕的好事情!(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节一箭n雕: ... 第四百六十节 新政与杀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秋风萧瑟,草长莺飞,夏天的最后一丝气息也随着一场暴雨消失无踪。 已是九月末了,一年走到了尽头。 北方的气温开始转冷,早上秋霜与大雾齐至,气温几至冰点。 而粟米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为了方便农户收获之后缴税和卖米便捷。 刘彻下令,由内史衙门与少府衙门牵头,会同五官中郎将,南北两军各护军军使,分派得力官员,按照各衙门一比一的比例,下到汉室各官仓的收粮点,监督粟米入库与过称。 同时,刚刚成立的绣衣卫也倾巢而出,洗白后的游侠们分别暗中假扮卖粮农民,前往各官仓蹲点。 作为穿越者,刘彻深知官僚们的那一套坑农手法。 去年这个时候,刘彻只是一个太子,想管也管不了。 如今,却是不管不行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自耕农和小地主阶级是刘彻最大的财源和兵源,可不能让贪官污吏们给残害了。 不过今年的形势很好。 刚刚过去的考举向地方的基层政权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新鲜血液。 刚刚从故纸堆里面跳出来准备一展抱负的年轻人们未来会怎样不得而知,但起码现在,他们还是很有理想,很有志气,也挺有节操的。 从各个渠道汇总到刘彻面前的消息显示,最起码关中今年的收粮完税工作,毛病很少。 各种坑农事件的发生率几乎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偶有几个麻着胆子想耍花招的胥吏,也被各种各样的监视给揪出来。然后丢进了廷尉大牢。 于是,在九月的最后几天。刘彻得到了关中各县今年的赋税成绩单。 毫无意外的,渭水两岸的县治。今年的情况依然泾渭分明。 在水利设施发达的长安以东的广大地区,尤其是故秦的核心地区,亩产普遍达到了三石以上,某些地方甚至达到了四石、五石。 但在贫瘠干旱,土地盐碱化严重的关西以及关北地区,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在这些地方,平均亩产才两石,甚至某些农户,一亩产粟不足一石。 这样的亩产。实在让刘彻很难安心。 要知道,几百年前的春秋末尾,战国之初,李悝主政魏国时,魏国的亩产也达到了平均一石半的水平…… “明岁,关中水利建设,将向贫困地区倾斜!”刘彻把内史田叔和少府令岑迈叫到了面前,商议明年的水利建设。 “褒斜道工程要加紧进行……” “诺!”少府令岑迈苦笑一声,只能应命。 刘彻看着关中的地图。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没有办法,他刚刚下令鼓励生育,奖励生育。 万一要是百姓孩子生下来了,却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那可就悲剧了! 农民没有吃的,肯定就要造反! 而且,不仅仅要吃饱。还得吃好! 只有营养充足得孩子,才能成长为未来汉室最可靠的战士和纳税人。 你要知道。现在汉室的常备军,几乎有三成是来自关中。 刘彻的宫廷宿卫和宫门禁卫。更是有着高达四成的士卒,是关中人。 所以,关中就是汉室刘氏政权最重要也最核心的基本盘。 正是靠着关中父老的支持,刘邦才能打赢楚汉战争,也正是靠着关中父老的支持,诸侯大臣才能消灭吕氏,还是靠着关中人民的支持,刘彻才能稳坐这未央宫,对天下发号施令。 只是,关中北部和南部地区,因为历史和地理的缘故,向来开发程度不高。 不说别的,褒斜道工程开工至今也快一年了。 但还是在施工的最初阶段。 至今,整个工程才完成了不过十分之一的工程量。 以目前的进度,起码得要三五年,才有可能凿通整个褒斜道,将蜀郡与关中的交通打通。 在这个没有烈性的年代,只靠双手,就要在湍急的河流中,险峻的峡谷中生生凿出一条道路和渠道来,难度无疑是地狱级的。 这事情,急也不急不得! 要知道,过去一年,褒斜道工程已经吞噬了数十位民壮的生命。 等到它开通,估计还要吞噬至少十倍于此的生命。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别说是现在了,后世的一些重点工程,即使是有着各种高科技,各种掉渣天的技术设备,但最终还是要靠人命去填那些危险的地段。 而关北和关西地区,至少在褒斜道开凿完成之前,是指望不上来自蜀郡的水资源的。 而本地的水资源又有限,而且受制于地理环境和历史条件,利用率简直令人发指! 刘彻看着地图,凝神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要重拳出击,改变关西和关北地区水资源的现状。 “好在,墨苑的墨者们已经进一步改良了水车的结构……”刘彻也不由得庆幸起来。 墨苑的水力锻压技术已经走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因此而带来的是巨大的技术进步。 新一代的水车,刘彻目测,应该已经达到了至少唐代的水平。 轮轴已经被发明,并且运用于水车之上。 轮轴的发明,解决了水车只能在水资源充沛以及地势较高的地方运用的局限性。 当然,为此砸进去的钱,多达数十万,这仅仅是材料费…… 不过,却是值得的。 “朕将下诏,命墨苑的墨者数十人至少府教授少府工匠制造和组装水车……”刘彻看向岑迈,命令道:“卿的任务就是,在明岁十月。尽可能多的让更多工匠学会制造和组装水车,明岁十一月、十二月、正月、二月。这四个月,朕将在整个关中普及水车。重点是在关西和关北地区!” “可是……”岑迈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刘彻一眼,问道:“陛下,如今一架水车,以臣所知,动辄耗费数万钱,百姓恐怕负担不起啊……” “若是陛下出资,内库与国库,亦会有压力……” 刘彻点点头,此事。他已经跟自己的幕僚团以及丞相周亚夫、御史大夫晁错都商量过了。 水车昂贵,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辆水车,从制造到安装,单单是人工,就要数千钱! 这还是少府的工匠完全不要酬劳,只算他们的基本工资的标准。 至于各种零配件,特别是轮轴这种相对现在来说的高科技精密零件,更是价格昂贵。 这种高大上的高科技机械,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农民能承担得起的。 只有大地主和官僚阶级才有那个资源和财富安装水车。 但大地主和官僚阶级。本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存在,他们或许会在灾荒时节,做做样子,施粥啊放米什么的。 但想要他们出钱给泥腿子装水车。 你当他们是活雷锋吗? 恐怕。这水车要装,他们也只会装在自己的田边,而且会派人盯着。不允许泥腿子去动他们的水车。 刘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小猪统治的时候。黄河大堤告急。 时任丞相田蚡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封国的田地不被洪水所淹,于是。决口瓠子,黄河改道南流,殃及十六郡的百姓。 这是明史记载的第一起因为私利而决口黄河的例子。 后世的凯申公与之相比,真是圣人了! 其后,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田蚡各种撒泼打滚,阻止汉室朝廷堵口的工作,竟然使得黄河泛滥长达二十年之久! 直到后来小猪巡视天下,遇见瓠子口决口附近百姓的惨状,不由得悲从心中来,下令随行卫队与军队投入到堵口工作中,禁军士卒抱着竹木和干柴跳下瓠子口决口,用和生命才堵住了那个决口。 通过这个故事,刘彻就知道,地主和官僚阶级们,从来都只会自己享受,而不会去管别人死活。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又岂止发生在唐朝杜甫眼前? 历朝历代,类似的故事,从来不曾鲜见。 而刘彻自己出钱,由政府组织,在渭河沿岸以及各支流沿岸为百姓铺设水车。 刘彻的小金库勉强还能支撑得起这笔开支。 但却无法长期支持如此大规模的投资。 更何况,关中福利如此丰厚,关东会不会嫉妒? 本来关中人的福利就比关东高了不止一层,再玩这么一出,关东人一看,肯定要闹事。 这个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 到时候,关东一闹,恐怕,刘彻就要面临关东诸郡国离心离德的局面。 得不偿失! 所以,这个事情,还真得在地主和官僚阶级身上做文章,得想个办法让这些铁公鸡来出钱。 但怎么让这些铁公鸡慷慨一回? 什么道德伦理还有宣传之类的动作可以免了! 前世小猪为了筹措军费,什么好话没说过?就差磨破嘴皮子了,可全国上下的土豪地主大商人以及权贵官僚们,却没有几个人出钱。 最后小猪被逼急了,干脆把桌子一掀,搞出了告緍和酌金,用刀子解决了这个问题。 好在,作为穿越者,刘彻还是记得一些前世的措施的。 “安装水车的,可以退税!”刘彻看着岑迈,道:“朕明岁岁首,将诏谕天下,凡有购置水车、牛马畜力者,可按年退税,更可免徭役!” 在后世,西方发达国家为了鼓励本国农业,常常会给农场主退税。 譬如说,投资多少,退税一定比例。 当然,退的肯定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变成了种子、农具、生产器具一类的玩意。 现在,刘彻想玩这个退税,其实也没什么筹码。 好在墨苑的墨者搞出了土化肥。 土化肥目前受限于技术和原料,产量很少。 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也高了。 刘彻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在化肥产量还很低的时候就低价出售——那样非但不会帮助底层农民,反而会害了他们。 你想,化肥产量少,不足以供应多数民众,这样一来,假如低价出售,那官僚跟地主阶级们就有财发了。 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资源和地位的优势,垄断化肥的供应,然后,高价卖给农民,从中获取暴利,甚至黑心一点,根本不给农民。 这样一来,垄断了化肥的官僚地主,将越来越富裕。 而普遍农民以及小地主,则会越来越贫穷。 更麻烦的是,因为化肥的存在,这个差距会越来越大。 等官僚地主阶级尝到了这么干的好处以后…… 刘彻觉得,他们很可能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化肥技术的进步和扩散…… 到那个时候…… 所以,在这初期,起码在土化肥能大规模制造和生产之前,必须保持高价。 用化肥的高利润来继续推动技术的进步和发展,为将来的规模化生产做前期资本积累。 而在发现关西和关北的问题后,刘彻改变主意了,干脆将化肥的供应与退税捆绑起来——只有拥有退税名额的人,才能用退税额来购买相对数量的化肥。 反正,有上林苑这么大一块示范招牌在,刘彻不怕地主和官僚们不买账! 但岑迈却不清楚这些,目前,此事的详细内容以及制度都还在拟定和探讨中,便是知道刘彻计划实施退税政策的人也不超过十指之数。 因此,岑迈也不免多嘴问道:“陛下,何谓退税?” 刘彻笑了一声,道:“此事,暂时还是一个想法,朕还要与丞相、御史大夫以及太皇太后商议以后,才会拿出来,明岁岁首,卿自然会知道详细内情!” 就是弄出来,这个制度,也肯定要不断修改和完善,以适应时代的需求和社会的现状。 甚至,实施过程,肯定会出现许多磕磕碰碰,乃至于撕逼的事情。 这些,刘彻都有预料。 刘彻看向内史令田叔,道:“这个事情,届时还需要田公保驾护航,内史衙门干系重大,田公要做好配合少府衙门的准备,必要时,朕会命令五官中郎将与廷尉衙门配合!” 田叔闻言,却是心里一颤。 五官中郎将? 廷尉衙门? 要杀人吗? 心中虽然疑惑,但作为元老,田叔知道分寸,他点头道:“陛下放下,老臣就是舍了这副老骨头,也一定配合!” 刘彻虽然没想杀人,但他知道,这种事情不做好杀人的准备,是别想成功的! 到时候不砍几个脑袋,灭几个家族,那些权贵与地主官僚是不会知道厉害的! 在中国,向来如此。 任何改革与新政,不杀人,不杀个人头滚滚,是休想成功的! 商君变法,拿了太子太傅和旧贵族开刀,杀的反对派全部变成新政的支持者,商鞅变法才能成功。 王安石变法之所以失败,就是没杀人。(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四百六十一节 大朝仪(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九月的最后几天,刘彻正式下诏曰:皇后之尊,与朕同休,供奉天地,抵承宗庙,母仪天下。故有莘兴殷,姜任母周,二代之隆,盖有内德。朕即位以来,长秋宫阙,中宫旷位,此朕德薄也。幸有堂邑候午女秉淑媛之懿,体山河之仪,威严昭曜,德冠宫阙,群燎所咨,敛曰宜哉,卜于著龟,卦得承乾。其册陈氏女为皇后! 正式册立陈阿娇为皇后,迎娶入宫,入主淑芳殿。 整个立后程序只用了半天就搞定了。 而在之前,刘彻的皇帝老爹立后更快速——前脚登基,后脚就册立薄氏为后。 惠帝迎娶宣平皇后,也是如此。 说起来,汉室以来,还是刘彻立后,所花的时间和程序更多更复杂。 娶了陈阿娇以后,刘彻就将这小妻子养在淑房殿中,虽然也常常去看,但却没有在淑房殿过过夜。 陈阿娇还是太小了! 错非是马上就要面临一年一度的大朝仪,还要完成登基后的首次祭拜天地祖宗宗庙,刘彻真想再拖个几年。 但没有办法,很多事情有时候其实就逼着人去做,不得不做! 东宫似乎也明白,陈阿娇还太小,所以,在这个事情上倒也没给刘彻什么?压力,就连馆陶都没有任何意见。 这让刘彻不免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东宫跟馆陶逼他与陈阿娇同房。 那样的局面,实在太可怕了。 立后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刘彻即位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仪。 元德二年的第一天。 刚刚三更天,未央宫的北阙之下。就已经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所有九卿各衙门六百石以上的官僚排成了整齐的几个队列。各自在各衙门长官的带领下,安静的齐聚在一起。 仅仅是这些人,就已经多达数百。 但这些往日跺跺脚就能让黔首颤抖的官僚,此刻,却如同掉进大海的一滴水珠一般渺小,平凡。 未央宫前数以百计的巨大火盘,子时之后,就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宫墙之上。数以千记的火把,更是已经燃烧了一整夜。 明亮的火光,将整个未央宫照的有如白昼。 一辆辆富丽堂皇,奢侈到极点的马车,从长安的四面八方,在卫士家臣仆役的簇拥下,驶来北阙。 一面又一面旗帜在马车的车顶高高飘扬。 一位位食邑千户,甚至万户的列侯,施施然从马车中走下来。 今天。汉室建立以来,所有依然还存在列侯勋贵,元老大臣,不论他们的封国在哪里。不论他们人在何处,都已经来到了长安,并将于今日朝觐天子。 有人无聊。暗暗数着那些往日尊贵无比的大人物的车驾。 然后他就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 敕封越久的列侯,似乎越抱团。 像高祖功臣。几乎就是同时抵达。 平阳侯世家作为排头兵,第一个到场。然后就是丞相长平侯周亚夫,次为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然后就是汝阴、广严、广平、清阳、北平、曲周等数十位列侯几乎是同时到场。 这充分说明了,高祖功臣们在今天已经团结在一起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而太宗之后的列侯勋臣,大部分都是外戚或者归义候,真正靠军功为列侯的,就少之又少了。 而这些人几乎都是三三两两,断断续续的陆续到达,与高祖功臣的后代们紧紧抱团在一起,有着天壤之分。 有心人想想,很快就释然了。 高祖功臣到了今天,除了北平侯张苍和故安候申屠嘉还在喘气外,余者早已传到了第二代甚至第三代第四代了。 这些贵人生于富贵之家,长于妇人之手,除却少数聊聊几人外,余者真是既不知喜,更不知悲。 除了斗鸡走狗玩女人外,就没有别的特长了。 他们若是还不紧紧抱住深的天子信任的丞相以及前丞相的大腿,那迟早要丢到封国和爵位! 这可不是什么杞人忧天! 高祖分封功臣一百余位,现在还保持封国与爵位的,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余者尽如大浪淘沙,被历代天子、丞相和廷尉给废为庶民甚至有些不知死活的卷进了各种谋反事件,连香火都断绝了。 除了留候和曲逆这样的有功社稷,能被历代天子记住的功臣,剩下的,一旦丢了自身爵位那就马上要变成路人甲乙丙丁了。 而太宗之后的功臣,则多数是第一代,第二代,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不虞有什么危险。 而且,这些人多数都有着自己的政治前途,自然也就不会抱团,以免为天子所疏远。 列侯们到场后,本来空旷的北阙宫门,立刻就拥堵了起来。 汉兴以来三代天子,前后敕封列侯几近三四百人,除掉大约三分之一已经被淘汰外,还有起码两三百位列侯在位。 这些列侯,人人都有家臣仆役卫士亲信,一个列侯再怎么寒酸,身边也会有十几二十人来充场面。 富贵者如家大业大的平阳侯曹氏,仅仅随同这一代平阳侯曹寿来到宫阙前的马车就已达十余辆,随行的卫兵、家臣、食客、仆役数以百计。 充分的向人展示了什么叫狗大户! 而各诸侯王的子嗣列侯们也不甘人后,一辆辆华丽至极,也奢侈至极的马车,装饰着从蜀郡到齐鲁,从中国到域外的珍奇异物。 最后抵达北阙城楼下的是外戚。 章武候窦广国、枳候薄戎奴,东宫两位太后的兄弟先后到达。 看了看宫阙前那数也数不清楚的奢靡车马,章武候窦广国眉头拧了起来。淡淡的道:“这些列侯,越来越不像话了。吾得去跟天子说一说此事,要好好得杀一杀这些列侯的奢靡之风!” 随窦广国同车而到的大将军魏其候窦婴只能在一边赔笑。 没办法。这位叔父大人的脾气向来如此! 然而,列侯阶级沉迷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却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想要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列侯们去理解什么叫节俭,这根本就不可能! 再说,今上貌似也没有那个打算! 以窦婴观察的情况来看,当今天子,似乎故意纵容了列侯们的奢靡攀比之风。 前些时候,窦婴甚至就听说,天子曾对前去报告列侯们铺张浪费。越来越没有节制的廷尉赵禹说:法无禁止则不纠,不犯律法,廷尉勿须插手! 窦婴正想着此事,北阙城楼下的道路,忽然自动向两侧分开。 数以百计的马车,载着沉重的货物,缓缓驶来。 “是上计吏们来了!”窦婴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每岁岁首,天下各郡国必然要上计京师。 一个郡多则十余县。少则七八县,每县户口多则三四万户,少的也有几千户。 当年北平侯张苍制定的上计制度规定,上计的账本和税赋明细。要具体到户,到亩,到人。 换句话说。地方官必须把当地每一户的每一亩土地,每一个始傅人口的服役情况。纳税情况,详细的记录在竹简之中。然后上计长安。 所以,每到岁末,汉室都会出现一个奇观。 无数的马车,从天下郡国各地启程。 长长的车队有的甚至延绵数里,为了确保上计工作顺利安全的完成。 地方郡县甚至会征发数以百计的民众,派出数百人的郡兵以及数十位官吏主导。 整个十月和十一月,丞相、少府以及御史大夫衙门,数以千记的官吏,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对天下郡县上计账本的审核和查阅之中。以确保没有人欺君。 而今岁是新君登基后上计的第一年,更是尤为重要。 无数官僚都想要给新君留下一个好印象。 什么样的印象最能让天子记住? 当然是政绩?力压群臣,独占魁首的政绩! 所以,今年的上计工作更是为天下所重,以窦婴所知,在八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有郡县主官派出了亲戚和心腹在长安活动,游说了。 馆陶长公主家的门槛,更是都快被携带者各种各样珍宝的‘使者’给踏破了。 而眼前的这数百辆满载账薄的马车,不过是一个开始。 未来数天,类似这样规模的马车还会源源不断的来到未央宫。 最终,这些马车中的账薄上记载的文字,都会变成地方官员身上的官服颜色,并决定他的官印大小去留。 某些运气太过糟糕,而且没有活动,或者活动不到位的倒霉蛋甚至会因此惹上大麻烦,被揪出来当典型。 嗯,就是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 这些马车缓缓驶到北阙城楼之下,一位看不清楚品级的官员策马走出马车群,对城楼上的卫兵道:“清河郡上计吏奉郡守李公之命,运清河郡各县、乡、亭、里上计薄,呈与天子御前!” 清河郡,那是窦氏的老巢啊! 现任清河郡郡守李文,还是自家叔父大人当年的门生故吏。 窦婴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叔父大人,发现窦广国并没有任何表现。 数百辆满载竹简账薄公文与入库粮赋明细的马车,只不过一郡一岁赋税徭役情况。 这让窦婴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不由得在心中想道:清河一郡的上计,就如此之多,难怪当初北平侯要制定三岁一大计,一岁一小计的制度,若是年年都如此,要将详细收支报与朝廷,恐怕,地方官员跟朝廷吏员,都要累死! 过了一会,城楼上一个将官探出头来高声问道:“请将勘印信符呈来!” 同时,一个绳子吊着的竹篮从城楼降下。 那上计吏从怀中取出官符印信与公文,放进竹篮。 那竹篮被拉上城楼。城楼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似乎是在核对公文和印信。 不多时。北阙城楼就被缓缓打开,露出了那已被熊熊火光照的有如白昼的宫阙。 车队在经过宫廷禁卫的搜查。确认没有私藏任何武器与危险品后,被放行,在宫中的少府衙门之中,数以百计的低级官吏,已经在等待审核了。 窦婴瞄了一眼自己叔父,发现,在马车入宫后,章武候窦广国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让窦婴深信,今年清河郡能抢在天下郡县之前。第一个入宫上计,恐怕自家这位叔父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气。 要知道,清河郡,就是窦家的老巢,大本营。 自窦氏贵幸之后,历任郡守,都与窦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长久以来,跟外戚走的太近的地方官,常常仕途都不顺利。 汉家天子不会纵容外戚的势力太过庞大。所以,往年,窦氏都没在上计上花太多心思。 看样子,新君即位后。窦氏脖子上的枷锁,似乎松懈了一些? 窦婴心里想着。 可是,他隐隐还是有些不安。 刘氏天子历代以来。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虎了。 高祖刘邦扮猪吃虎,鲸吞了整个天下。 太宗刘恒扮猪吃虎。让元老勋臣全体扑街,绛候周勃甚至差点死在了廷尉大牢里。 先帝也不坏。即位前被张释之、赵绾等人各种吊打,还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即位后立刻算总账…… 当今天子,年轻是年轻。 可,以他即位前和即位后的种种表现和为政举措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不愧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刘氏血脉!”这句话是窦婴从被当今天子整的欲仙欲死的某位前贵人哪里听来的。 这话的潜台词,自然就明显的很了。 想想看高祖和太宗是怎么玩的,今上会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恐怕这是一个坑哪!”窦婴在心中不无担忧。 但可惜,他不能说出来。 一旦说出来,那就变成了天子与窦氏直接撕逼了。 “可能是吾想多了吧……”窦婴在心中自己安慰自己:“东宫老太后尚在,即使如吾所料,陛下大抵最多拿吾家来立威,不过丢些面子而已……” 这样一想,窦婴心里就坦然了。 丢面子怕什么? 窦家又不是没丢过! 只要东宫还在。 丢了面子后,天子必然在其他方面全面补偿窦氏。 当年太宗时,窦家就被太宗挖了个大坑埋进去,面子丢了个精光,可结果最后的补偿,不仅仅让窦氏将损失全补回来了,而且收获了数倍于损失的利益! 毫不夸张的说,窦氏能有今天,当年,眼前的这位叔父大人与已经去世的伯父的隐忍至关重要! 等清河郡的上计马车全部进入宫阙之中后,东方的天际隐隐露出了些白肚皮。 “平明了啊!”窦婴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为大朝仪做最后的准备。 汉家制度,大朝仪,平明(大概凌晨5点以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门。 文武百官,勋贵大臣,将开始按照等级爵位先后入宫。 宫殿之中,会陈列车骑步卒卫官侍郎。自宫门直至宣室殿,沿途更会设无数兵旗,以彰显天子威势。 等到了宣室殿前,才会按照文武分成不同序列,分别在礼官引导下次第入宫。 整个过程将会持续一个时辰甚至更久,而之后的大朝会则会一直持续一整天,除了晚上的朝宴外,与会官员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这对人的膀胱和肠胃以及健康状态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临来前,窦婴已经是吃饱喝足还排泄完毕,为今天一天的奋战做好了准备。 不过,像他的叔父章武候窦广国这样的勋贵外戚,却不用如此。 到时候,太皇太后自会找个时间,找个借口,将章武候叫去东宫。 除此之外,其他老臣,如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内史田叔,故太中大夫石奋,都有这个待遇。 这也算是汉室政权人性化的一个地方,对于年纪大,劳苦功高的老臣,在这些方面都会给予照顾和优待。 窦婴正这样想着,北阙宫门忽然全部打开,一个个身着绛衣的谒者已经列队走出宫门。 元德二年的大朝仪终于开始了。(未完待续……)r1292 ... 第四百六十二节 大朝仪(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站在铜镜前,刘彻张开双手,让侍女为自己换上刚刚从少府内库送来的崭新天子衣冠。 按照萧何当年为刘邦制定的规矩,汉天子春夏秋冬朝会所穿的天子衣冠颜色,将因四季变化而变化。 这就是所谓的‘法天地之数,中得人和’。 但是,这个规矩连刘邦自己都不愿意遵守,只实行了一次,就被废止了。 此后数十年,刘氏天子的衣冠,基本上就是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 太宗孝文皇帝生性节俭,生前只穿弋绨、革舄、赤带,只有大朝仪时才会换上华丽的天子衣冠。 嗯,就是叔孙通从秦代的皇帝衣冠基础上设计出来的那一套黑衣大冠。 贾谊曾经劝过太宗孝文皇帝,确立天子衣冠制度,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直到今天,刘氏也没确定和规定皇帝的衣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像冠冕,诸侯列侯甚至王子皇子,都能穿戴。 而且与皇帝老子的冠冕相差无几——真要区别的话,那可能就是天子的旒珠有十二排,而诸侯王皇太子九排,。 至于身上的衣服,那就是百无禁忌了。 基本上皇帝的常服与士大夫的基本无二(。 就只有祭服和朝服上会在颜色以及装饰上做一定的区分。 所以在汉室的前期历史上,常常出现这样一个局面:民间有钱的狗大户和富商地主阶级的衣冠,居然比皇帝的还奢侈华丽…… 当然了,还是有一样东西。除了皇帝外,一般人是不被允许穿戴的。 那就是太祖高皇帝刘邦发明创造的刘氏冠。 所谓的刘氏冠是个什么玩意呢? 简单的来说。就是用竹皮制造的一种有些类似喜鹊尾巴的头冠。 这种几乎没有任何科技含量,制造方法简单的头冠。因为它的发明者是刘邦,而且刘邦生前最爱戴此冠,所以刘邦死后,这种头冠就成了皇帝专属,其他人不能随意佩戴。 除了这个所谓的刘氏冠外,老刘家再未规定任何一种不允许民众穿戴的衣冠。 历史上,汉室天子衣冠的制度化始于小猪统治时期,随着儒家独尊,为了区别皇帝与其他人而开始建立。 但小猪也就打了个补丁而已。并未硬性规定什么衣服只能皇帝穿,而大臣百姓不能穿。 所以,宣帝常常会穿着一件短衣,就跑出宫外。 到了东汉,皇帝专用的衣冠这个玩意才正式出现。 汉室尚黑,衣冠普遍是深绛色。 如今,穿在刘彻身上的这一套衣冠也是如此。 刘彻伸出手,接过王道递来的那柄高祖斩白蛇剑,任由侍女为自己系上绶带。 寝宫的大门已经打开。门外,无数的火盘汹汹燃烧着。 冲天的火光,将整个未央宫都变成了白昼。 大朝仪宫中置火盘火把,算是现存为数不多的周礼了。 左传中说:诸侯宾至。甸设庭燎,国语有云:敌国宾至,火师监燎。 唐代的孔颖达就曾经对此做过注解:廷中设火。以照燎来朝之臣夜入,因谓火为庭燎。 所谓庭燎之百。大抵如此,是故。群臣又别称百缭。 迎着火光,在身周侍女宦官侍中以及郎官数百人簇拥下,刘彻走出寝殿。 一架巨大的天子撵车已经在殿门口候命。 “群臣可都到了?”刘彻问道。 汉室制度,大朝仪,群臣先至宣室殿,全部到齐后,皇帝才会驾临。 是以,每岁大朝仪,群臣百官都会提前在北阙宫门城楼下等候。 不然,万一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缘故迟到了,那么,这位迟到的大臣就可以去死了! 居然敢在天子之后入殿? 你还有没有为人臣子的心? 王道在旁边答道:“陛下,群臣都已经到齐了!” 稍微顿了顿,王道就又道:“请陛下移驾宣室殿,宣慰诸臣!” 刘彻点点头,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有些紧张。 这可是大朝仪! 西汉版的两会! 天下郡国,勋贵、列侯、元老、外戚,全在等着他这个皇帝。 要说不紧张,那是骗鬼! 但刘彻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朕乃天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安可有惧? 于是,他提起绶带,带着侍从们走向撵车。 撵车周围,数百名虎贲卫的士兵早已在剧孟带领下恭候刘彻的到来。 “陛下……”剧孟迎上前来,拜道:“臣奉命奉车,请陛下登车!” 身为奉车都尉,剧孟的本职工作其实就是管理天子车驾,虎贲卫的指挥官,只是差遣,如今,剧孟算是干回老本行了。 刘彻登上撵车,在卫队与侍从的护卫下,向宣室殿进发。 沿途所见,俱是兵甲林立,黑旗飘扬。 今日的未央宫中,几乎塞满了士兵,整个北军以及一部分的南军都已经进入未央宫各处,担任安保警戒任务。 换句话说,未央宫现在实质上已经成为了一巨大的兵营。 撵车抵达宣室殿时,这景象就变了。 宣室殿的卫兵,全部都是选的南北两军最高最壮最英俊的士兵。 最低身高要求是七尺。 这些士卒全部身被重甲,手持着斧钺斩马剑一类的礼器。 这些兵器,全部都是样子货,没有开刃,基本上不具备杀伤力。 这也是自周室以来的传统了,天子朝会所在,片刃不得夹带,所有可能危及天子的人身安全的东西,都被排除。 但是,也有例外,譬如贴身保护刘彻的郎中、侍从以及谒者,这数百人全副武装,手持杀人利器。 这大抵也算是汉室的一个创新吧。 谁叫当年荆轲刺秦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无人不知呢? 为了避免再出现一个荆轲第二,而天子却没有保护措施,所以,汉室规定,天子身边的侍中、郎官以及谒者是可以携带兵器利刃的。 尤其是刘彻身边的心腹保镖侍中们甚至被允许携带类似短剑这样的凶器。 刘彻的撵车从宣室殿的大门直接抵达宣室殿的内宫,在内宫门口,刘彻下了撵车,从一侧的殿门直接进入宣室殿的内殿。 在哪里,太皇太后窦氏,太后薄氏,皇后陈阿娇三位汉室最有权势的女性已在等候他的到来。(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有点卡文,状态不好~r1292 ... 第四百六十三节 大朝仪(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平明已过,但黎明仍未到来。@ 天空中依然点缀着点点繁星。 一个个火盘自宣室殿延伸出来,道路两侧,一个个黑甲武士持械静立。 诸侯大臣及官吏随从数千人将这平日里宽敞无比的宣室殿挤得满满当当。 尤其是,所有人都不是空手来的。 新年的第一天给皇帝上寿,恭贺,又岂能空手而来? 汉室在经过五十多年发展后,在给皇帝送贺礼这方面,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定。 这个规定是抄袭的周礼。 诸侯执圭,列侯勋臣外戚执壁,皇子王子执皮帛,九卿送羔羊,大夫送雁,其他官僚及陪臣也要送一只野鸡。 这其中即使是同样执圭,执壁的诸侯列侯勋臣外戚,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什么级别能用什么样的圭壁,这是有严格规定。 所谓‘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以禽像六挚,以等诸臣’。 级别不到,就不能送逾越级别的礼物给皇帝。 所以,汉室的大朝仪的开端,若是现代人看了,估计会笑喷。 一个个往日里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巨头,捧着一只大雁或者揣着一只羔羊,忐忑不安的齐聚在一起,等候皇帝的到来。 诸侯王与列侯勋臣们则自双手执着圭壁,低头肃穆。 至于送野鸡的小吏,则连宣室殿的大门都进不了。 他们只能在殿外等候。 在这期间,官员们要小心看好自己的礼物(譬如羊羔啊大雁啊野鸡啊)万一跑掉了,那就是会死人的! 一个君前失仪的罪名足以让人绝望! 看着虽然搞笑。但在此时,这却是极为严肃和传统的政治活动。 新年大朝仪。向皇帝献贺礼上寿,这是群臣和天下对汉天子表示拥护和心甘情愿的臣服的姿态。 而天子接受群臣贺礼时也要称谢。并且给予献礼的臣子勉励。 臣贺君,君谢臣,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天子表明自己愿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表态。 平明刚过,鸡鸣乍响。 宣室殿的内殿大门就全部打开。 数十位身穿甲胄的黑衣武士自内殿鱼贯而出,分至天子御阶之前肃立。 御史大夫晁错身后走出四位御史,手持一卷汉律,站到御阶之下,顿时。整个大殿就噤声了。 御史执法,谁还敢出声,那就是找死! 一切准备就绪,刘彻的御撵自宣室殿的内殿使出。 “警!”丞相周亚夫持璧上前叩拜,他身后的随从立刻拿着装饰品一样的武器加入到刘彻的撵车身后。 “警!”御史大夫晁错上前叩首,他身后分出数位御史,持着一册册汉律,加入到队伍中。 “警……”一路上,御撵所过之处。无数臣子上前叩拜,刘彻的队伍也越发庞大起来,当撵车抵达御阶之前时,早有准备的数十位侍中立刻张弓狭矢。站上御阶,分立两侧,虎视群臣。 这时候。太常窦彭祖适时的来到撵车前,叩首请道:“陛下。吉时以至,请陛下登临!” 刘彻坐在撵车中。一动不动,微微张口,道:“可!” 王道立刻大声的传话:“陛下制曰:可!” 群臣立刻叩首:“恭迎陛下!” 刘彻从撵车中走下来,没有回头去看宣室殿此时的情况,而是在数十名虎贲卫的精锐甲士簇拥下,沿着御阶向上,一直走到御座之前,刘彻才转过身来,面朝群臣。 此刻,出现在刘彻眼前的,是一副无比壮丽的景象。 宣室殿内外,无数的火盘,照耀着群臣,沉默的甲士,分立殿中两侧,数不清的战旗高高飘扬。 东方的天际隐隐已有曙光出现。 此刻的刘彻恰好站在了宣室殿的最高点,而宣室殿又是未央宫最高的建筑,未央宫又高于长安城。 刘彻站在御座前,仿佛登临绝顶的神明一般。 他微微张开双手,命令道:“诸卿平身!” 太常窦彭祖立刻道:“皇帝命群臣平身!” 数千名士官将佐三叩首后,方才起身。然后,以文武分列东西两侧。 但文武的界限没有那么明显。 汉室是一个有着军国主义色彩的政权,尤其是在中前期,汉室政权的文武界限并不清晰。 武官拜为郡守,牧治万民,文官出任将军,受节掌军,远征数千里,都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西边的文官群中不乏现役将军,东边的武将群里,也能看到文官。 两者区分的界限,仅仅只是该大臣是受制于丞相还是受制于大将军、中尉。 或者出身列侯还是官宦世家。 一般来说,前者的优先级高于后者。 毕竟对军国主义政权来说,军功就是一切,文武都是依靠军功而生存的。 尤其是汉室至今依然受匈奴威胁,内部也不太平,怎么可能会学周武王,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秣兵历马,积蓄粮草,训练士卒,伺机而动,才是汉室的真实写照! 刘彻扫视群臣,然后,缓缓坐下来。 丞相周亚夫于是领着九卿诸臣上前道:“臣等为陛下贺,愿吾皇千秋万岁!” 刘彻为了今天的大朝仪,已经在东宫排练了十几天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应对。 只见他站起身来,而周亚夫领着的九卿则刚好拜伏,叩首。 太常窦彭祖则作为礼官,唱诺道:“皇帝为君等兴!” 于是,周亚夫带头,领着九卿大臣向刘彻献上贺礼——一块块漂亮的玉璧。 王道立刻上前去。首先接过周亚夫献上的玉璧。 刘彻这时候已经再次坐下来,老实说。他心中感觉有一丝丝的不爽——叔孙通那个混蛋!居然设计出这样的繁琐的环节! 但事实上,这样的环节有助于彰显天子对群臣的掌控能力。 这也是自春秋战国开始的臣敬君。君敬臣的传统的继承和升华。 此时的士大夫与文人骚客,也有着一种类似‘皇帝让我爽了,我就帮他做事,皇帝办事不符合哥心意,哥就挂印而去’的心态。 汉室史书之上,类似天子做的事情让大臣不爽了,大臣撂挑子的例子也有许多。 而在野的学者就更牛逼了,皇帝再三征辟,也不肯去当官的。一抓一大把。 所以这个程序实际上传递出的是‘臣忠君,君敬臣’的意思。 对于这个,刘彻还是清楚的。 所以,他按照既定的程序,再次起身,对周亚夫道:“朕谨谢丞相贺礼!” 接下来,是晁错,刘彻照样起身,口称:“谨谢!” 其他九卿。刘彻虽然依旧要起身,但这次却只需要说一个谢字。 剩下的大将军、将军、列侯诸侯王子弟的贺礼,刘彻也只需要称谢。 至于两千石以及郡国的代表,刘彻则需要说一声:“可!” 意思就是。朕准许你们送礼。 只有亲自前来长安朝觐的诸侯王以及郡守一级的贵族大臣需要刘彻来说‘谢’。 整个过程,都有着既定的程序和规矩。 而刘彻需要亲自出面接受贺礼的,也不过是两千石以上的臣子。 两千石以下所献的大雁、野鸡一类的礼物。自有太常代收。 尽管如此,这么一轮程序走下来。就差不多花了大半个时辰。 此时,天色渐明。太阳从东方升起,照耀整个世界。 大朝仪正是拉开了序幕。 刘彻首先要做的,就是群臣排座位。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尤其是今天是刘彻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仪,因此尤为重要——这关系到今年一年甚至往后数年的朝中巨头排行以及地位。 汉室大朝仪中大臣的座次,基本上就等于这个臣子今后在朝中的地位。 臣子座次先后,大抵就相当于后世的政治局排名。 譬如太祖高皇帝第一次大朝仪时,相国萧何先坐,于是汉室确立了丞相第一,御史大夫第二的政治排序。 而太宗孝文皇帝时,将车骑将军排在丞相与御史大夫之后,由此确定了车骑将军在太尉空缺时,总统军务的资格。 先帝即位,将内史晁错与郎中令周仁排在前列,这才有了晁错当初鼓噪削藩时的声势,晁错才能拉起那么大的阵势。 毫不夸张的说,大朝仪的臣子的座次,位置以及天子提及该臣的次数,决定了这个臣子及其代表的势力今后能得到多大的权力。 刘彻目光灼灼,环视群臣,开口道:“丞相劳苦功高,赐座御前!” 立刻就有宦官抬着蒲团与案几,恭请丞相周亚夫坐到距离刘彻最近的御阶之下。 周亚夫拜谢一声,立刻前往。 千万别以为在汉室丞相就一定能排第一位。 小猪朝那是前世的事情,且不提它。 太宗孝文皇帝二年,就是在大朝仪上,太宗借着陈平病逝的机会,发动忽然袭击,将丞相周勃的座次给撤掉了,一举击垮元老勋臣势力,实现了大逆转,其后更是立刻以一纸诏书,把周勃赶回封国去种田,彻底掌握了大权。 丞相即坐,所有人的目光就投射到了御史大夫晁错的身上。 晁错贵幸,谁都知道,是仰仗的先帝宠信。 如今,新君已经即位,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与晁错乃是政敌,而申屠嘉又是天子所敬重的元老。 单单是天子即位以来,派去申屠嘉府上慰问以及赏赐的使者,就已经多达十几位。 今日大朝仪,天子更是亲自下诏,特许故安候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只差剑履及殿。就能赶上当年萧何的待遇了! 这样一来,当今天子究竟会如何处置御史大夫晁错这个先帝遗老? 许多人都好奇着。 就连晁错自己也心中忐忑不安。如同竹篮打水。 晁错很清楚,当今天子要调整朝野势力,安排自己的心腹亲信,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借着大朝仪的机会,光明正大的调整朝中的政治排序与势力,甚至给自己人腾位置,这都是其中应有之意。 老实说。今上即位以来,一直没对朝中下手,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但是,刘彻的目光却越过晁错,看向了站在西侧东乡的元老勋臣们。 “章武候广国!”刘彻淡淡的道:“身为太皇太后亲胞弟,不以富贵骄人,持本心守序,公忠体国,朕心甚敬。祖宗制度,功必赏,过必罚!” 刘彻站起身来,道:“章武候接诏!” 章武候窦广国连忙出列。尽管他是刘彻的舅祖父还是太皇太后的亲胞弟。 但在天家,没有亲戚,只有上下君臣。 所以。窦广国立刻跪下来,叩首拜道:“臣广国拜见陛下!” “朕命卿为特进元老。准卿每月朔望参与朝会,位列丞相之侧。旁听政务,故安候申屠嘉、曲周候俪寄、弓高候韩颓当、将军栾布皆如令!”刘彻淡淡的道。 但他的话却如同一个重磅炸弹砸进了朝议大臣之中。 窦广国,申屠嘉赐命特进元老,这倒没什么。 给予参与朔望朝会的权力,只是一个荣誉象征罢了。 汉室的朔望朝会一般不讨论实际问题,只讨论理论,只论国策,其实就是放嘴炮。 真正的政务是五日一次的小朝会上决定。 所以,这对窦广国、申屠嘉这样的告老大臣,其实是一种褒奖。 但紧随这两人之后列出来的却都是实权将军! 俪寄,从开国至今,就是汉室的战将,弓高候韩颓当一直都是汉室骑兵的指挥官和训练者,将军栾布老而弥坚。 这三人虽然都已经五十以上,最老的栾布今年甚至七十岁了。 但,战国时期,尚且有廉颇虽老,尚能食饭的故事。 如今汉室正是兴盛之际,那个军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岗位,放弃自己的权力,去当那个所谓的特进元老? 发扬风格这种事情,别人去干的话,大家都会喜闻乐见,但轮到自己,嘿嘿…… 一时间,不论俪寄还是韩颓当,或者栾布,脸色都变了。 但刘彻却催促道:“诸卿接诏罢!” 杯酒释兵权吗? 这就是杯酒释兵权! 强制让俪寄、韩颓当以及栾布卸甲告老,可以让刘彻彻底掌握住枪杆子。 要知道,这几个人,可都是跟随了周亚夫多年的部下。 兵权掌握在这些人手里,让刘彻很为难纳! 晚上睡觉,都有些不太安稳! 况且,一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老是占着汉室最高等级的几个将军位置,让年轻人怎么办? 老人政治,可是国之大忌! 当然,打一巴掌,得给一颗甜枣。 区区特进这种荣誉职位,并不能满足元老勋臣们的胃口,也会让天下人说闲话,说老刘家刻薄寡恩。 所以,刘彻解释道:“朕将在上林苑立武苑,特进元老,皆为武苑祭酒,自今往后,天下都尉、校尉一级将官,升职之后,需在武苑见习一岁,学习兵法,得特进元老指点,方可赴任!” 都尉、校尉,是汉室军队中的骨干,天下军队,都是由都尉、校尉为单位组成。 换句话说,这个武苑,其实就是汉室的黄埔军校,毕业生一毕业就是独当一面的高级将领。 让特进元老出任武苑祭酒,一方面是安抚这些丢了职位的老人,免得他们心生怨望,也能让天下人说不出二话来。 更重要的是,借此将这些元老同军队切割开来。 人亡政息,人走茶凉,只要韩颓当、俪寄等人离开了军队,那他们就再也没办法掌握军队了。 这军权就彻底到了刘彻手中。 末了,刘彻补充一句:“朕将亲为武苑山长,武苑祭酒特许随时入宫觐见!” 有了这么个台阶,加上胳膊怎么也拗不过大腿,被点名的韩颓当、俪寄与栾布不得不跟着窦广国、申屠嘉叩首拜道:“臣等奉诏!” 不奉诏也不行啊! 窦广国、申屠嘉是一定会奉诏的。 他们要是不奉诏,那恐怕立刻就会被丢到廷尉大牢中去。 汉室的政治斗争,向来就是如此的残酷! 况且,天子给的补偿也不错…… 这是韩颓当的想法,身为匈奴的降人,韩颓当觉得,自己能混到这么一个结果,真是不错,更何况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丰富的人脉,值了! “这样也好,今后吾就可以安心去编篡英布、彭越用兵之法了……”这是栾布的想法,栾布今年已经七十好几了,即使天子不放话,他也准备乞骸骨告老归乡了——年纪大了,实在撑不住了啊! 唯一一个不情愿的俪寄,也是没有办法。 虽然俪寄觉得,自己今年虽然已经年将六十有七。 但身子骨还是很强壮的,还可以再为天子发光发热个十来二十年。 然而,俪寄自家人知自家事,当年卖了吕氏后,他就背上背友小人的名号,士林舆论是横竖看他不顺眼,元老勋臣阶级也视他为异类——你能背叛生死兄弟吕碌,难保不会卖了我,跟你还是保持距离吧! 他能在汉室政坛活跃到今天,靠的就是天家的信任。 俪寄可还没有傻到自己去破坏掉自己给天子树立起的忠臣孤臣形象。 刘彻却是叹了口气。 其实,他本来还想动作更剧烈一些,将所有六十五岁以上的将军们全部强制转入预备役,给年轻人腾出空间,也全面掌握兵权。 毕竟,未来的战争,与这些老人熟知的战争模式,将完全改变,他们已经不再适应时代的发展潮流了。 但可惜,那不现实。 汉室军权,除了太祖高皇帝和吕后外,就没有第三个完全掌握的君主。 就连小猪打匈奴,一开始也要仰仗列侯勋臣们,等卫青打出来后,才让卫青统兵。(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ps:西汉前中期的大朝仪制度相对后期尤其是东汉,是很不完善的,查了n久资料也没查全,所以写的自然有疏漏,而且还删掉了群臣入殿趋见的情节~ 但这并不重要,写出来感觉有些枯燥,所以就删掉了。 另外,历史上,景帝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相继解除了老人的兵权,韩颓当养在长安,俪寄那个二货连爵位封国都撸掉了,栾布被骗到地方去当相国。 我也想过这样玩,但是,感觉不如留在长安,让老将去教导新人。 第四百六十四节 大朝仪(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握着高祖斩白蛇剑,在俪寄等人犹豫的那一刹那,其实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随着俪寄三人俯首叩拜,刘彻的紧张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觉。 在这刹那,刘彻产生了一种类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冲动。 “这就是皇帝的权柄啊……”刘彻在心中感慨着,他总算明白了,为何杨广即位前后反差会那么大。 换了任何人,位在这九五之尊,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上,时间一久,便是圣人,恐怕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膨胀的**。 也难怪后世的儒家费劲了心思,也要在皇帝的脖子上套上一个纸糊的枷锁。 实在是皇帝拥有的权力,几乎是无限的。 俪寄、韩颓当、栾布三人加起来,统领的军队数以十万,麾下校尉都尉数以百计,但在君权面前,依然一触即溃。 好在,身为穿越者,刘彻曾在史书上见过太多自我陶醉然后下场凄惨的例子。 “正因为朕的权柄是如此大,所以,朕才应当保持谦卑!”刘彻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很清楚,所谓的皇权,来自于他人的臣服。 假如他真的脑子秀逗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那么,杨广的下场,就已近在眼前了。 想要坐稳皇位,始终让天下臣服,那么,就一定要始终记住‘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这个颠破不变的政治原则。 永远让自己处于多数人的支持中。 所以,刘彻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满脸微笑,他站起身来。道:“特进元老,位在列侯之上,来人,给诸位元老赐座!” 马上有宦官抬着五张案几与蒲团,然后恭敬的请五位新晋元老,入主他们的新位置——仅在丞相身后。 窦广国与申屠嘉,都是见惯了风浪的人物,此刻,立刻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们立刻领着韩颓当等人叩首拜谢:“臣广国等谢陛下厚爱!” 窦广国等人如此识趣,刘彻自然要给予赏赐。 “尚书令汲黯!”刘彻淡淡的对身旁拿着笔在不断记录今天朝议的汲黯吩咐着:“录诏:特进元老,一律特许赞拜不名!” 汲黯微微一愣,随即俯首:“诺!” 朝中大臣顿时一片喧哗,就连原本有些不乐意的俪寄,瞬间整个人都变得喜气洋洋,或者说他可能是强制让自己表现的喜气洋洋。 窦广国等人五人又是立刻出列拜谢:“陛下厚恩,臣等无以为报!” 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汉室大臣至高无上的终生荣耀,也是为人臣子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所谓赞拜不名,即是当臣子求见皇帝时。赞礼官不称呼其姓名,只称呼官职,臣子上奏奏疏。不用再写臣某某候某某官某某昧死以闻这样的字句,直接可以用某某官昧死以闻来开头。 在后世看来。可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此时,却是皇帝对大臣最高等级的尊重。 赞礼官不再直呼某大臣姓名。意味着这个大臣得到了皇帝最高等级的尊重。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尊重等于皇帝承认,该大臣与自己的地位是几乎平等的。 在汉室至今五十多年的历史上,只有开国丞相萧何集齐了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三种荣耀。 而这三种特殊待遇,即使是单个获得者,在汉室历史上,也是寥寥无几。 当年曲逆侯陈平率领诸侯大臣共灭吕氏,迎立代王,也不过获得了赞拜不名、入朝不趋的礼遇。 至于剑履上殿,萧何之后,再无人获得。 在历史上,王莽之后,这三种荣誉就变成了权臣和乱臣贼子的标配了。 所谓权臣,你要连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待遇都没混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权倾朝野,能废立天子。 但在此时,还没有王莽跳出来捣乱,这三种荣誉,并不是逆贼的标配,相反,这是汉室给予一个大臣最高等级的奖赏,也是大臣们的终生成就奖。 是以,刘彻抛出这个大礼包后,再怎么有怨气的人,也没有怨气了。 因为,在汉室历史上,但凡能得到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三大礼遇中任意一相,死后盖棺定论,朝廷都会给予美谥,甚至特赐黄肠题凑,金缕玉衣,许以诸侯王乃至天子规格下葬。 对当今的士大夫贵族来说,为了这个死后哀荣,他们能舍弃一切! 但刘彻的注意力却已经从窦广国等五位新晋特进元老身上移开。 今日的大朝仪,将是他对未来朝政格局的一次重新整理和布局。 大规模的人事调整以及激烈的改革措施,刘彻现在不会做,也不能做。 因为,没人! 至少十年之内,他还需要依靠固有的官僚阶级和士大夫阶级来维护他的统治。 但,朝野势力以及舆论导向,这些都是要进行调整的。 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上任三把火,不闹出动静来,怎么证明他这个皇帝已经掌握了全局,是这个帝国的掌门人? 所以,待窦广国等五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后,刘彻就将视线投向了现在有些忐忑不安甚至紧张得连手背都露出了青筋的晁错。 御史大夫衙门,这个西汉的中纪委,在刘彻看来,它现在的地位,远远不足以体现它的重要性。 稍稍休息了片刻,给予了群臣一定缓冲时间来消化方才的事情后,刘彻就继续道:“御史大夫晁错!” 晁错闻言立刻出列,俯首拜道:“臣错在!” “卿身为御史大夫,掌百官督查之责,职重任远,不可不谨!”刘彻端坐在御座之下,透过旒珠,看着俯首在自己面前的晁错,朗声道:“朕意以为,天下之重,首在吏治,吏治清而社稷安,吏治坏而宗庙有警,卿身负社稷安危重责,当时时警醒!” 晁错听了,却是汗如雨下。 别人或许听不懂天子的意思,他却听的清清楚楚。 天子只是在敲打他,也是在警告他。 天子对过去十个月以来,御史大夫衙门的工作很不满意! 不满意的原因是:御史大夫衙门只顾着推动和鼓噪削藩,连本职工作都放在一边,过去十个月,御史大夫衙门没有检举一个贪官污吏,没有收捕上报任何一个豪强家族欺压百姓的案件。 这让晁错惊惧不已。 但,唯一让晁错感到安慰的是:天子是批评,而且只是隐晦的批评,这说明,天子还是认可他这个御史大夫的,不然,天子就不会那么说了,而是直接暗示让他乞骸骨回家去种田了。 当然,晁错也明白,假如他不做出些表示的话,那么,天子就一定会让他回家种田! 晁错很清楚,这朝中文武大臣,任何一个人告老归乡,都能安享晚年,甚至偶尔还会有天使慰问。 但他不行! 只要下野,那么,那些过去的敌人,他得罪过的人,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到那个时候,恐怕,连求一死都是奢望! 于是,晁错立即诚惶诚恐的叩首道:“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定时时警醒,为陛下厘清天下吏治!” 刘彻一听,晁错还是挺上道的,不愧是先帝潜邸数百人中杀出来的精英! 这么快就上道了,不错! 对晁错,刘彻还是感觉不错的。 因为,晁错已经得罪了几乎大半个天下。 而他那张几乎开了嘲讽的大嘴,更是将无数的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的大臣,那个皇帝不喜欢? 只是……晁错这个人啦,脾气很犟,不撞南山不回头。 刘彻也有些把握不住,他会不会乖乖的听话,当自己手里的一把刀。 现在看来,晁错还是很识趣的嘛!(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抱歉,这两天淋巴又疼起来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嗯,明天补上昨天和今天的欠债吧 第四百六十五节 大朝仪(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既然晁错这么识相,刘彻自然要给予回报了。n∈ “王道!”刘彻看着晁错,满意的吩咐着:“给御史大夫赐座!” “诺!”王道微微躬身,在今天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刘彻的指使,对于朝议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故以及天子所做的指示该如何判断都已经了如指掌。 只见王道对身旁的黄门侍郎耳语几声,对方立即领命去办。 需要指出的是,这位黄门侍郎并非是宦官。 在秦和汉室的前中期,皇帝的内臣并非全是宦官。 尤其是刘氏天子向来深谙制衡之道,从来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因此,在皇帝身边,即有服侍的亲近宦臣,也有来自士大夫与勋贵阶级甚至民间土豪们通过赀官系统,给朝廷捐献钱财后,将自己的子嗣送到皇帝身边锻炼的侍中、郎官。 这样的制衡措施,充分保证了皇帝即不会被宦官们的阿谀奉承所蒙蔽,也不会陷入无人可用的窘迫境地。 而黄门侍郎在汉室的全称是:给事黄门侍郎,隶属于少府尚书台。 西汉末年的刘歆就曾感慨:今若年少得黄门侍郎,要处也! 这证明,即使在平哀之际,黄门侍郎也是一个香饽饽,大抵就相当于后世的共青团书记一类的未来巨头培养机制。 而在现在,黄门侍郎倒还没有西汉末年那么显贵,不过属于尚书台下面的一个六百石的官吏,但所掌职权却不容小觑。 依照汉室制度。黄门侍郎掌侍从(天子)左右,给事中。交通中外,及诸侯王朝见于殿上。引王就坐。 基本上就是后世的礼部侍郎的职权,是以,黄门侍郎之职,在汉室向来就是士大夫阶级的禁脔,连勋贵都不许插手。 倒是黄门侍郎下面的属官如小黄门、黄门令等,多有宦官充任。 这也符合常理。 当年,赵同与太宗孝文皇帝同车,随行的袁盎都感觉这是耻辱,接受不了。愤而拦车告状,导致权倾一时的大宦官赵同迅速垮台。 士大夫阶级又怎么会容许在大朝仪这样的严肃政治场合受所谓‘刀锯余人’摆布? 就连后来的太史公都觉得,自己成了太监,真正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连与人说话都不自觉的会自卑。 只见那黄门侍郎亲自下场,带着两个宦官,抬着案几与蒲团,来到晁错面前,躬身道:“御史大夫请随下官移步!” 然后。在满朝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这位黄门侍郎按照着早就得到的吩咐,将晁错的坐位安排到了丞相周亚夫身侧右边的一个地方。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汉室的御史大夫向来就是在那个位置,但是。接下来,这黄门侍郎的动作,却让满朝文武都挪不开眼睛了——只见这位黄门侍郎请晁错坐下后。他从身后一位宦官的手上接过一把小剪刀,然后蹲下身子。仔细的丈量了一下后,迅速的用剪刀剪开了晁错身旁蒲团以及案几之间与丞相、特进元老坐位相连的地方。在这两者之间留出了一个大约五寸的空白区域。 不止如此,这位黄门侍郎,还将晁错身后的蒲团也剪开了一个口子,直到,晁错本人的坐位不再与任何官员大臣之间的坐位有任何联系,他才放手,恭敬的带着宦官们退到一边。 在政治上,没有什么事情会是小事情! 哪怕皇帝只是打了个喷嚏,对于群臣来说,都是值得深思,掰开来掐碎,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去探讨的重要信息。 更何况在大朝仪这样的场合,对身为御史大夫的亚相的座次的安排? 无数人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晁错,希望从中能读出些什么信息。 但刘彻却不想跟他们猜谜,政治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下面的人胡乱脑补! 所以,他根本没给朝臣们太多联想的时间,就站起来道:“御史大夫,身为亚相,统帅御史,监劾百官,朕未继大统之前,曾巡游河东,见吏治崩坏,民生艰苦,竟有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郡县遭灾而吏员不敢上报!” 刘彻沉痛的道:“河东之行,所见所闻,朕依旧不敢或忘,时刻铭记于心!” 刘彻一点也不介意将周阳由这个倒霉蛋再次拉出来鞭尸。 但是,这话也就只能说到这里。 刘彻现在可还没有明太祖和天朝太祖的本事和威望,能把天下官僚吊起来随便抽。 是以,刘彻立刻转进,道:“当然,朕也知道,河东之事,乃是孤例,天下官员,多数还是勤勉王事,忠心耿耿之臣……” 听着刘彻的话,许多人顿时就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窦广国,窦家去年可是出了个人才! 但好在,大家的脸皮都很厚,这点小小的打击,还伤不到他们。 只是,天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伙也得表示表示。 于是,群臣齐齐叩首,道:“河东吏治崩坏,累及黎庶,此皆臣等之罪……” 晁错更是出列脱帽谢罪:“臣身为御史大夫,身负稽查天下郡国之责,河东之事,乃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责罚个屁! 许多人在心中吼道。 特别是许多的列侯,心里只感觉有十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谁不知道,河东事发之时,晁错只是内史,当时的御史大夫是开封候陶青。 而陶青之后背弃晁错,差点坑死了晁错,这个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 此刻晁错跳出来把本不该他担的责任担起来,就是在陶青那个死鬼的坟墓上踩了一万脚,临了还要撒泡尿啊! 陶青死了。一了百了,反正他在坟墓里也打不了滚。 但是…… 列侯们可都还活着! 大家伙可都还想着有天能直接出任九卿乃至于御史大夫、丞相。 晁错这么跳出来。等于就是在隐晦的宣告天下,尤其是暗示天子:列侯们办事不靠谱啊。还是士大夫出生的臣子可靠,陛下您看,臣连不属于臣的责任都‘勇于承担’,那些列侯呢? 尽管天子不一定会想到这一节,但,总有这个可能不是? 况且,天子身边聪明人那么多,一时天子‘想不到’,总有一天‘会想到’。 而在汉室过去五十多年的历史上。列侯阶级与士大夫阶级是即合作又斗争,即妥协又相互撕逼。 而最近二十来年,随着天下承平日久,士大夫阶级又人多势众,掌握了话语权,不断的向着列侯阶级们的权力步步紧逼。 前有张释之,后有晁错、郅都,都曾经在列侯们身上咬下了许多血肉,甚至咬得某些列侯身死国灭。 兔死狐悲。列侯们自然也对士大夫阶级的野心非常警惕。 只是,晁错的话,没人能挑错,也不可能反对。 然而。许多人却在心中暗暗的在小本子上给晁错记上了一笔。 现在,大家是奈何不了晁错这位执掌亚相之权,负有劾举天下官吏重权的御史大夫。 但人有失蹄。马有失足,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一帆风顺。尤其是政坛上今日的胜利者可能就是明日的阶下囚。 许多人都在心中道:“晁错啊晁错,你莫要得意。有朝一日,本君侯定让你好看!” 能到现在依然能位列朝班的列侯,或许别的能力不行,但落井下石的本领却是一个比一个强。 刘彻不知道晁错那张大嘴一下子就又拉足了仇恨,他对群臣道:“周阳贼狡诈,便是朕与先帝,也曾庶几为其蒙蔽,诸卿也不需挂怀!” 不然还能怎样? 任命周阳由去当河东郡守的可是先帝! 真要去追究,先帝脸上也不好看! “然,周阳贼一事,使朕明白,吏治之重,重于泰山!”刘彻负手道:“而欲防止类似周阳贼一般的狡诈贼子残害黎庶,为祸地方,朕意以为,加强吏治,是最好的办法,而吏治好坏,仰赖于御史大夫衙门及廷尉衙门的工作,为了昭告天下,朕与类似周阳贼一般的贼子誓不两立,朕意决定,从今往后,御史大夫及廷尉,上朝议政,皆绝席而坐,士大夫、列侯勋贵,当明知朕意,广为思考,向天下人宣告朕的意思,残民之官,绝不可再留任于地方!” 群臣这才在心里哦了一声。 大抵知道了,这是当今天子登基后的新政之一。 新天子新气象嘛! 打打贪官,杀杀污吏,这都是大家喜闻乐见,也是天下人都喜欢的事情。 至于这朝中大臣对此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左右不过是一轮风潮罢了,最多定向反腐,真要较真,去查地方上的龌龊事情,那恐怕天子自己也要受不了! 但没人想到,刘彻这次是认真了。 去年的考举,关中勉勉强强是消化了。 但今年的,明年的,以后的考举出来的官员往哪里安置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了。 这官场上的位置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尤其是地方上的小吏,诸如亭长,廧夫以及各县的基层官吏,向来都是被地方官员政绩的心腹把持。 哪里有什么位置留给考举的士子? 但考举的规模,在可见的未来是会不断增长的。 这就让刘彻不得不想个办法来给将来的士子们腾位置了。 定向反腐是个不错的选择,值得长期坚持去做。(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六十六节 大朝仪(6)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晁错之后,刘彻点了廷尉赵禹的名,同样命人将廷尉坐位与周围大臣绝席,凸显和加强御史大夫以及廷尉衙门的地位。£∝ 这对汉室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改变。 本该是东汉初年才出现的三独坐制度,提前了百余年,出现在汉室。 而且与东汉不同,东汉是外戚将军绝席而坐。 这是因为东汉皇权不稳,需要借助外戚的力量来制衡地方豪强。 但在如今的汉室,御史大夫、廷尉绝席而坐,意味着御史大夫与廷尉得到了皇权的加持,从此,御史大夫与廷尉,可以绕过丞相甚至不需要请示丞相,即可对某些事情做出反应。 这在西元前的封建社会,不啻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而对地方豪强以及不法官吏来说,勒在他们的脖子上的枷锁,无疑更紧了。 许多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新一轮的对地方势力的清洗已经拉开了帷幕。 但现在大家关注的焦点都不在这个上面。 朝臣们现在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衙门在这次朝局的洗牌中能拿到多少利益? 很快,刘彻就将谜底揭开。 在接下来的九卿衙门排序中,廷尉、内史、少府成了最大的赢家,分列前三,各自收获了新君即位后政治蛋糕中最大的那一块。 而悲剧的大鸿胪和太常太仆则成了彻彻底底的输家。 尤其是大鸿胪衙门,排名最末,连原本属于他碗里的一些权力。都被新君拿来当成给了太常和太仆的安慰奖。 至于卫尉与郎中令,则依旧保持原有地位不动。 于是最新的汉室金字塔最顶层的政治结构新鲜出炉。 丞相、御史大夫依旧保留三公地位。御史大夫衙门甚至地位还有提高,御史大夫绝席而坐后。地位更加独立,不再完全受丞相指导(虽然御史大夫这个官职从设计它的那天开始,就是皇帝用来制衡丞相权力的,绕过丞相单干的御史大夫,在汉室历史上数不胜数,但至少在明面上,御史大夫衙门依旧是丞相府的附属,受丞相指导,然而。御史大夫绝席而坐后,丞相再想插手御史大夫衙门的事情,就要掂量掂量皇帝的反应了)。 然后,新鲜出炉的特进元老,则吸引了无数勋臣列侯的眼球。 甚至许多两千石以上的大佬,也盯上了特进元老的地位。 比起以前退休致仕后,只能混个某某大夫一类的荣誉头衔荣养相比,特进元老,不仅待遇优厚(赞拜不名)。而且还能列席朔望朝会,这可就了不得! 官场上人走茶凉,人亡政息的事情,数不胜数。 当年绛候周勃风光的时候。多么牛逼? 转眼就差点死在了廷尉监牢里,甚至发出:“吾始知狱卒之贵!”的感慨。 而倘若退休致仕后,依然能列席朔望朝会。这对官吏们来说,简直是无上诱惑!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致仕后能混个特进元老,那么。人走茶凉这样的悲剧就不大可能再发生了。 面对一个每月都能跟天子亲密相处一次的老领导,下面的人再混账,也不可能把事情做绝了,甚至,许多时候还得卖老领导一个面子! 无数人目光灼灼,思考着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在致仕后获得天子特赐特进元老的赏赐。 而这正是刘彻希望朝臣们去努力的方向。 对于官僚阶级来说,最可怕的就是人浮于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有奋斗目标跟没有奋斗目标的官僚,那是两种生物。 更何况,这特进元老,还能成为一根吊在官僚们眼前的胡萝卜,诱使他们不自觉的跟随刘彻的脚步前进。 而九卿衙门的重新排序,则让人看到了新君的手段。 廷尉、内史、少府三衙门地位提高,排在前三,这让天子能完全掌握朝政走向,不再担心被人架空。 要知道,廷尉向来就是天子的爪牙,而少府干脆就是天子的管家。 至于内史衙门,从晁错开始,就成了汉室天子用来操纵朝局的一个撬杠。 而这三个衙门地位提高后,相应的权柄和职权也会得到加强。 不夸张的说,通过这三个衙门,刘彻能随时调整国家政策,还能避免在发生像上次那样与周亚夫的直接冲突。 往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刘彻可以让少府或者内史出头,而不是自己傻傻的去跟周亚夫那头犟驴刚正面,导致朝局动荡。 ………………………………………… 大朝仪接下来的时间,就基本上都是些无关重要的事情。 无非就是群臣给刘彻恭贺新年,献上礼物,然后还有天下郡国代表像刘彻这个皇帝进献各地的土特产以及朝贡物品。 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然后,就轮到各郡国的上计吏上殿朝觐天子,并简略说明去岁该郡国的赋税田亩人口以及徭役和工程的情况。 对这个环节,刘彻无比重视。 因为这是汉室天子除了巡幸天下郡国外,唯一一个能全面了解自己治下的国家的具体情况的途径。 巡幸天下这种事情,刘彻并不怎么想去干。 因为他很清楚,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且不说天子法驾出巡,沿途士民官商都要苦不堪言,单单就是经济成本,就让刘彻对巡幸这种事情提不上兴致——汉室可不像后来的满清,皇帝出巡,花的是国家的钱,还要沿途百姓供养,在汉室,天子出巡,一应开销,都是走的少府的账目…… 更重要的是,汉室有传统,天子出巡,一定要给予沿途停留的地方百姓赏赐、免除田税、徭役等福利——这是刘邦带的头…… 就拿前年先帝巡幸河东来说,前前后后,单单是赏赐沿途士民,就散掉了数以千万。 至于前世小猪到处巡幸,还封禅泰山,那花销就更大了。 基本上,小猪单单是那几次泰山之行,就花掉了相当于好几次漠北决战的军费…… 不夸张的说,假如只是与匈奴的战争,以汉室的财政收入,虽然会有负担甚至是窘迫,但却不可能将汉室财政搞到破产。 真正让国家财政破产的,是小猪脑袋被驴踢了以后的频繁巡幸和寻仙问道。 所以,对于上计吏的汇报,刘彻是无比重视的——虽然上计吏们同时还带来了天下郡国去岁所有税赋徭役工程明细账薄,但是,天下郡国那么多,真要一个个的去看,刘彻就算一年到头不吃不睡也看不完! 作为皇帝,刘彻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丞相和少府以及御史大夫衙门经过核查后的简略报告而已。 上面有的,也不过是些统计的数据。 这里面的猫腻不知道有多少! 哪里比得上亲口当面问询,了解之后的情况?(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朝议内容明天结束,这个情节写的我好吃力~~~~ 第四百六十七节 家宴(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二年的第一天,未央宫灯火通明,无数侍女端着餐盘穿梭往来于群臣之间。↗ 汉室新年大朝仪最有特色的宴飨环节已经开始。 所谓宴飨,就是天子设宴,款待和犒劳群臣的宴会。 百余年后班固就在《东都赋》中赞叹东汉王朝的宴飨规模说:于是庭实千品,旨酒万钟,列金磐,班玉觞,嘉珍御,大牢飨。 此时的汉室,宴飨规模自然远不及东汉。 但在本质上来说,两汉的宴飨其实都是一个君臣同乐的娱乐环节。 所谓飨主敬,燕主欢。 宴飨环节也是汉室为数不多大臣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拍皇帝马屁而不虞被人非议的场合。 马屁精们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些变着花样的马屁,假如是一次两次的话,听着还是很舒服的。 但说的人多了,刘彻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当朕是白痴吗?耍猴呢这是?”刘彻也不免在心中腹诽。 只能说,汉室的马屁精们的拍马手段和技术都还需要加强! 好在,马屁精们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发现刘彻的态度有些冷漠后,他们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宴飨之后,大朝仪就来到了结束的时候。 在军队的护送下,各路官僚开始恭敬的退席。 刘彻也已经离开了宣室殿,来到了长乐宫。 对他来说,今天的工作任务还没完成! 汉家制度。前朝宴飨之后,后朝自己人还要搞个家宴。 如今的汉室家宴参与者。当然就是薄窦陈三姓外戚,另外。还有梁武刘武和他的妻妾妃嫔以及子嗣,外带小猪和刘彻的那个新的便宜弟弟。 “陛下!”刘彻车驾刚刚进入长乐宫,王道就得到了秘报,然后跑来对刘彻禀报:“馆陶太长公主方才传来密信……” 刘嫖? 刘彻本来有些懒散的身子,一下子就坐直了,他看向王道,命令:“拿来!” 刘嫖是绝对不会无故送来密信的! 看样子是东宫那边出了问题了。 王道躬身从怀中取出一块帛布,递给刘彻,刘彻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陡然一变。 帛书上只有一句话:太皇太后欲以皇十弟为荆王! 皇十弟,自然就是小猪了! 荆王…… 刘彻嘴角溢出一丝杀意。 “为何不干脆封为楚王?”刘彻冷笑着。 太皇太后窦氏,刘彻很清楚,这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老妇人,而且还瞎了眼睛,平日里一般就爱宅在长乐宫里听黄老派的巨头讲解黄老之学,最近年余因为淳于意的缘故,才又多了一个养生和按摩的爱好。 所以刘彻才能如此迅速的掌握大权。 不然。你随便换个别的性格的太皇太后,刘彻这会估计还得为亲政之事发愁,每天更是只能宅在未央宫玩泥巴。 老太后耳根子如此之软,自然也给了许多人可乘之机。 典型的例子就是馆陶。仗着老母亲的宠爱,在长安城里玩起了组织部长的游戏。 而其他人也是各展所长,纷纷的在老太后身上打着主意。 以前。刘彻懒得去理会这帮政治秃鹫,因为就算管了。也没用。 但,这帮家伙。现在居然胆子肥到敢搀和皇室内部的事务了? 刘彻真不知道是应该称赞他们够种还是为他们的作死行为鼓掌。 透过馆陶传递来的密信,刘彻几乎不用调查,就知道,像这种能说动太皇太后在封国问题上做出决断的,那里是一个两个人能做到的? 没有十几人齐心协力的运作,恰到好处的表演,那里可能让窦太后下场来给刘彘封王? 当然,刘彻也知道,这是他的便宜丈母娘兼姑姑在借他的手来铲除异己! 老母亲身边的贴心人和小棉袄,有她馆陶一人就足够了! “夷狄是膺,荆舒是惩……”刘彻念叨了一声:“好手段!” 封小猪为荆王,刘彻若要反对也找不出借口来。 毕竟,小猪还小,也是他的弟弟,虽然说他老妈犯错,被先帝惩处,甚至还曾被打入冷宫,几乎废黩。 但在汉室,长兄为父,当哥哥的就一定也必须要给弟弟挡风遮雨。 别说小猪只是受他母亲连累了,便是他自己犯罪,被廷尉抓住,送到刘彻面前,以现行的普世价值观和伦理道德观,刘彻都不能动他分毫,甚至还要悲天悯人的说:朕不忍致法于王。 更别提荆王本身就是一个贬低性的封号。 做哥哥的假如连个荆王都不愿意给弟弟,那天下人看了,还不哗然? 然而,正因为这样,刘彻才恼火! 这让他感觉被人要挟了一样! 皇权从来都不会在任何政治要挟面前让步。 因为一旦让步,就是皇权崩塌的起点。 “仔细去查查,都是些什么人在鼓噪和挑拨!”刘彻对王道吩咐一声。 绣衣卫是干什么的? 就是干这个的! 对刘彻来说,小猪现在封不封王,封到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些在幕后耍手段,做手脚的家伙们必须得到严惩! 这关乎天子威仪! 倘若这些人不被处理掉,那以后谁还会对皇权敬畏? 当然,小猪想当荆王?那是不可能的! 自古荆楚一体,在汉室,更是如此。 前代楚王刘戊虽然脑子比较笨,还死的不明不白,但终究算的上因公牺牲了。 虽然他的儿子们跟随刘濞造反,手下大臣也基本都反了。 但。奈何刘戊有个好爹和好爷爷。 楚元王刘交与楚夷王刘郢客在楚国还是很得士大夫阶级的欢心的。 更何况,现在。元王还有儿子在呢! 宗正刘礼,红候刘富。这些人岂会坐视自己祖宗基业被人抢了? 刘彻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放点风声,刘礼跟刘富估计就要来东宫哭秦廷了。 这两位宗室列侯,跟东宫的关系,可并不疏远。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在前世,最后刘礼能成为楚王,窦太后是使了力气的。 想明白这些,刘彻就将那帛书塞到自己怀中。 车驾一路前行。不多时就抵达了永寿殿。 此刻,永寿殿中人数也不少。 薄窦陈三家外戚虽然直系子嗣都比较少,但旁支多啊! 像窦婴就属于窦氏旁支子弟出身。 再加上梁王带来的子嗣妻妾以及小猪兄弟还有先帝的公主们,永寿殿中也坐了个满满当当,当然,与宣室殿的宴飨规模是没法比的。 永寿殿中加起来,大概只有三四百人。 窦太后很喜欢这样的热闹场面,而薄太后呢,似乎也挺享受这样的气氛。 倒是新晋的皇后陈阿娇有些不太适应。 她还以为。今年跟去年一样,她可以在这家宴上随便玩闹。 但,现实告诉她:皇后陛下,请注意影响啊。 身边的宦官侍女们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费劲了无数心思,才让陈阿娇坐在自己位置上,像模像样的没有动弹。 但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好在。片刻之后,殿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就是殿门口的武士们整排整排的单膝下跪。 “陛下驾临!”在赞礼官的唱诺声中,刘彻龙行虎步。走进永寿殿。 诸外戚宗室皇子公主等自然纷纷起身,伏在殿中两侧。 在人群中,刘彻甚至看到了牵着小猪,恭恭敬敬的跪在一侧的王娡姐妹。 这让刘彻顿时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曾几何时,他也曾经经历过。 不过,当时,跪着的是他,而端坐于云端之上的却是这对如今落寞的母子。 但刘彻也仅仅只是感怀了片刻。 王娡姐妹,如今于他而言,不过蝼蚁罢了。 就是小猪,也不过是个稍微大一点昆虫。 要不是害怕王娡姐妹出宫以后给先帝的头上染上一些奇奇怪怪的颜色,刘彻才懒得去管他们的死活,随便找个犄角疙瘩的地方安置他们就好了。 将视线从王娡姐妹身上抽离,刘彻对着殿中上首的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老老实实的跪下来,拜道:“皇帝给母后,皇祖母请安,恭祝母后、皇祖母千秋万岁!” 薄氏见到刘彻,脸上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对于刘彻,薄氏是真的当成了自己儿子来看待的。 只是,今日的场合,太皇太后才是发言人。 “皇帝来了,快起来罢!”窦太后一如往常一般笑着道。 看得出来,窦太后今天心情很不错。 刘彻将视线看向在窦太后下首的梁王刘武,前些时候,刘武派人回了睢阳,将他的老婆儿子都接到长安来了。 看样子,是打算在长安再赖个一年半载。 但,刘彻不会让他在这样继续赖下去了。 身为诸侯王,哪有长期滞留京师不归的道理? 而且梁王时时刻刻留在窦太后身边,刘彻怎么想都觉得不怎么稳妥。 梁王加东宫,在某些时候是可能变成核弹一样的恐怖存在! 只是,想把刘武赶回睢阳,这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且刘彻也不好出面,甚至,刘武假如请求就国,他都还得做做样子,挽留一二。 这就是政治的龌龊! 看到刘彻看向自己,刘武连忙带着自己的妻妾儿女们走上前来,拜道:“臣武拜见陛下!” 然后就给刘彻介绍起了他的王后与儿女们。 不得不说,刘氏的繁殖能力还是很强的。 仅仅刘武就有四子三女。 长子刘买,年纪比刘彻小两岁,今年恰好十四,发育的也很好,在同龄人中算的上是佼佼者了。 但可惜,刘彻总感觉这个堂弟似乎有些问题,过于胆小了些,连跟刘彻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 这让刘彻想起了他的弟弟刘余,似乎两人都有着相同的问题。 至于次子刘明,未来的朝鲜王,现在才十一岁,头上还扎着总角辫,看着还算乖巧。 三子刘彭离和四子刘定,就分别只有六岁和三岁,看不出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刘彻就不得不佩服刘武。 刘武的到现在为止的四个儿子,全部是他与王后所生。 刘彻记得,前世刘武死后,遗命要将自己的陵寝与王后陵寝连接在一起,还营造了浩大的地下幽会所用的宫殿。 刘武的痴情可见一般。 只是,用后世的话说是:然并卵。 刘武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能在政治上有什么作为。(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六十八节 家宴(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与梁王一家寒暄了片刻后,刘彻来到薄窦两位太后身边行礼后坐了下来。☆→ “今日大朝仪,皇帝感觉如何?”刘彻刚坐下来就听到窦太后问话。 “还好吧……”刘彻笑了笑,躬身回答:“仰赖先帝遗德,四海升平,黎庶安居乐业,士农工商各居其位……” “这就好!”窦太后点点头,不再言语。 薄太后却适时的开口问道:“皇帝,今年各郡上计吏都已经到了长安了吗?” 刘彻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明白,看样子,两位太后大抵谈妥了某件事情,这是在探他的口风! 放下心中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刘彻露出一个笑脸,答道:“回禀母后,天下郡国上计吏,皆以送递郡国上计账薄,朕命令卫尉和中尉已经将所有账薄都看管了起来,尚书台的侍中和尚书们此刻已经开始了清点!” “哀家听说第一个送递上计薄的是清河郡?”薄太后接着问道,然后她就感慨了一声,道:“哀家好像听人说过,这位清河郡郡守颇有政绩,甚的民心啊!” 刘彻抬头看了看薄太后,再看了看窦太后,然后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道:“既然此人名声连母后都有所耳闻,想必应当是个能臣罢,朕觉得,这样的人才不该放在地方蹉跎,当调入朝中辅佐朕……” 刘彻想了想,道:“光禄大夫一职自石奋致仕后,已空缺数年,以儿臣的意见。是不是可以将此人调入朝中担任光禄大夫?” 刘彻这话,看似是在回答薄太后。但其实,他的眼睛却钉在了窦太后身上。 薄窦外戚做了利益交换这是肯定的。 将一个自己人放到朝中。这也无可厚非。 汉室历代以来,除了已故的太皇太后薄氏外,东宫基本上都或多或少会干预朝廷的人事安排。 窦太后虽然耳根子软,但却不是笨蛋。 刘彻这么久以来,私底下的一些小把戏,要说东宫一点风声没听到,那是骗鬼! 当然,投桃报李,窦家的一些小动作。刘彻看到了也装瞎子。 但,那是建立在窦氏外戚不会伤害刘氏天下的这个基础上。 不然,别说是舅祖父跟表舅们了,就是丈母娘馆陶,刘彻逼急了也能跟她翻脸。 刘氏天子又不是没宰过外戚! 清河郡的事情,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敞亮。 窦氏门风很好,但那仅限窦家核心的那几个人。 剩下的嘛,就呵呵了。 只能说,这帮家伙好好的在长安城斗鸡走狗。别出去欺男霸女,落到廷尉手里,还要刘彻腆着脸去下令释放,就已经是对国家和社会的最大贡献了。 至于那位清河郡郡守。刘彻有所耳闻。 根据绣衣卫调查的结果,此人姓李名文,当年曾经在章武候门下当过一段时间的书吏。颇得章武候窦广国欣赏,其后得窦广国举荐。出仕清河郡,一路从县令做到了如今的郡尉。也算的上一个典型的‘西汉梦’的代表人物了。 但是,跟大多数老式官吏一样,这个李文,只知道拍窦家马屁,在清河郡纵容窦氏子弟为非作歹,搞的全郡上下鸡犬不宁。 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这个李文,连窦家的下人跟管家什么的犯法,居然也不敢管…… 这样的官僚,刘彻只能摇头。 但偏偏,他拍马屁拍的好,窦家上上下下都给他说好话,因此今年上计,去年还在吊车尾的清河郡,居然有胆量抢在全国郡县之前,第一个上计了。 在知道这事情后,刘彻就已经明白,这位李郡守的升迁,他是拦不住的。 而且,就算窦家不开口,刘彻也打算找个借口把他弄到朝廷里来。 这种有背景的昏官,还是放到朝廷里用个高级待遇养起来比较好。 但,此事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在汉室,上计是一个复杂而多变的过程,上计这个大坑里,埋的也不仅仅只有三五两个巨头。 刘彻还是很有耐心,等待那位马屁精自己作死的。 窦太后听了刘彻的回答后,却是很开心。 老太后一开心,这家宴的气氛就变得欢快了起来。 酒过三巡,窦太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对了,皇帝当日曾经许诺,要以金屋为礼,迎娶阿娇为妇,如今阿娇已为皇后,皇帝的金屋在哪里?” 这是一句玩笑话。 刘彻自也能听出来,他呵呵笑道:“皇祖母无需着急,朕为天子,自然言出必践!”说着刘彻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武。 窦太后的话虽是玩笑,但是,这背后未尝没有借这个笑话提醒和敲打刘彻履行他的某些承诺。 只能说,某些人的吃相和作态未免太难看了。 但窦太后既然这么打趣,刘彻自也不愿意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微微笑着道:“像前些时候,朕就说过,取朝鲜之后,朕将裂朝鲜国土,以嘉皇叔匡扶社稷之功!” 刘武连忙带着自己的子嗣出列脱帽拜道:“陛下厚恩,臣惶恐……” 刘彻呵呵的笑了一声,颇为玩味的道:“皇叔快快请起,这当不得,而且,今日乃是家宴,在这里,只有家人,没有君臣,朝中的俗礼,朕的意思,就免了吧!” 汉室家宴,向来有这么个传统,皇帝通常都会要求与会者不要拘泥君臣之别。 但谁又敢当真? 反正上个一个当真的淮南厉王刘长如今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刘武自是唯唯诺诺一番,然后才领着子嗣们起身入座。 刘彻却忽然对着坐在一角的小猪道:“阿彘今年五岁了吧?” 小猪的母亲连忙带着小猪出列叩首道:“蒙陛下垂恩,今年七月阿彘就要满五岁了……” “先帝在日,对阿彘甚是喜爱,常常召至御前……”刘彻装模作样的感慨了两句,然后才故作姿态的说道。 王娡连忙叩首:“先帝洪恩,臣与阿彘常常感激涕零……”(注) 刘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却忽然道:“阿彘,来,到朕身边来!” 年幼的小猪不明所以,但在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后,乖乖的来到了刘彻身边。 刘彻看着这只小猪,心情真是复杂无比。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前世种种,皆以是过眼云烟,如今的小猪,不过是个毛都长齐的小屁孩,再怎么聪明,那个宝座,也轮不到他了。 “阿彘给皇帝大兄问安!”小猪却是一板一眼的叩首拜道。 “阿彘,大兄问你,你可愿替大兄分忧,永镇东疆,与刘明一道,撑起我汉家东方的边境?”刘彻图穷匕见。 小猪今年要七月才满五岁,哪里有什么见识,连字都估计还不会写。 但他很聪明,知道察言观色,也明白,如今这个在他眼前的皇帝大兄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对小孩子来说所谓的命运,大抵可能是好吃的好玩的。 于是,为了好吃的和好玩的,刘彘很乖巧的答道:“大兄有命,臣弟岂敢不从?”模样和架势倒是有板有眼的,想必之前王娡没少费心思教导和教育他。 “善!”刘彻根本不给旁人反对和异议的机会,抱起小猪,就在他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道:“那阿彘以后就是我汉室的辽东王!” 辽东在汉初倒是一度曾经是诸侯国,如今再分为诸侯国,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王娡的脸色在这刹那就变成一片雪白。 辽东?那可是燕北寒苦之所,据说一年四季都冷的要命! 更关键的是,辽东毗邻匈奴和东夷,是汉室边疆,一有战争,辽东王那还不是首当其冲?(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注:西汉女性可以在皇帝面前自称臣 第四百六十九节 杀鸡骇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按照预定的程序,刘彻领着文武百官与皇后陈阿娇,在高庙祭祀了列祖列宗。⊥ 顺便,还把先帝的汉鼎从阳陵抬到了高庙中,献祭给列祖列宗。 汉乘秦制,而秦制又依从了部分周制。 正所谓‘右社稷而左宗庙’,自周至汉,祖宗的地位高于社稷(天地)。 所以,汉室至今五十余年,即使算上少帝兄弟,也不过五位天子,但前后的祭祀天地的活动加起来没有超过十指之数。 但祭祖却是年年都要进行。 甚至于,祭祖本身就是汉室皇帝用以宣告权力,明确君臣地位,加强对臣子,尤其是诸侯国、列侯、勋臣控制力的一个政治行为。 而献酌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所谓酌金,酌者,顾名思义,就是酒,而且是高纯度的美酒,在汉室,常常代之献祭给祖宗享用的美酒。 至于酌金,则是诸侯列侯们贡献给皇帝,用以助祭的黄金。 汉律对于列侯、诸侯向天子提供助祭的黄金有着严格的规定。 历史上曾经有倒霉的列侯因为所献酌金分量轻了二两,于是被以此为罪名夺去了封国和爵位,一撸到底。 至于后来小猪在位时,更是将这个规定发扬光大,一次性以酌金成色不足或者重量不达标为借口,罢黩了一百零六位列侯的爵位。 其中不乏地位显赫,享国数代的人。 换句话说,在小猪的酌金夺候事件前。列侯就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票没行为,黄金重量和成色不符合规定更是家常便饭——若不是这样。小猪去哪里逮一百零六头肥羊来宰? 事实上也是如此。 刘彻看着现在已经摆满在他面前的一个个金饼,随手抓起一个掂量了一下。就知道有人在耍小聪明了。 在汉室,黄金所铸的金饼重量是有着严格规定的。 说一金,就必然是一斤(汉斤,约225克-250克左右)。 但现在这个金饼,却明显被人做了手脚。 其实际重量恐怕不足正常金饼的九成,至于成色?那倒看上去还是黄橙橙的,但刘彻拿起剪刀剪下一小块后就发现,这黄金里面还是掺杂了不少杂质的。 “陛下,列侯助祭的酌金。据臣所知,自太宗孝文皇帝以来,就常常只得实际酌金的八成,有时候甚至只有七成……”王道在旁边解释道。 “是吗?”刘彻笑了一声。 根子原来出在这里啊! 太宗孝文皇帝是被诸侯大臣从代地迎立的。 换句话说,太宗孝文皇帝即位后,皇权在某些人眼里就不那么有威慑力了。 虽然后来太宗孝文皇帝绝地大翻盘,从元老勋臣手中夺回了权力。 但是,为了掌握权力,太宗孝文皇帝不可避免的要对列侯和诸侯王们作出让步。 南方诸侯国的坐大和列侯们开始腐朽堕落。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刘彻知道,在这个事情上,他不能沉默。 沉默会让人以为软弱可欺,进而得陇望蜀。 明末的官场上光明正大的火耗和票没。在明朝的前中期或许存在,但那绝对是见不得人的! 何以明末就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阳光之下? 甚至成为了人所共知的规则? 还不就是嘉靖以后的老朱家一个比一个软蛋? 他们已经不敢挑战庞大的官僚利益集团。 但官僚利益集团却是步步紧逼。一步步逼着朱家江山走进了灭亡的末日。 刘彻自也清楚这一点。 但他现在也不是小猪搞出酌金事件时的小猪。 刘彻很清楚,小猪能一口气罢黩一百零六位列侯。那是因为当时小猪手下卫青霍去病双子闪耀,老旧的列侯阶级在军队里几乎没有发言权——连现在都算是青壮派的李广、程不识、韩安国都已经在卫青霍去病的光芒下黯然失色。甚至成为了路人甲乙丙丁。 列侯们的力量加起来,还没有小猪的一个指头强大。 所以,小猪能对列侯们杀生予夺,说要你滚,你就要滚! 而现在,刘彻所真正能依靠的力量,也就身边的一支虎贲卫,其他的军事力量,都不是那么的一定可靠。 “只能是杀鸡骇猴了……”刘彻在心里叹了一声,自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六年后,汉室已经有十几年没用动用酌金条款来惩罚列侯们,看来,列侯们大概也忘了,黄金献的少了,是要出人命的! “去查一下,看看哪一家列侯所献酌金最不合规矩,根基又浅?”刘彻命令着。 王道却连动没动,就低头回答:“回禀陛下,不用查了,壮武候就是!” “宋昌啊……”刘彻悠悠叹了一声,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了! 壮武候宋昌,太宗孝文皇帝的从龙大臣,太宗孝文皇帝元年四月辛亥封,食邑一千四百户。 此人在太宗孝文皇帝前期算的上一代风流人物,当时,就是枳候、壮武候以及现在的章武候,就是太宗皇帝手下的三大干将了。 这些人广泛联络群臣,长袖善舞,使得太宗孝文皇帝能迅速打垮以周勃为首的元老勋臣势力。 但宋昌这个人,属于典型的得意就忘形。 恃宠而骄,恃功自傲都不足以形容此人。 所以他的没落也就顺理成章了。 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年后,宋昌就已经事实上退出了政坛,被投置闲散了。 而且,宋昌堕落速度之快,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 刘彻至今还记得,他重生之后,曾经在薄后的寝宫前见过宋昌的马车,当时,宋昌是去薄后哪里要钱的,刘彻一直记得当初的那个画面。 “就他了吧!”刘彻挥挥手吩咐道:“去让御史大夫衙门准备好弹劾,一千四百户食邑的列侯,想必家里还是有些黄金的……” 黄金这东西,在人类的历史上,永远不会有人嫌少! 尤其是对刘彻来说,尽可能多的搜集黄金,积蓄黄金,为未来的金本位做储备,是他既定的国策。 而列侯们的酌金,是他这个政策的基石! 仅仅是他眼前的这些酌金,粗略估计,应该能铸成大约三千金左右的金饼,大抵相当于后世的半吨多黄金。 这样一笔巨额的稳定的黄金来源,刘彻岂容被人飘没? 所以,就只好让宋昌去死了。 反正,刘彻记得,宋昌这货,在原本的历史上,也到了自己玩死自己的时候了。 在前世,就是在今年,宋昌彻底从汉室列侯中除名。(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老婆生日,祝俺老婆生日快乐~ 第四百七十节 盐铁官营(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处理完酌金之事,刘彻像个没事人一样步出高庙的庙堂。然后带着群臣继续前往下一个祖宗之庙:惠帝的惠庙。 说实在的惠帝的存在,在如今已经是很尴尬的事情了。 刘氏官方虽然依旧认可惠帝的天子地位,而不是跟那个被吕后幽禁而死的惠帝太子以及被诸侯大臣杀掉的少帝兄弟一般,不承认他们的天子地位。 但因为吕后的关系,惠帝的历史定位颇有些问题。 汉室高帝庙有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太宗庙有昭德之舞,就连去年驾崩得仁宗孝景皇帝的宗庙的专属祭乐也在太常和少府的乐师部门中紧张的编排,但惠帝庙却只能捡刘邦的便宜,用文始、五行来祭祀。 不过,惠帝应该庆幸,刘氏的汉室社稷山寨秦制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连宗庙制度都是照抄的秦制,而非周制。 所以,惠帝庙每年都会得到一定的祭祀。 但与刘邦高庙相比,无疑,惠庙就寒酸了不知道多少。 就连惠帝高悬庙堂之上,享受香火祭祀的衣冠之上,都有些老旧了——与之相比,高庙的太祖衣冠,依然崭新如故。 从祭品上,也能看出惠帝的尴尬。 香台上的祭品,少的可怜,只有少少的几杯酌酒以及三五件冥器供奉。 就连刘彻也是草草的带着群臣做了个样子。 惠帝绝嗣无后,所有的一切政治成果都被抹杀,甚至一度有人提议是不是将惠庙迁出长安? 祭文念完。刘彻抬头看了一眼高悬庙堂的惠帝衣冠。 庙中并无风雨,衣冠也沉默无声。 但刘彻总感觉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他才明白,这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惠帝的凄惨。警示着每一代来此祭祀的汉室天子,不要忘记抓紧手中的权柄,不要忘记一捅天下,遍插寰宇。 抓不住权柄,又留不住子嗣的皇帝,犯下任何一条,都注定会是这么个下场。 而惠帝两者全犯,还能留住宗庙衣冠,享受香火祭祀。实在是惠帝有个好弟弟,太宗孝文皇帝念及兄弟手足之情,才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待遇。 出了惠庙,下一个祭祀地点,太宗庙就有些远了。 汉室,在长安只有三庙,即太上皇刘太公的太上皇庙、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高庙以及惠帝的惠庙。 接下来,自太宗孝文皇帝始,宗庙皆立于陵寝之侧。 这是因为。自太宗孝文皇帝开始,汉室的陵寝制度正式成形。 天子广迁天下豪强、地方名望之族,豪商大户于京师陵邑,充实根本。强本弱末。 太宗孝文皇帝庙立于霸陵之上。 刘彻率领文武百官,驱车而来,沿阶而上。 太宗陵寝之中岩石树木。郁郁苍苍,庙宇殿堂节比而立。 一路上。刘彻双眼所见的是,一位又一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的墓碑与墓志铭。 这些都是陪葬霸陵的太宗大臣。 霸陵的形状或者说汉室前中期的天子陵寝形状。也都很有特点。 远远看去,有些类似埃及的金字塔。 但登上陵寝,你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整个陵寝形状,完全就是天然如此,方方正正,酷似金字塔的结构。 太宗遗诏中也曾明确命令: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 作为刘彻的直系祖父,他这一系政权的法统来源,太宗庙的祭祀规格是直追刘邦的高庙,甚至犹有过之! 不止上山之时,有乐师鼓吹,八佾舞于庙堂。 其庙堂规格,更是直追未央宫宣室殿。 实际上,太宗孝文皇帝之后,汉室天子的宗庙,就是以宣室殿为蓝本直接复制的。 宗庙之中,上首的御座之上,一套衣冠高座于其上。 正是太宗孝文皇帝生前最爱的戈綈衣、革舃鞋以及一条系在腰间的赤绶,整套衣冠最昂贵的,可能就是空悬御座的那顶天子冠上的旒珠。 这让刘彻看了,感觉有些脸红啊。 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是用蜀锦织成的,为了御寒,还加了一件狐裘,鞋子是少府顶级工匠制作的皮靴,腰间的那条赤绶上更是镶嵌了许多名贵的宝石。 与祖父相比,他确实是个奢侈得过分了的皇帝。 难怪就连后来的农民起义军打到霸陵见了太宗衣冠,立刻掩面而退,更对霸陵秋毫无犯。 这样的一位天子,即使是死了,他的遗德与人格依旧如恒星一般耀眼。 刘彻领着群臣恭敬的跪下来三叩首,拜祭这位汉室历史上承前启后,确定了如今汉室兴盛局面的帝王。 祭祀完太宗庙,刘彻又来到了自己的老爹仁宗孝景皇帝的宗庙祭祀。 作为刘彻的生父,仁宗皇帝庙自然规格更盛一些,而且一应器具礼器,都崭新无比。 依照既定程序,拜祭完自己老爹的衣冠,刘彻走出仁宗孝景庙,就下诏:其令天下郡国立仁宗孝景皇帝庙,有司四时祭祀,一如高庙,太宗庙! 这是其中应有之意。 也是每一个有庙号的皇帝应该享受的待遇。 不过此举却将天下宗庙总数堆到了高达204所的高峰。 毫无疑问,这将加重的农民的负担。 一座宗庙,单单是人工,就可能需要数百位工人数月劳作才能修建完成。 而四时祭祀以及祭品,更是要从农民身上分摊。 尽管汉室税率很低,刘彻也下令‘永不加赋’。 但这些钱和人工,地方官僚地主和贵族总不会自己掏腰包。 所以,翌日。刘彻再次下诏,明令天下‘丁男四年一事’。同时宣布,天下家赀低于一万钱的家庭。算赋由一百二十钱每人降低到四十钱每人的标准。另外,家有男丁戍边或疫于王事者,也享受这个待遇。 丁男四年一事,影响并不算大。 毕竟早在太宗孝文皇帝时期,汉室就已经下令‘丁男三年一事’,也就是始傅男子三年服一次徭役。 到刘彻这里改成四年服一次,只能算是对农民有限的照顾了,而且意义不大——这年头有钱有势的地主官僚,谁还傻乎乎的去服役?都是铜钱开路。威逼利诱佃农和穷人为其服役,有些铁公鸡甚至一个子的补偿都不给农民。 但下令将天下家赀低于一万钱的家庭的算赋(人头税)从一百二十钱每人直接降到四十钱每人,却是刘彻这个新君在给天下百姓发放实实在在的福利了。 在如今的汉室,一头成年耕牛作价七千钱,在关东地区的农村,一百亩土地,基本作价一万钱。 是以刘彻定下的这个标准,基本上囊括的对象,大抵是已经穷的连土地都要保不住的最底层的黔首。 这些人连土地都要保不住了。哪里还有什么钱缴纳一百二十钱每人的算赋? 交不出算赋的农民,会是个什么下场,刘彻甚至都不需要去想就知道。 卖完土地卖老婆,卖完老婆卖儿女。卖完儿女卖自己,他们必然会陷入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中。 而小农自耕农阶级和小地主阶级,是汉室政权最大的财源、最好的兵源。 保护他们的生存和壮大。其实就是保护刘氏江山本身。 更重要的是,新君即位后给天下百姓发放福利。削减负担,这本就是汉室的传统。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将田税降到三十税一,男丁三年一事,同时一度将所有百姓算赋削减到四十钱一算。 先帝在位虽短,但也做出了男子二十三始傅、确定了田税三十税一的制度这样的改变。 刘彻即位,当然要跟两位先帝看齐。 当然,这个算赋四十钱每人的待遇,每户家庭都只能享受最多五年,五年后,还是没能起来,那就没办法了。 连老天爷都只帮助自助者,何况刘彻这个汉室最大的地主? 至于戍边士卒的家庭以及疫于王事者的直系亲属享受此待遇,则是刘彻用以拉拢军队,收买人心的手段。 同时也算是提高百姓入伍积极性的一个政策。 …………………………………… 刘彻诏令一出,自然是四海欢腾。 就连吴楚之地的百姓,也对新君的诏令感激无比。 毕竟,去年刚刚遭过兵灾,大量的男丁死于战乱之中,吴楚等地的社会生产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此时新君诏命传来,自然能让农民们喘口气。 百姓们都很淳朴,但凡日子能过得下去,就绝对不会去造反,甚至,大多数百姓,只要日子能过下去,连经商都不愿意。 中国人的故土思想和思乡观念是所有民族中最浓烈的。 所以,诏书所过之处,就连独立于汉室之外的三越以及西南夷都惊动了。 许多原本为了逃避赋税的失地农民,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当地的生活,变卖资产,千里迢迢,踏上了归乡路。 当然,这些是后话。 刘彻下诏后的第二天,少府令岑迈就跑来诉苦了。 原因是,先帝驾崩后留下了内库积蓄一百万万钱。 刘彻即位后四处撒钱,到现在,少府只有八十万万钱的存款了。 这让岑迈感觉很惶恐。 少府的政绩,来源于他的内库的积蓄。 如今,内库库藏的钱币,源源不断的外流,而却见不得增加,岑迈不急才怪! 刘彻听完了岑迈的诉苦后,哈哈一笑。 这就慌了? 这才只是个开始! 少府现存的钱币,刘彻觉得,越早花掉越好! 因为,马上就是五铢钱的时代了。 现在存在少府府库中的钱币,随着五铢钱的不断流通。必然会迅速贬值。 到时候,就少府现在手里那些不是掺了铁就是掺了铅。而且重量和币值远远不及五铢钱的破烂货,除了重新融化用来铸造五铢钱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在这些钱贬值之前,能花掉多少,就等于赚了多少! 当然,少府还是需要安抚的。 于是,刘彻就将五铢钱的铸造任务全部交托给少府去负责,连同原本一直控制在刘彻手里的那几个五铢钱的铸造作坊以及墨家改进后的新式铸钱铁范,全部移交给少府。 墨苑去年最大的成绩,就是在土化肥之外,将汉室铸钱所用的泥范。改成了铁范。 与泥范相比,铁范铸钱更快,成本更低,更重要的是,铁范不同于泥范,使用寿命低的令人发指,一个铁范,能铸造数万钱,而一个泥范最多只能铸造几百钱。 这其中的效率与差距。是可想而知的。 岑迈得到了铸造五铢钱的全部权力和授权后,自然欢天喜地的高呼万岁。 对少府来说,铸钱就是它的生命,没有之一! 之前五铢钱一直被天子捏在手里。已经让少府上下心惊肉跳了。 这次能拿回五铢钱的铸造权,对少府来说,就是最大的定心丸! 送走岑迈后。刘彻就让王道去传召丞相周亚夫与御史大夫晁错入宫议事。 议题当然就是怎么花钱了。 朝鲜现在已经拿下,辽东大地基本上已经可以安心种田了。不虞再有什么外来威胁。 那么移民辽东、辽西,就要提上日程了。 具体怎么移民。怎么安置移民,怎么分配土地种子和农具,这些都是庙算所需要考虑的事情。 身为天子,刘彻只需要定下基调,发下钱粮,自有大臣为他办妥。 对汉室的行政能力和动员能力,刘彻还是信得过的! 前世历史上,小猪先筑沧海郡,后起交趾郡,最后修了朔方郡和轮台城,前后移民几近百万,甚至,就连云南那边,小猪都派去了数万移民。 在这过程中,小猪吊打了匈奴,轮了朝鲜和三越。 依然屁事没有! 元光至元鼎年间的汉室强大无比,几乎能在东亚横着走。 要不是小猪脑袋被驴踢了,元狩年以后沉迷于修仙问道,大把大把的撒钱,还大修宫室阁楼,大兴土木,恐怕汉室财政未必会被这些战争和移民拖垮。 即使如此,元封以后,小猪依然吊打了大宛,取走了大宛王的脑袋回家做纪念,灭了西域数国,与匈奴多次交战。 从这些事实上,刘彻看出了,在汉室现行的军国主义政体下隐藏的强大动员能力和组织能力。 当然,在古代中国,任何移民政策都需要一个强大的财政体系来支撑。 现在,少府的积蓄就只剩下八十万万钱。 这些钱固然越早花掉越好。 但相应的,刘彻也要找一条新的财源才行。 不然,搞到最后,府库穷得都能跑耗子,他这个皇帝也就要被人架空当成傀儡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普通人需要钱,地主官僚需要钱,就是皇帝也一定要有钱! 没钱的皇帝有多惨,刘彻可是清清楚楚。 旁的不说,崇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而当今天下,什么东西来钱最快? 答案是盐铁。 再也没有比盐铁利润更高的买卖了! 当然,要是欧罗巴的罗马人愿意每年吃进一百万匹丝绸,那又是另当别论。 可惜,这个时代,陆上丝绸之路坎坷无比,而所谓的海上丝绸之路,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航海能力最强的南越国舰队,最远到达的地方,还是后世的泰国和马来西亚一带。 现在能通过各种渠道抵达欧罗巴的丝绸,刘彻觉得一年可能连一百匹都不到…… 物以稀为贵,这才造就了古罗马历史上丝绸的天价。 所以,盐铁这种与普通百姓息息相关,必须的生活消耗品,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刘彻眼中最大的新财源。 只是,盐铁官营的话。刘彻就必须得到周亚夫的绝对支持,还要说服东宫两位太后。说服满朝文武。 这些任务一个比一个难! 因为,汉室现行的政策是黄老清静无为。秉政的黄老派,讲究的是民不犯法而官不究,简而易之,就是老百姓只要不触犯律法,别说宅在家里铸钱、煮盐了,就是搞出火炮对准山头来一发,他们也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反应在经济活动中,就变成了商贾大兴,豪商遍地。 从关中到吴楚。从齐鲁至燕赵,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没有大商人,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商人们不敢贩卖的。 刘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前年河东的粮仓案,有二十万石存粮落到了齐国大商人刀间手里,鬼知道这个刀间还在其他什么地方买了仓储粮,转手卖给了刘濞什么的。 而且,刘濞手底下那么多军队的甲胄刀枪乃至于属于重点管制武器的弩机、重甲是从哪里来的? 吴国不过三郡之地,也不是什么产铁地区。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铁制武器? 反正关津制度驰废以后,天知道那些商人的马车和舟船上运的是什么东西? 刘彻想要对此下手,从商人们嘴里抢食吃,难度无疑是噩梦级别的。 但不从大商人大地主大官僚嘴里抢食吃。就要从农民小地主嘴里抢食吃。 为了天下苍生,刘彻只好硬着头皮,来会一会他们了。 而这第一关。刘彻就需要说服周亚夫,只有周亚夫支持了。刘彻才能保证,即使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他也能依靠军队翻盘。 然后就是东宫,只有东宫支持,刘彻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最后是大部分的朝臣。 获得了朝臣的支持,刘彻才能将汉室的全部力量集中成一个拳头,以铁拳来对付所有可能的反对者,用血与火来震慑所有的潜在敌人。 不搞定这三者,刘彻就别想搞盐铁官营。 而想要说服这三者,策略无疑是很重要的事情。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手段,刘彻还是很熟练的。 周亚夫的话,刘彻现在大概有七成把握能说服他。 至于东宫,加上陈阿娇和馆陶的帮助,刘彻最多也只有四成不到的把握说服太皇太后和薄太后支持他。 倒是剩下的朝臣,只要周亚夫与东宫支持他,刘彻觉得,大概应该会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臣会毫不犹豫的高呼万岁,加入到他的阵营中。 至于剩下的,毫无疑问,当然会被历史的车轮毫不留情的碾碎。 “盐铁官营,总不会比先帝削藩更困难,更危险吧?”刘彻心中想着。 先帝削藩,在没有他的历史上,有七国造反,九国参与,前后有十八郡,上千万的人口举起了反旗,结果还是三月传檄而定,所有的反对者都被碾成了粉末。 如今的盐铁官营所需要面对的敌人,又能积蓄起多大力量? 商人们的力量,在中国,从来都是一个笑话! 在统治者的专政铁拳面前,什么资本,什么富可敌国,什么跨国集团,都是纸糊的。 所以,刘彻确信无比,他只要说服了周亚夫,获得了军方的支持,再得到东宫的支持和肯定,那么墙头草一样的群臣除了高喊圣明无过陛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至于商人? 服从,或者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注:西汉的宗庙制度抄袭的是秦制。 秦制与周制最大的不同在于,不立昭穆,不定佚毁。 所谓昭穆,就是父昭子穆,永远保持神主牌的排序上有空缺。 而佚毁则是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七世而衰,反应在宗庙上,就是有些家伙的神主牌会被踢出去。 而西汉与秦则不是如此。 两者都是所有祖宗一起祭祀,七庙并存,而且天子即位就给自己起陵寝,立庙。 汉太宗霸陵,位于西安白鹿原上,形状类似金字塔。 武帝的茂陵也是这么个形状。 但汉人没有起金字塔的传统和文化习惯,史书上记载的最明确的字句就是文帝遗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 因此可以肯定,这些陵寝类似金字塔,是地貌本来就如此。 另外,戈綈衣,就是黑色的粗麻丝织衣,革舃鞋是皮鞋的一种,但属于普罗大众也穿的,类似于今天的特步、阿迪达斯一类。 又,汉旧仪记载,至景帝中元六年,汉室高帝、太宗庙郡国包括关中总数是一百三十六所,包括本庙、原庙、郡国庙,书中猪脚给自己老爹增加的宗庙应该是六十八所,包括本庙一座、原庙两座。 所谓本庙,是皇帝生前自己给自己立的。 而原庙呢,则是惠帝发明的。 后代皇帝沿用这一制度。 第四百七十一节 盐铁官营(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周亚夫的马车抵达未央宫的时候,刚好,晁错的马车也到了。∈↗ “丞相!”晁错微微颔首致意。 “晁御史……”周亚夫拱手回礼,对晁错,周亚夫谈不上好感,也说不上恶意。 倒是同殿为臣,周亚夫有很多地方还需要御史大夫衙门的配合和合作。 “陛下今日召你我入宫,未知丞相可知道原因?”晁错走到周亚夫面前拱手问道。 周亚夫摇摇头:“天心难测!不过,某想来,应当与上计或者五铢钱有关罢!” 当今天子的治政思路,虽然有时候显得跳跃性很强,但多数时候,还是能预测到的。 譬如现在,有一句话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让上至列侯勋臣,下至贩夫走卒,人人耳熟能详。 这句话就是: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 当今天子未显赫之前,就以此句上疏先帝,以述其志。 等到今上登基,这句话就成了当今天下但凡想要有所进步的各阶级人士必须去理解和熟知的话。 你要连一食二货的重要性和政治敏感性都不懂,那就不要出来混了! 以周亚夫所见所闻,今年的上计,天下四十一郡十五国的上计奏疏抬头的第一句就是:臣xx昧死以闻,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食足则民安,货足则天下升平。 一个个拍马屁拍的简直不要太疯狂。 在周亚夫看来,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些让人不齿。但总比先帝时,郡守与诸侯王们针锋相对。相互对立要来得好! 而今上的治政思路,总体来说。依旧还是延续着太宗孝文皇帝时的传统,压抑和打击豪强,扶持和保护中小地主阶级,继续执行汉室的‘强本弱末’政策。 虽然在某些地方有些激进,但,刘氏天子,哪一代不喜欢闹腾闹腾? 就连乖宝宝一样的惠帝,不也曾经试探性的想要推行他的一些主张? 不过,那时当政的丞相乃是曹参。 所以。惠帝毫无悬念的被曹参喷了狗血淋头,从此再也不敢干涉丞相的施政。 周亚夫深知自己不是曹参,今上也非惠帝。 所以,对于新君的一些小毛病,他能忍的也就忍了。 晁错听着周亚夫的话,自也点点头。 刘氏的每一代天子,在还没即位前,其实就已经被人研究了个底朝天了。 譬如先帝,还没即位前。群臣就差不多摸清楚他的脾气和性子。 只是当今天子拢共就坐了不到一年太子,就因为先帝暴亡,被推上了帝位。所以,臣子们对他的了解还不够仔细。 这才有了今日群臣的种种猜测与揣摩。 不然。若是先帝之时,大臣常常还没有进宫,在半路上就已经知道了天子找自己干嘛。然后,就开始打腹稿。等到面圣时,基本上一篇花团锦簇的奏疏就已经差不多想好了。 “丞相。御史大夫!”正当周亚夫想与晁错再多做一些交流,方便等会面圣时应对之时,司马门的宫阙打开,天子亲信宦官王道笑呵呵的走出来,恭身作揖道:“陛下命奴婢在此迎接二公!” “有劳了!”周亚夫与晁错微微颔首答礼。 王道却连忙笑着躬身拜道:“奴婢可不敢受二公之礼!” 王道最近开始读书了,读书之后,他就明白了许多道理。 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地位。 他只是天子家奴,而眼前两位却是社稷大臣。 平心而论,他的地位,连这两位的鞋底都够不着。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先是宠信宦官赵同,甚至与之同乘一车出游,结果袁盎一句话,赵同就死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然后太宗又宠信邓通,给予无数权柄和财富。 然而,一朝邓通得罪了时任丞相申屠嘉,被申屠嘉抽得脸都肿了,差点就被申屠嘉以丞相的权力给砍了脑袋——要不是太宗皇帝赶到的话,然而即使如此,太宗孝文皇帝对于申屠嘉也没有任何责备的语言,甚至脱帽谢道:此吾弄臣,君释之! 今上处处以太宗孝文皇帝自比。 王道很清楚,他要是得罪了九卿级别的重臣,恐怕,天子也不会顾念什么潜邸从龙旧情。 更别说眼前这两位,一位是当朝丞相,先帝遗诏留下的顾命大臣,令一位则是杀人无算的御史大夫。 周亚夫没有理会王道的谦卑,他径直对王道问道:“你可知道,陛下召吾等前来,所为何事?” 身为丞相,周亚夫有这个权力知道除皇帝后宫生活细节外的所有的事情。 王道堆着笑道:“奴婢不过是陛下身边使唤的下人,不懂社稷大事,只是,听陛下私语,好像此番召两位明公入宫,为的是盐铁……” “盐铁?”周亚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而晁错则高兴的就剩下手舞足蹈了。 吴楚之乱后,削藩之策渐渐让位于更温和的推恩令,尤其是今上即位后,推恩令这个政策更是立刻取代了简单粗暴的削藩策。 对晁错来说,这简直是比陶青背叛他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对晁错来说,他的生命力始终充斥着一个理念,那就是:干一票大的! 削藩策就是这个理念之下的产物。 可惜,现在已经破产了。 因此,晁错才会在最近一年时间里都处于迷茫的状态。 但盐铁两个字,却像划破黑暗的流星,瞬间就点燃了晁错全部的激情。 自输粟捐爵以来,晁错感觉,他从未如此兴奋和激情。 他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盐铁! 天下的大商人大地主阶级,百分之六十是靠的盐铁发家的。 甚至刘濞能造反,也是靠的吴国的盐铁之利。 而且,身为一个法家官僚,晁错的鼻子向来很敏锐。 天子既然要商讨盐铁,还是与丞相、御史大夫商讨,那么,这说明,当今天子意欲将盐铁纳入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也是让盐铁变成官府监管的项目。 毫无疑问,这是法家的主张。 中央集权,天子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管小民的衣食住行,无所不包。 在法家眼中,整个社会,就应该按照他们设计的规律和步骤运转。 更何况,对商人阶级的敌视和仇视方面,法家说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第一。 对法家来说,商人这种东西,既不合法,也不合理,根本就应该予以彻底消灭,商品流通与货物贸易交易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让官府来搞。 只是可惜,如今已不是秦季,未央宫的御榻上坐的是刘氏天子。 老刘家对于商人虽然也很瞧不起,但却不愿意下死手。 甚至太宗孝文皇帝时,为了安抚天下,还松开了关津和山泽盐池这两条商人身上的枷锁。 “天子若是想要严管乃至于专营盐铁……”晁错只要想到这个事情,就感觉全身都在兴奋的呻吟。 但他旁边的周亚夫却冷静异常。 盐铁之事的根基,在于太宗孝文皇帝的驰山泽盐池令。 换句话说,其实只要天子宣布,不再驰山泽盐池,让利百姓,那么什么盐铁商人,统统都要扑街。 但这不可能! 刘氏天子开放原本属于天子个人所有的山泽盐池,准许百姓进山采矿,打猎,伐木,煮盐,这是刘氏政权的支柱之一,也是天下民心臣服长安的关键。 况且,几十年来百姓都习惯了,进山打猎、伐木、采矿,忽然间禁止百姓这么做,恐怕,整个社会都动荡! 汉室政权也付不起这么高昂的代价! 更何况,太宗孝文皇帝定下的制度,想要推翻,东宫那边恐怕是第一个不会答应! 因此,周亚夫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想了一天,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查资料和理清头绪上了。 请容我稍稍整理一下。 毕竟,这种国政大事,不是一拍屁股就能得出的答案,我需要去查阅盐铁论以及汉旧仪以及各种论文的情况,综合考虑。 虽然是网络小说,但我还是希望能严谨一点~ 第四百七十二节 盐铁官营(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周亚夫与晁错走进温室殿的时候,刘彻正在翻阅少府呈报上来的帝陵选址简报。↗ 目前少府总共选出了五个备选地址。 基本上都在长安以西的平原之上。 刘彻看着这些备选地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帝陵选址在刘彻看来,什么风水啊地利啊都是虚的。 关键是地方大,便于建城,同时能带动周围经济发展。 嗯,刘彻现在已经打起了帝陵商业圈的主意了。 一旦选址完成,他就要广迁天下豪强、望族、名流于帝陵附近。 不止如此,刘彻还打算把未来的武苑、考举场所以及墨苑还有诸子百家各派在酝酿中的学苑统统迁去帝陵之宜,强行通过帝陵来带动当地的社会文化经济发展。 这种类似后世的房地产开发模式,刘彻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不管怎么说,这么多的学苑和文化中心放在帝陵,至少不会亏本。 甚至有可能把帝陵的营建费用给赚回来都说不定…… 后世宋朝的赵普说:治大国如烹小鲜。 刘彻觉得,当皇帝,就得精打细算,把每一分钱,每一份资源都用在刀刃上。 好大喜功与挥霍无度,是皇帝的两大忌讳。 正思虑着是不是抽个时间,亲自去这五个候选地址走一趟,看一看的时候,王道的声音就传来了:“陛下,丞相、御史大夫,已到殿外。正在候召!” “请!”刘彻连忙道。 汉承秦制,三公九卿在皇帝面前是享受特殊待遇的。 尤其是三公。可与天子坐而论道,近乎平等对话。 当初。廷尉张释之在司马门下,甚至就逮着还是太子的先帝狂刷声望,虽然之后张释之被先帝秋后算账了,但这也证明,三公九卿在汉室的地位很高,起码能光明正大的拿着太子刷声望。 只是,张释之之后,再也没有大臣敢那么玩了。 君权的威严,正日以继夜的膨胀。 此消彼长。臣权自然渐渐没落。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前世,周亚夫罢相后,汉室的丞相就成了一个笑话。 小猪朝时,甚至干脆把丞相当成一个吉祥物,连朝会都不让丞相参加了…… 但在此时,这个变化还不明显。 周亚夫狭平灭吴楚之乱的盖世之功,让丞相之职重新焕发了它的光辉。 便是刘彻的天子地位,也多仰赖于周亚夫的支持。才会如此稳固。 “陛下请丞相、御史大夫入觐!”赞礼官高声唱诺。 片刻之后,周亚夫与晁错便前后次第趋入殿中,面朝刘彻,伏地拜道:“臣丞相亚夫(御史大夫错)拜见陛下!” “快快免礼!”刘彻连忙起身。对王道吩咐:“给丞相与御史大夫赐座!” 当了这么久皇帝,刘彻也已经习惯了皇帝与大臣之间的日常。 总的来说,汉室天子与三公九卿及两千石以上大臣的交往对话。有着浓厚的春秋战国遗风。 君臣之间,在多数时候。处于一种近乎平等的地位。 譬如,皇帝再怎么厌恶一个九卿级别的大臣。也会以‘君’‘卿’相称。 像刘彻的便宜老爹在历史上对周亚夫吼出:吾不用也!这样的粗口,在整个汉室历史上,都屈指可数。 特别是太宗孝文皇帝建立了‘将相不辱’的传统制度后,三公九卿只要不作死,基本上都能善终。 譬如张释之,即使他曾经那么严重的得罪了先帝,也不过是被逐出长安,外放为诸侯王相。 当然,历史上的小猪是个例外。 只是这样一来,就带来了另外一个后果:那就是三公九卿面对天子,并不像后世满清的大臣那样温文儒雅,谦卑有礼。 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以一己之力,生生的拦住了晁错与先帝的削藩政策,就是明证 所以,刘彻知道,他要是没办法说服周亚夫,那么,盐铁官营提都不用提,直接可以休矣! 在汉室历史上,不能说服丞相服从自己意志的皇帝,只有两个选择:罢相或者屈服。 显然,现在,刘彻没办法罢免周亚夫,也不能罢免周亚夫。 看着周亚夫,这位面相严肃,神情肃然的丞相,刘彻心里也有些打鼓。 他不大清楚,他能否让周亚夫与他产生共鸣。 这让刘彻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为何周亚夫之后,皇帝老爹就开始将丞相当成橡皮擦去使用了。 一个强势的丞相,对于君王的威权,确实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深深吸了一口气,刘彻决定先不谈盐铁问题。 “今天请丞相与御史大夫入宫,有几件事情,朕想在朝会前,与两位爱卿取得一致意见,若两位爱卿不同意,朕就不会在朝会提出!”刘彻缓缓的道。 这也是汉室政治的潜规则。 基本上,上了朝议的事情,皇帝肯定都事先与丞相、御史大夫其中之一有过交流,得到了两者中至少一人的支持。 不然,上了朝议,连个策动的臣子都没有,还要皇帝自己来提议,万一要是没通过,皇帝的脸往哪里搁? “请陛下明示!”周亚夫微微恭身。 刘彻点点头,道:“这第一件事情,朕打算移民辽东、辽西、朝鲜,予以移民授田,鼓励开垦,兴修道路和水利,如高帝故事!” 周亚夫闻言,微微皱眉,起身拜道:“敢问陛下,圣意可是意欲于辽东、辽西、朝鲜推行高帝授田令?” 汉初,天下凋敝,刘邦于是颁布授田令。根据秦制,以百姓爵位等级。进行授田。 当时,最低标准的授田基础是每户一百亩。 于是逃亡民众纷纷从深山老林走出来。汉室的社会经济迅速恢复。 而这授田令是汉室政权之所以能坐稳天下的根基! 在汉室最初的三十几年里,汉室大规模的对地方百姓进行授田,鼓励生产,甚至发放种子农具。 天下百姓都感恩刘氏,得到了占据人口最大成分的农民的坚定支持后,什么韩信彭越英布卢绾统统都成了草鸡走狗。 诸吕乱政,诸侯大臣灭亡吕氏时,周勃行令全军:为吕氏右袒,刘氏左袒。 几乎所有的士卒都杀死了亲吕的军官。左袒振臂为刘氏而战。 只是,最近十几年,随着天下人口迅速增长,中原与关中的土地再不富裕,汉室已经十几年没有授田过了。 与之相反的是,地方上的无地农民和失地农民开始出现。 关中更是成了高利贷商人们的狂欢之所。 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阡陌连野的现象越来越多。 在这样的背景下,晁错喊出了‘黄金珠玉,寒不能衣。饥不能食’的贵粟论,诸子百家也各自发出了针砭时政的声音,其中甚至不乏恢复井田制的呼声。 在某些人看来,井田制是能解决一切社会矛盾与问题的万能良药。 只是…… “恢复了井田制。是不是还要恢复奴隶制,请奴隶主们回来?”刘彻对鼓噪这些歪理邪说的家伙嗤之以鼻。 “正是如此!”刘彻站起身来,看着周亚夫。道:“朕意欲以高皇帝二年和十二年授田令为基础,将辽东、辽西、朝鲜无主之地。授予天下愿迁百姓,这是朕与尚书台尚书、侍中等草拟出来的授田计划。丞相与御史大夫请过目!” 说着刘彻就将一个厚厚的白纸装订的本子让王道拿起给周亚夫与晁错观看。 周亚夫恭敬的接过那个本子,退回坐位,翻开来仔细阅读。 越看,周亚夫心中就越惊讶。 本子上对于移民辽东辽西以及朝鲜的计划和安排,几乎做到了事无巨细。 提出来的想法和方略,看上去也让人感觉非常可行。 只是…… 周亚夫放下那本计划书,对刘彻躬身问道:“陛下,臣有一问:依此方略,所有移民,在初期皆实行军管,以仕伍部曲编组,号为:屯垦军,那这屯垦军,归属何司,受命何人?” “自然是归属于丞相府,受命于朕,屯垦军所有军官,皆由退役士卒担任!”刘彻答道。 这个移民计划,刘彻与自己的贴身幕僚了商讨了将近三个月之久,所有的细节都反复商讨过。 整个计划,是刘彻借鉴了后世米帝的宅地法案、天朝的建设兵团以及中国历史上的府兵制度,取其长处拟定而成。 按照计划,所有移民,全部以类似天朝建设兵团的形势,集体开垦,集体耕种,集体居住。 开垦的土地,在耕种五年后,才能归属耕种者。 同时,移民们可以在屯垦军的编制下,合法拥有包括强弩在内多数汉室制式武器,他们每月都需要按时训练,遇到战争,他们要自备武器铠甲,在朝廷的命令下,奔赴前线。 这是目前条件下东北和朝鲜地区最好的移民选择。 因为,假如没有集体的力量来保护和相互帮助,移民们很难度过东北地区严峻的寒冬。 而且,辽东、辽西、朝鲜都是中国新得土地,辽东、辽西纳入中国统治不过两三百年,而朝鲜更是刚刚入手。 移民们过去,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没有集体的力量,仅靠个人,无疑会非常艰难。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类似明朝的卫所制度发展到后期的悲剧,刘彻规定,每一个屯垦军,都有十年的限制,十年之后,解散屯垦军,化军为民,同时,地方官员拥有对屯垦军的管辖和治理权力。 而且,屯垦军的所有军官不允许在军中占有任何土地。 作为补偿,当屯垦军解散后,所有屯垦军官可以选择回乡担任亭长、廧夫或者县衙的官差乃至于县尉等官,或者可以全家移民关中。 只是响应的,这个移民计划的投资也是很大的。 不同于过去的授田,官府把土地和田宅交割给农民,就可以等到收赋税了。 屯垦军在最开始的一两年,几乎就完全是汉室自己出钱在搞。 移民们路上的开销,递到目标后开垦土地、营造堡垒和村庄的经费,几乎都要朝廷支出。 以计划中目标第一期十万移民每人五千钱的经费计算,那就是五万万钱,相当于汉室一年财政收入的一成。 而且,当第一期移民在度过第一年的适应期,整个政策被证明确实可行后,紧随而来的,将会是多大十五期,跨度十几年,总数多达百余万的庞大移民计划。 倘若所有移民都要朝廷来负担支出。 这国库根本撑不住! 但是…… 当刘彻说出,所有屯垦军都归丞相府指导,而且,计划书中明确提出,所有军官都由退役士卒担任后,且屯垦军十年到期后解散时,军官们可以按照各自职位大小和功绩回乡担任基层官员或者迁居长安这样的优惠。 周亚夫就知道,这个计划,他不支持,也得支持,支持了还要支持! 答案很简单。 周亚夫只要敢否决这个计划,明天,听到风声的关中无地农民和退役士卒就敢去尚冠里的长平侯府堵他周亚夫家的大门。 尤其是关中农民,那可是连天子都敢骂的主! 周亚夫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这是跳进了天子挖的坑里了。 再想想之前王道那么轻易就道出了天子召见他的意图的话语。 周亚夫哪里还不明白,天子这是在拿着移民计划,逼他同意盐铁官营。 “陛下果然是圣天子啊!”周亚夫苦笑一声:“难怪许多人都说,今上有太宗孝文之风!” 当年,太宗皇帝可不就最善于用一件事情逼着臣子们去同意另外一件事情? 但他能怎么样? 作为军方出身,且有着浓厚军方背景的丞相,周亚夫不能也不可能拒绝屯垦移民军这样对军队带有明显善意和好处的计划。 除非,他周亚夫愿意自绝于军队,周家子子孙孙都不再入伍,不再统军! 不止如此,他周亚夫还要背上全天下百姓的谩骂! 汉室百姓,盼望授田,如大旱的庄稼渴望雨水滋润一样。 授田,是天下无数失地农民和贫困百姓心中念念不忘的美好事物。 在汉室,天子没有提出授田,那就罢了。 但天子若提出授田,而因为臣下反对,导致无法授田,那全天下的怨望就全部都要集中到那个臣子身上了。 没有人能抵挡住全天下的怨望。(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明天会发一个西汉初年的授田法令和实施情况的说明在作品相关,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看~ 第四百七十三节 中央集 权(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丞相可有意见?”刘彻一脸真诚的看着周亚夫问道。 对于周亚夫,刘彻根本就没想过可以凭借一个移民军管的计划就能让他低头。 假如周亚夫如此轻易的就能低头,那他也不是周亚夫了。 在汉室历史上,周亚夫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最终甚至为了坚持原则,绝食而死。 这样的人,又岂会因为利益交换而妥协? 刘彻选择先谈移民,其实只是希望周亚夫能听进他在盐铁问题上的分析和论据而已。 不然,要是对方连听都没听,就先入为主了,那么,就算说干口水,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周亚夫踌躇了一会,心里面无数个念头闪过。 老实说,盐铁官营还是私营,朝廷准不准民间铸钱,商人阶级的存在性是否合理,这些问题,对于汉室的列侯阶级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列侯们的经济来源,最大的一块,还是封国的食邑租税。 他们与商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密切,顶多,就是与关中的大户们有些交情。 至于关东诸地的商人们…… 汉室五十余年宽松的经济金融政策,使得关东商人们也不怎么需要朝廷大佬的庇护。 对于大商人们来说,既然我给了钱,朝廷未必照顾我,不给钱,朝廷也未必打击我,那我为何还要把口袋里的小可爱拿去给别人? 所以,汉室前中期的商人们一方面在作死的道路狂奔不已,另一方面。却没有人去经营朝廷的势力和收买保护伞。 他们在汉室黄老派无为而治的呵护下,财富与土地急剧增长。 直到儒家和法家上台。磨刀霍霍的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要找保护伞。但可惜已经晚了。 临时抱佛脚,只能是被人当猪宰! 所以,周亚夫现在在考虑盐铁的问题的时候,基本就没从商人们的角度去思考。 商人们是死是活,与他没有关系。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仰或者未来两千年的中国,绝大多数时候,官府和主流舆论是拒绝承认商人的地位和贡献的。 市籍之人。贱户而已,下三滥的玩意,也好意思姓赵? 甚至,连商人们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过去五十年,无数商人发达后,想的不是洗白商人的名声,而是费劲心思的,花费巨额资金,将自己的子弟后代送到长安。送到皇帝身边伺候,希冀能混个官身。 一旦自家子弟混出头来了,那全家上下,立刻弃商。花上大半身家,在长安置业落户。 因此,对周亚夫来说。此事的关键在于:盐铁官营后,会不会引起天下动荡? 要知道。关东诸侯们,十个有九个是靠着盐铁利润过日子的。 动了诸侯王们的奶酪。这帮家伙要是狗急跳墙怎么办? 还有,涉及太宗孝文皇帝,不管什么事情,周亚夫都要三思。 他是太宗孝文皇帝一手提拔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只是…… 天子所提的移民屯垦政策,若真是可行。 那可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了。 旁的不说,移民屯垦之后,开发出来的土地,就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 更重要的是——移民能大大增强汉室对于辽东、辽西以及朝鲜新服之地的控制力,而且,移民同时还增强汉室的国防。 好处如此之多,周亚夫觉得自己没理由反对。 “罢了,先看看陛下是怎么说的吧……”周亚夫心中想着。 旋即他就俯首道:“圣明无过陛下,臣唯顿首顿首,谨奉陛下之诏!” 至于晁错,周亚夫话语刚落,他就立刻叩首道:“陛下,臣觉得,御史大夫衙门也当参与进这屯垦移民之事,各屯垦军,当置监察御史,以督不法!” 晁错与周亚夫相比,他身上的官僚味道就浓厚多了。 同样一件事情,周亚夫考虑的是全局,是全天下,是子孙后代。 但晁错却只想到自己的御史大夫衙门的利益,以及自身的权柄。 但晁错也没说错。 任何事情都需要监督。 明朝的卫所制度,本来是很好的,就是失去了监督,最终竟然堕落到了纸面上几十上百万的卫所军队,居然奈何不了一群乌合之众,丧家之犬组成的倭寇,朱元璋要是泉下有知,恐怕要都已经在打滚了。 刘彻点点头,表示同意:“御史大夫所言,甚合朕意,卿回去后与侍御史等拟个条程,再交由朝议讨论罢!” “诺!”晁错俯首而拜,心中真是喜不自胜! 任何一个衙门的领导,能否服众的要点就在于能不能给手下搞到福利和位置。 天子的移民屯垦计划,若是实施起来,起码需要上百位监察御史去轮流监督和视察。 这一百多个职位,足够晁错将之拿来树立自己的威信了。 刘彻挥挥手,继续下一个议题。 移民是远期规划,即使在朝议上通过,然后下诏,组织起第一批移民,估计也要等到今年夏天才会成行。 这事情暂时来说,还不需要详细的讨论。 但有一个问题,刘彻却必须现在就与两位重臣取得一致意见。 这个问题就是杀人的问题! 现在已经进入了冬天,杀人的季节已经来临。 汉室与隋唐之后的王朝不同,甚至与东汉都不同。 汉室的律法赋予了地方郡守处决犯人的权力。 在汉室,多数死刑犯,不需要上报天子,地方官自己就可以杀了。 更麻烦的是,汉律规定,地方官在刑讯犯人的时候,除了太宗皇帝已经明令废除的肉刑外,其他刑罚,都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 一般来说,地方官鞭笞犯人,甚至将犯人鞭笞致死致残,这些都不是事。 当年,绛候周勃进了廷尉大牢,几乎就被折磨掉了半条命。 历史上的韩安国也有死灰复燃的故事留下。 这些两千石甚至万石的顶级贵族官僚,尚且被狱卒弄得欲仙欲死,何况平民百姓? 史记上王温舒就曾感慨:要是冬天再长一点就好了。 义纵也曾干过杀人杀到全郡上下人人胆寒,郡中豪强的血流的连河水都染红了的地步。 更麻烦的是,汉室的地方郡守,是将杀人视作政绩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各种冤假错案,自然就免不了。 可是作为皇帝,刘彻却不能让这些家伙乱杀人。 而且,中央集权的一个特征,就是皇帝拥有死刑的复核权。 所谓生杀予夺,尽操于天子之手。 像现在这样,地方官自己就可以决定杀人,这对刘彻来说,太不科学了。 而且也不利于汉室中央政权的威权。(未完待续……)r1292 ... 第四百七十四节 中央集 权(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临襟正坐,对着周亚夫与晁错道:“朕皇祖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曾下诏曰: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天子执政,首在活命,如今地方郡守,郡尉乃至于郡司马、主薄两千石封疆大吏,操执生杀大权,两千石固多贤明大臣,然,亦也难免忙中出错,朕意将死刑处决之权,收归中央,由廷尉复核,上报朕前,亲笔勾绝,而后准予处刑!” 周亚夫与晁错对视一眼,然后拜道:“陛下仁善,臣等谨奉诏!” 对于中央来说,当然是权力越多越好了。 而且,自秦以后,中央集权就已经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 更何况,天子所说的这个事情,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天下舆论与民心,都是支持的。 诸子百家,无论什么派系,都不会在这个涉及少杀、慎杀的问题上多嘴。 至于把持话语权的地主官僚阶级,恐怕,要对这个决定举四肢支持了。 毕竟,朝廷的肉食者们比起地方的郡守来说,是要脸的。 譬如故廷尉张欧,当了三年廷尉,前后拢共就杀了十几个人,就这些人,都还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杀的。 这些年来,汉室的高层,已经出现了不少爱惜羽毛的人。 只是,刘彻更看到了,实际上目前现行的汉律对于权贵官僚阶级的权益是非常看重的。 汉律中就规定了,公乘以上爵位及六百石以上官吏犯罪,需由廷尉审判定罪。 至于关内侯以上及两千石犯罪。更是只有丞相、廷尉与皇帝才能决定其命运。 说到底,刘氏江山的本质。是封建王朝。 汉室的律法自然会偏向照顾地主权贵阶级和有钱的商人。 在多数时候,平民与有钱人犯罪。是两种待遇。 一个很鲜明的对比,就是太史公与公孙贺。 历史上太史公触犯小猪,被判宫刑,同一时期的公孙贺犯下了失期之罪,按照军法当死。 但结果是,太史公被割掉了小jj,而公孙贺则只是交了一笔赎金。 至于李广,单单是赎死就赎了两三次。 换句话说,刘彻收回死刑的复核权。实际上受益的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至于地主豪强这种阶级,他们倘若犯罪,该死的一定会死,不该死的即使没有皇帝勾绝也死不了。 历史上杀人盈野的酷吏们,幕后的主使者,除了皇帝外,还能是谁? 不然你以为王温舒、义纵、张汤、咸宣这些杀人魔王当真有自己的意志,本身就是嗜血的恶魔? 正如刘彻现在把郅都放在河南郡,不就给了郅都便宜行事的权力。廷尉方面也得到了吩咐:凡河西郡上报死刑者,一律依河南郡守之意见批复。 这等于是刘彻给予了郅都无限开火权。 而郅都也干的很漂亮。 一到冬天,就上报了长长的死刑名单,名单上的死刑犯多达四百余人。涉及地主豪强、商贾、游侠、官吏、盗匪。 游侠跟盗匪什么的,郅都已经自己杀了。 至于地主豪强官吏这些有身份的犯人,也活不过今年的十月。 根据监察御史和绣衣卫的报告。目前的河南郡‘郡治为之一新’,‘路不拾遗。野无盗匪,民皆称善’。 只是河南郡地处中原腹心。郅都这么杀下去,百姓倒是高兴,可地主官僚阶级估计就怨声载道了。 刘彻抛出这个死刑复核制度,也有些安抚那些被吓傻了的地主官僚阶级的意思。 毕竟,皇帝嘛,还是要有演技的。 不能让人看出你是幕后黑手。 罪责与怨望归于臣子,而功绩与赞美归于皇帝。 谈完死刑复核权,刘彻感觉,也铺垫的差不多了。 于是,对周亚夫道:“丞相,朕近日观君自吴楚带回来的吴逆楚逆种种不法之事的卷宗,朕发现,吴逆最近十余年,每岁自盐铁、铸钱能获利数十万万,甚至一度天下制钱半出吴逆,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为江山社稷计,朕觉得,盐铁、铸钱之事已经必须到了变革之时,且,盐铁铸钱之利,若为社稷所有,岂非等若每岁岁入倍之?朝廷自盐铁获利后,得之更可兴武备、抚孤寡,修水利,建桥梁。如此,民不益赋,而海内用饶,未知丞相怎么看?” 听到刘彻终于谈及盐铁,周亚夫不知为何,感觉心中一松。 其实,不知刘彻这个皇帝害怕与周亚夫这头犟驴起冲突。 周亚夫其实也怕跟天子犟起来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答案很简单,天子年少,而他周亚夫功高。 一旦真犟起来,恐怕坊间舆论会批评他欺压少主,嚣张跋扈。 对周亚夫这种自诩纯臣,自认为忠臣的臣子来说,发生那样的情况,是无法原谅,更会是他一生的污点。 此刻听到天子用着商量的语气说出来,周亚夫顿时就轻松许多了。 有的商量就好,不管他说服了天子,还是天子说服了他,都能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周亚夫当然也知道刘彻所说的那些事情确实属实。 盐铁铸钱之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但关键是——这个事情一则涉及太宗孝文皇帝,虽说汉室没有什么祖宗之法不能变的概念,但终究为尊者讳,很是棘手,更牵扯天下方方面面的利益,岂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解决的? 若如此,吴楚之乱就不会发生了! 二则,盐铁铸钱之事,汉室已经是一放一收又一放了。 太祖高皇帝时期,为了取信天下,收拢民心,曾经驰山泽盐池,许民自铸钱币。 到吕后时期,为了增加国库收入,更为了稳定金融秩序,吕后颁布钱律,禁止了民间私自铸造钱币和开山凿矿。 太宗孝文皇帝上台,为了收买天下人心,再次宣布驰山泽盐池之利,准许民间铸币。 如今,天子要是再来这么一出。 那么,政令朝令夕改,对汉室社稷江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思虑及此,周亚夫拜道:“陛下所说,臣虽愚钝,亦也有所知,只是,臣所虑者兹事体大,涉及朝廷威严,律法尊严以及太宗孝文皇帝诏令,不敢不慎!” 晁错听完周亚夫的话,嘴一撇,立刻跳出来拜道:“陛下,臣以为陛下所言,圣明无比,至于丞相之忧,不足挂齿!” “吴楚逆贼尚且灰飞烟灭,余者鼠辈,何足为患?至于太宗孝文皇帝诏令?太宗孝文皇帝可没说,驰山泽盐池,许民自铸乃是永久不变之法,世易时移,天子收回山泽盐池之利,也是本份!”(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七十五节 中央集 权(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挥挥手,制止了晁错继续说下去。↖ 似乎是大朝仪的时候的刺激吧,刘彻感觉,自己的御史大夫最近有些急于表现了。 不过,也不能怪晁错。 最近晁错的压力,非常大。 来自方方面面的打击和攻忤让他疲于奔命。 自从先帝驾崩以后,晁错的御史大夫之职,实际上已经如同空中阁楼。 要不是刘彻迟迟没有表态,甚至暗地里拉了晁错几把,恐怕现在,晁错要面临的就是众叛亲离的局面。 不说别的,桃候刘舍最近这段时间就几乎天天在东宫和未央宫之间穿梭,打的是什么主意,几乎人尽皆知。 “丞相所言,朕自清楚!”刘彻道:“太宗孝文皇帝的‘驰山泽盐池令’朕亦无意违背!” ‘驰山泽盐池令’虽然看上去好像受益的都是大地主大商人和地方的诸侯王们。 但实际上,刘彻明白,驰山泽盐池之令,更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了最底层百姓喘息之机。 按照中国传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山泽盐池这些大自然的恩赐的归属权,当然是归于天子。 太宗孝文皇帝下令驰山泽盐池,准许百姓可以不需要官府批准,即可自行去山林捕猎伐木开采矿山乃至于煮海为盐。 这使得底层百姓,哪怕山穷水尽了,也依然能从山林湖泊海洋与河流中获得生存的必需品。 要是换了在秦代,百姓哪怕只是捕杀了一只山林中的野猪。都属于犯法。 刘彻要是胆敢废除这条命令,那么。天下百姓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中国历史上只有一个秦,也唯有一个秦。 刘彻也不想学秦朝那样作死。 周亚夫略略有些疑惑。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刘彻呵呵一笑,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没有漏洞可钻的政策? 就是历史上的小猪的盐铁政策,实际上也饶过了驰山泽盐池令,通过桑弘羊主导的治粟都尉衙门来推行,又在上林苑起了个水衡都尉的马甲来洗白。 其基本基调就是所谓的民制、官收、官卖、官营。 这样一来,就完美的绕过了驰山泽盐池之令。 政府依然准许民间煮盐、铸铁,只是不允许私人私自买卖与交易。 所有与盐铁有关的贸易,必须通过盐官和铁官进行。 作为穿越者,刘彻对小猪开启的这个盐铁官营政策的弊端不说无所不知。但也多少了解一些。 毫不夸张的说,始自小猪的盐铁官营政策,在未来两千年养活了无数的官商。 甚至于很多时候,中国境内最大最强的官商集团就是盐商及其依附的官僚集团。 刘彻并不想走这条被历史证明了的死路。 小猪的盐铁官营政策,坏就坏在民制、官收这个环节。 民制官收就意味着只有官商才能干这个买卖,其他任何人参与进来,都肯定会被吞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而且,小猪的盐铁官营政策,还极大的限制了中国的铸造冶铁技术的发展。 在如今就已经出现在少府。并且已经初具规模的炒钢技术和灌钢技术,居然在未来一千年,几乎原地踏步。 既得利益集团,蛮横的拒绝和阻挠一切可能损害他们利益的技术与发明。 就像后世页岩气刚刚冒出头来。中东土豪就施展天魔解体**,强行将油价打压到任何页岩气与页岩油越采越亏的地步。 想到这里,刘彻就整理一下思路。道:“民间铸铁、煮盐,朕自不会去干涉。百姓买卖,也听其自便!” “只是……”刘彻眨了眨眼睛。道:“朕将在丞相之下新设盐铁令一职,秩比两千石,令下设丞,令郡国各地县一级的衙门,各设盐铁官,专责于市集之上售卖盐铁制品!” 周亚夫听了,却是满头雾水,不明白天子这么干,到底所图为何? 要知道,如今天下的盐铁商人,基本都是地头蛇,而且,多数商人的生产成本实际上比朝廷低。 毕竟国家行为,多多少少要为工人考虑,除了被判刑的刑徒外,其余工匠,基本都有薪水和安全保障,出了事故,还要抚恤。 就是刑徒,参加煮盐采矿,要是死了,朝廷也要给家属一个说法。 但商贾不需要。 他们廉价雇佣失地和无地农民,用棍棒威逼。 泥腿子死了,直接往山里一丢,苦主就算找上门,一句我不知道就能打发。 就是告上衙门,这样的事情,地方官通常也不会在意。 章武候窦广国年轻时,不就差点死在了这样的一个黑矿山中? 所以,朝廷要与地方的商贾在盐铁上竞争,价格上就不是朝廷能负担得了的。 但周亚夫哪里知道,墨家的加入和技术的进步,使得商人们在盐铁上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竞争力。 目前新一代的高炉,一日出铁千斤。 虽然质量上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无论成本还是效率都已经甩开了当世所有的商人。 至于盐? 江都王刘阏在刘彻授意下,已经在江都境内开始了晒盐。 比起靠柴火煮盐,晒盐虽然结晶什么的都不如煮盐。 但架不住晒盐产量大啊! 一亩盐铁一月产盐的数量,就比得上数百工人日夜不停煮盐的产出了。 至于成本,那更是几乎无限接近于无。 商人们拿什么来跟朝廷的官营产品竞争呢? 甚至,刘彻只要愿意,他完全能用低于商人们铸铁煮盐的成本价来摧毁他们,打垮他们。 只是,暂时不管高炉还是煮盐,都还没形成规模。 所以,商贾们大抵还能苟延残喘个几年。 不过这样更好。 温水煮青蛙,才是对付这些家伙的最佳策略。 等晒盐的盐田和高炉形成了规模,在政府主导下,用军队做保镖,以国家信誉为担保的盐铁令衙门,将会碾碎所有的竞争者。 商人们想要在这样的竞争下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朝廷,同样用高炉和晒盐。 只是,天底下那个商人能有少府的底蕴,和天子的威权,可以不惜代价,不惜工本的来推进技术进步?(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作者君这两天中暑,上吐下泻中,浑身都思密达了~ 另外淋巴也反复发炎,可去医院检查结果却是没有任何问题,连抽血都正常,我擦咧~ 第四百七十六节 虚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简略的向周亚夫与晁错介绍了一下现在少府中的高炉产铁量以及晒盐法在江都国的运作。 当听到高炉一日居然可以最高产铁千斤,而且还能生产粗钢,周亚夫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作为丞相,周亚夫自然知道,一个高炉一日产铁千斤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只需要一千座类似的高炉,不仅可以满足汉室军队的全部需求,甚至还能满足农业对铁的需求。 周亚夫并非仅仅只是一位带兵的武将。 实际上,他仕途的起点,是从文职开始的。 在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六年以前,周亚夫的官职就是河东郡郡守。 这也是多数汉初丞相的写照。 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 做不到这一点的,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丞相。 “陛下,臣想去少府看看那个高炉……”沉默了片刻后,周亚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若天子所言不虚,那么,盐铁官营不仅可行,而且还大有可为。 汉室朝廷现在一年岁入五十万万钱。 但令人尴尬的是,其中三十万钱进了天子的私人小金库。 也就是说,国家的国库只入账二十万万钱。 这些钱仅仅只能勉强维持朝廷的运作,以及军费开支。 遇到战争,常常需要天子出少府内库钱来支援、补贴。 这人没有钱,腰杆就硬不起来。 同样的,国库没有钱。大臣们面对天子,连说话都大气不起来。 目前汉室的许多衙门。都依赖着天子内库的支援才能运作。 在这样的情况下,手握着钱袋子的天子自然能执掌大权。 而丞相地位的衰落。正是缘于这一点。 倘若丞相府能有钱,不再需要去哀求天子出内钱,那么,丞相的权力自然就大起来了,而且,有了钱以后,周亚夫自己也能如愿的按照他的意图来改造汉室社会。 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作为积年老将,周亚夫当然清楚。财权即地位的道理。 刘彻看着周亚夫,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盐铁令虽然刘彻现在是满口承诺,要设置在丞相府衙门下面。 但问题的关键是,没有少府,盐铁令只能扑街。 更重要的是,少府不会坐视丞相府从他们的嘴里抢食吃,而且还一咬就是最肥最美的那块肉。 到时候,少府肯定会有动作。 你要知道,在汉室的权力结构中。少府表面上只接受天子的命令,但实际上,它是一个接受多重领导的复杂衙门。 除了天子外,太后、皇后都能干预少府的运作。命令少府的各属官。 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教导’少府的众人,去东宫哭诉。 以东宫窦氏的性子。必然会直接插手此事。 换句话说,盐铁令衙门。其实只是刘彻画给周亚夫的大饼,根本就不可能吃到嘴里! 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皇帝尤其如此。 但周亚夫却是兴冲冲的立刻告退,迫不及待的直奔少府而去。 待周亚夫离开后,殿中就只剩下了晁错与刘彻。 本来,晁错也打算随周亚夫一同去看看那能一日出铁千斤的高炉,但却被刘彻暗示留了下来。 等到周亚夫彻底消失在殿外,晁错才恭敬的拜道:“陛下,臣错待诏!” 看着晁错的表现,刘彻很满意。 法家大臣一切唯上,接受命令后,全力以赴,这一点让刘彻非常满意。 “朕让卿留下来,是有两件事情……”刘彻不紧不慢的道:“第一件事情,壮武候宋昌今岁所献的酌金,成色不足,且少了十金……” 刘彻看着晁错,继续道:“这事情,卿应当知道怎么办……” 晁错当然知道刘彻的意思。 倘若只是想要借此处罚宋昌,天子完全不需要亲自交代他这个御史大夫,随便让尚书台放点风声出来,就会有御史弹劾,廷尉跟进。 现任廷尉赵禹年轻,充满了干劲,上任一年多以来,这位廷尉,简直就是在拿着放大镜去看每一个贵族官员。 至今已经有十几位倒霉的列侯子弟与官宦世家的子侄被这位廷尉请去喝茶聊天。 但他依然缺少一个重分量的政绩。 而汉室的廷尉的政绩,就是以扳倒了多少位列侯或者两千石大臣来计算的。 故廷尉张释之能名动天下,不是他改变了多少律法,也不是在他手上汉室废除了肉刑,而是他拿着太子刷声望刷的丧心病狂。 宋昌酌金成色不足,数量也有亏空,这个事情只要传到赵禹耳朵里,那位赵廷尉恐怕晚上睡觉都要笑醒! 因此,晁错立刻就道:“臣明白!” 天子既然不通过廷尉,而是直接通过他这个御史大夫,当然是希望将宋昌的事情深挖下去。 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好再抓几个列侯一起办了。 因为,假如廷尉插手此事,那么宋昌恐怕立刻就会服毒自尽,以死谢罪! 这是汉室的潜规则,将相不辱的传统。 不止皇帝会给臣子留颜面,臣子自己也会给自己留颜面,保全尊严。 而通过御史大夫衙门,则可以慢慢来,先找个其他不那么敏感的借口,把宋昌请到御史大夫衙门喝茶聊天,进了御史大夫衙门,就由不得宋昌了。 晁错混了二十多年的政坛,对于这些猫腻与手段,当然非常清楚。 刘彻见晁错领命,点了点头,这个事情,全看晁错是怎么理解的。 换句话说,刘彻下令以后,晁错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刘彻只会稳坐钓鱼台,静待事情发展。 不管最终是个什么结局,刘彻不想自己的手再沾此事。 虚伪吗? 或许很虚伪! 但政治的本质就是虚伪。 刘彻必须维持他仁厚天子,平易近人,不耻下问,仁而爱人的形象。 这对统治,至关重要。 老百姓们会爱戴和拥护一位充满了人情味,宽宏无比的天子。 但很少有人会去尊崇一位翻脸无情,铁面无私的皇帝。 哪怕,这个皇帝其实是为他们设想。 刘彻可不想自己的形象变成明朝的朱元璋那样的剥皮天子。 说完宋昌的事情后,刘彻就接着道:“朕听说最近东宫太皇太后身边有小人,卿身为御史大夫,应该留意一二,朕会让王道与卿联络……” 刘彻悠悠然的道:“卿去好好查一查,看看是谁在扰了太皇太后的清静,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东宫那些帮着王娡姐妹说话的家伙,刘彻一个都不想放过。 现在可是冬天! 冬主肃杀,是个杀人的季节! “诺!”晁错闻言立刻拜服。 这就是晁错的优点了。 不怕事,更不怕死,只要接受命令,没有他不敢下手的对象!(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七十七节 酒的问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摆平了周亚夫,刘彻就施施然的带着陈阿娇回了趟馆陶府邸。⊙ 馆陶还是很有用的! 特别是在对窦太后的时候,她的影响力几乎是核弹级别的。 而刘彻也不怕馆陶不肯出手。 这位贪婪的汉室太长公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捞钱的机会。 盐铁官营的利润是如此的大,馆陶岂会错过? 更何况,馆陶还是很讲义气的。 当初,邓通被先帝逮着,关进廷尉大牢里,将其家产全部没收,满朝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向邓通伸出援手。 但馆陶却念及往日与邓通的交情(主要是生意上的交情),派人送去了数十万钱的赏赐,希望能让邓通起码在牢里好过一点。 甚至还在窦太后面前为邓通说了许多好话,使得窦太后下令,让廷尉释放邓通。 可哪成想,先帝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狠! 太后的面子,先帝违逆不了。 但他却拐着弯,抓住了邓通的一个痛脚:邓通垮台后,有司查办其贪污、挪用之罪,将其家产数万万钱全部充公。 等邓通被窦太后放出来后,先帝宣布,邓通被没收的那些家产,尚不足以抵充他贪污、挪用产生的亏空。 根据先帝的计算,邓通至少还欠朝廷数万万钱! 于是,先帝派了一个官吏,日夜跟在邓通身边。 馆陶派人送钱过来,前脚馆陶的使者刚走,后脚。那位官吏就跳出来,将馆陶赏赐给邓通的钱抢走。 理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馆陶送了十几次。邓通就被抢了十几次。 抢到后来,馆陶也没有办法了,于是,命令下人,只送邓通衣服和食物。 然而,就是这样,先帝派去的那位官吏,依然照抢不误。 可怜的邓通就是这样被活活饿死? 作为曾经的汉室首富,能与吴王刘濞平分天下铸钱市场的巨头。哪怕就是去乞讨,恐怕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但从这个事情上就能看出,馆陶这个人虽然有着很多缺点,但绝对念旧,而且够义气。 反正,前世今生,刘彻就没听说过馆陶长公主有过收了钱不办事的污点。 果然,馆陶在听了刘彻的来意后,立刻就拍着胸膛答应了下来。 盐铁的利润。馆陶当然知道有多大。 当年邓通不过是铸钱,就攒下了数万万钱的家产。 而盐铁的利润还在铸钱之上,毕竟,人可以不花钱。但却不能不吃盐。 而只要天子侄子兼女婿拿到了盐铁官营的权力,那么,她馆陶肯定也能分一杯羹——这么多年来。刘家少府的墙脚挖的最爽利的就是馆陶了。 得到了馆陶的承诺后,刘彻就知道。窦太后那边已经说服了一半。 窦太后对馆陶的宠溺,可是超越想象的。 刘彻就记得清楚。前世窦太后驾崩后,遗诏将整个东宫的财富与宝物全部留给馆陶, 可惜,那笔巨额财产,最终全部便宜了小猪和他身边的近臣。 单单是一个司马相如,写一篇长门赋的润笔费就是一千金…… 从馆陶家里回宫后,刘彻屁股还没做热,王道就过来通秉:“陛下,廷尉有要事求见……” “要事?”刘彻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事情?” 王道将一张奏疏递给刘彻,道:“这是廷尉的上疏,请陛下过目……” 刘彻接过来一看,随即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朕还当什么事情呢?去告诉廷尉,此等小事,以后就不要上报了……” 王道点点头,就要下去回告赵禹。 刘彻却忽然叫住他:“等等……去把廷尉请来罢……” 刘彻捏着那纸奏疏,心中也是叹了口气,微微有些懊悔和自责。 赵禹上报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具体怎么理解,可能各个时期有各个时期的见解。 刘彻也是心急盐铁官营的事情,最开始一时没转过弯来,用了后世的思维去理解。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就要出洋相了。 赵禹上报的事情,是廷尉衙门发现,最近一个多月,关中各县许多地方都打着昏礼等喜庆的名目,公然聚众饮酒。 有人甚至一月之内娶了两个小妾,为的是能与人一起饮酒。 这事情放在后世,真是小问题。 中国的酒桌文化源远流长,许多事情甚至就是必须上了酒桌才能谈。 甚至,各个城市的酒吧,常常就是通宵达旦,无数男女买醉于其中。 只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 这却是了不得的大问题! 首先在政治上,民间饮酒之风兴盛的话,很容易就让联想到殷商灭亡前,朝歌城里的酒诰之声。 自周以来,普遍的舆论认为,殷商之亡,除了纣王这个背锅侠外,就是其国内酗酒成风。 周代的乡饮酒礼,就是针对殷商灭亡的这个原因,而设计出来引导民间树立正确的饮酒价值观的。 其次,酗酒的社会,在工业化以前,绝对是国家的敌人! 甚至就连后世那个已经进入了工业化时代的米帝,也曾经一度禁绝一切酒类贸易与交易。 在没有毒品前,酒精就是对社会危害最大的软性毒品。 像毛子那样能一边灌着伏特加一边敲出一辆辆坦克的民族,人类历史上,除了毛子,还有第二个吗? 除此之外,对汉室这样的农业社会,连粮食安全都存在很大问题的国家,大量的粮食被拿去酿酒,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原谅的罪过。 是以,汉室向来对于酒都是严防死守,甚至于汉律禁绝民间三人以上无故聚饮,地方官对此更是穷追猛打,将抓酒当成了一个创收项目。 但,刘彻前不久下诏,在这条禁令放开了一个口子。 昏礼,因其重要性和对民众的意义而被允许可以光明正大的聚集饮酒,且地方官不得干涉。 这本是一个好政策。 但奈何,人类永远无法抵挡酒精的诱惑。 尤其是关中人,酒简直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各个阶级都嗜酒如命,以至于汉室军队出征,犒赏酒肉成了能激发士气的手段。 如今,这些家伙抓着刘彻开的这个口子,开启了饮酒的时代。 不管是对治安还是社会秩序仰或者政治上,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妈蛋,中国电信能干点人事吗?断了哥三天网络了~~~~~ 第四百七十八节 引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这是七月以来,关中各县上报廷尉的酒后斗殴与械斗事件……”廷尉赵禹跪着呈上一堆文书公函与报告。↖ 刘彻接过来,略微扫了扫。 好家伙! 果然不愧是三秦子弟,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这些家伙就干出了至少三百起的酒后斗殴事件,其中有十几起最后变成了械斗。 在汉室械斗可不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关中! 在关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军人,家里的墙壁上挂的最多的不是锄头、农具而是弓箭、长剑乃至于长刀。 某些比较发达的村落,甚至储备了甲胄和弩机、长戟等大威力武器。 自商君变法以来,关中就是全民皆兵! 就连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有战斗力! 所以,关中的械斗比起关东的农村的械斗,那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 关东的械斗,也就死几个人。 但关中人要是上头了,那就不是死几个人的问题,随时都有可能酿成一场无法收拾的动乱。 好在,不管是秦代还是汉室,对于关中人的脾气和个性都很了解。 汉室的驻军遍及关中各地,关中各县的县城也都有郡兵组织的存在。 所以,这些械斗都被及时制止,并未酿成大规模的惨剧。 然而,即使如此,过去四个月,关中还是有数十人死于械斗,上百人重伤致残。 至于轻伤者根本无法统计! 刘彻看完这些报告,揉了揉太阳穴。 只能说。关中人不仅外斗厉害,内斗也同样是行家里手。 “廷尉有什么意见吗?”刘彻看向赵禹询问。面对这个事情,刘彻就完全是外行了。 毕竟。这种民政系统的问题,只有亲民官才有经验怎么处置,外行人若是一拍脑袋就下令,恐怕结果会比不下令更糟糕。 这样的例子,三世为人,刘彻见过太多太多了。 而廷尉衙门无疑是这种事情上的专家。 赵禹闻言,连忙再次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当然也顺便腹诽了下刘彻这个天子。 在赵禹看来,一切都是天子七月那道下发给天下郡县千石以上官员的训令闹出来的。 关东还好。训令内容基本只有县令、县尉知晓,至于民间,本着‘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的愚民政策,没有人会主动告诉百姓,也就只有跟官府走的近的地主豪强知晓具体内容。 但关中就不同了。 关中这地面上龙蛇混杂,三教九流聚于一处。 连未央宫和长乐宫发生的事情,假如天子不下封口令,第二天就可能传到全长安都是。 所以。现在,基本上整个关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天子准许大家可以在昏礼这样的喜庆场合饮酒聚会。 而关中人对酒的热爱与追求,几乎是无法阻拦的! 秦与汉。都对民间私自酿酒和饮酒坚决予以管控。 但问题是,效果很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因为官府管控和严格限制酿酒。导致酒的价格居高不下,反而给了很多地主豪强商贾酿酒售卖的动力。 反正。现在汉室对关津放松,除了进出函谷关查的比较严外。其他时候,官府实际上是不管来来往往的商贾的。 这样一来,民间禁酒是越禁越酿。 甚至于,就连官府自己都参与到了酒类贸易的生态链里面。 原因很简单,很多衙门就是靠着抓酒来搞创收的。 要是辖下没有人违禁酿酒饮酒,他们去哪里创收? 之前的严格管控与限制,最多不过是让百姓不敢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但别人邻居哥几个半夜偷偷凑一桌,谁管的了? 而天子给聚饮禁令开了个口子后,民间郁积已久的酒类饥渴被全民宣泄出来。 从商君变法以来,关中人已经憋了足足几百年了。 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光明正大的喝个痛快了! 而这样,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只是,赵禹不敢也不能把这些东西都告诉刘彻。 那样,就是打天子的脸了。 甚至,赵禹还不能对刘彻七月下的那个训令提出任何非议或者修改的建议。 这不仅仅关系到朝廷的威严,更关系到天子的神圣性! 天子至高无上,代天牧狩,生而为神,怎么可能会有错?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天子擦屁股,给那道训令打上一些补丁,修修补补,能维持住秩序就可以了。 这也是身为臣子的本职工作。 因此,赵禹思虑片刻后拜道:“回禀陛下,臣愚钝,暂时只能想到两个办法!” “其一,请陛下下令,除娶妻之外,余者娶妾与生子聚饮不合法,令有司禁止!” 刘彻闻言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赵禹接着又道:“另外,请陛下授权给臣,予臣调动郡兵,严查返酒酿酒之不法商贾,同时下诏,禁止民间酿酒!” 刘彻听完想了想,这两个主意都还是挺好的,至少,能刹住目前关中地区愈演愈烈的饮酒之风。 至于以后,效果下降是必然的。 刘彻站起身来,踱了两步。 赵禹的建议当然不错,只是还没直指问题根本。 在刘彻看来,这问题的根本,还是关中人太闲了! 闲的都能有时间酗酒打架了。 秦代的时候,可没见过关中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一念及此,刘彻对赵禹道:“卿所言,皆善,朕准了!” “王道!”刘彻转过头,对王道吩咐:“去将内史田叔、少府令岑迈请来,就说,朕要与他们商议水车推广以及元德二年的关中水利设施修葺之事!” 在刘彻看来,民众其实事需要引导的。 什么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那是笨蛋蠢货加懒鬼的借口。 真正的强大国家,从来都是善于引导民间行为与舆论为政策铺路的。 像秦代,奋七世之余烈,自商君后百余年,全国上下拧成一条绳,向着一个目标努力,终于扫平六国,宇内称霸。 刘彻不奢求他治下的汉室能有秦代那样的凝聚力。 只要能做到秦王朝一半的动员力与组织力,那扫平匈奴,鲸吞东亚,雄霸亚洲也就不是梦了! 而怎样才能动员和引导民众? 当然是做民众希望的事情。 给予民众利益,让他们享受到国家发展的红利。 秦代是靠着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做到的这一点。 汉室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那么玩,自然,就只能在民生上下力气了。 修葺水利设施、兴建水车,推广新型耕作方式,刘彻相信,这些组合拳下去,绝大多数老百姓估计没空再去喝得烂醉如泥了,再喝得烂醉如泥的,也肯定不是农民。(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七十九节 来自印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岑迈与田叔来了以后,刘彻就将早就已经与他们商议好的一些事情布置下去。●⌒ 这些事情因为开始都只会在上林苑中进行,所以并不需要上朝议与大臣们商量,刘彻只要下令就可以了。 只是,这投资规模有些大。 汉室的上林苑,周回三百里,地跨长安、咸阳、周至、户、蓝田五县,霸浐泾渭丰镐牢僪八条河流穿搜其间,除却皇室的园林,皇帝的狩猎场以及行宫、少府衙门的各种作坊外。 上林苑剩余的土地,在过去五十年大半已经被租佃给了关中的失地农民。 目前,依靠上林苑生存的农民就已经接近十万之多! 在未来,这个数字随着土地兼并加剧不断增加。 至小猪朝元封四年,因为关东大灾,超过百万灾民聚集函谷关外,其中没有户籍的超过四十万! 天下震动! 本来,任何朝代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灾民流离失所的事件,老百姓们肯定就要揭竿而起了。 但,那次事件对汉室的影响并不大。 上林苑张开大嘴,一口将大部分灾民给安置了下来。 可以想象,倘若没有上林苑,那时的汉室会遭遇多大的危机! 毫不夸张的说,在整个西汉历史上,上林苑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它既是皇帝的游乐场,也是破产农民最后的庇护所,更是灾难来临时的紧急调节阀门,更是军队的练兵场。 同时。它在平时还是汉室皇帝内库收入来源的重要一环。 不算少府其他作坊的产出,仅仅是上林苑中的假田租赋。去年少府就收了差不多价值数千万钱的财帛! 有得到,自然就有付出。 实际上。上林苑能在养活那么失地农民,给予其休养生息,重头再来的机会的同时,还能养活少府庞大工匠队伍,靠的就是刘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巨大投入。 整个上林苑所有的水利设施以及灌溉渠道甚至百姓暂住的屋舍等等,全部是少府自掏腰包在维持。 换句话说,这上林苑的水车,自然也是刘彻掏腰包来安装了。 这也是常理。 毕竟。整个上林苑,实际上就是刘彻自己的私人庄园。 那些百姓,实际上也是刘彻的佃户。 即使是民间,地主的土地上修建水利设施,不也是地主自己做主力,佃农们最多打个下手? 作为皇帝,总不能比民间的土财主还小气吧? 只是,这上林苑太大了! 算上没有租给佃农的皇家庄园和少府自己掌握的农庄,岑迈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起码也要在上林苑铺设上千架水车,才能勉强满足整个上林苑的灌溉需求。 而现在一架水车不算人工,仅仅是成本,就已经高达数千钱。 这一下子在上林苑砸进几千万钱。哪怕是财大气粗的少府,也一时间有些肉疼。 因此,岑迈想了想。就拜道:“陛下,今岁上林苑的田租。是不是可以全额收取了?” 老刘家的天子,打从高皇帝开始。就喜欢在上林苑施恩。 在名义上,上林苑的假田租赋基本上差不多是三成左右。 但实际上,刘氏天子们常常借口各种理由减免上林苑的佃农的田租,逢年过节,天子更有赏赐,若遇上立后立储新君即位这样的喜庆时候,上林苑的佃农们到了年底一算账,甚至会发现,他们实际上支出的租税仅仅比获得的赏赐多一点点…… 在汉室的前期,尤其是文景之治的时候,这样的情况屡屡发生。 少府收取的假田租税,实际上是左手倒右手,然后皇帝还私人补贴一些还给佃农。 而刘彻即位这一年来,单单是撒给上林苑佃农尤其是原先思贤苑中的佃农的钱,加起来已经超过了这些佃农去年交给少府的租税…… 依靠类似这样的手段,刘氏天子牢牢掌握住了关中。 不知道多少破产的农民,因为上林苑的存在而浴火重生,重新再来。 只是相对的,少府的损失就有些多了。 如今刘彻要推广水车,拿上林苑当示范典型,岑迈当然会觉得不甘心了。 刘彻摆摆手,道:“少府令不用担心……” 岑迈抬起头,只见天子笑呵呵的说着:“羊毛最终还是出在羊身上,卿等到今年年底,就会知道,这笔钱支出的会有多么划算!” 这是必然的! 水车的应用,肯定将使得今年上林苑的粟米大丰收,甚至出现跳跃式的增长。 刘彻估计,仅仅只是增加的部分就足以弥补今次开支了! 你要知道,上林苑中除了大量被租佃给失地农民的土地外,还有大片大片的属于少府的土地。 这些土地由少府组织刑徒耕种,成本几乎等于无。 而产出的收获,却全部进了少府的府库。 更何况…… 刘彻看向岑迈,道:“便是没有这一点,朕也会同样坚决而毫不犹豫的在上林苑广造水车!” 刘彻盯着岑迈,一字一句的的道:“卿记住了,国家行为,不需要盈利,也不需要考虑投入!” 在明面上水车只是一个便民工程。 但实际上,刘彻知道,水车一旦推广到全天下,那它的影响将是核弹级别的。 首先,水车能将许多干旱的盐碱地变成丰收的上田,甚至许多原本可能要休耕以恢复地力的土地不再需要休耕,可以继续耕种。 这释放出来的生产力和增加的粮食产量,起码能养活几百万人! 其次,伴随水车的推广。汉室政权的影响力和威望也将进一步深入民间的乡、亭、里,对民众的生活生产产生实实在在的影响。 即使只是为了这种影响力。刘彻就是当裤子也要把这个事情推广下去。 再则,水车的推广。必然会培养起一大群熟练的木工,催化一大群高阶技工的成长。 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没有什么比技术工人更能推进技术的革新和科技的进步的。 有了这么多好处,别说水车的投入并不大,就算是为此要使得汉室勒紧裤腰带来推广,刘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当秦之时,郑国渠工程可以说几乎耗干了秦的国力,但那又怎样,郑国渠一凿通。秦国统一天下的趋势就不可阻挡了! 又如后世的重工业,完全就是个投入巨大,却随时可能亏本的产业。 但那又怎样? 真正的大国,哪一个不是拿着钱当纸一样的往重工业上烧? 对国家这样的单位来说,亏本? 只要能促进社会发展,提高生产力和国力,就算卖掉最后一件裹身的衣服,那也是值得的! 岑迈看着刘彻严肃的样子,连忙恭身拜道:“陛下圣明。臣愚昧,请陛下恕臣不明圣意之罪!” 话虽然说的惶恐,但实际上,岑迈心里却跟吃了蜜糖一样的甜。 作为少府令。岑迈又岂会不知秦代郑国渠的故事,又怎会看不出水车的潜力和威力? 他先前的提议,其实。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退路而已。 不然,这万一今年年底考绩。少府的成绩大踏步的后退,他拿什么跟满朝文武交代? 岑迈可还打着致仕后混个特进元老的待遇呢! 有了天子的背书。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这也怪不得他! 毕竟,老刘家卖队友的先例太多太多了! 刘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岑迈的能力,刘彻还是信得过的。 在前世,周亚夫罢相后,面临无人可用的先帝矮子个拔将军,选了岑迈当御史大夫,他也干得不赖,只是年纪大了,最后不得不告老。 更关键的是,前世的记忆告诉刘彻,岑迈此人执掌汉室少府十几年,基本没出个岔子,任何皇帝布置的任务,他都很好的完成了。 这一点,比起岑迈之后的几个继任少府,真真是甩开了八条街! 但凡后面几个给力一点,小猪也不会去弄大司农和水衡都尉的马甲。 刘彻转向,看向内史田叔。 刘彻略微有些歉意的道:“这次又要麻烦田公了!” 田叔连忙拜道:“陛下尽管放心,老臣虽老,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臣这身子,还是能为陛下效死几年的……” 作为汉室九卿中年纪最大的一位,田叔如今关心的事情不多。 什么身后名啊死后哀啊,对他这样经历过生生死死的老臣来说也不重要。 他真正关心的,还是这个天下,这个社稷。 作为汉室目前唯一一个经历过秦末战乱、高帝、吕后、太宗、仁宗时代的大臣,田叔比所有人都更爱现在的这个汉室政权,比所有人都希望现在的汉室能永久的统治下去。 秦末战乱的人间地狱,每一个经历过它的人,都绝对不愿意它再次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刘彻闻言很高兴的点点头,对于田叔,刘彻是放一万个心的。 这位汉室如今最有名望的大臣出任内史后,凭借着老辣的经验和敏锐的眼光,将整个内史衙门都拧成了一条绳子。 有田叔在,刘彻就不怕水车在关中的推广会发生任何问题。 只是,这位老臣确实年纪大了。 刘彻也不能让他太过劳累,万一累死在岗位上,那刘氏的脸面就不好看了。 所以,刘彻已经开始打算,水车之事后,就让田叔颐养天年,当然,一个特进元老的待遇是少不得的。 …………………………………………………… 江都国国都广陵城。 江都王刘阏最近收到了两件特殊的礼物。 这两件礼物是两个精巧的盒子,这两个盒子,做工精细。雕刻的纹路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格。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盒子是用黄金和白银捶打出来的。 这表明。这绝对不是中国之物! 甚至不可能是已知文明世界的产物! 因为,刘阏已知的世界中。不管是中国还是匈奴,无论南越还是西南夷,都不存在这样风格的器皿。 刘阏在醒悟到这一点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皇帝大兄对这些未知世界的产物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 “这两个裂瓣纹银盒到底来自哪里呢?”带着这样的疑问,刘阏命人找来了给他进献这两个宝物的广陵豪强。 据这两个豪强描述,这两个盒子来自于南方。 在江都,南方代之的除了南越国外,没有别人。 但刘阏不相信。这两个盒子是南越的产物。 且不说这两个盒子上的做工风格与技术,根本就不是南越所有。 单单是盒盖上的用白银装饰成的花瓣,以南越人的性子,绝对不会如此奢侈! 要知道,中国本身产银稀少,在如今,白银甚至比黄金还要贵重! 南越人若得到了白银,恐怕也没什么闲工夫将之加工成类似这样的盒子上的花瓣,而是立刻出手。换了钱财。 所以,刘阏断定,这不是南越人的艺术品,而是来自更遥远的未知世界。 于是。刘阏在一月前,派出了密探,由那两位豪强的下人带着前往南越国。去追查这两个盒子的来源。 今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前去南越国查访的密探不止找到了这两个盒子的货主。还将他带到了广陵城来。 刘阏非常高兴,有了这个功劳。皇帝大兄应该会高兴,这样,寡人应该可以回趟长安了吧? 老实说,刘阏在江都呆的不是很适应。 这里的气候、饮食、语言乃至于风俗习惯,都让刘阏很难适应。 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南方的美人温婉可人。 所以,刘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江都,回到中原,最好靠近长安的地方。 只是,短期内,这个梦想不太可能。 想到这里,刘阏也难免长叹一声。 这时候,刘阏身边的贴身宦官过来禀报:“回禀大王,奴婢已经差不多问清楚了那位异域商人来自哪里了……” 刘阏今天已经见过了那位被带回来的商人,然后吓了一大跳,几乎以为对方是传说中的鬼神。 直到有人告诉他,此人其实只是肤色比较深一些,但还是血肉之躯,他才安心了下来。 只是,语言不通,交流全靠手势,刘阏也没办法与之沟通,最后,只能是将这个沟通的任何交给他的亲信宦官和那几个被派出去查访的密探。 “说说看……”刘彻拿着那两个盒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禀大王,据那位异域商人所说,其来自远中国数万里的一个国度,他乃是跨海而来,一路历经千辛万苦,耗费数月之工,循着其国先辈口口相传下来的路径,才到达南越……”那宦官恭身答道:“还有就是,大王的这两个宝物,也非此人国中所产,据其所云,乃是来自于去其国遥远道路的一个大国所产……” 刘阏皱了皱眉头,问道:“那此人所来的国家与这两个盒子所产的国家,名字是什么?问清楚了没有?” “回禀大王,已经问清楚了,此人所来的国度,音译成汉话,大抵应当念做‘身毒’至于这两个宝物所产的国度,音译的话,大概是‘安西’罢……” 刘阏闻言确实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样,立刻就站起身来,看着那宦官,瞳孔猛然放大,问道:“你确定此人来的地方叫‘身毒’?” “奴婢哪敢欺瞒大王,确实如此!”那宦官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叩首道:“奴婢对大王的忠诚,上帝可鉴啊!请大王明察!” 刘阏却已经没有功夫理会他了。 此时的刘阏,只感觉呼吸急促,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跟在皇帝兄长身边,刘阏可不止一次听皇帝兄长念叨过身毒、印度之名。 更不止一次听皇帝兄长私下说:身毒、印度者,中国天赐之地也,若能据其地,则汉室社稷万年可期! 如今,一个活着的身毒人居然来到广陵! 这让刘阏感觉自己都快要幸福的晕过去了。 若将此人带去长安,呈献君前,必可让龙颜大悦,虽然可能给自己换个封国什么的皇帝兄长为其大计考虑不会做,但凭借这个功劳,他在长安多留几月,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来人!”刘阏立刻大声喊道:“传丞相、内史、中尉,速来见寡人,寡人要上疏天子,请朝长安!献祥瑞!” 假如来自身毒的人与消息都还不算祥瑞的话,刘阏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兄长眼中算祥瑞了。 一时间,整个广陵城一片鸡飞狗跳。 就国不足一年的大王要入京朝请了? 这对江都这个新生的封国来说,可是最大的大事! 经历过吴楚之乱后,江都国辖下的两郡三十二城,生产与秩序受到了极大的破坏,不知道多少豪强在战争中破家灭门,大量的财富被来自长安的汉军作为战利品带回了中原。 因此,江都国的各个阶级对刘阏这位大王的到来是举四肢欢迎的。 谁叫这位大王素与今上亲厚,又是骨肉手足,刘阏的到来,可谓是给江都辖下的各个阶级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大家都知道,这下子抱上大腿了! 别的不说,当今天子为了照顾自己的同胞手足,骨肉兄弟,总得给江都一点政策红利吧? 而刘阏就国后也确实如此,汉室中央给江都国许多政策便利,还减免了一年的赋税和徭役。 更关键的是,因此带来的影响,让江都境内的百姓都吃下了定心丸,不用再担心朝廷秋后算账了。 而大王就国后入朝朝觐天子,自然也就不仅仅是刘阏一个人的事情了。 整个江都国上上下下,都希冀着大王能从长安带回更多的政策和更多的扶持。 于是,虽然请求朝觐的奏疏刚刚发出,但全国上下,却都已经动员起来了,无数人蜂拥而至,带着种种目的来求见刘阏。(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四百八十节 布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几天以后,刘彻收到了来自广陵的刘阏奏疏。◎ “印度?”刘彻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有些怀疑,刘阏找到的那个商人是否真的来自印度。 虽然海上丝绸之路,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断断续续的将许多来自南亚、西亚乃至于欧罗巴的造物带来中国的沿海地区。 后世的许多考古发现也证明了,齐鲁及吴越一带的许多贵族墓葬中都有着明显来自域外的陪葬品,譬如随刘阏奏疏一齐抵达刘彻面前的那两个所谓的‘裂瓣纹银盒’。 在后世的博物馆里就不止陈列过一两个。 早在战国的墓葬中,这种来自波斯帝国的艺术品就已经出现过了。 但问题在于……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刘彻低着头沉吟:“印度都只是一个地理名词,而非国家名词啊……” 印度,或者说后世的三哥与小巴所在南亚次大陆,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来没有统一在一起过。 后世的人类历史上之所以能有印度这个国家,三哥们应该感谢英国人,错非英国人的到来,他们一万年也别想组成一个统一的国家! 而在现在的话…… 刘彻靠在榻上摇了摇头。 印度的历史别说是他了,就是换个专门研究印度史的专家,也根本说不清楚现在印度的格局。 刘彻也只是靠着隐约的记忆猜测,大抵这个时候,印度境内已经出现了佛教。 另外。被匈奴人赶去中亚的月氏人,现在应该已经开启他们殖民印度。建立贵霜王朝的时代。 说起来,也是搞笑。月氏人这个丧家犬,被匈奴的老上单于杀的狼狈逃亡的部族,西迁中亚阿姆河不过三十年,居然就已经拥有了能殖民印度的实力,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此时的印度次大陆,基本上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至于到底散到什么地步,刘彻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后世的史学家也都公认,隋唐以前的印度历史,基本是靠猜。直到唐玄奘游历印度而归,才给印度留下了第一手信史。 在那之前,印度的历史基本跟神话传说没有区别。 以至于后世有人说:没有玄奘、法显,等人的著作,重建(印度史)是完全不可能的。 是以,刘彻很清楚,所谓的‘身毒’‘天竺’等古印度称呼,实际上是古代中国及周边地区强加在印度人自己身上的名称,至于印度人自己? 就好比后世的非洲。大大小小无数个政权林立,你要跑过去问黑叔叔是哪国人,他会告诉你他是非洲国人? 笑话! 十之**,那个商人应该是来自印度附近。譬如印尼、马来西亚等地漂流而来的。 为了自抬身价而唬弄出的所谓‘身毒’身份。 毕竟,在猴子的眼中,个头足够大。而且口口相传的‘身毒’应该是个强大的国度了。 当然,这只是个猜测。 而且也不重要。 相比起这个不明身份的商人信口胡扯的所谓‘身毒消息’。刘彻更愿意相信临邛的程郑婴与卓王孙派向滇国,前去打通印度消息渠道的商贾。 只是…… 刘彻想了想。还是提笔在刘阏的奏疏上写下一个‘可’字,批准了刘阏朝见的请求。 “这个‘印度人’,无论真假,对朕都有些用处……”刘彻沉吟着想道。 什么用处? 当然是夸大印度的富饶! 不管此人是真是假,刘彻也一定会让他在汉室的高层面前大吹特吹印度的富饶与财富。 模板,刘彻都已经帮对方找好了,就是后世那本刺激得欧罗巴人冒着生命危险横渡大洋,开拓新世界的《马可波罗游记》。 印度必须是一个流着黄金与蜂蜜的乐土。 什么稻米一年四熟,神庙的地板用黄金铺成,国王用牛奶洗澡,能吹的都吹上,反正也不用上税。 再通过高层影响整个汉室的所有阶级,通过舆论宣传,在全体国民心中留下印度是全世界财富的集中地,生活在哪里的人,从来不用为了生活操心的王道乐土。 这样一来,刘彻敢打赌,不需要他鼓噪,整个汉室的所有阶级都会全力向西,支持他的殖民政策! 在中国的历史上,版图自汉以后一直没能向殷商西周时期一样得到扩充,并不是中国人一下子就爱好和平了,而是,整个中国周围,所有适合中国人居住和生存的土地都已经纳入了中国的版图。 即使是不适合耕种的草原戈壁,小猪统治时期,也咬着牙齿过去尝试了一番,修筑了轮台城,开启了屯垦移民之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可最终结果证明,茫茫大草原,确实不适合农耕文明! 即使如此,汉室也没有放弃轮台这个桥头堡。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围已经没有适合中国人生存和繁衍的土地了。 谁特么还傻兮兮的硬着头皮对外扩张? 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去占领那些完全不适合汉人生活生产的不毛之地? 这么干的皇帝,不是自己傻x了,就是臣子们傻x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愿意干亏本的买卖! 而有了印度这个念想,有了印度这么个理想国的存在。 草原就不再是无利可图之地。 只要能够速胜匈奴,在十年能解决匈奴人的威胁,或将之击败,逼迫其西迁,或将之肢解成几个或者十几个单于庭。 那么,自信心达到巅峰的汉室,必然会踏上向印度殖民的道路。 而只要到了印度,刘彻相信,没有人会愿意放弃殖民那个流着牛奶与蜜糖的天赐圣地的机会。 “历史上,雅利安人、月氏人、绿绿、英国人,甚至就连西藏的喇嘛们也曾经殖民过印度……”刘彻在心里想着:“这和尚摸得,贫道自然也摸得!” 更美妙的是,印度本土的宗教不管是印度教还是佛教,都是适合外来殖民者殖民的绝好宗教,是一等一的愚民之教。 佛教还好一些,起码有着一定的先进性。 而印度教…… 刘彻吞了吞口水。 整个印度教在本质上就是一个为了殖民者量身设计的宗教! 历史上唐代的王玄策单枪匹马,不过从吐蕃人哪里借了三千兵马,就几乎横扫整个印度,灭国无数……(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开始每天保底三更~~~~~~ 第四百八十一节 商税的顾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放下刘阏的奏疏,刘彻站起来,对着旁边的王道吩咐一声:“朕要去上林苑看看,准备一下……”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下。●⌒ 半个时辰后,刘彻的天子御驾自未央宫东阙而出,沿着御道,朝上林苑而去。 不得不提的是,在整个西汉,长安城里都有一条专门供皇帝出行专用的御道,而且皇帝也会常常沿着这条御道出宫,前往上林苑或者自己的陵寝所在。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条御道在平时,百姓也能行走。 史记中就记载了太宗孝文皇帝某次出巡,一个行走在御道上的行人发现天子马车,连忙躲进桥洞下面,结果还是惊了御驾车马的故事。 历史上,后来小猪朝有名的幸臣江充出任水衡都尉后,也一度是靠着专门抓捕那些擅自行走御道的路人、权贵来充当政绩,收缴罚款,后来江充居然抓到了小猪的太子刘据身上,由是埋下巫蛊之祸的导火索。 这些都说明,在西汉前中期,所谓的御道,在皇帝没出行的时候,路人与权贵只要胆子够大也是能走上一走的。 而刘彻即位后,觉得为了自己个人偶尔的出行,就专门在长安乃至于关中开辟所谓御道,劳民伤财不说,关键还无法禁止其他人平时逾越。 这就有些蛋疼了。 于是思虑再三后下诏规定,除天子出行之时,御道平时也面向公众开放‘毋有所禁’。 而这条诏令的依据则是。御道这玩意啊,是惠帝所修。惠帝上不能奉宗庙,下不能佐社稷。关键他修的这条御道,还穿过了高庙,不孝啊!朕岂可因惠帝之错而一错再错? 这倒是个好说辞,也没人能非议。 毕竟,这条御道就是修建它的惠帝,也一度忐忑不安,多次告罪于高庙。 后来还是叔孙通想了个折衷的办法,给刘邦在长陵和沛地再立两个原庙,才让惠帝勉强接受。 所以。如今刘彻出行,多了一个程序:清道。 每次出行前,会有一队骑士先行一路前往目的地,晓谕沿途百姓,天子出行了,赶紧让开。 至于会不会有阴谋家暗地里就此埋伏刺杀什么的? 这又不是博浪沙! 在关中这个大本营,刘彻根本不怕任何刺杀。 在关中也不会有反刘的政治势力生存的土壤。 反正刘氏数十年乃至于之后百余年,从未有过任何刺杀天子的行为发生。 况且,天子车驾出巡。安全本身就有保障,单单是随行护卫与军队就多达数百,御驾撵车更是做足了安全保障工作,除了床子弩和大黄弩能穿透御驾马车的防御外。其他武器皆不能损其分毫。 真要有人拿了床子弩或者大黄弩行刺,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长安都已经落到敌人手里了! 那就不是行刺,而是改朝换代了! 所以。这些方面刘彻都不担心。 唯一的问题是,诏令下达后。御道不再专属皇帝一人,许多百姓都有事没事就爱往御道上凑。沾沾天子气,这样一来这御道就变得跟其他道路一样,遇到雨天难免有些泥泞。 不过,这也让刘彻抓住机会,在内史衙门下新设了一个城管司,专门负责清理长安道路和闾里的垃圾,清洁城市卫生。 早在当太子的时候,刘彻就已经在谋划这么做了。 实在是长安的商业太发达了。 而发达的商业也导致了长安城市的两级分化。 尚冠里及其周边闾里等靠近戚里和未央、长乐两宫的闾里,属于长安的曼哈顿、王府井,居民非富即贵,庭院深深,阁楼亭榭,美轮美奂,而居住在长安各市及城区边缘的,则是典型的贫民窟,居所破旧不说,各种生活垃圾更是堆积如山,长久才会清理一次。 而这些贫民窟,无疑是各种细菌与病菌的滋生温床。 不清理一下,刘彻睡觉都会做噩梦。 而城管司的建立,算是了却了刘彻这个担忧。 而且城管司还能解决一大批长安底层百姓的就业问题。 清理垃圾、打扫街道、清扫渭河淤泥这些工作,除了最底层的百姓外,不会有人愿意去干。 而偏偏,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人力。 至于清理出来的各种生活垃圾,尤其是渭河的淤泥以及各种人畜粪便,则全部被送去了上林苑,作为土化肥的原料或者干脆就直接作为肥料使用。 更秒的是,城管司成立后,将全长安的卫生和道理环境都搞的焕然一新,受到了朝野称赞,甚至,连刘彻偷偷的打着城管司的名义,在长安九市和花街柳巷中加征了商税,都没人在意。 “可惜……”想着这个刘彻也叹了口气:“如今的商税,还未达到吕后时一半的标准……” 说起来,后来小猪搞的告緍什么的,其实也是捡的吕后的牙慧。 吕后时期颁布的律令尤其是市律和商律,几乎无所不包,商人不管卖什么,都要给朝廷上税。譬如开矿,要按照产量以石上税,卖东西,按照所卖货物的最终成交价上税。 可惜啊! 诸侯大臣共灭诸吕后,这些吕后制定的律法除了户律和少数律令外,余者尽皆被废。 时至今日,就算刘彻想恢复,也要小心翼翼。 这也是人类政治斗争的传统。 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不论他先前推行的政策是好是坏,一律要被泼上脏水,极力污化。 仿佛那个失败者天生就是个脚底流脓,嘴角长疮,连走过的路都污秽不已的大魔头。 秦与吕后,就是这样的证明。 而后世欧罗巴的元首,也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天朝、米帝和毛子,类似的例子也数都数不清。 这大抵是人类的通性罢,对于自己的敌人,尤其是内部的敌人,一旦打倒,就必然严防死守,防止有朝一日,会被秋后算账。 因此,刘彻深知,就算他将来真的恢复了吕后时的商税律法,恐怕也要换个马甲,换个名目来干了。 这么想着,御驾就已然到达了上林苑。(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等下还有一更! ps:最近看书,发现吕雉真是个人才啊!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在经济方面,吕后都是人杰了! 她颁布的商律详细到了开矿的商人,要按照铁矿、铜矿以及金矿、银矿的不同而征缴不同税率,而市集的商品贸易则按照营业额来收税,我都有点怀疑,吕后是不是穿越者了。 不过然并卵,吕后一死,诸吕授首,一切都被推到在地…… 第四百八十二节 视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进了上林苑,刘彻先去了墨苑视察。∈↗ 如今,刘彻交给墨苑的墨者们,主要是三个方面的要求。 一是土化肥的批量生产与工艺改进。 二是与少府农稷官们合作的新型犁具和农具的研发。 三则是水利锻压系统。 重中之重,还是水利锻压系统。 因此刘彻一到墨苑,就直接让杨毅带着自己去视察水力锻压技术的开发部门,了解了一下目前的进度。 现在,水力锻压的技术储备基本上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在轮轴发明后,实际上水利锻压技术的难点就已经变成了怎么将其功率最大化。 刘彻看过墨者们最新制造的一个水力锻压机后,非常满意。 这个水利锻压机,大抵与后世的水碓差不多。 与水车不同,它将水车的卧式变为立式轮排,由一个大水轮驱动其他数个小水轮,再辅以一定的人力脚踏,利用回转运动来带动上下摆动输出动力。 现在这个原始的水力锻压机,已经能进行舂米一类的简单工作。 但距离锻压重甲,还有一段不小的路要走。 然而,刘彻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这意味着,汉室的水力锻压系统一下子就走到了东汉末年的水准。 持之以恒的发展下去,两三年内,就可以实现以水利锻压板甲、武器的构思。 即使是现在这样原始的水碓机,在民生方面也有广大的应用前景,单单是舂米这个功能。就能让百姓趋之若与。 稍微改进,更能磨面磨米。 这对于我大吃货帝国而言。简直是功德无量! “现在此物,造价如何?”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旁边的杨毅有些肉疼的禀报:“此物。臣等单单是为了制造,就前后摸索了数月,耗费十余万钱的材料……” 言罢,杨毅指了指那些被堆放在墨苑一个空地上数之不尽的废弃木料与零件。 刘彻看了看,也不仅为墨家这些技术宅而震惊——那是一个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场地,可如今,却堆满了数不清的废弃木料和零件与杂物。 可以想象,墨者们必定是日以继夜的投入到他们最爱的技术研发中。 看着那些废弃物料,刘彻对王道吩咐:“告诉少府令。加大对墨苑的饮食支持力度,要保证所有墨苑的墨者,每日都能喝到鸡汤,吃到牛肉与青菜,时令水果不得断绝,至于冬季,多送热汤与肉糜供给墨苑!” 对墨家的营养,刘彻一直很关心也很注重,到今天为止。刘彻已经是第七次下令增加对墨者的饮食供应级别。 当然了,刘彻也有意这么做,一点点一点点的增加对墨者们的饮食供应等级。 这样才能让墨苑的墨者们知道,天子是很关心也很看重他们的。 诸子百家虽然立场政见不一。但士为知己者死这样的情怀,却全部都有。 刘彻现在这么玩,虽然节操掉了一些。但效果拔群! 闻言,无论杨毅还是其他正在工作的墨者纷纷俯首拜道:“陛下厚遇。臣等感激涕零,必效死以报!” 对重诺守信胜于生命的墨者来说。这样的誓言,几乎是必定会执行的。 诸子百家中,再没有比墨家更注重信誉和守诺的学派了。 就连从墨家分离出来的游侠与农家,也是如此。 刘彻却连忙扶起众人,道:“卿等皆朕国士,不可如此,卿等今日所为之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待这水利锻压机一成,朕将在上林苑立墨翟先贤之像,以障卿等之功,更为墨家正名!” 这话一出,所有墨者皆是激动不已,三呼万岁。 对墨者们来说,还有什么比给自己的所学正名,使墨门回归战国时期显学地位更值得为之奋斗的事情吗? 没有! 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刘彻不仅要给墨翟立雕像,还要给周公立雕像,给孔子、管仲、韩非子、商鞅立雕像! 最终,刘彻要给自己立雕像! 还有什么比个人崇拜与神化自己更能稳固统治的事情吗? 而通过给先贤以及自己立雕像,刘彻不止能将自己摆到一个与先贤们地位齐平甚至更高的位置,更能借此加强汉室民族与文化对外来宗教的抵抗力,尤其是佛教等未来的三大教。 佛家在天朝,自然是没有了牙的老虎,早就被驯化成宠物和吉祥物了。 就连活佛转世都需要人民政府批准。 但在它漫长的在中国的历史上,佛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非慈悲菩萨。 否则,也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灭佛活动了。 至于基友教和另外的绿绿教,虽然它们现在还没诞生。 但,作为穿越者,刘彻却深知它们的厉害和毒害性。 为了防范于未然,还是要尽早斩除所有可能被它们渗透进来的途径和渠道,消除它们对后世子孙的毒害! 假如对佛教,刘彻还能捏着鼻子认可,但其他的两个嘛…… “所有一神教,皆为邪教!”这是刘彻的态度,甚至更激进一点,在刘彻眼中,所有宗教都是邪教! 只是人民不可能离得开宗教的精神慰藉。 所以,目前刘彻也开始着手在古代神话传说的基础上,建立中国的宗教。 当然,刘彻也只打算略微扶持一下这个本土宗教,然后就让它自生自灭。 中国自舜帝绝天地通后,早就已经是政教分离了。 殷商之后,神明与天地的重要性更是让位于宗庙和祖宗。 刘彻才不会脑抽到开历史倒车。 视察完墨苑,刘彻又驱车来到上林苑的各个农庄,视察水车的安装与推广以及冬小麦的试种。 水车,自然是优先在属于皇室的庄园安装。 刘彻一路看过去,上林苑靠近长安部分的十几个皇庄都已经在安装水车了。 而少府的农稷官们则驱使和指导着刑徒在广袤的土地上播种冬小麦。 这也是目前刘彻能给冬小麦推广所做的最大努力了! 民间暂时是抗拒该种小麦的。 也就只有属于皇室的庄园,因为不需要考虑收成和养活家小,只要刘彻一声令下,别说冬小麦了,就是水稻也能给你改种了! 因为有刑徒的缘故,刘彻没有下车,只是让王道过去询问了一下。 大体来说,情况都还算不错,冬小麦也在按照计划稳步播种。 不过,刘彻相信,这样的局面很快就会改变! 因为,第一批用水力研磨后的面粉与其衍生而出的包子馒头饺子什么的,很快就将推向市场。 刘彻相信,我大吃货帝国,绝对会爱上那些美食的。 所以,冬小麦未来,一定会成为与粟米平起平坐的主食。 至于取代粟米? 刘彻没想过这个事情。 粟米作为主食的历史,可是一直延续到了隋唐。 习惯和传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注:东汉中后期,中国就已经出现了最原始的能利用水力锻压技术和杠杆原理舂米的水碓。 第四百八十三节 阅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巡视了一圈皇庄后,刘彻照例前往附近的农庄巡视。+ 这也是他即位后来上林苑的日常了,每次来上林苑,无论是游猎也好,巡查也罢,必然要深入到某个民众居住之地视察一番,询问当地三老。 至于普通的底层百姓? 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皇帝可以通过御史了解基层的情况,可以通过官员了解基层的情况。 甚至皇帝假如实在对基层不放心,还可以派遣大量近侍,以采风和采诗的名义,广下基层,了解民间的情况。 但是,作为政治游戏的潜规则,皇帝一般不能也不会与最底层的百姓直接对话! 上下尊卑,社会等级,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汉室立国至今五六十年,只发生过一次天子直接与来自基层的百姓对话的先例。 这个故事就是著名的‘缇萦救父’。 除此之外,一次也无。 刘彻的车驾,驶过一座桥梁后,就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平原地带。 此时,秋收早已经过去,赋税也都缴纳过了,两个月前还是一片绿色海洋的田地,此刻一片荒芜的景象,道路两侧,田埂之间,就连枯草都没有一根。 坐在撵车中,刘彻听到,有呐喊声和号子声传来。 他掀开车帘,眺望远方。 只见大约三四百米外的田地中,数十个精壮的大汉在两个穿着甲胄的士卒的指挥下,正在操练军阵。练习刀枪剑戟乃至于弓弩射术。 见此情景,刘彻示意车驾暂停。 然后。他下了马车,饶有兴致的隔着田埂。观摩着对面的操演。 在整个汉室中前期‘士非教不得征’的军队建设思想极为浓厚,几乎每一个汉军士卒在入伍前,实际上都已经接受了三年甚至更久的军事技能训练。 一般来说,汉室地方的郡县亭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组织始傅民众进行最基本的军事技能训练,教导男子掌握各种基础的军事常识和技能。 更关键的是,以军国主义立国的汉室政权的基层不缺类似训练百姓的教官。 汉室的常备军,一般是执行两年服役期的。 一年戍边或者在郡县充当郡兵,一年在长安卫戍。 两年的兵役。在汉室除了皇室诸侯王子弟外,几乎没有人能逃避。 就是外戚,也需要象征性的入伍。 这个制度造就了汉室武力的强盛,也造就了基层民间实际上充斥着大量掌握了杀人技巧,能熟练使用各种兵器的强人。 于是游侠儿这个群体应运而生,成为基层政权头疼无比的存在。 而对官僚们来说,更麻烦的是,农民拥有武器,并且掌握军事技能。拥有一定的反抗能力,这就让他们敲竹杠和下黑手的时候,不得不顾忌一二。 要是做的太狠太黑,小老百姓把心一横。半夜摸进该官员家中,杀其全家,也不过掉脑袋而已。 这也算是无权无势的黔首阶级。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能震慑和威慑地主官僚的途径。 对此,刘彻很是欣赏。 虽然说。民间武器泛滥,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各种仇杀和械斗的威胁。 就好比后世米帝人人持枪。遇上个神经病脑残,自己过的不爽,就拿着武器去让别人也不爽。 但汉室与米帝没有可比性。 现在的世界,乃是一个**裸肉弱强食的世界。 百姓持有武器,掌握自卫技能,不仅仅能让官僚地主害怕,还能让侵略者也害怕。 宋明那样,上亿的人口,却被不过几百万的蛮族征服、灭亡,这在汉室,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即使后来的东汉,一部刺史的武力,就能灭国远征。 甚至三国时期,一个割据军阀都能吊打乌恒、鲜卑。 终两汉数百年,外部的威胁,永远无法危机中国本身的核心。 就算是当年如日中天的匈奴帝国,也始终不曾威胁到汉室的根本所在。 刘彻很清楚,想要在这个危机四伏,大鱼吃小鱼的丛林世界生存,汉民族,一定要继续推行目前的国防的政策。 与之相比,那点副作用,几乎等于零。 当然了,汉室的情况,与米帝一样。 老百姓持有武器,但官府持有的武器,比他们,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完全碾压。 而且地主豪强大商贾也广蓄打手和狗腿子。 譬如齐国的大高利贷商人刀间,刘彻就听说,他手下养了一千人的打手,还有数千仆从。 刀间仗此,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动辄取人性命。 而官府却无可奈何,就算有心想管,刀间随手丢出一个替罪羊,就让官府哑口无言。 不过,此人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刘彻已经将刀间这个名字放在了他的陵邑工程第一批移民名单中。 这让刘彻也不禁有些感慨。 后世的米帝,不也出过类似官府不能制,法律管不了的黑道巨擘。 只是米帝的那位,最终被国税局给办了。 而汉室,类似这样地方官和律法都奈何不了的,皇帝就会将之迁徙到关中,削其根本,慢慢料理。 如今的刀间,过去的朱家,未来的郭解,差不多都是这么给汉室解决掉的。 看了一会民兵们的操练,刘彻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试试看,汉室在关中到底能动员起多少预备役和郡兵,以及这股力量在紧急时刻的战斗力如何。 想要证明这一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发布赦令,动员全关总的武装力量,来一次大规模的阅兵。 想了想,刘彻就将这个念头熄灭了。 不是不能这么干。 而是,时机还不成熟。 相关的律法与制度没有健全,贸然行动,只会闹出笑话,甚至洋相。 现在可不比后世,通讯发达,行政命令能自上而下,瞬息抵达每一个行政单元。 况且,贸然组织动员预备役,会让百姓很困惑,甚至闹出乱子。 只是,刘彻转念一想,预备役动不得,郡兵总能调动一下罢? 如今是冬季,正是传统的天子阅兵的季节。 刘彻想了想,对王道道:“去,转告丞相,明日朝会后,朕将前往五帝庙,祭祀天地,乃令关中各县,各烽燧、各营,校尉以上,率其部一半兵马,至渭河之上,朕将亲临以阅,擂鼓点将,以观兵威!” 汉室在关中驻扎了将近十万的常备郡兵,一半就是五万人。 临时调动这五万人,检阅一下,同时也敲打一下,大抵应该是错不了的。 而刘彻更想看到的是,借此机会,提拔几个年轻人,清理一批不合格的军官,同时进一步加强他对军队的控制力。(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把以前写的重新看了一次,整理了一下思路,所以耽搁了,今天欠的2更明天补~ 第四百八十四节 作死的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就是元德二年的第一次常朝。∮, 三公九卿俱坐宣室殿之中。 按照汉室制度,只有三公九卿及享有朝臣身份的官员方能参与常朝。 所谓的朝臣,一般而言,自然是那些虽然不是九卿主官,但却拥有莫大权柄的官员。 譬如过去内史衙门下的备盗贼都尉,因其执掌缉捕关中盗匪打击不法豪强,拥有调动军队的权力,所以在汉初常常列席朝会,是朝臣序列中的一员。 又如最近十来年崛起的给事中、尚书们,因其随侍天子左右,是天子的幕僚团,因此得到了朝臣的身份。 在汉室,朝臣五日一朝天子,讨论国家政策,官员任免以及地方事务。 此刻,朝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大臣们按照传统,向刘彻简单的汇报了来自天下郡国的奏报。 丞相周亚夫则与御史大夫晁错、少府岑迈,将今岁上计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这些事情,其实刘彻早就已经得到了简报,上计的工作,其实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不过是将来自各郡国的赋税账薄按照种类不同分类好了而已,距离能见到具体的数据和结果还早得很! 是以,今天其实只是走个过场,让百官知道,上计的进度。 上报完这些事情后,真正的戏肉就开始了。 刘彻看向群臣,问道:“卿等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按照他与晁错及周亚夫达成的协议。在刘彻想来,接下来应该就是御史们对宋昌群起而攻之。而周亚夫则会提出盐铁之事。 可没成想,他话音刚落。大鸿胪公孙昆邪就已经按耐不住,一个箭步,出列拜道:“臣大鸿胪昆邪有奏!” 刘彻颇感意外,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卿请直言!” 公孙昆邪俯首拜道:“启禀陛下,臣前日接到匈奴东胡王密信,其欲归义我朝,敢情陛下示下!” 这个消息顿时就像一颗炸弹投进了原本平静的湖面,荡起无数涟漪。 就连端坐于御榻上的刘彻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丞相周亚夫更是惊讶得嘴巴里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至于晁错。更是嘴角抽搐,明显没有预料到此事。 匈奴东胡王,每一个汉室大臣都不会对它陌生。 甚至,在汉室,匈奴的东胡王的威胁性还在那些骁勇善战,屡次入侵汉室的娄烦、白羊等部族之上。 究其原因,实在是这个匈奴的东胡王,及其部族核心,在本质上乃是纯正的汉军。 匈奴的东胡王姓卢。 它的第一代首领。叫卢绾,既是当年刘邦手下大将,太尉,燕王卢绾! 卢绾此人。与汉高祖刘邦,相交莫逆,两人。甚至就是发小! 甚至有传言,卢绾与刘邦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 因着这一层关系。两人从小到大都是好基友。 刘邦没钱吃酒了,就去卢绾家里打秋风。卢绾犯罪被官府通缉,刘邦就把他藏了起来。 乃至于后来,刘邦的长子刘肥出生后,就拜了卢绾为亚父。 等到刘邦起事,卢绾辅佐左右,始终不离不弃。 汉室建立后,论功行赏,虽然萧何曹参周勃陈平张良韩信,任何一个人的才能与功劳都能甩卢绾十几条街。 但是,却没有人比得上卢绾所受的封赏。 刘邦先以卢绾为太尉,使之成为汉室历史上的首任太尉。 其后又封卢绾为长安候…… 以长安为封国,等若宣告天下:这是哥的基友,你们谁都别得罪! 汉五年,燕王臧荼反叛,刘邦统兵将臧荼击败,然后就毫无预兆的借口卢绾有功,封其为燕王,使其成为汉室异姓王之一! 本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应该就是个大团圆结局了。 但奈何,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是以人的意志来发展的。 汉十一年代王陈烯谋反,刘邦再次统兵出征,同时传令自己的好基友卢绾一同进剿。 陈烯这个人与匈奴关系很深,见势不妙,就派人出使匈奴想当带路党。 而卢绾见此情况,出于给好基友减压的想法,也派出使者,出使匈奴,在匈奴国内宣扬陈烯已败的消息。 结果,事情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 卢绾派出的使者,被陈烯派出去的使者用唇亡齿寒和养寇自重的说法给说服了。 然后,卢绾自己又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先是在听说自己的手下自作主张与陈烯苟合后大为震怒,直接上书刘邦,请求诛灭那个使者的全族。 然后,等那个使者回来后,卢绾自己又被自己的手下说服,再次上书刘邦先前那个事情,兄弟道听途说的,哥哥别放在心里…… 有这么作死的人吗?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刘邦对卢绾是深信不疑,从来没怀疑过卢绾这个好基友会对自己不利。 但问题的关键是,卢绾在被自己的手下说服后,忽然发现,貌似哥与刘邦同年同月同日生,刘邦什么德行,哥也是清清楚楚。 长安的那个宝座,刘邦坐的,哥难道坐不得? 野心一旦滋生,立刻像瘟疫一样感染了卢绾的全部思维。 在野心的驱使下,卢绾派人告诉已经出现败亡情况的陈烯,让他赶紧跑去燕国边境,然后引来匈奴人,造成燕、代、匈奴三方混战的局面,迫使刘邦停止对陈烯的攻击。 可惜,卢绾低估了自己的好基友对叛徒的忍耐。 即使匈奴人搀和了进来,刘邦也依然毅然决然的进军。 并最终消灭了陈烯的叛军。 在战争中刘邦得到了不止一个陈烯的降将口供,这些口供都指向卢绾这个好基友居然也居心叵测这个事实…… 刘邦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无人得知,但刘彻知道的是。刘邦立即下令派出辟阳侯审食其与御史大夫赵尧前往燕国召卢绾前往刘邦军帐谈话。 卢绾哪里敢去? 于是装病,装病也就罢了。关键卢绾手下的嘴巴没一个严的。 被审食其查了个底朝天…… 审食其回报刘邦,加之刘邦派去匈奴的使者也查清楚了卢绾跟匈奴之间勾勾搭搭的事情。 这还了得? 汉十二年五月,刘邦下令以舞阳侯樊哙为大将军,统兵二十万,前往燕国攻打卢绾,其后更换上了周勃为将。 卢绾哪里打得过樊哙,更何况周勃? 不过三个月,卢绾就被平叛大军打得放弃了燕国,逃出长城。 刘邦死后。卢绾就彻底的投降了匈奴,被匈奴的冒顿单于封为东胡王,准其依旧拥有带过去的军队、官吏,并且给予了他几万奴隶和大量的牲口。 而卢绾的部将卫满,则带着在战争中被打散的残兵败将,越过辽东,袭击萁子朝鲜,并在当地建立卫满朝鲜政权。 从那以后,匈奴得东胡王。汉室过去得燕王,就成了汉室政权最具威胁的敌人。 历代以来,几乎每次匈奴入侵,向导基本都来自东胡王的部落。 但是…… 作为皇帝。刘彻即位后,却发现,汉室与卢绾及其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用暧昧两个字就可以形容了。 汉十二年,九月。也就是卢绾被周勃击败后,他带着军队。徘徊在长城脚下,派出使者前往刘邦的军帐问候,卢绾居然还告诉他的儿子们,等刘邦病好了以后,他就亲自去长安谢罪…… 是卢绾天真呢,还是这货太过幼稚了? 或者…… 可惜,刘邦没能撑过汉十三年的冬天。 所以刘彻的猜测,也就只能是猜测! 卢绾投降匈奴后,照道理,汉室政权不说把他全家老小全部砍了脑袋,就是贬为庶人、刑徒,流放到蛮荒之地,也是应该的吧? 结果是吕后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卢绾在长安的燕王府邸也依旧保留着。 甚至,刘彻还从皇室密档中发现:吕后时期,卢绾的老婆带着他的几个儿子女儿回到了长安,住进了依旧保留的燕王府邸,受到了吕后的款待和善待。 可惜,当时吕后已经病重,因此并未留下更多文字记载。 皇室密档中只说了,吕后死后,诸侯大臣共灭诸吕,迎立代王,代王即位天子,乃礼送卢绾子嗣归国。 至于卢绾的燕王宅邸‘乃令依旧如故’。 接下来皇室密档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卢绾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东胡王卢它父,跟汉室眉来眼去,互通消息,在实质上,现在汉室埋在匈奴境内最大的眼线和情报来源就是这位匈奴东胡王。 像前年袁盎所得到的匈奴国内内讧,中行说被匈奴人流放的情报,就是通过这条线传来的。 更让刘彻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匈奴的东胡王,汉室叛臣的子嗣,居然有数封密信曾经抵达长安。 换句话说,极有可能…… “卢绾是双面间谍……”刘彻脑海中划过这样的心思。 而在前世,两年后,这位匈奴的东胡王一次性的带着他的部族以及周边五个匈奴部落,投奔汉室。 当时,刘彻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只感觉云里雾里,甚至重生后,他一度以为,这或许是儒家洗脑的功劳。 只是如今…… 刘彻看了看跪在殿中的公孙昆邪,眼中说不出的厌恶。 刘彻终于知道,为何这位大鸿胪,九卿之一,靠着吴楚之乱中立下偌大军功的平曲候何以在两三年内迅速被贬为庶人。 而且其贬斥的时间刚好就是匈奴五王归义。 按道理,这是天大的功劳! 那他为何还是被贬斥了? 刘彻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了! 这货是在作死啊! 卢它父与另外五个匈奴部族首领,以刘彻现在看来,应当是汉室苦心积虑,在匈奴内部埋下的眼线。 可这货为了自己的前途,却鼓动这些人,甚至故意暴露他们的身份,让他们没法在匈奴潜伏下去,不得不投奔汉室。 当然,这些家伙,也未必是真的心向汉室,无非两头下注,蛇鼠两端。 但公孙昆邪这么一搞,却使得汉室从此就失去了对匈奴国内尤其是高层政治动向及其政策走向的情报来源。 刘彻是很勉强才控制住心中的怒意。 在他看来,这公孙昆邪,大抵是以为他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毛头小子,好忽悠,而且,他年轻,未必知道这些内幕,是以就想从中浑水摸鱼,好藉此立下泼天功劳。 刘彻看向周亚夫,发现周亚夫此刻也是满脸愤怒,眼中冒火,看着公孙昆邪。 这让刘彻更加确信,前世的匈奴五王归义之事,应当就是公孙昆邪为了一己之私而搞出来的幌子。 刘彻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导致周亚夫罢相的,不是刘荣那个二货被废,而是匈奴五王归义,周亚夫极力阻止和阻挠。 当时,就是刘彻也以为周亚夫这头犟驴,大抵是神经质了。 可如今,刘彻明白,周亚夫为何不惜跟皇帝撕破脸也阻止这件事情了。 实在是,那五位归义候,留在匈奴比回来对汉室更有利。(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太热了,白天根本没法子写,就是晚上,也是九点后才敢坐到电脑前~ 明天早上我早点起来还债吧~ 看来以后上午不能睡懒觉了~ 第四百八十五节 假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非常勉强非常勉强的按捺住自己想要骂街的冲动。 他站起冷冷的对公孙昆邪道:“大鸿胪是否忘了,朕去岁已与匈奴单于签订了盟约?长城之外,弓猎之民,单于所治,盟约既定,匈奴单于不叛约,朕亦不背誓言!” 公孙昆邪闻言只感觉背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公孙昆邪一直以来都想跳出大鸿胪的这个大坑。 哪怕是下到地方去做郡守都好! 特别是今岁新年大朝仪后,公孙昆邪的这个想法就愈发强烈和急迫起来。 汉室目前的政治格局和未来的发展趋势里,公孙昆邪发现,大鸿胪的地位在可见的未来会不断降低,甚至哪一天大鸿胪这个如今的九卿堕落到连朝臣的资格都很勉强的地步,公孙昆邪也不会奇怪。 因为当今天子压根就不觉得大鸿胪有何重要性可要。 可要跳出大鸿胪这个大坑,公孙昆邪发现不会那么简单的事情。 依照汉制,九卿级别的臣子,在一般情况下,不会被贬斥。 除非犯下了欺君、矫诏乃至于谋逆一类的大罪,在正常情况下,九卿贪污受贿被人检举,最糟糕的下场,也顶多是以病免老。 至于其他罪过? 将相不辱的传统下,甚至会有人帮着擦屁股,维护九卿大臣的声望。 譬如前丞相故廷尉张欧,在廷尉位子上干了三年,啥事没干,甚至把所有的事务都推给廷尉监、廷尉丞乃至于下面的司曹令吏。 换了前朝秦代,张欧属于渎职,就算不砍掉脑袋,也要贬斥为庶民。 但在汉室,张欧屁事没有,甚至过一把丞相瘾,假如不是新君即位,恐怕,他都还会依然是丞相! 换句话说,想靠着消极怠工摆脱大鸿胪这个坑,是不可能的。 至于故意犯罪,甚至干出些让皇帝忍无可忍,不得不干涉的事情来,公孙昆邪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于是,公孙昆邪就只剩下了立功这一条路可走。 但大鸿胪如今就是个空架子,最大的权柄无非就是在东方的真番、马韩,以及南方三越朝长安时充当引路人和赞礼官。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勾通四夷,与诸国联络的权力。 而正是这个看似可有可无的权力,让公孙昆邪从故纸堆发现了匈奴的东胡王居然一直在跟长安眉来眼去,相互通信。 这就让公孙昆邪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如今新君刚刚登基,国家朝政手尾都没弄清楚,估计也弄不明白这些事情。 再者,就是先帝,恐怕也对此不知情。 因为公孙昆邪发现,这位匈奴东胡王最后一次与汉室天子通信,还是八年前的太宗孝文皇帝时期。 这个念头一出现,公孙昆邪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尝试性的写了封信给东胡王,几天前,公孙昆邪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回信里,东胡王自然是恭贺了一番汉天子登基,说了一堆好话。 其中就有类似陛下登基,外臣如蒙圣音,恨不能入长安以朝圣天子一类客套话。 而公孙昆邪看到这句话和后面的许多露骨的马屁话后,却是精神为之一振。 在公孙昆邪看来,这真是上天恩赐给他的大好机会! 反正,现在还知道东胡王与汉室有联络的,恐怕也就寥寥数人。 而当今天子,年轻气盛,甚至在去年一怒兴兵,灭亡了存在五十多年的卫满朝鲜。 如今,又有了一个能收复夷狄,感化叛臣的机会。 公孙昆邪觉得,年少轻狂的天子,恐怕不会考虑征求他人的意见,直接就准了。 而在汉室,天子出口成宪,言出法随。 哪怕之后知道了其中内幕,为了脸面,捏着鼻子也会认下来。 此事,公孙昆邪考虑过无数次。 推演过无数次。 在公孙昆邪看来,此事即便不成,他也没有任何责任,哪怕被人揭穿了其中的内幕,他也可以借口其中内幕,臣全然不知,再有汉室将相不辱的传统这个护身符,他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斥责一番。 而一旦成功,收益之大,足可受用终生。 甚至,未来还可以凭此功劳出任三公之一,也未可知! 只是…… 公孙昆邪抬头看了看一脸冷峻的天子。 他做梦都没想到当今天子,居然对匈奴如此恐惧,甚至拒绝接纳来自匈奴的降人…… 至于天子所说的什么盟约? 公孙昆邪是不信的! 汉匈两国之间的盟约在过去五十多年,还不如一张纸来的牢固。 不仅仅是匈奴会撕毁合约,汉室同样也会! 过去五十多年,前脚刚刚签订和亲条约,后脚就收容来自匈奴的逃亡贵族、将领,封列侯,给予赏赐,这样的事情,汉室干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今汉室列侯序列中,足足有七人是来自匈奴的归义候。 弓高候韩颓当如今甚至已经是汉室的特进元老,享受赞拜不名礼遇的勋臣。 刘彻看着公孙昆邪,大抵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畏战或者怯战的皇帝,或许在宋明会得到百官的一致拥护,但在西汉,却注定会被唾弃! 就是当年吕后在汉匈实力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也敢召开御前会议,拉开架势做出一副要跟匈奴人死磕的模样。 而元成平哀这样的二流皇帝,甚至窝囊皇帝,在对外的时候,也没有怂过。 整个汉室历史,对外就是干干干。 而社会上风行的大复仇主义,更是加深了这种好战情绪。 谁要是敢在这样对外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怯懦了,那,即使是皇帝,也会失去军心民心。 历史上小猪的太子刘据发动兵变,最终战败,也与他主张对匈奴绥靖,失去了军队支持有关。 不然,当时的北军护军使任安或者南军卫尉,任意一人加入到刘据的阵营,都足以翻盘! 可这两人却都选择了骑墙观望。 刘彻在前世,曾经常常下到基层,与大量来自基层的豪杰对话过,怎会不知这一点? 刘彻走下御座,看了看公孙昆邪,再看了看群臣,负手道:“匈奴东胡王之事,朕已然知晓全部,大鸿胪勿复再言!” 刘彻这话一出,顿时就让公孙昆邪背脊上冷汗直冒。 这时候,公孙昆邪想起来了,当今天子还有一重身份: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储君! 若这传言当真,当今天子确是太宗孝文皇帝一手教导抚养长大的。 那么,当今天子极有可能知道东胡王的事情…… 这么想着,公孙昆邪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牙齿都咯咯的响个不停。 刘彻却不打算放过他,转身看着公孙昆邪,一脸关爱的问道:“大鸿胪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病了?王道,传御医来给大鸿胪诊治!” “大鸿胪病甚如此啊……”刘彻连给公孙昆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继续道:“苛待大臣,非汉制度,这样吧,朕给卿放个病假,卿且先回去修养个一年半载吧!” 话都这里了,满朝文武,瞬间全部知道了:大鸿胪公孙昆邪怕是玩了什么花样,被天子给拆穿了! 非是如此,公孙昆邪怎会有现在这样的表现? 于是众人悄悄的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跟这货划清界限。 甚至有人已经做好了要是天子要穷治其罪,自己就落井下石的准备。 而知晓内情的周亚夫等人却是抚着胡须,大感安慰。 但刘彻并不想对公孙昆邪赶尽杀绝。 留着公孙昆邪,对刘彻来说,是一个可以很好的麻醉和忽悠匈奴人的材料。 现阶段,公孙昆邪活着,比死掉,对汉室更有用。 更重要的是,刘彻想知道,现在,公孙昆邪与卢它父之间的联络走到哪一步? 对于卢它父,刘彻不管他打着什么主意,但至少现在,此人在匈奴的存在,对汉室来说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棋子。 刘彻也相信,卢它父应该知道,汉室好,汉室强,他在匈奴的地位才会长久的稳固。 当然,要是对方真是忠臣,刘彻也不介意未来给予他应得的身份和待遇。 第四百八十六节 政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公孙昆邪在两个侍中的搀扶下,远离殿堂,刘彻回头坐上御榻。 “是时候借着这个机会,组建中央情报局,专责对外渗透、发展带路党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现在汉室的对外情报系统,在刘彻看来,可谓是一团乱麻。 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指导思想与重心可言。 若有一个明确的指导思想,汉室在历史上也不会闹出那么多洋相了,甚至与匈奴的战争都可能早就结束了,根本不需要拖到昭宣元成! 要知道,单单是元鼎年以后,匈奴内部的贵族就尝试过十几次的叛乱,企图推翻单于庭,与汉室媾和。 而这些叛乱中,起码有四次,是与汉室取得了联系的。 譬如后世耳熟能详的苏武牧羊的故事,苏武究竟是为何会被匈奴人扣押,甚至秘密关押在贝尔加湖? 答案就是苏武的副使不知死活的参与了匈奴内部的政变,失败了,失败了不要紧,还被人家人赃并获! 而类似这样的故事,在汉匈数十年的征战过程中,几乎没有断绝过。 只是…… 从头到尾,汉室的情报机构和对外谍报部门,几乎都是在袖手旁观,从未主动参与其中。 就以苏武的例子来说,当时,苏武的副使张胜与匈奴内部的贵族们谋划政变,绑架阏氏,刺杀卫律,进而逼迫单于向汉称臣。 可苏武这个正使却浑然不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 假如靠某一个人或某几个人就能成功策划出一场军事政变,那么,未来的克格勃、ia都要痛哭流涕,泪流满面了。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情报工作,尤其是对外情报工作,是一个科学、缜密,且相当细致的工作。 细节决定成败! 而汉室历史上小猪朝的对匈奴情报工作,却几乎都跟苏武的故事一样,充满了偶然性,随机性和冲动性。 常常是几个人在得到了消息或者得知了对方有那么个意思后,没有请示,也没有商量,只凭着一腔热血,或者说立功之心,就果断开干。 失败后,这些家伙又常常口不择言,各种卖队友和出卖关键情报。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就决意,立刻着手在少府内部,建立起一个能统一协调和指挥,专门负责对外渗透、策反,实现心理战和攻心战的情报机构。 想了想,刘彻就给这个全新的机构定下了一个名字:黑冰台。 这是刘彻在后世看过的某部电视剧中秦人的情报机构的名称。 当然,真实的历史上,这只是一个虚构的衙门,据刘彻了解,秦代,情报机构是隶属御史大夫掌握,具体叫什么,已无人知道。 日后,黑冰台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对外情报工作和渗透。 而对内,刘彻已经在学习朱元璋和朱棣的先进经验了,绣衣卫最近就非常活跃,将其触角渗透到了关中的各个阶层中,并沿着河南、河西、河东三郡,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在这一点上,汉室政权比起朱明政权,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那就是,在思想领域,汉室现在还是群雄混战,黄老、法、儒、墨,鸡同鸭讲,各说各话。 诸子百家的巨头,当然没有一个是傻瓜。 在没有打到自己的敌人前,谁都知道,贸然反对天子,反对皇室,那等于把皇室推向自己的政敌。 至于指望其他诸子百家也跟自己一样反对特务政治? 反正,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对方的节操比自己高! 更何况,法家这根万年搅屎棍一直在上跳下窜,对于绣衣卫的成立,更是高呼陛下圣明,天子洞见万里,臣等顿首顿首,为天下贺…… 在这样的情况,谁特么敢反对? 更关键的是,特务政治这个东西,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中国,虽然很多人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但问题是想反对也找不到先例和理由。 于是,绣衣卫就这样平稳的度过了它最脆弱的阶段,开始在汉室扎根、发芽,蓬勃生长。 将关于情报部门的事情搁下,刘彻看向群臣,笑着道:“大鸿胪因劳成疾,此朕不察也,诸卿也要多多注意身体,不可像大鸿胪那样,因社稷之事,而罔顾自己的身体,那样,朕会很过意不去的……” 众臣听了,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想起方才公孙昆邪的惨状,不少人更是只觉得毛骨悚然。 “当今天子,已得太宗真传啊……”许多人在心中感慨着。 在座众臣,不知为何,心里都冒出了当初太宗孝文皇帝解决周勃势力时的做派。 “丞相朕之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一句如此轻飘飘的话,就轻而易举的解除了一代权相的权柄,甚至让其连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回家种田…… 而当今天子,扣帽子的水平与技术,已经不输太宗皇帝了…… 群臣于是纷纷俯首拜道:“陛下厚恩,臣等感激不尽,敢不为陛下效死?” 刘彻对群臣的反应非常满意,心里面甚至有些感谢公孙昆邪了。 有公孙昆邪这只鸡的下场在前面,恐怕,接下来商议盐铁之事的时候,就不会有反对之声了。 果不其然,当治粟内史直不疑出列奏道:“臣不疑昧死谨奏: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古之王者治政,以食货为本,今天下久安,货值大兴,商贾货物,行于天下,犹以盐铁为甚,彼辈获利无数,广并田地,致使贫者无立锥之地,小民无安身之所,且坏先王之制,又无一利泽于社稷,臣不疑冒死敢情陛下,禁绝民间私营盐铁,收盐铁之利于府库,泽于苍生社稷,如此,国不益赋,而海内用饶……” 直不疑是新年大朝议后转任为治粟内史的。 治粟内史这个官职属于传统的九卿序列之一,只是,常常出缺,跟太尉官一样,并非一定设置。 但其衙门与机构却一直在正常运转。 因为,这个衙门在汉室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机构。 简单的来说,它相当于汉室的财政部与农业部的集合体,掌管天下农业政策的制定与实施以及经济政策的走向。 在未来,治粟内史经过改革,变为大农令,在小猪朝中后期再次摇身一变,化为大司农,每一次改革,治粟内史的权柄就重一分,至太初元年,披着大司农马甲的治粟内史下面,有太仓、平准、均输、都内、籍田等五大分支机构,几乎取代了丞相的位置,成为汉室权柄最重的文职官位。 毫不夸张的说,治粟内史职权的演变,清楚的反应了汉室中期朝局政治的走向和国家政策的调整。 看清楚治粟内史的历史,基本就能知晓汉室的农业、商业政策,并摸清楚汉室的财政能力。 即使是现在,治粟内史也管辖着仓储与商业税收这两个机构。 权柄虽然没有内史、少府大,但在盐铁这个事情上,却没有比治粟内史更合适的发言人。 刘彻看着直不疑,接过他的奏疏,甚至看都没看,就直接对群臣道:“治粟内史所奏,甚合朕意,其下公卿列侯共议!” 说着就对王道点点头,后者拍拍手掌,立刻就有十几位宦官捧着数十套早就抄录完毕的盐铁政策说明文书,散发给群臣。 而丞相周亚夫与御史大夫晁错则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有关说明的文书,就立刻出列拜道:“陛下所制盐铁之策,臣等以为利国利民,可称大善,请陛下下诏,公之于露布,行之于天下,使天下元元万民,明知陛下之意!” 大家没有一个笨蛋,看着丞相、御史大夫这汉室政权的两架马车与天子一唱一和,哪里还不知晓,这三位执掌汉室最高权柄的巨头已经达成了一致。 即使有人想要反对,但仔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后,这些人就明智的做出抉择: 下一刻,几乎所有大臣,全部出列,高呼:“陛下所制,实乃万世不易之策,维陛下能作威作福,请下诏公之于露布,行之于天下!” 不是没有反对的,实在是公孙昆邪的榜样就在眼前! 要想不被精神病、因劳成疾,就只有乖乖合作一条路可走。 当然,更重要的是:反商仇商,在汉室属于政治正确。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对商人的不满和仇恨,早已不是一点两点,一天两天了。 打击商人,抑制豪强、控制兼并,抚恤孤寡、尊老爱幼,这些价值观构成了汉室的普世价值。 就算是对商人最亲近最温和的儒家各派和当政的黄老派,其实也是恨不得商人们去死! 这就是在汉室政权中商人们的悲哀所在。 他们空有庞大的财富,无穷的资源,但在政治上,他们没有一个盟友和合作者,甚至连同情他们的人都没有! 他们的名声,在汉室社会是仅次于宦官群体的第二臭名昭著。 至于社会地位,说的难听点,还不如一个落魄的文人! 譬如历史上,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就很好的诠释了商人们的尴尬。 以卓王孙的财富,放在后世,一个政协常委跑不了,甚至能与国家总理对话,但在这个时代,一个尚且没有发迹的司马相如,却能成功的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你放后世,哪怕是宋明之时,试试? 看看可有那个胆大包天的穷酸敢勾引盐商的女儿,甚至私奔后,毫发未伤? 所以,当天子与丞相、御史大夫达成一致后,即使有些人与商人们有些关系,拿过他们的好处,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却一个站起来为商人们说话的人都没有。 像历史上昭宣时期,盐铁政策之所以被官僚反扑,甚至差点夭折。 那是因为当时的官僚主体,已经变成了以地方豪强利益为代表的儒家官僚。 而在此时,不好意思,整个汉室朝臣九成以上来自于列侯贵族元老勋臣。 他们的利益来自于封国,来自于自己的爵位以及特权。 与地方真是没有什么联系。 这也是为什么,汉室前中期可以拿地方豪强以及商人不当人看,动不动就杀全家,而昭宣之后,却再也不提压制地方豪强,控制土地兼并了。 因为,国家的执政者,已经从军功列侯阶级和元老阶级变成了地主阶级。 所以,小猪发布告緍令时,没有人喊与民争利。 反而昭宣时期,政府不再严控商人地主豪强后,反倒有人觉得国家与民争利了。 这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阶级决定政体。 第四百八十七节 开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于是,盐铁官营政策,立刻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 刘彻看着眼前一副众志成城,团结一致模样的朝臣们,心中却并未放松。 盐铁官营,走到这一步,其实才刚刚走完一半程序。 接下来,东宫方面才是重中之重! 朝议上通过,却被东宫否决的政策,在汉室历史上不要太多。 更重要的是——刘彻很明白,现在,朝臣中的盐铁官营政策反对者们,其实并非是真的就支持盐铁官营了。 汉室的朝臣中,商人阶级的利益代言人,几乎接近于无。 但是,不要忘记了。 除了商人外,在如今的汉室还有一个阶级,也是盐铁私营和铸钱私营化政策的受益人——那些遍及汉室朝野地方的诸侯王及支脉子嗣、弟子。 这些人,在盐铁私营和铸钱私营上,拥有着庞大的,让人无法想象的利益。 甚至于,许多诸侯王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是来自于冶铁煮盐,铸造私钱。 吴楚之乱平定后,地方诸侯势力不再可能在军事上对中央构成挑战。 但这也意味着,这些家伙把更多的资源和精力,倾注到了收买朝臣,在朝廷培养利益代言人这方面▽。 历史上,刘安那货,就是诸侯王中典型的例子。 在刘安的金弹攻势下,连小猪的亲舅舅田蚡都中招,为刘安奔走呐喊。 更遑论其他人? 现在,诸侯王们虽然还没有彻底转过弯来。将重心从发展军备,转向收买朝臣。 但。这些家伙依然在朝野拥有巨大的人脉和关系网。 更别说,刘彻的那些亲爱的弟弟们以及他们的母妃了。 刘彻就算用屁股都能猜到。这些亲爱的弟弟以及他们的母妃,在听说了盐铁官营后,肯定要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甚至有些不要脸的,可能会上演一出出好戏。 东宫方面,两位太后都是耳根子软的人,更禁不住孙儿们苦苦哀求…… 尤其是薄太后,刘彻至今记得,当年薄太后连宋昌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都拉了好几把…… 太皇太后窦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梁王刘武的存在。更是这局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即使是这些顾虑,那也是以后的麻烦。 现在,刘彻真正面临的麻烦是——散朝以后,这些朝臣肯定会去东宫给两位太后请安。 朝臣朝会后给东宫太后请安,外地郡守,朝请诸侯王、列侯觐见天子后,去东宫请安,这是被写进了汉律的制度! 翻开后世的史记,细心的人也都能轻易从中找出许多诸如:某郡郡守xx坐行来不请长信(长乐宫)免……某候xx坐行来不请长信免。 而所谓行来不请长信。某人没有按照规定,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这在汉律属于大不敬! 与失期、君前失仪一样的大罪,触犯此罪的人。无论身份地位如何都要一撸到底,官员则永不叙用,贵族则贬为庶民。 所以。历史上小猪的建元新政实施的时候,在刘彻看来。简直幼稚的可爱! 尤其是赵绾、王臧等人居然怂恿小猪,以后奏折都不要去给东宫过目。也不要去请示东宫。 但问题是…… 这样做有用吗? 汉室实行的是两宫制,大臣将军贵族散朝后朝拜东宫太后,问安、请示,这都是制度。 没有人能阻止,也阻止不了一位太后假如横下心来一定要插手朝局的决心。 更别提,还是太皇太后了! 在以孝治天下的汉室,除了虚无缥缈的泰一神外,以及宗庙里摆着的祖宗神主牌,凡俗之中,也就只有太后能制衡君权。 也唯有太后能训斥乃至于软禁、废黩皇帝。 除此之外,君权至高无上,不存在任何挑战者。 所以,刘彻很清楚,朝臣中不是没有反对者。 只是这些家伙都潜藏了起来,装出了一副恭顺的模样。 散朝之后,才是决战的开始! “朕让你去请皇叔,皇叔那边怎么说?”刘彻对着身边的王道低声问道。 “回禀陛下,梁王已经奉诏,还请奴婢转告陛下:臣已扫榻以待……” 刘彻听完,点点头。 对窦太后影响最大的两个人,馆陶刘彻已经搞定。 而刘武,则还需要忽悠忽悠。 但刘彻心中已有谋算了。 刘武的梁国,一不是产盐区,二不是产铁区,刘武顶多就是没事铸点私钱,这方面,刘武的利益并不大,可以通过忽悠、交易、妥协来说服这个文青皇叔。 倒是刘彻自己的兄弟们…… 刘彻想想都觉得头疼。 这也是所有想要干出一番成绩的君王们共有的烦恼。 别说现在,就是后世天朝,面对盘根错节的二代关系网以及利益相互关联的官商集团,天朝boss也是亚历山大啊! 就算想要掀桌子,也是力有未逮。 没有办法,刘彻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盐铁官营的政策,却是势在必行。 不开这个财源,刘彻拿什么去打匈奴,灭诸夷,独霸东亚,殖民南亚? 难道跟崇祯一样,去农民、小地主碗里抢钱抢资源? 除了盐铁这条财源,刘彻打算等刘阏进京后,再开一条全新的财源:捕鲸。 捕鲸,其实不是什么技术活。 作为穿越者,刘彻曾经在网络上看过爱摩斯基人划着小皮艇,用最原始简单的武器和渔具捕杀鲸鱼。 也知道,就连霓虹人在宋明时期,也能捕鲸。 鲸鱼这种地球上最庞大的海洋生物,其实只是看着可怕而已。 实际上,多数鲸鱼都很好捕捉,而且危险性也很低。 尤其是座头鲸这种广泛分布于各大洋的鲸鱼,只有有船,能找到它们,就能捕获! 而鲸鱼全身是宝,尤其是对汉室这样缺乏工业原料和油脂的社会来说,一头鲸鱼,就能抵一座农庄。 说起来,中国之所以没有形成捕鲸传统和文化,原因有很多。 既有中国属于内陆国家和农耕文明,对于海洋及其资源不够重视也没有人去研究有关。 更与中国几千年的君权天授观念息息相关。 在君权天授的传统下,鲸鱼这种庞然大物,除了皇帝,谁敢享用? 就连抹香鲸的结石形成的龙延香,在古代中国都能被神化为龙的唾液。 刘彻打算改变一下这个局面,刷新人们对鲸鱼的认知!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莫过于: 鲸乃泰一神授我汉室之兽,凡岁有不登,灾厄之际,民可自泛海捕杀,得其肉脂以飨神明,解黎庶之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 第四百八十八节 移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朝会继续进行。 继直不疑后,桃候、中大夫刘舍也出列拜道:“臣中大夫桃候舍昧死以奏陛下:陛下兴义师,伐无道,诛叛臣,定朝鲜之地,海内沸腾,黎庶黔首,无不为陛下贺……” 刘舍一出场,瞬间就抢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汉室上下,谁不知道桃候家族,就是汉天子最忠实的狗腿子? 永远忠于汉天子,谁是天子忠于谁,这句长安城贵族圈里流行已久的潜台词,最早就是从桃候家里流传出来的。 而桃候家族也是这么干的。 历代以来,桃候家族就是靠着无节操跪舔未央宫而闻名的。 当然,回报也是巨大的。 刘舍的长子现在就是汉室敕封的鲁承恩公,在理论上,是汉室政权的宾客,只要脑子不发蠢,就可与国同休。 只要脑子还没被驴更新最快踢过的臣子,都知道:没有天子的授意,刘舍在朝廷里就是一个泥塑的雕像,平日里是出了名的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屹然不动。 换句话说,刘舍的意思,既是天子的意思。 先前,盐铁官营一事,天子都没有让刘舍出来冲锋陷阵。 难不成? 许多人心里敲着鼓,一个巨大的疑问萦绕在他们心头:“天子想干一票大的,而且是比盐铁官营动静还要大的事情?” 刘氏天子历代以来,即位后都喜欢营造一片新气象,推行新政策,甚至挑战新难度。 先帝不就尝试着挑战了国中的割据诸侯王势力,而且取得了完胜? 这么一想,无数人觉得,可能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至于先前盐铁官营,恐怕只是这场暴风雨的前奏。 接下来,天子要干啥? 是把诸侯王宗室子弟们架到火上烤?还是干脆把刀子捅向国之干城,社稷的栋梁。宗庙支柱的列侯勋臣阶级? 这样的可能性,可不是没有! 历代,少年国君,不都喜欢掌握了权力后。挑战固有的秩序和阶级? 秦武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无数人心里忐忑不安,眼神严肃的看着刘舍。 但刘舍却仿佛没注意到他们一般,自顾自的奏道:“然……” 刘舍这个字一出口,许多人就只感觉小心肝一颤:“看吧,果真如此……” “然朝鲜新纳。地广人少,化外蛮夷之处,若不塞中国之民,则有不保之虞,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高皇帝也曾训曰:士不教不得征,又曰:不教而诛是为罪。朝鲜国民,前所在化外夷狄之中。被发左袵,不通教化,不识中国文字,制度、律法,不闻汉官威严,汉法之律,臣愚昧,不明于古今之事,然以臣愚意,当择宗室壮年。效周制,分封朝鲜,以镇山河,化夷为夏。再移民、遣官,如此,数十年后,朝鲜化为中国矣!”刘舍一口气讲完。 群臣顿时都傻眼了。 就是这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搞不明白了。 不过刘舍说的有道理! 朝鲜的事情。是要着手解决了! 移民,派遣官吏前去治理,划定郡县,设立乡、亭、里,建立起基层政权,才是控制和同化朝鲜这块刚刚被咽到嘴里的肉的最佳途径。 要不这么干的话? 汉室大臣们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无能、渎职,有负君恩。 古典中国,虽然对外霸道、蛮横,而且拿夷狄不当人,视为禽兽,秦汉两代的中国人杀起外国人来,根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动不动就屠啊破啊斩啊。 但另一方面,中国传统文化使得传统的中国士大夫和贵族,都有着一种深厚的教化情节。 对于古典中国的社会来说,占领了某地后,当地人民就从夷狄禽兽变成了天朝子民,纳税服役的对象。 前者可以不当人看,而后者,却受到了汉律保护。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吃下了某地后,当然要在当地实行全套汉化。 包括建立官府和基层的乡、亭、里,丈量土地,组织人民开荒,修葺水力道路,推行中国服饰、文字、制度。 当然,移民、派遣军队和官吏前往统治,都是其中应有之理。 这一整套程序,在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后,中国人就玩的非常熟练了,而且两种模式切换起来,毫不费劲。 春秋战国时期,是华夏民族在中国本土全面扩张的时期。 春秋战国前,中国人出门都能碰到诸如东夷、北狄,犬戎一类的游牧民族、渔猎民族、原始部落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小部落,翻开史书,常常能看到各种野人与夷狄各族在历次战争,尤其是春秋五霸时期的战争中打酱油或者成为一个背景板。 但到了战国中后期,不止周室的诸侯们从几百个变成了七个。 就连那些从前常常在五霸战争时期打酱油、充当背景板乃至于参与其中的夷狄各族以及各种各样的野人部落,几乎在中国本土消失的干干净净,也就只有吴越和长城外还能看到他们。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现在汉室的皇家避暑庄园兼疗养院甘泉宫在两百多年前,是匈奴人祭祖之地。当时,匈奴人常常在夏天来到甘泉山祭祀祖宗神灵。 现在呢? 那些消失的部族去哪里了? 答案是,不是被消灭了,就是已经融入了华夏民族,或者跑去了朝鲜半岛,西南的山沟沟以及塞外的草原。 就像霓虹人的老祖宗,现在汉室的狗腿子,濊人部落,在殷商时期,他们在齐鲁一代生活,到了西周时期,他们就被赶去朝鲜半岛了…… 这就是汉宣帝所说的:汉家自有制度,以霸王道杂之的由来。 内王外霸,就是古典中国王朝及统治者们恪守的真理。 先前,朝鲜是被发左秹的夷狄之国,朝鲜国民全是夷狄,等于是两只脚走路的禽兽,他们爱怎样,汉室朝臣管不着,也懒得管。 但如今,王师已定朝鲜全境,朝鲜各族人民也纷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那么,化夷为夏就势在必行了。 所以,无数朝臣就开始头疼了。 移民、派遣官吏乃至于分封诸侯王,这些都是要大把大把的砸钱,而且还要汉室中央源源不断的输血的。 这意味着,今年汉室朝廷的工作量将大大增加! 九卿重臣,一个都别想跑,甚至就是下面的层层官吏,也都要投入到这项工作中。 全天下人的眼睛可都在盯着呢! 于是,大家都将眼睛偷偷的看向天子。 这种军国之事,拿主意和下命令的只能是天子! 正如洪范所言: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未完待续。) ps:注: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项羽的所有直系和旁系子弟、族人,在西汉全部改姓刘了~而且多数还是刘家的有功之臣,项伯这个大项奸就不提了,连年纪轻轻的项襄等这些小字号,居然也跟了刘邦走,只能说,项羽这人果然不愧是西楚霸王,真让我有些感慨,楚汉战争,大抵就是一次天下无人不通刘的战争……h118 第四百八十九节 移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感受到群臣的目光,刘彻站起身来。 向前踱了两步,做了下样子,刘彻才道:“桃候所言,朕以为甚佳,其下列侯勋臣两千石以上共议之!” 汉室的政治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即使皇帝再怎么急迫想要推行某个政策,也要装模作样的让列侯勋臣两千石以上的官员讨论,商议,得出他想要的答案,再顺势而为。 有些时候,遇上了全国性的大调整,还要广泛的向天下各郡郡守、郡尉、致仕的故九卿、三公大臣、诸侯王听取意见和建议。 看上去,这有些像类似贵族民煮或者共和。 但实际上,不止刘彻清楚,天下多数列侯和勋臣也心知肚明。 这不过是皇帝用来彰显自己的政策是得到了最广泛支持和民心所向的手法。 而且,这个传统实际上脆弱得很。 皇帝性子急了,撇开这个传统单干,也不是没有。 譬如先帝的削藩策,朝野就有着巨大反对声音,甚至申屠嘉都公开站出来反对过于激进的削藩。 然而,然并卵。 但这个传统的生命力,却又顽强的很。 无论统治者怎么践踏它,怎么摧毁它,怎么无视它。 当总有一天这个统治者或者它的子嗣,为了收拾人心,团结朝野,总会主动把它捡起来。 历史上小猪统治的中期,基本上就是一个独裁者了。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意志能改变他的心意,这个传统更是被踩在脚下,践踏到淤泥里! 但那又怎样? 到了小猪晚年,小猪通过一纸罪己诏,自己主动把它捡了起来。 昭宣时期,就更不用说了。 地方士绅和豪强地主甚至能直接参与、议论和修改国家政策,甚至影响意识形态! 几次盐铁会议,石渠阁辩论,都是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的。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即神明,君权无限大的西汉政权,反而是中国两千年封建历史上。最民煮的(表面上)。 一介布衣地主,就能对着执政的大司农狂喷不已。 地方上几个穷酸书生,就敢跳出来指责和非议国家的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还他妈成功了! 这样的情况,哪怕是自吹与士大夫共天下的两宋。也没发生过! 刘彻先前在盐铁政策上,为了快速通过,形成表面的朝野共识,已经利用君权,践踏了一次这个传统。 要是再这么玩,那吃相就未免太难看了。 所以,无论如何,刘彻都要做下样子给天下看:朕非独夫,非以一人而凌天下人也! 这也是刘彻将移民政策的讨论安排在盐铁政策之后的原因。 一个简单的心理手段而已。 现在看来,这个策略还不错。最起码,成功的让移民政策直接跳过了扯皮与嘴炮的阶段,进入了实际操作的阶段。 要是先提移民政策,姑且不谈之后的盐铁官营拿出来,这些家伙因为在移民政策上有了民煮的错觉,而肆意妄为,挑战君权,单单就是扯皮和嘴炮的时间,就足够把今天朝会剩余的时间给消耗一空。 “臣等奉诏!”大臣们纷纷拜伏。 对于能参与和讨论国家大事,不分时代、王朝、民族、人种。人类永远都充满了兴趣。 不然后世的键盘政治局和居委会组织部也不会那么兴盛和强大了。 但可惜的是,权力永远集中的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一小群人手中。 这一点,同样不分时代、王朝、民族、人种甚至意识形态! 后世的世界,与西元前的世界相比。在这方面唯一的差异,可能就是金字塔最顶的那一层的空间大了,能站更多大佬,而下层的人则沉迷于宣传或者被灌输的东西以为自己是国家的主人了。 但是…… 可能吗? 刘彻轻轻哂笑一声,在心中轻声道:“恐怕就算到了星际时代,走向银河。掌握国家和制定政策的,依旧是那一小撮人,只是,方法可能更先进,更隐蔽,让多数民众更加坚信自己就是国家和政权的主人……也就仅次而已了……” 这样想着,刘彻就道:“今日朝会,就到这里吧,诸卿回去好好讨论一下桃候所言之事,下次朝会,拿出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集思广益,朕将亲览诸卿之策,选其忧者而行之!” 虽然,其实具体的粗略方案和计划已经有了,但,民煮嘛或者说在这个时代的中国称之为广开言路的制度,既然做出了样子,那就要做到底! 更何况,朝臣俱是精英,许多人都有着实际的工作经验,甚至不少人曾经在张苍手下参与过授田和移民工作,有了他们的意见和补充,对移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群臣于是三叩首,拜别天子,等刘彻走后,他们才慢慢起身,按照礼仪,趋出宣室殿。 然后就纷纷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多数朝臣去东宫,只是尽义务,给两位太后问安。 但窦氏外戚和一些怀着自己的小算盘的人,却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去将今天朝会内容禀报给两位太后尤其是东宫现在的主宰太皇太后。 刘彻就站在宣室殿的宫墙上,眺望着那些乘着华丽的马车,沿着宫中道路,在卫兵们护卫下前往东宫的大臣们。 要说心里没有意见,那是骗鬼! 任何君王都无法容忍自己的权柄被人分享乃至于侵夺。 不然,后世君王也不会立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而小猪更不会干出杀母存子的事情。 只是,刘彻也知道,两宫制在汉室是无法改变的政治铁律。 只要汉室政权还坚持以孝悌治天下这一基本原则,东宫的权柄就不会有丝毫减少。 这个事实,让刘彻很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件事情:培养继承人很重要,但教育后宫妃嫔更重要! 妃嫔们不应该只会呆在宫闱里卖萌撒娇。 她们应该学习和掌握更多知识,拥有眼光和手段。 并且确立下妃嫔学习和掌握知识的制度。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汉室江山的稳固! 作为皇帝,刘彻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假如当年刘邦死后,掌权的人不是吕后而是悲剧中的戚夫人,那么,现在的汉室天下,可能早就四分五裂,狼烟四起,诸侯割据,混战不休了! 而当年秦国能始终保持强大和稳定,也与他的历史上的几次国君年幼即位,而掌权的太后手段与眼光俱是一流有关。 其中宣太后更是力挽狂澜的存在。(未完待续。)h118 第四百九十节 竞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老实说,上林苑的皇家猎场在冬天真没什么好玩的。 整个猎场几乎一片死寂,除了鹿之外,几乎看不到别的猎物。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不是冬天,这猎场也没什么好玩的。 人与自然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人进自然退,上林苑地方大是大,但被开发了五十年,这园林中所有的猛兽都被赶走了。 剩下的不是生存力顽强的野猪兔子,就是具有经济价值,受到保护和照顾的鹿。 其他的…… 最近几年,连迁徙的候鸟都不怎么从上林苑上空飞了…… 以至于少府现在需要去其他地方射杀大雁一类的飞禽,以满足皇室和各衙门的需求。 现在,想要在上林苑看到老虎、豹子、狼一类的猛兽,不是不可以。 少府就专门在上林苑的几个地方,建立了兽圈,圈养了不少豺狼虎豹,作为给皇帝取乐的动物园。 甚至,有时候还会上演人兽决斗的好戏。 不要以为只有古罗马才有角斗场。 事实上,类似人兽对抗这种紧张刺激的运动,一直就是古典世界人类贵族的最爱。 史记和汉书里就记载了许多相关的皇帝观摩人兽决斗表演的片段。 譬如汉书就记载元帝有次被一只失控的黑熊吓得尿裤子。 而汉室也一直有传统,惹恼了皇室的臣子或者臣子会被扔进兽圈格斗。 刘彻就曾亲眼目睹过窦太后发飙要把辕固生丢进野猪圈里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到目前为止,刘彻感触不大。 上林苑猎不到豺狼虎豹就猎不到呗! 又不是没见过! 就连滚滚这种后世的萌蠢国宝,刘彻现在只要想,随时都能抓个十只八只圈养起来当吉祥物。 动物保护主义什么的,就是穿越前,刘彻都不怎么感冒,何况是这样一个生物无限多样化,连虎豹都属于害兽,需要不时清理,以避免危害百姓人生安全的时代? 反正,人类社会工业化前,人类对自然的影响,也就那么回事。 所造成的破坏加起来,可能还不如一次小冰河的影响。 不过,梁王刘武却是挺在意这种事情的。 “啪!”刘武拉开弓,瞄准一只正在吃草的野鹿,将之射倒,然后放下弓弩,有些遗憾的对刘彻道:“陛下,长安什么都好,就是这上林苑没有虎豹可供猎杀,真是可惜……” 刘彻斜着眼角看了一下这位皇叔,在心里摇了摇头。 汉室的宗室也就这样了! 之前,还有楚元王,楚夷王这样的人杰,懂得体恤民众,节衣缩食。 吴王刘濞要是不造反,也属于这样的人。 但刘濞死后,这汉室宗室,就真成了逗比坑货集中营。 历史上景十三王,后人怎么评价的来着:鲁恭馆室、江都轻、赵敬险、中山yin、长沙寂寞、广川无声、胶东不亮、常山骄盈。四国绝祀,河间贤明,礼乐是修,为汉宗英。 刘彻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下巴,深感自己果然是天命所归哇! 就那帮逗比兄弟,要是上台了,说不得可能比小猪还烂! 至于,宗室里,现在看来,也就只有刘赐还算靠谱。 但刘赐的下一代,刘彻就有些捂脸了…… 又一个专业骨科患者…… 因此,刘武还算是矮子里拔将军,属于宗室里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只是,这水平和眼光,也就那么一回事! 当了皇帝以后,刘彻的眼光也拔高许多了。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自然结论也就不同了。 刘武只是诸侯王,不需要关心天下苍生,社稷黎民,只要自己爽了就行。 所以可以用大把大把的金钱和资源养着几百上千表面上看起来高大上,实则除了诗词歌赋外,对国家社会民族一毛钱贡献也没有的文人骚客。 更可以不顾百姓生死存活,模仿长安,在睢阳郊外圈出几百里的土地,作为他个人的禁脔,饲养和放牧各种猛兽,以供他猎杀。 甚至如今,为了自己的次子,刘武能拿出梁国国库过半积蓄和动员无数人力物力,为刘明的朝鲜封国运作。 为此,他连韩安国和梁羽都送来了长安,一半的军权,也拱手送给了朝廷。 但刘彻不行。 皇帝当得越久,刘彻就越感觉,自己正在与时间赛跑。 汉匈最新的盟约,固然给汉室解开了许多束缚,但同时也给匈奴人解开了束缚。 汉与匈奴之间战和数十年,岂止只是汉室畏惧匈奴进攻? 匈奴人也未尝没有提心吊胆,担心汉室军队出塞报复。 部署在长城一线的汉室军队,多大二三十万,且训练有素,依托长城出塞,足以横扫整个匈奴帝国的东部地区。 为此,匈奴人不仅仅在老上单于时期设立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当户制度,实行双头鹰政策。 历代右贤王们除了侵略和骚扰汉室外,也未尝没有在东部集结重兵,警惕和威慑汉室的意义。 毕竟,几十万军队陈戈边境,匈奴的单于庭,只要脑子不傻,都必然会在东方留下一只相应的力量来防备,以避免被爆了菊花。 换句话说,最新的盟约及和亲,解放了汉室,也解放了匈奴。 可能这一两年,匈奴人还会有所忌惮,不会太过松懈,依旧会在东部保留白羊、娄烦这样的精锐部族,以应对和监视汉室。 但随着和平的持续,当匈奴人发觉,汉室确实不会主动进攻而是专注于统一后。 那匈奴单于庭就极有可能把原本部署在河套地区防备和监视汉室的白羊和娄烦这样的部族抽调去西边。 一个全力向西,不用担心菊花被爆的匈奴帝国有多么可怕? 看看历史上被汉军赶去欧罗巴的匈奴人就知道了。 上帝之鞭让整个西方世界颤抖,阿提拉的马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而一个统一的匈奴帝国向西方发起征服战争,刘彻实在很担忧西域诸国根本撑不到他解决国内问题,去找匈奴麻烦的时候。 而到了那个时候,全有西域的匈奴,会有多么可怕?就不是刘彻能估算的! 别的不说,大宛的汗血宝马和留存当地的希腊人的文化和知识以及技术和工匠,乌孙的战马和战士,莎车的种植园、这些要是被匈奴人掌握了,那匈奴帝国就算是从二本科技升级到三本了。 而更可怕的还不是匈奴人占据西域,而是他们占据西域后,发现了死敌月氏人居然就在阿姆河。 以匈奴人的性格,肯定要去阿姆河斩草除根,而月氏人见了匈奴人,就像老鼠见到猫,一定会跑! 阿姆河一落到匈奴人手里,那印度和西亚的门户就打开了。 一旦匈奴人把手伸进了印度,那对汉民族来说等于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想想看吧! 当汉与匈奴交战的时候,匈奴单于拿着宝剑大喊:就算死掉最后一个印度人,匈奴人也绝不屈服! 这样的未来太可怕了! 如此可怕的未来,让刘彻明白,他必须与匈奴竞赛。 在匈奴人占领和统治整个西域,消灭一切反抗力量前,汉室要先爬完科技树,理顺全国,统一四海! 而梁王刘武,就成了这一切的关键了。 第四百九十一节 争取支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武打了一会猎,也累了。 他骑着马,喘着气,看着手下将他猎获的鹿、兔、野猪等猎物拖回来。 刘彻适时的提议道:“皇叔,不如随朕去行宫歇息一会?” 刘武巴不得如此! 猎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实在是累坏了。 好在,上林苑的皇室游猎场周边都有一个或者两个小型行宫,供来自游猎的皇室成员休憩甚至聚会。 更夸张的是,某些行宫即使数年甚至十几年没人去住。 但少府依然安排了宦官、婢女在那里打点,甚至还有官吏巡视,定期检查行宫的卫生和环境。 不止上林苑如此,汉室天子在关中和关东的雒阳、荥阳,徐州、彭城、沛城、丰城、汜水等地有着历代天子的行宫。 尤其是汜水行宫,历代以来,都有扩大其规模和增加其各种人员的动作,时至如今,汜水行宫已经是汉王朝除了长安两宫与雒阳东宫外最大的皇室宫殿群。 刘彻即位后,也依照传统下诏,命令雒阳东宫和汜水行宫的相关官员与有司部门增修和扩建两地宫殿。 虽然,这两个地方,刘彻压根连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但是,雒阳是汉室东都,其地位相当于后世天朝的魔都。 而汜水就更了不得了,大抵地位与天朝遵义会议遗址无二,是汉室的圣地。 五十八年前,即西元前209年,汉室的创建者刘邦在汜水祭天,于汜水之阳,即皇帝位,建立汉室基业。而汜水行宫正是刘邦即皇帝位的遗址,刘邦祭天登基所用的仪仗、祭台以及相关设施就保留在那座行宫里。 而仅仅是这些行宫的维护费用。每年都占去了少府至少两成的开支。 这还是汉室前期历代皇帝勤俭节约,尽量克制和减少皇室宫殿开支的缘故。 要是在十几年后,这个数字将达到恐怖的七成!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朱门骨肉臭,路有冻死骨! 刘彻登基后,也有心裁减一些没必要的行宫。 只是。刘彻研究了半天后发现。几乎所有的行宫,都很难裁减。 假如他想要将某座行宫从皇室御用变成民用,那么,该行宫就需要全面拆毁。 这样的话,投入可能不亚于新建一座行宫! 于是,这事情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刘彻只好决定,自己尽量不给子孙后代们添麻烦。大建行宫。至于终身不新建?那是不可能的! 刘武跟着刘彻进了行宫,却是没心没肺的啧啧打量了一番四周,也不知道在腹诽些什么。 刘彻却笑着回头道:“皇叔,今天朕邀皇叔出来游猎,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请皇叔帮忙,但宫中人多口杂。朕也有些不好意思,故此。特地请皇叔出来一叙……” 刘武此刻根本不知道今日朝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朝会前就被通知刘彻要在上林苑与他游猎了。 因而,刘武闻言,立刻就拍着胸膛保证:“陛下有何难处,尽管吩咐,臣就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刘彻等的就是刘武的这句话! “皇叔,先帝在时,吴逆刘濞,仗之以盐铁之利,广蓄武力,几与先帝抗衡,最后更是大逆不道,竟然起兵造反,朕每思及此,总有些担惊受怕,盐铁之利,铸钱之利,昨日能造就一个吴逆,明日未尝不会造就一个齐逆、鲁逆、赵逆,朕以弱冠受命即位,才能不及先帝多矣,虽有皇叔辅佐,但总觉胆战心惊……”刘彻转过头看着刘武,深深一拜道:“皇叔乃朕长辈,与先帝骨肉同胞,朕思来想去,这世上,也就只有皇叔能助朕,安宗庙,定社稷了!” 刘彻这一通马屁拍下了,直把刘武拍的飘飘欲仙,不知道身在何方。 因为前年的吴楚之乱,刘武与南方诸侯王们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甚至可以说,刘武是除了刘彻外,最害怕南方诸侯王坐大的人。 前年的睢阳保卫战,刘武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那一次,是真把刘武这个文青吓坏了! 不然,他也不会不顾体面的干出了一天之内给长安派了三次使者状告周亚夫‘坐视叛军围攻睢阳’。 当然,更关键的是,现在刘武身边,一个幕僚也没有,没有任何人给他参谋,出主意或者劝谏。 老刘家的诸侯王们,一旦身边没有谋臣,天真行为能冲破天际! 即使是皇帝,也好不到那里去。 感性大于理性,这是几乎所有刘氏后裔的通病。 所以,刘氏的诸侯王们常常能干出那些让后人看了瞠目结舌的行为和选择。 典型的例子就是淮南王刘长。 这货居然天真到靠着四十个人,几辆车,就扯旗造反,结果被一个县尉带人镇压了…… 就是号称老狐狸的刘濞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 当初他儿子被先帝一棋盘砸死。 按照后世的反派设定和叛贼的行为,就算不装一装忠臣,那也肯定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这货呢? 首先,把自己儿子的尸体连同棺椁送回长安,公开宣称: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吧! 纯心是给长安上眼药! 其次,刘濞从此再也不去长安朝贡。 因此,立刻就引起了长安的警觉,随后,太宗孝文皇帝敕封自己的爱子,刘揖为梁王,坐镇睢阳,作为应对措施。 不客气的说,若没有梁国的存在,前年的吴楚之乱,吴楚军队至少能打到雒阳城下! 至于刘武,前世吴楚之乱后的行为,也属于逗比。 所以,刘彻根本不担心刘武会不上钩。 刘彻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观察了一下刘武的神情,就继续道:“不瞒皇叔,朕担心诸侯宗室之中,再出一个吴逆,因此,在今日朝会上已经力主推动了‘盐铁官营’之策,由朝廷来主导盐铁售卖与定价,希冀借此断绝乱臣贼子滋生的温床,朕希望皇叔能带头对朕的这个决定支持,有皇叔支持,朕方有成功的可能!” 实际上,也是如此! 盐铁官营这个事情,商人们不过疥藓之疾,蹦跶不出什么事情。 问题的关键在于诸侯王们。 刘彻需要一个能带头响应的重量级诸侯王发出声音,对盐铁官营政策表达支持。 而刘武是最佳人选。 经过前年的吴楚之乱后,汉室的诸侯王势力受到沉重打击,这些诸侯王再也没有了与朝廷刚正面的能力。 但倘若没有足够的威慑和震慑力,他们暗中使绊子,也是很轻松的。 毕竟,刘彻的皇帝老爹死的早,不能如同前世一般,狭平顶吴楚之乱的威势,剪除和削弱诸侯王的权柄。 如今的诸侯王们依旧拥有对封国军队的指挥权力,依旧拥有任命封国千石官吏的权柄!(本来是两千石,但吴楚之乱后,先帝收回了诸侯王任命两千石官员的权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节 燕王的重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先帝死的比前世早十余年,许多事情,自然就面目全非。∽↗, 对汉室影响最大的,自然当推诸侯王的权柄了。 前世,吴楚之乱后数年内,长安通过威逼利诱,狭平定吴楚之乱的威势,强行收回了大部分诸侯王的权柄。 譬如,分步骤收回了诸侯王任命千石以上官吏的权力。 这基本上消除了诸侯王对其封国的实际控制和影响力。 因为汉室县令和县尉,基本都是千石官员。 而这些县令和县尉,实际上拥有任命乡、亭、里各级官吏和推举三老的权力。 当诸侯王们不再拥有对其封国郡县县一级政府的人事任免权力,自然就没有什么官吏会视诸侯王为主子了,某些有着心机和手段的人,甚至会借着打诸侯王的脸上位。 譬如主父偃、江充之辈,甚至就是靠着双手沾着诸侯王的血一步步上位的。 而这一世,先帝去的早,诸般手段都没来得及施展,许多事情甚至都没布置,就已然驾崩。 刘彻以弱冠即位,首先要考虑的是抓军权、政权。 至于诸侯王那边,自然就无暇顾及了。 这才造成今日的困局。 说到底,还是刘彻即位太过仓促,基本盘不稳所致。 若如先帝一般,在储君之位上已二十余年,势力深根于朝野,即位之后,立即就清算过往政敌,名望盛如张释之。富贵如邓通,根基深厚如卫绾。谁人敢反抗? 说贬就贬,说关就关。 其后削藩。更是以一人之力,与天下抗衡,真有种一个人单挑全世界的感觉。 但那又如何? 但刘彻却不能如此了。 只能广泛争取支持,团结大多数的声音,通过舆论与武力两方面来推进自己的政策。 “不过,这样的局面,今年后就将改变了……”刘彻心中想着。 他即位以来,通过对内施恩,对外战争。已经初步建立起了威信。 只是这种威信说白了,还只是一个泥塑的雕像,顶多外面刷了层金漆,一旦遇到暴风雨,恐怕就原形毕露了。 但只要今年以后,随着水车的大范围普及,关中各个阶级都将感受到好处。 而军垦移民政策,推行之后也将惠及无数平民。 这样基本盘就有了。 再通过盐铁官营,抓紧钱袋子。 到得明年。汉室府库充盈,而百姓的负担进一步减轻,水车化肥的推广使得关中普遍丰收,军垦移民又将关东失地农民和农民迁徙到朝鲜、辽东辽西开垦。内部矛盾大大缓解。 到那时,刘彻想做任何事情,都没人能阻拦了! 只是。如今,却还不能如此。 一旁的刘武。此刻心里却是百十个念头纷至沓来,有些犹豫不决。 理智告诉他。支持了天子的要求,自己带头响应号召,支持盐铁官营,于梁国本身虽然并无妨碍。 他也不是靠盐铁之利的国君。 只是…… 这样一来,天下诸侯王的怨愤怕是要集中到他自己身上了。 诸王虽然奈何他不得,但在将来的各种皇室聚会场合,打压、孤立梁国,甚至污蔑他的个人名誉,用各种下作手段来传播关于他的谣言,却是一定的。 只是,看着刘彻,刘武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个天子,终究待他不薄,不止满足了他个人的许多要求,甚至还给他的次子谋了朝鲜封国。 倘若拒绝,恐怕,从此以后就要恶了天子了! 有东宫老母亲在,刘武也不担心天子能拿他怎么样。 只是,人皆有子嗣。 刘武不得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一二。 当今天子,年富力强,即使是以先帝的寿命来看,起码都能还在天子之位上执政二三十年。 东宫老母亲可活不了二三十年,一旦东宫太皇太后薨去,那天子要是秋后算账,为难他或者他的子嗣,那就太简单了! 自己的儿子们,刘武是相当清楚的。 根本就是不成材,纯粹混吃等死的昏庸之辈。 这些种种念头此起彼伏,让刘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决断了。 这时候,刘武也不免有些怀念羊胜和公孙诡这两个智囊。 可惜,去年他嫌这两个家伙危言耸听,而且,尽说些让他不开心的话,所以,刘武把他们打发回睢阳去了。 刘武内心的挣扎,刘彻自然看出来了。 事实上,越是顶层贵族,通常越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至于深谋远虑这种属性,更是绝大多数贵族所不具备的。 所以,才会有‘肉食者鄙,不能远谋’这么一个典故存在。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含着金钥匙落地,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既不知喜,更不知悲的贵族知道什么叫‘中庸’‘谦虚’。 就连两千后的新世纪,一大帮富二代,官二代,明明已经有那么多坑爹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但他们坑起爹来依然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几乎让人形成了此辈全数智商余额不足的形象。 相对而言,刘武还算是贵族诸侯王中的佼佼者了。 最起码,他还知道收敛,懂得经营自己的形象。 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些事情,刘彻早在前世就已经看得通透了。 便是小猪,其实也属于肉食者鄙的行列,被几个方士像耍猴一样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 所以刘彻也不急,静静的看着刘武,等待着他的答复。 因为刘彻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好别说话。 一说话可能就被对方抓到了关键,幡然醒悟或者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刘武心思百转思虑许久,却依旧无法下定决心。 毕竟。要是站出来支持天子,那就可能得罪天下所有诸侯王,到时候那帮怂货最多私底下腹诽长安,可怨毒和压力,却全会落在梁国身上。 好汉尚且难敌四拳,强如西楚霸王这样可以力拔山河的盖世强者,也不免乌江自刎。 刘武也没那个魄力去承担全天下刘氏宗族的谩骂。 可要不答应,从此他这个皇叔在天子眼中地位恐怕就要下降无数倍,甚至引来愤恨! 祸及子孙也未可知! 刘武正挣扎着的时候。 忽然。行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武回首瞄了一眼,发现是天子近侍王道,带着一位全身披着素白孝服的男子,急急趋来。 “陛下,燕王薨了!”那男子一进来,立刻就拜伏在地,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叩首拜道:“此乃燕王临终遗表,臣受命于燕王。星夜而来,谨呈陛下御前!” 刘武肌肉微微抽动,燕王嘉啊,他终于撑不住了吗? 对于这位远亲的事情。刘武一直有所耳闻,这位燕王,自前年起就一直缠绵病榻。 燕国内部也因此陷入了激烈的争权之中。 本来。刘武都一直以为这位远方堂兄,恐怕撑不过多久了。 可。每次,刘武都只听到燕王病危的消息。却没有听到其病亡之信。 想不到,这一次,燕王病危的消息没有传来,就这样悄然病亡了。 真让刘武有些唏嘘。 老实说,对于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堂兄,刘武还是有些好感的。 概因为,这位燕王嘉与刘武一样,是文雅之士,甚喜结交天下文士,爱好诗词歌赋。 刘彻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接过那男子呈递的遗表。 扫了一眼后,刘彻心中大喜:“这位燕王,倒还是有些见识!” “想必应该是去岁义纵率军路过蓟城时,与这位皇伯有过交流了,而且,对方也听进去了……”刘彻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一些悲伤的情绪,对那男子道:“燕王国之干城,朕之宗伯,骤然薨去,真乃天丧朕臂膀,朕亦甚为哀痛……” 刘武连忙跪下来,与其他人一同拜道:“陛下节哀……” 对于燕王刘嘉之死,刘彻其实已经早有预期。 只是没想到,对方临死居然给自己上了这么厚的一份礼物! 刘武抬眼看了看刘武,感觉,自己的这位皇叔与那位远房的堂伯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燕王刘嘉这一系,确实是刘彻这一支皇族的福星。 当初,诸侯大臣共灭诸吕,功劳最大,军队最多的,首推齐哀王刘襄。 这位刘邦的长孙,刘肥的长子,当时是法理上最适合也最可能登上长安天子宝座的人。 他有兵有权,首倡诛灭诸吕,第一个起兵反抗,占据了大义名分!而且枪杆子也硬朗的不像话! 别说是刘彻的祖父代王刘恒了,就是当时长安的列侯勋臣手中掌握的军队,也不如他! 但,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在朝廷议论选谁为天子的时候,站出来说了一句话:齐王母家钧驷,恶人也,即立,恐复为吕氏。 这句话顿时造成了暴击一百倍的伤害,直接掐灭了刘襄的帝王梦。 便是当时刘襄的弟弟刘章百般游说,也无法改变列侯们的心意。 毕竟,大家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赌上身家性命,可不是为了杀一个吕氏,再扶持一个吕氏! 而且,当时长安胜利的列侯元老们也觉得,与其迎立一个兵强马壮的天子,倒不如选一个不那么起眼,而且性子也好的傀儡。 选来选去,大家选了宗室中素来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代王。 之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然后,老刘家扮猪吃虎的大名彻底扬名天下。 而当时在朝议上对刘襄造成一百倍暴击伤害的那位‘有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琅琊王刘泽,也就是如今燕王刘嘉的生父。 二三十年前。刘嘉的父亲刘泽为刘彻这一系上位立下了汗马功劳,二三十年后。刘嘉又给刘彻奉上了一份分量十足的礼物。 这位现在已经亡故的燕王,在其呈递给刘彻的遗表上。抛去那些修饰文字与谦卑、臣服之类的文字,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而怎么才算唯有天子才能作威作福呢? 刘嘉也给出了答案:臣之诸子,愚钝不堪,臣愚钝,不明于人事,无有识人之明,唯陛下神武天成,洞彻万里。臣请陛下,观臣诸子只才德,选其贤者,以嗣宗庙…… 换句话说,刘嘉将燕国下一代诸侯王的选择权送给了刘彻! 这对于后世王朝可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在如今,却是刘彻梦寐以求的想要的权力! 当今汉室,概以嫡长子继承制行之,一言以蔽之。即诸侯国的继承人,不是靠皇帝册封而是靠出生顺序、母亲地位决定。 若有嫡子,则以嫡子为王太子,若无嫡子。即以长子为王太子。 这对汉室政权来说,就意味着皇帝的权力在诸侯王的继嗣之上,其实没什么发言权。 旧王驾崩新王即位。长安只有承认与不承认两个选项。 通常,无论如何。长安都是只有捏着鼻子承认的选择。 一如当年楚夷王驾崩,谁都知道。即位的刘戊是出了名的混账纨绔子,而且残暴无度,但长安又能怎样? 就是刘戊的老子刘郢,也是无可奈何,几次欲废刘戊,都半途而废。 而现在,刘嘉却没有按照常规,选择自己的嫡子也就是太子刘定国嗣位,而是利用自己诸侯王的身份,通过临终遗表这个形式,将决定权交给刘彻。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革! 甚至可影响整个汉室政权! 万事开头难,有了刘嘉来开这个头,以后,诸王驾崩,其继承人的选择权利,就是长安天子的了! 以后谁要是不在临终遗表,让天子来选择他们的继承人,那就是践踏传统了! 而这个权力,历史上小猪是费劲心思,最后靠赵王刘彭祖才得以成全。 如今,刘嘉主动献上这个‘重礼’,刘彻自然要投桃报李。 他沉吟片刻,下诏道:“传诏:燕王在位,施善政,泽军民,朕素甚敬之,今薨,朕大哀,其令有司:赐燕王黄肠题凑一具,金缕玉衣一件,赐宝剑十柄,兵马俑三百具,许驷车陪葬,更令大臣议燕王生前为政,择一美谥以益之!” 那男子立刻叩首,拜道:“臣谨谢陛下厚恩!” 黄肠题凑,金缕玉衣,皆是与天子亲近亲密的诸侯王才得赏赐。 至于宝剑,兵马俑,更是唯有天子才能破例给予的恩赐。 刘彻看了一眼刘武,接着道:“至于燕王临终遗表所奏之事,朕思虑良久,准了!尔这就回国,去将燕王诸子带来长安,朕将亲临以考察诸王子才能品德,择一贤者,以嗣燕国社稷!” 刘彻顿了顿,又道:“其余诸子,皆推恩为王!” “诺!”那臣子大喜,拜道:“臣谨奉诏!” 推恩令啊,诸子为王! 换句话说,燕王诸子人人都可称孤道寡,这对燕国是坏消息,但对燕王诸子,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游戏模式从过去的赢家通吃,变成了赢家吃肉,败者也能喝汤! 他这次回国以后,各王子肯定都有重赏! 然后徐徐退下。 刘武却是嘴巴张的大大,几乎惊讶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刘嘉居然让天子来选择他的继承人,而不是按照惯例,以嫡长子为继承人? 这个事实震的刘武七荤八素,几乎无法言语! 刘武立刻就想到了,如今汉室诸藩中,可是有两个素来以忠臣自诩的藩王。 代王刘登和衡山王刘赐! 有了刘嘉的先例,这两人必然是会效仿的。 而有一有二有三后,这就会成为新的惯例甚至制度! 刘武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断绝! 待得王道领着那男子出了行宫,刘武就立刻拜道:“陛下,臣以为盐铁官营,上追高皇帝‘强本弱末’之策,下循先帝削藩之意,其意甚大,臣愿为陛下前驱,为天下先!” 有了刘嘉这么一闹,天子的权柄不需要盐铁官营之策,就必然膨胀。 加之推恩之令,这天下各诸侯王,再也没有与长安相争的能力了。 仅以刘武自己为例,他若想跟长安角力,恐怕首先要对付的不是长安的压力,而是自己的儿子们和妃嫔们! 既然关东诸侯都已经不成器,再也对抗不了长安了,那他还怕什么? 当然是赶紧抱大腿了! 刘彻非常满意的点点头,扶起刘武,道:“有皇叔相助,朕就安心了!” 心里面,刘彻更是高兴无比。 盐铁官营之策,有了刘武的支持,就基本是坦途了。 刘武刘嫖,这两个能影响窦太后的人都已经倒向他了,那还有谁能阻止他? 窦氏吗? 刘彻在心里嗤笑两声。 若换在没当皇帝前,窦氏外戚,刘彻确实招惹不起。 但如今他已是天子,御极天下,大权在握。 窦氏想要调皮捣蛋,他也自可打屁股! 何况,窦氏向来是汉室的模范外戚,有窦广国坐镇,他们分得清轻重,不会胡乱搀和。 “只是,窦太后那一关,还是要去亲自说服!”刘彻心中想着。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实际上,只要没人说坏话,故意挑拨,刘彻自信是能说服窦太后的。 因为,这盐铁官营,实际上增强的是汉室中央的力量,窦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况且,先帝削藩时,关东诸侯没少给窦太后添堵,如今,削弱这些诸侯的力量,恐怕她也是乐观其成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节 到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搞定刘武刘嫖,东宫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虽然有着一些人的哭诉和撒泼打滚,让窦太后有了些疑虑,但女儿儿子都说天子这步棋下的好,能增强长安力量,削弱诸侯王的势力,窦太后也就没有意见了。 倒是燕王刘嘉的死,让窦太后好生感慨,下诏赐了刘嘉一整套长乐宫灯,作为冥器。 而刘彻这个时候,却下达了一纸诏书,传召程郑婴与卓王孙来京。 名义上是说省亲,让两位后宫爱妃与亲友团聚,实则是为盐铁官营政策选定一位具体的实施者或者参谋。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清楚商人的运作模式和盈利方式以及手段、猫腻的,除了商人还能是谁? 小猪朝盐铁官营政策的成功,实际上也是建立在以商制商的基础上。 最初推动盐铁官营的是当时最大的盐铁商人孔仅和东郭咸阳,而将盐铁政策带至成熟,形成具体制度和条款的,是同样出身商人阶级的桑弘羊。 刘彻自然不会傻到放着成功经验不用,去自己摸索一条新道路。 更何况,刘彻要搞的盐铁官营,与其说是一个国家衙门,倒不如说是一个类似后世央企的企业。 靠官僚们的榆木脑袋和固化思维,是根本玩不转的。 随后刘彻就将此事暂时放下,专心和朝臣们讨论和商量移民朝鲜之事。 这个事情。就目前来说,是比盐铁官营还要重要的事情! 只要成功,那么广阔的辽东、辽西以及朝鲜之地。少说也能移民百万甚至两百万! 相当于汉室将多得数十万户的中产阶级。 只是,这事情涉及几乎整个汉室政权的所有衙门,光是扯皮,相互踢皮球,就得一两个月,甚至要是不盯紧一些,半年一年。都可能还在扯皮中。 刘彻从不敢相信官僚们会有责任和担当这个东西。 即使制度律法严格规范如秦,秦始皇一死。不也立刻陷入了相互推诿和扯皮之中,内斗不止,思想混乱,终于崩溃于农民起义的呐喊之中? 这个事实让刘彻明白。官僚这种生物,要是统治者不拿着鞭子和刀剑,盯着他们,逼着他们,他们分分钟能教你知道什么叫汉弗莱爵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起码,关中刘彻还不需要担心。 去岁考举出来的士子们,如今已经把持了关中基层政权的权力,使得刘彻的命令可以准确的传递到每一个县、每一个乡。每一个亭、每一个村,甚至让每一户农户知晓。 所以,在关中。刘彻一声令下,立刻就让这个军管移民政策的消息,传递到了全关中六十八县之中。 然后,报名者非常踊跃。 只是,可惜,这些几乎全是报名去参加军管屯垦的伍长、队率、校尉一类的军官。 至于移民? 后世帝都魔都的居民。可愿把户口迁去西藏新疆? 恐怕,便是最底层最穷的居民也不愿意罢! 关中人也是这么个态度。 因此。移民基本上是只能从关东的郡国中动员了。 而关东之地,说实话,刘彻实在有些担心,地方官府的动员能力究竟还剩下多少? 没有办法,刘彻现在也只能祈祷,关东郡国,还没烂到骨子里。 当然,吏治的整顿和整合,自然也可借着这次移民来实施,在这过程中干的好升官发财,干的不好或者失败的,趁早滚蛋! 与此同时,汉室政权的上计薄核算工作也在紧张开展。 在这过程中,刘彻授意少府的几个木匠做出来的算盘,广受好评,并且立刻就普及到了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和少府衙门中的所有部门,并带动其他衙门也开始采用算盘来计算,而原始的算筹则被淘汰。 这大抵算是刘彻到目前为止,普及最快,被认同最高的几个成果之一。 ……………………………… 时光飞逝,转瞬,十月就只剩下了最后几天。 长安以南的直道上,十几辆马车,满载各种珍奇宝物,在数十名护卫随从的保护下,缓缓的驶上渭桥。 卓王孙掀开车帘,手里紧紧捏着一块玉佩,心里紧张无比。 “陛下这次传吾入京,不知有何吩咐……”卓王孙心里猜测着,然后将视线投向前方的那辆马车,他发现,正巧,程郑婴也回头看着自己。 卓王孙呵呵一笑,在心中暗骂:老狐狸! 他与程郑婴斗了十几年了。 最初是抢生意,然后发展到抢工匠、抢矿山,甚至抢奴工,现在,又发展到了两家女儿相互竞争,争夺天子恩宠之上。 比起以前的竞争,现在的竞争,无疑更加激烈,也更加危险。 卓王孙可不相信,要是程郑家的女儿得宠了,程郑婴会放他一马! 这天子后宫之争,从来都是赢家通吃! 可恨的是,这程郑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曾得当世最有名的日者司马季主为其女儿批命,言曰:贵不可言! 搞的如今,整个蜀郡的官场,都迅速靠向程郑婴,错非他也有个女儿在天子身边,恐怕,如今,自己身家性命,都将不保! “这老货,哼!”卓王孙放下车帘冷笑一声:“幸亏吾在其身边安了眼线,知晓天子对身毒颇有兴趣,这年余以来,吾已经多次派遣得力干将,不惜血本与西南诸国联系,更与滇王直接会面,以重金打通了关系,如今吾已有两三位食客,随着滇国的商队,踏上了前往身毒的路途,最迟半年后,这些人就将带着身毒的消息与使者回来,到时候……嘿嘿嘿……”卓王孙冷笑着。 比起程郑婴,卓王孙深感自己的动作快了很多。 若他抢先为天子送上来自身毒的消息与使者以及各种特产,想必,就能讨得天子欢心,进而为女儿在恩宠方面拔得先机! “最好诞下皇子公主……”卓王孙捏着玉佩心中对着神明祷告:“若吾女有幸,得蒙恩宠,生下皇子公主,乃至神圣,吾将四时祭祀,三牲以飨!” 而程郑婴也大抵打着相同算盘。 活到他们这个岁数,经历过他们这样的经历,根本已经不相信所谓的和平共处,只认定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节 油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上林苑,墨苑。 刘彻站在一个木屋中,看着一道道金黄色的汁液,从木架中流出来,流到一个个大桶里。 刘彻忍不住鼓掌。 “卿等辛苦了……”刘彻握住几位已经彻底化身为工匠,整个人都变得脏兮兮的墨者以及工匠的手,感谢着。 虽然,他眼前的这个东西,技术含量低的令人发指。 墨者们也只花了大概十天就搞出来了。 但这个东西,却填补了人类历史的空白! 这是全世界人类第一台榨油机。 它的问世,宣告了人类依赖动物油脂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尽管它的技术相当原始,榨油动力,也是来自于一块被吊起来的巨石,依靠人力和绳索牵引,通过压力来榨油。 榨油效率别说跟后世的全自动榨油机比了。 大概就是刘彻前世在‘舌尖上的中国’中所见过的那些土法榨油机,都比它高明了好几倍。 目前,这种榨油机,效率低下,一天一台这种榨油机,也未必能榨出一石豆油。 但为了这一石豆油,却需要三个大汉齐心协力,各自分工。 汉制,一石合一百二十汉斤,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三十公斤。 换句话说,平均每个劳动力,一人只能产油十公斤…… 但刘彻还是很满意! 随着以后技术改造和发展以及大规模榨油的运动,这效率应当是能上去的! 更何况,这个技术的出现,等于是变废为宝,把汉室那些原本只能拿来喂牲畜的大豆,变成了黄橙橙的黄金! 而榨取后的豆饼同样能拿起喂养牲畜。甚至效果比纯大豆还好! 别的不说,仅次一项,就能给汉室政权创收数千万钱。 至于榨油成本? 好像除了人力之外,最大的开支,还是去年关中粮食保护价实施的时候,顺便用白菜价收购大豆的那几百万钱。 嗯,去年关中大丰收,就连粟米,都跌到了刘彻制定的保护价范围之内。迫使少府启动粮食保护机制来平抑粮价,而大豆这个不受保护,而且也不被看重的作物,在丰年,其价格真是惨不忍睹! 刘彻只让少府花了大概四五百万钱,就得到了数十万石的大豆。 平均每石大豆,还不足二十钱……… 而去年汉室刍藁一石,都能卖个十钱十五钱呢! 这可真是白菜价! 也难怪农民除非休耕,否则死都不种大豆、小麦这样的作物。 不过这就让刘彻占了大便宜! 去年收来的大豆加上过往府库的储存以及税收收来的大豆,目前汉室仅仅在关中的各个官仓就库存了大约两百万石大豆。雒阳的敖仓也有差不多百万石大豆库存。 本来,这些豆子除了作为饲料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如今。却成了刘彻手里的一张王牌! 墨者和工匠们,却没有想那么多,面对着天子的勉励和嘉奖,他们都只是在傻笑。 毕竟,科学家和工匠,远离政治,他们也没有大的脑洞去联想太多。 刘彻负手走出木屋,将王道叫到身边。嘱咐道:“告诉少府,先来300个榨油机,今岁开春前,朕要看到少府在这上林苑里有三百台榨油机,再让岑迈拨款一百万钱给墨苑,作为榨油机的改进经费……” 300台榨油机,以少府的能耐,问题不大。 但配置榨油工人和相关大豆的晾晒、烹煮及制作豆饼、榨油等人工。少府估计就要挠头了。 少府手里劳动力是多,汉室天下所有的刑徒和罪犯,都归少府支配。 但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多啊! 光是为刘彻找陵和随后的陵寝工程,估计就得占用少府一半人力。 不过,皇帝得话。就是金科玉律,办得成要办。办不成想办法也要办成! 刘彻握着拳头,心中松了口气。 大豆油,在别人看来,可能不过是多了个财源。 但在刘彻眼中,它却是核弹! 很简单! 刘彻已经决定,少府榨油除了供应皇宫外,全部供给军队,作为军需品! 而且将优先供应长城驻军以及南北两军。 目前的大豆库存,足以榨出供给汉室军队一年所需的油脂。 有了充足的油脂,士兵们的营养就能得到保证! 更重要的是,刘彻还可以通过此事,告诉士兵们:你们吃的油,是朕送来的。 在汉室,再没有比这个更能让每一个士兵感受到君恩的方式了。 如此,在军队里,就没有人能比刘彻拥有更大的影响力。 再有人想在军队上做文章,士兵们也不会跟他瞎胡闹。 只是,这样一…… “貌似有些三胖帝国的范……”刘彻心里自嘲着:“先军政策嘛……不过,在二十一世纪,先军洗脑政策属于落后的封建制度,在这西元前,却似乎是地球上最先进的制度呢!” 但也就是这么一想。 因为汉室不具备玩先军政策的基础,也不需要玩先军政策。 “诺!”王道点点头。 刘彻看了看他,又道:“绣衣卫那边,你吩咐下去,盯着关东郡国,有要搞事的,不要手软!” 汉室的逗比无限多。 像那种十几个人几副甲胄,就敢扯旗的,过去五十几年,起码发生过十几起。 甚至连张良萧何的后代,都脑残到干出毒杀政敌或者情敌的事情…… 至于宗室诸侯王里,逗比们就更多了。 刘彻对这些家伙的智商,从不抱有希望。 旁的不说,庐江王刘勃,刘彻就觉得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炸了。 还是盯着些好! “诺!”王道会意的点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的绣衣卫,也摩拳擦掌,就等着办一个大案子来祭旗,让天下人知道绣衣卫的厉害! “陛下,程郑婴与卓王孙两位国戚,已经到了长安,奴婢将他们安置在公车署待诏,陛下是不是抽个时间去见一见?”王道想了想,悄声禀报:“另外,燕康王诸子也快到长安了,陛下,是不是,先让诸位王子去给东宫两位太后请安?” “哦,卓王孙和程郑婴到了啊……”刘彻看着远方道:“你去安排吧,明天朕在温室殿召见,命两位婕妤做好准备,与亲人相聚……” “至于燕康王诸子……”刘彻想了想道:“诸王子入京,给东宫问安,这是制度,这次也照例罢……” “诺!”(未完待续 。) 第四百九十五节 归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雪花飘落在肩头,刘彻伸手摸了一下,冷冷的,带着丝丝冰凉。 程郑婴与卓王孙就像两条哈巴狗一样,跟在刘彻身后,摇尾乞怜,争相卖好。 “陛下,褒斜道工程今后三年所需之钱款,臣等已经筹措好了,今次一并带来……”程郑婴满脸掐媚的说着。 “哦……”刘彻惊讶了一声。 褒斜道,当初刘彻与这两人约定的是总共十万万钱的摊派。 前两年,这两人已经分别往少府府库输纳了至少两万万钱的款项。 这次居然一次带来三万万钱,这让刘彻真是不知道该感慨盐铁铸钱之利,果然庞大到令人惊讶,还是赞赏这两人果然不愧汉室商界最顶尖的豪杰? 刘彻回过头来,看着这两人。 褒斜道的那笔款子,只是这两人的买命钱而已。 邓通当年在蜀郡的庞大产业与财富,被这两人联手汉室的贪官污吏给吃了个精光。 要不是还有要用到这两人的地方,刘彻早派人去蜀郡将程郑氏与卓氏连根拔起,一应产业财富全部充公了! 这两人都是聪明人,这么久了,也应该知道了刘彻的想法。 刘彻看着这两人,也知道,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想要他们继续如此乖巧和听话,就得给予回报,于是,刘彻道:“两位卿家的忠心,朕知道了,朕自有嘉奖……” 刘彻想了想,对他们道:“正好,朕身边还缺四位侍中,不知二位卿家家族子嗣之中,可有堪用之人?” 程郑婴与卓王孙相对一视,眼中都是露出狂喜之色,忙不迭的跪下来拜道:“陛下圣恩,臣等感激淋涕,必誓死以报!” 如今两人之女都为天子妃嫔,也属于皇亲国戚中的一员了。 但,想要真正进入皇亲国戚的范畴,成为外戚集团中的成员,一个最低的入门标准就是族内有人侍卫天子! 只有这样,才会受到汉室外戚集团的认可和接纳,少府也会派人在戚里为其家族兴建一个宅邸,作为在长安的基地。 而倘若族中无人侍从天子左右,那也最多在地方上吹吹厉害。 想进入长安最顶层的社交圈? 做梦去吧! 戚里的大门都不会向他们展开! 程郑婴首先抬头拜道:“不敢瞒陛下,老臣有十三子,其中唯长子鸣还可堪造就外,余者尽皆聊聊,倒是族中有一支脉子侄,名为程郑勇,颇通兵法,长久以来有从戎之志……伏请陛下明察……” 刘彻听了,不无不可的点点头。 程郑婴与卓王孙想怎么分配那四个侍中名额,刘彻都无所谓。 若有才干,刘彻不吝重用提拔。 毕竟,外戚与皇帝比之臣子,在许多时候,还是外戚更加信得过! 但若是中人之姿,甚至脑残纨绔,刘彻也可以随便闲置投散。 汉室至今五十九年,除吕氏外,只得薄窦两氏屹立朝堂,岂非无因? 卓王孙见状,也立刻报出两个名字,俱是他家中最有出息和能力的两个年轻子侄。 刘彻自然也答应下来,吩咐王道,让少府准备制作宫籍信物。 卓王孙与程郑婴自然大喜过望。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族中子侄侍从天子左右,就意味着,家族从此从不入流的商贾,摇身一变,成为了汉室拔尖的那一群人中的一员。 这对卓氏与程郑氏来说,简直相当于凤凰浴火重生,从此不同凡俗了。 这两人何等人杰,见此情形,立刻就争先恐后的拜道:“陛下隆恩,臣等铭感五内,即蒙陛下爱幸,臣等岂敢有私藏?愿以阖家产业进献陛下御前,以慰君心!” 既然成了外戚的一员,那商贾市籍这个下九流的身份,无论程郑氏还是卓氏,都是想要立刻马上挣脱。 堂堂外戚,要还是市籍之人。 那就是给天子丢人了! 而这两人也聪明无比,当然清楚,自家的产业献给天子,可到头来,天子还是需要他们两个去管理。 左手倒右手而已。 且以如今程郑氏与卓氏之富,所谓钱财,不过是数字罢了。 他们两个也不是很看重。 如今,对他们两个而言,真正重要的是,如何借此机会,奠定家族富贵之基! 商贾之富,不过无根之萍而已。 便是当年邓通,富可敌国,那又怎样? 金钱之利,快的过刀剑之锐? 在汉室,不成列侯之家,终究不过蝼蚁! 只有敕封列侯,享有封国,方是万世不易之基! 而列侯之位,除军功外,独有外戚中佼佼者可得! 刘彻看着两人,也大为欣慰。献出家产,这种事情可需要莫大智慧与毅力! 毕竟,程郑氏与卓氏的产业,可不是什么小家小业,那可是几乎相当于少府产铁量的庞大产业。 刘彻自也知道,这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说进献,其实不过左手倒右手,不过从民营变成官商。 这两人隐居幕后操纵,照样能得其力,甚至更多! 不过,刘彻想了想,也默认了卓氏与程郑氏继续操控其产业的事实。 刘彻现在还是需要借助这两人的能力去打垮其他大商人! 刘彻扶起两人,道:“两位爱卿果然忠臣,朕没有看错人!”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道:“朕此次诏两位爱卿入京,实不相瞒,有件大事,将要托付两位爱卿……” “陛下但请吩咐,臣等无所不从!”程郑婴立刻就道,卓王孙慢了一步,但也随即附和。 于是,刘彻将盐铁官营的构思对两人说了一下,然后,又让王道带这两人去上林苑参观了那几座试验性质的高炉。 回来后,程郑婴与卓王孙,就跟丢了魂一样。 他们两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当今天子的盐铁官营政策一旦推广,这天下盐铁商人,没有一个是一合之敌,他们两家也不例外。 可笑,他们还自以为自己可以仪仗铁矿和冶铁作坊,给予女儿足够支持…… 但回过头来,这两人立刻就意识到了,倘若他们两家抓住这个机会,以那高炉和所谓晒盐之技术,借助盐铁官营政策,只需要数年,就可独霸天下盐铁之利! 纵然其中大部分要归入内库,但只是那漏出来的小部分,也远超他们如今的利润!r1152 ... 第四百九十六节 美好时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让王道把卓王孙与程郑婴安排到原思贤苑的别苑暂住,同时让人去把卓文君和程郑婴请去与各自家人团聚。 做完这件事情后,刘彻就开始等着他的胞弟江都王刘阏与燕康王刘嘉四子的到来。 燕国离长安的距离,毫无疑问比广陵近多了。 在十月末的最后一天,燕康王四子入朝长安。 与此同时,来自燕国丞相、内史以及御史和朝廷曾经派往燕国采风的公卿大夫对于燕康王四子评价及这四子相关行为品德的文档也到了刘彻手中。 不得不说,刘嘉的人缘很不错。 前段时间,刘彻让宗正、太常以及文武百官商议其谥号。 百官一致认为,刘嘉坐镇燕国,教化百姓,抚恤士卒,有功社稷,且为政平和,不兴土木,不追求奢侈的生活,没有化身推土机,更没有参与刘兴居、刘濞等人的叛乱,简直是汉室模范诸侯王! 因此,大家都认为,谥康是对他的正确评价。 正所谓合民安乐,渊源流通是也! 只是,刘彻拿着刘嘉四子的有关文档,却是头疼起来。 渊源流通? 呵呵,燕国社稷的香火,大约也就只能再传一代了吧? 刘嘉四子,长子刘定国,次子刘定远,三子刘定夷,幼子刘保,就没有一个能扶得上墙的货色! 老大刘定国就不说了,这位专家级德国骨科患者,早在刘彻的前世,就已经臭名昭著,宗室之中,人人避之不及! 这人的节操无下限,行事无底线。 不止同胞姐妹他能下口,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在汉室所有禽兽诸侯王中,此人名列第一,当之无愧! 其他三位王子,也好不到那里去。 次子刘定远,根据御史和曾前往燕国采风的公卿回报的情况是:性情暴虐,民畏之如虎,不可以奉宗庙。 刘定夷还好,没有什么劣迹,但是…… 这位王子曾经患过小儿麻痹症…… 就是立为燕王,恐怕也坐不了几年。 幼子刘保,则年纪太小,今年才只八岁,这样的年纪,倒还可以培养,教育。 可问题是,刘彻根本不能将他扶上王位,也不会扶他! 长君不立,改策幼稚小儿? 刘彻可不想为了燕国搭上自己的声誉,也犯不着如此! 况且…… “其实燕国绝嗣,可能还是个好事……”刘彻托着下巴琢磨着。 燕国可不是小国! 而且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后世的帝都与天津、山海关俱在燕国境内,依托长城,可守可攻,前世霍去病就常常依托燕蓟地区,发动对匈奴的攻击。 匈奴人也常常自右北平、渔阳等地报复回来。 后世六朝建都于燕蓟,岂非寻常? 这么一看,燕国现在的这一系绝嗣,反倒是件好事情。 于是,刘彻果断把节操丢在一边,只是粗粗看了一遍刘嘉的四个儿子,就毫无意外的选择了刘定国作为燕国宗庙的继承人,其余三子呢,次子刘定远封为广阳王,从燕国割了三个县给他当安慰奖,三子刘定夷封为方城候,食邑一千一百户,不过,刘彻估计他活不了多久,朝野包括刘定夷,也都没有意见,毕竟,封王之后一代就绝嗣,这样的故事,太过悲伤了。 别说其他人了,刘定夷自己都接受不能。 而幼子刘保,年纪实在太小,汉室从未有非皇子幼年封王的故事。 就算是吕氏秉政时期,吕家也没敢那么干过。 所以刘保最后被封为阴乡候。 这么一来,若大的燕国,立刻肢解成四块,刘定国继承的燕国疆域,相较其父刘嘉缩水了一半多。 燕国疆域之内只剩下了五个县…… 北方强藩燕国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近乎出门就是国外的小国。 于是朝野弹冠相庆,无数大臣纷纷上表,庆祝这个伟大的胜利。 推恩令以实际行动表明,其比之粗暴的削藩令,疗效更好,副作用更小,而且当事人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燕国迈出这一步后,推恩令就从纸上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诸侯王子弟们人人看的到,摸的着。 谁又不愿称孤道寡,南面称王? 至不济,安慰奖也是一个至少食邑千户的列侯! 一时间,诸侯王们还没想好怎么应对长安传出的盐铁官营风声,他们自己的后宫首先闹起来了。 一出出宫斗此起彼伏。 只是,刘彻的压力依旧没有减少。 单单是十一月的最初几天,就已经有数位先帝夫人,去东宫哭诉了。 太皇太后和薄太后都不胜其烦,但也没有办法。 毕竟,吕后时戚夫人的故事就摆在哪里。 哪怕只是为了两位太后自己的名声,刘彻也被叫去训诫了两天。 这使得盐铁官营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几个先帝妃嫔哭诉,东宫两位太后就要将天子叫去训诫,要是先帝诸子与诸侯宗伯们去东宫哭诉甚至去哭高庙太庙仁庙。 天子是否还顶得住压力? 无数人冷眼旁观,心里的小算盘拨的哗啦哗啦的响。 而得到消息的商贾及其关系户们也穿梭往来,奔走游说。 虽然说,天子的盐铁官营政策,并不禁止商人也同样售卖盐铁。 但任何一个看过关中已经推行的粮食保护价政策的商人,都视盐铁官营如洪水猛兽! 关中实施的少府主导下的粮食保护价,强行将粮食的利润打到了微利甚至于薄利的地步! 实施不到两年,关中就已经有数家大户退出了他们家族传统的粮食交易与贩卖业。 更使得一大批过去寄生在这条产业链上的游侠、地痞无赖以及高利贷商人们步入失业的境地! 让关东商人们见了真真是兔死狐悲,我心凄然! 于是,渐渐的,舆论开始吹起了一股圣天子不与民争利的风潮。 虽然还只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扩散,而且主流民意也根本不认同。 本来,这种小事情,刘彻宅在宫里,根本就不会知道。 但,忠心耿耿的绣衣卫,却第一时间将这个事情报告给了刘彻。 也怪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知道什么叫特务政治,更不知锦衣卫、克格勃的厉害。 许多人商议事情,甚至谋划谋反这样的大事,都是大大咧咧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 像前年刘濞串联诸侯王。 别说皇帝了,就是长安城里的小孩子都知道了…… 于是,这些人议论的内容,讨论的经过,乃至于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鼓吹圣天子不与争利都原原本本,详细的摆在刘彻案前。 刘彻也就是随意的看了两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与民争利?这是神马?好吃吗? 如今汉室别说不与民争利这个儒家把持了话语权后,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衍生出来的概念,便是义利之争这样后世能打破头的理论争执的基础都不存在。 最多只能算是个道德品质的问题。 还上升不到国家意识形态的方面。 就是昭宣时期,地主士大夫阶级坐大后,打着不与争利旗号的各地贤良,都被桑弘羊一个人喷回去了。 目前的汉室,谈论利益,甚至于利益交换,都没有什么忌讳。 说客们往来穿梭,游说朝臣和权贵,也基本是战国时期那一套,先恐吓然后提出意见建议。 所以呢,刘彻知道,这股风,要是在儒家占据优势的齐鲁地区,大抵还能形成些影响,裹挟舆论,但在关中…… 这里可是黄老派和法家的大本营! 黄老派虽然已经日暮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传统的惯性力量,至少还会持续影响十几二十年,而新一代的关中人,却都或多或少,为法家的理论吸引。 儒家在关中的传播,可谓是任重道远。 历史上要不是小猪,他们也没可能坐大! 这是刘彻登基后一年多的直观感受。 儒家的坐大和独霸,其实只是一个偶然,而非是必然。 诸子百家里,有实力与之掰腕子,比划比划的,也不在少数。 儒家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势众,可以靠嗓门说话。 除此之外,真若以实际能力来做评判标准,不扯黄老派与法家,就是如今已经凋零的墨家,估计都能与儒门一战。 不过,话又说回来,儒家的适应性与进化速度,确实是诸子百家中第一名的存在。 根据绣衣卫报告以及河南郡郡守郅都的奏报。 最近半年,在雒阳一带,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儒家的派系。 这个派系糅合了一部分公羊派的理论,主张对外强硬,推崇君子报仇,别说十年,一万年都不算晚! 在华夷之辨上,他们虽然依旧是抄管仲的冷饭。 但在关于天子的定位上,却颇有些意思了。 他们是这么主张的:自古圣王治世,德被苍生,刑于四海,威加海内,今圣天子在位,代天牧狩,元元万民,皆以天子为父母,而天子受命于天,以民父母居九五之尊,履乾则坤,动合阴阳,天生神圣,是故自古圣君在位,则黎庶安康,盖圣君之治,以民为本,而桀纣在位,四海怨怼,诸侯离叛,荀子曰:天行有常,不因尧存,不因纣亡,斯是言矣。 这就颇有些朴素的君王责任论了。 也算是天人感应的一个变种吧? 只是不再企图想要将皇权关进那个由上帝、苍天编制成的纸糊的笼子里。 他们似乎打算打造一个类似天子受命于天,而天命天子牧治黎庶,所以天子有责任也有义务统御天下士民,一起奔向三代之治的美好社会的责任的木笼子。 看起来,似乎比虚无缥缈的上帝、上天更加牢固一些,也更加现实一些。 当然,这个派系也依旧保留许多儒家的陋习,像过分追求所谓的周礼啦,推崇井田制啦。 而且因为是新生的派系,人数不多,现在大概加起来也就几十号人吧,大抵相当于一个私下的儒家内部学习小组,也没什么影响力。 看样子,这个学派的许多理论和口号,都是受到了刘彻去年那几道诏书的影响。 事实证明,儒家永远不缺冒险主义者和投机分子以及聪明人。 诸子百家里,儒家永远都是变革最快,接受新事物能力最强的一个派系! 当然,这是建立在有黄老派和法家、墨家等其他派系存在的情况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理论不仅仅限于生物,也适合国家、民族甚至思想、意识形态! 毫不客气的说,后世若没有苏联,西方的资本主义和资本家,恐怕一万年都不会进化到福利社会和民煮社会的地步。 这从苏联解体后,西方就止步不前,甚至老欧洲不断退化,就可见一二。 正如老祖宗们所言: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刘彻听说了这个新派系的事情后,表面上笑骂了一句:“二三子异想天开,殊为可笑!” 但私底下却授意王道派了两个去岁考举后选拔出来的靠得住的法家士子去雒阳,混进这个小学派的内部。 刘彻打算将这个学派扶持起来,培养起来。 未来,法家必然兴盛,这是刘彻要锐意进取的必然结果。 但,法家要是没人拉着他,天知道他会干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如今黄老派日薄西山,未来是指望不上黄老派来给法家刹车了。 况且,没有竞争,就没有进化。 自然界里最顶级的掠食者,无不是经过千百万年的进化与淘汰胜出的优胜者。 一个国家想要保持活力,内部就不能是一潭死水。 至于思想混乱这个担忧,刘彻当了一年多皇帝后,终于确认,这是后世儒家的徒子徒孙们给自己找的借口。 诸子百家,虽然理念不同,行为不同,施政不同。 但在意识形态与核心价值观上,却有很多都惊人的相似。 例如华夷之辩,例如忠君意识,例如对孝悌的看重,对商人的歧视和打压,对三代之治的向往等等等。 换句话说,其实独尊儒术也好,独尊法家也罢。 就跟后世米帝政党轮替一样,细节上或许有所改变,但大方向和核心价值观,不会改变! 见过米帝民主党上台就把共和党的全部政策和措施推到重来了吗? 诸子百家都斗了几百年了,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猪朝独尊儒术,与其说是要统一思想,倒不如说是有些人借此机会,排挤政敌,打压异己,清算旧账。 在本质上,无论独尊儒术之前,还是之后,思想界的争论与争吵,永远都存在。 只是小猪独尊儒术却埋下了一个恶果:即学术争论与政见不同,可以变成人身攻击,乃至于不死不休的政治倾轧! 从此,政治斗争的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一切,包括思想、典籍、言论统统打入另册,动辄焚毁和禁绝,文字狱登上政治舞台。 这些人的行径与口吻,惊人的一致。 以至于刘彻脑海里自动就脑补出了一个画面。 那些胜利者踩着失败者的血肉与文字,得意洋洋的道:“闭嘴!我们在谈论孔孟仁恕之道呢!” 刘彻走出殿门,站在宣室殿的高台上,俯瞰整个长安城。 看着士民工商,法家、黄老家、儒家、纵横家、墨家、农家乃至于小说家等三教九流,各种学派的士子,安静祥和的生活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 没有莫谈国事的标语,也没有非议国政的罪名,更加不会有人因为一句话,一本书,乃至于一首诗,就被人杀全家或者删书。 “这可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刘彻张开双手,道:“朕将守护这个时代!” 然后,他转过身子,对王道吩咐:“传尚书令汲黯,朕今日要听太宗皇帝除诽谤诏故事!” 半个时辰后,宣室殿中响起了汲黯抑扬顿挫的声音:“孝文皇帝四年三月,诏曰:古之者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皆勿听治!” 汲黯念完一遍,刘彻又命其复诵三遍。 太宗孝文皇帝这诏书,刘彻其实已滚瓜烂熟,其核心思想自然也早已清楚。 即大臣与不识字之百姓,在议论国政甚至皇帝本人时,可以百无禁忌。 当然,大臣们是没那个胆子真的敢与非议皇帝的。 但老百姓们,却从此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别说是骂当官的了,就是当着皇帝的面骂皇帝,只要有道理,皇帝也只能乖乖听着。 汉室,尤其是关中的百姓,背地里非议皇帝政策,乃至于报怨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甚至刘彻前世曾听说,小猪在建元新政失败后,在上林苑游猎嬉戏,结果踩坏百姓秧苗,然后被农民伯伯当面狂喷,小猪只能掩面而走,最后为此甚至命令吾丘寿王,主持上林苑的扩建工作,为的就是以后游猎能不挨喷。 刘彻让汲黯来宣室殿诵读太宗孝文皇帝这诏书,自然不是无聊。 政治人物,尤其是皇帝,一举一动,都有着特殊含义。 命尚书诵读太宗孝文皇帝诏书,刘彻是想告诉世人,太宗诏命,朕一字不易,谨奉而遵之。 这既是对朝野有些人所谓的新君欲改太宗诏命,收山泽盐池之利的回击,也是进一步收拢绳索的态度。 朕都做出了这个表态,还唧唧歪歪的,就必然是乱臣贼子! 诽谤妖言之罪虽然没有了! 但汉律中,可有的是针对大不敬、大逆无道等罪名的条款! 第四百九十七节 身毒真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二年冬十一月初八,长安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回暖期,阳光驱散了过去数日连绵的雨雪。 刘彻带着刚刚入京朝觐的胞弟刘阏,兄弟两人策马在上林苑的围猎场之中。 将近一年未见,刘阏成熟了许多,嘴唇上也长出了浅浅的胡须,说话做事,也都有了些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至今依然活蹦乱跳,没有丝毫命不久矣的迹象。 这让刘彻颇感欣慰。 再没什么比亲眼看到一个人的命运被改变,更能让刘彻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刘阏的命运,已被改写……”刘彻扬起马鞭,心中想道:“朕还将会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将那固有的历史撕成破碎,让它面目全非!” 带着这样的心思,刘彻今日游猎,也变得比以往活跃许多。 小半天下来,就已经猎获了三头鹿,两只野鸡,一头半大的野猪。 至于更强大的野兽? 不好意思,皇帝围猎前,就已经有骑兵清场,任何一只可能威胁到皇帝生命的野兽,都已经被先行绞杀。 天子安危,可不是能开玩笑,打马虎眼的事情。 先帝时,贾姬如厕,突遭一头大野猪突袭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那一次,负责先帝安保工作的三位北军校尉,十几位队率,全部自杀谢罪。 当时在场的军官,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名叫郅都。 有了那个血淋淋的例子,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清场时掉以轻心。 对这些事情,刘彻也很看重。 实际上,目前刘彻出行、游猎甚至在未央宫内移驾。负责他的安全的,全部都是绝对忠诚可靠的羽林卫或者虎贲卫。 现在,或者将来,刘彻都可能只会信任这两支他绝对信得过的武装力量。 义纵带走了羽林卫后,负责刘彻安全的就是虎贲卫了。 不过,羽林卫很快就将凯旋归来。 大约下个月的月初,他们就将回归长安。 若有可能,刘彻甚至打算将虎贲卫也派出去历练历练。 可惜,现在环顾四周。如今的汉室,破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状态。 西南夷,穷山恶水的地方,各种小国部落星罗散布,就是要发动对西南的征服战役,刘彻估计,也用不着虎贲卫,蜀郡的郡兵就可独立解决。 至于三越…… 老狐狸赵佗还活着,刘彻百分百确信,这头老狐狸只要活着。就会千方百计的约束国内,拼命跪舔长安。 至于闽越与东瓯,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刘彻目光灼灼。对着刘阏挥挥手,将之叫到身边,问道:“皇弟在江都,东瓯与闽越两国,皇弟经营的怎样?” 广陵城向来就是三越的老大哥。 从前的吴王刘濞是,现在的江都王刘阏更加是! 当初,刘邦设置吴国的初衷就是镇压南方。 驻扎广陵的汉军楼船舰队,顺江而下。可以随意攻击三越中的任何一个。 三越联手,自然是可以抵御如今的江都驻军。甚至南越国的舰队也能单独做到这一点! 可问题是,挡得了江都,挡不住长安。 现在天下谁不知道,江都王是长安天子的胞弟,手足骨肉,素来最亲。 惹毛了长安,王师一到。岂非立成齑粉? 吴楚叛乱时,三越各自都派了几千仆从军随从刘濞出战,刘濞战败后,这些炮灰跑的飞起,各自逃回国内后。为了掩饰自己的怯懦,当然是拼命鼓吹汉室军队的战斗力。 这就使得三越各国对于汉室的战斗力。出现一个错误的评估。 换言之,刘阏如今已经取代了过去刘濞的地位,成为了三越的太上皇。 当然,这是刘彻指使和纵容的结果。 过去一年,刘彻得到的大多数三越的情报,都是从广陵传来的。 主父偃目前就受命全权负责对三越的渗透和经营。 “回陛下,臣弟自受命以来,不敢懈怠,赖陛下信重,群臣策力,如今已在三越国中,安插了许多耳目,知道的事情,也比过去详细多了……”刘阏闻言连忙禀报道:“以臣弟所知,过去一年,闽越与东瓯,已经发生了多次小规模的交火,甚至闽越国的两位王子也曾亲临前线指挥,东瓯国屡败屡战,丧师失地,臣弟奉陛下之命,售卖铁甲五百副,弩机一千具,长戟一千五百柄予东瓯,方才使之稳住阵脚……” 刘彻点点头。 三越之间,彼此仇视,但却又三足鼎立。 东瓯国最小最弱,要是没有来自中国的支持,早被闽越或者南越给吞并了。 东瓯历代国主也深知这一点。 是以,历代东瓯王,基本都是无条件跪舔中国的强权人物。 一开始,他们的保护伞是吴苪,然后是刘濞。 特别是刘濞,对东瓯可谓不薄,多次派出使者调停闽越、南越对东瓯的战争,甚至不惜自己亲自下场,出动军队,维护东瓯国的存在。 这一点,让刘彻很赞同。 越人绝对不能有一个统一的国家! 甚至将来,三越归于长安后,刘彻打算彻底瓦解和消除越人的民族意识。 中国这个土地,只有一个民族就够了。 这卖军火给东瓯的事情,自然是刘彻指使的。 没有刘彻的同意,刘阏连他府库里的一副铁甲都调动不了! 因为内史周远、中大夫令主父偃,全是刘彻的亲信心腹! 这也是刘彻敢把包括晒盐、航海以及监管三越的权力放给刘阏的前提。 没有这个前提,刘阏最多也就是个前世的刘非。 当然,刘阏是不会知道这些,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帮助刘彻搞定三越,然后换个安逸舒服美女多的地方。继续称孤道寡就可以了。 据刘彻所知,刘阏现在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刘彻看着刘阏,很满意的点点头:“皇弟做的不错!三越就像一个三足鼎,保持他们各自的势均力敌,是今后三年的国策!” 刘彻说着挠挠头,道:“东海国是弱了点……这样,皇弟回国后,派一个部曲,扮成东海军队。去协助东海防御闽越的攻击!” “诺!”刘阏闻言点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东瓯国要是没有来自中国的各种支持,早灭亡了。 而这些支持中,当然包括了军队。 来自长沙或者广陵的汉军,扮成东瓯军队,参与战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然,以东瓯不过三四十万的总人口,拿什么去跟闽越、南越这样幅员上千里,大小部落数以百计。可战之兵多达数万乃至十万的大国抗衡? 放下这个问题,刘彻下马,立刻有侍从上前。牵过战马。 刘阏自然也立刻跟随下马,兄弟两在草地上缓缓前行。 “说说那个‘身毒’人吧……”刘彻随意的道。 刘阏立刻就答道:“正要禀报陛下。臣弟已初步从此人口中得知了前往的身毒的海路路线,已画成海图……” 刘彻闻言,终于正色,道:“那海图何在?” 虽然作为穿越者,刘彻自然知道,怎么从海路前往印度,无非就是自广州(番禹)或者江浙一带。穿越南海,进入印度洋。 但问题是,海洋可不是陆地,不是知道方向就能抵达的。 至少在现在,汉室想要进行如此远距离的航行,需要舰船技术、航海技术全都升上一级。 起码,六分仪、风帆技术得跟上来。 除此之外,还得掌握相关海域的洋流、暗礁以及风暴规律。 傻兮兮的贸然出海。遇上风暴或者暗礁,那就又是一个蒙元远征舰队的下场! 说起来,刘彻还真是佩服后世大航海时代的欧罗巴人的运气! 他们远渡那么辽阔的大洋,居然没有碰上暗礁、风暴、雷暴,安全抵达美洲甚至亚洲。真他妈是个奇迹,运气碉堡了! 而那位‘身毒’人能提供一个详细的航行海图。对刘彻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未来的印度殖民地的财富,只能也只有通过海路运输,才能以最少代价运回国内。 刘阏老老实实的答道:“陛下,臣弟将那海图随身携带,陛下欲观,臣弟这就拿出来……” 刘彻点点头。 刘阏于是跪下来,从怀中奉上一卷帛书。 刘彻接过来,放在地上,摊开。 帛书上用着很粗浅的绘画技巧,描绘出了一副刘彻看着有些头疼的地图。 刘彻看了一会,勉强看懂了地图上所标识的地方。 只是,图上的地理名词却与后世所知,截然不同。 什么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越南、泰国,在这个图上根本找不到。 倒是一堆密密麻麻,各种奇奇怪怪,根据音译而来的国名密布图上。 粗浅的数了数,刘彻就发现,在中南半岛上,居然有十几个国家。 这还是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天知道有多少? 不过,这也正常,西南夷中多的是两三千人的小部落,就号称一国的。 西域也有几百人,占个绿洲就称王建国的奇葩。 后世的典故夜郎自大,虽然事实证明只是夜郎王麻痹和保全自己的手段,但也多少能反应这些在文明世界之外,处于原始与奴隶制之间的愚昧国度中人的想法。 但刘彻的关注点,不在这些上。 他看了一会,问道:“为何没有洋流与暗礁分布的标注?” 这可是事关生死的关键! 后世西班牙从殖民地运回本土的财富,至少有一半葬身大海。 平静的大洋下面,隐藏着的是足以吞噬任何舰队的威胁。 刘阏却是一愣。 见此情形,刘彻也是一笑,拍拍刘阏的肩膀,道:“方才所说。皇弟不用放在心上……” 让一个生活在陆地上的皇族,知道什么叫海洋的危险?这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不过,刘彻回头再看那海图,嘴角冷笑两声,暗骂道:“奸商!” 那海图自南中国海以后,就成了玄幻小说中的异界了。 刘彻虽然地理考试从未及格。 但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还是记得的。 但这海图上本该存在于南中国海外的印度尼西亚与马来西亚半岛却凭空消失了。 不过两千年的时光,大自然应该还没有这样的鬼斧神工! 所以答案自然是,那个商人或者干脆不知道有印度尼西亚群岛和马来西亚的存在,随便乱说乱画的。或者是,他想垄断和保守航线的秘密! 刘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然,为何中南半岛上的情况,还属于地球,一出中南半岛,就成了异界? 而且海图上一处暗礁与洋流、风暴都没有提及! 此人若是没有打着垄断航路的想法,那可真是见鬼了! 自古无商不奸,能做远洋贸易的,岂会是什么老实人? 刘彻记得很清楚。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最初的海商,全部都是随时能专职成海盗的狠人。 商人为了利润。别说骗人了,就是杀了自己老爹,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惜,这货碰到刘彻,只能说命不好! 刘彻起身对王道吩咐一声:“传朕的命令,让绣衣卫去将那身毒商人接走,朕不管绣衣卫用什么手段,三天后。朕要知道,此人的来历、名字、航行路上的一切见闻!” “诺!” 刘彻又对刘阏道:“通译方面,还请皇弟帮忙……” “臣奉诏!”刘阏叩首。 那个身毒商人是死是活,与刘阏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而且,刘阏也不傻,一听自家兄长的口气,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人耍了! 刘彻也是叹了口气。 这个商人。若非他是穿越者,恐怕也会上当! 至于其他人,估计要被耍的团团转了! 统治者的智商,其实一点都不高! 像前世小猪,就被方士忽悠了。 你要说是栽在长生不死药上。那倒也算了,毕竟。人都怕死! 可小猪栽的最大的跟头不是长生不死,而是‘炼金术’这种比水变油还低劣的手法…… 若换了小猪碰上这事情,刘彻估计,小猪大概要被玩死…… 不过…… “两千年后的天朝精英,位居高位的大员,一个个硕士、博士各种学历一大堆的人物,不也被几个江湖术士所谓的大师,像猴子一样逗吗?”刘彻心下叹息着。 只能说,肉食者鄙,古人诚未欺我! 刘彻看着远去的王道,心里默默为那个不知来历的所谓‘身毒’商人默哀了一下。 落到绣衣卫手里,他若是聪明,大抵只会受些惊吓。 但要还是想忽悠,绣衣卫的狱卒肯定会乐意教教他什么叫‘诚实’。 不过,这还算他运气好,错非刘彻还想借他忽悠忽悠朝臣和舆论,他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 这样想着,刘彻就对身边一位侍从吩咐道:“去告诉王道,别把人弄死了……” …………………………………… 三天后,刘彻得到王道报告:那位身毒人已经全招了! 这一点,刘彻一点意外也没有! 作为已知世界文明程度最高的政权,汉室在文化和科技上甩了全地球几百条街,而刑罚和折磨人方面,自然也冠居全球之首。 连周勃那样的人杰进了汉室大牢,都变成了一条虫,何况区区一个夷狄商人? 拿着王道送上来的报告,刘彻看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果然不是什么身毒人……” “不过郎佢是什么鬼?”刘彻挠挠头,不太理解这个国名或者地名。 随即他就将这个想法丢到爪哇国了。 据那位商人交代,他所在的‘郎佢国’距离传说中的身毒,还有着上千里,隔着十几个国家。 再拿着此人重新画出来的海图一对比,刘彻猜测,他大概来自斯里兰卡或者孟加拉半岛? 海图还是画的很烂,刘彻也分辨不出来。 倒是出现在海图上的几个暗礁地点和标注出的风暴月份,让刘彻颇感欣喜。 起码,不是忽悠了。 刘彻也不怕他骗人! 过个一年半载,派人带上他出海去一趟就知道大概了。 他要是有所隐瞒,刘彻相信,他会知道那是什么后果! 只是,打完一巴掌,是时候给一颗甜枣来安慰安慰了。 所谓斯达哥尔摩综合征刘彻还是有所研究的,兴许,能养出一条忠犬呢? 无论这个名叫‘思徳莫’的人是来自斯里兰卡还是孟加拉半岛,他所在的地方,总比汉室本土距离印度更近。 汉室未来要进行殖民事业,就离不开各种各样的忠奴与狗腿子。 甚至为了殖民地的稳固,汉室还得将许多利益与殖民地的上层贵族分享。 想着殖民之事,刘彻就不由得的视线投向了朝鲜半岛。 下个月义纵将带着羽林卫以及沧海君、真番、马韩等大大小小的朝鲜半岛上的部族国王们回到长安。 刘彻打算,在朝鲜半岛上的真番、马韩等国身上试验试验殖民政策,看看他综合英国和法国、西班牙等殖民强国的先进经验,脑补出来的政策是否可行。 若是可行,那就正好,若有问题,还可以调整。 同时,还能借此机会,锻炼出一批将来的殖民地官员。 至于马韩真番等国,目前强行吞并,并不合适,在道义上也站不住脚。 虽然对国家来说,道义就是渣渣,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干的太过明目张胆了。 况且,以真番和马韩等国的汉化程度来说,他们迟早会主动内附。(未完待续。) ps:抱歉,昨天卡文了写到十一点半还是没灵感,写了的都被删掉了嗯,这几天大概会有补偿~不敢乱保证了~应该更新会比较给力吧~ 第四百九十八节 阅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二年十一月初八,渭河以西的平原上,鼓乐齐鸣,编钟四响,甲士林林,骑兵列阵。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伴随着《天保》之乐,刘彻的天子法驾临幸于此。 这里是雍县,距离长安约有三百里,位于渭河西岸平原之上。 这里是秦汉两代最重要的宗教活动场所。 同时,这里是秦国故都,西元前383年秦献公为了应对魏国而迁都栎阳以前,秦在雍建都将近三百年。 时至如今,雍地依然能见到昔日秦国遗留的宫殿遗址。 到了汉室,雍县的地位,也同样重要! 因为,这里有着汉太祖刘邦亲自立下的五帝庙。 坊间传闻,五帝庙中的黑帝法身,是按照刘邦的容貌捏塑而成的。 对于这个传闻,刘彻也不清楚真假。 反正,老刘家自己从未否认,但也从未承认。 天子法驾在五帝庙前停下,刘彻在大臣们的簇拥下,走下撵车,举目四望,整个平原,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校场。 来自关中五十一个县级单位,十一个军营,三百二十一座烽燧台的常备军,此刻云集于此。 总计将近五万兵马,涵盖骑兵、轻步兵,重步兵,弓弩兵、车兵等所有兵种。 刘彻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旌旗,暗自在心里点点头。 身后的大将军魏其候窦婴立刻就低头禀报道:“陛下,臣奉诏于七日前,传令关中各县县尉、各持节将军、都尉、校尉及各烽燧台,遣调兵马,会于雍县,今日辰时三刻之前,所调兵马俱抵雍县……” 刘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想看看关中郡兵动员和机动能力了。 可惜,天子出巡甚至阅兵,何等大事? 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就这么一直拖啊拖,拖到今日方才成行。 如此一来,就失了先机了,天知道现在在场的军官里,有多少是提前半月甚至一月就收到风声,开始准备的关系户? 在准备了这么久的情况下,要是各部郡兵,还是不能按期抵达。 那汉室军队的战斗力就实在堪忧了,刘彻就要做好准备,另起炉灶,编练新军,以免重蹈明末关宁铁骑的覆辙了。 现在来看,诸部郡兵的机动力和行动力,还是可以的。 虽然,可能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半月前甚至一月前,就已经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但七日之内,机动数百里,即使这些军队全都是抛弃辎重,以轻兵前进,沿途都有充分的后勤保障。 但也依然很难得! 尤其是,各部统属不同的军队,井然有序,纪律严明的分列平原两侧,就能看出来,汉室军队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还没退化。 这依然是一支能拉得出,打的赢,能打硬仗,胜仗的虎贲之师! 所以,些许瑕疵,刘彻也就没放在心里了。 毕竟,不能拿封建社会的军队去跟近代甚至现代军队比较。 刘彻回头,群臣立刻跪下来,恭听圣旨。 刘彻提着宽大的绶带,清了清嗓子,正色对着群臣道:“自古国之大事,唯戎与祀,今朕幸雍,欲效先王,观兵演武,而后再祀五帝,卿等皆国之柱石,请随朕临观兵威!” 于是,乐声立刻改变。 《天保》之声渐渐远去,恢宏浩大,气势庄严的《瞻彼洛矣》。 《天保》是歌颂天子之诗,而《瞻彼洛矣》则是称颂天子军队之诗。 而这两首诗,无论从文字,还是意境,都充满了赤裸裸的帝国主义范。 孔子说,诗三百,思无邪。 可刘彻觉得,诗三百,其实只阐述了一个事实:大华夏民族主义万岁。 诗经通篇,所有涉及的战争,全部是诸夏对外族的战争,它所称颂的君子,全是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击败夷狄的英雄,它歌颂的淑女,全是仰慕君子,谨守华夷之别的女性。 全篇上下,毫无掩饰的告诉所有人:只有中国的战争,才是正义的,夷狄诸蛮的反抗和抵抗,全部都是错误的,不正确的,不得人心,神明保佑的。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此,福禄如茨。韎韐有奭,以作六师……”刘彻轻轻的随着乐声,念着诗词,他向前缓步,这一刻,刘彻似乎有种感觉,这方天地的英灵,那些为诸夏对外开疆拓土的英雄,他们的目光正从九天之上垂下,正在看着他,这个后代的继承人,这个国家和民族如今的主宰者,于是,刘彻提高声调,大声的唱出来:“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此,鞞琫有珌。君子万年,保其家室。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此,福禄既同!” 这首《瞻彼洛矣》可能后世人觉得有些拗口,而且用词生僻。 但对如今的汉室贵族大臣王侯公卿来说,却是相当于流行乐一般,朗朗上口,脍炙人心。而且,因为用的是雅语,所以,唱起来抑扬顿挫,节奏感十足。 于是,伴随着刘彻的声音,随行大臣与诸侯列侯公卿,全部不由自主的附和着唱诵起来。 一时间瞻彼洛矣之声响彻天地。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此,福禄既同。君子万年,保其家邦!”最终,这场西元前的大规模合唱,以梁王刘武及江都王刘阏率领百官,跪在刘彻身后,大声唱诵这首《瞻彼洛矣》最后一小节而告终。 这时,负责今日阅兵安排的卫尉李广,就已经为刘彻君臣,准备好了阅兵所用的车马。 刘彻率先登上为阅兵而特别打造的御撵。 坐上撵车,刘彻对车辕下待命的王道吩咐道:“回长安后,记得去把司马相如叫来!” 义纵就要凯旋归来,自古王师奉命,征服夷狄,岂能没有称颂王师威武正义,纪律严明,为夷狄带去文明之光的诗歌? 说句实话,刘彻实在有些鄙视后世帝王。 征讨不臣,毁灭夷狄的文字、神庙、制度,使之臣服诸夏,这是上古三皇五帝,夏商周三代都称颂的事情,诗经所赞美的伟业。 何以春秋以后,类似赞美和歌颂王师的文章诗赋就少之又少了? 甚至宋明两代沦落到被夷狄吊打,为野蛮毁灭的悲惨境地。 那些喊着师法三代,效法圣王的文人,怎么在这个事情上就装聋作哑了? 他们的圣贤书是用屁股读进去的吗? 刘彻感觉,有些理解不能。 刘彻决定,在这个事情,不能犯后世的错误,要纠正现在文坛不是称颂山水,就是赞美园林这股不正之风。 歌颂君子杀敌,保家卫国,泡夷狄妹子,教化四夷,为野蛮带去文明之光,这才是文坛应该走的正道嘛! 思虑之间,群臣已经各自就位。 梁王刘武,亲执戈矛,坐于刘彻左侧一辆战车上。 江都王刘阏,手执弓矢,立于右侧一辆战车。 丞相周亚夫,乘一辆四马战车位于先导。 其余诸臣,两千石以上,列侯外戚,也各以次序,护卫左右。 护持天子阅兵,这是为人臣子的无上光荣。 大家也都很尽职尽责,拿出了最好的一面。 一切准备就绪。 大将军窦婴驱车来到刘彻御撵旁,下车拜道:“陛下,如今六师已备,群臣就绪,敢请陛下下令!” 刘彻站起身来,拔剑出鞘,剑指前方,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朕今日观兵,乃为晓瑜天下:王师,堂堂正正,奉天应命,唯受朕遣,只诛不臣,只讨不义,只伐无道,若臣服于朕,谨守道义,躬行中国之治,四夷诸国,王师秋毫无犯!” 这却是脱了裤子放屁,硬是要装逼了! 臣与不臣,有道无道,不是刘彻说了算,难道还是夷狄说了算? 就像后世米帝一样,说你不民煮,你就肯定不民煮,民煮了还是有黑幕,选举不公,一定要**你丫的。 说你民煮,就是沙特、印度,也能成为自由世界可靠的盟友忠实的伙伴。 但这门面功夫还是很重要的,道义问题也很重要。 军队,必须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才能有战斗力。 当然,封建社会的军队,还需要足够的激励和奖赏。 正如秦军一般,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为家人老小,妻子儿女,个人的前途未来而战,那自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秦的问题就在于,当他打败了所有的敌人后,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目标和勇气。 哪怕秦始皇一代雄主,临时为秦帝国树立了北方的匈奴和南方的越人两个新的征服目标。 但问题是,这两个新的敌人,打赢了,也没油水啊。 于是,秦始皇死后,秦帝国轰然倒塌,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刘彻正是吸取了秦的教训后,决定拾起道义的伪装,将汉室军队打扮成正义的使者,百姓的保护者,亚洲宪兵。 未来,那些不适合统治,汉室鞭长莫及的地方,可以采用羁绊之策。 就如今日汉室对于三越所做的一般。 命其王子质于长安,通过经济文化政治军事,影响其国内政策。 至于会不会被道义束缚? 有这个担忧的人,只能说是幼稚! 亲,战争什么时候需要过理由了? 战争,从来都只存在能不能打,要不要打的问题。 至于理由?哦嚯嚯嚯…… 刘彻心中千百个念头转来转去。 而跪于撵车前的窦婴,闻言却是非常鼓舞,叩首拜道:“诺!臣谨奉诏!” 对窦婴这个思想倾向于儒家的窦氏外戚来说,刘彻的发言,真是让他倍感鼓舞,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此刻的儒家,其实是主战派的。 但不是好战派,儒家主张的是打义战,而非不义战。 那是什么是义战。 孔夫子就说得好嘛春秋无义战! 仲尼称颂的战争,只有在天子率领下的,与外族开战的战争。 当然,管夷吾辅佐齐恒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也属于义战。 在这一点上来说,刘彻与儒家可谓理念非常贴近。 内战,能免则免,外战,为民族子孙后代开拓生存空间,用汉室的剑为汉室的犁获取土地和耕牛以及开垦的资源,这才是正义的战争,神圣的战争! 但此刻,刘彻没心思关心儒家的问题。 随着窦婴三叩首拜别,庞大的天子阅兵卤薄队伍,开始缓缓前进,驶上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整修过一次,还铺上了一层细砂的驰道,朝着远处分列平原两侧的庞大军阵而去。 ………………………………………… 天子卤薄,浩浩荡荡,仅仅属车,就是又足足八十一辆战车组成的诸侯王大臣列侯公卿车队。 这还仅仅是大臣们参乘的车队。 按照汉制,天子卤薄分为导引仪仗车队、奉引车队、金根车方阵三部分。 整个天子卤薄,若是全部出动,那就是一个足足两三百辆战车,数千随行人员的庞大阵容。 刘彻这次阅兵,出于节俭的考虑,只出动了一半的卤薄,但这也是一个百余辆战车,数百骑骑兵,近两千人组成的庞大车队。 一路上,鼓吹乐师,不停的演奏着各种称颂天子威严,四夷臣服的乐曲。 虎贲卫骑兵枕戈以待,全神贯注的警戒四周,诸侯大臣公卿,肃穆而立。 当卤薄车驾来到第一个陈列的军阵前时,整个军朕,就像一片黑色的海洋一般,齐刷刷的跪下来,拜道:“陛下千秋,大汉万胜!” 刘彻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看向这个军阵。 身旁,服侍的尚书令汲黯早有准备,对刘彻介绍道:“陛下,此乃北军驻于霸上的驻屯军,军中什伍,皆选于良家子,忠臣之后,甚至不乏有当年随高祖征战天下的关东老士卒之后!” “当年,绛候入北军,这支部队,是第一个左袒为刘氏而战的部队!” 刘彻点点头,明白了,这就是汉室的红军团啊,根正苗红,而且战功卓著,更关键的是政治上靠得住! 当年,周勃入北军后,北军可并非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长安的。 他们与同袍的南军,可是真刀实枪的干过。 单单是吕产率领的南军,就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要是没有刘章的及时支援,那次政变,可能要被镇压下去。 刘彻从皇室档案中看过有关记载,据说,当时未央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石渠阁内堆满了尸体,整个长乐宫更是变成了一个亡者的国度。 甚至于,等到刘彻的祖父太宗皇帝抵达长安时,长乐、未央两宫的死尸都还没清理完。 正是经过了那次内战,汉室确立了北军作为宫门戍卫部队的国策,并且不容许南军插手,南军只能作为城防部队和京师卫戍部队。 面对这样一支英雄部队,即使刘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对汲黯吩咐道:“奏无衣!” 然后,刘彻走出撵车的帷幕,手持天子剑,向将士们致意。 顿时,就引发了南军将士们巨大的欢呼声。 在汉室,天子就是神明,称为神圣,乃上帝意志的执行者,天命所归的统治者,刘氏四代人的经营与施恩,特别是自太宗以来,刘氏天子的良好形象,使得刘彻尽管是以弱冠即位,但他天然的就在中下层军官士卒中拥有了莫大的声望。 而刘彻即位以来,对于军方的要求,从未有所推脱,大力支持,鼓励、扶持军方的计划,甚至刘彻有时候还会关心军队的伙食问题。 这些事情,都通过绣衣卫,传到了关中,传到了每一个士卒耳中。 这就更让军队上下都感动不已。 如今,天子更是亲身出现,手持天子剑,像众人致意。 尽管只是短暂的刹那,但依然让无数人感到无上的荣誉与激动。 有幸得见天颜,这在汉室,本身就是荣誉! 更何况,其后,天子乐队,更是奏响了《无衣》,让几乎所有军人,都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前导的周亚夫魏然一叹:“果然是圣君!” 而刘彻撵车一侧的梁王刘武,看着那些满脸兴奋,激动无比的士卒面孔,也是深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最近,有不少人找他劝说,希望他能收回对盐铁官营的支持。 本来,他已经有些松动了。 但,看到这一幕后,刘武就明白了。 天命、人心在汉,在天子,关东诸侯也罢,豪强商贾也罢,都只是跳梁小丑。 有此军心,天子一令之下,虎贲出关,天下谁人能敌? 况且…… 刘武的眼睛从南军士卒身上的装备掠过。 这些士卒,人人手上的武器,都已经换了个模样,从前,只在天子近侍虎贲与羽林两卫才看到的陌刀、连弩以及其他利器,如今已经开始装备到了南军身上。 刘武听说,去岁,天子与丞相通过一整年,将汉室十万野战军的装备,全部更新了一次。 虽然可能陌刀、连弩等利器没有普及,但刘武听他的臣子梁羽汇报,长安直属的几支骑兵部队,已经全部换装了马蹄铁与更新式的马镫、马鞍,轻骑兵一昼夜进击百里,只是等闲,而且来去无风。 想着这些事情,刘武就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了! 第四百九十九节 问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阅兵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仅仅只是沿着道路检阅了一遍军队,刘彻也感觉有些腰酸背痛了。 但来自精神上的享受,却压倒了一切肉体的不适。 直到检阅完最后一个军阵,刘彻意犹未决的看了一眼那延绵不绝的各种军阵。 这次阅兵,让他充分享受了一把后世领导人的范。 可惜没有飞机大炮钢铁洪流…… 刘彻在心里不无遗憾的想着。 但这种小资浪漫情调,只在刘彻脑海里停留了半秒钟,就烟消云散。 作为君王,刘彻很清楚自己的职责。 “通过这次阅兵,朕大体是看到一些现在军队的特质……”刘彻在心里想着。 任何时代的军队,都有自己的特性。 就好比两宋的军队,赏赐不给或者没给够,战斗力顿时下降百分百。 甚至,就是同一个王朝,不同时期的军队的面貌,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就好比,明初的明军,能轻松吊打全世界所有军队,但到了明中期,却连蒙元的一个分支瓦刺都干不过,到了后期,所谓的关宁铁骑,除了转进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检阅了一圈目前汉室的主力后,刘彻其他问题,暂时还没看到。 但两个问题,他还是注意到了。 第一,汉军的纪律,还有待加强。 直属中央的野战军、南北两军还好,纪律大体还算严明,但下面的郡兵,就差了许多了。 这些郡兵,基本都是驻扎在本乡本土,他们的军官,也基本来自于当地。 军官的权威,相比野战军和南北两军,低了许多。 不少方阵的阵型,静止的时候还好,但一拜一起,立刻就能看出差距。 南军北军以及驻屯于关中各地军营的野战军,无论是站立,下跪还是起身,都像一台精密的机械一般,宛如一人。 而县中的郡兵,只要一动,就会出现些混乱,虽然军官尽力弹压,组织,但收效不大。 “这也正常……”刘彻心里叹着气。 本乡本土的郡兵,想要有什么严格的纪律,森严的等级,那就是开玩笑了。 军官们统领这些郡兵,靠的也不是军法、纪律和制度,而是乡土人情,宗族情谊。 譬如历史上李广的军队,因为全部是来自陇右的良家子,跟李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作战时,根本没有任何纪律可言。 基本上都是乱哄哄的上。 靠着李广的威望和平日的笼络而作战。 结果,常常不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被老师傅乱拳打死。 飞将军的战绩因此常常后世的天朝股市一样,大起大落,让人无法预测。 是以,李广的后代,吸取了他的教训,尤其是李陵统帅的军队,全部从丹阳郡挑选良家子弟,严格按照骑兵的要求来训练,而且严肃军队纪律和上下等级,这才有了李陵军八千人,在匈奴重围下,依然杀伤了数倍于己的匈奴军队,最后弹尽粮绝,才战败被俘。 想着这个故事,刘彻就知道,应该对郡兵进行整治。 军队必须严肃纪律。 作为国家的暴力机器,什么乡土人情,宗族势力,都应该统统滚出军队! “两个月后的武苑开学,或许是个不错的契机……”刘彻在心里琢磨着,按照刘彻与列侯阶级与将军们讨论出来的武苑细则,第一批武苑学生,将全部从汉室现役军队中抽调。 首批入学的军官,将是来自汉室天下各郡国的校尉以上军官。 第一批的入学军官人数,大概将在四百到六百人之间。 等这些人毕业了,刘彻就打算,让他们全部换一个新的工作岗位关中郡兵的纪律,都是如此,关东的情况,恐怕已经烂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了! 刘彻想起了前年刘濞叛乱,刘濞门下一个叫周丘的食客,以一己之力,为刘濞拿下下邳郡,裹挟下邳军民走上造反的道路,最后刘濞战败,这个周丘暴病于领军的归途。 一个食客,就能单枪匹马,让一郡兵马,数万大军为其驱策。 这在汉初,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当初,齐哀王刘襄决意起兵反吕,但堂堂齐王,却依然调不动齐国驻军,还要靠着自己的舅舅设计杀死了忠于吕氏的丞相,夺了齐国兵符,这才调动军队。 而不过三十年,一个食客,就能裹挟一郡兵马。 汉室地方郡兵的纪律涣散,让刘彻无法接受! 现在,下邳的那帮官僚地主,已经被处理,人头全部挂在下邳城的城头上,全家都被抓起来,投到了大牢里。 但天知道,关东数十郡中,还有多少个类似下邳这样的郡兵被地方宗族渗透的地方?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所以,郅都、义纵、王温舒这样的酷吏才应运而生,一个郡一个郡的剪除地方尾大不掉的宗族势力。 但酷吏杀人,治标不治本。 乃是下下策。 汉室现在需要的是一场从上至下的整风运动,重新严肃军队纪律,树立军法威严。 这个事情急不来,只能通过武苑培养出新式军官,然后将这些新式军官分配到各地。 另一个方面,刘彻打算等义纵归来后,成立军法部门,组织宪兵机构,双管齐下,来解决郡兵纪律涣散的问题。 而另外一个问题,则是汉室军队虽然已经慢慢开始了革新。 但速度还是太慢! 到现在为止,以刘彻所见,骑兵虽然已经独立成军,但数量还是太少。 这次阅兵,五万大军,骑兵之数不过三千。 汉军的主力,依然是轻步兵和弓弩兵。 而且从军阵的组成以及从其摆出来的作战方式来看,大多数军官的脑子,还停留在堂堂之阵,正面迎击之上。 前年吴楚之乱,俪寄统帅骑兵,奇袭淮泗渡口一役制造的战果,还未被人广泛承认和接受,也更未撼动汉军内部的弓弩兵至上主义。 “要加紧训练和培养骑兵,尤其是骑兵军官……”刘彻心中想着。 但骑兵,不是那么好训练的! 目前汉室拥有差不多十万人规模的骑兵部队。 但这十万人,是过去三十年,汉室朝廷拼了老命才训练出来的。 骑兵不像弓弩兵,找个男子,训练个三个月,就能拉弓射箭了。 骑兵,首先要有合格的战马,而一匹合格的战马,从出生到能够作战,起码也需要三五年的驯化。 而骑手想要让战马与自己形成默契,更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培养。 后世史书上就记载了李陵练兵的过程。 从他出掌建章监开始,到出任骑都尉,李陵用两年时间,证明自己确实是个人才。 然后,小猪命其为骑都尉,从丹阳选拔五千良家子,于酒泉、张掖设立训练营,这一练就是五年。 直至天汉二年,李陵才算将他的那支骑兵练成。 没有那五年的训练,李陵的那支五千人的丹阳兵,拿什么去与十几万匈奴军队抗衡,甚至杀伤数倍于己的敌人? 换句话说,一支合格的骑兵,需要至少五年,配备足够的武器,合格的战马,才能成军…… 而编练一支骑兵的花费,足足是步兵的几十倍! 所以,即使是周亚夫,也只敢对刘彻提出每年新练五千骑兵的计划。 再多,不是战马数量跟不上,就是财政跟不上了。 但看完今天的阅兵后,刘彻知道,时不待我。 骑兵的编练计划必须加速! 马场要扩建,要有更多的战马存栏,更多的骑兵编制。 但这些,都需要海量的资源和金钱,以及无数的人力物力。 “回去后,看来朕得召集一次御前骑兵会议来讨论骑兵的加速编练问题了……”刘彻心中想着。 无论如何,最迟的十五年后,汉室必须拥有一支规模达到三十万,拥有存栏战马数量一百万匹的骑兵。 没有这个规模,就无法保证对匈奴战争的速胜。 战事一旦拖延,无论是刘彻还是老天,恐怕都没法保证,草原不会变成一个泥潭。 匈奴帝国的韧性与难缠,是史上所有草原游牧民族之最! 第五百节 法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阅兵已毕,刘彻于是在雍县行宫沐浴更衣,焚香斋戒三日。 然后,才在五帝庙太宰、太祝等庙官的恭请,移驾前往五帝庙拜祭。 说是五帝庙,但其实不是一座庙。 而是五座分立各处的神庙,庙址分布在雍县的四方。 而雍县是赫赫有名的诸神殿堂。 仅以资料记载,在故秦之时,雍县境内,既有大小神庙百余座,神祠数十。 这些神包括了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二十八星宿以及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等天庭神明。 当然还有类似杜主一类的死后成神的历史人物的神祠。 在故秦之时,这些神庙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紧紧的围绕着东南西北四座主神殿,即白、青、赤、黄四位天帝的神庙。 象征四位天帝代表泰一神,管理宇宙四方过去未来。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认为自己的王朝,应当是水德,于是,推崇白帝,色尚黑,数用六,音上大吕。 到了汉室,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太祖高皇帝斩白蛇起义的故事,大众耳熟能详。 若以常理来论,按照五德终始说,水德之后当是火德,汉当为赤帝所属意的政权。 可惜…… 刘邦是个大老粗,也没什么文化,更不懂什么五德终始,阴阳轮回。 这个起于草莽的开国皇帝,干过无数逗比的事情。 譬如把儒生的冠帽拿来当尿壶,赤裸裸的跟自己老爹炫耀:始大人以为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 这些都只是小儿科。 这位草莽天子,某次路过雍县。参观了一下雍县的神庙,就比较好奇:秦怎么只有四位天帝的神祠?朕记得有五位的啊! 下面的人哪里知道秦代四帝庙的历史沿革,自然答不出来。 这一答不出来,刘邦的逗比本性就开始发作了。 他大手一挥,王八之气一散,就在雍县增加一位帝君的神祠。 这位帝君,就是现在汉室所崇拜的黑帝。 而且,神职与秦代所崇拜的白帝少皞之神起了严重冲突。 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了! 在这个天最大,皇帝老二的时代。别说是区区一个五德终始,阴阳轮回了,就是物理规则,天地星辰的运转,宇宙的大小,都得按着皇帝的意思来。 于是,刘邦所立的黑帝鸠占鹊巢,抢了白帝少皞的饭碗。 这要是神话世界,估计就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神陨之变了。 但是,刘邦干的这个逗比事情。作为子孙,尤其是有文化的子孙,其实是很尴尬的。 但没办法。祖宗就是祖宗,只能想办法,帮着擦屁股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前进,这屁股是越来越不好擦了! 谁叫刘邦当年干的这事情,太过于想当然,漏洞太多,在法理和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 想着这事情。刘彻也是叹息了一声。 历史上小猪就是不想再这么擦屁股和稀泥了,于是干脆掀桌子,借高帝斩白蛇故事,将汉室的王朝属性改为火德。 这其实也算是与刘邦一样的耍无赖行径。 因为,周室的法统,就是火德啊! 这五行轮回的第一次轮回还没结束呢,直接就跳到第二次轮回的末位,小猪也真是没节操。 刘彻的节操。虽然比小猪还少一些。 但是,他并不想那么玩。 这是因为…… 不管是小猪后来改变汉室的王朝属性,还是现在社会上的一群鼓吹汉应该是土德或者火德的人。 他们的目的,统统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江山变色! 在刘彻看来。不管刘邦当年的这个行为到底有多逗比。 但是,将汉室定为水德。这一点事没错的。 而法统是一切的源头,律法的核心。 一旦改变法统,江山变色,几乎是肯定的事情。 刘彻可不想,自己治下的这个帝国,变成地主的乐园,权贵阶级狂欢的天堂。 作为穿越者,作为皇帝,刘彻天然的就对一切官僚地主,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对于所谓的乡贤、君子,更是嗤之以鼻。 他深知,一旦被地主官僚控制了局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 当刘彻领着群臣,径直走进位于雍县北方的黑帝庙时,他昂首挺胸,一脸崇慕之色。 就算这黑帝庙立的逗比,在逻辑和传统上站不住脚,那又怎样? 我大汉自有国情在此! 尔等渣渣,统统给朕闭嘴! 抬起头,刘彻看向那尊鎏金的黑帝法身,微微躬身一拜。 庙中的太宰官,立刻就带着庙中的下人,牵来一头马驹。 秦汉之际,祭祀神明,依然有些上古遗风,用的全是活物,来做祭品,是为血食。 而祭祀五帝,按照传统,全部是以马驹为祭品。 直到昭宣之后,才改为以木马祭祀。 那匹小马驹很快就被太宰杀了,血流到祭坛之中,香火萦绕,祭祀礼开始。 秦代时,五帝庙,主祭白帝,其他三帝,君王并不亲至,而是委派大臣前往,汉室也一样,只主祭黑帝,其他四帝派大臣前往。 而秦王祭祀白帝,身穿白色上衣,而汉室祭祀黑帝,皇帝以黑色冠冕相见。 但两个王朝的国体是相同的,就连祭文祝词,都几乎无二…… 直到结束,整个祭祀过程都很正常,即未出现什么神迹,也没什么祥瑞。 这让随行的几位列侯,有些诧异,肚子里本来打好的腹稿,生生的咽了回去。 刘彻扫了一眼那些有异状的贵族大臣,嘴角露出微笑。 祥瑞作弊这种事情,刘彻今后,不到关键时刻,不愿意再玩了。 连西方人都知道,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作为自古以来的世俗政权,刘彻可不想把汉室搞成一个神神叨叨的国家。 而且,祥瑞那种事情,只适合在弱势的刷声望。 大权在握的时候,祥瑞也好,灾厄也罢,反而不是很重要了。 至于封禅什么的,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刘彻更是半分兴致也没有。 有那个钱,都够再养一两万骑兵了!(未完待续。) ps:这两天先这样吧,下个月我打算混全勤,所以要存点稿子 第五百零一节 惊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从雍县回归长安,刘彻就迎来了接二连三的‘惊喜’。≥, 第一个‘惊喜’是:义纵率领的朝鲜东夷使团,已经抵达萧关,即将回到长安。 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御前。 这在古代中国,无论如何都是武将了不得的大功。 哪怕是如义纵一般,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武装游戏,这灭国之功也是实打实的。 刘彻将群臣召集,讨论封赏。 汉室最重军功,甚至可以说在汉室,军功就是一切。 更何况,义纵还是刘彻的小舅子,大臣中没有煞笔,天子一召集,大家就闻弦歌而知雅意了。 所以,义纵以及羽林卫的封赏,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就被全票通过。 义纵被封为东成候,食邑一千三百户,拜为郎中令。 前者封侯,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食邑一千三百户,也是毛毛雨啦,在汉室的外戚里,义纵的食邑户数应该算是比较少的。 换句话说,即使他没有这个功劳,只要熬个几年,迟早也能封侯。 关键的还是郎中令的任命。 郎中令既是后世人们耳熟能详的光禄勋,大约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中央警卫团团长,向来都是由皇帝的心腹中的心腹担任。 刘彻即位后,郎中令就一直虚悬,此刻,终于迎来它的主人。 而在义纵之后,有功的羽林卫将士,自然也是人人加官进爵。赏赐丰厚。 义纵手下两位表现出色的校尉,更是借此机会。一飞冲天。 一个被任命为北军使者护军 什么叫使者护军? 在汉室,带使字的。都可以自动脑补成钦差大臣,持天子节,坐镇某些关键敏感位置。 而使者护军你可以将之理解成类似后世的监军,政委一类的角色。 主要任务就是奉命监督和督促某支军队。 不过,汉室与后代不同,并不以为宦官作为护军使,而是皇帝从自己身边的侍从亲随之中选择。 譬如历史上巫蛊之乱时,那位著名的《报任安书》的主角任安,彼时担任的就是北军使者护军官一职。 而任安的发迹之路。能很清晰的看到有着皇帝近侍、心腹的影子。 这个职位,说重要,不重要,在上有卫尉,下有各部将军、校尉、都尉、存在的情况下,实际上使者护军官,常常被架空。 毕竟,无论卫尉也好,下面的将军、都尉、校尉也罢。在汉室的南北两军里,都是有背景有后台的,一个皇帝的近侍,就想让指挥得动这帮家伙。也太天真了一些。 但,要说不重要嘛,也是非常重要的。 当年周勃利用俪寄哄走执掌北军的吕禄。进而鼓噪北军反吕,彼时。倘若吕家在北军里有这么一个使者护军在,也不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至少,也能提前有所预警不是? 所以,太宗孝文皇帝执掌大权后,吸取吕氏败亡的教训,在南北两军设置使者护军,以亲信近侍或者心腹将军出任此职,防止南北两军出现独走或者被人蛊惑。 而这些年来,汉室也一直在加强护军使者的权柄。 到今天,护军使者已经拥有诸如便宜行事,持节督抚军营等权柄。 任命一位羽林卫出身的校尉为护军使者,这意味着刘彻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明确了要将南北两军牢牢控制的态度。 而这位校尉,却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义纵一同在河东做‘剽’这种绿林好汉的张次公。 而另一位校尉王永,也因为军功,被拜为未央宫司马门卫尉。 司马门是未央宫进出的关键,除了皇帝外,其他宦官、大臣乃至于外戚,唯一能合法进出的通道。 拜其为司马门卫尉,实际上正是刘彻要强化宫禁安保工作的态度。 其他羽林卫出征将校,也各自被提拔为南北两军中的中上层军官。 这种掺沙子的策略,自然是瞒不过人,也不需要瞒人。 通过这一系列的举措,刘彻得以从各个方面完全掌握南北两军,真正做到了如臂指使。 除此之外,刘彻并没有义纵卸任羽林卫都尉以及驸马都尉的官职,依旧由义纵来执掌羽林卫,同时将羽林卫的规模提高到三千人。 使之从一支皇帝宿卫,变成一支正规野战军。 而攻朝的另外一支部队楼船将军徐悍率领的远征舰队,同样也得到了大量封赏。 徐悍益封两千三百户,总食邑户数达到将近五千户,成为汉室列侯阶级中举足轻重的一员。 而他部下,也有三人封侯。 同时,刘彻正式策命徐悍为楼船将军,明确其可指挥‘天下郡国大小楼船、艨艟’并总督‘江河湖海大小事务,举缉盗匪,输转粮草等一应事务’。 这大概算是中国历史,第一次出现了独立于陆军之外的新兵种。 新生的楼船将军衙门,一下子就为汉室贡献了数百个全新的公职工作岗位。 楼船将军衙门成立后,徐悍干的第一件事情,就伸手朝朝廷要军费。 徐悍的理由冠冕堂皇,而且几乎无懈可击。 徐悍在奏疏中说,他这次远征朝鲜,泛海而击,朝鲜君臣几乎无所反应。 而汉室海岸线远长于朝鲜,若有朝一日,有敌自海上来,那该怎么办? 所以,海防非常重要。 另外江河湖泊之中,也是盗匪丛生之所,只有有了足够多的舰船,才能保证江河湖泊航道安全。 另外,徐悍还提出,江南赋税粮帛物资。可以走海路运输到燕蓟地区,经由燕蓟。输转长城以及北方,在效率上和损耗上来说。海运比河运、陆运要安全、快捷得多! 若别人这么说,朝臣会以为此人是异想天开,胡言乱语。 但徐悍如此说,有图有真相。 他列举了远征舰队从齐地直到朝鲜沿海的过程,以及几次从海路输送补给的经历。 更关键的是,他拿出了完整的海图。 足足数百副,详细到了将齐-辽东沿海地区所以暗礁、海域风浪情况都逐一描述的详细海图。 有了这些海图,徐悍证明,海路运输并非是异想天开。而是可行之事。 而通过海路运输,南方的粮税,抵达北方的燕蓟港口,只需要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而且还不需要征发大量民壮运输,更能减轻损耗。 在如此多的证据支持下,加上刘彻有意偏袒。 最终楼船将军衙门得到了一万万一千万钱的军费,同时还得了三千万钱的造舰费用。 只是,刘彻否决了徐悍想要继续建造大型楼船的提议。 这笔造舰费用将全部用来建造在江河巡逻的小型舰船。 而原本远征舰队的楼船。则有一半将会进入船坞,接受改造,改造后它们将变成运输船,承担运输江南物资到北方的任务。 楼船将军衙门未来的主要的职责。也将是负责粮税转运、清剿内河水匪等治安保障任务。 远洋舰队,刘彻确实想打造。 但现在,技术和时机都不成熟。 而第二个惊喜。则是来自随同义纵一同抵达长安的沧海君南宫信以及真番王刘忠汉,萁子朝鲜的后裔建立的马韩国国王等人。 本来。这些个人口不过二三十万,甚至只要几万人的小国。在汉室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 但这些家伙却扭扭捏捏的像刘彻提出,他们国境内的野人有点多。 希望王师能帮忙料理一下! 刘彻一听,几乎是忍不住想要大笑! 野人? 义纵跟徐悍去打了一趟朝鲜,刘彻也当然知道了,在朝鲜半岛上的野人,指的是那些人。 嗯,就是那些躲在山沟沟里面的原始部落。 这些部落,大都停留在原始氏族社会时代。 一般多则数千,少则几十上百。 当然也有类似沃沮这样已经初步步入原始部落联盟时代的部族。 无论是以前的萁子朝鲜政权,还是后来的卫氏政权,对这些原始部落,都是无比头疼。 派军队去征服吧? 这些家伙往原始森林一躲,你找都找不到,更别说抓了。 而且,这些部落长期与天斗,与人斗,甚至不乏有食人族,打他们虽然很少失败,但一旦失败,就是全军覆灭…… 要不打他们吧,这些家伙就到处骚扰居住在朝鲜半岛上的村庄以及城镇。 对原始部族来说,不管用什么办法,能得到食物的永远是好办法。 而朝鲜以及辽东辽西等地多山,大兴安岭,小兴安岭的崇山峻岭之中,有的是供这些原始氏族生存和躲藏的空间。 别说是现在朝鲜半岛上的濊人、真番、马韩等小国了。 就是后来历史上强盛一时的女真人甚至建奴们,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女真与建奴崛起之前,都是受够了那些躲在深山老林的亲戚和远方表亲的折磨。 但这对汉室来说,却并非什么太难的问题。 刘彻一口就答应了这些‘忠臣’的诉求,命令辽东辽西以及驻朝鲜的汉军,协同各**队,对朝鲜半岛来一次拉网式的清剿。 无论是宋代的生番女直部落还是建奴时期的生番建州,在这两者强盛后,都成了对方的奴隶和打手。 刘彻就不相信了,一帮连武器都是石头木头骨头的原始部落,能奈何得了全副武装,使用铁器得汉军。 特别是刘彻还命令,从燕国抽调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前往协助的情况下。 两条腿跑的再厉害,能快得过装备了马蹄铁的骑兵? 而这些原始部族,对刘彻来说,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汉室总人口。只有四千多万。 这四千多万是包括了老人孩子妇女军人官员奴仆婢女宦官皇帝。 而汉室未来,不管是开矿也好。水力建设也罢,都离不开劳工。 尤其是开矿、冶铁。这些工作都是极度危险,动不动就要死一户口本的。 秦朝为什么灭亡? 原因很多,但其中有一点,过度的透支国力,尤其是过度的征发民壮,是绝对跑不了的。 若能从朝鲜半岛上抓个十万八万的青壮回来,刘彻也就不需要为了矿工和冶铁工发愁了。 赘婿和刑徒虽然没有人权,但总归也是汉室的国民,总归也能给国家纳税不是? 而且要是赘婿和刑徒死光光了。难得要逼着农民去开矿不成? 而现在的技术,再发展一百年,刘彻估计,开矿也是一个要拿人命去填的工作。 既然汉人不能死,那就只能麻烦夷狄们去死了。 反正,在中国目前传统的价值观中,夷狄跟两只脚走路的牲口差不多。 就是死一百万,一千万在矿山里,都不会让汉室舆论有什么负疚感。 更妙的是。这个时代的矿山,是非常危险,死亡率及其恐怖的。 换句话说,未来。就算抓了大批的猴子三哥回来挖矿,也不用担心几百上千后,中国被人鸠占鹊巢。 只要把所有运回来的奴隶。全部消化在矿山隧道中,高台炼钢炉就可以了。 这确实很残忍。也很没有人道。 但这却是汉文明想要凌驾于全球之上的必经之路。 正如后世的西方文明,是建立在非洲、美洲、亚洲各族的灾难和苦难之上一样。 一个国家想要强盛。就必须剥削其他国家和民族。 “东北和朝鲜的原始部族,也未必够目前汉室所需……”刘彻心里想着。 原始部落,再抓能抓多少?撑死了十万? 抓完了怎么办? 刘彻不由得忧心忡忡。 好在这个世界足够大,抓完朝鲜半岛上的,可以去中南半岛什么的地方抓。 而这第三个惊喜,则让满朝文武,都奔走相告,人人弹冠而庆。 元德二年十一月十一,义夫人为天子诞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国家有后! 对大臣贵族们来说,什么帅师伐国什么开疆拓土,什么万国来朝,都比不上皇帝有后重要! 而且是带把的后代! 虽然义夫人不是皇后,生下的也未必是太子。 但天子有没有儿子,跟有没有太子,那是两码事。 有儿子,没太子,大家都不会在乎,毕竟太子总会有,无非就是缺乏一个能提前押注的对象而已。 但没有儿子,这个事情可就大条了! 这可是关系到家族未来,国家兴衰的大事! 历史上小猪一直没有生下儿子。 结果朝野人心惶惶,连小猪的舅舅田蚡都跟刘安眉来眼去,朝中文武百官,不知道多少人心里打着小九九。 在汉室,毫不客气的说,有儿子的皇帝,才算一个完整的皇帝! 皇帝要是没有继承人,别说臣子了,自己心里都要打鼓。 所以,前世小猪在刘据出生后的激动就可想而知了。 刘据几乎是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还有大赦天下,赏赐臣民的诏书。 刘彻如今,到没有小猪那样激动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但也高兴的几乎要跳舞。 他蹲在地上,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可爱,心中有着无限的疼爱与爱惜。 照道理说,他前世也有七八个子女,不该如此激动。 但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如此。 他就如同个孩子一般,在两个小家伙脸上,左亲亲,右捏捏。 便是殿中的宦官见了,也忍不住低头,死死的憋住笑声。 兴奋过后,刘彻冷静下来,他深知,这份父爱与情感,从今以后,怕是要深深埋起来才行了。 自古宫闱的危险,远超人们想象。 尤其是,当今皇后的老妈是馆陶。 刘彻知道,他要是对这双儿女表现的太过溺爱,天知道馆陶要是发疯,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老刘家的节操,就是刘彻自己都没把握,更何况其他人? 历史上的刘家,出过人彘这样的惨剧,也出过父子相残的悲剧,更出过皇帝亲手掐死自己唯一骨肉的脑残。 毫不夸张的说,刘氏家族,是一个疯子与天才的混合体。 躺在榻上,还在虚弱中的义婼许是感觉到了刘彻的异样,于是挣扎着道:“陛下,还请陛下为皇子公主赐名……” 望着义婼的眼睛,刘彻也流露出些温柔的神色。 他走过去,握住义婼的手,温柔的道:“皇子……就叫病已罢……” 病已这个名字,在民间是很多寻常人家的孩子的乳名甚至大名。 义婼来自民间,自然知晓病已之名在民间泛滥成什么样了。 但她是个聪明人,并不失望,反是微笑道:“病已,病已,无病无灾,甚好,甚好……” 但义婼怎知,病已这个名字本身就寄托了刘彻对自己的这个长子的无限希望。 历史上,汉室中后期最有名的君王,中宗宣帝刘询没当皇帝前,就是名为刘病已。 “那公主呢?”义婼满怀希望的看着刘彻。 刘彻微微一笑,儿子他要保护,不能做的太过,甚至还要欲盖弥彰,但女儿就不需要了。 自古以来,女儿就要富养。 刘彻微微沉思,然后道:“就叫她桃桃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希望她长大后能漂漂亮亮,永远开开心心……” “谢陛下……”义婼顿时大喜。 刘彻握住义婼的手,抚开她额前的发丝,温柔的道:“就是辛苦爱妃了……” “臣妾不苦,有陛下恩宠,臣妾这辈子都值了,更何况还能为陛下诞下皇子公主,这是臣妾之福!”义婼依偎到刘彻怀里道。 刘彻拍拍她的肩膀,道:“爱妃好好休息吧,朕先去东宫一趟……” 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的好。(未完待续……) ps:ps:更正一下上一章的一个错误,水德之后应该是土德,而非火德,我中间有一个地方写得太顺,出了错漏,抱歉~ 另外,写今天这章的时候,我特么居然忘记了义婼是神马怀孕的,只记得我的大纲是设定在十一月后生产~ 查了以前的稿子,也没查出来~姑且按照大纲这么写吧~ 第五百零二节 夺嫡与投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戚里,刚刚落成的东成候府邸之中。 [800][请到:щ. 。 新上位的东成候郎中令义纵坐在主位,意气风发,执着绶带的手指都有些因兴奋而颤抖。 自家阿姐为天子诞下一双儿‘女’,且母子平安。 这对义纵,不啻是一针强劲的兴奋剂。 在汉室,夺嫡之争,向来是从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就已经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而过去的历史也证明了,只要有一位皇子,能抢先入主东宫,后来者想要将之拉下马,就要‘花’费十倍乃至于百倍的气力,都未必能够成功。 尤其是,在汉室历史上,还没有一位太子,被人从储君之位上拉下马。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义纵自己无意为其外甥铺路,身边的战友和属下,也会拼命怂恿义纵为此而努力。 更何况,义纵本人,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野望? 这从今日聚会的来客,就能看出来了。 在坐的,基本全是义纵的死党羽翼,羽林卫中队率以上军官,更是悉数在列。 另外,义纵这次率军前去讨伐朝鲜的路上,也很是收拢了一些燕蓟辽东等地的人才。 如今,虽然有着考举,但考举出去的士子,却要从四百石的基层官吏做起。 地方上的豪强家族的子弟,却对考举之路,犹豫不决。 这很容易理解。 这帮老爷,想做的是大官。 最起码也是一上来,就能发号施令,决断一县事务的千石官员。 廧夫、游缴甚至衙役这种要直接与农民打‘交’道,甚至每岁税收时忙的跟狗一样的刀笔吏,许多豪强子弟,自‘侍’身份,不愿意污了自己手脚。 考举之路,对他们来说,还不如‘花’钱走赀官之路。赀官虽然说出去难听了一些,比不上举荐和征辟那样高大上,但至少一出仕也是天子近‘侍’,朝廷心腹。 所以,义纵此去朝鲜,还是有不少豪强子弟投奔到幕下,担任幕僚、食客一类的角‘色’。 这也是目前汉室的常态。 三公九卿。基本上人人都养着些类似身份的‘门’人,食客。 就是以清廉、刚正闻名的丞相周亚夫。也是如此。 “主上,夫人为陛下诞下神圣,臣以为,主上当未雨绸缪,早作打算……”一位在辽东投奔义纵的幕僚,一开口就劝谏起来:“如今,长秋宫年幼,而宫中诸美人、夫人乃至于少使,皆无所孕。主上可广结恩义,联络朝臣,共举大事,如太宗立先帝故事……” 义纵听了,也是颇为意动。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国至长安,继承大统。 当时。当年代王王后所生诸子皆夭,而太皇太后也还未入主长秋宫,但在群臣的共推下,太宗孝文皇帝还是立了先帝为储,随后太皇太后母以子贵,入主长秋宫。 如今的局势。与当年,很是相似。 当今天子只得一子一‘女’。 不趁着天子只有一子的时候,趁热打铁,将外甥扶上储君之位,难道要等着其他美人、夫人所产之子尽皆出生,再去竞争? 老刘家的皇帝,可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加善忘。 就是名声最好的太宗孝文皇帝,在‘女’人这个事情上面,也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今上虽然看上去,似乎比起老刘家前几代都更加讲情义。 可义纵,却不敢将赌注押在皇帝会顾念情分之上。 就算皇帝真的顾念情分,但情分这种事情,用一次就少一次。 用光了怎么办? 义纵觉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阿姐考虑。 趁着如今得机会,为外甥争上一争。 义纵,当然清楚,在如今局势下,自己那位刚出世的外甥,是不可能真的就能坐上储君之位的。 东宫太皇太后是不会同意的。 但,不争上一争,天下人岂非会以为皇长子已经自动退出了储君争夺战? 只有争了以后,朝臣和大臣贵族,才会知道,皇长子的志向。 [ 只是…… 义纵看了看那个幕僚,犹豫着道:“子清啊,皇长子殿下,尚未立储,以后休得再提神圣之事……” 汉室,只有皇帝和太子,才可称为神圣。 其他皇子,只能称为殿下。 义纵虽然年轻,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面,他还是很理智的。 但他这一表态,却等于告诉部下与幕僚们,他确实有意为皇长子竞争储君之位。 自古以来,飞黄腾达的最快捷径,除了从龙之外,就是定策了。 众人‘精’神为之一震。 毕竟,大家就算再怎么热情,这个事情,义纵若是自己不愿意参与,也是一场空不是? 于是大家纷纷畅所‘欲’言,各献其策。 有人主张联络朝臣,上书请立,有人觉得应该先收买宫中贵人,联络消息,发动舆论,壮大声势。 “都尉,末将以为,此事还需慎重……”当然也有冷静的,张次公,就是其中之一,他起身拜道:“当今之事,关键在于,陛下怎么看……若陛下有意,都尉如此行事,自然不无不可,但若圣意不愿,那都尉如此作为,岂非陷夫人、殿下、都尉于险境?” “末将以为,都尉不妨镇之以静,等待圣意……” 义纵听了,浑身都出了身冷汗。 确实如此。 今上的为人,素来极有主见。 决定的事情,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而且,今上睚眦必报的‘性’格,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卫氏朝鲜的王子,不过是在朝觐时,被发左袵,以蛮夷自居,就恶了陛下,结果,一年多一点,卫氏国灭族亡。 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人能在恶了今上后还能活蹦‘乱’跳的。 义纵,可不想因为此事,招致天子恶感甚至不喜。 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倘若他身为皇长子的唯一外戚,没有有所动作,势必将让朝臣以为,皇长子一家。只愿享清贵之福,那就糟了! 历来。储君之位的争夺,即是需要皇子们各自的努力,也离不开朝野贵族的支持。 义纵可是记得清楚,今上坐镇太‘子’宫时,表面上看着好像是孤家寡人,只能宅在思贤苑与太‘子’宫。 但实则,在朝中文有袁盎,武有周亚夫、窦婴,更与馆陶‘交’好。根深蒂固,因此无人能撼动今上的储位。 而这些关系,在今上还是皇次子时,就已经巩固。 若非如此,先帝十子,岂能全部败下阵去? 一时间,义纵真是纠结无比。 “或许。吾当去请教丞相?”义纵心里琢磨着,但随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当年,萧何都需要自污,才能保全自己‘性’命与地位。 何况如今? 丞相若是参与夺嫡之事,恐怕未央宫立刻就要地震! 该怎么办呢? 义纵正踌躇之时,忽然。‘门’房来报:“主上,‘门’外有太仆袁公拜帖!” “丝公来了?”义纵脸上不由得‘露’出狂喜之‘色’。 袁盎袁丝的能量就是丞相周亚夫也要甘拜下风。 这位当朝太仆,外号知己遍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列侯至‘交’,封疆好友。 就连东宫太皇太后那里,袁盎便是布衣,也能来去自如。 义纵自认自己与这位太仆。并无深‘交’。 此公选了这个时候递拜帖,所为何事? 义纵心中踌躇着,但嘴上却立刻道:“打开中‘门’,快请丝公入内……” 他又对自己的战友、幕僚们拱手道:“诸君,请与吾一道去迎丝公……” 众人自然轰然应诺。 ………………………………………… 袁盎,端坐在自己的马车之中,老神在在的望着东成候府邸的‘门’槛。 他一生都在押注,一生都在结好未来的巨头。 除晁错实在与他理念不合,矛盾重重外,如今朝堂上,十个朝臣,起码有八位与他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宫廷的贵人与宫外的外戚,他更是早早的就结好。 大家都说,袁丝知己遍海内,人缘天下无双。 但只有袁盎自家知道自家的苦楚。 他朋友确实很多。 但这些朋友,锦上添‘花’,人人愿意,雪中送炭,却是一个也无。 他们或许会看在袁丝这两个字上,在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高抬贵手或者予以声援。 但真要碰上大事,能保持中立,就已经是很给他袁丝面子了! 前两年,他被晁错一竿子打落云端之下。 除了故安候外,谁为他说过半句话了? 就连周亚夫都是一言不发。 所以,从那时起,袁盎就明白了,他得有一个足够粗得大‘腿’来依靠。 支持刘彻,就是这样的心理下不自觉做出的选择。 可惜…… 这位坊间传闻的‘太宗孝文皇帝指定之隔代继承人’,确实不愧他太宗子孙的头衔,一上台,就吃干抹净,拍拍屁股不认人了。 对他的定策之功和辅佐之功,虽然也论功行赏,升为太仆,各种事情上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但是,与袁盎想要的东西,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甚至,死对头晁错,依然稳坐御史大夫的位置。 晁错只要还活跃在政坛上,袁盎就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没有保障。 他很清楚,假如晁错有朝一日失势,他会怎么料理对方。 晁错绝非善男信‘女’。 有朝一日,他要是被晁错抓到了马脚,袁盎很清楚,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而袁盎更清楚,他身上的痛脚和黑材料,与他的朋友一样多。 旁的不说,当年他担任吴相的那几年,黑材料就多的能塞满一间屋子。 虽然,那些事情,很多都是得到了太宗孝文皇帝默许后干的。 但,刘氏向来有制度,连诏书倘若没有归档,就一律定为伪诏。持诏人处死,更何况连一个文字证据都没有的那些破事。 所以,袁盎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位足够强大强势的盟友来保护自己。 而义氏,是目前袁盎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下注对象。 义氏外戚,此刻正是方兴未艾之时,整个义家。统共就两个人。 一个东成候,一个义夫人。 人丁单薄的外戚。很难在政坛有太大的发挥。 当相对的,天家最喜欢用这样根基浅薄,难以坐大的外戚家族。 而且,义夫人刚刚为天子生下一双儿‘女’。 在不是母以子贵,就是子以母贵的汉室宫廷,长子是一张非常漂亮的先手牌。 先帝时,如今的中山王刘荣就差一点,就能被立为太子。 且,东宫两位太后。以袁盎所知,对于长孙,可谓是期盼已久了。 皇后陈氏,固然与太皇太后亲爱,但是,袁盎更知道,太皇太后的宠爱。是可能会转移到新出生的皇长子身上。 东宫另一位薄太后,就更不用说了。 以袁盎所知,薄太后在听闻皇长子诞生的消息后,喜不自胜,立刻就去高庙贺喜。 薄太后地位现在是不如太皇太后,但以后呢? 谁知道呢? 即使只是薄太后的支持。新生的皇长子,在出生的那刻,其实就已经领跑了。 有着如此多的优势,袁盎觉得,今日此行,或许将成为他者一辈子最成功的投资! ………………………………………… 东成候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几位下人出了‘门’房,恭立两侧。躬身拜道:“丝公,我家主上有请!” 袁盎听了,微微一笑,抬脚走下马车。 迎面,袁盎就见到了一位年轻的贵族,身着朝服,向他走来。 袁盎自然认得对方,就是如今新一代外戚中炙手可热的郎中令,驸马都尉义纵。 他一个健步向前,拱手作揖道:“鄙人冒昧打搅,万望君侯,不要见怪!” “丝公说的那里话?”义纵哈哈一笑,作揖回礼,拱手道:“还请丝公入内详谈!” 袁盎抬头看了看,见着义纵身边簇拥的将校,心里也是微微点头。 义纵崛起太快,身边能用之人太少,这是弊端,但也是他的优势。 所有身边之人,俱是亲自提拔、考察的亲信,才干暂且不说,内部的凝聚力,应当是很强的。 这样的人,只要中途没有如同薄昭一样陨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跟着义纵进了内室,袁盎也不客气,径直坐上客席。 以身份来说,袁盎身为太仆,与义纵同属九卿,地位对等,这样是无可厚非的。 “鄙人先要恭喜君侯,帅师伐国,开疆拓土,千百年后,青史之上,君侯之名必然可见!”袁盎坐下来后先是贺喜着。 好话谁都爱听,义纵也不例外,而且年轻人,很少有太深的城府,几乎都是喜形于‘色’。 更何况,还是袁盎这样当世名臣,天下公认的贤才? 但义纵还没来得及谦虚一二,就听袁盎道:“可惜,鄙人担忧,君侯恐怕要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义纵脸‘色’顿时大变。 他就算是个文盲,也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义纵的脸上,顿时就不怎么好看了。 毕竟,换了谁,被人说要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都不会痛快。 “敢情丝公指教……”义纵强忍不快,拱手道。 袁盎见了在心里暗笑几声。 这也是他的优势。 别人若是在义纵这样的年轻外戚面前,如此这般,恐怕哪怕说的再有道理,主人也要发怒,甚至赶人。 但袁盎从不担心这一点。 他的名望摆在哪里,哪怕是天子,也要听他把话说完,才会考虑其他。 袁盎抚着胡须,微笑道:“君侯可知,如今君侯之姐为陛下诞下皇子,此事固然可喜,但在某些人眼里,君侯恐怕就要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了,且君侯之兴,何其速也,朝野嫉妒甚至嫉恨者,何其多也?此辈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以鄙人之见,君侯此刻,如坐一干柴之上,只需要一点火星,恐怕,就是祸及‘性’命!” 袁盎自然没有撒谎。 在政坛上,政敌的种类,多如牛‘毛’。 有些人,不需要你去得罪,甚至可能与你都没有见面过,但他就是恨你,你是没有办法的。 而且,馆陶长公主的势力,何其大也? 在宫中人脉何其多也! 毫不夸张的说,馆陶要是发疯了,一个义纵,说杀就杀了! 义纵自也知道。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外甥出生,他就算是什么事情都不干,馆陶也一定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朝野妒恨他的人,也不会因此而放过他。 义纵在政坛上时间虽短,但也明白。 放弃作为,无异于束手就擒,引颈待戮。 当年赵隐王,放弃所有,最后结局如何?戚夫人苦苦哀求,又是个什么下场。 这些故事告诉义纵,夺嫡之战,不是说不争就不争的。 陷入这个漩涡之中,想脱身,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他那位外甥,若是晚几年出生,他或许还能有退路,但既然身为长子,就不得不战了! 义纵起身,整理一下冠帽,对着袁盎深深一拜,道:“请丝公救我!” 袁盎在心中点点头,但脸上却是‘露’出惊讶的神‘色’,一个快步上前,扶着义纵,道:“君侯如此大礼,鄙人可受不起!” 义纵却是一副坚决的模样,坚持拜道:“丝公名动天下,三朝元老,素为我所敬仰,如今,我义氏身陷泥潭,天下非丝公不可解厄,请丝公救我!” 袁盎叹了口气,心里头却是非常满意。 义纵的聪慧与敏锐,足够支撑他未来走的更高更远了。 这样,他的投资,就显得更有价值。 “既然君侯如此厚爱,那鄙人就献丑了……”袁盎躬身一礼,在义纵耳边轻声道:“以鄙人之浅见,君侯当如此如此……” 义纵听着,脸上一时凝重,一时欢喜,一时忧愁,一时犹豫。 但最终,义纵思虑片刻后,对着袁盎深深一拜:“丝公大恩,无以为报,来日,纵必结草衔环,以报丝公今日解厄之恩!” 第五百零三节 邺邑公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乐宫,太皇太后寝宫,永寿殿。※%, 已知世界权势最高的女性,大汉太皇太后窦氏安静的躺在榻上,周遭,几位贴身侍女,轻轻的为她捶打着身体,按摩着四肢。 大汉太长公主馆陶刘嫖则跪在窦太后的塌下,哭哭啼啼的诉说着:“母后啊,您一定要给儿臣和阿娇做主啊……” 皇帝有后,对汉室其他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但唯独对刘嫖不是。 作为刘氏的一份子,刘嫖太清楚,刘家的男人是个什么德行了。 她的父皇太宗皇帝,她的弟弟仁宗皇帝,都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标准的推土机。 现在的皇帝侄子,虽然看上去是挺乖巧的,对阿娇和她这个姑姑也很敬重,对阿娇也确实是非常疼爱。 但皇帝的疼爱?这是什么? 刘嫖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被太宗、仁宗起初百般疼爱,其后弃之如蔽的女人。 趟在榻上的窦太后却漫不经心的对刘嫖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皇帝有子,汉家有后,这是好事情……” 但刘嫖却是不依不饶,扯着自己母亲的袖子,抽泣着道:“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娇如今,别说是怀上了,皇帝连与阿娇都没同房,如今,皇帝有了儿子,万一要是立其为储,阿娇怎么办啊?” 自古以来天家的传统,不是母以子贵,就是子以母贵。 简单的来说,皇后生下的长子。那天然就是储君,而储君的母亲。则一定会被立后。 这是纲理伦常,也是普世价值。 虽然。那位义夫人的儿子,以目前来看,是绝对没可能被立储的。 但,万一呢? 更何况,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不管那位义夫人生下的皇子,会是个什么地位。 刘嫖相信,自己来哭一哭,闹一闹,总是有好处的。 窦太后却是叹了口气。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坐起来,对着刘嫖,严肃的道:“馆陶啊,别闹了,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方才,皇帝来过了,皇长子被赐名病已,公主取名桃桃……”窦太后摇着头道:“就是哀家,也觉着皇帝有些太过了呢……那位义夫人。挺委屈的……” 刘嫖闻言,顿时愣住了,哭也不哭了,眼泪也没了。 病已这个名字。在如今的汉室,就跟后世的小明、小芳一样,是民间普及率最高的名字之一。 给一位皇子取这样一个名字。 既是天子希望这个儿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在另外一个方面。未尝没有表明,皇帝不希望此子承担太过重大的责任吗? 窦太后眼睛虽然瞎了。但听力却是越来越灵敏。 听着馆陶的声音,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给她省心呢! “馆陶啊……”窦太后拉着刘嫖的手,让她坐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不是哀家说你,便是皇帝没有给皇长子取这个名字,你也不该这么鲁莽,风风火火的……” “你怕什么呢?阿娇是皇后,是长秋宫之主,是哀家册封,群臣认可的,宫里头的夫人、美人,生的儿子再多,再好,能比得上皇后所出的嫡子?” 刘氏立国凡五十九年,未有废后,未有废储。 这几十年下来,此事渐渐已经成为了传统。 惯性之大,远超想象! 先帝时,薄氏无后,先帝尚且要顾念这个传统的力量,不敢轻言废黩。 至于窦太后自己更是这个传统的受益人。 当年,在太宗晚年之时,她的眼睛就已经出问题了,后元元年后,更是几乎失明。 而彼时宫中,可谓美人云集,然而,她这个瞎眼的皇后,却还是笑到了最后。 因此,在窦太后看来,问题的关键不是其他妃子生了多少子女,而是皇后,有没有子女。 只要陈阿娇有个一子半女,她就能将那个亲嫡孙扶上储位! 说到底,窦太后觉得,还是自己平日里太娇惯,太纵容这个女儿了。 以至于她到了今天这样恃宠而骄的地步! 皇帝有女人,有很多女人,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当年吕后的亲外孙女宣平皇后给惠帝为后时,惠帝后宫,也是三宫六院齐全,甚至惠帝都没碰过宣平皇后一根手指头。 吕后与鲁元公主可曾干过什么出格之事? 又如她当皇后时,年老色衰,太宗皇帝追逐那些更年轻更漂亮的妃子。 甚至一度梁怀王刘揖对先帝的储君之位,都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她干过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 甚至,还主动放低身架,向那些得宠的妃子结好,至少表面上如此。 想着这些,窦太后就叹着气道:“哀家现在还活着,馆陶你自可以如此放纵,可若有朝一日,哀家不在了,你怎么办?先帝时粟姬的前车之鉴,馆陶你要记住啊!” 听着这明显带着警告和不满意味的话语,馆陶连忙跪下来,道:“母后怎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母后定然常享千秋,长命百岁的!” 刘嫖当然清楚,自己的母亲,轻易不动怒,一动怒,那就是雷霆之怒。 再说,皇帝都在母亲这里暗示了不会立那个义夫人之子,她若还不懂得见好就收,那就太蠢了些。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撒娇道:“儿臣方才说的都是胡话,万请母后不要放在心上……” “将来阿娇生了皇嫡子,还要抱来在母后膝下承膝呢!” 窦太后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刘嫖。她看不清刘嫖的神色和模样,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摇了摇头,窦太后叹息了一声:“但愿吧……” 对这个女儿。她实在有些失望。 她说了如此多,本以为对方能知道明白她的意思了。 可谁成想…… “但愿将来阿娇能比她母亲聪明……”窦太后心里想着。 在这宫廷之中的女人,只有足够聪明,才能笑到最后。 ……………………………………………………………… 与此同时,未央宫,温室殿之中。 薄太后抱着刚刚出生一天多的小公主,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桃桃,哀家的乖桃桃……”薄太后在小公主的小脸上又亲又摸,怜爱无比。 她这一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她曾经朝思暮想,想着想要有一个孩子。 但,这个梦最终被证明,只是做梦。 然而,正因为如此,她如今才会如此兴奋,乃至于幸福。 错非,身为太后,而且头顶上还有一位太皇太后。薄太后,此时真是恨不得将皇子与公主一并抱在怀中亲昵。 “母后若是喜欢桃桃,以后朕会让人带桃桃常常去看望母后,给母后问安……”刘彻在一边笑着道。 对于薄太后。刘彻的感情越来越复杂,渐渐的也真的将之视为自己的母亲一般了。 见到薄太后喜欢小公主,刘彻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 薄太后听了。满意得不得了。 她这辈子,曾经最大得愿望。就是能抱着一个孩子,看着他长大。无论男女,美丑甚至聪笨。 儿女是没指望了。 但孙女却是可以有。 “皇帝,公主可有敕封?”薄太后忽然问道。 刘彻一愣,汉室从未有过敕封任何刚刚出生皇子公主的先例,一般,都是等待那位皇子或者公主八岁甚至十岁后才会予赦命。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妇幼保健基础太过薄弱。 便是出生天家,夭折率也是高的吓人。 太宗皇帝生前有过十来个儿子,七八个公主,但太宗驾崩时,却只得两子一女送终。 其中,头三个儿子,更是早早夭折。 就连即位后所生的梁怀王刘揖,也因为一场意外,坠马夭折,顺便搭进去了一个未来的丞相候补,被视为萧何、曹参一样人物的贾谊。 所以通常,皇室的册封,会等到皇子或公主至少脱离危险的幼年,能有一定抵抗力才会开始考虑。 不然,前脚册封了,万一后脚夭折了,岂非是把皇帝的脸抽烂了? 说好的受命于天呢?说好的天子呢? 这在此时,可是很严肃的问题。 但,看着薄太后欢喜的模样,刘彻也不好打搅,更不好说出担忧。只能笑着道:“正等着母后来给桃桃策命呢!” 汉室,皇子公主的策命,基本是东宫来实施,当然,皇帝也有决定权,但最终的策命诏书,一定是由东宫太后颁布。 如今,这个权力属于太皇太后窦氏,但,一个公主的策命,作为太后,薄氏还是能决定的,太皇太后也不会在一个公主额问题上与自己的儿媳为难。 薄太后没有什么政治心机,听了刘彻的话,高兴的点点头,然后抱着小公主,慢慢的踱着步,思考着。 过了一会,薄太后才笑着道:“哀家记得,太宗之时,邺县曾贡玉璧、金珠等物,哀家蒙太宗皇帝厚爱,曾赐了一副金珠,听说邺县地方不错,山水皆美,人民安居乐业,皇帝是否如此?” 刘彻点点头。 邺县,那确实是个好地方! 历史上曹操就曾在邺狭天子以令诸侯,虽然,当时的背景是两京残破,且皆不在曹操控制范围。 但也多少说明了,邺县的富庶。 就是如今,邺县也不算什么小地方了。 百余年前,它还是魏国国都呢! “那就封为邺邑公主罢!”薄太后笑着说道。 刘彻微微一愣,邺邑公主? 老刘家的公主封号,可不是后世唐宋元明清那样有名无实的封号,而是实打实的,属于公主的私人领地。 甚至于有些强势公主,能决定封地县令的去留与选择。 像现在的馆陶太长公主,她的汤沐之地馆陶,就是她自己的私人游乐场。 非是如此,当年齐悼惠王刘肥献上城阳郡给鲁元公主作为汤沐之地,也不会那么的得到吕后的赞赏,甚至逃过一死了。 而邺县,如今常住人口将近一两万户,比之馆陶县都要强。 将这么一个大县给了桃桃,刘彻担心,将来这个小丫头长大后,恐怕会成为汉室诸王的噩梦! 老刘家的公主,别说其他人了,刘彻自己都害怕! 前有鲁元,能决定诸侯王生死,现在有馆陶,号称‘地下组织部部长’,后面还有一个鄂邑大长公主,能跟霍光掰腕子。 而这些公主,为何如此强势? 固然离不开她们背后的那几位太后或者皇帝。 但其封地丰富的人力与财力也是她们强势的所在。 手下的狗腿子与面首,可都是要钱养的! 只是,刘彻看了看薄太后欢喜的模样,也不忍伤害,只能捏着鼻子道:“既是母后金口玉言,那儿子就待邺邑和义姬谢过母后厚恩!” 不就是个邺邑公主嘛! 反正老刘家向来有富养长女的传统。 当年鲁元公主的汤沐之地,多达一个郡零三个县,比一般的诸侯国多大了,也没见人唧唧歪歪。 对朝臣还有宫里的人来说,皇子的封号与名位,才是根本! ………………………………………………………… 未央宫与长乐宫的事情,向来很少能瞒得过长安城里的八卦党。 没多久,消息就传得满天飞了。 虽然对于皇子公主的具体情况,名字什么的,这些细节,外人无从得知。 但公主被封为邺邑公主,馆陶太长公主去见了东宫太皇太后,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法子瞒,也瞒不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当然,有些人知道的多一些,有些人知道的少一些。 但不管知道多少细节,一些人依然根据自己所知的事情,开始衡量,打算。 “皇长子被赐名为‘病已’,看来陛下是不愿意立长,更想立嫡了……”有人思虑着,天家无小事,任何风吹草动,大家都想从中找出些迹象或者隐喻,而皇长子的名字潜藏的隐喻太直白了,直白到连笨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呢。 皇帝的意思,是正还是反? 这就看各人的理解了。 万一天子是想给皇长子保驾护航呢? 谁知道呢? 再者,万一有一天,天子如同先帝一样忽然大行,在如今的情势下,皇长子就是铁上钉钉的继承人。 况且,即使这些都没有发生,那也不要紧,一位刚刚生下皇子公主的夫人,必然正是最得宠也最受宠的时候,这个时候巴结甚至跪舔,只要抱上了大腿,那就是金大腿! 于是,许多投机家们开始迫不及待的行动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节 操纵舆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最近,长安城的八卦众,仿佛像过节一样。 先是皇长子与公主出生后的种种传闻和故事,让他们乐此不彼,甚至有些家伙还动笔,写了一些相关的隐喻故事。 虽然这有一定风险,但,八卦党中的佼佼者,掉脑袋都不怕,还怕什么廷尉、少府? 只是,随后几天,风声变了。 不是廷尉震怒,内史衙门缇骑四出,到处追捕和稽查议论宫闱绯闻的八卦党。 而是因为一个更加吸引人们眼球的事情出现了。 某个小巷中的一个宅子里,几个大汉偷偷的躲在一个房间里饮酒。 最近廷尉和内史加紧了对酒类的稽查力度。 因此,关中的酒类商品价格猛涨,过去一壶酒,十钱左右就能买到,如今,一壶酒起码要一百钱,还常常买不到。 说起来也是好笑。 官府对酒管制越严格,酒类贸易就越兴盛。 廷尉与内史是查的严。 但卖酒的人,却无一不是有着深厚背景的大人物,至少也是这些大人物的子侄或者亲戚。 自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 又不是什么造反谋逆,私蓄甲胄,图谋不轨,诅咒君父,意图颠覆社稷的罪名。 也不是民愤极大,欺男霸女,乃至于当街杀人的死罪。 列侯外戚的子侄、亲戚,卖个酒而已,廷尉与内史,也拿他们没辙。 所以。在长安城里,如今卖酒与买酒。明面上官府是禁止的,但实际上。只要你够机警,而且愿意为了那些能让你兴奋的液体付出那些叮当叮当的小可爱,你随时都可以买到那些让你血脉偾张的液体。 这几个大汉毫无疑问,是无酒不欢的一群人。 推杯交盏之间,两三坛刚刚买来的美酒就已经只剩下坛子,桌子上的两只烤鸡与一条羊腿,也只剩下了骨头。 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后,借着酒劲,其中一个黑壮的大汉。神神秘秘的对着自己的朋友道:“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江都王这次来朝觐,给陛下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人挖着鼻孔,大大咧咧的道:“某家有位兄长的舅舅在宫中当值,据其所言,这个惊喜,非同一般……” “什么样的惊喜?”大家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这个男子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出我口。入君等耳,不可再让旁人知晓!” 看着这人慎重的模样,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嚷嚷道:“兄台就别吊我等胃口了。快快说吧,我等保证绝不外传就是了!” 这个保证算是最没有诚意的保证了,基本上。就算是以守信重诺著称的当世,也没几个人会将这等空口白话当真。 但那个男子许是不炫耀不舒服斯基。也可能是实在憋的难受,不跟人分享。他就不痛快,也可能是他确实非常信得过在坐的朋友们。 反正,他很快低声道:“君等可听说过一个名为身毒的地方?” 大家一脸茫然的摇摇头,不明所以。 这男子却得意的笑了两声,道:“诸君不知身毒,这很正常,要知道,那身毒离中国有万里之远,从蜀郡出发,要半年才能抵达,就算走最便捷的海路,也要两三个月之久!” 众人听完,纷纷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屑。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夷狄之地,文明荒漠,不是匈奴那种凶得要命的蛮族,就是朝鲜那样穷的衣不遮体的穷山僻壤,哪里比得上中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而且,中国百姓自古以来就最是实际不过。 没有好处的事情,没人会做,就算你拿着鞭子强迫他们,他们也会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 但若是有好处可得,不需要统治者鼓动、命令,大家也是蜂拥而至。 像是如今天子大兴水利,广修渠道,关中的农民都疯了一样,龙首渠那边的工地上,每天周围的农民,天没亮就在工地外等着开工了,他们几乎就是免费义务性质的帮着那些承包龙首渠的工地做着许多辅助性的工作,甚至去岁夏天酷暑之时,工地上的工人,只要休息,立刻就有周围村寨的三老、乡绅带领百姓,送来解暑所用的绿豆粥等物,甚至还有人专门义务给修渠道的工人和监督的官兵缝补衣物,洗涤衣服。 据说,龙首渠开通供水后,那场面,传说中的箪食浆壶,也不过如此了。 许多老人都说,龙首渠附近的情景,让他们想起了当年大秦一统六国时的场面,当年,秦国得胜归来的军队,也是那样被关中民众簇拥、崇拜、拥护。 这几个汉子,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简单的趋吉避凶,还是会的。 因此一听那个什么身毒居然那么远,顿时就没人有什么兴趣了。 有人道:“走蜀郡,疯了吧,从长安去往蜀郡,一路上都要翻山越岭,稍不小心,就要葬生峡谷!而且某听说,自蜀郡以西,俱是崇山越岭,丛林密布,猛兽与蛮人出没期间,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 又有人道:“海路?据某所知,就是当年始皇帝派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仙,船队楼船无数,还有千名大秦精锐护航,结果一去之后,了无音讯,据说葬身大海了,始皇帝的舰队都葬身大海了,寻常人出海岂非找死?” “再者说,那身毒有何好处呀,难不成有长生不老药不成?就算有,轮得到我等?”更有人嗤之以鼻。 “还真别说……”那个黑壮的汉子嘿嘿的笑道:“据某家那位兄长的舅父大人所言,那身毒国,有一个神秘之所。传说隐于身毒国中的深山,名曰不老泉。传说蚩尤大王曾经去过身毒,身毒至今有着蚩尤大王的传说。据说,蚩尤大王就是在身毒得到了那不老泉,饮下不老泉,才有了能与黄帝抗衡的神力,与不死不灭的躯体,不然,尔等以为,黄帝何必要将蚩尤大王身躯肢解,镇压于名山大川之下。还不是怕蚩尤大王死后复活?” 这么大一个劲爆的炸弹抛出来后,大家顿时就来了精神。 蚩尤大王啊! 这可是兵主啊! 汉室传统的神话体系中,仅次于天皇泰一,白赤青黄黑四位天帝以及阴主阳主地主等大能的神明,是所有武人的图腾与祭祀对象,是汉室信奉的战争之神! 如今听说,兵主居然是饮用了不老泉的泉水后才有了那样非人的伟力以及超人的生命力,连始祖黄帝都只能选择将其身躯肢体分别镇压,而不是毁灭。 谁没有点幻想精神?谁又不希望自己能成为超级英雄。 鲁公项羽为何能得到大众的广泛同情和怀念。还不是这位当年所做所为,都远超常人? 崇拜英雄与强者,是所有民族的本能。 而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着英雄梦。即使只是最卑微的奴仆,最下贱的司空城旦之中,也有英雄。 而中国这个土地上。也永远不缺起于微末的英雄。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太祖高皇帝,更是以一亭长,居于九五,开创大汉社稷。 只是,所谓幻想,也就是一股热浪。 对于多数芸芸众生来说,就算身毒真有什么不老泉,那又怎样? 反正轮不到自己,也左右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将来年老之后,垂垂老矣之时,能将今日酒桌上听来的故事,讲述给子孙辈。 也就仅仅如此了。 然而,那个黑壮的男子,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众人,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诸君,所谓不老泉,在身毒也仅仅是个传说!诸君可知,真正让我那位兄长的舅父震惊的是什么吗?” 这个汉子站起来,扫了一眼众人,深深吸了口气后,握着拳头说道:“是那个身毒之地的富庶!” “身毒的五谷,一年四熟,据说身毒百姓根本不需要怎么耕作,只要把种子撒下去,等上两个月就能收获粟米与稻谷,而且,身毒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几乎没有灾害,当地人民,据说每人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打细君,喝酒赌博玩女人,啧啧啧……” “什么?”大家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置信。 这个世界真有如此美好富庶之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确定。 对于中国百姓来说,他们生活的世界,基本上就是家与村庄,商人与官员的天地更广阔一些,但也最多在一郡一国之内。 即便是当世最有见识的人,所知的世界,也可能只是一隅之地,最多千里,再远,就最多只是有个大概印象。 即使石渠阁中备受尊敬的太史公司马谈家族,号称历代史官,走遍九州山川,但也不敢说对天下有多了解。 大多数人,他们只知道自己所知的世界,而对自己所知之外的世界,那基本上都是抱着一种中国人特有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后世西游记一问世,大家就将西域到身毒之路自动脑补成了妖魔横行,凶险无比的死地。 而现在,众人听说了身毒的事情后,虽然心里打鼓,有些不相信,但却也没法子否认,甚至于,有些人心里已经相信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 毕竟,大家日子都过的很辛苦。 寻常百姓一年的生活,都是围绕着土地打转。 一岁一次的收获更关系全家生计与生死存亡。 身毒五谷一年四熟,看上去很不合理,但身毒男人每日吃饭睡觉打细君,喝酒赌博玩女人的生活。却不可避免的让大家浮想连连。 谁不希望,能生活在这样的一个近乎天堂般的世界? 一时间。大家都只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与心跳声。 过了许久。才有人小心的问道:“如此富庶之地,那身毒定然是大国罢,兵强马壮,必是一统域外之强国,就如匈奴一般……” “屁话!”那黑壮汉子淬了口口水,道:“强个屁!据我那位兄长的舅父大人所知,据说,十年前,有一个自称月氏的部族。以三千兵马攻击身毒,连破身毒十七国,纵横数千里,夺走黄金数十万斤,人口十余万,可那月氏人走后,身毒人依旧还是老样子,躺在太阳下睡觉,吃饭睡觉打细君。喝酒赌博玩女人!” “据说是盖因为身毒之地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劳作,种子撒在地里,时间到了就去收获。就有吃的了,没钱了,在地下随便挖了挖。就能挖出黄金珠玉,口渴了。就摘树上的果实解渴,孟子曾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生于安乐,死于忧患,身毒人身死皆在安乐之中,据说,那月氏人的国中,常有贵族,带上几十人,甚至不需武器,进入身毒国内,耀武扬威一番,就有身毒官员,献上精美的金器、女子与财富,只求月氏人能离开……” 大家听完,相互看了眼。 忽然,有一个人大叫一声,捶胸顿首:“为何身毒离我中国如此之远?哎!” 顿时,大家纷纷附和起来。 只听那黑壮汉子所说,大家都只觉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了。 如此富庶之地,如此天府之国,何以离中国如此之远! 且路上艰难险阻,何其多也? 倘若只是千把里,大家咬咬牙也就走过去了。 但如此之远,还隔着崇山峻岭,汪洋大海,大家就未免有些畏惧了。 就这还是因为,在这里喝酒的,算是属于汉室百姓中冒险精神最丰富的人群:游侠。 要是一般老百姓,听到此处,恐怕就是该干嘛干嘛了。 而在一片哀鸿遍野之声中,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其实,身毒,也不是那么难走啦……” 大家一看,却是那个黑壮汉子在说话。 “怎说?”有人立刻问道。 “据说啊,除了从蜀郡向西,或者海路外,还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向身毒……”那黑壮男子嘿嘿的笑着道:“出长城,从匈奴人的地盘过去,穿过西域,就可抵达身毒,据说,月氏人就是生活在西域外垂的部族,据说,这些月氏人就是被匈奴人赶去哪里的……” “还有此事?!”众人顿时议论起来。 之前,大家没有对比,自然也不太清楚,所谓的身毒人究竟是战五渣呢,还是月氏人战斗力太爆表? 但如今,有了匈奴这么一个直观的对比,大家就很清楚了。 汉室与匈奴刚正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前几年先帝登基时,匈奴的右贤王就气势汹汹的破关入侵,当时,全面战争是一触即发,在坐众人,也不乏在当时与匈奴正面刚过的退役军人。 匈奴人的战斗力,大家心里都有数,既是是匈奴人中所谓射雕者,实力大抵与汉军中的队率差不多,也就是射箭射的准一些。 汉军不是打不过匈奴人,只不过,汉军主要是步兵,跟不上匈奴骑兵的机动力而已。 基本上,目前汉与匈奴军队的战斗力,大抵是在伯仲之间。 这个事情,匈奴人自己也是承认的,不然,何以要嫁公主,联姻呢? 老百姓们自己择婿,都讲一个门当户对,何况国家? 过去汉室,可是只能嫁宗室女,送财帛,换取和平的! 而如今,匈奴人却主动嫁女,签订和约。 大家虽然不懂外交,但却都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你要打不过人家,那人家不需要什么和亲,直接来抢就是。 既然,那个什么所谓的月氏人,只用三千人就纵横身毒数千里,横扫十七国,而匈奴人则像撵鸡一样的将月氏人撵到了西域外垂。 大家数学虽然都不好,但简单的换算还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汉军的战斗力大概等于匈奴军队。而匈奴军队大于月氏人,月氏人远超身毒人。 不知不觉。在大家心目中,匈奴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刺眼无比。甚至许多人对匈奴的观感一下子就跌倒了低谷。 虽然,匈奴的形象,从来就没高过。 但与以前不同,以前大家仇视匈奴,是因为匈奴侵略汉地,虐杀汉民,大家同仇敌忾,保家卫国。 但是,现在。匈奴却成了阻止大家前往身毒天堂的拦路石。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去他妈的匈奴蛮子!”有人重重捶打着桌面,恶狠狠的骂道。 “吾弟今岁到了始傅之岁,吾家本来还想着,是不是拖两年,再去入伍,如今看来。吾弟还是早些入伍的好,早些入伍,学会打仗,将来。就吾与弟就可并肩作战,打败匈奴!”也有人大声说着。 汉制全民皆兵,所有始傅男子都有服兵役的义务。且不可逃避,就是公侯外戚子弟。也不能避免。 但,民众却对当兵。却是有着犹豫,毕竟,一下子失去一个壮年男丁,对任何平民家庭甚至中小地主之家,都是巨大的损失。 除非天子下诏动员,百姓知道有仗打了,建功立业的时机到了,才会踊跃参加。 不然,平时是能拖就拖。 当然,也有人感到疑惑,对那黑壮男子问道:“身毒距中国如此之远,这身毒消息,如何传到宫中的?” 大家也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黑壮男子。 那黑壮男子嘿嘿一笑,道:“吾不是说过嘛?是江都王!” 他神秘兮兮的道:“江都王的下臣,偶然买到了一件异域宝物,献给江都王,江都王又献给陛下,陛下奇之,乃去信询问,恰好那位买宝物与江都王的异域商人滞留在江都,于是天子诏江都王带其面圣,这些事情,都是那位异域商人说的,那位商人,正是来自身毒,为身毒某国国王售卖国中宝物,换取我中国丝绸!” “而且,据说,夏夫人也确认了,确实有月氏这么一个部族,在西域以外,也确实有身毒这么一个地方……” 众人顿时哦了一声,夏夫人?就是那位嫁给天子的匈奴公主!这位夫人都确认了的话,那这事情,几乎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对于中国的丝绸,大家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有那黑壮男子,在心中嘿嘿的笑了起来:“吾这一趟任务,真是顺利,现在已经鼓动了九十余人了,只差几个,就达到了一百人的目标,届时,就可升为绣衣卫,从此成为朝廷鹰犬,天子爪牙,拥有官身!” 此人,正是绣衣卫的外围成员。 绣衣卫通过剧孟等人,在长安城的三教九流里广泛扎根,发展了无数的眼线。 这些眼线,平时都是拿钱办事,并非绣衣卫的成员。 但是,按照规定,这些外围成员,只要完成某些规定的任务后,就有机会被吸纳进绣衣卫,从此成为朝廷在册的吏员,更直属天子,属于天子爪牙、猎犬。 这个身份,对于长安城的三教九流,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更何况,绣衣卫还有规定,一旦吸纳,注册,成为绣衣卫,那么除大逆无道、不孝、勃伦等罪名外,其他罪责,一律清空,不再追究。 因此,许多有着罪案在身的游侠、犯罪潜逃,隐姓埋名的逃犯,纷纷被绣衣卫吸引,成为其外围成员,许多向黑壮汉子一样的人,都在梦想着彻底洗白过去,重获新生,且成为朝廷鹰犬的哪一天。 剧孟等人的成功榜样,就是激励他们努力和拼命的动力。 与此同时,许许多多,无数个类似这黑壮汉子一样的人物,在长安城的各个地方,不厌其烦的将类似的故事,讲述给不同人群。 这些人,在这之前,都已经培训过一段时间,相关故事,也早背的滚瓜烂熟,对什么样的人该怎么说,也清清楚楚。 对市民百姓,他们重点描述身毒的富庶以及安逸的身毒百姓日常。 对商人,他们讲述身毒物产的富饶以及财富的无穷无尽。 对军人,他们描述身毒军队的懦弱与不堪一击,以及月氏人获胜后获得的财富。 诸如某个月氏士兵,穷的就剩下一身衣服,去了一趟身毒后,居然用上了黄金筷子与白玉器皿,一跃而成为贵人,娶了月氏国内某个大贵族之女之类的励志故事广泛流传。 而对贵族,这些人则或描述不老泉的神秘与强大威能,或阐述,当地百姓的温顺与服从。 用他们的话说是,身毒百姓,对于他们的贵人与官员,几乎就是有求必应,从无怨言。 这顿时就让许多贵族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于是,有关身毒的传言以及相关的不同故事版本,瞬间取代了原本的宫闱之事,成为了长安城最热门也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几乎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了,有个叫身毒的地方,又富又好,简直是人间天堂!(未完待续……)i1292 第五百零五节 种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躺在榻上,听着王道汇报的有关长安城中的种种状况。◇↓, 短短数天,身毒的种种故事,就像瘟疫一样的传播到了整个长安的每一个角落。 事情到了这一步,刘彻就必须亲自下场了。 虽然以绣衣卫以及少府的相关报告来看,身毒的许多故事版本,都已经为人深信不疑。 这很正常。 自古肉食者鄙,甚至越高贵,越愚蠢。 而且,蠢货的比例还不低! 现在,蠢货们都已经入局了,剩下的,就是让那些还留有怀疑与冷静,或者说是谨慎的精英们,也对这些所有的故事‘毫无保留的信任’,至少,不能让人公开质疑。 而要做到这一点,刘彻知道,他这个皇帝,就要亲自下场。 就如同秦始皇让徐福出海,太宗皇帝黄龙改元一样。 只要皇帝亲自下场了,哪怕再拙劣的故事,也能成为不容置疑的真理。 譬如说,历史上小猪朝的那位叫栾大的方士。 这位方士的故事与剧本,比起刘彻自己亲自安排和编辑的故事,可谓拙劣至极,甚至毫无合理性可言。 什么黄金能够炼成,决口的黄河能够合拢,甚至长生不死药都能拿到。 这样的剧本别说是跟后世的大师们比了。 就是秦始皇的徐福,太宗时期的新恒平,都甩这位栾大十几条街。 但是,遗憾的是…… 靠着如此拙劣的表演和忽悠手段,栾大却偏偏成为了方士们永远无法超越的传奇。 最巅峰的时候。栾大娶了卫长公主,受封为乐通侯。拜为五利将军,身佩四个将军印。一次受赐黄金一万金。 连卫青、霍去病,都要在其权势面前甘拜下风。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也不由得好笑起来:“皇帝的新衣呢……呵呵……” 实际上也是如此,史上所有方士或者大师们的骗局,最后被之所以被揭破,或是因为他自己太蠢,露出的破绽和马脚多到哪怕皇帝是个弱智,也能察觉,于是悲剧了。如新恒平、栾大等,又或者相信他们的皇帝或者大人物自己翘辫子了,譬如后世的大师们,他们后台一倒,立刻就成为了舆论的焦点,被大家拿到放大镜下仔细鉴赏。 在那样的情况下,大师们自然无从遁形。 但问题是,为何在之前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们?甚至没有人质疑过他们? 答案太简单了。 这个世界有蠢货,自然也有聪明人。 蠢货的问题在于他们太蠢。而聪明人的问题,却在于他们太聪明。 所以,才有皇帝的新衣这个故事存在的基础。 “吩咐下去,按计划开始吧!”刘彻站起身来吩咐着。 “诺!”王道领命而去。 于是。很快,长安城的列侯们都接到了一张天子邀请他们参加一个皇室宴会的请帖。 在汉室,皇室常常会举行宴会。与列侯们拉近关系。 这是皇室维护和加强统治的一种方式。 同时,列侯们也需要这样的宴会。来跟皇帝拉近关系,巩固自己的地位。 列侯们深知。离开皇帝的信任,他们其实就是个大号的土财主。 只有得到皇帝的信任,他们才是人上人,三公九卿的备选。 这次宴会,让汉室的列侯们大开眼界。 在宴会上,他们见到了那位传说来自万里外的‘身毒人’。 老实说,初见面,大多数贵族都被吓了一大跳。 那位名为‘思德莫’的身毒人的长相和肤色,对中国人来说,确实是有些太过震撼。 而黑不溜秋的思德莫,仅仅是以肤色,就让很多人心里相信了,许多有关身毒的故事。 而接下来,思德莫按照剧本,将他的故事,绘声绘色的描述给了汉室的贵族们。 当然,是通过翻译的嘴。 然后,刘彻亲自下场,将一副名为‘寰宇世界’的地图,展示给列侯们看。 地图很大,足足有三丈长。 而地图上的内容,却将整个汉室的贵族们,震的说不出话来。 “匈奴真有如此广袤……”有列侯喃喃自语。 地图上的匈奴帝国,以红色标识,巨大的红色,就如同一个史前怪兽,占据了整幅地图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世界。 在这个事情,刘彻没有作假。 这个图上,有关匈奴的地盘,是他命人问过了那些随夏胭脂一同陪嫁来的奴隶与牧民,结合过去匈奴单于的国书中的内容,以及后世刘彻所知的事情,糅合起来的一个概念。 错漏,肯定是有不少的。 但基本上,这应该是符合实际的。 这个庞大匈奴帝国,几乎控制着,整个中亚以及汉室以外的大部分东亚地区,与之相比,汉室的疆域,大抵只能算个未成年的孩子。 当然,控制与统治,是两种概念。 匈奴的地盘上,不服的部族和桀骜的国家,多如牛毛。 只是,这些事情,列侯们不需要知道。 暂时来说,刘彻还不想跟匈奴有太过激烈的矛盾甚至战争。 汉室也没做好与匈奴战争的准备。 刘彻将这个地图拿出来,其实也是打算科普一下地理知识。 告诉汉室的列侯大臣们,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即使这个地图,实际上只是后世所谓的亚洲。 但就算这样,也比中国国人自己脑补的所谓世界大多了。 而且,也给予了未来扩张的明确方向。 除了匈奴外,地图上,明确出现的身毒,成了列侯们最关注的地方。 特别是,刘彻这个皇帝亲口承认,他相信,身毒确实有数之不尽的财富与广袤的富饶土地。 列侯们不管是怀疑的还是相信的,一下子就全部都‘深信不疑’了。 宴会之后,身毒确实存在,有关身毒的种种富饶故事,一下子就整个汉室天下所有阶级共同讨论的话题。 这很正常。 历史上小猪相信这个世界有海外仙山,存在神仙,有着长生不死药,并且还能以水和沙子炼成黄金。 全天下一下子就兴起了一股寻仙修仙炼金热。 上至王侯,下至黔首,几乎人人参与。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有所效。 当刘彻这个皇帝表明了对身毒的兴趣以及态度后,不管是蠢的还是聪明的,都义无反顾的参与到了这场热潮中。 种子于是成功种下,它将深根发芽,慢慢成长为参天大树,直到有一天,那最终的使命到来之日。(未完待续……) ps:这两天有点私事~咳咳,我即将成为可耻的房奴了,哎~以后都不能偷懒了,悲剧啊~ 第五百零六节 陷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夜,渐渐深沉。 永巷之中,却比夜幕还要深沉。 永巷并非是指的某个单一的宫殿,也不是单指某一个区域。 实际上,永巷在汉室是后宫的代称。 整个永巷,由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宫殿群组成,这些宫殿群,犹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未央宫前殿的天子寝宫和位于未央宫北部的皇后居所。 此时,汉室的宫廷还没有迎来小猪朝时的疯狂扩建。 整个未央宫在过去六十年,只增加了一个宫殿。 还是当年高皇帝刘邦为了讨好其最宠爱的戚夫人所建的。 然而,戚夫人被吕后做成了人彘后,那个宫殿就成为了之后所有妃嫔的禁忌。 久而久之,那个宫殿就被废弃了,二三十年下来,已是杂草重生,渐渐的,变成了废妃居所,也就是俗称的冷宫。 刘彻披着冬衣,漫步在冷宫的边缘。 永巷的道路一般都很窄,只是为了防止宫里面出现丑闻。 但冷宫前的道路,却宽敞的足够并行两辆马车。 脚下的青石板,坚固而平整,可以想象,当年的戚夫人是如何的得宠。 可惜,刘邦永远都想不到,他刚刚死掉,最爱的女人就被做成了人彘,生不如死的活了数年,而儿子们也只有两个能活到吕后闭眼的哪一天。 刘彻的脚步在冷宫前停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了?”刘彻淡淡的问着。 “陛下,奴婢的眼线已经派出去了,正在跟踪……”身旁的王道低头答道。 刘彻抬起头,看了看冷宫中漆黑的殿堂和破损的屋檐,若有可能,他不愿意这座宫中再有人入主。 “盯着就好……”刘彻低声道:“等他们的事情办完。就全抓起来……” “诺!”王道低着头,谦卑无比的答道。 这个过去的小宦官,前世的忠奴,越来越让刘彻感觉有些陌生了。 他的行事风格与行为,让刘彻有些感觉,好似他曾经在书里看过的刘瑾、魏忠贤一样的宦臣。 尤其是,去年这个宦官读了书,掌握了权力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像。 但不要紧。宦官都是依附皇权存在的。 或许,在朝臣面前,在贵族面前,王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能一语定其生死。 但在刘彻面前,这就是一只忠犬而已。 话虽然糙,但理是这个理。 不管怎样的宦官,哪怕是唐季废立天子,操生杀大权的宦官集团,也是依附皇室的寄生虫。 离开了皇权。他们什么都不是! 史上最大多数的权宦,其实都是皇帝控制不住局面或者太懒了,而放出去咬人的恶犬。 如明武宗之于刘瑾。天启之于魏忠贤。 如今汉室正处上升期,君权也空前强大,是以,并不需要王道出去咬人。 他所做的事情,除了绣衣卫那边的事务,需要过目和汇总,剩下的就是伺候刘彻起居了。 甚至再过一段时间,等刘彻找到了合适的人选。王道连绣衣卫的差遣也要卸下来。 这是王朝的常态。 皇权鼎盛,宦官无用,充其量是个贴心人。 只有皇权暗弱,臣权强势的时候,宦官才有立皇帝、九千岁的威风。 所以,刘彻也没太担心王道会失控。 “走吧,先去夏夫人那边……”刘彻抬起脚,吩咐着。 “诺!”王道连忙提着宫灯跟上。 …………………………………… 和宁殿。是自匈奴和亲而来的匈奴北海阏氏,汉室夏夫人的寝殿。 夏胭脂入汉将近半年,一直努力学习汉话,汉室礼仪以及文化。 如今,她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多少匈奴人的影子了。 虽然。她的汉话,依然说的有些困难。 但她一直坚持。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都用汉话,不管发音多么困难,汉语多么复杂,难以掌握。 她一直如此,持之以恒。 连带着,她身边的侍女,也被强迫,只能说汉话。 而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天子一个月里,起码有四五天留宿和宁殿。 相对于天子庞大的后宫来说,四五天,已经是非常恩宠的一个证明了。 “陛下驾到,夏姬恭迎!”门口传来了宦官的宣颂。 夏胭脂立刻站起身来,坐到梳妆台前,身周的侍女,立刻围上来,给她梳妆。 当今天子并不喜妃嫔用胭脂水粉,推崇朴素美。 因而,不管夏胭脂还是其他妃嫔的梳妆台前,都没有半点胭脂一类的化妆品。只是,爱美是女性的本能,不能用胭脂水粉化妆,那就势必只能以更加昂贵的首饰以及漂亮的衣服来衬托己身。 因而,汉宫之中,盛装开始流行,后宫妃嫔,几乎将自己全部的积蓄和赏赐都投入到了首饰、服装以及更加昂贵的珍珠粉等开销上。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天子虽然不喜妃嫔们太过奢侈,但是,妃嫔们却深知,要是不能将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符合天子的审美观,那就将没有未来。 片刻之后,夏胭脂就在侍女们的帮助下,将自己打扮好了。 站在铜镜前,她微微自信的挺了挺饱满的胸脯。 皇帝最是宝爱她哪里,每每都爱不释手。 她自然也知道,该如何突出自己的优势。 因此,她的服饰,是尽可能的围绕自己傲人的身材来设计,而且,还融入了一些匈奴贵族女性以及西域特色的设计风格。 譬如她现在身上所穿的这套衣服,就是丝帛为外衣,薄若蝉翼的丝帛下,只穿了一件保暖用的白色**,虽然在这样的寒冷天气中,即使夏胭脂在匈奴就早已适应了寒冷的人类。也感觉有些发抖。 但与争宠相比,区区寒冷,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的这套衣服,自设计问世以来,就不仅一次得到了天子的赞赏。 甚至在她穿上这套衣服后的四天中,她得到了天子连续四天的宠幸。 所以,夏胭脂开始相信,这套衣服给她带来好运,从此无论季节。只要每次天子前来,她都必定会换上这样的衣服迎接。 门口很快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夏胭脂立刻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满怀希冀的迎上前去。 “臣妾,恭迎陛下……” 刘彻走进宫殿,看了看左右,眉头微微一皱,挥了挥手,殿中侍女、宦官顿时全部退下,只留下了夏胭脂的几个贴身侍女与刘彻自己带来的王道等亲近宦官。 “平身吧……”刘彻抖了抖身子,径直走到夏胭脂的香塌上躺下来。 两个侍女立刻上前。为刘彻按摩起来。 夏胭脂则躺到刘彻身边,小鸟依人般躲进刘彻的怀中,撒着娇道:“陛下。可否想臣妾了?” 她的汉语听着有些生硬,但声音很好听,婉转动人,似黄鹂鸟一般。 但刘彻并未如往常一样,温柔的爱抚甚至宽衣解带,而是伸手在夏胭脂的脸上摸了一把,淡淡的道:“爱妃,先不要急。等一等……” 这话一出,夏胭脂立刻听出了言外之意。 她微微诧异,问道:“陛下,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刘彻低头看着她。 不得不承认,这位匈奴阏氏,对他确实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但是…… 刘彻也不确定,她是否卷入了那个事情。 虽然说,这个事情是刘彻主动放出来。故意引诱藏在这宫里的匈奴细作拿走的。 但倘若夏胭脂被证实参与了那事…… 一个不忠于丈夫的女人,不管在什么时代,都不可原谅! “先不急,等着!”刘彻笑了笑,又捏了捏对方丰腴的身子。 于是。夏胭脂也知道,事情确实很严重。 作为在单于庭长大的女儿。夏胭脂可能别的方面不如汉室女子,但在直觉和政治敏锐性方面,却超出了汉室女子太多太多。 要知道,在匈奴,哪怕是单于最宠爱的女儿,只要做错了事情,也是万劫不复。 至于单于的妃子,每年都会有几个暴毙或者干脆就是被处死。 而导致她们有那个下场的缘故,可能仅仅是说错了一句话甚至,仅仅只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而在汉室,则没有这么危险。 但也正因为如此,夏胭脂才知道,必定是出了事情。 而且,倘若她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恐怕下场,比起那些被单于处死的妃子,还要惨! 她坐起来,看向自己的那些侍女,眉目之间,已经是杀气腾腾。 这些侍女都是她从匈奴带来的陪嫁女子。 以匈奴的传统,这些侍女,就是她的私人财产。 从肉体到灵魂都属于她所有。 即使是她要去杀单于,这些侍女也该跟着她一起。 否则,就要被吊死在部落的辕门前,尸体让豺狼与乌鸦啄食,头骨制成尿壶,亲族后代全部活挖心脏。 “你们自己说,瞒着我,做了什么?”夏胭脂拿出了自己北海阏氏的气势,怒目瞪着这些侍女。 夏胭脂很聪明,问题,只可能出在这些身边的贴己人身上。 此刻,夏胭脂又恨又恼。 她恨的是单于庭,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跟她打招呼。 而她恼怒的,则是身边的这些奴婢。 夏胭脂自问待她们不薄,学着汉室的手段,对她们极尽赏赐,甚至有时候还暗示将来会将她们中某几个表现出色的侍女,送上天子的御榻,将来作为她在宫中的盟友。 为的就是,防止这些人中有着单于庭安插的眼线。 可谁知道,如此厚恩,却还是被这些奴婢背叛。 这让夏胭脂无法接受! 同时,也让夏胭脂对匈奴最后一丝感情彻底断绝! 既然,匈奴单于庭。不将她视为女儿,不支持她,反倒拖她后腿。 这样的母族,不要也罢! 对草原上的女儿来说,既然母族背叛了自己,那自己抛弃母族,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过去几十年,匈奴帝国境内一大半的叛乱和对抗事件背后,都有着王庭的贵女身影。 只是能成功的少之又少。 夏胭脂身边的侍女闻言。纷纷跪下来。 刘彻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女子,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 只是,仅仅这样,恐怕还洗不清嫌疑。 不过,也不重要,因为,刘彻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陛下……绣衣卫左仆射王温舒来了……”王道走到刘彻身边悄声禀报。 “去问问他,结果如何!”刘彻轻声吩咐着,同时手指轻轻的敲击起来。这是他从先帝身上学到的为数不多的一个习惯。 一刻钟后,王道回来,在刘彻耳边耳语许久。 刘彻听着。脸上的神色渐渐松弛开来。 伸手搂住夏胭脂的身子,在她嘴上吻了一下,道:“爱妃不错,没有枉费朕的信任!” 夏胭脂一愣,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清楚,自己已经重新得到了自己丈夫的信任和宠爱,道:“陛下。臣妾即嫁给陛下,即是陛下的女人,在草原上,女子嫁给丈夫,当然是为丈夫考虑,而不会为自己的母族打算……” 说着她就嘤嘤的抽泣起来。 刘彻呵呵一笑,道:“却是朕的不是,错怪了爱妃。朕认罚!爱妃说吧,想要什么补偿,朕都答应你!” 夏胭脂立刻扑到刘彻怀中,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裹在刘彻身上,道:“陛下。臣妾只想给陛下生个儿子……” 刘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托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 夏胭脂的这句话,且不管是否真假,但刘彻相信,不管什么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对自己如此要求。 而就在这刹那,殿中走进来几位全副武装的士兵,然后,这些士兵就开始沉默的抓人。 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夏胭脂身边的贴身侍女中,片刻就有三人被拖走。 而不管是刘彻还是夏胭脂,都将这一切当做不存在。 尤其是夏胭脂,她死死的缠住刘彻,火热的身子不断的扭动,媚眼如丝,尽一切的可能的挑动着刘彻的**。 很快,两人身上的衣物就不断去除…… 翌日,刘彻从夏胭脂丰满的肉体上坐起来,王道立刻上前,禀报:“陛下,所有的老鼠,都已经抓出来了,他们该怎么处置,敢请陛下示意!” 刘彻站起身来,立刻有侍女上前,为其穿衣。 “男的,送去蜀郡的矿山,女的嘛……”刘彻踌躇了片刻后,道:“朕听说在上林苑,安置了几十位有功伤残的军人,让他们抽签,谁抽到了,就是谁的细君!” 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 前几天,刘彻拿出了那副‘大汉寰宇图’。 然后故意拿来,给夏胭脂看。 虽然那副地图,脑补的地方很多,但作为穿越者,刘彻的地理课也不是白上的。 最起码,勾勒出了一副大概的完整世界地图虽然只是亚洲一隅。 但对匈奴人来说,这是确实致命的诱惑。 刘彻故意留了一副复制品在夏胭脂这里。 然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老鼠们果然经不起诱惑跳了出来,盗拓了那副地图,然后通过渠道,送到了宫外,经由匈奴人安插在长安的几个暗线,传递了出去。 但可惜,这一切,都是个陷阱。 绣衣卫顺藤摸瓜,将匈奴人在长安的整个谍报系统连根拔起,其中不乏潜伏在长安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间谍。 当然,在刘彻故意的纵容下,那副地图,被送出城外,由两个与匈奴有着贸易往来的商贾家族,送往匈奴。 绣衣卫紧随其后,顺着这条线一路抓下去。 这下子,估计匈奴人安插在北方的整个谍报系统都要瘫痪。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回报。 那副地图,将很好的指引匈奴人,向西方发起征服战争。 恐怕,这几年,大宛、乌孙,甚至月氏人得头疼了。 这对刘彻来说,是好事情。 西域诸国,有战五渣,自然也有强国。 类似大宛这样的国家,应该还是能够给予匈奴人足够的麻烦和打击。 刘彻也不怕匈奴人不上当。 毕竟,地图上明确标明了月氏人这三个字。 对匈奴来说,月氏人的仇恨度,是排在前几位的必须铲除的对象。 虽然说,这副地图流传到匈奴,匈奴人确实可以从西边征服战争中得到足够的好处。 不管是大宛的汗血宝马,还是西域的农业以及阿姆河的优良牧草和马种。 刘彻也考虑了很久,这样做的风险。 但是,他在全盘考虑后觉得,匈奴西进,比起他们固守原地,要好太多。 一个全力西进的匈奴,势必会在东方放松战备,甚至大量抽调东方的精锐部族参战。 而现在,匈奴帝国的地盘,其实已经达到了一个游牧民族的极限。 再吞下去,恐怕就要消化不良了。 就连后世的蒙古帝国,成吉思汗死后,立刻分崩离析。 黄金家族仅仅只是一个象征符号。 现在的匈奴,比之巅峰时期的蒙古帝国,还是逊色许多的。 而且,在制度上,匈奴人有着太多太多的漏洞和不足。 更重要的是,刘彻相信,汉室只需要潜心发展五到十年,即可依靠领先匈奴整个一个多时代的武器装备和战术,彻底碾压过去。 到时候,匈奴人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为王前驱而已! 到时候,匈奴人是强是弱,区别不大。 况且,西域,也不是那么好征服的。 不然,老上单于早把整个西域一口吞进肚子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节 无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整个元德二年的十二月,长安就像个戏院。 一个个剧本,不断上演。 有关身毒的热潮,刚刚褪去一点。 朝野上下,就开始炒作盐铁官营的事情了。 但不是该不该成立盐铁司。 而是,这个盐铁司该归谁管! 在这个事情上,丞相府跟少府打破了狗脑子,将官司一直打到了刘彻面前。 当今之世,盐铁之利的庞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到。 在利益面前,朝野各派迅速站队,泾渭分明。 看起来,周亚夫狭平灭吴楚之功,无可争辩的成为列侯功臣集团的旗帜人物,似乎赢面更大。 但很可惜,最后的结果,让人掉了一地的眼镜假如他们有的话。 少府成功的笑到了最后,将盐铁司纳入其掌控之中。 而此事的最终结果,也让刘彻心里感到害怕。 虽然说,盐铁司归入少府掌握,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但列侯功臣集团败的太快了! 刘彻甚至还没站出来调解,他们就一溃千里,甚至不少人干脆举起了白旗,向少府投降了。 在表面上看,周亚夫为首的列侯集团的溃败,似乎是因为东宫两位太后先后召见了周亚夫为首的群臣训话,摆出祖宗规矩和传统的大义,迫使列侯集团自己认输。 但…… 政治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太后训话,列侯文官集团就乖乖认输? 显而易见,很多人。甚至说是绝大多数的贵族勋臣,都不希望。丞相府的手伸的太长,丞相的权力太大了。 要知道周亚夫狭平定吴楚之乱的泼天大功。已经是无可争辩的列侯集团旗帜,在军中拥有崇高的人望。 这样的人,要是再掌握财政大权,可以随心所欲的施政。 那别人还玩个毛啊,周亚夫立刻就能成为汉室的伊尹、周公,权力凌驾于一切之上。 别说贵族勋臣了,刘彻都要暗地里下绊子。 只是,政治就是如此的可笑。 等到周亚夫争夺盐铁司的控制权失败后,刘彻就觉得。盐铁司放在少府,群狼环饲,问题大大的,要是不做好监管,天知道未来盐铁司到底是皇家的钱袋子,还是外戚列侯们的小金库? 所以,刘彻很没有的节操的把外戚跟少府的利益集团给卖了。 元德二年冬十二月,刘彻下诏,改治粟内史为大司农。总领天下农业、水利、民生诸事,同时负责监管和督促粮食保护价政策以及盐铁司相关事宜。 虽然,更名大司马的治粟内史暂时是管不了盐铁司的日常运营,只有监管和督促权。 但刘彻相信。以文官集团的能耐和韧劲,他们一定会在未来,把盐铁司架空。自己独揽盐铁事务。 这是文官集团的天性使然。 借着天子的威势,扳回一局的周亚夫。似乎也接受了这个局面,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但刘彻知道。这头犟驴的记仇心理并不下于其他人。 而且,汉人向来讲究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某些人,恐怕很快就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十二月的朔望朝会后,朝野热闹的就跟赶集一样。 十二月初九,丞相府联合廷尉衙门重拳出击。 樊候蔡客,被弹劾未得圣旨,与奴擅入上林苑私卖田宅不法,又贿赂吏员等数罪。 这些罪名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汉室,没有违法买卖田宅的列侯根本就不存在,至于带奴仆擅入上林苑,这个虽然违法,但也不是很严重。 大抵就跟后世天朝中央三令五申,官员不得公款吃喝,但官员依旧公款吃喝一样,这是常态。 但蔡客倒就倒霉在他吃相太难看了。 谁叫他是列侯里第一个投降的? 所以他不死,就没天理了。 更悲剧的是,樊候家族其实是列侯集团的边缘人物,哪怕是蔡客他老爹蔡兼,其实也不是跟随刘邦打天下的老兄弟,而是刘邦基业初定后才来投的地方势力头目,而且还是以秦国睢阳令投降的。 所以,蔡客罪证确凿,毫无疑问的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 这还是周亚夫留了手的原因。 本来以汉室政治斗争中枪打出头鸟的原则来说,蔡客不被载个私蓄甲兵,图谋不轨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但另外两个倒霉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梧候阳去疾坐谋杀季父,被判弃市。 中牟候单终根,坐杀人,**,死罪,国除。 还有大批的千石官员被牵连进这些案子里,纷纷被赶回家种田。 周亚夫以雷霆般的手段,震慑了整个朝野,同时也告诉了其他人,想当二五仔,有那个命当没有? 于是,醒悟过来的列侯们,纷纷幡然醒悟,连夜去了长平侯府谢罪。 周亚夫也知道,这个事情只能到此为止,再玩下去,就是天怒人怨了,也就见好就收。 倒是刘彻颇为遗憾。 列侯太多了,这些家伙少则千户,多则万户,又不事生产,除了少数精英外,大部分就知道斗鸡走狗,玩女人。 所以,周亚夫干掉这些列侯,实际上是给汉室治病,拔掉那些长疮的毒瘤。 只是,梧候却是可惜了! 阳去疾他老爹阳成延可是当年汉室最强的工匠,同时还是天下第一的土木工程师。 未央宫、长乐宫,乃至于长安城的实际建造者,就是此人。 而梧候的爵位,也是因此而来。 但是,刘彻也救不了他! 谋杀季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刘彻只好派王道去了一趟廷尉大牢,然后王道带回来了整整三十多卷阳成延当年营造未央宫和长乐宫以及长安城时的心得与笔记。 得了这些典籍后,刘彻就下诏特赦了阳去疾的两个庶子,算是给阳家留下了一点血脉和香火。 周亚夫这边刚刚平静下来,御史大夫晁错那边又闹腾了起来。 一连三天,晁错的御史大夫衙门不断上书,弹劾梁王刘武,恋眷不去,非人臣所为! 梁王刘武立刻就上了谢表,告罪,同时请辞。 东宫虽然愤怒,但也无济于事。 汉室制度,诸侯王朝请天子,最多留京两个月。 当年淮南厉王刘长,在长安城盘亘三四个月,朝野物议就沸沸扬扬了。 刘武在长安留了大半年,御史大夫衙门迟滞至今,才表态,已经是很给面子。 在这个问题上,即使东宫太皇太后,也不能怪罪。(未完待续……)i1292 第五百零八节 怪兽出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武走了,带着些不舍和眷恋。±, 但刘彻没有亏待他,刘武前脚刚出函谷关,后脚就有宗正官员持节宣旨。 以梁王血亲,又有功社稷,匡扶幼主的名义,赐天子旌旗,加黄屋。 这种不要钱的荣誉,让刘武非常感动,东宫更是满意无比。 东宫开心,很多事情,马上就变得可以商量了。 一直被东宫那边卡着的许多事情,顿时就顺利了起来。 刘彻于是趁热打铁,趁机推出了他蓄谋已久的一个政策。 元德二年十二月十三,刘彻在请示了东宫后,下诏明令天下:盖闻古之圣王治世,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是故仲尼对定公以涞远,哀公以论臣,景公以节用,非期不同,所急异务也。司马法曰:忘战必危,好战必亡。今中国虽安然四夷未服,前有卫氏朝鲜,勃乱狂妄,擅杀汉臣民,又有匈奴,陈戈长城,河套之地,陷于匈奴之手,至今已七十余年,凡忠臣孝子,无不痛心疾首! 诗云:赳赳武夫,国之干城! 今武夫卫国,保全家邦,奋勇杀敌,而多有伤残、伇于王师者,然所得抚恤,上不能安养父母,下不能抚育妻小,朕甚闵之。 诗不云乎: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 其遣谒者、侍中、绣衣,巡行天下,存问因王事伤残、阵亡之士,曰:皇帝使臣等谒问忠臣孝子,赐帛布钱米。伤者人月米三石。残者倍之,亡者加布两匹、钱五百。有冤失职。使者以闻,县乡督查。毋有所遗。 又亭长、里正,居于乡里,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乐崩坏,朕甚闵焉!而退役将佐,伤残之士,久在军旅,其令郡国:自今往后,凡亭长、里正之选。先以因王事而伤残者充之,次以退役之士,以褒忠臣之心。 此诏,元德二年冬十二月甲申。 这个诏书的意思,简单易懂,下达之后,朝野一片欢呼雀跃。 虽然有人忧心忡忡的指出,从此以后,恐怕就是武夫当国。斯文扫地了。 但没什么人鸟他。 因为,现在的汉室,本质上就是一个半军国主义半封建制度的政权。 当政诸公,从上到下。基本上人人都有军旅经历,就连外戚贵族也不例外。 后世庞大无比,连皇权都要低头的文官集团。此刻不过是个依附在列侯外戚利益集团下的小不点。 他们的声音,基本上没什么人关心。 况且如今的形势。在吴楚之乱后,武将集团。就再次兴盛。 朝廷之中,三公九卿,有七成都是武将背景或者家族有人是武将。 剩下几人,如袁盎、晁错,他们的盟友也主要是武将集团。 只是…… 诏书下达后,刘彻自己也有些后怕,对记录诏命的尚书令汲黯感慨道:“朕怕是要放出一头可怕的怪兽了,卿且帮朕看着些,拾遗补缺,不可铸成大错!” 汉室自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年后,就一直致力于向文官政府迈步。 尤其是以晁错的输粟捐爵政策为代表的一系列政策,都旨在削弱和降低武夫的力量以及地位。 但刘彻这道诏书,却是一脚把原本已经开始向文官政府前进的汉室,踢回了军国主义的怀抱。 而且,刘彻做的比秦朝还绝。 亭长、里正,虽然看似不起眼。 但,稍微有点见识都知道,这地方的亭长、里正,等于是一个旱涝保收的金饭碗。 只要稍微用点心,必定能让一个家庭从此过上小康生活,手段厉害些的,甚至就是地方的土皇帝。 从前,这些职位,都是郡守、县令等层层官员私相授受。 基本都是由各自的亲信心腹乃至于狗腿子担任。 也是各级官员,丢出去激励手下的胡萝卜之一。 而刘彻此诏之后,亭长、里正等职位,就要被武夫集团包圆了。 那些列侯、将军乃至于都尉、校尉,谁没有个亲兵或者过命的兄弟? 战场上刀枪无眼,难保伤残乃至于阵亡。 以前,伤残士卒、阵亡同袍,大家最多只能给其争一争抚恤待遇,关系近的,最多照看一下后辈,接济一二。 像周亚夫,他的俸禄和封地食邑之钱,大半都是拿起接济阵亡士卒的遗孤以及伤残者的生活了。 而现在,此诏一下,周亚夫恐怕也要按耐不住,光明正大的给自己的手下谋福利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而随着地方上的亭长、里正,逐渐为伤残、退役士卒将官把持。 整个汉室,也就将变成一个比秦王朝还恐怖的战争机器。 刘彻对此有着无比清楚和清晰的认知。 但他也没有办法! 中国自古就是皇权不下乡。 像秦王朝那样的怪胎,只得一个。 就连汉室,其实基层的官府也只到乡一级。 再下去,就要仰仗三老和地方乡绅的配合。 甚至,就连两千年以后的那个天朝,当王朝统治到了六十年以后,也要重提‘乡贤’一词。 所谓的乡贤是什么? 任何对历史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陌生。 这帮人,就是吃入不吐骨头的恶魔。 所谓的王朝周期律的缔造者,一半是老天爷,一半就是这些人。 刘彻不愿意自己统治的国家,成为‘乡贤’的乐园,就只能放出军国主义这头怪兽。 至少,刘彻觉得,军国主义比起地主乡绅率兽食人好太多了! 而在另一个方面,以退伍伤残军人作为地方最基层的管理者,旁的不说,起码在尚武这一点上,是没错的。 更何况,伤残退伍军人,经受过军队的磨砺后,无论眼光还是见识,肯定要强过哪些宅在乡村的土财主。 姑且不论他们的良心是否会比地主乡绅们好一点。 但至少,有见识的人跟没见识的人,那是两个级别的存在。 而且,三五年后,刘彻的布局完成,地方基层的亭长与里正都换成了退役伤残军人,到那个时候,就可以颁布动员法,实现真正的全民皆兵! 虽然有着如此多的打算和计划,但刘彻还是觉得不安。 武人势力太强势,所有皇帝都会本能的不安。 但转念一想,刘彻就晒笑了起来:“比起武将集团,文官集团才是真正的怪兽,朕即以考举放出了文官集团,若不放出武将加以制衡,未来的汉室,岂非要变成软脚虾了?” 这样一想,刘彻心里就舒服多了。(未完待续……) ps:这几天俗事缠身。 明天要坐火车回家~然后办各种证明~然后就化身房奴一员,真可伶~ 第五百零九节 祸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一脚把汉室的政体重新踢回军国主义。∈↗, 关中和北方郡国自然是高呼天子圣明,体恤士民。 但南方就不同了。 北方是武人的大本营,也是直面匈奴压力的第一线,几十年来,北方的地主豪强,官宦世家,其实已经与武将集团合为一体。 之后将近千年,关陇武将集团,就是决定王朝命运,天下兴衰的主要力量之一。 但南方承平日久,什么匈奴,什么夷狄,都跟他们离得远远的。 对于外敌入寇,也没有什么切肤之痛。 地方上的豪强地主,脑子里面想的,也只有怎么兼并更多土地,获得更多财富。 北方士族,传家之训是:以末致富,以本守之,以武一切,以文持之。 但到了南方,事情就掉了个个。 南方士族,以袁盎来说吧,袁氏家族压根就没想着往军队发展。 袁盎的子侄,基本都拼命在家乡兼并土地,鱼肉乡邻。 窦婴的好基友,武将出身的灌夫,富贵之后,也是如此,最终惹得天怒人怨,全族被诛。 南方士族里,顶尖的家族,尚且如此,就不必提其他人。 所以,南方郡国的反弹,也就在情理之中。 不过,些许杂音,刘彻都懒得理会。 自有庞大的武将列侯集团去料理那些家伙。 与枪杆子比起来,这些人的抗议和不满,就像小姑娘的挣扎一样。除了引起大汉们癫狂的笑容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此刻的南方却依然是躁动不已。 盐铁官营。外加亭长、里正今后要用退役伤残士卒,这两个政策压下来。整个长江两岸,都是压抑无比。 假如说,长安是中国的政治中心,那么,临淄城无疑就是中国的商业中心。 这里的手工业无比发达。 临淄城去年最新统计的常住人口户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八万户! 而这八万户中,最起码有三分之二是依赖手工业为生的。 庞大发达的手工业制造,一方面为齐王提供了数之不尽的财赋齐王一岁在临淄所收税赋,就超过了五千金,钱粮更是无数! 另一方面。却也吸引了无数的食腐鬣狗,闻着味道,循着踪迹,不计死活,前仆后继的涌入临淄。 秦末之时,彭越、栾布,这样的英雄豪杰,最初也不过是临淄城中的大商人的奴仆。 汉室成立后,围绕临淄城中的灰色利益。发生的各种械斗、刺杀、混战,不计其数,死者的尸体,沉在湖里。埋在井中,丢弃在下水道,直到变成白骨。也无人察觉。 而最近十年,类似械斗与仇杀。在临淄城中几乎绝迹。 不是因为齐王终于开始管控临淄的地下势力了。 而是因为,临淄城的地下世界。被统一了! 事实证明,不止官府能带来秩序,‘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同样能带来秩序。 如今的临淄城,明面上是齐王刘将闾的,但在暗地里,在私底下,这座城市的真正主人,名为:刀间! 刀间今年四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个子矮矮的,身材有些发福,一张脸笑起来,两只眼睛都能眯在一起,任谁初看了,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位和善友好的大叔。 但任何一个知道了此人发迹经历的人,恐怕都不会用‘和善’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 二十年前,刀间只是临淄城里一个小作坊主的庶子。 按道理来说,刀间这一辈子,都没可能有什么大出息。 但是,命运就是如此无常。 二十年前,刀间的父亲经营的作坊,被临淄城里的一位大商贾盯上了。 随即,就有着许多临淄城里的‘英雄豪杰’,上门劝说当然是带着棍棒甚至刀枪。 有人说:贵人看得起你们刀家,是你们刀家的福气,赶紧献了作坊,拿上一笔丰厚的补偿回家享福吧。 也有人笑呵呵的道:前两个月,某某不愿意将作坊卖给贵人,结果全家‘意外’溺死在自家的水缸里。 更有人不客气的道:交出作坊地契,饶你们一命! 这样的事情,别说过去,就是现在,也时常发生。 大多数的作坊主,遇到这样的情况,都只能选择拿钱走人。 但刀间的父亲仗着自己曾经是齐悼惠王的宫门侍卫,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家里还有四子,俱是临淄城里数得着的好汉。 因此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三天以后的半夜,刀家所住的宅院与作坊燃起大火。 有人曾看到,起火以前,有一伙蒙面人,拿着刀枪,闯进刀家,然后刀家传来了厮杀声。 但这种事情,根本当不得证据。 临淄城的官差在查验后,当即就辟谣,说什么刀家是意外走水,全家都是被火烧死的。 倘若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很快就会被人们所遗忘。 一个全家死绝的小作坊主?谁会记得? 但事情的反转,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一年以后,临淄城爆出一件惊天大案,临淄巨贾,传说中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的大作坊主王某,全家被人杀光,护院与奴仆都没活下来一个,脑袋全部被割下来,挂在辕门上。 随后,有一个男子来到官衙自首,言称自己乃是去岁被灭门的刀家庶子,此次杀人,乃为复仇,与他人无干! 顿时,全城哗然。 按道理,这样的人,做下这样的案子,哪怕是自首,也免不了一死。 可谁成想。齐王宫居然插手了,王宫里的一位贵人传令临淄内史。说:血亲复仇,天经地义。此等义士,应该法外留情。 士林舆论也纷纷同情,许多人都称:汉家以孝治天下,忠臣孝子,应该褒奖,怎能诛杀? 于是,刀间就这样被无罪释放。 过后,大家才知道,刀间当年之所以逃过一劫。乃是因为他身材矮小,火起之时,被母亲和兄长塞到后院的一个水缸中,凶手当时因为害怕官府赶来,匆匆离去,所以没有细查。 而刀间逃过一劫后,却是隐姓埋名,借着一位父亲过去同僚的关系,投身到了齐王身边一位大宦官的兄弟家里做奴仆。在那位大宦官兄弟家里,结识了许多弟兄,大家肝胆相照,听闻了刀间的遭遇后。愤愤不平,于是一起助刀间复仇。 这样的说法,到如今。已经渐成公论。 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刀间。自己心里清楚。 随后,刀间靠着‘孝子’的名头。认识了许多有分量的大人物,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慢慢的在临淄城里打下了一片天地。 两年后,刀间认识的大人物越来越多,投奔他的‘英雄好汉’也越来越多。 刀间于是,将自己的家财拿出来,购置豪华的马车,华美的宝剑,镶嵌着宝石与珠玉的首饰,名贵的青铜器,让这些‘英雄好汉’乘着那些豪华马车,带上宝剑、首饰与青铜器,拿着他的门贴,到处拜访那些贵人。 这些贵人,当然也有着种种烦恼。 譬如,某位王子喜欢斗鸡,但总找不到合适的雄鸡。 某位列侯爱好美人,但是,齐地的女子温婉有余而媚劲不足,颇不如意。 又有某位世家子弟,总爱策马狂奔,但不小心撞死撞伤了平民,担心被人告到长安,惹来廷尉和御史。 这个时候,刀间手下的‘英雄好汉’们就非常善解人意的主动出手了。 爱好斗鸡的王子,没几天就见到了让他心花怒放的一只矫健雄鸡,从此斗鸡战无不胜。 喜欢美人的列侯,不久后就得到了十余位从邯郸来的娇媚美人,每一位都有着种种技巧,一颦一笑都那么的迷人。 撞死撞伤了平民的世家子弟,很快就得知,有人去了临淄衙门自首,坦承就是自己不小心撞伤或撞死了人,甘请上官治罪,还愿意赔偿死伤者。 而那些死伤者的家属,很快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以及许多方方面面的威逼利诱,于是,纷纷撤诉。 民不举而官不纠,何况苦主都已经得到了赔偿,犯人也认罪伏法。 世家子弟担忧的祸患消弭于无形。 于是,大家都觉得,刀间这个朋友,确实很好。 然后,临淄就成了刀间的天下。 任你是何方豪杰,那路英雄,进了临淄,立刻就有人上门,招揽。 说是刀公赏识你的才干,愿意认你为义子或者义弟。 拜了刀间的英雄豪杰,立刻就得到了如山的财富、满屋的美人。 不愿意的,常常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而官府更是对刀间的所有行为,大开绿灯,就是犯事了,或者有把柄被某些愣头青抓住了。第二天,就有着上官前来训斥,不开眼的,常常不是被罢免,就是被调到一个冷清的衙门。 刀间的事业,也是越做越大。 手下的义子义弟,越来越多。 到如今,刀间手下义子义弟之类的人,数以千计,还有着万余外围人员,作为打手。 别说临淄,就是整个齐国,刀间都是事实上的地下国王。 在许多时候,刀间的话,比官府还有效。 如今,齐国就有民谚传说:宁爵毋刀。 意思就是,与其外出求取官爵,还不如给刀间为奴来的逍遥。 整个齐国的‘英雄豪杰’们也争相以为刀间义子或者义弟为荣。 但今天刀间的心情却很不爽。 刀间不快活了,自然有人倒霉。 “去告诉城东的李家、王家还有赵家,这个月的例钱翻倍,还有,城西的那些子钱。到了该收息的时候了,马上派人去收。还不起的穷贱,统统抓起来。雒阳那边可还在等着奴仆用!”刀间将这些日常吩咐下去,立刻就有数位大汉领命而出,呼啸一声,顿时无数的汉子跟着他们外出。 “父亲,今日是怎么了?”刀间身边,一个少年小心的问道:“往日里,父亲大人不会如此心急,更不会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 刀间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 他只得这一个儿子,从小就寄予厚望。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这儿子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确实有着继承他产业的能耐。 不过十六,就已经能将里里外外打点的似模似样,许多事情,刀间如今都可放手让他去做。 刀间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愿如此……” 刀间知道,草莽多豪杰。 往日里,他行事也是极有分寸。 一般,都是和气生财。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不动用武力。 即使迫不得已,动用武力,那也常常会留一分情面。实在不行,才会杀人。 因为刀间知道,杀人。常常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更加复杂。 而刘氏对杀人大案。更是极为严厉。 若是不小心,被那些长安来的御史或者廷尉的官吏听到风声。他刀间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年的朱家,后来的郭奉。 这些曾经显赫天下,让整个汉室灰色势力奉为精神领袖的大人物是怎么死的,刀间可是清清楚楚。 在地方上,任你如何煊赫,刘氏的刀兵一至,那可就立为齑粉了! 这些年来,为了不让自己被长安注意到。 刀间每岁收入的一半,都花在了孝敬齐王王宫贵人和各衙门身上。 从上到下,打点的非常仔细,就连看门的门房,也能得到一份。 这样,才让刀间的名字,成功的消失在刘氏天子历年以来的迁徙名单上。 但是,这样的日子,恐怕要一去不复返了。 先是,北边传来风声,当今天子要在天下设立盐铁衙门,以平价售卖盐铁。 这对整个天下的商贾,都是一记重拳。 但,没人能动摇长安的意志。 即使是齐王、淄川王、胶西王等齐地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据说也只能偷偷埋怨,甚至不敢公开议论盐铁官营的得失。 若只是这样,忍忍也就算了! 毕竟,长安还没有禁止民间私营,大家虽然看要面对官府平价盐铁的冲击,但总有办法避免。 这些时日,临淄与雒阳、宣曲、曲阜之间,不断通信、使者往来,大家基本已经形成了共识:若盐铁衙门成立,大家就尽量控制手下的平贾们,让平贾们去与盐铁衙门商议价格,然后趁机重金贿赂那些盐铁衙门的官员,这样,至少能保证大家的利益,甚至可能还能小赚一笔! 官府的平价盐铁,大家可以全部吃下去,然后转手加价卖到市场上。 可是,刚刚搞定盐铁对策。 又一记重拳袭来! 长安天子明诏天下,从今往后,那地方亭长、里正要优先从退役伤残士卒里选拔。 还有持着天子节的天使,将赴天下郡县巡视、谒问和督查此事。 而,这一招,在刀间看来,却是要断他的跟,除他的命! 这里正、亭长,看似卑微,却是刀间的发家立命之本。 他刀间能发达,靠的就是,义子、义弟以及手下们,都与齐国的亭长、里正关系密切,甚至本身就是亭长、里正。 靠着这些人,他刀间才能高买低卖甚至肆无忌惮的放子钱,还能消息灵通,知道齐地的所有动静,熟悉每一位贵人的喜好。 倘若亭长、里正换人,那么,他刀间二十年的辛苦经营,瞬间就要倒塌,想要恢复,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若仅仅是这样,刀间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毕竟,这天下,是姓刘的。 刀间虽然能在临淄称王称霸,看上去比齐王还威风。 但刀间很清楚,甚至不需要齐王,只要齐王的某个心腹说句话,他刀间立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义子、义弟。可以为他刀间欺压平民、中小地主甚至大商人。 但没有一个人敢在那些世家、列侯面前多说一句。 像是去岁,刀间手下的某人。无意在路上冲撞了一位从济南国来临淄游玩的少年。 而刀间在得知了那位少年的身份后,立刻就让人杀了那个义子。自己赤身**,背着荆条,跪在那少年下榻的某个庄园前,花了许多钱财,用了许多人情,才摆平了这事情。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个少年姓颜,乃是济南颜家的庶子,他的兄长。就是当今天下炙手可热的天子心腹,如今已经官拜丞相长史丞,传说是内定的九卿,整个南方的骄傲,亦是南方的希望。 这样的人物,地位已经不下于南方诸侯王了。 就是齐王,也要以礼相待,甚至屈节相交。 这样得世家中的人物,哪怕是庶子。也非刀间所能触怒的。 一旦触怒了,那就是灭门之祸! 可惜,刀间哪怕已经是如此小心了。 但还是要面临大祸! “为父得到消息……”刀间坐着轻叹道:“长安少府,已经将为父的名字放进了今上陵邑迁徙的名单里。想要保住咱们刀家的财富和地位,就要花钱,而且不是小钱!” “太长公主、少府、济南的颜家、梁国的梁王。还有负责筛选迁徙人的丞相府官吏、廷尉的司职,每一个关系都要打通。这花的钱,恐怕要上万万……”刀间掰着手指头说:“而且。即使花了钱,也未必能把事情办成,其他人或许能摆平,但梁王与太长公主,这样的人物,却不是钱财就能搞定的,还得讨其所喜,前段时间,为父听说,梁王长史公孙诡的弟弟在雒阳买了宅子,却缺一批忠心好用的奴仆,为父花了许多关系,才与这位贵人取得了联系,本来是想徐徐图之,借着这个机会,与之交好,但如今,却只能马上送一批奴仆给他,希望他能为为父引荐公孙先生,这样或许能见到梁王的某位王子或者妃嫔,代为通传,说些好话!” “啊……”少年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在他看来,他家的财富,比王侯还多,他家的下人,也不逊世间许多王宫,交际的贵人,多是列侯两千石,往来的俱是贵胄。 怎会落到连梁王的面都见不上,需要曲线绕路的地步? 难道说动某位熟悉的贵人,牵线搭桥还不行吗? 刀间苦笑一声:“别奇怪,我家或许在旁人看来,已是万户素封,比拟王侯,但在那些大人物看来,我就是他们的一条狗,需要的时候,自然是以礼相待,但遇到这样的大事,却是如人唯恐避之不及!” 刀间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可知道,雒阳的师家,此刻已经被长安来的御史,全部抓起来,甲兵押送,要送去关中,为天子陵邑之民!”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雒阳师家,那可是比他家还顶级的巨贾,门下食客上千,仆数千,财富累积数万万之多,交好的列侯勋臣,排起来能绕雒阳一圈,据说,连今上的心腹,奉车都尉剧孟,都曾受过师家人情。 这样的顶级大贾,居然就这么倒了! 真真是不可思议! 少年自然清楚,看上去师家的财富还在,土地也还在,奴仆也还在。 但人离乡贱,一旦被迁到关中,家里的财富、土地、庄园、奴仆立刻就是他人的盘中餐。 少年曾亲眼见过许多幼时临淄的大贾、豪强是怎么倒台的。 常常长安来的人,刚刚将那些大贾、豪强押走。 不过半年,那些大贾豪强,就纷纷变卖家里的产业,许多时候,都是贱卖。 一个往日价值百万的宅子,常常十万钱不到就出手了。 官府、王宫、豪强、其他大贾,面对这样被迁往关中的家族,是不会留情的! 更可怕的是,就连往日的奴仆、下人,也会趁机在主人身上咬一口。 而这些人,连一句怨言都不敢说。 只要稍稍说了,那立刻,以往的黑材料、证据还有罪案,都会出现在廷尉的大门前,然后这个家族,立刻就是下狱论死,男的统统成为刑徒,女的沦为仆役、女婢,绝无幸免! 只有忍痛割肉,满足了方方面面的要求,才能保全性命和一部分的财产。 可这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人进了关中,关中那边的大户、贵族和豪强,也都挥舞着刀叉,想要吃肉。 想要平安,想要无事,就得满足他们。 常常,一个关东家产数千万,甚至数万万,奴仆以千记,土地万顷有余的大户,进了关中,不过三五年,立刻就成了一般人家。 只有极少数的人,有着大智慧大毅力,才能在关中那边重新崛起。(未完待续……) ps:坐了一天车,总算到家了,白天跑衙门,晚上码字,从此成为房奴ing 第五百一十节 绿茶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雒阳城,往日的繁华,仿佛昨日黄花,整个城市,几乎陷入了一片萧条之中。∮ 执掌雒阳商业圈命脉十几年的师氏家族,已轰然倒塌。 师家的倒塌,让整个雒阳的商人们,都察觉到凛冬来临的预兆。 师氏家族,在雒阳经营了将近五十年。 门生故旧、食客故友,遍布各个阶级。 甚至,几乎所有雒阳数得上名号的商贾,基本上都曾是师家的学徒、雇工或者账房。 师家的致富秘诀,与天下所有大贾巨头都不相同。 从师氏创业的第一天起,师氏家族的先祖,就立下了帮扶后进,提携同行的家规。 只要你有经商的天赋,赚钱的天赋。 那么不拘身份地位贵贱,年龄长幼甚至性别,师家的大门一定会对你敞开。 数不清的雒阳大贾,在年轻的时候,都曾在师家羽翼下,学习各种商业知识,并且跟随师家的商队,周游天下,贩卖各地特产。 而等到你觉得你可以独立经商,开创一番事业的时候,师家也不会阻拦,甚至,会视才华不同,给予帮助。 这帮助常常是给予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当然,师家是要把这笔钱变成干股的。 在这过程中,有的人失败了,有的人成功了。 失败者,常常选择回到师家,继续效力,当然,因为你亏光了师家给予的钱财,那么下半辈子。就只能为师家卖命,为其努力赚钱了。 而成功者。师家也没亏本。 你赚的越多,师家的收益就越大。 上一代的师家家主。就曾经说过:货无常主,富无经业,天下英雄,能者辐辏,不肖者瓦解,吾以薄赀,取天下英雄,此兵法所谓之奇胜也! 如今,师氏为长安强迁关中。 整个雒阳甚至河南郡。乃至于河东、河西、梁淮齐鲁,许多商贾,顿时就只感觉到兔死狐悲。 连师氏这样的人家,都难逃廷尉摧残,吾等该何以为生? 人心惶惶之下,雒阳商人们,为求自保,纷纷停止了外出经商。 于是,整个雒阳城立刻就萧条了起来。 甚至。整个天下的商业活动,一下子就萎缩的非常厉害。 盖因为,以师氏为首的雒阳商人,在整个汉室的商业流通领域中占据了不可忽视的地位。 雒阳。居于天下之中,面向齐秦赵楚。 自古以来,雒阳商人就是行走天下郡国。互通各地有无的重要力量。 仅仅师家,就拥有大小马车、牛车数百辆。船舶数十艘,雇工、护卫、奴仆数以千计。 他们就是汉室商业流通领域的关键。 没有他们。天下商业流通就要停滞。 而这次,雒阳商人们不自觉的行为,让他们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有如此的力量! 看着雒阳城的萧条,以及洛水、驰道的冷清局面。 无数人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吾等看尔到底怎么办?”许多人将目光投向雒阳城正中的河南郡郡守衙门,心中不无得意。 在他们看来,雒阳萧条,洛水冷清,驰道空旷。 不管是谁,恐怕都要顶不住压力了。 要知道,雒阳的商税和市集的市税,占去了河南郡三分之一的岁入。 任是怎样铁打的官员,在面对事关乌纱帽的问题下,都得好好掂量掂量继续对抗的后果! 可惜…… 商人们的算盘落空了…… 如今主政河南郡的那位,乃是赫赫有名的天子鹰犬,号称国之爪牙的郅都。 作为法家弟子,郅都看着一下子就冷清下来的雒阳城,非但没有任何忧虑,反而颇为欣慰。 “这样才好嘛……”郅都心里高兴的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对法家来说,一切不可控和不稳定的法律、制度、群体、阶级,都应该去死! 而商人们,毫无疑问就是法家最痛恨的存在。 尤其是雒阳的行商们。 他们行走天下,一出门,就是好几年没有音讯,根本不知道这些家伙在外面干了什么。 更可恨的是,这些家伙还常常雇佣着大批的护卫、打手,许多人甚至就是武装行商,假如有需要,他们立刻就能转职成盗匪,杀人越货。 譬如晁错当年,就曾在给太宗孝文皇帝的奏疏中咬牙切齿的描述商人们的特征皆非有爵邑奉禄弄法犯奸而富,尽椎埋去就,与时俯仰,获其赢利。 通俗的说,商人这个群体,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非法的潜在危险分子,他们是靠钻法律空子,作奸犯科才发的财。 郅都对此,深以为然! 就任河南郡郡守以来,郅都就已经从过往的档案中发现了至少数百起杀人案。 多数死者,是死在荒郊野外,暴尸山谷、河流与树林之中,为钝器所杀。 更可怕的是,郅都通过调查发现,许多死者,常常是上一批死者的凶手,而这些凶手却被比他们更厉害的人所杀。 而这些人的身份,几乎全是行商! 而看上去为雒阳敬重,无数商贾的恩主的师家,却是这些凶杀案中的幕后主使者。 不止一个证据,直接指向了,就是师家给某些行商施加压力,要求限期盈利或者得到回报。 走投无路的行商,在经商失败或者受挫后,为了还债,只能将手伸向那些贩货返程的同乡。 甚至,还有着证据隐隐证明,有些凶杀案,就是师家亲自下场造成的,那些死者,无一不是不肯接受师家资助或者与师家竞争的商贾。 可笑。这样的师家,却被许多人认为是‘正直之家’。 过去几十年。师家都能仪仗提携后进、照顾桑泽的名声,屡屡逃过迁徙命运。 郅都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对法家大臣来说。发现罪恶,而不惩处,是不可接受的! 至于因此导致市面萧条,商路停滞。 这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个坏消息。 但对法家来说,商人什么的,死光了最好! 一切权力,归于官府,所有行为。都该由政府控制,甚至小民的生老病死,作息起居,最好都得跟着官府得节奏走。 若借此机会,扫光雒阳商贾,让这些不安定的危险分子,全部去种田,纳税服役,这天下。就几近于道了! 可惜…… 郅都叹了口气,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如愿了! 因为,长安天子已经发来八百里加急训令。责令他尽快恢复雒阳市集的繁华。 对一个法家大臣来说,律法大于一切,而天子凌驾于律法之上。 换句话说。对法家而言,天子的命令。就是真理,合理要执行。不合理也要执行! 每一个法家的血脉中,早已铭刻了服从天子的本能。 揉了揉太阳穴,郅都站起来发布命令:“召集郡中八百石以上,各有司曹令丞,前来议事!” 天子既然已经下令,要求雒阳恢复市集贸易。 郅都立刻就放弃借此机会,将商人一网打尽,勒令他们改邪归正的想法。 转而开始思考,怎样恢复市集的贸易。 不过,对法家来说,这样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考虑,必然是以法令开道,派遣官吏前往商人们的聚集区晓瑜政策。 不服从者,统统是贼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抓起来杀了。 现在,可还是冬天,依旧可以继续杀人! 这样想着,郅都的心,重新火热了起来。 …………………………………… 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刘彻拿着手里面的奏疏,也是哭笑不得。 自从他将刀间放到了陵邑迁徙名单里,然后还下训令给天下郡国郡守、郡尉,要求仔细巡查郡国豪强,核实其行为,制定出一份迁徙名单后。 这个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当刘彻表明,要严查豪强,尤其是商贾起家的豪强后。 各郡国为了表明自己坚决拥护圣天子,自己是十足的忠臣的立场。 于是纷纷开始拿郡中的大户开刀,尤其是商贾属性的大户。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抓些商人,送来关中,一来解决地方上的一些难以用律法或者正道手段剪除的豪强,避免门阀势力的出现,另一方面,也能丰富从上到下的各层官员的口袋,更有利于关中经济发展和财富的聚集。 只是…… 刘彻想打击的是那些违法作歹,在地方上臭名昭著,同时以高利贷、保护费维生的寄生虫们。 可没想向实体经济开刀。 现在,这叫个什么事? 河南郡的郅都,把盘踞雒阳五十年的师家连根拔起,送来关中。 这在一开始,是个好事情。 师家在雒阳待了五十年,再待下去,就可能发展成类似世家门阀的怪胎他已经有这么个迹象了。 但你南阳把宛县孔家给报上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要知道,南阳的孔家,刘彻可是颇有好感的。 这个家族,虽然说在崛起的过程中,难保干了许多坏事,原罪多如牛毛。 但,这个家族,却是汉室少有的技术达人。 前世,盐铁官营政策的起源,就是孔家的孔仅推动的。 虽然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鸟,推行盐铁官营,只是为了自己家赚钱,玩官商,顺便打击其他竞争者。 但孔仅在任上和之前,还是干了不少好事情的。 并且推动了铁器农具在天下的普及。 南阳郡正是在孔家的努力下,才成为了汉室的另一个冶铁铸造中心。 况且,南阳郡如今,那么多的地主不报,为什么偏偏报一个根基还比较浅薄,除了冶铁就是爱好养鱼的孔家? 刘彻不由得对南阳郡的官场很不放心。 于是,因此导致的后果就是,刘彻任命张汤的小弟宁成为南阳郡郡尉,前往老家,好好的查处一下当地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以及士绅势力。 另外,荥阳方面报上来了宣曲任氏家族…… 刘彻看到荥阳方面的奏报后,只想把荥阳的县令的脑袋塞到他的屁眼里。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荥阳任氏家族,是汉室所有商贾中唯一一个曾经被太宗孝文皇帝称赞的商贾,是‘长者’是汉室自己立起来的牌坊。 你这家伙是想打太宗皇帝的脸还是自己智商实在不够用了? 刘彻不由得充满了恶意。 “或许,这些事情,只是某些人纯粹想恶心朕……”刘彻脑洞本来就很大,很快他就又想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关东地区的官场,腐朽已久,地方上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 要说没有官方插手甚至合流,鬼信呢? 这些家伙明着不敢对抗,暗地里玩这些恶心人的把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老虎不发威,当朕是病猫?”刘彻哗啦的翻看着各地送上来的名单,越看越怒。 这关东,就没几个郡让他省心的。 “去,把张汤和王温舒,给朕召来!”刘彻吩咐下去。 “老刘家太久没掀桌子了,看来,很多人都忘记了,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刘彻心中冷笑着,看着那些卷宗:“朕得让某些人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这打击面,不能太广。 杀鸡骇猴就可以了,毕竟,虽然关东的地方郡国,已经腐朽。 要是全部收拾了,不是不可以,但,一下子打掉太多官僚,必然会引起动荡。 而且,如今,汉室也实在缺乏可靠的官员。 考举的士子们想要成长起来,独当一面,需要时间沉淀。 “任家……呵呵……”刘彻复又拿起荥阳县令的奏报,看了一遍。 这任氏家族,在汉室天下,是一个颇具传奇的商贾家族。 说它传奇,是因为,同样是土地兼并,别人占个千把顷,地方官府就开始提防。 但任家几乎将它的老巢宣曲的土地给吞了大半,却只引来齐声赞扬。 在汉室所有商贾中,任氏的吃相,都不算文雅。 但偏偏,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有仁义道德的‘长者之家’,且颇有古风。 这算个什么事嘛! 更离奇的是,历史上小猪发动告緍,天下所有商贾大户,基本都灰飞烟灭。 唯有任氏,依旧好好的在荥阳称王称霸。 甚至还得到了小猪的褒扬…… 这样的手段和心机策略,后世所谓的绿茶婊,大抵就是如此!(未完待续……) ps:ps:西汉的商人分工很明确,至少史料记载如此,各行各业,都带着明确的地域特征。 常常某人因为某个行业致富后,当地其他人经商,就都会倾向于跟随成功者的脚步…… 第五百五十二节 长水胡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王温舒抬步走上未央宫的宫门台阶,他感觉,自己的双脚都在颤抖,提着绶带的手,更是紧张的有些发白。↖, 面圣!!! 这是王温舒过去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而在今天,梦想成真了! 微微出了一口气,王温舒自己也有些不太相信,他的命运,在过去一年中,居然会经历如此大的反转。 去岁考举,他最后是杀进了第三轮,最终成绩也不差。 一开始,王温舒被告知,他已经被分配在内史下属的华阴县,将出任华阴县县尉丞,秩比四百石。 这个职位,起点很高。 华阴县素来就是关中的大县,各方势力混杂,很适合王温舒这样的人施展才华。 更关键的是,华阴县当地有御史大夫衙门派驻的御史,等于说一举一动,都能上达天听,出了成绩,天子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当朝治粟内史直不疑,最初就是从华阴县县令的位置上做出了成绩,从而被太宗皇帝简拔的。 只是,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啊! 王温舒甚至还没来得及摆酒庆贺,一个晴天霹雳就炸响在他眼前负责筛选官员的少府和丞相府的有关部门,在面试了他以后,居然给了他一个‘五官不正’‘略输威仪’的评价。 这个评价,可真是要命! 要知道,汉室是个看脸的政权。 长的歪瓜裂枣的家伙,等于自绝于仕途,甚至。长相不够帅,勉强进了仕途。前途也有限的很。 王温舒自问,自己虽非什么伟岸大丈夫。容貌也不算帅的惊天动地,但自己的那张脸,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所谓的‘五官不正’吧? 至于威仪,那更是为官之本,没有威仪的官员,怎能压得住下面的官吏与百姓?怎能让百姓士民服从? 得知了面试结果后,王温舒真是恨不得剁了那几位负责面试的官吏。 但少府与丞相府的评价,别说是他王温舒这样出身低微的一般人。就是列侯子弟,恐怕也无从更改。 只有三公九卿,天子心腹一级的大臣,才能让少府与丞相府,将自己说出去的话给吞回肚子里。 他王温舒自然翻不起任何浪花。 甚至连扑腾扑腾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他前脚刚刚得知了面试结果,后脚就有贵人上门了。 天子亲信,贴身内侍。大宦官王道亲自拿着礼物上门拜访,给出了绣衣卫直指使者的官衔,许下了‘君可自由翱翔’的承诺。 若是稍微有些节操的文人士子,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拿着棍棒赶人了。 阉竖之辈。安敢欺我清白? 可惜,王温舒早就没有节操了。 更何况,对方开的条件。确实很够意思。 秩比六百石的绣衣卫直指使者,可持节监督百官。风闻奏事,必要时。更可持节调动军队,便宜行事。 更重要的是,俸禄很诱人! 外朝一位六百石的佐吏,一岁俸禄也就是六百石粟米,外加逢年过节的赏赐,一年四季所给的官服布匹,再加些外快,撑死也就千把石粟米的收入。 但绣衣卫却不同。 以王温舒为例。 他除俸禄和赏赐外,每个月还能拿到三匹布帛,八百余钱,一石酒,十斤肉的‘绣衣卫津贴’。 另外,还有三百钱每月的房租补贴,二十斤麦粉每月的营养补贴。 而且似他这样的绣衣卫高级成员,每年还持有二十万钱的特殊经费以及三个名额的死刑豁免权。 按照绣衣卫的规定,他可以无条件的随时支取和使用那二十万钱的特殊经费以及死刑豁免权。 用于招揽人手,组织情报网络。 只需要每年年终列一个报表给上官,详细说明所用经费用途明细以及死刑豁免权的使用过程。 而且,绣衣卫是天子爪牙、心腹,干的好了,就能进入天子眼帘,算是一条飞黄腾达的捷径。 待遇好,有前途,王温舒几乎没有扭捏,就丢到了自己的节操,答应了王道,加入了绣衣卫。 事后王温舒才知道,原来,他的那个华阴县县尉丞之所以飞了,是因为他被人推荐给了王道,以王道的身份,自然轻易的就能让丞相府和少府的吏员,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 不过,现在王温舒心里是一点芥蒂也没有了。 反而觉得,这绣衣卫才是他这样的丈夫施展拳脚的地方。 在绣衣卫不过三个月,他王温舒就已经做出了好大的成绩。 三个豪强家族,被连根拔起,十几位六百石以上的京官被投进了廷尉大牢,就是在这长安城中,王温舒三个字,也渐渐有了些分量。 “这还不够!”王温舒在心里说:“大丈夫生于世,当建功立业,列鼎而食!” 而今天,天子的召见,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思索间,王温舒就被引导的宦官带到了温室殿的殿门前,无需旁人指点,王温舒立刻就跪在门口,拜道:“臣绣衣卫直指使者温舒请见天颜!” 不多时,殿中走出一位宦官,正是王温舒现在的顶头上司王道。 “陛下命你入觐!”王道面无表情的道。 “诺!”王温舒连忙再叩首,然后随着王道走进温室殿。 一进温室殿,王温舒就立刻跪在殿中,匍匐在地,拜道:“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起来吧……”只听到一个男声和气的吩咐着。 王温舒这才敢起身,站在殿中,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那端坐于上首的天子。然后迅速低头。 在王温舒眼中,天子很年轻。但极有威严,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神。只是瞄了一眼,王温舒就已不敢再对视了。 “果然不愧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之隔代继承人,受命于天,生而神圣的天子!”王温舒心中感慨着。 也只有似他这样出身中下层,饱受磨难,又怀有希望与理想的人,才会对那个坊间的传闻,深信不疑。 原因很简单,这是大多数出身不上不下。又想建功立业的人,为数不多的幻想和希望。 大家都渴望明君贤主,然后自己受到赏识,简拔。 在这样的心理希冀下,王温舒自然下意识的就会神化、理想化天子,在还未见面之前,脑海中就自动脑补了许多。 …………………… 刘彻并不清楚王温舒此刻的心态,他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这位史书上赫赫有名的酷吏。 王温舒的残暴和嗜杀,任何知道此人手段的人。都会倒吸一口凉气。 其他酷吏,像张汤、义纵,杀人,还会讲政治。讲原则,打击面基本只是一部分。 但王温舒杀人,不论对方背景。一开刀,就是牵连一大片。简直就像开地图炮! 此人最有名的事迹,就是担任广平都尉和河内太守时干的事情。 最典型的就是他在河内郡任职的时候。这货刚到任,就调派河内郡五十名精干吏员,骑马前往通向长安的每一个驿站。 刚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他要干嘛。 但到了冬天,所有人都知道,这货要玩什么花样了。 他一口气的将河内郡所有豪强地主,全部抓了,一共一千多家! 然后,他就快马向长安奏报。 那些停留在各个驿站的吏员,也以最快速度,向他传达来自长安的命令。 命令一到,他就开始杀人。 一连杀了三个月,血流十余里,那一千多个豪强地主家族,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河内郡的盗匪、平民,只要落到他手上,基本就是死罪。 仿佛在王温舒那里,除了死刑外,并无其他刑罚…… 不过,此时的王温舒,看上去还是很青涩,站在那里,似乎也紧张得不得了,并无什么杀人魔王的模样,倒像是个颇为害羞的腼腆小伙。 刘彻翻看了一下王温舒在绣衣卫的档案。 好家伙,这货果然天生就是干kgb的! 在绣衣卫待了三四个月,他就把三四十个杀人犯,三个家产数百万的豪强家族,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官吏,送上了断头台…… 这样的人,刘彻也不知道,是该用,还是不该用。 如今关东郡国的局面,确实需要这样的魔王,前往清理。 但用的不好,也有可能割伤自己的手指。 踌躇了片刻后,刘彻笑了一声,心里想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小猪都能驾驭得了,朕自然也可以!再说,荥阳那边,确实需要好好清理清理了……” “旁人去荥阳,可能还会顾忌,此人却是正好!” 一念及此,刘彻就道:“王温舒是吧?” “小臣在!”王温舒立刻躬身答道。 “朕看了卿在绣衣卫的报告和履历,很不错……”刘彻拿着王温舒的档案说道。 王温舒对豪强和游侠还有盗匪,确实很有一套。 可能是因为王温舒曾经干过游侠,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缘故吧,档案显示,他似乎对所有豪强、中下层官吏以及盗匪的行事和做法了如指掌,一旦出手,就能抓住对方的致命点,找到确凿的证据。 好几个内史衙门查了好几年,都奈何不了的案子,此人一出手,就麻利的找到了证据,将罪犯绳之于法。 “陛下缪赞,臣愧不敢当!”王温舒谦虚而略微自豪的道。 “卿很自信?”刘彻看着他。 “效忠陛下,为君分忧是臣的本分……”王温舒似乎不紧张了,侃侃而谈。 “善!”刘彻站起身来,道:“朕有个事情,交给卿去办……” 刘彻看着王温舒,道:“去荥阳。把任家连根拔起,相关官吏。涉及到谁,就抓谁。但一定要拿到真凭实据,让天下人都信服的证据!” “卿明白吗?” 王温舒抬头看着刘彻,嘴巴有些微张。 任何人在听说了荥阳任氏后,恐怕都会吃惊! 因为任氏不是一般的家族。 他们的大本营在宣曲县,而此地是刘邦封给任氏先祖的封地。 当年,楚汉争霸,汉军与楚军相持于荥阳,大战连连,天下物价沸腾。粟米一石卖到一万钱。 在这场战争财中,获利最多的就是这个宣曲任氏。 可以想象,若没有武力,没有枪杆子保护,任家敢发这个战争财吗? 任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任家的先祖,是秦朝的督道的仓吏,掌管着秦国在荥阳的仓储基地。 秦帝国崩溃的过程中,任家将秦国在荥阳的仓储储备几乎全部吞了。 什么任家在秦朝末年。逆势而行,别的豪强都在储备金银珠宝,独独任家采购粮食,积蓄。 这种话也就偏偏三岁小孩子…… 乱世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粮食。 尤其是秦末战乱。天下英雄遍起,顶峰之时,中国之内的独立势力。多达几百股。 几乎所有的城市和产粮地都在战火中,你想买粮。问过那些饥肠辘辘的流民,横行郡国的军人没有? 真当别人是弱智? 况且。任家把粮食价格炒到一石一万钱,还卖掉了。 以正常思维考虑,这个事情本身就不正常。 楚汉争霸,无论汉军还是楚军,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还真以为那是天朝的超市,明码标记,概不赊欠? 兵哥哥们发起横来,强买强卖,谁又敢放半句废话? 事实就是,宣曲任家,有着一支不弱的武装力量。 汉室档案显示,这是一支骑兵组成的武装力量。 这才是宣曲任氏在楚汉争霸中,敢卖一万钱一石的天价粮的底气所在。 而且,这支武装力量很可怕! 历史上小猪编练赫赫有名的上林苑八校尉新军,这八支后来纵横天下,驰骋疆场的精锐,有一支叫‘长水校尉’ 这支长水校尉的人员,全部由‘长水族’组成。 长水族是羌族的一个分支,汉化的时间很长了。 在汉室,提起长水人,通常的称谓是‘长水宣曲胡人’。 看到这里,大家就应该明白,任家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了。 历史上,长水胡骑的威名,震动天下。 而任氏在宣曲,就如同明清西南地区的土司一样,依靠庞大的财富,在当地就是土皇帝一样。 至于地方官员? 看看现在任家在汉室的名声就知道了。 肯定早就与任氏同流合污了! 任家有钱有地位有名声,还有一定的武力,而且很聪明,善于伪装自己。 这才是他一直能在当地称王称霸的原因。 本来,按照剧本,任家应该还能风光个三五十年。 但是…… “你们是自己作死啊……”刘彻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荥阳方面不作死的报上任氏的名字,刘彻恐怕一时半会还注意不到这个怪胎,没注意到,就不会去查他的老底,不查他的老底,就不会知道在中国腹地,居然还有一个世代牧马、养马,依然有着胡风的长水族,不知道长水族,就不会知道它与长水校尉的关系,而刘彻是绝对不容许,类似长水胡骑这样的精锐力量,被私人控制和掌握。 所以任家只能说,装逼装成了213。 王温舒在稍微吃惊后,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变得兴奋了起来。 任氏? 王温舒自然听说过,这是一个据说被许多人称颂的‘仁商’,世代以节俭和勤俭出名,太宗时,任氏的名声传到了天子耳中,因此被赞为长者之家,备受天下瞩目。 任氏的许多事迹,也被人广为传颂。 因此,历来大家都知道,宣曲县有个土豪家族任氏,钱多土地多,人也多。 但没有一个人动他。 太宗皇帝的赞美,就是任氏的护身符,士林的舆论,也为之披上了一层看上去很好看的外衣。 在多数人的固定思维里,任家,那是学习的榜样和楷模。 但,这与他王温舒有什么关系? 王温舒久在基层,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 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或许真有行善积德,福泽乡里的善人。 但绝对不存在富贵六七十年,历经战乱兴亡,还依然‘行善积德’的大家族。 这样的人家,就跟廷尉大牢里的死刑犯说:我是冤枉的,一样可笑。 因此,几乎是下意识的,王温舒就道:“诺,臣遵诏!” 根本就不问为什么和怎么办。 这样的态度,让刘彻很欣慰。 大抵也只有王温舒这样的人,才能对付得了任家那样的绿茶婊。 派王温舒去,大抵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 任你任家狡猾如狐,遇上不讲道理,只会杀人的家伙,大概也只能感慨命运的不公了。 刘彻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柔和了起来。 类似王温舒这样的家伙,还真是君王最爱的官吏,难怪小猪愿意为他顶着层层压力,重用了。 不过,任家在宣曲经营几十年,根深蒂固。 王温舒一个外来人,恐怕去了也难以打开局面。 刘彻于是道:“朕会命河南郡郡守郅都协助卿,必要时,卿可以请示郅都,然后调动河南郡郡兵和荥阳大营的驻军,协助卿办案……” 王温舒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郅都这个名字给吸引了过去。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偶像。 而郅都就是王温舒的偶像。 想到能与偶像共事,近距离的接触,耳提面授,王温舒就激动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只能深深一拜,感激的道:“陛下厚爱,臣铭感五内,誓死报效!” 刘彻却是一愣:“朕好像没做什么吧?难道朕已经修炼出王八之气了?”(未完待续……) ps:宣曲县到底在哪里?查了很久没查到,只查到了长水校尉的驻地在上林苑昆明池以西。 然后从史记上看,宣曲县大概应该在荥阳与敖仓之间。 理由是,首先,粮食这东西,在战乱时期,长途运输,等于送菜,任家要卖粮给战争双方,必然在附近。 其次,作为秦督道的仓官,任家先祖肯定是在敖仓任职的。 那么多粮食运回老家,太远了的话,别说其他人,一路上的流民,早就开抢了。 第五百一十三节 鼓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王温舒非常兴奋,兴奋的都快要打摆子了。 出了温室殿,他脑中还在不断的回想着方才短暂的面圣经过,尤其是天子充满希冀和期待的眼神,让他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好好干……”顶头上司王道将之送到了司马门门口,嘱咐着道:“陛下已经说了,咱家这两年应该从绣衣卫抽身,一心服侍陛下,这绣衣卫未来,将要设立一个指挥使,总督绣衣卫大小事务,咱家很看好你!” 王温舒闻言,浑身一战,连忙道:“王公栽培,卑职铭感五内……” 绣衣卫指挥使啊! 不管这个职位秩比多少,只是其总督绣衣卫大小事务的权柄,就已经不下于两千石了! 王温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理智告诉他,他是不可能成为那绣衣卫指挥使的。 当今天子当年潜邸的心腹中,也就只有一位义纵,如今位列九卿,这还是因为外戚的加分。 汉家外戚,天生就是九卿候补! 但哪怕只是进入绣衣卫指挥使的候补名单里,对他王温舒的未来,也是难以想象的好处! 王道呵呵一笑,轻声嘱咐道:“这两日,你勤快些来宫里,咱家已经给石渠阁那边发话了,你可以随意进入石渠阁,翻阅有关河南郡和任家的档案,尚书台那边会派一个尚书郎协助你,你要记得,万万不可辜负陛下的信重!” “王公教诲,卑职知道了……”王温舒连忙低头道。 “你去忙吧……”王道摆摆手道:“咱家还得去一趟内史衙门,去将张汤接来……” “新丰令张汤……”王温舒闻言却是眼皮子一跳,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张汤的大名,对王温舒来说可谓如雷贯耳。 早在张汤崛起以前。王温舒对其就已经不陌生了。 说起来,张汤的父亲与王温舒的父辈,还算是熟识。 从小到大,王温舒几乎就是活在张汤的阴影下。 父亲每次教训他,总会感慨:鸿固原的张家有子曰汤,年七岁,便熟知刑律,年十一,乃能具刑堂。布文书、查律令,乃审老鼠,尔这逆子,怎就没有人家半分能耐? 每每此时,王温舒都只能沉默不语,暗地里却把拳头握的死死的。 关中男儿,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祖先的倔强与刚烈,早已深埋每一个关中丈夫的血脉之中。 无论旁人怎么想,王温舒是不愿承认自己不如那个鸿固原的张汤的! 永不! 王温舒整理一下衣物。他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 他感觉自己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在竞争中击败张汤,然后去老爹坟前。夸耀这功勋。 老头子,你儿子,不比鸿固原那个张氏的儿子差! 而这次前往荥阳,在王温舒看来,就是一场与张汤的竞争。 “我要不要去通知一下张汤?”王温舒想了想,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王温舒还是不得不认可,如今他与那个从小就笼罩在他头上的阴影之间的差距。比大河还宽,比高山还高。 人家现在已经是全天下都炙手可热的政坛新星,冉冉升起的未来九卿甚至三公备选。 贸然前往下战书,只会让人笑话。 最起码…… “也要漂漂亮亮的办完这次差事,等地位平等了,再去挑战!”王温舒心中想着。 回家以后,王温舒立即召集自己的属下,说明了他将要去荥阳办大事。 王温舒虽然年轻。但是,在社会底层沉沉浮浮,早就让他炼出了一套独有的御下之术。 他的属下,与其他绣衣卫直指使者们招揽的属下都不同。 王温舒敢用他们,是因为这些家伙的把柄全在王温舒手中。 譬如某人身上曾有命案。又譬如某人曾经干过盗嫂这样的丑事。 只要披露出来,全部都是死。 这些人想要活命。就得给他王温舒卖命。 当然,王温舒更明白,这个世界,并非是抓住了别人的把柄,别人就一定会听你的。 对很多人来说,你抓住了他的把柄,他可能会表面顺从,但暗地里却在算计,寻找机会,杀人灭口。 干过游侠,盗过墓,杀过人的王温舒,自然不会迷信拿着把柄,就能高枕无忧这样可笑的手段。 关键,还是要有钱,足够让这些人豁出性命,卖命的钱! 所以,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和办成此事后飞黄腾达的前程后,王温舒看着满屋子的属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诸君,任家在宣曲经营六七十年,地窖、仓储中堆满了铜钱,宅院、木箱里放满了黄金,可谓是金山钱海,我等此去,稍稍捞一点,就足够我等富贵一世!” 唯恐这样的说服力不足够,王温舒干脆振臂道:“前日,河南郡郡守押送雒阳师家前来关中,据说,师家用来运钱的马车,多达数十辆,有些车辆的车辕,甚至走到半路,就被压断,几百万的钱,洒出来,洒在地上,洒了一路,许多百姓跟在师家车队后面,一路跟一路捡,一直捡了几十里,许多人甚至干脆就脱下衣服,用来包钱!” “师家如此,任家岂会穷?” 大家的呼吸立刻全都急促起来。 许多人的脑子里,甚至就剩下了那师家庞大的运钱车队,一路上不断洒钱,但怎么洒都洒不完的画面。 师家虽富,但终究只是个行商。 而且对于多数人来说,师家是个什么,并不清楚。 相比名满天下的任氏,师家不过是个土财主罢了! “娘的!当年任氏在荥阳卖粮,一石粟米一万钱,俺太祖父大人,根本买不起,竟被活活饿死,这个仇,俺一直想报!”一个黑壮的汉子扑通一下,就跪在王温舒面前,拜道:“就是一分钱没有,俺也愿随明公,踏平任家!” 众人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粟米一石一万钱! 任家卖的粮食,据说全部是从秦国的府库运出去的,起码数百万石! 这任氏的地窖里,该藏了多少铜钱啊? 这要破了任家,哪怕只是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自家这辈子恐怕都可以衣食不愁了。 王温舒看着时机成熟,立刻就高呼道:“踏平任家,吃金戴银!” 虽然匪气十足,但对提振士气,有着超乎想象的作用。 众人立刻就全部归心,紧紧的团结在了王温舒手下。(未完待续。) ps:抱歉 昨天章节名打错了,应该是512节,我擦咧~另外,今天回南宁~嗯,只能更这么点了~ 第五百一十四节 张汤的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尽管来过很多次温室殿了,但张汤依然跟第一次来到这座帝国心脏一般,亦步亦趋的跟着王道,来到殿中。 “陛下……”张汤微微恭身行礼。 作为天子潜邸之臣,心腹亲信,张汤早已获准非朝会不必大礼参拜。 “张卿来啦……”刘彻从案牍中抬起头,微微一笑,就吩咐:“给张县令赐座!” 等到张汤坐下来,刘彻才道:“这次召卿来,是通知一下爱卿,新丰县那边,爱卿准备一下,交接工作,朕对卿,另有任用!” 即使没有什么事情要交给张汤去办,张汤这官,也是非升不可了。 汲黯当了尚书令,颜异成了丞相长史丞,张汤的官职再不升一升,这让天下人看了,岂非是说明,干事的不如耍嘴皮子的? 这天下英雄,恐怕就都要削尖了脑袋,去钻研那些清贵的位置了。 精英都去打嘴炮了,事情交给中下等的人办,这不是扯淡吗? 所以,这张汤必须升职! “朕打算让爱卿去南阳郡,担任南阳郡郡守,宁成是南阳人,熟悉当地的情况,卿把他也带上,将南阳郡清理一下,御史大夫、少府和廷尉,都会协助卿!”刘彻对张汤道。 对于张汤,刘彻已经不需要再交代什么了。 张汤的聪明与机警,即使是在整个朝廷里,也是难得的。 他在新丰县这一年所作所为,刘彻也看在眼中,知道,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但,这还不够! 刘彻对张汤的期望值很高! 就是汲黯与颜异,在刘彻看来。未来也不如张汤。 任命为南阳郡郡守,虽然有些冒险。 但真金不怕火炼,像张汤这样的人物,给予的压力越大,他爆发出的能力也越大。 刘彻可是记得清楚,历史上,张汤临死前,把自己的仇敌全部拉去垫背,顺便还给自己儿子铺好了青云路。 这样的手段与果决。翻遍中国历史,也找不出几个。 “诺!”张汤闻言,微微一惊。 “南阳郡究竟发生了什么?”张汤心下寻思着:“陛下竟然不得不派我去,还要带上宁成,御史大夫、少府、廷尉衙门都要做我的后援……” 历来,汉室天子派遣心腹,前往关东,只能说明一个事情,天子对当地官场和地方豪强,已经忍无可忍。 派其他人去都不放心。只有亲信前往,才能保证控制局面。 类似这样的事情,汉室历史上也不过发生聊聊几起。 其中多数都是发生在吕后时期。为了对付齐鲁当地桀骜不驯的地方势力而为。 太宗上台后,就放松了对关东的监管,直到如今。 张汤在心里微微沉思片刻后,却也理解了刘彻的苦衷。 南阳那地方,张汤虽然没去过,但是,宁成却与他谈过许多南阳的故事。 南阳郡地处伏牛山以南,汉水以北。自古就是中国膏腴之地。 在战国时期,南阳的商业就已经很发达了。 秦统一天下后‘迁六国不轨之民’于南阳,更是加剧了当地的商业氛围。 什么叫不轨之民? 在法家主导的秦代,商人就是不轨之民! 直至如今,南阳几乎就是商人的天下。 全郡三十五个县,县县都有大量的手工作坊与冶铁、锻造作坊。 南阳所产的铁器与布帛、钱币,行销天下。 而发达的工商业,带来了财富。更带来了死亡与灾难。 以宁成所说的情况来看,在南阳,恐怕商贾豪强们利用金钱,早已腐蚀了从上到小的整个官僚系统。 此去南阳,张汤觉得。恐怕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于是,他恭身拜道:“陛下。臣请陛下赐臣便宜行事之权,再命羽林卫,调遣一个队率的兵力,随臣前往!” 假如宁成所言不假,整个南阳郡三十五个县的官僚系统都已经被地方豪强、商贾腐蚀。 那么,张汤觉得,他想要完成使命,就必须要掌握一支绝对信得过的精锐武装力量。 这样,哪怕发生最坏的情况,他张汤也能强行扭转过来。 刘彻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干实事该有的模样! 在汉室当郡守,不会杀人,不敢杀人,是没办法治理好地方,让那帮满脑子都是金钱的商人和官吏老实的。 况且,郡守上任,本来就会带一支中央军队前往赴任。 既是向郡中上下宣告新郡守的背景,也是防止某些家伙狗急跳墙的保障。 “朕给卿两个队!”刘彻站起来说。 一个队率,不过一百多人,远远不够! 而且南阳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刘彻自己心知肚明。 看看南阳郡下面的那些县,就知道,张汤这次去了,要是压不住场子,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要知道南阳的户数和人口密集度,可是仅次于关中的! 不然,小猪也不会将霍去病和张骞都封在南阳! “臣谢陛下!”张汤连忙拜道。 两个羽林卫的队率,将近三百精锐。 这让张汤心里吃下一颗定心丸。 更重要的是,天子的表态,让张汤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羽林卫,这可是天子宿卫武装,带着这样的部队去地方,等于告诉天下,他张汤的靠山就是天子! 而且,羽林卫的精锐,整个关中都是公认的。 汉家制度,布衣想要位列三公,是千难万难的。 除非能立下军功,受封为列侯,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而张汤正是布衣出身,他若想将来,成为三公九卿中的一员,现在开始,就要想办法历练自己的军事指挥技术了。 有着羽林卫一同前往南阳,那他张汤就可以借机,练出一支精锐,然后再在未来,指挥这支部队,建立功勋,封侯拜相。 以张汤所知,不止是他。 现在,汲黯与颜异,也在谋求下放地方,担任郡尉郡守一类的官职,寻机转为武将汉室文武界限很模糊,郡守郡尉遇上战争,只要有天子诏命,随时都能挂将军印出征,然后在战争中建立功勋,受封列侯。 这条道路,也是过去六十年,多数汉室重臣走过的道路。 譬如现在的丞相周亚夫,就是以河东郡郡守转为武将的。(未完待续。) ps:昨天没买到卧铺,在车上一宿没睡,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能写这么点,明天补吧~ 第五百一十五节 聪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张汤,刘彻又将少府令岑迈找来。 岑迈来了以后,刘彻就问了下水车的安装情况。 岑迈于是就简单得跟刘彻汇报了一下具体情况。 现在,上林苑里的水车,基本都装完了,所有耗费全部走的少府内库的帐,自然是毫不费劲。 但是,在上林苑之外,这水车的推广,就变得困难重重了。 中国人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有看到好处前,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许下多少承诺,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即使是刘彻拿出了所谓的‘退税’作为胡萝卜,更定下了退税额度,可以用于冲抵赋税、平价购买官制铁器农具的优惠政策。 像是墨苑改进和研发的许多新式农具,如曲辕犁、铁锹以及土化肥,更是只有通过退税额度才能购买。 但,奈何这些东西,都是新东西,对于民众的吸引力,也就那么回事。 跟水车一样,想要民众对此趋之若鹜,恐怕要等个一年半载,等待百姓看到了这些东西的威力,切身的体会到好处,还要有着强烈的对比,他们才会热衷。 在那之前,恐怕多数百姓,也就是看个热闹,图个新鲜。 想要他们拿出真金白银,千难万难! 也就只有张汤主政的新丰县,因为张汤组织得力或者说县里的大户想要抱大腿,拍马屁,才推广的比较顺利。 刘彻听完岑迈的汇报,也是叹了口气。 他手指转动片刻,然后道:“岑少府辛苦了,此事,先这样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民众不愿意,刘彻也没办法强按着牛喝水,况且有了上林苑的示范,明年水车和相关的退税额度。应该就能有所进展了。 左右不过等一年,这点时间,刘彻等得起! “爱卿,现在少府有多少掌握了建造高炉技术的工匠?”刘彻话锋一转。问起了他最关心的话题。 “回禀陛下,按照陛下的诏命,臣一日不敢松懈,倾少府之力,全力培养相关工匠。只是,关中能建造高炉的地方太少,且焦炭难觅,至今,少府只有千人左右懂得建造高炉……”岑迈说着就跪下来,拜道:“请陛下治臣之罪!” 刘彻连忙起身,道:“卿起来吧,此事,罪不在卿!” 关中自然也有许多煤炭资源。 但是,想要挖煤。进而大建高炉,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刘彻弄出来的高炉,能耗大,污染高,对环境的破坏非常严重。 别说是少府了,就是刘彻也承担不起破坏关中环境的责任! 如今少府在上林苑中建了大概百座高炉。 但在上个月,刘彻命令,停止了其中六十座的运营。 因为,这些高炉对环境造成的破坏太大了。 像关中这样的地方,要是大兴高炉炼钢。用不了十年,整个关中都会变成一个乌烟瘴气的地狱。 而且,高炉需要大量的优质焦煤。 在关中,想得到合格的焦煤。就要去山中不停挖煤,选煤,这样会严重破坏关中植被。 虽然说,工业化一定会破坏环境,造成严重后果。 人类想要工业化,就要承担这些后果。 但中国不是欧洲。 上林苑里不过百座小型高炉。月产铁最多百吨,就搞的附近的山林一片狼藉,附近的河里,几乎都没有鱼虾。 这还只是开始。 若是继续下去,甚至扩大规模,上林苑恐怕就没法住人了…… 基于这样的考虑,刘彻已经放弃了在关中新建高炉的任何打算,同样的,最初的备选地区河东也被放弃了。 河东郡在黄河上游,要是把河东的环境破坏了,恐怕就要祸及子孙。 况且,河东郡境内只有煤炭,而缺乏铁矿。 并不适合作为工业基地。 于是,蜀郡和南阳郡,就进入了刘彻的视线。 选来选去,刘彻最终决定将南阳郡,建设成为汉室的钢铁工业中心。 因为南阳郡的优势比起其他所有地方都要大。 第一,当地有着丰富的人力资源,南阳三十五县,人口几近二百万。这在全世界来说,都是一个人口极为密集的区域。 第二,南阳的煤矿和铁矿也不少,至少,能支撑住最初的炼钢需求。 第三,南阳交通发达,水力资源丰富,这是一个工业中心必不可少的条件。 最重要的是,南阳有丰富的冶铁历史,当地也习惯了冶铁作坊的存在,即使会破坏环境,南阳的承受力,也比汉室其他地方强。 刘彻把张汤和宁成派去南阳,既是要清理当地的豪强和官场,同时也未尝不是打着让张汤和宁成为未来计划铺路的盘算。 只要张汤和宁成将南阳的局面控制住了,少府立刻就会前往南阳,开展大规模的高炉建设工作。 不过这个事情,刘彻还需要张汤和宁成在南阳进一步调查,得出更详细的数据,才会开始准备实施。 毕竟,工业的选址,也是很重要的。 像清末的汉阳炼钢厂,就是因为选址失误,结果一直半死不活。 岑迈不知道这些,自然是有些诚惶诚恐。 刘彻却是叹了口气:“一千人……” 这个规模的工匠,对于计划中年产百万斤甚至几百万斤的大型冶铁炼钢中心来说,显然远远不够! 没有两三万熟练工匠和相应的其他工人,就想谈工业化冶铁? 无疑痴人说梦! 刘彻踌躇片刻,然后道:“这样,卿回去后,多安排些工匠,随着现有的工人学习,朕不是下令让六十座高炉停止冶铁了吗?卿就安排他们去那六十座高炉那里,让熟练工匠带队,教导和培训,实在不行,就将那六十座高炉。拆了建,建了拆……” 这也是没办法,只能用钱砸。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高炉的造价都不贵。 一座高炉。撑死不过二三十金的造价,比起当年太宗皇帝要修的那个亭子都便宜! 岑迈深深躬身:“诺!” 打发走岑迈,王道就拿着绣衣卫的情报,开始汇报了。 刘彻听完后,也笑了起来:“这师家真是聪明啊!” 王道汇报的是。刚刚被廷尉押解,强制迁徙到刘彻已经定下来的陵邑地址茂乡,成为了第一家陵邑之民的雒阳师家的情况。 师家其实也算是躺枪了。 刘彻本来没打算动它。 但谁叫郅都将他们家报上来呢? 对于皇帝来说,师家这样的巨贾,简直就跟蝼蚁一样,基本是懒得关注的。 既然,郅都报上来了,刘彻自然也不会削郅都的面子,左右茂乡那边是需要大量人口和豪强填充的。 汉室在过去六十年,一直是通过这样的手段。一方面削弱天下豪强和商贾,另一方面,通过这样的手段,强行在关中再造一个经济热点。 像太宗的霸陵,就是如此,从一个原本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变成了一个人口几近万户的繁华大邑。 而且,还能借此收买整个关中各个阶层。 那些强行迁徙到关中的地方豪强、富商,只要进了关中,那就是关中豪强世家的盘中餐。 在关中。获利最大的产业,根本不是什么高利贷,更非是什么经商。 而是吃大户。 一个关东大户,家产少说数百万。进了关中,至少一半家产,要被来自方方面面的势力瓜分。 而且,各个阶层,吃起大户来,那是理直气壮。 譬如。某个富商,被迁来关中。 要不要购置田地?要不要在长安城购买一个宅院? 绝大多数人都会选要。 这样,关中的地价和长安的房价,自然高涨。 一亩地,卖个两三万钱,简直跟玩一样,靠近长安的土地,一亩卖个四万五万,也是正常。 至于长安城的宅院,位置地段比较好的,如尚冠里,一个小院子,轻轻松松卖到几十万。 就这样,还常常买不到。 另外,从关东来的豪强大商人,进了关中,肯定都想着融入上流社会。 于是,很多人都会选择与关中的豪强世家联姻。 通常都将自己的嫡女,嫁给某位豪强或者大人物的子孙。 这样一来,就得支出大额嫁妆。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这么干,当个守财奴。 不过呢,关中的游侠和地方的胥吏,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不交保护费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过去几十年,关中的豪门,都是靠着这样的手段,不断的从关东大户身上吸血,壮大起来的。 相比之下,什么高利贷,什么高买低卖什么的,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以刘彻所知,关中的豪门,早就摩拳擦掌,等着盛宴的开席了。 但师家却…… 非常聪明啊! 根据王道汇报,师家刚刚在茂乡,被廷尉的官员释放,安置在刘彻给他们准备的宅院中,师家家主师旦,就立刻拿出了一千万钱,送到了太长公主府上。 馆陶是谁啊? 整个关中谁不知道,这位太长公主出了名的拿钱办事,童叟无欺,还信誉非常有保证。 拿了师家的钱,馆陶立刻就放出话来了。 说是她的儿子成蟜将纳师旦的嫡女为妾。 就这样,师家抱上了一个金大腿。 若只是这样,师家还算不上聪明,充其量,只是机灵。 但随后,师家就借着馆陶的金子招牌,在关中的大户中穿梭往来,撒出大把金钱和承诺,将自己家剩下的几个女儿,分别嫁给了田氏、安陵氏以及王氏等关中地头蛇,还重金招揽了十几位关中有名的游侠,充作食客,嗯,就是那种拿工资但不需要上班的空头食客。 付出了如此多代价后,师家居然左右逢源,以平价在茂乡买下了千亩土地,又在尚冠里买下一个大宅院。 这意味着,师家正式得到了关中其他豪强的认可,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未完待续。) (本书采集来源网站清晰、无弹窗、更新速度快) 第五百一十六节 本性难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师家的算盘倒是打的不错!”刘彻赞许了一句。…, 旁边的王道,却会错了意,恭身问道:“陛下,要不要奴婢去打个招呼?” “嗯?”刘彻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王道的意思。 在统治阶级的角度来看,这师家属于上跳下窜,不安分守己的麻烦制造者。 对传统的皇权来说,只有老老实实,一声不吭的百姓,才叫良民。 像师家这样跳来跳去的家伙,简直跟苍蝇一样烦,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更何况,这师家送了那么多礼,独独没给宫里送礼。 这两宫里大大小小的宦官、内侍,心里头要能痛快,那就见了鬼了! 刘彻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不必了,朕还不至于容不下这点小事……” 王道连忙恭身:“诺!奴婢知道了……” 刘彻看了这个家伙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悠悠的吩咐道:“去给馆陶长公主府下请帖,让陈须兄弟进宫!” “诺!”王道领命而去。 刘彻看着家伙消失在视线中,摇了摇头,心知是时候再扶持一个亲信宦官来跟王道唱对台戏了。 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 而是作为皇帝,必须要做的事情。 况且,那样也是为了王道好,刘彻并不希望在未来,不得不处置这个前世的忠奴。 两个时辰后,刘彻的两个表兄弟陈须与陈蟜联袂而至。 “陛下……”两兄弟见了刘彻,立刻就匍匐在地。叩首拜道:“陛下召臣等前来,有何吩咐?” 刘彻打量着这两兄弟。 陈须是兄长。年纪比刘彻要大两岁,陈蟜是弟弟。今年十五岁。 这两兄弟看着倒是一表人才。 但可惜,除了斗鸡走狗外,刘彻几乎看不到他们的优点。 另外,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母亲馆陶太过强势,而且严重的重女轻男。 所以,这两兄弟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看着一点也不像外戚国舅,倒是蠢呆蠢呆的。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也不需要这两兄弟为汉家江山社稷出力,他们能老老实实的宅在家里斗鸡走狗玩侍女,不出去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就已经是对国家的最大贡献! “起来吧!”刘彻起身道:“来人,给两位爱卿赐座!” “谢陛下!”陈须到底年纪大一些,拉着弟弟拜谢,然后,恭恭敬敬的坐到位子上。 “堂邑候身体可还好?”刘彻问道。 “托陛下洪福。家父身体素来还好……”陈须立刻答道,眼中甚至有些感动。 刘彻点点头,迅速跳过这个话题,老陈家的家事。刘彻略知一些。 堂邑候陈午也好,陈家兄弟也罢,几乎都是个摆设。属于多余的。 刘彻可不想搀和到这家人的家事中。 “朕明日要去上林苑游猎,两位爱卿。自备弓马,随朕左右。可好?”刘彻笑着问道。 陈须与陈蟜,立刻就是受宠若惊,连忙拜道:“诺,臣等奉诏!” 随驾游猎,这可是很难得的亲近天子的机会。 陈家两兄弟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是草包,但他们自己可不这么认为。 妹妹当了皇后后,他们两个更是在与许多同龄纨绔的聚会中表示,自己将来要成为三公九卿,最起码也要当一回车骑将军。 “陈蟜……”刘彻忽然看着陈蟜吩咐:“最近卿是否纳了一个小妾?来自雒阳师家?” “回禀陛下,这是臣的母亲大人做的主……”陈蟜低头拜道,眼中也是闪过一丝不甘。 假如有可能,陈蟜是绝对不愿意纳一个商贾之女为妾的! 要知道,列侯之子,与商贾联姻,这说出去,太掉价了,更何况,他还是堂堂的外戚国舅,只要不出意外,将来必然封万户侯! 而纳商贾之女,这在未来,是他身上的一大污点。 甚至足以成为他人攻忤的焦点。 列侯外戚,与市籍贱民为伍,舍本取末,逐利小人…… 陈蟜几乎都能想象到,朝野舆论会怎么议论了。 但刘彻的下一句话,却将他心中所有的不满,都打消了。 “明天,卿将卿那姻亲也一并带来罢,正好,朕有些事情想问问……”刘彻随意的吩咐着。 “诺!”陈蟜心中大喜,在兄长似是羡慕,似是嫉妒的眼神中叩首拜道。 …………………………………… 回家以后,陈须陈蟜兄弟,第一时间就被自己母亲叫过去问话。 刘嫖横卧在榻上,颇为慵懒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兄弟,问道:“皇帝叫你们去,所为何事?” “陛下命儿子等明日随驾游猎……”陈须在自己母亲面前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将事情说出来:“另外,陛下还命阿弟带那师家的人也一起去……” “呵呵……”刘嫖坐起来,旁边立刻有侍女过来为其按摩。 “本宫就知道,这皇帝,肯定会瞧上这师家……”刘嫖的眉毛一扬,轻佻的道:“去把师家的人,给本宫叫来!” “诺!”兄弟俩根本不敢问母亲为何皇帝会瞧上师家那样的商贾? 在两兄弟看来,那等贱民,见上一面,都是抬举了。 但刘嫖可能今天心情比较好,于是,就坐直了身子,难得的教育起儿子们来:“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哪里知道皇帝的心思?” “本宫这个侄儿皇帝,比起先帝,都要更有城府和心机,兴起以来,一举一动。莫不是都有深意!”馆陶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她是看着那个侄子皇帝,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 尤其是即位以后的举措。她更是看的清楚。 旁人都说他馆陶是长安第一贪,不拘什么人。只要送钱,就一定能买通。 但谁又知道,他馆陶,可不是什么钱都拿的。 有些钱,拿着会烫手的! 她又不蠢,可不会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平白的恶了未央宫。 这些年来,外人只看到了,很多人通过她馆陶。稳住了地位,获得了晋升,却又有几人知道,那些保住了官位,得到了晋升的人,大部分都是皇帝本来就不想处置,或者无关紧要的。 真要是送钱给馆陶就能免死、升官,那朝野早就群情激奋了。 到时候即使是长乐宫里的老母亲,恐怕也护不住她! 在这宫廷之中。想要活的逍遥自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见风使舵,察言观色。 譬如,先帝好女色。 馆陶就不惜以帝姊。长公主的身份,亲自下场,遴选了天下的美人。每逢先帝驾临,总能有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风韵的美人伺候。 先帝开心了。她馆陶的地位自然就节节高升。 至于外人的议论?那是什么? 而当今,却不怎么在乎美色。每次来馆陶府邸,对那些来自天下各地的美人们,并不怎么搭理。 反倒是…… 旁人不知道,馆陶还不知道吗? 当今天子,心大的很呢! 他跟太宗皇帝一样,舍不得吃,更舍不得修宫室。 一餐只吃三个菜,一个汤,别说是跟列侯比了,就是长安城里的小康人家,餐桌上也比天子丰富。 他也不怎么热衷美色,宫里头加上少使什么的,被册封的妃嫔,也不过三四十人而已。 比起历代天子的成百上千的美人来说,简直就是清心寡欲了。 但与个人享受成反比的是,今上即位以来,对民生和军队,却是阔绰无比。 一上台就宣布永不加赋,又赐民丁男四年一事,加上之前的粮食保护政策,关东馆陶不知道,但在这关中,今上的威望却几乎与太宗时期无几了。 馆陶毫不怀疑,只要今上一声令下,这关中几百万民众,都可能拿起武器,为其而战。 更别说,现在在上林苑里试验的水车,还有那些新型农具以及‘面粉’‘豆油’等物,在未来,都能让天下疯狂。 别人不知道,但馆陶自己在去了一趟上林苑后,立刻就出钱,在自己家的庄园和土地上,让少府安装水车,同时购置了大批的新式农具。 至于军队方面,那就更了不得了。 即位以来,军费一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就连馆陶都听说了,南北两军,在今年就要完成全铁器化军械,彻底淘汰旧有的青铜兵器。 去年以来,朝廷在关中和陇右、上郡,新建了十二个马场。 某个将军曾经在馆陶举行的宴会上,曾在酒后失言说,朝廷到后年,就要有十万常备骑兵。 皇帝磨刀霍霍,想要干嘛,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的明白。 而在这些事情之外,馆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皇帝虽然看上去对商贾喊打喊杀,一帮朝臣跟着叫嚣‘强本弱末’。 又是盐铁官营,又是广迁天下豪强于茂乡。 但是…… 对那些有技术,有实力的商贾,皇帝却似乎比较保护。 馆陶自己就曾亲眼见过,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是怎么攀上天子的。 现在,宫里面就有着姓程郑和卓氏的美人,据说皇帝对这两位美人还颇为宠爱。 不久前,南阳将当地大贾孔家报上了迁徙名单,但馆陶却听说,皇帝没有批准南阳的名单,反而撤换了南阳郡守,今天宫里面更传出了,天子欲以张汤为南阳郡郡守的消息。 假如看到这里都还看不明白,那馆陶就白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了。 那个侄子皇帝,对商贾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对有用的商贾,皇帝是先打再用。 譬如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 对没有用的商贾,根本就是毫不留情。不管是还是太子的时候,还是即位以后。那些被今上送上断头台的商贾,基本都是没用的。 只是。馆陶现在还看不大明白,皇帝侄子哪里,商贾们有用和没用的标准和界限是什么? 这次,师家的事情,让馆陶隐隐约约,好像摸到了些什么。 但这个事情,她懒得跟自己的两个废物儿子解释太多。 她只是叮嘱道:“陈蟜,你以后都跟师家那边来往,另外。找个日子,将师家的嫡女娶进门罢!” 先前,馆陶并未定下婚期,她打的主意是:要是发现师家属于皇帝那里‘没用的’范畴,那就立刻断尾,抛弃师家,反正师家的女儿还没进门,有的是借口悔婚,最多。将师家的聘礼退回去而已。 嗯,馆陶在这个方面的信誉和良心,那是杠杠的,收了你的钱。绝对给你办事,事情没办成,一定退款。 若是师家属于‘有用的’那一批人。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馆陶自己还能得一笔巨额的好处费。更能借机拉近与皇帝的关系。 真正是一举两得。 连馆陶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哎,可惜本宫不是男儿身啦!”馆陶叹了口气。她真心觉得,自己要是男儿,未必不如先帝。 陈须陈蟜兄弟听了母亲的话,自然是立刻叩首,拜道:“母亲大人教诲,儿子们记住了!” “对了!”馆陶忽然叫住陈蟜,吩咐道:“去让师家将那个嫡女也带来,给本宫瞧瞧……” “诺!”陈蟜立刻叩首。 他那里知道,自己母亲心里面,此刻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先帝在的时候,似乎颇喜偷吃……当年周仁就常为先帝把风……”这个事情,对其他人是秘密,但却瞒不过馆陶,馆陶也不止一次听说了,先帝跟某些贵妇人之间的秘闻,宫中甚至有传言,先帝幸某夫人,郎中令周仁就在门口把风……老刘家也素来有这么一个荤腥不计的习惯。 太祖高皇帝时,就喜欢到处睡臣子的妻妾。 像是赵幽王刘友、淮南厉王刘长,都是这么来的。 太宗也没改掉这个习惯,当年灭了谋反作乱的济北王刘兴居后,刘兴居的几个漂亮姬妾最后去了哪里,朝野都是心照不宣的。 先帝更是个中豪杰,甚至,当年某君侯几个姬妾,养到后来,都是帮先帝养着的。 现在的天子,看着倒是颇有柳下惠的作风。 基本没怎么去大臣家里打野食。 但…… 狗改的了吃翔吗? 刘嫖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与其这个幸进的机会被别人抢走,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左右一个妾室而已,还是商贾之女,在刘嫖看来,只要天子能看上眼,那就赶紧送到天子榻上。 至于羞耻心什么的…… 咳咳,这世道,礼乐崩坏,早就没有了! …………………………………… 刘嫖确实没想错。 刘彻这个时候,正打着一位人妻的主意。 未央宫里,管乐齐奏。 几位大臣的家人,正在皇后陈阿娇的淑房殿做客。 在汉室,臣子们属于天子治下,而臣子的妻妾家小,则归皇后指挥。 每岁蚕事之献,都属于汉家朝廷最重要的政治宗教活动之一。 如今,已近正月,距离三月阳春,皇后率领大臣妻妾,列侯宗女,共献蚕帛于祖宗天地神明不远。 今日这个聚会,是东宫安排的,主要是让大臣的妻女与皇后亲近,彼此培养出默契,好为三个月后的蚕事之献做准备。 但陈阿娇太年幼,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因此,作为天子,刘彻理所当然的陪着陈阿娇,参与了这个晚宴。 来的大臣妻女,都是两千石列侯以上。 丞相、御史大夫等三公九卿的正妻嫡女全部到齐,另外重要的列侯妻女,敏感部门的主官两千石以上的妻女,也受邀参与。 因为都是女性。所以,整个淑房殿一下子就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许多列侯的嫡女,大臣的女儿。都特意的打扮花枝招展,一个个像孔雀开屏一样,尽其可能的在刘彻面前展示自己的容貌。 对此,多数列侯大臣,都是乐观其成的。 甚至,桃候刘舍还派了几个美貌妾室与两三位庶出貌美的女儿,也参与了进来。 汉室在女色方面,节操低的令人发指。 将女儿甚至妻妾献给皇帝侍寝,这在汉家看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甚至,还是很荣耀的事情,是光荣! 当初,太祖高皇帝巡幸赵国,赵王张敖就将自己的美妾献上,引得龙颜大悦。 后来,那个美妾为高皇帝生下了淮南厉王刘长。 甚至刘彻这一系,其实也是因此而来。已故的薄太后,最初是臧霸的女人…… 然而,面对这些花枝招展的美女,刘彻的兴趣并不大。身为皇帝,刘彻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识过,品尝过了。老实说,单纯的啪啪啪。已经很难吸引他了。 但在不经意间,刘彻却看到了一个记忆中本已模糊的身影。 这种感觉。是很难形容的。 就好比,后世的天朝男子,本已结婚生子,年过而立,也颇有些家产了,勉强算个成功人士,这个时候,在某次聚会,忽然偶遇了初中或者高中时的初恋,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初恋一如当年,青春动人,活力四射,一颦一笑,未有所改。 相信很多人都会难以把持。 若是天朝律法准许多妻,那么,恐怕不惜一切也要娶回家。 刘彻现在,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本来,事隔二三十年,许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甚至连样貌与姓名,都淡忘了。 只隐隐记得,那些快活的日子,与欢乐的时光。 而现在,她再次出现了,如前世一般,孤零零的坐在一个角落,头戴着一朵象征寡居的小白花,素装淡裹,身姿却丰满的令人惊讶,哪怕是宽大的汉服,也难掩其胸前的饱满。 刘彻一下子就想起她的小名了。 “雅儿……”刘彻在心中感慨一声。 对方正是刘彻前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曾经的河间王太傅长女,卫张氏。 算了算时间,她此刻应该已经再次许人了吧? 刘彻不大确定。 于是,挥挥手,将王道喊到身边,低声问道:“去问下,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小娘?” 王道立刻领命而去,不多时,回来报告:“回禀陛下,那位夫人,乃是建陵侯长女卫氏,据说,四年前寡居,如今,仿佛许给了纪候陈开为续弦……” 纪候?刘彻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列侯。 但王道却很识趣的立刻补充:“纪候乃是开国一百零八列侯之一,祖上纪匡候陈仓,以中涓从太祖于丰县,以骑将相随,以将军击项藉,卢绾,功,候,七百户,这一代的陈开,乃是第二代……” 刘彻点点头,七百户的列侯,在列侯中属于很低的地位了。 这就难怪刘彻都没印象。 但列侯的食邑再少也是列侯,特别是纪候已经传承五十多年了,这在列侯中也算是老牌资历了。 卫绾前年才以军功封为建陵侯,而且敕封的还是先帝,为了巩固地位,将女儿嫁给一个老牌列侯,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 刘彻心中莫名有火。 “卫绾老儿,你也太不识趣了吧?”想着前世,被迫放弃卫雅儿的事情,刘彻就更是火大。 忍不住一拍桌子,顿时,惊得满室侧目。 “去告诉建陵侯和纪候,这个婚事,朕觉得很不妥当!”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随即就离席。 刘彻的声音虽然小,但听到的人,还是有那么几个。 等到刘彻离席,皇后陈阿娇年幼,自然很难压住场子。 大家纷纷开始打听。 在金钱开路下,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满殿的贵妇妻女。 大家很快就知道了,天子离席前说的话了。 “建陵侯与纪候的婚事很不妥当?”许多人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但大家还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一些人看向建陵侯家的位置,眼神中更是充满了不确定的疑惑、羡慕、嫉妒甚至是不屑。 反倒是建陵侯家,自己先乱了阵脚。 这次带队来宫中的是建陵侯卫绾的正妻王氏。 王氏是续弦,两年前刚刚嫁到卫家,彼时,卫绾刚好起复,这王氏自然觉得,自己应该当好一家之主。 那些继女继子什么的,最好都打发走。 这才有了逼着本不愿嫁给老头子续弦的长女去跟纪候联姻。 贪图的也是纪候给的嫁妆。 更重要的是,嫁掉了长女,再打发走其他儿子,那她的儿子,就能继承建陵侯的爵位了。 卫绾是个老实人,拗不过这年轻貌美的新妻子,于是就答应了这婚事。 只是,这个时候,王氏却是满脸苍白,手指都有些发抖了。 天子发话,纪候与建陵侯之间的联姻很不妥当。 那就一定很不妥当了! 更关键的是,天子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天子到底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节 给他们主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天深夜,得到了消息的纪候张开,连夜把婚书、信物退回了建陵侯,言道:某老朽,怎敢误卫公贵女? 至于本来已经送到了卫家的聘礼,都不敢再要了。 在汉室当列侯,就要学会察言观色。 尤其是纪候这样的列侯中的底层,更得学会跪舔。 不然,廷尉、宗正、内史乃至于太常都要请你过去喝茶谈人生了。 建陵侯卫绾是朝野公认的老实人。 看着这情景,也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吩咐下人,将纪候家送来的聘礼,原样退还,又按照传统,加了大概一成左右的物品,作为赔礼,了结了这个事情。 然后,卫绾就把自己的儿子卫信叫来。 卫信在三年前,曾经混进了太子宫,当了一回郎中,可惜,能力有限,在太子宫的竞争中,被大浪淘沙了。 现在,也不过混了个谒者的名头,勉强算是天子的身边人。 但如今,宫里面最吃的开的,却是隶属少府的兰台尚书和侍中们。 大部分谒者也就剩下了朝会赞礼的事务。 所以,卫信现在等于是闲置在家啃老。 而且,因为在太子宫的时候,被人打击的太狠了自信心和精神面貌都出现了问题,成天就只知道饮酒作乐,整个人都快废了。 卫绾把卫信喊来的时候,这货睡眼忪惺,而且一身的酒气。 气的卫绾嘴唇都有些发抖。 “父亲大人!”卫信懒散的给自己父亲叩首,问道:“大人唤儿子。有什么吩咐?” 卫绾感觉自己的眉毛都要起火了。 真是家门不幸,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窝囊废? 勉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卫绾厉声道:“你这逆子。赶紧去洗漱一下,换上戎装。明天天子要去上林苑游猎,你跟着去随驾!” “不要!”卫信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可不想去面对那些昔日的同僚,如今风生水起的新贵们。 想当年,他卫信的地位,与那些人是一般的。 如今呢? 大部分人都已经是乘风破浪了。 就连混的最差的,也混了个尚书官,天天跟在天子身边,参赞政务。 “逆子!你想气死我吗?”卫绾气的眉毛都抖了起来。 他现在真是后悔当初让卫信去参加考举了。本来,这个儿子还算可以,可惜,参加了考举,去了太子宫当差后,就被打击成这个样子了。 卫绾也知道一些当初的事情。 无非就是如今的天子心腹汲、颜、张、剧、义各派混战,结果卫信没看清楚形势,站错了队。被这些巨头给赶出了太子宫的核心,边缘化了。 更麻烦的是。今上的潜邸,天才云集,人杰遍地。 他这个儿子,虽然在同龄贵族子弟里算是拔尖。 但哪里能跟汇集了天下英雄的太子宫中的人杰比? 几番交锋下来。卫信的自信心与自尊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在心中叹了一声,卫绾柔声道:“吾儿,这是陛下的意思!” 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颓废的儿子,卫绾也只能撒个善意的谎言。蹲下身子扶起卫信,安慰道:“陛下的诏命。你也不听了吗?” 卫信闻言,原本懒散的身姿,一下子仿佛活了过来,双目中放出了无穷的光,看着父亲,颤抖的道:“真的?” “真的!”卫绾点点头。 虽然这严格说来,已经属于矫诏了。 要是被人捅出去,那就是灭门的大祸。 但卫绾觉得,这个时候,撒个这样的谎,天子不会追究。 毕竟…… 卫绾的视线投向后院中的女宅中。 给太宗皇帝赶了一辈子车的卫绾哪里还不知道,天子怕是看上他的女儿了。 老刘家这尿性,真是万世不易! 而通常,刘氏假如看上了某家的女儿,一般对这个家族都会很有耐心和宽容心。 “快去洗漱洗漱吧,明天一早,吾要看到吾儿整装待发的模样!”卫绾温柔的道:“吾儿,你还没有败,也没有输,时间长着呢!” 卫信深深吸了口气,拜道:“诺,父亲,儿子知道了!” “对了,明天把你阿姊也带上……”卫绾轻声嘱咐。 虽然卫信很快就会知道今天这一切的缘故。 也很快就会知道,他未来的所有一切前途,都将建立在自家阿姐在天子面前吹的枕边风。 甚至整个卫家的未来,也将如此。 但卫绾心中没有半分的羞愧,更没有什么纠结。 这样的事情,可是别人打破了脑袋,做梦都想要的好事情! ……………………………………………… 翌日,刘彻刚刚起床,就让王道将昨天晚上绣衣卫们打探来的消息汇报一下。 刘彻很好奇,这长安城里的贵族列侯们,如今对他这个天子的敬畏和尊重有多少。 “纪候已经连夜退回了婚书,建陵侯也将聘礼送回……”王道拿着厚厚的情报,汇报着。 刘彻微微点头,这两家人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纪候的嫡子,好像对陛下颇有些微词……”王道接着汇报说。 “他叫什么?”刘彻问道。 “曰阳……” “张阳啊……”刘彻摇摇头,问道:“纪候有几个儿子?” “回禀陛下,纪候有四子!”王道将身子低下答道,手却有些颤抖了。他哪里不知道,天子这是要废立世子了。 “去告诉宗正,张阳不当为世子,请宗正从纪候余者诸子中择一善者立为世子!”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然后就不管这个事情了。 刘彻根本就不关心那个叫张阳的年轻人,是因为什么原因什么目的什么想法。而对自己这个皇帝有意见。 但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反对和挑衅皇权。 刘彻还算是脾气好的了。 汉室历史上,有的是列侯仅仅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或者态度不好,而被废除爵位,甚至下狱论死。 其中甚至不乏三千户、五千户甚至七千户食邑的顶级列侯,战功彪悍的开国功臣。 譬如三年前,阳都候丁安成,不过就是私底下谈论了一下老刘家对他们家刻薄了一些,就被廷尉拿去下狱,然后废除了侯爵。 这可不是阿猫阿狗,初代阳都候丁复那可是樊哙一样的绝世猛将。龙且就是死在丁复手里的! 要不是丁复不是属于在一开始就追随刘邦打天下的老兄弟,而是半路入伙的降将,其列侯排名,恐怕还要在周勃之上! 即使如此,这也是一个食邑七千八百户的顶级列侯。 但,然并卵。 “其他列侯、大臣有议论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他们那里敢议论?”王道笑嘻嘻的道:“天家私事,敢议论的,用不着奴婢。廷尉和丞相就能收拾了他们!” 刘彻点点头,在汉室,列侯们也就看上去风光而已。 尤其是在长安城里常住的列侯,稍微有点行差踏错。就要被问罪! 在石渠阁的记录里,不止一位列侯,因为伤人、不偿人责。甚至家门口的卫生没搞好,而丢掉了爵位。 所以。一般聪明的列侯,早就跑回封国称王称霸去了。 留在长安城的。要嘛是有野心的,要嘛是实在太穷,只能巴望着长乐宫那边救济的窝囊废。 “去通知一下夏夫人,让她准备好,随朕前往上林苑游猎……”刘彻想了想,就吩咐下去。 夏胭脂在这宫里面宅了大半年了,也是时候带她出去散散心,顺便让她在上林苑里的那些陪嫁来的胡骑面前露个面。 不得不说,匈奴人这次把夏胭脂嫁过来,刘彻真是赚大了。 白得一个妹子不说,单单就是陪嫁来的那些牧民和奴隶,对汉室的骑兵建设,起到了很关键的推动作用。 诚然,这些陪嫁来的骑兵和牧民,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或者是匈奴人俘虏的其他反抗部落的降人。 在匈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但在汉室,这些人一下子就成了宝贝了。 陪嫁的牧民,帮助太仆和军方,建立健全了各地马场的培育和驯服制度。 陪嫁来的骑兵,更是教会了汉室军队,许多骑兵的常识以及骑术。 更重要的是,他们教会了汉室骑兵,如何节省马匹的气力和怎样照顾照料伤病战马。 这些知识,假如是汉室自己去慢慢摸索,恐怕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探索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觉得,让夏胭脂这个他们的主子去他们面前露个面,有助于激发各族奴隶以及牧民的工作热情。 嗯,你没看错。 在匈奴各部族的观念里,主人是比一切都重要的精神支柱。 许多人的生命里,甚至离不开主人。 没有主人的关注和鞭策,他们可能会生不如死。 而来自主人的奖赏和勉励,是很多奴隶,生存和奋斗的动力。 看着虽然可笑,但却是实际。 “所以说,真是愚昧的夷狄……”刘彻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很难理解游牧民族的思想观念。 但这样也好,通过这些事情,刘彻知道,未来应该怎么对付匈奴人。 很简单,打败他们,征服他们,然后给他们一个永世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的主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节 昆明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上林苑以西,镐池。∽↗, 刘彻御驾下榻于此。 镐池是个很古老的人工水库,大概西周就已经存在了。 顾名思义,此地靠近西周都城镐京,大约在几百年前,于周室开凿,最初大约是作为镐京附近农庄的灌溉水库使用。 至秦代,镐池作为阿房宫的一部分,被纳入皇家园林。 刘彻登上镐池边修建的观池阁,眺望整个镐池。 说实话,镐池并不大,大概也就周长四五汉里的模样。 “陛下,传说,镐池中有龙王,秦季之时,有使者自华阴北出,行经此地时,有人拦车,递出一快玉璧,留下‘明年祖龙死’之语,果不其然,始皇帝第二年就驾崩了……”刘彻身旁的王道显然担当起了导游的责任,低声笑着介绍起来:“据说那块玉璧后来被证实,乃是始皇帝游镐池时,掉入水中的一块小玉璧……” 刘彻笑着摇摇头,沉默不语。 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刘彻向来是不信的。 甚至他自己就是很多神神叨叨的事情的幕后黑手。 但这镐池的这个故事,却确实有很多神秘的色彩。 特别是,据刘彻所知,在这个故事发生之前的一个月,有一块陨石从天而降,落在了咸阳附近,石头上有‘始皇死而地分’六个大字。 另外,当时民间有童谣传唱说:阿房,阿房,亡始皇。 这些事情。综合在一起,埋下了秦王朝覆灭的引子。 大泽乡的一声怒吼。才来的那么有力量。 刘彻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某些事情。 因此,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大抵应该是某些不满秦朝统治的六国贵族玩出来的花样。 只是,可惜了无辜的百姓! 尤其是那块陨石附近的百姓! 当年,陨石事件后,秦始皇立即下令,杀人烧石。 陨石落点附近方圆三十里的百姓,全部被处死…… 像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百姓性命于不顾的家伙,刘彻只能说。他们死的真是太好了! 秦末战乱,摧毁了秦帝国,也彻底埋葬了整个旧有的一切政治势力,地主豪强。 当年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如今,已经沦落到连自家族谱都难以传承的尴尬境界。 但,刘彻这次选择在镐池附近游猎,可并不仅仅是来观光旅游,缅怀故事的。 刘彻此行最大的目标。就是考察镐池附近数十里的地貌和环境,为今后三年,关中最大的水利项目昆明池做准备。 历史上,在元狩四年。小猪为了征服三越,打造无敌舰队,而在上林苑中开凿昆明池。 史载昆明池。周长四十里,列观环之。停泊了大量的舰船,旗帜遮天蔽日。 小猪所凿昆明池。大抵就在镐池以南的低洼地。 在路上,刘彻已经大略的看过了哪里的环境,确实是一个大型水库的合适开凿点。 历史上,小猪开凿昆明池后,除了用于训练水师,作为一个内河舰队的训练基地外,最主要的作用,就是为他自己的私人享受而服务。 但在刘彻看来,这简直就是浪费啊! 刘彻举目四望。 在镐池的附近,沣水与涝水自西而来,镐水与潏水在南方交汇。 这里必须要说明的是,在上林苑中的八条水系中,灞水河与浐水河自始至终,包括源头与支流,都在上林苑之内,而泾河与渭河则是从苑外流入,又从苑内流出,而剩下的沣水、涝水、镐水、潏水,虽然发源地不在苑内,但它们流进上林苑后,就再也没有流出,就如同一群痴缠的少女一样,将自己的身躯死死的缠着上林苑。 历史上司马相如曾在其不朽名篇《上林赋》中形象的描绘:终始灞浐、出入泾渭。沣镐涝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 更关键的是,上林苑的八条水系,仿佛商量好了一样。 灞浐在东,泾渭于北,沣涝为西,镐潏向南。 而这镐池与后来的昆明池,恰好就在西南两个方向的四大水系交汇之处。 这就意味着,只要在此,凿开一个大水库,哪怕是规模逊于小猪的昆明池那样的人工水库。 就可将沣水、涝水、镐水、潏水,四条河流为人类所用,只需要以此为基点,广凿渠道,那么附近华阴、咸阳、新丰、槐里等七八个县都将受益。 等于说,一个昆明池,大概等于两条龙首渠的作用。 这样的水库,小猪那个败家子,居然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私人水上乐园和水师训练基地…… 而刘彻自然不会学小猪那个坏榜样。 “昆明池的规模,应该还可以更大!”刘彻眺望附近的山谷与低洼地,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开始脑补起来。 小猪开凿昆明池,最初的想法,仅仅是为了训练楼船水师的作战人员。 北人不善舟船,且都有严重的晕船症。 开凿一个巨大的水库,利用水库平静的水面,来训练、磨砺、磨合舰队的指挥作战。 这个想法,确实很天才。 但正因为最开始,小猪只想要一个用于训练水师和演练舰队配合的基地,所以,昆明池的规模也就被限定了。 周长四十里,看上去确实是西元前人类所能开凿的最大人工水库。 但,刘彻在看了附近地形后,却觉得,格局还是小了一点! 要嘛不凿,要凿就干脆把镐池也纳入其中。 将整个水库的规模,扩大到周长五六十里。 再在上游的四条河流边。建立水坝,控制水量。 这样。大半个上林苑以及周围数县,未来。只要沣涝镐潏四水不断流,那么,就再也不用害怕和畏惧什么干旱洪水了。 想当初,天朝在三峡建立前,长江时不时的就来一次大洪灾。 三峡建立以后,长江就驯服了。 虽然,现在,汉室是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条件,建设三峡那样属于人类与科技结合的伟大工程。 甚至就连黄河也是奈何不了。 但。借助地利和人力,改变类似沣涝一类的渭河支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人定胜天! 人类从诞生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改变大自然而存在的物种。 只是…… 刘彻心里也叹口气,一个昆明池,是远远不够的。 昆明池能改变的,撑死了也就方圆七八个县,外带半个上林苑的自然。 与整个天下,整个世界相比。无疑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的微尘而已。 但根据少府的初步计算,昆明池工程,起码要需要两三万民夫。三年的劳作,才能完成,至少需要耗费数千万钱前提还是这些民夫都是免费的徭役丁男。 倘若花钱雇工。采取类似龙首渠一类的运作方法,这钱就花的海去了。 想着这个事情。刘彻就不由得问道:“真番王与马韩王等什么时候到?” 作为汉室如今在东北方向的广大‘荒服’地区的忠实狗腿子,真番、马韩等东方小国。算是汉室目前廉价劳动力主要供应商。 今年至今为止,包括濊人在内的东方部族,向汉室提供了三千左右的奴隶,作为贡品。 嗯,你没看错,是贡品,近乎免费的贡品。 中国传统的朝贡体系,向来就是藩国、诸侯向天子贡献土特产和国内税赋。 向宋明那样玩脱了的亏本的朝贡体系,其实是唐朝以后的畸形产物。 真番、马韩也好,濊人也罢,他们国内除了人参、黄金、皮毛外,还真没有什么汉室需要的特产。 而且最近,东方特产的人参、貂皮以及虎皮、熊皮在关中非常走俏。 各国各部族都赚的满嘴流油,自然不愿意将这些东西免费送给皇室。 刘彻于是‘善解人意’的提出了,可以用奴隶,尤其是女性奴隶充作贡品,而且,还拿出了一匹丝绸换一个成年男性或者两个童子,半个女人这样优惠的条件。 这下子,大家都满意了。 对真番、马韩这样的部族制小国来说。 他们当前最主要的问题,一是怎么抱上汉朝爸爸的金大腿,让自己的江山地位万万年,子子孙孙永远作威作福,二是,怎么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跟长安城里的汉朝爸爸的贵族一样奢靡。 至于其他的,真心不想考虑太多。 反正,奴隶这东西,在这些小国君王的意识中,真是无穷无尽。 不够了,派人去东边抓就是了。 东方的沃沮人和那些连文字、制度都没有的野人,只要找准机会,总能抓到不少。 况且,现在,汉朝爸爸已经同意了,将派遣王师,协助各国剿灭那些躲在山林里的野人。 对东方长期处于奴隶制和原始制之间的部族王国来说,汉朝王师,真是跟天使一样纯洁! 许多贵族,都热衷于将女儿、侄女嫁给汉朝的军官甚至士兵。 义纵和徐悍上次带队征讨卫满朝鲜。 徐悍的部队刘彻还不大清楚,但义纵的羽林卫,出发时是一千五百个男人,回来后,变成了一千四百多个男子跟两倍于此的姬妾。 这其中,虽然不乏胜利者必然获得的战利品,譬如,卫氏政权贵族的女眷以及王险城王宫中的宫女、姬妾什么的。 但也有不少,是一些崇拜汉军‘威武大丈夫’的爱慕少女。 毕竟,比起朝鲜国内,那些普遍身材矮小,粗鲁不堪,不修仪表的男子。 羽林卫的士卒,哪怕只是个士兵,那也是汉室的中坚,地主家庭出身的良家子,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丰富的营养,每一个身高都超过七尺,体格健硕,而且甲胄鲜明,威武不凡,而且,谈吐、见识、前途,都比朝鲜的土鳖强了太多。 再加上征服者的光环和胜利者的头衔。 那些朝鲜国内的小贵族女儿,部族中的头人妻妾,看到这样的英雄,大丈夫,自然是满眼金星,不由自主的就坠入爱河。 爱情这玩意的魔力,可是跨越种族和国界的。 刘彻提出引进真番等国奴隶的计划,也是因为看到了羽林卫士卒们的后宫后才有的想法。 毕竟,比起北方匈奴和西域等部族,东方的东夷,其实在人种上更接近中国人种,甚至几乎没有差别。 弄些东夷奴隶回国,既可以获得廉价的劳动力,又没有未来尾大不掉的后患。 首批三千奴隶,如今都已经被少府安排在各处的皇庄。 女性被分配给那些为少府努力工作的工匠,为妻为妾,男的则在庄园、作坊里努力工作,为汉室的gdp增长贡献自己的力量。 尝到了甜头以后,刘彻自然想要把这个买卖做大做强了。 濊人有二十五万人,真番大抵有个二十万,马韩多一些,大概在四十万左右,其他部族小国加起来,大概也能有个二三十万的人口,这就是百万级了。 刘彻觉得,每年从这些部族王国那里获得一万左右的男女奴隶,应该是可行的。 另外,即将开始的东北野人围剿计划,大概也能提供个几千或者一万左右的战俘。 这些,都可以投入到昆明池的开凿工程中。 省去汉室征调民夫的工作,大大减轻人民的负担。 当然了,这些奴隶,可不能随便死了,相关的保护工作也还是要加强的。 未来,在挖完昆明池后,刘彻觉得不妨给予他们自由,让他们去东北开垦。 所谓民族融合,岂非就是睡他的女人,把他们的孩子洗脑,让他们的男人去卖命? “陛下,前时,大鸿胪那边传信说,沧海君与真番、马韩等国主,都已从公车署启程了,大概快到了吧?”王道禀报着:“另外,江都王王驾也已经启程,对了,建陵侯家的两位公子,已经在门外候旨,陛下是否召见?” 刘彻闻言,微微一笑。 两位公子? 他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女人什么的,刘彻现在还不急。 他微微沉思片刻,然后吩咐:“让他们先去给夏姬问安,朕随后就到,对了,两位国舅要是到了,也一并带去夏姬那边……” 师家的人,刘彻也有着很大的兴趣。 但具体这个家族能不能用,刘彻觉得,还是得先见过这个家族得族长和成员之后再决定。(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节 盘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尔等此去面圣,随性即可,陛下乃圣人,既然开口要见尔等,必不会与尔等为难……”师旦心中想着临行前,馆陶大长公主的话语,深深吸了口气,随着堂邑候家的两位公子下了马车。∈♀, 举目四望,旌旗林立,一排排的高大卫士,静立道路两侧,原野之中,两队相错而过的骑兵,正在巡逻。 镐池之边,黑龙旗飘扬。 旗上的应龙张牙舞爪,好似欲择人而噬。 即使师旦也算见多识广,但心下还是难免疙瘩一声,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仿佛好似走到了地狱门口一般,进了那个门口,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师家的几个随行子弟,就更加不堪了。 他们连走路,几乎都有些颤抖。 反倒是带着他们来的陈须与陈蟜兄弟步履如飞,一边走还一边笑着交谈。 看着陈须兄弟的模样,师旦稳住阵脚,对自己身后的子侄们低声道:“都打起精神来,不用害怕,天子乃是圣天子,施仁政,广教化,泽被苍生,岂会与我等为难?” 跟着师旦的师家子侄,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师旦无奈的叹了口气,望着那镐池边上飘扬的黑龙旗,神情极为凝重。 因为师旦已经明白了。 他与他的家人,方才的表现,与其说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以及面圣前的紧张。 倒不如说是,刘氏过去六十年积威的体现。 过去六十年,多少天下豪强。英雄人物,纷纷倒在了刘氏黑龙旗之下。 对如他家这样的地方豪强来说。刘氏天子,就等若是天敌一样可怕的存在。 他来到天子面前。就跟官员看到了廷尉大牢的牢门一般,岂能不害怕?岂能不畏惧?岂能不紧张? 过去六十年,断头台上的斑斑血迹,迁徙路上的生离死别,铸就了汉家天子的赫赫威名。 “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师旦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初冯唐对太宗皇帝的劝谏之语,在心中默念几声。真心是觉得冯公所言真是大善! 这治理天下,岂能不照顾像他们家这样的地方良绅? 然而,如今的刘氏,正如冯唐当年之言,法太明,什么都规定好了,什么都想管一把,甚至就连他们这样的生意人的事情,都要搀和一把。定下种种律法,稍微违背,立刻就有官吏查办! 真是‘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 真是苛政啊! 在此苛政之下,似他家这样延绵数十载,财富累积以万万计的大贾。就跟浮萍一样脆弱,蝼蚁一样渺小。 即使世代谨慎。上下打点,一遭来了个不讲道理和情面的郅都。六十载经营,顿成一场空! 而与之相反的却是,刘氏四代天子,包括吕后在内,对那些泥腿子、破落户,甚至是奴婢都比他们这样的豪强好。 今上即位以来,更是如此。 对泥腿子们大把撒钱,广施仁政,却不肯分润半点好处给豪强大贾,相反,种种限制,层层叠加。 直让师旦感觉这个世界简直错乱了。 但偏偏,师旦却无法对此说出半个不字,更不敢有所议论。 只能将这一切深深埋在心底。 过去六十年,刘氏政权,用死亡与鲜血,教育了所有敢于反抗的人。 天子的权柄,立于尸山血海之上。 前年吴王刘濞的叛乱结果,更是提醒了所有人,不要跟长安作对,不然,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想着这些,师旦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面对刘氏,整个天下的商贾豪强官宦世家,都是无可奈何的。 正是这样的情势下,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谷梁派,才会在关东大地重新活跃,几与公羊派争锋。 原因何在? 还不是大家发现,倘若推动谷梁派上台,大家都有好处可拿。 若让谷梁派执政,那就等若世家大族的理想世界,三代可期了。 可惜的是,至今为止,别说谷梁派了,就是公羊派,面对关中这个黄老派和法家的大本营,也是一筹莫展,只能潜心经营,以待时日。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师旦一边跟着陈家的两位公子,走进天子行营之中。 一进门,师旦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辆辆豪华的马车,一字并开,停在了辕门口。 这种马车,师旦一眼就认出来了。 正是所谓的安车驷马。 所谓安车驷马,当此之时,除了致仕两千石以上大臣,天下闻名的大贤者,可得天子旨意后乘坐外,就只有诸侯王、万户侯够资格乘坐了。 换句话说,今天陪同天子游猎的,恐怕最起码都是万户侯一级的大人物、巨头。 甚至,就连坐镇一地,称孤道寡的大王,也会出现。 如今,长安城里,就有一位这样的大王。 今上的胞弟,坊间传闻,素来最亲的江都王刘阏。 师旦,顿时就呼吸急促了起来。 身为商人,他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买卖最赚钱。 那就是做官府尤其是大王们的买卖。 只要搭上这些大人物了,哪怕只是借其虎皮,所得利益,都是以千万为单位计算的。 但转念,师旦的心又沉寂了下去。 他现在是被强制迁徙来关中的地方豪强。 在刘氏政权眼中,大概已经贴上了‘非法’的标签,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是圆是扁,全看主人的心情。 那里还有什么能耐蹦跶,甚至攀上这些大人物的高枝? 恐怕…… 师旦摇摇头。他自然知道,商贾在贵族、诸侯王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说的好听点。是暴发户,说的难听点。市籍贱民而已。 别说是他如今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了,就是全盛之时,想要攀上一位诸侯王,那也几乎没有希望。 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宦官打扮的年轻男子,看其的衣着打扮,在这宫中,地位想来也不低。 师旦只见,那在自己眼中。好似高山一样的两位陈家公子,第一时间就迎上前去,拱手作揖拜道:“小子们见过王公………” 师旦立即就想起了,当今天子身边那位据说从不离开其左右的贴身近侍王道。 连忙跟着陈须兄弟恭身一揖。 只听那宦官悠悠道:“两位公子真是太抬举奴婢,陛下有命,两位公子来了,即刻去夏夫人那边问安……” 陈须怎敢拿大,笑着恭维道:“王公说笑了,小子们岂敢在您面前失礼?” 王道却是呵呵一笑。并不答话。只是打量了一下陈家兄弟身后跟着的人,问道:“谁是师旦?” 师旦闻言,立刻出列,恭恭敬敬的拜道:“粗鄙野人师旦。见过王公,贱名竟得公知,小人惶恐!” 王道上下打量这人一番。嘿嘿一笑,道:“你跟咱家走吧。陛下那边还在等着呢……” 师旦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 以他所知的情况。此次随陈家兄弟来伴驾游猎,那是馆陶长公主争取来的机会。 可如今看来,似乎情况并非如此。 天子似乎专门抽了时间,要见他! 师旦的手都在颤抖了起来。 “我何等卑微,天子竟然专门抽空见我?真是万死也不足以报圣恩一二……”师旦心中激动无比。 看上去,似乎跟之前他心中所思所想,风马牛不相及。 但实际,却是正常的很。 譬如说,在天朝,网络上,一大帮大v天天恨不能生吞tg,活剥政治局,但,要是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人,直接指名道姓,请这些人中的一个去跟天朝波ss面对面交流,你看看,这货会不会立刻黑转粉,美分变五毛? 一切都是利益使然而已。 ……………………………… 刘彻坐在榻上,翻看着有关师家的档案的和记录。 窗外,碧波荡漾,风景怡人。 刘彻的心情也很好。 这师家的档案,刘彻这些天,看了许多回了。 心中也已经有了大概的概念。 这师家,在他计划中,还真有些用。 “陛下,师旦带到……”门口,传来了王道的声音。 “带进了吧……”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 老实说,今天接见师旦,其实是有些冒险了。 这要被朝臣们知道了,下次朝会,丞相跟御史大夫能把唾沫星子直接喷刘彻脸上。 在汉室,商贾们的政治地位,也就比赘婿和囚徒强一些。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为天子,接见商贾,这本身就是犯忌讳的事情。 但好在,借着今天游猎的机会,用真番、马韩和刘阏这些当幌子,刘彻也不怕这个事情被人知晓。 当然了,封口令,还是必须要下的。 师旦却是几乎颤抖着,走进这间房间,见了刘彻,立刻就跪下来,拜道:“贱民师旦,叩见陛下,愿陛下圣寿无疆!” “起来罢……”刘彻挥挥手,让房中的侍女和宦官都退下去,只留下王道。 “朕最近看了廷尉、御史还有河南郡的有关奏报……”刘彻拿着案几上的一卷竹简,啧啧的道:“你们家的胆子还真是大!” 刘彻直接好几卷竹简,丢到师旦面前,淡淡的道:“买凶杀人,贿赂官府,欺行霸市,倒卖军械,朕很好好奇,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师旦闻言,全身都发抖,连连叩首道:“死罪死罪,不敢欺瞒陛下,此皆小民一人所为,与师家旁人无关,陛下若要惩治,惩治小民一人即可!” 师旦根本就不怀疑天子有诈。 况且,他们家干过的那些事情,想瞒是瞒不住人的。 当世大贾,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了鲜血,才有的这偌大身家? 譬如他们师家祖上的第一桶金,根本就不是经商得来的,而是从另一家行商那里抢来的。 其他巨贾也大抵如此。 盐商的钱里,都沾满了煮盐工人的血与泪,矿山之主的后山上,堆满了无辜矿工的尸骨,相对来说,他们师家,还算是‘温文良善’。 最起码,近二三十年,已经懂得洗白和维护名声了。 也轻易不会再用蛮干行事,更多的是利益交换与利益共享。 刘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如蒜的师旦,心里面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看来,朕还真是太高看了这些商贾了……”刘彻心里想着:“原以为,这师家行走天下,见多识广,多少能硬气一些呢,谁知道……” 但这并不奇怪。 自古以来,商贾里就没几个硬气的和有节操的。 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概莫如是。 这帮逐利的家伙,就是一柄双刃剑。 就像现如今,天下商贾大兴,此起彼伏,社会经济空前繁荣,各种各样的作坊和手工业基地像雨后春笋一样,遍及汉室天下。 但这些商贾在带来经济利益的同时,不可避免的造成了许多悲剧和惨剧。 别说是在这西元前的世界了,刘彻就记得,他在未穿越前的少年时期,曾经听闻,东莞和深圳那边的工厂,常常有扣留打工妹的身份证,工资,甚至限制人身自由等举动。 而在历史课本上,描述资本主义兴起初期的文字里,更是少不得包身工、契约奴这样的字眼。 在看过了许多如今大贾的发迹史后,刘彻有种想要将这些家伙全部抓起来,绳之以法的冲动。 这些家伙干过的坏事,可谓,罄南山之竹,难书其罪,倒江河之水,难洗其污。 但,刘彻作为穿越者,却很清楚。 正是这些罪恶,引导了西方的资本主义革命和工业革命。 任何一个民族,想要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这些罪恶,都是不可避免的,一定会发生也一定会继续存在的。 正如资本论所言,资本从来到这个世间开始,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沾满了血污。 所以,刘彻并不打算用暴力手段和法律,强行熄灭现在天下的商业之火。 但很显然,以汉室目前的情况来看,资本主义的萌芽,起码还需要培育个三四十年,才有见到它发芽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么刘彻的选择就很简单了。 对于商人,实业商人和有特殊技能的商人,刘彻会给予一点的宽容和忍耐。 前提是,他们只在商业扩张,而不去兼并土地。 至于那种放高利贷,玩黑社会,收保护费,以及热衷于兼并土地,对社会和国家除了危害外,没有半分贡献的家伙,刘彻就只能让他们去死了。(未完待续……) ps:抱歉,昨天喝醉了,实在没法子写~ 第五百二十节 条件(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犯下了如此多的大罪,尔打算怎么办?”刘彻淡淡的问道。 师旦却是一愣,听出了天子话外的意思。 再仔细一想,心中不禁狂喜。 “倘若陛下不是需要用到吾家,那还会亲自接近?更不可能如此问话了!”师旦心中想着。 这种事情,只要智力正常的人,在冷静的情况下,稍稍一想,就能想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堂堂天子? 假如天子真想对他师家动手,岂须如此麻烦? 一小吏足以令师家阖府上下死绝! 来不及多想更多,师旦立刻就叩首拜道:“小民自知死罪,甘愿伏法,唯陛下发落……” 这时候,他也不提什么罪责归于己身,为族人开脱了。 道理很简单,是死是活,是圆是扁,根本就由不得他师旦做主。 天子想怎样就怎样,唧唧歪歪扯东扯西,说不定会惹恼天子,导致全族遭殃。 “发落啊……”刘彻呵呵笑了起来:“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贿赂官员,走私人口,私吞国家作坊与矿山,朕就让他们出钱去修褒斜道,总计给了十万万钱的标准……”刘彻眯着眼睛,看着师旦,问道:“你说说看,你想拿什么赎罪?” 师旦心里一咯噔,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拜道:“陛下,臣家小业小,不敢与临邛两位相比……” 开什么玩笑嘛! 十万万钱? 就算是师家全盛时期,大抵撑死了也不过三四万万钱的家产,这还是把不动产和奴仆,外债全部算上的结果。 那临邛程郑氏与卓氏是很有钱。 但那是人家整个吞了当初邓通在蜀郡的产业暴富起来的缘故。 这天下,谁敢去跟这两货比富? 但是,天子却是无动于衷,依然笑眯眯的看着他,让师旦感觉有些发毛。 师旦心知,今天要是不出点血。那么,很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甚至阖家上下数百口,都要死! 而且,人死了。钱财与家产,照样会落到天子手中。 没有办法,一咬牙,师旦哭着道:“小民自雒阳至关中,曾见陛下所修之轨道马车。甚为精妙,如行之天下,可谓功德无量,小民自知罪无可恕,愿每岁奉钱一千万,修建长安至函谷关之轨道马车,以赎小民所犯之罪!” 刘彻终于眉开眼笑,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道:“先交三千万钱给少府那边罢!” 师旦心里都在滴血,三千万钱? 这几乎是师家现在所有的流动资金了。 但他能怎么办?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出血是不可能的! 师旦只能叩首拜道:“诺!” 刘彻也是叹了口气,这些商人,基本上都是这么个尿性。 想历史上,小猪为了筹措经费,把自己的脸面全拿出来了,好话说尽,希望商贾们捐款,资助国家。 可惜,除了一个叫卜式的傻瓜,没有一个人鸟他。 这也就罢了。小猪又退一步,加征商税和车船税以及赀算,希望商贾们能在税收上让一步。 但还是没人鸟他。 于是,小猪发飙了。掀桌子了,然后,商贾们的末日就来了。 告緍令下,无人能活。 不止大商贾死绝,就连中小商人也遭池鱼之殃。 事实证明,商人们。刀子没架在脖子上以前,为了利润,绝对是敢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的。 这是全世界商人的劣根性和天性。 根本无药可救。 正因为是看到了这些事情,刘彻才知道,假如他现在加征商税,那么,商人们愿意鸟他的,基本没有。 就拿眼前的师旦来说,假如不靠天子之威,以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威胁,单纯只颁布一个律法,师家愿意出多少商税?五十万钱有没有? 答案是,可能连五万钱,人家都嫌多。 反倒是现在,三千万钱,连还价都不还,一口就答应了。 “只是仅靠吃大户,远远不够……”刘彻心中感慨一声。 天下似师家这样的家产累积以万万计的大贾有几家? 撑死也不过十指之数而已。 就算敲骨吸髓,又能拿多少?且固泽而鱼,根本就只是一锤子买卖而已。 只有恢复吕后时期的商律,甚至将商税提升到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补充地位,才是长久之计,才有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但,此事现在却也只能是想想。 商人、舆论和朝臣,都不会允许刘彻这么干。 只能是潜移默化,缓缓图之。 甚至,刘彻有种预感,想要实现这个目标,他就要先做到击败匈奴,完成汉室四代天子的夙愿,然后狭此不世之功,树立说一不二,圣心独断的地位,才可顺利实施。 现在嘛…… 刘彻看着师旦,伸出手道:“还有几件事情,你要做到,朕才会考虑,既往不咎!” 师旦哪里敢有异议?立刻就欢天喜地的叩首:“请陛下示下!” 师旦此刻,真心是觉得先前他一口答应的那三千万钱的支出和每岁千万钱的奉献,真是太划算了! 这笔投资,甚至堪称师家六十年以投资! 因为…… 从此以后…… 吾家即为天子爪牙,是皇商,是天子意志的延伸。 只要能把天子交代的事情办好了,谁能动得了他们家? 且借着天子虎皮,这天下关防,郡国,师家何处去不得?什么买卖不敢做? 就是那位号为苍鹰的河南郡郡守郅都,恐怕再次相见,也要对他家无可奈何。 真真是一本万利啊! 师旦只感觉,自己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师家成为汉室有数豪门,威风不可一世,甚至出相入将的未来。 “据说,当初程郑氏与卓氏,出资捐款,修建褒斜道后,陛下就纳其家族女儿为妃……”师旦的眼珠子迅速转起来。 献女为天子侍寝,在汉室等于是鲤鱼跃龙门一样的变化。 当年,石奋之姊,不过是为太祖高皇帝封为少使,就奠定了石家六十年富贵的基础! 但师旦知道,此事,要先放下,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听天子吩咐下来的事情,牢牢在心中,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们漂漂亮亮的完成!(未完待续。) (本书采集来源网站清晰、无弹窗、更新速度快) 第五百二十一节 条件(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朕听说师家商队走遍天下,远至朝鲜、三越乃至于西南夷,皆有所往?”刘彻伸出一个指头,慢悠悠的问道。 师旦此刻的心情,大抵好比孔雀开屏,恨不能将自己家族的优点全部拿出来,立刻就是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刘彻呵呵一笑,道:“朕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师家的所有商队,朕都要派人进驻!” 师家的商队,巅峰时期多达百余支,加上外围控制和附庸的其他商队,这一数字可能多达四五百支。 拥有马车、牛车上千辆,大小商船数百艘,师家借此经营起了一个庞大的销售网络。 这样庞大的一个网络,在刘彻眼中,已经算是一个庞大的情报、商业以及监视网络的雏形了。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动心,才会冒险,亲自下场。 只要控制了师家的网络,将之整合。 未来,不管是要将绣衣卫的耳目安插到天下也好,还是刘彻的许多其他计划也罢,都有施展拳脚的空间。 而且,顶着一个民间商贾的马甲,很多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大胆去试验了。 师旦闻言,立刻叩首道:“陛下旨意,小民不敢违抗,只是……”他俯首道:“小民阖府如今具被迁到关中,往日的伙计、账房以及各路商队的主事人,如今恐怕都不会怎么听命了……” 说话间。师旦眼角闪过了一丝狡魅。 确实,师家下面的很多商队,在师家被迁徙的那一刻。都出现了不安分的迹象。 迁徙关中,对师家是灾难。 意味着从此远离根本之地,属下的管事的,只要不笨,都会寻机自立,甚至贪婪胆大的,趁机黑掉师家的产业。化为己有。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六十年。屡见不鲜。 但是…… 当世的巨贾豪强们,见过了过去六十年那些倒在陵邑迁徙制度上的前辈们的下场后,岂能没有预案,留下后手? 这世上。有矛就有盾,矛与盾之间的进化是紧密相连的。 一方强势,另一方就必然会针对对方做出改变。 时至如今,当世大贾豪强,都已经针对陵邑政策,自我进行了变革。 或是在本地与官府紧密相连,用金钱开路,美女为弹,腐蚀和拉拢官僚阶级。借此避开被上报长安,强制迁徙的命运,或是经营出一个好的名声。让官府无出下口,也没有借口,更可狭民意,逼迫地方官,不敢下手。 但这些都只是被动防御。 狡兔三窟的道理,谁不懂? 任何一个能从历次迁徙中逃过的豪强商贾家族。都有着自己的准备与计划。 为的就是防备,有朝一日。假如真的被强制迁徙到关中,自己家族如何涅槃重生。 这些准备中,自然就有着如何规避强制迁徙后,自家名下的主要产业与重要财源,不被强制迁徙所摧毁,好方便在被强制迁徙后,依然能源源不断的提供财富,供给已在关中的家族使用。 历史上,这些商人豪强的准备,确实是精细到了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极点。 以师家为例,这个家族通过二三十年的布局,在雒阳城和河南郡的其他商队里,广泛施恩,投资,更与各路人马保持了长久的亲密关系。 主要的大型商队和船队,更是向来被掌握在师家的自己人手里。 所谓自己人,当然是女婿、外甥以及那些出自师家自己从小就培养起来的仆役、家生子。 虽然不可能让这些人一直忠于师家,但最起码,在强制迁徙后的三五年内,师家依靠积威和过往的恩赏,还是能控制住大局。 至于那些不稳的,不安分的,基本都是些小商队或者无关紧要的商铺。 但是很可惜,历史上,他们遇到了不安常理出牌的小猪。 而且,小猪直接掀了桌子。 告緍令可不管你有多少后手,这个法令的主体核心,就是鼓励民众互相检举揭发隐匿的财产,一经查实,举报者可以获得被举报者没收财产的一半。 这就导致,很多人甚至都不需要证据,只要找郡中最富裕的几个人家,随便往衙门递一个举报信,然后就可以坐着数钱反正,大户家族,肯定都隐匿和瞒报了许多财产。 小猪以力破巧,商贾豪强们再多的布置,再多的后手,都是一拳打在空气里,然后被不讲道理的官兵冲进家里,把财产全部查抄出来。 但现在,可没有任何商人会想到,自己惹毛了皇帝,会导致皇帝开地图炮,放出告緍令这头凶兽。 而商贾逐利,胆大包天,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像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趁着新君即位的混乱时刻,吞了邓通在蜀郡的财产。 这胆子,谁敢说他们小? 此刻的师旦也是如此。 既然有机会能借助皇权,让那些可能会借机从自己家身上咬下血肉,然后逍遥的属下们知道厉害,收回损失,师旦自然不会放过。 刘彻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师旦,眉毛一跳,不置可否的道:“此事,不需你担心,朕会让郅都处理好!” 对郅都,刘彻还是有足够的自信的。 这确实是个忠臣。 等河南郡事了,刘彻就已经打算任命郅都为江都王太傅,让郅都坐镇广陵国,开启统一三越之路。 师旦立刻就喜不自胜的拜道:“陛下圣恩,小民感激涕零……” 刘彻的这句话,等于给师旦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等于告诉师旦。从今以后,师家就可以以皇商自居了。 皇商,那可是比官商还要牛逼一万倍的存在。 有了这块虎皮。那过去经商中面对的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背靠天子,有少府的接济和帮助,从采购到货源再到售卖,每一个环节,都将变得完美无缺。 而且还不需要担心地方官忽然跳出来抢夺果实,瓜分利润。更不需要担心沿路的安全,汉室苦心建立的亭里系统和遍及天下的关防系统。都将成为师家生意网络上的一个节点。 这好处,简直只是想想,都让人心醉神迷。 刘彻懒得去理师旦是个什么想法。 他对师家商队的态度是很明确的。 整个网络和所有的商队,全部都要国有化。归属于少府。 刘彻已经想好了,让王道去负责这个方面的事情的统筹。 师家的未来,大概就是个职业经理人的地位。 甚至过个几年,等刘彻培养出了能掌握和管理好这个网络的人才后,一脚踹开师家也是很简单的。 当然,现在,师家的作用还是很关键的。 所以,刘彻也就耐着性子,继续道:“第二。师家过去行走天下,所见所闻所记的天下郡国道路、山川、地理情况,你给朕整理好。半个月后送到石渠阁,交给太史公!” 太史公司马谈家族,世代都有个野望,那就是编篡出一本上朔三皇五帝,下叙当世政治地理军事经济的史书。 这也是司马家族背负的历史使命。 从后世的史记太史公自传中,这种使命感和责任感就表现的很强烈。 司马家族。历代都是以此为目标存在和延续的。 刘彻打算帮司马家族一把,推动史记的诞生。 甚至不排除在未来以国家的力量参与进来。共同编辑完成汉室的百科全书。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给后世留下的属于他的不朽印记。 身为穿越者,刘彻岂敢落于人后,不留下些什么让后世无论王朝更替,世道变迁,也不磨灭的印记,那就等于失败。 师旦闻言,立刻再拜道:“诺!” “小人回去以后,就命家中上下,立刻整理……” 作为行商,各地地理,山川地貌以及河流湖泊道路等等相关情况,自然是他们必须了解和知晓的东西。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记住,不要跟人说今天与朕见过面……” 嗯,这就是掩耳盗铃了。 刘彻很清楚,这个事情是瞒不住人的。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知道,今天他这个皇帝与一个商贾见过面,谈论过一些事情。 就像当年程郑氏见了他以后,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相关事情,甚至连程郑氏与卓氏出资修建褒斜道一事,在现在都成了公开的秘密。 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 你不去到处嚷嚷这事情,别人就算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 但你要是公开叫嚷某些事情,那么,其他人就没法装聋作哑,必须表态了。 这就是政治。 看着师旦消失在门口,刘彻对王道招招手,吩咐道:“前段时间,朕让你在王温舒那里安插的人,安插好了没有?” 王道立刻道:“陛下,奴婢已经办好了……” 刘彻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温舒是一柄双刃剑,这个疯子跟汉室其他酷吏一样,都是文武双全,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的天才。 不控制好,很容易割伤使用者自己。 而且…… 王温舒这个人,跟他的残暴与暴虐成正比的是他的贪婪。 前世小猪的朝臣里,能在贪财方面与之媲美的,也就寥寥几人。 这个家伙放出去咬任家,刘彻相信,他一定能咬死任家那个绿茶婊。 但是,就跟鹿鼎记里康麻子让小宝去抄家一样,刘彻实在很担心,任家的财产,最后可能都要落到王温舒手里。 若只是几百万钱,刘彻懒得去理会。 但任家,却是能与程郑氏、卓氏斗富的真正巨贾。 其家产,光是田地,估计足有一万余顷。 刘彻实在很难放心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节 沧海君的迷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返身坐下来,又对王道吩咐道:“去把沧海君请来,不要惊动真番、马韩二番……” 濊人的力量,目前来说,是汉室在东北方向最信得过的一支力量。 如今辽东北部都尉的官署,按照刘彻的命令,已经越过了呗水,深入到了濊人的控制区,在当地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移民城市。 这个城市被刘彻命名为‘新化’,意思是什么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新化城,大概位于后世的中俄边境一带,大抵靠近图们江,对这个时代的中国来说,属于一个全新的世界。 新化城的建立和北部都尉官署的东迁,让汉室的疆域在名义上扩张了几十万平方公里。 刘彻打算,今年开春后,在新化城向东北数百里之外的濊人边境,再建一个新城,号为怀化。 以此两城作为汉室对远东地区战略的基石。 而无论是新化还是怀化,城市的建设与随后的扩张,离不开世代居住在此的濊人的支持和合作。 更重要的是,刘彻发现,现在在远东和朝鲜地区的汉室藩国中,渐渐出现了一个颇为有意思的现象。 那就是濊人与真番、马韩、卫氏朝鲜政权的残余贵族、部落和其他大小病醭ぁ醴纭跷摹跹В瑆︽t孔逋豕??纬闪艘桓隼嗨坡?逋持问逼诘拿晒挪柯渖 濊人就好比察哈尔,真番、马韩等其余部族就好比其他蒙古部落。 这就让刘彻有时候,按捺不住性子,想要玩一玩东夷八旗制度了。 只是考虑过后。刘彻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是东夷八旗制度不可行。 实际上,八旗制度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黑科技了。 控制得好。直接能把这些大大小小的部族全部养成狗。 但是…… 东夷各部族,到底在理论上。属于华夏文化圈的一员。 像濊人、马韩等部族王国的先祖,甚至就是从中国迁徙至远东、朝鲜地区的少数民族。 与华夏民族可谓是有着很深的血缘联系。 最起码,在此时,无论是文化还是血缘关系,都算得上是很亲近。 与之相同的还有三越王国以及西南夷诸国。 对这些王国、部族,刘彻是将这看成准国民的。 未来,是要全部同化成中国人的。 但这八旗制度,却是一个强调民族区别,强化民族认知的制度。 不管满清的八旗制度有多么成功。 但。蒙古八旗始终是蒙古八旗,汉八旗也始终是汉八旗,满八旗更是始终是满八旗。 在本土及其周围核心利益地带,玩八旗制度? 刘彻还没脑抽到去学民宗委,特意去提醒这些部族、民族,自己不是汉人,而是濊人、越人、真番人、马韩人、夜郎人、滇人等等。 倒是未来有机会,西域和印度,可以作为八旗制度的试点。 大约一刻钟后。沧海君南宫信就来到了刘彻面前。 “臣信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南宫信规规矩矩的跪下来,以臣子礼,三拜九叩。 他的沧海君封号。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现在都已经是汉臣了。 在最初被封为沧海君的时候。南宫信还是很自信的以为,汉朝皇帝大概会将他当成南方的三越一样处置。 即只要宗主权。而不是行政管理权。 但他哪里知道,现在的汉室。对三越都已经磨刀霍霍了,岂会脑抽到再在东北方向扶持一个新的割据势力? 不管是传统,还是利益,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前脚刚刚接受封号,后脚回到部族里就发现,辽东的北部都尉,带着两千多郡兵,大摇大摆的渡过了呗水,在‘鱼海’边上开始筑城了。 短短两个月,一座崭新的城市,就已经屹立在‘鱼海’边了。 这座城市虽然简陋,虽然还比较小。 但却像磁铁一样,一下子就吸引了整个濊人的眼光。 汉人,将盐、铁、茶叶、酒、布帛,光明正大的摆上了城市的商品目录中。 盐是濊人生活的必需品,铁是所有部族都渴望和希望得到的珍贵金属,至于茶叶与酒,那就更让人疯狂了。 尤其是酒,濊人无论贵族还是部落酋长以及武士,都无法抗拒那种喝到肚子里后,浑身暖洋洋的神奇液体。 至于布帛,对至今大部分还是以鱼皮和兽皮为御寒衣物的濊人来说,简直就是来自天堂的福音。 即使是他这个濊人共主,也根本无法控制,手下的头人、武士以及部族酋长,纷纷前往那个名为‘新化’的城市交易。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南宫信很清楚,随着新化城的建立和不断壮大,这座城市将会不断的将濊人转化成汉人。 譬如现在,就已经有几个部落,开始归附新化城,并在汉人官员的指导下,抛弃了艰辛的渔猎生活,转而定居在新化城周围,汉人官员,指导他们新建坚固的房屋,开垦土地,为今年的播种做准备。 南宫信派人前往新化城质问,却被告知,这是天子的旨意。 辽东郡北部都尉彭吴这个他过去的老朋友,更公开宣告:渔猎艰苦,濊人艰难,圣天子感同身受,乃命臣僚,前来蛮荒,教化臣民,使民有所居,人有所食,孤寡得以安养,伤病得以治疗。 一下子,濊人各部落的大小头人,都感动的稀里哗啦。 即使是南宫信,也是感同身受。 濊人的生活,确实很艰苦。 与中国、匈奴都不同。 濊人想生存下去,主要依靠的就是鱼海与呗水中的鱼获。 倘若某年渔获不足。饿死和病死的部族民,常常是成千上万。 即使是濊人部族中的头人、贵族也难以幸免。 南宫信就记得。他的祖父,堂堂濊人的共主。就是因为某年鱼海渔获不足,只能食用去年晒干的鱼肉,竟然因此染病身亡。 即使渔获丰盛的年月,每岁为了捕鱼,淹死、冻死和被猛兽杀死的部族民众,也多如繁星。 而新化城的建立,和汉朝官员的到来,向濊人各部族,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一个新的世界。 不用再去冒着生命的危险捕鱼,不用再为嗷嗷待哺的后代的肚子发愁,不用再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蜷缩在地穴、山洞和火堆边瑟瑟发抖,再也不用担心,能不能活到第二天早上。 圣天子派来的官员,给濊人们带来了全新的道路,并且将这条道路,光明正大的摆在了所有濊人面前。 用着石砖砌成的房屋。比起过去的穴居,无论是舒适性还是安全性,都远远超越。 房屋大而宽敞,明亮。 屋内设有炉灶。更有壁炉取暖,只要放些柴火进去,一整晚整个屋内都是暖洋洋的。跟夏天一样,再也不用害怕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妻子、孩子、父亲、母亲被冻成冰块了。 更关键的是。汉朝的几位据说是墨者的大贤能,在来到了‘新化’后。针对当地的环境和冬季的极寒,设计出了一种名为‘火塌’的寝具。 睡在火塌上,哪怕外面呵气成冰,塌上的一家人,也不会感觉有任何不适,一晚上都睡得极为香甜。 而汉人的农稷官,则指导濊人部族,开垦荒地,凿井取水,建立卫生场所。 如今,那几个归附到新化城的部族,族内人人都过上了过去只有在梦里才有的幸福生活。 汉朝的官员们说,到了明年开春,播下种子后,只要一岁,那几个部落,永远都用害怕挨饿受冻,四十岁以上的人,再也不用去山林里等死了。 儿孙和子侄们,会有足够的精力和足够的食物,供应他们,安养晚年。 面对这一切的改变和希望,南宫信是即迷茫,又兴奋。 他迷茫,不知道未来自己的定位。 濊人共主? 现在可能还是,但几年以后,恐怕尝到好处的濊人各部族,都会只听从来自新化城的汉人的命令了。 虽然,作为将汉朝圣天子的‘仁慈’与‘恩德’带给濊人的族长,他和他的家族,肯定会得到部族头人们的感激。 但,像过去那样,在濊人中说一不二的地位,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汉人用盐铁茶布酒,彻底的镇住了所有部族,又以一个濊人人人都想要的未来,让他们效忠、臣服。 因此,南宫信不知道自己和自己家族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在他来长安前,汉室的辽东郡郡守就已经下达了命令给濊人各部族,按照汉室的律法,要求各部族以家庭为单位,上报户数、人口,还命令各部族中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男子,进行军事训练。 从新化城里,出动了数百名士兵,前往各个部族的定居点,指导濊人训练。 北部都尉,甚至开始在一些靠近新化城的部族里,任命起了里正、亭长,开春以后,廧夫、游缴也要开始任命。 虽然,这些位置依旧由部族的头人以及上层的贵族武士担任。 但南宫信,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至于兴奋? 作为部族的首领和头人,面对部族一天天变好,未来会更好这样的事情,他当然有理由兴奋了。 只是,这两种感觉,让南宫信忐忑不安。 有时候甚至会做噩梦。 带着这样的心情,南宫信来到了长安,他希望向长安天子请教不能说他蠢,实在是南宫信从未见过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就好比后世鸦片战争后的国人,面对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以及完全不同传统的行事风格,满清统治下的国人,照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思想迷茫,甚至手足无措。 对濊人来说,如今的情况,确实是自从他们的祖先在殷商时期,从中国迁徙到东北后,遇到的最大变革和挑战。(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节 金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很好的习惯。⊙, 那就是在决定做某件事情之前,先做好基础调查。 对濊人,刘彻同样也是如此。 在去年,濊人归顺臣服后,刘彻就命令辽东郡北部都尉搜集濊人的资料和情报,灭亡了卫氏朝鲜政权后,更下令北部都尉治所东迁数百里,深入到濊人的地盘腹心,建立城市。 几个月来,情报搜集得差不多了。 “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无论怎样的民族、社会形态,都离不开粮食与贸易……”刘彻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南宫信,心中盘算着:“只是,这濊人还真是守着一个好大的金山啊!” 随着新华城的建立,汉室对濊人和他们生活的土地,越来越了解。 作为渔猎民族,濊人的食物来源,主要是河流与湖泊中的渔获。 尤其是来自鱼海的渔获,决定了濊人和其他共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原始民族的生死。 北部都尉将治所建立在鱼海附近,可以说是无意中下了一步好棋! 所谓鱼海,刘彻根据北部都尉的奏折和公文的描述,大抵猜测,应该是后世的图们江、黑龙江。 而图们江,乌苏里江,黑龙江等远东河流中,什么鱼类产出最多? 作为穿越者,刘彻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然界中一个伟大的奇观大马哈鱼洄游。 穿越前,刘彻曾经有段时间,喜欢看北美的自然纪录片。其中就有北美棕熊捕猎大马哈鱼的片段。 然后,他很好奇。就去查了度娘。 发现,不仅仅北美有大马哈鱼洄游。在亚洲,也同样有规模宏大的大马哈鱼洄游现象。 而且,规模不逊色于北美。 只是,这些大马哈鱼运气不好。 碰到了战斗民族和吃货民族…… 即使如此,大马哈鱼在后世的黑龙江、吉林和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也依然是渔民们的重要渔获来源之一。 后世的郝哲族的传统服饰,就是以大马哈鱼的鱼皮制成的。 而根据刘彻在度娘上一目十行阅览来的情报,刘彻知道,在二十世纪。俄罗斯和苏联在远东地区每年捕获的大马哈鱼是以万吨来计算的。 而天朝捕获的大马哈鱼数量,也是相差无几。 只要想想万吨这个概念,刘彻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大马哈鱼,可是全身是宝。 肉是极佳的营养来源,鱼皮可以硝制成各种皮具,鱼卵可以制成鱼子酱,骨头可以用来当肥料,甚至就连内脏都有药用价值,像是鱼肝、精巢什么的。 在发现了这个事情后。刘彻就自动的打消将濊人当成试验品的念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个年产大马哈鱼过万吨,以目前的捕捞技术来说,永不枯竭的金山。 已经具备了让刘彻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开发的基础。 每年不要说一万吨大马哈鱼了。就是一千吨渔获,运回中原腹地,就能让汉室收益无穷。 一千吨等于一百万公斤。等于两百万市斤,等于约四百万汉斤。等于两万多石鱼肉。 换句话说,只要每年能运回一千吨大马哈鱼鱼干。就差不多能满足汉室军队一年所需的肉食需要,能让每个士兵,每餐都能吃到一碗鱼汤。 而以汉室目前的捕捞技术和汉人的勤奋聪慧来看,年产一万吨,可能还有问题,但四五千吨,却是轻轻松松。 大不了,将目前还停留在朝鲜沿海的几艘楼船,改装成渔船,用拖网的办法,捕捞那些洄游的大马哈鱼。 也可以通过在上游蓄水,然后用集中上千人,以拉网的方式来捕捞。 总之,中国人在面对食物和粮食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让人无法想象的动力。 当然,渔获太多,腌制和风干技术,也得跟上来才行。 今年得大马哈鱼洄游季,汉室就可以在这方面进行一下尝试和研究。 只是,现在,这些事情,刘彻不会让南宫信知道。 他站起身来,满脸热情的扶起南宫信,道:“卿在长安,可还住的习惯?朕让人为卿建造的沧海君府邸,卿感觉如何?” 南宫信闻言,拜道:“承蒙陛下厚爱,微臣在长安过的很好,陛下赐臣的宅子,更让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这倒是实话。 南宫信随义纵回朝后,享受的是万户侯级别的待遇。 来自刘彻和长乐宫方面的赏赐,更是没停过。 什么美女、丝帛、醇酒佳酿,珍馐美食,几乎让南宫信舍不得离开长安了。 刘彻笑眯眯的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对了,爱卿,下个月,朕打算在长安城设立一所太学,卿的世子,若有意愿,可在太学上学,朕将命天下贤达名士,以为太学祭酒、主教,教授我汉家文化……” 即使是过去卫氏朝鲜统治的时期,濊人也要送世子去王险城当人质。 何况如今? 况且,南宫信本就有意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送来长安,学习汉人的先进文化与技术、制度。 任何民族,在遇到外来强势文明时,都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会努力学习和吸取对方的先进文明、知识、制度,争取化为己用。 后世的满清这样腐朽、自私的政权,在鸦片战争后,都尚且有一个洋务运动,何况是濊人? 刘彻自然知道,无论濊人也好,真番、马韩也罢,目前恭顺的外表下,可能潜藏着勃勃野心。 前世的时候,就连匈奴人在被小猪打疼了以后,都开始了汉化运动。 譬如历史上,苏武被流放到北海,匈奴单于的弟弟于靬王甚至能跟苏武交流汉室的文化,谈经论道,几如汉人一般,更如汉地的明主一样,给予苏武国士一样的待遇。 又如李陵,匈奴人甚至给予其独立成军,单领一部的待遇,甚至准许李陵所部,不与汉军交战,只求李陵能传授和教导匈奴人列阵作战的知识。 刘彻从来不会小瞧任何民族。 濊人、真番、马韩等部族,在历史上长期受到汉文化影响,其高层像南宫信、刘忠汉、萁准,人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能用汉室经典交流。 虽然看上去,南宫信貌似是个忠臣,真番王刘忠汉更是无节操跪舔汉室的憨货,萁准看着也好似很恭顺。 但人心隔肚皮,刘彻怎么知道他们私底下怎么想的? 像是历史上,夜郎自大这个故事,初看的人会觉得很搞笑,但了解史书的人,却会为夜郎王竖起一个大拇指。 夜郎自大? 不知汉有多大? 这是搞笑吧! 夜郎国可是先后抱过刘濞和南越大腿的西南政权,更有不少来自汉地的商人,常年往返夜郎、滇国。 他们会不知道汉室? 只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所以,这民族融合,文化同化,是一刻不能听,一刻都不能松懈。 这即将成立的太学,就将成为汉室民族融合,文化同化政策的一个利器。 太学的所有老师和主管人员,刘彻将全部从儒家内部,尤其是鲁儒派系中选择。 类似赵绾、王臧、辕固生这样的保守派和刺头,统统塞进太学里。 “这样的话,他们就不能到处唧唧歪歪了……”刘彻颇为得意:“而且,教化四夷,天下大同这样的事情,由不得这些家伙不卖力……” 若说鲁儒派有什么优点。 那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对教化夷狄,格外卖力,也格外有经验,更格外熟练。 这太学,只要挂牌,刘彻相信,鲁儒派没人会拒绝。(未完待续……) ps:今天状态好差 第五百二十四节 护濊别部司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将南宫信叫来单独见面,当然不仅仅只为了安排南宫信的儿子入读太学的事情。 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思后,刘彻对南宫信道:“朕今天单独与爱卿会面,是有个事情,要跟爱卿交个底……” “臣信恭听圣意……”南宫信连忙跪下来,匍匐在地,三叩首。 “朕将改北部都尉为护濊都尉,护濊都尉将组护濊军……”刘彻缓缓的说着。 南宫信深深的低头,不敢言语,但心中却翻起来惊天骇浪。 归附汉朝也已经有将近半年了,也率军跟随过汉军在朝鲜进行过军事行动。 南宫信自然也初步了解了汉室的军队编制。 汉军以军-部-曲-屯-队-什-伍为基础组成,按25的倍数编组。 在最基本的情况下,一个汉军的作战单元‘军’,下辖有两部十曲二十屯一百队两百什四百伍,合计两千人的作战力量。 但这是最基本的情况。 在如今的汉室,随着作战技术的进步以及战争艺术的发展。 朝野都发现,按照秦帝国的编组方式,军队的作战力和威慑力,都不足。 于是,各野战军的编制,基本都是超额超量的。 像前岁的吴楚之乱,丞相周亚夫率三十六路将军平叛。 一路将军,至少下辖一军,号为某某军。 这些将军麾下,多则一万余人,少也有四五千。 如今护濊军即使只按照最基础的编组方式,那也是足足两千人的野战兵力! 这可是野战兵,不是现在在新化城里的辽东郡郡兵。 汉室的野战军…… 那可是能跟匈奴人掰腕子,直面数倍于己的匈奴骑兵,依然能稳打稳扎。交替掩护的精锐! 这样一支军队,放在新化城里…… 南宫信只想问一句:这是来保护我的呢?还是拿刀子架我脖子上的? 要知道,整个濊人部落,算上老弱病残妇孺加起来也才二十五万口。 南宫信砸锅卖铁,也最多拉出两万人。 姑且不说要拉出这两万人。整个濊人部族都要元气大伤。就是拉出来了,真正能作战的,能冲锋的,也就是四五千而已,而在四五千人里,真正有作战经验的,可能也就三千多人。 而天子现在将一支最少两千人。全副武装。熟谙军事技能的精锐力量,放在新化城。 南宫信毫不怀疑,这样一支精锐武装力量,在野战中,只要一个冲锋就能灭了他的亲卫和嫡系,剩下的土鸡瓦狗,自然是要做鸟兽散。 这护濊军,是要当太上皇的架势! 但他能怎样? 既然已经称臣。接受汉朝统治,那么。汉军进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南宫信几乎就是心里流血一样的默默叩首:“一切伏维陛下圣裁,臣谨奉诏!” 刘彻看着南宫信,几乎不用怎么仔细观察,就能看到这货脸上的忧郁与疑虑。 在心里呵呵笑了一声。 护濊军进驻新化城,是无可阻挡的事情。 不说大马哈鱼那个金矿需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去保护和开发。 便是,今年开始的辽东郡和朝鲜移民计划,也需要一支足够强大,反应迅速的野战军在东北方向遮蔽和保护。 要知道,移民是敏感而多疑,而且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群。 不在濊人那里驻扎重兵,将野人和原始部落隔离开来,移民们怕是很难踏踏实实的定下心来开垦土地。 一旦人心不稳,出现什么危险,可能会有很多移民选择逃离,逃回中原。 那样的话,刘彻岂非就是白忙活了? 所以,这个事情根本就轮不到南宫信来异议。 能告诉南宫信此事,已经算是汉室政权,对他很看重了。 当然了,必要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刘彻满脸微笑的再次扶起南宫信,拉着他的手,很是欣慰的道:“卿能以大局为重,朕确实没看错卿,卿真忠臣也!” 南宫信心里,真是犹如一万匹草泥马狂啸而过。 若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要以大局为重啊,更不想当什么忠臣,他只想当土皇帝,在濊人内部称王称霸,有空了就来长安卖萌,顺便潇洒一回。 只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更何况,新化城都建好了,现在的濊人内部的头人们,也不一定再将他看成唯一的领袖了。 不少人都知道,在他们头顶上,还有一个更强大更富有更霸道更无敌的主人大汉天子。 在这样的局面下,南宫信就算想掀桌子,想带着族人逃离,都不可能。 下面的贵族又不傻。 岂会跟着他这样没有未来和前途的主人,跑去冰天雪地的异乡? 没奈何,南宫信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拜道:“陛下缪赞了,臣只是尽人臣的本份罢了……” 刘彻完全无视了南宫信的表情,拉着他的手,大为赞赏,道:“朕果然没看错卿啊……”顿了顿,刘彻又道:“这护濊军,是为了保护卿与卿的族人而成立,这汉濊一家啊,朕看了史书,发现卿等先祖,乃是在殷商末年,从中国齐鲁之地迁徙至东方苦寒之地的部族……因此,朕觉得吧,这护濊军,卿也不能不参加!” 刘彻扯了一大堆,听的南宫信都有些头昏后,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沧海君听封!” 南宫信不知道天子又想玩什么花样,但还是规规矩矩跪下来,三叩首:“臣信听封,吾皇千秋万岁!” 刘彻抽出腰间所配天子剑,双手握持,剑尖抵地,摆了个po色,然后命令道:“朕封卿为世袭护濊别部司马,赐护濊别部司马印绶,位比两千石,加赐别部司马官衙、沧海君府邸,由少府派员,由卿指定地点建造,别部司马官衙,仪如郡尉,沧海君府邸,例比列侯!” 南宫信闻言,顿时什么不高兴,什么郁闷,什么忧愁都没有了。 且不管那个世袭护濊别部司马是干嘛的。 单单是帮他在自己的领地建造像长安城中的官衙和家宅这样的事情,就足够他欢喜好几天了。 要知道,自从来了长安后,南宫信就越发觉得,自己住的那个宅子,简直跟奴隶住的地穴差不多,做梦都想要一个类似威武霸气,舒服安邑,美轮美奂的宅子啊。 刘彻看着南宫信,满意的点点头。 这打一棒子,肯定要给一颗甜枣。 不然,谁会愿意为你卖命? 况且,这护濊别部司马,就是个大坑啊! 别部司马,在汉室的军队编制中,就是后勤辎重辅助部队的意思。 南宫信当了这世袭护濊别部司马,就等于他要负担起护濊军在濊人地盘上的后勤、辅助和补给。 简单的来说,就是濊人要负担汉军驻军的军费。 最起码,也要负担一大半。 不过,这也正常。 在后世,米帝在霓虹、棒子和德国的驻军,就没有支出过半分军费,甚至还赚了不少呢! 当然,这个亏刘彻不会让南宫信吃,准确的说,是不会让南宫家族吃亏。 虽然嘴上说,心里想,嚷嚷着什么民族融合。 但刘彻很清楚,民族融合不是你想融就能融,同文同种的农耕民族还好一些,但游猎民族和游牧民族,想要融合,却是千难万难。 一个认同感和归属感的问题,就需要十几二十年,甚至一代人的培养。 既然笨办法行不通,就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这个办法就是制造地位悬殊和收入矛盾。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即使后世,民族主义盛行的时代,尚且有一大帮人劳心劳力,花钱花时间,拼了命的想要移民欧米。 为什么? 不就是欧米富裕,有钱,收入高,据说刷盘子的收入都堪比国内白领? 同样的道理,只要让濊人知道,当濊人,没钱、受剥削、地位低,当汉人,骄傲,有钱,受保护。 那濊人内部,只要不傻,很快就会有人要哭着喊着,求入籍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五节 劳务派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南宫信的模样,刘彻明白,濊人已经是调、教好了,可以用了。∈↗, 从新化城向东,可以镇压朝鲜半岛上任何可能的反汉势力,向南,可以监视和警惕匈奴以及匈奴的附庸力量,如鲜卑、乌恒。 更可保护右北平、渔阳等长城战略要点。 因为假如,匈奴人抽调乌恒、鲜卑等仆从部落,攻击右北平、渔阳,那么,汉军骑兵就可以从新化城出发,沿着大兴安岭山脉前进,用不了半个月,就能端了乌恒跟鲜卑的老巢。 历史上,小猪灭亡卫氏朝鲜后,乌恒人就立刻归附了汉室,而鲜卑人也跟匈奴划清了界限,岂非无因? 还不就是蛋蛋被人抓住了? 至于现在? 新化城与怀化城先后落成以后,汉室,就能将自己的触角,向着蒙古草原延伸。 鲜卑与乌恒,只要不笨,肯定会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这样一来,汉室就可以绕过匈奴,从鲜卑和乌恒那里获得战马和牲畜。 当然,现在,濊人的作用,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劳动力和奴隶方面。 刘彻自己不想沾捕奴,也不希望汉室境内重新出现蓄奴风潮。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奴隶制在中国,可是还有着残余。 后世天朝的历史课本上,也不止一次提及,蒙元之时,贫穷的蒙古人,也照样是他人的奴隶。 虽然这是民宗委为了给自己的爹妈们遮丑,纯粹为了结论而找的证据。 但是。在此时的中国。 刘彻敢打赌,只要他这个皇帝敢带头蓄奴。那么,国内的官僚豪强地主。绝对能玩出n个花来。 要知道,即使是现在汉室政府努力的抑制蓄奴之风,通过法律,限制大户人家所能蓄养的奴婢数量。 但,遇到那种不差钱,胆子大的家伙,还是一愁莫展。 史记货殖列传,和汉书的许多篇章中,描述某人或者某个家族富裕。怎么形容来着? 富至僮千人…… 甚至就连王莽政权的灭亡原因,也有一部分是那货居然作死的想要限制豪强蓄奴,导致豪强阶级们非常非常不满。 东汉政权建立后,甚至不得不承认和默许地主豪强可以蓄奴,当然了,换了个比较好听的马甲,叫做‘部曲’,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门阀政治,就是建立在部曲制度上的。 刘彻可一点都想给国内的列侯贵族世家豪强官僚们一个正大光明蓄奴的借口和理由。 那会动摇整个汉室的立国基础。更会让他这个皇帝的后代,变成一个只能坐在长安看戏的傀儡,政令不出未央宫都是很有可能的! 刘彻是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但,现在汉室想要发展。想要开发水利,想要完成原始的工业化积累,不去奴役其他人。不去剥削其他民族,只靠内部的人力物力来完成。 那等待刘彻的不是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诸侯,就是什么都搞不成。 所以。人一定要学会变通,学会圆滑。 譬如后世的天朝企业,那家没有一个叫劳务派遣公司的马甲? 入职的员工,虽然在实际上,是给这家企业服务,工作。 但在名义上,这些员工,都属于另外一家公司‘派遣’到这个企业,与该公司并无聘用合同。 这样,想裁员的时候,想减工资福利的时候,想玩花样的时候,各个企业都不用担心,因为法律、政策以及其他种种原因,而投鼠忌器,更不用承担什么社会责任以及道德风险。 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国企、合资企业,乃至于外资,也都是这么玩的。 甚至,苹果这样的巨头,为了规避道德和法律风险,选择外包生产你们要喷就喷富士康那个没良心的吧,俺大苹果纯洁善良光鲜亮丽,社会责任一级棒,道德水平杠杠滴!每年捐款亿,物资万吨,真是业界良心,道德楷模啊! 通过学习后世的先进经验,刘彻决定在这西元前,也玩一出‘劳务派遣’‘工程外包’的幌子。 最近几年,可以确定,汉室绝大多数外来奴隶的来源,只会是属于东夷的濊、真番、马韩等国。 既然如此,那么,刘彻可以选择‘雇佣’各国。 没错,来自各国的奴隶们,虽然最终都是要在汉室内地干活,修工程,挖矿山,甚至于修葺道路、城墙。 且全部要服从汉室少府的指挥和调度。 但是,在名义上,刘彻会给他们安一个马甲。 譬如说‘濊奴工程队’‘真番王国开发团’‘马韩建设营’等等马甲。 而且,刘彻也确实会真金白银的向这些人支付奴隶的购买费用。 只不过,是从一次性买断,变成按年按人头付费。 虽然在本质上,这两者并无差别。 这就好比后世你去买房,不管是全款还是按揭,那套房子已经是你的了。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刘彻这个皇帝,完美的规避了一切因捕奴以及奴隶贸易带来的道德风险与价值观冲击。 捕奴的是濊人、真番人、马韩人甚至匈奴人、乌恒人、鲜卑人。 与我大汉真是完全无关啊! 圣天子仁心为怀,与民休息,自掏腰包,雇佣外劳。 哪里知道这帮夷狄,不通礼数,不懂仁义,竟做出此等下流卑鄙之事。 真真是令人气愤! 嗯,大汉天子,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坚定的反对蓄奴、捕奴,更不用说买卖人口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的。 至于那些先期已经被送来的奴隶,刘彻已经打算,过段时间,就给他们披上一个沧海君派遣的马甲。 嗯,夷狄没有受过教化,干出这样的事情,正是理所应当。 “朕真是越来越卑鄙了……”刘彻在心中感慨一声,随即就一脸笑容的跟南宫信探讨其了相关事情。 南宫信虽然不明白天子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但既然只是天子的要求,那他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更何况,此事,汉室会按照奴隶的人头,按年支付给他一定的钱财。 譬如现在,那三千已经在汉室在奴隶,天子就愿意每年给他一百钱的雇佣费用。 而且全部是以铸造精美,分量十足的五铢钱支付。 南宫信高兴都来不及,岂会有什么异议? 更何况,天子还跟他保证,以后每送一个奴隶,就支付给他南宫信三千钱的费用。 而且,每年只要提供超过一千人的奴隶,那么,天子就可以免去他这个沧海君当年需要朝贡给长安的定额。 这更让南宫信摩拳擦掌,准备回去以后,就大干一场。 在广阔的远东地区,濊人的亲戚貘人,近亲沃沮,邻居乌恒,都是可以抓一抓的嘛…… 南宫信之后,刘彻又把真番王刘忠汉、马韩王萁准,也单独叫来,交代此事。 这些家伙的反应,都大同小异。 对他们来说,奴隶贸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别说,天子还给真金白银了。 自然一个个都是一口答应。 私底下都卯着劲,准备回去大干一场。 要知道,这可是难得的,能拉近与汉室皇室关系,在天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将这个事情交代完,时间就到了中午了。 此时,没有午餐的习惯。 在刘彻即位前,甚至连皇室,也都是早晚一餐。 但刘彻即位后,就在未央宫里推行三餐制。 这次出来游猎,自也不例外。 刘彻在濊观摆下宴席,款待随行的臣子。 午餐很丰盛,少府宰了一头牛,杀了几只羊,加上随行侍从从镐池里捕获的鱼。 只是烹饪技术,还是很原始。 好在,少府最近在烹具方面有所突破,成功的按照刘彻的意思,发明了铁锅。 一顿饭吃完,精致的小炒和美味的菜肴,瞬间征服了大部分的口舌和胃。 真番王等人,自然是感慨‘天朝上国果然不凡,就连食物都是如此美味。’ 但刘阏等汉室自己人,却是震惊无比。 师家的人,更是几乎就要按捺不住,想要问这些菜肴都是用什么烹煮的。 因为,他们知道,若是烹煮的器皿可以大规模生产,那么,这就是一座金山啊!(未完待续……) ... 第五百二十六节 匈奴的抉择(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吃过午餐,游猎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为了增加天子游猎时的兴趣,上林令下令,从鹿苑里放了百余头鹿,另外还从其他地方,调来了几百只兔子什么的,丰富镐池附近猎场的猎物。 不然,这正月里的,上林苑的野生动物,大都进了深山,天子游猎去那里找猎物呢? 只是这样一来,猎杀的趣味就大大降低了。 人工蓄养和繁殖的动物,比起野生动物,无论灵活性还是警惕性,都大大不如。 好在,刘彻今天并非是为了打猎而来的。 随便射杀了两只猎物后,刘彻就找了个机会策马晃到了卫信面前。 “臣信拜见陛下……”卫信激动万分的立刻翻身下马,俯首叩拜。 “卫信是吧……”刘彻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个年轻人。 还记得前年的时候,刘彻可是很关照这个前世的小舅子的。 不仅仅让王道给他安排了一个很容易出成绩的位置,还有意无意的让张汤、汲黯,分别带过此人一阵。 但可惜啊…… 扶不起的阿斗! 刘彻在心里摇了摇头。 虽然后来事情太多,刘彻也就没空关注卫信,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就从太子宫的中坚、核心,迅速的边缘化,甚至几乎被人一脚踹出门外。 但,无论还什么原因,因为谁而导致今天的处境。 在刘彻看来:朕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那么好的位置,那么多便利的条件,你还混不出来,那就只能说明,你确实能力上有问题。 这样的人。并不值得继续投资。 刘彻将视线微微偏斜,落在跟在卫信身后的那个身影身上。 卫雅儿啊…… 勒着马匹,刘彻的双眼,扫过她身上每一处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能永远保持理性的。事实上。人是感性动物。 刘彻自然也不例外。 他直勾勾的看着卫雅儿,眼神充满了霸道和侵略性,似乎恨不得立刻就剥光她。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世界。 不夸张的说,不管是什么女人,只要刘彻勾勾手,她们就只有宽衣解带。尽心侍寝的份。 所以没有人绝对有任何不妥。 就连卫雅儿自己也是如此。 她微微恭身。盈盈道了个万福:“臣妾卫氏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注1) 刘彻哈哈一笑,走上前去,扶起这个前世的女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张因激动、紧张、害怕以及畏惧而有些发抖的小脸,道:“襄王有梦,神女有心否?”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典故,谁人不知? 卫雅儿甚至没有多想。立刻就道:“妾蒲柳之姿,能入陛下之眼,此妾之福……” 刘彻呵呵一笑,双手微微用力,就抱起卫雅儿,朝着不远处的观阁而去。 所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皇帝想睡一个女人,难道还要跟她谈恋爱? 搞笑吧! 想当初,万石君石奋还是个小人物,不过是高皇帝刘邦身边的一个侍从,因为侍奉刘邦很细心,颇得刘邦欣赏。 刘邦就决定赏他点什么,最好给他升升官。 但是,石奋这人,也就只有侍奉皇帝的能力,别的带兵打仗啊,出谋划策啊,简直是一塌糊涂,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 于是,刘邦就问石奋,你有没有姐妹啊。 石奋答曰:奋独有母,不幸失明,有姊,能鼓琴。 于是,刘邦就诏其姊入宫为美人,顺便提拔石奋为中涓,石奋家族得以进入戚里,由此打下兴盛汉室近百年,子孙四代均列为两千石,号为万石君的汉室第一官宦世家的基础。 换句话说,在这个时代,皇帝肯睡你家的女人、老婆、妾室,那是看得起你,想抬举你。 而有意思的是刘彻现在干的事情,其实跟刘邦干的事情没多大差别。 建陵侯卫绾,刘彻一直想将这个自己前世的太傅,朝野出名的老好人,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譬如卫尉、中尉。 因为,卫绾好控制,而且没能力,没野心,完全不会威胁到刘彻。 更重要的是,此人给太宗皇帝赶车赶了十几年,熟悉朝野,深谙各种潜规则,有他在明面上打掩护,很多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办。 譬如,将南北两军中的校尉以上军官,全部换成刘彻自己信得过的人。 但问题来了。 建陵侯卫绾,在朝臣中的根基算是最浅薄的一个。 毕竟,卫绾前几年可是一直被先帝打入冷宫,不闻不问的。 也就是吴楚之乱时,因为才得以率兵讨逆,从而起复,更因军功封侯。 但卫绾的这个列侯爵位是有水分的。 他是领着几万大军,在徐沛与刘濞手下的食客周丕对阵,立下的军功。 虽然周丕带领的下邳军队,一度是汉室的心腹大患。 但当吴楚之乱平定后,这事情,就不是这么算的了。 更何况,卫绾并未击败周丕,擒杀此人,甚至一度被周丕逼的狼狈不已,错非城阳王率军支援,战事走向,可能还说不定。 这在唯军功论的汉室,卫绾是很吃亏的。 因此,回朝后,除了封侯外,甚至没有出任任何职位。 因为,一则,朝廷实在没坑了,要知道,卫绾可是做过太宗皇帝太仆,出任过九卿的人,你要任命他做什么九卿衙门下面的实权或者虚位两千石,你这是羞辱他呢,还是逼他死啦? 二则,刘彻刚刚登基,需要的是稳打稳扎,先收权。 但现在就不同了。 皇位稳固后。刘彻想要的是大权独揽,圣心独断。 这就需要好几条应声虫、牵线木偶,去出任一些关键位置。 譬如卫尉、中尉、御史中丞、监御史以及丞相长史等。 卫绾的条件完全符合刘彻的需要。 但问题是,刘彻凭什么给他升官啊? 总得要个理由吧! 不然别人不会服气的! 特别是那些将军们! 所以,纳卫雅儿是迟早的事情。前几日的宫宴。不过是促使刘彻提前行动的引子罢了。 ……………………………… 随着一声长长的呜鸣,卫雅儿的整个身子像弹弓一样绷紧,雪白的身子上,香汗淋漓。 刘彻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伸手,抱住卫雅儿丰满雪白的娇躯。在她饱满的山峰上肆意抚摸着。 塌边。几位娇羞的侍女,红着小脸,送上毛巾,更有侍女跪在塌上,为刘彻与卫雅儿,清洁身子。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刘彻,还是卫雅儿。都已经很习惯了。 在封建社会,别说皇帝了。就是一般的地主家里,也是这么个待遇。 刘彻也不止一次在与后妃们亲热的时候,顺便办了一个侍女。 像先帝时,为先帝生下了长沙王刘发的唐姬,最初就是伺候程姬的侍女…… “能得陛下垂怜,妾身三生有幸……”卫雅儿旁如无人一般得趴在刘彻的胸膛上,温柔的道。 刘彻微微一笑,在她脸上轻轻一吻,道:“今天,爱妃就随朕回宫吧,朕会让人尽快准备好册封事宜!” “陛下怜惜,臣妾拜谢!”卫雅儿闻言感动无比,立刻就为刘彻献上自己的香唇。 …………………………………………………… 刘彻正享受着艳福之时。 数千里外,匈奴单于庭,此刻已经是在狼居胥山脚下。 此地距离汉室边境,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骑兵急行军,大概一个月就能抵达汉边,扣关长城。 往常数十年,单于庭通常都会在狼居胥山脚下,举行盛大的会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所有东方的匈奴部族首领,仆从部落酋长以及奴隶部族,都要携带各部族最精锐的骑兵以及最好的战马和牲畜,来奉献给单于。 匈奴帝国,就像一个用绳子串起来的链子。 看似松散,但只要单于庭的积威还在,绳子就牢固无比,无人能挣脱其控制。 何况,如今的匈奴帝国,正是如日中天。 去年,大单于与汉朝皇帝和亲、贸易、互市,东方部族,都因此受益。 尤其是娄烦、白羊等嫡系部族,人口几乎膨胀了一倍,牲畜群壮大了近乎四倍之多。 与之相对应的是,有超过十一个部族的酋长,没有出现在此次会盟的大会上。 这些酋长,运气好,反应快的,也不过是成了白羊、娄烦、休屠等大部族中的小贵族甚至奴隶。 至于那些还想顽抗的,头颅早就已经被制成酒器,牙齿变成了白羊、娄烦等部族勇士的首饰,被挂在胸膛,成为其勇武的象征。 从这方面来看,匈奴人倒是有些类似后世西方奇幻小说中的兽人族。 此刻的狼居胥山脚下,假如有穿越者在此,远远观察的话,恐怕,也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类似o的异世界。 因为,聚集于此的匈奴战士,确实跟兽人相差无几。 假如在汉室,帅哥比较受欢迎,那么在匈奴,就反过来了。 脸越丑,越受尊敬。 特别是那些满脸都是刀疤,狰狞的有如魔兽的战士,更是受到了所有人的畏惧和敬畏。 在匈奴,个人的勇敢善战,与他脸上的刀疤伤痕,几乎是成正比的。 匈奴人有传统,当有战友战死,或者至亲战死时,他们会用小刀,在脸上划开一条血痕,让泪水与血水一同流下来。 换句话说,这些满脸伤疤的战士,就是匈奴帝国的支柱,也就是所谓的射雕者。 而此刻,聚集在狼居胥山脚下的万余匈奴骑兵,几乎人人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刀疤。 若有熟悉匈奴帝国构架的人在此。肯定能一眼就认出这支骑兵。 它是匈奴单于的箭,匈奴帝国的矛。 立国以来,每战,都是他们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他们用东胡人、月氏人、汉人、西域各国的血。见证了他们的悍勇与强大。 他们就是匈奴左贤王的直属万骑。 从冒顿开始。这支直属左贤王的精锐骑兵,就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传奇。 去年,这支万骑,更是在西域灭国四五个,征服不臣之国十余个,更与过去的小弟乌孙人掰了一回腕子,结果是匈奴骑兵完胜。 乌孙人丢盔弃甲。不得不缩回了伸向西域的爪子。 有这支骑兵在。匈奴单于的威信,就无人能动摇。 此时,来自乌恒与鲜卑的骑兵,就在这支万骑面前,瑟瑟发抖,甚至浑身冒汗,几乎瘫软。 “乌恒、鲜卑,两个下贱的奴隶部族!”一个披着狼皮的矮壮匈奴贵族。大声的呵斥着乌恒与鲜卑两部的族长:“大单于给你们定下的是,一年五千匹马。三万头羊,三千奴隶的朝贡标准,你们居然只交上来了不到两千匹马,一万头羊,奴隶更是只有一千多人!真当我大匈奴的箭不够锋利吗?” “大当户恕罪!”乌恒族族长也力一屁股就瘫软在地上,磕着头道:“去年冬天,贱部部族范围下了大雪,冻死了许多牲畜和奴隶,这些都是贱部所有的全部了啊!请大当户禀明大单于,待贱部好转,一定补完所有贡献!” 鲜卑族族长古特也道:“贱部也是如此啊……” 去年,乌恒山与鲜卑山遭了冰灾,这个事情,这位匈奴的大当户当然知道。 但,匈奴人才懒得管你鲜卑乌恒遭没遭灾呢! 大匈奴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 想做就做,想干就干,想杀就杀。 这大草原上,匈奴人连自己人都常常内讧,杀的血流成河,更何况乌恒、鲜卑这样的东胡残余,可耻的奴隶部族。 要不是看在过去几十年,这两个奴隶部族,一直很恭身,也很勤恳的份上,匈奴大军,早就踏平了他们的老巢。 “哼!”大当户哼了一声:“我可不管你们!” “大单于说了,既然你们部族遭灾,牲畜不够,那就拿奴隶来补吧,一头羊算一个幼奴,半个男人,三分之一个女人,一匹马抵五个幼奴、三个男人,两个女人,今年秋天之前,送到单于庭来,否则,我大匈奴铁骑,踏破你们的乌恒山和鲜卑山,把你们赶到北海去跟那些可耻的罪人为伍!” 也力顿时就大惊失色,抱住那大当户的脚,哀求道:“大当户,行行好吧,这奴隶,贱部实在是抓不到啊!” 古特也哭着道:“贱部也是!” “怎么回事?”大当户嗤之以鼻,道:“那东方的蛮族,多的是奴隶,往年,你们还抓过一万奴隶抵债呢!” 匈奴人从来都不讲仁慈,他们只认可和尊重强者。 实力不够,如乌恒、鲜卑,连当仆从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单于庭的提款机而已。 要不是乌恒与鲜卑,一直用着大量的牲畜和奴隶满足单于庭的索取,匈奴人早将这两个部族给灭绝了。 当然,另一方面,乌恒与鲜卑,确实跑的很远,而且很穷。 故此,匈奴才会容忍他们的存在。 也力哭着道:“大当户有所不知,那东边出了变故,汉朝的军队,到了濊人的地盘,建了城,如今,据说也在抓奴隶呢,贱部实在抢不过,也不敢跟北海阏氏的丈夫抢奴隶啊!” “北海阏氏?汉朝?”大当户眼神凝重起来,道:“我去跟大单于说一下看看……” 非是他想放过这乌恒与鲜卑。 实在是北海阏氏与汉朝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处置的权力之外。 没有单于的许可,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匈奴的政治斗争,简单而残酷。 胜者通吃,败者全死。 甚至有时候,很多大人物,只是惹得单于不高兴了,就要被发配北海去养羊。(未完待续。) ps:注:在两汉,臣妾是所有妇女在皇帝面前共同的自称(太后、太皇太后除外)。譬如,著名的缇萦救父故事中,淳于缇萦给汉文帝的奏疏中就说‘妾父为吏,齐中称廉平,今坐法当刑……’东汉初年,班超的妹妹班昭在给东汉皇帝的奏疏中也自述‘妾同产兄西域都护超……’等,更有很多贵族妇女,在给皇帝的奏章中以‘妾’‘臣妾’自居,出土的文物里,有许多官员的妻子的墓葬中出土了类似‘臣妾某某印’一类的证据。 第五百二十七节 匈奴的抉择(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军臣魁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王帐的正中。︾, 许多贵族纷纷低下头,俯下身子,以额头触底,表达对他的臣服。 “白羊王!”军臣将视线投向王帐中一位贵族,粗声粗气的问道:“我听说,有一个重要的情报,从汉朝传递到了你那里!” “回禀撑犁孤涂,臣确实收到了一个来自汉朝的,非常重要的情报!”白羊王爬着来到王帐中,匍匐着禀报。 帐中贵族,纷纷将好奇、不屑、挑衅以及不信任的眼神投向白羊王。 不是因为大家不重视汉朝的情报。 恰恰相反,虽然现在匈奴帝国定下了南安西进的国策。 但是…… 对于已知文明世界里,唯一一个能与匈奴帝国掰腕子的帝国,汉朝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 匈奴人的祖先陵寝之所,几乎所有重要的祭祀场地,全部集中在靠近汉朝边境的地方。 就连这狼居胥山,其实距离汉朝长城,直线不过两千里(注)。 甚至,三四百年前,匈奴人的祭天之地,甘泉山,如今成为了汉朝皇帝避暑的行宫。 七八十年前,蒙恬统帅的秦帝国长城军团,更是在所有草原民族身上,留下了他们无敌的传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来自汉朝的情报,没有人不重视。 甚至于,帐中有贵族,本身就是来自汉朝的降臣。 譬如东胡王卢他之的祖父,就是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的把兄弟卢绾。 大家好奇也好。不屑也好,挑衅也好。不信任也好,都只是针对白羊王。 因为。现在在场的这位白羊王,是今年冬天刚刚继承了自己叔叔王位的。 匈奴人的地位继承制度,非常混乱,讲究拳头最大,血缘次之。 这位白羊王,能击败他的叔伯兄弟,成功坐稳白羊王的位置,看上去应该是有些能耐的。 但在匈奴,扫清内部竞争者。只是王位征途上的第一步。 想要稳固地位和权势,还要面临外部部族的挑战。 白羊部落虽然实力强大,即使在匈奴国内,也算顶尖的大部落。 然而,去年老王去世,兄弟子侄相互争位,彼此征战,必然损耗了一部分力量。 其他部落,当然都闻到了血腥味。 只要白羊部落露出颓势。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虽然有着单于庭的控制,没有人能真正把白羊部落怎么办。 但是,在强者为尊的匈奴,弱者不配享有资源。 白羊部落这几十年占据的肥美草场。拥有的天然牧场,大量的牧奴,每一样都吸引着**难耐的其他部族。 因而。此刻,各个匈奴部族的首领。都在观察、打量、琢磨白羊王。 以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光。 只有白羊王充分证明了他的勇武,打消其他部族对他控制下的草场和牧场的觊觎。 不然。这种窥视与觊觎,就不会停止。 比起外部的战争,内部的倾轧更加残酷。 在匈奴,即使是单于,也需要证明自己,不然,就要下台,就要被杀。 正因为这样,从老上单于开始,单于庭就渐渐的开始模仿和学习汉朝,希望能稳定秩序,中央集权,树立权威。 但,这样的做法,根本得不到匈奴贵族和部族首领的认同。 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成效。 新任的白羊王姑射,感受着王帐中其他部族首领充满恶意和窥视的目光,浑然不惧的抬起头,直视这些人。 挑战与挑衅,几乎是每一个匈奴贵族人生中的日常。 只有战胜来自内部与外部的一切挑战的贵族,才能赢得尊重和权力。 姑射在心中冷笑两声,只是单于当面,他不好回击。 “这是从汉朝传来的地图……”姑射直视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潜在挑战者的目光,拍了拍手掌,很快,两个匈奴武士就托着一个被包裹在血衣中的布包裹,走了进来。 “据说,这是汉朝皇帝从大海上的商人那里,得到的情报,然后绘制出的地图!”姑射环视着其他部族首领,然后恭身对军臣道:“伟大的撑犁孤涂,臣从这个地图上发现了月氏人!” 军臣矮壮粗大的身子忽然战栗起来,披散在脑后的辫子因为激动而舞动。 “月氏人?!”军臣大叫一声,仰天长啸,然后盯着姑射,问道:“告诉我,告诉受天神眷顾,大地护佑,日月照耀的撑犁孤涂,那些卑鄙无耻的小偷,肮脏下贱的奴隶,到底在那里?” 对军臣来说,月氏,就是他心底最大的痛,最大的疤痕,最大的耻辱! 二十多年前,老上单于统治时期,他作为左贤王,匈奴帝国的太子,统军与月氏人交战,屡战屡败,最后老上单于没有办法,下令他的死敌右贤王率领东方部族讨伐,结果一鼓而下,攻破月氏,杀其王,制成酒器,更将残余月氏人撵去了西边。 这是军臣生平最大的耻辱与最大的痛脚。 在匈奴,人们崇拜胜利者,鄙视战败者。 虽然他通过一场宫廷政变,彻底扫清了那个他曾经的死敌的全部势力,只留下一个儿子还在苟延残喘。 但军臣清楚,他一天没洗刷掉自己身上的那个耻辱,那么,他的位置就还是不牢固。 国内,国外,觊觎他位置的挑战者,窥视他权柄的叔叔伯伯侄子们,都会有机会。 甚至于,他的死敌右贤王的儿子,被放逐到西部的左谷蠡伊稚斜,能得到许多部族的庇护与拥护,也与此有关。 国内的部族首领们。只是表面上臣服他,但。实际上,并不像老上单于那样信任他。 大家都在用怀疑和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揣摩着他。 一旦有机会,这些人必然会簇拥在那个左谷蠡王的身边,对他发起挑战。 正如当年,头曼单于能力被人怀疑,于是冒顿单于鸣镝而杀之。 所以,坐稳了位置后,军臣发动了他的一切力量,寻找和搜寻着月氏人和其王庭的下落。 军臣发誓。只要找到月氏人,一定将这些该死的小偷,卑鄙的奴隶,碾碎,碾成渣滓,用他们的头颅制成酒器,来夸耀自己的勇武,奴役他们的女人,鞭打他们的孩子。 可惜。月氏人跑的远远的,甚至跑出了匈奴人的视线范围,就连西域的诸国,也没有这些家伙的踪迹。 而现在。当白羊王说出,从汉朝发现了月氏人的下落后。 可想而知,军臣是多么的激动。 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挥鞭统帅匈奴无敌的大军。找到那些渣滓,碾碎他们! 还好。仅有的理智,让军臣克制了下来。 月氏人逃得很远。就算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现在也不能前去征讨。 起码要到夏天,战马与牲畜都开始长膘,水草丰盛之时。 姑射恭身将那托盘中染血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丝帛地图,然后,将之展开在军臣眼前。 “回禀天神眷顾,大地护佑,日月照耀的伟大的撑犁孤涂。那些卑鄙的小偷,现在正躲在这里……”姑射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着:“根据汉朝来的情报,这些肮脏的奴隶,正在恢复元气,据说已经有三四十万人口了,而且,他们正在计划征服一个前所未有的富庶无比的国度!” 帐中其他部族首领,也抬起头来。 月氏人! 没有匈奴人会忘记这个曾经的草原霸主。 特别是老上单于曾经将月氏王的头颅都制成了酒器。 以己度人,匈奴贵族认为,有朝一日,假如月氏人恢复了实力后,一定回来复仇! 甚至有些年长的部族首领,还记得很清楚。 二十多年前,月氏人遁走后,那些被俘虏和捕获的月氏贵族和萨满,在死亡前,用着无比恶毒的口吻和最坚决的态度诅咒匈奴人。 “你们等着吧,我王一定会回来的,他会带着太阳和月亮的力量,在天神的保佑下,踩着火焰归来,到那个时候,整个草原都会燃烧,拳头大的冰雹将从天而降,而你们,将会变成冰雕与灰烬,在火焰中毁灭!” 即使是今天,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小月氏部族,也依然是匈奴帝国,极为头疼的问题。 这些生命力比杂草还顽强,固执的小偷与卑贱的奴隶,要是恢复了实力,杀回来,那还了得?! 要知道,二三十年前,整个西域和草原,都是臣服在月氏人的马蹄下的。 匈奴引以为傲的骑兵,在月氏骑兵面前,并不占优。 所以,在匈奴,不分立场,不分派系,所有贵族与部族,对月氏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找到他们,杀死他们,烧掉他们的草场和牧场,吃光他们的牲畜,污染他们的河流与湖泊,凌辱和霸占他们的女人! “撑犁孤涂,臣娄烦部一万四千勇士,愿为您的先锋!” “我们休屠部八千骑兵,愿为撑犁孤涂的利刃!” “我的主人,兰氏就是您的箭,请您鸣镝,赐予月氏人毁灭!” “天神指定的撑犁孤涂,须卜氏三个万骑已经整装待发!” 即使是左谷蠡王伊稚斜,也在大势之下,匍匐在军臣这个杀父仇人面前,大声的道:“无敌的撑犁孤涂,让天神的怒火,毁灭那些卑鄙的月氏人吧!” 但军臣此刻,却好似没有听见诸臣的声音。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副绘制在丝帛上的地图吸引了。 这地图是如此的大,展开来,足足有两三丈。 上面用着文字与线条,分割着世界。 “这是汉朝……”军臣的手从地图的东方摸过去,即使军臣不认识汉字,但也知道这是那里。 广袤富饶的汉朝疆域。占据地图东方的全部,那巍峨的山脉。奔流的大河,静静的山陵。平整的平原,雄伟的城市,繁荣的世界,文明的灯塔,从未如此清晰的展现在军臣眼前。 在军臣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他感觉,他看到了光。 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在光门之后,向着他招手。 “汉朝果然强大、广袤。并不弱于我大匈奴!”军臣在心中想着。 匈奴人虽然愚昧,文明层次极低,甚至没有自己的文字。 但,它的统治者并不愚昧。 像军臣的父亲,老上单于稽粥,甚至颇有文艺气质,性格也比较宽厚,待人和善,能容忍部下的过错。甚至能宽恕挑战者。 当年,右贤王以单于胞弟的身份,曾经密谋挑战,结果。事败。 但老上单于并没有杀死他,反而继续任命他为右贤王,给予其全权负责东方攻略的大权。 右贤王于是誓死报答。 甚至就是军臣政变能成功。也多半建立在右贤王不愿意与老上单于的继承人刀兵相见的份上。 不然,这个经营东方部族二十多年。战功赫赫,近乎无敌的匈奴战神。要是赖在东方,不来单于庭,军臣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使是军臣,其实也很开明。 他能容忍伊稚斜活着,并且冷眼旁观,那些从前右贤王的部下、朋友和姻亲,暗中接济和扶持伊稚斜,就是很好的证明。 因为,军臣并不如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暴躁。 相反,他跟历代单于一样,很冷静,很清醒。 他明白,杀了伊稚斜,极有可能激怒那些右贤王的老部下、姻亲与朋友。 甚至可能导致匈奴帝国内部的残酷内战。 所以,他容忍了伊稚斜的存在,甚至封他为左谷蠡王。 因为,匈奴帝国需要团结,需要统一,需要秩序。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他能带领匈奴帝国前进,获取奴隶、牲畜,那就没人能挑战他的地位。 “这就是我大匈奴吗?”军臣的手从长城向北,一路看过去。 这地图虽然模糊,但,军臣的单于庭,向来是随着季节而在匈奴的国土上游动,他很快就知道了,汉朝的地图,基本的框架没错,确实画出了匈奴的大概疆域。 虽然很模糊,完全没有标注任何名山、大河与重要的祭祀场所与草场。 但这在军臣看来,已经足够震撼了。 更让军臣震撼的是在这个地图上,庞大的匈奴帝国与同样庞大的汉朝,竟然只占据了不到一半的版面。 在西方,更西方,那未知的世界,那繁华的世界,此刻,向军臣敞开了大门。 军臣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兴奋与复杂的笑容。 因为,他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新世界,一个陌生的新世界,一个全新的,可供匈奴帝国征战和征服的世界。 在今天以前,军臣一直很迷茫。 无敌的匈奴骑兵,在西域,已经无敌了。 虽然乌孙人和更西方的其他几个强国,对匈奴人构成了一定的挑战。 但在军臣看来,这只是疥藓之疾而已。 匈奴人只要认真,这些人就是渣渣,无敌的匈奴骑兵,完全能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但碾过去以后呢? 没有敌人,匈奴人的手脚就会迟钝,拉弓的手,会变得软弱,他们的脸上,会没有刀疤,用不了几年,就会重蹈当年东胡人跟月氏人的覆辙,然后被新的势力击败,取代。 所以,实际上,匈奴帝国扶持乌孙人,对西域征服但不占领的政策,其实是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后院、提款机和磨刀石。 在老上单于统治的时候,这个政策,就已经被制定,并成为国策。 至于东方的汉朝…… 军臣反正是死都不愿意去碰那些长城下的坚固城市与严整的步兵战列。 况且,军臣觉得,汉朝都是步兵,全是农民。虽然有骑兵,但从过去几十年的交战记录看。汉朝的骑兵,与其说是骑兵。倒不如说是骑马的步兵。 并不会对匈奴帝国构成什么威胁。 反正,匈奴骑兵要是去碰汉朝的城市,那铜墙铁壁一样的防御系统,足够匈奴勇士喝一壶。 与之相反,汉朝的步兵,要是来到了开阔的草原上……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打得过匈奴骑兵。 就一个问题他们在广袤的草原和无垠的戈壁上,能认得回家的路吗? 反正,军臣知道,就是匈奴人自己。也常常发生某部族在迁徙路上迷路,结果绕到了瀚海或者北海去的丑事。(注2) 正是基于这些认知。 军臣才会选择与汉朝和平,转而向西。 一面敲打已经臣服的西域部族和国家,一边扩张匈奴帝国的新边疆。 去年,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匈奴帝国的控制疆域,在西域拓展了至少数百里,新征服和臣服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族与城邦,抓回和捕获了许多的奴隶和财富。 但在今天以前,匈奴帝国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一直让整个匈奴上上下下都很迷茫。 他们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那里? 但,现在,看着这全新的世界。这陌生的世界。 军臣知道,自己找到了方向。 生平第一次,军臣知道。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广阔。 他基因中的征服之血。沸腾了起来。 只是,看着地图。军臣皱了皱眉头。 他对着姑射,招招手,问道:“月氏人在那里?”语气非常平和,完全没了最初的暴躁和狂猛。 但熟悉军臣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撑犁孤涂,才是最可怕的! 这意味着,他开始思考了。 而在这个世界上,需要军臣思考的人或事,真是不多。 “回禀撑犁孤涂……”白羊王姑射恭身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西方的中部一角,道:“这些卑贱的奴隶,就躲在这里,根据来自汉朝的情报,他们所在的地方,称为‘伪水’,据说,他们正计划渡过‘伪水’向东征服……”姑射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划,指向了一个让军臣呼吸急促起来的广袤国度。 这个国度的大小,甚至超过了汉朝。 “这是那里?”军臣的声音越发的柔和了起来。 “回禀撑犁孤涂,据汉人所说,这里名曰‘身毒’,据说……据说……”姑射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据说此国富庶远超汉朝,月氏人曾经只派了五百个士兵,就从身毒带走了上万奴隶,数不清的黄金……” 所有的匈奴贵族,闻言全部深吸了一口气。 五百个士兵,就抢走了上万奴隶,无数黄金? 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以羸弱著称的某些西域国家,匈奴人也从未做过五百骑,抢一万奴隶这样的事情。 姑射看着众人,也道:“臣也不怎么相信,大抵是那个商人夸大其词罢,但,月氏人得到了很多好处,是肯定的!据说,月氏人已经在那‘伪水’重建了王庭,重立了王帐,还选出了新王……” 包括军臣在内的所有匈奴人的脸色,都开始凝重起来。 在中国,称王建制,象征着某个政权开始向中央挑战。 而在草原,建立王庭,王帐,则象征着某个部族,向草原霸主发起挑战的信号。 中国王朝有多恨那些称王建制的反贼,游牧帝国就有多恨那些建立王庭王帐的部族。 加上匈奴与月氏的世仇,几乎不用考虑,所有部族首领,在这瞬间就达成了一致:月氏必须死! 军臣伸手在月氏所在所谓‘伪水’摸了一下,然后丈量了一下,月氏与匈奴之间的距离。 大约等于一个半从狼居胥山到乌孙都城的距离。 “这群肮脏的豺狼,倒是跑的挺远的……”军臣哼哧哼哧着低声道:“难怪我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然后他道:“继续说那个身毒,不管汉朝人说的多么荒缪,你都给我复述……” 虽然汉朝的情报可能有水分。 但至少,汉朝人的情报证明,月氏人的存在。并指出了它现在的动向和踪迹,对军臣来说。这就足够了。 不管多么荒缪的事情,总有些是符合实际的。 十个谎言里。只要有一个是真的,对匈奴的战略,都是有益的! “遵从您的命令!”姑射恭身道,然后接着说道:“汉朝人传说,这身毒国,也是农耕,也做城池,据说庄稼一年四熟,而且土地肥沃。身毒的人,甚至不需要料理庄稼,只要播下种子,然后就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晒太阳,顺便玩女人,等着庄稼收获,就能填饱肚子,另外身毒各种黄金珠玉,满地都是。传说有个月氏的奴隶,只是跟着大军去了一趟身毒,回国以后就用于他一样重量的黄金,向主人赎买了自身。然后,购置了无数奴隶与美人……” 随着姑射的话语,整个王帐中的匈奴贵族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无数人的胸膛与心脏都被一个名为贪婪的事物所填满。 “说说身毒人的军队……”军臣敏锐的指出关键。 “回禀伟大的撑犁孤涂……”姑射咽了咽口水。道:“汉朝说的东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姑射低着头道:“汉朝人说。那身毒人的军队,上万人。也打不过几百人的月氏人,据说月氏人曾经只用了五千人,就横扫了身毒几千里,灭国数十,抢掠了十几万的奴隶……”姑射说完,摇摇头道:“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天神在上,怎么有这样的国家与人民?” 军臣沉吟片刻,道:“如果汉朝的情报属实的话,这确实有可能……”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臣子们,道:“就像那西域的莎车……” 于是,贵族们纷纷大笑了起来。 莎车国,在西域只是个中等的国家。 但以富庶闻名,与其富裕对等的是,此**队,羸弱无比,几乎没有战斗力。 它能存在,是靠着每年向匈奴单于庭贡献海量的财富、珍宝、食物、美人。 匈奴单于庭,也害怕这么一个金娃娃被人玩坏了。 专门在莎车放了半个万骑,保护莎车国不被外来侵略。(注3 在西域,莎车就是匈奴的禁脔,禁止任何人打扰和攻击。 而在匈奴保护下,莎车人干脆连军队都不怎么组织了,全国上下,都是努力生产,供养和伺候匈奴。 而对于如此恭顺的属国,就连一向贪婪的匈奴人,也有些感到羞愧和不好意思。 军臣即位后,就特许莎车不必每年都朝贡,可以三年朝贡一次。 不是军臣仁慈,而是军臣绝对,这莎车就是匈奴养的一头金猪,要养肥了吃,不能逼迫和盘剥太甚,要是玩死了,去那里再找这么好的属国? 这么一对比,那身毒的传闻,就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想着那身毒的富庶与羸弱,再看看温顺无比的莎车国。 没有匈奴贵族能安稳的坐在位子上了。 尤其是军臣,他看着那辽阔无边,几与汉朝、匈奴相当的身毒,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天神在上,这身毒,难道就是您赐予匈奴人永恒的宝库吗? 一个数百倍甚至千倍的大号莎车国。 若是拿下来,那他军臣的地位就要直追冒顿大单于,超越自己的父亲,老上大单于了! “我要身毒的所有消息!”军臣看着姑射,命令着:“传我的命令,让乌雕、黑狼、呼衍氏,向西域派出万骑,搜集所有与身毒有关的事情,派人去乌孙,告诉猎骄靡,月氏人出现了!” 假如汉朝的情报是真的,那么,这个身毒的消息,必然在西域诸国中也有所流传。 那么,匈奴帝国就一定能找到相关的情报来佐证汉人所说的真伪。 另外,月氏人出现了,乌孙人必然坐不住。 别看乌孙现在起了小心思,小老弟想要翻身做大哥。 但是,面对月氏人,乌孙人比匈奴人还要紧迫,还要有动力。 因为,现在的乌孙大昆莫猎骄靡的父母家族,全部是死于月氏人手上。 相比匈奴,乌孙人对月氏人更加仇恨! 军臣很自信。只要猎骄靡还活着,就一定会去找月氏人算账! “诺!”满帐的贵族。都是轰然应诺。 对月氏人卷土重来的警惕以及对一个数百倍大号莎车的向往,让整个王帐顿时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看着这场景,就连军臣也着迷了起来。 匈奴帝国整个内部如此团结,如此积极向上的场景,军臣已经十几年没用看到过了。 自从月氏人遁走,匈奴独霸草原后,匈奴的贵族和上层,就开始沉迷于享乐,不再如老上单于统治最初那样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了。 “哪怕。汉朝人说的是假的,我也要把它变成真的!”军臣在心中想着。 身为君王,军臣当然知道,什么是朝气蓬勃,什么是暮气沉沉。 更清楚,对匈奴这样的帝国,假如失去进取心,意味着什么。 散会后,军臣得到了他派去征收各仆从部族与奴隶部族朝贡赋税的大当户的汇报。 “鲜卑与乌恒今年所应供应的牲畜与奴隶数量都不够?”军臣沉思片刻。就对自己的大当户道:“既然是因为汉朝的缘故,而且遭了白灾,作为鲜卑与乌恒的主人,本撑犁孤涂是仁慈的!这次就对这两部族免除惩罚吧。另外,传令下去,鲜卑、乌恒两族因白灾之故。三年免征!” 大当户颇为惊讶,对鲜卑和乌恒。单于庭向来是穷追猛打,怎么。这次会‘仁慈’起来了? 殊不知,军臣已经决意西征。 西征就要动员部分的东方部族,像那些不是很安分的部族,更是要全部带上,免得他们趁单于庭主力远征,自己在后方搞鬼。 左谷蠡王伊稚斜更是要带在身边,监视起来。 若是能在西征路上,消耗掉这些部族,那就更好了。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 匈奴的人口,本来就很少(奴隶不算人,只是工具,在匈奴只有能骑马射箭,随军征战的男人才会统计到丁口中),带走这些部族后,东方的力量就会变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汉朝趁机对河套地区发起攻击,那么,这个时候鲜卑与乌恒就显得很重要了,这两个部族的战斗力,虽然很差劲,但,有它们在东北方向,就能牵制住部分汉军,使得汉朝长城防线的东北侧出现不稳。 再配合留守河套以及东方的部族力量,军臣自信,是可以与汉朝一较高下,等待自己西征归来的。 这样一来,对鲜卑与乌恒就需要安抚和拉拢,不能让它们倒向汉朝。 想了想,军臣觉得,鲜卑与乌恒,是天生的二五仔,想要控制住它们,军臣是没有信心的。 于是他命令道:“派人去北海和瀚海,召回虞迁王与康居王,让他们率领自己的本部万骑,移防至乌恒山和鲜卑山附近!” 虞迁王与康居王,是军臣在当左贤王时的心腹亲信。 四年前,军臣发动政变,血洗右贤王派系,杀的血流成河。 但是,除了当场处死的那些人外,右贤王剩余的嫡系,在抓捕后没有当场处死的,就不能再处死了。 不然,其他部族会跳出来说话。 于是,只能流放。 流放到瀚海与北海去,让他们与野人为伍。 军臣后来又担心这些家伙偷偷跑回来,联系旧部,于是派遣了自己的两位亲信,带领一个万骑,前往监视和警戒。 四年过去了,那些流放的倒霉蛋,也该被磨光了棱角,懂得恭顺和臣服了。 兼之,比起那些失败者,军臣更担心,鲜卑与乌恒这两个东胡的残余势力,天生的二五仔倒戈,甚至趁他不在,拉起人马,壮大起来草原上一个部族想要兴盛,其实很简单,有一个足够聪明、果敢的首领,有一批足够勇敢,善战的部下,只要几年,就能通过抓野人、抢掠和袭击,壮大起来。 当年的匈奴就是趁着东胡被蒙恬痛揍,在夹缝里壮大起来的。 短短数年,匈奴部族就通过抢掠、收拢流散小部族的牧民和奴隶,迅速壮大,然后趁着秦国长城军团回援的机会,吃下河套地区,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能与东胡掰腕子的大势力。 所以,乌恒与鲜卑,军臣是既要用,又要防备。 只要发现他们有什么小心思,立刻就要镇压!(未完待续……) ps:注1:狼居胥山应该是在今天的内蒙古,具体是那个山,众说纷纭,倒是与长城的距离史书上有记载:根据史记与汉室有关霍去病行军路线的记述,它与代地的距离是两千余里。 注2:瀚海不是贝尔加湖,它在今天的杭爱山,是蒙古北冰流域与内河流域的分水岭。北海才是贝尔加湖所在的区域。 注3:万骑是匈奴的战斗单元,一个万骑多则万人,少则两三千,是匈奴最重要的战斗军团,你可以将它理解为蒙古的万户 第五百二十八节 三越攻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收了卫雅儿后,满足了前世残念的刘彻,只觉得念头通达,精神抖索,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年轻的天子,于是召集沧海君、真番王、马韩王这三个附庸,命令他们挑选自己最年轻最漂亮的女儿,打扮好,送来长安,充实后宫。 南宫信等人大喜过望。 特别是真番王刘忠汉与马韩王萁准,几乎是高兴的癫狂我比。 嫁了女儿给汉朝天子后,自己岂非就成了汉朝的皇亲国戚了? 那往后再来长安,享受的就不是夷狄的待遇。 而是汉室宗亲的待遇,接待方也从大鸿胪变成宗正。 已经对汉朝制度有所了解的众人,那里还把持得住? 简单得来说,嫁女以后,真番与马韩两国,虽然依然属于夷狄,但真番王室与马韩王室,却变成了汉朝的外戚。 就算是造反,能处置他们的,也只有皇帝。 这等于是给他们按上了一个免死金牌! 更别说,成为外戚后,女儿稍稍吹点枕边风,就能给自己家族带来无数利益。 若是将来有幸,生下皇子…… 这画面太美,真番王与马韩王,都不敢去想了。 但他们不知道,刘彻就是要让他们的女儿生下儿子,然后,等他们死了。 那么,外孙以上国皇子的身份,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再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就是后、宫兴国,大棒救世。 不过。很可惜,原创不是刘彻。 而是现在困局于广东的赵佗。 据刘彻了解,赵佗在任嚣病逝后,就积极与百越部族联姻,自己带头娶百越贵族之女,并持之以恒的坚持下来,至今六七十年。从未有改。 百越各族正是在与赵佗联姻后,才上了赵佗的战车。 如此好的政策。刘彻当然要学,不仅要学,还要发扬光大。 于是,刘彻回宫以后。就命令尚书令汲黯,草拟诏书,传往南越、闽越与东瓯三国,命令这三国君主,必须在明年岁首之前,送一个女儿来长安。 南越、闽越、东瓯三国中,南越和闽越,是不大可能会因为嫁了个女儿来长安,就跪舔汉朝。哭着喊着要内附。 但有备无患嘛。 将来或许用的着呢? 至于东瓯? 刘彻的眼睛,盯着地图上的东瓯疆域,或许可以考虑。将东瓯国,变成类似吴苪之长沙国一样的政权。 简单的来说,就是外藩夷狄,变诸侯国。 长安城可以直接任命和干涉东瓯大臣任免,决定国君人选,在其郡内。设置郡县官员,派驻军队。 但想了想。刘彻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决定。 虽然,东瓯国是不大可能拒绝,也不可能反对刘彻的这个决定。 但是,东瓯要是变成了诸侯国,那么,南越、闽越,唇亡齿寒之下,可能就要抛弃旧怨,抱团取暖了。 要是让南越与闽越合流,对汉室的南方政策是很不利的。 历史上小猪在发动对南越与闽越的战争前,也是先分化拉拢,让闽越与南越彼此仇视。 况且,赵佗没死。 那只老狐狸,虽然老了,但刘彻可不敢轻视。 掂量了一下轻重后,刘彻将视线放在闽越国的身上,眼神摇摆不定。 可能后世的人,连闽越国都不曾有闻,更别提知其大概详尽了。 但身在此世,刘彻又素有心三越,广发细作,深入南越、闽越,又有石渠阁过往档案查询。 因此,对闽越还是比较了解的。 别看闽越国是汉室建立后,出于削弱吴苪,牵制吴苪的长沙国而敕封的。 但是,闽越国的开国君王无诸却是大有来历。 无诸是他的名号,而不是姓氏。 此人真正的姓名是骆诸。 骆氏是大禹苗裔纯正的越王勾践嫡系子孙,传承数百年,是百越诸族的精神图腾。 哪怕是南越王赵佗,对其国中的骆氏,也不敢怠慢。 由此可见,姓骆在百越诸族,是多么荣誉的事情。 汉初,刘邦与吕后,就一共封了三位骆氏为王,建国。 骆诸为闽越王,骆摇为东海王,还有一个骆始为南海王,安置于浙江与福建之中。 本意是让这三国鼎立,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问题是,现在的三足鼎立,缺了关键的一环。 骆始的南海国,在传到第二代时,自己作死,居然造反,然后,被当时的淮南王刘长捏死了…… 这就是刘长当初自称天下第一猛将的依据。 刘长出了名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他灭了南海国后,压根没想过怎么善后,就急匆匆的率军回国装逼去了。 结果,胜利果实被闽越人吃了…… 闽越因此实力大增,经过这二三十年的发展,如今的闽越国,不仅仅彻底压制住了东海国,需要汉朝这边拉偏架才保住东海。 甚至,就连赵佗的南越国,闽越人也敢去碰上一碰。 闽越与南越在过去二十年,打了至少四五架,有输有赢。 而在历史上,小猪灭南越,虽然也打了将近半年,但总的来说,非常顺利。 但随后的灭闽越之战,却是波折四起。 阵损了校尉以上军官,七人之多,阵亡长史一人,长沙国郡兵几乎被打残,一位大农一位宗室列侯将军,因怯懦不前按律被斩。 普通士卒死伤者,数以万计。 闽越的难缠与悍勇可见一般。就连小猪,也在灭亡了闽越后,害怕闽越贵族再次反叛。劳师远征,干脆将全部越人迁至江淮一带,放弃了整个福建。 若想用军事手段解决闽越,刘彻感觉,至少需要动员不亚于历史上小猪派遣的大军,至少十万人,才能有把握。 而且。南越未定,汉军若进攻。南越军队,肯定会在屁股后面搞小动作。 历史上的小猪,灭亡南越的过程中,就有一支八千人的闽越军队。打着‘协助王师、讨伐逆贼’的旗号在侧翼居心叵测。 要不是当时的南越国内带路党太多,汉军长驱直入,几乎没有受到太多抵抗就已经兵临番禹城下,战局到底如何,实在难说。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就越发的感觉到了情报的重要性。 对南越与闽越,汉室迫切的需要了解他们的一切。 包括其国中政治、军事、民生、文化。 于是,刘彻把司马谈找来,问道:“太史令。现任的闽越王是谁?”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倒司马谈,他只是微微想了想,就答道:“回禀陛下。现任闽越国君,乃是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三年所立之王偃……” “骆偃啊……”刘彻不置可否:“这位闽越王今年寿几?” “回禀陛下,闽越王偃,乃其先王无诸四子,生于吕后之时,如今大抵四十有余……” 刘彻点点头。踱了两步后问道:“按照惯例,藩王当遣质子。质于长安,偃子何在?” 汉室对三越的控制,算得上是很严密的。 但先前历代天子,对闽越都不是很重视。 要重视了才奇怪! 当年淮南厉王刘长只是派遣了他手下的将军,带了几千人,就灭了南海国,让闽越和东海哆哆嗦嗦。 朝野之中,对闽越无比轻视。 认为其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根本不需要太过关注。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个前朝余孽,暴秦体制下出来的强人赵佗的南越国。 而且赵佗也确实是个合格的mt,又是称王,又是称帝,还玩过黄屋左纛,想不吸引人的眼球都难啊! 但作为穿越者和重生者,刘彻却觉得,这百越的破局之路,当在闽越。 闽越臣服了,南越国就必然臣服。 反之,南越臣服了,闽越可就未必服气。 况且,南越已经基本汉化,几与中国无二,等于是颗成熟的桃子,只等赵佗咽气,刘彻就可以考虑吃了。 但闽越不同。 它与汉室隔着一个东瓯,其国内到底有多少人心慕汉室,向往汉室,根本不知。 而且,闽越跟南越一样野心勃勃,一直想当越人的共主。 刘濞在的时候,吴国的军队,还能压制闽越的野心。 如今,南方的强藩吴楚已经没有了。 剩下一个阉割版的江都国与楚国,闽越人未必会怕。 这从最近两年,闽越人越来越活跃,东瓯人天天大喊:汉朝爸爸快救我,就能看出来。 所以,刘彻就将目光转向了闽越质于长安的那个世子身上。 最佳的带路党是什么人? 答案当然是太子党! 只要闽越的未来统治者臣服了,其国自然也会臣服。 “回禀陛下,闽越王世子曰:郢,先帝时来朝,先帝赐其豪宅,安置于长安城尚冠里之中,请了长陵人许观为其老师,授业、开讲,陛下今岁大朝仪时,郢曾代闽越王献朝贡礼……”司马谈答道。 “哦……”刘彻想了想,似乎大概或许可能有些印象。 但当时,三越使臣相互揭发对方的黑材料和黑历史,刘彻也没太注意那闽越王世子与东海王世子,现在想想,还真是失误! 欲灭其国,先灭其史。 欲征服一国,先征服其上层。 后世,卡大佐跟苏联,就是很好的例子! “那个许观有谁知道?”刘彻忽然问道。 一个被先帝聘为一国世子老师的人,这可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啊! 他的政治立场,决定了刘彻下一步战略(忽悠)。 但是,这一次,司马谈终于答不出来了。 刘彻再看向王道。 王道也低头,一脸茫然。 刘彻于是又将目光投向汲黯,汲黯立刻就跪下来,拜道:“陛下,臣从未听闻过,长安城中有名士,叫许观的……” 刘彻终于色变! 司马谈不知道,这情有可原。 王道不清楚,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绣衣卫那么多耳目,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一个颇为有名的名士? 而汲黯也不知道,这就说明,这里面的文章太大了! 你想想看,在后世的天朝帝都,某个依附天朝的小国总统的儿子在帝都留学,但国安、公安、总政和总参都不知道这个人的老师是什么来路。 这样正常吗? 刘彻此刻只感觉毛骨悚然。 对于统治者,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背着他偷偷干了一件损害他利益的事情! “去查!”刘彻暴怒的道:“把绣衣卫全部派出去,查查这个许观!他不是长陵人吗?去内史衙门,命令长陵令立刻翻查长陵户籍,明天早上之前,朕要知道,这个许观的所有资料,他今年多大,所学的是什么,他父母兄弟子侄妻儿朋友,再传令大鸿胪,朕要看到那个许观与闽越王世子的起居录和所有言行档案!” 直觉告诉刘彻,这个许观的问题,很大!!(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节 擦屁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事实证明,官僚集团,只要有领导强力施压,那么,其办事效率,将是世界上最高效的。 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 当天晚上的日暮之时,长陵人许观的全部资料,就已经摆上了刘彻的案头。 内史、绣衣卫和少府,几乎把这个家伙祖宗十八代都给挖了出来。 刘彻只是粗略的翻阅了一下这个家伙的资料,就下令:“传令给内史,立刻缉捕许观!” 因为,内史衙门报告:长陵县,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许观的名人! “告诉尚书台,立刻封存兰台所有档案,马上派尚书去翻阅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年后,所有有关举荐的奏疏与往来公文,找出所有与许观有关的文档!” “诺!”几个侍从立刻领命而去。 “陛下是担心……”王道在旁边悄悄的问道。 刘彻点点头,没有说话。 内史下面的长陵县,压根没有一个叫许观的名人的档案。 而石渠阁中却有一个叫许观的人的名字。 而且这个人还经过了大鸿胪和少府的双重考验,成为了汉室监管和教育夷狄质子的人选。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 答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汉室的户籍制度,抄袭的是秦朝。 核心内容就是四个字编户齐民。 什么叫编户齐民? 通俗的说,就是官府以家庭为单位,对治下民众进行登记。 登记内容包括了户主、家庭成员的姓名、年纪、相貌、政治背景、资产(包括动产以及不动产)。(注1) 以此为根据,对百姓征税、摊派徭役。 当然,民间有黑户(即不在官府户籍薄中的人口),还有商人(他们属于另外一个阶级,被登记在市籍上。受市籍官员管理)。 但是,在许观这个人身上,不可能出现他自称是长陵人,却不在长陵户籍薄上的情况。 原因很简单。 汉室统治者对官员或者地方名流有着标准。 想当官,或者想成为官员候选、三老什么的。有一条铁律。摆在所有人面前,即汉律规定,赀算十算以上的人或者这样家庭的成员,才有资格成为官员候选、三老备选。 当然,你要是名气大到了惊动皇帝,天子特旨简拔,就不在此列。 很显然。这个许观不是司马季主。更不是贾谊。 他的名气近乎无人知道。 那他就必须满足赀算十算,即家产达到或者超过十万钱的标准。 不然,制度的力量,就会将他挡在官僚集团的门外。 但他现在却不在长陵的户籍本上,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此人的身份是伪造的! 在汉室,什么样的人才需要伪造身份呢? 刘彻就不由得想起了季布与季心兄弟的故事。 因为这两兄弟一前一后都干过隐姓埋名,亡匿大户人家的事情。 季布隐姓埋名,是因为他被刘邦通缉。季心隐姓埋名,是因为他杀人犯法。 但与季布季心相比。这个许观干的更加彻底。 他居然瞒过了整个汉室的官僚系统,堂而皇之的成为了这个集团的一员! 秦始皇要泉下有知,恐怕已经在坟墓里打滚,商鞅要是知道了,估计要爬起来骂娘了! 要知道,当年,季布尚且只能偷偷摸摸躲在朱家的庄园里,季心更惨,只能靠着藏在袁盎的马车的货箱里,逃离长安。 什么时候,号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汉室户籍制度,变成了一个筛子! 内史、少府、大鸿胪,弱智的能被人当猴子耍了? 这所有的异常,向刘彻揭示一个连他都有些吃不准的可能。 一个时辰后,派去兰台翻阅和检索档案的侍从们回来了。 他们向刘彻报告了他们的结果。 托秦帝国的福,汉室的档案制度非常完善。 就以官员的宫籍制度为例,出入宫闱的官员,都有着竹符、铜符为信物,其上记录了该官员的姓名、职务、相貌,每次出入宫闱,都要备案记录。 像许观这样的被少府和大鸿胪礼聘,还经过先帝首肯的人,岂能没留下什么档案和手尾? 听完结果,刘彻挥了挥手,道:“今天你们没有去过兰台,告诉汲黯,销毁兰台档案!” “诺!” 侍从们领命而去。 刘彻却是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他走出殿门,望向长安城的某个方向,心中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滋味。 “皇帝老爹啊,想不到,我也有给你擦屁股的时候……”刘彻在心中叹了口气。 兰台档案显示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这个叫许观的人,是由北宫伯子举荐,经由郎中令周仁批准,进入的少府名单,时间是在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六年夏四月。 周仁,是先帝的心腹。 而北宫伯子就更了不得了! 这位孝文皇帝时的大宦官,地位等同于现在刘彻身边的王道。 更重要的是,北宫伯子,一直以来,都是先帝的支持者。 而太宗孝文皇帝在次年夏七月就驾崩于未央宫,当时,实际上先帝已经代行了天子之权,号为监国。 换句话说,此事是先帝批准的。 没有先帝批准,北宫伯子不会傻到推荐一个黑户,周仁这个先帝的心腹,更不可能在文档上签名。 刘彻不知道,也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为什么先帝会让一个黑户进入到少府,更成为了闽越国的质子的老师。 虽然这个事情,实际上,刘彻已经大概猜到了原因。 但,任何可能影响先帝名声的事情,刘彻都要抹杀在萌芽中。 他甚至,现在已经就在自己脑子里,将那个猜测给抹杀掉了。 因为,无论刘彻猜测的是否属实,无论先帝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要是被人知道了,皇权的威严就要荡然无存! 只是…… “总得要找个背锅侠来承担此事的责任……”刘彻眼珠子一转:“嗯,最好是个死人,因为死人不会抗议,死人也不会争辩,死人更加不会有翻案的哪一天!” “就是你了!”刘彻在心中想着,回头就道:“告诉内史,许观抓住后,立刻杀了,同时让人明天把那个闽越王世代叫到未央宫来……” 顿了顿,刘彻补充道:“告诉所有相关的人,许观是邓通邓贼收受了贿赂后,瞒天过海,进的少府,明白吗?” 这个锅,也就只有邓通最合适了。 第一,他是世人公认的奸佞,幸臣,小人。 第二,他死了。 第三,邓通有这个能力和这个动机,干出这样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节 帝国主义(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清晨,刘彻刚起床,就得到了内史衙门的奏报:许观受刑不过,死了。⊥, 刘彻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很不错。 汉室的刑罚之严酷,能与秦代媲美。 特别是缇萦救父之后,受刑不过而死的犯人人数,每年都在递增。 嗯,缇萦救父之后,朝廷废除了肉刑,但取而代之的是鞭笞。 所谓肉刑,那是割去你身体的某个零件,譬如著名的宫刑什么的。 这样的刑罚,会让你残疾,但不会要了你的命。 但鞭笞…… 目前官府用刑的起步价就是五十…… 更麻烦的是,在中国历史上,直至隋文帝颁布《开皇律》,明确规定,鞭笞五十以上,就属于刑讯逼供。 换句话说,在杨坚以前,地方衙门想怎么鞭打犯人就怎么鞭打犯人。 打死了人,一句‘嫌犯受刑不过’就算了结了。 刘彻倒是有心想学一下杨坚,只是,目前情况还不允许。 因为,国家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而法律与刑罚则是国家的工具。 想要改变律法,限制刑罚,几乎等于给国家升级、打补丁。 后世的电脑操作系统打补丁前,软件公司还要开会研究,针对情况作出改变。 何况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复杂的一个律法系统? 要是没操作好,律法系统出现bug,岂不是要死机了? 电脑死机。可以重启,大不了重装系统。但国家的律法系统要是死机…… 像这种专业的事情,刘彻已经把这个课题丢给了‘特进元老’们去商量。这也算是这些元老政治家们发挥余热的机会了。 许观死于‘受刑不过’,在这个时代太正常不过了。 没有人会去追究,更不会有人探寻其中的奥秘。 不过,与许观死讯一同来到刘彻案前的,还有许观的口供以及内史衙门的调查结论。 刘彻看过之后,直接将这些档案与结论,扔到火盘里烧掉。 火焰烧毁了最后与此有关的一切证据。 但刘彻的心,却有些不怎么好受。 这些被焚毁的口供与证据,证明了刘彻的猜测。 这个许观。能混进汉室的官僚系统,确实是先帝放行的…… 至于方法…… 先帝生平,最是好色。 对付色鬼,当然是美人最适合了。 这个许观,不过是先送了百金给馆陶,然后就在馆陶的引荐下,向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进献了美人。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睡人妹子,就要帮人解决问题。 更何况,这个人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名誉性质的少府认证的‘名士’。 这样的事情,在汉室是层出不穷。见怪不怪的事情。 就是现在,官僚系统不也有个赀官的途径吗? 花钱买官与送美人买官,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是。这个许观却因此钻了这个漏洞,成功的混进了少府监国太子放话了。谁敢唧唧歪歪,不要命了去查那人的背景? 恐怕当时的少府、内史和大鸿胪。都是走过场。 甚至,后来在选聘闽越王世子的老师的时候,少府跟大鸿胪的官僚们,可能只是看了下档案里给这位许观签名的北宫伯子与周仁的印章,立刻就放行了。 只是…… 刘彻摇了摇头,恐怕所有人都没想到。 这个许观的来历……他是闽越人啊!刘彻在心中叹息着。 不过,稍微想想,刘彻也释怀了。 许观从头到尾谋求的都是闽越王世子的老师这个职务。 而对官僚们来说,闽越,那是什么? 恐怕很多人连闽越国到底在那里,都搞不清楚。 大家的视线与注意力都集中在南越、匈奴身上。 不会有人闲的蛋疼的去管犄角疙瘩里的闽越国,也不会关心这个‘撮尔小国’的谋划。 恐怕,少府和内史衙门,即使在过往的巡查里发现了这个许观的不对头和异样,也不会放在心上。 闽越人爱怎样怎样,朝廷才懒得去搭理呢! 更何况此人还跟太子、天子、先帝隐隐约约有关系。 犯的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国质子的问题去麻烦未央宫,让太子、天子操心吗? 指望官僚系统能‘勇敢’的承担自己的责任‘尽职尽责’,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刘彻叹了口气。 不过,此事的暴露,让刘彻知道,闽越国的问题,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了。 他们敢让自己的人潜伏到长安,并耗费天大的代价,甘冒奇险,只为了不让自己的继承人被汉室洗脑。 这说明,这个汉室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政权,已经做好了必要的时候,噬主的准备。 闽越人的胆子与胃口,正在一天天膨胀。 若刘彻没记错的话。 在前世,三越中第一个挑衅长安的就是闽越,第一个企图将统一三越这个理论实践的人,也是闽越。 建元三年,闽越发兵东进,攻击东瓯国。 东瓯人抵抗不住,立刻发大招,大叫一声:汉朝爸爸救我。 小猪心腹庄助领会稽郡兵,前往相救。 面对汉朝大军,闽越人明智的选择撤退。但是,东瓯人却被闽越人杀怕了,请求内附,举国迁于淮泗。 闽越全并东瓯之地,由此走上了扩张之路。 仅仅三年后,建元六年,闽越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统一路上最后的一个障碍南越国。 彼时,南越王赵佗已死,即位的是铁杆的亲汉派兼崇汉派。同时还是刘彻的小弟赵胡。 说起赵胡,这货回国两年多。就给刘彻写了十几封表忠心的奏疏。 看的出来,这个家伙已经被汉室的儒家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 这样的人当南越王。闽越人的企图,自然是毫无疑问的被挫败了。 因为,闽越刚刚发兵攻击南越,赵胡立刻就下令军队收缩不许抵抗,等待长安天子裁决。 小猪见到如此乖巧的藩王,自然龙颜大悦。 以大农韩安国为左将军,以大行王恢为右将军,统兵救南越。 汉军未至,闽越人自己就缩卵了。内讧了。 作为负责人,当时的闽越王郢,为其弟弟余善所杀。 想着这些前世的事情,刘彻就猛然发现,那个被自己弟弟‘大义灭亲’干掉的那个闽越王郢,与现在在长安的这位世子郢,好像是一个人…… 前世,刘彻还是很奇怪的。 汉室建立后,吸取了战国时期。列国质子回国即位后,立刻翻脸,对其待过的列国大打出手的教训。 典型的例子就是晋文公、秦昭襄王以及秦始皇。 于是,大力研究洗脑之策。而且大获成功。 外藩质子,只要来到长安,那么回国后。铁定就会变成亲汉派,而且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亲汉派。就跟后世留学欧米日的公知们一样,任何事情。都是汉朝最好,本国垃圾。 甚至于,发展到最后,都主动请求内附。 譬如南越国王室与东瓯国王室,都是王室先叛变了,要内附。 但偏偏闽越这里就变调了。 先后的几代国王,都是励精图治,一心想要一统百越,甚至进取中国的野心家。 别说内附了,其国中的上层贵族里,亲汉派的力量甚至微乎其微。 譬如,前世,郢死后,小猪所立的闽越王丑(繇王),有着大义名分在身,又有汉军撑腰,可还是被其叔叔余善边缘化,最后闽越国的事务,尽操于余善之手。 前世,刘彻不明所以,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感情,汉室的洗脑教育,从来没有发挥过作用。 闽越人一直是自己在教育自己的继承人。 这样的质子,在长安待的越久,必然心越大。 就像春秋战国时,那些列国质子一样,回国以后,立刻就是要励精图治,发愤进取。 因为,若不这样干,那么,其国家社稷基业,就必然要灭亡。 就好比后世天朝的八十年代,有些人出国,见到欧米的发达工业设施与现代化军队,回国就努力推动国家的现代化与科技发展。 但还有些人出国,见到国外的花花世界和强大国力,立刻就崩溃了,臣服了,从此就欧米视为主子,言必称欧米如何如何,将本国的一切都视为糟糠。 说到底,这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刘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难怪公知没养成,却养出了一位‘爱国者’……”刘彻冷笑一声。 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屁股不同,对人的评价当然也不同。 但是,不要紧。 以前世的记忆来看,这个许观的教育很失败。 他光塞给了郢要自立自强的想法,却没有教他应该怎么自立自强。 最终让闽越国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如今,许观教育郢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最多五年。 一切都还没有定型,还来得及洗脑。 只是常规的洗脑方式是不能用了,不能跟对南越和东瓯、濊人一样,用儒家来洗脑。 只能用一些特殊的办法。 摧毁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刘彻于是问道:“那位闽越王世子,今年多大了?” “回禀陛下,闽越王世子,今年八岁被送来长安,今年应该是十三岁左右……”王道答道。 刘彻点点头,汉室对外藩世子的控制力还是很严格的。 以南越王为例。 自赵胡开始,南越王的历代国王,都是在差不多四五岁的时候,被送来长安,然后经过严格的教育和洗脑,等到其父亲不行了,才会礼送回国。 这些质子在长安,享受的是国宾的待遇。 住最好的房子,睡最好的美人。 同时,皇帝或者太子,会亲自带着他们在身边,日夜教导和施恩。 像是后来决定内附的南越国末代国王赵兴的父亲赵婴齐,小猪一度让其负责宿卫工作,担任天子的宿卫武官。 在制度和惯性的力量下,配合洗脑教育,赵婴齐养成了一切服从长安的习惯,听到天子诏三个字,立刻就会条件反射的下跪,赵婴齐取的王后,甚至就是长安给他安排的汉女。 要不是赵婴齐这个人比较残暴,爱杀人,害怕内附后,杀人犯法被廷尉追究,恐怕,内附的决定还轮不到他儿子做。 等到赵兴即位后,整个南越国的汉化和内附,都是不可避免了。 虽然丞相吕嘉为首的一批本地贵族顽固的抗拒历史潮流。 但其国中包括王室在内的许多贵族,却都已经做好了‘箪食浆壶以迎王师’的心理准备。 等到吕嘉叛乱,汉军讨伐的时候,大军还没过豫章,南越国的边境大将就‘拨乱反正’‘归义朝廷’了。 当然,这些是南越质子才能享受的待遇。 闽越和东瓯,汉室就没那么重视了。 像是质子郢,要不是刘彻忽然脑洞大开,想到要见见他,恐怕整个朝廷都将这个人忘记了。 毕竟,固有的认知使得很多人都认为,三越中只要南越臣服,区区闽越、东瓯这样的高皇帝与吕后所立的藩国,还不是一纸诏书就能使其不战而屈? 刘长派遣一位将军,就灭亡南海国的事情,更加剧了人们的这个观念。 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刘彻问道:“朕不是命大鸿胪将那闽越王世子带来见朕吗?如今人在那里?” 王道答道:“回禀陛下,大鸿胪那边还没消息,要不,奴婢去催一催?” 刘彻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朕再等等吧……” 刘彻负者手,转过身子去,吩咐道:“传令内史,朕今日将与闽越王世子视察思贤苑,同时还将前往细柳,检阅细柳营,最后去巡视轨道马车!” 那位闽越王世子郢,已经在许观手下,接受了五年的教育。 虽然才十三岁,三观也还没完全建立起来。 但想要消除,却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甚至,若这位世子聪明一些,狡猾一些,演技好一点,汉室后续的洗脑,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开始觉醒反叛心理了。 假如想将他变成一个亲汉派,那么,刘彻就需要彻底摧毁他的所有认知,彻底打垮他的所有侥幸心理。 让他哪怕回国后,都永远记住汉室的强大,上国的威严。 还有什么比展示肌肉更能屈服他人的? 两国交锋,未战先怯的一方,肯定是赢不了的。 特别是在封建时代,只要屈服和震慑住了敌国高层,使之怯懦与畏惧,那么,真是如同秦国一般,可以予取予求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节 帝国主义(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二年,正月初九,上林苑,思贤苑。∑, 刘彻的天子撵车,缓缓停在了当初的太子行宫前。 宫闱之中,隐隐有着朗朗读书声传来。 “仓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 这思贤苑里的幼童启蒙事业,刘彻登基后,作为潜邸德政,并未废除,反而加强了不少。 很显著的一个变化就是,新君即位后,就连皇室的宫廷教师也被要求,每月至少来思贤苑上课一日。 刘彻身边的侍中、郎中、尚书、谒者们,也俱被要求每月必须有一天来思贤苑,或教导幼童,或指导农民劳作,修葺水利,改进耕作方式等。 而且,根据刘彻规定,所有侍中、郎中、尚书、谒者,必须在回宫后,写一个工作报告,递交给上司,由尚书令汲黯汇总。 然后根据工作成绩,给予奖励或者惩罚。 另外,刘彻还规定了,所有侍重、郎中、谒者以及尚书,可以自由申请,自愿来思贤苑定点上课或者指导农民,满三年,经过尚书令与少府审核后,即可选择:或外放地方郡国,出任千石司曹副手,或进入九卿衙门担任六百石以上佐吏,或成为地方县丞。 这是刘彻抄袭的后世的大学生村官政策以及天朝太祖的上山下乡政策后改良的试验版本。 因为拿不准,也不清楚有没有效果,所以暂时被放在思贤苑里试点试验。 试点进行了一年多,申请来此常驻的侍从官的人数。至今也才七八人。 却是让刘彻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想想也正常。天子近侍,哪怕只是个跑腿的。地位也比外面的千石县令高级多了。 侍从官的,更是直达九卿的少府。 想要让一帮类似后世团中央书记处和秘书处的官二代、富二代们放弃身处中央的优渥地位,去下面教导泥腿子,这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就是这申请来此的那七八人,也大都都是三四十岁,郁郁不得志,早已在尚书令和郎中令那边边缘化了的家伙。 这些人所求的,自然也就是致仕之前,谋求一个更大的官职。更高的秩比,好为子孙后代铺路。 想象中的大批侍从官竞争的场景,自然成了一场空。 不过,这样也好。 这种来自后世的政策,越低调越安全。 刘彻从撵车上走下来,举目四望。 思贤苑与一年前相比,可谓是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作为刘彻的老巢和大本营所在,登基后,根本用不着他这个皇帝发话。下面的官员,就会把大量的优惠政策往这里堆。 更何况,墨苑最初的大本营也是在此。 虽然现在墨苑已经搬迁,但是。墨家的墨者们,对思贤苑却是很有感情。 每到休沐或者他们觉得攒够了钱,是时候出门践行自己的理念时。这思贤苑常常成为首选之地。 于是,就有了刘彻眼前的这一幕。 一座座水车林立于苑北的河岸边。刘彻只是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起码有十台水车正在工作。 水车的水轮,在水力带动下,将处于低处的河水自动送至渠道之中。 即使是冬天,万物萧条的季节,这思贤苑里,却依然非常热闹。 尤其是河岸边的水车旁,甚至挤满了围观的民众。 一袋袋的小麦被送至那里,然后通过水力磨坊,研磨成麦粉,再经过一系列的加工,就变成了初级的面粉。 如今,这些面粉的销路根本就不用愁。 长安城里,一石粟米只能卖最多五六十钱,但一石麦粉,起步价就是两百钱,就这还有价无市。 麦粉利润,三倍于粟米! 去岁响应号召,种植冬小麦的农民都赚死了。 尤其是思贤苑。 去年几乎有一半的土地,改种了冬小麦。 如今,是他们收获的季节。 虽然隔得很远,但刘彻还是能听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声。 而在广阔的原野上,妇女与老人,正带着工具,到处寻找柴禾与干草。 干草可以卖给少府,也可以用来缴纳明年的刍藁税。 柴禾是民众每日做饭取暖的必需品。 看着这样的场景,刘彻也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暖意。 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己治下的国家,正在发生着改变,而且是积极的改变,更能让一个皇帝舒服的? 虽然,思贤苑中的一切,目前还不可能大规模的复制到其他地方。 但刘彻有自信,用十年时间,让关中的大部分村落,全部思贤苑化,再用三十年,普及天下! “爱卿,朕这大汉江山如何?”刘彻回过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文弱少年问道。 这少年,就是闽越国世子,质于长安的骆郢。 骆郢今年才十三岁不到,稚气未脱,看上去身子骨也很瘦弱,好像反应有些迟钝,脸上更是难掩惊慌之色。 换了谁,忽然家里闯进全副武装的军队,然后如狼似虎的军士们,二话不说,就将家里的所有下人与侍女全部带走,就连朝夕相处,日夜教导的老师,也被拖走。 然后,又有着一个个板着脸,杀气腾腾的官员上门来找他谈话。 少年人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早就被吓傻了。 过去一天,骆郢心中的恐慌与恐惧之情,越来越盛。 若这样的情况持续个几天,恐怕,他人都要被吓傻。 好在,很快,就有天使传旨。让他随圣驾视察,这才将他从恐惧的深渊中拉出来。 尽管如此。骆郢此刻的心情,也如惊弓之鸟一般。 听到刘彻的声音。他几乎就是一哆嗦,过了一会,才战战兢兢的道:“圣明无过陛下,下国微臣岂敢多言?” 刘彻看着他惊慌的模样,笑了笑。 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让骆郢一辈子都活在汉室的恐惧阴影之下。 不过,这暂时的恐惧心理,不能长久。 若什么都不干,等这货回国。恐怕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会成为他将来疯狂的报复汉室的基础。 作为穿越者,略通心理学的刘彻很明白。 当一个人长久的在恐惧的心里压力下生活,等他回到正常世界,通常都会成为疯子和变态。 就像那些美剧里的杀人魔王与变态凶手。 谁没有一个压抑、痛苦的童年? 想要让人臣服、畏惧,永远不敢与汉室为敌。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其心里留下汉室不可战胜,不可抗拒,无比强大的概念。 就像后世二战时。霓虹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在得知舰队偷袭珍珠港成功后,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忧心忡忡。 因为。山本见过米国国内庞大的工厂,林立的船厂。 他知道,自己释放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同样的道理。刘彻要让骆郢知道,汉朝的强大。是闽越人永远无法抵抗和抗拒的。 全方位的撕碎这个少年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 然后再灌输一些汉越一体啊,世界大同的理念。就容易多了。 若是一个成年人,刘彻可能还有觉得有些难度。 但骆郢这种中二期的少年,却是最好忽悠的! 所以,刘彻呵呵一笑,对骆郢道:“蒙以养正,圣功也,卿先随朕,看一看这汉家蒙学罢……” 骆郢自不敢反抗,乖乖的跟着刘彻,走进那行宫。 这里,本是刘彻潜邸时在思贤苑的居所。 登基后,刘彻不想荒废,也不想浪费,索性将之改成了思贤苑中适龄童子的学塾。 所有思贤苑中的农户家庭,六岁以上,十四以下的孩子,统统被强制要求入读。 在这里,所有孩子接受的都是准军事化教育和管理。 他们每天上午读书识字,下午参加军事训练。 羽林卫和虎贲卫中的军官,会轮流来此,教导这些孩子基本的队列与军事技能。 至于教育方式? 当然是带着浓厚的刘彻个人特色的教育模式。 来源于后世天朝**十年代时盛极一时的模块化,流水化、填鸭式教育。 加上此地实施的是军事化管理。 所以,当刘彻带着骆郢走进行宫,看到行宫广场中,一个个木雕一样坐在原地,目不斜视,聚精会神的朗读着课本的少年时,几何有种时空穿越,回到二十世纪的感觉。 而一个个身着甲胄的军官,则往来穿梭于这些孩子中间,巡视和监察。 只要发现有孩子走神、打瞌睡,甚至坐姿不符合要求,二话不说,就是一脚揣上去。 刘彻看了,点点头,军事化管理与填鸭式教育等于流水化生产统一标准的人才。 或许在后世,这样做会扼杀孩子们的天资与创意。 但在这西元前的世界,像生产子弹一样的生产军官,才是王道啊! 尤其是现行的教育方式,几乎只适合贵族、大地主大商人阶级的精英教育。 就连一般的中产小康家庭,都无力负担一个读书人。 恰巧,这个时候,行宫中的编钟响了起来。 所有孩子与军官,连同在上首教导的老师们,全部站起来,面朝未央宫方向,整齐如一的跪下来,齐声拜道:“忠于天子,忠于社稷,学有所成,报效君父,护卫桑梓,佑我家邦!” 然后,在军官们的带头下,这些孩子站起身来,齐声朗诵无衣。 “岂曰无衣,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刘彻看着这一幕,非常满意,没有继续前进,打扰这些孩子。 “现在,此地有多少孩子入读?”刘彻问着身边陪同视察的少府岑迈。 “回禀陛下,此地现在共有六岁以上稚童四百七十八人……”岑迈早把这些数据背的滚瓜烂熟,自然立刻就回答了上来。 刘彻皱了皱眉头。 以现在的情况来,这样的模式,很适合汉室目前的情况。 当然了,大规模普及,那是做梦,未来几十年,都可能只能限定在上林苑里。 教育事业,永远是最烧钱的工作。 尤其是在这西元前的世界,养一个脱产的男孩子,可能需要四户甚至五户人家的财力来供养。 这思贤苑的这个学塾,成立不过一年半,就吞掉了十万钱。 平均每个孩子一年消耗千钱的资源。 这还是老师与学校用地完全免费的情况。 但是,未来的汉室军队,必然是职业化、专业化的。 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加入其中。 虽然现在的汉室天下,就算是儒家,大部分也是尚武成风。 朝中大臣,基本上都有着军方背景。 只是,想要让这些知识分子去军队,从基层的队率、屯长甚至什长干起。 那就真是强人所难。 而且,也不现实。 这些精英教育模板下教育出来的知识分子,虽然也有草包、庸才,但是精英教育制度下,只要成才,基本都是人杰。 这样的人才去做个什长、队率,本身就是对资源的浪费。 但,军队里,最关键的位置,却是低级军官! 这就好比一台精密的机器,控制系统和计算系统固然很重要,但机器里那一个个不起眼的螺丝钉与传动结构,也同样重要。 一个优秀的将军,要是没有得力的底层军官配合和辅助,他能干什么? 当然了,对刘彻来说,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模式下,培养出来的人才,是会绝对忠诚于他,对他的命令不打折扣的执行的人才! 想了想,刘彻对岑迈吩咐道:“朕去岁不是下诏,命令少府妥善照顾和收养历年以来伇于王事之忠臣之后吗?” “回禀陛下,少府从天下郡国,一共接受了一千七百余名忠臣之后,按陛下谕令,安置在这上林苑各宫闱庄园之中……”岑迈小心的答道。 “全部送来思贤苑,命人在这行宫中,建立阁楼,安置,让这些忠臣之后,全部入读学塾罢!”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顿了顿就补充道:“所有所需钱款,全部走内库……” 岑迈顿时就苦了一张脸,但还是不得不遵命道:“诺!” 但跟在刘彻身后的骆郢此刻却是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方才的所见所闻,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震撼太颠覆了! 那些坐于院子中的孩子,有与他同年的,也有比他小的。 但,全部在武士们的监视下,如同一个个沉默的雕像。 这样的情况,让骆郢心里都有些发毛。 他虽不清楚也不懂,汉朝皇帝带他来此,所为的是什么。 但骆郢却还是第一时间的感觉到了,心中隐隐有着恐惧和害怕。 尤其是身前的天子放话,此地的规模要扩大数倍后,骆郢心里简直如同雷鸣一般。 脸上的恐惧与害怕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刘彻回头看了看这个被惊呆了的少年,心里一笑:“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即不知喜,更不知悲的二世祖,朕怎么会镇不住?”(未完待续……) ps:明天爆发 0-0 第五百三十二节 帝国主义(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带着骆郢走出行宫,刘彻回头对骆郢道:“爱卿看朕这学苑如何?” 骆郢方才不过惊鸿一瞥,那里说的出什么一二三四五? 支支吾吾了片刻,方才低头道:“陛下学苑,富丽堂皇,果是中国上邦,下国小臣,不敢妄言……” 刘彻这才认真的看了一下这个少年,这少年的性格似乎有些单纯耿直? 仔细想想,这也不出奇。 这骆郢五岁就被送到长安为质子,然后一直居住于少府为其安置的宅院中,像个金丝雀的一样的保护起来。 虽然有许观教导。 但处于一个封闭环境下,能培养个什么? 老实说能具备一些常识,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刘彻看着他,微微一笑问道:“爱卿可愿来此读书?” 骆郢心中顿时就翻起了惊天骇浪,看着刘彻高大的身材,他连忙低下头,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刘彻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拍板道:“就这样说定了,三日后,爱卿就来此上学吧,朕会让人给爱卿准备好身份材料……” “……”骆郢嘴巴张了张,心里想要反对甚至反驳,但是,看着身边明晃晃的卫士甲胄以及那些打着响鼻的战马,他最终只能低头俯首拜道:“下臣谨遵陛下之制……” “卿以后会感激朕的……”刘彻笑眯眯的说道。 把骆郢扔到这思贤苑的学苑里来,这是刘彻昨日想了许久后下的决定。 诚然,这骆郢到了这思贤苑的学苑,三五年后毕业,可能真能学得一身本领回国。 甚至凭借在此学得的优良作风与良好素养,回国后,成为闽越国一代雄主。摆脱他在刘彻前世的悲催命运,脚踢余善,拳打南越。 但这又怎样?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靠个人武力或者才智就能决定一个国家一个政权存亡的世界。 不然,现在在长安城坐天下的就该是项羽的后代。 当然,更重要的是:刘彻想通过骆郢。实验一下。 他想看看。除了武力征服,暴力杀戮外,是否存在通过文化融合的道路。 虽然说,刘彻自己也没有信心。 毕竟,历史上有太多的例子,证明了,对待那些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的人。你就算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给他看。他还是会觉得,自己不是中国人,一切都是中国的错。 只要一有机会,立刻就会噬主。 但无所谓了,一个试验而已。 在这一世,恐怕还等不到骆郢回国,刘彻就会发起对闽越国的全方位政治经济攻势。 换句话说,就算试验失败。骆郢也翻不起浪来。 反之,若是成功的话。未来骆郢就将成为类似南越王室一样坚定的亲汉派和带路党。 有他做牌坊,闽越国内各阶级,对汉室的认同感就会大增,要省去许多不必要的杀戮与折腾。 对于内战,刘彻真不想怎么打。 打来打去,死的都是中国人,何必呢? 况且,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通过怀柔手段,彻底汉化的民族嘛。 譬如在唐代,就有着一票胡人大将忠心耿耿的为唐帝国抛头颅,洒热血,像高仙芝、哥舒翰、甚至还有突厥王室姓阿史那的大将。 就是在汉代,小猪手下,也有许多忠心耿耿的归义胡人大臣。 如著名的金日磾等。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就知道。 实际上,汉文明向来海纳百川,兼容并蓄。 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上,没有第二个跟中国文明一样,对所有宗教信仰、不同民族,一视同仁,毫无歧视的文明。 只是可惜,很多时候,中国的宽容与仁慈,被那些豺狼视为软弱与可欺。 弱小时,危难时,就喊中国爸爸快救我。 一旦缓过劲来,噬主的就这些家伙。 “所以,关键在于,认同中国与否……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这句老祖宗的教训,说的很对头啊,认为自己是中国人,愿为中国强大而奋斗的,哪怕是黑叔叔,也可算中国人,反之,哪怕是土生土长,祖宗十八代都是中国人的,背叛起来,也不比那些夷狄贼子对这个国家的伤害小……近有中行说,远有岩里政男……说到底,中国,自古以来,就不是以血统、血缘作为核心基石的民族,他是一个以文化、信仰与认同为核心团结在一起的民族!” 这样一想,刘彻顿觉念头通达了许多。 他感觉,自己的视野与心胸,应该放的更大更远。 这才是一个做大事者该有的模样! 于是,刘彻看向骆郢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个少年才十三岁,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未确立,还是可以挽救的嘛。 “走吧!”刘彻拍拍手,对着骆郢道:“跟朕一起,看一看,科学与技术的力量罢!” “科学与技术?”骆郢不明所以。 刘彻哈哈大笑,道:“所谓科学,格物致知也,先贤有曰:君子之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 “……”骆郢还是不懂。 甚至就是随同刘彻一起视察的少府岑迈、尚书令汲黯也是面面相觑。 不明白,到底是那位先贤说的? 但既然是天子所说,那就肯定是对的! 况且,这格物致知看上去好像高大上的很,正适合拿来刷逼格。 汲黯打算回去后,好好翻翻石渠阁的故纸堆,找一找看看究竟是何人所说。 但他无疑要失望了。 因为总结出此话的‘先贤’,现在还没出生。 嗯,可能连他爷爷都还是个小屁孩! 但没关系,刘彻已经决定发明它了! 伪造古籍、伪称先贤,本来就是这一时期思想界与文化界中最时髦的事情。 皇室插手其中。是迟早的事情。 不然,古文尚书与今文尚书之间的争议,何必持续几千年? 这样打算着,刘彻就拍拍手掌,对左右吩咐道:“来人。笔墨伺候。朕要给这学苑题字!” 不多时,就有着宦官抬着笔墨书砚来到刘彻面前,恭敬的道:“请陛下御赐!” 刘彻看了看左右,然后挽起袖子,行云流水一样的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众人凑过来一看,立刻就纷纷跪在地上,拜道:“陛下圣教。臣等受教。请著于竹帛,宣告天下,使士民皆知陛下圣意!” 刘彻哈哈大笑,对自己的抄袭行为,毫不介意。 甚至,刘彻保证,这句话的原作者,若是知道他的行为。估计立刻就会把版权送上,还大拍马屁。鼓噪天下。 毕竟,一个在野士子,与皇帝,说出来的话的影响力,那是两个级别的。 皇帝放话,哪怕是狗屁不通,也有的是捧臭脚和阿谀奉承的人。 而一个文人,哪怕是孔孟,写的文章,再是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了? 孔子死后,儒学才在其弟子子夏的努力下,开花结果。 孟子更惨! 死后千余年,才被主流认可和接纳。 申韩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到底,一切思想与文化,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而政治则是为统治者服务的。 作为金字塔的最顶端的决策者,皇帝所说的话,那就是出口成宪,金科玉律。 就像现在,刘彻敢保证,只要他点头,立刻就能在天下的官僚系统与士大夫阶级中掀起一股‘学习天子讲话精神’的热潮。 会有无数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扣,去研究,去揣摩,最终向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靠拢和努力。 当然了,必要的谦虚姿态还是要做一做的嘛。 刘彻于是矫情了一下,道:“先拿去贴到学苑的门口罢,至于著于竹帛,宣于天下……诸卿以为,真的合适吗?” 当然合适了! 岂止合适啊! 简直就是最佳文宣! 大家小鸡啄米一样的磕头道:“圣明无过陛下,臣等虽然愚钝,难以明于圣意,然陛下所书,以臣等愚见,实乃至理名言,真知灼见!陛下何苦私与一学苑,而不明传天下,使黎庶皆知,陛下之意,泽被万民,教化苍生?臣等愚钝,昧死再请陛下明诏天下!” 某些演技比较高超的大臣。 譬如少府岑迈更是跪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刘彻。 大有一付‘陛下要是不同意,那臣就撞死在这里’的味道。 刘彻看着火候也差不多了,再扭扭捏捏,恐怕就要被人会错意了。 于是顺水推舟的道:“哎,这不过是朕读书时偶有所发,本意是想拿来勉励学苑童子……既然诸卿都觉得,此意当明于天下,朕岂可以一己之见而绝忠良之言?” 大家于是欢欢喜喜的叩首百拜:“陛下圣明,臣等遵制!” 若有后世人在此,恐怕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没办法,这就是游戏规则。 连皇位都要三让三谦的时代,不会演技,太过耿直,显然是没法让人相信你是一位‘明君’。 倒是一直在刘彻身边的骆郢,看着那白纸上的文字,有些呆萌呆萌的模样。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欲阙此道,必先格物致知,然后诚意正心,明于礼乐,知于天地,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朕与二三子等共嘉之!” 骆郢喃喃的念着这白纸上的文字,只感觉,整个身心都受到了冲击。 这怪不得他。 当今天下,在已知文明世界的范围内。 汉文化都像夜晚的明月一样当空照耀,群星衬托。 已知世界内,没有第二个比汉文明更璀璨更发达的存在。 那许观教育骆郢,不管怎么选择,都逃不过诸子百家的范畴,尤其是儒法两家。 这也是中国周围小国小族的悲哀。 除非他们永远想过茹毛饮血的愚昧生活,不然。他们想走向文明,就只能向中国学习,向中国学习,就不可避免的会被洗脑,会被影响。会被同化。 哪怕是匈奴这等能与汉室抗衡的强势帝国。在给汉天子的国书中,也要按照中国的路数来。 区区一个闽越,怎能幸免,怎能例外? 于是,骆郢顿时就被洗了一次脑。 这句刘彻在宋代横渠先生的名言上添加私货后,加工出来的名言,对旁人和普通人来说。可能还没什么。 但对骆郢却是有如核弹的冲击波一样。 震的他几乎就被刘彻洗脑了。 毕竟少年人。心性多变,敏感而脆弱。 但好在,骆郢立刻就想起了老师多年的教诲。 “殿下闽越未来之主,当效先祖勾践大王,卧薪尝胆,发愤图强,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未来。未必不能北伐中国,取而代之!”想着老师的教训。骆郢的心就渐渐感觉有些安定了下来。 嗯,孤是闽越世子,承一国宗庙社稷之重,绝对绝对不能忘记肩上的责任! 刘彻并不知道骆郢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是觉得,身边的这个少年,似乎有些异样。 但刘彻无所谓。 汉室对三越的优势是全方位的。 无论骆郢未来的选择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 所以,刘彻在装完逼后,心情大好,看着宦官们捧着他的墨宝,准备去找石匠,铭刻勒石于这学苑之前后。 就带着众人,兴致勃勃的朝着下一个视察地点前进。 刘彻在来之前,就已经告知了少府,本次视察思贤苑,他要亲自去看一看农户的家庭,还要跟农民交谈,询问民间疾苦。 当然了,刘彻也知道,既然他通知了少府,那么,就肯定看不到任何真实的农户家庭情况,更不可能与真正的农民交谈。 就算是后世天朝,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但没有关系。 领导视察与考察,从来就不可能有‘真的’这样的事情。 况且,刘彻这次行动,本身就是一场秀。 秀给百姓和天下人看的。 真要信了的话,只能说,少年,你真是忠臣啊,值得培养! 所以,当刘彻乘上撵车,在少府官僚和随行护卫的的簇拥下,朝着思贤苑中的一处庄园前进的时候。 王道就立刻跑过来邀功:“陛下,这是奴婢让人整理出来的您今日的起居言行,请您过目……” 刘彻接过来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赞道:“办的不错!” 虽然这上面的文字,肉麻得连刘彻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但,宣传的本质,本来就是夸大! 特别是在这西元前,自我吹捧与宣扬的好坏,可是直接关系到刘彻统治的稳固。 而且,经过了一年多的实践,刘彻也发现了,好像老百姓,尤其是底层的老百姓,对这些事情,好像特别能接受,也特别愿意相信类似的宣传。 甚至于,夸的越厉害,他们就越相信。 想了想后,刘彻也大概知道为什么。 不是百姓蠢和笨,会被这些宣传文字欺骗。 实际上,中国百姓是世界上少有的精明与聪明的人群。 他们愿意相信这些夸大的宣传之语,是因为,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些,也强迫自己必须相信这些。 不然,生活本已如此艰辛,再没有个精神寄托和希望,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甚至不需要太多宣传,老百姓自己就会脑补一个圣贤天子,心忧万民,泽被苍生的形象出来。 所以,后世,宣传来世福报,忍耐今生苦难的佛教,才会在中国那么兴盛。 在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刘彻也是叹息不已。 但现在,他只能选择画个大饼给百姓看,让他们有个心理慰藉。 然后,尽量不加重他们的负担,尽量派遣一些靠谱的,能干事的官员去管理他们。 除此之外,即使刘彻,也毫无办法。(未完待续。) ps:抱歉,俺记错了,那个客户端推荐是明天的~所以,今天的爆发推迟到明天罢~ 第五百三十三节 厘定历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少府官吏的带领下,刘彻的御驾撵车,浩浩荡荡的驶进一座村庄之内。 这座村庄,名为‘甲里’。 跟现在多数汉室农村一样,这甲里的屋舍,大都是用竹子或者木板搭建起来的。 能住砖瓦房的,不是地主,就是官宦。 汉室的竹屋设计很有意思。 基本是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是牲畜圈。 而且,多数屋舍在设计上采用了木梁承重的设计。 这样的设计使得,在实际上,汉代大多数建筑物的墙壁,本身并不承重,只作为隔断之物。 换句话说,哪怕墙壁倒塌了,房屋也不会崩塌。 刘彻饶有兴致的透过撵车的车帘,观察着外面的农舍。 听着农舍里的牲畜圈中传来的猪羊牛的叫声,刘彻只感觉心中暖洋洋的,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农民能有余力去饲养牲畜,特别是猪牛羊这样的大型牲畜,本身就证明,百姓的生活已经保持在温饱线了。 若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他们哪来的余财和能力去养猪牛羊? 少府可以在其他方面作假,譬如,把这村子里的谷仓都填满粟米和小麦,让人把村庄内外的道路和卫生清理一遍,给小孩子们穿上新衣裳。 但少府的官僚绝对不会去其他地方牵来牲畜,放到农户的牲畜圈。 不是他们不能,而是他们想不到。 撵车在村子里的一个砖瓦房附近停了下来,少府令岑迈过来请示道:“陛下,甲里三老在车辕外恭请圣安!” 刘彻微微掀开车帘,就见百余名民众,整齐的在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带领下,在道路两侧跪成两排。 刘彻连忙道:“快去请长者平身……”说着他自己也是连忙在宦官们的搀扶下。走下撵车。 在汉代,三老阶级的地位,甚至要高于士大夫阶级。 当然,通常担任三老的人,基本都是出自士大夫阶级。 宋明的‘读书人’阶级。团结起来。能让官府噤声,连宦官集团都害怕。 你以为这样就牛逼了吗? 但汉代的三老更牛逼! 宋明的读书人,还要靠舆论绑架和挟持,来威迫官府。 但汉代的三老的阶级,却完全不需要这样做。 他们的政治地位,有法律保障,有全社会的支持和承认以及尊重。 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曾经亲自拟定诏命。布告天下:吏民敢有骂三老者。逆不道!许(三老)出入官府节弟,行驰道中;(三老)列市贾肆,勿租,比山东复! 这个诏书的意思,就是,不管官员还是百姓,胆敢侮辱、辱骂三老者,一律视为‘大逆不道’。三老准许自由出入除皇宫外一切官衙帅帐,行走在包括御道在内的所有道路。任何人不得阻拦,三老做生意,开店铺,任何人不得向其征税,三老所种的土地,以及三老的家人,终生免除一切赋税,待遇与山东老兄弟看齐。 而在汉代,山东老兄弟,就跟天朝的老红军,老八路,老新四军是一个地位。 与汉代的三老相比,宋明的读书人阶级,战斗力简直弱爆了。 所以,即使刘彻这个皇帝,在一位三老面前,也要给予其必要的尊重和优待。 以显示,天子尊老敬老养老的态度,与汉室国策‘以孝治天下’呼应。 换句话说,只要汉室还坚持‘以孝治天下’为根本国策,三老的社会地位与政治地位,就有足够的保障。 但与宋明的文人集团相比,汉代的三老阶级,却几乎没给国家和官府找过麻烦。 答案很简单。 在汉代,想当三老,有一个硬性条件。 这是刘邦规定的。 三老必须年满五十岁,有修行,能率众为善。 在这西元前,人均寿命不足五十的时代,一个人能活到五十岁,基本就要考虑自己的后事安排了。 这样入土半截的老人,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必然日趋保守。 这样的人,纵然给他特权,也不会跟年轻人一样,想要靠着这特权,博取功名利禄,大好前程。 特别是许多三老,都曾经是某地实权致仕官员。 退下来后,他们甚至可能会用自己一生所得做一些造福乡梓的事情。 譬如修桥铺路、整修水利,甚至开办一些原始的私塾,教育乡中子弟。 像刘彻现在的内史田叔,数年前,致仕在家时,就带着乡中子弟,开挖渠道,整修道路,忙的不亦乐乎。 这甲里的三老,也是如此。 这位三老名曰王政。 今年六十三岁,生于楚汉争霸之时,少年时,曾从长安名士浮丘公门下听讲。 这位浮丘公,来头极大。 他是荀子的嫡传弟子,秦汉之交时,天下闻名的名士巨子。 门下弟子桃李满天下。 如现在汉室鲁儒派的领袖申公,楚儒派的开创者楚元王,以及楚元王之子楚夷王,俱曾在其门下听讲。 这位浮丘公,在历史上虽然地位不显,甚至鲜有人知道。 但是,倘若没有他。 儒家现在的情况,可能不比墨家好多少。 这王政当初在浮丘公门下听讲时,资质不是很好,因此,成就也不大。 靠着师兄弟们的提携,才最终混了个县丞。 旁人当县丞,少说也得捞个十万八万,再致仕回乡。 但王政为官,却是极为清廉。 当了近二十年县丞,依然是两袖清风,甚至连官服都是缝缝补补的。 致仕回乡后,甚至因为没有了俸禄,只能卖掉家里的田产。 这可真是个悲剧! 但随后,地方官就发现了自己治下出现了这么一个致仕后,居然不得不变卖家产度日的同僚。于是将他的名字上报到内史,内史又报给丞相府,当时主政的丞相是故安候申屠嘉,申屠嘉大手一挥,就将此人放进了上林苑。任命为这思贤苑中的三老。 当然。那个时候,思贤苑还不叫思贤苑。 恩,这又是个喜剧了。 刘彻想着王道昨天报告的关于这位三老的资料,心里也是一叹。 这汉室的公务员工资,看来是时候增加了。 不然,这清官一声清苦,甚至连家人都养不活。临老了甚至不得不变卖田产。 这岂非是鼓励人贪污? 而且。官员俸禄,确实是很低。 一位千石县令,一岁俸禄,不过一千石粟米,外加些赏赐以及来自刍稿税的补贴。 撑死了也不过折合一万钱的收入。 平均月俸不过千钱。 当初,故丞相申屠嘉,位于人臣顶端的堂堂列侯,家中下人、仆役。居然不过十人! 前世时,现在的丞相周亚夫。最后之所以绝食而死,是因为他儿子倒卖军械,被人举报。 那他儿子为何要倒卖军械呢? 答案是,他儿子觉得,老爹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得为后世准备,赚点丧葬费用,不能让老爹到了地下,还跟在人间一样清苦。 申屠嘉、周亚夫,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其他不贪不拿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所以,汉室现在朝野上下,贿赂成风,甚至宫廷之中,都存在无数钱权交易,就可想而知了。 刘彻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给官员们加薪。 当然,刘彻知道,加薪不能解决贪官的问题。 该贪污的人,你就算给他加薪一百倍,他也照贪不误。 但起码,不能让好人白白遭罪。 况且,加薪后,说不定能挽救一些本来不愿贪污的人呢? 譬如,考举后担任地方官员的士子们。 现在,他们倒是还可以凭借理想和热血而奋斗。 但理想与热血和激情又不能当饭吃。 时间久了,刘彻担心,这些人也会被先下的官场同化。 而这次视察,是个不错的机会! 带着这样的念头,刘彻走到那位三老跟前,亲手将之扶起来,道:“长者折煞朕了,快快请起!” 又对百姓们道:“父老乡亲们,快快请起罢!” 这思贤苑,就是刘彻最后的大本营,老巢和最坚固的要塞。 作为刘彻太子时的封地,潜邸之所。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刘彻,这里生活的百姓,依然会坚定的支持和拥护他。 这是被历史证明的事实。 前世,刘荣被自杀后,最后为刘荣守陵和祭祀的人,是来自其太子苑的百姓。 历史上,武帝太子刘据兵败自杀前,最后为其尽忠的部下,也是来自其太子苑的兵将。 自然而然,刘彻也对这些自己的死忠、脑残粉有着格外亲切的感觉。 ‘父老乡亲’这四个字,即是刘彻对这些人的报答。 不要小看了这四个字。 这天下,谁敢为难皇帝的父老乡亲? 不想混了吗? 最起码,这些人从此就将远离一切苛捐杂税,甚至,会有上层的官吏,主动照顾他们。 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捧臭脚和拍马屁的。 三老王政巍颤颤的站起来,驻着鸠杖(又称几杖,因其柱头常常雕成鸠型,所以俗称鸠杖),对着刘彻一拜,道:“臣政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 刘彻低头打量了一下王政的模样。 这位三老的模样,已经是苍老至极了。 满脸都是皱纹,甚至连身子,也是干干瘦瘦的,持着鸠杖的双手,更是如同老树皮一样干硬。 对于这样一位终生恪守本份的人,刘彻素来是非常尊重的。 虽然根据资料显示,这王政当官的时候,政绩和能力并不突出。 他与已经告老的紫光禄大夫石奋一样,是靠着勤勉和本份为官。 只是他命没有石奋好,终其一生,在仕途上成就有限。 即使告老以后。担任三老,也没带着百姓,做出过什么显著的成绩。 他就像这个时代多数的老人一样,忠诚、勤勉、节俭、本份、踏实。 不过,这样也怪不得他们。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特征。 石奋、王政那一代人。入仕之时。当朝秉政的人叫萧何、叫曹参、叫王陵。 这三位汉初名臣,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爱用老实人。 甚至曹参为了推行他的政治理念,故意成天酗酒,不理政务,将大权下放,让地方自治,无为而治。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刘彻至今所见到从那个时期走过来的大臣、名人。基本上都或多或少的,不可避免的有着相同的特征。 “长者年齿几何啊?”虽然早已知道王政的岁数,但刘彻还是装模作样,一脸真诚的问道。 “回禀陛下,老臣年已六十有三!”王政叩首答道。 刘彻连忙让王道扶着他,不让他再这么跪拜下去。 这老者身体很不好,万一要是在叩拜过程中出了事情,那就惨了! “长者是秦末出生啊……”刘彻感慨了一声。对左右大臣道:“想当初,高皇帝兴义师。除暴政,扫群雄,打下这汉家江山,才有了今日的太平时光啊,朕见长者,就不由得的回想起了当初那些追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元老勋臣,功臣列侯,可惜,朕年少,未能识诸臣之相!” “陛下思慕祖宗之功,至孝也!”周围的马屁精立刻就拍马称赞。 刘彻却挥挥手,制止了这群马屁精的拍马,将少府令岑迈叫过来,命令道:“岑卿,朕思慕太祖功臣,惜哉当世元老凋零,所存于世者,不过故安候申屠嘉,北平侯张苍等寥寥数人,朕以为,若不趁着这些元老勋臣在世,还有人可以佐证、可以记录、可以垂询,待其故去,恐后世子孙,再不识先祖之功,不明祖宗筚路蓝缕,艰苦创业之难!” “朕命汝为凌烟阁大使,持节征询天下元老功臣,故旧部曲,为高皇帝一百零八列侯,做传,著于竹帛,明于天下,再诏能干巧匠,为高皇帝功臣,于上林苑中择址,勒石刻像,使功臣之名,永垂青史,功臣之貌,永存人世!” 岑迈一听,大喜特喜,立刻就跪下来拜道:“陛下思慕祖宗之功,下诏列书作传,颂扬功臣,明忠贞上下尊卑,臣迈愚钝,不明所以,愿以此渺渺之身,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誓起凌烟阁!” 虽然岑迈很清楚,他要是去做那个所谓的‘凌烟阁大使’,肯定就要卸任少府之职。 但是……这凌烟阁大使…… 这可是天大的肥差,最好的镀金之旅! 毫不夸张的说,干完这一票,那他岑迈,就等于拥有了一张通向三公的通行证了! 这还不止! 为功臣修书作传,勒石刻像。 这要得到多少列侯,世代富贵的贵人的人情啊。 这事情办完,不出意料,他岑迈及其家族后代,都要受益无穷!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 岑迈抬起头,看向刘彻,迟疑片刻后,问道:“陛下,臣迈昧死以奏:高祖功臣中,淮阴、梁王彭越,燕王卢绾,如何处置,臣愚钝,不明所以,又诸吕乱贼,何以自处?臣以不明,敢请陛下明示!” 这可是很要紧的事情! 老刘家虽然不玩文字狱,但是,这些敏感的事情,也没人敢触动。 刘彻也是迟疑了一会。 感觉这些事情确实很棘手。 要论功,这些人一个都绕不过去,需要给出一个说法来。 淮阴侯韩信,战功卓著,说句不夸张的话,汉室建立的过程中,若无韩信,可能会非常艰难。 梁王彭越就更悲剧了。 这位秦末群雄中的巨头,本来就是割据一方的人物。 楚汉双方都要拉拢他,但他最终选择上了刘邦的贼船,上了船,再想下就难了。 而且,刘邦杀彭越,至今仍然为人诰病。毕竟,彭越当时并没有想造反。 刘邦杀彭越的理由是‘反形已具’。 但到底反形在那里?刘邦就扯东扯西,简直与后世米帝推翻萨达姆,号称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借口有的一拼。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初刘邦本来已经逮住彭越。经过了廷尉审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彭越并无任何谋反的意思与动作! 本来,彭越都已经被刘邦释放了。 但是吕后在中间插了一手,劝告刘邦:彭越是英雄,既然已经得罪了。索性杀了吧。 于是。彭越就悲剧了…… 这个事情,不管是石渠阁里的太祖起居录,还是史家记载,民间故事,都有传说。 假如说彭越什么的,还可以打个马虎眼的话。 那么,诸吕,就是没法子打马虎眼。混过去了。 不要以为诸吕外戚都是草包,都是废物! 那是汉室长久以来的宣传给人留下的印象。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嘛。 失败者。自然会被贬低一无是处! 但是,吕氏外戚的军功与战功,却是想抹杀也抹杀不掉的。 譬如周吕候吕泽,战功之高,韩信也不能比,功劳之大,萧何也不如。 汉家江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吕泽带兵打下来的! 假如说吕泽的侄子、儿子们是虎豹的话,那吕泽就是当之无愧的狮王! 什么陈烯什么靳歙、丁复、傅宽、蛊逢,这些战克之将,都是吕泽的小弟。 吕泽在世时,正面刚过秦军,踢过项羽,摆平过韩信。 即使后世的史记,太史公司马迁再怎么避讳,再怎么掩饰,再怎么用春秋笔法,也不得不在《史记》中写下周吕候‘发兵佐高祖定鼎天下’这句话。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刘邦彭城大败,输掉了最后的**,就差裸奔了。 是吕泽在下邑,收拢败兵,安定人心,团结部将,激励士卒,联络彭越,从而有了中国历史上有史以来最大的翻盘! 想厘定历史,吕泽就绕不过去。 就像后世天朝,想厘定解放军的战史,你绕的过永远健康那座大山吗? 刘彻闭目沉思一会,然后道:“淮阴、周吕,作传,刻像,不名!” 嗯,后来宣帝刘询,也是这么对待霍光的。 意思是功劳我承认,但是,你丫就是个罪人,要知道,直到西汉末代皇帝,西汉政权依然在拼命绞杀所谓的‘霍逆余孽’,直至东汉刘秀,重新厘定历史,才认可了霍光的功劳,在那以前,霍光这个名字连提都不能提。 “梁王彭越……”刘彻看向远处,长长的出了口气,老祖宗做错了事情,也不是不能承认的嘛,刘邦后来不也下令厚葬彭越了?况且,刘彻现在连项羽都原谅了,承认了他反秦的功劳,总不能再揪着彭越的小辫子不放吧? 在政治上,有时候,承认一些错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杀错了就杀错了呗! 反正,梁王彭越在民间早就被平反了,历代汉室天子,也都有认可之语。 刘彻也不过是做个最后的总结而已。 当然了,祖宗的颜面,还是顾忌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春秋笔法了。 刘彻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赐谥曰:梁荒王,命河南郡有司,重修陵墓,以诸侯王礼遇之,许三户守陵之人!” 于是,下面的人立刻就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叩首道:“谨遵圣意!” 所谓荒王,谥法有曰:好乐怠政曰荒,淫于声色,怠于政务也。 跟彭越后来,倒是挺相合的。 更重要的是,天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们不要揪着彭越的死不放嘛…… 多写其功劳,写他的战功,至于死因嘛,一句话就可以带过,不要多提,不要多写,也不要多问。 实在不懂,可以去请教一下史家,什么是春秋笔法。 韩信、彭越、吕泽,这三个最大的地雷既然已经排除了,那么其他敏感人物就好处理多了。 “卢绾,仍以长安候记之,勒石画像。勿有避讳,功是功,过是过,自有青史明辨!”对卢绾,老刘家还真没任何愧疚。真要说起来。对不起老刘家的人应该是卢绾才对! 况且。现在卢绾的后代,在匈奴为东胡王。 这个抗匈统一战线,还是要努力维护的嘛。 甚至,为了统战需要,给卢绾脸上涂些金子,也不无不可。 “长沙王吴苪,单列一传。号为世家。做长沙王世家一书,直抒汉家礼遇功臣之厚!”刘彻负手吩咐着。 这又是为了统战需要了。 是做给三越看的。 让三越的贵族们知道,老刘家还是很大方的,放心亲汉吧,朝廷不会亏待你们! 另外,则是考虑到了可能接下来还需要用到吴苪的大名,去说服和拉拢越人部族首领。 别看吴苪死了这么多年了,但在三越境内。奉吴苪为主的部族,也还是有许多。 “诺!”岑迈立刻叩首拜道。 刘彻点点头。嘱咐道:“卿记得,此事,要与朝野诸臣,士大夫,广泛商讨,征询意见……” 这话就说的太露骨了。 意思是,要是某人大家反对的太激烈,那就不要为难了。 这历史毕竟是胜利者书写的。 而现在的胜利者,毫无疑问就是朝堂诸公。 万一要是韩信啊吕泽啊什么的实在反对声音太大,就不用管了。 刘彻才没那么傻,为了历史问题,闹得朝野分裂,玩出一个大礼仪啊党争一类的麻烦。 “诺!”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 他相信,今天以后,民间一定会广泛流传‘圣天子思慕功臣’的故事。 就让吹捧和神化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顺着这个由头,刘彻就又道:“昔者,功臣佐朕皇祖,底定天下,开太平盛世,今宇内安宁,糜有兵革,此士大夫百官群臣之功也,功必赏,过必罚,此先王之教!” “拟诏:朕闻上古圣王治世,必酬功臣……今士大夫佐朕,治理天下,夙兴夜寐,勤勉诚恳,乃有宇内方宁,朕虽不德,亦愿与之同享天下盛世,自今以后,百官臣工,凡有所任,皆在其俸禄之外,别列两项,曰:津贴,曰绩效。 津贴者,视秩比俸禄高低,予以补贴,请有司议之,定其员额多寡。 绩效者,赏也,以其治下去岁所得赋税较之前岁所增之数,取百一之数,嘉之!” 这官员的工资,肯定是要增加的。 不加不行。 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那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千里当官,最后落得个晚年不保,这样的傻事,谁愿意干? 比起工资多支出的那点钱,这上下其手,贪墨的数量,可能是百倍,千倍! 因贪污和中饱私囊,造成的损失,那就更不用说了。 刘彻至今记得,那河东郡郡守周阳由造的孽,以及河东郡官场的糜烂程度。 想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甚至蔓延到全国。 就必须要加强监管和监督,更要增加下面人的收入。 不然,没有好处,谁跟着你混啊? 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傻子才会当清官! 当然,仅靠增加工资,是避免不了贪污的。 所以,才要再加个绩效奖。 根据官员治下gdp增长的数额(现在主要体现在税赋上)来给予分成。 虽然不过百分之一。 但一个大县,户口一两万,每户都增加百分之一的税赋额度,那钱就不少了。 津贴是作为官员的生活补贴,而绩效,则是奖励其努力工作。 更重要的是,刘彻清楚的认识到了,在这西元前的封建社会,妄想着以一人之力,就让天下人都跟着你走,那是做梦! 必须要有一个稳固的坚实的统治集团来帮助他,辅助他,完成他的梦想。 而这个集团,必须是也只能是他一直讨厌和提防的官僚集团。 官僚集团,没有好坏。 只有坏和更坏之分。 而且,随着时间的延续,官僚集团必然会把手伸向其他地方。 正如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情况一样。 开国之初,官僚们都很老实,随着时间的延续,它越来越腐朽,越来越堕落,越来越贪婪。 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你都能闻到它们身上散发的浓烈刺鼻的腐臭味道。 不仅中国如此,西方也是如此。 想要避免官僚集团最终堕落成无可救药,腐朽至极,忍无可忍的反动集团。 唯一的办法,是尽量保持它的活力,让它的大部分肌体,保持活力,有着新陈代谢,有着新鲜血液。 让它不再是一潭死水,而是有着外界的活水流入。 可惜,这是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 官僚集团天生就自带瘟疫,任何人进了这个集团,只能拼命抵御其他腐死组织的侵蚀和影响。 强如天朝太祖,也只能让这个集团,在其在世时,收拢爪牙,蛰伏片刻,但一个不小心,它们就又跑出来了。 刘彻自认为自己连天朝太祖的一个指头都不如。 自然不会做那个净化官僚集团,完成人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梦。 他唯一能做的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拿着鞭子和刀子,鞭打和监督官僚集团,让它的大部分组织,保持一定的活力。 但是,你要不给好处,拉拢官僚们,不占据大义名分,在舆论上压制他们。 显然没办法办到这些。 基于种种考虑,刘彻决定,学习后世的公司管理吧,给下面的经理和部门主管一定的股权激励。 百分之一的新增赋税额度奖励,即能刺激那些真正有能力办事的官员,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断官僚集团与地方豪强的同流合污。 因为很显然,在农民身上是没办法收到太多的赋税的。 只有那些富得流油,家产百万、千万甚至万万,奴仆数以百计的大地主、大商人才是真正的肥羊。 官员们想要多得绩效奖,就一定要看死了这些家伙。 新增赋税越多,他们拿到的奖金也越多,而且升官也更快。 当然,跟任何政策一样,这个政策,有着很多风险。 譬如说,肯定会有官员拼命剥削和凌迫百姓。 也肯定会有官员,干出许多为了政绩而政绩的事情。 类似的故事,早在穿越前,刘彻就看多了,看腻了。 像天朝的那些拆迁书记,挖坑市长,拿出花名册,随便点一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对此,刘彻的应对是,加强御史大夫衙门的权威和监察御史的独立性。 并且,准备在御史大夫衙门下,增设刺史部门,专门监督地方郡县的赋税和财务情况。 同时,逐步扩大和加强绣衣卫的组织、人员,强化特务政治。 另外就是,逐步从考举出来的士子中,选择那些被证明过,有能力的人,去担任地方亲民官,逐步淘汰现有的官僚。 毕竟,比起旧官僚们,新官僚们无论是良知还是道德,都大大超越。 至少,考举出来的士子,在地方做官这一年多以来,绣衣卫总共才报告了十几起贪墨不法行为。 当然,加强民间监督能力,也是势在必行。(未完待续。) ps:先更这8000 等下还有~今天一万起,明天继续~ 第五百三十四节 帝国主义(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将视线转向在他面前的王政,道:“天下能有今日,卿等三老也是功莫大焉!” 他对左右吩咐道:“拟诏:三老教化地方,熟知民事,自今以后,凡有冤屈、不法官吏盘苛士民,三老可直奏朕前,有司部门不得阻拦,另,三老奏疏,由郡国直奏,以印泥封印,朕未启印之前,任何人不得拆封!” 这也算是给官僚集团按的一个不那么牢靠的枷锁吧。 这是刘彻学的朱元璋的故智。 但是…… 刘彻也知道,这大概只是一个悬在官僚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通常情况下,三老鸣冤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当官的又不傻,不会去招惹地方上的三老,也招惹不起。 真要说起来,以现行制度,哪怕是郡守,碰上三老要拿几杖打他,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躲到官衙里不露面。 而三老阶级,大都来源于官僚集团本身。 通常只要不做的太过火了。 三老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他们是老人,保守、持重,而且聪明,不会去干那些与当政者背道而驰的傻事。 这只能算是一个防范于未然的补丁。 而且,早已有之,刘彻不过是强调和加强了三老奏疏的法理基础。 王政闻言,却是立刻跪下来谢道:“陛下厚爱,老臣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一旁的王道,怎么拉都拉不住,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干干瘦瘦的老头,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刘彻连忙扶住他,道:“尊老爱幼,抚恤孤寡,乃我汉家国策。长者不必如此!” 刘彻拉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士民,笑道:“朕今日来此,是要看一看。朕治下子民的生活,朕曾说过,凡我汉家臣民,皆朕子民,朕受命于天。代天治民,若百姓生活过的不好,身为君父,朕难辞其咎!” 刘彻异常诚恳的对王政问道:“请长者以教朕,如今百姓,生活如何?” 周围的官僚们,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们早就做过工作,也给予了官方的说辞。 但人心隔肚皮,万一这老儿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或者围观群众里,有什么不识相的,那就惨了,丢人丢大了。 且龙颜震怒之下,可能要有许多乌纱帽落地。 好在,这里是上林苑,这里是思贤苑。 大家摸着良心想一想,觉得,这里的百姓,是不会跟大家唱反调的。而且,小日子也都还过的去。 平日里的盘苛和摊派是有,但相对其他地方,那真是善政了! 在众人的担忧、提心吊胆下。王政先是咧嘴笑了笑,然后恭身道:“托陛下洪福,圣意怜悯,最近数年,思贤苑中岁岁丰收,去岁以来。少府更是在此广修渠道,遍立水车,还派农稷官指导百姓耕作,施用‘化肥’,采用新农具,如今,我等小民生活,一年比一年好,大家伙都说,只盼着圣人能千秋万岁,永永君临天下!” 百姓们也是像有人指挥一样,纷纷跪下来,叩首道:“唯愿陛下千秋万岁,永永无穷!” 刘彻见了,也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百姓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和祈求。 可能这些话有人教,但态度却是教不出来的。 这意味着,至少在这思贤苑,在这上林苑,百姓的生活,确实是较之过去,大大改善。 这就够了! 他这个天子,每日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所求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国家的强大,民生的改善还有社会的进步? 刘彻只是个凡人,百年以后,就是一堆黄土。 但强大、富庶、文明、先进的文明,却会永留史册。 千百年后的人们,必不会忘记。 正如后世的人们,提起强汉盛唐,谁不是憧憬崇拜,提及弱宋晚明之灾,未尝没有扼腕叹息,恨其不争,怒其不幸。 “作为穿越者,朕的使命,就是树立一座丰碑,建立一个标准,让后世子孙,知道,什么叫明君,什么是帝国,什么是不朽!”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对百姓们道:“既是如此,朕就放心了!” “朕自小长于深宫,不明于礼乐,幸得太宗孝文皇帝教导,乃知治民之道,首在生民,生民之功,功莫大焉!” “犹记得,朕幼年之时,嬉于太宗之膝,太宗问朕:嗟!小子德,安有所志?”刘彻编起故事来,真是越发熟练了,他感觉,自己前世真该去当编剧,或许能成为金牌编剧呢! 但众人,却全部被他的话所吸引了。 还有什么比太宗孝文皇帝教导自己的隔代继承人,以及当今天子的幼年志向更吸引他人眼球和八卦之心的? 刘彻却是用着低沉的声音,似是回忆一样,道:“当是之时,朕年幼无知,不知所以,更不明所以,闻太宗之问,朕也不知为何,只觉仿佛耳畔有一老翁告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朕于是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复述一遍,太宗大惊之!” 这种瞎扯的话,却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 众人听得真是如痴如醉。 纷纷心道:“原来如此,陛下幼年既得神助,有神明之佑!” 他们却是自动忘记了,刘彻在三年前,在先帝诸子中默默无闻的往事,更把智商直接将为了负数。根本就不去想,这事情要是真的,恐怕就不是神童,而是死童了皇帝是不会容许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刘彻目光一震,接着道:“太宗于是问朕:何以独尊?” “朕也不知为何,脱口而道:当吾独尊之时,乃以帝国之名,威加海内,泽及四海,凡有我大汉子民之所,皆为大汉国土;当吾独尊之时,当行帝国之号,凡吾子民,皆吾臂膀,敢有伤者,虽远在天涯海角,亦必以大罚齑之!当吾独尊之时,吾当法三代,效五帝,施仁政,加惠天下,兴王师,诛无道,扶天下,当吾独尊之时,吾即帝国,帝国即吾,朕即国家!”刘彻一挥袖子,大声的说道:“此所谓,帝国主义者也,内王外霸,亲贤臣,远小人,内亲黎庶,外惩不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圣明,臣等愚钝,竟至今方明陛下圣意,死罪,死罪,愿以残身,为陛下之愿效死!”大臣都听得热血沸腾或者装作热血沸腾,纷纷跪下来,喊着口号。 至于百姓们,更是激动无比。 天可见怜,真真是圣天子,贤明无比,爱民如子,摊上这么一位圣天子,咱们真是有福气! 纷纷跪下来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却是微微一笑,继续将这个逼装下去,他浅浅的道:“于是太宗乃诏朕皇父于御前,明留诏书道:此子十六,当为人主,可更名曰彻,所谓彻,通也!” 于是大家纷纷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改名,是因为这个啊。 太宗皇帝真是圣人啊,陛下也是圣人,正因为如此,两位圣人隔代相传,真是社稷之福! 当然,对于官僚来说,他们感兴趣倒不是这个故事。 而是,他们终于发现了,当今天子的治政思路和志向。 俗话说得好,不怕皇帝心太大,就怕皇帝脑洞大。 刘彻的脑洞就特别大,常常是东打一枪,西打一枪,虽然执政以来,大体保持了前代的政策和思路,但关键是,大家都不知道,天子到底想闹哪样。 不知道天子究竟想玩什么花样,对官僚真是煎熬。 因为假如猜不透皇帝的意思,那拍马的时候,很多方法就不敢用。 万一马屁拍到马大腿身上,那该如何是好? 现在好了,既然天子摆明车马了,那大家就都放心了,不用再担心找不到拍马的方式和幸进的途径了。(未完待续。) ps:呼呼,一万一千+爆发,明天继续啊,大概会要持续个几天吧。 嗯,本来上个月月底就想爆发了。但当时来了这么个推荐,就想着推荐时爆发,效果会好一些~ 嗯,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撒泼打滚ing。 顺便,感谢一下这几个月打赏的老爷们~ 特别鸣谢一下眼妈大爷,真土豪,真汉子,写书这么久,俺也能捞个盟主,真是感谢,可惜上个月的时候,俺在老家办房贷,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不然当时肯定爆发几天。 以上~h211 第五百三十五节 傲娇的闽越世子(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个逼装完,刘彻只觉得神清气爽,舒坦极了。 “朕想看看各位父老乡亲的家宅,仓储和田地,烦请长者带路……”刘彻对王政提出了这个早在规划中的要求。 “老臣遵制!”王政恭身道。 虽然明知道,这个事情,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必然看不到真实的情况。 但刘彻还是兴致勃勃的在少府官员和百姓的簇拥下,朝着甲里的一户人家的宅院而去。 刚到门口,这个宅子的主人,就带着全家老少,一起跪在门口,恭迎刘彻的到来。 刚刚被任命为‘凌烟阁大使’的岑迈,在一旁介绍着这户人家:“陛下,此户户主,名曰张大,北地人,四年前,因匈奴入寇,家园俱毁……”说着岑迈就面朝阳陵方向拱手道:“先帝仁德,加惠黎庶,特下诏,命臣迁北地灾民于上林苑,许其休养生息……” 那户主张大也适时的带着家人叩首道:“先帝仁德,小民阖府上下感激涕零……” 刘彻也叹道:“先帝之德,如海之深,如地之大,朕不如也!” 夸大和承认先帝的功德,在汉室,是统治者加强自身统治的方式之一。 所以,这次并没有什么马屁精跑出来搀和。 “进去看看吧……”刘彻挥挥手,带着一大票侍从和大臣,径直迈进这张大的家宅之中。 能被少府选中,作为天子视察时的目的地。 张家当然不是什么穷光蛋。 张宅一共由四间房屋组成,其中一个主宅,四个别宅。 主宅中是户主张大与其妻妾以及幼子等居住。 三个别宅,有两个属于他已经成年,但未别户的儿子,另外一个则是作为仓储和杂物室。 刘彻看着点点头,道:“户主是不更啊……” 旁边的岑迈立刻道:“陛下圣明,户主张大之爵位,正是不更!”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虽然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吊着了。 但是,毕竟,它还有着汉律在维护它最后的尊严。 关东地方。可能一个庶民,只要有钱,都能盖百进豪宅,但在关中,在上林苑。谁敢藐视廷尉的威权? 因此,二十一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在关中依然没有人敢逾越它的限制。 汉律的户律和田律,可是严格规定,不同爵位可拥有的最大田亩数量和最大宅院规模。 从最高等级的列侯,直至最低等级的司寇,在理论上,没有人能越过法律的限制,拥有与其爵位不相匹配的田宅。 可惜,然并卵。 自晁错搞出了输粟捐爵后。当曼尼大神降临,有钱人可以通过花钱买爵位,这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就已经开始走向死亡,它的根基被动摇,信用开始丧失。 但在此时,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依然活着,虽然看上去,它好像随时要咽气了。 但廷尉依旧遵照律法,维护着它最后的尊严。地方官依然秉持着律法,监督着那些企图逾越的人。 最起码在关中是这样的。 作为皇帝,刘彻对于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种种规定,不说倒背如流。起码还是有着一定认知的。 是以,他只是看了一眼这张宅的规模,立刻就知道了这张大一家的社会地位。 以汉律规定,不更属于二十一级爵位中的第六级。 准许拥有最多四百亩合法土地与最多四个房屋作为宅屋。 抬头看了看张家上下,刘彻在心中暗暗道:“朕要加快研究新的制度来取代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才行了……” 作为秦帝国总体战之下的产物,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无疑是很先进很优秀的。 但关键是它太先进了! 哪怕放在后世,放在近代,它都有可取之处。 但在此时,却是超前的有些过了。 即使以秦帝国爆表的执行力,它也依然导致了农民起义。 相对来说,可能唐代的府兵均田制,更适合封建时代的需要。 可惜,刘彻对府兵制度和均田制度,一无所知,不然,倒是可以抄袭抄袭。 “辽东和和朝鲜的军屯计划,可以用来试验试验……摸着石头过河嘛……”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在张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总的来说,视察的结果非常好。 张大家里的仓储中,堆满了粟米和小麦。 厨房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堆堆的柴火。 油盐酱醋,应有尽有。 后院的衣架上晒满了衣物,都是崭新的粗麻布衣,甚至还有一件用绢布做成的直锯衣。 刘彻看着,一直在心里狐疑着,到底少府做了多少手脚? 原因很简单,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你想,张大家是受灾灾民,他们是租种的上林苑官田。 虽然刘彻是大手一挥,没有要他们多少租税。 他们的负担比起其他地方的农民,要轻许多,但是,这也太假了吧! 现在可是正月! 正常的农户家的仓储中不可能有这么多存粮! 老百姓又不傻……真有这么多粮食,他们早卖了,换了钱,去购置新衣,柴米油盐以及肉食更重要的是,把卖粮的钱,攒起来。 上林苑虽好,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上林苑的土地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 说不定哪天,官府一声令下,就得迁出上林苑,去自觅生路。 根据绣衣卫的报告,上林苑中的百姓,普遍都会选择在丰收后,把粮食卖掉,只留下足够家人食用和来年的粮种,卖了钱后,他们会很小心的藏起来。 老百姓们的忧患意识,自古以来就很强烈。 尤其是受过一次破产,流离失所之苦的农民。 但是,闽越国世子骆郢却是看着这一切都惊呆了。 骆郢虽然自小就被送来长安。然后就被金丝雀一样的养在深宫。 但他却不是不识民间疾苦的贵公子。 许观一直以来,就教导他,闽越苦,闽越的百姓很苦。每年死于出海和饥荒的百姓,不知道凡几。所以,为了闽越国民,世子应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将来回国,兴仁政,聚士民,强军国,然后南伐南越,东取东海,一统三越! 许观这样教育,本意是好的,希望骆郢将来回国后能成为一代明君。 甚至重现越王勾践的辉煌,称霸中国。 但问题的关键是。许观为了强化骆郢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感,只顾着强调闽越穷、闽越苦,必须要南取南越,东收东瓯,才能让闽越百姓过上好日子。 从小就在许观这样的强调下长大的骆郢,自然而然的,就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孤是闽越希望’‘一定要带领越人过上好日子’的想法。 虽然可能等到骆郢回国后,即位后,这种中二想法会深埋心底,甚至彻底忘记。 但。在中二期的时候。单纯耿直的少年,还是一厢情愿的认定,自己负有带领越人子民过上幸福生活的使命。 这也是东方式君主大多数情况下的普遍想法。 东方的君主,上要对天地神明祖宗江山社稷宗庙负责。下要对黎庶臣民的幸福安康负责。 哪怕是暴君,也需要仁义道德来遮羞,也要讲爱民如子,也要说祖宗宗庙如何如何。 此刻,见到汉朝一个普通农民,还是一个受灾后流离失所。不得不来到天子皇庄里寻求庇护的灾民家庭,居然是仓满米,足用度,全家老少每天都吃的饱饱的。 骆郢的心中就不禁有了触动。 “孤回国即位后,也要学汉朝,起宫苑,作这皇庄,收容难民,救济孤寡,抚恤士卒……”骆郢在心中暗暗发誓着。 人类天生就有着强大的学习和模仿能力。 见到好的,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人们不由自主的就会去学习、模仿。 这是铭刻于基因深处的记忆。 刘彻在这个时候,自然也留心回头看了看先是满脸惊讶,而后一脸郑重的骆郢。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刘彻知道,这骆郢肯定被触动了。 不怕这骆郢聪明早慧,就怕这人属于那种极端自私自利的人。 只要骆郢有良知,刘彻就有把握,感化他,驯服他。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笑道:“看样子,去岁确实是大丰收啊……” 远远的跪在一旁的张大闻言,抬头道:“幸蒙陛下仁德,加惠,方有小民今日,小民给陛下磕头了,只愿陛下,千秋万岁,永永君临天下……” 刘彻抓了一把仓储中的粟米,拿在手里看了看问道:“张大啊,去岁,你家田地产出如何?” “回禀陛下……”张大低着头,咧着嘴,笑着答道:“去年,因为陛下派遣少府的农稷官指导小民等耕作,又有墨者大贤,亲来农庄,教导小民等打造新农具,又有水车灌溉,往年的薄田,一下子就都变成了上田,庄稼长的极好,到九月收获,小民耕作的两顷地,粟米一亩几乎都有四石了呢!” 刘彻点点头,道:“少府做的不错,墨者们也是好样的……” 岑迈当然不敢居功,立刻就道:“这都是陛下明见万里,臣等不过守职而已……” “去看看水车和农具吧……”刘彻挥挥手道。 在这里,肯定是看不出任何东西来的。 只有亲临田地,亲临渠道,观察土地的平整和堆肥情况,考察渠道的大小,见一见水车的工作情况。 才能真正看出,在新技术、新工具和新的耕作方式,对农业的真正提升效果。 “诺!”岑迈等人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带路。 要知道,在这思贤苑里,少府可是下了大力气的。 各种政策倾斜,各种优惠政策,不要钱的堆。 岑迈敢拍着胸膛保证,当今天下,再没有那个地方,比起思贤苑的农民,更幸福更快乐更安逸的了。 一个最直观的数据就是。去年思贤苑的粮食产出以及今年申请来思贤苑以及思贤苑周边耕作的农民数量。 这都是政绩啊! 更重要的是,岑迈马上就要离职了。 离职前把自己的政绩与功劳,明明白白的摆在天子面前,这对岑迈来说至关重要。 不然。要是天子没看到,结果新任少府一上任,那他岑迈岂非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这样的事情,傻子才会干!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刘彻。来到了甲里村外的平原。 一到平原上,入目的俱是翠绿的麦苗。 在去年种植冬小麦尝到了甜头后,今年的冬小麦种植规模,自然是翻了好几番。 以上林苑为例,今年,几乎所有的皇室庄园以及将近一半的土地,要转种冬小麦了。 老百姓从来就是这样现实,什么事情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然后他们又亲眼看到了,那肯定就会跟风。 只是。小麦种植与粟米种植的技术是不同的。 尤其是冬小麦,需要农民更加仔细的照顾,更加细致的耕作,和更加科学的管理。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刘彻停下脚步,招来随行的农稷官,问道:“麦田情况如何,农稷官们是否已经摸清楚了小麦种植所要注意的地方?是否已经告诉给了百姓?” 随行皇帝视察的农稷官,当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这次陪同刘彻视察的是少府农稷令常武。 刘彻对他有些印象,此人。曾经在刘彻还是太子时,积极协助刘彻编篡《新神农》,本职工作能力比较突出。 刘彻登基后,他依然是《新神农》的主编之一。 业务水平还是很高的。 “回禀陛下。臣自受命以来,广访关中老农,博取众长,又与同僚协作,如今,已是摸索出了一套冬小麦的耕作方式。只是,还不够完善……”常武恭身介绍道:“以臣等如今所知,这冬小麦,比之粟米,更赖地力,更赖水利,尤其是越冬之时,需要盖土、护苗、整墒……” 常武于是就将一些基本的种植和耕作知识,跟刘彻普及了一下。 听得刘彻脑仁都有些疼。 听完后,刘彻点点头,道:“技术上的事情,朕不太懂,卿等皆国士,明于农事,小麦,朕以为将未来黎庶主食之一,乃生民之重,朕将此事托付卿等,卿等需努力协作!” “诺!”常武带着农稷官们深深恭拜。 刘彻却接着道:“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卿等的辛苦,朕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翌日,论功行赏,农稷诸官中佼佼者、杰出者,朕不吝以封侯!” 农稷官们闻言,纷纷跪地拜道:“陛下圣教,臣等铭记于心,敢不效死以报!” 封侯! 所有汉室臣民最高的梦想。 在今天以前,农家的众人,是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情的。 但,如今,这梦想,却似乎已经近在咫尺了! 农稷官们虽然大都是出身农家,而农家又是墨家的分支传承,虽然农家的子弟,没有墨家那么刻板和固执。 但也都是些个性淡泊,对功名利禄不怎么看重的人。 热衷功名利禄之人,是不会走上每日与泥腿子打交道,跟庄稼大眼瞪小眼,琢磨木工与渠道的农稷官这条路的。 只是…… 谁不愿,封候裂土,封建一地,光宗耀祖,福泽后人? 当初,梧候阳成延,以一木匠,协助萧何营造未央、长乐两宫与长安城,功成之日,立地封侯的故事,谁人不知? 特别是在广大技术宅的世界里,阳成延的地位,就相当于文官之于萧何,武将之于樊哙,真是高山仰止,令人敬仰。 如今,又有一个机会,一个封侯之机,出现在了广大农家子弟面前。 大家真是恨不能马上回去投入到工作中,争取早日完成天子交代的任务,然后就如那梧候一般,封建一县,号为列侯,光宗耀祖,福泽子孙。留名青史,甚至比肩许圣。(即农家祖师爷许行) …………………… 看完麦苗,刘彻又来到泾水之边,视察安装在河边的水车。 当然了。刘彻只能远远的看一看水车的工作情况。 想要去岸边,实地视察,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刘彻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随行大臣们就敢学袁盎劝谏太宗孝文皇帝故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陛下纵自轻,赖高庙、太后何? 刘彻甚至都能想象出他们的说辞了。 所以。洞悉了一切的天子,果断没给大臣们刷声望和逼格的机会。 留在了泾水河岸边十步之外,看着水车缓缓翻滚,不断的将泾水中的河水,汲入渠道。 这些水车大概类似于后世隋唐时期出现的筒车。 可惜,墨者们没有随同视察,不然,刘彻真想问一问,他们的水力锻造机械走到哪一步了。 不过,纵然如此。水车也给了跟在刘彻身边的骆郢,强大的视觉冲击和震撼。 “巫神在上,这怎么可能!”骆郢喃喃自语,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越人信巫,崇巫,巫祝之术,非常流行,甚至随着汉越交流的增多,来自越人的巫祝之术,反攻了汉室。成为了汉代文化中的一份子。 骆郢看着那些庞大的如同怪兽一样的木制机械。 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巫祝的力量。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汉朝天子的声音在骆郢耳边响起,骆郢抬头,对上天子的双眼。只见汉朝的年轻天子,意气风发,骄傲的说道:“这是科学的力量,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后,找出天地的伟力运转方式。然后,为朕所用,造福天下!” 看着呆萌呆萌的闽越世子,刘彻岂会放过这样一个打击他自信心的地方? “朕将以五年之功,在关中遍装水车,无论梯田还是高山,无论平原还是丘陵,五年之后,关中大地,将再无干旱之灾!” 骆郢看着汉朝天子,眼神中满是迷茫。 在这瞬间,骆郢心里有个冲动。 “或许,越人臣服汉朝,汉越合一,得这汉朝圣天子之助,越人也能得这水车之力,也能得这汉朝‘格物致知’之力,或许越人能过上好日子,如这上林苑那姓张的百姓一般,吃穿不愁……” 但随即,骆郢就重重的摇头。 “孤身负越人期盼,有神明护佑,当一统三越,重现勾践大王伟业,岂能如此软弱?” 骆郢在心中握紧了拳头:“不过,这汉朝的水车还有那些农稷官,以及所谓‘格物致知’所谓‘科学’,孤倒是可以学习学习,回国以后,推广开来,富国强兵!” “嗯,孤就要这样做!” “这是祖宗神明给孤的重任!” 骆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然后,低下头去,企图掩盖他此刻内心的慌张与矛盾。 旁边的刘彻,看的却是好笑不已。 “果然是被震惊到了……”刘彻在心里琢磨着。 刘彻就是要让骆郢亲自感受到,汉与闽越之间的差距鸿沟究竟有多大。 然后一点点的摧毁这骆郢心中全部的侥幸与自信。 “这可仅仅是个开始……”刘彻在心中把玩着。 汉室现在最强大的地方,不是技术,也不是农业,而是军事! 特别是随着汉军的现代化和骑兵化运动的加速,一汉当五胡的时代,即将来临。 到时候连匈奴人在汉军面前,都是土鸡瓦狗,何况困局一隅的闽越。 连甲胄都不齐,还在用着青铜兵器的闽越,如何抵挡以钢铁武装起来,与之拉开了一个时代的代差的汉军? 所以,刘彻一点都不着急,反而饶有兴趣的想要知道,等一会,这骆郢看到了汉军的装备和技战术后,他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他会不会跟清末的胡林翼一样?”胡林翼是曾国藩的大将,也是湘军的代表人物。 但此人在晚年,目睹英国蒸汽船从长江逆流而上,心中的震惊与恐慌无以复加,竟吐血而亡。 如今的汉军,特别是已经换装了的野战军,根据周亚夫、义纵、剧孟等人的评价,其战力,较之过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特别是骑兵部队在普及了马镫和马铁蹄,装备了骑弓、骑刀后。 真正实现了百余年前秦人的构想。 以离合之兵,穿凿之兵,破阵之兵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周亚夫甚至觉得,五年后,汉军就具备了出塞与匈奴争雄的准备。(未完待续。) ps:今天先更6000吧,主要是这章写的太吃力,各种查资料和各种改啊。 对于一个文科男,俺果然不是搞技术的料h211 第五百三十六节 洗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细柳营。 名动天下的无敌铁军。 自建立以来,这支军队就是汉室王牌中王牌,精锐中的精锐。 哪怕再过两千年,这支军队的威名,依然不减半分。 与它的名字一同永垂青史的,是刘裕统帅的北府兵,是杨业的杨家军,岳飞的岳家军,戚继光的戚家军。 换句话说,在此时,细柳营可以称得上是有着光荣传统,作风优良的光荣军队。 细柳营的前世,是汉室的河东郡义兵营。 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六年,即西元前159年,匈奴老上单于已死,新单于军臣与其右贤王矛盾加剧。 自古以来,战争都是转移国内矛盾的不二手段。 匈奴人尤其如此。 当年冬,整个匈奴东部部落,几乎倾巢而出。 其一路自河套而来,与汉军在云中郡郡城下激战;一路走上郡,兵临肤施城下。 当时的情况,可谓是万分危急! 匈奴人来势汹汹,长城防线,几乎形同虚设,汉军只能依赖坚城抵御匈奴入侵。 广大的乡村村寨,几乎全部放弃。 更关键的是,当时,汉室的主宰,太宗孝文皇帝,实际上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帝国风雨飘摇,一旦上郡或者云中,任何一个郡城失陷,整个北方的长城防线,都将崩溃。 匈奴大兵将再现七年前的伟业兵临萧关之外,火烧回中宫。 而七年前亲披甲胄,手持天子剑,奔赴前线,犒劳将士,激励士卒,团结全国的天子。却已经甚至连未央宫都很难走出来了。 细柳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长安城以西的细柳仓内成军。 之后就发生了名垂青史的太宗细柳阅兵的故事。 细柳营一举成名天下知。 周亚夫更是从此官路亨通。 立即就从河东郡郡守的位子上被提拔为中尉,隔年四月,任命为车骑将军,太宗遗诏。遗命先帝:事有不便。以周亚夫为将。 于是,吴楚乱起,周亚夫才得以兼任太尉,总掌天下兵马。 周亚夫从河东郡郡守到太尉,只用了五年。 这样的火箭升官速度,翻遍中国历史,也是寥寥无几。 而在这样的速度背后。细柳营的影子。始终若隐若现。 这支军队成军以来,抗击匈奴,平定吴楚,转战万里,大小数百战,用着铁一样的战功,昭告天下,他们无愧于自己天下第一军的美誉。 而细柳营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 更不是坊间所流传的。周亚夫从河东郡郡兵和地方义士中选拔出来的。 懂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这不可能啊! 精锐不是一天练成的。细柳营这样的百战雄师,更不可能仓促找上几千人,发给武器,就能成为精锐的。 更别提‘太宗细柳阅兵’的故事,被细柳营当做背景板的棘门门、飞狐军、句注军,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譬如飞狐军的将军是车骑将军令勉;统帅句注军的人是楚国丞相苏意;北地军的头叫张武,这人不用太多介绍,只要知道,此人是跟着太宗皇帝从代国走过来的绝对心腹;而棘门军就更了不得了,统帅他们的人姓刘,是实打实的汉室宗亲,现在的宗正,未来的楚王。 细柳营能踩着他们的身子上位,而这些人却连屁都没放过一个。 想想都不可能啊!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就算这些将军们人人都是无比大度,胸襟开阔的英雄,不计较此事。 下面的丘八大爷们,就未必了。 你说你是天下第一? 好,哥俩来比划比划。 没有金刚钻,细柳营这天下第一的美誉,早被南军北军的丘八们丢到地上,还踩了一万脚了。 而事实是:细柳营的历史,比很多人想象的还要久远。 这支部队,最早能追溯到当初秦末战乱时,跟随周勃一起征战天下的亲兵营。 汉室建立后,天下渐渐太平。 许多士卒解甲归田。 高皇帝刘邦是个特别大方的开国君王,跟着他打天下的老兄弟们,在他得了天下后,一个也没亏待。 功劳大的封侯,甚至就连战死的有功大将,子嗣也被追封。 功劳够不上封侯的。 刘邦也没有不管不顾。 汉律中,有关三老的法律地位,都要强调一句‘比山东复’。 所谓‘比山东复’的意思就是比照山东老兄弟的待遇。 而在此时,山东不是行政名词,而是地理名词,指的是太行山以东的广大地区。 所谓山东老兄弟,指的就是跟着刘邦打天下,始终不离不弃的老士卒们。 这些人在汉初时,享有着极高的政治地位,极大的社会特权。 但也有很多士卒,或者因为残疾,或者因为患上了严重的战争综合征,几乎失去了独自生活的能力。 不管是刘邦也好,还是这些士卒的将主们也罢,肯定都不能看着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自生自灭。 于是,许多列侯,都将这些老兄弟们,带回自己的封国,给予他们官职或者土地,就近照看和照顾。 这些老兄弟,在安顿下来之后,当然会娶妻生子。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 军人的子嗣,耳闻目濡之下,当然也会跟自己的父辈一样,成为军人。 这就是所谓的将门世家。 而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因为父辈和从小受到的教育的原因,忠于其所在地的列侯。 所以,翻开历史书,人们常常会发现,前一秒还在长安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下一秒披挂上阵。居然也能有模有样,有板有眼。 譬如平阳侯曹氏,数代单传,以羸弱著称,但上了阵。却也能独当一面。不堕先祖威名。 周勃也是如此。 将其亲兵营中的伤残老卒以及生死兄弟们,全部带到了他的封地,河东郡的绛县安置。 等到周勃被太宗皇帝赶回家种田,为求自保,周勃甚至在其绛候候国里组织了一支军队,藏了兵甲弓弩。 结果被人一锅端,自己人还去了廷尉大牢旅游了半年。 要不是薄太后求情。肯定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而周亚夫的细柳营,在实际上,就是以周勃几十年来练出来的绛候亲兵为根基,在河东郡花了四年时间,一点一滴练出来的。 细柳营,哪怕是一个低级军官,如屯长、队率,祖上可能就是当年跟随周勃征战天下的老卒。 父子祖孙。三代从军,更重要的是。从小就跟着周亚夫一起长大。 这样的军队,在这封建时代,真是无人能敌。 而在经过了匈奴与吴楚的战争磨砺后,细柳营的威名,真是响彻寰宇。 据说,就连匈奴单于庭,也特别关注细柳营。 去往匈奴的使者回来报告,匈奴人,总是询问细柳营的营地和营中故事。 而作为汉室的王牌。 细柳营的驻地,其实就在上林苑西侧,渭河以北,镐池以南的细柳仓。(注1) 细柳营也是因此而得名。 此地山高林密,但山中别有深谷。 因此秦时,秦军在此营造仓储基地,以供应阿房宫的建造需求。 汉室照旧将之作为一个军需基地和少府府库的中转中心。 所以,这细柳仓的交通非常发达,驰道直接修到了山谷的门口,秦汉两代建设者们更是在道路两侧,广修烽燧台以及岗哨。 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也无法接近这汉室王牌细柳营的驻地。 刘彻的撵车仪仗,缓缓驶在细柳仓前的驰道。 一路上,往来巡逻的骑兵,戒备森严的哨所、关卡,数之不尽。 因为,直到现在,细柳仓依然发挥着它周转军需物资的功能。 甚至汉室最大的弓弩作坊,就在细柳仓之中。 这里生产着举世闻名的大黄弩以及精密无比的连发弩。 刘彻登基后,又将陌刀和牛角弓以及长槊等试验性军械的生产地点在这里放了一个,以防备就近装备军队,并且及时反馈使用情况,方便少府的工匠及时进行改进和调整。 而被刘彻特意带在身边的骆郢,打从上了驰道,进了这细柳仓的警戒范围,他的脸色变得跟白纸一样,甚至身子都开始难以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作为汉军的王牌,细柳营现在享受的是跟虎贲卫、羽林卫同样的待遇,甚至犹有过之。 最好的武器,最新的装备,最严格的训练,最高等级的伙食标准。 特别是得到了刘彻的指示后,细柳营派出了一批花架子出来巡逻。 这些骑兵,全身着甲,就连马身上,也覆盖着一层坚实的铁甲,举着沉重的骑枪,在这个时代,任何人看了都要吓尿! 只是很遗憾,这样的一支骑兵,目前在实战方面,是没有太多的用处。 也就是看着好看而已。 而且军队使用后,反响也很坏。 将军们觉得,这些重甲骑兵,使用起来,很困难,而且后勤压力和合适的承载战马也难寻觅。 士卒们觉得,铁甲太重,骑枪太重,不仅仅穿戴困难,更麻烦的是夏天,根本没有人能套在那样的铁皮壳子里撑过一刻钟。 少府总共也就生产了三百套类似的重骑兵装备,然后就停产了。 目前来说,这种重甲骑兵,是作为皇室的仪仗队以及在夷狄面前逞威风的面子卫队。 地位与陌刀的老祖宗,斩马剑类似。 倒是少府改进后的陌刀,在以步卒为主的汉军中广受好评。 尤其是弓弩兵们爱死了这种能很好的掩护和保护他们脆弱的侧翼的长刀类兵器。 将军们天天嚷着要五年编组一万陌刀兵,十年爆出五万人。 但,这些提议被刘彻毫无悬念的否决了。 开什么玩笑! 陌刀的铸造,哪怕是改进以后,也非常复杂,而且极度烧钱。 一柄陌刀。最起码要耗费三十斤精铁或者粗钢,价值数万钱,若再加上陌刀兵的训练以及伙食开销,都快够养一个一人双马的骑兵了。 刘彻才不会干这样的赔本买卖! 陌刀这个兵种,在他计划里。只是辅助兵种。而不是主战兵种。 未来的真正方向,应该是轻骑兵和胸甲骑兵。 当了皇帝这么久后,刘彻也算是明白了,为何陌刀独独只在唐代兴盛一时了。 首先,当然是唐帝国有钱,任性,浪费得起。 其次。唐帝国全盛之时。追亡逐北,吊打一切。 它有着足够广袤的牧场,蓄养足够多的马匹,编组足够多的骑兵来保护陌刀兵。 而汉室呢? 现在不过区区十万骑兵而已,而且战马和优良的牧场,严重缺乏。 富饶的河套地区,至今仍在敌手。 匈奴骑兵,随时可能冲进家里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力发展陌刀兵,这是脑抽。 就像二战时。英国人作死的沉迷于粗又大,结果被航母爆了菊花。 当然,陌刀兵也还是要发展的。 但不是现在。 起码,要等到汉室称霸宇内,控制草原。 到那个时候,汉与唐一样,有着广阔的新征服世界和庞大的属国、殖民地需要保护和捍卫。 到那个时候,才是陌刀兵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至于现在? 老老实实种田养马,拼命爆骑兵才是王道。 只是很可惜,骆郢不知道这些,也不会懂这些。 此刻少年的整个脑海中,都是刚刚过去的那队散发着肃杀之气的重骑兵。 骆郢根本无法想象,要是汉朝将这样的骑兵,派去南方,那越人该怎么抵抗? 恐怕,汉人就是站在原地不动,越人军士,把武器都砍卷了,也奈何不了这些用钢铁保护自身的重骑兵。 更何况,这些是骑兵。 来去如风,无影无踪的骑兵。 哪怕骆郢是被圈养在长安,他也听说过,匈奴人的威名。 少年心中,此刻想起了许观过去给他上课说过的话:“匈奴骑兵,一昼夜可行进百里甚至数百里,汉军常常陷入打不能打,撤不能撤之地,故以汉朝之强,只能防守,而不能反攻!” 匈奴骑兵,能让汉朝只能防守不能反击。 那汉朝骑兵,尤其是方才那种重骑兵,岂非可以轻松挺进到闽越国都东治城下? 回忆了一下他幼年在闽越国的记忆。 骆郢觉得,以越人的武装,要是遇上汉朝的军队,恐怕跟鸡蛋碰上石头没有差别。 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孤这禹皇血脉,勾践大王子孙,只能泛海远逃,遁于海外不成?”骆郢只要想想,未来要是汉军直趋闽越境内的场景,对未来就是无比绝望。 不得不说,在这一时期,中国的沿海地区,不分越人与诸侯。 大家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心理准备。 ‘事有不豫,即泛舟海外……’ 当初,田横就是这样干的。 打不过了,撑不下去了,就乘舟泛海,去海外寻找一片新的天地。 历史上,许多政权,灭亡前夕,也都做过这样的准备。 ‘汉兵远,臣观之已罢,可袭,愿收大王余兵击之,击之不胜,乃逃入海,未晚也’by胶西王太子 吕嘉、建德已夜与其属数百人亡入海,以船西去by太史公《南越列传》。 ‘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今汉兵强,今即幸胜之,后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大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一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by闽越王弟余善。 这样看着,真是有些类似西游记里的二师兄。 但却是各方政权,必须做的准备。 到万不得已之时,起码还能有条退路。 只是,古代航海技术非常落后,海图海路近乎于零。 纵使大家都有着万一之时,就跑路的计划,但与二师兄不同,二师兄知道自己可以回高老庄。 但各方却不知道,一旦入海,该何去何从。 骆郢心里更是沉重无比。 虽然闽越人善渔猎,常常出海捕鱼。 但是,海洋的危险与未知,却深深的铭刻于所有闽越人的血脉深处。 所以,闽越人巢居(干栏式房屋),悬棺而葬,凿齿,这些传统表明了闽越人希望远离海洋,远离水的渴望。 但偏偏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出海,去水中获得食物。 骆郢虽然年幼之时,就来到了长安。 但是,因为有着许观在,对于闽越的传统和习俗还是了解和知道的。 想着自己同胞的苦难,回忆着不久前见到的汉朝百姓的幸福安康,再有着铁骑威慑。 种种压力,种种困惑,种种想法,纷至沓来。 骆郢的手,越握越紧。 终于,他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向端坐于撵车上首的汉朝天子,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叩首三拜,问道:“陛下圣天子也,恩泽遍及四海,草木鸟兽,亦蒙陛下圣恩,下国小臣郢,昧死斗胆请益于陛下,闽越臣民,当是何去何从?” 不得不说,这骆郢很聪明。 他觉得既然,打是肯定打不过,汉朝的疆域也比闽越大了无数倍,人口更是多了不知道多少。 在这巨人一般的汉朝面前。 闽越国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况且,闽越先王无诸,就是汉朝的高皇帝所立。 骆郢觉得,向着宗主国请教闽越未来该如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汉朝天子不是自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吗? 闽越可是正儿八经的汉朝高皇帝册封的外藩,有着高皇帝御赐的王印,历代天子也都予以承认和册封。 只要闽越足够恭顺,足够臣服,想来,汉朝天子只要还要脸,就不会强行夺闽越社稷,灭闽越宗庙。 在长安这么久,对汉室的政治生态,骆郢还是有着一定了解的。 知道,汉朝讲究‘师出有名’,更看重‘存亡续断’。 只要不招惹这头老虎,这头老虎应该不会不要脸的吃人。 当然,这样天真的想法,也就只有骆郢这样的少年人才会有。 稍微合格的成年君王和上位者,都不会对其他统治者的节操,有半分信任。 刘彻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朕乃天下之主,受命于天,代天牧狩,闽越、东海、南越,皆朕臣民,卿即问朕,朕自不会藏私!” 刘彻等的就是骆郢的这一问。 因为刘彻很清楚,当骆郢问出这个问题后,这位未来的闽越王,就不可避免的将被汉文明同化。 要知道思想、意识形态这种东西,一旦定型,就由不得人抉择了。 后世苏联倒台,就是因为整个意识形态阵线全面崩溃。 从统治者到百姓,全部被人忽悠了。 于是,那个曾经让整个西方世界颤抖和恐惧的北极熊,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甚至就是米帝都没想到,他们的成绩竟然如此杰出。 但刘彻并不急着回答,因为,火候还差了一点。 必须要彻底摧毁骆郢心中对于其闽越的自信心。 所以,刘彻道:“只是,朕现在,还不想谈这个话题,卿与朕看完细柳营后,朕再告诉卿,闽越应该如何……”(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七节 洗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撵车越过一座架在一条小河上的桥梁后,就抵达了细柳仓前的营盘外。 当初,太宗孝文皇帝劳军至此,为军门都尉所止。 所谓‘军中唯闻将军令,不知天子诏’。 至今,细柳营军寨之前,仍然有着‘太宗法驾驻留之所’的遗址。 这是细柳营的军魂和立军之本。 只是刘彻看着那遗址,却是皱了皱眉头,心里头有些不痛快。 “解放军不跟我走,我就去找红军……”天朝太祖曾经说过的话,在刘彻心中回荡着。 军队到底是跟谁走,这样的事情,在任何时候,都是无比敏感,不可挑衅的关键所在。 但,刘彻很快就露出笑容,缓缓走下撵车。 兵为将有,是中国王朝的顽疾。 就连秦帝国,都没办法根除这个麻烦。 不然,汉室至今不过六十年,也不会发生大小叛乱数百起,异姓、同姓诸侯王不断反叛的事情了。 军队听党指挥,跟党走? 在这西元前就是一个笑话! 相对来说,细柳营和周亚夫,都还算听话,属于忠臣忠军,是铁杆的汉室嫡系。 “这军校与参谋本部,要加紧建立了……”刘彻心里想着。 若在以前,其实纵使建立了军校,组建了参谋本部,其实用处也不大。 一支军队,在冷兵器时代,想要有战斗力。 首先的第一要素就是,军队的上上下下,大小军官,全部都要是将主的自己人。 要是绝对信的过的亲信心腹手足,能在战斗时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生死兄弟。 军队里要是充斥着三教九流,各种派系相互内斗、纠缠不休。 旁的不说。这支军队只要上了战场,那必定被敌人击败! 反正,翻开史书,刘彻就没见过那位将军能一边顶着敌人的火力,一边被自己人各种拖后腿还能取胜的。 即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全世界都在喊着民煮自由。但在军队里,却依然是绝对的专制铁腕,军法如山,不容置疑和议论。 所以,在以前即使建立了军校,组建起了参谋本部。 但最终依然可能是换汤不换药。 顶多就是皇帝对军队的控制力,稍微加强了一些。军官们的忠君意识稍微强化了一些。 除此之外。然并卵。 各支部队,依然会带着各自将主的浓厚个人色彩。 像历史上的李广军队与程不识军队一样,两支不同的作战部队的作战风格与作战战术,简直就是两个国家的军队一般。 但现在就不同了。 现在刘彻看到了,未来的汉室军队,将完成中国军事历史上的一次重要变革。 汉室将走向以骑兵为主战力量,步兵和弓弩兵作为辅助力量的时代。 在这样的历史大势下,旧有的军队秩序和旧有的军队山头。将会彻底掀翻。 跟不上时代的,连打酱油的能力都会被剥夺。 正如前世。当卫青霍去病崛起。 曾经威名赫赫,名震天下的名将、铁军,纷纷消失。 就像现在的李广还是新生代的后起之秀,到了卫霍闪耀的时代,李广连做一个预备队、辎重队的首领都有些勉强。 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跟不上时代发展潮流的,肯定会被淘汰。 这就给了刘彻可乘之机。 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和历史大势,广泛的选择和提拔一大批出自寒门的杰出将才,借助他们的力量,将军队大权集于己身。 彻底的抛开那已经占据汉室政治舞台六十年的列侯元老勋臣的钳制。 就像历史上小猪干的那样。 哪怕一次性罢黩一百零五位列侯。 列侯们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唯一的问题是,旧的山头倒下了,新的山头肯定会树起来。 刘彻唯一的能做的,大概也是自己活着的时候,能看住他们,监管他们。 至于死后的事情? 谁能控制得了? 天朝太祖,五百年一出的雄主,尚且人亡政息,江山变色。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控制得了未来,所能努力的,只有当下而已。 这样想着,刘彻就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迈着步子,刘彻抬头望向细柳营中那高高飘扬的战旗。 一头张牙舞爪的滚滚,在旗帜上若隐若现。 是的,你没看错,是滚滚! 上古先秦,及至于汉,军旗图腾物的选择,都很有限。基本上脱不出虎豹熊龙的范畴。 刘彻不太明白,周亚夫为何选来选去,选了一只滚滚当细柳营的图腾军旗。 但在此时,滚滚在人们的意识可不是后世能萌死人的国宝。 它有个外号叫食铁兽。 在汉人的意识中,这货是吃铁而不是竹子的。 刘彻不明白,为什么汉人会有这种认知? 难道是因为滚滚的毛色?或者憨态可掬的模样? 反正,前世,刘彻曾听说,小猪那个家伙在上林苑里面抓了好几只圈养了起来,天天喂它们吃铁屑。 结果不言而喻……(注)。 好吧,反正,在此时的人们印象里,滚滚这种熊的远亲,是猛兽,拿来当军旗,也不无不可。 但刘彻只要想到,细柳营是举着滚滚冲锋陷阵的,就有些忍俊不禁了。 “看来,我大国宝的凶猛一面,即使是在这西元前,也是人所共知的!” ………………………… “末将细柳营都尉卫驰拜见吾皇,陛下千秋万岁!”一个铁塔般的都尉,穿着一身锁子甲,带着十余位将佐,走出营门,正面走到刘彻的撵车前,以右手击胸。行军礼道。 这种军礼在经过虎贲卫和羽林卫的传播后,目前在汉军的野战诸军中非常流行。 汉人是极为自尊自爱的一个民族。 尤其是此时,‘跪’这种屈辱性的礼节,通常情况下,就只有地位悬殊非常大的时候。才会使用。 绝大多数时候。汉人只跪天地君亲。 其他人就是丞相,也不会跪。 至于朝臣们? 他们见刘彻,用的是拜礼! 什么叫拜礼? 臣拜君,君拜臣,在春秋战国时期,是有来有回的。 现在虽然多数情况都是臣拜君,但君拜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特别是当皇帝要任命九卿、将军、郡守之时。都是要郑而重之,选择吉日,沐浴斋戒,然后将事情拜托给臣子。 至于跪? 很少有汉人会对他人下跪。 哪怕你是县令、郡守、甚至丞相。 深深稽首,或者揖礼而拜,就已经很尊重你拉。 当然了,面对皇帝时,就不同了。 天地君亲师嘛。跪跪也无妨。 但这种情况在军队,就又不同了。 丘八大爷们。脾气大的很,尤其是越能打的军队,常常越傲气。 当年,太宗皇帝劳军细柳营,这群细柳营的骄兵悍将,就没有一个下跪的。 周亚夫更振振有词说:甲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相见。 好吧,刘彻也接受了这个设定。 最初在羽林卫和虎贲卫推行锤胸军礼,就是为了避免今天的尴尬。 反正跪不跪的无所谓。 忠心不是跪出来的,而是培养起来的。 刘彻面朝着诸将官,右手在胸前一礼,道:“免礼!” 身旁的王道连忙出列,朗声唱诺:“皇帝向细柳诸将致意!” 诸将佐立刻就是一凛,为首的都尉卫驰低头道:“陛下厚爱,末将等惶恐至极……” “恭请陛下入营!”卫驰站到道路一侧。 很快就有着两队重骑兵,从营内驶出,分列营门两侧。 刘彻看了,也忍不住点点头,赞道:“将军们带的兵不错!” 这些士卒,骑着战马,列在两侧,一动不动,要知道,他们可是穿着全身的重甲,整个人都套在一个铁壳子里,更夸张的是,他们手上举着的骑枪,起码重达五十斤。 能保持一个动作不变,立在道路两侧,这样的骑卒,没有严格的训练和铁一样的纪律,是很难办到的。 尤其是封建时代,能做到这一点的更是少之又少。 历史上,戚继光雨中阅兵,三军列队,一动不动,震惊天下,四海威伏,成为明军最后的绝唱。 现在看来,今日的细柳营的纪律,已经不亚于戚家军了。 刘彻在众将以及随行大臣簇拥下,步行通过重骑兵们组成的铁塔林,走向细柳仓的内部。(注) 这汉室如今最精锐的军队的营房,即将向刘彻展露真容。 一直跟在刘彻身旁的骆郢,却是有些畏惧和害怕的低着头,不敢去看道路两侧的那些铁塔卫士。 作为闽越国世子,骆郢幼年之时,也曾见过闽越军队列阵。 当时,他的父亲曾骄傲的告诉,那是闽越国最强大的军队,曾经以一敌三,战胜过东海人,也曾抵御过南越人的进攻,是闽越的中流砥柱。 骆郢至今依然记得,当时他的所见所闻。 只是…… 与汉朝的军队比起来…… 骆郢看了看两侧的全身重甲的骑兵,再想想自己国中精锐身上穿的是布衣,最多是皮甲…… 两者的装备之间的差距,简直就是富翁与乞丐的区别。 而在纪律方面,闽越的精锐,更是被眼前这支汉军甩了十万八千里,几乎可以绕长安一百圈了。 闽越军队,列队时,除了不断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外,还有着相互推搡的嚷嚷声。 当时,骆郢看着军列整齐,戈矛齐备,在心中也自以为这是天下有数的强军了。 但此刻,一个个沉默无言,静立两侧的卫士,却用着事实告诉他。 自家的所谓精锐,简直是土鸡瓦狗,蝼蚁一样的破烂。 骆郢作为闽越世子,当然清楚,一支令行禁止,沉默无言的军队,意味着什么。 七十年前,曾有过一支同样纪律严格的军队,从中国直扑闽越之地。 那支军队的名字叫秦军。 他们只有三万人,却在半年时间内,击破了闽越各部族的所有抵抗,直取东冶,在闽中设立郡县。 当时,他的祖父无诸、东海国的开国之主摇,还有已经灭亡的南海王,统统都匍匐在秦军面前瑟瑟发抖。 什么越人的骄傲、禹皇的尊严,勾践大王的伟业,统统被抛到了爪哇国。 甚至到了秦末,天下大乱。 秦的鄱阳令吴苪,以一县之力,就压服了闽中越人,让所有越人听从其号令。 这些事情,闽越国会瞒着他的人民,但不会瞒着贵族,更别说王族了。 只是,在修辞方面会有所委婉。 无非是先王忍辱负重巴拉巴拉什么的。 但这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只要中国天子觉得,闽越是个麻烦了。 那么,闽越的灭亡就在眼前! 七十年前,中国的始皇帝麾下的铁骑,踏平了三越,摧枯拉朽一般的击破了所有抵抗和不服。 越人流血数百里,但无济于事,只能选择做秦始皇的子民,为其帝国伟业添砖加瓦。 今天,倘若中国天子命令他的无敌铁军,进入闽越平叛。 闽越国能抵抗吗? 骆郢在心里摇了摇头! 中国军队,近乎不可战胜! 闽越的抵抗,除了白白牺牲外,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麻烦的是…… 闽越境内,并非只有一他骆郢家是受到了汉朝册封的越王。 东海国那个汉朝的走狗就不说了,就是闽越国之中,也有许多部族首领,是有着汉朝天子册封的玺书。 一旦汉军打过来,这些家伙肯定会抢着当带路党。 “不!孤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骆郢在心里发誓:“闽越先王的宗庙,闽越的社稷,不能在孤手里断绝,孤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那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那怎么做才可以保全闽越呢? 骆郢的思维开始剧烈的活动起来。 “首先,要恭顺,要臣服,要与长安保持一致……”骆郢在心里想着。 这倒不难。 三越在理论上都是汉朝爸爸保护下的藩国。 先王无诸在位时,曾经深得长安赞许。 至今,闽越国中,汉化氛围非常浓厚,就是他骆郢的父王,也是以汉朝服临朝,上层贵族几乎都以学习汉文化为荣。 这样的决定,在闽越国内,并不会有人反对。 “其次,要极力的怂恿南越人反汉,让汉朝皇帝厌恶南越人,这样,我闽越就有了为汉朝效力的机会……”骆郢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这一条至关重要的关键。 在野外遇到熊怎么办?跑的比你的同伴快就行了! 骆郢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但也大概明白这么个道理。 万一老虎要吃人了。 那就先给他找个猎杀的目标!(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八节 无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细柳营的内部,是一个极为宽广的深谷。 不,准确的说,应当是在无数万年以前,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凿而出的峡谷。 在深谷的另一端,渭河潺潺流过。 两千多年后的一九九四年,天朝曾经发掘了另外一个与细柳仓齐名的汉初仓储基地‘澄邑仓’的遗址。 当时发掘出来的‘澄邑仓’遗址,吓坏了无数考古学家。 仅仅是遗址部分,东西长约一千米,南北长约一千五百米。从中发掘出了无数精美的文物以及大量的汉代民用品,更发现了不止一个手工业作坊遗址,特别是在‘澄邑仓’北部,发现了一个完整的汉代淘窑。 此遗址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而澄邑仓在渭南的蒲城,远离长安,其规模就如同一个城市一样了。 近在长安的细柳仓,就简直是一个完全军事化的要塞城市了。 走进细柳仓的内部,映入刘彻眼帘的,首先就是那整齐排列的军营。 汉军在细柳仓中驻扎了包括细柳营这支野战军在内的将近一万军人,另外还有大约千名少府各司曹的主管官员、技术官员以及上万工人居住于此。 整齐、干净的营房,密密麻麻,向着深谷深处延伸。 只是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刘彻发现,这细柳仓至少延绵两三公里。 不过,这不奇怪。 后世三国时期,曹魏士人如淳引用‘长安图’描述细柳仓的遗址说:细柳仓在渭北,近石缴。 三辅黄图描述说:在长安西,渭水北,石缴西,有细柳仓。 这些可能还不够形象。 那么。考古发现,足以证明细柳仓曾经的宏大。 西元一九八九年,陕西省考古队在咸阳区西部的两寺渡村发现了细柳仓遗址,超过八千平米! 但这还仅仅只是细柳仓的仓储部分遗址。 细柳营的军营驻地,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如今。刘彻站在这细柳营的军营内部。环视整个大营,颇有种发现历史的感觉。 刘彻走近军营,伸手在营墙上摸了摸。 汉代的军营常驻地,基本都是以砖石砌成。 细柳营也不例外。 “一个营房,住几位士卒?”刘彻没有进入军营内部查看,而是问着随同视察的都尉卫驰。 “回禀陛下,赖陛下仁德。关爱士卒。如今一间军营,住士卒十人……”卫驰立刻就笑着回答,对于当今天子,将军们可都是爱死了。 登基以来,就没短过半个钱的拨款。 特别是对于士卒的关照,可谓是体贴至极! 即位后立即就恩旨给士卒每日的伙食增加了一两米! 这可是一两米啊! 每人一个月下来就是两斤多,一年下来就是半石多! 汉室军队何止百万,相当于给军队增加了差不多千万钱的军费! 真正是大手笔! 而对于细柳营这样的王牌。那就更是无微不至了。 前不久,还有天使押送着整整数百石的豆油前来细柳营。给士卒们加餐。 据说以后,每月都会有百石以上的豆油补给。 细柳营跟大多数的汉室野战军一样,都是由军官们从自己的乡族子弟里挑选出来,手把手的教出来的。 同袍之情,自然很深厚。 当然,更主要的是,此时的军官们还没点亮:吃空额,喝兵血这个科技树。 大家推崇的是:岂曰无衣,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哪怕是郡兵之中,手足同袍之情,也是非常深厚。 古有吴起,为士卒吸脓,近有周亚夫,拿着自己的俸禄和封国的租税,负担伤残士卒的生活开销。 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卒们与军官们,虽然在地位上有着巨大的鸿沟,然而在人格上,并无什么差别。 每一个将军都知道,善待士卒,就是善待自己的前程。 想要士卒们卖命效死,就要尽量对他们好。 所以,汉军中,有本事的人,常常崛起非常迅速。 继承了秦代军法制度的汉军,更不会发生,立下的功劳会被人黑了的肮脏事情。 军队里有着专门的军法官和记录士卒功勋的军官以及部门。 谁要是敢黑了手下的战功,就是那个手下不说话,军法官也敢把事情往上面捅。 一般来说,尚武之风极烈和自尊心极强的汉代官僚,也不会干出这样人神共愤的龌龊之事。 正是这样的社会风气之下,所以,汉军每逢出征,所过沿路郡县,无数的英雄好汉,常常自带干粮,自备甲胄前去投军。 军队却还要挑三拣四,不合格的人,直接予以拒绝。 宋明之时的人,不知道读史之时,会不会感到愧疚? 刘彻听着卫驰的话,思虑了一下,问道:“可是一营一什?什长与士卒同住?” 卫驰点点头,道:“回禀陛下,正是如此!” 什长与士卒同住一营,这是从虎贲卫和羽林卫中传出来的‘先进经验’。 经过虎贲卫与羽林卫实践后,各个山头,都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很赞。 什长与士卒同营,朝夕相处,培养出兄弟之情,队率又对什长施以恩义,屯长与队率约为兄弟,司马与屯长同出一族。 这样层层相连,哪怕是万人之军,将军指挥起来,也是如臂指挥,非常好用。 当然,像虎贲卫与羽林卫那样,还要给士卒们普及文化,甚至授以兵书,这样的事情,目前在其他山头,还是阻力重重。 也就只有南北两军,在空降了一批羽林卫和虎贲卫出身的军官后,才得以在小范围内实施。 此时。绝大多数军官,都是出身将门世家。 祖父是军官,父亲是军官,他也是军官。 这些人可不想培养出一批竞争者来。 平时施以恩义,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只是想要士卒为自己效死,在战场上为自己拼命罢了。 将士卒们变成与自己一样的将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刘彻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并没有太多好办法,只能耐心等待,等待旧有势力崩溃的哪一天。 至于现在? 并无任何办法! 要知道,即使两千年后的世界。也是如此。 无论是‘人类希望国’。还是‘资本主义最后的堡垒’这两大巨头,你可有见过从一个小兵干到上将的例子? 一万人中,能有一人最后爬到团长这个位子,都是邀天之幸。 多数人,连个士官长都是要过五关斩六将。 而有个好爹的就不一样了…… 一门三上将,父子七将军。 这不是童话,是现实。 相对来说,现行的汉室军队。平民子弟的升迁之路,可能更多一些。 只要你武艺超群。一个能打三个甚至更多。 保证你升官如尿崩。 典型的例子就是灌夫的老爹张孟。 从一个家奴到两千石郡尉,只用了七年。 靠的就是勇猛无比,在战场上跟开了无双一样。 还有小猪朝时,霍去病的小弟赵破奴,从一个逃人,到列侯,也只是数年而已。 所以,刘彻也没跟个中二一样的想要对现有利益阶级和将门集团下手。 只要他们听话,能打,能打赢,就万事大吉了。 “善!”刘彻对着卫驰笑道:“同袍手足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我汉家立军之本,首在爱卒,其次用命,再次训练!” “将军请带朕去看看细柳营操演……”刘彻微笑着道:“朕曾经对义纵和剧孟都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训练是军队之本,朕皇祖高皇帝曾诏曰:士不教不得征,正是这个道理!” “陛下圣明!”将军们自然也不会吝啬马屁。 ……………………………… 在群臣的簇拥下,刘彻乘着战车,来到了细柳营的演武场。 这演武场,并不在营寨之内,而是在细柳仓的另外一侧,石缴前的‘短阴原’。 在汉代,缴与激互通。 所谓石缴,其实就是石激。 什么叫石激?就是一种用于挑离冲击堤岸的河水,保护河堤安全的人工石礁。 细柳仓所在渭河北岸,恰好位于沣水与渭河交汇之处,千百年的两大水系互博之力,使得河流不断的侵蚀岸边。 人类出现后,自然不允许大自然这样肆无忌惮的侵蚀自己生存的土地。 于是,劳动人民创造了石缴这样一种防护堤坝安全的措施。 只不过,这细柳仓前的石缴,规模有些大而已。 秦汉以来,这石缴甚至成为了长安一景。 当初,刘邦就曾在这石缴附近勒兵检阅,然后进入咸阳城。 可惜,项羽这货不要脸,直接推翻了先前约定的‘先入关中者王’。 好在刘邦也是个开挂的…… 刘彻此刻就站在石缴前的演武场的高台上,望着林立于演武场中的军列。 汉军与秦军一样,极为讲究纪律。 上千名士卒,静静的站在演武场中,凝视着高台上的天子。 但天子没有发话前,人人都是屏息凝神,没有半分骚动。 耳畔只有河水不停的拍击堤坝前的石缴的声音。 刘彻听着,非常满意,对王道吩咐:“传朕的命令,都尉卫驰,治军有方,着赐金十金,帛布一匹!” 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赏赐。 荣誉的意义大于物质的奖励。 但卫驰却是非常感动,立刻恭身道:“陛下厚遇,末将无以为报,唯誓死效忠!” 刘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若是可以的话,刘彻真想挖挖周亚夫的墙脚。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细柳营身上有着浓厚的不可祛除的周氏印记。 不然,前世周亚夫死后,刘彻的老爹也不会通过各种手段,去解散和编遣细柳营了。 换句话说,细柳营是忠于刘彻,忠于汉室。 但是,他们更爱戴周亚夫。 刘彻可以命令细柳营去为他攻城伐地,灭国擒王,但周亚夫却可以让这支军队,为他战到最后一刻。 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别说是现在,就是党指挥枪的时代,某位将军或者领袖,都可以用自己独特的个人魅力,让军队跟着他走。 刘彻也不需要去跟周亚夫抢细柳营士卒的爱戴,也抢不来! “开始吧!”刘彻对着卫驰下令:“让朕看看,细柳营与虎贲、羽林两卫,哪个更强一些?” 卫驰闻言,立刻就脸色涨红起来。 细柳营天下第一强军的地位,目前已经受到了虎贲与羽林这两个小兄弟的严重挑战。 作为天子亲军,虎贲卫与羽林卫,有着最好的兵源,最好的待遇,最好的装备与最好的军官补充。 传说,天子甚至直接从考举士子里选了近百人,丢到虎贲和羽林两位,参赞军事,筹划谋略。 而细柳营则只得到不过十名士子。 就这,还是将主周亚夫从其他将军那里虎口夺食抢来的。 对文人,汉室军队,还是很尊重的。 毕竟军中都是大老粗,忽然来一批饱读诗书的参谋,就算是看个稀奇,追个时髦,也是不错。 何况,分配到军队的士子,大家最后都发现,都有着不错的能力。 或是精于算术,明于文字之士,这样的人,能辅助军官,将军营内外的一切事务,都准备的好好的,更能提出许多很好的建议,规范和管理军伍。 甚至还有一些特别高端的人才。 此等士子,出生于将门世家,饱读兵书,对军队非常熟悉。 虽然没什么实践经验,理论水平远高于实际能力。 真要放在主官位置,那就是一个马服君。 但作为副手,这些人的到来,却是极大的解决了许多将军的问题。 训练士卒,可以让这些人做,规划方略,也可以让这些人做,军中大小杂伍,也能甩手。 更关键的是,这些人是一个集体。 他们常常会聚集在一起,讨论问题。 一人计短,三人计常。 三个马服君凑在一起商量问题,就算不如武安侯,也不比将主自己差多少了。 拾遗补缺,查找疏漏,这些人更是非常在行。 所以,今岁考举的事情,还没有影子的现在,汉军的各个山头就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在今年的考举抢人了。 南军的卫尉放出话来,今年要抢一百个士子。 北军也不甘示弱,叫出来三百士子的口号。 卫驰觉得,细柳营也不能落后。 南北两军的丘八,倒不是什么问题。 细柳营的战功和战绩,完全碾压这帮渣渣。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还有虎贲与羽林两卫。(未完待续。) ps:ps:明天把这两天忘了注解的资料发一下~ 第五百三十九节 曲线兴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想着虎贲卫与羽林卫,卫驰就感觉自己的牙有些疼。n∈, 这两个天子亲军,成立以来,简直就成了汉室其他军头的噩梦。 装备、待遇什么的也就算了。 毕竟天子亲军嘛,行头什么的肯定要光鲜亮丽一些啦。 不然出门丢了脸,那可是整个汉军的耻辱!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两货恬不知耻的上跳下窜,抢班夺权了。 一帮不过从军两三年,甚至才服役一年的队率、司马,堂而皇之的空降到了南军与北军,按着各自级别,坐镇着武库、宫门和城门等关键位置。 一帮寒门子弟,甚至,家臣后人,摇身一变,佩着朝廷印绶,沐猴而冠,言称本将,口说卑职,让许多人暗地里都恨得牙咬咬。 譬如卫驰,他是乐平简候卫无择的庶子。 其父无择公,是追随高皇帝从山东杀到长安的老卒,一路积公累至卫尉,虽然没赶上高皇帝分封天下,没上那个汉初功臣名单,但在孝惠皇帝四年追溯功臣战功时,还是成功的因为在灭赵战争中的战功,被封为乐平候。 而他老爹,有个死对头,名叫张旭。 当初,卫无择与张旭同在汉军大将皇?麾下用事,两人同样都是郎官,而且还是老乡,都是沛县人。 那感情,自然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不变的兄弟手足之情? 当年,陈余与张耳,号称是刎颈之交。生死相托,陈余甚至一度视张耳为父为兄。 但那又怎样? 临到头。两人都是恨不得让对方赶快去死。 为了让张耳赶快去死,陈余先是帮汉。建立汉-赵-齐反楚同盟。 等到发现张耳居然就躲在刘邦那里,并没有死的时候。 陈余立刻就发动大军,反戈一击。 几乎差点就扰乱了整个战局,即使如此,汉军也是损失惨重。 卫驰的父亲与张旭的交情最终的结局,也如张耳陈余一样,最终反目成仇。 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卫驰不大清楚。 但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张旭这个名字。就是老头子的忌讳。 甚至老家的乐平侯候府中,一个姓张的下人也没有,名字带旭字或者与之谐音、通假的字,也不能出现。 卫驰甚至记得,就是老头子咽气哪一天,就是看着满屋子孙,要着众人全部跪在其膝前发誓‘永不与张旭子孙交好’。 本来,这个事情没什么。 张旭虽然与自家老头子同是跟着高皇帝从沛县走过来的老兄弟。 但老张家运气不好。 第一次高皇帝分封功臣时,因为张旭跟韩信走的比较近。被无视了。 第二次吕后在孝惠四年追封功臣时,又因为得罪了沛候,结果别说功劳了,连原来的官职都被一撸到底。发配去了上郡守长城。 那时候守长城可不是现在,全国上下,就算勒紧了裤腰带。也要优先供给长城驻军,哪怕关东都打烂了。长城军团也没有一个卒子南下。 当时的北方边郡城池,残破无比。各种野心家到处都是,而老刘家又穷的国库都能跑耗子了。 一天三餐,别说吃饱,能有点糠就不错了。 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什么陈烯余孽、卢逆余党以及匈奴人跑过来‘取君项上人头一用’。 虽然,太宗即位后,国力大大增强,长城那边,也是渐渐好转。 据说那张旭在上郡,还混的风生水起,一度出任过郡司马,相当于郡尉的副手。 但上郡那种穷乡僻壤,连匈奴人去了一次后,都再也不走那里了。 据说那一次,匈奴人出动三万大军,但在上郡,不是被汉军赶出去的,而是被饿出去的! 连汉律里都明文规定:入顷刍稾,顷入刍三石;上郡地恶,顷入二石;稾皆二石。 连皇帝都知道上郡穷的连草都长的比别的地方少。 现在,匈奴人也知道了…… “汉朝居然有地方比草原还穷……” 卫驰本以为,张家跑到上郡那个穷山沟里,这辈子,他卫驰恐怕永远没机会去跟‘张旭子孙交好’了。 可那成想,这世界变化实在太快了。 张旭的儿子,从上郡杀回来了! 上个月,卫驰回家,结果他的兄长,也就是本代的乐平侯卫胜,将一张鎏金拜帖放在了他的面前。 拜帖之上,用着小纂,工工整整的写着:故人之子张须之,敬问乐平候安。 内容是:昔者君侯之父,与吾父,同在高皇帝麾下效死,誓曰:生死不相厄,富贵不相弃,岂料,世事弄人,致有当年之变。闻说君侯府邸藏有淮阴兵书三卷,吾父至死,念念不忘。 须之虽则不才,然人子之道,不可违逆也。 愿以百金,求君侯所藏淮阴兵书一观,以全先父之遗愿。 屯门都尉张须之,顿首再拜。 妈蛋,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好吗? 但他兄长却是被吓坏了。 那位张须之,在拜帖最后,署名还加盖了屯门都尉的印信。 其意如何,真是不问自知。 若非卫家还有他这样一个细柳营都尉,丞相长平侯的心腹,恐怕,当时就要服软了。 没办法,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这屯门都尉,虽然秩比不过千石,但却大权在握,总督长安城门安禁之责。 旁的不说,要是人家盯着卫家,仔细盘查一切与卫家有关的人或者事,这卫家上下就要鸡犬不宁! 况且,人家说的文质彬彬。有利有礼有节。 更是打着完成先父遗愿,只求一观卫家兵书。 这要拒绝了。对方打击报复,旁人也会觉得该。 好在。这卫家还有着卫驰这样的一个庶子,自小就与绛候家的庶子为友,一路追随,不离不弃,终于官至细柳营都尉,总督细柳营上下军务。 那位张须之可能没有调查清楚,就兴冲冲的来下拜帖了。 事情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卫驰修书一封给了郎中令义纵。 嗯,那位张须之。是跟随义纵远征朝鲜的羽林卫司马,据说与义纵关系不错,在义纵出任为郎中令后,自然跟着将主,去担任了屯门都尉。 而卫驰与义纵,却有半师之谊,当初,义纵跟在将主周亚夫身边用事,卫驰觉得那个年轻人不错。特意有所照顾。 卫驰书信送出去后半日,那位张须之就递来一封拜帖。 言语依然客客气气的,只说先前莽撞,却一点道歉的意思与决不再求那淮阴兵书的想法都没有。 卫驰见了。自然知道,这事情,根本不算完。 卫张两家的恩怨。只是暂时罢手。 张旭的子孙,等了四十年。不怕再多等这十年八年。 据说那位张须之,今年才二十有六。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有天子外戚心腹郎中令、奉车都尉、羽林卫都尉义纵的欣赏,前途光明。 人家等得起。 卫家还算是好的! 卫驰听说,襄平侯家最近被人在长安反复打脸,脸都抽肿了。 当初,初代襄平侯纪成战死沙场,遗腹子纪通被高皇帝交托给龙候陈署抚养。 纪氏与陈氏从此世代交好,屡屡联姻。 但问题出在了上一代的龙候身上。 太宗皇帝后元元年,龙候陈坚有罪,夺候,废为庶民。 随后陈坚自杀。 当时,陈坚有个儿子,名曰陈远。 自小与襄平侯纪通的一个女儿定亲。 陈坚失国后,纪通就翻脸不认人了,非但不再承认这门婚事,还将上门求助的陈远乱棒赶出家门。 这事情做的,连长安城的列侯们都对那位纪通没有什么好印象。 此等忘恩负义,嫌贫爱富,见风使舵的小人,还明明白白的摆出来给大家看的小人,大家自然是敬而远之。 不过,敬而远之归敬而远之,没有那个傻瓜会去帮一个被天子夺候的罪人之后说话,最多就是感慨两句:可怜龙敬候(陈署)二十载恩养。 或者当着纪通那个老头的面,感慨两句什么农夫与蛇,气一气对方。 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只要天子不关注,那纪通酒照喝,舞照看,女人接着玩,根本不在乎。 然而,现在,报应来了。 那个被乱棒赶出襄平侯府的小子杀回来了。 人家穿着整齐的甲胄,带着耀武扬威的兵卒,就站在襄平侯府外的大街上。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五遍的跟着左右街坊、过路旅人、官吏,讲着当年之事。 襄平侯颜面扫地,瞬间在长安城臭了大街。 那位已经嫁做他人妇的襄平侯女,更是连夜乘车,返回襄平县。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而那位陈远,如今官居羽林卫左虞司马。 官很小,最多秩比八百石。 但他却管着羽林卫整整一个营,四百人的力量。 整个羽林卫,哪怕是今年扩充后,也最多三千人。 其地位可想而知! 更关键的是,这事情,要是没有羽林卫都尉,郎中令,奉车都尉、东成候义纵在背后支持或者默许,那陈坚敢吗? 答案不言自喻。 羽林卫的骄兵悍将,在长安城搞风搞雨。 虎贲卫也不落人后,各种找人打脸,各种找着过去的仇家耀武扬威,宣泄不满。 但所有的行动,都保持着最基本的克制。 即使是那位陈远,也是文质彬彬,颇有些,温良谦恭的意思。 但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让人胆寒! 这虎贲卫和羽林卫,这是加紧立威。加紧抢班夺权,甚至是要取而代之。 但凡有些敏感。不是草包的列侯,都闻出了味道了。 这些人的行动。与其说是光明正大的宣泄自己过去的仇怨,倒不如说是当今天子决意要用一些新人来取代一些老朽、堕落、不堪用的老旧列侯。 更关键的是抢军费啊! 卫驰已经得到了将主周亚夫透过来的风声。 今年汉室的军费,将要‘合理分配’,还要提前做好‘预算’。 各个山头,能拿到多少军费,可不跟过去一样,可以狮子大开口,军费用光了,就去找丞相、找天子。撒泼打滚耍无赖,总之就是要钱,没钱军队就要饿肚子。 现在,却是各个山头,要自己跟中央报告自己今年计划要多少军费,中央审核后,划定军费额度。 更可怕的是,以后,军队换装。也要拿钱去跟少府买,这笔开销,也要计算在军费预算之内。 换句话说,从今以后啊。各个山头,是穷是富,是吃肉还是喝西北风。就全看抢不抢得到军费,能抢到多少了。 那怎么抢军费? 当然是谁战功多。嗓门大,靠山硬。谁的军费就更多了! 细柳营不用担心军费的问题,作为汉室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细柳营成立以来,都是享受着最高等级的待遇。 而且有丞相在,也不用怕军费预算不够。 但问题的关键是那些现在养在上林苑里的,天子从西域以重金购买而来的优良战马。 还有少府里目前据说正在加紧研制的几种连天子都日夜关注的最新兵器。 这些东西,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口水直流呢! 尤其是那些从西域的乌孙以及匈奴走私来的战马,目前据说已经配种成功,下一代的马驹长势良好,几乎每一匹都有着千里马的潜质。 唯一的问题是,数量有限。 而且,大多数还要继续作为种马,进行优化选种。 这样一来,能剩下来的,提供给军队的战马的数量,就可想而知了。 羽林卫、虎贲卫,闹出来的事情,就显而易见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细柳营当然不会让羽林卫与虎贲卫的阴谋得逞! 在卫驰看来,虎贲卫和羽林卫,还是乖乖的当天子的门脸和亲卫,在长安享福的好。 这立功受赏,开疆拓土,帅师伐国,擒王斩将的事情,还是交给例如细柳营这样的专业军人比较好。 “今日正好让陛下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什么才是无敌之师!”卫驰挺着胸膛,在心中想着。他走向前台,掷出手中的将令,对着演武场中的士卒命令道:“全军听令:演武开始!” 瞬间,整个军队,就仿佛一头睡醒的雄狮,猛然睁开了眼睛。 将旗挥动,鼓声阵阵。 哗啦! 长矛如林,利刃如雪,阳光下,瞬间出现一只钢铁刺猬。 梭! 一根根长矛飞向天际,然后笔直的下坠。 演武场中安置的数百个木制假人,须臾之间,就成一堆碎屑。 骆郢吓得闭上了眼睛,脸无血色。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数百轻骑,从演武场两侧交替而过。 弓张铉,马嘶鸣,在马蹄铁和马镫两大利器的联合作用下,骑兵已经能在机动中张弓。 唆!唆!唆! 一个个箭靶上,瞬时插满了箭矢。 三十步之内,汉军骑兵几乎是百发百中。 一个个箭靶被举到高台前。 看着几乎全部中靶的箭靶,即使刘彻也是悚然。 这就是细柳营,这就是汉室第一王牌! 须知,练弓三年,练弩三月。 射术是骑兵最重要的指标。 匈奴人的神射手,号为‘射雕者’,据说能射下苍穹之中翱翔的雕、鹰。 而这样的神射手,在整个匈奴,也是不多。 至于在机动中准确射中目标,哪怕是一动不动的靶子。 这在过去,只是个传说! 马镫与马蹄铁的出现,是骑马发展史上的一个革命性变化。 马蹄铁能让战马更快速的机动,更灵活的运动。 而马镫则能解放骑士的双手。 两者合一,意味着优秀的骑兵,可以把敌人风筝致死! 而细柳营的骑兵,能做到在机动中射准目标,这背后付出的血汗,可想而知! “告诉少府,细柳营每日赐猪三头,每旬赐牛一头!”刘彻对着王道轻声吩咐:“另外,命令内史,每日送鲜鱼五十石来细柳营!” 繁重的训练,营养就一定要跟上来。 刘彻对军队,特别是能打的王牌,从来不会吝啬。 因为这天下,这帝国,这伟业,需要他们流血牺牲。 旁边的骆郢,此刻却已经是哆哆嗦嗦,冷汗直冒。 细柳营,只有见过它的人,才知道,这是一头多么可怕的,为战争而生的怪兽。 四海之内,**之中,军旗所过,谁可抵挡?谁能抵挡? 哪怕骆郢再怎么无知,也清楚,在这支军队面前,闽越、南越、东瓯的所谓强军,真是如土鸡瓦狗一样! “得寸!亦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骆郢想起了过去老师为他所讲过的一个中国王朝的典故。 这个伟大的王朝,一旦觉醒了名为贪婪的野望,寰宇之中,谁能抵挡? 抵挡不了! 无法抵抗! 闽越小国寡民,当事大为主! 骆郢想起了先王无诸的教训。 是啊,中国如此强大,汉朝如此富庶,吾闽越小国,如蝼蚁一样的力量,在这巨人眼中,怕是不值一提吧。 恭顺!恭顺!一定要恭顺! 汉朝凡有所命,无所不应! 汉朝凡有所需,无所不给! 这才是保有闽越社稷,延续祖宗宗庙的宗庙的唯一途径和唯一办法。 况且,以汉朝之强,中国之富,若得中国天子垂恩,指缝之中随便漏一点出来,他骆氏也是受用无穷。 那闽越族人,或许还能摆脱世世代代穷尽一切而不得一餐温饱的厄运! “孤向汉朝恭顺,不应当是什么罪过,也不该是什么屈辱,孤这是为了闽越宗庙,为了骆氏社稷,为了禹皇,为了勾践大王!”骆郢在细柳营的威势面前,所有心理防线和最好的侥幸与执着,终于全面崩溃,事实证明,人,特别是少年人的心态,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骆郢也是如此。 他在现实面前,迅速的理智的非常彻底抛弃了原先许观灌输给他的闽越独立,统一三越,北伐中国,问鼎天下的志向。 转向了全面跪舔和全面投降。 “孤这是曲线兴国啊!”骆郢在心里为自己的软弱与妥协找了个高大上的名词:“有汉朝保护,闽越人一定能安居乐业,闽越宗庙,骆家江山,也能稳如泰山。” “小国事大,些许荣辱,又算的了什么呢?”(未完待续……) ps:求订阅ing,最近订阅跳水啊~明明多了两三千,何以订阅还少了呢? 第五百四十节 骆郢归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完细柳营的操演。+◆, 刘彻笑的嘴都合不拢。 骆郢却是已经连手脚都发软了。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想要他心志坚定,屹立不拔,这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好在,有着‘曲线兴国’的念头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崩溃。 骆郢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中国连曲线兴国的机会都愿意给闽越。 一定要完成天下的大一统。 天下大一统并不可怕。 实际上,三越诸族中,也不凡渴望生活在一个天下大一统的中国社会中虽然主要都是被从汉地过来的儒生洗脑了的家伙。 但汉越民族千余年的交往下来,彼此之间,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最重要的是两者同文同种,同根同源。 而且,闽越故地,经过秦代十几年的统治,早已是书同文、车同轨。 哪怕是最激进的闽越人,也不会否认自己属于‘中国人’这个概念。 真正可怕的是,中国天子要扫平闽越宗庙,废藩置郡。 那样的话,骆氏这闽越的千年贵族,世代王族,就要灰飞烟灭。 不止是全族上下,都要与尘土为伍,更可怕的是,宗庙祖宗,将无人祭祀,子孙后代,将忘了自己的根。 在这个时代,民族主义,连影子都没有。 所谓国家政权,说的好听一点,是‘负万民之望。代天牧狩’,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家天下。 家天下时代的君王,最着紧的就是两个事情。 一是祖宗; 二是自己。 祖宗是己身权威的来源。是统治的法理基础。 自己…… 这就不用多说了。 每一个君王,都必定是极端自私的存在。 哪怕是明君,也是如此。 骆郢显然不算明君、明主,也够不着明君、明主的标准。 但他到底是闽越王世子,未来的闽越国主。 对自己的未来,对己身的存亡,对己身的荣华富贵。 他自然无比关切。 因此,刚刚跟着刘彻出了细柳营,坐上回程的撵车。骆郢立刻就是跪到刘彻面前,低头口称:“蛮夷小臣,恭问中国天子安!” 好吧,格调直接从‘下国小臣’变成了‘蛮夷小臣’。 姿态已经是低到了极点! 要知道,自诩以禹皇苗裔,勾践子孙的闽越人,可从没有将自己看成蛮夷的。 而且,这个世界也很少有人会承认自己是蛮夷。 骆郢的低姿态,让刘彻很受用。 “爱卿快快请起……”刘彻微笑着让王道扶起骆郢。道:“蛮夷小臣?爱卿何出此言哉?卿之祖,系出夏后氏,受过周室册封,列名于中国诸侯之中……” 刘彻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拉住骆郢的手道:“且卿祖,卿父,在朕看来。对中国是有功的,对朕这汉家江山也是有功的。翌日青史之上,卿祖卿父。乃至于卿,都可留名于上,供后世子孙瞻仰一如卿之先祖,越王允常、勾践,朕就常常对左右说,允常、勾践,真贤王也,筚路蓝缕,为中国开疆,呕心历胆,传播华夏文明之声,教化百越,功在千秋,利在万世!” 刘彻这些话,并无任何夸大之处,是很公正的评价。 当然是站在历史的高度来评价的。 不管闽越国王室从无诸开始,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们都如南越国的赵佗一样,在客观上促进了汉越民族融合,传播了中国的先进文化与先进理念。 虽然这两者都是躺在秦始皇的功劳薄上做出来的成绩。 但成绩就是成绩,不可否认。 像福建的山沟沟,两广的崇山峻岭,甚至中南半岛上的丛林深处。 若无赵佗、无诸等人的努力。 汉室就算动用武力,吞到肚子里,估计也会消化不良。 而历史证明自小猪灭亡三越后,三越故地,就尽为中国之土,三越人民,尽为中国之百姓。 甚至,连交趾郡这样的在后世只能从历史上寻找的故土,也直到五代才分裂出去。 那完全是子孙不孝。 换句话说,其实假如不考虑,刘汉王朝与南越、闽越之间的分歧与纠葛的话。 那么,其实,南越国和闽越国,都可以看做是中国的分基地。 虽然,现在,分基地跟主基地之间,有着少许的矛盾和少许的分歧。 但大家同出一门,系出一源,同文同种同祖,完全可以坐下来谈嘛。 只要能完成统一,刘彻觉得,没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谈判的。 骆家想继续称孤道寡,也不是不可以。 赵氏想继续称王称霸,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不能在中国的故土上。 朝鲜半岛啊,霓虹啊,印度啊,西域啊,东南亚啊。 这个世界足够大,容得下两个异姓诸侯王。 更别提放他们出去还有好处。 周室分封越国在江浙,当初江浙是东夷的地盘,现在却是雷打不动的中国本土。 只要他们能发挥祖宗十分之一的能耐,未来的中国疆土,就可以再扩张个百八十万平方公里了。 这样想着,刘彻就语重心长的对骆郢教育道:“华夏贵胄,从来就不是夷狄!卿要记住,卿的身体里,流着的是夏后氏的血,是先贤允常、勾践的嫡系子孙,不管卿以后在那里,做什么,卿都一定记住这一点!” 骆郢被刘彻忽悠得只感觉血脉偾张,浑身红热。 越人,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得根在何方。 闽越社稷的祭祀。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禹皇。 大禹治水的禹皇! 当年。楚国灭越,越人宁死不屈。坚决抵抗。 虽然最后失败,但是,残余的越国贵族,带着百姓,撤向南方的崇山峻岭。 这就是闽中越人各族的祖先。 越人当然也是骄傲的,也是自豪的。 深埋于他们血液中的不屈因子,更是时时刻刻的影响着他们的所有人。 是以,即使骆郢为细柳营破胆,为闽越国的前途绝望。但却也只想‘曲线兴国’,而不是彻底归附。 跟东边的濊人、真番、马韩等国,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此,想要让越人真正归心,也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当年,吴苪威震全越,被闽越各族奉为共主。 那又怎样? 时机一到,各个山头纷纷弃其而去。 许多人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真是让吴苪伤透了心! 但越人同时也是感性的。 即使身在夷狄数百年。越人也从未忘记自己的祖先来自哪里。 骆郢家的族谱,甚至能一直追溯先王允常时期。 听着刘彻这个汉朝天子的话,骆郢忍不住泪流满面。 天可见怜! 自从先王允常起,越人就一直想着回归中国。 勾践大王灭吴之后。会盟徐州,称霸中国,周天子策命勾践大王为伯。赐践祚,佐天子。这是越人最接近自己梦想的那一刻。 可惜,勾践大王后。国事日衰。 终灭于楚威王之手,末代大王无强战死沙场。 无强死后,诸子争位,越国在内战与外敌的相互打击下,终于四散于江海。 这些历史,都是写在了骆郢家族的族谱上,历代祖先,不断训诫、传承。 时光荏苒,勾践大王后三百载,终于,又有一位中国天子,愿意承认越人=中国人。 这让骆郢百感交集,涕泣不已。 当然,这是建立在,一则,骆郢已经彻底丧失了与汉朝为敌的信心与信念。 二则,他是个少年人,再怎么聪明,也没什么心眼,而且最是容易为热血支配。 若无这两点关键,刘彻恐怕嘴皮子磨破了,对方也会无动于衷,最多做做样子。 “陛下……臣……臣……”骆郢一边流泪,一边笑着恭身一拜,郑重的道:“臣郢愿永为陛下之臣,永为中国之臣,永为华夏之臣,臣之子孙后世,亦是如此,若有驱策,唯效死而已!” 刘彻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闽越的问题,有了骆郢的这个态度后,实际上已经解决了一大半。 剩下的事情,无疑就好办多了。 文化经济双拳出击,法律传统铁拳,三管齐下,慢慢的通过文化同化,推行经济一体,甚至委派官员(也可以换个马甲叫顾问),不出十年,福建全土,就尽为中国疆域! 这可比小猪花了大力气,打的头破血流,最后还只能使出绝招尽迁闽越百姓于江淮,才解决闽越问题可好得多了。 而得了福建,泛海过去,就是宝岛。 现在可能还开发不了台湾。 但我们可以先派几艘船过去占个码头,建个城市,宣示主权嘛。 况且,台湾海峡以及周边海域中,巡游着的鲸鱼,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少数! 闽越未来可以大力发展捕鲸和近海渔业。 更重要的是…… 闽越国有着现在汉室极其稀缺的一类人才。 铁匠,尤其是优秀的铁匠。 自古以来,越人就以善铸闻名天下。 青铜时代,越人铸剑师,堪称列国第一,所铸的名剑,不知凡几。 著名的越王勾践剑更是名留青史,让后人为之神往。 若能和平统一,得了越人工匠之助,对汉室的工业化积累,是很有好处的。 你要知道,闽越国虽然小、弱、穷,但他们的冶铁技术与铸造技术,并不弱于汉朝。 不然,历史上,汉军也不会在闽越军队面前。吃那么大的苦头了。 “卿能这么想,朕非常欣慰。朕就等着,卿成长为汉室栋梁的哪一天……”刘彻拍着骆郢的肩膀勉励着。 回宫以后。刘彻就下令,让王道亲自去少府,重新为这骆郢挑选一位老师和服侍的下人。 骆郢的洗脑工作,是决不能停的。 恰恰相反,要加大力度,不停的洗脑,要把骆郢从骨子到身体,完完全全的变成汉人,以汉朝思维考虑问题。以汉臣的方式生活,最好再给他找个老婆,生个儿子…… 骆郢十三岁了,不小啦! 这样才算保险! 刘彻可是记得很清楚,历史上,那位已经被汉室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的赵胡,回国即位后,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忠臣。 但独独一事:让他朝贡长安。却是死都不愿。 不是今天臣病了,就是明天臣有疾。 赵胡那样的铁杆亲汉派,尚且回国后都变脸,为了一己之私。顽固的抗拒统一大势。 这骆郢要是洗脑没洗好,万一将来回国后,玩什么花样。虽然刘彻不怕,但终究是个麻烦。 吩咐完这些事情。刘彻又让人把刘阏叫到宫里面来,嘱咐道:“闽越之事。皇弟回国后要用些心思,皇弟不妨强硬一些,强势一些,对闽越国中的亲汉派,一定要保护好!” 刘阏即将回国,这些事情,当然要交代好。 至于前脚刚刚与骆郢推心置腹,说着汉越一家,回头就着手着向闽越国下手,干涉闽越内政。 这样没节操的事情,本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应该具备的技能。 所谓,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 天朝太祖的至理名言,可不仅仅只是在体现在内政上,外交与统一之事,也是同样的关键。 尤其是统一大业。 你不先做好,丫要不答应就开干的准备。 对方就可能会以为你软弱可欺,有便宜占,煞笔才跟你统一。 满口仁义,手拿棍棒,才是一个真正的统治者应该具备的本能。 “诺!”刘阏自然很懂自己皇帝兄长的意思,领命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反正真要打起来,也不是他这个江都王能管控和处理的事情。 必然是由长安方面动手。 一旦事成,那他就可以离开江都那个大坑,来中国腹地过舒服日子了。 更关键的是,还能青史留名,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刘阏的模样,刘彻也不得不提醒他一句:“皇弟也不可太过火了,闽越、东海、南越三国,只要不挑衅、不挑战、不反叛,皇弟就不要站出来说话,让主父偃跟周远去处置!” “诺……”刘阏点点头。 “皇弟是不是应该考虑立后的事情了?”谈完公事,刘彻自然难免关心起刘阏的私人事务了。 这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立后。 天子有皇后,诸侯王自然就要有王后。 老刘家的诸侯王,一般都会在就国后,从国中的大臣、贵族里选择一家的女儿作为王后。 既是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是为了跟当地的权贵合流。 不然你一个外人,融不进当地的圈子,哪怕你是大王,估计也会威信扫地。 老刘家也不是没出过被地方官和地方豪强架空的悲剧大王。典型的就是现在的城阳王,过去的淮南王刘喜了。 当初刘喜被迁为淮南王,高兴的三天三夜都没睡着,结果,到任后,却被淮南国上上下下给抵制了起来。 几乎没有人认可他这个大王,五年后,刘喜就灰溜溜的滚回了城阳王的位置上。 把淮南国还给了刘长的儿子们。 刘阏听了刘彻的话,却是脸上尴尬了一下,笑道:“回禀陛下,臣觉得,此事还不需急……” 刘阏可没想在江都呆一辈子。 这王后当然就不急着立了。 刘彻见刘阏的模样,笑了笑,也就不提这个事情了。 毕竟,强行拉郎配,不是不可以,但没必要为了这个事情,伤了兄弟感情。 在汉室当皇帝,不管怎么样,都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兄友弟恭的典型。 除了刘阏,刘彻还能选择谁? 刘阏见着气氛有些尴尬了,连忙开口道:“陛下,那吴逆余党,臣回国以后,该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现在,刘濞的那几个儿子躲在南越和闽越苟延残喘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但刘彻这个天子迟迟没表态。 下面的人也不敢自作主张。 刘彻想了想,道:“那些余孽,自然要好好惩治,不过,南越和闽越之中的逆党,就暂时不要去管了!” 刘濞的几个儿子,可是有着很大的用处! 即可以在未来拿他们当借口,开战,也可以借着他们,挑拨三越之间的关系。 一句话概括就是,对于三越,能和平统一,当然最好,不能,那就开打吧!为了国家统一,没有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一节 酷吏(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春天,在不经意间就悄然到来。 昨夜,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的雨。 早上出门的时候,屋前的沟渠里,蓄满了满满一渠的水。 任戊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踱着脚步,在田间地头巡视了起来。 “任大郎……” “任公……” 田间地头中,忙碌的农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用着最卑微的姿态,向着任戊致敬。 在这整个宣曲县。任家,就是皇帝,就是天子。 宣曲的百姓,从其祖父甚至曾祖父开始,就是任家的奴婢、家仆、佃农。 任氏的威权,贯穿于宣曲上上下下的任何一个角落。 在宣曲县,任家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主宰,就是一切! 虽然仅仅只是任家的一个家奴,奉着家主之名,在这宣曲县的县界附近管理这左近百来户的佃农、奴婢,但任戊依然是骄傲的。 除了在主家的公子、细君面前,他要保持谦卑外。 其他人,任戊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聿聿聿! 官道上忽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任戊忍不住抬起头,眺望远方。 只见数十骑甲兵,踏着泥水,从雒阳方向的驰道,笔直的向着宣曲县而来。 任戊心里一咯噔,感觉背脊上都有些发凉。 雒阳的新郡守,可不比以前那位窦郡守。 一上台就拿着河南郡的豪强大户开刀。 今年冬天,隔壁的阳武县中的曹家,就被这位郅郡守给杀全家了。 更恐怖的是,连家奴,也有许多被直接杀了。 其中就有着任戊的娘舅…… “真是可怜啦……”想着自己的娘舅,甚至连堂都没上,直接就被郡兵砍了脑袋。尸体丢到乱葬岗里的下场,任戊就砸吧了一下嘴巴。 须臾的功夫,那数十骑甲兵,就已经来到了任戊面前的驰道。 许是见到了人和村庄,那些骑兵开始下马。 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穿着一席绛服。手持着一根好像是用竹子制成的长棍,棍子上面有着三重的长牦,径直朝着任戊的方向走来。 正在耕作的家奴与佃户,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任戊的身子,却忍不住打起了摆子。 “这是旄节……”任戊的手脚都有些发软了。 持节者,天子使也! 节牦所至……如朕亲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任戊立刻就跪下来。爬着前进。来到那田埂前,在田间地头的无数佃农、家奴的注视下,磕头道:“粗鄙小人戊,顿首百拜,恭迎天使!” 这话一出,顿时就像一颗炸弹,落进了平静的湖面之中。 无数脚上带着镣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民,立刻全部跪在田间。 天使啊! 许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县令。更别说是天使了。 立刻全部安安静静的跪在原地,连动弹都不敢。 持着节牦,站在高处的那个铁塔一样的天使,看了看田间的情况,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造孽啊……”目光从田间的那些戴着镣铐的农奴身上巡视一遍后,天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对着左右下令:“来人,去,给我解开所有百姓脚上的镣铐!” 这人,自然就是奉诏前来河南郡‘处理’宣曲任氏的王温舒了。 作为前游侠与前亭长。 王温舒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人间的丑恶与肮脏。 但在这里,在这河南郡的这个不知名的小地方,王温舒发现,他还是太年轻了。 在关中,也有奴婢,也有家仆,也有家生子。 这些被自己的亲人或者自己卖给了贵人和地主豪强为奴的人,没有人身自由,没有人权,甚至不受法律保护,就是死了,官府也懒得过问。 但关中终究是关中。 就是顶级的列侯,也不敢做的太过。 奴婢们打骂可以,打死也可以。 但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驱使着他们在田间劳作,为了怕他们逃跑,还给他们带上镣铐。 而且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甚至瘦的就剩下皮包骨了。 在考举之时,王温舒曾经听关东那边的士子谈过,关东有些地方一个成年男子,明码标价,就是一万钱。 当地一头牛都能卖四千钱呢! 一个人,竟只值两头半牛! 王温舒起初还以为是人家吹牛逼! 毕竟,在汉室,法律虽然准许蓄奴,但是受到爵位限制以及奴婢们高达五倍的算赋限制,一般在关中,大户人家蓄奴,男奴都是作为亲信心腹狗腿子以及车夫、家丁使用,待遇谈不上有多么好,但比流离失所,饿死街头强多了。 某些混的好,甚至日子不比寻常小地主差。 但在这河南郡,在这宣曲县。 眼前所见,让王温舒真是大开眼界。 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 而是一黑更比一黑深! 这宣曲县,居然堂而皇之的,让着百姓,脚戴镣铐,在棍棒下强迫劳作,且看这些农奴的模样,待遇肯定是连牲畜都不如! 自秦以来,奴隶制就已经崩溃。 虽有残余,但总体影响不大,天下人口主要还是自耕农与佃农。 但这宣曲县,却让王温舒以为自己回到了殷商时期,甚至更久远的夏后氏时期。 “你们河南郡做的好事!”王温舒忍不住骂了一句。 跟在王温舒身后的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脸上露出些尴尬之色,陪着笑道:“几个奴婢罢了,天使犯不着生气……” 王温舒回过头来,死死的盯着那个官员,那个官员被王温舒看的有些心里发毛,暗道:“长安来的二愣子……拽什么拽……” 但他根本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忽然就感觉胸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见着一柄利刃已经深深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不断的从伤口流出来。 王温舒慢慢的抽出佩剑,平淡的道:“且借君人头一用……” 砰! 这官员最后的意识,只剩下了一个不断旋转的世界,还有视线中那个失去了头颅,无力的倒塌的身子。 “那就是我吗?”他终于醒悟了。 “为什么?”这是他最后的执念。 他可是堂堂的阳武县县尉,秩比千石的一方大员。 而且还是奉了郡守的命令,为天使做向导的。 王温舒的表情,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仿佛他刚刚杀的不是一位汉室千石大员,只是顺手踩死了一只蝼蚁一样。 “某生平最恨残民之官!”王温舒一脚踩在那颗无神的头颅上,发出了他的宣言:“何况,某如今身负皇命,持圣天子之节,安能让你这等残民之官继续活着?” “临行前,陛下给了某两千石以下,便宜行事的旨意,正好拿汝祭旗!” 这一天,酷吏王温舒,提前二十年,开始让人感受到他的冷酷绝情与残暴。(未完待续。) ps:今天丈母娘生日,只写这么点,抱歉~ 第五百四十二节 酷吏(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此人头颅吊起来,挂到旗杆上,悬首示众,好叫天下人知晓,残民之官、害民之官,是个什么下场!”王温舒对着左右下令。 左右随从,却还一副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的模样。 他们都被吓坏了! 河南郡,塞于天下之要,兼有水陆之利,自古就是中国膏腴,富庶甲于天下。 多年以来,汉室朝廷对于河南郡,主要就是以安抚和拉拢为主。 哪知道,先是来了个郅都,杀了个血流成河。 如今又来了一个天使,看模样,也是要大开杀戒。 这河南郡何其无辜啊! 王温舒看着那些已经有些呆滞模样的河南郡官员,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些人如遭雷击连忙手忙脚乱的开始忙活起来。 王温舒却是提着还在滴血的剑尖,一步步走下道路,走下田埂,来到那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的任戊面前,毫无人性的看了对方一眼,道:“仗势欺人,为虎作伥,某也留你不得!” 说着,就是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胸膛,然后一脚将之踹到田间的泥土中。 田间的百姓,却是都被吓坏了。 一个个把头低在泥土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温舒见了,也是叹息了一声。 这些百姓,被任家折磨的太久了,折磨的太深了。 就像溪中的鹅卵石,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棱角和尖刺。 若在关中,这样的情况,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 关中的农民,也不可能被人如此折磨,视若猪狗一样的驱使。 即使家奴也不行! 表面上,王温舒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用着十分沉痛的语调道:“天子去岁的甲子诏谕,本官日夜研读,屡屡从中领会圣意,本官愚钝,虽领悟之圣意。不过陛下万分之一。但却也知道……” 王温舒提起那任戊的尸首,大声的道:“天下子民,皆陛下子民!天下黎庶,皆陛下手足!尔等残民暴绅,安敢欺陛下手足乎?” “朝鲜卫氏,杀汉臣民一十有七,陛下发天兵。予大罚齑之!尔等比朝鲜卫逆还厉害啊……” 河南郡的随行官员们。纷纷底下自己的头颅,表示自己‘惭愧至极’。 没有办法,这天使抬出了去年的甲子诏谕。 这甲子诏谕的内容,经过这大半年的发酵,尤其是有着卫氏朝鲜覆灭作为理论基础,如今已经成为了每一个官员必修的一道诏书。 你可以不懂礼乐,也可以不懂法律,甚至还可以不通专业。人浮于事。 但这甲子诏谕你要是不能背的滚瓜烂熟。 那你就是有罪。 可以回家种地了! 颁布半年以来,整个汉室的官僚系统。通过层层施压,一级监督一级的方式,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将天子的甲子诏谕精神强行灌输进了每一个官员的大脑里。 在如今这局面下,当今天子的甲子诏谕,与太宗孝文皇帝的那几道著名诏书,构成了汉室政权的思想理论基础。 见着河南郡官员的模样,王温舒心里略有欣喜。 此次,他奉命来河南郡解决任氏的问题。 他当然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将这案子办成铁案。 只是来到河南郡,求见了郡守郅都后,王温舒发现,这事情,并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轻松。 任氏称霸宣曲县六七十年,根深蒂固。 宣曲县的整个官僚系统和整个的社会阶层,几乎全被任家掌握。 而且,任氏并不是普通的商贾豪强。 在实际上,任家除了起家的时候,是靠着倒卖秦国官仓的储备粮发达的之外,自其始祖开始,任氏就是以土地为根本。 任氏不断的兼并土地,蓄奴,同时不断的与贵族、官员交好。 在河南郡编织起了一张巨大的保护伞。 这张保护伞之下,即使是郅都,几次想对任家下手,都是投鼠忌器。 郅都不是害怕,而是顾忌。 顾忌谁? 当朝宰相,长平侯周亚夫! 任氏是河南一霸,其先祖在秦末时担任秦督道仓官。 掌握了秦国在河南郡的庞大储备粮仓。 又有着不俗的实力,天下各方都要交好他。 在这过程中,据说,任家与故绛武候周勃扯上了关系。 这也就罢了,周勃都已经死了,就算关系再深,跟周亚夫这庶子其实关系也不大,最多是个人情在。 但是,另外一个人,就不能不顾及了。 鸣雌亭候,许负。 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七十多岁的,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女人! 从她出生开始,她的身上就笼罩了神性的光环。 她出生的那天,刚好是秦始皇二十六年秋,该年,秦灭燕、代、齐,天下归秦,秦始皇大喜,下诏征集天下祥瑞,以作为其统一大业的吉利。 许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 其父许望,当时是秦河内郡温城县令,据说许负出生时,手握一块玉佩,玉佩上隐隐有文王八卦之图案。 更关键的是,出生百日,即能言语。 真正是天生神人! 就连秦始皇也被惊动,下诏赐许家黄金百镒。 许望因此给其女儿取名为莫负,莫负君王莫负国。 然而,十余年后,秦末天下大乱,许莫负摇身一变,变成了许负。 而许氏,也凭借着许负的名头,成为了温城县的霸主。 这样的情况,在秦末很常见。 当秦崩溃时,各地官员和将军,都选择拥兵自守,关起门来称王称霸。 而这些人的下场,自然都好不到那里去。 也就只有吴苪、赵佗等寥寥数人,以枭雄之姿。能得善终。 许家不是枭雄,也没有一个枭雄一样得人物。 秦二世三年秋,刘邦与项羽开始了‘看看谁先进入关中’的竞赛。 而许氏所在温城县,刚刚好就在汉军的进军路线上。 领着周勃、萧何、曹参这样的bug阵容的刘邦,一路上。虽偶有所挫。譬如在雒阳东吃了秦军的大亏,但总体上,进展顺利,至少比项羽快多了。 至于许家,除了纳城投降外,还有什么选择? 当然,因为许家投降的快。所以汉初分封的时候。还是捞了点好处的。 高皇帝亲封许负为鸣雌亭候。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也曾封许负的丈夫斐钺为商洛候。 都是仅次于列侯之下的关内侯。 在这汉家,也属于顶级的地方豪强了。 坊间传闻,许负曾有恩故太皇太后薄氏,故此,太宗恩封其丈夫。 坊间还有传闻,许负曾有恩当朝宰相周亚夫,据说。当年周亚夫穷困潦倒的时候,是许负拉了他一把。 坊间更有传闻。当初,今上潜邸之时,许负曾为袁盎所邀,至长安,见今上,大惊,曰:此子乃有人主之气。 种种传说,种种流言,种种事情,交杂在一起,让许负隐隐成为了汉室天下神棍界的第一人。 无数公卿贵族,都以能被许负相面批语为荣,为此不惜重金。 若非民间还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缥缈,更加神秘莫测的司马季主,这许负就可以成为算命界的女王了。 而这宣曲任氏,有个女儿,嫁给了许负与斐钺的次子斐文。 除此之外,斐钺的长子之女,嫁给了河内豪族郭氏,郭氏有个女儿,就是现在任家的主母。 这些关系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 即使郅都,也不敢下手。 因为,万一传闻要是真的,那就要得罪丞相,得罪太仆,甚至于得罪天子了。 在没有天子的命令的情况下,郅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王温舒就不同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别人是担心,动了任家,惹出了许负,许负又牵连出袁盎、周亚夫这样的巨头,而且,许负身上的神秘光环,也是她的护身符。 毕竟,国人迷信,对于神神叨叨的事情,哪怕是自己不信,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要是真的,岂非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但王温舒怕蛋! 他当游侠的时候,挖过人家祖坟,在荒野里用锤头杀过人,更将其尸首丢在林子里给野狗咬。 假如真有鬼神,他王某人早就死了! 至于周亚夫、袁盎? 旁人畏惧,出身绣衣卫的王温舒却是一点畏惧也没有。 作为天子鹰犬,王温舒眼睛里除了天子外,余者皆不放在眼里。 更别说,要是真能牵扯进袁盎、周亚夫,不说把这两个巨头拉下马来,单单就是借着这个事情,掀起舆论风暴,对王温舒来说,都是大有裨益。 到时候,天子眼中,自己是孤臣、忠臣。 舆论眼里,他是不畏强暴,不惧强权,为民做主,伸张正义的君子。 只要想想这样的未来,王温舒心里,就舒坦无比! 所以,他今天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 一切都是为了向上爬,一切都是为了升官发财。 而想要向上爬,想要升官发财,就必须要做出成绩,让大家都注意到自己。 还有什么比坚定不移的执行陛下的甲子诏谕,铲除贪官污吏,不畏强权,甘冒奇险,更能抓眼球的? 至于死的那个官员? 谁会关心一个死人的想法? 就算要怪罪,恐怕也没人能指责一位忠于天子,坚决执行天子意志的忠臣! 只是…… 王温舒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南方。 “比起我来,张汤的,就真是高了不知道多少了!” “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宛城了吧……” ………………………………………… 如王温舒所想,张汤此刻,已经在宛城城外。 作为新任郡守。 张汤的上任队伍有些庞大。 除了天子赐给他的四百名羽林卫将士外,张汤的姻亲田氏,还为张汤准备了三十多位在去年考举时被刷下来的士子。这些人虽然被刷下来了,但业务水平都还可以,做个书吏或者刀笔吏是绰绰有余了。 除此之外,还有着十多位自愿跟随张汤前来南阳开疆拓土的法家士子。 这些人将成为未来张汤在南阳郡大展拳脚的心腹。 少府那边也派了一百余位技术工匠随行。 这些人将负责在南阳郡建立起基础的水利灌溉设施和水车系统,同时为下一步的少府工坊迁移做准备。 看着南阳郡的郡城。高大的城墙。张汤也是意气风发。 二十余岁,就身居郡守,两千石封疆大吏。 任谁都难保翘尾巴。 但张汤在新丰县做过一年多县令,知道,作为亲民官,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个。 第一个。找出治下的豪强大族。 第二个。甄别出这些豪强大族,那些是可以合作的,那些是必须铲除的。 能合作的,要拉拢,要给好处,让对方愿意为你卖命。 不能合作的,直接全杀了,土地财富统统没收! 这样。政令才能畅通无阻的抵达基层任何一个角落,让百姓都清楚。你这个当官的,要做到是什么事情,有什么计划,然后才能充分调动起所有的人力物力,全境上下,万众一心,朝着一个地方使劲。 这套执政思路,也是法家在汉室实践了几十年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铁腕。 随手翻了翻一路上与宁成讨论的历年南阳郡地方上报朝廷的奏疏,张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宁成是南阳郡的本地人,同时还是张汤此行的副手。 假如宁成所说没错的话。 这南阳郡,若不行酷法重典,是很难做到跟他在新丰令任上时一样的情况了。 甚至,就连天子交代下来的任务,都很难完成。 而完不成天子的任务,张汤知道,这南阳郡郡守的位置,可能就是他仕途的巅峰了。 “明府,南阳郡上下官吏,与地方名流,已在宛城外三十里,恭迎明府到任……”车外,传来了宁成的声音。 “来的都有谁?”张汤淡淡的问着。 “回禀明府,阖郡上下,名流、豪绅以及列侯、关内侯,皆在!”宁成说着就递来了几封拜帖。 能给郡守递拜帖的,除了汉家功臣,列侯之后的,又能有谁? 汉初,在南阳郡共有四位列侯封国。 但是,与列侯阶级一样,五六十年下来,风吹雨打去,总有些列侯家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国或者绝嗣。 南阳郡四位功臣列侯中,涅阳候就是这样的一个悲剧。 但张汤并不关心这些人。 列侯? 在长安他见多了,连平阳侯曹氏,张汤也打过交道。 只能说,祖宗英雄,子孙却不过如此而已。 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张汤收起那些拜帖,然后问道:“宁都尉,以你之见,这暴氏与杨氏,谁更合适拿来祭旗开刀?” 暴氏与杨氏,都是南阳豪强,两家在南阳郡根深蒂固,宛城之中的胥吏,大半都与这两家有着种种关系。 想要当南阳郡的主人,这暴氏与杨氏就得拿一个出来祭旗,立威。 不然,这郡中上下都不会知道,这南阳郡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至于,这暴氏与杨氏,现在一没得罪张汤,二没表示任何意见。 若是到任后,可能这两家还会鞍前马后的小心伺候。 这就不在张汤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对法家来说,上任不杀人,不杀一只老虎来立威,这怎么行? 而且,最好是杀一只大老虎,能让全郡上下都为之震撼,从此服服帖帖,不敢有异议的大老虎。 况且,这暴氏与杨氏,无论是杀了哪一个,都是死有余辜。 这两家手上沾着的罪恶与血污,足够他们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当然是暴氏了!”宁成斩钉截铁的答道:“暴氏主政南越三十余年,上上下下皆是暴氏羽翼,不铲除了暴氏,我等之令,恐怕连宛城都出不了!” 胥吏出身,宁成比所有人都更了解,控制了南阳郡上上下下的衙役和底层官僚的暴氏有多可怕。 相反,一直以来只是在中上层混的杨家反而有一定的拉拢空间。 “善!”张汤点点头,不置可否的道:“就暴氏了,宁都尉你吩咐下去,让羽林卫准备好,听我号令,即动手!” 对张汤来说,不管是暴氏还是杨氏,都是一样的,必须要铲除的。 无非是那个先死,那个后死而已。 不杀了这两个家族的主要成员,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将来的政务,就要受人挟制。 不杀了他们,拿他们的脑袋和罪行来立威,又如何让全郡上下信服? 不杀了他们,将他们屁股下面的官位和权柄分给随同自己的亲信,去那里找那么多官职和差事来安插自己人? 张汤的思维,简单而清晰,明确而坚定。(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三节 酷吏(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元德二年,春二月十三。 淯水北岸,人头攒动。 来自南阳郡治下三十六县的地方官员、名流以及贵族代表,济济一堂,等待着新任郡守的到来。 在上个月,故郡守被调职去会籍郡时,南阳上上下下,就已经知道,新郡守的来头了。 当今天子的绝对心腹,潜邸三巨头之一,故廷尉刑曹令吏,故新丰令张汤! 对待这样一个人,无论怎样重视,都不为过。 何况,这张郡守,据说与当朝廷尉赵禹关系很好。 换句话说,要是得罪了这位张郡守,恐怕人家都用不着费什么劲,直接投到廷尉大牢去。 不用看别的。 单单只看在欢迎新郡守到任的人群里,朝阳候华当与棘阳候杜但。甚至杜衍候王市臣这个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断气的病秧子,都在家人的搀扶下,出现在了迎客亭中。 就知道,这位新来的郡守,背后潜藏的权柄,多么的恐怖。 恐怕,这南阳郡建郡以来,都无人能比拟这位张郡守所拥有的权柄。 在这一片欢庆的气氛中。 南阳郡主薄暴韫却是忧心忡忡。 跟他一样皱着眉头的还有郡丞杨学之。 根据线报,这位新郡守足足带了差不多千人的随行队伍,前来上任了。 这是要干什么? 真是让人心里发毛! “据说这位张明府,单单是书吏,就带来了数十……”暴韫苦着一张脸跟杨学之诉苦:“这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吾等啊……” 汉室有制度,中央并不管关东地方郡县治下的千石以下小吏。 甚至,以约定俗成的惯例,这一郡上上下下的官员。除了两千石的郡尉外,余者郡守皆可自决之。 换句话说,就算是已至一郡官员的主薄、郡丞,郡守也可以一言而定其去留。 这新郡守,带着几十个书吏和十几位朝廷认可的四百石、六百石甚至八百石的官员一起来上任。这等于告诉南阳郡上上下下。 新来的明府。信不过大家伙。 暴韫为官将近十五年,他老爹过去也干了十几年的南阳主薄。 从未见过行事如此嚣张,作风如此霸道的郡守。 错非是这新郡守,靠山大的吓死人,而且,还带了几百天子亲兵,暴韫真想。买通几个亡命徒。找个机会弄死这新来的嚣张之人。 比起暴韫,杨学之的性格就平稳多了。 “暴世兄且莫心急……”杨学之虽然心中也是忧虑重重,但是,他的底气比暴韫来的更足一些:“世兄与吾家,历代积善,忠心耿耿,为天子牧治这南阳三十六县,可谓是呕心沥血。劈坚斩棘,更施恩无数。泽及万民,那张明府若真敢对吾等下手,自有舆论物议。” 杨氏一族,世代治《论语》,可谓是这南阳地面上的儒家巨头。 想动他,就得面对整个儒家的口诛笔伐。 儒家虽然内斗很厉害,平时各派系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但只要牵扯到了‘法家酷吏威迫纯善儒门子弟’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必然是兄弟阅墙而外御其侮。 关中,儒家根基浅,掀不起浪花。 但在这广大的关东地区,儒家才是真正的老大,持话语权牛耳的巨头,这张明府若是不想挑起儒法之争,就不能动他。 否则,儒家各派,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这个法家新星。 更让杨学之放心的是,他有个妹妹,嫁给了梁国郎中令公孙诡,公孙诡乃是梁王心腹,真要严格追究起来,地位未必不如这新郡守,最起码,杨学之觉得,看在他妹夫的面子上,这张明府,必不敢动他! “可是……”暴韫却还是有些担心,最近,他眼皮子老跳,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梦中不是梦见了那些曾为他杖杀、冤杀的冤鬼索命,就是梦见自己为乱刀分尸,家族上下,血流成河。 “就算他张明府真的铁了心,要动我等……”杨学之咬着牙齿,恶狠狠的道:“他就不怕,官不聊生,物议沸腾吗?” 暴韫听了,这才心里稍稍有了些安心。 这确是事实。 暴氏与杨氏扎根南阳四十余年,阖郡上下,不敢说全是自己人。 但至少四成的大小官吏,都与暴杨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换句话说,动了他们,这郡中上下人人自危,什么事情,什么政务都开展不了。 过去,也曾有郡守,想对杨暴两家开刀。 但,刚刚露出苗头,杨暴两家的主人就主动请辞。 然后,整个郡守衙门和下面的县乡衙门立刻瘫痪一半。 道路无人去管,水力没人调度,税赋、徭役也无法征发,甚至,就连郡守府想去外面购买日用品,都会遭到刁难和拒绝。 不过一个月,那位郡守就不得不低下头来,请着杨暴两家回来主持大局。 虽然,这是上一代人的事情。 但至今,仍然是暴氏与杨氏津津乐道的美事。 新来的郡守,再牛逼,靠山再大。 没有暴家与杨家的配合,他能坐稳位置?能干出政绩? 不过,新郡守来头确实很大,靠山硬扎。 能让还是要让着,伺候好,伺候舒服了,等他老人家镀金完成,高升而去,翌日位列朝堂之中,或许还能记得今日的香火情。 “我要不要晚上去给新明府请安,纳诚?”暴韫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 新郡守之来,南阳上下,都有着清醒的认识。 这位背景大的吓死人,排场也大的让人咋舌的年轻明府,对南阳,即是危机,也是机遇。 惹得他不快,那当然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只要攀附上去了,那等于抱着一跟金大腿啊。 飞黄腾达,就在今日! 连下面的小吏都知道,只要抱上新明府的大腿,前途就不可限量。 暴韫且会不知? 只是不知道为何,暴韫的眼皮子总是跳,他的心里总是发毛。 却找不到不安的源头。 这让他寝食难安。 不过,这不能怪他。 自诸侯大臣共诛吕氏,酷吏这两个字就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虽则中间偶有一两个酷吏出现,但终究是孤例。 主政的官员,主流还是‘清静无为’‘与民休息’的黄老派贵族。(未完待续。) ps:今天卡文了,好难受~ 第五百四十四节 项羽的诅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来了,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淯水北岸渡口瞬间就清静了下来。 南阳郡的三位与国同休的列侯,也都站起身来,整理身上的衣冠,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郡守。 一脸病秧子模样的杜衍候王市臣甚至努力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挣脱家人的搀扶,执意要站到人群的前面去。 让其他两位列侯见了,心里也不免产生些恻隐之心,纷纷上前致意。 杜衍候王氏,自初代杜衍庄候以后,就代代都是病秧子。 上一代的共候王福,甚至是即位后就缠绵病榻。 这一代的王市臣,身体更差,从娘胎里出来就染着病根。 更麻烦的是,他至今没有儿子。 这意味着什么。 对汉室列侯们来说太熟悉不过了。 无子绝嗣,封国废除,收回一切财富与权柄。 对列侯们来说,人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冤孽啊……”朝阳候华要叹息着:“这都是命啊……” 一旁的棘阳候杜但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当初,初代杜衍候王翳在楚汉战争时期,是颖阴候灌婴麾下的大将,追随灌婴在乌江之边,斩项羽的大将之一。 项羽乌江自刎,身体被五个家伙给瓜分了。 杜衍候王翳,就是抢走项羽脑袋的那个家伙。 另外四个人。分别是:中水候吕马童、赤泉候杨喜、吴防候杨武、涅阳候吕胜。 在汉室的列侯圈子里,这五家,都是一个带着debu诅咒的家族。 先是。中水侯吕马童,在其三十五岁生日那天,灵异般的在午睡之后,忽然坐起来,告诉自己的儿子:吾诚有罪,背主忘恩,不如狗彘。这话一说完。立刻毙命,吓得吕家上下。连其葬礼都是草草操办,根本不敢风光大葬,生怕激怒了已成鬼神的项王。 但吕马童之死,只是一个开始。 赤泉候杨喜。很快就步了吕马童的后撤。 这货汉七年乙酉封侯,隔年就被夺候,其后虽然花费了很大气力,恢复了爵位,但是,从此却染上了怪病,逢人就道:“有罪,有罪,请项王赎罪!” 其子杨殷更悲剧。只在位子上当了三年列侯,就一命呜呼,坊间传闻。他死的时候,天昏地暗,家中的老槐树上落满了乌鸦。 现在的赤泉候杨无害,吓得不敢再回赤泉封国,只好躲到长安,借着天子气避祸。 涅阳候吕胜的封国。就在南阳本地。 朝阳候文要与棘阳候杜但,都还记得。自己父辈说过的那个涅阳庄候神秘死亡的故事。 据说,吕胜死的那天晚上,曾有人在涅阳县的官道上,看到了一整队衣甲破碎,满身血污,操着江东口音的军队。 那人很好奇,就大着胆子,上前去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军队?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个军队的领队都尉答道:“我们是鲁国来的军队,奉君上之命,来此拜访故友……” 这人也不疑有他。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涅阳候吕胜的死讯就传来了。 据说,其死状非常凄惨,全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仿佛在战场上遭遇了无数敌人,力战而亡一般。 那人顿时吓得魂魄四散。 鲁国? 项羽不就是被高皇帝封为鲁公吗? 那队衣甲破碎,全身血污的军队,毫无疑问,就是那支跟着项羽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的江东子弟兵了。 于是,涅阳县至今,民间还有着广泛的祭祀项王的活动。 而吕胜死后,噩梦并没有结束。 五年后,吕胜之子,吕成,被人举报不是吕胜的儿子,而是吕胜的妻子与人私通生下的私生子,证据确凿,涅阳候除名! 吴防候杨武,是五人中最安全的一个。 其到死都没有发生什么灵异之事,但在其儿子杨去疾身上,诅咒就忽然爆发。 杨武死后一年,杨去疾就在长安街头以锤杀人,被廷尉逮了个正着,有罪,论死。 当初,五人共分项羽尸首,为了抢这些尸块,彼此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打败了几十个竞争者,才抢到。 事后,五人皆为列侯。 但,六十年后的今天,已经有两家彻底绝嗣。 剩下的三家,杜衍候估计也离绝嗣不远,即使不绝嗣,也延续不了几年。 中水侯跟赤泉候的后人,只能是躲在长安,借着天子气聊以自保。 哪天要是出了长安,就国,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鬼神之说,自古就深入人心。 而南阳又是殷商故地,迷信思想氛围非常浓厚。 朝阳候华要与棘阳候杜但对此,是不得不信。 没办法,事实就摆在眼前。 无论你信不信! 华要看了看不远处一脸希冀模样的王市臣,他当然清楚,王市臣拖着病躯跑出来是为什么。 还不就是,这位新郡守乃是天子亲信心腹,手上肯定有不少御用物品,甚至有着天子御赐的随身佩剑以及印玺之类。 杜衍候远离长安政治太久了,王市臣又一直是个病秧子,老王家很久没有得到天子赏赐的御用之物了。 向新郡守卖好,求个天子所赐的物件回家去镇压项王的怨气,甚至求得新郡守开恩,奏疏直抵御前,让天子降下恩德,诏王家回长安,躲到天子羽翼下,或许能生个儿子,延续香火,未来不至于落得跟涅阳吕家一样的下场。 至于堂堂汉室列侯,祖先曾经跟项羽在沙场捉对厮杀,还曾抢到过项羽身体的一部分的战将之后。 如今其后人却畏已经死了,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的项羽如虎如神。 华要也是觉得,真荒唐! 但看着王市臣一脸期待与憧憬的模样,他除了叹息外,还能做什么? 这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新郡守的仪仗队伍,已然出现。 上千人的队伍,看上去还是蔚为壮观的。 尤其是打头的骑兵,头上戴着的盔甲,特别吸引人的眼球。 那高高竖起的羽毛,表面了他们的身份。 天子亲卫,羽林卫。 虽然去年,这支武装力量,只是在朝鲜进行了一次武装游行,但没有人敢轻视这支部队的战斗力。 要知道,跨越数千里远征,哪怕只是武装游行,对于军队,也是一个重大考验。 当然了,无论士民官绅,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羽林卫士兵身上。 无数人伸长了脖子,眺望着远处,那军阵后面的新郡守车马。 百姓们期待,新郡守上任,会带来什么样的优惠政策,譬如免税、减征徭役。 官员们期待,这位天子近臣,能给自己的未来仕途,带来助力,甚至,攀上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未来巨头。 贵族们期待,能通过这位天子心腹,拉近自己与未央宫的距离。 直到此时,无人知道,对方已是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节 血流成河(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什么样的皇帝,就肯定有什么样的臣子。 刘彻喜欢看数据说话,从数字里找寻执政之道。 耳闻目濡,当初太子潜邸出来的臣子,也全部都染上了凡事动手之前,先看数据,衡量一下实力对比,当官上任前,更是必然会将当地的人口、户数、特产、税赋情况,背个滚瓜烂熟,熟记于心。 作为当年太子宫三巨头之一,张汤自也不例外。 甚至,他走的比所有人都远。 在新丰县的实践过程中,他已经尝过了背熟数据带来的好处了。 当你闭着眼睛都能将全县上下,所有乡、亭、里各级行政单位的主事人,去年缴纳的赋税,徭役的执行情况,都倒背如流。 下面的胥吏,想玩小动作?门都没有! 再辅以一批精明能干,熟谙政务的手下,深入到乡,到亭,甚至进入基础的里,与百姓打交道,将政府命令和政府的打算,直接贴到露布上。 全境上下,立刻就是万众一心。 “南阳郡阖郡上下,有户二十万七千八百二十一,口八十四万八千一百余。全郡下辖三十六县,百二十一乡(这是在汉书的数据上打了个七折,没办法,找不到此时的数据,甚至更近一点的都没有)”张汤戴上郡守的官帽,心中,无数数据纷至沓来。 “在计田地约十余万顷……”又是一组数据闪过。张汤的眉头开始皱起来。 汉室的思想家和政治家眼中,一夫五口百亩,就是社会的最佳生态情况。 在关中。大致上,官府一直努力维系着这样的社会形态。 贫民有,但不多。 刚出关中,来到南阳,这现实就给张汤上了一课。 南阳郡全郡上下,有二十余万户,但土地却只有户口的一半。 这等于告诉张汤。这南阳郡至少有一半的百姓,已经成为了他人的佃农甚至是奴仆。 这让张汤在头疼之余。也恼怒不已。 在后世的天朝,gdp的增速决定了官员的升官速度。 而在西汉王朝,衡量一个郡守(县令)政绩的最重要指标,毫无疑问就是户数。 你治下人口增速快。新增户口多,就说明你有能力,非常贤能,朝野都会瞩目。 为了增加人口和新增户口,汉室从朝堂到地方,从法律到风俗,都是费劲了心机。 譬如法律规定,女子十六不嫁人,就要五倍加征算赋。十八岁还不嫁,那就官府来指亲,强制分配。 寡妇改嫁更是大大的好。 有些没节操。急于升官的地方官,甚至会亲自下场做媒人,给寡妇当红娘…… 赘婿这个群体,因为妨碍了户口本上的户数增速,直接被判了无期徒刑,发现一个。抓捕一个,绝不留情。统统送去挖矿、修城墙。 张汤在新丰县,就组织了一次对赘婿这个好吃懒做的无赖群体的严打,一口气逮了百来个赘婿,统统送去长城脚下修地球。 而且,户口更与每年上计考绩的最重要任务税赋息息相关。 汉室的税赋制度有别于后世任何一个朝代。 它的田税是根据实际产量的三十分之一征税(最开始是十五税一),而不是恒定的按亩征税。 这就造成了每一个地方的田税,其实都是起伏不定,看天吃饭的。 唯有口赋,不受天灾**的影响,一个人就是一百二十钱。 而户口假如不增加,那么,口赋毫无疑问,也就增加不了多少了。 对张汤而言,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唯有这人口户数的问题,上任后就要解决。 不管是拓荒也好,重修田策也罢,甚至配合中央,迁徙一部分无地农民去辽东、朝鲜。 总而言之,一句话,南阳郡人多地少的情况一定要改变。 因为,假如,无法改变这个局面。 那么,现在南阳郡,盗匪成风,经商者愈来愈多的局面,就不会得到改善老百姓没了土地,想活下去,除了去抢、去偷、去做生意外,就剩下造反这个选择了。 而治安秩序问题,是所有法家官僚最关注的地方之一。 对法家来说,只有地方盗匪绝迹,百姓躬耕于田野,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种地,方为理想世界。 “好在,我带来了七位农家的世兄,有他们相助,相信这个问题能够很快解决……”张汤在心里有些欣慰的想着。 农家自秦以来,就与法家成为了利益共同体,秦亡之后,法家凋敝、蛰伏了起来,农家则投身少府,成为农稷官。 此次张汤出任郡守,不止法家上下都是兴高采烈。 农家的官员、学者也是弹冠相庆。 甚至于,有几位农家巨头,将其亲传弟子或者子侄,送到张汤身边。 意欲借助张汤之势,重回秦代,法家制定政策,农家辅佐,墨家专心研制武器、工具的时代。 “过去十年,南阳郡每岁征税皆在五万万钱以上,但递解中央,不过三五千万而已……”张汤系上绶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吾来此上任,务必要在一岁之内,使得南阳递解中央赋税超过一万万钱!” 地方征税,自然不可能全部递解给中央。 地方财政也要留下修桥铺路、水利设施的维护和修葺、官员俸禄、孤寡的赡养还有地方郡兵、城市的维护等各项支出的钱款。 以张汤在新丰县为例。新丰一岁赋税所得,至少有一成,是被驰道吞掉了。 秦始皇修的驰道。非常好用,将整个天下郡县与中央联系在一起。 天子旨意,旬月可抵天下。 若是快马加鞭,不计成本,更是能缩短到不到半个月。 但这代价也非常大。 不止各地地方要为驰道的维护投入巨资,征发徭役民夫,就连少府。也被这个怪兽吞掉了大量钱粮。 但这些开支里的水分,也非常巨大。 在这些项目里。上下其手,吃的满嘴油腻的官僚,也不是一个两个。 张汤在新丰县,光是严查驰道费用以及亲自组织民众修葺水利。就节省了数以百万的金钱。 使新丰上缴赋税,从过去的不足一成,直接提升到了三成多。 这也是张汤的郡守任命,在廷议上顺利通过的原因。 政绩如此硬扎,又有天子力挺,谁都说不出话来。 现在,张汤打算在这南阳,复制他在新丰的施政经历。 然后以此为基点,一飞冲天。 张汤已经瞧上了一个职位。 “吾当为大农令!” 天子改治粟内史为大农令后。大农令的权柄和地位,大大增强。 如今已经跃居于少府、宗正、卫尉之上,仅次于廷尉与中尉。 在汉室九卿中排名第三。 未来更是有着九卿第一衙门的潜力。 这让张汤如何不动心? 而想当大农令的人。可不止他张汤一人。 竞争者中,列侯不在少数,甚至过去的老朋友颜异、汲黯也是虎视眈眈。 张汤很清楚,他如今离开中枢,到这南阳上任。 想要维系天子的恩宠和信任。 除了依靠政绩,无可辩驳的政绩外。他别无他途。 将玉佩别上腰间,张汤掀开车帘。看向远处人头攒动的渡口。 “明府,绣衣卫的人到了,这是他们的报告!”宁车骑着马,凑过来道。 张汤点点头:“有劳宁兄了!” 说着他就接过宁成递来的一个密封在竹筒中的信笺,拆开来,一小张白纸卷成的纸筒就掉了出来。 张汤打开那张白纸,看了看其中的内容,冷笑道:“果不出吾所料!” “这暴氏,真是作恶多端!”张汤评价着:“杨家也是罪孽滔天!” 绣衣卫目前在关东地区,普遍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基本上连草台架子都没搭起来。 好在,去年郅都去河南郡上任,绣衣卫的触角跟着延伸过去了,在雒阳城广收密探,帮着郅都查处了许多豪强。 在张汤得知自己将要来南阳郡上任后,张汤就亲自去跟王道请求,在南阳郡建立一个绣衣卫的分支,为他做前驱,打探郡中情报。 王道自然乐得同意,派了十几个绣衣卫成员来到南阳郡,他们在宁成的家族的掩护下,提前一个多月,在南阳潜伏了下来。 张汤让他们打探的也不是什么秘密。 都是些公开的,老百姓日常议论的事情。 但仅仅是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让张汤看了,心中都是忍不住杀意沸腾。 仅仅是去年一年,暴氏在南阳郡就打死、打伤了十几个百姓。 杨家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吃相好看一些,会讲一些脸面,做的事情相对隐秘一些。 但,这市井之中都传的人尽皆知了,又能有多隐秘? 无非就是人家的借口和理由,相对能被人接受一些。 宁成是南阳本地人,哪里不知道这暴氏与杨氏的事情,闻言,呵呵的笑了一声:“某幼时就曾听老人说:南阳郡,天子得一分,杨氏得一分,暴氏得一分,百姓得一分……” 这却是**裸得火上浇油了,生怕那暴家跟杨家死的不够快。 嗯,这暴氏与杨氏倒下了。 得利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有着他宁某人撑腰的宁家! 虽然宁成觉得,这南阳郡只是个小池塘。 但他的家族兄弟叔伯,无疑认为,能在这个小池塘里称王称霸,也是不错。 “慢慢来。一家一家处置……”张汤冷笑着说。 怎么杀人,对法家来说,这根本不用人教。从小到大都在背汉律的张汤,更是闭着眼睛都能给暴氏与杨氏按上几十条足够他们抄家灭族的罪名。 “劳烦宁兄,转告羽林卫的吕都尉,吾将令一下,务必要立刻控制住场面,这今日来的列侯、士绅都是不少,不可惊扰到他们。更不可给暴氏狗急跳墙的机会!” “诺!”宁成拱手而去。 …………………………………………………… 河南郡,宣曲县县城。 王温舒直接进入宣曲县县衙。大马金刀的坐在原本县令的位置上。 至于原先的那个县令,此刻已经是跟个小媳妇一样,站在他的身旁。 “天使啊,总算等来了您啊……”这县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仿佛难民见到亲人一样,扯着王温舒的袖子,诉苦:“您是不知道,那任家有多霸道,下官上任以来,县中大小事务,俱不让下官插手,那任氏甚至就派了个管家来知会下官:尊府但安坐于堂上,垂拱而治即可。吾等宣曲士绅,自会料理一切!” “下官实在是胆小啊,可不敢招惹任氏这样的强族……” 王温舒对此人的话。却是嗤之以鼻。 “少在本使面前扯这扯那……”王温舒一脚就将此人踢到地上:“你当本使不知,你房中那几个小妾,皆是任氏子女?你当本使没查清楚,你每岁从任家哪里拿走了多少好处?” 锵! 王温舒拔剑出鞘,抵在那县令的脖子上,问道:“你当本使不敢杀人乎?” 这县令顿时就被吓得几乎都**了。 这天使。可是刚刚才杀了阳武县的县尉啊。 再杀一个县令,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汉室制度。除了两千石外,其他人的死活,甚至不需要廷尉来审核,郡守足可裁定。 去年,雒阳的郅明府,屠刀之下,可是足足杀了数百位豪强、官员、商贾。 其中甚至有几位致仕的两千石。 那可是两千石啊! 说杀就杀了! 事后,长安那边甚至还来了嘉奖诏书。 这世道,真是官不聊生啊! “本使劝你,也不必有侥幸心思,临行前,天子托付本使,全权处置宣曲任氏一案,廷尉的廷尉左平,持着天子诏,就在雒阳城里等候着,郅都郅明府的七千郡兵,也已经秣兵历马,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任家!”王温舒冷声道。 这是吹牛逼了,但问题是,除了王温舒,谁知道? 那县令闻言,浑身一软,吓得几乎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 廷尉的廷尉左平,每一个汉室官员、贵族,都不会愿意与他打交道的。 因为他是直接处置和裁定两千石罪行和地方疑案的巨头。 而此人现在到了河南郡,就说明,这个案子,这任家,把天都捅了窟窿了。 不管任家是否有罪,都难逃一死。 何况,这罪证都不需要去搜集,只要到宣曲县,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招,我招……我全招了……”县令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立刻就跪在地上道:“只是……” 王温舒自然知道对方所求的是什么。 他也希望速战速决,不想拖太久。 拖的久了,迟则生变。 像任家这样的世代豪强,更是极有可能干出狗急跳墙的事情。 只有最快速的拿到最有力的证据,然后以天子节,发河南郡郡兵与荥阳兵,会猎宣曲事实上,现在就有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在荥阳待命,只要他王温舒一声令下,就可开进宣曲。 但要调动它,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 还有什么比县令的口供,更加确凿的证据? 王温舒露出一个笑容,扶着那县令起来,道:“汝之顾虑,本使知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天子向来都是讲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嘛,况且,这汉家大臣,培养不易,只要大节不亏,陛下必不愿加刀兵于官员之身的……当年,将军张武,受贿多达千金,太宗皇帝反增其五百金。以愧其心,以养其廉……” 张武的故事,天下皆知。 但问题是。没有人知道,张武‘以愧其心’后混成了什么样。 在那以前,张武是汉军中的巨头,地位不下于俪寄、栾布。 如今,俪寄、栾布,皆为列侯,与国同休。更是特进元老,以两千石荣养。待诏顾问。 张武呢? 谁还知道他现在在干嘛?还有什么权柄? 据说,上个月皇后蚕室献帛,张武的妻子,甚至没有被邀请…… 还是东宫薄太后看其可怜。恩旨将其妻子塞了进去…… 但这县令却是像抓到了一根溺亡前的稻草一样,立刻就防线崩溃,像倒豆子一样,将他所知之事,全部说了出来。堂中,随行的书吏,奋笔疾书,迅速将其的话语,变成文字。 半个时辰后。王温舒走出县衙大堂,对着左右下令:“点狼烟,传讯荥阳兵!” 想了想。这样似乎还不够保险。 万一,这任氏狗急跳墙了,以其武力和狗腿子,纠集起来,围攻县城,靠着这宣曲县不可靠的县兵和衙役。根本抵挡不住。 要是出现了这天使被地方土豪给围杀了的丑事,哪怕只是被围攻。这样的事情。 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天子的脸面更是荡然无存。 他王温舒也可以趁早找根绳子去自尽,免得留在这个世界上丢人现眼。 于是,王温舒下令:“狼烟点起后,我们立刻走,遁入山林,等待荥阳兵到来!” 荥阳与宣曲不远。 半天时间,就足够骑兵抵达。 一日之后,荥阳大兵就将开到宣曲城下。 而王温舒要做的,就是在这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内,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有那个县令和口供的安全(其实也不重要了,只要任氏敢动手,那就是死无葬生之地!) 但万一要是任家怂了呢? ………………………………………… 荥阳,汉军大营。 自吴楚之乱后,这个曾经云集了数十万大军,汇聚齐鲁燕赵各**队的汉军要塞,就已经空旷了不少了。 留守荥阳的兵马,也只剩下了常备的三万人马。 这支力量,是汉室警戒齐鲁燕赵等地的关键。 无论哪个方向,哪个诸侯,敢跟长安角力,驻扎在荥阳的大军,分分钟就能教他们做人。 现在的荥阳,与往常一样的安静。 忽然,南方一道狼烟直冲天际。 荥阳令窦融见到这道狼烟,立刻就从自己的帅帐中,翻出一个被上锁的玉盒,用随身携带的钥匙,将玉盒打开,他就看到了里面的圣旨与虎符。 半月前,有天使从长安来,交给了他这个玉盒,言明,一旦见到南方起狼烟,立刻打开玉盒,依照玉盒诏书命令行事。 窦融恭敬的将诏书打开,一看,立刻就对左右下令:“擂鼓召将,有圣旨传达!” 出于小心起见,窦融还是留了个心眼,取来自己密封在另外一个隐秘处的半边虎符,与玉盒中的虎符契合,确认无误后,方才放下心来。 汉室制度,对于调兵,非常严格。 除了皇帝诏书外,还需要有虎符为信。 换句话说,光有诏书,没有虎符,就算是皇帝站在军营里,大头兵们也是不敢动一分一毫。 这是汉室铁的纪律。 充分保证了,没有人可以从皇帝那里盗走兵权。 ………………………… 南阳郡,淯水河边。 羽林卫都尉吕申,此刻也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情。 他恭敬的将一个被包裹在一位亲兵背上的木箱打开,取出其中的一个玉盒。 然后用特制的钥匙,将之打开,露出里面的诏书与半边虎符,取出自己的虎符,对照后,吕申这才对着宁成拱手道:“羽林卫甲都都尉申,恭奉诏命!” “请郡尉下令!”吕申以下官的礼节拜道。 这羽林卫虽然奉命保护郡守上任,但指挥他们的,只能是郡尉。 郡守管民政,郡尉掌军事。 虽然在很多地方,郡守也爱管军队,郡尉也常常插手民政。 但羽林卫不同,羽林卫上上下下,都深受军政分离的思想影响,不认同那些‘胡来’的地方官。 宁成朗声道:“本官奉郡守之命,特来调羽林卫甲都士卒,从郡守之令,将令一下,立刻缉捕暴氏上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吕申恭拜道。 暴氏是谁,什么来头,有多少人? 吕申根本不关心。 每一个羽林卫将官的脑子里,都只有忠于天子,护卫社稷,保卫家邦的理念。 其他的,概不关心。 上头下令,有圣旨与虎符,他们就执行。 不问对方是谁,有多少人,势力有多大。 吕申转过身子,举起手,对着羽林卫上下,下令:“披甲!吹号!准备战斗!” 同样的,作为天子亲卫,羽林卫上上下下,被灌输的作战思想,只有一个:将令一下,全力以赴,不问敌人多寡、强弱。 哪怕上面要他们去灭一窝蚂蚁,他们也会按照规定的作战流程和程序,披挂整齐,弓张铉,弩张阕,马上鞍,人披甲。 只是瞬息之间,随行的四百名羽林卫骑兵,就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作战准备,只等命令到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节 血流成河(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淯水北岸,南阳郡上上下下的士绅官员,依旧懵然无知- 随着新郡守的队伍,越来越近。 乐师们开始奏起乐曲,丝竹管乐齐鸣。 以郡丞杨学之、主薄暴韫为首,数十人簇拥着上前,来到郡守的车队前,纷纷作揖拜道:“南阳郡下官郡丞学之(郡主薄韫)恭迎明府……” 约莫等了片刻,杨学之稍稍抬头,就只见车队前的骑兵,依然是纹丝不动,手持着各种郡守仪仗的差役,也是依然故我。 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了。 杨学之心中想着。 难道这新郡守,先行一步,去了宛城了? 有这个可能! 但可能‘性’不大,毕竟,要是那么干了,新郡守就等于在全郡上下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面前开了嘲讽,而且,会让上面看了也有腹诽。 不遵守游戏的规则的人,注定会被游戏规则淘汰。 “大概是这位新明府打算在我等面前耍耍威风罢?”杨学之心里琢磨着。 但没办法,人家是天子心腹,来南阳郡是来镀金来的。 这是大爷,得罪不起! 杨学之只好低头再拜道:“南阳郡郡丞,下官杨学之,率领全郡上下,恭迎明府……” 终于,耳畔传来了金铁之声。 那是骑兵们在让开道路,身上穿着的甲胄与兵器摩擦的声音,骑兵们开始分开到两侧。 “让诸位同僚久候,是汤的不是!”一位穿着常服,佩着青授,揣着银印的年轻男子,笑眯眯的朝着众人拱手拜道:“往后,还需众贤驽力辅佐,协助本官,将这南阳大治,上报君父。下慰父老!” 不用猜测,此人就是那位天子潜邸时的三巨头之一,号称法家后起第一人,晁错的接班人。未来的准三公,铁上钉钉的九卿,鸿固原的张汤了。 除了他,谁还够资格穿上那代表两千石的青授,揣着那只有两千石才能怀揣的银印呢? 秦以来。官员在外就必须穿绶怀印,以示自己身份,同时也是一种责任。 就连那最低级的亭长,也有‘五两之纶,半通之铜’。象征着其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 而两百石以上,称为‘有秩’(有编制)的官员,就‘皆为通官印’。 所以,你要是穿越到秦汉时期,想要知道,对方是当官的还是个老百姓。就看他的绶带与印章的颜‘色’就可以了。 通常有绶带,怀里还揣个官印的,就必然是官员。 而金-紫-青-黑-黄,则构成了官员绶带的五个等级。 “不敢,不敢……”杨学之带着群官道:“吾等必恭从明府之意!” 汉室郡守,权责之大,也是远超人们想象的。 全郡上下的大部分官吏与事务,几乎尽‘操’于郡守之手。 除了县令、县尉由朝廷委派的那部分外,其他的人,郡守是想捏个圆的。就捏个圆的,就捏个长方形,就捏个长方形。 当然,这也要看郡守自己本身的能耐了。 能耐不够。被人架空,也是常事。 譬如,宁成,史书上的评语就是:为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操’下,如束湿薪。 宁成也因这个‘性’格,在历史上官运亨通连郡守都能凌迫、威‘逼’、架空,这人能耐可见一斑,自然要重用喽! 但正所谓,善泳者溺于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样强势的下属,总有一天会遇到能治死他的上级。 过去六十年里,郡守与其下属的主薄、郡丞之间的争斗,不断的延续。 有人赢,必然有人输得当‘裤’子。 张汤看着杨学之等人,脸上依旧是带着微笑。 “谁是主薄暴公?”张汤轻轻问道。 “下官暴韫拜见明府……”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官员出列拜道。 张汤呵呵一笑,拍拍手,道:“暴公大名,本官未过睢阳,就知道啦!” 暴韫不明所以,低着头,‘露’出巴结的笑容,道:“粗鄙野人,微名能入明府之耳,真是不胜惶恐!” 但不知为何,暴韫看着张汤的模样,感觉就跟在荒野上遇到了虎豹一般,心里面七上八下,根本无法安心。 却听张汤道:“惶恐?本官确实很惶恐啊!” 张汤从怀中‘抽’出一堆帛书,丢到暴韫的脸上,脸孔一下子就狰狞起来:“暴主薄,看看你干的好事,本官还未到睢阳,就有七位苦主来告你贪赃枉法,强取豪夺之事!” 暴韫捡起那些帛书,根本不敢看,低着头,默不作声。 坏事、丑事,暴韫干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干了多少了。 但是,那些刁民居然敢去新郡守上任的路上喊冤告状,这确实出乎了暴韫的想象。 暴韫明明记得很清楚,但凡那些不服的,扬言要报复的泥‘腿’子,他都全部收拾好了。 不是判了徒刑,就是丢到了监狱里,甚至直接在堂上打死了。 留下的都是老实巴‘交’,不敢反抗的忠厚之人。 过去几十年,这些泥‘腿’子,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 “不要让我查出来是谁……”暴韫心里恶狠狠的想道:“要是我知道是谁干的,有你们这些刁民好看!” 对付泥‘腿’子,暴韫最是拿手。 很简单,就用一个徭役的武器,就能让对方全家‘欲’仙‘欲’死了。 汉室规定,男子三年服一次徭役,今上加惠,改为了四年服役一次。 但是官字两张嘴,这执行权,在基层官员身上。 明明你去年已经服役,今年还是轮到你,你也无话可说。 实在不行,就一家父子兄弟轮流上好了。 这你总说不出话来吧? 只能怪你们家运气太差,每次都‘抽’到你们! 另外更改户籍本上的年龄也是一大杀手锏。 汉室有养老政策,年纪六十以上,就不用服役,还可以免役子孙一人。 另外,二十三以上,才需要服役。 但是。这户籍薄上的年纪,多一岁,少一岁,对暴韫来说。简直不要容易了。 甚至加减四五岁,也是常理。 过去,暴韫就是靠着这些手段,不断的巧取豪夺,谋夺土地。 生生的将暴家变成了这南阳郡的巨无霸。 名下控制的土地。多达数千顷,遍及南阳三十六县,不知道多少自耕农,被他‘逼’成了自己的佃农甚至农奴,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要为暴家卖命。 你要不将土地以‘合理’的价格卖给暴家,那家里的老人,哪怕六十好几,也要去服役。更没有那个免役的福利。 家中的子侄,十七八岁,就上了始傅的名单。 更糟糕的是,连续几年的服役,都是从你家出。 到最后,一个好好的家,立刻就分崩离析。 暴韫心中还在想着,怎么秋后算账。 张汤却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前辈们的故事告诉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死一个辖区的大族豪强。绝对能为未来的施政打下良好基础。 还有比暴家更好的立威对象吗? “你不说话,本官就当你默认了!”张汤冷笑着,杀气腾腾:“来人,传本官命令。缉捕暴氏全族!” “羽林卫甲都都尉吕申遵命!”骑兵群中,一个粗狂的声音立刻就回答。 然后,几个士兵上前,抓住暴韫,将他的冠帽与绶带、官印取下。 暴韫被吓坏了。 杨学之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上官! 郡守权柄是大。 但主薄也是比两千石的大员。更是郡中杂官之首。 就算要拿下这样一个巨头,通常来说,也是要报请廷尉和丞相批准,再经由御史审核,才能定罪。 更何况,汉室有着将相不辱的传统。 在朝廷,三公九卿,除叛国、大逆无道等不赦之罪外,就算再怎么样,也要给予他们一个体面的结局。 而在郡中,主薄、郡丞,在郡守面前,虽是下属。 但再怎么样,就算犯了天大的过错,也要给他们留些颜面。 即使是真不喜欢对方,最多也是强令致仕而已。 像现在这样,上来就拔掉一个主薄的冠帽,夺走他的绶带与官印,更‘交’由粗鲁的军士看押。 而且,还是当着众目睽睽。 这…… 官员的体统还要不要了? 这一团和气的郡中气氛还要不要了? 难道这新郡守,真要搞的全郡上下人心惶惶,人人思危不成? 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无数的疑‘惑’,无数的不解,纷纷浮上暴韫与杨学之的心头。 这不能怪他们! 实在是过去二三十年,这南阳郡上上下下,都被黄老派宠坏了。 以至于他们都要忘记了。 这刘氏政权,汉官威仪,从来就不是靠着施恩、靠着笼络来的。 而是明晃晃的刀枪,流血的冠帽,杀伐果断的官员树立起来的。 当吕后秉政之时,甚至,还有着依靠严刑酷法,而为列侯的酷吏! 张汤却连辩解,甚至连审判的机会,也不给暴韫了。 他冷冷的负手下令:“查:南阳郡郡主薄暴韫,作恶多端,屡犯国法,不当人臣,即可革去其所有爵位,打入死牢,听候处置,暴氏全家,所有财产、土地,全部没收,充入官府,暴家上下,所有涉案人等,一概缉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立刻就有着军士领命。 然后,又有着军官,拿着名册,走向不远处的人群。 “暴胜、暴威、暴理、暴无害……” “张焉,王博,李涵,朱无病……” 一个个暴家子弟,爪牙、姻亲,纷纷被点名,然后被士兵拖着拖出人群,按在道路两侧。 不过一刻钟,淯水河岸之边,已是跪满了披头散发,狼狈无比的官员、士绅。 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明府,所有涉案人犯,已经全部缉拿!”宁成穿着甲胄,走到张汤面前一拜,道:“合计有四十七人,另外,在城中还有百余人等待缉捕!” “统统杀了吧……”张汤淡淡的吩咐着:“此辈害人无数,多活一天,都是对百姓对律法对天子的不敬,杀了他们,才能恢复汉法的威仪!” “昏官、酷吏,你不得好死!”暴韫听了,立刻就跳起来,骂道。 两个看管他的士卒,立刻就他安德死死的。 但这没有任何作用。 张汤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了。 作为七岁就能用汉法审老鼠的天才,张汤,对汉律的所有条款都谙熟于心。 他很清楚,这是他的权责,他的权力。 就算把官司打到皇帝面前,打到东宫,他也是稳‘操’胜券。 “执行吧!”张汤命令着。 “诺!”宁成拱手一拜,就要去执行。 “且慢!”杨学之再也忍不住了,他抬头劝道:“明府息怒,就算这暴氏再怎么样,现在也是‘春’天了,杀人不详啊!” 张汤听了,哈哈大笑:“不详?不杀他们,才是真正的不详!” 张汤居高临下,看着杨学之,问道:“本官听说,杨郡丞,家学渊源,不知杨郡丞,可曾知五蠹?” “在本官看来……”张汤指着那些已经被押到了河边,按住了脑袋,就等着开斩的官僚,道:“此辈就是五蠹中五蠹,当速杀之!” “且,汉律从未规定,只能冬天杀人,而‘春’天不能杀人!”张汤的眼角看着杨学之,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若不是怕事情一次闹得太大,上面有人唧唧歪歪,张汤真想,连着杨家一块办了。 “下官治的是《论语》……”杨学之看着张汤,忽然‘挺’直了腰杆。 杨学之忽然意识到,这是最好的刷声望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反倒是暴韫和他的家人的死活,不重要了。 儒法矛盾,最近是越发‘激’烈了。 若他能从道德制高点上驳倒了张汤,哪怕因此得罪了这位前途无量的新星,也是值得的。 整个儒家,都会将他视为英雄。 张汤听了,却是笑的更开心了。 “《论语》啊……”张汤呵呵的笑道:“本官故在天子潜邸之时,曾于思贤苑奉命教导苑中子弟,奉天子之命,授童子以《仓颉》……” 张汤对着长安方向拱手拜道:“陛下曾对本官言道:《仓颉》之后,当以《论语》授以童子……” 杨学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成猪肝‘色’了。 张汤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不过了。 你治论语是吧? 很好! 陛下说过呢,这论语很适合拿来教导小孩子。 换句话说,它也就只适合教导小孩子…… 虽然未必是这个意思。 但你能反驳,你敢反驳吗? 张汤是天子亲信、心腹,他说的话,天子愿意背书。 杨学之自己呢? 因此,假如这是一个网游的话。 张汤已经对杨学之造成了命中要害,暴击一百倍的打击。79 第五百四十七节 血流成河(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是日也,淯水为之一红”许多年后,有南阳士绅回忆起今日的画面,在其笔记中战战兢兢的写下这句话。↗, 汤自新丰迁为南阳郡守,闻暴杨横霸,及汤至淯水,暴杨侧行送迎,然汤气盛,弗忍,遂案暴氏,尽破碎其家,暴氏坐有罪,杨、王之属胆颤,南阳吏民重足一迹!《史记。酷吏列传》 是时也,汤为南阳守,未至,先使使暗查南阳乡绅,得暴杨之罪,及至,先案暴氏,后除杨氏,由是,南阳吏民始知汉官之威,上下乡绅豪霸为之股战,南阳乃大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汉官书张宁颜汲剧列传》。 无论后人任何评价,如何议论。 此刻的张汤,看着淯水河边的一片狼藉,与股战不已的上下吏民。 心里面真是豪情万丈,油然而生。 “此辈贼子,害民残业,死有余辜!”张汤对着那些不停的擦汗,甚至连手脚都有些发软的南阳官吏们训话:“诸君务必要引以为戒!” 河岸边草丛中喷涌的鲜血,无神的头颅,还有先前那些临死前的惨嚎、咒骂与求饶之声。 每一样,都让整个南阳郡上上下下的官员只要想起来,就股战不已。 许多官吏,甚至从此患上了‘贪赃恐惧症’。 终其一生,一改之前作风,秉政廉洁,不恤私情,甚至成为了官员榜样,屡次被朝廷嘉奖。 “诺!”但此时,所有的人都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凉的。背脊上冷冷的。 都不用人带头鼓噪,下意识的。所有官吏就都提起全部的精神,用着全身的力气。大喊出来。 仿佛要是喊的慢了,就要跟那些暴氏的爪牙一起被砍脑袋了。 张汤上下看了看这些全部低着头,服服帖帖的未来下属。 心中满意极了! 不杀人,能有这样的效果吗? 不杀人,能让这些家伙摆正自己的位置吗? 答案是不能。 张汤很清楚自己的资历、年纪以及履历,都不够郡守的标准。 若到任不想被人架空,干出成绩来。 就要以杀人为开头。 只是…… 扫了一眼河边的尸体还有那被塞上嘴巴,还在咿咿呀呀挣扎的暴韫。 “光顾着杀人了,忘记补上一道手续了……”张汤挠挠头。对着宁成吩咐一声:“宁都尉,请去将天子所赐本官之斩官薄恭请来此!” “诺!”宁成点点头,就带着一批士卒远去,不久,宁成就返回,手中捧着一策用白纸装订起来的明黄色薄册。 “恭请圣册!”张汤对着那本薄册深深一拜,然后,左右侍从立刻抬来一张案几,笔墨递来。张汤将那薄册打开,提笔在其上奋笔疾书,一边写,张汤一边对着官僚们笑道:“临行前。陛下赐本官以两千石以下,临机决断,便宜行事。千石以下,可不经廷尉。直接处置,只需将所处置之官员名字、职务以及缘由录于此册……” 南阳郡的官僚们闻言。又是一惊。 却听着张汤道:“当然了,名额有限拉,本官只有百人的临机决断之权,超过此数,就要上秉丞相、御史大夫,恭请圣意啦!” “今天一次就差不多用了二三十个……看来以后要省着点了……”张汤轻声嘀咕着,但声音恰好让不远处的官吏们能听清楚。 上上下下的官僚听了,有些胆小的甚至差点就尿裤子了。 “恐怕以后,这南阳郡,就真的是要官不聊生,士绅惊惧了……”有人心里想着。 一百个临机决断权?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本来大家心里面都还有着侥幸心理。 这张汤行事如此肆无忌惮,杀官员士绅如屠鸡犬。 这事情,肯定是会被长安知道的。 丞相、御史大夫还有九卿诸属并朝野舆论,恐怕都不会轻饶这张汤。 要知道,这可都是官员啊! 朝廷培养一个官员容易吗? 可哪知道…… 不是我等不给力,奈何张汤开外挂啊! 天子赐其两千石以下临机决断之权,更有一个足足一百人的杀人额度! 要不要这么吓人! 许多人心中,都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了,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辞官告老,或者干脆挂印而去。 只是想着这官员的威风和高高在上的特权,大家都是勉强忍住了。 特别是传闻,长安有意增加官员俸禄,厚养其廉的情况下。 至于张汤是不是在说谎,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汉室天下,没有人敢在天子旨意这种事情上面夸大或者捏造。 一旦查实了,这可是族诛的大罪! “狗官暴虐……”杨学之抬头看着张汤的笑脸,心里面恶狠狠的想着:“回去后,我就召集亲友,共同抵制,大家一起告病请休,看他能威风几日!” 这一招,也是以往汉室地方郡县的本土地头蛇对抗外来强势郡守的不二绝招。 诚然,郡守权大,总领全郡大小事务。 但本地的地头蛇,也不是不能制衡他。 官员们可以选择告病,进行非暴力不合作抵抗。 没有足够的官员和人手,整个郡的秩序都要崩溃。 监狱里的犯人会逃脱,地方的民政和沟渠、道路会荒废,乡、亭、里的村民矛盾也会无人调节和镇压。 用不了多久,那个郡守就会乖乖低头认输,或者灰溜溜的滚蛋。 当然,这是一柄双刃剑。 伤人伤己,一旦如此做了。长安必然震怒。 到时候,天子可能会选择一位更加铁腕的官员。甚至是列侯,坐镇宛城。 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选择。 但现在,张汤的架势和气势,逼的杨学之,行此险策。 没办法,再不行动,暴家倒了后,就轮到他杨家了。 杨学之已经看明白了。 这新来的郡守,根本就不想跟南阳郡的旧势力合作,更别说拉一把他们了。 这新郡守想要的是一个从上而下。完全听从他指挥和调遣的全新势力! 所以,才会一到任就动刀兵,用杀人做开始。 老狗尚且有几颗牙,兔子急了也咬人! “对了……”张汤却忽然道:“有件事情,本官先知会一下诸位,经过本官的争取,南阳郡已经成为了今岁考举士子的分配郡之一!” 张汤微笑着,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众人:“今年八月后,大概就有数百位士子。从长安来南阳到任,出任地方的县吏、乡廧夫、乡游缴乃至郡吏,诸君皆前辈,到时候务必要好好提携、教导后辈末学……” 张汤这句话。击溃了杨学之的所有自信与底气。 佐官胥吏,靠什么跟郡守争斗? 当然是他们掌握的地方权力与他们熟悉的地方事务。 没有他们配合,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理清楚郡中的大小事务。 但是,考举士子这四个字。却像一个魔咒,瞬间就抽掉了杨学之最大的仪仗。 杨学之明白了。有了今日的事情,加上马上就要有人来抢官职抢权柄,南阳本地的官僚系统,不会跟着他跟新郡守对抗了。 在面临来自外部的竞争压力的情况下,那个傻瓜会傻兮兮的跟着他这个郡丞去跟郡守掰腕子。 难道就不怕,一告病,人家郡守立刻就将你除名?然后把位置腾给新来的士子? 大家可以为了交情啊友情啊利益什么的,跟着他跟郡守掰一掰手腕。 但是,假如,涉及到自身的乌纱帽和自身的权柄时。 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保存自己的地位与官职。 官僚们打嘴炮的时候,当然会说什么‘哥不干了,谁爱干谁干……’但假如真的不让他干了,把位置给别人,他们是一定会誓死捍卫自己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编制和地位的。 哪怕为此跪舔和逢迎一个严苛、霸道且不讲道理的上官。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官员本身更爱惜自己职位与地位的人。 这样想着,杨学之就感觉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噗的吐出来,整个人像倒塌的木架一样,啪的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 宣曲县,任乡。 这里是任家的老巢。 此时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宣曲县今天发生的事情,此刻,已经传遍了整个任乡。 任氏上上下下,都是惊恐万分。 任氏的当代家主任宣,也是手足冰冷,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过去几十年,任氏的日子,真是过的太舒服了。 靠着庞大的财富,任氏与公侯列卿广泛接触,广交天下豪杰。 名声远播,世人瞩目。 在汉室其他豪强在忙着想办法怎么规避和躲避朝廷的迁徙时,任氏,稳坐钓鱼台。 有着太宗皇帝的嘉奖,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地方官和朝廷官员敢与对任氏下手。 任氏甚至可以不鸟雒阳城里的郡守,在自己的家里,称王称霸。 只是,这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任氏的作风开始越来越霸道,越来越跋扈,渐渐与先祖所拟定的低调做人的方针背道而驰。 如今报应来了。 天使来到了宣曲县,带走了县令,还杀了一个任家的奴仆。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人说,任宣也很清楚。 当今天子,盯上了任家。 这任氏几十年集聚的财富、土地与权势,眼看就要化为乌有了。 该怎么办? 有任氏子弟提议,干脆反他娘的。 起任氏所有,能武装出数千人,这股力量足够趁着汉军无备,横行一时了。 若是干的好了,向东可以进取敖仓,向南可以联络齐鲁诸侯,事不可为的时候,大不了,像赵国突围,跑去匈奴。 这样的幼稚言论,一时间还颇有些市场。 只是任宣明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起兵? 任家有武器吗? 想靠着那些民用的剑、刀和猎弓去跟全副武装的汉军比划? 那不是找死吗? 至于逃亡匈奴…… 呵呵,现在的长城,可不是二十年前的长城。 十几万汉军精锐犬牙交错的布置在长城防线上,更有沿途无数的郡兵阻拦,纵使项王复生,领着无敌之师,怕也挣脱不开这层层的围剿。 再说了,任宣保证,只要他点头同意起兵,前脚点头,后脚就有人敢拿他的头颅当谢罪状。 任宣可还不想死。 更何况,如今人心在汉,就算是任家的子侄,恐怕只要看到汉使汉军,立刻就会跪地投降。 没有人敢对抗‘受命于天’的天子。 既然起兵硬抗不行。 那就只有想办法化解这个事情了。 可问题是怎么化解? 长安天使来势汹汹,不达目的,想要他罢手? 开玩笑吧! 而杀了他的话,且不说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天使在哪里,就算找到了,任宣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天使要是出了事情。 那等于是叛逆了,到时候,大军会剿,任家上下几百口,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只剩下唯一的生机了! 任宣终于做出决断。 他将自己的儿子叫到身边来,嘱咐道:“我儿,立刻拿我的印信与书信,马上出发,去长安,拜会戚里的几位长辈、老大人,请他们看在我任氏多年的交情上,进宫去东宫太后面前,为我任氏美言。”(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八节 犹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王温舒躲在山林里,连火都不敢烧,晚上只好蜷缩在一些枯木与青草之中,瑟瑟发抖的渡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没办法。 汉室立国至今六十年,大小叛乱就有数百起。 规模大者拥兵数十万,震动天下,小至三五个男子,拿着锄头,就敢扯旗,然后被亭长镇压。 直到翌日凌晨,太阳升起。 王温舒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算了算时间,荥阳兵应该已经抵达了宣曲县境内。 王温舒就大摇大摆的带着手下随从,押着那位宣曲县令,慢悠悠的走出躲藏的山林。 王温舒很清楚,既然约定的狼烟已经释放,那么荥阳兵就一定会准时到达。 汉室军法之中,失期当斩! 没有任何一个将军任何一支军队,敢挑战这条铁律。 果不其然,等王温舒慢腾腾的走到宣曲县县城之下的时候。 他就看到了,高悬城头上的一面窦字大旗。 “居然是窦融亲自来了……”王温舒叹了口气,脸色有些凝重。 “大将军魏其候的同产弟……”他身边有熟悉长安外戚关系的手下惊呼出声。 大将军魏其候窦婴,经吴楚之乱一役,已是冉冉升起,成为窦氏外戚中最贵重之人,朝野都公认,大将军实际上就是代表着太皇太后,掌握兵权和政务。 而其回朝后,就以其胞弟窦融,代替其担任荥阳令兼任荥阳大营护军使,持节节制荥阳兵马,掩护雒阳与敖仓的侧翼。 这位大将军的同产弟,虽然素来名声不璋,极为低调。 但仅仅只是窦婴的胞弟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人对其重视,不敢小觑。 更何况此人能压得荥阳的骄兵悍将们服服帖帖,让齐鲁诸侯不敢异动。本身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作为绣衣卫的一员,王温舒知道的事情,就更多一些了。 “这头‘长安狼’亲自前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王温舒心里嘀咕着。 绣衣卫里。对汉室的每一个重要的外戚、列侯大臣,都有着档案归类,且给这些人都起了相应的代号。 譬如周亚夫在档案中的代号就是‘河东犟牛’,而袁盎的代号则是‘君子剑’,晁错名为‘左冷禅’。这些巨头的代号据说都是今上亲自所起。 而剩下的人,则是由绣衣卫自己内部商议后安上去的。 在绣衣卫中,有句话叫做: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代号。 每一个人的代号,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了此人的性格、为人特征。 窦融代号‘长安狼’,王温舒记得很清楚,此人在绣衣卫的档案里有一句评语:其人如狼,不动则已,动则风卷残云,不留片骨。 换句话说。若有什么东西被他盯上了。 他是绝对不会跟人分享猎物的! 王温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任家这块肉,窦氏也看上了吗?”王温舒闭上眼睛。 任家这块肉,确实很鲜美,窦家瞧上,并无意外。 麻烦的是,他王某人在窦氏面前,就像一个三岁的幼童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 任家这块肉都已经摆上砧板了,要是不咬一口狠的,王温舒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不甘心。 “且先看看……”王温舒心里想道:“但愿这头‘长安狼’不会吃独食……” 但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高高在上的外戚,若是不顾吃相,强行要从他嘴里夺食,王温舒也是毫无办法。 窦家的人。可不好对付! 特别是此人还是大将军的同产手足。 “大不了,一拍两散……”王温舒心中想着:“你要不让我吃,那干脆大家都别吃了……” 王温舒也是个狠人。 对窦氏也没什么畏惧。 因为他清楚,自己是天子的鹰犬,咬人越凶,才越被重视。 王温舒带着随从。来到宣曲县城城门,亮出身份,拿出印信与天子节后,立刻就被请到了县衙。 一进县衙,王温舒就立刻被带到一间偏房。 “天使请在此稍后,我家将军,立刻就来……”窦融虽然没有挂将军印,是以‘荥阳护军使’的官职节制荥阳兵。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别人称他将军。 王温舒点点头,安坐下来。 不久,一位身穿甲胄,头戴进贤冠,有些不伦不类的中年男子,就笑哈哈的走进门来,对着王温舒拱手道:“天使久候了,请恕末将来之晚矣!” 说着就对着王温舒手中的天子节一拜,恭问道:“臣荥阳令、护军使融恭问陛下圣安……” 王温舒连忙举起天子节,站到一侧,轻声道:“圣躬安,将军请起……” 窦融又是一拜,才起身,对着王温舒笑道:“自接令以来,本将立刻率荥阳三千兵马,星夜赶来,在今日辰时一刻,抵达宣曲县县城,依照圣命,扎营于此,这是本将的出兵将令以及抵达日期关防,请天使过目,用印!” 这也是正常的程序。 大军开拔,是否按照命令准时抵达目的地,是很关键也很重要的一个事情。 只能早,不能晚,哪怕只是迟了一刻,也很可能被追究失期之责。 王温舒接过将令和文书,点点头,然后在其上用印,表示自己认可窦融的说法,并确认窦融大军,依照命令,准时准点到达目的地。 至此,窦融的程序完成,轮到王温舒必须执行他的程序了。 王温舒从怀中取出贴身收藏的宣曲县县令口供,以及天子赐给他的‘便宜行事,如有不便,请荥阳军协助’的诏书与一块御玉。 窦融接过来一看,哈哈一笑。 实际上,从得知了目的地就是宣曲县后,窦融就已经猜到了,今上的目的了。 宣曲县的任家,有钱、土地多,而且关系网庞大。 以前,窦融也只能看着任家流口水。 但有了天子的命令后,窦融现在只觉得自己真是饥肠辘辘,仿佛大半年没吃过一顿饱的一般,眼睛都快饿的发绿了。 “这任氏真是好胆!”窦融咽了咽口水,道:“请天使示下,本官现在就去缉捕任氏全家,还是等长安的命令再行动?” 窦融当然希望马上就动手了。 开了任家,那任氏仓库里的黄金,宅院中的美人、奴仆,就都能吃到肚子里去了。 可惜,任家占的土地和粮仓里的粮食却是不好动了。 不过没关系,任氏扎根在此几十年,积蓄的财富,恐怕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只是…… 若无将令,私自行动,那可是死罪。 汉家最是忌讳,无令私自行动的军人。 当初,车骑将军枳候薄昭,何等风光的一个人。 有着拥立之功、从龙之功、定储之功,又是薄后唯一的弟弟,手足骨肉,本来他就算再怎么胡闹,也没人能动他。 但是,薄昭矫诏,私自调动南军,于是,他就非死不可了。 汉室朝野,都不会容忍这样将军队当成自己的玩具的行为。 自那以后,汉军若无授权,胆子再大的将军,也不敢逾越红线半步。 看着窦融,王温舒却是迟疑了。 王温舒很清楚,他要是一口答应下来,那这窦融和他麾下的大军,恐怕马上就要直扑任氏老巢,把任家的一切都搬走了。 几千人的军队,只用半天,就能把任家给刮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残余。 这汉军刮地皮的本领,当初吴楚叛乱时,天下人已经深有体会了。 可要是不答应。 这任氏就有了缓冲之机,等他喘过气来,五六十年来积累的人脉、结下的交情,就都有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若是让任氏逃过一劫。 别人王温舒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他自己,却是从此要被打入冷宫了。 当今天子喜欢的是那些有能力,能干事,干好事的人。 事情办不好的家伙,别想有什么前途! 到底该如何决断。 王温舒一时间面临着两难。(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九节 比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思想工作,王温舒抬起头看着窦融的小脸,拱手道:“以本使浅见,将军还是速速发兵,立刻缉捕相关涉案人等吧……” 窦融闻言,哈哈大笑,非常满意的道:“诺,末将谨听令!” 这个结果,对窦融来说,真是太妙了。 这意味着,接下来,他哪怕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出来,责任也是一点没有。 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至于过程中发生的某些不愉快的粗暴事件,那是下面的丘八胡作非为。 但你要是想要军队交人? 那又不可能了。 武人粗鲁,手脚笨重了些,做错事情,自有军法处置,哪里轮得到地方官和廷尉来唧唧歪歪? 汉家底定以来,只曾闻说,大将犯错,交付廷议的,从未有闻,罪责及于行伍。 你们要治罪,就治我窦融御下不严之罪吧。 这个时候,东宫的太皇太后就会适时站出来。 “这是哀家管教不严,有劳诸位爱卿操心了,这个孽障,哀家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于是,所有事情,全部结束。 朝臣们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去跟东宫刚正面,这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 到时候,唯一的责任人,就只有眼前这位天使了。 窦融不禁在心中为这个年轻的小家伙默哀了片刻。 却不料。王温舒忽然道:“将军,本使也要一并前往!” 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道:“这是陛下交托的差事。本使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吧,面对搬出了天子的王温舒,窦融也没有办法了。 在其他问题上,窦融能撒泼打滚耍无赖,借着外戚的虎皮,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但天生神圣的天子,却是不能冒犯的。 窦融可是记得很清楚。前任的河南郡郡守,他那位亲爱的堂弟是怎么死的。 因此。窦融在迟疑了片刻后,点头道:“天使要去,末将自然遵命……” 窦融大概也明白了,这次任家这块肉。估计这位天使也是咬一口。 “那你吃吧……”窦融心中盘算着:“只是小心别被噎死!” 况且,任家这块肥肉,也不是窦融一个人就吞得了的。 起码,馆陶太长公主、他的胞兄、叔父大人以及朝中几位重臣,都要打点到位。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将军,河南郡郡守郅公来了,就在城门口……”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道。 “啊……”窦融大惊失色。 王温舒也是目瞪口呆。 这只苍鹰,怎么来了? 而且时间掐的如此准! 但两人都只能是相对苦笑一声。 郅都的到来。意味着,无论是窦融还是王温舒,两个人都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握能力。 作为河南郡郡守。郅都本身就是窦融的直属上司。 在河南郡的地盘上,就没有这头苍鹰管不了的事情! 更麻烦的是,郅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掐着点赶来,这背后要没有问题。鬼才信! 但郅都来都来了,窦融与王温舒就只能硬着头皮立刻出去迎接。 ……………………………… 长安。 刘彻拿着张汤上奏的奏疏以及河南郡那边发来的奏疏。看了看,然后丢在了案几上。 “能吏与酷吏果然还是有差距的!”刘彻感慨了两声,张汤与王温舒两人,就是再典型不过的实证对比了。 同样是杀人,清场。 张汤是为了将来,为了地方社会的发展,而且有着清晰的思路与完善的善后措施。 但王温舒却是简单粗暴,甚至带着许多的个人私利。 这就是为什么,张汤有三公九卿的潜力,而王温舒却撑死了,只能是把锋利的双刃剑。 甚至,用了王温舒这一次后,刘彻已经不太想再用他第二次了。 原因很简单。 此人私心太重,甚至可以说是利欲熏心。 刘彻派去暗中监督和记录王温舒言行的密使发回来的王温舒一路上的言行与决断,都充分说明了王温舒这个人社会痞气太重。 虽然做事很机敏,脑子也很好,胆子也很大。 但一面临利益与财富,简直就是一头无脑的野兽。 但没有办法。 在这个西元前的封建社会,显然是没办法玩‘为人民服务’。 绝大多数的士子,也就是知识分子,除了墨家外,基本上都有着一个理念。 这个理念就是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既然是货与,那就是交易了。 我给你刘家卖命,你刘家不给点什么意思意思一下? 这个意思是地位,也是财富,更是特权。 当然,皇帝你要是硬来,大家干不过你这个拿着枪杆子的强势君王,也不敢挑衅你的威权。 但是…… 你不给我意思意思,那我可以选择无所作为。 磨洋工嘛,谁不会? 整个中国的漫长历史上,刘彻只见过两家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这个怪圈的王朝。 其中一个是已经灭亡的秦帝国。 秦帝国能办到这个,是因为他花了七代人,用了将近两百年时间,培养和教育出来了具有大秦特色的官僚系统和耕战体系。 但,秦帝国二世而亡,除了上层腐化堕落,争权夺利,空耗国力外,跟地方上的六国残余力量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甚至火上浇油是分不开的。 只要看看秦末战乱,那些各方势力的头目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 基本上大半都是旧贵族甚至就是旧王族! 项羽的祖上是楚国大将项燕。 田横就干脆就是齐国王室的直系后人。 类似这样的例子,真是数不胜数! 而另外一个。则是天朝太祖治下的红朝。 然而,以天朝太祖之能力,尚且人亡政息,江山变色,那些被打倒,被驱逐的旧势力旧贵族,换了马甲。又杀了回来。 刘彻没有那个情怀,也没有那个能力。玩一个注定要费劲全部全力,还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然后自己一死,立刻就会死灰复燃的变革。 “好在……”刘彻长叹一声:“这个世界终究比拼的不是制度。不是文化,而是科学技术和资源的有效利用!” “准确的说,就是比烂……”刘彻摸了摸鼻子。 “至少在人类进行信息化革命前,是这样的……”顿了顿,刘彻用着这样一种肯定的语气给自己打气。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没错啦。 两国交战,或者两个文明碰撞,决定胜负的关键,往往不是。一方比一方的制度更完善,更先进,更多时候。纯粹是一方没有另外一方烂。 在这个比烂的世界,获胜的前提条件,常常都是我没有他烂。 譬如满清入关。 满清很烂,大家都知道。 但是明末的中国社会情况却是,无论是崇祯治下的明王朝还是李自成的大顺,或者南明小朝廷。在许多地方都比满清更烂。 所以,在宏观方面。刘彻只需要保证,汉室这个政权,比所有已知文明政权,更不烂就好了。 这个倒是穿越者可以很轻松做到,并且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的事情。 所以,虽然很不爽王温舒这个家伙。 但刘彻还是不得不站出来,给他擦屁股。 “摆驾长乐宫,朕该给两位太后请安了……”刘彻吩咐着。 张汤在南阳郡那边,不管玩出多大的事情,朝野都不会有意见,除非张汤把天捅破了,造成了民变。 毕竟,张汤代表的是刘彻这个天子的意志。 在这个天子等于天生神圣,受命于天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个政治人物或者势力,敢挑战天子的威权。 但王温舒那边就不一样了。 一个持节的使者罢了,虽然也是代表天子的意志。 但与张汤比起来,那就完全是两个层面的事情。 更何况,河南郡的事情很复杂。 先前,郅都已经在河南杀了一波人了,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尤其是元老勋臣们,对于自己的门客、故旧被杀,都有着很大的意见。 但郅都是郡守,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而且,东宫方面对于郅都这位在先帝驾崩时,忠心耿耿守护两宫,维持秩序的大臣很有好感。 这些家伙也无处下嘴。 现在好了,王温舒跑去宣曲县,抓了任氏。 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 勋臣元老们开始疯狂的反攻倒算。 任氏的事情和罪责,他们一个字也不提,直接跑去东宫哭诉。 什么任家世代忠厚,持善治家,做了多少多少好事,连太宗皇帝都曾经褒扬,称赞。 这些人的脑子也不算坏。 不敢说刘彻这个皇帝的坏话。 但王温舒却被树成了靶子疯狂攻击。 杀阳武县县尉,杀任氏家奴,甚至扣押宣曲县令,这些都是最好不过的罪证。 东宫两位太后,一个眼睛瞎了,一个从小到大,都宅在未央宫,连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恐怕都不知道。 一看这么多元老勋臣,士大夫,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来哭诉了。 哪里还坐得住。 心里面怕是都在琢磨皇帝年轻,为奸臣所惑这样的事情。 刘彻可不敢让这样的印象坐实。 东宫那边,还是要说服的。 而王温舒,不管心里怎么不爽这个干砸了事情的家伙(在统治者眼中,吩咐你去办事,你最后事情虽然办好了,但也捅出了篓子,这就是干砸了!),但再怎样,王温舒也是刘彻放出去的。 要是保不下来,以后,谁他妈还愿意给刘彻这个皇帝效死? 要惩处,也只能等事情过后,再秋后算账。(未完待续) ps:抱歉,这两天精神不大对头~思路不对,写什么都没味道~ 第五百五十节 有钱就是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的御驾抵达长乐宫后,首先去给窦氏请安。 照例问安后,窦太后就主动提起了宣曲县的事情。 “皇帝,哀家听说,你派了使者去河南郡巡查?”窦太后显然给刘彻留了面子,非常委婉,没有直奔主题,但意思嘛……不是聋子,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以两宫制为基础的汉室政权,基本上,吕后以后,东宫干预朝政的方法,都是通过对皇帝施加影响和压力来达到目的。 东宫对某个政策不爽了。 通常不会直接跟朝臣表达意见,而是把皇帝叫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再由皇帝去骂具体的执行大臣。 总的来说,这个游戏规则,目前运转情况良好。 刘彻听着,自然明白该说什么。 他微微恭身道:“回禀皇祖母,确有这么个事情……” 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刘彻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去岁,河南郡郡守郅都上报朝廷,处决人犯三百七十二人,缉捕七百余人,另外完为城旦者二百余人,朕担心,郅卿执法太严,催逼太甚,有所疏漏,或有疑案,故此遣使者王温舒持节巡视河南各县,各乡,若有疑案,命其查找资料、案由,然后回京后交付廷尉、御史大夫及少府共议;若有冤案,倘若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即可便宜行事;倘遇地方豪强不法,残民、虐民,或图谋不轨,即以节发荥阳兵……” 听着刘彻这么一说,窦太后脸色和缓了起来,不再板着一张脸了。 刘彻的说法,跟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天天进宫跟她哭诉、告状的老臣们的说法完全不同。 但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外臣,选择相信谁。不言而喻。 更何况,刘彻的说法合情合理,有理有力有节。 郅都杀人确实杀的有些多,派个使者前往河南郡巡视和检查。理所应当。 巡视地方,当然不能只找地方的错漏,重要的工作还是拾遗补缺,以天使持节,帮助地方郡守。处理一些郡守不好处理或者不敢处理的人或者事。 譬如当年,留候张良的儿子张不疑,伙同自己的门大夫,谋杀了楚国内史。 楚元王根本不敢处置,只能上书朝廷,请求廷尉、内史、御史大夫共审。 这样思虑着,窦太后就回过味来了。 窦太后可不是什么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何不食肉糜的人物。 她可是在吕后身边伺候过,跟着太宗皇帝。一路从代国,入主长安,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见过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的女强人。 很多事情,根本不必跟她说透,只要点一下关键,人家立刻就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了。 “是河南郡请求的天使巡视?”窦太后心中疑惑着。 假如是这样,一切都能解释的清楚了。 河南郡郡守郅都,遇到了他很难解决,或者说不好解决的事情。 于是上书天子。请求天使巡视。 简单的来说,就是郅都觉得,以自己的能耐,搞不定某人了。而某人又是非除不可,至少,不除掉他,就没办法正常施政。 只能请求朝廷出面,用天使来查处此人。 这很好理解,河南、河东、河西、河内这些地方上。遍布着汉家列侯家族。 这四个郡,也是经常请求天使巡视的四郡。 在窦太后看来,这事情很显然就是河南郡搞不定任家了,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天使去搞定。 而且,必然还有了确凿的证据。 只是,那些老臣们说的话,似乎也好像也很有道理。 任家是太宗皇帝表彰过的,天下地主的楷模,就这么拿下,置太宗皇帝于何处? 在窦太后看来,任家这样的地主,无非就是多占点土地,多蓄点奴婢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跟吴楚或者其他居心叵测的家伙一样,私蓄甲兵,图谋不轨。 于是,窦太后道:“是这样啊,那皇帝跟哀家说说,这使者去了河南郡后,可有所获?” 这就又是一个说话的艺术了。 现在皇帝已经是大权在握了,即使窦太后都必须承认,这个孙子上台不过一年多,就已经掌握了大局。 朝野各方势力都是服服帖帖的,关中的民望也是达到了太宗皇帝后的。 对于这样的一个能干的孙子,窦太后是即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这刘氏江山稳固,这样,百年后与太宗九泉相见,也不至于无颜以对。 但担忧的却是自己的地位和威权。 老太太眼睛瞎了,对权力这东西,就更敏感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女强人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窦太后这么说,其实就是一个试探,看看皇帝孙子对自己这个瞎眼老太婆是个什么态度。 另外呢,也是不想因此引起皇帝孙子的抵触心理。 年轻人嘛,难免气盛,万一要是因为这外人的事情闹得祖孙不快,那就不合适了。 刘彻微微一笑,跪坐到窦太后身边,道:“回禀皇祖母,孙儿刚刚得到河南郡八百里加急快报,天使王温舒与河南郡郡守郅都、荥阳令窦融,一并拿下了任氏全家上下……” 听到荥阳令三个字,窦太后的脸上终于是喜笑颜开。 窦融是她的侄子,窦婴的同产胞弟。 虽然在长安城的时候,窦氏上下都觉得,其不如窦婴远矣,不过就是些有小聪明。 但终究是姓窦嘛。 皇帝既然让窦融插手进去,那就说明,皇帝对她对窦氏还是非常尊重,非常亲近的。 这就够了! 说句老实话,一个地方土财主的死活,与东宫又有什么干系,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要不是元老勋臣日日哭诉,又干系着太宗颜面,窦太后才懒得去管呢!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的宫里面听几回《道德经》,让人好好讲讲黄老无为,清净自然。 这下子好了。 既然有着窦融也参与进来,更是有着河南郡郡守郅都背书,那这任家犯得罪,肯定是证据确凿了。 这样老臣们再来哭诉,她也有办法回绝了。 汉法威严,岂应人情而变? 当初,开国功臣,公认功劳排名第一的瓒候萧何,犯法,尚且要去一趟监狱,何况其他人? 刘彻却是觉得不太保险,接着道:“皇祖母,此乃河南郡郡守郅都、荥阳令窦融,及王温舒的联合奏疏。孙儿,念给您听:累计收缴黄金,四千七百五十金,各色制钱,柒仟伍佰余万枚,清查田亩,三仟一佰余顷,牲畜数以千计,查实任氏命案数十起,伤人者无数,另外,其家族仓储之中,尚有海量财富以及各种粮食,尚未清点完毕……” 窦太后一听,脸都绿了。 妈蛋,黄金四千七百多金? 一般的诸侯王的王宫所存的黄金储备,也不过如此了吧? 且按照如今汉室侍死如奉生的传统,历代任氏先人下葬后,陪葬的财富又该是多少? 更别说那些土地、铜钱以及牲畜等财富了! 这么富裕的一个土豪,别说是有罪了。 就算真是所谓的良善人家,积善之家,朝廷抄了他,也是应该! 你一个地主商贾,没事攒这么多财富在雒阳附近,还千方百计,百般推脱,不肯来长安。 你是想干嘛? 而且还把名声刷的这么响亮! 真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岂不知,就连萧何都要自污名声,来表明自己绝无异心的态度。 真是作死! “若是如此,让廷尉去审理此案吧……”窦太后淡淡的道。 这等于是判处了任氏的死刑。 在封建社会,有钱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 有钱又没抱紧皇帝的大腿,那就更是找死了!(未完待续。) ps:听说贼道三痴先生去世,真是百感交集。 虽然我基本没跟三痴兄打过交道,但三痴兄的作品上品寒士却是我曾经很喜欢的一本书。 哎,只能说,命运弄人。 希望三痴兄的家人能节哀顺变吧。 第五百五十一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走出窦太后的万寿殿,刘彻轻轻出了一口气。 用着真真假假的话,总算是搞定了窦后。 只是…… 刘彻惮了惮手上拿着的那份郅都从宣曲县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奏疏,这上面所载的任氏财富统计,刘彻知道,这其实顶多只有真正查抄出来的财富的一半多一些。 刘彻安插在郅都身边,王温舒身边的密探,对此也都发回来了报道。 郅都在奏疏中也隐约有提及。 这抄家,哪里能真的全抄进国库里? 要不是刘彻留了一手,密令郅都直接插手,恐怕最后报上来查抄出的黄金,也就剩下个几百金。 各式制钱倒是可能留下大半…… 钱太重,而且也很难在众目睽睽下,左手倒右手。 但即使有郅都插手,也至少有超过五千金的黄金,消失在了查抄过程中。 只要想着这个事情,刘彻就感觉嘴角都有些抽搐了。 抿着嘴唇,刘彻对王道招手,道:“明天召集绣衣卫所有四百石以上的官员,到温室殿来,朕要对绣衣卫做一些调整和改变!” 这次的事情,让刘彻深深的认识到,绣衣卫必须更专业。 作为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它必须成为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和意志的纯粹暴力机构。 像王温舒这样的事情,今后必须杜绝。 但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杜绝? 刘彻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在人类历史上,没有任何组织和机构逃得开官僚主义和利己主义的束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是人的本性和本能。 哪怕再过两千年,两万年。人类也不可能摆脱这与生俱来的本能。 “只能用些特殊手段了……”刘彻的眼中,元首、斯达舒的颜容闪过。 没有办法。虽然明知道,这样做是打激素。 药效一过。估计就要回复原状。 甚至因为药效过去,理想破灭或者三观崩坏,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但是,未来十到二十年,是汉室关键的对外扩张期。 所谓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民心士气不可能无限制的挥霍。 总有着一个极限。 当极限到来,得不到足够的好处,人民就不会愿意再跟着统治者瞎闹了。 就好比隋炀帝第一次征伐高句丽。举国上下,全部支持,无数百姓和豪杰自带干粮前往从军。 整个大军气势如虹,无人能敌,就连突厥人也退避三舍,不敢争锋。 但到了第三次征讨高句丽时,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天下怨怼四起,海内豪杰苦隋。 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英雄反隋。 所以。绣衣卫的能力,必须全部发挥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号的东厂、锦衣卫。连克格勃的毛都不如,更遑论与ia,逼媲美了。 “诺!”王道低头领命。 他当然知道。这次,王温舒把事情办砸了。在天子面前,整个绣衣卫上上下下。脸都丢尽了。 所以,这绣衣卫,必须改。 而且是来一次从上到下的大整肃。 天子鹰犬,就该有个天子鹰犬的模样。 满脑子都是自私自利的想法的人,必须全部清除出去! “走吧,去母后那边请安吧……”刘彻吩咐着。 于是,御驾转向,前往另一侧的薄后寝殿。 比起窦太后,薄太后就更好说服(忽悠)了。 何况薄氏向来不爱干政,当初,已故的太皇太后,就连自己亲弟弟都不救,更别说一个事不关己的乡下土财主。 因此,在刘彻说了一下任氏的罪证(罪证不要太多了,特别是任家被控制以后,为了活命,任氏内部就互相咬了起来。)薄太后立刻就表面了自己绝不干政也不会以任何方法干预朝政的态度。 只是,末了,薄太后忍不住劝道:“皇帝如何施政,哀家一介女流,不明朝政,本不该多说,只是,那鸣雌亭候与商洛候,陛下还是给些面子的,毕竟,这二位在太宗朝时,曾出入宫闱,深的太宗皇帝信重,又是四朝元老……” 薄太后不提那许负夫妻还好,一提这对神棍夫妇,刘彻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当着薄太后的面,刘彻不好发作。 许负夫妻与薄氏的关系,向来是很近的。 当初,许负致仕时已故的薄太后还曾赏赐了许多财物,并且,在世之时,常常邀请许负来东宫作伴。 这就是坊间流言,许负曾有恩薄太后的传言的源头。 但对于刘彻来说,这却是无法接受的一个事情。 对皇帝来说就算你曾经有恩于他,但是,你老老实实的把这个事情埋在心里就好了,许负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到处瞎嚷嚷,简直就是作死! 更别说,在事实上,压根就没有那么一回事! 就更别提,绣衣卫报告的,许负在民间传播的其他一些给她脸上贴金的流言了。 譬如,坊间有传闻说,太宗孝文皇帝,曾经在宫中称呼许负为义母,其夫为亚父。 当刘彻得知此事后,心里面真是有着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恨不得立刻派人去抓了这许负,投进廷尉大牢,用十八般刑具好好教育教育她。 许负的所作所为,其实很寻常,一点都不新奇。 自古以来的神棍,都是这么玩的。 为了彰显自己确实很厉害,于是编造出统治者也曾经受过自己指点,乃至于感恩戴德的流言。 自己呢,稳坐钓鱼台。 谨慎一点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让流言充分发酵,然后就等着王公贵族主动上门送钱。 胆子大的,到处宣扬,甚至将自己与皇帝、国家领导人的故事、画像、合影、照片到处撒播。 这样子一来,有的是人愿意主动将自己的钱财献来,只求大师指点迷津。 在后世,有个叫我是小狗的家伙,就曾经把这一套手法玩的天花乱坠,忽悠了无数人,其中不乏高级知识分子、干部、大学生。 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许负玩这么一套把戏,虽然受限于技术手段,没有我是小狗那么强,但也忽悠了无数人。 但与我是小狗一样,许负的这套把戏,最致命的地方在于不能被皇帝(国家领导人)知道了。 知道了的话,这把戏就成了猴戏了。 但对许负,刘彻目前,真没什么好办法处置。 因为许负曾经在汉室做过官,也受到过历代天子册封,在神秘学界,大抵地位相当于后世天朝的活佛or宗教界领袖。 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假如刘彻要动许负的话,等于自己扇自己耳光,更麻烦的是,会拔掉皇帝身上‘君权天授’的外衣。 你想,连历代天子册封、承认,还曾经封赏的人,都是个骗子。 你皇帝身上所谓的神圣,在大家眼中会变成什么? 这种事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刘彻也不愿意冒险。 所以在知道了许负的那些事情后,刘彻就开始命令绣衣卫开始关注另外一个人的行踪了。 此人就是汉室宗教界唯一一个能与许负掰腕子,天下闻名的日者司马季主。 司马季主的生平,不需要介绍太多。 你只需要知道,当年,贾谊与宋平两个好基友在见了司马季主后,出了其家门,从此再也不敢主动登门了。 而且,一个算命的江湖术士,最后,居然能让太史公司马迁在其史记之中专门为其单开一篇,作传列名,叙其生平。 你就应当知道,此人,不仅仅只是一个江湖术士。 准确的来说,他是一个思想界,哲学家。 算命只是兼职。 就好比留候张良,军事家和政治家只是其兼职,本职是修仙者一样(虽然他走错了位面……)。(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一: 第五百五十二节 诱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司马季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带着门下弟子与童子,周游天下。∈↗, 刘彻即位曾经三番五次,派出使者前去寻找这个汉室神棍界的巨头。 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的。 司马季主是当世为数不多,真正不想当官的人。 太宗在位时,曾经屡次征辟司马季主。 但人家只想逍遥自在的过自己的生活,不愿意趟政治这趟浑水。 所以,历次礼娉,都被拒绝。 但样子还是要做。 ‘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这样的把戏,就是后世蒙元与满清都要冠冕堂皇的做做样子。 所以刘彻登基后,照例就派出了使者,征辟那些天下知名的各派名士,自然,司马季主也在其中。 价码嘛,也很高。 全部是以千石甚至两千石的待遇礼娉。 只是职位,全部都是博士……(这是刘彻发明的,跟以前比,博士官职变得有等级了,有八百石、千石、两千石等三个级别) 跟后世的想象不同,汉室初期,征辟名士,一般都不会直接任命实权官职。 当初,吕后延请天下闻名的大名士‘商山四皓’来给刘盈的太子大位保驾护航,给出的价码,也不过是所谓的建成候吕泽客卿,虽然财物待遇比拟王侯,但职位却是连编制也没给…… 征辟名士,真正给出编制和地位的,还是太宗。 但那也只是博士而已。 虽然职位待遇,都比较高。 但实权却是一点也没有。 皇帝高兴或者兴趣来了。就去公车署或者传召博士们随行,谈经论道。 除此之外。博士官们想要插手朝政,影响政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翻开史书,小猪之前,真正能将名声转换成权力的,一个也没有。 哪怕是教育出了晁错这样的法家能臣的法家巨头张恢,曾经门下有着两代楚王,四位九卿,两千石数以十计的浮丘公,也不曾因其名声,出任过什么官职。 最多。就是统治者会非常尊重他们。 但想要实权? 免谈! 这个政策,刘彻认为是很好的。 务虚的,搞理论的,就去务虚,搞理论吧! 跑出来当官那是害人害己。 当然,你实在想做官,也不是不行。 你要愿意从基层干起,刘彻举双手欢迎。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 事实证明。刘彻的改革非常成功。 许多过去‘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巨头,这次纷纷倒在了两千石博士的糖衣炮弹下,乖乖的跟着使者来到长安,出任了千石至两千石不等的博士官。 虽然他们很快发现。除了级别变了外,一切然并卵,甚至连常朝。他们都不能参与,只能在朔望朝刷刷存在感。 九卿各衙门和少府兰台尚书们的闭门会议。更是连结果与讨论的内容,都不给他们打声招呼。 但。文人嘛,就是那样,面子上满足了就好。 许多人对两千石这个头衔,甘之如饴。对自己的绶带与官印的颜色,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当然,本着资源利用最大化的原则,最近,刘彻开始在博士们中间动员起来,鼓动他们去即将成立的太学与大汉皇家学苑担任祭酒、主教,教育年轻学子。 效果还不错。 只是,世界上总有些异类或者说真正淡泊名利的高人。 司马季主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刘彻直接开出了两千石的黄帝内经与道德经博士的价码,但人家依然是不鸟。 好吧,不鸟就不鸟吧。 当时刘彻也没放在心上。 但许负的事情被刘彻调查清楚后,刘彻就开始重视司马季主的作用了。 因为刘彻发现,汉室的宗教界或者说神棍界,比他想象的更加混乱无序。 虽然在前世,刘彻就听说过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是这样的。 某次,皇帝(小猪)开了趴体,召集了当时长安城所有的神棍名人,问计这些神棍,某日纳妃可乎? 五行家说,可以。 堪舆家认为,当日有些不妥,建议改日。 建除家的人说,这一天不吉。 丛辰家以为大凶。 历家弱弱的说,这一天有些小凶。 天人家认为颇为吉利。 太一家则力撑此日上上大吉。(注) 换句话说,面对同一个问题,神棍们能把脑子都打出来。 即使是同样认为吉利与不吉的几个派系,相互之间也是完全迥异的态度和立场。 刘彻即位后,绣衣卫调查发现,整个宗教界的混乱,比他想象的更加无序。 且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不同派系之间的争论,甚至开始付诸武力。 相互砸对方场子,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各派之间为了抢夺客户与话语权,甚至常常上演暴力打砸乃至于**毁灭一类的戏码。 这对刘彻来说,简直是不可接受的一个事情。 他可是来自于两千年后,那个连活佛转世,都需要人民政府批准的时代。 神棍们,接受政府管理,在指定的场所,从事指定的活动,在刘彻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虽然现在条件还做不到。 但是,让神棍们这样毫无组织漫无目的的瞎闹,也不符合刘彻的利益。 皇帝,本身就是政教合一,受命于天,管理一切牛鬼蛇神,仙魔人鬼的至尊。 除了虚无缥缈的老天,其他一切存在,都要听命于皇权。 所以,最近,刘彻加大了寻找司马季主和延请礼娉此人的力度。 希望借助司马季主的名望和声望,来整合目前乌烟瘴气的神棍界。 至少不能再出现,各个派系,自说自话,相互矛盾的尴尬局面。 只是,想让司马季主乖乖听命,还是有些难度的。 当年,贾谊被此人喷的一脸口水,更是‘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怅然噤口不能言’只能‘摄衣而起,再拜而辞’从此不敢再登其门。 就可知,司马季主,没有一个足够让他心动的价码,他是不会愿意乖乖上钩的。 而且,这个价码与官职高低、地位高低无关。 司马季主自己也说了‘骐骥不与罢驴为驷,凤凰不与燕雀为群,贤者不与不肖者同列’所谓‘君子处卑隐以辟众,自匿以辟伦’。 在他看来,他才不屑与一群蝇营苟且之辈同伍。 就算给他个丞相干,也不乐意! 好在,汉室还真有这么一个理想世界。 直属皇室管理,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受外朝干扰,也不会与外朝的士大夫、官僚产生交集的太史令衙门。 正巧,太史令衙门,目前是太史公司马迁的父亲掌管。 无论学风还是气氛,都很符合司马季主的要求,全是淡泊名利,沉浸在历史与典籍的海洋中的同道中人。 所以,刘彻拿出了太史令丞这个职位来诱惑司马季主。 唯恐他拒绝,刘彻特意让使者带去了一句话:朕欲重修历法,明算天地星辰,比集论其行事,验于轨道以次之。编《历书》作《天官书》《封禅书》,以继往圣之绝学,开后世之新途,闻公当世日者,贤明播天下,朕谨具仪表,拜请公,佐证大事,翌日,流芳百世,遗泽万年,公等之任也!(注2) 历书,重新计算年月日和四季变迁,这可不止是学术界和科学界的大事,更是宗教界和神棍界的大事,涉及道统与话语权,至于天官书,看名字就知道,关乎着重订仙神名位和星辰变化,至于封禅书,则是要追述和记录三代以来,历代天子泰山封禅以及‘天’对其封禅行为的回应与嘉奖,更是了不得的事情。 有着这个价码,刘彻就不相信了,司马季主还能坐得住? 任你再怎么淡泊名利,不屑为官,也得乖乖的来给朕的大业出力!(未完待续……) ps:注1:这个故事出自褚先生自述,也就是史记的续写者在其所续写的应该算是外番或者ps一类的文字中讲过的一个其亲眼所见的事情。 确实比较搞笑,但却反应了,西汉前中期,神棍界的混乱和无序。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各方争执不下,调解无效,官司直接打到了武帝面前,最后,武帝亲自下场,做出裁决:避诸死忌,以五行为主,终结了这次争论。 但也造成了五行家的坐大。 现在,我们几乎看不到当时其他几家跟五行家打擂台的神棍的理论了。 但能跟五行论掰腕子,哪怕是强词夺理,我想,都有些干货的吧。 注2:太史公在太史公自序中说其为何要写《天官书》给出的理由中有‘比集论其行事,验于轨道度以次’,可见在汉代,轨道这个东西,已经成为天上的常识。 第五百五十三节 绣衣卫改革(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温室殿。 数十位绣衣卫的高层官员济济一堂,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殿中的蒲团上等待着天子的到来。 作为一个新生的特务机构。 而且还是由宦官掌管下的特务机构。 绣衣卫注定了,从它成立的那天开始,就是主流舆论眼里的异类,普世价值的死敌。 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或者出身尊贵的贵族子弟。 甚至,就连落榜的考举士子,稍微有点骨气和节操的,也不会加入绣衣卫。 自成立至今,绣衣卫上上下下,加起来统管只招收到了三位考举士子,七位落榜士子。 剩下的人,全部是来自三教九流,背景复杂的社会闲杂人等。 整个绣衣卫里,游侠出生的成员,占去了近乎一半的名额。 即使是从考举士子中招揽来的人,也都或多或少,与游侠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剩下的人中,秉性淳朴的,出身来历清白的,也是寥寥无几。 大抵只有那些负责传递公文,管理财务的文书吏和刀笔吏手上没有沾过血。 而这些选择加入绣衣卫的‘英雄豪杰’们,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远大抱负,崇高理想。 其中或许会有几个真心想为国家社稷做点事情的人才。 但,绝大多数人,参加绣衣卫。其实只是为了借绣衣卫洗白自身。 甚至,借助绣衣卫的虎皮,给自己谋利。 刘彻站在温室殿的屏风后面。悄悄观察着这些人。 心里面,许多想法不断浮现。 最终,这些念头化作一个坚定的决心:绣衣卫绝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刘彻微微伸手,旁边的王道立刻将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递到刘彻手上。 册子上面,记录着现在在场的所有绣衣卫成员的名字,籍贯,背景以及职位。 随手翻了翻这册子。刘彻就微微摇了摇头。 绣衣卫的组织结构,实在是有些太简陋了。 不过也怪不得王道。绣衣卫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明确以特务政治为任务的组织。 一切都没有先例可以依据,更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 而刘彻也不好太过直接的干预绣衣卫。 所以,王道就只好抄袭目前汉室的官制,作为绣衣卫的组织结构。 抄袭不可怕。可怕的是,限于形势,王道把绣衣卫定位成了一个相当于少府下属的机构。 在整个绣衣卫的金字塔塔顶上的绣衣卫都尉,秩比居然只有一千石。 下面的绣衣卫使者、司马什么的,更是只有可怜的四百石、六百石。 一大票外围人员,没有编制,属于临时工。 短期来看,这样子没有什么问题。 但长远来看,却是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绣衣卫的低级别。迟早会让整个绣衣卫处于内忧外患之中。 “提升绣衣卫的等级,加大待遇,多拨经费。看来是势在必行了……”刘彻心中寻思着。 这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只有如此,才能让人安心为刘彻卖命。 此次王温舒出去办事,结果却是满腹私心,从本质上,这未尝不是绣衣卫的吸引力不够大的缘故。 若王温舒知道,干好了差事。就很有可能成为两千石级别的绣衣卫都尉。 他还会这样吗? 刘彻不得而知。 但至少,能让他稍微收敛一些。不敢吃相如此难看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刘彻挥挥手,吩咐道:“走吧,出去与绣衣卫的诸君会面吧……” 于是,刘彻推开屏风,在十几位侍从宦官的簇拥下,走进温室殿。 “臣等恭迎陛下!”绣衣卫众人立刻纷纷起身,拜道:“陛下万寿无疆!” 刘彻登上御座,坐下来,看着满殿的绣衣卫官员,这些人里,一个有功臣勋贵背景的人也没有。 这大概算是绣衣卫目前为数不多的优点。 没有功臣勋贵背景,就意味着,他们只能也必须只可以依靠刘彻一人。 离开了刘彻这个皇帝,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样一来,无论他们未来做到什么程度,走到什么位置,刘彻都只需要一纸诏书,甚至连诏书都不需要,直接就能摁死他们。 就跟先帝摁死邓通一样。 只是…… 刘彻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人的成分还是太复杂了。 来自三教九流,不同阶级,他们或许会敬畏皇权,但肯定不会害怕法律。 甚至,在坐的绝大多数人,在过去,都曾经不同程度的践踏过法律。 这样的人员构成,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当刘彻需要他们肃清或者定向反腐时,他们会没有包袱,轻装上阵,完美的完成任务,且在期间不用害怕走漏风声。 但坏处也是显然易见的他们有着足够的心智和毅力来抵抗洗脑。 想要跟忽悠中二少年、文青一样,洒点狗血,就让他们忠诚度瞬间ma,那是做梦。 “诸卿平身……”刘彻挥挥手:“今天,把诸位召来,有三件事情,跟诸位说一下。” 刘彻看向众人,道:“第一件事情,朕决意改革绣衣卫目前的结构,将绣衣卫从千石衙门,提升为两千石正,绣衣卫都尉,比少府令,青绶银印,王道,将不再兼任绣衣卫都尉!新的绣衣卫都尉,朕将亲自任命!” 刘彻这话一出,在场的绣衣卫的大小官员,顿时就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人人都是兴奋不已。 绣衣卫的行政级别提升到两千石,比少府令! 这意味着,未来的绣衣卫都尉,将成为九卿,至少也是九卿之下的第一衙门。 大家顿时就感觉,这绣衣卫真是前途无量! 一颗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了起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绣衣卫都尉,不可能从他们中产生,只是,有这么个念想在,众人就有拼搏的动力。 现在当不成,不代表以后不行! 只要能爬上这绣衣卫都尉的位置,那子子孙孙,都是要受益无穷的。 许多人的血液开始火热、沸腾。 唯一有些不太自然的是王道。 但刘彻早就跟他交过底了,这绣衣卫,他是迟早都要放手的。 只是,这个消息来的太过忽然,让王道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然而,作为天子近臣,王道很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天子即以决定,那他就只能选择,无条件支持。 “只是,这绣衣卫的新都尉人选是谁?”王道不免好奇起来。(未完待续) ps:蛋疼,俺居然也能被河蟹大钳给扫到~明天要修改几个章节的某些违和的吐槽!~ 这吐槽都不能了~ 哎,求安慰~ 第五百五十四节 绣衣卫改革(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新的绣衣卫都尉,人选刘彻目前已经选好了几个。 但还没有最终做出决定。 刘彻打算再看一看,这改革后的第一任绣衣卫都尉的性格、能力、作风,都将深深影响日后绣衣卫的处事风格。 就像胡佛之于逼,捷尔任斯基之于克格勃。 任何事情,打基础的人最重要。 当然了,王道,也并非从此就要抽离于情报机构之外。 一家独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且,绣衣卫也未必真能做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是,这些事情,绣衣卫现在不需要知道。 他们只要知道,未来的绣衣卫会更好更强更有前途就可以了。 刘彻看向满脸涨红,全是兴奋的绣衣卫众人,站起来,道:“过去,绣衣卫制度未立,赏罚不明,是以,有着种种不妥!” 刘彻的眼睛,扫过在场众人。 “有人以绣衣卫之名,出入关津,走私货物……”汉室关津虽然驰废了将近三十年,但,出入关中的函谷、萧关、武关和大散关,却也不是寻常人可以随便出入的,要有地方官堪发的传符。 而绣衣卫作为情报机构,自然享有自由出入关津的权力。 有权力,自然就有寻租之人。 听着刘彻的训话,许多绣衣卫的官员都低下了头。 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忽然从殿中冲出武士,直接锁了自己。押去廷尉。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未发生。 “有人,借绣衣卫之名。横行市集,擅权不能制,市吏不能阻,自比山东复……”刘彻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门。 相比前者,这些事情更让他恼怒。 市集是汉室重要的经济场所,更是目前绝大多数商业活动的中心。 绣衣卫的某些人,借着自己的特权,在市集中横行霸道,长此以往。损害的恰恰是他这个皇帝的威权和名声。 你要知道,市集归擅权与市吏共管,除了三老与山东老兄弟外,没人能跳出这个框架。 绣衣卫的某些家伙,借着虎皮,不将擅权与市吏放在眼里,乱收保护费,甚至强买强卖。 这样的事情,现在可能还没什么后果。但,过个几年,形成了惯例后,这绣衣卫。恐怕就要人人喊打,而刘彻这个皇帝,也要被下面的人喷成狗了。 更别说。因此可能还会导致,未来汉室的商业税收政策无法执行。 吕后之时。为什么能在市集收取那么多税收,甚至靠着商税。使得汉室财政摆脱了赤字? 答案很简单,在商律的霸道之余,还有公正。 一切该收的税收,都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该收的钱,一文不少,不该收的钱,也一文不要。 法律于是有了威信,商人们愿意缴纳税收。 但绣衣卫要是这么玩,那个商人脑抽了才会愿意正常交税? 到时候,就跟明季商贾一样,找个朝廷或者绣衣卫的靠山,按时上贡就好了。 而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汉室政权,也就日暮西山,到了革鼎之时了。 所以,此事,刘彻决不能容忍。 “还有许多许多,林林总总,诸般不法之事……”刘彻看着众人,冷厉的道:“所谓不教而诛,是为罪,以前的事情,朕既往不咎!” “但从今以后,但若再有绣衣卫之人,有如此这般不法行为,那……”刘彻踏前一步,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斩在一块木板上:“有如此木!” 哗啦! 木板瞬间被劈成两半。 绣衣卫众人目瞪口呆,胆战心惊之余,连忙纷纷叩首,拜道:“陛下教诲,臣等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但事实如何,却很难说了。 没有明确的,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放在身边,没有人会当真。 甚至,有些人可能还有逆反心理。 你越不让我做,我偏要做。 看你能怎么办! 这样的蠢货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刘彻深知,肃反、整风,从来都不是上面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 要有流血,要有杀戮,乃至于大清洗,才能让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连沾都不能沾。 所以,未来的绣衣卫都尉,必须要有铁血手腕,无情性格。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法度不能明错对,赏功罚过,更是人主御下之道!”刘彻微微缓和了一下表情,稍稍温和的道:“对绣衣卫,朕初步草拟了一些规矩、法度与赏罚升迁制度……” 刘彻转头对王道吩咐:“去将朕草拟好的条程文书,发放给诸位爱卿……” “诺!”王道点点头,立刻拍拍手掌。 不久,就有十几位宦官,捧着数十本小册子,一一分发给在坐众人。 大家接过册子,小心翼翼的翻开。 能混到绣衣卫高层的人,再怎么愚笨,这识字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 而这册子上的文字,也并不深奥实际上汉律,或者说它的前身秦律,在制定之初,就是简洁通俗易懂著名。 法家的官僚们,很清楚,法律,首先要让被统治,被管理的人民,知道它的意思,然后才会去遵守它的规定。 所以,汉律的条款,其实哪怕是两千年后,那个不懂文言文的时代,其实一个初中生,看着汉律,也基本能知道,这上面的规定、限制说的是什么。 这小册子上的内容,也与汉律一般。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引经据典的句子。 从头到尾,都只在阐述,绣衣卫的上下等级,职责与权柄,以及触犯了规定,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而立下功劳,又将得到怎样的奖励。 看完这本小册子,大家就基本了解了。 未来,绣衣卫将会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衙门。 它的办公地点,将设在石渠阁附近。 最高长官,称为绣衣都尉,秩比两千石,银印青绶,位比列侯。 都尉下设左右绣衣平,秩比一千石,协助都尉管理绣衣卫日常事务。 然后,就是各级属官。 分为郡寺、国寺、官寺、夷狄寺以及内寺等五个分别对口郡、国、官僚、四夷和内廷等不同部门。 权责非常分明,相互之间不许逾越。 另外,在这些部门之外,还有一个单独的,不受绣衣都尉控制,直接对天子汇报工作,监督绣衣卫内部事务的绣衣御史。 绣衣卫的日常工作,都尉总揽全局,左右平协助处理,分配任务。 而升迁赏罚,绣衣都尉只有建议权,决定权在绣衣御史之身。 所有看完这本小册子的人,都是深吸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一旦这小册子上的规矩与法度确立下来,得到严格执行,那么,以后,大家脖子上就出现了一个枷锁了。 一个不小心,这个枷锁就会要了大家的命。 看着册子上,林林总总,数十条限制与制定和处罚措施,许多人都是冷汗直冒。 这样一来,以后大家还怎么借助特权捞好处? 甚至有人在心里腹诽:陛下,到底还想要不要绣衣卫为他卖命了? 好在,随后册子上,出现的文字,安抚了不少人的心。 一条条明确规定的升迁制度与奖赏措施,让人眉开眼笑。 譬如,查处一位贪官,办案人等可以均分抄没财产的一成。 查获诸侯王谋逆、不轨、不敬,无道等罪证,更是直接加官一级。 更让垂涎欲滴的是,这册子上明确了,积大功一百,或小功、大功合三百。可封关内侯! 关内侯啊…… 许多人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虽然关内侯比不上列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但那也是无数人魂牵梦绕,为之奋斗一生的尊贵位置。 更重要的是,关内侯有了,列侯还会远吗? 而成为列侯,就意味着,三公有望。 汉家制度,丞相必出自列侯,无列侯,不丞相!(未完待续……) ps:今天电脑中毒,老是卡在请稍后界面,搞了半天,最终以系统还原收场~ 所以,只能明天再修改前面一些不河蟹的地方了~ 第五百五十五节 墨家复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所谓大功、小功,这是刘彻设计出来的一个标准。 大抵类似于一种指标性的规定。 譬如,在经济犯罪方面,五十万钱以上,是大功,以下是小功。 且可以累加。 换句话说,你要是能一次性帮刘彻搞来五千万的财富,那么,这个关内侯,你马上就能抱回家。 五千万钱,给一个关内侯,总的来说,是刘彻赚到了。 五千万钱,足够武装一支三千人的骑兵了。 给一个关内侯,值! 在对外情报方面,发展一个线人,不拘是什么身份的,就算一个小功,发展一位敌国的官员,能管百人以上的,就算大功,同样可累加。 换句话说,你要是策反了匈奴一整个部落,给你个关内侯理所应当。 运气不好的,只要肯吃苦,舍得下本钱,用个十几年时间,在敌国建立起一个百人左右的情报网络,并维持下来,也能把关内侯抱回家。 而国内的官员,撂倒一个廧夫,就算小功,有秩以上属于大功。 同样可以累加。 干掉一个九卿,就差不多能直接把关内侯抱回家了。 整个指标系统,简洁明了。 许多人看完,都是难掩心中的激动。 关内侯啊,就这样白纸黑字的写在册子上,只需要够努力,就一定能抱回家没有人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凑不够那一百大功或者三百大功、小功。 这天下的官僚、地主、商人还有四夷敌国,都是吾辈建功立业之所。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刘彻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未来逐步淘汰现有的大部分绣衣卫高层。 因为,情报工作需要专业,而这些人,很不专业! 当然,这个评价。刘彻不会告诉他们。 相反,刘彻现在还需要这些人为他卖命。维系绣衣卫的体制和框架组织。 “看来,要成立一个专门培养情报工作人员和特务的学校了……”刘彻心里盘算着。 特务与间谍,不能不读书,更不能不接受严格的训练。 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朝臣、东宫还有社会不会理解,为什么天子鹰犬也要上学读书。 更重要的是,这个事情,现在还不急! 刘彻真正急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第三件事情……”刘彻表情严肃的看向绣衣卫众人:“朕接到地方奏报和御史报告,在华阴、槐里、武城、铄阳等地,墨社的规模,开始不断扩大,发展越来越快,诸卿回去后。想尽一切办法,在各地墨社中安插眼线,墨社中众人的言论、举动还有思想。朕全部都要知道,越详细越好!” 墨家,这个在刘彻前身本已经奄奄一息,几乎就要断绝传承的学派。 在刘彻即位后,住进了墨苑,享受起了后世科学家的待遇。 不止有了国家对其思想与言论的合法承认。更有了明面上的官身。 这就直接导致了,一个刘彻始料未及的事情:墨家在关中广大的农村。贫困的乡下,如同野草一样,迅速的蔓延开来。 去年这个时候,关中第一个墨社在上林苑的思贤苑建立起来。 几十个墨者,隔三差五,就往农民家里跑。 帮着干农活,指导农业生产,扶危救困,施医给药。 最开始,刘彻也没当回事,只当做是一种类似小资的天真浪漫。 但刘彻想错了。 他忘记了,墨家,从来都不是一个松散的组织,更不是一个自上而下的思想派系。 墨家,有组织,并且是极为强大、紧密、团结的组织。 他们有自己的思想纲领,行动计划,甚至内部法律。 战国时期的墨家,鼎盛之时,遍及各国,为了自己的道理和坚持的道路,他们可以‘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更恐怖的是,这是一个习惯了自下而上,推行自己理念与道路的组织! 换句话说,墨家的着眼点,从来不在上层。 而是下层,最低层,最穷苦,最艰难的百姓。 偏偏刘彻放松了汉室一直以来栓在墨家脖子上的绳索。 准许墨者们,去乡下去农村,践行自己的理念,甚至,还任命了两位工作表现比较好的墨者为县令、县尉。 这无疑于,将一个火星,扔到油锅里,立刻就引起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墨家,立刻就抓住了这次机会。 他们卷土而来,他们重新出发,他们……立刻碾碎了他们所到之处的旧有势力。 农村的土豪恶霸,在这些有知识有能力有理想有抱负,更重要的是有武力有背景有靠山的墨者面前,像纸一样脆。 去年二月,第一个墨社在上林苑出现,三月,有墨者出现在华阴县,五月,到了武城,七月,关西出现了墨社,八月,萧关的守备将军报告,萧关外的农村,出现了墨社…… 一年时间,墨社就已经出现在了关中四十八县中的十二个县。 而华阴、槐里、鸿固原和武城,几乎全县沦陷,所有的亭里,都有墨社的组织。 地方官诚惶诚恐的向上面报告,他们所见的一切。 农村的百姓,开始有了除官府外的组织。 许多地方的百姓,一家有难,全村帮忙,一人得病,看望的人,从村头能排到村尾。 有人去世,必全村发丧,老少皆哀。 一到农闲之时,不用官府组织,自己开始修渠道,凿水井。 官府刚刚来村里露布下张贴鼓励安装水车的公文。走到村口,就看到,已经有好几台水车轱辘轱辘的在村头的河岸边运转起来。还有更多的水车,正在等待安装。 村里的卫生非常整洁,所有垃圾,全部被集中运到村外的空地掩埋。 人们挖掘河里的淤泥,对农田堆肥。 交税的时候,税吏到村里查验和校对亩产。 农民早就准备好了秤杆在等着过称。 有人想要多收或者使些手段盘剥,立刻就有赤脚的墨者。拿着户律找上门来讲道理了。 官僚们对这一切无比恐惧,无比害怕。 就连刘彻都吓坏了。 他根本没想过。墨家的战斗力,能有这么强。 刘彻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秦国人口不过几百万,却能动员起数十万的大军。甚至进行长平之战那样可怕的大规模的旷日持久的会战。 墨家,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浪漫主义思想派系。 兼爱非攻,尚贤尚志、节用明鬼,也不是一些空洞的口号与贫乏的字句。 他们的背后,有着一整套完整的理论思想基础和行动纲领。 在墨翟时期,墨家的墨者们,就已经实践自己的理念。 战国数百年,墨家一直在进步中实践、调整自己的理念和思想。 时光流转,直至今日。 在刘彻的扶持下。墨家再一次开始绽放那只属于它所有的独特的光辉。 特别是白纸的出现,让墨家的许多理论与思想,不再受到限制。 因为。廉价、便捷和易于书写保存的白纸,给了墨家的思想与理论,迅速扩散的支点。 而印刷术的出现,使得他们能大规模的印刷他们的思想、典籍甚至是计划。 在墨苑,他们是科学家,兢兢业业的推动技术发展。出了墨苑,这些家伙就摇身一变。成了社会活动家。 在刘彻看来,这些家伙,简直跟苦行僧一样。 所有墨者,不分职位高低贵贱,清一色的赤脚褐衣,平时,最多穿一双草鞋,过着极为清苦甚至可以说是自虐的生活。 刘彻曾经以为,这样的墨家,注定了,不可能得到发展,更不可能形成什么势力。 但,现在,刘彻知道,他大错特错了。 墨家的眼光,从来就没放在上层的贵族和富裕的地主官僚那里。 他们知道,自己的思想与理念,不可能得到上层的认可。 从墨翟开始,墨家的发展方向,从来都是社会的最底层。 那些一无所有,不得温饱的穷人。 那些在刘彻眼中的缺点和不足,在社会最底层的穷人和百姓哪里,却成了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们热情与斗志,鼓舞他们的明灯。 墨者们,与百姓同甘苦,共患难,用事实,用一起劳动,用一起工作,说服了百姓。 得到了墨者帮助和好处的百姓,自然而然,就会亲近、信赖和相信墨者。 墨者们,不是高高在上的儒家老爷,也不是时刻板着一张脸的法家明府,更不是袖手旁观,感慨春秋风月的黄老派勋贵。 他们跟百姓一起劳动,用实际行动,告诉百姓,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做,才是最佳的选择。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这句话,在有了墨者们的努力后,就不再是一句空洞无神,没有营养的口号。 而是一句实实在在,拥有了强大力量和影响力的思想旗帜。 刘彻现在确信,只要统治者不迫害不打压不钳制,迟早有一天,墨者的思想,会碾碎儒家,打垮法家,击碎一切。 只是,这个时间跨度,可能长达数百年。 至少在,在短期内,墨家还无法在意识形态以及主流价值观方面,形成对其他各派的压倒性优势。 反而,可能因为墨家的某些行为,导致主流社会反攻倒算。 作为皇帝,刘彻对于墨家忽然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颇为震惊。 震惊之后,是恐惧。 墨家的行为,让刘彻毛骨悚然。 一个强大的组织,一个坚定信念的团队,团结下层,用科学和道理以及行动武装自己,这是什么? “一个幽灵,盘踞在长安的上空?” 若非他是穿越者,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取缔墨家,全面打压墨翟思想了。 墨家应该感谢刘彻。 因为刘彻是穿越者,所以,刘彻对墨家很包容。 没有立刻遵从自己的屁股,而是给予了墨家更多的机会。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但墨家的行为,却要监视起来。 要给他们划一条红线,不能让他们逾越。 起码,刘彻活着的时候,不容许他们逾越。 当然,墨家也不是后世欧罗巴的那个幽灵,更不是什么造反派。 真要较真的话。 墨家应该是一个追求体制内革新,同时追求不断进步,不断进化,不断探寻世界万物真理与规则的思想派系。 比起理论和嘴炮,墨家更注重实践。 所以,刘彻能容忍墨家继续发展壮大,前提是,不能踩红线。 最起码,地方基层,在墨家手里,比在所谓的‘乡贤’手里要好。 况且,现在的墨家,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少数派。 还不需要动用国家的力量来制衡打压。 真要等到墨家势力变大的那一天,儒家和法家还有黄老派,肯定会帮刘彻制衡和削弱墨家。 所以,对墨家,刘彻只是监视,防止出现激进派和激进思想。 同时控制和掌握墨家的行动,为己所用。 至于其他的事情? 让儒家去头疼吧! 刘彻相信,当墨家重新兴盛后,儒家绝对会比他还急!(未完待续) ps:这两天,颈椎病加重了很多,肩胛骨两侧都疼的厉害,哎,真是悲剧~ 第五百五十六节 儒家的改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墨家的复苏,儒家确实是忧心忡忡。 儒墨之间的恩怨,已经不仅仅只是矛盾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 儒墨之间的差异,比天高,比海深。 几乎就完全是两条背道而驰的道路。 儒家说‘敬鬼神而远之’,墨家就主张‘明鬼’承认鬼神的存在。 儒家讲天命,墨家就说非命。 儒家团结上层,墨家专走下层。 儒家的名流,感慨苛政猛于虎,猛烈抨击统治者的时候。 墨家的墨者,深入基层,践行自己的道路。 儒家与墨家,相互看对方,都觉得,对方是异端,是邪恶,是道敌。 两者斗了几百年。 双方都很清楚,假如对方上台主政,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当年,孟子在齐国,连农家都不放过,要赶尽杀绝,全数驱逐、排挤。 儒生去了秦国,也好不到那里去。 以前,儒家在汉室,日益强盛,而墨家则日暮西山,人数一天比天少,更不受官府和朝廷青睐。 汉室官僚,对墨家,从来都是用着有色眼镜看待。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几乎都将墨家这个死对头淡忘了。 但最近两年,墨家在关中开始复活。 他们得到了天子的支持和官方的承认! 这对儒家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无数人瞬间就回忆起了。当年墨家全盛之时,吊打儒家的悲惨过去。 儒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更不会坐视墨家复苏甚至恢复到它全盛之时。天下学者‘非儒即墨’的时代。 “吾等必须要深思和检讨吾等的策略了……”鲁地,几位戴着儒冠的学者聚在一起讨论。 当墨家在关中复苏的消息传到鲁地,哪怕是这个儒家守旧势力的大本营,也是立刻产生了原子弹一样的冲击。 没有儒生会忘记,当年,他们犟着脖子,跟秦始皇刚正面。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一句‘以古非今者族’,多少前辈因此而殒命。 当然。儒家自己是决不会提当年,不知道多少儒生,跑去咸阳,抱始皇帝大腿的事情。 这就跟后世的犹太人决不会提他们曾经干过的好事。只会一口咬定,错的不是我,是他!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儒家确实是诸子百家里,适应力最强的学派。 哪怕是他们自己也唾弃的暴秦,跪舔起来,也毫无顾忌。 即使是鲁地儒生,当年,秦始皇手下的博士。二世身边的侍从之中,也多的是! 因此,当墨家复苏的消息传来。或许老一辈的鲁儒,思想观念已然根深蒂固,不可更改。 但,青壮派却是立刻像被人抽了一鞭子,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大家都很清楚。 儒家,再不奋起。万一要是墨家坐大,甚至。墨家根本不需要秉政,只要墨家能够恢复到其鼎盛时的一半声威。 这儒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深根社会底层的墨家,有着把儒家赶尽杀绝,甚至于彻底清除的能力。 黄老、法家势大,儒门尚有生存之地。 若墨家强势,这天下,恐怕就无儒门立足之地了。 许多人的忧患意识,瞬间ma。 “当今天子,喜实干而轻文章,重利而虚义,嘴上崇古,实则法今,究其即位以来,诸般诏书,凡三诏,必有一句‘嘉与士大夫更始’……”一人道:“吾辈欲要建功立业,就必须从这个方面着手,迎其所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 这种变幻调门的事情,儒家各派干起来,都从不生疏,反而异常熟练。 仲尼的教训,完全可以从无数个不同方向去理解。 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周公的理论中去吸取营养! “吾尝与蜀郡司马相如通信,问其今上喜好,其曰:陛下欲法秦时,收三越,击匈奴,服西南,吾等或可从此下手!”又有人道。 投其所好,与统治者同呼吸共呐喊,向来是儒家生存和壮大的不二法门。 也就是说。 其实儒家的思想是什么,完全是由掌权的统治阶级决定的。 你要扩张,儒家立刻就能为你找出中国统治世界,是上天决定,神明授予的神圣事业的理论和根据,还能瞬间形成一整套思想体系。 你要收缩,他们也能立刻从三百六十五个角度,阐述必要的退让的重要性。 甚至,夷狄入主,华夏变色,他们都能找出道理和依据。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儒家自己是掺私货的。 于是,立刻就有人道:“昔在战国,楚曾经略西南,当吴越之时,三越也属中国!” “至于北击匈奴,雪白登之耻,复吕后之仇,更是理所应当!”那人慷慨激昂的道:“岂不闻: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连最保守最崇古的鲁儒都开始思考变革,考虑转换调门,换脸的时候。 在中国腹心,天下通衢的雒阳。 这里的儒家,反应则更加激烈。 因为,他们不仅仅看到了墨家的复苏。 更看到了法家的崛起,看到了武人的强势。 河南郡郡守郅都,去岁上任以来,杀了数百豪强地主官僚。 南阳郡新郡守张汤,一到任,就大开杀戒,全郡噤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政绩斐然,声闻天下。 就连一个长安来的法家小吏王温舒,拿着天子节,也夷灭了宣曲豪强,已然繁衍数十载的任氏。 任家现在虽然还没定罪,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任氏,这次怕是过不了这个槛了。 雒阳儒门弟子,基本都是地主子弟,官宦子弟和富商子弟。 他们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切,每天做梦都梦到被如狼似虎的官差拖走。 内心的恐惧,日复一日的积累、膨胀。 对法家的恐惧,对墨家复苏的担忧,还有对未来前途的忐忑。 使得此地儒生,正经历一个自秦以来,最激烈最剧烈最强的变革。 一个在去年,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成员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人的儒生内部小派系,在这场变革中,迅速脱颖而出,旬月之内,这个以前充其量顶多属于一个内部学习互助小组,而且还是非主流的互助小组,迅速成为了雒阳城内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短短半个月,这个小学派就膨胀了几十倍。 成员从十个手指头数的清,变成了上百人参与,数百人认同,无数家族追捧和资助的大派系。(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节 儒家的改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个在雒阳渐渐开始兴盛的学派,是思孟学派的一个变种.o) 简单的来说,就是把子思和孟子的思想和理论,进行一些精加工后就粉墨登场了。 整个学派的核心理论就是民贵。 至于君轻? 不好意思,提都没有人提。 开始的时候,雒阳的各大家族和豪强,对这个学派没有什么好感。 民贵? 尼玛,你想要泥腿子骑劳资头上撒尿? 门都没有! 就那些黔首、庶民,乖乖的受我们这些雅人的剥削和奴役才对头! 但是,随着郅都上任后,一刀刀全都是砍在豪强富商大地主的身上。 面对法家掀起的‘暴政’,各个豪强都是战战兢兢。 在这个时候,有几个聪明人,开始捡起那个曾经弃之如敝履的‘民贵’思想了。 然后,更多的人也回过味来了。 正所谓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雷姆特。 所谓思想,所谓政治观念,所谓意识形态,其实完全看你是怎么解读的。 这就好比后世金三胖的太阳帝国,居然能从《资本论》里找到金家王朝世代统治,主题思想光荣正确的理论基础和结论…… 既然是民贵了,那,统治者当然就不能随意的根据自己喜好,制定法律,冷酷对待民众了。 要‘爱民如子’,那就要用怀柔手段来对待‘民众’。 随随便便就打打杀杀,动不动就族、诛、腰斩,那是要不得的! 岂不闻,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 统治阶级只要树立好榜样了,下面的人民,自然会为榜样的力量所折服,进而温文恭谦,造福乡邻? 这些回过味来的聪明人。立刻就对从思孟学派身上改进后的学派,表达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不止勒令自己的子弟,全部要学习‘民贵’思想,认真检讨过往得失。 自己更是亲自下场。为‘民贵’思想摇旗呐喊。 毕竟,当今天子就不止一次下诏,明示天下: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 既然如此,‘民贵’就是理所应当了。 地方官和执法机构。应该充分领圣天子的意思,加强学习,贯彻天子的诏书精神嘛。 比较有意思的是河南郡郡守,号称苍鹰的郅都,似乎真的在这个‘民贵’思想前退让了,止步了。 有心人很快就发现:但凡那些接受了‘民贵’思想,并将之视为家学的家族,河南郡官府,秋毫无犯! 于是,大家就纷纷转换门墙。大力吹捧和鼓吹‘民贵’之道。 有着这些豪强、富商和官僚的加入。 这个过去默默无闻,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学派,立刻就迎来了空前的发展和膨胀。 数不清的地方名流、社会贤达,纷纷加入,并且对这个学派的思想和理论,进行了‘指导’与‘扩充’。 这些人,当然不是吃干饭的。 理论水平和知识底蕴,都不是以前那几个闭门造车的穷酸所能媲美的。 很快,这个小学派就完成了换皮。 主导者和领袖人物。都换成了河南郡地方上的名流。 甚至,几位河南甚至河内、河东的列侯,也站出来表示,自己很喜欢‘民贵’的理论。 而一直活跃在河南、河内的儒家的一个大派系谷梁派的几位领袖。也站出来表示,‘民贵思想’是符合《春秋》大义的。 至此,这个小学派,立刻就成为了河南郡的显学。 成为了时髦,成为了潮流。 一个知识分子、读书人,倘若没读过这个学派的著作和理论书籍。那出门都要被人笑话。 而从长安来的白纸和雒阳东宫中少府下面的印刷坊,更为这个学派快速推广和传播自己的理论,奠下了厚实的基础。 不过半个月,这个学派就有了自己的名字。 号为‘重民学’。 其相关的理论著作和思想论述,也迅速从一个月前,几乎为零的局面,瞬间变成一个拥有数十本相关著作,上百篇从不同角度阐述‘民贵’重要性的文章的大学派。 这些人绕来绕去,扯着上古三代,历代贤王和周公的名义,大谈特谈,‘以民为本’‘生民最贵’。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狼不吃羊了,改吃草了。 但,郅都对这一切,都看的很明白。 他拿着手上,那几本新鲜出炉,刚刚被印刷出来的‘重民派’论述,冷笑两声:“儒生就是花花肠子多,这绕来绕去,还不就是一句话:我们很重要,我们很有用,我们是国家的基石,你要对我们好!” “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五蠹之属!”郅都咬着牙齿道:“真不知陛下,为何特意让我对他们留心,还要手下留情……” “明公只管按照陛下命令行事就可以了……”郅都身边,一位头戴儒冠的士子低头笑道:“陛下明见万里,想必圣意自有谋划……” 若有重民派的大员在此,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此人,就是先前重民学的发起人和领导者,去岁从长安落榜后回家读书,打算来年再战的雒阳杨氏庶子杨威。 郅都闻言,无奈的点点头,拿起笔,在一纸公文上签字,然后取出郡守印,加盖印信,叫来一位亲信,吩咐道:“去,张贴于城中各处露布下!” “诺!”那人领命而去。 不久,在雒阳城中各个繁华地段的露布下,就出现了一篇河南郡郡守衙门的公文。 这篇公文的出现,立刻再次引爆了整个河南郡郡中各大豪强、地主,对于‘重民学’的热情。 这篇公文,先是巴巴拉拉了几句郡守郅都受命天子牧狩河南以来的种种紧张和担忧的心理,生怕自己干的不好,有负天子之托一类的文字。 然后就话锋一转,提起了当今天子之前的几道强调‘生民’‘养民’的诏书。 这些诏书,当然是大大的好啦。 而他郅都也注意到了,目前河南郡士林中风行的‘民贵’思想。 郅都认为,这个思想很好,值得提倡,天下士民,都是天子的臣民,作为郡守,他的责任,就是要照顾和治理好这些天子的子民,让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如何如何的。 最后,郅都就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在公文的最后,郅都说:仁不矣远,义不辞难。今天下虽登封,山林池泽之饶与民共。然,去岁旱灾,今岁水灾,流民数以千计,春耕在即,而乏粮种、农具与田地之民,比比皆是。陛下仁善,虽已命吾,下敖仓之粮,取少府之铁供之,然,官府行事,未免疏漏,闻知郡中贤达,皆以‘重民’为念,乃下行文,告于郡中父老:凡有吏民士绅,取财以赈民者,各县有司,俱报以闻,所耗钱粮,皆俱举于文书,计于竹帛,吾将于岁末,亲览所有,所耗钱财部分,充入赀算财赋,免纳该部所有税赋。 看完这个公文,整个河南郡的大户人家,心都在滴血。 很明显,这位苍鹰,这是变着法的在逼大家出钱出粮,赈济灾民和贫民。 虽然这部分支出,可以冲抵部分税赋。 但毕竟不是所有的支出都能冲抵税款。 仅仅只是,拿出去的这部分钱财,可以在收税的时候,从总额中扣除这部分钱粮的纳税额度。 换句话说,花出去的钱粮,一万钱,能冲抵的税赋,其实只有几百钱而已。 只能算是一个安慰奖罢了。 但没有人敢不服从,不出血。 大家又不傻,看的很明白。 郡守衙门的意思太清楚了:你们不是喊着‘民贵’要以民为本吗? 那就做个样子给我看看。 要是只是嘴炮,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这等于是官府逼着他们掏钱消灾,然后,这好处和名声,还全被官府拿走了。 这让无数人一边痛骂,一边不得不准备拿出些钱粮来赈济灾民,甚至免除部分贫民今年的田租。 但却也有聪明人,从中看到了机会,看到了利益,看到了未来。 特别是那些本身是大商人的人。(未完待续。) p 第五百七十八节 梦兆(1)【国庆快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春天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尽头。 长安的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了。 关中的几个县,甚至出现了干旱。 内史衙门紧急抽调了数十万石粮食,前往赈灾。 然而,刘彻却知道,这场灾难只是一道开胃菜。 一场更大规模的天灾,已然是迫在眉睫! “下月月初,那场史无前例的台风就要来袭了……”刘彻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刘彻记得很清楚,在前世,今年的四月初,一场汉室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特大台风,将从浙江登陆,一路横扫如卷席,摧城破寨,移山倒海。 甚至,就是坚固的江都国都城,广陵城都在这场巨大的自然灾难面前,崩塌了!(注1) 仅仅在汉境,这场台风就让十一个县城彻底变为废墟,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亡、失踪人口多达数千。 灾后又爆发疫病,数以万计的人民丧命。 这还只是汉室统治境内的损失。 另一个重灾区,汉室的藩属国,东海(东瓯),在这场天灾面前,整个国家的政权与统治都受到了致命打击。 在三年前,吴楚之乱爆发时,刘濞曾经裹挟东瓯、闽越、南越的军队。 当时,仅仅是东瓯国,就自愿或者被迫的派出了四千多人的仆从军,跟随刘濞北上。 但,二十年后的建元六年。当东瓯国举国内附,民众全部迁徙至庐江郡安置的时候,汉室官方。统计所有东瓯国民众,总共只有四万余人……(史记。东越列传,所载数据) 从四千军队,到总人口四万余。 东瓯国极有可能在这场灾难中,遭受无法想象的损失。 这也可以想象。 连坚固的广陵城城墙,都在这场台风中崩塌了。 处于台风登陆地的东瓯,要承受多大的打击。不言而喻。 而且,与汉室不同。 东瓯国的医疗水平和防疫水平。约等于无。 这就意味着,灾后疫病爆发时,笃信巫医、巫术的东瓯人,将直接暴露在病菌面前。 假如。没有外来力量插手的话,东瓯人大概也就只有等到所有的病人全部死绝,才能杜绝疫病的流行。 在西元前的世界,一场天灾,外加一场疫病,直接灭绝一个种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中世纪欧陆的黑死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刘彻甚至毫不怀疑,某些东瓯人聚集的城市和村庄。就是全城的人都死光了,外界也没有发现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现在,距离那场史无前例的特大风暴登陆。已经走到了倒计时。 要不要预警? 要不要立刻以皇帝的身份,发布诏命,紧急疏散江都居民?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在一个月前,刘彻就已经开始为此准备了。 他向蜀郡派去了使者,打着督查官仓储备的名义,巡视整个蜀郡。 大量的粮食。已经被第一时间,调集起来。甚至就放在蜀郡的码头上,等待装船当然,名义上是调往关中,但实际上,一个命令,这些船舶就可以沿江而下,直抵广陵。 而在雒阳,刘彻也授意郅都发布了公文,鼓励和动员大户人家,参与‘慈善事业’。 为此,刘彻甚至授权郅都,可以对慈善事业免税,乃至于给予退税。 甚至于,在去年,刘彻就已经在为今天的灾难做准备了。 那个脱胎于思孟学派的‘重民派’就是刘彻当初埋下的一颗棋子。 本意是打算在灾难来临时,鼓动和动员豪商们捐款,甚至进行道德绑架之用。 只是没想到,在郅都的压迫和其他种种原因的影响下,这个重民派竟然能成为河南郡的显学。 但这所有的准备,都只是灾后的预案。 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还需要刘彻来重操老本行。 “哎……”伸了个懒腰,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刘彻也在心里叹道:“只能如此了!” 装神弄鬼这种事情,在当了皇帝后,刘彻已经是决心,尽量不做了。 统治者装神弄鬼。 必然会让社会上的封建迷信思想和理念抬头。 看看历史上,西汉以后,谶纬思想的肆虐吧。 谶纬潮流,甚至深刻的影响了整个中国的古典时代,最终诞生了推背图这样的终究武器。 但,在这样一个时代,装神弄鬼,却是一个统治者必备的技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这个物种,哪怕是到了科学昌明的时代,对神秘主义的向往和宗教的依托,依然存在,连爱因斯坦、牛顿这样的大能最终都要归于宗教。 就连米帝大统领,致辞时也要说一句:上帝保佑阿米里加。 更何况,中国的皇帝,本身就是政教合一的存在。 所以,刘彻也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 “来人!”刘彻拍拍手掌,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侍卫在帘外的几位侍从官立刻趋步进来,拜道:“臣等在,陛下有何吩咐?” “立刻传召丞相、御史大夫与九卿、列侯入宫!”刘彻表情严肃的道:“另外,太史令司马谈,也一并请来,还有,长安城中善解梦之人,也给朕找来!” 一听天子的话,侍从官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一人弱弱的问道:“陛下可是有所梦兆?” 梦兆,这个东西,在中国古代的政治史上,可谓是有着重要的地位。 后世人尽皆知的三国演义中。就不乏类似后主梦见山崩,然后果然折损大将一类的桥段。 而在事实上,古典中国时代。梦兆这个东西,颇为流行。 文王梦飞熊而得姜太公这样的故事,在此时,不是封建迷信,而是实实在在的象征着天命,象征君权天授的政治正确。 古典时代的中国人相信,天子受命于天。凡天地鬼神,有什么想对天子说的。就会托梦,甚至于以天象来警示。 而每每皇帝梦到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会请朝臣、专家(通常是职业的解梦人甚至是掌管着监测天象的太史令)共同讨论和谈论梦兆的意义。 而类似这样的事情,在古代中国。是极为严肃和极为重要的政治事件。 比较典型的,类似于东汉明帝夜梦金人,于是佛教传入中国,白马寺建立。 没有这个契机,我堂堂天朝,岂会准许夷狄之教传入? 统治者第一时间,就会把这个不知好歹,竟然胆敢污染华夏贵胄精神世界的舶来外教给镇压了。 因此,刘彻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快去传令吧,此事极为重要。务必将所有朝臣全部通知到,另外,东宫那边,太皇太后与太后也一并请来,共同商议罢!” “诺!”这下子,侍从官们立刻就打起了精神。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天子梦兆,从来都由不得半分马虎。 要知道。这可是事关社稷根本,江山稳固和天下安宁的头等大事! …………………………………………………… 一个时辰后,被紧急从各自官邸、家宅甚至是上林苑中传唤来的大小朝臣。 包括丞相、御史大夫、大将军在内的三公九卿以及重要的在京列侯,就纷纷抵达未央宫。 人人脸色沉重,表情肃穆。 历来,发生了类似的天子有梦兆,而且还郑重的召集群臣,这样的事情,其问题的严重性,就直接上升到了关乎国家存亡,社稷延续的关键。 更何况,三年前,还是储君的今上,就曾准确预言了吴楚叛乱和彗星来袭,雷击雒阳东宫大殿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敢轻视,更别说忽视时隔三年后的又一次天子梦兆了。 “也不知陛下,这次梦见了什么?”丞相周亚夫忧心忡忡的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太仆袁盎道:“但愿,不是什么坏消息!” 三年前,今上准确预见了彗星的来袭和雷击雒阳东宫,随后吴楚叛乱,战火延绵三月,波及三分之一的汉室疆域。 三年后,类似的梦兆再次来袭。 这次天子会梦见什么? 即使是向来秉持‘敬鬼神而远之’理念的袁盎,也是表情严肃,颇为担忧的叹气道:“恐怕,梦无好梦!” 很简单的逻辑,若是好事,那里需要召集群臣,如此郑重? 只有出现了恶兆,才需要召集群臣,郑重商议,部署对策。 而在另外一侧,御史大夫晁错亦步亦趋的攀登着宣室殿的台阶。 他的身后,几位年轻的法家官员,紧随其后。 廷尉赵禹则提着绶带,与其并行。 当前汉室政坛,法家正迎来,自秦之后,最为兴盛的一个时代。 从执法者(廷尉)直至监督者(御史大夫),全部被法家掌握。 除了没有立法权,法家已经将法律的解释权和执行权以及律法的维护权利,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今上的许多主张和政策,譬如盐铁官营、压制地方豪强和清理地方官场,更为法家的兴盛添了一把火。 现在的法家,可谓是烈火烹油,鼎盛至极。 在这样的局面下,晁错作为法家的领袖,已然拥有了与其官职相匹配的庞大势力。 “这次天子梦兆,或许可能成为吾等法家拂士,更进一步的契机!”晁错低声对赵禹说道。 法家的政治家,从来都是将危机看成改革的契机。 从子产开始,法家众人,就是不断借由一次次危机,累积自己的力量,促成一次次变革。 因而,走钢丝,实际上就是法家的日常。 钢丝走多了,自然难免断裂。 晁错也知道,他在朝内朝外有多少敌人。 一旦有一天,他脚下的钢丝断了,立刻就要粉身碎骨。 但他不害怕。 自商君以来,法家的弟子,就不怕死。 他们只怕自己死后,后继无人,变革中断。 是以,晁错很早就开始准备培养继承人了。 赵禹,就是晁错选择的,他之后法家的扛旗人,最近年余以来,晁错几乎是将赵禹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将他所知所了解的一切,几乎倾囊而授。 赵禹当然也看出了晁错的意思。 他很感激,也很担忧。 因为赵禹很清楚,晁错从未放弃过削藩的念头。 哪怕今上不支持,这位御史大夫,也在顶着压力,做着削藩的相关工作。 并且,不断的触及诸侯王们的痛脚。 去年,晁错推动了取消诸侯王任命国中两千石以上官员的政策,并取得了成功。 今年,他开始向着收回诸侯王铸币和开矿权力的方向努力。 这一次,晁错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诸侯王们,可以不要两千石官员的任免权,因为他们知道,吴楚败后,长安势必不会容许他们继续拥有对国中军政大权的控制。 但是,收回其铸币和开矿的权力,这却是要那些刘氏宗亲的老命。 不止诸侯王们反弹得厉害,就是列侯阶级们也极力反对。 铸币和开矿,同样是列侯们重要的经济来源。 赵禹实在很担心,晁错会倒在来自各方反对围攻之中。 也曾委婉的劝过几次。 但晁错,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甚至用了屈原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作为回答。 这让赵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作为法家弟子,赵禹明白,晁错为何如此坚决。 身为法家,铭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只有四个字‘富国强兵’。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惜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赵禹知道,有朝一日,当他找到了自己‘富国强兵’的道路后,也会跟晁错一样,坚决彻底毫不犹豫的贯彻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点。 这是所有法家门徒的使命,也是宿命。 “晁公所言甚是……”想着这些事情,赵禹就点头道:“吾等法家拂士,向来就是在国家危难之际,社稷倾覆之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 从法家诞生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是为了解决国家面临的各种问题挺身而出,为富国强兵,为推动社会变革而存在。 此时,宣室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天子近侍,大宦官王道,站在殿门口,对着众臣道:“诸位明公,请在此稍候,陛下正在召见太史令与长安几位知名方士……” 众人一听,脸色更加沉重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竟让陛下需要单独先召见掌管着监测天象的太史令和几位长安的知名方士? 恐怕,陛下所梦到的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预想。 无数人内心开始焦急,惶恐和不安起来。(未完待续) ps: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五百七十九节 梦兆(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宣室殿中。 太史令司马谈低着头,静静的听着上方天子的描述。 “朕今日午休,恍惚入梦,梦一白头翁,对朕言:看这里!” 白头翁? 在汉室历史上,唯一一个活到六十岁的皇帝,就是开国之主太祖高皇帝刘邦。 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汉室历史上,遇一白头翁说,或者梦见一个白头翁对自己说,基本上,这个白头翁,可以直接替换成高皇帝刘邦。 就连后来,王莽篡汉,也玩了这么一个戏码他梦到一个白头翁,将汉室权柄授予他。 因而,白头翁这三个字从天子嘴里吐出来后,所有人都将精神集中,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静静听着,不敢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这样神神怪怪的行为,或许在后世,属于神经病的专属游戏。 但在如今,却是跟万有引力一样不可动摇的真理。 崇拜祖先的中国人,有着一千万个理由相信,祖先一定会在冥冥之中庇佑自己的子孙。 刘彻却是静静的平直描述,道:“朕在梦中顺着白头翁的指点看过去,看到了风暴,前所未有的恐怖大风暴,从海上而来,席卷一切,摧枯拉朽一样的将民房卷上半空,将大树连根拔起,就是城墙,也被吹塌,最后,朕看到了江都王在倒塌的城墙上哭泣。士民黎庶,惶惶不安……” 刘彻描述的梦境,让所有听到的人。只感觉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毫无疑问,只是预警。 这是高皇帝的预警! 这是有先例的,三年前,吴楚叛乱前夕,今上不也曾经梦到了彗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 因此。立刻就有一位被邀请来到未央宫的解梦专家,站起来出列拜道:“陛下。臣以为,这梦,当时高皇帝托梦无疑,此乃神明预警。请陛下早作准备!” 在这个事情上面,解梦专家们承担的风险,是几乎无限接近于零的。 换句话说,随便他们怎么评论,哪怕最后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是瞎扯的。 皇室也很难责罚他们。 这就好比,后世的那些经济学家,各国政府都养了一大堆。 这些家伙脑洞大开的比比皆是。甚至不乏有将各自国家带到坑里面的存在。 然而,他们有人因此获罪或者被审判吗? 道理是相通的。 砖家们的言论,其实。就是在表达统治阶级或者说统治集团中的部分或者大部分人的意思。 这个世界的统治阶级,很少有笨蛋。 且统治者,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集团。 方方面面,相关的人员、智囊团和幕僚,这些人的存在,足够将被忽悠的人劝回来。 换句话说。人们眼中那些被忽悠了的国家政权,其实。根本不曾被忽悠过。 他们被忽悠了,只是因为,统治集团本身就希望如此。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 假如刘彻和东宫不相信这个专家所说的话,那么,他就算把唾沫说干了,也是没用。 一个合格的皇帝,首先,就是一个冷静和自我的人。 像秦始皇那样,决定的事情,就算撞破了城墙,也不会回头。 刘彻听完此人的话,没用着急的立刻宣布结果那样做的话,吃相太难看,而且,容易让聪明人看出猫腻。 政治上的事情,无论如何,既然开始,那么演戏就要演全套。 像司马氏那样,迫不及待的展露自己的野心和目的,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告诉天下人:司马氏之心,路人皆知。 虽然最终然并卵,但,这个事情足以警示以后所有有志于大位或者屁股坐在大位上的人:亲,不能太着急了啊! 刘彻将视线投向其他人,问道:“诸位以为呢?” 另一位受邀而来的‘专家’立刻就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臣以为,陛下之梦,也当是神明警示之兆……” 其他‘专家’也纷纷附和。 倒不是他们不想玩花样,提出些不同意见。 实在是三年前刘彻玩的那些招数,让他们失去了异议的空间。 ‘专家’们虽然说话可以不负责任。 但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名声,等于一切。 没有人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来刷一次最终绝对失败的声望。 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原本矛盾重重,意识形态迥异的各位‘专家’都空前的一致。 就连太史令司马谈也道:“老臣夜观天象,见七星颈,光明大放,或主国有急事……” 刘彻不由得多看了司马谈一眼。 星象问题是由不得作假的。 因为,观星,在汉室,不是一个两个人在观。 星空这么大,想要在晚上注意到每一颗星辰的变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汉室养了数十名观星士,天天晚上盯着星空。 每次观星后,所记录的文字,都要存档。 司马谈既然这样说,那么,此事就肯定曾经发生过。 这七星颈,刘彻也略知一二,指的是中国所称的朱鸟七宿的第四颗星,位于南方的星空上,因为其所在位置,恰似朱鸟之颈,因此常被星象学家称为‘七星颈’,又称为员官星,所谓员官,喉也! 此星在中国星象学上,被认为主国家急事。 至于这个急事是什么? 那就见仁见智了。 但现在,司马谈抛出来的这个七星颈的异常。却成为了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就被刘彻的这个梦弄得心神不宁的太皇太后窦氏和皇太后薄氏,都开始着急了起来:连天象都有显示,看来。这次皇帝的梦兆,真是祖宗显灵,警示了。 “既然群贤意见一致,那这个事情,就必然是高皇帝托梦给皇帝,警示江都有风灾将来了,而且。以皇帝梦中所见,连广陵城都被吹塌了。此灾看来来势汹汹,皇帝立刻做决定吧!”窦太后马上就催促道。 皇帝做梦,曾经清楚梦到过彗星来袭,天火轰击雒阳东宫。 有着先例在前。加上专家们意见一致,又有天象背书,窦太后马上就全部相信了,而且笃定,这灾难是一定会来的。 这就很好办了! 薄太后也道:“哀家以为,母后(窦太后)所言极是,皇帝快快召见大臣,布置江都国居民的疏散和背灾事宜罢!” 刘彻听了,心中大喜。嘴上却道:“儿臣谨遵母后,皇祖母谕旨!” 在中国,只要最高层达成了一致。就很少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了。 秦始皇一边修建万里长城,一边全国广修驰道,顺便还建了阿房宫。 他活着的时候,一个人就吊打了全世界。 项羽、刘邦,都只能羡慕嫉妒恨的站在道路两侧围观秦始皇的巡幸队伍。 六国贵族,各地官僚。也只能私底下玩些小动作,谁也不敢举旗。 刘彻和他的汉帝国。虽然现在拍马也赶不上秦始皇和他的秦帝国。 但是,以皇帝的身份,下诏疏散整个江都国的居民和百姓,安排好背灾、救灾工作,却还是很简单的。 汉室,有这样的执行力。 历史上,小猪治下的汉政权,曾经完成过三次敌国居民的整体迁徙、安置工作。 其中闽越国,更是一个人口数十万的大国。 刘彻立即就对左右吩咐:“传召大臣,前来议事!” “诺!” 不久之后,数十位重臣,联袂来到宣室殿中,礼节性的对着坐在上首的刘彻和薄窦两位太后一拜,齐声道:“臣等拜见陛下,太皇太后,太后!” “免礼!”刘彻吩咐着:“赐座!” 便有侍从官,立刻下去,各自延请朝臣和列侯们,各自按照职位高低和排序入座。 “未知陛下唤臣等前来,有何吩咐?”入座后,丞相周亚夫,立即就开口问道。 刘彻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帘子里的两位长辈,然后才道:“朕,今日午间做梦,梦见江都大灾,风暴摧毁广陵城城墙,灾民哀嚎遍野,士民黎庶,伤亡惨重,朕诏长安诸名家并太史令征询,皆曰:陛下所梦白头翁,乃高皇帝显圣,神明知灾,故有所警,且太史令奏报,前日观星,七星颈颇有异常,主国有急事!” 群臣听了,都是心中凛然。 今上前次做梦梦见的事情,后来可都应验了。 在事实面前,即使是不信鬼神的大臣,心中也都立刻紧张起来。 中国人向来是这样的。 讲究的是实用主义。 鬼神什么的,无论信与不信的人,只要鬼神能显露自己的威能,那他们都会相信,并且是笃信。 反之,就呵呵了,哪怕是最虔诚的信徒,鬼神要是不能显露自己的威能,那,充其量也就是个上上香,有事没事拜一拜的程度。 所以,中国宗教,玩出来的花样和把戏,比起西方的基友教,就多的多了。 无它,客户群体,完全不同! 刘彻站起来,看向群臣,道:“群臣皆贤达,明于古今之事,熟知历史过往,不知,可还有别的解释?” 这句话是必须要问的,群臣的赞同,也必须要征得。 不然的话,那,对朝臣们的自尊心打击太大了,而且,很容易给人形成一种皇帝不尊重大臣、贤臣的观念。 大臣们听了,相互看了看。 这个事情,大家都没有太好的主意。 因为,类似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没有人敢否认。 鸟生玄汤。文王梦飞熊,类似这样的故事,是白纸黑字。写在青史之上的。 但要是认可吧。 那置大臣们于何地呢? 别看中国的士大夫、贵族们,平时对神明、祖宗一脸崇敬。 但实际上,要是神明、祖宗们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又会无所适从。 春秋以后,神权和宗教,就开始远离中国政治的主舞台。 世俗化和去鬼神化的趋势,非常明显。 利用鬼神。来达到自己的政治诉求和目的是一回事情。 但让这个已经死去并且腐朽了的怪物,重新回到政治中心。成为重要力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思虑了良久后,最终还是丞相周亚夫,带头道:“臣亚夫启奏陛下:神明即已警示。天象又有所显示,陛下当速做决断,臣亚夫愚暗,唯顿首顿首,谨遵圣意而已!” 鬼神、宗教、神权,是绝对不能再回到政治舞台上,成为力量一角的。 但,又不能否认和拒绝接受他们的存在。 于是,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当鸵鸟。就成为了群臣们的共识了。 反正,俺们比较蠢,也没有办法沟通天地鬼神。这世界上唯一能与鬼神合法对话的人,也只有皇帝。 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决断。 陛下让俺们干什么,俺们就干什么好了。 如此,既不会跟传统的认知冲突,又完美的解决了此事。 当年。秦始皇想要长生不老,到处寻访长生不死药和仙人。 当时。秦廷的大臣和贵族们,就是这样应对的。 鬼神的存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承认,也不否认。 周亚夫的话,立刻就点醒了众人。 大家纷纷叩首拜道:“臣等愚暗,不达大义,不明所以,伏维陛下圣裁!” 刘彻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也同样不想让宗教和鬼神,重新回到政治的舞台。 要真有那个二货想要起哄,刘彻肯定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天子的恶意。 刘彻看向群臣,一挥袖子,道:“既然如此,丞相!”刘彻看向周亚夫,发布命令:“立刻行文江都王,着其在四月之前,马上疏散广陵以西,所有士民百姓,命令敖仓,抽调两百万石粟米,调往淮泗地区,庐江、城阳两国郡兵,立刻动员,命令楚国、会籍、豫章,做好接受灾民的准备!” “诺!”周亚夫立刻叩首领命。 这样的事情,虽然看着有些滑稽,堂堂国家政策和大规模的民众疏散,居然是以天子梦兆作为依据。 但,他只是个执行者,奉命行事就可以了。 刘彻转头看向御史大夫晁错,接着命令:“御史大夫衙门,全力配合,各地御史,要全部出动,监督和巡视辖区内的官员,做好相关工作,若有懈怠者,朕授权御史大夫衙门,可便宜行事!” “诺!”晁错大喜,这可是法家难得的契机。 借助此事,可以进一步扩大和增强法家的话语权和势力。 “大农令直不疑!”刘彻继续命令:“朕前时曾命使者前往蜀郡视察,抽调蜀郡之粮,输往关中,卿立刻行文给蜀郡,命蜀郡所抽调的粮食,全部装船,沿江而下,运到彭城,等候调派!” 一条条命令,就这样不断下达。 大半个中国的政权和军事力量,随着刘彻的命令,开始动员。 从蜀郡到雒阳,从齐鲁至江都,跨越淮河和长江。 所有的行政机构和军事部门以及少府所属的各个机构,立刻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紧急进入了工作状态。 换句话说,借着这次的机会,刘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目前汉室在东南和西南方向的整个政权的能力和潜力,也能发现许多过去被隐藏在太平表面下的问题。 虽然代价很大,付出的资源也非常多。 一旦,此次预警被证明是虚惊一场,更会动摇刘彻君权的根基。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着三年前的成功经验,刘彻也多次确认了,此次风暴,在前世确实出现过。 相信经此一事,刘彻皇位的神圣性和权威,将得到全天下的承认,从此以后,刘彻的命令和政策,推行起来,会更加顺利。 不会有人胆敢在一位有着天地神明眷顾的神圣天子面前玩花招,甚至对抗。 更重要的是,费了这么大手笔,刘彻想要的,显然不止是这些。 他的胃口,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大! “和平统一三越,在此一举!”刘彻提着自己宽大的绶带,在心中说道。 错过这个契机,未来,将很难再有这样简单和轻松解决三越割据问题的时机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节 加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仁不异远,义不辞难……”刘彻看着群臣,用着悲天悯人的口吻,说道:“朕在梦中,看到风暴从西方海上来,广陵之西,乃东海,东海之地,汉家藩属,中国臣民也。今江都之民,可得有司疏散,东海之民奈何?” 人类历史上,尤其是中国历史上,不管什么时代。 扶危救难,存亡续断,都是一个永恒正确的话题。 春秋历史中,秦繆公援晋旱,可算得上人类人道主义精神的一个闪光点。 更是诸夏同出一源,守望相助的最佳注释。 百里奚那句‘夷吾得罪于君,其百姓何罪?’更是数百年来,无数次回想在世人耳畔的名言。 当然,两年后,秦国饥荒,晋国趁火打劫,则依然显示,那时的国际关系,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依旧是主流。 回到现在,汉室天子君临天下,统御八荒**,号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而东海国(东瓯)是汉室官方册封和承认的藩属。 在理论上,它这个政权及其子民,都属于中国天子管辖下的臣民。 秦繆公,一个地方的诸侯,都懂诸夏要守望相助,堂堂中国天子,岂能置自己的臣子于不顾? 这就好比,后世的弯弯,不管它怎么跳,怎么恶心,怎么让人无奈。 但天朝中央,却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同样的道理,东海国,汉室朝廷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不知道有风暴也就罢了。 既然知道了,岂能不帮东海国一把? 否则,灾后,三越怎么看长安,怎么看汉室,怎么看天子? 三越的百姓,还如何相信和承认自己是中国臣民? 只是…… 大臣面面相觑。 这东海国,是汉室藩属没错。 但人家可不是江都国这样的整个政权从上到下。都属于长安直接管辖的政权。 其国内的政治、军事、经济,都是自行其是。 除了国主需要长安承认和册封外,人家,压根就不归长安管。 汉家天子的诏书。也影响不了东海国的官僚。 更麻烦的问题是,现在,天子说他在梦中看到风暴从西方来。 那么,这就意味着,整个东海国。几乎三分之二的地区和人口、居民,都需要提前疏散。 汉室政府为了救援东海,要搭上多少人力物力? 且不谈其他的问题,单单就是这个关键,就让所有的朝臣,都犯了难。 为了江都国,出血,大家都能理解。 这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人民嘛。 但东海国? 一没给朝廷上税,二没有给朝廷服役。 就那每年上贡的那点土特产和贡品。就算历年以来的所有,加起来,乘以一百,恐怕也不够汉室要救援和疏散东海国人民所耗费的资源的一半。 况且…… “人家凭什么信呢?”有大臣心里嘀咕。 东海不是江都,天子一声令下,从民间到官府,所有的一切力量,都要跟着天子的意志跳舞。 估计,汉室派出使者,到东海国去传令。人家还会看笑话也说不定呢? 可是,有些事情是只能想,只能做,不能说。 这个事情也一样。 只要汉室还认为并且宣扬。自己是四海共主,**至尊,受命于天,统御元元无穷世界的天子。 那么,就不能抛弃自己的藩属国,特别是东海这样温顺听话的藩属。 这是天下共主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 谁也不敢站出来把天子的问题顶回去那样的话,就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就像那个在秦援晋旱的故事中的那个被当成了百里奚的背景板的公孙支一样,恐怕再过一千年,人们提起公孙支,都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唾其脸面。 但也不敢站出来接话。 谁敢接话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早就过为了一句口号,一个理念,就热血沸腾,丧失理智的地步。 东海虽小,但人口也有个二三十万。 可没有那个笨蛋,想让汉室财政背上一个这么大的负担。 自北平侯张苍后,汉室的九卿大臣,个个都练就了一身优秀的算账水平。 许多人都在心里腹诽着:陛下这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轻巧,仁不异远,义不辞难? 怎知,其实,仅仅是疏散江都国的居民,汉室财政和整个国家的运行体制,都要背上一个沉重的负担! 许多人甚至觉得,今年,汉室的财政,将迎来自吕后之后,第一个赤字。 一次对一个诸侯国中的数十万居民的大迁徙和大安置,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十万人要撤退和疏散到安全的地区。 一路上吃喝拉撒,衣食住行。 这朝廷要费多少劲? 更别提之后的回迁,还有这些人今年的口粮,来岁的耕种种子和重建家园的费用了。 许多人心里,都清楚。 这次国库,恐怕要跑耗子了。 属于军方的几位列侯更是一脸苦瓜色。 国库没有余钱了,那,势必就要拿军队开刀了。 总不可能朝廷和天子,会把主意打到宫廷和官衙的开支上面吧? 这样一来,计划中的换装工作和骑兵的扩大计划,又要遥遥无期了历史经验告诉大家,通常一年赤字,需要数年甚至十几年时间来抚平。 除非…… 有人将眼睛看向了丞相和大农令。 “加税!”无数人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因为灾难,加征特别税,这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 况且,这些年来,朝廷一直是三十税一,地方上的财富也积攒不少了。 是时候割一波羊毛了! 只是…… 问题是加谁的税? 中国自古以来,税赋是分开计算的。 所谓苛捐杂税,这四个字,在中国古代,真是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只是。二十一年前,北平侯张苍担任丞相。 这位被世人称为‘计相’的丞相,任上,主要的成就是两个。 第一个。制定和完善了官员考绩和审核制度。 第二个,推动和健全了所谓‘量出为入’的地方杂税征收制度。 前者,在官员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让他们不得不起码在表面做出很努力的模样。 后者,则在这些家伙的手上套了一个镣铐。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乱收税。 其他什么废除肉刑啊,制定历书,完善刑律,与这两个影响整个汉室的政策相比,只是些旁枝末节。 张苍去职后,朝野各方势力,对于前者,都是大为赞赏(就算想诋毁,也找不到切入点,更不可能被皇帝认同。) 但后者。却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之废除。 根据张苍制定的规则,地方的郡县,在朝廷规定的正税之余,只能收取去年本衙门支出的官衙修葺费用、道路维护费用以及各官俸禄的总额,不许超过这个数字,并且,明确规定,刍藁税,地方可以截留部分作为运营费用。 这样做。就可以防止某些官僚,太过丧心病狂。 这就直接导致了,整个汉室的官僚系统,顶多只能在岁末突击花钱。好让自己今年的支出能超过去年,以方便来年加税。 却不敢用其他理由来光明正大的加税。 但,这个政策的提出人不是张苍,而是刘邦,张苍只是完善者。 大家也就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二,并且期盼着有朝一日。能终结这个制度。 只是可惜,过去几十年,汉室政权,从来都是只减税,不增税。 今上更是豪言:永不加赋。 这可真是急坏了许多官僚! 朝廷不主动加税的话,他们怎么破坏‘量出为入’? 一旦这个制度崩坏,那么什么三倍五倍的杂税?简直是个笑话! 胆子大的人,直接敢把杂税的额度提高十倍甚至二十倍!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了。 汉家已经在超过三十年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主动加税的情况。 太宗皇帝甚至有过几次免除当年所有田税的举动,自太宗皇帝前元四年后,汉室的田税水平就恒定在了三十税一,只有前朝秦代的一半。 当今天子,更是曾经宣誓天下,永不加赋。 天子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这样的话,人头税,和其他相关的赋,都不可能增加。 而田税,朝廷更不敢动。 三十年了,天下百姓早就习惯了三十税一的田税额度,官僚们倒是想恢复十五税一的制度,那样的话,从上到下,所有相关的官僚及其家族都能吃个满嘴流油了田税增加后,田租肯定会涨,田租涨了,佃农的生活更艰难,佃农破产,就只能卖儿卖女卖老婆卖自己,另外田税增加,还会加快自耕农的破产速度,为广大地主带来更多的佃农。 而最终,这些收益的大头,将被官僚吃下去。 没有官方背景的地主,在这场盛宴中能保住自己不被吃掉,就阿弥陀佛了。 只是,现在的汉室,不可能存在恢复田税的政治基础和政治气氛。 掌权的人,从皇帝到东宫,从丞相到列侯元老,都不会坐视太宗皇帝的政治成果被抹杀,被吞噬。 因此,这个事情,也就只能是官僚集团及其附属的地主豪强阶级们的一厢情愿。 这也是西汉初期与西汉中后期的最大区别。 当此之时,官僚集团方兴未艾,国家依然面临着匈奴的庞大军事压力,在随时可能要被发左袵的危机压迫下,国家的精英阶级知道,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力和国力来保护和守护自己的一切。 而构成了汉家主体和主要作战力量的良家子,则是这一切的基石。 而且有着对匈奴的切肤之痛的广大北方地主阶级,也愿意做出妥协。 而到了中后期,贵族列侯集团扑街了,匈奴也被打败,大家当然可以排排坐,赤果果了。 能做到朝臣的人,自然笨不到哪里去。 哪怕是列侯,能出现在宣室殿,参与议政的列侯,也不是那些斗鸡走狗,玩女人的纨绔。 更何况,现在的汉室,整体处于一个上升阶段。 任何一个朝代,当它处于上升时期的时候,统治阶级里脑残是有,弱智也存在,但整体的素质却有保障。 因此,大家很快就否定了,天子可能要对农民加税的判断就算天子有这个意思,东宫那边也不可能通过。 那么…… 大家都心惊胆战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陛下,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吕后死后的三十余年后,那个已经被诸侯大臣们彻底变成一张废纸的《市律》可能要借尸还魂了。 这几乎是很多的人的直觉与共识。 而且,这个事情,也早有预兆。 天子去年就开始表露出对工商业下手的征兆了。 盐铁官营政策的强力推动就是明证。 在尝到了甜头后,今上未必不会对商税下手,重新开征那些针对工商业的各项税收。 同时,还有《金布律》中规定的那些严苛的交易规则与交易税,也有可能卷土重来! 虽然,大多数朝臣,在工商业中没有什么利益。 但是,一旦市律借尸还魂,那么,金布律就极有可能重新出现。 相比工商业的利益,金布律影响就大了。 这是汉室第一部金融法律,也是中国第一部严禁铸造私钱的法律,更是一部矿税,同时,它还是一部规定了,奴婢和奴仆有权利赎买自身的法律。 换句话说,市律打击的是商人,而金布律则是个地图炮,全方位覆盖了所有的特权阶级。 其规定的奴婢与奴隶可以赎买自身的条例,简直就是贵族、地主和商人阶级的共同敌人。 而且两者是紧密相连,互相呼应的。 市律恢复,金布律复活就不远,而市律沉寂,金布律则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过去三十年,汉室的群臣们,是用着防火防盗放市律的精神,对市律严防死守,决不容许其复活。 哪怕是用其他名义,换马甲也不行! 无数人的眼睛纷纷盯着端坐在天子位上的刘彻。 他们宁愿国家财政去背江都国这个包袱,也不愿意看到任何市律复活的举动,更不会接受任何可能的强制性工商税征税的政策。 三十年前,诸侯大臣共诛吕氏的政治成果,不容抹杀,不容翻案! 大臣们也相信,自己是必胜的。 因为,哪怕是天子要一意孤行,东宫也不会答应!(未完待续。) ps:抱歉啊,前两天国庆昏了头,章节名打错了! 前面两章应该是558和559~ 周一找编辑修改,万分抱歉! 我眼抽了 ps:金布律中有一条规定:有赎买其亲者,以为庶人,勿得奴婢。 还规定了无数的针对各种采矿、交易和煮盐的税率,甚至具体到了某个矿种采取什么税率的地步,譬如,金银铜铁的税率就完全不同。so,所以它被干掉,理所当然。 第五百六十一节 左勾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沉默片刻之后,相对来说,跟皇室比较亲近的桃候刘舍出列,拜道:“陛下布仁,施于四夷,臣为天下贺……只是……”刘舍微微抬头,看着上首的天子,然后匍匐在地,问道:“朝廷府库,即只负担江都,恐怕都有所不逮,若加上东海,臣恐怕少府难以承受,国库也没有如此多资源!” 这确实是事实。△¢, 刘舍当然也就不怕因此得罪了皇室,被疏远。 老刘家,这么点心胸还是有的。 因此,刘舍非常大胆的问道:“臣请陛下明示:若救东海,财从何来?” 在封建社会,没有遍及全国的铁路系统和高速公路,没有飞机火车卡车以及信息化。 国家的资源调配和力量动员,都存在着一个极大的消耗。 地方上,要将一石粟米运到长安,其中一斗,就要消耗在漫长的运输道路和中间环节的浪费上。 这还是理想情况。 同样的道理,想要把一石米,从长安运到地方,中间的损耗也是非常巨大。 这是封建社会,无法避免也无法消除的问题。 疏散江都国,差不多可能就要榨干整个淮泗和上游的楚国以及江都国自己的历年所有积蓄。 再去管一个比江都还远,没有驰道,没有汉室精干专业的官僚系统控制的东海。 这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将是一个无底洞。 恐怕,把整个少府的积蓄都搭进去也不够。 无数的大臣。在此刻,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刘彻身上。 刘彻甚至不用去看。都知道,这些人就等着他开口说加税了。 但何必加税呢? 市律、金布律好不好? 当然好! 当年吕后掌权初期。整个汉室的府库,空的都能跑耗子了。 丞相上朝,坐的是牛车,就是皇室也找不齐四匹颜色相同的马。 吕后二年,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同时也为了进一步发展经济,休养生息,包括市律、金布律在内的十几部补充性法律出台。 吕后用着她的铁腕和老道的政治经验与手腕,扫平了一切反对声音。将这些律法贯彻到了天下。 从吕后二年,到六年,汉室基本摆脱了财政危机,国家收入大增,朝廷权威得到树立,同时天下治安好转,大股的盗贼基本被剿灭,只剩下‘行侠仗义’的游侠儿们。 这些事实证明,吕后推行的法律。在现实范围内具备可行性,而且对国家大有裨益。 但问题是,很多事情,在国家这个层面。不是说对国家好的,就一定会得到支持。 刘彻现在确信无比,只要他敢推动恢复那些吕后时的‘苛政酷法’。现在还一团和气的汉室朝野首先就要面临一场大撕逼,整个朝野都将分裂。天下局势,更将陷入动荡。 有史以来。任何敢把刀子挥向既得利益集团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刘彻要是傻兮兮的就把主意打到工商业和地主阶级的脑袋上。 那前面等待着刘彻的除了地雷阵,就是万丈深渊了。 保准各方势力,联起手来,把刘彻炸的妈妈都不认识! “但是,为什么要碰这个地雷阵呢?”刘彻心里呵呵的笑着。 相比朝臣,刘彻比这些政治精英最大的优势在于视角。 这些家伙的眼睛只能看到过去。 而刘彻却对未来,清晰无比。 中国历史上,在古代封建社会,最大的财源是什么? 农税?人头税?工商税? 答案是,都不是! 哪怕在南宋时期,南宋小朝廷有大半财税,来源于出口和贸易。 但,真正的财富之源与社会经济的基石与动脉,从来都不是贸易。 盐,才是自始至终,贯彻在古代中国经济中的白色黄金。 翻看史书,你就能清晰的看到,历代政府的强弱,国家财政的富裕与否,取决于政府在盐这个东西上的话语权。 去土里刨食,能有多少钱? 把农民逼死了,国家也收不到多少。 那些财富与粮食,最后都进了上上下下的官员和胥吏的兜里。 而盐就不同了。 在古代,盐在中国的地位,基本相当于后世地球的石油。 只要政府能控制好食盐的生产销售,基本上,就不用为财政发愁。 甚至,周边的四夷,也可以通过盐来控制。 一如后世米帝,用石油美元操纵全球。 而在现在,整个世界,对于盐这种白色的结晶体的威力,了解的实在太少了。 哪怕是刘濞在吴国,靠着煮盐、铸铁,发展出了能与朝廷叫板的力量。 人们对它的认知,也很少很少。 高冷的贵族列侯们,鼻孔高高向上,甚至懒得去理会,对盐的生产和销售,基本都是放任自流。 即使是法家,也一门心思扑在‘尽地力之教’上,没去理会盐的问题。 在大家的潜意识里,盐的作用,大体上跟铜钱、布帛是一样的。 属于一种流通的商品,精明一些的聪明人,也顶多以为,不过是个交易的等价物罢了。 认知的不足,见识的不足,就让刘彻拉开了与他的朝臣们的距离。 在这些人一门心思的在琢磨田税、人头税,聪明一些的人,则最多考虑杀商人这头肥猪过年的时候,刘彻已经在开始准备,将盐作为一种战略物资以及基本等价物,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当然了,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一种物资。地位与盐,相差无几。 那就是铁! 现在的汉室。农业发展,需要铁。军事装备,也需要铁,民生工程更离不开铁的供应。 作为一种在战国时期才逐渐发展起来的全新金属。 铁,现在刚刚战胜了它的宿敌青铜,坐上天下第一金属的宝座。 但离它的全盛时期,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普及度,更是远远不够。 现在,就连汉军之中,也起码还有一半的郡兵。依然在使用那些秦代的老古董。 全铁器化的目标,任重道远。 但,铁的普及和全面进入人民的日常生活的条件已经具备。 它的成本、冶炼技术和铸造技术,都已经达标,可以进行大规模生产和大规模应用。 特别是,随着高炉炼铁技术的出现,用高耗能和高污染做代价,汉室,已经具备了将生铁白菜价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熟读史书的刘彻知道,在春秋时期,战国初年,中原各国的货币。是以青铜为载体的。 换句话说,在现在和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铁。同样也可以承担一部分货币的作用。 而盐铁相结合,在目前来说。跟黄金差不多。 是硬的不能再硬的硬通货! 有着这个底气,刘彻才敢做出大范围迁徙江都国居民的决定。 不然的话。以统治者的尿性,哪怕明知道会发生那样的灾难,但你要是让他自己出血甚至要来一次半身不遂,恐怕,他会犹豫,甚至会装鸵鸟。 刘彻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刘舍,张口轻轻吐出两个字:“盐铁!” 刘彻拍怕手掌,早已经得到了吩咐的王道,捧着一张诏书,站到前台,开始宣读:“朕闻之,仁不异远,义不辞难,今天下虽丰登,山林池泽之饶,与民共之。然,风暴将袭江都,黎庶流离失所,朕甚闵之。且江都之地,火耕刀耨,生民不易,今迁之,朕惧其饥寒不活,乃命少府,行盐五十万石,铁一百万斤,致之雒阳,布告天下,凡有运粮至彭城者,粟米百石,可得盐十石,铁两百斤!” 这诏书一宣读。 顿时,满殿鸦雀无声,无数人心里的腹稿和预案,统统憋回肚子里。 大家虽然不了解,盐铁的威力。 但是,这盐铁的价值,却多少有所了解。 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坐的都是重臣,接触的事情多,当然很清楚,百姓生活,是离不开盐的。 盐这东西,只要有,就不怕卖不出去。 至于,铁,就更稀罕了。 在不产铁矿的许多地方,一铁难求。 即使是铁矿产区,铁的供给也是常年不足。 同样,这东西,也不愁销路。 商人们为利而来,为利而往,只要有钱赚,哪怕打断腿,也要去! 这个事实,大家同样都很清楚。 这样一来,自然就会有无数的商人,会运着粮食,前往彭城。 再加上之前已经决定调往彭城的蜀粮和淮泗之粮,江都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甚至,东海问题,也不是不能谈了。 而汉室需要付出的代价,却从先前要砸锅卖铁,变成了现在的,不过是一部分蜀粮和淮泗地区的存粮,加上五十万石盐,一百万斤铁。 虽然依旧代价巨大,但是,也只是吃力而已,远不到伤筋动骨,甚至动摇国家财政的关键上。 于是,代表军方利益的列侯与将军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要军费能给足,计划中的军队换装和扩充问题不受影响。 朝臣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大臣们则将疑惑的眼神看向王道。 大家都知道,少府这个怪物,本身就是盐铁的生产者。 但是,少府的盐铁产量,在过去几十年都很有限。 好吧,或许太宗孝文皇帝时期,邓通在蜀郡干的不赖,但那也就是年产铁几十万斤,盐十几万石的规模。 邓通以后,少府的盐铁产量直接跳水腰斩了大半。 少府能拿得出这么多盐铁吗? 无数人心里打着鼓,疑惑着。 要是拿不出来,那就丢人丢大了! 更是会严重影响朝廷的信誉!(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节 教育列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于是大家伙把视线集中在了少府令岑迈身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少府令,现在把自己的全部身心与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凌烟阁’的筹备事宜中。 整个少府的日常工作,交给了下面的少府监。 但少府监显然不够格参与这样重要的会议。 于是,大家就只能让这位在实际上已经去职,就等着交割政务给新少府的岑迈出来负责了。 岑迈,却是不急不慢的站出来,接受命令。 “臣迈奉诏,不敢有违!”岑迈叩首接命,让无数人惊掉了下巴。 在汉室,接受了命令,就必须完成。 完不成,就等着掉脑袋吧! 岑迈敢接诏书,这就说明,少府的库存里,起码有个百万石盐,几百万斤铁的储备。 没有这个底气,少府绝不敢接受这样的命令。 倒是丞相周亚夫与太仆袁盎还有大将军窦婴等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周亚夫是想到了去年他在上林苑见到的那些高炉。 那些一日炼铁上千斤的怪兽,要是全力运作,不计成本和损耗,区区百万斤铁,不是难题。 更何况,现在,张汤已经在南阳郡扎根下来。 那么,那个天子所说的年产生铁数百万斤的炼铁基地,也应该开始建设了。 因此,少府现在已经不需要特别储备生铁来应付突发事件了。 要知道。在去年,少府的开支,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万万钱。几乎与去年汉室军费相差无几。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有个百八十万斤生铁储备,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蜀郡的两位外戚,程郑氏和卓氏的全力配合和帮忙。 只是,盐的问题,让周亚夫百思不得其解。 五十万石盐。恐怕,整个少府去年。全年在各地盐池的产出,也不过如此了。 而少府产出的盐,是要供应两宫,军队和各官署的。 向来不外卖。 周亚夫很好奇。少府到底要用什么办法,玩什么法术,变出五十万石盐来。 因此,周亚夫不免好奇的问道:“敢问陛下,盐铁,从何而来?” 其他人也纷纷伸长了脖子,等待回答。 自从盐铁官营在关中实施以来,大量的平价盐铁,开始充斥市场。 大农令下的盐铁衙门。在长安九市之中的五个,开设了盐铁售卖基地,每隔三天一次。无限制的敞开向市场供应。 一石盐的价格在五百到七百钱左右,一斤铁的价格,在十钱左右。 这大大低于市场价。 盐铁衙门成立数月,弊端大家暂时没看到。 好处,却是人人都尝到了。 每逢盐铁售卖之日,长安的列侯勋臣。各个衙门的巨头,以及关中的各大豪族。都派了自己的家人,奴仆,运着一车车的铜钱,甚至直接拿着黄金,在各个售卖点蹲点。 盐铁衙门供应的平价盐铁,就这样,被各个家族、势力和利益集团,用着这样光明正大的手段,一口气全吃了下去。 普通百姓想要买到平价盐铁,几乎是做梦! 这些人买了盐铁后,通常加价三到五成,转手就能卖给百姓。 一个个都是赚的盘满钵满。 甚至有些聪明人,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安城的盐铁不好卖了。 他们就运去关中其他县,加价一倍,照样赚的满嘴流油。 最近这段时间,做这个倒卖生意,赚的最多的列侯,甚至赚取了超过了他的封国租税的财富。 真是让人羡煞! 于是,盐铁官营政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护。 在列侯和官僚们看来。 这盐铁官营,简直就成了天子给大家派发福利的政策。 自己只要趟在家里,派个奴仆,带着钱,蹲点,就能获取前所未有的利益。 这比冒着犯法的风险,去盘剥、欺压农民,贪污受贿,来钱更快,甚至比长安城里的子钱买卖的来钱速度还要快。 毕竟,子钱买卖,还存在本钱无法收回的风险。 但这个买卖,却是只要用着自己的名头和社会地位,就可以平白获得好处。 甚至有些没节操的家伙,买了盐,回家自己掺土、掺泥,然后照样能卖出去!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知道了这么个发财的路子。 于是,发财的途径,就变窄了。 特别是,当窦氏和陈家、薄家也下场的时候,大量不够分量的人,被驱逐出了这个市场. 基本上,现在不是朝臣,连进去分杯羹的机会也没有。 甚至就是列侯,也挤不进这条食物链了。 汉室列侯,现在还有名有姓有封国食邑的,差不多有百五十人。 而在长安常住的,几乎占到了列侯总数量的一半。 自然,在长安,列侯这个名词,是会贬值的。 但在另外一个方面,列侯阶级,却拥有着一般人很难想象的大量财富。 中国的地主和贵族,向来,都很喜欢积蓄。 像明朝,大量的白银,就被地主老财们藏在自己的地窖里等着发霉。 而汉代的列侯阶级,则储存了海量的黄金。 这些黄金,绝大多数情况下,最终会随着这些列侯,深埋地下。 另外,作为列侯,他们还占有了大量的土地。 尤其是在各自的封国,土皇帝一样,有着超然地位的列侯家族,几乎就是当地的霸主。 他们的粮仓里。同样储存了大量的谷物。 通常情况下,这些家伙是宁肯自己家的仓库发霉,也不愿意将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的。 而关中实施了粮食保护价后。这些列侯们,就再也没有从自己的封国里运粮来长安了。 关中的粮价已经无利可图,精明的列侯们当然会选择将自己的粮食存在封国的仓库里,甚至,有些更聪明的家伙,选择将自己封国的奴婢和家臣家眷,也带到长安来吃便宜的粮食。 可这样子做。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列侯们肯定不愿意自己的粮食被贱卖,而运粮到关中。又无利可图,那么,这些粮食,就只能在家里发霉。 粮食不像黄金。随便丢个地方藏起来就好。 粮食会腐烂,会发霉,会变质,长期储存,更要成本。 而假如卖不出去,就只能白白丢掉,甚至还要搭上不菲的管理成本。 在以前,列侯们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封国的仓库里。大量的粮食发霉变质。 别说是他们了,朝廷的官仓里,这样的情况。最近这些年,也不断发生甚至连串钱的绳子都腐朽了。 这样的情况不断持续,很多列侯,心里面其实都是焦急的。 每天看着自己的粮食不断腐烂,这样的心情,就跟后世资本家。把牛奶和咖啡倒到大海里是一样的。 他们亟需给自己的财产找到一个保值的途径。 还有什么比这次天子开出来的条件和政策更保值、增值的方法? 对掌握了大量特权和财产以及土地的列侯来说,将粮食从封国。运去彭城,根本不是问题。 他们有着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就算是食邑几百户的列侯,家里面也养着几十上百的奴仆。 这些人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运粮,还能增加收入。 而将那些在仓库里等着发霉的粮食,运到彭城,转手就拿到堪比黄金一样的硬通货的盐铁。 别说是一百石粮食换十石盐,两百斤铁了。 就是两百石换这样数量的盐铁,他们也有的赚! 至于朝廷会不会赖账不给? 列侯们就更不担心了。 三年前,吴楚之乱,长安的子钱商人无盐氏贷款五千金给窦婴和周亚夫当军费。吴楚之乱平定后,无盐氏连本带利,赚回了十倍的收益。 连子钱商人的债,朝廷都不赖。 就更不会赖他们这些国之功臣,休戚与共的列侯的帐了。 他们唯一担心的只是:盐铁的数量,到底够不够? 要知道,随便一个列侯,都可能拿出上万石的粮食出来。 万一要是粮食运了去,结果回头少府说:哎呀,君侯可能要等上半年一年,等俺把盐铁生产出来。 那就惨了! 谁不知道,少府最擅长的就是拖? 拖你个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也是可能的。 毕竟,单个的列侯,也无法去跟九卿之一的少府打官司也打不赢。 假如要是少府真的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盐铁来…… 许多列侯,甚至大臣,都在心里计算起了自家的粮食储备。 跟着天子政策走,有肉吃。 这是最近一年来,长安贵族大臣们总结出来的心得之一。 譬如去年,天子将小麦纳入粮食保护价政策,提前收到消息的列侯贵族们,在关中甚至关东,大量收购廉价的小麦,转手卖到少府,多的赚了五成,少的也赚了两三成。 然后,天子又推广水车。 大家咬咬牙,出了钱,在自己的庄园里架起了水车。 结果,下面的人欣喜的禀报,许多本来已经要休耕甚至已经因为地力已尽,沦为下田的土地,都成为了上田,庄稼长的特别好。 而通过水车架设,从内史那里得到的‘退税额度’,又免费的购买到了许多便捷先进的农具。 这些农具好用的很,大大提高了农庄的生产效率。 譬如以前,要耕一百亩地,需要四个男人,足足三四天的功夫。 现在。两头牛一具犁,一天就能耕两百多亩! 许多贵族大臣,因此受益无穷。 这次。若是真有那五十万石盐,一百万斤铁。 大家伙觉得,就不用麻烦天下的商贾和地主了。 自己内部就能解决! 区区五百万石粮食而已! 闭着眼睛都能凑齐啊! 刘彻轻轻敲击着手指,微笑着回答周亚夫的问题:“少府去年,在江都国开了盐田一百顷,如今,仅仅在广陵城里。就已经有着不下一百万石的盐储备……” 这话一出,无数人都是被震的七荤八素。 盐田? 盐还能种?不是煮或者卤制的吗? 大家纷纷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但刘彻不想讲太细了。 暂时来说。国家需要垄断晒盐技术和高炉炼铁技术,以敛聚财富。 只有等到下一个稳定的财源出现,才会放开此类技术的限制。 当然了,仅仅只是放开而已。 国家对盐铁的管控和强力控制还是需要的。 盐。关乎国计民生,铁是战略基石。 这两者,不管在什么时代,都还是以国家为主体来控制和推动比较好。 让民间去自由发展和管理,那注定了只会变成一个悲剧! 少府令岑迈也微笑着道:“今年以来,敖仓中的盐储备,也已经接近了八十万石!” 这就是一百八十万石的总储备了! 无数的大臣贵族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既然连盐都可以像变魔术一样变出这么多,那区区百万斤铁,更是不在话下了。 现在。大家的想法,从少府有没有这么多盐铁,变出了。少府能不能多给点盐铁啊? 天下盐铁的缺口何其大! 这五十万石盐和一百万斤铁,别说整个天下了,就是关中,都能消化掉! 将家里没地方去的粮食,变出马上就能换成钱的盐铁。 对贵族列侯和大臣来说,这简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刘彻看着这些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脸讨好模样的大臣贵族们,在心里面也是笑了起来。 列侯们的财富和人力物力。在实际上,也是汉室国力的一部分。 只是在和平时期,这些力量,都白白的浪费掉了。 更麻烦的是,这些家伙,没有什么投资概念,他们就像一个守财奴一样,守着自己的财富和资源发霉,最后一起带着这些东西,去地下腐烂。 这样的情况,在封建社会非常常见。 譬如明朝时期,大量的美洲白银涌入中国,但明政府却偏偏闹起了银荒,这真是哭笑不得。 汉室也一样,整个上层拥有大量的黄金。 这些黄金要是利用好了,足够推行金本位。 但偏偏,从皇帝到下面的贵族,大家更爱把黄金带到地下。 也就后来王莽玩了一次不成功的黄金-铜钱兑换机制。 这次,刘彻打算,好好给这些家伙上一课。 让他们知道,财富只有流通起来,才有力量。 不能流通的财富,充其量,就是一堆无用的金属。 同时,也让法家知道,盯着土地,已经不在能富国强兵了。 新的时代,力量的源泉,来自于工业和人力的结合,是铁与血的组合。(未完待续) ps:王莽新朝改革,有一个历史性的决定,就是规定黄金与铜钱的兑换率,黄金一斤值钱一万。 但,这然并卵。 基本没有起任何作用。 因为上层的贵族,才不需要铜钱呢。他们自己就能铸钱! 更麻烦的是,经过王莽这么一闹,到了东汉,广大的贵族和精英阶级们觉得,钱这个东西,真是万恶之源! 于是大家一拍屁股,决定从今天起,咱们都不用钱了! 于是,东汉政府在前中期,废除了钱币…… 改用了布匹、粮食作为一般等价物。 于是,东汉政府的权力和力量,大大削弱。 第五百六十三节 贪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发现了利益,朝臣们都是非常兴奋。¥f, 于是,所有的决议,都以无比迅速的方式通过。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刘彻的意思开始推动。 散朝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家,准备调集粮食,参与到这个盛宴之中。 少府既然有这么多的盐铁储备,那么,大家就纷纷觉得,区区五十万石盐,一百万斤铁,连塞牙缝都不够! 最好是能将少府的储备全部吃下来! 许多的脑筋立刻开动,很显然,这场盛宴能吃多少到肚子里,取决于自家粮食储备。 可问题是哪怕是食邑万户的顶级列侯,说句实在话,自家的粮仓又能有多少储备呢? 一万石粮食,堆起来,就已经跟小山一样了。 十万石粮食若是集中在一个地方,那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大家只是列侯,又不是诸侯王,更不是皇帝。 不可能有那么完善和强大仓储基地和人力物力来维护一个大规模的粮食仓库。 更别说保护其安全了。 多数列侯的粮仓里,撑死了也就两三万石的规模。 再多,不止他们的仓库吃不消,成本和维护,更是让人头疼! 而两三万石粮食,在这场盛宴里,算个什么? 毛都不算! 难道大家辛辛苦苦许久,就为了把家里的粮食,换成两三千石盐? 想想心里面都不舒服啊! 许多人眼皮子一跳,又将主意打到了少府和大农令身上。 众所周知,朝廷在关中实施粮食保护价政策。 这个政策的核心就是:不管外面怎么山崩地裂。烽火四起,关中的粮食价格。永远会恒定在少府规定的底线之前。 只要超过少府的底线,朝廷在关中的官仓就会开始干预。 大量的储备粮。足以将任何敢在关中玩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奸商打的妈妈都不认识。 但反过来说,这个政策,也有着一个极大的漏洞。 那就是:少府和大农令,必须确保,在任何时候,关中的粮食价格都保持在他们认可的水平线上。 也就是说…… 大家嘿嘿的笑了起来。 有人刚刚走出宫门,就一脸正义的大声道:“如今,正是孟春之月。青黄不接,关中粮价居然高达五十七钱一石,这叫黎民百姓如何过活?吾辈臣子,身为朝臣,当为民请命!” 立刻就有人接口道:“正该如此!这关中粮价,依仆之见,应当是四十钱左右比较好!此事,吾当去与大农令和少府监好好说道说道……” 无数人相视一笑,满脸的欣喜。 少府。那就是个筛子! 大家在过去六十年,持之以恒,始终不断的挖着少府的墙脚,各项技能与各种手段。都已经ma。 每年,少府都有着至少五千万钱的财富,被各路好汉瓜分。 在这其中挥锄头的有大臣。有列侯,甚至。锄头挥得的最勤快的人,也姓刘。是当今天子的姑姑,馆陶太长公主!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挖少府的墙脚,那叫挖的一个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传闻,去年,馆陶大长公主生辰,直接就从少府的厨令和织室哪里把牛羊鱼盐酱和布帛丝绸往家里拉,足足拉走了十几辆大车的物资。 甚至,连招呼都没跟少府令打一声。 事后,少府却还得腆着脸,送上一张文书,求着馆陶签字认可:这些东西,确实为馆陶长公主所调…… 这尼玛真是让人看了都觉得,不挥一下锄头,都对不起自己啊! 如今,大家遇到了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当然还是找少府! 少府和大农令、内史共同执行的粮食保护价政策。在此刻,变得无比可爱起来。 少府的粮食很多。 仅仅在关中,就起码有着大小十几个粮食储备基地,存储着至少四百万石的储备粮。 在关东的雒阳、睢阳、荥阳和敖仓,起码还存着两倍于此的储备。 敖仓的粮食,除了天子,没人敢动。 但其他的地方的嘛,就呵呵了。 大部分的人,立刻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当然是联合起来,先让少府将粮价降下来,然后自己等人,就可以疯狂扫货。 而少府为了平抑粮价,就必然会调粮。 然后,大家再拿着这低价粮,去少府哪里换盐铁。 这一转手,就能赚个盘满钵满。 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关系硬,背景大的人,连这个步骤都懒得去做了。 他们打算,直接去找少府要粮食。 以市价,将少府的粮食‘买下来’。 只是,这个‘买’有些特殊,谁叫自己一时手头有些紧呢? 但善解人意的少府和大农令肯定会充分理解自己的难处。 最多打个欠条嘛。 堂堂列侯(两千石巨头)难道还会欠钱不还吗? 接下来,好戏就上演了。 他们甚至连运去彭城这个步骤都省了。 直接将粮食交给少府,让少府去帮他们运粮。 反正,少府本身也要调粮去彭城的吧。 那些敖仓的粮食,蜀郡的粮食,都要过去。 那顺路,帮本君侯(本官)把粮食捎带过去吧。 相信,聪明的少府同僚以及大农诸曹,都不会拒绝一位列侯(两千石)伸出的友谊之手。 于是,这左手倒右手,一个铜板都没掏,轻轻松松就能入手上万石的盐铁。(不是不想多搞一些,只是,这吃相太难看。可能要被人扇耳光,况且。吃的太多了,会犯众怒的。万一犯了众怒,遇上个二愣子,把事情捅出来,那还玩毛?) 许多心中这样想,嘴里说着大义凛然的话语,行动上更是迅速无比。 很快,不过半天功夫,整个少府和大农令,全部沦陷。 在如此多的大臣列侯们组成的游说团面前。少府和大农令的许多官僚,甚至还没弄明白对方想要的是什么膝盖就已经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马上就跪舔。 有几个想要矜持矜持的,也马上就被各种威胁恫吓,吓的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就闭嘴。 而剩下的,不肯同流合污的,本来就少。 而且,位置也不关键。他们发出的反对声音和质疑声音,几乎被无视了。 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效! 更何况,列侯大臣们。是带着大义来的。 反对的人,甚至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扣上一顶‘罔顾生民之艰难。为一己之私,而害万民的贼子’的大帽子。然后无数的口水喷了过来。 这些反对声音,于是。立刻被淹没在了‘叹生民之多艰,悯其苦难’的感慨声中。 第二天,少府与大农令衙门就联合宣布:在经过研究后,他们觉得,孟春之月,长安粮价太高了,有必要打压。 关中粮价应声而落,立刻就开始跳水。 上午直接跌到了五十钱一石。 到了下午收市之时,长安粮价的最新报价,已经变成了四十五钱。 只是…… 奇怪的是,虽然粮价一直在跌。 但许多兴冲冲的百姓,拿着各种粮袋和斗具,去各个粮店甚至衙门买粮,却都发现……没有粮食了。 整个长安,所有大小粮店和官衙的粮食都已经售罄。 但除了那些确实急着要买粮回家下锅的百姓外,大多数的民众对此都是无所谓。 粮价一直在跌,而且不停跳水。 这是好事! 今天就买不到就买不到呗! 甚至坊间开始流传起了,少府决意将粮价打压到四十钱以下,让百姓都吃上便宜放心和优质的粮食! 于是,观望的人就更多了。 大家都想着,等到粮价到了四十钱或者以下再买。 就是那些缺粮的人,也不急了。 他们回家以后,就跟街坊邻居还有亲戚借粮。 既然粮价肯定要跌,大家也都乐意借粮。 但是,无论大臣、列侯,还是百姓,都忘记了,现在,长安城里,还有着一双隐秘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绣衣卫的报告,源源不断的传递进未央宫。 刘彻在粮价开始变化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事情。 等到晚上,刘彻彻底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及前因后果。 “这些家伙……”刘彻拿着绣衣卫传回的各种报告哭笑不得。 在这个事情里,摩拳擦掌的列侯大臣们,根本就没提防,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提防的意识。 绣衣卫,大家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清楚,这个新生的特务机构,到底有多大威力。 他们也从未接触过,特务们的厉害。 在多数人心中,这个事情一不是谋反,二没有反对天子,三没有违法。 皇帝老子根本就管不着!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不教而诛,这可是大忌! 法无禁止即合法,况且,大家都占着大义的名头。 打着为民请命,造福父老,关心生民的旗号。 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能说,你们真是太年轻了……”刘彻将那些记录了列侯们商议、瓜分粮食的各种卷宗往地上一扔。 这个事情,刘彻明着,肯定是不能干涉的。 甚至还不能反对。 反对的话,就这民怨就要到他这个皇帝身上来了。 老百姓可不管这个事情里面有没有阴谋,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弊端。 他们只知道,在孟春之月的时节,青黄不接,所有人都要买粮度日。 粮价自然越低越好。 穿越前,是一个升斗小民的刘彻,太理解百姓的这种思维方式了。 在问题没有暴露前,他们只会为了低粮价喝彩和鼓掌。 只有等到他们发现了,这低粮价只是一个短暂的风潮,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人忽悠了以后,他们的愤慨和怒火才会被点燃。 到时候,受伤的,同样是刘彻…… 没办法,谁叫他是皇帝? 皇帝既然是最高统治者,享有无穷的权柄和至高的权威。 那么相应的,也要承担一切好的,不好的,他的锅和别人的锅。 事情,真要拖到民众发现自己被忽悠了的时候,刘彻最好的结果,也是民望大降,同时还得丢几个替罪羊出来。 但那没有用! 老百姓们从此会对政府的信任大大降低。 国家这个东西,只要忽悠了百姓一次,那第二次再颁布什么政策的时候,大家就都会用怀疑和疑惑的眼神看待。 公信力这个东西,只要丢掉了,再想找回来,那就难了! 所以,刘彻看上去,唯一的选择,似乎只能是认下这个亏,合着血将牙齿吞下去,在这些家伙吃饱喝足了以后,继续大出血来维持低粮价。 不然的话,他就只能在现在就激怒百姓,将百姓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和未来被人怀疑和不信任中做选择。 “恐怕,这些家伙笃定了朕,会选择后者……”刘彻冷笑两声。 统治阶级的节操一向低的令人发指。 说过的话,就像放过的屁一样,不是偶然,而是常态。 在不利的时候,忽悠百姓背锅接盘,有好处的时候,一口独吞,连渣渣都不剩下。 对于官僚和贵族们来说,忽悠百姓算个毛的罪啊? 孔夫子一句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道尽其中的真髓。 只是…… “朕是要做大事的人,安肯如尔等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丢了节操?”刘彻深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无论是与匈奴争霸,还是未来殖民印度。 他都需要他的子民清楚的知道,他这个皇帝,说话算数。 就像商鞅原木立信,给秦帝国七代的风光和强盛。 但毁掉这一切,却只需要一年。 当秦帝国灭亡的时候,连关中大本营,三秦父老,都抛弃了它。 那些曾经帝国的基石,支撑秦帝国追亡逐北,统一天下的三秦子弟,袖手旁观,看着咸阳毁灭,看着赢氏坠入尘埃,落入地狱。 孝公之时,秦国连函谷关都丢了,河西之地尽入敌手,秦没有亡。 秦武王之时,秦国被天下围攻,秦没有亡。 长平之战时,面对赵国的消耗战和相持战,秦人连八十岁的老人,都开始向前线运粮,秦还是没有亡。 六国攻秦,兵临函谷关,全天下都开始围攻秦,秦还是没有亡。 为什么在其统一天下,南并三越,北逐匈奴,几乎全盛之时,被几个农民吼了一嗓子,他就亡了? 历朝历代,无数人给出了无数的答案。 但在刘彻看来,秦的灭亡,是因为它亲手毁灭了它赖以为强盛的基础。 这个基础来自商鞅的原木立信。 当秦帝国失去了它的公信力,它的贵族阶级,它的统治阶级,和它的官僚阶级抛弃了它的本来。 于是,它的灭亡,就不再奇怪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节 司马季主出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去将剧孟叫来……”刘彻稍微思考一下,立刻下令:“还有义纵、汲黯,也都一并叫来!” 今天不是休沐日,义纵、剧孟、汲黯,都在宫里面当值。 一刻钟后,三人就联袂来到了刘彻面前。 “有个事情,你们去办……”一见面,刘彻就布置任务“虎贲卫和羽林卫,明天全部出勤,去少府、内史、大农令在长安的各官衙和粮仓戍卫!” 义纵和剧孟显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茫然,但出于本能,他们还是立刻领命,拜道:“诺!” 如今虎贲卫和羽林卫,都经过了一次扩充。 各自达到了三千人的规模。 合起来就是六千武装力量,这支力量,别说是监视少府、大农令和内史衙门了。 就是在长安实施戒严,都是绰绰有余。 “汲爱卿,明日卿带着宫中所有不需要随驾的侍中、尚书、谒者以及郎中,下到少府、内史和大农令的所有衙门和官仓之中!”刘彻对汲黯布置任务。 汲黯倒是对外面的事情有所耳闻,闻言立刻就恭身道。 汲黯早就知道,外面的那帮家伙想要做的事情,是注定不会得逞的。 因为,当今天子的性格,就是一个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被臣子牵着鼻子走,更别说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影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 在这位年少天子满脸温和笑容的背后,隐藏的是一个随时准备掀桌子的独裁者。 想跟他玩手段? 就要做好被发现后,被他一脚踩到地上,还反复抽上一百个耳光的准备。 过去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这位天子的脑洞跳跃性非常大,所作出的掀桌子策略,常常超出人们的想象,却又能避免打击面太大。 正如这位天子自己所说的:治政之道,在于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倒霉的一小撮是谁了? 单从这架势上来看,那些家伙。估计要死的很惨…… 汲黯,当然不会同情这些发国难财和趁火打劫的五蠹和蛀虫。 甚至,他一点也不介意,在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的尸体上踩上一万脚。 因此,他非常乐意的道:“诺!” 然后。想了想,汲黯问道:“请陛下示意,臣此去的方略……” 刘彻闭上眼睛,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限购!” “卿带人下去后,盯着所有的衙门,不管是谁来购粮,都必须出示户籍竹符,每人每天,最多只许购粮五石,同时。关中所有粮仓,一应粮食谷物的进出,卿都给朕盯紧了!”刘彻睁开眼睛,看着汲黯道:“此事,事关重大,卿跟下面的官员都要交代好,不管是谁,拿着谁的名帖,说什么话,都不要听。也不要接话,有竹符,就给粮,最多五石。多了没有!” 那帮列侯大臣,打的是什么主意,刘彻自然清楚。 在正常情况下,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刘彻真是没什么办法。 但,作为穿越者。刘彻却有的是处理这样的官商勾结,左手倒右手的抢劫的对策。 一个限购令,足以让这些人的算盘落空。 只是,仅仅下令,是不够的。 历朝历代,都有的是皇帝下令,严令下面的人怎样怎样,结果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撒泼打滚的例子。 若是没有尚书台的监督,刘彻毫不怀疑,下面的人,肯定能把他唬弄了。 最多,就是做做样子,将明目张胆的抢劫行为,变成私底下私相授受的权力交易。 类似诸如此类的事情,翻开人类历史,简直不要太多了! 所以,才要将虎贲卫和羽林卫派出去,守卫各个衙门和官仓,告诉这些家伙,别玩火,玩火必**,同时,让汲黯带着尚书台和宫里面的近侍下去监督,防止有人玩暗度陈仓,甚至打着红旗反红旗。 至于已经发生的那些事情,刘彻现在却只能选择默认和承认。 没有办法,这是汉室的传统和立国精神法无禁止则不纠。 在法律没有规定,甚至就是规定了,但相关条文还没贴到露布下,广为人知,那么,政府也没有理由去管在古典中国,子产以后,法律和政府政策,就已经从过去的‘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的神秘法,变成了铭刻在青铜鼎上,公开示众的公开法,秦国更是极力追捧子产的国家,所有法律,制定后,全部公开贴在露布下,这就是所谓的‘以猛服民’政策,汉承秦制,同样继承了这个制度,执法者们都认可子产的理论,认为只有让百姓知道犯法会有什么样的惩罚,才能制止犯罪。并引申出了‘不教而诛是为罪’的执法理论。 而经过前廷尉张释之与太宗皇帝联袂出演的那几个著名的故事后。 这个精神,更是已经深入人心。 刘彻不想也不愿意自己破坏了这个传统。 但是,没有人能在占了统治者的便宜后,还能逍遥法外,不受惩罚。 刘彻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处置他们,不意味着,不能在其他地方给予惩罚。 对皇帝来说,自由心证,可是必修课。 “等明年岁首,朕再与你们算算帐……”刘彻心里,几位在这次的事情上蹦跶的最欢的人名一闪而过。 对付大臣,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明年大朝仪上的座次排序。 对于列侯,他们的睾丸则在于酌金。 实在不行,还有定向反腐这个杀手锏。 只是,不能对所有的硕鼠和蛀虫开刀,还是让刘彻有些念头不通达,心情微微有些郁闷。 但很快,刘彻就开心了起来。 因为,太史令司马谈的奏疏送递了刘彻御前。 司马季主,终于接受了刘彻开出来的‘太史令丞’加两千石《易经》博士的价码,同意出仕。 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这意味着,汉室的宗教界。从此就趴在了刘彻的膝前。(另外一个宗教界的巨头,许负早就是体制内的了) 天地人鬼神,在这一刻,全部臣服在了皇权面前。 汲黯看到刘彻在接到了一封来自太史令的奏报后。脸上都笑开花了,不由得好奇的问道:“陛下……有何喜事?” “司马季主先生,已经答应出仕,将担任太史令丞、易经博士……”刘彻当然愿意将这个喜事分享给自己的臣子们。 司马季主的投降,意义重大。 哪怕是最不懂政治的剧孟。都明白,司马季主这位天下闻名的大能,答应出仕意味着什么。 作为天下唯一的,同时也是最权威的日者。 司马季主的出仕,意味着,当今天子将彻底掌握一切神鬼与天像的解释权。 更别说,此人已经连续三十年,拒绝了朝廷不下八次征辟,太宗孝文皇帝,仁宗孝景皇帝。都不能将此人招徕。 而今上即位一年多,就令此等名士欣然入瓮,这样的事情,等于表明,今上确实是神圣天成,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 于是,三人立刻就跪下来恭喜道:“恭喜陛下!” 刘彻矜持的笑了笑,道:“司马先生即来,不可怠慢,马上让石渠阁那边整理出一个静雅的别苑。作为先生的居所……” “诺!”汲黯领命道。 这石渠阁,作为兰台的附属建筑,理论上也是归汲黯管的。 ……………………………… 司马季主,是在今年的冬十一月。结束了他长达一年的游历,回归长安的。 这位永远都喜欢白衣飘飘,一大把年纪,还爱满天下的跑的日者,所有与他关系好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当年。太宗皇帝的亲信心腹,地位几乎等同于今上身边的颜异、汲黯的贾谊与好基友宋忠,听说了司马季主的名声,特意上门拜访。 本意嘛,当然是想听些好话,顺便刷一波声望。 结果,两个家伙都被司马季主的口才和理论洗脑了。 洗完脑不要紧,还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这也没什么。 司马季主的脾气就是这样,根本就不顾忌什么地位名利。 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浮云。 但事后的发展,却有些出人意料。 先是,宋忠以中大夫之职,出使匈奴,结果走到半路,跑了回来。 因此被论罪,丢到了官职,从此,不复有闻。 后来,贾谊又因为其教导的希望与爱徒梁怀王刘揖坠马身亡,悲痛欲绝,在内疚与自悔之中绝食而死。 不知道是谁,起了一个哄。 说是司马季主当初为这两人占卜,卜语是:务华绝根。 于是,司马季主的名声顿时大噪,天下闻名,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拿着金银珠宝,上门拜访,只求一卦。 司马季主烦不胜烦,索性带着弟子和家人,到处云游。 其实,真正熟悉司马季主的人,都很清楚。 这位天下闻名的日者,号称卜卦天下第一的人物,其实,对卜卦的兴趣,并不大。 甚至于,对那些算命的同行,无比鄙视。 认为这些家伙是侮辱了《易经》,玷污了卜噬的蛀虫。 对那些求卦之人,哪怕时皇帝,他也懒得理会。 但,正是这样高冷的做派,反而让人将他捧上了天下第一卜者:日者的宝座上。 此时此刻,与司马季主对坐的是他的本家,太史令司马谈。 “公答应出仕,陛下必然欣慰,委以重任!”司马谈对司马季主忽然改变主意,非常高兴。 作为多年的好友,司马谈很清楚,司马季主的知识和学问有多少。 此人的学识与知识储备,只在司马谈之上! 甚至,在许多关键的地方,譬如星象、轨道计算和推算上,司马季主才是当世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因为司马谈知道,别人,哪怕是他,学星象、琢磨轨道和推演星辰运行,那是工作。 但司马季主,却是将之当成了自身的爱好。 几十年来,司马季主明着是游历天下,但实则是在寻找各种有利观测星辰运行的地方,推算日月天地的运转规律。 更何况,司马季主手中还掌握着一份司马谈眼馋了许久的重要文献竹书残篇。 这是战国时期魏国的官方史书。 且来源非常古老,据说能直接追溯至夏朝。 要编纂史书,理顺三代故事,竹书的记载,就是一个必须参考的文献。 只是…… 当年,秦统一天下,曾焚毁了六国的史书,只在咸阳留下备份。 但秦末战乱,项羽一把大火烧毁了秦国的所有宫廷以及深藏其中的所有文献。 其中就有六国史书和秦国王室收藏的各种文献典籍。 汉室成立后,丞相萧何奉命营建未央、长乐两宫,在秦国宫殿的废墟里,发掘和整理出了许多典籍。 但可惜的是,竹书,不在此例。 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但,司马谈听到传闻,日者司马季主,从其老师那里,继承了一部分的竹书残篇。 虽然只是传闻,但也让司马谈非常兴奋。 传说,竹书,用了从夏商周三代的文字,分别记录这三代的史料。 仅仅是这三种文字,就足以让司马谈为之神往了三代不同法,不同历,这是人所共知的史实。 特别是去年,朝廷消灭了卫氏朝鲜政权,战利品中,有一部分,就是曾经的萁子朝鲜王室的史料,其中,几个有关殷商的记载,让司马谈大开眼界,甚至,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 这让司马谈对司马季主手里的竹书,更为期待。 对于一个史官来说,再没有比那些传承悠久的史料,更有吸引力的了。 司马季主,当然清楚,司马谈觊觎的是什么。 只是,那竹书残篇,是他老师的遗物。 别说是好基友了,就是儿子,也不能给看的。 只有得到了他衣钵的弟子,才有机会获得继承。 这就是他这一系的传统薪火相传。 只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 眼看着年纪渐长,他的心里真是焦急万分。 好在,这次回归长安,让他颇为惊喜。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能继承其衣钵和传承的合格传人他的好友,司马谈的幼子司马迁。 为了近距离的考察和观察司马迁是否具有继承他的衣钵的能力和资质,他这才勉强答应了天子的征辟当然,天子许诺的历书、律书和封禅书的编篡和筹备,也是重要原因。 不然,司马季主才不愿意当官,束缚自己呢! 在他的思想里,朝廷里的人,都是一帮龌龊的政客和无耻的小人。 他这样的君子,根本不屑与之为伍。(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节 风暴(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城中贵族大臣们左手倒右手的游戏,刚刚开始,就被迫谢幕。 虎贲卫与羽林卫,入驻少府、内史和大农令的所有办事机构和粮仓。 未央宫里的尚书、谒者、侍中和郎中下到每一个官衙办公。 这些天子近臣,严格执行了天子对于粮食交易的规定。 任你如何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也要拿着户籍竹符,才能买到粮食,而且,一次最多只能买五石。 这样一来,大家都是泪眼婆娑,好不伤心。 整个官僚贵族阶级的反应,都有些大。 自古以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只有一个两个怨怼,那叫心怀叵测,阴谋不轨。 十个二十个唧唧歪歪,那是反刘反汉,罪大恶极。 千人万人齐声呐喊,那就是义师四起,共讨暴君了。 对此,刘彻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历朝历代的教训,都告诉刘彻,对官僚权贵,可以打压,但绝不能将他们逼到墙角。 对权贵官僚集团,最好的办法,还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所以,刘彻随后就下诏:列侯及两千石,国家柱石,佐朕统天下,功莫大焉。褒功臣,美教化,此三代先王之德也,朕虽不敏,仍愿效之。其赐,列侯及两千石,子一人为秀才,以褒其功。以美其劳。 于是,许多人原本受伤的心灵,稍微得到了些慰藉。心里舒服了一些。 而刘彻给出的这颗甜枣,其实也是在今年考举时,必然会宣布的一个政策。 考举士子们,必然要走向全国,去各个郡国,成为统治阶级的重要组成部分乃至于主要组成部分。 但,旧有的官僚贵族集团。必然不会坐视不管,看着新兴政治势力取代他们。 这些人要是鼓噪起来捣乱。刘彻也会有些hold不住。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收买他们。 让他们参与到这个政治进程中来,给他们一些好处和特权。 这样,他们才不会成为这场变革的阻碍者和破坏者。 这个诏书下达后。贵族大臣们虽然还是有些牢骚和不满,但大多数人,还是认清了现状,知道天子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破坏关中的安定。 甚至有不少人清醒了过来,然后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的计划要是真得逞了,关中几百万石的粮食储备,可能剩不下多少了,也没办法剩下多少。 而失去了粮食储备的少府和内史,必然会失去对关中粮价的掌握。 到时候。粮价疯涨,民生经济被破坏。 急眼了的未央宫,未必不会拿他们的脑袋来开刀。用几位罪魁祸首的血,来向国民谢罪。 顶级的列侯,皇室的亲信,肯定不会挨这一刀。 那么,很显然,自然是他们这些小虾米来背锅了。 “这又何必呢……”许多人虽然还是很难对一笔唾手可得得财富。不翼而飞释怀。 但是,想想自己得脑袋和身家性命。 他们毫无疑问的缩卵了。 而接下来一个小道消息。更让这些人迅速抛掉了先前的那一点点不满坊间传闻,天子连日召集尚书台和近臣,研究在新化怀化地区,划定新的封地的计划。 据说天子认为,新化城和怀化城之间的数千里土地,亟需开发和利用。 但当地人口稀少。 而且天寒地冻,森林众多,又在长城之外。 愿意迁徙去当地的人,少之又少。 哪怕是屯垦团,在当地也不好布置。 于是,天子将视线对准了‘国家柱石,社稷功臣’的广大列侯们。 决定将当地的数千里土地,除了濊人地盘外的其他地区,分封给‘有功大臣、国家柱石’们。 据说,哪怕是食邑五百户的低级列侯,也能得到方圆十里的封地。 顶级的万户侯,甚至能得到方圆百里的封国。 封国的所有一切矿产、森林和资源,全部归受封列侯所有。 这个小道消息一传出,整个列侯阶级,立刻迎来地震。 谁会嫌弃自己的封国太小,土地太少呢? 至于新化城那疙瘩,天寒地冻,气候恶劣,开发程度极低。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白得一块土地,谁不喜欢?谁不愿意? 且,列侯们都是家大业大的。 谁没有兄弟子侄,亲朋故友需要照顾? 一块土地,再怎么贫瘠,环境再怎么恶劣,也总是能养活人的。 特别是…… 新化那边虽然又冷又偏,而且山高林密。 但总是能养活人的嘛! 大不了,中国百亩养一家五口,新化那边千亩养五口嘛! 更别说,濊人跟真番等国最近年余,卖到长安的人参,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单凭当地能出产人参这一点,就让许多人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了。 而墨苑和少府‘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一个消息,更是点燃了无数人的热情与期盼根据少府和墨家派去新化那边的农稷官和墨者报告:新化之地,虽苦寒,然则,地甚肥,可种豆。 而军方也有消息说:有士卒在新化城外,巡逻过程中,捡到了狗头金。 这表明,当地有金矿、铜矿的存在。 这下子,无数人眼都红了。 大家伸长了脖子,等着未央宫里的消息。 至于之前的事情,立刻就被众人抛到了脑后:一个一次性的外快。能跟可以世世代代继承,传给子孙后代的土地比吗? 而在这些熙熙攘攘的嘈杂声音中,长安城发出去的命令。终于到了江都国。 当使者喘着粗气,将来自天子的诏命,递交给江都王刘阏后,刘阏立刻召集了江都国内的大臣,商议具体部署事宜。 刘彻给刘阏配置的丞相是前廷尉张释之,太傅是太宗朝有名的贤臣冯唐。 张释之虽然身体不太好,但经验丰富。冯唐也在官场上沉浮了二三十年。 有这两人,刘阏其实并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 国中的一切事情。都被这两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一次也一样。 “神明示警,寡人自当奉诏!”刘阏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就看着这两位贤臣,道:“这疏散之事。和具体的安排,寡人就全部托付给丞相和太傅了!” 张释之与冯唐相视一笑。 他们也习惯了刘阏这样的行为。 相对来说,这样子的刘阏,对他们两个来说,等于明主。 刘阏这样,不管什么事情,全部交给臣子,自己袖着手,只管跟长安写信诉苦。顺便卖萌的主君,简直太难找了。 整个汉室,估计也就这么一个了。 只是。这天子诏命,却是让这两人都有些头大依据一个梦,就迁徙整个广陵以西十几个县,数十万的居民,这真是有些搞笑! 但天子的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硬着头皮下去。组织和动员民众的疏散。 好在,张释之是名动天下的前朝大臣,冯唐在东南,也是广有民望,德高望重的名人。 地方上的官员们,在这两个大佬面前,除了战战兢兢的配合执行外,连个牢骚也不敢发。 就是百姓,有些麻烦。 中国人的故土情绪,是全世界所有民族中最重的。 许多百姓,宁愿饿死在故乡也不愿去其他地方。 狐死首丘,越鸟南飞。 尤其是农民,这种情怀尤其深重。 好在,江都国,本来就是移民为主的地区。 自刘濞立国以来,生活在此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从齐鲁甚至燕赵等地迁徙来的流民。 因此,民众的动员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好做。 但这也只是相对来说而已。 总有些不愿离开故乡的人,也总有些你不管怎样,他死都要死在家里,舍不得家中田亩和庄稼的农民。 对于这样的人,汉室官员,在劝说无果后,直接上了手段。 这个手段,很是简单粗暴直接动用了郡兵,强制将人绑上了迁徙的马车。 短短五天之内,广陵以西的十二个县中的十个就已经完成了基本的迁徙。 数十万百姓,在三万多军队,两千多名各级官吏、士绅的组织和保护下,沿着长江,一路向北,前往上游的楚国和淮泗地区。 楚国和淮泗地区的诸郡,同样也开始了动员。 因为现在楚王还没决定到底是谁,所以楚国实际上属于中央代管。 朝廷任命的楚国丞相和内史,直接将原来刘戊的两个行宫和别苑以及庄园,统统清理出来,准备作为江都国避难民众的住所。 淮泗诸郡,则将各地的的兵营和军寨,都腾了出来。 虽然按照诏书,这些难民,只会在楚国和淮泗地区,避难一个月。 但,几十万难民,加上官员士绅,以及相关的照顾这些人的军队,人吃马嚼,消耗也是巨大无比。 好在,来自蜀郡和敖仓的粮食,顺流而下,开始抵达彭城。 缓解了楚国和淮泗诸郡的压力。 可也只是缓解而已。 任何地方,一下子涌入大量外来人口,对当地的经济和民生,都必然造成影响。 现在还好,有着天子的威压和朝廷的大义在。 无论是官员还是下面的百姓,都得老老实实的听命。 可是,万一……天子做的那个梦没有成为事实。 这个台阶,可就没那么好下了。 先不说天子威信的折损。单单就是几十万被迫迁徙避难的民众的怨念以及楚国和淮泗诸郡地方民众的残念,就足以让汉室朝廷的威信,在整个东南。荡然无存。 对此,齐鲁诸王,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在关注。 “此事,长安的天子,还是太毛躁了……”齐王刘将闾如是评价。 抛开天子所做的那个梦,是否真的是神明示警,单从政治角度考虑。这个事情,也是危险极大的。 要知道。江都国,原本就是吴王刘濞的治下。 刘濞在旧吴诸地,有着庞大的影响力哪怕是他死了,这个影响力。也无法消除。 要知道,刘濞在的时候,吴国可是全民免除徭役的。 至于楚国,则是另一个祸源。 虽然,吴楚失败了,大批的相关利益集团和忠于吴楚的贵族和官员被清洗。 但总有些漏网之鱼。 这些人,平时是不可能造成什么问题的。 但一旦,天子的梦兆被证明是假的。 那么,东南烽火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安天子,靠什么统治天下? 一是兵强马壮,二是大义名分。 尤其是后者。极为关键。 天下人心在汉,天下英雄都认可刘氏统治的神圣性和合法性。 但假如这个基础失去了。 那么…… 别说刘将闾了,就是他的那几个草包兄弟,譬如刘贤和刘雄渠,也开始再次不安分起来。 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几个本来该按照命令。要被迁到关中的豪强大户的迁徙工作,一下子就滞后起来。 大家都在观望。观望此事的结果天子梦兆中是四月初,江都将有大风暴来袭。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了。 顶多,也就十来天,此事就可以见分晓。 到时候,长安天子到底是君权天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真天子,还是沐猴而冠,获罪于天的罪人,立见分晓。 若是前者,大家当然立刻三呼万岁,从此以后就当长安的乖宝宝。 若是后者…… 恐怕立刻就是称病不朝同时,暗蓄兵甲,以待时机了。 除齐鲁,三越也是瞪大了眼睛,等着此事的结果。 东海国,不去说它。 这个汉室羽翼下的小国,原本在得到汉使的警告时,还以为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但是,当他们看到汉朝真的开始迁徙自己的民众时,笃信巫术和神鬼的东海人,立刻也紧随其后,开始动员民众疏散。 虽然,这个政权的执行力和动员、组织都全面落后汉室。 但是,几天下来,好歹也撤离了不少临海的居民。 尤其是贵族和官员们,更是飞快的逃离了所有可能的危险地区。 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中,整个东海的秩序都开始混乱起来,最后还是拿着刀枪的军队出场,才算稳定了一下局势,没有让整个秩序崩坏。 而闽越国,则是按捺不住的开始躁动起来。 汉朝撤离了它在江都国西部的所有军队和居民。 东海国也开始混乱。 闽越人的野心,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 这对闽越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连刘濞那两个逃到闽越的儿子,也是蠢蠢欲动,不断的游说和鼓动闽越王族和贵族,发动战争。 但,闽越人最终没有下定决心。 因为,他们同样笃信鬼神和巫术。 万一,汉天子的梦兆是真的,那闽越起兵,岂非与天地鬼神为敌? 那就是要灭国灭族的大祸! 闽越人没有这个胆量。 倒是南边的南越王赵佗,对这个事情,是完全不相信。 “长安的小皇帝,这是要干嘛?”赵佗对他的丞相吕嘉道:“这是自毁长城,跟当年咸阳那帮蠢材一样!” 赵佗对此确信无比。 鬼神什么的? 赵佗自己是不信的。 他活了太久,见过太多,知道太多。 且,多数秦国体制下的官员,对于鬼神的敬畏,几乎等于无。 赵佗的偶像,是西门豹,是李冰。 只是,汉朝的这个小皇帝,似乎有过一次成功的预警? 赵佗虽然觉得,三年前的那个事情,是汉朝自我吹嘘和粉饰的故事。 但万一是真的呢? 而且,看汉朝的样子,也不像有阴谋的样子。 “难道汉朝皇帝,真能沟通天神?”赵佗对此,无比狐疑。 倒是吕嘉,对这些事情,深信不疑。 没办法,越人就爱这个调调。 百越诸族,连生孩子、种田和盖房子,都要问计巫神。 “大王不妨静观其变……”吕嘉对此提出意见:“等等看……” “等?”赵佗咬了咬嘴唇,他拄着拐杖,道:“若有可能,寡人真不想等!” 很明显,现在出兵的话,肯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甚至,到时候若是风暴没来,汉朝的整个东南都将混乱,他赵佗趁势而入,入主东南,与长安划江而治,也未可知。 可问题是,若那个风暴来了。 那么,出征的南越士兵中的越人,肯定第一个逃跑再没有比越人更笃信鬼神的族群了。 而剩下的人中,恐怕也只有跪地请降的份了。 谁敢对抗有天命的天子? 至少在中国,没有那个家伙,有那个胆量。 只是,若就是这样旁观。 一旦风暴来临…… 赵佗都不敢想象,万一长安小皇帝的梦兆成真的后果了。 最起码的一点,赵佗敢肯定他国内那些笃信鬼神的部族和贵族,必然会对长安无限跪舔。 对鬼神的崇拜和迷信,已经深入了百越诸族的骨髓之中。 到那个时候,恐怕,只要长安的小皇帝活着,南越国,就只有臣服和恭顺的命。 任何来自长安的命令,都可能被国内的部族奉为神命。 神明下令了,作为凡人,难道还敢对抗不成? 这样,南越国恐怕,就要失去全部的独立自主,慢慢被长安所吞并。 就像当年汉朝对长沙的吴家干的那些事情一样。 先是控制军队,然后是官员,最后,找个借口,踢开赵家,用刘家人为王。 整套程序,赵佗都能倒背如流。(未完待续) ps:抱歉,昨天颈椎疼的实在太难受了,只能去做个理疗~ 明天补吧 第五百六十六节 风暴(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夏天在不经意间到来了。▲∴, 东南地区的气温开始上升,连续四天,齐地都是艳阳高照。 火辣辣的太阳高悬空中,除了忧心庄稼的农民,没有人出门。 士绅官员贵族们,都坐在家里凉爽的竹屋中,喝着茶汤,享受着婢女的按摩和音乐。 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要讨论发生在南方的事情。 “陛下这次太草率了啊……”许多心向朝廷的官员,心惊胆战的说着。 齐鲁吴楚,这一带,本来就很不安分。 在汉室建立之初,齐鲁吴楚地区,甚至可以用敌国之土来形容。 齐国是田横的大本营,田横虽死,但思念田横的齐地贵族和士绅,却也有不少。 所以,高皇帝才要以诸侯王之礼,厚葬田横,然后,分封长子刘肥,坐镇临淄,监控齐地。 至于鲁,那不用多说了。 项羽的大本营,就是现在,鲁地的地主士绅之中,怕是依然有不少人是遵奉项羽为故主的。 而吴楚…… 高皇帝本人都是死在讨伐英布的归途上的…… 甚至于,刘濞之所以能成为吴王,也纯粹是因为,汉室需要一位成年的皇族镇守吴地,而在诸多皇族成员里,只有刘濞符合要求不然,以刘濞他老爹刘仲临阵逃脱的前科,怎么轮也轮不到这个高皇帝的侄子来做这个吴王。 齐鲁吴楚,就是个火药桶! 汉室成立以来,这个地区就发生了两次暴力对抗中央的事情。 第一次是齐哀王刘襄跟琅琊王刘泽首倡反吕。 第二次是刘濞起兵造反。 这两次事件。都深刻的证明了,齐鲁吴楚地区。是多么的不安分。 况且,三年前。刘濞起兵,这齐鲁诸王,可基本上都跟刘濞有过眉来眼去的故事。 很多事情,甚至就是公开进行的。 这些事情,朝廷虽然没追究,但也没说不追究。 无论是齐王、济南王还是胶东王,心里面都是打着鼓。 “若预言不成,恐怕齐鲁立刻就要动荡啊……”有识之士无不忧心忡忡的想着:“甚至吴楚,恐怕也会有反复……” 朝廷现在能压制这些人。是因为民心在汉。 但,现在天子却兵行险着。 一旦失败,等于葬送了汉室在齐鲁吴楚地区几十年的宣传造势成果。 失去了神圣光环后的长安,怎么可能还能命令得动这跟长安离了几千里的齐鲁吴楚之地? 但,现在,大家也就只有祈祷天子这次能重现三年前的神迹了。 有担忧的,自然有看笑话的。 “善!善!善!”刀间看着刚刚快马从广陵城传来的消息,全身都松了一口气。 自从天子以有梦兆下令疏散广陵城以西的十几县居民后,有关强制迁徙他的流程。就停滞了下来。 当然了,齐国官僚表面上的说辞是要全力配合,集中人力物力,援助江都难民。 但实际上。齐王打的什么算盘,根本瞒不过人。 这几天,来自济南、胶东、胶西和淄川的信使。一波接一波。 悼惠王的子孙们聚在一起,谁都知道。他们在算计着什么。 别说是刀间了,就是临淄城里的三岁孩子。都知道,王宫里的大王,在等广陵那边的消息。 而对刀间来说,广陵城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今天已经是初四了……”刀间放下帛书,盘算着时间。 长安的天子给出的预兆是四月初,这个初字,虽然没有指名时间,但却也限定了,这场风暴最迟不能晚于四月十五。 过了十五号,就证明,长安天子在胡说八道! 甚至,根本不用等到十五号! 十号之前,风暴没有来袭,长安天子的信誉就要破产。 这大江南北,天下郡国,就全部都会知道:长安城里坐在天子大位上的皇帝,根本不是真命天子! 真正的天子,尚在蛰伏之中。 到时候,先帝十子,太宗苗裔,高祖子孙,天下英雄,恐怕都要按捺不住对皇位的憧憬了。 刀间根本不关心谁会获胜。 他只需要,长安城里现在坐着的那个皇帝下台。 那么,依传统,下台的天子,必然是错误的,他的全部政策都要推翻重来,甚至打倒在地,踩上一万脚! 那他刀间,就可以继续逍遥快活的在这繁华临淄城里作威作福。 甚至…… 日子过的比以前更潇洒! 没有了长安的压力,地方上不就是他们这样‘德高望重’‘身负民望’的乡贤说了算吗? 至于天下百姓,会因此死多少,多少地方要被打成废墟,多少城市,要从此废弃,多少白骨,密布荒野。 这些事情,与他刀间何干? 刀间甚至,对此还颇为期待只有战争、混乱和失序,才是他这样的人的天堂。 整个关东,类似刀间这样的想法的人,数不胜数。 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对长安刘氏,几十年来如一日的不断割韭菜和不近人情的陵邑迁徙制度,无比痛恨,并且对汉律无比厌恶。 对他们来说,继承自秦代的汉律,简直每一个字,都是有罪的,流着‘良民忠臣’的血与泪。 反应过来的汉室朝臣,大惊失色。 甚至可以说是心惊胆战。 原本,许多人都没太搞明白,这迁徙江都民众的事情,怎么会牵扯到了全天下的安定团结之上。 那时候,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在怎么借着此事谋求利益上,利令智昏,当然就不会考虑这么多了。 而当他们反应过来后。 整个统治集团的第一反应就是迁徙和安置难民,必须全力以赴,做到最好,所有的细节,都要做好! 甚至就连未央宫里的那个分封的传闻,大家也都没心思管了。 与天下局势动荡相比,分封的土地,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自己跟天子,是一条绳子的两只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用去看别人,就看当初诸侯大臣共诛吕氏后,那些与吕氏走的近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吧? 即使是侥幸活过了那场大清洗的人,事后,也被迅速秋后算账了。 辟阳幽候,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堂堂列侯,曾经担任过两千石九卿的重臣,在自己家的屋檐下,被淮南王一锤杀死,事后,朝廷连惩罚刘长的行动也没有一个,只是假惺惺的责罚了几句。 要是现在的天子倒台,大家会是个什么下场? 不问自知!(未完待续……) ps:嗯,今天有点抱歉,本来写了八千的,但是,后面六千没写好,被我干掉了~ 第五百六十七节 风暴(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事实证明,爆发出自己全部潜能的官僚阶级是恐怖的! 后世二战时期,米帝用一星期一条航母的速度下饺子,直接干垮了霓虹和不可一世的纳粹德国。 苏联的卫国战争中,苏联的拖拉机厂在大炮的轰鸣声中,在整个战争中生产了十万辆各型坦克。 t34海活活的把汉斯淹死了。 就算是那场大战中,最不靠谱的面条国,其实生产效率也不低。 而制定督促实施并且参与堪称奇迹与伟大的生产计划的人,恰恰是这些国家的官僚集团们。 面临生死存亡之时,官僚集团所能爆发出的能量,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因为,这些人,是全社会最顶尖最聪明和最有能力的人。 现在也是一样。 一位位地位尊贵的列侯,带着自己的家臣子弟,沿着长江和驰道,视察和督促粮船的运输和保障工作。 他们日以继夜,不分昼夜的巡查着每一条河道,每一段道路。 同时,家里的粮食,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往彭城。 更有许多列侯,亲自带着亲信家臣,来到了彭城和淮泗诸郡,参与到了对难民的安置和安抚工作中。 这些列侯,几乎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 其中,甚至不乏曾经担任过郡守乃至于九卿的重臣。 在这些的带领和督促下,难民安置工作,出奇的顺利和平稳。 而中央的大臣和列侯们。则充分发挥了官僚统治集团的优势:一级压一级! 丞相周亚夫主动召集九卿和各衙门的主要官员,布置任务并要求他们立下军令状。 这些人回头。就把自己下面的属官召集起来,同样要求他们立下军令状。限期完成某事,完不成的,就可以准备滚蛋了。 而地方郡县,则受到了来自朝廷的强大压力。 一个个郡守、郡尉,纷纷接到了自己恩主或者顶头上司的命令。 于是,沿途的各郡,一下子就将救灾和援助灾区的事情,摆在了头等大事的地位。 各郡的县令和县尉被要求,亲自带人。巡查河道、道路,并且组织民众,帮助运输。 于是,整个难民安置工作以及各项后勤保障工作,以一种连刘彻都膛目结舌的高效进行。 “可惜啊……”刘彻揉了揉太阳穴:“恐怕此事过后,他们就又要恢复原状了……” 这是肯定的事情! 米帝在冷战时,为了跟苏联刚正面,上马了阿波罗计划,并且实施了载人登月。 等到了新世纪。特么米帝居然连航天飞机都要跟已经奄奄一息的大毛借,节操都碎了一地。 官僚阶级就是这个样子的,在平时,你抽一鞭子。他就动一下,你不抽,他死都不会动的。 只有面临生死存亡危机之时。或者有着重大利益需求时,他们才会爆发出他们的恐怖力量。 好在。经此一事,刘彻也摸到了些让这些家伙积极起来的条件的门槛。 毫无疑问的。从人类的发展史来看,官僚集团,只有在扩张期和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才会高效运转。 孟子不就说过: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后世米帝和西方,天天喊天朝威胁论。 难道只是闲的蛋疼,想给自己找个敌人,然后愉快的开启地球ol废土版本预告? 答案很简单,他们需要为自己找个心理对手,然后假想这个家伙很强大很恐怖,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 不这样的话,他们的整个统治集团,就要在和平的靡靡之音中腐朽、堕落并且滑向深渊虽然,其实在实际上,他们已经在滑向那个深渊了,但好歹,能延缓一下速度,喘上几口气不是?万一在这过程中,发生奇迹了呢? 譬如毛熊之死这样的盛宴。 那大家就又能愉快的活上几十年了不是? 找敌人这种事情很简单,特别是现在。 匈奴是个再好不过的mt了。 但问题是,现在,汉匈关系非常好,短时间内,刘彻也不想破坏这种和平的环境。 种田没种完,怎么能打架? 所以,公开的全面的大规模的宣传仇恨匈奴的事情,是做不得的。 匈奴人又不是瞎子和聋子,他们在汉室内部,也有眼线和情报来源。 核心的机密他们探查不到,但公开的消息,却总是会知道的。 刘彻可不想,现在就面对四十万匈奴铁骑。 那么,就只能从利益方面着手了。 让广大官僚集团和权贵阶级,分享国家发展和扩张的好处。 虽然说,其实皇帝分不分享,无所谓。 中国的历朝历代,皇帝通常都以为天下是他的。 但实际上,却是官僚权贵们的。 这就好比后世的集团公司,创业之初,老板肯定有着绝对控股权,但发展壮大后,许多人可能连百之十的股权都没有了。 一家公司,要发展,而且要发展好,就不能不给下面的人股权,也不能不用股权去拉拢更多的人为自己的发展壮大保驾护航。 国家其实也同样如此。 不管什么政体,统治者如何如何的强力,设计的制度如何如何的bug。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要面临一个问题:这蛋糕要不要分?分给谁?分多少? 而中国的王朝在这个问题上,普遍做出了看似很美好,但实际很糟糕的抉择。 准确的说是,为了面子而放弃了里子。 王朝发展到中后期,表面上。皇帝君临天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但实际上却是个傀儡、雕塑。 大臣们总是能让皇帝知道那些他该知道的事情,同时也能让那些不该让皇帝知道的事情。皇帝永远无法知道。 历史上,汉室在小猪后,实际上就已经开始进入了衰退期和腐朽期。 看看刘贺的模样就知道,当时的皇族已经堕落到什么地步了! 但汉室运气好,出了个刘病已。 这位生长在民间的天子,给西汉王朝续命了。 但也仅仅是续命而已,宣帝的太子,毫无疑问的再次被文官们洗脑了,然后。西汉王朝就滑向了灭亡的深渊。 至于西方,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 最起码的一点中国的皇帝可以被废黩,可以被杀,可以被幽禁,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像英国那样,贵族们逼着皇帝签下所谓‘大宪章’的事情。 而且,西方的模式,弊端重重。 在中国,一个底层的穷酸。可以通过科举,走到权力的巅峰,西方能吗? 要不是大航海的发现,和后续的殖民地。让西方人用其他民族的血泪,完成了他们的资本积累和技术积累。 恐怕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欧陆之上。贵族也依然是贵族,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 这种一成不变。浑身腥臭的贵族政治和领主制度,要是出现在中国。早他妈被陈胜吴广打的妈妈都不认识了。 在刘彻看来,中国是根本不适合西方那一套制度的。 唯才是举,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中国的价值观。 当然了,西方的东西,也是有些好的,可以借鉴的。 取长补短,兼容并蓄,向来就是中国的优点和传统。 刘彻这些天,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 毫无疑问的,官僚集团和权贵阶级和普通民众,都必须得分享国家发展、扩张和技术进步带来的好处。 就像秦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一样,清楚明白的告诉天下人,这样做,你就可以出任官员,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反之,你就只能泯然众人,被别人骑在脑袋上。 但这个事情的难度,却是远超刘彻预计的。 哪怕他把兰台的尚书们也叫到一起,集思广益,讨论了好几天,也依然没有头绪。 毕竟,刘彻不是开国之君,可以在一张白纸上画画。 更不是天朝太宗,可以在别人已经写好规则和定好秩序的游戏框架里,用地图编辑器,再开个新游戏。 这种要在已有制度上,开刀,并且重新改写规则,还能让人接受的事情,无疑,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搞定的。 倒是外面的人看到刘彻天天召集心腹亲信议事,还以为天子也没有底气,纷纷开始在心里琢磨和准备,怎么给天子擦屁股这种事情。 但其实,刘彻根本就不担心那场风暴不会来。 担心也没有用! 但别人不知道啊! 于是,东宫在这样的局面,有些坐不住了,把刘彻叫了过去询问对策和预案。 刘彻没有办法,只好给东宫两位太后打气和鼓劲。 东宫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事已至此,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别无选择。 大不了,风暴没来,就准备开干呗。 谁跳出来唧唧歪歪,就扁谁! 在这个问题上,刘彻有着非常坚决的意志。 现在的汉室中央,依然有着对地方势力和诸侯王势力的绝对优势,从军事、财政到人心向背。 一两个错误,是无法让这样强势的中央垮台的。 只有连续不断的错误,才有可能。 就像米帝,越战的失败,确实让他伤筋动骨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只有毛熊那样,从一个错误走向另外一个错误,并且还天降地图头,才导致其解体。 更别说,刘彻坚信,风暴,马上就将来袭了。 而且,这一次的对灾难的预警,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几十年中,汉室还将遇到包括洪灾、地震在内的数场大规模天灾。 特别是十年后将发生的那场大地震。 有了这次成功的预警,下一次灾难来临时,汉室就能非常从容的应对了。 虽然,这样做,会让后世的史书上刘彻的形象变得比刘秀还bug,而且还会导致神棍们进入一段美好的时光。 但这样做是值得的。 刘彻这样开挂般的预警,将使得随后二三十年,汉室在大规模天灾面前,将损失降到最低。 国力和人力物力,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留。 更关键的是,能树立起刘彻这个天子空前绝后的权威和史无前例的地位。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力量,再可以阻拦这样一位被证明受命于天,鬼神庇佑的天子的意志。 只要此事一成,刘彻将来想干嘛干嘛,真正的言出法随,出口成宪,且国内民众会坚决支持和拥戴。 有着这样的地位和名望。 有什么事情,刘彻不能推动,有什么事情,是刘彻不敢推动的? 而且,有着这样一层光环在,很多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实现的事情,也有了实现的可能。 更别说面对一位能与天地神明沟通,并且准确预知未来的天子。 这天下四夷诸国敌人,谁还敢对抗?就算敢,对阵的时候,敌人的士气,首先就要掉一个等级。等于仗还没打,汉军就获得一个额外的bu加成而敌人则被上了个debu。(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八节 灾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二年,四月初八,江都国射阳县,晴转多云,有东南风。 主父偃与周仁站在射阳县的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的大海。 射阳是古城,也是中国传统的煮盐基地。 吴逆刘濞之时,这里更是与吴逆的铜山一样重要的煮盐之地。 最巅峰时,有十几万人在此伐薪煮海,取盐。 一年产盐量,高达百万石以上! 刘濞就是靠着会稽的铜山与射阳的煮盐,富甲天下,以一国之力,养了十五万正规军。 刘濞覆灭后,按照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的命令,南下的汉军将领俪寄和韩颓当对射阳进行了很好的保护。 到此地被移交给朝廷时,射阳县基本保持了原有的煮盐工场和基础设施。 主父偃与周远受命前来江都国后,带着墨家的墨者和少府的官员,走访了大半个江都国。 最终,将晒盐基地,选址在此。 因为这里的环境、气候都是最适合晒盐的地方。 几乎没有之一! 在过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主父偃与周远,在这里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规模达到了一万亩,合计一百顷的晒盐基地。 £这个基地,在夏天,日照时长时,一月能产粗盐十五万石。 再加上原有的煮盐工场,在这射阳县,去岁平均每月产盐几近二十万石。 这些盐,成为了周远与主父偃最好的功绩。 甚至,有传言。天子将从他们两个中选择一个,作为未来的少府令培养。 这样的消息。让周远与主父偃,全身兴奋。摩拳擦掌,准备在今年干一票大的。 主父偃甚至做出了在今年,将盐田面积,扩大五倍,甚至十倍的计划。 可惜…… 主父偃在心中叹了口气。 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天子一声令下,大半个江都国的人口,都开始向内陆迁徙。 尤其是射阳县。 整个射阳的人民,现在。几乎都走光了。 就剩下主父偃和周远,带着几十个官僚,坐镇在县城中。 他们不是不能撤离,而是不愿意撤离。 射阳县的盐田、仓库和码头,都沉淀着两人的血汗,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未来,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周远甚至发誓,要与盐田共存亡。田在人在,田亡人亡。 主父偃虽然不像周远这样的感性,却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毁灭。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主父偃觉得。要是他走了,而周远留了下来,这事后。他主父偃在旁人眼中,岂非就是个胆小鬼? 这对形象太不利了! 特别是。主父偃知道,周远的老爹是谁。 故郎中令周仁啊。先天上,周远就比他主父偃更有底气和潜力。 旁的不说,作为先帝亲信心腹,周仁跟东宫那边说上几句话,就能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不过,这几天,留守在这射阳城里的众人,心情就像过山车。 一开始,随着民众撤离,只剩下主父偃和周远以及各自的追随者,宁死也不愿意离开。 大家心里面,其实都是空荡荡的,怕的厉害。 天子预警,说有史无前例的大风暴将要来袭。 射阳县就在海边,毫无疑问,风暴若来的话,首先袭击的,就应该是射阳。 大家,都是人,是人,就会害怕。 特别是,人少的时候,那就更加害怕了。 即使是先前信誓旦旦的周远,主父偃也看的明白,对方在数日前,就有些悔意了。 只是,海口已经夸下,牛皮吹了起来,这时候再认怂,就要被人看笑话。 且,此时整个广陵以西基本都空了。 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万一走到半路,遇上风暴,那岂非更惨? 所以,大家觉得,还是留在安全的城市里比较好。 这些天,大家也都没闲着,在县衙里,挖了几个坚固的地窖,储备了足够的水和食物,等着天子预警的大风暴来袭。 可惜,左等右等,被说风暴了,四月以后,连雨都没有下一滴。 太阳当空悬挂,气温也开始闷热起来。 主父偃与周仁以及属下的官员们的心态,也开始向着一个奇怪的地方转变,特别是七号以后,大家的心情,都从紧张,转变成了一种类似尴尬的心理。 皇帝当着全天下信誓旦旦说的话,最终被证明是假的的话。 最丢脸的当然是皇帝自己了。 但官僚权贵,也好不到那里去。 官员贵族和皇帝,其实就是一条绳子上的两个蚂蚱。 尤其是官员们,经此一事,许多人都清楚的知道和理解了,什么叫主辱臣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现实就是最好的课堂,让大家都看清楚了,一旦皇权动摇,地位和身份来源于皇权认可的官僚权贵,也就必然会跟着动摇。 这个事实,不止是主父偃和周远看清楚了。 整个吴楚齐鲁,甚至天下的官僚们,都是心知肚明了。 正因为这样,现在,全天下的官员和贵族,大半都在祈祷,那个预言中的风暴快快到来。 那风暴要是不来……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收场了。 尽管,有些人已经开始准备收拾残局了。 忽悠和愚弄百姓,是官僚集团的拿手好戏。 但问题是,这次的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了天下人的眼前。 岂是能轻易唬弄过去的? 大家又不会法术,没可能将天下人的记忆都删除掉。 “哎!”遥望着远处依然一片平静的大海,主父偃叹了口气。满满的都是忧虑。 比起其他人,主父偃更希望那风暴马上来临。 因为他很清楚。要是今上倒台,那他这样的今上亲信。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当初,诸侯大臣共诛吕氏,未央宫和长乐宫里的尸体,三天三夜都没清理完。 天下所有与吕氏有关的大臣和贵族,更是被残酷的清洗了一次。 譬如说,这射阳县从前是射阳候的封地。 射阳候那里去了? 主父偃,当然不会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主父偃闭上了眼睛。 忽然。主父偃听到一声惊诧声,他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看过去。 他瞬间就惊呆了。 只见在另一侧的海域上,刚刚还一片平静的海面,陡然间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灰暗之中。 厚厚的云层,一下子就从天上压了下来。 云层之中,雷鸣电闪,不时发生了严重的雷暴。 一个庞大的。超出了主父偃所想象之外的超级漩涡云团,裹着海水、雷暴与狂风,在海面上迅速移动。 而且,目标直指射阳! 轰! 太阳在这超级灾难面前。吓得没有了踪影。 射阳的天空,也进入了黑暗。 风力开始大起来。 天空中,也开始下起了大雨。 “主父兄。快跑!”周远猛的喊了一嗓子。 风暴,大家在射阳县待了差不多大半年。也见过好几次了。 但如此大的风暴,如此恐怖的风暴。速度如此快的风暴,他们从未见过。 这一刻,主父偃才知道,人在天地之间是多么的渺小。 来不及感慨,主父偃跟上周远的脚步,飞快的跑下城墙,跑向县衙,那已经挖好的避难所。 这一刻,主父偃无比庆幸,自己生在一个有着天地神明庇佑的天子的统治下。 若非有圣天子,吾等,恐怕全都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那超级漩涡云团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堪堪在主父偃等人跑进县衙的时候,就已经从射阳县以西的海面登陆。 这个无比恐怖的云团,中心风力高达十四级以上,它卷起的海浪,起码有十几米,它就像一头降临人间的怪兽,轻而易举的就将沿途的一切人类建筑和树木、土石,卷上了半空。 而它的移动速度,相当于一头全速奔跑捕猎的豹子。 眨眼的功夫,它就摧毁了沿海的一切,然后向内陆延伸。 而且它的范围非常大,一登陆,就将大半个射阳县都扯进其怀抱中。 射阳县县城,在它的面前,就跟堆砌在沙丘上的城堡没有差别,轻轻一撕,整个城市就被摧毁了,所有房屋的屋顶,刹那间就飞上半空,砖瓦飞的到处都是。 它继续向南,沿着笔直的路径前进。 毫无意外的,它无视了人类划定的疆域,径直闯进了东海国的领地中。 东海国的居民,在这天中午,遭遇了他们一生中前所未见的梦魇。 这无比恐怖,前所未见的超级飓风,威力之强,让人咋舌。 登陆一个时辰后,它的中心风力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 它就如同一台恐怖收割机。 将沿途的一切摧毁,拔起,然后推动。 桥梁被吹塌,房屋被吹走,牲畜与人类,一同被卷上了半空,无数的石子、泥水与砖瓦、树枝,在半空飞舞。 在雷暴与闪电的嘶鸣中,恐惧无比的东海人,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叩首,祈求巫神的原谅。 但,这没有任何用处。 无情的飓风,撕碎了他们全部的幻想。 “长安天子早有警告了……”无数的越人,哭着喊着,到处乱跑,许多的酋长,心里无比悔恨。 这灾难,他们提前半个月就被告知了啊,长安天子还派来了使者,表达了愿意帮忙和援助的意思。 可恨自己,愚昧无知。竟无视了圣天子的警告,这是罪有应得啊! 但。在面临死亡之前,人类。终于爆发出了属于智慧生物的人性光辉。 当飓风来临时,观测到其轨迹的部族长老和成年人,纷纷跑回家,将自己部族里的未成年人,塞进水缸里,藏到坚固的地窖里,同时跪地恳请巫神的保佑。 有妇女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奋不顾身的将自己的孩子,保护在身下。 有父亲。用自己的身体,将在他身边玩耍的两个孩子压在身下。 当飓风过后,残存的人类,开始出来寻找幸存者时,他们总能发现,在许多的残肢断臂,甚至瓦砾堆下,一位父亲,一位母亲死死的保护着他们的孩子。 但很不幸。他们的努力,多数没有效用。 但也偶有幸运儿,在自己父母的牺牲下,保留了生命。 所有人都为此兴奋、欢呼。 但这些都是后话。 在此时。三分之一个东海国,进入了地狱一样的可怕世界。 空前的恐怖飓风,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摧毁了他们过去六十年的大部分努力。 无数的村庄和部落,被毁灭。 数不清的农田。成为一片狼藉。 飓风过后,倾盆而下的暴雨。更是令这一切雪上加霜。 东海国,应该感谢他们的传统。 笃信巫神的他们,在灾难前的半个月里,撤出了大量的人口,尤其是占据王国金字塔中上层的贵族和官员,以及大量的财富。 他们还有希望,他们还不大可能因此灭族。 尽管如此,当东瓯城的东海王君臣,得到了来自各地的报告时,脸都白了。 飓风过境的地方,虽然大概只占东海国土的三分之一。 但因为与汉接壤,且地势平坦,当地,向来就是东海国的膏腴之地,最重要的财赋来源和最密集的人口区域。 哪怕是提前撤出了大量人口。 但,经此一难,东海国的脊梁,已经被打断了。 东海君臣,上上下下都很清楚。 东海已经完了。 仅凭东海国的力量和国力,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当地的生产和生活了。 “向长安求援吧!”东海王骆申道:“准备一下,寡人要亲赴长安,朝天子!” 这意味着,东海国选择,全面的,毫不保留的,干脆的彻底的,向长安臣服,并且成为类似诸侯国一样的,政治经济军事,全面受长安指导的附庸。 但,没有办法。 大家都知道,不这么做的话,那些愤怒的灾民,嗷嗷待哺的饥民,会将他们撕碎。 更可怕的是,闽越人,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投降汉天子,臣服汉天子,大家最多失去自主权,但荣华富贵,却还是能保证。 若亡于闽越,那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甚至,自己这些人的脑袋,恐怕也掉。 飓风,不因人类的意志而转变。 它在摧毁了三分之一个东海国后,继续南下,越过边境,再次登录汉境,它从高邮开始一路横扫。 不过,这一次,它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人类开挂了。 它所过之处,别说人了。 就连一只牲畜也不存在。 在半个月前,人类就将它过境处的所有一切,全部迁走了。 它只能徒劳的,发泄一样的,将那些空荡荡的城市摧毁,将那些空无一物的房屋掀上天空。 而,随着它向内陆深入,它的能量,开始耗尽。 当它抵达广陵城时,它已经消耗了它的大半能量。 最终,它只能选择,示威性的吹塌广陵城西部的一段城墙。 然后,它就再也无能为力了。 失去了能量的飓风,在广陵城上空,留下一个气旋后,消失无踪。 但,飓风是消失了。 它带来的海量雨水,却才刚刚开始显露威力。 连绵不绝的暴雨,开始覆盖它所过境的所有地域。 许多地方,甚至发生了洪灾。 洪水和泥石流,对广大的灾区,造成了二次伤害。 汉室境内还好,人民多数撤离了。 但东海国疆域内的灾区,却是如同人间地狱一样。 洪水,卷着各种生物的尸体和植物的枝叶,到处肆虐。 一个更可怕的恶魔,开始觉醒。 无数的致命病菌和疾病,在灾区蠢蠢欲动。 更可怕的是,当幸存的人类在灾后逃离自己家园时,他们也将这些恶魔,带向了那些安全地区。 对东海国居民来说,梦魇才刚刚开始。(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节 人心(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江都王刘阏站在被飓风吹塌得城墙前,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狂猛的飓风,将长达十二丈的城墙,彻底摧毁,只留下了一片瓦砾。 城市西部的一部分居民区,也惨遭摧残,数百间房屋倒塌。 要知道,这广陵城,可是从前刘濞的老巢啊! 其坚固程度,号称不下长安甚至,就连最初参与建设的工匠里,也有部分是从少府抽调来的长安工匠。 几十年来,刘濞一直将广陵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建设。 而这样一座坚城,却在大自然的愤怒中,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跟刘阏一样目瞪口呆,甚至心惊胆战的站在瓦砾前的官员百姓们,这时候,除了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面朝长安,三呼万岁外,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 许多人都知道,要是没有天子示警,这一次,江都百姓士绅,恐怕不知道要死多少。 连广陵城这样的天下坚城,在那恐怕的飓风面前,都跟纸糊的一样,可想而知,其他县城,此刻会是个什么模样了! “陛下神圣,祖宗庇佑啊……”无数人跪在地上磕着头,为自己之前的腹诽、怀疑跟小算盘而恐惧。 天子证明了他是受命于天,得到天地鬼神认可的天子。 那么,吾等怀疑、腹诽乃至于暗中起了小心思的人,在神明天地面前,岂能隐藏? 许多人甚至感觉到了,冥冥之中,苍穹之下,有着一双全知全能的举目正在巡视天地。 汉人笃信,泰一神座下,有时主日主阴主阳主月主兵主等八神协助这位宇宙至尊掌管现在过去未来宇宙上下四方一切万物。 而天子受命于天,在理论上拥有沟通一切鬼神的力量。 而真正的天子,也一定能得到天地鬼神的帮助。 面对这未知的力量,所有人除了诚惶诚恐的叩首谢罪外。没有第二条路。 倒是底层的市民和军士,一个个都是惶恐之余,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 天子受命于天,天地庇佑。 有着这样一位能沟通天地鬼神的天子。那我们还要怕什么? 以后旱涝水蝗,种种灾难,神圣的天子都能做出预警。 这样,大家伙还要担心什么呢? 民心士气,迅速倒向长安。 甚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 飓风来袭的消息。沿着长江,向四面八方扩散。 一天之后,在彭城避难的灾民,得到了这个从故乡传来的惊人信息史无前例的飓风,袭击了广陵以西十二城,所过之处,几乎片瓦不存。 无数人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之后,大家的选择与广陵城里的人差不多。 立刻就是跪下来,面朝长安方向叩首,口称:“陛下圣明。陛下神威!” 这样的事情,除了神威外,没有其他解释。 当然,因为缺乏亲眼所见的经历,还是有些人不太服气。 特别是那些被强制迁徙至此的士绅们。 风暴什么的,大家又不是没遇到过。 吴地夏季本就多大风,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发生,将一整个村庄都毁灭的飓风。 但那又如何? 这些士绅,早就有了应对大风的经验。 每到夏天。他们就会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前往城市。 风暴再厉害,总不能摧毁一个城市吧? 但随后,更多的详细情报和信息从广陵传来。 射阳、高邮等七城在飓风中残破。广陵以西的数百个村庄,在风暴中被夷为平地。 数十万亩粮田被毁。 房屋倒塌和残破的数目,根本无法统计。 另外,通向东海的驰道,有数十处为洪水摧毁,上百座桥梁倒塌。 广陵城派去巡视地方的官员。报告的文书中只有:震怖、惊惧、失神、可怕等字眼。 甚至,就连广陵城这样的天下坚城,也在飓风之中被吹塌了一段长达十二丈的城墙,房屋倒塌数百间。 这时候,那些顽固的士绅地主官僚,这才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 广陵城的城墙都倒塌了,何况其他小城。 大家此时,真是万幸,天子独断,强制将大家带离了危险之地。 不然,此刻,大家恐怕都已经是个死人了,家中妻小,更是断无幸免之理。 所有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吴地几乎年年有风暴,何以这次连神明都要出现预警给天子。 盖因为这次的风暴,太可怕太强大了。 “真是圣天子啊……”一位高邮县的长者,抚着胡须对自己的子侄道:“若无圣天子,乾坤独断,我等此刻,恐怕都要葬身风暴之中,尸首为鱼虾所食了!” “从今以后,我高邮王氏,世代忠心王事,不可再有二心!南边的逆贼,再要联络,统统不许理会!”这长者严肃的下令。 这位长者,是高邮县的大户,王氏的家主,高邮王氏,在故吴之地,很有声望,世代以诗书传家,子嗣繁多,虽然,做官的不多,但却也几乎霸占了整个高邮的官场。 这样的大户,心眼多那是一定的,脚踏n条船,也是理所当然的。 尤其是以前,他们还在刘濞那里得到过不少优待。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天子证明了自己的神圣性和不可动摇的权威。 就算是只猪,都知道,不该再与之对抗,或者施小手段了天子既然能预见灾难,那他能不能预见背叛和贰臣呢? 王氏虽然只是高邮县里的一霸,正常来说,天子是不会知道,在高邮这样的小地方的一个蝼蚁一样的家族。 但问题是,天地鬼神这么多,至尊泰一神座下,就有五帝八主,漫天星宿,万一有个闲的蛋疼的家伙将高邮的一些事情在梦里告诉天子,怎么办? 当然,更重要的是,百姓不是木头。 统治者的决策和政策,是好是坏,是在意他们还是鼻孔高高朝天,他们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这次天子,担着的风险和压力。 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但他在看到了这些风险和压力后,依然义无反顾,为了自己的子民,甘愿冒险,强行推动,以天子的威权和社稷的信誉做担保,强制进行了这次史无前例的大撤离。 这证明了什么? 这证明了,这位天子言出必行,如他诏书中所说的一般。 他是真正的将天下子民,视为自己的子女、骨肉和臂膀。 君待臣以国士,臣以国士报之,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寇。 春秋战国,堪堪过去不过百年。 如今天下士林舆论,依然有着战国遗风。 一饭之恩,都可能让人以性命相报,何况这救命之恩? 满屋子侄,纷纷躬身拜道:“诺!谨遵大人嘱咐!” 类似这样的情况,在许多难民家庭中上演。 吴王刘濞在时,用了三四十年时间经营起来的网络和民心,在今天彻底崩塌(历史上,南宋时,刘濞的拥戴者依然存在,甚至有人写诗怀念刘濞),几乎没有片羽留存。 而消息进一步沿着长江扩散。(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节 人心(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齐都临淄。 当代齐王刘将闾,看着摆在他前面的那几封来自广陵城的公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去告诉内史,立刻押解刀氏全族入京……”刘将闾对着身边的宦官吩咐。 老实说,若有可能,他是绝对不愿意,让刀间去长安的。 刀间在齐国,每年为他的齐王王宫孝敬黄金数千金,铜钱数以百万,布帛无数。 钱财什么的,倒是次要的。 要紧的是,这刀间是他刘将闾的黑手套。 很多刘将闾不方便干,或者说不能干的事情,刀间都能很漂亮的解决。 刀间走了以后,再培养一个这样听话懂事,同时还有能力的黑手套,恐怕很难! 但没有办法。 长安那边打垮了刘濞,清算了刘戊和刘遂、刘安的势力后。 长安天子的力量,就已经倍于天下诸侯王力量的总和了。 这次广陵事件后,长安天子更是将对天下所有势力,形成一种全方位的碾压。 假如说,在今年以前,诸侯王们还能在天子面前蹦跶蹦跶,倚老卖老的话。 那今天之后,大家就都得全心全意忠于圣天子了。 不然……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根本用不着长安天子下令,国内的贵族大臣,就能把‘贼子’给绑了起来。 所以,这刀间,真是非送去长安不可了! 于是,刀间的命运,立刻迎来了一个巨大转折。 齐国上上下下的官僚们的工作效率,陡然间提升了十倍不止。 不到一天时间,就走完了程序,由临淄令签发的迁徙公文。直接送到了刀间面前,甚至连迁徙时间,也严格限定在了元德二年夏五月之前。 根本不给刀间任何运作和活动的空间。 拿着官府的命令,刀间也是长叹一声。 他哪里不知道,这些家伙催的如此急。分明。都是想吃肉。 刀家一离齐境,这些家伙立刻就会扑上来,用‘合理’的价格,将刀间这十几年来辛苦攒下的家业和田产,一口不剩的全吞了。 刀间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 但他能怎样? 当他得知广陵城如期迎来飓风,广陵以西十余城被毁的消息时。刀间就清除。这是注定的命运。 所以,他显得很淡然。 “有朝一日,某一定会回来的……”刀间对着前来送递公文的官差如是说道:“到时候,吃了某家的,都要给某家吐出来!” 被强迁关中的豪强大户,一百家里,也未必有一家能继续风光。 因此,那官差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在他们看来,刀间从此就要泯然路人了。心里有火,是肯定的。 似这样当面发泄,比藏在心里,暗自算计的结果好多了。 只是,他们那里知道,刀间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东山再起的手段。 混‘有活力的社会组织’,能混到刀间这样的高度的人,那里会把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长安天子马失前蹄的谋划上。 凡事不多作几手准备,不多留几条退路,不多想几个对策,他刀某人焉能在临淄城的各种势力竞争和倾轧中,逍遥快活到今天? 刀间,在得到了广陵的情报后,他当机立断,立刻就派出了亲信心腹,带着黄金千金,前往长安活动了。 “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马上!”送走官差,刀间对自己的儿子刀戎说道。 “大人,我们是迁去关中,怎么在马上建功立业?”其子不解的问道。 刀间哈哈大笑,道:“前些时日,为父命你看天子去岁以来的诏书,你都看过了吗?” “回大人,小子已然看过了……”刀戎低头道。 “既然你看过了,那你为何还不明白为父的意思?”刀间抚着胡须,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天子去岁曾经下诏,宣告天下,今岁将迁天下无地百姓,充实辽东、朝鲜、新化等地,且将以军垦模式推行……” 刀戎点点头,这个诏书他当然看过,核心内容就是朝廷决定,在辽东的无人地区和新化朝鲜等新得的土地上,采取军管军屯的模式开荒。 军垦团,以汉军的编制和组织进行管理,统一指挥,统一开垦,统一劳动。 民众迁往当地后,头五年,免除一切徭役赋税,并配给种子、耕牛、屋舍,如同过去朝廷授田一样的规格。 唯一的不同点是,所有的民众,都必须在军垦模式下,耕种三到五年,才能得到一份永久属于自己的土地。 此诏传出来后,天下百姓激动无比,不知道有多少佃户和贫民,都在等着今年官府的抽调呢! 像齐国,现在就已经有许多失地农民,从乡下涌入了临淄城里,就等着天子的命令到来,他们就准备前往辽东屯垦了。 毕竟,虽然故乡很好,远方的异乡太过遥远,而且听说环境恶劣,非常寒冷。 但是,假如,留在故乡要挨饿,到去了远方,却能吃饱肚子,还能在未来获得属于自己,能传给后代的土地。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农民,都会选择离开故乡。 所谓故土难离,对多少下层百姓来说,也就那样了。 底层的民众,才没有那么多的情怀和小清新的心思呢。 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 只是,刀戎明白归明白,却不知道,这跟自己家以后有什么关系? 刀间看着儿子疑惑的样子,不得不解释道:“吾儿,此去关中,若吾父子不想点办法,一辈子,都要给人驱使,永无出头之日!” 这几乎是肯定的! 关中那是什么地方? 天底下最有权势。最有力量,最聪明,最厉害的精英聚集之地。 他刀间在齐地能混的风声水起,到了关中,谁认识他啊? 长安街头。随便一个纨绔子。就可能是某位贵人的子侄,某位大人物的家人。 下面的地方,县乡各处,一个巍颤颤的老头,都有可能是曾经跟着高皇帝、太宗皇帝打过仗的老兵,根本惹不起。 像刀氏这样的外来者,进了关中。根本就翻不起任何浪花来。眨眨眼就要被人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了。 所以,去了关中,在刀间看来,是死路一条! 就算侥幸活下来,那又怎样? 关中的大户,哪一个背后没站几个大人物? 像他刀间这样的人,在那些人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一条狗罢了。 主人心情好了,赏几根骨头。主人心情不好,乱棒打死,也是常事。 刀间,怎么会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手里? 而且,刀间很清楚,他离开齐国后,那些官僚贵人,为了吃下他的产业和财产,肯定会有所手段。 吃相难看的,可能会跟廷尉打小报告。 刀间过去做过无数的犯法之事。 这些事情,大的,足够让刀间跟所有涉案人员脑袋全部搬家,甚至三族都要完蛋。 小的,也够刀间去廷尉大牢一生游了。 因此,刀间很清楚,也看的很明白,他唯一的生机,在于成为一个榜样,一个标榜,一个朝廷的宣传材料。 而怎么成为朝廷的宣传材料? 当然是紧跟天子的步伐,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自得知,自己要被迁徙后,刀间,就下了血本,派了数百手下,打探朝野情报。 然后,刀间发现了一条生机:去岁天子表示要在辽东、朝鲜、新化实行军屯后,天下大户豪强,没有一个主动报名,愿意为天子去披荆斩棘,巩固国土的。 踊跃的都是民间的贫民。 毫无疑问,天子也是很苦恼的。 朝廷的政策,需要士绅大户的支持和声援。 不管是嘴炮还是实际行动,总得有人站出来摇旗呐喊。 而这军屯,就更是如此了。 离开士绅的声援和亲自行动,朝廷在这个方面的声势就要弱上许多,更会让百姓有所疑虑不管百姓是不是真的疑虑,当官的肯定会这么去想。 而这,在刀间看来,正是他的机会。 虽然说,辽东、新化、朝鲜,这些地方究竟在哪里? 刀间一时半会也没搞明白。 当地情况如何,更是两眼一抹黑。 但刀间相信,不管那些地方,环境恶劣到什么程度。 总比留在关中,给人当狗一样使唤和肥猪一样看待强。 再者,历来,一片全新的蛮荒之地,中国人过去后,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当地建设成为人间繁华之所。 譬如春秋的楚,吴、越。 且,当地秩序未立,势力一片空白。 以刀氏的积累和财力,杀过去,刀间预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让刀氏在当地浴火重生。 更别提,军垦模式下,刀氏铁定能获得一个职位起码,也得是个营司马,甚至可能是校尉。 这样,就有了军方的身份,能跟那些大人物拉上关系。 当今天下,是武人的天下! 大丈夫,欲要建功立业,旦在马上取! 有了这军方的身份,若再抱上一个金大腿,刀间自信,凭借自己的手段,未来封侯拜将,也未可知! 这些日子以来,刀间思虑了这么久,早将这些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清楚了,也考虑明白了。 现在,他确信,辽东、新化,就是他刀间的重生之地。 所以,在得知了广陵的消息后,刀间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的迁徙不可避免。 于是,他当机立断,让自己最信得过的两位亲信心腹,带着他最后的黄金积蓄,前往长安活动。 不为别的,只为了将自己那封亲笔所书的‘愿为天子开疆守土书’呈递御前。 这封请愿书,可不是等闲之文字。 乃是刀间花费了重金和大量人情,请了齐国文笔最好的两位才子润笔,又请了数十位文士参谋、研究、揣测后,根究天子即位以来诏书中所表露出来的喜好,数易其稿后,写出来的。 那文字,连刀间自己看完,都被感动了。 只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爱国’,忠心耿耿的大忠臣啊。 对儿子,将自己脑子里所思所想和所虑的细节,全部说了一遍,最后,刀间总结道:“吾儿,你要记住,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所谓识时务?所识者,天下大势也!广陵之后,天下大势,尽操于今上之手,吾父子,若要成功,就要紧随天子的意思去做事!” 顿了顿,刀间补充一句道:“且以为父观之,今上,乃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之英主也!” 什么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简单的说,就是无视对方过去的身份地位和所有一切问题。 只看这个人,是不是对自己有用,能不能帮自己完成大业。 史书之上,远有齐恒公与管仲,近有高祖与陈平。 管仲在为齐恒公效力前,与齐恒公是敌人,陈平就更不用说了,汉室出了名的盗嫂之人。 但齐恒公为了霸业,将管仲之前得罪自己,差点害自己性命的那点不愉快抛之脑后。 高祖为了大业,对陈平的那些劣迹和过往的那些‘小问题’一概无视。 有这两个例子在,刀间非常确信,只要自己能表现出有用之处。 别说以前他犯下的那些罪行了。 就是再乘个2,估计今上也会一笑置之。 雒阳师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师家干过的那些破事,刀间确信,河南郡的郅都都已经查清楚了。 但,师家现在在关中,却混的不错。 前不久,刀间与之通信,甚至发觉了师家好像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若今上,真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天子,师家早被砍了脑袋,抄了家产了。 但现在,师家却依然活的很好,甚至不止是很好。 而是非常好了! 传说,师家的女儿,甚至攀上了馆陶太长公主的关系,要嫁给堂邑候的嫡子为妾。 刀戎听完,却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刀间看了,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他也清楚,这些事情,以刀戎的阅历,是很难一下子吃透的。 但没关系,未来日子还长的很。 刀间还有的是时间教育他。 “辽东、新化……”刀间轻轻呢喃着这两个离自己数千里之远的异乡地名。 刀间隐隐有感觉,或许,辽东、新化、朝鲜这样的待开发地区,才是他这样的人,建功立业之所。 “今上,轻虚务实,仅靠文字,是打动不了,也抱不上他的大腿的……”刀间在心里琢磨:“趁着这些时间,吾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列出计划与步骤,打动天子!”(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一节 汉匈摩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站在兰台的御花园中,静静的看着,生长在其中的那几株瑰丽艳美的域外奇花。 不远处的花园入口,挂着一面木牌,木牌上用着鲜红的小纂,警示所有过往人等:非诏入内者死! 这个花园,及其附属的建筑,是未央宫最机密的禁地。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花园里种植的花草,到底是些什么。 即使知道的人,也是弄不明白,天子为何如此郑重其事,大张旗鼓的将这个种植来自西域的奇花异草的花园,当成堪比被供奉在太宗庙里的那座汉鼎一样保护。 只有,刘彻才知道,在这个占地面积撑死也不过四百多平米的花园里,种植着恐怖的地狱之花。 凝视着盛开的花朵,刘彻呵呵的笑了一声。 这次预警的成果很不错。 大江南北,大河两岸,宗室贵族,士民黎庶,在刘彻的神预兆面前,除了五体投地,纳头就拜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汉室的皇权,从未如此的强盛和强大过哪怕是开国之主,刘邦,当年也未必能比现在的刘彻更威风。 当皇权与神权合一,且被天下人认可后。 皇帝就真正的成为了天下地下,唯我独尊的独夫。 现在,刘彻可以自由的想做他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哪怕,他说,要制造歼星舰,天下士民,各阶级的民众,恐怕也会跟随他去制造。 在掌握了神权的皇帝面前。 什么列侯外戚,官僚贵族,统统是战五渣! 汉室,真正进入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 就连东宫。也彻底失去了制约刘彻的力量两宫制之下,东宫或许还可以保持超然的地位,但,想跟过去一样,不爽了就把刘彻叫过来一顿狂喷。那就不可能了。 有着天命加持的天子。百无禁忌。 朝野上下,在广陵城的神迹面前,统统跪了。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话:现在,哪怕就是所有的贵族官僚联合起来,想要架空刘彻,但,只要刘彻能走出未央宫。走到长安城头。那所有一切反对和制约,都将是浮云。 正如天朝太祖某次发飙时一样:解放军不要我,我就去找红军。 刘彻现在已经具备了把桌子掀掉,再开一局游戏的力量。 但正是这样,刘彻才要更加的冷静和谨慎。 他深知,他现在掌握的力量太强了,太恐怖了。 简直就是一个破坏游戏平衡的存在。 正如他眼前的这些瑰丽的地狱之花一样。 这力量用好了,能让汉室的发展和社会进程的发展速度。加快数倍甚至数十倍,百年之内。跑步进入工业社会,不是梦。 但稍有偏差,却会是万劫不复。 刘彻有些担心,他会沉迷于那种掌握一切,创造一切,毁灭一切的虚幻之中,而忘却了自己的目标和使命。 但皇帝,说白了,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刘彻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很多事情,长久憋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刘彻最近常常来这里,一个人静静的看着这花园中的花草发呆,兼或自言自语。 但今天,刘彻来此,不是为放松的。 而是为了储存在此的一批棉花种子解禁。 去年,通过跟伊稚斜还有大禄等人的走私交易。 汉室总计获得了超过一千石的各类植物种子。 其中的百分之九十,对于汉室农业基本没有用,或者仅仅只是一个补充手段。 譬如芝麻、黄瓜什么的。 但,剩下的百分之十,却是影响力巨大,甚至可以改变历史的核弹植物。 棉花就是其一。 在得到了棉花种子后,刘彻就让少府的农稷官们组织起来,在上林苑开辟了一块百亩左右的试验田,作为棉花的试验基地,探索种植棉花的技术。 经过一年,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了。 所以,刘彻这次,打算在上郡开辟一个棉花种植园,为未来的大规模棉花种植打好基础。 这事情,只要做成了。 那么,就等于给汉军也开挂了。 甚至,棉布也可以成为一种武器肯定会有匈奴人或者其他什么游牧民族,愿意为了一件棉布外套,而给汉军卖命的。 只是,这条道路,注定充满了荆棘。 想将棉花,变成棉布。 中间需要攻克棉花的种植和选育技术,棉花的纺织技术。 不花个几年时间去摸索,想也别想。 另外,棉布这玩意要是问世,整个社会经济都要动荡。 原因很简单,布帛在此时,属于辅币,甚至布帛本身,就是硬通货。 可以想象,棉布这种坚固耐用,经济实惠的新型布料要是涌入市场,整个社会,要经受怎样的动荡! 尤其是那些以桑麻业作为支柱的地区,更将受到致命打击。 无数的农民会因此破产,甚至陷入绝境。 这就跟后世的地球,你要是某天,人类忽然掌握了核聚变,首先迎来的很可能不是全人类跑步进入星际时代,而是,人类经济的大崩盘,石油和附属在石油经济上的一切,都将崩溃,数以千万计的失业人口,会把所有领导人的脑细胞耗死。 有些时候,先进的,并不一定能带来好处,反而会带来危险! 刘彻也是如此。 他小心翼翼的推动着工业的发展,而不是撸起袖子,大干猛干。 但,经过这一次的成功装神弄鬼后,刘彻终于可以把步子迈大一点了。 选择上郡作为棉花的种植推广试点,是刘彻经过了长达半年的调研后,决定的事情。 因为,此时的上郡,是棉花天然的种植基地。 上郡很穷。土地贫瘠,山林密布,水资源匮乏,人烟稀少,连匈奴人都不太愿意走上郡这条道路入侵汉室。因为得不偿失。 这样的穷地方。是最适合作为经济作物种植的地方。 将棉花的种植基地放在上郡,也能避免产生类似明王朝中后期,江浙一带,改种桑树,发展丝织业,出口创汇,结果。江浙从一个产粮区。变成了一个粮食严重依赖外来供应的地区,这样的问题。 刘彻根本无法想象,要是在关中发展棉花种植业,那会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 只要想想,关中粮食缺口,每年从百万石上升到五百万,甚至千万石。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看着王道从足足有三层保护的地窖里。取出深埋在其中的几袋棉花种子。 刘彻就不由得有些想着:“也不知道匈奴人现在到那里了?” 刘彻最后一次得到有关匈奴人内部的确切情报,还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当时,在长城脚下与汉朝偷偷摸摸交易的伊稚斜,传递了一个消息过来:匈奴西进,督西域十余国兵,兵临大宛。 意思谁都能看出来。 这伊稚斜,是指望刘彻发现了匈奴主力西进后,汉军北上,击垮布置在长城附近的匈奴部族。 伊稚斜当然不是什么国际友人,亲汉亲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精分。 他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要给军臣拖后腿,甚至让军臣的西进计划失败,甚至遭受惨败。 军臣不败,伊稚斜那里来的机会? 至于会不会因此导致匈奴衰落,失去草原和东亚的霸主地位? 这与伊稚斜何干? 就算要考虑这个问题,恐怕也得他坐上匈奴大单于的宝座之后。 但刘彻又不傻。 现在出塞就去跟匈奴人刚正面,或许初期能胜利。 但随后,回过神来的匈奴,可就不好对付了。 匈奴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与其他在历史上与汉人争锋的游牧民族相比,匈奴人还有西域这个血袋可以补血,在消耗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汉室一波推出去,要是没推掉匈奴人关键的几个资源点,打断它的脊梁骨。 缓过神来的匈奴人,可有的是气力跟汉朝对耗。 换句话说,只要汉军一天不能打通西域的通道,切断匈奴人对西域诸国的控制。 有西域诸国补血的匈奴人,局面再恶劣,大不了跟历史上一样,缩进漠北不出来,汉军也只能徒呼奈何。 所以,匈奴人只要不挑衅,不主动入侵,刘彻傻了,才会撕毁和平条约,主动开战。 但,对于匈奴人的动向,刘彻还是很关心的。 自从去年,刘彻故意让人将那张地图传到匈奴,同时顺藤摸瓜,干掉了匈奴人布置在汉室境内的许多眼线和情报人员后,刘彻就对匈奴人的西进进展,即关心又担心。 不关心不担心是不成的! 万一,要是匈奴人真的打通了前往印度的道路,并且开始向印度殖民。 那就悲剧了! 有着三哥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做依托,说不定,匈奴人真能攀升到游牧民族进化的。 至于三哥能否抵挡住匈奴人? 这个问题,刘彻从来都不怀疑。 三哥的历史上,就没有一次抗击外来入侵成功的记录…… 就连西藏的佛爷们,也曾经从喜马拉雅山上走下去,开化和教育三哥群众,好好念经,天天向上。 “希望大宛人能给力点吧……”刘彻心里念叨着:“别给你们的祖宗丢脸啊!” 二三十年后,张骞出使西域,曾抵达大宛,亲眼目睹了大宛的繁华与鼎盛。 张骞自述说: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属邑大小七十余城,众可数十万。 张骞没有撒谎。 后来贰师将军李广利就在大宛面前,碰了个头破血流,勉强才得了一场惨胜归国。 这还是小猪动员了全国的力量,支援李广利的结果仅仅是预备役,小猪就动员了六万人,还有十万头牛,马三万匹,其他牲畜无数,另外,在酒泉、张掖,负责后勤保障和支援工作的汉军,多达十八万,为了给李广利输送军粮,发天下七科嫡,运粮补给,补给队伍车人相连,形成一条长龙,从敦煌直至酒泉、张掖。 刘彻觉得,不管怎么说,大宛人也能在匈奴人面前撑个三五年吧? 不然,亚历山大不从坟墓里爬出来找这些家伙算账才怪! 另一方面,刘彻觉得,乌孙人肯定会发挥他们在历史上的万年搅屎棍的长处。 要是不暗中给匈奴人下绊子,甚至拉后腿,那乌孙还叫乌孙吗? 然而,就当刘彻期待着看一场好戏的时候。 一个消息,从云中郡传来:匈奴骑兵袭击了一个在长城脚下的汉人村庄,杀死和掳走了大部分的村民。 云中郡郡守魏尚急报长安。 刘彻接到这个奏报后,立刻就感觉被人在脸上扇了两个火辣辣的耳光。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刘彻暗骂几句。 他很清楚,对于这个挑衅,汉军必须做出坚决彻底的回应。 不然,今天匈奴骑兵能入侵、杀死和掳走汉人百姓。 明天,匈奴人就敢破开长城,直接袭扰汉地的大城市了。 对侵略者,不用讲什么道理,也不需要研究什么对策。 人家既然把刀枪都拿到你家里来了,还杀了你家的家人。 你难道还要先打个电话报警,然后坐下来跟人家讲道理?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先砍了再说! 刘彻立刻回复云中郡郡守魏尚: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虏杀朕子民一人,汝取虏首级一级! 简单的来说,就是要魏尚对等报复。 你杀我一个百姓,我杀你一个牧民。 不止如此,刘彻还下令,立刻取消与匈奴在长城脚下的所有互市行为,包括与伊稚斜等人走私贸易。 摆出来的架势,是很明显的:匈奴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朕就给你匈奴一个交代! 若在以前,刘彻这样的决定,无疑要遇到重重阻力。 反战派和绥靖派的力量,在朝野都是相当强大的。 连太宗孝文皇帝,都在这些人面前妥协过。 但如今,却是没有人敢有任何异议。 在被证实了,确实是有天命在身的天子面前。 一切官僚权贵,统统都是渣渣。 也就只有东宫两位太后,派人把刘彻叫过去,劝了些忍耐和息怒的话语。 但最终,两位太后,都被刘彻说服了。 刘彻说服她们的理由很简单: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保中国家邦,若受命不从,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在这样强大的理由下,反战派和绥靖派,都只能哑口无言。 谁也不敢承担让天子获罪于天的罪名。 当然了,最终,刘彻还是保证,只要匈奴不扩大战争的规模,那刘彻也不会扩大战争。 只要匈奴人能给刘彻一个交代,刘彻也愿意与匈奴重修旧好。 至于魏尚那边的行动。 刘彻用了一句话回答两位太后的质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节 战和(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云中郡此时的局面,确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汉与匈奴几十年的交往史,就是一部战争史。 自平城之围后,匈奴掌握了战略主动权,想打就打,想和就和。 但,也并不是说,汉军就没有了反击的能力。 平城之围后,汉军立刻就在东垣和马邑两战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彻底扫清了陈烯和韩信的势力,斩断了匈奴伸向中国的爪子。 这才有了和亲政策。 需要指出的是,所谓平城之围,是陈平贿赂了冒顿单于的阏氏,才让汉军解围的,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个bug。 冒顿,是谁? 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没有之一! 他一手将匈奴从一个在东胡和月氏阴影下苟延残喘的小部落,打造成东亚第一霸主。 为了自己的目标和理念,冒顿连爹都杀了! 至于女人…… 呵呵…… 当初,东胡人先跟冒顿索要良马,然后又跟冒顿索要他的妻子,他全给了。 等到东胡人要土地的时候,冒顿就再也不忍了。 这样的一个雄主,会被所谓的美人所说服? 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笑话。 而且,史记记载的平城之围的经过,还有个巨大的bug:陈平在白登山上看到了冒顿带着一个美人,在军前散步,两人无比恩爱。由此定计贿赂冒顿的阏氏…… 好吧…… 假如这不是yy小说中的情节,那就肯定是汉匈双方的智商都降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敢在列阵的汉军面前散步? 这冒顿是该有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多么的不知死活! 不说床子弩这样的凶器了,就是一般的弓弩,也应该能威胁到冒顿了你要知道,连白登山上的陈平都能看清楚冒顿和他的女人在阵前散步。这意味着,实际上,冒顿应该进入了前线的弓弩射程范围之内! 而史记记载的关于平城之围的另外一个描述,则道破了,所谓陈平贿赂冒顿阏氏。其实是太史公脑补出来的整个平城之围。从被围困,直到汉军解围,前后只有七天。 七天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所谓的陈平在白登山上看到冒顿跟他的阏氏郎情妾意,然后如胶似漆,再然后商议定计。贿赂冒顿阏氏。 时间是完全不够的! 这又不是玩rpg游戏。 鼠标一点。陈平这个npc就能越过一切障碍,直抵任务目标处。 陈平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在短短七天之内,就摸清楚那位阏氏的喜好,更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通过两军对阵的阵列,去到冒顿大军的核心处,还能见到那个被冒顿宝贝到不行的阏氏。 而事实是白登之围被解。根本不是有所谓的阏氏说情,而是。汉军的援兵到了。 太尉周勃统帅的汉军精锐,在磐石之战后,回身消灭了匈奴布置在楼烦的军队,断了匈奴骑兵的归路。 翻开当时的平城之战地图,很轻易的就能发现,冒顿是在平城的白登山包围了包括刘邦、樊哙、灌婴在内的汉军车骑兵主力。 但,在平城之战前,汉军已经扫清了在磐石以北的匈奴据点。 不然,冒顿也不至于要在平城设围。 他完全可以直扑太原,断汉军归路。 而事实是:太尉周勃率领的汉军步卒主力,在磐石之战胜利后,奉命分兵进攻了楼烦三城。 这相当于是三国中官渡之战中,曹操烧了袁绍乌巢的翻版。 史记《绛候周勃世家》就记载了周勃在平城之围前后的动向:攻韩信军铜,破之。还,降太原六城。击韩信胡骑晋阳下,破之,下晋阳。后击韩信军於石,破之,追北八十里。还攻楼烦三城,因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勃迁为太尉。 只要看这里,就能明白,事实上,汉匈在平城之战,是打了个平手,甚至汉军略有小胜。 虽然冒顿围了刘邦,但周勃也围了冒顿。 铁证就是平城之围后,汉军的行动,并未停止或者撤退,而是继续北上。 刘邦的把兄弟,时任太仆的夏侯婴,在平城之围,统军继续对匈奴作战“复以太仆从击胡骑句注北,大破之。以太仆击胡骑平城南,三陷陈,功为多” 从这里看来,汉军是实现了自己的战略意图的即消灭叛军,斩断匈奴伸向中国的爪子。 但是,平城之围中,汉军也是损失惨重。 虽然真正的阵亡者很少,但北方残酷的冬季,给予当时主要是南方人的汉军沉重打击。 被围七日后,汉军士卒,冻伤者的比例,达到了二三成之多,大量士卒的手指都因冻伤被迫截肢。 且汉初天下凋敝,经济困难,新生的汉政权没有那个能力再组织一次平城那样的大规模对外作战了。 所以,谈判,讲和,就成了选择。 而匈奴人,也在战争中,知道了汉军不好惹。 加之,后院起火,月氏人开始挑衅,只能回家灭火。 于是,和亲政策就诞生了。 然而,和亲政策出台后,别说匈奴人了,就是汉朝自己也拿它当块抹布。 第一次和亲刚刚达成,汉军就发动了马邑之战,全歼了盘踞在马邑的韩王信残部。 直至刘邦死前,汉匈之间,再也没有发生第二次大规模的战争。 要是汉军在平城吃了大亏,甚至,只要没有占到便宜以游牧民族的尿性,就他们那记打不记吃的性格,会眼睁睁的看着韩信、陈烯、卢绾失败,而不来搀和一脚? 看看北宋在檀渊之盟前,是怎么被契丹人吊打的吧。 再看看北宋灭亡前,跟女真人的几次和谈吧! 真要以为一个和亲政策,就能绑住匈奴人的双脚。那就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刘邦冒顿之后,汉匈关系,更是进入了全新的时代。 汉朝这边固然天天念叨着平城之耻,吕后之辱。 匈奴那边能好过? 宇内唯一一个能跟自己掰腕子的大块头就在那里。不去掂量掂量对方的力量。匈奴人岂能甘心? 于是双方不断的你来我往,反复试探。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期,汉匈之间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交战。 其中二次,是匈奴主动挑起。 但还有一次是汉军主动挑起的。 这就是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夏五月的收复河南之战。 这场战争,在历史上留下的笔墨很少。 但任何一个研究汉匈历史的人,都不会放过这场汉匈关系进入相互承认阶段的战争。 在河南之战前,匈奴人在实际上与汉朝共同统治河南。 这个河南。当然不是指的现在的河南郡。而是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尤其是北地郡以南的地区。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夏五月,通过一场完美的政治表演,驱逐了周勃为首的元老派后,大权在握的太宗皇帝,决定发动河南战役,彻底扫清匈奴在中国境内的势力,切断其对中国内部事务的影响。 于是‘发兵吏骑八万五千候高奴。遣丞相颖阴候灌婴击匈奴’ 这是平城之战后,汉军第一次主动对匈奴发动大规模进攻。 这次战争。大获全胜。 灌婴将匈奴人彻底逐出长城范围之外,收复了所有被匈奴侵占的土地和城市。 要不是关键时刻,济北王刘兴居叛乱,逼迫汉军主力回防。 不然,当年太宗皇帝可是要御驾亲征,出塞寻找匈奴主力决战的! 正是这一战,使得匈奴人从此绝了入主中原的念头,从南进调整为西进,随后,老上单于开始发动对月氏的总攻,并彻底击败之。 第二年,汉匈达成明文合约。 两国君主约为兄弟,相互正式承认对方(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汉皇帝居之,并且相互约定,井水不犯河水,汉人出塞,匈奴可杀之,匈奴人入塞,汉军杀之)。 没有实打实的胜利,没有实实在在的战斗力,匈奴人会跟汉朝达成这样的约定吗? 且,过去数十年,汉匈之间,除了那些大规模的战争外,边境上的摩擦,几乎没有断过。 匈奴人固然全是骑兵,来去自如,常常会故意挑衅性的入寇,劫掠。 但汉朝这边却也不是两宋那样的软脚蟹,被人打了,只能跟个小姑娘一样嘤嘤嘤嘤的哭泣,甚至连哭都不敢,只能认栽。 在这大复仇主义盛行的汉室。 你敢打我,我就肯定打回去! 历史上,李广在担任上谷郡守时,就常常跟匈奴人开干,而且,有时候就是匈奴人不找他麻烦,他也会主动去找匈奴人麻烦。 吓得典属国公孙昆邪,哭着报告说:李广才气,天下无双,数与虏合战,恐亡之。 于是,刘彻的皇帝老爹,将李广调任为上郡郡守,但然并卵,李广依然千方百计找匈奴人开干。 著名的李广夜射虎,射杀匈奴射雕者,都是发生在其担任上郡太守之时的故事。 李广都如此。 跟匈奴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魏尚的字典里,就只有一个四个字:干汝娘亲! 朝廷的批示还没下达,魏尚就开始动员云中郡的郡兵了。 在刘彻的命令通过驰道,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抵达云中郡郡城云中城时。 云中城里,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兵营了。 在云中人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被人打了,不还手这样的事情。 这个人口不足三万的城市,曾经在四万多匈奴骑兵的围攻下,屹立不倒,反杀了对方一位大当户的英雄之城,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忍让和顾全大局。 当刘彻的命令抵达了魏尚的案头,魏尚看完命令后,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之色。 作为一个军人,魏尚只觉得,那位素未谋面,即位不过年许的少年天子,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难怪老友田叔,拖着八十多岁的身子,也依然要为之效死。 “明府,圣意如何?”旁边的将领们,却是急不可耐的问道。 魏尚呵呵一笑,将那密旨,拿在手上,恭敬的对长安方向鞠躬,道:“陛下有令: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加激动人心的话语。 须臾,整个云中城,就响起了震天的‘万岁’之声。 “虏杀我百姓一人,我取虏首级一级,以祭亡者在天之灵!”魏尚对着自己的部下下令:“命,甲部司马,点五百骑,出长城,寻猎匈奴,见者杀无赦,杀够一百五十人,方可入关,乙卯丁戊诸司马接应!” “诺!”诸将轰然应诺。 “又令各县擅权即各县县令及县尉,即刻,停止一切与匈奴互市贸易及私贸活动,所有商贾车队,不许出城!” “诺!”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对军人来说,他们实在很难理解也不想理解,朝廷为什么要跟匈奴人开展贸易。 尤其是在云中郡,每一个云中郡的军官、士卒,都与匈奴有着血海深仇。 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亲族好友,曾经死于匈奴之手的经历。 对他们而言,当他们出生后,长辈们就只教给了他们两件事情:第一忠于天子,第二,恨匈奴人。 在多数人那里,第二件事情的优先度,高于第一件事情。 于是,云中郡对面的河套地区的匈奴诸部,瞬间就倒了血霉。 一支汉军骑兵,忽然出塞,袭击了在长城附近游牧的一个匈奴部族,杀光了该部族的所有成年男性,然后把老弱病残,抓了回去,只放了两个伤者回去报信,言明,这是对匈奴骑兵袭击汉边境村庄的报复。 这个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能被挤压到长城脚下去放牧的部族,必然不是什么大部族,甚至,算不得匈奴人。 他们只是匈奴的附庸。 虽然就这样被人杀了,掳走,让上面的大人物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这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不过死了几个贱种,汉匈几十年的战争和战争间隙中发生的摩擦,类似这样的倒霉蛋多了去了。 死了就死吧。 白羊王和休屠王,都不想对这个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但随后,边境传来了汉朝断绝贸易的消息。 这就让上面的大人物坐不住了。 他们一方面立刻派出使者,前往汉朝的云中城,质问云中郡郡守魏尚,另一方面快马飞报单于庭。 匈奴的主力,现在在西方。 以东方部族的力量,别说是战了,就算是和,也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只能是让单于来做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三节 战和(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匈奴的单于庭此刻正在其祖先安息之地龙城。 此时,匈奴的祖地龙城,并未迁走。(注) 依然在幕南故地。 假如要按照后世的地理来判断的话,那应当是在内蒙古境内。 此地依山靠水,水草丰盛,是匈奴人最重要的宗教政治中心之一。 按照传统,每年的五月,匈奴帝国的所有头领人物,都要在龙城祭祖,大会诸部,并给他们所信仰的原始萨满教的诸神,奉上祭品,祈祷祖先和诸神的保佑。 而通常,在五月之前,匈奴人就会在龙城做好各种祭祖和祭神的准备。 军臣单于,此刻,就率领着他的王庭主力,驻扎在此,为祭祖和祭神,做着各种准备。 需要指出的是,匈奴人跟大部分的草原游牧民族,在此时与中原汉族一样,有着共同的图腾崇拜:龙。(注2) 而且,中原的龙,与草原的龙,大体上在形象上相差无几。 都是背生双翅,鳞生脊棘,头大而长,颈细腹大的应龙。 只不过,在中国,龙被神化为皇权的象征。 而在匈奴等部族,龙依然是神。 并且是原始的萨满教极为崇拜的一种图腾神。 仅次于天地日月之下。 匈奴的祖地龙城之名,也是因为,传说,匈奴人的祖先,曾在这里目睹了巨龙飞天,于是,后来的匈奴历代单于,皆在死后,将自己葬于此处。 久而久之,在这龙城附近,形成了一个城市。 只是。这个城市是有时效性的。 通常,它在秋冬荒废,而春夏繁荣。 直至老上单于在位时,扫清了整个草原的所有部族,击败一切挑战者。匈奴人成为东亚霸主。 匈奴人才开始在龙城安置一些定居的人口。 这些人。常常是年老的匈奴贵族和祭祀。 算是匈奴人初步走出愚昧,开始步向文明的一个象征在以前,匈奴人老了,就可以去死了。 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养老这种事情。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改变。 说起来也是好笑。 因为,这样的改变,是在汉朝刺激下,诞生的。 当初。老上单于与汉室太宗孝文皇帝在位的时候。 中行说。作为史上第一位汉奸,负责与汉朝使团打交道。 简单的来说,就是打嘴炮。 在当时,汉与匈奴之间的关系,大抵相当于二十世纪的米帝与苏俄之间的关系。 两个大块头,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但掂量掂量了对方的体格后,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全面战争打不起来,那就只好嘴炮了。 在嘴炮领域。汉室全面占优。 抓着匈奴人许多不普世的地方,大喷特喷。 虽然。中行说口才不错,强行掰回来一些。 但就跟毛子一样,匈奴人也是知道羞耻的。 被人喷了以后,当然会有所改进了。 这龙城定居一些老弱贵族,而不是跟过去一样,让这些老头子去死,就是其中一项改进。 当然,也就只有贵族,而且是大贵族能享受这样的优待。 至于牧民跟奴隶? 那就只能呵呵了。 此时,长期定居在龙城的匈奴贵族,包括了上一代的单于老上的两个弟弟以及冒顿时期的两位祭祀。 这些人,哪怕是军臣,也要以礼相待,至少,在面子上要做足姿态。 许多问题,都要象征性的咨询这些老人。 此刻,在单于的王帐之中,军臣,就以一位好好学生的模样,对着几位坐在他下面的长者发问:“月氏人的行踪已经确定了,他们在这个名曰大宛的西域之国四千里外的阿姆河,确实正在准备进取身毒……诸位长者,以为,我大匈奴,该如何应对?” 只要有明确的方向,想要找到月氏人,这一点都不难。 更不提,大宛人实际上恨死了月氏人。 二三十年前匈奴与月氏争夺草原霸主的地位。 失败后的月氏,西迁伪水河。 迁徙过程中,月氏人将大宛与其母国的联系给斩断了。(注3) 直到现在,大宛人依旧无法与其母国联系上。 而且,实际上,大宛这些年来一直饱受月氏西迁带来的苦果:大量定居在阿姆河附近的游牧民族被月人击败后,闯进大宛境内,并与大宛的希腊征服者后裔发生战争。 大宛人当然恨死了月氏人。 自然,匈奴人很轻易的就从大宛人那里得知了月氏人在那里以及月氏人的近况。 果然与从汉朝传出的情报一样,月氏人已经在大宛以西的伪水地区站稳了脚跟,并且重新兴盛了起来,还建立了王庭。 只是,问题是:大宛人不肯向匈奴开放国境。 这是肯定的。 大宛人虽然知道匈奴很强大,但是,开放国境给匈奴,这跟举手投降没有区别。 大宛人又不傻,谁不知道,开发国境和城市,任由匈奴军队进出,这等于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匈奴人去决定。 另一方面,大宛人对于自己的城市的防御强度,非常有自信。 他们的城市的防御体系,源自他们的祖先从希腊带来的希腊式的邬堡。 这种邬堡的防御力非常强,匈奴人近距离观察后发现,其边境上的要塞仑头、郁成等城市非常坚固,防御体系完备,城中假如粮水不缺的话,足够其坚守大半年。 更麻烦的是,大宛境内,就是一般的小城镇,也采用类似的城堡设计。 缺乏攻坚能力的匈奴人,对这些城市,真是一筹莫展。 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利用匈奴骑兵的快速机动性。绕开这些坚城,攻其必救,攻其核心,将其城市里的守军,调动出来。 跟汉朝打了六十年。这方面。匈奴人的经验无比丰富。 只是合计一下后,匈奴的决策层就已经拿出了好几个方案。 此刻,军臣跟这些老贵族老祭祀,其实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并没有真的要询问或者采纳他们意见的意思。 这些老家伙,也知道自己的角色。 单于能让他们在这祖地养老,还享受过去的待遇。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一个个纷纷表示:“一切唯大单于之意。臣等老朽,唯俯首而已……” 军臣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他其实只是想试探而已。 右贤王那个贼子,在老一辈的匈奴贵族里,拥有很大的人望。 军臣想要西进,幕南地区那些顽固的老家伙们,就要清洗掉一些。 不能让他们在后方捣乱! 匈奴历代单于的教训,告诉军臣。前方的战争,并不可怕。后方的内乱,才是真正致命的。 尤其是,匈奴人有着悠久的弑君传统。 见到老家伙们,都不敢议论大政,军臣就放心了。 这些老家伙的精气神,都已经尽丧,不可能再翻什么浪花出来了。 这样,他就能专心致志的西进,为匈奴帝国开疆拓土。 军臣正踌躇满志之时,忽然,一个年轻的匈奴贵族,走进帐中,对着军臣施礼,跪在地上拜道:“伟大的撑犁孤涂,休屠王、白羊王发来急报:汉军出塞,杀我牧民百五十人,掳数百,长城各市,绝。” 军臣闻言,唆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汉匈交往六十年,没有一年不打仗。 就是去年,两国和亲条约签订后,边境上也偶有擦枪走火沿着长城巡逻的两国骑兵,总会出些二愣子,自作主张的干些傻事。 但,在两国高层的控制下,这些擦枪走火,最后都变成了误会。 而且,两军交锋,技不如人,被人杀了。 不管是汉室还是匈奴,都没有那个脸,为这些家伙出头。 但这主动攻杀对方的平民。 却意味着战争。 尤其是汉室! 汉匈历史上,几次大战,除了那些匈奴蓄谋挑起的主动侵略外,汉军只有两次主动出击。 一次是平城,新生的汉政权通过平城之战,让匈奴人明白了,汉人不好惹。 一次是河南,这次,汉太宗用右贤王那个蠢货擅自攻击上郡,杀戮汉民的名义,动员了八万五千大军,发动河南战役,彻底将匈奴逐出长城。 “到底是怎么回事?”军臣勃然大怒。 在这西进的紧要关头,军臣可不想南方先跟汉人打一场胜负未知的大战。 现在的汉军,可不是平城时的汉军了,甚至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汉军了。 以军臣所知,汉人的骑兵部队的规模已经比五年前增加了将近一倍,大量新式武器,换装,长城一线的汉军,甚至实现了全铁器化。 这让汉军一下子就在装备上跟匈奴军队,拉开了距离。 虽然军臣并不觉得,汉人换装后,匈奴就打不过了。 但对方的战斗力,确实是增加了。 而且,汉军也有能力,主动在野外与匈奴骑兵进行骑兵追逐战了。 通过这几年来的一次次的小规模接触和摩擦,军臣对此已经确信无疑。 因而,若有可能,军臣并不想跟南方的汉人交恶。 西方那些软弱的王国还有世仇月氏人,以及传说中富庶无比的身毒国,才是他现在最想征服的地方。 当然,假如汉人真的想要挑衅匈奴。 军臣也并不介意调动军队,教训一下自己的那个女婿,让他老实一点。 在这方面,军臣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要动员幕南地区的部族,军臣就能凑出十万骑兵,这十万骑兵,足以将汉人的长城防线给搅个鸡犬不宁。 但那又怎样? 长城边上的那些要塞,哪一个是好啃的? 像云中这样的坚城,匈奴人不崩掉几颗牙,恐怕连城墙上的砖都打碎不了。 所以。这样两边都讨不了好的买卖,军臣是不愿意干的。 他相信,汉人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军臣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又有一些兔崽子,干了惹恼汉人的蠢事! 汉匈交往几十年。彼此对双方都有了一定了解。 都很清楚对方的底线在那里。 像军臣就很清楚。两军摩擦,汉人绝对不会这样暴躁。 只有杀了他们的平民,袭击了他们的村庄,他们才会这样的愤怒。 单于暴怒之下,没有人敢隐瞒。 那个年轻贵族跪在地上,回答:“回禀撑犁孤涂,是休屠王的左骨都侯手下。带人袭击了一个汉朝的村庄。杀了一些汉人,掳走了村中的其他人……” “休屠王?”军臣冷笑两声。 休屠部族在军臣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部落,从前是右贤王的死忠。 至于那个左骨都侯,军臣记得,此人,好像过去曾经跟着右贤王两次入侵汉地,捞到过不少好处。 “派人去休屠部落。告诉休屠王,他那个左骨都侯。和他的部族,立刻给本撑犁孤涂动身,前往西部,去跟左贤王报道,准备参加对大宛人的战争!”军臣冷然的做出决定。 主动袭击汉人的村庄,这等于撕毁和亲条约。 但是,不管他多讨厌哪个擅自行动的左骨都侯,也不管他多厌恶休屠部族。 军臣也不能对直接责任人(休屠部族)以及擅自行动的那个左骨都侯,做出任何明面上的惩罚。 更不提拿他们去给汉人道歉了。 更别说,军臣干不出这样的蠢事! 当年,右贤王擅自撕毁和亲条约进攻上郡,杀戮边民,最终导致汉匈大战,匈奴彻底失去对汉室内部的影响力,被全部逐出中国境内。 但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老上单于,调去西边,负责进攻月氏。 在结果上来说,右贤王是非但没惩罚,反而升官了。 如今,军臣也只能这样选择把擅自挑衅的人调开,打发去西边,免得他再闯祸。 至于汉朝那边,也必须给个交代。 不然,万一汉朝发起疯来,对河套发动攻击。 军臣虽然不怕骑兵交战,匈奴还没怕过任何人。 只是,以汉匈两国的体格和实力来看,现在开战,很有可能,会打成消耗战。 十几万甚至几十万骑兵,相互在边境上大眼瞪小眼。 何必呢,有这个时间,西边那里,早抢了十几个国家,带回了几万奴隶了。 而且,与汉朝开战,等于重心难移,对军臣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平白给了幕南那些有二心的部族壮大自己的机会。 思虑许久后,军臣终于做出决定:“去把须卜且雕难叫来,另外,前不久,左贤王不是从大宛那里带回了几个白人奴隶吗?一起送来,让须卜且雕难,带着这些奴隶,还有本撑犁孤涂的国书,去长安,去跟汉朝皇帝谈判,边境互市,必须重启,两国也不能开战,另外,叫须卜且雕难,跟北海阏氏取得联系,以后这样的事情,再有发生,北海阏氏应该尽到她身为大匈奴子嗣的义务和责任!”(未完待续。) ps:注1:汉初龙城与后来出现在汉书上的龙城是两个概念。前者是匈奴历代单于的死后安息之所。但在武帝时为卫青所毁,而元朔六年后,匈奴采纳卫律的建议,收缩势力,幕南无王庭,于是龙城就迁到了汉书上记载的那个在外蒙古的地方。汉书曾经记载了,昭帝时,臣服汉朝的乌恒人,曾经在故龙城挖出了匈奴单于的棺木,进行报复。注2:北魏崔浩,曾说:西方胡皆事龙神,故其大会处,曰龙城。这个记载表明,至少在南北朝之时,草原游牧民族依然以龙为图腾,典型例子就是鲜卑族的慕容氏,就建立了一个龙城。注3:大宛应该是西方史书上所说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独立出来的一个政权,正是月氏西迁,使得他获得了独立的机会,而所谓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就是俗称的希腊-印度王国,属于塞琉古帝国的一个延伸,也就是汉书和史记上所说的大夏。 第五百七十四节 来自罗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库里提乌斯先生感觉自己遭受了极大的屈辱。 他,伟大的罗马共和国外交官,高贵的罗马贵族,共和国元老院元老世家鲁福斯家族的第三子,现在居然被人当成奴隶,关进笼子里,肆意凌辱和殴打。 更关键的是,这些野蛮的蛮子,还不许他洗澡和吃饭! 这让一向有洁癖和自诩为美食家的库里提乌斯,简直无法忍受! 库里提乌斯是在三年前,奉了罗马执政官的命令,从小亚细亚的罗马殖民地出发,前往东方,寻找那些失落在东方的塞琉古王朝的残余政权,跟他们取得联系,并且探知世界。 自马其顿的亚历山大东征后,希腊世界,就一直断断续续的跟他们散落在全世界的亲戚们有着联系。 通过两次布匿战争和马其顿战争以及叙利亚战争后,罗马共和国击败了所有竞争者,接过希腊的旗帜,成为了独霸地中海的巨无霸。 罗马人从希腊和马其顿的城邦中,找到了东方的消息和线索。 出于对那些来自东方的名贵香料以及丝绸的渴望。 三十年前,叙利亚战争刚刚结束,罗马的贵族就开始积极联络东方。 库里提乌斯是历年来不断东行的罗马使团中的一员,也是走的最远的一个,同时,他大概也是最倒霉的一个。 三年前,他从叙利亚启程时,还是一位衣着光鲜亮丽,无数贵妇和贵族追捧的一个鲜肉。 他同时跟三个贵妇以及四个贵族男子保持暧昧,并周旋其中。 如今…… 看了看身上破破烂烂已经完全看不清样子的衣服和沾满了污泥和粪便的身躯。 库里提乌斯,就只想去死。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起这噩梦的起源。 还记得,在一年前。他踏足塞琉古王国最后的领土: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土地时,他浑身都是兴奋。 因为,在路上,他已经知道,巴克特里亚王国在数十年前。曾经统治包括印度在内的广大地区。是东方的真正霸主。 他满心以为,只要能抵达巴克特里亚王国,见到国王,并且提出请求,对方就一定会帮他找到那个香料与丝绸的故乡,传说中的‘丝国’。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在巴克特里亚的首都见到其国王时。 他发现。这个古老的王国已经虚弱的不像话了。 从东方来的游牧民族,摧毁了他们的一切自信和信心。 整个王国,只能在东方蛮子的铁蹄瑟瑟发抖,完全忘记了祖先的荣誉。 他们的军队,更是怯懦不堪。 完全没有战斗力。 整个巴克特里亚王国,在事实上已经臣服于那些自称‘月氏人’的游牧蛮子面前。 至于丝国的消息? 巴克特里亚人一无所知,倒是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库里提乌斯从‘月氏人’那里得知。 丝国。还在更东方。 但路上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民族‘乌孙’和‘匈奴’阻拦,所有一切‘丝国’的商品和消息。都要通过那两个恶魔的手,才能来到西方。 库里提乌斯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恶魔? 伟大的罗马贵族,不惧任何挑战者。 汉尼拔和他的迦太基军队,都倒在了罗马人的脚下。 这世界上,就没有罗马人害怕的东西。 尤其是,如今的罗马共和国,正是全盛时期。 身为这个政权的统治阶级的一员,库里提乌斯不认为,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人敢对伟大的罗马公民、元老院元老的第三子,他,库里提乌斯下手。 带着这样的自信,库里提乌斯雇佣了十几位向导,带着自己的使团,继续上路。 他们穿越了塞人聚集的地区,顺利向东方前进。 途中,库里提乌斯甚至还遇到了几个很明显的希腊化的城邦王国,在那里停留了几天,取得了更多对东方的了解。 最终,库里提乌斯,抵达了巴克特里亚人在几十年前放弃的一个殖民地这里已经独立,并且选出他们的王。 他们自称大宛。 这些大宛人对库里提乌斯倒是非常热情,不仅仅帮助他和他的使团继续前进,而且还提供了向导。 但噩梦在他们穿越大宛国境后发生了。 一支野蛮的蛮子骑兵,攻击了库里提乌斯的使团,并消灭了使团的全部护卫武装力量,然后,就把库里提乌斯和剩下的其他人,当成奴隶给抓了起来。 这些天来,无论库里提乌斯怎样抗议,怎么愤怒。 那些蛮子对他的回应除了鞭子和折磨外,没有其他任何回应哪怕随行的向导,同样被俘虏的一位大宛人,用当地语言向这些蛮子的贵族和将领解释,也无济于事。 甚至,库里提乌斯还听到了这些蛮子将领在听说他是来自遥远的西方,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罗马后,发出的轻蔑笑声! 他们好像在说:罗马?那是神马?最强大?笑死你大爷了! 随后,库里提乌斯的命运经历了无数转折。 最开始,库里提乌斯被告知:伟大的,天所任命的大匈奴撑犁孤涂陛下祭天需要祭品,他这样的白人奴隶是取悦天神的最佳贡品。 于是,库里提乌斯被人架着丢进一条河里,洗干净了身体后,被装上一辆囚车,向东方行驶。 在通向东方的道路上,库里提乌斯在绝望中,等待自己的死亡。 最初,他以为,这个东方的蛮子王国,大概也就跟叙利亚差不多。 但很快,他知道自己错了。 半个月后,当囚车穿过无数城邦和王国,踏过无数的草地与河流。然而,野蛮人的首都。依然遥不可及。 这一天,囚车跟往常一样,抵达了一个野蛮人的部落。 隐隐约约,库里提乌斯听到了一阵阵的磕头声。 他勉强睁开眼睛,就只看到了一位鼻子上拴着一个恐怖的铜环。头发披散的蛮子贵族。正对着跪在他脚下的骑兵发话,这半个月地狱般的旅途,库里提乌斯无所事事,就开始学起了这些自称匈奴人的蛮子的语言。 虽然对方的语速非常快,但库里提乌斯还是听到了两个关键的词汇:奴隶、移交。 这让他浑身颤抖了起来:难道,我今天就要死了吗? 然而,片刻后。库里提乌斯从囚车中。看到了那个刚刚训话的匈奴贵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很轻蔑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哇啦哇啦的说了一堆库里提乌斯半懂不懂的话。 好在,这次,终于有人肯翻译了。 在这位贵族旁边,一个明显是希腊人种的奴隶,低着头。对自己用大宛的语言翻译道:“奴隶,你的运气不错。本来,你该作为祭品,奉献给天神,但是,现在,伟大的撑犁孤涂决定将你们作为礼物,送给汉朝的皇帝,感谢撑犁孤涂的仁慈吧,奴隶!” 库里提乌斯很难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非常复杂。 即羞愧又兴奋,即兴奋又恐惧。 撑犁孤涂,库里提乌斯知道,这是这个自称匈奴的野蛮民族的王。 这个王,有着辽阔的疆域,强大的军队和无数的人民以及奴隶。 这是一个不逊色于罗马,甚至比罗马还强大的野蛮帝国。 库里提乌斯一直以为,这个野蛮人的首领,大概就是世界的东方边境最后也是最强大的王了。 整个东方都在他的支配下,甚至,传说中的丝国,也可能只是他手下的一个附庸路上,库里提乌斯见过了许多城邦与王国,在匈奴人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但在今天,一个全新的名词跳进他的耳朵里汉朝? 这个发言很奇怪,特别是以大宛的语言发言后,更加奇怪。 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皇帝? 类似于亚历山大大帝的一种头衔吗? 而在这些疑惑背后,一个事实让库里提乌斯整个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汉朝皇帝?汉朝?宙斯啊,难道这个世界的东方,还有一个不逊色于匈奴这个帝国的强权吗? 在这刹那,库里提乌斯有种直觉:那个所谓的汉朝,应该是香料与丝绸的故乡,东方世界最后的疆域了。 那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帝国呢? 库里提乌斯有些憧憬了起来。 在他想来,那个能产出丝绸这样华美的布料,产出香料这样神奇的作物的国家。 应该是一个文明之国吧? 不知道,这个国家,有没有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哲人? 有没有几何原本这样的数学巨著? 有没有荷马史诗这样的不朽篇章? 有没有柏拉图这样的思想家? 有没有华美不朽的诗歌? 有没有悠久不朽的历史和璀璨如星河一样的文化? 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家,是否尊重像他这样的,高贵的罗马贵族。 ………………………………………… 一个月后。 当库里提乌斯的双眼看到了那蜿蜒向前,伫立在群山之中的伟大的人类的奇迹工程:长城的时候。 他的整个心神,都被似乎无穷无尽,直到世界尽头的堡垒而折服这简直不是人类所能创造的奇迹,只要奥斯匹林山的众神,才有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看什么看?”随行的匈奴士兵,一鞭子抽了下来:“老实点,别乱看,一会进了汉人的城市,都给我规矩点,别给我丢人!” 匈奴人在其他人面前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本性出演。 但在汉朝面前,起码的普世价值和基本的道德规范都要遵守外交无小事,万一丢了大匈奴的脸,回国肯定被修理。 库里提乌斯的表现,让匈奴人觉得很丢脸: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个乡巴佬一样。 库里提乌斯连忙低下头,用着这一个月学来的半生不熟的匈奴话,求饶道:“诺!” 库里提乌斯。现在,只想马上到达那汉朝的首都,见到那位汉朝皇帝,向他道出自己的身份。 库里提乌斯相信,汉朝皇帝。肯定会非常高兴和欢迎。他这样的一位尊贵的罗马贵族的到访,同时,那些汉朝的贵妇与英俊的男人,也会欢迎他这样的异域来客。 因此,库里提乌斯明智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那士卒抽了几鞭子,然后骂骂咧咧的离开。 很快,使团就抵达了长城脚下的一个关卡。 在使团成员亮出了身份和信物。并且递上国书后。使团众人被放行。 但,作为礼物的库里提乌斯等人,却被拦了下来。 一位骑着战马,一脸严肃的汉朝军官,带着数十名士兵,从匈奴使团手里,接过了库里提乌斯等人的押解任务进入汉朝境内,奴隶这样的礼品。就会受到严格的控制和检查。 “尔等已经是大汉天子的奴婢了!”那个军官骑在马上,用着非常高傲和冷酷的话语道:“这是尔等的福气!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尔等夷狄。原本茹毛嗜血,率兽食人,不知礼仪,不知廉耻,不懂规矩,今有幸得蒙汉天子恩泽,当好好珍惜,誓死效忠大汉天子,明不明白?” 一位站在这军官身边的人,用匈奴话,翻译着他的话语。 库里提乌斯听着那军官的话语,看着他的神态和模样。 恍惚中,他感觉有些熟悉。 就好像……就好像…… 哦,就好像在罗马的角斗场中,他看到了那些被罗马俘虏的蛮族奴隶一样。 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愚昧的蛮子,用你们的血和生命来取悦高贵的罗马公民吧! 生或死,你们无权决定。 但是…… 等等! 我可是高贵的罗马贵族,元老院元老的子嗣,身负罗马执政官使命的外交官!!!! 你们这些丝国的人,不应当这样对待一位罗马贵族! 但库里提乌斯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来历。 那位年轻的汉朝军官,就掩着鼻子,骑着马走了。 几十位汉朝的士卒,立刻一拥而上,用着刀剑,押解着库里提乌斯等人,走向那关卡的通道。 几个看上去是低级军官模样的男子,对着库里提乌斯等人大声呵斥,旁边的翻译,则高声用匈奴话训斥着:“被发左袵的夷狄们,都听好了:中国不是你们的草原,中国不是你们的土窝,在中国,礼仪最大,上下尊卑,不可逾越,你们既然已经被匈奴单于送给了我大汉天子,以后就是天子的家奴,为天子耕种土地,为天子开矿挖路,为天子打扫房屋,这是你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要好好珍惜,切不可冲撞贵人,坏了贵人的心情,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会,会有少府的官差来提走你们,你们都给吾记住了,这里是大汉,这里是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的中国!少府的人,会教给你们中国的规矩,中国的礼仪,都要好好学,争取早日脱夷入夏!”(未完待续。) ps:这个时间点上,罗马已经取得了欧陆的霸权,正是第三次布匿战争之前的时间点。而罗马人来到东方,应该是有可能的。毕竟,罗马人记录了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兴衰,尤其是巴克特里亚的衰落和毁灭。譬如庞培乌斯。特罗古斯的著作,没有到过东方的话,不可能记载的如此详细。直到西元前130年,西方才与东方的希腊化城邦王国断绝了联系。但,在西元前30年左右,罗马史学家库提乌斯,依然记载了中亚地区的希腊化城邦的存在。ps:最近无力管理书评区,也没有精力写太多。主要原因是,作者君的颈椎恶化了,腰椎好像也出了问题。坐久了就疼的厉害,全身贴满膏药,我已经有差不多十天没看过书评区了,抱歉~因为,我实在疼的厉害~大家有意见,就去群里吧~我有时候会上qq。 第五百七十五节 库里提乌斯东游记(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国是一个骄傲伟大的国家。:6d 在几百年前,在希腊与雅典还在激战的时候。 这个辽阔的伟大国度,就已经作为一个整体,统一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汉国的统治者,就已经自称自己为天神之子。 而祂的人民,也相信和认可自己的君主,是受到了天神眷顾和宠爱的神之子。 这位天神之子,居住在汉国的首都长安城的皇宫里。 他的宫殿,美轮美奂,如同奥斯匹林山上众神的殿堂。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汉国的统治者,那位天神之子,是一位拒绝享受过多奢侈生活的君王。 在他之前,他的父亲和祖父,也同样如此。 这个统治家族,曾经连续三十年,命令官员,务必减轻其统治的平民和自由民的负担。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天神之子的祖父,甚至舍不得修一个亭子,据说,当时,那位贤明的君主,在听说了那个亭子需要消耗十户平民的总家产后,就断然拒绝了官员修建的建议。 当我抵达汉国时,当时,新的君主,刚刚即位不到两年。 那是一个具有神秘色彩的年轻君王。 所有与我接触过的汉国官员和百姓都告诉我:天神之子,能与天神沟通,并且知晓天神的意思,屡次让汉国躲过了灾难。 起初,我以为,汉国人跟我所说的,都是些谎话。 但,当我抵达汉国的首都时。 我亲眼看到了,汉国的政府官员,亲自带着一些粮食和布匹以及钱币通常是铜币,发放给那些贫苦的平民以及自由民。 我认识的几位汉国朋友告诉我:汉国的君王,那位天神之子认为,他是天神所任命的,来保护和帮助人民的君王(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 据说。这是从汉国的第三位君王开始,就努力推动和普及的一个命令。 我想,共和国的保民官们,应该认真学习一下。这遥远的东方古国,汉国人的经验。 更好的为罗马服务。 愿奥斯匹林众神保佑罗马! 放下记录的鹅毛笔,库里提乌斯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是他在长安度过的第三个夜晚。 当他被进入汉朝境内后,一个自称是少府机构的官员,就带走了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奴隶。 然后。库里提乌斯等人,被送到了一个称做晋阳的地方。 在这里,库里提乌斯等人接受了一个短暂的语言和礼仪培训。 然后,当晋阳的官员,得知库里提乌斯来自西方的罗马后,并且还是一位贵族,识字并且学习过很多知识后。 于是,库里提乌斯被送来长安。 送进了这汉朝的首都,一个名为大鸿胪的机构中,负责编写和介绍有关罗马的历史。 两位年轻的官员。成为库里提乌斯的助手以及老师。 负责帮助库里提乌斯学习汉朝的文字与语言,同时,帮助编写有关罗马的地理和历史介绍。 当然,这些汉朝人对世界的了解,有限的很。 他们一直到现在,都以为,罗马是他们所称的西域的一个小国。 而且,还根据音译,将罗马翻译成了大秦。 这大概是从拉丁语的发音在经过了大宛和匈奴的加工后,所演变出来的一个奇怪的称呼。 但在这个名叫大鸿胪的对外交往的机构里。 库里提乌斯还是过的很愉快的。 这里的官员。彬彬有礼,虽然不是罗马和希腊的学者那样,但,至少他们都很尊重知识和文化。 对库里提乌斯。也没有什么虐待和折磨。 反而,提供给了他非常宽松的生活条件和待遇。 甚至,还给库里提乌斯,免费提供了一件丝绸衣服。 虽然汉朝人的衣服,非常宽大。 但库里提乌斯还是非常满意的要知道,在罗马。就是他的父亲,也且仅有一件丝绸衣服。 元老院的三百位元老中,多数人拥有的丝绸服饰,都不超过一件。 虽然,库里提乌斯依然被限制人身自由,不准自由活动。 但库里提乌斯知道,改变他命运的转折点,即将来临。 明天,大鸿胪的官员,将会去皇宫向他们的君主汇报工作。 同时带去的,还有库里提乌斯和他的两个助手,这三天里简单翻译出来的百余字有关罗马的介绍。 库里提乌斯相信,汉朝的皇帝,在看到了罗马的介绍后,应该会非常有兴趣谁会跟自己的客户过不去呢? 要知道,汉朝的丝绸和香料,在罗马,价比千金,而且,供不应求。 唯一让库里提乌斯感到不爽的是:在汉朝,几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轻蔑。 就像,他在罗马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被俘虏的来自小亚细亚和西方的蛮子奴隶一样。 汉朝人,将所有的非汉朝人,一律化为夷狄,视同两只脚走路的野兽,是需要文明的教育以及鞭策和改变,才能具备一个人的特征的野蛮人。 哪怕是那个自称匈奴的强大帝国。 在汉朝人这里,获得的待遇,也是如此。 库里提乌斯,有些不太明白和好奇,汉朝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 要知道,哪怕是罗马,已经打败了迦太基和希腊以及马其顿的罗马,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态。 …………………………………… 今日是常朝。 刘彻端坐在御座之上,接受百官的叩首。 自从四月初的那次风暴过后,刘彻的地位,在国内国外,彻底的巩固了下来。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先是,天下诸侯,全部纷纷上表。表示自己坚决拥护圣天子,坚决做大汉羽翼的决心。 某些没节操的家伙,甚至不顾廉耻的拍起了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马屁。 盐铁官营政策被彻底执行。 短短一个月之内,整个汉室的各个主要郡国和重要城市里。盐铁衙门都开始挂牌营业。 以官价限额限量出售各种平价的盐与铁器。 短短一个月内,少府内库就入账两万万钱。 这些钱币,刘彻打算全部回炉重铸,改铸成五铢钱,以进一步加强国家对金融业的控制。 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敢跳出来质疑刘彻的决定,更别说阻拦了。 汉室政权,一手抓盐铁,一手握住钱袋子。 这表明,国家的收入将得到极大的增强。 财政收入=国家力量。 而随着刘彻的权威空前强化,那些曾经难以推销出去的大面额的黄金赏赐诏书,纷纷被列侯和诸侯王们用黄金和其他贵重金属财产,换回家里面。 大家都开始捧刘彻的臭脚。 而仅此一项,少府回收黄金达到将近五千金。 在可预见的未来。这个数字可能超过两万金。 相当于近五吨黄金。 这意味着,以英国实现金本位的经验来看,汉室完全可以发行,只在贵族和官员中流通的赏赐诏书二十万金以上,还不用担心会遭遇信誉危机以及挤兑。 这真是让刘彻都有些咂舌。 只是,以赏赐诏书的名义发行大面额的货币。 就限定了其流通的领域和范围。 这多少让刘彻有些遗憾。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金融业的事情,尤其如此。 刘彻可不想最后搞出像白鹿币那样的失败品。 信誉和信用,需要时间来建立,更需要实际的行动来维护。 而在国外。尤其是三越地区,汉室获得了空前的支持。 风暴过后,东瓯人固然哭着喊着求汉朝爸爸庇护。 连东瓯王,都上表请求入觐天子。 闽越国在扭扭捏捏的矜持了几天后。就撑不住了。 国主的贺表和表忠心,愿意永远给汉朝爸爸当小棉袄的奏折现在就躺在刘彻的怀里。 作为决心的象征,随同诏书一同抵达长安的,还有刘濞的一个儿子,据说是叫刘轩的全家老少。 刘彻让人将他们全部圈禁了起来。 至于南越,南越王赵佗在数日前。上表刘彻,请求让其世子赵胡,护送赵胡的嫡子,来到长安,接受天子的训诫和教育。 这基本上是等于举手投降的意思。 而后妃之中,也是捷报频传。 夏胭脂、程郑婴以及另外一位妃子,都传来了怀孕的喜讯。 这让刘彻的帝国的根基,更加坚实。 当然,小麻烦也是有。 特别是夏胭脂怀孕后,朝野之间,就开始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开始上跳下窜了。 这些家伙,当然都是打着‘蚤建太子,以定国本’的名义,为皇长子张目。 但其实,刘彻一眼就认出来了,其实,这些家伙根本就跟义婼跟义纵不是一路人。 要是他们是一伙的,义婼跟义纵的智商,就可以直接宣告为零了。 有这样的猪队友,义氏姐弟未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刘彻觉得,义纵跟义婼,不可能这么蠢。 那么,幕后的指使者,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刘彻懒得理会这样的杂音。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足够年轻,足够的健康,立太子这样的事情,四十岁后再说! 但另一个事情,就不得不让刘彻伤神了。 怎么处理匈奴的使团问题,成了朝议上争执不下的一个问题。 本来,主和派在朝堂上是一直占据上风的。 主战派只有一部分列侯和将军。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应该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但,广陵城的一场飓风,不止吹垮了广陵城的城墙,连朝堂上的主和派,也被吹的七零八落。 许多的人,都膨胀了起来。 尤其是军方和列侯阶级。 这些家伙,都觉得:既然天子得到了天神的庇佑,那么我大汉,自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区区匈奴,还不是抬手就能消灭的?只要战争的时候,神明在梦里跟天子提醒几个注意的地方,开图的汉军,当然可以无压力吊打匈奴人。 而汉军装备的换装速度,则加强了他们对胜利的信心。 这年头,军头们和列侯们,其实都在渴望战争。 甚至,就连以前那些主和派,现在也开始鼓吹强硬对待匈奴了。 以前他们主和,那是因为没把握打赢匈奴。 现在,他们主张强硬对待匈奴,则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 既然胜券在握,那还等什么? 列侯的爵位,规格和地位,在汉室,可都是只能通过军功来获取的! 义纵和徐悍去年在朝鲜通过一场武装游行,所获取的地位和利益,可是让许多人都眼红无比。 大家都想尝试尝试。 好在,刘彻和丞相周亚夫以及东宫方面,都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机。 所以,在丞相和天子的支持下,主和派勉强还能跟主战派有来有回。 但却在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压力碾压主战派了。 今天的朝会,也跟过去十几天的几次朝会差不多。 主战派和主和派相互撕逼。 刘彻都看的有些厌倦了。 但却不得不继续保持沉默,不在这个问题上表态。 而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刘彻想要给匈奴的使团,施加更大的压力。 最起码,那被袭击掳走的百姓,应该归还给汉室,袭击者应该受到一定的惩罚最起码在表面上要这样做,要让刘彻能够对天下人做个交代。 不然,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岂不成了空话了? 这个技巧,还是刘彻从米帝那里学来的。 参议院和上议院喊打喊杀,再由政府出来唱红脸,轻轻松松就从天朝啊毛子那里拿走好处。 事实证明,这个技巧很实用。 过去数天,匈奴使团的立场是一退再退。 几乎答应了刘彻的所有条件除了交出罪魁祸首和肇事者外。 正琢磨着,怎么才能从匈奴人那里敲来更多的东西的时候。 刘彻看到,大鸿胪丞杨垣趁着两派休战的机会,动了动身子,出列奏道:“回禀陛下,臣垣,有事禀报!” 刘彻看了看这半年来都几乎已经成为隐形人的大鸿胪丞,颇为好奇。 要知道,自从公孙昆邪被刘彻放了一个无限期的病假后,这大鸿胪,基本上就成了一个隐形的机构。 除了在有外藩或者诸侯王上表的时候能出来刷刷存在感外,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没办法,老大被天子放了个无限期病假,朝廷里没有了靠山,各种经费和权力,顿时就不断缩水,如今的大鸿胪,据说只能勉强维持衙门的正常运行了。 这个事情,充分的教育了九卿各衙门: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上司。 自作主张的家伙,只能是公孙昆邪第二。) 第五百七十六节 决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微微坐直了一下身体,道:“杨爱卿有什么事情?” 对大鸿胪和典属国这两个机构,刘彻一直缺乏足够的关心,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这两个衙门,在刘彻眼里的地位,大抵跟后世天朝的工会与妇联差不多。 基本上就是一个类似吉祥物的存在。 事实上也差不多。 自从公孙昆邪被刘彻放了无限期的病假后,大鸿胪跟典属国这两个衙门的许多权力,就都被其他部门给抢走了。 现在,这两个衙门就剩下跟四夷藩属交往以及传递国书,组织藩王入觐的权力了。 杨垣恭敬的再拜,道:“回禀陛下,此番匈奴使者所送的礼单中,有奴隶三十人,其中有一人自称大秦使者,奉其国主之命,往来中国通好,途中为匈奴所获……臣自少府闻之,奇之,乃命有司收系,命其详述其国历史、地理,今已录成,特献于御前,以呈圣闻!” 说着,他就双手捧上一张薄薄的白纸,呈递在手。 刘彻挥挥手,王道立刻下去接过那张白纸,呈递到刘彻面前。 刘彻打开那张白纸,只见纸上写满了工整的文字。 略略看了两眼,刘彻的神色剧变。 “大秦,在海之西,云去中国数以万里,使者穿山凿岭,渡海跨河,三岁方至中国。其国广大,地方数千里,有四百余城,小国臣者数十,以石为城郭,列置邮亭,皆塈之。有松柏诸木百草。” 这是看了这一段文字,刘彻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大秦,究竟是谁了。 罗马! 准确的说。是罗马共和国。 刘彻的西方史学常识基本为零。 但好歹看过角斗士啊斯巴达三百勇士啊,当然还有圣斗士星矢! 略略也是知道些西方的常识的。 亚历山大东征后,庞大的世界帝国分崩离析。 在欧陆,罗马人开始崛起。并继承了希腊的精神和文化,对外积极进取。 在西亚,残留的希腊化殖民地在相当长时间内,依然是主流。 当地土著的琐罗亚斯德教,也就是拜火教。被希腊人打的妈妈都不认识,只能躲在一些角落里苟延残喘。 而在中亚,希腊化的城邦也有不少。 史书中所载的贵霜王朝,在实际上就是一个糅合了希腊和印度以及大月氏人本身文化后的政权。 甚至,佛教中的一些经文里,都有过希腊人,甚至罗马人的友情出演。(注1) 而在中国的历史上,尤其是两汉的历史上,汉与罗马之间,在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只差一步,就能直接交流了。 汉朝的使者,最远,曾经抵达欧亚边界。 甚至,差一点,就能登上前往欧陆的船舶了。 可惜,封建迷信害死人,那位使者轻信了波斯人的所谓美人鱼的传说,不敢上船。 东方与西方的古典世界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接联系,胎死腹中。 但历史上。有关罗马在汉朝的传闻和故事,却是屡见不鲜。 什么消失的军团啊,什么汉朝的罗马村啊,诸如此类的故事。总能引起一些人的猎奇心。 刘彻曾经也对这些事情好奇过。 而当了皇帝后,刘彻曾经在陇西郡的公文里,发现了一个奇特的县名:大夏县。 经过查询后,刘彻愕然发现,这是一个在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六年改名的县。 为什么改名? 答案是有司奏报:有夷狄自西方越岭而来,请庇于汉。上加惠,命有司置于陇西枹罕县,乃析枹罕东百里之地,为其居所,赐其家具田地,一如中国。因其自称其自大夏而来,因避国中战火,逃奔于中国,于是,上赐其县名曰大夏。(注2) 刘彻为此特地让人去陇西大夏县找来几个已经汉化的难民。 结果大失所望。 他们的面貌根本就不是金发碧眼的欧洲人种,而是黑发褐目的中亚土著。 让人询问了他们的来历后,刘彻知道了,原来这些家伙大部分只是大夏国的下层,跟着他们一起逃亡的希腊老爷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由此,刘彻也就息了从这些人口中了解一下西方世界的想法。 但刘彻没想到,居然又冒出一个疑似罗马的使者。 刘彻继续看下去,越看越确信,这位疑似罗马使者,确实就是来自罗马的。 不是罗马人,不可能对罗马的政治体制和历史过往如此了解。 譬如,这段描述:其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国中灾异及风雨不时,辄废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好吧,这不就是罗马共和国的所谓民煮选举? 当然,这是贵族共和。 刘彻看完全文,敲了敲桌面。 他当然知道,后世欧陆的意呆利以及希腊等国,国土上生活的人,其实大多数早就不是什么希腊、罗马人种了。 在罗马帝国毁灭后,真正的罗马人早就被人杀光和赶走了。 来自法兰西和德国的蛮族鸠占鹊巢。 只是,古罗马人种与中国人种相似? 开什么国际玩笑? 就算是照嘻哈镜,都不可能啊! 但不管怎样,刘彻都打算见一见这位自称罗马使者的家伙。 “散朝后,将那大秦使者带来未央宫清凉殿……”刘彻将那白纸合上,吩咐着,然后随手递给旁边的宦官,让其将之归入石渠阁的档案里。 ………………………… 两个时辰后,刘彻在清凉殿见到了那位自称是罗马使者的男子。 刘彻微微观察了一下。 这个人跟中国人,还真有些类似! 黑发黑眼,身高与体格也跟汉人相差无几。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肤色了。 刘彻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但其实,他不知道,在古典世界,真正的罗马人。就是这样的,黑发黑眼白肤。 金发碧眼,在这个时候的罗马,是蛮族的象征。 只有日耳曼蛮子、洛曼蛮子还有维京蛮子才是金发碧眼。 另外。元首崇拜的祖宗,雅利安人,其实是黑发褐目…… 但他不知道啊。 角斗士、斯巴达,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欧洲人都是金发碧眼…… “汝就是大秦使者?”刘彻站起来,对着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所谓罗马使者问道。 库里提乌斯。这个时候真是无比紧张。 虽然他在罗马,见过执政官,见过元老院的巨头们。 但,从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在长安的大鸿胪待了几天。 他已经知道,这座汉朝的首都,是一个比罗马城还要大数倍的巨城。 汉朝的疆域,加起来,起码有四五个罗马共和国那么大。 这个国家的人口,更是罗马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汉朝人的祖先。早在连罗马城都还不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建立了辉煌灿烂的文明。 恐怕,就只有埃及的法老们,才能跟汉朝比一下悠久历史这个事情。 但,现在,埃及的法老早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而汉朝的天神之子,依然统治着他的世界。 即使是他所见过的那个恐怖的野蛮人国家匈奴,也不敢在汉朝面前得瑟。 大鸿胪的官员,曾经告诉他。 在几十年前,汉朝的开国之王。曾经与匈奴的开国之王,进行一场残酷的战争。 双方投入的兵力,是用十万这个单位来计算的。 与之相比,第二次布匿战争中汉尼拔的那几万人。也就只能在那场战争中打打酱油了。 在身旁的翻译第三次向库里提乌斯提醒后,他才反应过来,先是用从大鸿胪那里学来的汉朝礼仪,大礼参拜,然后,站起来。右手抚胸,以一位罗马共和国的贵族身份,对刘彻道:“受罗马共和国执政官阁下委托,鄙人,罗马公民库里提奥斯,向伟大的汉朝皇帝陛下问安,愿奥斯匹林众神保佑您,尊敬的陛下!” 这段话,他是用拉丁语说的。 别说是翻译了,就是刘彻也是目瞪口呆。 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好在,他随后又用了半生不熟的,掺杂了匈奴语和大宛语的汉话说了一遍。 在翻译侍从官的帮助下,刘彻勉勉强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刘彻还没发话,一直矗立在刘彻身边的侍从官和尚书官们,就已经对库里提乌斯怒目相视了。 “哪里来的夷狄,不知圣人教化,竟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汲黯立刻就跳了起来。 对汉人来说,这个世界,只有两个国家。 一个是中国,一个是夷狄。 汉人也有着足够的自信与理由,相信这个事情。 已知世界,除了中国外,尽是愚昧与蛮荒。 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甚至用人做祭品。 刘彻却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让汲黯坐下来。 既然对方能说出执政官与奥斯匹林这两个名词,刘彻也就姑且相信了,这个男子来自罗马,确实是受命的使者。 对于西方世界,刘彻没有太大的好感,也没有太大的恶感。 公知小清新们吹嘘的什么民煮啊亚里士多德啊柏拉图啊,对刘彻来说,也就那么一回事情。 但,有一点,刘彻要承认。 此刻的世界人类,只有两个文明的灯塔在照耀周边。 一个是东方的中国,一个是西方的罗马。 只是…… 在两千年后,罗马共和国和罗马帝国都已经灰飞烟灭,只有那些角斗场的遗迹和出土的文物供人凭吊。 而中国,依然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从结果来看,那种文明更有生存力和生命力,显而易见。 嗯,被基友教干成渣渣,洗脑洗成蠢货的文明,渣渣罢了。 要知道,中国也同样被外来的各种宗教乱入。 但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的宗教,都得给中国跪了。 明朝传入的基友教,甚至还要捏着鼻子来个儒基合流。 至于唐朝的景教,就只能用悲剧来形容,号称无法同化的犹太人,在开封卖烧饼。 一个儒家就能干的各种宗教哭爹喊娘,如今,诸子百家俱在,中国的未来,只会更好。 所以,刘彻现在对罗马人,还是很有兴趣的。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中国与欧陆,地理上的距离,决定了两者,不可能成为敌人……”刘彻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做个试验,验证一二?” 刘彻想起了他在河东郡的那个早晨做的那个梦。 “蛮夷小国之主,不识天颜,不通教化,冒犯圣天子,死罪死罪……” 刘彻回忆着那个梦境,觉得很有意思。 有必要试一试。 看一看,来自中国的儒家文化,能不能打败罗马的希腊文化。 “连基友教都能干趴下罗马,儒家不可能不行吧?”刘彻寻思着。 嗯,至于法家跟兵家这样的不河蟹的思想,还是不要传出去,免得带坏小朋友。 儒家的圣母文化部分,倒是可以推广推广。 让欧陆提前两千年,进入圣母时代,想想都带感啊! 于是,刘彻一拍大腿,道:“贵使远来辛苦了,朕看贵使,汉话很成问题啊,这样吧,贵使先回去,朕将命人来教导贵使学习中国语言与文字,等贵使能流畅的使用中国语言交流,朕再召见贵使,与贵使谈一谈贵国的历史文化,以及贵使身负的使命罢!”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在刘彻的专断独行中决定了下来。 刘彻让人将那个罗马人带下去,同时,嘱咐少府和大鸿胪好生照看。 顺便,刘彻让人把王臧送去,专门负责教导这位罗马人。 王臧是鲁儒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如今,身居两千石博士之职。 这两千石的禄米,当然不能白给了。 另外一方面,刘彻打算培养几个年轻人,将来跟着这个罗马使者,踏上前往罗马的道路。 一是,罗马是很重要的贸易国。 中国出产的各种丝绸和香料等特产,在罗马销路非常好。 只是,大部分的利润都被途中的商人给瓜分了。 这个事情,简直不能忍! 必须得到改变! 二则,东西方两个文明古国的直接交流,让刘彻感受到有种创造历史快感。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三呢,刘彻知道,未来的世界,注定是话语权跟价值观的争夺。 为了避免日后被西方文化侵袭,中国文化,就要主动出击,把战火烧过去再说。 让欧米鬼畜来考汉语四级,总比中国人去考英语四级好。 最重要的,当然是:工业化的大旗,只要中国一家来抗就好了。 西方人还是安安静静的宅在欧陆玩泥巴的好。 而在这个方面,先进的儒家文化,能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未完待续。) ps:注1:佛教的那休比丘经,记载了那休比丘与一位叫休弥王的交谈,而这位休弥王,是希腊人,他自称是来自罗马。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查查。 注2:大夏县在今天的甘肃广河县西阿力麻土乡古城。 史书记载,月氏西迁,攻击了大夏,大夏的民众一部分东逃到了汉朝境内的陇西。并被汉朝接纳,妥善安置在枹罕县,汉朝将枹罕一分为二,在东部设置大夏县。 第五百七十七节 汉匈必有一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五月的长安,有些闷热。 长期居住在草原上的且居且雕难对长安的夏天很不适应。 他想尽快离开这跟火炉一样的汉朝,回到北方凉爽的草原上。 但与汉朝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汉朝人固执的要求匈奴人至少要交出带队攻击汉朝村庄的那个左骨都侯,否则边境上的互市贸易,就要断绝。 但这是匈奴完全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只是,断绝互市,对匈奴来说,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匈奴的金属冶炼水平非常低,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别的什么东西,还可以无所谓。 像箭镞和弓,匈奴人可以用动物的筋骨来制作。 有没有金属,无所谓。 但是…… 祭祀天地神明所需要的祭器。 全世界,也就只有汉朝能生产和供应。 而匈奴每年的祭祀活动非常多。 除了王庭组织的龙城大会以及碲林大会外,其他部族,也有着各自的祭祀活动。 像休屠部族,每年都要向天神与祖先供奉十尊青铜的金人。 庞大的需求,导致了匈奴各部族,实际上都非常依赖从汉朝获取的各种金属。 在从前,匈奴人是用抢,来满足自己的需求的。 五年前,右贤王入侵汉朝,就抢掠回了数万斤的各种青铜制品。 而当汉朝强盛起来后,靠抢,已经无法达到目的了。 在二十年前开始,每抢一次汉朝,匈奴人都要付出上千乃至于数千位勇士的生命。 而匈奴的人口太少了。 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消耗。 所以,才会转向去西边。 且居且雕难这半个月在长安,光是跟汉朝的大臣扯皮,就已经扯了七八次了。 扯得他都有些筋疲力尽,苦不堪言了。 若不是身负单于的使命,要是完不成任务。回去下场就要无比凄惨,这会,他已经拂袖而去了。 这让且居且雕难有些怀念中行说。 最起码,中行说在单于庭的时候。与汉朝打交道,从来不需要这样费劲。 熟悉和了解汉朝人行为和思维方式的中行说总能想到办法,让汉朝乖乖妥协。 “好在,也不是没有好事……”且居且雕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略有些得意。 此番出使。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大匈奴嫁给汉朝皇帝的阏氏,目前已经怀孕。 这无疑是本次出使最大的成果。 王庭的贵族们,早就盼望着阏氏怀孕了。 别的不说,未来的汉朝皇帝,有可能是有匈奴血统的人,仅仅是这个事实,就足够让整个王庭弹冠相庆。 只是,阏氏怀孕后,立刻就受到了汉朝的严密保护。 别说联络了。 且居且雕难在汉朝这么久。也就只是在呈递国书的当日,远远的拜见了一次,已经是汉朝皇妃的北海阏氏。 虽然说,没法子联系上北海阏氏,但是,且居且雕难,还是迅速的将这个喜讯,通过使团的渠道,传递回王庭。 回到匈奴后,且居且雕难觉得。自己肯定能因此获得单于的嘉奖。 想着此事,且居且雕难就有些眉飞色舞,心情也好了起来。 “听说汉人,今年又要搞考举?”且居且雕难问着使团中随行的几位前汉朝人。 “是的……”这些使团里的前汉人。此刻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现在,在匈奴的汉人,主要是两部分。 一部分是在过去六十年的历次战争中,被匈奴俘虏或者投降甚至是主动投降的汉人士族和贵族。 另外一部分,则是一些在中国郁郁不得志。或者犯法,走逃无路,索性投了匈奴的士族和官员。 这些人中,有些是双面间谍,甚至是三面间谍,脚踩n条船,两边甚至三边押注的聪明人。 但大多数的人,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对他们来说,逃亡匈奴后,就等于从此要给匈奴人卖命。 根本没有回归的选项。 死忠派倒是没什么,但那些墙头草,现在就尴尬了。 尤其是那些因为觉得自己满腹才华,但朝廷就是不给自己机会的家伙。 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考举兴起后,代表汉室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只要你有才华,就一定能出人头地。 虽然现在,考举出来的士子,只能做个两百石或者四百石的小吏。 但可以预见,未来汉室的重臣和封疆,考举士子将要挑大梁了。 不知道多少匈奴的逃亡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这次使团的成员,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家伙。 “你们去长安城里,走一走,看一看,回来后,将所见所闻报告给我!”且居且雕难发布命令。 汉朝的变革,是现在匈奴高层中,不少人关注的焦点。 就连单于,也会不时询问。 这是国际关系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就像中国战国时期,魏国一变法,周围国家立刻就察觉了。 等看到变法的好处后,纷纷效仿。 甚至就是号称万年顽固的楚国,都是立刻跟进。 匈奴人虽然敏锐度不如战国诸雄,也没有什么学习和效仿汉朝的念头。 但是,邻居家的大块头开始研究新玩具了,再怎么愚钝的家伙,都会有靠过去,看看这个大块头在干嘛的意识。 在古代,虽然通讯不便,信息的传递速度很慢。 然而,国家层面的任何变动,却都依然能对周边产生巨大影响。 所以,匈奴人对汉朝的变化,有所警觉和警惕,非常正常。 要是他们无动于衷,那才叫见了鬼了。 尤其是,且居且雕难是在今年成功的挤掉了以前的出使汉朝的专业户须卜雕难。成功上位的。 当然希望,在任上做出成绩,证明自己比前任强上n倍了。 “另外,再将汉朝人的铁锅。送回单于庭,请单于批示,到底该怎么回复汉朝皇帝!”且居且雕难又对人吩咐着。 想着这个叫铁锅的东西,且居且雕难,也是叹了口气。 比起汉朝。匈奴除了骑兵多外,其他的简直是处处都比不上。 旁的不说,汉人工匠的技术和创造力,就让且居且雕难,抚掌赞叹。 那个新出现的铁锅,就是最好的证明! 汉人的工匠,通过自己的智慧和技术,创造性的发明了能随身携带,而且可以无视地点烹饪的铁锅,可能汉人会觉得没什么。 但作为一个匈奴贵族。且居且雕难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匈奴大军的持续作战能力,将大大增强。 哪怕是远征数千里,匈奴的士兵,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更别说,那个铁锅,买回去后,只要融化了。就能铸造成武器。 而铁,现在全世界,只有汉人会冶炼生产和制造。 只是…… 汉人对那个铁锅开出来的价码,让且居且雕难知道。自己是根本做不了主的。 汉人的少府,将铁锅向他展示后,就提出来了。 假如匈奴人想要获得铁锅。 那就必须用东西来换。 一匹马或者一个成年的健康奴隶,换一口铁锅。 且没得价钱可讲! 面对汉人的狮子大开口,且居且雕难很明白,不管是他。还是单于庭,都只能挨这一刀子! 将这些事情吩咐下去后,且居且雕难,打起精神,准备前往少府,跟汉人继续扯皮。 没办法,现在的局势,摆明了,就是汉人知道,匈奴不可能在现在对汉朝有什么大的行动,而汉朝却可以对匈奴有所动作。 攻守之势,已经改变。 就这样,在扯了几次皮后,汉匈终于就边境上的问题,达成了一致。 汉匈之间,重新签署了一份类似备忘录的协议。 协议重申了去年签订的汉匈合约,强调,长城之外,引弓之民,单于治之,长城之内,冠带之室,汉皇帝统治。 匈奴与汉,相互尊重对方在各自领域的地位与权威。 相互不干涉对方的行动,且了解和支持对方在各自领域内的自由行动。 汉室在边境问题上退了一步,不再要求一定要交出首恶者,但作恶者,必须得到惩罚。 而匈奴同样也退了一步,不再坚持‘根本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态度,同意向汉朝交出十位作恶者的脑袋。 至于这些脑袋的主人是谁,汉与匈奴都明智的不去提及。 于是,匈奴与汉,各自都保存了自己的面子。 在这个协议达成后,长城的互市贸易,重新开放。 只是,协议签订后,且居且雕难就对自己的左右道:“汉匈两国,十年之内,必有一战!” 作为匈奴贵族中难得的清醒者,且居且雕难,非常清醒的知道,自平城之战后,匈奴与汉,彼此都是很不服气。 之后数十年,汉与匈奴之间的战争,则加剧了这种气氛。 汉人始终念念不忘平城之耻,吕后之辱。 反观匈奴,却依然沉浸在过去的胜利和自己的强大之中。 以前,且居且雕难,还没有什么感觉。 他觉得,汉朝人有本事就来草原上呗。 只要汉朝不具备进攻草原的能力,那他们就算是再怎么有怨气,也是白搭。 匈奴骑兵能从广阔的汉匈边境上,不断的打击汉朝的防御薄弱点。 但在汉朝这些日子,让且居且雕难感到恐惧。 他看到了从萧关到长安的轨道马车。 一辆重载运输马车,一次就能将数千石的物资,从长安运抵萧关。 而汉朝,现在开始修建从萧关到晋阳的轨道。 一旦这条轨道竣工,这就意味着,汉朝具备了向长城防线进行快速增援的能力。 这也就罢了。 真正让且居且雕难恐惧的是,汉朝骑兵的规模。 他曾经听过过去的使者描述过的汉朝内地军队。 基本上都是步兵,骑兵很少见。 但这次来长安,且居且雕难。一路上,都看到了许多巡逻和训练的汉朝骑兵。 虽然他们的骑术很粗糙,战术也很简单。 但量变最终一定会导致质变。 最重要的是,且居且雕难很清楚。汉人是农耕为主的国家,他们主要依靠人力来工作。 那些使团中的汉人,也曾经跟他说过,在汉朝,养一匹战马的成本。等于养五个士兵。 汉朝的皇帝,养这么多的骑兵,总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吧? 他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和精力,维系和增强自己的骑兵部队,肯定不是拿来当防御力量使用的。 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汉朝人处心积虑的在准备着战争。 而单于庭,对此茫然无知。 这让且居且雕难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这个世界上,清醒的人,都是最痛苦的人。 且居且雕难也是如此。 他清醒的看到了未来的战争,但。他没有办法去告诉单于庭:汉朝在准备战争,大单于,请速速决断! 因为,整个王庭,都认为,汉朝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对匈奴发动战争。 大匈奴控铉四十万,天下无敌。 西方的部族,更是沉浸在对西方世界的征服与奴役之中。 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将他们的力量抽回幕南,在长城脚下跟汉朝的乌龟壳年复一年的拉锯。 且居且雕难很明白,他假如这么说。一定会被人笑话,甚至打压,乃至于排斥。 现在的单于庭,西进才是政治正确。 特别是知道了月氏人的行踪后。西进更是成为了单于庭的主流意见。 任何提议南下的人,都会被怀疑是给右贤王张目,为伊稚斜说话。 甚至,就是同在使团中的其他匈奴人,也对且居且雕难的看法,非常有意见。 汉朝主动进攻大匈奴? 开什么玩笑? 汉朝的长城。就是汉朝人的睾丸,大匈奴的无敌铁骑能一年四季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照顾那些长城脚下的城市和城镇。 一旦战火重燃,汉朝人承担得起这样的伤亡吗? 当年平城之战,还有河南之战,汉朝人都取得了优势,但那又怎样? 还不是只能乖乖的和谈! 对此,且居且雕难,嗤之以鼻。 若是河南之战前,甚至是三年前,汉朝内部不稳的时候,或许会是如此。 但可惜,河南之战后,匈奴人就在汉朝国内失去了立足点。 而三年前吴楚失败后,汉朝没有内患,就能集中一切力量,专心致志,针对大匈奴。 现在的汉朝,就如同一头幼虎,匍匐在草丛中,冷眼看着狼群捕食。 狼群却以为它还没长大,不具备威胁。 但,且居且雕难知道,当这头幼虎从它匍匐的草丛中走出来的时候,它肯定会让狼群大惊失色。 因为,它马上就要成年了。 它要取回失落的王冠。 那个秦帝国长城军团回防国内后,落在了草原的王冠河套。 从河套地区,向汉朝进攻,骑兵能在三昼夜,就前进到萧关。 但同样,汉朝骑兵,从萧关出发,三天后,就能出现在河套。 而河套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一旦汉朝控制河套,整个幕南,所有的部族,都在汉朝的打击范围之内。 且居且雕难很容易的就能得知,一旦汉朝开启战争,河套,肯定是他们的主要进攻方向,甚至是唯一的进攻方向。 只是,匈奴国内,谁会相信他? 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他自己,若不是亲自来到了汉朝,看到了汉朝的变化和逐渐强大。 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个五年前,还在匈奴骑兵的打击下,只能被动防守,甚至,最后还要屈辱性的接受匈奴的一切条件的国家,在五年后,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且居且雕难忧心忡忡的长叹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的地位太低了,别说是影响单于了,就是王帐里的大当户,估计也很难单独见一面。 “难道,我大匈奴未来注定要败在汉朝人手里?”且居且雕难推开窗户,看着窗外北阙的风光。 阳光之下,汉人的街道,繁华而热闹。 一排巡逻的士卒,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街道中央走过。 几个汉人士族模样的男子,凑在一颗柳树下,窃窃私语。 且居且雕难的视力很好,虽然隔的很远。 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几个男子的模样。 其中一人的样子,让他看了神色聚变。 “这不是那位被大单于送来汉朝当礼物的奴隶?”且居且雕难非常意外:“他怎么会如此打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八节 考举再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库里提奥斯完全不知道,有人正透过北阙公车署中的窗户观察他。 他现在非常快乐。 自从被汉朝皇帝接见了之后,他的待遇,就陡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直接从夷狄,变成了夷狄之国的使者。 这两者的区别,就好比黄金和青铜之间的差距。 现在,库里提奥斯,享受的是汉朝的千石官员待遇。 一个叫少府的机构,为他提供了单独的住处,还为他准备了仆人以及下人。 除此之外,一位博学的学者,出任了库里提奥斯的老师,负责教授他语言和文字。 在长安待了将近一个月后,库里提奥斯如今有些汉人的模样了。 至少,他已经明白了,在汉国,衣襟是不能随便秹,衣襟向左还是向右,在汉国,是区别野蛮与文明的重要标志。 另外,束发也很重要。 头发披散,或者留短发,那是野蛮人才干的事情。 真正的文明人会选择束发,并且按时清洗头发和身体。 这让库里提奥斯大开眼界。 另外一个与罗马-希腊模式完全不同,但却同样灿烂无比的文明世界,向他敞开了大门。 通过简单的学习与科普后。 现在库里提奥斯已经知道,这个古老的文明国度,真正的名字,应该是中国。 而中国人自认为自己的祖先,是三皇五帝。 那是一群,在久远的远古时代,存在过的一些贤王。 他们用着自己的言传身教,深深的影响了所有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 直至今天,中国的国家机构和政府机构以及思想文化,依然深受那些远古的贤王影响。 最高的统治者皇帝。也常常在命令和法律条文里,提及那些伟大人物的名字与言行,以此来强调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以及律法的合法性。 甚至,就是皇帝这个称呼。 也是由三皇五帝而来。 抬头看了看张贴在一颗柳树下的一张白纸。 库里提奥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中国的文字,对他来说。简直太难了。 那些方块字的笔画与结构太过于复杂了。 哪怕是他。这样一位在罗马都算得上号的聪明人,至今也只认得几个简单的汉字。 至于书写,那就更不可能了。 库里提奥斯只能期待自己的几位刚刚结识的汉朝朋友,能帮他翻译翻译,那张贴在树下的白纸上的文字了。 在中国这么久,库里提奥斯的最爱和最喜欢的中国造物,就是白纸了。 这种轻便简单整洁易于书写的人工造物。在库里提奥斯看来。简直就是文明最好的载体了。 与中国的白纸相比。 罗马的羊皮纸,可以丢到厕所去擦屁股了! 没多久,库里提奥斯的几位朋友回来了。 “考举又要开始了!”一位年轻的士子手舞足蹈的说道:“陛下已经下诏,今岁七月初八,考举重开,明天起,所有士子皆可报名!” 其他人也都是兴奋不已。 他们留在长安的最大动力之一,就是考举。 通过考试。获得官职,然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哎,恐怕,今年,我等儒门子弟,又要被打压了……”另外一位士子摇摇头叹道。 去年的考举,儒家被法家、黄老派、墨家甚至是农家,联手狙击。 朝中的列侯阶级们也强势反弹。 最终,儒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许多考中的士子,都被波及,甚至有些人,本来明明都已经够资格能留在长安城的九卿衙门为官,最终,却被迫下放到了地方。 而将那些清贵的职位,留给了列侯子弟。 今年,恐怕,又要重演去岁的悲剧了。 “没办法,谁叫我等儒门子弟,人微言轻呢……”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长安的列侯和朝臣中,倾向儒家的人太少太少了。 甚至,就是墨家,现在也比儒家在朝廷中的人脉更广。 前任少府令岑迈,现在的郎中令义纵,据说,都与墨家关系很好。 另外,当今天子,也是墨家的最大靠山。 据说,天子每旬必去一次墨苑,与墨者们交谈。 甚至还会常常让人从宫里将酒肉以及被褥等物,赏赐给墨苑。 甚至,有传言,墨家的弟子,压根不需要通过考举。 他们只要在墨苑里做出了成绩,天子,就会给予他们想要的一切。 这让儒门弟子们,看着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库里提奥斯不知道这些事情,听了也是满头雾水。 因此,问道:“诸君在说何事?什么考举?” 其他人看了,呵呵一笑。 面对这位可爱的夷狄使者,大家都觉得有必要好好给他上上课,普及一下常识。 教化夷狄,那可是大功啊! 于是,纷纷七嘴八舌的跟库里提奥斯介绍起了考举的来龙去脉和历史。 库里提奥斯听了,却是更加迷糊了。 想要让习惯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罗马人了解中国‘唯才是举’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传统,确实有些困难。 但,好在儒家的人,别的长处可能不如其他诸子,但,耐心方面,他们是一绝。 于是,大家就细致的给库里提奥斯说明了一下考举的制度和办法。 库里提奥斯总算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是中国独创的一种全新的选拔官员的模式。 不通过血统,不以爵位评论,单纯以知识作为评判标准。 通过三轮由浅至深的考试,选拔地方和各个中央机关中的下层官吏。 这个名为考举的模式,没有任何限制,只要你是中国人,无论是奴隶还是贵族。都可以参加。 通过三轮筛选后的人,可以出任镇长、百夫长一类的官职。 而在未来,这些人通过自己的努力,还可以成为国家的重臣。 现在的中国贵族里,就有不少人。是从这个模式中脱颖而出的优胜者。他们中职位最高的,甚至做到了相当于罗马总督的位置。 这让库里提奥斯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置信! 在罗马,别说是总督了。 就是一个镇长,也需要有公民的身份。 至于奴隶和平民? 想要爬上去,只能是呵呵!在库里提奥斯离开罗马时,罗马的平民阶级就已经对此大为不满了。库里提奥斯听说。几位保民官为此想向元老院提议,加强对平民的优待,但可惜,直接被元老院驳回。 而在东方的汉朝,阶级的界限,虽然有。 但并不明显。 从一个奴隶,做到总督的也并不是没有。 库里提奥斯就听说过,中国的一位侯爵。在十几年前,甚至只是另一位侯爵的奴隶的儿子。 但如今。这位过去的奴隶之子,现在已经是中国皇帝的亲戚,太后的侄子,一个名为魏其候的大人物的重要属下。 统领着数万人的军队,甚至有传言,他将出任郡守,这相当于罗马的总督! “我要是将我在这东方的见闻,回去告诉罗马的公民们,恐怕,没有什么人会相信……”库里提奥斯不由得感慨着。 但,对这一切,他除了感慨外,并无其他任何想法。 东方的中国,采取什么样的政体,用什么模式统治。 跟西方的罗马,关系不大。 共和国的元老院和百人队长会议,也不会在乎一个跟罗马足足有三四年旅途距离的国家,用什么办法统治国家。 但库里提奥斯还是决定,继续深入了解和研究这个东方古国的社会和政治。 或许在未来,他能借此,更进一步,成为一位保民官呢! 嗯! 库里提奥斯觉得,中国的平民的处境,罗马的平民们肯定会非常羡慕。 等他回到罗马,或许可以打起‘像中国平民那样活着’的旗号,竞选,平民们肯定会将票投给他。 带着这样的想法,库里提奥斯道:“诸君,我们还是回去吧,老师还在等着上课呢!” 如今的库里提奥斯,与这些士子,算是师兄弟的关系,他们都是王臧的弟子。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库里提奥斯对于儒家的理论什么,感触不深,也没有什么身为儒家子弟的觉悟。 在他看来,那位老师,跟他过去在罗马,教导他学习的家庭教师,差别不大。 当然,必要的尊重,还是有的。 在罗马,尊重老师,虽然不如东方的中国这样。 但也很看重。 尤其是亚里士多德教出了亚历山大后,许多贵族都开始重视教师和学者了。 …………………………………………………… 刘彻这个时候,并不在长安。 他数日前,就已经离开了未央宫,带着妃子和孩子们,前往甘泉宫避暑。 这是他即位以来,首次在夏季,将办公地点移到甘泉宫。 主要是为了将宣室殿腾出来,进行维修和翻新。 刘彻让少府,制作了一块大牌匾,准备挂到宣室殿的殿堂之上。 这是学的满清。 满清在紫禁城的勤政殿上,挂了一块正大光明的牌匾。 先别说,这个东西,满清的皇帝们信不信,但,最起码,忽悠了不少百姓和文人。 后世的辫子戏,更是大赞特赞。 在刘彻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文宣策略。 最起码,能忽悠人。 当然,刘彻可没打算效仿满清,挂个正大光明的牌匾。 因为,那根本不可能,也无济于事。 政治本来就是黑暗的,政坛本来就是无数的黑箱操作。 挂个正大光明,除了自欺欺人之外,别无他途。 刘彻让人挂的是: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这是尧帝禅让给舜帝时发布的策命中截取出来的。 全文是:兹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穷苦,天禄永终。 意思就是:舜啊,现在我按照天命,将大位传给你,你要诚实恰当的执行中正之道,假如,天下的百姓陷入穷困之中,那么,上天就要收回赐予你的天命了! 刘彻挂这个牌匾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提醒自己。 同时,也给后世子孙画一条红线。 你们可以吃喝玩乐,做木匠,炼丹什么的。 但是,假如,百姓穷困,国家经济困难了,你们就等着做亡国之君吧。 这是刘彻思虑了许久后,才选定的中心思想。 并且,打算今后,将这句话,当成汉室政权的统治合法性来源进行宣传。 就如同日后的天朝。 将喂饱百姓的肚子,发展经济,作为国家的任务和目标。 除此之外,商汤祭天时的祭文,刘彻也觉得,有必要勒石为记,就放在宣室殿的御座之前。 这样,每一个皇帝,在登上御座之前,都会看到那段商汤鼎革之时对天所发的誓言:予小子履敢用玄社,敢昭告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在刘彻看来,中国古代的王朝帝王们,只要能读懂和记住这两位帝君的誓言和诰命,根本不会玩脱,也根本不可能出现问题。 毫不客气的说,统治者们,压根不需要去学什么西方的民煮自由大宪章什么的,从老祖宗哪里,就能得到足够的智慧和策略。 可惜啊,大多数人,都只是将老祖宗的话,当成了口号,当成了飙演技时,掉眼泪时的台词。 而刘彻这么干,就是要逼着后来的子孙,不管怎样,至少在表面上,他得做个态度,做个表率出来。 不然,他的皇位,马上就要不保! 当然,这只是一个预防性的策略和保障。 要真出个类似宋钦宗那样的奇葩,再怎么保障和预防也是没用。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脑残,能做出什么有智商的事情出来。 人家硬要作死,你也无奈不是? 所以,关键还是在自身,在于教育,在于传统。 秦国七代君王的教育,刘彻看来,就很有必要学习学习。 所以,刘彻现在来到了槐里县的茂乡。 这个他未来的安息之所。 虽然,视察自己的陵寝这样的事情,看上去怪怪的。 但这却是汉室每一个皇帝的必修课。 帝陵在汉室的政治生活中,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 帝陵的规格和制度,能直接反应出,当政的皇帝,对天下的态度和治政的思想。 太宗孝文皇帝的霸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整个霸陵工程,尽量俭朴,尽量的没有加重人民的负担。 甚至连霸山本身的地理地貌,太宗孝文皇帝,都禁止官员和后来者破坏。 原因就是,他不喜欢也不想加重百姓的负担。 到刘彻这里,帝陵工程,就开始承担更多的东西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九节 视察(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的茂陵,刚刚开始破土动工不久。∈↗, 陵墓选址跟后来小猪的茂陵略有不同,但大体方向基本一致。 这个工程规模非常浩大。 大到什么程度呢? 仅仅是陵寝的边墙,就足足有差不多两百米,高度则将超过四十米。 这等于是人造一个城市了。 而这个工程所需要的资金,也是非常庞大。 仅仅是开工至今,刘彻拨付的资金,就已经超过了两万万钱,相当于汉室去年财政收入的二十分之一。 除此之外,还调集了少府三千名精干工匠,出动了五千军队,还征发了七千人的民工。 站在陵寝之工地之前,刘彻抬头仰望这个浩大的工程,心里面也是纠结的很。 将如此多的资源,投入到坟墓里,对一个穿越者来说,简直无法接受。 只是…… 没有办法! 这是刘家的传统,也是汉政权维系统治的政策之一。 晋书就曾记载:汉天子即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一为宗庙,一为宾客,一为陵。 换句话说,刘彻的这个工程,已经很节俭了。 真要按照制度和传统,茂陵工程,每年都要吞掉汉室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 当然了,耗费如此巨大。 若仅仅只是给皇帝死后享受,这样的蠢笨政策,早就执行不下去了。 老刘家的陵邑政策,并非只有投入。而没有产出。 首先,庞大的陵邑工程。必然会带动陵邑所在地当地的社会经济和民生发展。 如此庞大的资源,堆砌在一个地方。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后世的魔都和深圳,已然说明一切。 举全国之力,养一县,这个县想不牛逼都不行! 另外,陵邑工程,通常会附带迁徙工程。 老刘家会不遗余力的将那些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官府很难制衡或者无法监督的豪强家族,迁徙来自己的陵寝所在地。 这就是强本弱末。 来自汉室天下三十六郡,十余国的地方豪强、巨贾大族。被迁来陵邑所在地。 这些人,有着庞大的财富,家族和人才。 一位家产千万级别的大户人家,怎么会没有知识分子呢? 这等于,将地方上的英雄豪杰,弄到长安,充实关中的人力物力。 这样,关中就永远能碾压其他一切地方郡国不管是从人才还是财富、经济、技术各个方面。 更关键的是,通过迁徙。汉政权,能强行的人为在关中制造一个经济人口热点。 史载,小猪的茂陵工程完工之时,茂陵城中人口。达到了将近三十万! 西元前,一个三十万人口的城市,基本上不比后世的三千万级别的都市差。 当然。弊端也是很多的。 首先,就是当地肯定要迎来通货膨胀。各种物价飞涨。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被刘彻解决了。 有关民生的基本需求的粮食、盐与铁,少府和大农令平价供应之下,很难出问题。 其次,陵邑工程,势必会大发徭役,而且是所有徭役中最可怕,最恐怖最残忍的城旦。 在汉室的所有徭役种类中,修陵跟修城墙一样,是死亡率最高的种类。 基本上,被征调来此服役的民众,不是赘婿,就是有案底的无赖,或者干脆就是在押的犯人。 这些人,没有人权,死了也是白死。 但给自己修个坟墓,要死几千甚至上万人,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工程开工后,刘彻几次三番下诏给少府,要求优待民众和工匠,工程进度慢一点也无所谓,总之是要求尽量减少工人的死伤。 在另一方面,刘彻则把最近从各个渠道弄来的各种夷狄野人奴隶,塞到了工程队里,充足消耗品。 反正,危险的活,繁重的活,统统都交给这些奴隶去办。 刘彻这次来视察,也是想要给少府的官僚们施加些压力。 这些家伙,必须要给些压力,才会知道怎么做事。 但,这些不是主要目的。 在陵寝工程地,粗略了看了看,留下几个亲信侍从继续在工程中巡视后,刘彻就驱车离开工地,前往在茂乡东南方的茂城。 这同样是一个新兴的城市。 在刘彻决定了自己的陵寝地址后,就被建立起来了。 现在,这个城市的规模还很小。 连城墙都没有。 占地面积,甚至还比不上长安城的九市中最小的一个。 大约也就相当于一个长安随便哪个县的集市的规模那样,从头到尾,只有一条街道,全长都不过一里。 但矗立在街道两侧的建筑,却是一点也不简单! 汉室最高学府:太学。 汉室武将的摇篮:武苑! 还有汉室未来最大的公共图书馆:兰亭阁。 最后是汉室功臣名将纪念馆:凌烟阁。 全部集中在这条街道上。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未来的大学城。 刘彻甚至都不需要去想太多,用屁股都能知道,这里未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将变得价比黄金。 这条街道附近方圆百里的地区,将成为汉室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望子成龙的天下地主,希冀自己能更进一步的列侯子弟,还有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商人们,会用他们自己的财力,将这个地方,彻底变成一座黄金城。 在侍从们的簇拥下,刘彻漫步在这条刚刚完工不久的街道上。 街道两侧,大部分的建筑,都已经现出了轮廓。 恢宏的武苑之中,有完整的演武场,完备的武库中储存了目前汉室所有现役和还停留在实验室的武器装备,还有一个能容纳五百匹战马的马驷,几百个可以推演历史上各种经典战役的沙盘模型,也已经制作完毕。 更重要的是,武苑的老师们,将星璀璨。 韩颓当、俪寄、李广、义纵、栾布、灌夫、窦婴,基本上所有现役或者退役的汉室大将,都挂名其中。 甚至就连丞相周亚夫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至于太学,更了不得了。 被收编的各博士官以及天下闻名的诸子百家巨头们全部在列。 法家巨头张恢更是以八十高龄出山,担任太学的律法祭酒。 儒家那边派出了包括董仲舒、胡毋生在内的豪华阵容。 诸子百家,对于话语权和未来政坛影响力的竞争,进入白热化。 但真正让刘彻关心的还是那个被命名为兰亭阁的国立公共图书馆。(未完待续……) ps:状态不好,明天补~ 第五百八十节 张苍去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兰亭阁位于这条街道的中轴。 向前是太学和武苑,后面则是规模宏伟的凌烟阁。 与刚刚破土动工不久的其他三座建筑不同。 兰亭阁早在今年的夏天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建造了。 现在,整个兰亭阁的基本轮廓已经初具雏形。 它的规模并不大。 占地面积也就几百平,分为三层。 每层预计将藏书超过一千卷。 这个数字看上去好像很可怜,后世随便一个新华书店,估计都能轻松吊打。 但考虑到目前的时代,其实这个规模,已经很可怕了! 著名的《道德经》五千言,已是煌煌巨著。 当代的标杆《诗经》就算所有版本加起来,可能也就几万字。 有史以来篇幅最长,字数最多的杂家经典《吕氏春秋》全部十二卷,也不过二十余万字。 当代,多数著作,可能也就千把字,两千字的样子。 诸子百家,目前所有还有传承的文字加起来,撑死了也就几百万字的样子。 这还是大水b兵家和农家还有杂家,用各种数据灌水的情况下才产生的字数。 换句话说,所有这些书籍,全部印刷,集结出版后,可能连这兰亭阁的一层空间都塞不满。 好在,每样一套,肯定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 热门的书籍,需求量肯定也很大。 譬如《诗经》《易经》等。 好在,有了雕版印刷术,可以大规模的批量印刷书籍。 不然。要光是靠抄写,刘彻就是用十年时间,也估计凑不齐兰亭阁所需的书籍数量。 即使如此,少府方面报告,兰亭阁最少也要明年才能初步形成规模。 因为雕刻的印刻速度太慢了。 少府到现在。也只完成了一百余部书籍的雕刻工作。 至于吕氏春秋…… 现在连第一卷都没完工…… 但即使如此,刘彻感觉,兰亭阁现在的规模,也已经够大了。 因为,虽然说是‘公共’图书馆。 但实际上,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兰亭阁开放后。除了太学和武苑的学生和老师以外,只有公乘以上爵位或千石以上官员,凭本人身份证明,方可入内。 而且,还只能在第一层翻阅藏书。不得借阅。 想上第二层,甚至第三层,那要求就更高了。 而能自由出入兰亭阁,且可不受限制借阅藏书的人,除皇室成员外,也就只有九卿各衙门主官以及三公了。 就连列侯,都不享有这个权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兰亭阁就这么大,显然满足不了民众的需求。 封建社会的特质。也决定了,不可能存在什么真的没有等级的地方。 不过,即使这样。当兰亭阁的动工的消息传出去后,天下舆论都是齐声赞美,使劲拍马,认为是当代文坛一大盛事。 而且,出乎意料的,刘彻都还没发话呢。 诸子百家和朝野各方。就已然开始争夺起兰亭阁的阁令一职。 甚至坊间有传闻,九卿中的某位巨头。私底下放话说:宁舍九卿,必为阁令。 舆论居然还很赞同这样的论调…… 让刘彻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兰亭阁的阁令,确实可能有着堪比九卿的影响力。 旁的不说,守在兰亭阁,就意味着,能跟来自诸子百家各派的头面人物以及朝野上下的巨头,平等交流的地位。还能跟各派的未来新星,拉上关系。 未来,不管谁上台了,都要给兰亭阁的阁令一个面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谁当了兰亭阁的阁令,就很有可能,一下子就成为天下人心目中的大贤! 这对于那些埋首故纸堆,研究了一辈子学问的老人们,尤其有诱惑。 而那些喜欢装逼,想要给自己脑袋上按一个‘当世大贤’名头的列侯,更是对此欲罢不能。 只是…… 刘彻早就有了兰亭阁阁令的人选。 太史令司马谈! 原因很简单,司马谈为人低调内敛,没有野心,也没有任何政治企图,生平唯一的愿望就是完成祖辈的希望,编出一部史记。 这样的人,是兰亭阁阁令的最佳人选。 巡视了一下兰亭阁的工程进度,询问了一下少府负责这个工程的官员几个问题后,刘彻就来到了凌烟阁所在地。 前少府令岑迈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候刘彻了。 岑迈在上个月正式卸任了少府一职,专心将精力投入到了凌烟阁工程之中。 在岑迈看来,他年纪大了,能不能更进一步,甚至青史留名,就全看凌烟阁这一战了。 所以,这个前九卿,现在干脆是吃住都呆在了凌烟阁工地上。 一则是表明决心。 二则,却是逃避那些络绎前来当说客的家伙。 自从凌烟阁的消息传出去后,天下列侯和燕楚齐等诸侯王,就都开始围攻岑迈起来。 谁都想给自己的祖宗脸上多贴几个金。 特别是那些还活着的太宗功臣,更是丢掉节操,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直接堵门了。 岑迈不胜其烦,也不好拒绝,所以干脆就躲到凌烟阁的工地里来了。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常常被人直接找到了工地。 让岑迈真是幸福且快乐着。 但实际上,岑迈也知道,其实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能做主的。 他只是一个具体的实施者。 那位功臣,应该有怎样的评价和描述,只能由天子决定。 甚至,某些人的地位和评价,还要上朔望朝讨论,才能定下来。 跟武苑与太学一样,凌烟阁,也才刚刚开始动工。 刘彻也就没有进去看,只在御撵上问了岑迈几个问题,然后就离开了。 他也不需要进去看。 这些事情,自然有专业的的专家操办。 身为皇帝,只要知道工程进度,表示一下关心,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在返回甘泉宫的路上,刘彻接到了一个噩耗。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汉室政坛上最重要的角色,主持了汉律的全方位修订以及制定了汉室官员考核制度和上计制度的前丞相,北平侯张苍,在三天前撒手人寰。 享年一百零四岁。 刘彻问询,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张苍的离世,代表着战国时代,彻底落幕了。 他是最后一位在世的荀子门徒,也是最后的一位见过秦始皇的人物。 他的离世,标志着中国历史上最精彩,同时也是最辉煌的一个年代,永不再见。 战国,在今天,终于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再也没有了见证者和描述者了。 同时,张苍还是汉室历史上功劳最大的功臣之一。 在刘彻看来,他的功劳,完全能与萧何、曹参比肩。 他奠定了汉室的政治基础,完善了汉室的律法系统,建立了汉室的官员考核制度。 他秉政十五年。 他上台之时,汉室千疮百孔,经济疲惫,民生艰难,府库一贫如洗,官场弊政丛生。 他去职之时,汉室社会稳定,人口恢复到了秦末战乱之前的水平,府库堆满了铜钱和粮食,长城的防线,基本稳固。 除了政治功劳外,张苍在数学、音乐、文化和天文方面的建树也非常多。 他几乎就是一个全才。 刘彻闭上眼睛,对左右近侍道:“北平侯薨,朕甚哀之,其令,天下郡国致哀,汉军各部军旗降半旗,命燕王刘定国,登门代朕致哀,发骑兵一千五百人,自未央至北阙,分列而陈,以像北平侯秉政十五年,赐金缕玉衣、黄肠题凑各一具,以诸侯王礼下葬,命有司商议北平侯之谥号,以美其功!” 这就是要国葬的架势。 而北平侯张苍的功劳,绝对当得起这样的哀荣! 甚至,可以说,再怎么追崇,张苍都配得上! 刘彻不想,后世史书上,这位真真正正,埋首干实事的大臣,再次得到与他的功绩不相匹配的评价甚至是侮辱了。(未完待续) ps:这两天腰疼的厉害,抱歉了~ 第五百八十一节 为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降旗致哀,始自张丞相史记《张丞相列传》。 张苍的去世,其实早就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 毕竟,张苍已经一百零四岁了。 在十年前,他的牙齿全部掉光了,只能靠喝人奶续命。 他能撑到今天,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但,张苍死后的哀荣之盛,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得到了堪比萧何、曹参,甚至超越萧何、曹参的礼遇。 军营降半旗致哀,天下郡国衙门裹素半日,一千五百名骑兵,披麻戴孝,自未央宫陈列至北阙张苍故居之前。 至于赐黄肠题凑,金缕玉衣,特许以诸侯王的规格下葬。 更是让许多人瞠目结舌。 黄肠题凑、金缕玉衣,在理论上,只有天子才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诸侯王想要获得这样的优待,还需要天子特旨恩赏。 过去,许多诸侯王,下葬,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恩宠。 如今,张苍这个臣子,却能获得这样的待遇。 很多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但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两日后,御史大夫晁错上奏刘彻:臣等奉诏谨议北平侯苍之功,皆以为,北平侯臣苍,追随太祖,平定天下,恭迎太宗入继大统,功为上。辅佐太宗,秉政十五载,推五德之运,定社稷之本朔,吹律调乐,入之音声,及以比定律令。若百工。天下作程品!谥法曰: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慈惠爱民曰文。臣错等以为,当谥之曰文,称之谓:北平文候。 刘彻回复奏疏曰可。 于是,张苍就成为了汉室为数不多,称为文候的大臣。 这也算是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的事情。 然而,随之张苍离世。 汉室就只剩下了不过十位大臣,曾追随过刘邦。 而这十人之中,只有田叔和魏尚,还在发挥余热。 其他人。统统已经致仕。 可以预见,未来三到五年,这些老一辈的开国大臣,也都将陆续离世。 这是自然规律注定的事情。 要知道,即使是最年轻的石奋,也已经七十几岁了。 而最年长的申屠嘉,也马上要迎来自己的九十大寿。 不可避免的,刘彻只能寻找田叔和魏尚的继任者。 但遗憾的是,找了半年多。现在,刘彻都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是说,就没有比田叔和魏尚更有能力的人。 天下英雄如此多,能力远超田叔和魏尚的。一抓一大把。 但问题在于:这些家伙未必能跟田叔和魏尚一样,尽职尽责的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田叔所在的内史衙门,负责管理整个关中。 相当于后世天朝的北京市委书记兼任天津市委书记中央**。 想坐稳这样的位置。能力倒是其次。 主要是,这个人得能领会刘彻的意图。同时还能铁面无私的以公正客观的立场,来面对关中各个富强家族以及朝臣家属。 性子软一点。私心多一点的人,要是坐上这个位置。 用不了半年,长安的纨绔子弟就要无法无天了。 而性子太强硬的人,却也可能激化矛盾。 也只有田叔这样经验老辣的政治家,能有条不紊的调和这些方方面面的矛盾,让关中各县,都规规矩矩。 换了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如前世,晁错死后,刘彻的老爹在十年内换了五个内史。 最终,还是上了宁成,才勉强让刘彻的老爹认可。 如今,宁成还是个毛头小伙子。 无论资历还是品级,都够不着内史的位置。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用笨办法。 谋划将内史衙门,一分为二,分置左右内史的法子来作为田叔去职后的备用计划。 内史令的事情,还好说,总归是能找到办事的人的。 大不了让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门还有绣衣卫也帮着看着。 但魏尚的云中郡郡守继任者人选,却是让刘彻愁白了头发。 云中直面匈奴在河套地区的部族。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云中的地理位置,都至关重要。 云中若有闪失,未来的战争中,匈奴骑兵就能在广大的北方地区,随意兴风作浪。 长城驻军,只能陷入拆东墙补西墙的窘境之中。 可以想象,若是所用非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所以云中郡的郡守人选,不能单纯的只考虑一个方面的问题。 而是要综合起来考虑。 以魏尚为例,他在云中郡担任郡守二三十年,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中间还能跟河套那边的匈奴人打嘴炮,甚至还能偷个空隙,在匈奴那边安插情报人员,建立情报网络。 换句话说,魏尚的继承人,除了要文武双全,胸有韬略,还得有外交才能,最好对匈奴国内的部族势力有所了解,熟悉匈奴人的思维方式。 这样的人,哪里是好找的? 整个汉室官僚系统里,也未必能找出几个合适的。 本来郅都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是,在河南郡干的风生水起的郅都,假如要调职的话,那就只能往中央调,起码都得是个九卿的职位。 不然,谁还会给刘彻卖命? 列侯里面,倒也有类似的合适人选。 只是这些家伙未必愿意去云中郡,去接任魏尚的职位。 而且,刘彻很担心,假如真派了某位列侯去云中,很可能,这个家伙想要做出些成绩。 不是谁都愿意成为萧规曹随的故事中的那位曹参。 也不是谁都能跟曹参一样,不计荣辱和个人得失,只为了国家和天下好。 万一所用非人,派去的家伙,想要标新立异,乱改魏尚定下的规矩,脑洞大开的玩些新奇把戏,刘彻实在很担心,云中郡就又要走上前世的老路。 思前想后,实在没有办法了。 刘彻只好把主意打到义纵身上。 义纵很年轻,学习能力很强,人也聪明,历史也证明了,他确实在边郡方面,有一手。 另外,作为外戚,义纵也不需要标新立异。 他只要能做好分内的事情。 朝野都会觉得很满意。 而且,作为外戚,义纵去了云中,能很好的压制住当地的地头蛇,迅速的树立权威。 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内耗和争权夺利。 只是,义纵未必愿意离开长安,前往云中。 好在,刘彻是皇帝,所以,这个事情,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用了几天时间,刘彻就让义纵乖乖的上书请求,去云中郡视察工作了。 说是视察工作,但其实,就是为了接任云中郡郡守而做的准备。 打发走义纵后,刘彻终于能腾出时间和精力,专心布置在三越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节 东瓯内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四月广陵的飓风灾难平息后,三越就都派出了使臣,来到长安,一方面是表态,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长安的态度。¤, 三越中,东瓯人是最着急的。 飓风毁灭了其国土三分之一大小地区的社会和经济。 死于飓风中的人,保守估计也有千余人。 若仅仅是这样,那也罢了! 死上千把几千个泥腿子,对东瓯这样的国家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关键在于,飓风摧毁了东瓯人大量的村庄,其后尾随而来的暴雨和洪水,又雪上加霜。 作为东瓯粮食的主产区的北部平原地带,今年注定要颗粒无收。 洪水过后,疫病如期而来。 夏季的高温,加剧了细菌的滋生速度。 短短半个月,东瓯国内染病的人数,就迅速增加到了三万多人。 这还只是东瓯人能统计到的。 那些山区和偏远乡村的地区的病人,只能自生自灭。 风灾、洪灾还有疫病,让接近七分之一的东瓯人,变成了东海国小政府的负担。 而在灾难面前,笃信巫神的东瓯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坚强起来,面对灾难的毅力,反而认为,自己的国家被诅咒了,纷纷外逃。 那里能活命,就向那里逃。 其中大部分,逃向了汉境。 这些难民,没有身份,没有户籍,没有保人。 这意味着,他们不受汉律保护。 闻到血腥味的汉地豪强、富商。忽然纷纷想起了‘社会责任感’,许多人带着家奴。炊具、衣物,就等在汉室边境。 就在驰道边上。起灶、烧水、熬粥。 过来一个难民,立刻就热情的迎上前去。 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关怀起来。 用着种种甜言蜜语,忽悠或者鼓动着这些可怜的逃难难民在一份契书上画押。 然后,让他吃饱肚子,穿上干净的衣服,就带回家里。 如今,朝廷对有汉室户籍的奴婢,征收高达五倍的人头税。且采取累进税率。 但对夷狄奴婢,却没有这个限制。 夷狄奴婢,只需要缴纳正常的人头税,即一算一百二十钱。 另外,汉室奴仆的价格,近年持续走高。 五年前,一个壮年男奴,作价不过一万钱左右。 如今已经飙升至一万五千钱。 换句话说,这些家伙。是在边境上捡钱。 而且,捡的不亦乐乎。 根本无法统计,这些家伙到底拉走了多少东瓯难民。 但东瓯国境内的人口,却持续下跌。且已经跌倒了一个让东瓯小政府无法接受的程度。 东瓯人没有办法,只能在长安城里哭天喊地,请求汉朝天子爸爸做主。 但刘彻却不想管这个事情。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前世东瓯人口在短短十几年内,下降到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数字。 敢情。灾难只是个推手,民众在恐慌中逃难。才是主因。 不过,前世,东瓯难民应该是逃亡到了跟他们有共同语言和宗教信仰的闽越。 这才让闽越国力迅速增长。 十几年后,竟然掌握了三越之中的主动权。 敢南下殴打没有了赵佗的南越,也敢北上挑衅汉室。 如今,因为刘彻准确预言了灾难,笃信巫神的东瓯人,当然不会跑去穷亲戚闽越那里避难了万一,再来一个这么恐怖的灾难,没有神明保佑,那该如何是好? 况且,汉朝,始终是上国,经济好,社会稳定。 就是奴婢都能吃上白米饭。 怎么选,当然不用考虑了! 蜂拥而入的难民,带活了江都国的经济。 补种粮食、重建家园什么的,现在,在江都国的民众哪里反而是次要的。 怎么想办法,多弄点东瓯人,成为了大家的主要想法。 这场盛宴,甚至,连平民也搀和了进来。 一些当地的困难家庭,娶不上媳妇的男子,也出现在了边境上。 他们将自己打扮的尽量精神一些。 碰上逃难来的东瓯难民家庭,只要发现对方中有年轻的女性,立刻就凑上去,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受益于这次风灾。 原有的固定的社会秩序,在一定程度上被推动重来。 负责主持江都灾区重建工作的官员,按照刘彻的命令,清丈土地,清查人口,重新分配土地不重新分配的话,就没办法理清楚很多事情了。 特别是飓风和随后的洪水,摧毁了大量的农田和房屋。 顺便,也将这些土地上原本固定的界限给冲毁了。 更重要的是:原本的既得利益集团,如乡绅和地主,现在是有地,也没有人给他种了。 在灾难中被迁徙到了彭城和淮泗的难民中的那些佃农,无地农民,都被当地的地主和豪强,用着许多优惠政策给忽悠走了。 更让这些家伙头疼的是,官府也来插一脚。 辽东及新化、朝鲜屯垦政策一公布,那些视土地如同生命的农民,迅速的抛弃了原有的田主,纷纷报名。 这样,当江都受灾地区的地主和士绅回到自己的家乡,准备撸起袖子,重建家园的时候。 他们发现,土地在,人没了。 许多原本人口密集的村庄,甚至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佃农和无地农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地主们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吃相了。 万一再斤斤计较,把还顾念旧土的那些农民也吓跑了。 谁给自己种地? 于是,他们明智做出了让步。 使得。许多原本失去了自己的土地的农民,也有了一小块安生立命的土地。 虽然不如几十年前。汉初授田那样,随便一个人。都能申请到一百亩的土地。 但,十几二十亩的中田还是有的。 这样,他们虽然依然还得要租种地主的土地,才能维持生计,但起码,有了属于他们的土地了。 获得了自己的土地,新的房屋,官府也发下了材料,并且派来工匠指导修建。 这些家伙。自然想着,要娶个老婆,传宗接代了。 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总之,一夜之间,江都国与东瓯边境上,就出现了许多光棍男的身影。 这些家伙,穿着官府发下来的新衣。拿着自己的田契、房契什么的凭证,就站在道路边,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诱惑那些逃难的东瓯女性及其家庭。 比起给人当奴隶。做个自由自在的自由人,当然更好。 于是,许多难民家庭。就这样被自己的毛脚女婿带回家了。 一到女婿家里,看着刚刚建起来的新房。再看看女婿的十几亩土地,再看着女婿的米缸里。满满好几缸的。刚刚从官府领来的粮食,丈母娘们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马上就将女婿家当成自己家。 招呼着自己的家人,帮着收拾房屋,整理家务,当天晚上就立刻成亲,第二天就,全部跟着女婿去地里补种庄稼了。 江都的地主和士绅们,对于泥腿子们也来抢人,当然有些看不惯。 但奈何,官府的官差甚至官员,就站在路边看着。 对这些想要政绩想疯了的家伙来说。 地主士绅们发财,他们不干涉。 但是,谁要妨碍了他们的升迁,他们就跟谁急! 而汉室官员考绩中,一个重要的指标就是人口的增减。 另外,难民太多了,即使被泥腿子抢走一些,大头还是被这些家伙吃进了肚子里。 而且,有不少吃撑了的。 而这些情况,最终都被报告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当然不会煞笔了,胳膊肘向外拐。 更何况,东瓯人的效率和能力,实在是太低了。 就算刘彻在边境拉起铁丝网,禁止一切难民入境。 东瓯国也留不住这些难民,这些人,最终可能会涌向闽越甚至南越。 肥敌的事情,刘彻自然不会做。 所以,东瓯人悲剧了。 面对东瓯使臣的请求,汉室的大鸿胪和典属国的官员,都是一脸惊诧的模样:“啊,还有这事,容本官查查……” 这一查,肯定是查到猴年马月去了。 但偏偏,东瓯越弱,就越需要汉室庇护。 甚至,东瓯人都已经打算内附了。 所以,扯了几天皮后,东瓯使团就明智的放弃了继续扯皮。 因为,东瓯的国主,东海王骆跃上书刘彻,请求内附。 东瓯,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民众大量逃亡,社会秩序混乱,灾区重建遥遥无期,国内又是疫病四起。 在实质上,东瓯政权,已经瘫痪。 要不是东瓯国主控制了军队,外加,江都国派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在东瓯。 这会,东瓯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现在的东瓯,也确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除了内附外,东瓯人没有第二个选择。 面对东瓯人的内附请求,刘彻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批准了东瓯内附的请求。 封东瓯王骆跃为广武候,封其丞相、大将军等各为列侯,国中主要贵族、官员,为关内侯。 将东瓯国并入江都国。 命令江都王刘阏,前去接收东瓯的国土、民众以及军队。 虽然,这样的话,汉室要背上一个负担。 尤其是东瓯国内的灾民以及疫病人群,都要汉室来承担。 但在封建社会,说句实话,这个负担并不重。 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刘彻亲自跳出来。 这次江都国的飓风,到最终,可能留在史书上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元德二年夏四月,江都大风暴从西方来,坏城十二丈。 至于民众的伤亡,灾难带来的影响,连提都不会提。 本国民众尚且如此,东瓯的灾民,连个打酱油的机会都不会给,更不会去记录。 连当数据和背景板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东瓯内附,东瓯的灾民,总算得到了当背景板以及数据的资格。 但也就仅仅如此。(未完待续……) ps:感觉我已经成了一个病秧子。 肩膀、颈椎、腰椎,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哎~u 第五百八十三节 汉越一体化计划(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甘泉宫,安宁殿。 顾名思义,这是刘氏天子夏季在甘泉宫避暑时,常待的一个地方。 出门就有温泉,泡完温泉澡回来,就可以在此休憩、游乐或者做些有益宫廷和谐的事情。 不过,此刻,安宁殿暂时成为了一个外交场所。 来自闽越和南越的使团主要成员,规规矩矩的跪在安宁殿的地板上,对着刘彻三跪九拜,口称:‘下国小臣某某’。 看着这些家伙的模样,刘彻托着下巴,思维迅速活动起来。 野心勃勃的南越王赵佗,始终是刘彻极为忌惮的一个人。 而闽越王骆严,也不是什么安生的家伙。 这货,三年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收容逃亡的刘濞诸子,在六七年前,更是偷偷用美人计,塞了个自己人在长安,自己教育自己的儿子。 狼子野心,可谓昭然如揭。 此番,看上去,闽越跟南越好像一下子就恭顺了,变成了一个乖宝宝。 南越方面,不仅仅派出了铁杆的亲汉派,南越王世孙赵胡,而且,还将赵胡那个未满两岁的儿子,也送到了刘彻面前。 除此之外,南越人还送来了刘彻几次催促都不肯给的各种南越特产的稻种,足足百余石,另外,象牙犀角一类的奢侈品,更是用箱来计数。 闽越人那边,在前不久就已经把刘轩全家送到了长安,这次,他们干脆连他们手里的王牌刘濞的太子刘子驹全家也作了投名状。 这两个宿敌,仿佛一下子就步调一致的采取相同的策略。 这让刘彻心中警钟大作。 古人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后世人也常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闽越跟南越两国,一下子就采取了同样的恭顺策略。 这其中要没有诈。刘彻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 尤其是赵佗那只老狐狸,连黄屋左纛都用过,更有过忽悠欺骗汉室皇帝的先例。 刘彻才不会相信,自己装了一回神棍,南越跟闽越的膝盖一下子就软了。 南越王赵佗跟闽越王骆严。也不像是神马弱智。 “待朕试一试……”刘彻心里思索着。嘴上已经微笑着道:“南越王与闽越王,身体可还好?” 赵胡第一个开口答道:“陛下关爱,臣代臣父王敬谢!臣去国之时,臣父王身体依然康健,一餐能食饭一斗,肉一斤!” 两年不见,赵胡也成熟了许多。说话也脱离了稚气。像个政治家了。 既然是政治家,那他说的就肯定都是废话。 一个九十岁的老头,还能吃得下饭,嚼得动肉,你骗鬼呢! 哪怕就是汉室的寿星,刚刚故世的北平文候张苍,八十五岁以后,牙齿就掉光了。靠喝人奶维生。 不过,刘彻也理解。 赵佗的健康问题。估计是南越国的最高机密。 赵佗要是有个闪失,不说别人,刘彻都要按捺不住了。 南越国被赵佗经验了六十年,基础设施和水力设施都已经初步完善,当地的越人部落,也都汉化了。 这是一个最好的吞并地区,吃到肚子里以后,砸吧砸吧嘴巴,就能消化掉,而且,立刻就能提供财源以及兵源。 所以,刘彻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闽越王骆严派出的使者,是他的小舅子曾经接受太宗皇帝册封为越衍候的吴允。 吴,在闽越国中,也是大姓,非常显贵。 越衍候吴允,自从接受汉室册封后,就成为了其国内的汉化先锋。 历史上,余善叛乱后,就是吴允的儿子吴阳反戈一击,使余善兵败。 但汉化先锋,未必屁股就一定站在汉室这边。 更别说吴允跟他儿子吴阳之间,肯定有些差别。 所以,吴允的回答也很公式化,这位衣着打扮和说话方式,都非常中国化的闽越贵族,微微躬身拜道:“回禀陛下,下臣去国之时,吾主闽越王严,身体也很好!吾主托下臣,向陛下请安……”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忽然问道:“既然两位国主身体都不错,那为何,朕从未见过两位国主来长安啊?” 赵胡跟吴允闻言,顿时脸上尴尬无比。 来了长安,还回得去吗? 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多想。 只是,这种话,他们怎么说的出口,又怎么说出口? 只能是支支吾吾。 赵胡甚至将头低的非常低。 他倒是很想劝自己的祖父来长安见识见识。 可惜,祖父一概拒绝。 甚至还曾对他说过,以后即位后,无论如何,无论汉朝怎么诱惑,都不要离开番禹,更不能来长安。 刘彻当然不会继续逼问下去。 他只是想试探试探,用忽然袭击,来寻找突破口。 这是后世检察官和警察们面对罪犯时常用的招数。 很多罪犯明明知道这一点,但中招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 何况,这西元前的人? 看着赵胡和吴允的反应,刘彻心里大概有些底了。 这闽越和南越的恭顺和乖巧,果然是装出来的! 虽然早料到这个结果,但刘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赵佗跟骆严这两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刘彻眼珠子一转,索性将心里的疑惑先放到一边。 南越跟闽越,无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 只要汉室继续强盛,那他们除了跟东瓯人一样举手投降外,就只能在汉军的铁蹄面前臣服这两个选择。 通过方才的忽然袭击,刘彻心里也弄明白了一件事情:现在,南越跟闽越都很害怕汉室。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谦卑。如此恭顺。 求的就是,汉室不要去打击他们,不要对他们动手。 既然如此……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刘彻心里说道。 无论南越跟闽越的统治者有什么想法,他们是真的愿意当个乖宝宝,还是纯粹忽悠一下。渡过如今的危局也好。 对刘彻来说。都意味着有巨大的运作空间。 正如战国时期的秦国一样。 秦国的使者,对各国王室,各种威胁恐吓,各种割肉放血。 六国除了双手奉上秦国要求的土地和城池外,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到后期才想起来要合纵抗秦,可惜,一盘散沙。各自恩怨纠缠不休的列国合纵。被秦人轻轻松松的瓦解。 如今的汉室面对三越的优势,可比秦对六国的优势更大。 汉室对三越,是呈碾压状的。 要不是,汉室现在学会了装绅士,讲究吃相了。 现在,这宫殿中,就该有汉官,拿着刀剑。逼着闽越和南越,签下一大堆割地啊献城啊一类的条约了。 赤裸裸的威胁恐吓和逼迫。现在是不能用了。 但不代表,汉室政权,就真的文明了。 不会再去扩张。 恰恰相反,只是扩张的手段和方式,换了个马甲。 现在流行的是吊民伐罪,除暴安良。 用隋文帝的话说是:朕为百姓民父母,岂因一衣带水而不拯之乎? 用在这时,也是一样。 身为天子,天下共主,天下百姓的父母,受命于天,牧狩九州的皇帝。 刘彻有一万个理由,去拯救那些生活在暴君和昏君统治下,水生火热的三越百姓,将文明与幸福,带给他们。 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汉室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另外,刘彻也不想在南方大动兵戈。 汉室的重心,依然在北方。 军事解决闽越和南越,只是最后的选项。 所以,刘彻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想必是两位国主,年纪大了,不堪旅途劳顿,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只要闽越和南越,忠于朕,忠于汉室社稷,忠于华夏先祖,朕就不会太过苛责!”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要是闽越跟南越不忠于刘彻,不忠于汉室,不忠于华夏先祖,那汉室的铁拳,就要来临! 赵胡与吴允闻言,都是跪下来拜道:“诺,谨遵陛下教诲!” “起来吧,起来吧……”刘彻笑着让人扶起这两人,微笑着道:“朕受命于天,牧狩天下,庇护天下黎庶,越人亦为朕子民,可惜,朕听说,越人刀耕火种,生计艰难啊!” 刘彻悲天悯人的对着吴允道:“尤其是闽越,据朕了解,闽越百姓,生活极为清苦,靠渔获维生,旦有渔获不足,常常以草根树皮充饥,每岁蹈海而死者,数以百计!” 吴允闻言,虽不明白刘彻到底想说什么,但也是双眼泛红。 闽越的土地贫瘠,大都是山陵,粮食产出极少,多数民众以捕鱼维生。 捕鱼之苦,不用多说。 尤其是闽越人的捕鱼技术与器具,非常原始,多数人是靠手抓鱼的。 这就直接导致了闽越的百姓,每年都有大量的民众溺死。 这也是吴允主张汉化,依附汉室的原因。 作为闽越国中难得的清醒之人,吴允很明白,继续这样下去,越人是不会有前途的。 只有学习汉室,靠近汉室,从汉室获得先进的耕作技术和耕作工具,才能改变越人的命运。 刘彻又看向赵胡,道:“南越国内,朕也有所了解,国中耕作之地虽多,但耕作技术和耕作农具,非常原始,主要依靠刀耕火种,看天吃饭,这是要不得的!百姓种地,就得要有好的农具和更好的技术指导,才能得到丰收,南越稻种,有许多优秀高产的稻种,照料的好,一亩地岁收五石,不是问题!” 水稻本来就比粟米和小麦高产许多。 而且,作为热带,南越的水稻,应该可以一岁两熟,极端点,在中南半岛那边,三熟也可以达到。 但落后的耕作方式和原始的农具,使得南越人根本享受不到热带的优势。 当然,南越王赵佗,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立国以来,就在不断推进越人的农耕技术发展,大力发展了基础水利设施和道路的建设。 但问题是赵佗自立后,就闭关锁国,与中国断绝了来往。 这样做,虽然保证了战火不会烧过去。 但也注定了跟不上时代的发展需求。 当铁器在中国腹地蓬勃发展,冶铁技术取得革命性突破的时候,赵佗和他的部下,还在用着青铜。 于是,当赵佗重新跟中国取得联系后,他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落伍了。 成熟的铁器,全面超越了秦的青铜器。 于是,赵佗决定全面引进汉室的铁器。 但他的这个图谋被当时的长沙王吴苪发觉,吴苪在向吕后请示了后,下令禁绝任何铁器输入到南越。 这直接导致了一场战争。 也算是有史以来,第一场贸易战争。 为了获得铁制品的来源,南越的军队,在梅岭一带与长沙国的军队展开激战,并且无压力的碾压了长沙国的郡兵。 只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吕后闻讯,勃然大怒,命隆虑侯周灶率军讨伐,然后,南越军队又被汉室军队吊打。 直至太宗皇帝即位,下诏,平息战事,调回周灶大军。 这个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但这铁器禁卖,却形成了惯例。 南越人想获得来自中国的铁器,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甚至,在长沙国,还形成了一条铁器走私的生态链。 许多人在这里面,吃的满嘴流油。 就连闽越,也能靠向南越出口铁器制品,获得大量财富! 南越国上上下下,可以说没有一天不在盼着,能获得来自汉室的先进铁器。 对这些事情,刘彻自然已经做过功课了。 他看着赵胡,又看了看吴允,道:“越人,既然也是朕子民,朕自然不能将越人挡在汉室文明之外,汉越一体,汉越合一,朕觉得,先从经济开始罢,自即日起,所有非在汉律禁售律法之外的物资,闽越、南越,可如汉郡国一般,与汉商贾自由交易,朕将在东瓯、长沙等地,设置互市场所,每旬逢单日开市,许闽越、南越百姓自由购买!” 赵胡与吴允闻言,惊喜不已,跪下来,叩首拜道:“陛下圣恩,臣等代国中黎庶叩谢天恩!” 这可真是天恩! 长久以来,对三越,汉室就如同对待匈奴一样,严格限制铁器、技术、书籍和人员的自由流动。 如今,这个障碍不复存在,赵胡与吴允,除了磕头谢恩外,真没有其他想法了。 刘彻呵呵一笑。 经济,可是仅次于军队,甚至比军队威力还大的同化手段。 当然,仅仅只是贸易是不够的! 经济一体化,应该是金融一体化,自由贸易以及文化一体化的综合体。(未完待续 。) 汉越一体化计划(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趁着赵胡跟吴允欢喜得不得了,都有些难以自抑的空当,刘彻冷不丁的从怀中摸出一枚五铢钱,交给身边的宦官,让他呈递下去,然后开口道:“两位爱卿看看朕所铸的这五铢钱如何?” 如今,五铢钱在关中,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因其含铜量高,外观精美,所以大受欢迎。 若仅仅只是这样。 那五铢钱也真未必能一统关中的钱币,将其他一切官造和私造的钱币赶尽杀绝。 毕竟,中国的商人跟官员,从来都是最善于钻法律和政策空子的人。 没办法,这些家伙太聪明了。 他们有一万种办法,能将五铢钱消灭于无形譬如说,换了五铢钱,回家融了,再掺些铅铁一类的玩意,倾销给农民,轻轻松松就能毁灭五铢钱的一切市场前景。 然而,早知会有这么个结果的刘彻,早早的就打好了补丁。 刘彻铸造了五铢钱后,就规定:粮食保护价政策的售与卖,只认五铢钱。 并将之视为铁律,不许更改和变通。 直至现在的盐铁官营政策,盐铁的售卖,也只认五铢钱。 而货币存在的意义,在于流通。 能流通起来的货币才是钱,不能流通的货币,比砖瓦还不如! 当老百姓们发现,只有五铢钱才能在官府购物后,他们立刻就不认其他任何形式的铸钱了。 加上五铢钱的外观和造型,秒杀一切当时钱币。 且比之前的货币更轻便,更易于携带。 所以。贵族官僚们,也只认五铢钱了。 于是。五铢钱流通三年以来,在关中占据了绝对的霸主地位。 而随着盐铁衙门开到天下郡国。五铢钱的流通领域也开始变大。 再过一两年,等天下百姓认可和接受了日常交易使用五铢钱后,刘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宣布收回私人和地方的铸币权,并将五铢钱作为唯一法定铜币。 赵胡与吴允自然也都知道,并且认识五铢钱这种在汉地近来风头一时无两的钱币。 说来也是好笑。 此时的世界,对于金融和货币的概念,几乎是没有的。 别说偏居一隅的三越,就是汉室自己,精英阶级和统治阶级。对此也是完全没有概念。 所以,才会出现,朝廷允许私人铸钱。 甚至在许多地方,依然存在以布帛作为货币,甚至干脆就是以物易物。 所以,赵胡和吴允看着被送到他们面前的五铢钱,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他们不明白,刘彻给他们看钱币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天子都问了,那当然要好好拍马屁了。 “回禀陛下。上国钱币,实在让下国小臣赞叹……”吴允恭维着道。 赵胡也说:“陛下所铸之钱,做工精美,携带方便。实乃诸钱之首!” 刘彻听着,笑了笑,道:“两位爱卿有所不知。朕近来有些烦恼啊……” 赵胡微微一愣,不明白刘彻怎么一下子就从钱币跳到了完全不相干的心情上面。 但。人家是天子,是宗主。 只能是陪着笑道:“未知陛下有何烦忧。可有用的着小臣的地方?”说着他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道:“若有用的着小臣的地方,小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允也跟着道:“小臣亦然!” 这种空洞的保证和誓言,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需要任何代价。 若刘彻真要他们做个什么事情。 能办到,那就帮着办。 办不到,也先答应着,回国以后再说。 总之先哄好了天子,其他事情,慢慢看呗! “朕烦恼的地方就在这钱币之上了!”刘彻沉痛的道:“朕为天下之主,顺天应命,牧狩九州,凡**之内,四海之中,日月所照,星辰所经,皆为朕子民,天下四海,理应混一,只是,如今天下币制混乱,各色钱币横行,朕心实忧啊!” 赵胡跟吴允要是还听不明白刘彻的意思,那他们就白混了这么多年了。 无非就是想要在闽越跟南越也推行五铢钱嘛! 赵胡跟吴允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闽越与南越,又不是没用过汉钱! 现在,两国国内的钱币,比汉室还混乱。 从秦的半两钱,到吕后的八铢钱,太宗的三铢钱,甚至古董的青铜刀币,可谓应有尽有,都快能开一个古典中国钱币博览会了。 再多一个五铢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五铢钱铸造精美,用料良心。 别说是老百姓了,就是赵胡跟吴允,也觉得这个五铢钱上面,有很多文章能做。 譬如,拿了汉朝的五铢钱,回家融了,掺点铅铁什么的,一钱变两钱,转手就是两倍的利润! 要是黑心一点,干脆把五铢钱铸成三铢钱,然后再掺点铅铁什么的,那利润就是十倍甚至十几倍了。 面对汉朝这样的送钱方法,赵胡跟吴允心里面都快乐开花了。 至于天子为何要如此? 中国的统治者,不都一直有好面子的传统吗? 为了面子,里子都可以丢掉,何况区区让利? 于是,赵胡与吴允,几乎是同时拜道:“陛下所铸五铢钱,精美大方,实乃天下钱币之最,下国小臣胡(允)请陛下垂恩,加惠南越(闽越)黎庶,行五铢钱于下国,使草木鸟兽,皆沾恩泽!” 赵胡与吴允如此上道,让刘彻乐的合不拢嘴。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 实在是时代的局限性啊! 刘彻满意的点头。道:“两位爱卿,果真忠臣也!” “既然如此。朕这就下诏,从今往后。闽越、南越两国,与汉互市,以五铢钱作为唯一交易法定货币!” “啊……”吴允与赵胡闻言,都是惊呆了。 他们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只感觉脑子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又不知道到底是那里不对劲。 “怎么?两位爱卿有意见?”刘彻微微笑着问道。 “不敢,不敢!”赵胡与吴允连忙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们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天子出口成宪,言出法随。哪里轮得到他们有意见? “即如此,那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刘彻拍拍手,立刻有两个侍从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走出来,递给赵胡和吴允:“两位爱卿回去后,好好看看朕拟定的互市贸易条款,以后,汉与闽越、南越之间的交易规矩和守则,都按着这个上面来!” 赵胡与吴允。呆呆的拿着那本厚厚的书籍,然后,被汉室官员,送回他们在甘泉宫的居所。 刘彻看着他们消失在安宁殿外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闽越与南越的市场,已经向汉室敞开了大门。 汉室的商品,有了一个全新的倾斜地。 更重要的是。通过经济和金融,汉室能逐步同化和吞食南越与闽越。 刘彻现在确信。只要运作得当,十年后。汉室即可不费一兵一卒,和平吞并闽越和南越,完成秦朝崩溃后,中国领土的最终统一。 嗯,到那个时候,河套地区,应该已经被夺回来了。 道理是很简单的。 任何一个稍微了解经济的人,都很清楚,后世的米帝,是怎么控制世界的。 石油美元政策,用白纸掠夺全世界,养活米帝的庞大军队。 刘彻现在玩的五铢钱政策,虽然拍马赶不上印钱的米帝。 倒是有些类似英国人玩的金本位。 五铢钱目前的币值,其实不是靠它的精美做工,含铜量来计算的。 而是,依托于粮食保护价政策和盐铁官营政策。 关中粮价,长期维持在五十钱左右一石,而盐铁售价,也是以五铢钱来计算。 这就意味着,南越和闽越,想要买到汉室的商品,他们必须先获得五铢钱。 但他们的铸币水平和技术,无疑限制了,他们不可能自行大量铸造五铢钱,而且,也划不来! 刘彻铸造的五铢钱,含铜量与杂质之间的比例达到了八比二。 超高的含铜量,使得五铢钱信誉大增,同时也使得任何仿制者,陷入了越铸越赔本的境地。 而且,刘彻最近修改了钱律,将五铢钱的大小、规制和重量以及含铜量、外观都做了规定。 这就让伪造者的成本再次攀升。 而同时以粮食和盐铁作为其币值的恒定器,又使得任何企图将五铢钱变成其他钱币或者器皿的行为,得不到回报嗯,暂时来说,可能五铢钱和其他钱币以及器皿之间还存在一定的获利空间。 毕竟,国家这么大,很多地方都还处于以物易物的阶段。 而铜,又能作为冥器,陪葬。 有人拿了五铢钱,融了,制造冥器,给自己或者别人当陪葬品。 这样的事情,肯定有。 但刘彻能承担得起这样的损失。 但,随着未来,盐铁衙门遍及天下,以及粮食保护政策的全面推广开来。 刘彻相信,在一枚五铢钱,等于斤粮食或者两盐的情况下,不会再有什么煞笔干这样的事情了。 而具体到闽越和南越。 既然他们自己铸造不出符合规定的五铢钱,即使勉强造出来了,也要亏本。 那么,他们唯一获得五铢钱这种外汇的方式,就是出口自己的粮食和其他特产。 就像天朝八十年代那样,为了外汇,不管南越还是闽越,都得贱卖他们的物产,然后,换来五铢钱,再用五铢钱,购买汉室的各种先进工具和器械甚至武器。 这是**裸的剥削! 久而久之,闽越和南越的上层统治者,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敌视或者亲近乃至于希望自己变成汉人。 敌视的不用说,注定成不了气候。 而那些亲汉派和入汉派,则是要大力扶持和鼓励。 而上层被同化后,下层的百姓,在汉室的各种先进工具面前,也会很快做出选择。 更何况,如今东瓯内附。 汉室的疆域向东南延伸了数百里,直接与闽越接壤。 这使得,汉室的文化,能更加容易的影响和侵袭南越与闽越国内的贵族和精英阶级。 经济同化,与文化同化,双管齐下。 闽越与南越已经不足为患。 只等着老一辈的那些顽固派,譬如赵佗啊骆严挂掉,闽越与南越的回归,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将闽越与南越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刘彻把汲黯和颜异,都叫过来,同时,尚书和侍中们也叫到一起。 就在这安宁殿,刘彻与他们商议起接下来汉室要面临的两个大事。 这第一个,就是考举。 今年的考举士子,到目前为止,报名人数已经接近八千人了。 虽然,这些人中起码有五分之二,是回锅肉,都是上两次考举的失败者。 但新增的士子,人数也不少。 而随着考举人数不断增加,录取人数,势必也要增加。 但关中的官员空额,已经不多了。 很显然,无论如何也塞不下去年那么多的官员了。 因此,不可避免,考举只能向地方郡国转移。 丞相府跟御史大夫已经选定了楚国、江都国、河南、河东、河内、南阳、清河、上郡、云中等汉室控制力最强的郡国作为今年考举士子的安置点。 另外,军队方面也表示,吃下一千人左右的士子,不成问题。 所以,这个问题,刘彻暂时还不需要去考虑。 刘彻目前主要要关心和关注的重点是:即将开始的首批移民辽东、新化、朝鲜的屯垦团。 按照刘彻的命令,辽东郡和新化城以及朝鲜方面,已经选定了移民们将要屯垦的地区。 都是水源充足,地势平坦,适合耕种的平原。 移民们过去后,只需要开垦土地,修建好过冬的房屋,储备过冬所需的粮食和柴火,再撑过今年的严冬,等到明年,差不多就能自给自足了。 而,现在,正是最佳的移民时机。 因为天气合适。 不趁着夏季,将移民们安置到各自的定居点,同时建立好过冬的物资储备,那今年就没机会了。 可问题是,一个超过十万人,涉及三千里地域的安置工作和移民们的管理工作,都非常琐碎且麻烦。 刘彻召集自己的亲信心腹智囊团的目的,就是要商议出一个切实可行,且完善的屯垦团管理制度和移民的分配制度。(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四节 军国主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屯垦移民的事情,一讨论,就是整整三天。 但三天后,刘彻走上返回长安,参与六月的朔望朝会时,他的手里,已经拿着厚厚的一堆具体条例和实施细则。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在过去三天内讨论出来的。 实际上,屯垦移民的政策以及相关的实施细则,在朝堂上已经经过了十几轮的撕逼和争论。 而,刘彻的智囊团,兰台的尚书们则早在去年,就已经在位拟定相关法律和屯垦移民的细则而努力了。 仅仅在过去半年的时间里,为了划定屯垦区域以及考察当地地理,兰台方面,就已经向辽东郡和新化以及朝鲜地区派出了超过三百人次的考察团和十五个采风团。 带回来的有关当地地理地貌和河流湖泊的说明文字超过了十万字,测绘的地图超过了一千张。 这使得刘彻和朝廷的大臣们,都能通过这些文字以及地图,清楚的知道,辽东、新化以及朝鲜的当地地理环境和气候,为政策的制定提供了第一手的参考资料。 在过去三天,兰台尚书们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将过去朝堂讨论的相关事宜以及汇总的各方意见整理出来。 然后,由刘彻亲自过目,定下基调。 这次回长安,主持朔望朝会,主要目的,就是给已经撕逼了大半年的朝野各方势力,来做个裁决。 这也是皇帝的本职工作。 大臣们讨论问题皇帝一锤定音,给出最终的结果。 当然了,这过程还是要充分的展现民煮,要搞得皇帝好像特别尊重和看重朝中贤者,在野士大夫的意见。 就像当年刘彻的老爹削藩的时候一样连诸侯王都能在这个事情上面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只是,结果是注定的。 皇帝的意志决定一切。 回到长安后,刘彻住进了温室殿。然后就立刻命人传唤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 君臣三人闭门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日暮时分,这场闭门会议才算结束。 会议结束后,当周亚夫和晁错回到各自家中,瞬间。他们就迎来一大波来自各个方面。探听口风的代表。 尤以周亚夫家中最为热闹。 起码有十几位列侯和七八位将军亲自登门拜访。 这些人一直在周亚夫家里逗留到人定时分(晚上九点以后)才各自散去。 翌日,鸡鸣之时,刘彻刚刚醒来,绣衣卫的报告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随意的翻看了一下绣衣卫记录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刘彻也没有在意。 天朝太祖都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任何一个政治实体内部,都免不了拉帮结派,抱团取暖。 尤其是丞相和御史大夫这两个职位的人,要是不能拉拢一批支持者团结在自己周围,早被人架空了,更不可能干出任何成绩。 刘彻对周亚夫和晁错各自拉帮结派,非常宽容,仅仅只是让人在两个人的小团体里埋下几个钉子。随时保持关注,只要他们不阴谋反对自己。刘彻就懒得去管。 当然,万一日后,跟这两个家伙撕破了脸。 今天这些周亚夫与晁错晚上跟人密议的事情,就能成为罪证了…… 好吧,统治者就是这样无耻。 吃完早餐,刘彻就在义婼的服侍下,穿戴好冠冕,然后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一双儿女,在两个粉嘟嘟的小家伙脸颊上亲了一口,刘彻就前往承明殿,准备主持朝会。 承明殿在汉室历史上,是仅次于宣室殿的政治活动场所。 承明两字就足以说明其在未央宫建筑群中的地位。 西汉晚期的家刘向,就曾在其著作《说苑》中注解承明殿的意义:守文之君之寝曰左右路寝,谓之承明何?曰承乎明堂之后者。 因而,从此可以看出,承明殿,实际上是皇帝的路寝(正寝)。 但,此时,自周代传下来的三寝制度,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高寝,在汉代成为了代指刘邦宗庙和陵寝的称呼。 路寝,因为逼格太高,历代天子都不喜欢住,反倒是本来只是妃嫔们居住的小寝,成为了皇帝日常常住的地方。 因而,渐渐的,承明殿就成为了汉室天子除宣室殿外,召开会议和朝会最多的地方。 后世辛弃疾在其词作中就曾写道:夜半想承明,留教视草,却遣筹边。以此表达自己对南宋小政权的不思进取的不满。 但其实,作为皇帝的路寝,承明殿还是非常舒服和宽敞的,甚至有着不下于宣室殿的规模其正殿完全能够容纳超过五百人议事。 这也正常,毕竟,路这个字,在周代的意思,本身就是与大、宽相通。 许多古文里,路、大、宽,都可以相互通假。 不过,承明殿,在刘彻登基后,还是首次启用,作为朔望朝的场所,因此,宫中的宦官和下人,不得不提前四五天就开始准备上一次承明殿被启用,还是在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元年,距今已经有九年之久了。 当年,就是在承明殿中,刘彻的祖父,颁布了历史上著名的《议佐百姓诏》。 这道诏书可能很多人都不熟悉。 但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在汉代历史上这个《议佐百姓诏》与刘彻老爹在历史上颁布的《令两千石修职诏》和小猪的《求茂才异等诏》合称兴汉三诏。 这三道诏书,在西汉的历史地位,就如同天朝的太祖思想,太祖理论,世宗代表一样,构成了西汉政治的基本指导理论思想。 只是很可惜,与天朝太祖思想一样。昭宣之后,《议佐百姓诏》几乎成为一个空洞的理论和口号,只在每岁皇帝祭祀祖先时,拿出来充当门脸,甚至大多数官僚。都会尽可能的避免让这个诏书为人所知。 刘彻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所以,当承明殿被决定为本月朔望朝的朝会场所后,刘彻第一时间就下令,命令少府在承明殿前的台阶两侧,铭刻上太宗孝文皇帝的《议佐百姓诏》全文。 这道诏书的内容并不长,全文一共一百一十九字。 跟刘彻的祖父大多数诏书一样,这道诏书。用词讲究。行文流畅,且通俗易懂,更难得的是,全文没有一个字是空洞的,多余的,更不存在假大空。 直指官僚系统的弊政和百姓生活的艰难,强调官僚们必须让百姓吃饱肚子,干不到的。可以滚蛋。 刘彻踏着台阶,手持天子剑。在台阶两侧熊熊燃烧的火盘的照耀下,看着被铭刻在台阶两侧的诏书全文。 “真天子,当如是哉!”刘彻看着,低声感慨:“朕也当着手颁布一道类似的纲领性诏书来确立国策和基本指导思想!” “今岁乃是朕皇祖太宗孝文皇帝《议佐百姓诏》颁布九周年,九为数之极,其令天下郡国四百石以上,温习太宗圣训,各作所论,乡道报与县,县报与郡国,郡国两千石,上奏于丞相,丞相直奏朕前,言有所物,特其所长者,朕将亲览焉!”感慨完毕,刘彻就对随侍左右的汲黯吩咐,命其录诏,公布天下。 这样的举动,在后世,稀松平常,天朝哪年不搞一次学习太祖太宗世宗中宗各种理论研讨会? 但在如今,却还是首次,以国家的力量,皇帝的威信,号召天下官员,学习和贯彻一项思想理论。 效果如何,刘彻不清楚。 但起码应该比什么都不干强! 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些人才! 想了想,刘彻觉得,这个事情既然干了,索性就干全。 于是,他又对汲黯吩咐:“一会朔望朝会开始后,卿领朕亲随侍中并尚书五十五人,齐颂太宗《议佐百姓诏》,使天下百官、士大夫,明知朕意!” “诺!”汲黯点头会意。 于是,当参与朔望朝的臣子们,纷纷聚集来到承明殿前时,都被吓了一跳。 殿前台阶两侧铭刻的文字,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有些人看着这些文字,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尤其是以特进元老和周亚夫等人为甚。 对他们来说,太宗孝文皇帝虽然驾崩五年了。 但这位天子却仿佛从未离开他们,一直在激励和鞭策着他们,为汉室的强大和兴盛努力。 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甚至差点抽泣起来。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些文字,太过刺眼了。 实在是这道诏书,狠狠的揭开了许多官僚们不愿意提及也不肯面对的一个事情:天下风调雨顺,朝廷一再降低百姓负担和税率,皇帝连修个亭子都舍不得,为什么还会有百姓饿肚子?为什么还会有农民破产?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天下郡国,到处都有? 是皇帝我不够节俭?还是有人从中捣鬼? 很显然,很多人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苛捐杂税,摊派剥削和大地主大官僚肆意兼并土地,强买强卖。 九年前,太宗皇帝下达这个诏书后,很多人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举动和动作。 但也仅仅是收敛,等太宗皇帝驾崩后,很快就故态萌发,甚至变本加厉! 如今,九年后,当今天子再次将这个诏书摆出来。 意思是什么? 许多人心里,都是不寒而栗! 有些人甚至连走路都有些发抖了。 他们很清楚,要是当今天子,真的不惜代价,要把这个脓包挤破,那他们就要去廷尉大牢旅游了。 而当今天子,绝对有那个能力和实力来挤破这个脓包! 考举制度之下,汉室已经不缺人来填充官府了。 干掉他们,不会让政权瘫痪,反而,会让官场更具活力。 而四月的预言过后,当今天子证明了他确实天命所归。有神明庇佑,这就使得官僚集团所有可用的手段和抵抗措施全部失效! 任何一个或者一群敢与跟天子对抗的人或集团,等于在跟天意对抗。 这样干的下场是什么? 孔夫子说的很明显了: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强大冷酷的汉军,会用刀剑教做人。 至于军队的立场? 傻子都能看明白。现在军队上上下下。都是天子的脑残粉。 尤其是基层军官和士卒,天子一声令下,就能嗷嗷叫着,不管不顾,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悬崖峭壁,也是在所不辞。 即便退一万步。官僚集团能控制军队。保持中立。 但那些关中的农民和民兵,就足以将任何反对天子的阴谋集团撕成碎片了。 在这个君权已经膨胀到几乎无限制的时候,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清楚,哪怕是束手就擒,引颈待戮,也比反抗下场好! 那样至少不会死全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官僚集团中的人,真是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 以至于,当朝会开始。群臣三拜九叩之后,汲黯与颜异带着五十五位尚书、侍中,站到御阶之上,开始齐声颂唱太宗皇帝的《议佐百姓诏》全文时,居然有个胆小的家伙,吓得昏厥了过去。 这让刘彻看了,也有些目瞪口呆。 “让廷尉去查一查,此人身上的问题……”刘彻对着王道吩咐一声。 那只是一个千石级别的小官,只是一只小蚊子,所以,刘彻也就吩咐一声后就没在注意,继续保持肃穆的神情,听着汲黯等人唱诵的《议佐百姓诏》。 三遍颂唱完毕,满朝都是一片沉寂,唯有几位太宗老臣,双眼泛红,情绪激动。 “今日是朔望朝!”刘彻站起来道:“九年前,朕皇祖于此承明殿,下诏布告天下,求能佐百姓,利社稷者,九岁之后,朕立此玄社之上,持牺牲圭币以事上帝宗庙,赖宗庙神明之佑,上帝加惠,四海安宁,无有兵革,然百姓之难,依然如旧!” 刘彻双目扫过群臣,在朔望朝上,是最适合开嘴炮,放大话的地方。 刘彻登基以来,前面一年多,没怎么开嘲讽,那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位置还不稳固,力量还不够强,还不能一人单挑全世界。 但如今,他已经初步树立了权威,掌握了权柄,军队归心,民望加身,此时不开嘴炮嘲讽,什么时候开? 对官僚集团,就要学天朝太祖,捅破他们的伪装,撕破他们的伪善,将他们的本质暴露出来,告诉他们: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老子不干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点用,别逼急了哥,哥急起来自己都怕! 当然,意思是这个意思,表述就要委婉一些。 不能真的跟天朝太祖那样,将官僚和国家的本质直接在天下人面前撕开,露出最根本和黑暗的那一面。 那样固然是能让官僚们老实,但也不利于统治啊! 所以,刘彻提高了一下声调后,问道:“是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 “或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不然,何以至此!” 这是九年前太宗皇帝诏书中的自问句。 当时太宗用出来,确实是自问。 但刘彻复述出来,大家听了,却只有刺骨的寒意和令人颤抖的威慑! 因为,当今天子,可是证明了自己确实受命于天,鬼神庇佑的真命天子! 因此,这个自问句,就变成了施加给官员们的最大压力。 周亚夫带头,包括元老和博士官,所有参与朔望朝会的臣子纷纷跪下来,拜道:“此诚臣等不贷,以至陛下震怒,臣等有罪,请罚之!” 刘彻看了,还算满意。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些家伙,必须要给他们更大的压力和鞭策。 于是,刘彻继续自问:“将百官之奉养或费、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凡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 “而食之甚不足!”刘彻看着群臣,将声调降下来。低沉着声调,仿佛在问自己:“其咎安在?!” 这次,百官,包括周亚夫都将脑袋低到了地板上。 周亚夫是惭愧,而很多人则是心虚。 实际上。汉室政府一直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百姓破产,饥饿,乃至于不得不卖儿卖女。 但既得利益强大的力量,迫使汉室统治者,只能小修小补,尽力用其他办法。如打压豪强。迁徙大户等政策来维持社会的稳定和公平。 却一直不敢对这些人开战。 哪怕是刘彻现在,也不敢冒着全国政局动荡的风险,跟这些家伙撕破脸。 但这并不意味着,刘氏就会放弃缩小社会贫富差距,扶持和保护中产阶级的国策。 历史上,哪怕是小猪,在忙着修仙和炼丹的时候,也没放松给良家子和中小地主的保护。 这从小猪的诏书中。都能看到很清晰的执政思路。 说起来,刘彻还要感谢小猪。 正是小猪的一些政策的失败教训和经验。让刘彻清楚的知道:不能指望喊口号和嘴炮来治理国家,关键还是在行动。 譬如小猪统治初期,只顾嘴炮,结果被人不断忽悠,到了其晚年,放弃了嘴炮,脚踏实地的推行惠民政策,结果天下短短几年,就恢复了活力,从而为昭宣之治,底定良好的经济基础和稳定的政治局面。 所以,嘴炮放到这里,刘彻也明知的选择了收手。 目前,汉室政府的主要工作方向,还不是打击官僚,惩治苛捐杂税这个工作规模太大,工程量太大,没有足够多的人手,就贸然干这个事情,很可能事情没干好,反倒陷入无休止的政治倾轧,新旧党争。 所以,刘彻选择的是,先把蛋糕做大,让天下可耕种的土地面积扩大,亩产增加。 但要做这个工作,就要先震慑住官僚们。 最起码,让他们的爪子收敛一些,心肠不要那么黑,让他们有所顾忌,有所底线。 不然,蛋糕做大了,但百姓却吃不到,照样要悲剧! 今天的这个开场嘴炮,就是为了吓唬一下官僚们。 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些效果的,但,单纯的恐吓还不够,因为只是恐吓的话,大家可能就是会稍微注意几天,用不了多久,就故态萌发。 所以,还是要有血淋淋的例子来佐证这个嘴炮不是吓人的,就像杀鸡骇猴,立几个典型出来。 “此中大义,朕不能明其中,丞相、御史大夫、廷尉、列侯、两千石下朝后,好好讨论讨论,博士们也不要闲着,仔细考虑考虑,各上书陈奏,朕将亲览,有能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凡有害民者,也不要忌讳,不管涉及到谁,都要查一到底,律法有缪,那就修改律法,政策有误,那就检讨政策!” 这杀气腾腾的话语,让不少人腿肚子都有些抽筋。 刘彻却走回御座,拿着天子剑,抵着地面,道:“朕的训话完了,下面,开始讨论屯垦移民政策!” 许多人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想起了今天是朔望朝会,要讨论的是屯垦移民政策。 本来,许多人还打算着,利用这个屯垦政策,给自己捞好处移民开垦的土地,将是以百万亩为单位计算的。 哪怕辽东和新化那边产出不如中国腹心膏腴之地,但最起码,也能抵个下田什么的吧。 自己从里面捞个几百顷甚至千把顷,不是问题吧? 但此刻,大家都没有了这个心思了。 土地虽好,也要命来拿! 倒是列侯们稳坐钓鱼台,屯垦移民政策的补充部分,就是列侯们的将在新的疆土,新化地区获得一块对等封邑的封国。 这样,列侯们就不会参与也没那个心思去搞那些花招了有那个功夫和精力,还不如将自己即将获得的新封邑开发好呢。 这样,即不用承担风险,也不会有亏名节,还能赚上一笔。 这也是刘彻早就计划好的政策,拉列侯功勋阶级,打压文官官僚集团。反过来又利用文官官僚阶级,监督列侯功勋阶级,拉一派打一派,刘彻玩的不亦乐乎。 “汲黯,宣读一下朕拟定的屯垦政策!”刘彻命令着。 有了之前的嘴炮。不管是列侯还是朝臣或者是最善于嘴炮的博士官们。都只能纷纷跪下来,恭听圣谕。 若在以往,他们肯定要出来说点话的。 但如今,却统统当了缩头乌龟,像个好好学生一样,竖着耳朵,乖乖的听着汲黯宣读政策。 汲黯恭敬的捧着一册帛书。走到御阶前。先朝刘彻一拜,再对朝臣一拜,然后,摊开帛书,念起来:“国之大事,唯戎与祀,民之大事,在食与货。民饱食则天下安,货足则社稷固。昔者吴子曰:江山在德不在险,朕意嘉之,心有所与!今朕受命于天,兴王师,伐不臣,收朝鲜之地,出义师,助忠臣,得沧海君之附,拓土三千里,收东北之地,东北之地,虽苦寒无人烟,然,地势平坦,沃野千里,实天赐也,乃令天下无地之民,迁之于辽东、新化、朝鲜,以守土、固疆、开发也。朕思民无有保,众无所庇,恐其难活,乃命有司议定,屯垦军管之政,今久得众智,集朝野之贤,得条文若干,今公之于众,定之于法!” “其一曰:屯垦军管,各以军制而定,或曰某部,或曰某军,皆以汉军各部各军之名而命之,各部各军,各出士官,以为各屯垦团之校尉、司马,辅佐百姓,开垦土地,少府、大农、有司各道,佐以技术、物资支援!” 这一条念完,周亚夫为首的武将集团和元老勋臣们纷纷叩首,拜道:“谨遵圣意!” 表示他们和军队完全支持和拥护天子的决定,坚决支持天子的举措。 而实际上,这一条对军方非常有利,等于,各个山头,从此都能在辽东、新化和朝鲜获得他们的铁杆支持者。 想想看,譬如细柳营这样的精锐,一旦跟一个有着一万人甚至数万人的屯垦团建立起了稳固的关系,那么,这个屯垦团日后的兵源和青壮,肯定会优先选择进入细柳营服役,而细柳营也能借助在该团的人员,培养起符合他们要求的兵源。 这对一支部队来说,非常重要。 就像二战前,霓虹的师团一样,当一支部队的兵源固定从一个地方获得后,这支部队,也就有了属于他们独有的作战风格和精神面貌。 这一点,三国时代,也有很明显的例子。 虎豹骑、陷阵营、白马义从,基本都是从一个固定的地方获得兵源,训练出来的。 这也是刘彻为汉军量身打造的一个未来发展方向。 至于山头啊军阀啊什么的,不用担心,因为有后续安排。 “其二曰:各屯垦团,皆受命于天子,各授军旗,各屯垦团校尉、司马,早晚两次,需带众于军旗之下,宣誓效忠天子,效忠汉律!” “诺!”周亚夫等人再拜受命。 这是很正常的安排,屯垦团与军队的关系,固然紧密,但他们与天子的关系,应当更加接近。 “其三曰:各屯垦团,置一丞令,谓之屯丞,以文官充之,秩比四百石,掌各屯垦团之财务、支出、诉讼纠纷,公室告等职!” “诺!”群臣再拜。 这一条例,也是朝野各方在撕逼无数次后很难得取得的一致意见之一。 屯垦团的军方背景太多了,文官集团必然想要将之民政化,最起码,不能让之完全脱离文官系统。 而军政分离,也是刘彻努力的方向。 “其四曰:屯垦团,以汉律为准绳,除其民兵外,余者诉讼犯法,皆以汉律治之!” 这也是一条有广泛共识的条例。 很简单,让民众以军事化聚集和管理,这是为了初期的开垦和保护,但若以军法作为其内部法律依据,那就要出大事。 总不能老百姓们稍微偷个懒,犯点事,就要掉脑袋吧! 当然,作为准军事化组织,屯垦团,必然有着预备役的民兵,甚至是武装军队保护。这些人,就得以军法来管理了。 “其五曰:屯垦团初期所需之粮食种子耕牛农具,由少府并丞相府贷之,其明年收获后,以粮食冲抵所贷物资。有司各道不得收取子息。此条,张于露布,告之天下,使黎庶明知朕意,有敢推诿、加征、摊派者,御史大夫并廷尉,严惩之。以死罪论!” 众臣再次叩首。这一条的提出,是原本朝会上各方争论不休的焦点。 在过去几次的朔望朝讨论上,各方都觉得,应该收取一定的利息,来作为朝廷付出的收益。 区别只在于,是收取商业利息还是正常利息。 但很明显,天子对此非常不满,做出他的最终决定。 这让不少人心里暗自惋惜。 利息这个东西。可是大杀器! 哪怕是低息,譬如一分息这样的。都能在最后给大家伙带来无数收益。 唬弄百姓可比唬弄天子要容易得多了,很多地方能把一个人头税收上五次,就是明证。 可惜啊,天子毅然断绝了大家的念想。 大家都是摇摇头,无可奈何。 许多人本来是想着,这个事情,天子要是不让俺们捞好处,那俺们就下绊子,扯后腿。 但如今,随着前面四条的宣布,这个扯后腿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军队方面,根本不会鸟文官集团的唧唧歪歪。 或许,各屯垦团的丞令方面能做些文章?有人心里想着。 官僚们就是这样的,统治者们要是不让他们胡作非为,那他们就会想办法,无所不为。 坑皇帝,本来就是文官集团的本能和天赋。 可惜,随后公布的规定,让他们的这个梦想彻底破灭。 “其六曰:屯垦团每岁所获之产出,三成归公,三成上缴,余者四成,各团百姓以其所耕土地产出多寡而分之,归公之三成所得,一为备饥荒灾厄之储备,一为供给军方各部之补给,上缴者,一半充入国库,一半归于内库,以充赋税之失!” 这条规定,让军方的各个山头,都会无比重视屯垦团。 因为,这等于将屯垦团跟军队捆绑了起来。 屯垦团发展的越好,产出越多,军队获得的利益就越多,他们的军费也就越多。 所有人都知道,军队方面是绝对不会让官僚集团来拖他们的后腿的。 谁要敢拖他们后腿,那群丘八绝对敢打上门来。 汉室如今,武人的权力和力量,是远超文官集团的。 文官集团敢坑皇帝,但绝对不敢坑掌握了枪杆子的武将集团。 丘八发起愣来,不管规矩,不要脸面了,谁挡得住? 许多人都只觉得嘴巴有些发苦。 当今天子,对文官的不信任,可见一斑了。 从之前的地方亭长、游缴、廧夫以退役士卒优先到如今的屯垦团政策,武人的优势进一步扩大。 可以预计,未来,九卿之中,武将将继续占到一个大的比例。 “真是斯文到底,让我等饱学之士,情何以堪……”博士官们更是羡慕嫉妒恨。 但没办法,汉室政权,目前的属性就是以列侯军功贵族集团为主体的军国主义政权。 这一点,从丞相只能从列侯中产生就可以看出来了。 而列侯,除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外戚宗室外,只能在军功贵族的佼佼者中产生。 当然,刘彻也自知,这个政策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当军队发现,他们能通过屯垦政策获得利益后,出于人类的本能和政治势力的天性,他们必然想要将屯垦团,变大变强,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而当屯垦团变大变强后,他们又会想要更大更多的屯垦团。 这样,再加上军队本身的属性,军方必然会变成一个鹰派和扩张派的集中营,假以时日,武将集团恐怕,会连一个鸽派都不存在,全是一帮满脑子用汉室的剑为汉室的犁获得更多土地的中二愤青。 这将迫使和激励汉室,不停的对外扩张。 恐怕,要等他们将已知世界的所有能耕种的土地和所有能击败的敌人,统统收入怀中,踩到脚下,他们才会寻思接下来怎么办这个问题。 就像当年的秦帝国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一样。 准确的来说,屯垦军管。本身就是刘彻基于秦的耕战政策的一个变种。 这是一个纯粹为了扩张和侵略而推出来的政策。 只要有这个政策在,屯垦团继续存在,汉军就停不下来,也没人能让他们停下来。 军队通过对屯垦团的支持,获得荣誉、资源、兵源和利益。而屯垦团的民众依赖军队的扩张。获得土地和安全保障,军队不会满足于现有的利益,民众也不会满足,自己就这么点土地。 他们将变成一个恐怖的怪兽。 刘彻活着的时候,或许还能拉住缰绳,让他们安静和冷静。 但刘彻将来要是不在了,这头怪兽就没人能制服了。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了。 怎么栓绳子,制服这头怪兽的问题,还是等到汉室打败了匈奴这个大敌,获得东亚霸主之后再考虑吧。 现在,一切都得为战争让路,为扩张让路。 刘彻很清楚,只有击败匈奴,殖民西域、印度。学习大英帝国,从异族身上吸血。进而获得足够的养分,为汉文明的进化打好基础。 到那个时候,才是思考以后的问题的时候。 而且,目前的情况就是,中国的耕地就这么多,而人口却日益增长。 不想办法多弄点土地来耕种,多弄点资源来喂饱嗷嗷待哺的民众。 那汉政权就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所以,在犹豫了之后,刘彻还是选择放出这头怪兽。 起码,它现在还不可能反噬汉政权自己。 秦的耕战体系,也是到了它统一天下,无欲无求后才开始腐朽和崩溃的。 而汉室现在能种田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东北的朝鲜、新化、辽东、辽西,南方的三越,西南夷,未来二十年,都能容纳至少五百万人口。 等到这些地方种满了田,汉室也该击败匈奴,拿到西域的霸权,到时候,中亚和南亚地区,广阔的土地,依然能满足汉人的需要。 若是做到这一点了,汉人也就布种天下了。 人口,起码也破亿了。 如此大的人口基数,如此庞大疆域,如此巨大的财富。 那它就只能选择进化了,向更高级的文明工业文明进化。 因为,庞大的疆域,无尽的人口,除了工业化外,没有第二个选择,不能做到,就只能崩溃。 “若是那样,还不能完成工业化,那就只能说明,子孙不肖……”刘彻心里嘀咕着。 至于目前,军国主义化,是唯一的发展方向。 当然了,刘彻也不是没有留下制约的手段。 以考举为代表的文官政治,将来未必就不能跟军队掰腕子,比力量。 而汲黯却没有停顿,继续念下去:“其七曰:屯垦团年限,预定为五年,五年后,屯垦团解散军管,复置亭里、乡县、郡国,各校尉、司马、丞令,转为文职!” 这一条,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补丁,是为了防止那头怪兽长的太快,同时也是为了激励和鼓动军队,想要更多的好处? 那就去抢别人的土地吧! 不管是匈奴人,乌孙人,西域人,印度人,甚至安息人,大秦人,只要你们能抢到对方家里去,占了他们的土地,那,就可以在当地屯垦。 同时,这一个规定,也是为了防止屯垦团最终变成类似明朝的卫所制度一样的腐朽制度。 五年的军管期限,将使得军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完成将屯垦团的民众变成自己的奴隶的转变。 刘彻可不像朱元璋,会自大的认为,自己的政策,只要制定下去,就能万世不易! 事实上,刘彻决定,他的政策,每五年就要进行一次检讨,每十年,就必须做出针对性的改变,以适应时代的发展。 这也是汉代政治的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地方。 所谓‘九变复贯,知言之选’‘通其便,使民不倦’‘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代不同法而霸’之类的言论,在汉代政坛是人所共知和认可的真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汉历史上,才会出现一朝天子一朝制,一代皇帝一代法的现象。 几乎每一个皇帝上台,都有自己的思路和改革政策。 这一点,历代都很少见!(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五节 新世界(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屯垦政策在朔望朝会上三读通过的消息,立刻就通过种种渠道,传遍整个长安城。 一时间,此事成了无数人在街头巷尾议论的热点。 随后,刘彻又做出了一个决定,在此事上火上浇油。 刘彻决定,天下四百石官员,可以毛遂自荐,选择前往辽东、新化和朝鲜的屯垦团,担任丞令一职。 五年期满卸任后,表现合格,没有作奸犯法之人。 自动提拔为千石官员。 可以选择回原籍出任县令、县尉、县丞,也可以选择留在当地,担任县令。 这个政策,基本上就是抄袭的天朝援藏援疆干部的政策。 消息传出后,整个汉室官场,立刻就是地震。 四百石,这是汉室基层官员的中坚力量。 他们大部分都是廧夫、游缴一类的佐吏官,在考举政策之前,这些佐吏官基本不受重视,地位也很尴尬。 高冷的士大夫和贵族阶级,将他们称为‘刀笔吏’,社会地位,甚至还比不上商贾。 最起码商贾有钱…… 考举之后,这个局面有所改变。 因为,士大夫的子侄们,也纷纷成为了四百石‘刀笔吏’中的一员。 再鄙视和蔑视这个阶级,岂非连自己也要掉坑里了? 所以,他们的社会地位有所改变,在舆论眼中,也变得正常起来了。 最起码,在关中再也不会发生,某位列侯子侄,一路游山玩水,借宿各亭里的驿站,却对提供他们住宿和食物的佐吏官们跟奴仆一样轻贱的事情。 万一,对方也是某位列侯子侄甚至大人物的亲戚呢? 再说。万一,日后这位如今不起眼的四百石,成为了两千石封疆甚至九卿巨头,回头想找自己算一算今天的旧账呢? 不是谁都是淮阴侯,受了胯下之辱。还能在发达后既往不咎。 所以。关中四百石的处境,算是好了许多。 可也仅仅如此。 许多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四百石,甚至是考举士子,都很清楚,假如不发生奇迹,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廧夫、游缴。大概临到老了。能得到一个县尉什么的安慰职位养老。 想要爬上去? 基本不可能! 而,现在,朝廷招募自愿前往边境的四百石佐吏官。 却给了这些人一个机会。 用五年的辛苦,博一个未来县令的地位,值不值? 当然值!而且超值! 尤其是对于那些蹉跎了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老吏来说,这个政策,等于天上掉馅饼。 只是,想到辽东边疆。远离故土,人生地不熟。很多人都生了退缩之心。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这是天赐良机,纷纷报名。 这一时期,中国社会的进取心,是非常强的。 别说是去边疆实边了! 价码开的足够高,譬如给个列侯的赏格,就是美洲大陆,也有冒险家敢去闯一闯。 小猪朝张骞富贵后,外交人才立刻井喷,前往西域的冒险家们成群结队,就是明证。 朱买臣就是冒险精神非常强烈的一个人。 去年考举后,他被分配到了雍县,担任当地的廧夫,每日,都与农民打交道,处理的也都是些日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这样的生活,让朱买臣充满了危机感和紧迫感。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马上就要变成一个老头子了。 因此朱买臣很清楚,他必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向上爬,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吃什么样苦,他都一定要向上爬。 所以,当他看到了朝廷在招募自愿前往边疆的官员后,朱买臣立刻就报名。 用五年时间,换一个千石官职,再用五年时间,变成一个两千石。 这是朱买臣胸中的计划,也是他现在活着的目标。 他发过誓,一定要衣锦还乡,一定要出人头地,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鄙视他的同乡、亲戚和同族后悔! 朱买臣报完名后,就去找自己在关中唯一的好朋友公孙弘,说出了自己已经报名的事情。 公孙弘非常惊讶,但却也能理解朱买臣的决定。 他与朱买臣一般,都是去岁考举士子中的大龄参考士子。 其都是出自寒门。 要不是老师地位崇高,且对他颇有照拂,恐怕,他此刻也要考虑,是不是前往辽东等地博一把了。 而在老师安排下,公孙弘的仕途走的非常顺利。 考举后随即就出任了新丰县县尉丞。 这其实是镀金,谁不知道,新丰是关中诸县的标杆? 前任新丰令张汤给新丰的发展,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全县境内遍布水利设施和水车等机械,大部分农民更是实现了农具铁器化。 这等于,任何一个新丰县的官员,只要不乱来,就可以躺在功劳薄上等着升官。 公孙弘也是如此。 在新丰干了半年,他很快就被老师运作,调回了长安,进了内史衙门,跟在内史田叔身边学习处理政务。 官职虽然依旧是四百石,干的也是些整理文档,抄写公文的事情。 假如一切不出意外,那么,等到明岁,太学开学,公孙弘就要跟着老师去太学当其助手,在老师身边,慢慢积攒名望,然后,十几二十年后,接过老师胡毋生的旗帜,成为公羊学的领军人物。 至于在政治上有什么大的作为? 这个公孙弘现在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儒门式微,在关中备受敌视和打压。 以儒门的力量,只能全力扶持和支持颜异继续上位,剩下的资源,根本不够堆出一位两千石的官员。 儒门内部对此也有共识。 大家都很清楚,在法家兴盛,墨家卷土重来,而武人力量强盛的今天。 儒家最佳的选择,依然是韬光养晦,有所作为。 悄悄的蛰伏起来,静待未来政局变化。 朝堂力量格局不发生变化,儒门主要派系,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去年考举的那次风波,吓坏了儒家各派。 很多人都担心,要是再重演一次各派围攻儒门,很可能儒门就要面临大难了。 想着这些事情,公孙弘也是颇为羡慕的看了一眼朱买臣。 他的仕途虽然比朱买臣更宽阔,但,他背负的东西也更多。 两人随意聊着些在关中的轶事,直至日暮之时,朱买臣正欲起身告辞。 忽然,门外,公孙弘的门房过来禀报:“家主,有贵客来访……” “贵客?”公孙弘闻言,颇为古怪的笑了两声。 在这长安城里,能被称为贵客的人,只有列侯两千石。 可他公孙弘,压根就不认识什么贵族和巨头。 也就只有他的胡毋生,凭借《春秋》两千石博士的头衔,能与这些巨头搭上话。 那门房却是颤动着声音,激动的道:“唯,是驸马都尉剧公!” “剧孟!”公孙弘立刻就站直了身子,连忙说道:“快快有请!” 天下人人皆知,当今天子虽然潜邸之时,有着不少心腹亲信。 例如儒家的希望和未来,颜异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真正能日夜陪伴在天子左右,宿卫宫廷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驸马都尉,虎贲卫都尉,前游侠巨头剧孟! 从今上还只是一个皇子时,这位如今执掌半个未央宫宫禁安全宿卫的将军,就已经在天子身边效劳了。 虽然后来,无数人曾经爬到了剧孟的头上。 像张汤、汲黯、颜异乃至于义纵的品级和官制以及爵位,都超越了剧孟。 但真正明白政坛的人都清楚,在实际上,作为驸马都尉,剧孟的地位,始终未变。 更何况,他还掌握着虎贲卫这支宿卫武装力量。 仅仅是虎贲卫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剧孟在汉室政坛获得他的一席之地。 公孙弘初到长安时,还曾经投书递贴,想要拜见剧孟,做过获得其赏识,从而引荐君前,一鸣惊人的美梦。 公孙弘是怎么也想不到,剧孟会有一天,亲自上门,来拜见他。 这让公孙弘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未完待续 。) 第五百八十六节 新世界(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公孙先生,此番冒昧造访,主要就是想请先生答应,出任虎贲屯垦团丞令一职!”剧孟一见面,就开门见山,道明自己的来意:“未知先生可愿意?” 这种简洁明了,直指要害的说话方式,让公孙弘的脑筋一时间有些没转过弯来。 但,虎贲卫都尉、驸马都尉剧孟伸过来的橄榄枝,没有人会拒绝,公孙弘自然如此。 于是,他在朱买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对剧孟拜道:“粗鄙野人,竟蒙都尉看重,敢不效死以报知遇之恩?” 于公孙弘而言,剧孟的邀请,等于是一条通天之梯。 虎贲卫是天子的宿卫武装力量。 剧孟又是从不离开天子左右的侍卫官。 旁的不说,单单是抱上这条金大腿,就足以令他公孙弘后半生受用无穷了。 剧孟对公孙弘的反应,毫不意外。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抵御住他的邀请。 剧孟拍拍手掌,立刻就有一位校尉打扮的军官上前来。 剧孟介绍道:“这位就是虎贲卫屯垦团校尉夏侯虎,表字子云……” 夏侯虎挺直了腰杆,对着公孙弘行了个军礼,道:“夏侯虎见过公孙丞令!” 然后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先生以后,民政之上,有什么难处,可以与子云沟通……”剧孟微笑着道:“至于有关先生的调令,本都尉已经与田公打过招呼了,大约这一两天就能下来……” 直至剧孟离开,公孙弘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有一点能肯定,虎贲卫是天子亲军,虎贲卫屯垦团与虎贲卫之间的关系,肯定会非常紧密。 这样,公孙弘通过出任虎贲卫屯垦团的丞令一职,成功的跟虎贲卫搭上了关系。从此有了军方背景,而且还是坚挺无比的军方背景。 这至关重要! 在汉室,只有拥有军方背景,甚至获得军队支持的文官。才能走的更远。 翻看如今九卿大臣的名单,就能轻易看到结果了。 现任所有九卿成员,全部都有着曾经在军队任职的经历即使是负责管理宗室,协调刘氏诸侯王的宗正,也同样如此。 而在汉室迄今为止的六十年历史中。只有少数几位九卿没有服役的经历。 换句话说,在汉室,想要向上爬,是否曾经在军队服役,是否能得到军队支持,至关重要。 一个没有军队支持的九卿,根本就坐不稳位置! 等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公孙弘立刻就命令自己的门房:“去,将我书信,送往恩师处!” 这个事情。肯定得要让老师知道。 但接下来呢? 公孙弘不确定,老师会不会支持他。 但有一点,公孙弘确信无比: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倒是朱买臣看着公孙弘,拱手道:“公孙兄,看来,你我可能还是要一同为官了!” ……………………………………………… 剧孟走出公孙弘的家宅,随后就乘车,返回未央宫。 坐在马车之上,剧孟微微摇了摇头:“这位公孙弘。看模样,倒还算个伟岸丈夫,只是,不知道能力如何?” 但这个想法。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谁叫,这是天子直接指名,要求将这个公孙弘,放到虎贲卫的屯垦团去的呢? …………………………………………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的另外一侧。 刀间父子正在少府官衙前,紧张的等待自己命运。 汉室有制度。可以赀官。 这个制度是继承自秦朝的古老制度。 汉制,赀算十万,可为郎官。 这个赀官,不是卖官,准确的说,它更像是一种选官制度。 依据汉律,以赀算选官,分为不同级别。 家产十万是最低标准,家产五百万是最高标准。 十万家产,可为郎官,五百万家产可致骑郎。 赀算选出来的郎官、常侍,在过去,是汉室在察举制度外,唯一的补充新鲜血液的方法。 且一度为汉室输送了许多人才。 大名鼎鼎的故廷尉张释之,就是赀算选郎制度的代表人物。 只是,当考举兴起后,赀算选郎不再为人看重。 毕竟,赀算选郎,虽然门槛比察举低,但也还是很高的,而且,还有着严重的副作用:赀算选郎出来的郎官、常侍,每年都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钱财给郎中署,作为笔墨纸砚的费用。 另外,赀算制度下,郎官和常侍,都要自备鞍马、服饰、兵器。 所以,赀算选郎制度,其实就是地主士大夫通过花钱,获得一个给老刘家打白工的机会。 坊间传闻,当初,张释之以五百万家产,通过赀算选郎,成为一名骑郎,在其发迹前,张释之的兄长每年都要补贴张释之好几万甚至十万钱。 以至于张释之一度曾经想要辞官,并对友人说:久宦减仲产。 而张释之的兄长,是一位家产累积千万钱的巨贾…… 连这样一位大商贾的家产,都因为弟弟担任骑郎,资产暴减。 可想而知,这赀算选郎到底有多坑了! 顺便说一句,张释之那位友人叫袁盎,然后,袁盎也是走的赀算选郎出仕的路子…… 但,对刀间父子来说,这赀算选郎,却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只有通过赀算选郎制度,成为体制内的一员,他们才能有办法,将自己运作到辽东去担任屯垦团的校尉。 与之相比,钱什么的,反倒是不重要了。 在经过了短暂的等候之后,两位少府的官员以及一位郎中令衙门的属官,出现在了刀间父子面前。 “刀公,恭喜,从今天开始,您就是大汉的骑郎了!”一位少府的官员,将代表着骑郎的竹符,递到刀间手里,恭喜着。 这人倒不是认识刀间,知道此人的厉害。 实在是,随着考举兴起,赀算选郎报名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没有山郎们的奉献,他们跟郎中令衙门那些负责遴选赀算郎的官员,都要穷死了! 刀间接过那个代表着他从此成为官员身份的竹符,心里也是激动无比。 这第一步踏出去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未完待续。) ps:最近两天身体很不舒服,头疼的厉害,抱歉了~ 第五百八十七节 新世界(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盛夏的六月,是新化城最好的时光。 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杜鹃花,阳光照在山陵上,无数的濊人男女,都背着背篓,穿梭于密林之中,寻找着人参的踪影。 在护濊军官兵的护送下,第一批从中国来的移民,安静的行走在笔直的官道上。 远处,新化城巍峨的城墙,已然出现在眼前。 “那就是新化城!”骑在马上的一位护濊军军官用着骄傲的语气对着移民介绍。 他当然有理由骄傲。 新化城,是他和他的同袍,用自己的双手,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批移民,与其说是移民,倒不如说是军属。 他们全部都是护濊军军中上下士卒军官的父母兄弟妻儿。 换句话说,这些移民之中,其实就有着他的亲人。 在亲人面前,当然要好好显摆显摆了! “那边是鱼海,不过,这是濊人的说法,我们是叫它黑水的!”这位军官非常热情的向着移民介绍着不远处那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听濊人说,每岁七月到九月,黑水之中,就会挤满鱼群,到那个时候熊、鹰都会徘徊在河的两岸,等着鱼群跳自己的嘴里,濊人们以前也主要靠着从黑水里捕鱼作为食物,再过两个月,我们应该就能看到那个盛宴了!” 移民听完,一下子就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新奇事物,多数人还是非常好奇的。 尤其是年轻人们,更是不断的伸长了脖子,眺望着不远处的河流,想象着两个月后,河里挤满鱼群的盛况。 但年长的老人,却更加实际。 “后生,我们的地在哪里?”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在自己的两个儿子搀扶下。发出了自己的问题。 对于中国农民来说,土地,才是他们真正的命根子。 有土斯有家。 而多数选择来此的移民,大部分都是已经在自己的家乡失去了土地的佃农和贫民。 “哦……”那位军官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指着东面的一处平原,道:“我们的地啊,在那里!” 移民们顺着军官的手看过去。 那是一块平原。 原野上还生长着茂密的草丛,郁郁葱葱。数不清的野花盛开于期间。 但,平原上,依稀可见,有道路、屋舍、村寨的模样。 甚至,还有几架水车架在平原一侧的河边。 众人仿佛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快带我们过去吧!”移民们忍不住纷纷喊起来。 作为护濊军的家属,这批移民,早在今年的二月,就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儿子、兄弟、丈夫的家书。 所有的家书的内容几乎都是一致的:快点来新化城跟我们团聚吧! 这里的土地无比肥沃,这里的平原一望无垠,这里的山林物产丰富。 除了天气太冷。路途遥远外,这里几乎没有缺点! 士兵们当然不会对他们的亲人撒谎。 这里,确实是一个天堂! 农家和墨家的贤者和朝廷的尚书郎们,都曾经到访过这里,甚至指导过濊人耕作。 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了,这片荒芜的黑土地,确实是农耕的最佳地点。 而作为新化城的常驻军队,护濊军自然有着一些特权和优待。 而且,久居边疆的士卒,要求与亲人团聚。在汉室是非常合理而且符合**道德的要求。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将军能拒绝士卒要求家人与他们一起戍卫边疆的要求。 所以,这些护濊军的家属移民,并不是屯垦团政策的一部分。 他们来到新化城,也不需要像其他政府组织的屯垦团移民一样。需要经过五年以上的军事化集中屯垦,然后才能靠表现得到属于他们的土地。 这些军属移民,一来到新化,立刻就能获得每户两百亩以上的土地,以及按人丁分配的粮食、衣物、农具和牲畜。 半个时辰后,移民在新化城东北方向的一个村寨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在村寨的道路两侧,一个个激动无比的士兵,拼命的朝着移民们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细君,细君!某在这里!”这是丈夫在呼喊自己的妻子。 “父亲大人,儿子给您磕头了!”这是儿子就拜见父母。 “仲兄,仲兄!”更有喜闻乐见的兄弟姐妹抱头相会。 便是护濊军校尉薄世见了这个场面,也有些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红。 “给所有有家属来此的士卒放假三天,让他们好好团聚团聚吧……”薄世对左右军官命令着。 “诺!”军官领命下去。 “某也有些想家了呢!”薄世想起了自己在长安的妻儿,嘴角也露出一些幸福的笑容。 …………………………………… 激动过后,护濊军的士兵们,就纷纷领着自己的亲人,走进村寨中。 村子里的屋舍,一排排的整齐的林立在两侧。 这些屋舍全部是由少府的工匠主持修建的,且采取了许多墨者的建议和意见,针对新化冬季的严寒,进行了保暖和防暴雪设计。 屋子里,都设有壁炉。 卧室里有着火坑。 每一栋房子还附带一个专门用于储存食物的地窖。 当然,移民们暂时是不知道这些设计的巧妙,他们只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新家。 一个个嘴都笑得合不拢。 这样的砖瓦房,在家乡,那可是只有官家和富商地主才能住得起的! 而且,所有的屋舍都非常大,里里外外,都是两进,足够住下一家五口,甚至想点办法,住下七口人也没问题。 更关键的是,所有房屋中,都放了两个大米缸,米缸里满满的都是脱粒的粟米。 屋子的墙壁上,还挂着大小不一的好几条肉干。 许多士卒,都指着这些肉干,满脸骄傲的对着自己的亲人说:“这些肉,可都是我今年跟着同袍们在山林里猎获的野猪和野鹿肉!” 为了迎接亲人,在一个月前,护濊军就全体出动,还请了当地的濊人一起帮忙,在附近的山林里猎杀野兽,然后制成肉干。 一方面,这是为了补充军队的肉食,给军中打牙祭,另一方面,主要还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亲人一个惊喜。 移民看着肉干,笑得更开心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节 新世界(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张未央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未央这个名字,在汉室是普及率最高的一个名字。 上至王侯,下至最底层的奴婢,很多人都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未央。 所谓‘长相思,勿相忘,常贵富,乐未央’,未央二字,在如今,不止是皇帝的居所,更是吉祥如意,富贵长寿的象征。 如今,张未央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名字真是没取错! “这里,从今以后,就是吾家!”张未央看着房中的橱柜、案几、墙壁上的农具和肉干,心里面,幸福满满。 当然,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谁给的。 “要感谢大兄啊!”张未央看着熟睡在榻上的兄长,喃喃自语。 他很清楚,若不是大兄在护濊军中服役,他根本不可能住到这样的房子中,更别提,马上就能分到土地了。 “二郎醒了啊……”忽然趟在床上的大兄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对着张未央说道:“早点起来也好,等会准备一下,跟为兄出门,为兄带你去见见世面!” “诺!”张未央高兴的点头。 对新化城这里的一切,张未央都是一无所知,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一刻钟后,兄弟两人就穿戴整齐,洗刷完毕,走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张未央就发现,许多与他一路走来的移民同伴,也都在各自的亲人的带领,走出了房门。 “张伍长!”邻居家的一位护濊军士卒看到张未央的兄长。微微一愣后,立刻就跑步上前。行了个军礼。 “免礼!”张未央看着自己的兄长帅气的在胸前一击,回礼问道:“王大郎。你也准备带你细君去濊人村寨那里吗?不怕你家细君吃醋?” 对方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答道:“张伍长,总是要面对的嘛……更何况,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属正常,且马上就要分这么多地了,要是不多加几个人手,单靠内子跟两个孩子,肯定忙不过来!” 张未央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微笑着点头。在对方的胸膛拍打了一下,哂笑着说:“不错嘛!” 这让张未央感觉,眼前的兄长,仿佛变了一个人。 犹记得两年前,兄长应征入伍前,两兄弟都只是邯郸城外的一个村庄里,只能寄居在姨夫家里,忍受着姨夫的责骂和鄙夷的少年郎。 他们的父母在他们幼年的时候,就死于一场意外。 别无选择的两兄弟。只能投靠他们唯一的亲戚姨夫,在姨夫家里当牛做马,获取一点微不足道的食物充饥。 那时候,兄长的头。永远都是低着,永远都不敢面对旁人。 但如今,兄长却是始终高昂着头。挺着胸膛,剑眉横竖。仿佛那些故事与传说中才出现的英雄一样。 “二郎,想什么呢?”张起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弟弟有些呆呆的,不禁推搡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笑着揽着他道:“走喽,走喽!” “我们去那里?”张未央回过神来问道。 “北方十里,濊人的村庄!”张起淡淡的说道,过了一会,张起又补充道:“我们护濊军的天堂!”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弟弟,认真的道:“也可能是你的天堂!” “天堂?”张未央有些不解。 小时候,父母在的时候,对张未央来说,家就是天堂。 但父母意外死去后,对张未央来说,天堂就已经消失了。 直到昨天,他才找回自己记忆中那个温暖、安全、舒适有亲人关心和爱护的天堂。 “二郎啊,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细君,成个家了!”张起看着弟弟认真的道。 “成家?”张未央凝神看着自己的兄长,不明所以。 张起搂着自己的弟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怎么,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但为兄要告诉,娶个细君,在这里,在这新化,是很简单的事情!”他指着自己,问着自己的弟弟:“二郎,你可知道,为兄现在有几个细君?” 张起伸出三根手指头在自己弟弟面前晃了晃:“三个!” “虽然都是濊人,姿色不如邯郸女子,但胜在身强力壮,屁股大,能生养,最重要的是听话!”张起得意洋洋的道:“平日在家中,为兄就是天,就是一切,你的三位嫂嫂,都住在城里面,等过几天,我带你去跟她们见个面……至于今天,二郎,你给我濊人的村寨那里,找个女人回来,给你暖床,做饭,打扫卫士!” 张未央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兄长就笃定了自己一定能找到一位细君? 张未央很清楚自己的条件。 身无长物,家无余财,在邯郸,在赵国,他这样的男子,基本上不可能娶到细君。 赵地小娘的眼界,可都是非常高的。 家里没有百十亩地,钱柜里没有个几万钱,休想娶到小娘,更不可能有媒人上门。 哪怕是他的姨夫的独子,他的那位表兄,年过二十,也依然没有成亲。 可在这里,在兄长口中,这细君仿佛是路边的野草一样,自己想摘就摘? 张未央挠挠头,实在很难适应这样的变化。 而自己兄长竟然有了三位细君!!! 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更是震得张未央久久无语。 良久,张未央才问道:“兄长,您真有三位嫂嫂?” 张起得意的点点头:“嗯,是的!”然后他补充道:“虽然都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只是侍妾……但那也是你的嫂嫂,记得。往后见了面,不可失了礼数!” “这……”张未央感到难以置信。两年前,兄长离开自己。去参军时,穷的身上就只有一件缝缝补补的粗布麻衣。 两年不见,兄长的变化太大了,大得让张未央无法相信。 “怎么不信啊?”张起收敛笑容,对自己的弟弟严肃的道:“抬起头来,等下去了濊人那里,你这个样子,可是很难得到濊人小娘的欢喜的!” “去年,大兄我就是不够自信。结果,一个漂亮的濊人小娘,最后居然给甲屯的李大嘴给抢走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死了!”张起懊恼的说着。 两兄弟说着,就已经走到了村寨口。 在村口,几十名骑着马的骑兵,全副武装的在等着众人。 “都尉来了。噤声!”张起看了看那些骑兵,立刻止住原先的话题,对自己的弟弟吩咐道:“等会都尉要是要训话,记住。千万别乱说话,听着,记在心里。懂吗?” ………… 薄世骑在战马身上,他的身后。是濊人的首领,大汉天子册封的沧海君南宫信。 尽管。在地位上来说,南宫信是位比万户侯的天子亲封之汉藩。 但实际上,单单从南宫信满脸的讨好上就能看出来,至少在新化,真正的主人是他薄世。 “汉濊一家之要,在汉濊通婚,主要是濊人女子与汉人男性之间的通婚!薄爱卿,此去新化城,一定要牢记这一点!”脑海中回忆起在长安陛辞时,天子的循循善诱,薄世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明显了。 护濊军成立以来,薄世坚决而彻底的贯彻了天子的命令。 到任的第一天,他就发布了‘汉濊归一令’。 根据他的‘汉濊归一令’,濊人想要得到进入新化城附近三百里居住,并且得到汉朝的帮助,包括修建房屋、指导耕种以及使用各种汉室工具的权力,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为汉军效力,家中至少有一个男丁,加入到护濊军中。 但护濊军就算加上加强的两个别部司马,也只有不过三千人,其中,汉军两千四百人,留给濊人的只有六百人的空额。 虽然有消息说,今明两年,随着朝廷要在新化城以北一千里外建立一个全新的要塞怀化城作为汉室的新边疆,护濊军也会随之扩充。 但,留给濊人的余额也很少。 第二个办法就是,家中至少有一个女性,嫁给了汉军为妻妾。 如今,走这条道路的濊人不知道有多少。 甚至,就连许多原本不服沧海君的濊人部族,也纷纷倒在这条法令下,哭着喊着,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汉军。 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第一,汉军的士卒都很健康,也很富裕。 至少,相对还在穿着鱼皮硝制的衣服的濊人来说,每一个汉人,都是高富帅。 而且,护濊军享受的待遇很好。 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卒,每月除了军饷外,还有三百钱的护濊津贴,另外,从十月到四月,护濊军上下,每一个士卒还将享受额外的一百钱严冬补贴。 至于物资补给,薄世,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关系,保证了新化城,哪怕是在大雪封山之时,也能有充足的补给。 谁叫,薄世有个姨祖母是大汉皇太后呢? 甚至,在很多时候,新化城的补给物资,直接是从少府的储备中调来的。 因此,驻扎在新化城的汉军,在周围数千里的夷狄民族们看来,简直是比自己部族的酋长的日子过的还要舒心的人。 他们一年四季,都不缺吃穿,盐这种濊人部族的奢侈品,在新化城里却是堆积如山。 更重要的是,也是对濊人们拥有最致命诱惑的是:新化城城高墙厚,城市虽小,但城中的房屋,哪怕在冬天,也是暖洋洋的,不必担心寒冬会夺走人的性命,也不用担心,饥饿。 与汉军一比,濊人多数部落,哪怕是酋长过的日子,也跟乞丐差不多。 濊人的女性会作何选择,简直不需要考虑。 至于第二,薄世要感谢他的前任,那个现在已经高升回长安的彭都尉,正是在彭都尉的领导下,护濊军在新化城附近,搞了几示范村寨,用于归化和教化濊人。 经过去年冬天的考验,绝大多数的濊人,都清楚了一点:汉人拥有能战胜冬天的武器他们建造的房屋以及房屋里的取暖设施,能让人在冬天,也跟夏天一样,不必担心寒冷。 如今,在这辽阔的黑土地上,在丛林中,在沼泽中,不止濊人,其他的夷狄部族,也纷纷凑了过来,纷纷都想归化,住进汉人建造的房屋中。 在四月的时候,大地刚刚松冻,新化城每天都要迎来十几个大小部族酋长的跪求。 这些人跪求神圣的大汉天子,将他的仁慈和恩赐,赐予可怜的‘心怀中国的藩国恩赐’。 所以‘汉濊归一令’,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出台的政策,不出台这个政策,薄世根本没有借口拒绝那些可怜的酋长的恳求。 要知道,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放弃教化四夷,化夷为夏这样的功绩。 只是,连薄世都没想到,这个‘汉濊归一令’的效果,好的让他称奇。 包括沧海君的部族在内的其他濊人部族,对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汉军,毫无心理压力。 护濊军中队率以上的军官,一夜之间全部成为了抢手货。 某位长的比较英俊的司马,甚至同时被四个部落的酋长的八个女儿争抢,最终,还是薄世出面,解决了这个公案薄世的解决办法是,建议那位司马,干脆全娶了…… 当然,作为护濊军的最高军官,同时还是汉室外戚,大汉天子的表哥,薄世自己也不得不接纳了三位濊人美女。 甚至,远在朝鲜的真番和马韩王听说后,也给他送来了三个国中贵族的女儿。 在请示了天子后,薄世只能是全部接受。 坦白说,相处久了,薄世觉得,这些夷狄女子,虽然在教养和文化以及性格方面,不似中国女子那么讨人喜欢,但,说实话,长的都不赖! 至于下面的士卒和低级军官,则是感觉被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到了。 在这远离中国腹心的异乡,濊人和其他部族的女子,用她们温暖的身体和恭顺的态度,滋润着来自中国的军人。 这使得护濊军的士气和战斗力大幅度提升。 哪一个士卒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好事? 至于濊人? 薄世觉得自己真的很难理解濊人的思维。 似乎在濊人,尤其是他们的上层贵族们看来,他们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汉军后,他们也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不容置疑的汉人。 最近几个月,薄世的那几位老丈人就带着薄世的小舅子们,有空就上门,跟薄世讨论汉地典故和文化。 虽然,这些家伙一知半解的模样,很让人无语。 但这至少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如今,薄世已经确信,这新化城方圆千里之内的数十万夷狄,在未来十年内,都可以变成汉人。 说汉话,穿汉服,用汉礼,同时为大汉服役、纳税的汉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节 新世界(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薄都尉,这些就是今年的移民吗?”沧海君南宫信,有些不太习惯的骑在马上,所以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别扭。 濊人是渔猎民族,畜牧业几乎没有,更没有养马这个传统。 要是他们能有骑兵,哪怕是几千人的骑兵,也至于在过去几百年,先是被萁子朝鲜统治,然后又臣服于卫氏朝鲜了。 在实际上,濊人的军队,常用的兵器,就是鱼叉。 甚至连鱼叉上的叉头,也基本都是木制金属制品对于濊人来说太奢侈了。 也就是汉室接纳了濊人的臣服后,派来的军队和商旅,带来了大量的金属制品,才让濊人脱离了石器时代,成功进入青铜时代黑心商人们用在汉室已经落伍的二手青铜制品,换取了大量濊人特产,如人参、熊掌、熊皮、虎骨、貂皮等等。 这固然很坑爹,但问题是,濊人实际上很难分辨,青铜与铁器的优劣,而且,濊人居住的地方,冬天太长,这意味着,实际上,青铜制品在这里比铁器更耐用,更实用。 薄世点点头:“这些人俱是护濊军之家属,今天是第一批,接下来还有四批军属,总计有三千多人……” 对薄世而言,无论濊人看上去多么恭顺,都不如来自中国的移民更令他安心。 自春秋以来的教训,也告诉薄世,华夏的对外扩张,只有在中国移民及被教化的土著占据多数时,这样的扩张,才是稳固的。 但南宫信完全不了解这些。 濊人的历史或许很悠久。 但他们从未有记载自己历史的传统。 这就意味着,他们连最基本的民族认同意识也未产生。 所以,对南宫信和多数濊人贵族来说,民族、独立、自主,那是啥,能吃吗? 在本质上来说,渔猎民族跟游牧民族在意识形态上是一致的有奶就是娘。你能让他得到好处,叫爸爸又何妨? 而对如今的濊人来说,来自汉朝的军队和商旅已经证明了,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甚至就连南宫信的命也是汉朝人救的。 今年三月。南宫信生了一场重病。 在濊人的历史上,生病基本等于跟死神划等号,更别说是重病了。 但是,今年,南宫信却在新化城接受了汉朝医生的治疗。因此得以痊愈。 这让南宫信非常感激,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入汉的决心不融入汉朝,子子孙孙,就都只能活在蛮荒和恐惧之中。 而今年汉朝开始移民。 这让南宫信更加开心。 因为,他知道,只有汉朝移民多了,来自汉朝的商旅、官员和医生才会多起来。 去年,新化城只有两千四百名汉人。 而今年,这个数字很可能超过一万。 这意味着,濊人今年冬天。能过一个安稳的冬天。 再者说…… “天子还答应我,今年会派墨者来帮我们捕鱼呢……”南宫信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哗啦哗啦的响。 上次去长安的时候,天子就曾经亲口告诉他,今年,汉朝爸爸决定帮助濊人,将渔获的捕获量大大增加。 虽然,南宫信不太了解,汉朝爸爸到底怎么做,才会让渔获大大增加。 但去年曾经来过新化城指导濊人建设房屋和使用工具的汉朝墨者,让南宫信确信。这是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而对濊人来说,每年的六月到九月的渔汛,是关系他们生死和命运的头等大事。 所以,看着这些移民。南宫信也是满脸微笑。 他能不笑吗? 根据他身旁的这位护濊都尉兼新化令的汉朝贵族的‘汉濊归一令’,凡是有嫁女儿给汉人或者有男丁加入护濊军的濊人家庭,就都可以搬来新化城附近定居。 汉朝会给这些定居的濊人,建立一栋坚固的能在冬天御寒保暖的房屋,同时指导他们,采用汉朝的先进技术和办法耕种土地。 去年以来。已经大概两千多户的濊人家庭,定居到了新化城附近,形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庄。 目前来看,这个政策的效果非常好。 在濊人部族之中,他的威望和地位,也与日俱增。 甚至就连很多过去不鸟他的野濊,也纷纷跑来,跪在他脚下,祈求归顺。 这让南宫信非常爽。 “今天,有一千多个濊人女子,在村子里等候……”南宫信笑着对薄世说道。 汉人男子与濊人女性的结合,在去年,成为了汉濊两族之间的佳话。 对濊人来说,用一个家里无足轻重的女人,换取未来的美好生活,这买卖太划算了! 部族上下,对此都极为满意。 对于一个总人口,二三十万的部族来说,失去千把个年轻女子,算不得什么伤筋动骨的问题。 虽然部族里有些杂音,但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因为濊人虽然失去了他们部落里的年轻女性,但他们却还是可以通过从野濊以及扶余人那里,弄来更多的年轻女性。 薄世听了非常高兴。 什么是政绩? 这就是政绩啊! 去年,他在新化城促成了将近一千对汉濊联姻,这已经让长安天子龙颜大悦了,嘉奖诏书都来了三封。 今年要再搞出个几千对联姻,那在天子那边,他的地方还不蹭蹭蹭的向上涨? 等到下次有事之时,东宫的太后也有了理由给他说话了。 未来,未必不能跟窦婴一样,过一过大将军的瘾。 “不过……”南宫信收敛笑容,犹豫了一下,最后看着薄世道:“有个事情,本君觉得还是告诉都尉比较好……” “沧海君但说无妨……” “前几日,鄙部有个部族在距新化城八百余里之处,为人攻击,只有几十个部民逃了回来……”南宫信拱手拜道:“请都尉为濊人做主!” “是什么人?”薄世严肃的问道。 护濊军成立的目的,一是维护汉室在这片黑土地上的存在,二是保护天子的藩属濊人。 如今,濊人受到袭击,身为护濊都尉,薄世必须表态。 “回禀都尉,是鲜卑人!”南宫信苦笑道,过去二十年来,濊人最大的敌人,除了冬天外,就是鲜卑和乌恒。 这两个强大的游牧民族时常侵袭濊人的部族,掳走人口。 过去,南宫信只能自认倒霉。 如今,有了靠山,南宫信决定跟鲜卑人新帐老账一起算。(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节 新世界(6)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新化城也呆了差不多半年,薄世基本上弄清楚了濊人的活动范围。 濊人以渔获和捕猎为生,当然,也有些很原始的农耕业。 但濊人的农耕效率非常低。 基本停留在刀耕火种,看天吃饭的时代。 准确的说,他们只管播种,压根不关心拔草、施肥、照料这些事情。 可能对濊人来说,与其在土里刨食,去河流和森林中狩猎,更为实际以新化城为中心的方圆千里,沼泽、原始森林密布,野兽无数,河流里也有足够的鱼虾。 尤其是夏秋两季,濊人完全不需要担心食物不够。 这片富饶的土地上的河流与森林,完全能喂饱所有濊人的肚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濊人压根没有什么忧患意识,对农业根本不重视。 他们常常在夏季和秋季,沿着他们所说渔海与其他河流、湖泊迁徙,走到那吃到那。 然后在冬天回到新化城附近的祖地,吃他们夏天剩下的鱼干、肉干。至于吃完了怎么办?这个问题在过去,濊人基本从不考虑。 因此,濊人的活动范围,跟北方草原上的匈奴人一样,非常大。 不少部落,甚至能一直活到距离新化城上千里之外的遥远地区。 那里更冷,更荒芜,更原始,也更野蛮。 薄世在今年四月,曾经率领护濊军的一个骑兵司马的兵力,一路远行,历时一月,抵达了濊人活动的边境,测绘地图,考察地形和人文。 因此,薄世也知道。在那里,有两个叫鲜卑和乌恒的部落。 出于谨慎的考虑,薄世在测绘了当地的地理概貌后,选择了回师。 这也就导致了,薄世对乌恒与鲜卑的所知有限。 在听到了是鲜卑人袭击了濊人部落后。薄世的大华夏主义心理顿时就膨胀了起来。 对如今的汉室来说。除了匈奴外,整个世界,没有什么部族和政权,能让汉室谨慎行事的。 在薄世看来,鲜卑,撮尔夷狄,居然胆敢侵犯天子保护的濊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于是。薄世大手一挥,自信满满的对南宫信拍着胸膛保证:“沧海君但请放心,本都尉即奉圣明,护持贵族上下,定然不会让贵族为人所欺!” 说到这里,薄世就杀气腾腾的道:“待吾回城后,立即派出使者,前往鲜卑族。晓瑜其酋长,立刻交出袭击贵族的凶手。保证从此不再侵犯贵族上下,不然,本都尉将上奏天子,请天兵伐之!” 薄世的底气是很足的! 在这个寒冷的地盘上,汉军的装备,基本上跟天顶星人的装备一样,完全的碾压了周围所有部族。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就是护濊军的力量,就足够横扫这方圆千里内的所有部族。 小小鲜卑,还不是一指头就能捏死? 南宫信听了,脸上顿时就笑得眼睛都要咪到一起了,深感汉朝大腿就是粗! 于是,就欢天喜地的道:“多谢都尉,为吾做主!” “应该的……”薄世较为矜持的道,但心里也是受用无穷。 中国的贵族士大夫阶级,向来就爱这一套,也特别受用这一套。 说话间,这个移民定居点中的移民们,基本上都到齐了。 负责清点人数的军官,拿着花名册,逐一点名。 在确认所有人都到齐了后,薄世从战马上下来,抬眼看了看移民,略微作揖,道:“诸位,鄙人是护濊军都尉,新化令薄世!” “拜见明府!”移民们纷纷揖首。 薄世听着‘明府’两个字,心情很不错。 他对于牧狩一方这种事情,特别有兴趣,但在以前,他这个天子委任的新化令,只能是个光杆司令,最多管一下那些毛手毛脚的濊人。 现在,总算有了第一批治下的百姓。 这让薄世颇有些摩拳擦掌,产生想要大干一番的冲动。 只是,薄世猛然发现,貌似他以前从未有过任何民政工作经验。 在三十岁前,薄世一直都是宅在家里蹲的,最多,就是跟着父辈和亲友,在乡间走了几次,名为采诗,实为旅游。 这让他在此刻大脑有些当机,因为他发现,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整理出任何一份移民开发计划来。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这个没有关系。 因为是外戚的缘故,打小,薄世接受的就是正统的黄老学教育。 而黄老学的思想核心在于‘无为而治’。 所谓的‘无为而治’的核心着眼点,又在于,把权力给懂得办事的人,让专家去负责办事。 如萧何、曹参、王陵,都是此中能人。 曹参甚至创下了连续两个月天天伶仃大醉,而政务井然有序的记录。 “回头我得休书一封,给伯父大人,请求抽调几位有才干的家臣来此助我了……”薄世心里想着。 作为外戚,尤其是万户侯的外戚,自然不会为人才发愁。 像窦婴,前年出任大将军,章武候跟南皮候,就给窦婴预备了超过五十人的幕僚团和两百多精干的家丁。 正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窦婴回朝后,居然做起了当世‘孟尝君’的美梦,大肆招揽食客和宾客,最高峰时,有超过千人,在窦府吃住…… 不过,薄世离京前听说,窦婴因此被天子叫过去训了一顿,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了。 这样想着,薄世就底气十足了。 他对着移民们道:“诸位一路辛苦了,为了欢迎诸位抵达新化,沧海君南宫先生在不远处的濊村,略备薄酒,对诸位表示欢迎……” 南宫信也适时的露了个脸,对着移民们微微一笑。 作为天子所封的沧海君,南宫信的地位在理论上是跟汉室的列侯对等的。 本来。他是不需要出面的。 但,当今天子是一个喜欢藩属亲汉的天子,越亲汉,越能在天子那里得到欢迎。 为了刷天子好感,南宫信也算是拉下脸了。 不过。移民对这位穿着打扮一如汉室贵族的所谓沧海君完全不感兴趣。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酒这个字给吸引走了。 在中国,酒是奢侈品,同时也是禁售商品名单上长期不变的一员。 但,这反而让民众对酒类饮料更加热爱,嗜酒在中国,甚至是丈夫的象征之一。 能选择移民来到未知的遥远边疆的人。基本上都是年轻强壮。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子。 妇孺与老人的比例很低。 这些人听到有酒喝,顿时都乐疯了。 要不是他们习惯了听从官府安排,而且对官府非常畏惧,他们这会已经跳了起来了。 张未央更是喉咙里都咽下了好几口口水。 天可见怜! 上次喝酒还是两年前,新君即位,天下大哺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在骑兵的护送下,张未央一行。抵达了一个风格与他昨天住进去的移民村极为类似的一个村庄。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村寨的村头。有一个木制的围墙,削尖的栅栏上,挂着各种兽皮。 其中不乏有完整的熊、豹,甚至在村口的正门上,挂着一只巨大的虎头。 这让张未央砸吧了一舌头。 “这濊人也太奢侈了吧……”张未央心里想着。 在邯郸,一张虎皮,起码作价数千钱,若是品相好的完整虎皮,常常是数万钱甚至十万钱才能买到。 换句话说,就濊人的这个村寨的栅栏上挂着在风干的各类兽皮,在邯郸起码价值数十万钱,甚至可能超过百万钱。 等进了村子,张未央就发现,道路两旁,都挤满了各色围观的人群。 有老人,有小孩,更多的却是年轻的女子。 这些人的相貌,跟张未央见过的其他汉人,没太大差别。 唯一的不同,大抵是他们的衣冠发型。 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似乎大部分都是各种皮革。 至于发型,则是与中国迥异。 他们的男子大都披头散发,织成小辫子,女子则在头上戴了些鲜花,样式也与中国女子基本一样。 张未央走过一个女子比较多的地方时,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 那是年轻女子特有的味道,混杂了一些青草的芳香。 “她们刚刚梳洗过?”张未央心里想着。 这些年轻女子,跟张未央所见过的邯郸小娘的性格,完全不同。 邯郸的小娘,虽然也很大方,从不避讳与男子交往、说笑。 只是…… 张未央能清楚的感觉到,当他从那些异族小娘身边走过时,至少有三个小娘大胆的对着他抛了个媚眼,甚至有一个年轻的小娘,还扯了一下张未央的袖子,然后就迅速的红着脸,低下头。 而在过去,张未央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这让他有些局促。 让他的兄长见了,有些恼怒,跑到他身边,道:“二郎,你要大胆一些,这些濊人小娘,喜欢有担当自信的丈夫!” 作为过来人,张起很清楚,濊人女性的需求或者说择偶标准。 一个强壮的,自信的,勇敢的,能保护她们的男性。 见着弟弟似乎有些害羞,张起不由得有些恨铁不成钢:“二郎,你这个样子,怎么娶细君嘛!” “娶细君?”张未央有些疑惑。 “当然!”张起解释道:“不然,你以为这些小娘来干嘛的?为兄告诉你,她们就是来挑未来夫君的,看上眼了,今天晚上就成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在这夷狄新服之地,完全没有什么纳吉下聘之类的礼节。 瞧对眼了,直接就可以抱回家。 想到成亲,张未央心里就生出了无尽的豪情壮志。 虽然,在邯郸的时候,游侠们常常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但张未央真患无妻! 赵地小娘,不是他这样的贫民能娶得起的。 多数类似张未央这样的贫民,最后常常只能在二十七八岁的时候,绞尽脑汁,勾引一位寡妇,才能完成成亲的野望。 当然,代价是自己喜当爹,成为几个孩子的继父。 更关键的是,常常很多喜当爹的人,可能自己都弄不清楚,这些继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赵地的风气,可是号称远迈天下的! 自战国起,这里就是天下歌姬、舞娘的大本营。 天下大半吹拉弹唱,以色娱人的产业,都是从赵地发源的。 长安列侯家里,大半的歌姬,都是来自赵国的各个歌姬训练营。 当然,正经人家的女儿也有,而且有很多。 可问题是,娶不起! 也不会有人会将自己辛苦拉扯教育大的小娘,嫁给一位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贫民。 本来,张未央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是个喜当爹的命了。 可没想到,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异乡,还有这样的好事! 想了想,张未央大着胆子问自己的兄长:“这些小娘,要不要嫁妆?” 在邯郸,小娘的嫁妆,动辄就是要一头牛,外加几千钱,以及首饰、新衣什么的,把张未央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更麻烦的是,就是卖,也没人要。 随着天子下令,汉人奴婢,以五算计后,天下地主和富商,就都不怎么喜欢要汉人奴婢了,他们更愿意去买那些夷狄奴婢。 哪怕多加几千钱! “嫁妆?”张起嘿嘿一笑:“只要你够强壮,能保护她们,濊人小娘,还有倒贴的!” 张起想起了那个去年被人抢走的漂亮小娘。 那个小娘,就是濊人一个贵族的女儿,李大嘴娶了她,不仅仅白得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老丈人还送了十张熊、虎、豹等猛兽的皮毛。 那货转手卖给了来新化交易的商人,得到十几万钱的财富。 真是羡煞了旁人! 兄长的话语,彻底点燃了张未央的激情。 不要嫁妆,没有太多要求,那些濊人小娘在张未央眼里,一下子就变得可爱了起来。 “兄长放心,我一定抱一个小娘回去!”张未央对着自己的哥哥大声说道。 只是,当张未央明白这一点,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同伴时。 他发现,几乎所有的男人,都红着眼,用着不善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其他人。 所有人都很清楚,有一个小娘,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个有人暖床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一个传宗接代的问题。 这更是一个经济问题! 多一个人口,就多一个劳动力! 多一个劳动力,就能多耕一些土地,多种一些庄稼。 因此,别说这些濊人小娘看上去,相貌都还可以。 就算是凤姐如花,那捏着鼻子,也要娶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节 新世界(7)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新化城的集体相亲节目上演的时候,向西南,五百里的原卫氏朝鲜的疆域内。 一支由士兵和百姓组成的队伍,在经过了漫长的旅途后,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这里从此以后,就叫细柳堡!”一位年轻的贵族公子,手持着一面绘有一头张牙舞爪的滚滚的军旗,将之插到此地的一个山陵上,拍了拍手,得意的对着左右说。 两个从打扮上一看就知道是家臣模样的男子站在这贵公子左右恭维着道:“少君侯英明!” 这贵公子得意的大笑两声,对这两个狗腿子呵斥道:“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快快去与我将堪舆拿来!” 不久,一副纸质地图就在这年轻贵公子面前摊了开来。 “地方还不错!”贵公子砸吧砸吧嘴巴:“就是荒凉了些……” “父亲大人命我来此担任屯令,我得做出些成绩出来,免得老有人说虎父犬子!”贵公子喃喃的道。 他的来头极大。 他姓周名策。 大汉丞相、长平侯周亚夫,就是他的父亲。 故丞相、开国太尉,就是他的祖父。 按道理来说,像他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完全不需要冒着风险,跑来这苦寒新拓之地吃苦。 周策完全可以在长安混吃等死,乃至于欺男霸女。 只要不作死,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但问题是,老周家自己有隐患啊! 首先,周策并不是长子。 他头上还有个大兄,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能承袭长平侯这个万户侯的爵位的,只能是其兄长。 本来,仅仅只是这样。那也就无所谓了。 但偏偏,当初,周亚夫凯旋班师,天子以其军功,益封数千户。改封为长平侯。 然而。条候的封国依旧保留。 这就有问题了。 周策有四兄弟,长兄自然不可能也不会来争抢那个八千一百户的条候。 剩下三兄弟,就都有机会了。 还不止如此。 按照法理来说,条候爵位和封国的有力竞争者,并不仅仅只局限于周策的兄弟。 他的堂兄弟们,同样有机会,而且是极大的机会! 众所周知。当初。周策的祖父绛候周勃育有三子。 长子胜之,次子坚,幼子亚夫。 起初,继承绛候爵位的是长子周胜之,也就是周策的大伯父。 当时,周策的父亲只能自谋出路,借着乃父的余萌从军,其后转任为河东郡郡守。 但。就在周亚夫担任河东郡郡守的第二年春天,周策的那位大伯父周胜之。犯下杀人罪,结果被废黩封国。 于是天降大礼包,周亚夫才得以寸功未立,就成为大汉列侯,还是食邑八千户以上的顶级列侯。 但问题是,按照长幼次序来说,绛候的爵位,理应由周坚来继承。 怎么轮也轮不到身子幼子庶出的周亚夫! 然而,这个事情是太宗孝文皇帝拍的板,周坚再怎么不服,也只能认下来,甚至还得装出一副‘兄谦弟恭’的样子。 那么问题来了。 当初‘绛候’这个爵位,当哥哥的可是二话没说,就‘推让’给了弟弟了。 现在,弟弟你有两个封国。 是不是应该要还一个回来? 延陵季子在史书上固然是千秋美谈,但那四位被季扎公子当成背景板和衬托其人格魅力的兄弟,恐怕就不那么好受了。 反正,周策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努力的话,很可能,自己的父亲将来会请求天子,将‘条候’这个袭自绛候的爵位和封国,还给自己的二伯父一脉。 而天子肯定不会拒绝这样的佳话出现。 更麻烦的是,周策的大伯父。 作为大汉开国太尉,有定鼎、迎立之功的丞相世子,周胜之的封国和爵位是被废除了。 但问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废了封国爵位,但人家依然有关系啊。 当初,太宗孝文皇帝为了给宝贝女儿长公主刘嫖遴选夫婿。 周胜之就是候选之人,为此,周胜之甚至跟人大打出手,争风吃醋,在长安闹的沸沸扬扬。 虽然最后周胜之惨败在他嘴里所说的‘贰臣之后,城旦之子’的堂邑候陈午。 然而,周胜之的付出,不是没有回报的。 作为安慰奖,太宗孝文皇帝将一位公主下嫁。 而且,这位公主的生母,当年跟如今的东宫太皇太后关系很好。 更关键的是死的早在太宗入继大统前就病逝了! 更秒的是,这位公主在先帝即位前,也病逝了。 只留下了一子二女。 好吧,东宫太皇太后自从患上眼疾后,就越发念旧,越发的怀念故人。 周策的那位堂兄,借此东风,常常出入东宫,备受太皇太后恩宠。 去年,便被太皇太后特旨任命为东宫卫尉丞,今年夏四月,转任为甘泉卫尉。 其实就是想办法给故人之后发福利,谁都知道,周策的那位亲爱的堂兄,压根就没去上过班,天天都是陪着东宫太皇太后,还有大长公主谈心、说话,拼了命的巴结。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了。 东宫太皇太后,要是哪天忽然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哀家看着实在心酸,转头跟天子念叨两句,然后天子没有办法,回头找周策的父亲念叨两句。 周策的父亲,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极有可能选择,将条候的爵位和封国,还给周胜之的后人。 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大! 在以上两个原因的压迫下,哪怕是长安城里最纨绔最废物的家伙也知道,再不努力,自家老爹两腿一蹬,自己就要跟荣华富贵说再见了。 周策当然不是什么废物点心。纨绔子弟。 实际上,老周家的人,打小就是在军队里长大的。 虽然生活条件优渥,但周策几兄弟也没放弃锻炼自己。 今年二十岁的周策,就生的极为高大。几乎与乃父一般。身高有差不多七尺二寸,身子骨也很结实,骑马、拉弓、射箭,都不在话下。 也就是周策的老爹周亚夫眼界太高,觉得自己的儿子们都是废物点心,不类己。 实际上,周策兄弟四人。比起其他列侯家的儿子。都要出色许多。 至少,也属于中等偏上。 所以,除了老大周韬稳坐钓鱼台,窝在长安不动外。 剩下三个,都已经开始活动起来,发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自己的未来而战了。 而周策在思来想去后,决定选择跟随细柳营屯垦团。来到这朝鲜,建功立业。 儿子这么上道。当老爹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所以,周策得到了他有生以来,来自父亲方面最大力度的支持。 七位曾经跟随乃父征战天下的家臣,以及二十多位周氏的家奴,被其派来辅佐周策。 除了身边这两个是打小跟着周策长大的马屁精外,其余人,都是各有专长和特长的人才。 有人是明于计算的会计师;有人是善于营造的工程师;还有曾经帮助周亚夫打点封国上下的家臣;更有那精于耕作的积年农稷之臣。 除此之外,少府方面也很给面子。 派来了三位农稷官以及一位负责沟通和传递信息的信使。 少君侯出去办事,细柳营也很重视,直接从现役的军队里,抽调了整整一个队的士兵来负责保护、协助少君侯屯垦。 就连这细柳屯的校尉,也是选择了素来与周策走的比较近的一位队率来担任。 当然,周策心里也明白。 他在这里,要是干出了成绩,那一切好说。 老爹肯定不吝给他更大的支持。 掌握着丞相府和国库的老爹,虽然一般不会假公济私,但他要假公济私起来,天子都要吓一跳。 但,只要他没有表现出相应的能力,甚至把事情办砸了。 周策同样坚信,来自长安的调令,会迅速抵达这里,然后,现在这些听命保护和辅佐自己的家臣、士兵,会立刻翻脸,然后把他押回长安,等待他的是软禁和禁足。 对自己老爹的性格,周策非常清楚。 那位大汉军神,长平侯丞相周亚夫,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倔强老头。 看着地图,周策很快就选定了未来的细柳屯,他所命名的细柳堡的营建地址。 就在前方十里外的一处河滩前的平原上。 那里依山傍水,条件非常好,是很好的宜居之地,而且靠近水源,也能方便农业生产,更重要的是在离此三十里的地方,就有一个朝鲜的部落。 根据情报,那个部落有着七千多人。 这就意味着,周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优势,从该部落获得帮助。 这样想着,周策就对身旁的两个马屁精道:“派去传唤那个朝鲜部落的使者可回来了?” 至于该部落会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个问题,周策从未考虑过。 因为就在两百里外的朝鲜旧都,如今被称作平壤,过去称之为王险城的地方,驻扎着张羽统帅的一万大军。 未来的朝鲜王,来自梁国的中国宗室刘明,也已经在准备前来就国了。 整个朝鲜王国,已经是大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朝鲜百姓,自然也将变成中国百姓。 所谓部落这样落后的体制,注定会被废除,代之以郡县制。 在中国的刀剑之下,朝鲜的部落和渠帅们没有选择。 “少君侯,应该快回来了吧……”一个狗腿子笑着道:“要不,仆去看看?” “嗯,去罢!”周策挥挥手,这两个狗腿子,只是来照顾他生活起居的。 真正要做事,还是得靠那些精干的家臣。 周策随即将父亲交给自己的家臣们都聚集起来,众人围着地图,都看了看。 被划给细柳营的这块屯垦土地,还是很大的。 兰台的尚书们一笔划下,就将这附近百余里的土地统统划了进来。 虽然,这地方,比之中国的膏腴之地,远远不如。 但许多人眼里,也算不错了。 最起码,比上郡那个地方强多了。 更别说,还有一条河流从细柳屯中流过,灌溉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只是…… 一位家臣看了看地图,又举目眺望了一下周围的地理,眉头微微一皱,道:“这卫氏也真是废物,放着这么好的土地,不修渠道,不建道路,果真该亡!” 这话确实,在中国,类似这样的风水宝地,早就被农民伯伯修满了渠道,种满了庄稼。 但在这朝鲜,却是一片荒芜。 甚至,就连人类的活动踪迹,都很少见。 不过,这在朝鲜很正常。 萁子朝鲜灭亡后,篡国的卫氏政权,自称‘被发左袵’,甘做夷狄,完全抛弃了过去的一切,在文化、生活等各个方面,全面向匈奴人看齐。 这成为了卫氏朝鲜灭亡的导火索。 当今天子最恨的,就是此类数典忘祖,背弃祖先的叛徒。 卫氏如今已是过眼云烟,卫家死的死,囚的囚,其国中贵族,更是尽数被押解到了长安。 这块土地,全部的被汉室控制,直道从辽东郡开始向平壤延伸。 据说,未来还要在平壤以西的海疆,修建港口,驻扎舰队,以船舶将朝鲜与齐鲁联系起来。 周策就听说了,天子似乎有意,将鲁地的孔家,迁一支到朝鲜平壤,教化朝鲜民众。 只是听未央宫的消息,天子似乎很犹豫,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似乎是担心什么两千年后有棒子说孔子是韩国人之类的。 周策不太理解,天子担心什么韩国。 韩国早就灭亡了好不好! 至于棒子,那是什么? 想着这些事情,周策笑了笑,对众人道:“吾等即来此屯垦,就是要将这夷狄之地,变为中国之土,如故吴太伯、姜太公一般,化夷为夏,使千百年后,吾等子孙,能在此繁衍生息!”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为子孙后代计,诸君请助小子一臂之力,将这细柳堡,建设成朝鲜河东,东方南阳!”周策对着众人深深一揖而拜。 假如只是建设一个城镇,周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心很大,非常大。 他想要在这里,从无到有,建设出一个新河东,新南阳。 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众人听了也是热血沸腾。 吴太伯,姜太公,都是史书上的英雄,也是如今天子推崇的贤王、贤者。 两人一东一南,将原本的夷狄之地,变成了诸夏之土。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在朝廷的宣传下,士大夫们的‘教化情节’怦然发作。 此番屯垦,有不少人,就是主动请缨,甚至毛遂自荐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节 少府令刘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宣室殿。 时隔一个月,这座汉室最重要的宫殿,再次被启用。 站在修缮一新的宣室殿中,刘彻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感觉很不错。 尤其是那块挂在御座上方殿堂之顶上的牌匾,很和刘彻的胃口。 “四海穷困,天禄永终……”刘彻念着这八个小纂字,对着陪同视察的臣子们训道:“此乃上帝之训也,盖天命之本质也!” 旁人说这个话,轻则掉脑袋,重则死全家。 但皇帝却是毫无压力。 因为,全世界,只有皇帝拥有对所谓‘天命’‘天意’的最终解释权和定义权。 当年秦始皇在的时候,去王号不用,用‘皇帝’,废谥法,自号始皇帝,全天下除了‘吾皇圣明’之外,就没有第二个声音了。 又好比当初刘邦在雍县看着四位帝君的神庙,觉得人数不对,于是一拍屁股加了个黑帝。 天下人也就只有捏着鼻子认可的这一个选择。 所以说啊,强行喂翔这个天赋,还真是皇帝的特长。 此刻,满殿大臣都只能在刘彻面前点头哈腰,道:“圣明无过陛下,臣等唯顿首受训而已……” 这个场面让刘彻不禁想起他刚刚登基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这个皇帝,只能选择对东宫百般讨好,对群臣各种拉拢。 短短两年,他就已经进化到了圣心独断的境地。 让他颇有些感慨。 想了想,刘彻问道:“前日,朕曾下诏,命天下郡国四百石以上各陈己见,御史大夫,如今,天下郡国的奏报可已汇总了?” 晁错立刻拜道:“回禀陛下,天下郡国奏报,皆以抵京……” “这样啊。卿就辛苦一下,早些将奏报查阅完毕,从中选取一百位言之有物之官员,以御史大夫衙门的名义。命其等入京述职……”刘彻吩咐着。 后世的天朝,依靠中央党校的培训方式来加强官员的思想政治建设。 刘彻有意取取经,在这个方面学习一下。 毕竟,单纯依靠考举来培养新型官僚,速度太慢。成效也太慢,且很难真的把握住这些考举士子的思想观念。 反正,儒家的士子在思想上面,肯定是跟墨家的人,背道而驰的。 而法家跟黄老派的路线之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考举只是一个初选,确定对方是否具备常识和能力。 思想观念和意识形态的建设,却只能是一点一点的通过政策、法令和培训,深入下去。 “诺!”晁错点头领命。 刘彻转过身子,看向群臣,想了想。严肃的问道:“前任少府令岑迈,如今已经去职,转任凌烟阁大使,这少府令,干系重大,掌有山海地泽之税,沟通中外之权,朕思来想去,未得堪用者,诸卿皆贤达。必有能识俊杰者,请不吝举之!” 少府这个庞大的机构,自秦以来,就在中国的政坛上。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三公之下,最重要的官职,就是少府令了。 因为,少府的财权和人事权大的超乎你的想象。 国家每年一半多的财税收入。以及全国所有的国家主导的大型工程,乃至于各种当前世界最先进的技术和作坊,全部都是由少府来控制并主导实施的。 除此之外,少府还拥有自己的文官集团,自己的军队,自己的民政系统。 在此时,少府就是一个比后世天朝二十世纪末的铁道部还bug的存在。 而且,因为少府本身的性质,使得它比铁道部还封闭。 连丞相、御史大夫,都很少有能干涉少府内部事务的。 在原则上,少府只会听从来自未央宫和长乐宫的主宰的命令。 但丞相和御史大夫,肯定不会甘心看着少府这么大的一个块头游离在自己的控制之外。 所以,长期以来,汉室的少府,就是一个战场。 来自方方面面的利益,以及来自方方面面的势力,在这个汉室最庞大最复杂的衙门中彼此争斗。 自太宗孝文皇帝以来,有关少府的改革议案,在常朝和朔望朝上就已经分别提出过十几次了。 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因为,统治者们最终都发现,想要动这个汉室的老大难,不是闹着玩的。 少府要是出了问题,整个国家的社会、经济、政治都要动荡不休。 所以,历代以来,都只能是小修小补。 刘彻即位后,好几次都想对少府下手,但出于种种顾忌,刘彻忍了下来。 少府积弊,确实很多。 但问题是,这个官僚系统,至今依然是健康稳定的在运行,而且,刘彻关注的东西,都保持了高效运作。 掀起一场打击少府积弊的运动,确实很简单。 嘴皮子上下一碰,刘彻相信,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还有九卿其他部门,都会立刻冒着绿光扑上去。 但,运动之后呢? 刘彻不确定,少府还能保持完整。 没有少府的钱袋子撑着,刘彻现在的很多事情,可能都没办法去做。 所以在权衡再三后,刘彻决定暂时放弃肢解少府的决定。 这才有了今日的向群臣征询少府令的继任人选的举动。 不然,直接将少府令的位置空着,然后,坐看少府衙门内部的各个部门撕逼就好了。 等他们撕逼撕的差不多了,也就有借口和理由,将一些敏感的部门,从其体系中剥离出来。 譬如上林苑、军械作坊还有兰台。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这从刘彻不断的拔高兰台的地位,同时加强对上林苑的控制就能看出来。 再过个三五年,兰台的地位,就能与外朝相比了,而上林苑也会自动从少府**出来。 群臣们相互看了看。 少府令的位置,大家都清楚,这个问题上,天子不会让大家做什么‘民煮决策’的。 实际上,自秦至今,历代少府都是皇帝亲自任命。 所以,天子开口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只是个由头而已,为的就是彰显一下天子的态度,免得被人说闲话。 果不其然,天子话音刚落,尚书令汲黯就立刻道:“回禀陛下,臣以为桃候舍,为人忠厚,用事勤勉,当为最佳人选!” 刘彻听完,笑眯眯的看向其他人,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大家还能怎么着? 大臣们纷纷表示,桃候当少府,我们都认为非常合适,甚至,再也没有比桃候更合适的人选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节 贪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桃候刘舍出任少府令的事情迅速确定。 刘彻随即命令兰台拟诏,任命刘舍为少府将作大匠,也就是少府令的官方称呼。 刘舍闻讯,喜滋滋的在家里摆下酒宴,庆贺这个伟大的胜利。 少府的肥,那是天下皆知。 少府,哪怕只是拔根毛。恐怕都比某些郡国一岁的收入还多。 只是,刘舍上任后才发现,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 他的前任岑迈在任上的时候,将作大匠的权力,其实就已经分散了。 当今天子即位后,对少府更是各种插手。 首先,考工令,就从原先的向将作大匠负责,变成了在兰台的尚书令指导下。 东西织室令干脆就直接对天子负责了。 派去询问和要求东西织室令提供账册清单等要求的属下,直接被人用一句:且去问陛下,给憋了回来。 黄门跟宦者令就更不用说了。 这两个部门打从秦朝开始,压根就没把将作大匠放在眼里过。 这两个部门内部更是藏龙卧虎。 譬如说,当今天子亲信爪牙,大宦官王道,其实人家的官衔是西宫宦者,秩比不过八百石而已。 但谁敢将他看做一个八百石的小喽啰? 而在王道脑袋上,前朝的大宦官北宫伯子,更是一尊无人敢轻视的大神。 这位太宗驾崩后就沉寂已久的大宦官,在朝野内外,都有着巨大的人脉。 就是刘舍自己见了对方,也要躬身作揖,三拜而礼。 而永巷跟御府,则更复杂,这两个部门。哪怕是白痴都知道,是不能伸手的。 因为永巷是专门给后宫的美人、妃嫔、皇后服务的,这里头蹲着的大神,数之不尽,哪怕是过气的太妃。也不好惹。 除非天子直接下令。不然历代将作大匠,都是当没有永巷这个部门的。 而御府则是直接负责天子的饮食起居的。 这个倒是刘舍的本职工作,也是主要工作方向。 但问题是谁他妈敢在天子的饮食起居问题上弄虚作假,刘舍反正是没那个胆子的! 一时间,刘舍愕然发现,貌似他能管的部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清楚了。 无非就是符节、太官、太医、汤官、乐府、若卢等部门。 其中。也就乐府跟若卢衙门还有点油水。 乐府大家都知道。随便报个乐器损坏,需要重造的名义,就能捞上不少。 而若卢衙门,其实就是汉室的诏狱。 这里面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对汉室威胁极大的罪犯。 譬如说,吴逆的党羽,赵逆的子嗣,还有犯了事。被天子亲自下令要求逮捕,却不好明正典刑的各类贵族、官员。 这些人。有不少都是油水极多的肥羊。 想在诏狱里舒服的过日子,就得上贡。 而这些家伙,过去都是随便把根毛就能让人吃撑的大户。 虽然如今被关进了诏狱,但人家家底厚啊。 而且,还有着各种亲戚可以求助。 甚至东宫跟皇帝,有时候也要做做样子,过问一二。 譬如,楚王刘戊的那几个附逆的儿子和他们的家眷。 这几个家伙虽然看不清形势,跟随吴逆谋反,罪大恶极。 然而,人家亲戚多,关系多,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老爹,死王事了。 这就很重要了。 甭管刘戊那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朝廷的宣传是这么宣传的。 于是,这几个家伙在诏狱里的日子,其实也过的相当愉快。 除了不能走出诏狱外,他们在诏狱中的生活,跟过去差别不大。 他们享有单独的宅院,有仆人伺候,甚至还可以接受访客的拜访。 这不,刘舍刚刚上任,平陆和休候就送来了五百金,让他照顾照顾在诏狱里受苦的几个侄子。 只是,这个钱,刘舍怎么敢拿? 谁不知道,如今平陆候礼和休候富,都在竞争楚王的大位。 刘舍可不敢趟这个浑水。 倒是过去刘戊的老臣以及楚元王、楚夷王的臣子们送来的礼物,刘舍照单全收。 几天下来,算了一下,加上其他犯人家属和亲朋孝敬的财物,居然也有差不多一千金。 这让刘舍的心态顿时就不平衡了。 因为,人所共知,少府衙门最肥的两个部门,就是考工室跟东西织室。 考工室与左戈令共同瓜分了少府的工匠。 左戈令,主要就是生产弓弩和骑具。 在这个问题上面,刘舍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大局观,不会去动它,也不会干涉它的运转。 毕竟,支持军方,符合列侯阶级的利益。 但考工室就不同了。 作为汉室最大,同时也是最强大的一个专业化的工业生产部门。 考工室在长安城和关中,都拥有数量巨大的作坊,仅在长安城内,就拥有十一家工业作坊。 生产包括五铢钱、甲胄、武器、各种器皿以及农具。 在考工室身上,少府每年都要投入数万万钱。 而其产生的利润,同样也是无比巨大。 去岁考工室居然还实现了收支平衡! 这让刘舍垂涎三尺。 但奈何,如今考工室跟左戈令一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充满了来自墨苑的墨者,长安市井甚至都有人说了:干脆考工室改名叫墨工室算了。 这也是有道理的。 天子直接接管了考工室和左戈令的日常生产和工作。 兰台的尚书们负责与这两个部门对口沟通。 而大量的墨者,则被天子丢进这两个部门,除了天子跟兰台,谁都不知道,这些墨者整天跟那些工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想要干嘛。 就连少府衙门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桃候家族向来就是天子的忠犬。 谁是天子拥护谁,这句话就是刘舍的父亲说的。 所以,在思虑了之后,刘舍决定暂时不管考工室,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但东西织室,刘舍却是不能忍,一定要拿到自己手里的。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没有东西织室,将作大匠就是个泥塑的雕像,不会有地位,也不会有人重视。 道理很简单。 东西织室,掌管着全天下官员的官服、常服制造任务,以及宫中宦官侍女妃嫔的四季衣物织造。 准确的说,东西织室衙门,就是过去少府用来威慑和震慑其他衙门的最有利武器。 谁敢跟少府过不去,少府就让东西织室,不给丫换衣服。 让他们在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在夏天穿冬天的衣服。 没有人受的了这样的苛待。 而且,东西织室的油水,是仅次于考工室的。 这两个汉室最强的织造部门,每岁都要生产无数的布帛与丝绢。 而这两样东西,都是硬邦邦的硬通货。 而且,刘舍觉得,天子应该会体会自己的难处。 毕竟,自己是天子忠犬嘛。 不丢几根骨头给忠犬啃,那怎么能行呢? 于是,刘舍就开始拟定了野心勃勃的东西织室改革计划。(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节 忠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舍用了三天时间,终于写出了他的东西织室改革计划。【 然后,他就抽了个时间,喜滋滋的跑去未央宫。 “陛下,如此一来,臣愚以为,东西织室必然焕然一新!”刘舍满脸骄傲的将自己的改革计划递上去后,就陪着笑道。 刘彻粗略的翻阅了一下刘舍的报告后,将之放到一边。 说句老实话,刘彻最担心的就是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臣子们上位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推翻以前的弊政,绞尽脑汁,搞个大新闻。 改革有没有必要? 当然有必要了! 但你一拍屁股,就要改革。 那还玩毛! 刘舍的报告,就是如此。 他提出,东西织室,分成两个机构,太不便利,应该将这两个机构统合到一起,这样,就能充分调动资源,管理好庞大的织造室。 想法很好。 但严重脱离实际! 东西织室的分立,在汉室成立之初,就确定下来了。 原因很简单,两宫制的存在,使得,必须设立东西织室来分别对口未央宫和长乐宫。 这从长久以来,西织室都在靠近未央宫的北阙,而东织室则在靠近长乐宫的西阙就能知道。 现在,刘舍要将这两个部门合并,不管是东织室合并西织室还是西织室合并东织室,刘彻敢打赌,只要他点头,回头东宫那边肯定就要不高兴了。 窦太后年纪愈大。心眼越小。 刘彻可能没什么麻烦,但是刘舍就得鞠躬下台。回家种田了。 而新任少府上任不满一月,就被赶回家种田。这朝廷的脸就都要丢到爪哇国去了。 而更重要的事情是:东西织室,在未来的地位将会不次于盐铁衙门。 随着棉花种植面积的扩大。 棉布必然会逐步取得麻布,成为最可靠和最普遍的布匹。 这等于说,东西织室在未来,会成为类似美联储那样的印钞机构,他们的规模,也必然会不断扩大,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两个雇员以十万计。超越考工室的庞然大物。 而对刘彻来说,两个规模超大的工业体,比一个要好。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跟刘舍说,也不需要告诉他。 对刘彻而言,他让刘舍上位,其实就是想要给日后肢解少府,做个准备。 就像历史上小猪肢解外朝一样。 想要毁灭一个体系,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个体系的大脑,变成一个雕塑。 所以,刘彻在考虑了一会后,看着刘舍。道:“桃候的意见,朕看了,很不错!” 刘舍顿时就是脸上一喜。心想:我果然没有白费心机。同时心里更是洋溢着自己的思路与天子的思路对上号了的喜悦。 对桃候家族来说,他们生存和富贵的基础。来自于汉天子的信赖和宠幸。 而要维持这样的宠信,每一代的桃候。都必须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去思考,怎么跟天子的思路同步。 先帝在的时候,刘舍用了十年,从先帝还是太子时,就曲意奉承和巴结,才弄清楚了先帝的想法。 可惜,先帝早逝,即位的新君的思维方式跟大脑回路,都与先帝有所区别。 这让刘舍真是愁白了头发啊。 “只是呢……”刘彻笑眯眯的看着刘舍,刘舍这枚棋子,其实还是很好用的,前世的记忆告诉刘彻,这个历史上曾经出任丞相的桃候,是个典型的三无人物。 无智慧、无才能、无团队。 这个家伙担任丞相五年,就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跟卫绾一起,确定了笞刑在法律上的唯一用途:只准打屁股! 这个事情,倒是干的不错。 因为在刘舍改革以前,笞刑可不仅仅是打屁股那么简单。 所谓笞,通耻,汉律里写的明明白白,这个刑罚,就是要让犯人明白犯罪是可耻的事情,心中产生惭愧和对法律的畏惧,从此不敢犯法。 所以,在现在,官府对百姓施以刑罚的时候,基本上是这样的,有良心的打屁股,没良心的抽背部。 抽的犯人整个背部都血肉模糊,还要洋洋得意的说:此吾使其知耻也! 但,很多犯人,根本没有等到自己醒悟了自己的行为很可耻,并且感到惭愧的时候,就因为感染而死去……而更多的人,则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落下残疾。 这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必然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刘舍推动的这个改革,获得了奇效。 短短时间内就为天下推行,与他一同推动这个改革的卫绾,更是得以在刘舍去职后,继任丞相。 甚至,等到刘舍病逝的时候,这个事情还给他加了分。 朝廷给其拟定了桃懿候的哀荣,这可是很高等级的美谥。 在汉代,懿与美是同义词。 谥法说:温柔至善曰懿。 诗经赞曰:好是懿德。 好吧,盖棺定论时,刘舍被人认为是一个温柔至善的大好人。 这张好人卡,刘彻不能否定。 因为,刘舍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也或许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但他,确实的,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大忠臣,最佳狗腿子,对皇帝的忠诚,是几乎无限的。 前世的时候,皇帝老爹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最终,还给皇帝老爹背了一个大锅,丢掉丞相位,自己主动辞职。 这样的臣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所以,刘彻对刘舍的态度,就显得很正常了。 忠臣,自然是有优待的! 刘彻看着刘舍,道:“只是呢,朕最近在想一个事情,正好桃候来了,也给朕参谋参谋:这三公九卿,国之柱石,是不是应该设定一个任期?如此也好让忠臣能得善终,也可不使君臣别有疑心?” “嗯?”刘舍紧张的看了一眼天子,将头低下去。 作为老刘家最忠实的狗腿子,桃候家族素来就是以见风使舵和换脸迅速而闻名于天下。 旁的方面,刘舍可能没有什么太大的天赋,但在这窥知皇帝心思和迅速跪舔这方面,刘舍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所以,他迅速的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天子这是在想通过限制三公九卿的任职期限来达到他控制朝政的目的。 对此,刘舍是四肢都举起来,以示支持的。 原因很简单。 丞相周亚夫太年轻了! 今年连六十岁都没有! 以张苍的经验来看,他起码能当三十年丞相,即使退一万步,按照周亚夫的老爹,周勃的寿命来计算,他也至少还能在政坛上活跃十五年以上! 当年,张苍当了十五年丞相。 活活的把其他有资格竞争丞相大位的人全部熬死了。 最终,太宗皇帝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矮子里拔将军,把申屠嘉推上去——在任命申屠嘉前,申屠嘉还只是个关内侯,不是列侯…… 周亚夫要是在丞相位子上呆上十五年…… 这个后果太可怕了! 反正,刘舍觉得,自己很可能是活不过周亚夫的。 而谁不想当丞相呢? 更何况刘舍曾经距离丞相只有一步之遥。 丞相的诱惑,让刘舍很快就把东西织室丢到一边去了。 比起捞钱,桃候家族更喜欢权势。 而且,想当丞相,别的方面先不提,人品肯定要立得住。 这舆论风评和观感,还是很重要的嘛! 于是,刘舍迅速的拜道:“陛下高瞻远瞩,臣愚所不能及也,陛下所思,利国家固社稷,臣为天下贺!” “那这个事情,下次朝会,桃候就提出来吧……”刘彻笑眯眯的道,末了又补了一句:“另外,朕以为笞刑也有所不妥,桃候回去想想,下次朝会,也拿出些改革意见来,圣人制刑,以教化为主,而非伤人为目的嘛!” “诺!”刘舍欢天喜地的叩首,告辞而去。 看着这个家伙,刘彻摇摇头。 看来,他是根本指望不上能提供些什么助力了,最多,就是在朝会时,当个摇旗呐喊的应声虫。 这少府的工作,还是要找个能人来主持。 尽管现在,少府的大半职权跟部门,都被刘彻自己和他的幕僚团接管。 但剩下那些部门也很重要。(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今天好一些了,总算是能坐下来,写一会字了。 昨天真是屁股连碰都不能碰椅子! 我也真是够倒霉了。 难怪古人骂人说:脚底流脓,屁股生疮…… 嗯,目前来看,应该是不需要手术,就能控制。 但最终还是要看后天的复诊。 看医生怎么说吧~ 老实话,我真不想挨这一刀,但网上查到的东西,也吓尿我了~ 恩,各位平时也注意注意,不要久坐,多运动,多吃蔬菜~ 第五百九十五节 抉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刘舍后,刘彻就忙活起来给少府找个管家了。 但这很不好找。 首先,列侯阶级就全部被排除了。 哪怕是列侯们的庶子,也不会愿意给刘舍打下手,擦屁股。 道理很简单。 刘舍的父亲是刘襄,刘襄原来的名字叫项襄,项羽的族人。 虽然说,汉室宫廷的文档,明明白白的证明了,项襄是高皇帝安插在项羽那边的无间道。 但然并卵,列侯们有自己的自尊,不愿意给敌人的后代效劳。 更何况,刘舍还有个儿子,被刘彻封为鲁承恩公,改宗回了项姓,在鲁国给项羽守墓呢。 然后,基于同样的理由,爱惜羽毛的士大夫阶级也会选择避嫌。 去掉列侯跟士大夫后,实际上可供刘彻选择的人,就只剩下了过去通过赀算体系爬上来的家伙了。 事实上,能从赀算这个大坑里爬出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顶级的政治家。 过去的袁盎、张释之,现在的直不疑,未来的桑弘羊,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赀官都是汉室政治力量的有力补充者。 只是,有一个问题。 赀官的政治倾向,大部分都严重倾向儒家。 尤其是最近十余年崛起的赀官,十个有九个,跟儒家有着亲密的关系,甚至,本身就是正宗的儒家子弟。 这很容易理解。 赀官是地主商人阶级的子弟。 而在诸子百家中,唯有儒家的意识形态,最符合大地主大商人阶级的利益。 双方只要一见面,立刻就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别以为儒家从头到尾,都是敌视商人的。 孔子七十二门徒中的子贡,就是一个大商贾。 而且,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儒家的大能们,虽然嘴上一直在说:商人们什么的最讨厌了,但身体却会不由自主的出卖自己。 这倒是没什么。 皇帝当久了。刘彻也知道,每一个政治家,都是奥斯卡影帝的有力竞争者。 心口不一,口是心非。就是政客的天赋。 但问题是,少府衙门,是最不适合儒家入主的部门之一。 刘彻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儒家大臣执掌少府的后果。 就如同刘彻无法想象一个法家大臣,跑去指导商业发展一样。 那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弄死自己主持的机构。 这无关智商,只与屁股有关。 没办法,刘彻只好让人去齐国,把齐内史牛抵,召回长安。 齐国内史牛抵,这个人,在历史上默默无闻。 甚至,各种世家、列传和历史大事中,都不见此人的踪影。 只有在汉书和史记的几个偏僻角落里。能找到一两句有关此人的记载。 史记的《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中记载了小猪上台后的第一年,即建元元年,任命其为御史大夫。 汉书的《百官公卿表》则记录此人在担任御史大夫前的职位:齐国丞相。 刘彻在前世,跟这个家伙还是打过几次交道的。 牛抵这个人啊,问题很多,毛病也很多,而且吃相很难看。 但在另一个方面,这个人有着极其出色的管理能力和调度能力。 在前世,整个建元新政中,窦婴负责卖萌。田蚡负责捞钱,王臧负责拉仇恨,而牛抵负责做事。 总的来说,牛抵干的还不错。 所以。窦太后废黩建元新政后,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将之罢官,赶回家种田。 而从郡国调任一个两千石内史到少府担任少府监,这个操作难度不大,甚至不需要通过朝议。刘彻自己一个人能决定。 当然了,刘彻也不能全指望牛抵。 今年考举后,刘彻打算从地方上调一批经过捶打的士子,进入少府衙门的各个司曹。 一方面,进一步锻炼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是做好随时让他们挑大梁,接班的准备。 忙完这个事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刘彻就接到了来自新化城的报告:有夷狄曰:鲜卑者,目无大汉,凌辱汉使,袭杀濊人,护濊军都尉,新化令薄世请示刘彻,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鲜卑啊……”刘彻揉了揉太阳穴。 旁人不知道鲜卑,刘彻还不知道吗? 这个东胡残余的部落,在三四百年后的历史上,将进入全盛时期。 甚至,南北朝时,就是南朝的汉族政权和北朝的鲜卑政权在轮流唱戏。 对于鲜卑的观感,刘彻内心是很复杂的。 因为,鲜卑人是五胡乱华的主力之一,但同时,他们也是拨乱反正的功臣。 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有过无数异族入侵。 但只有鲜卑人,在入侵后,选择了全面的汉化,抛弃了他们固有的一切。 在这个方面来说,鲜卑比满清、蒙元要强太多太多。 毫不夸张的说,隋朝后,鲜卑族实际上已经跟汉族合二为一。 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 这句话放在北魏孝文帝改革后的鲜卑族身上,是非常恰当的。 但,现在的鲜卑,跟北魏后的鲜卑,那是两个概念。 所以,刘彻只是略略感慨后,就批复薄世:未得诏命,不得妄动! 对此,刘彻倒是很有把握的。 汉室对于军队的控制,非常强力。 没有虎符,哪怕是周亚夫也调不动任何一个超过五十人的军队。 然后,刘彻就下了个命令给云中郡,要求云中郡方面向匈奴单于庭派出使者,质问鲜卑人无故攻击汉朝藩属的事情。 “匈奴人会怎么抉择呢?”刘彻心里坏笑着想着。 对此,刘彻很期待。 因为匈奴人不外乎三个选择。 第一:有这样的事情吗?俺怎么不知道?汉使且待俺去查一查。 假如这样的话,匈奴人最终一定得给刘彻一个答复,无论这个答复如何,对刘彻而言,这都是赚的。 道理很简单,匈奴人只要一查,鲜卑人就要倒霉。 你见过狗咬了人,被人找上门索赔,主人会怎么对待那只闯祸的狗的。 第二,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护犊子。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匈奴人就是这样傲娇的。 但没有关系,这样,汉室就有借口对鲜卑下手了。 当然,是通过濊人,让濊人去跟鲜卑人打一场代理人战争。 出动汉军的话,匈奴人可能就会下场。 而这样一来,无论濊人打的怎么样,从此以后,濊人都只能紧紧依靠汉室了。 第三,匈奴人将鲜卑人卖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最小,但,却是对汉室最有利的情况。 因为,只要匈奴人敢卖了鲜卑人,那么,刘彻敢保证,为了活命,鲜卑人肯定会投靠汉室。 这样,在东方,在蒙古草原方面,汉军就能获得一个立足点了。(未完待续。) ps:今天好多了,明天应该能正常更新了~ ... 第五百九十六节 乌孙的狼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夏季的白山脚下,水草丰盛,从冰川中流出的河水,顺着蜿蜒的山脉,流入乌孙国境内。 乌孙大昆莫猎骄靡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走向那个在设在山峦脚下的匈奴王帐。 对于匈奴的王帐,猎骄靡一点都不陌生。 他看见那古老的大蠹,跟看见自己的家一般。 在猎骄靡人生的前三十年,他都是生活在这个大蠹的旗帜之下。 在老上单于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大蠹,对猎骄靡来说,意味着温暖的家。 但如今,再看这个大蠹,猎骄靡竟然在心里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自从老上单于去世,匈奴与乌孙的特殊关系,就宣告终结了。 而,五年前,当匈奴单于庭通过一场流血政变,清洗了前代右贤王,同时,宣布了匈奴重心西移。 则让乌孙人对匈奴开始心生忌惮和提防。 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假如说,背叛是家常便饭,那么,吞并和奴役,则是永恒的主题,就跟呼吸一样,是不变的真理。 如今,匈奴重兵西进,打着的旗号是远征西域,开拓新世界,顺便消灭逃窜到西方的月氏。 但是…… 包括猎骄靡在内的所有大部分乌孙贵族,对此,都只有一个想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当代的军臣单于,可不是老上单于,这位匈奴的撑犁孤涂,对于乌孙的态度,没有那么亲密,甚至,可以说充满了恶意。 当年,老上单于在位的时候,在匈奴的率领下,乌孙与匈奴组成联军,击败月氏,底定了匈奴的霸主地位。 但。那位与猎骄靡并肩作战,击败月氏的匈奴高层,却恰恰是匈奴前代的右贤王。 当军臣通过政变,消灭了自己的亲叔叔后。对另外一个‘叔叔’猎骄靡,能看的顺眼? 反正,猎骄靡是不信的。 看着那飘扬在王帐之上的匈奴大蠹,猎骄靡的眼神,充满了疑惑、犹豫与怀疑。 猎骄靡正思考着这些事情。 匈奴的王帐帐门大开。数十位匈奴贵族,簇拥着身材矮小粗壮的军臣,走了出来。 “猎骄靡哥哥!”军臣迈着步子,哈哈大笑,迎向猎骄靡:“好久不见,本单于甚是想念啊!” 在匈奴,哥哥这个词,在此时是贵族或者长辈的称呼。 作为冒顿大单于的义子,老上单于的义弟,军臣这一声哥哥。猎骄靡还是担得起的。 只是…… 猎骄靡微微弯下身子,对着军臣行礼,道:“乌孙昆莫见过大匈奴撑犁孤涂,愿天神保佑您!” 军臣闻言,嘴角微微抽动,脸上更是浮现出一层阴霾。 他身后的匈奴贵族,更是有人对着猎骄靡怒目而视。 对匈奴人来说,乌孙,是他们的小弟弟,许多匈奴贵族。都有着特殊的乌孙情结。 反过来说,在匈奴看来,乌孙,与其说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倒不如说是匈奴帝国的一部分。 特别是许多新生代的匈奴贵族觉得,乌孙,应该紧紧跟随匈奴的步伐。 但,现实与理想,从来都是两回事情。 当匈奴决意西进,开拓和征服新世界后。匈奴人愕然发现,过去在他们思维和意识中,从来都是紧随单于庭脚步的听话小弟弟,忽然间,好像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了。 这样的反差,让许多匈奴贵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伤害。 而现在,猎骄靡用‘乌孙昆莫’这个头衔面对军臣单于,则让更多的人,产生了更严重的刺激。 甚至有人心里,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不可一世,自我感觉,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匈奴人,顿时就觉得,乌孙人真是不识好歹,大逆不道。 但,单于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说话。 只能是一个个用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猎骄靡和他的随从们。 大草原,只承认强者。 而乌孙是什么? 多数匈奴人脑子里,固有的印象都是:没有大匈奴的羽翼和保护,乌孙昆莫和他的部族,三十年前就该灭亡了。 哪来今日的辉煌和盛世? 贵族们可以这样想,但作为匈奴帝国的统治者,军臣却不能如此。 如今,匈奴需要乌孙贡献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乌孙的骑兵,还是乌孙的牲畜和资源,都是匈奴西征所需要的。 不然,军臣也不会屈尊降贵,亲自带来这白山脚下,与猎骄靡亲自会谈了。 他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不快,笑着对猎骄靡道:“哥哥太见外了吧!想当年,先单于在时,哥哥往来匈奴,如入自家门户,大匈奴对哥哥,也是无微不至,要什么给什么,自冒顿大单于以来,匈奴与乌孙,就是兄弟!” 猎骄靡在心里冷笑一声:“那是以前!” 自从军臣即位,匈奴对乌孙,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在以前,西域诸国中,乌孙有着一定的话语权和势力,也能分润到匈奴霸权的好处。 可军臣即位后,就蛮横的收回了那么好处。 且,即使没有这些事情,猎骄靡也不打算再继续当匈奴的小弟弟了。 乌孙崇拜狼,供奉狼,整个乌孙国内,也有着浓郁的狼气氛。 在以前,乌孙只是一头被母狼遗弃的小狼,被匈奴这头老虎收养。 但如今,过去的小狼已经长大。 乌孙人觉得,是时候脱离老虎,独自生存,划定自己的领地的时候。 但,这些话,猎骄靡只能埋在自己心里。 因为,如今的匈奴帝国,依然强盛无比。 控铉数十万的匈奴帝国,有着吊打一切草原民族和西域国家的能力。 这头猛虎依然强盛,不是乌孙可以挑战的。 所以,猎骄靡微微一笑,道:“大单于太客气了,大匈奴对乌孙的恩惠,乌孙国世世代代,都会铭记于心!” 当然会铭记于心! 匈奴人的崛起史,不止是猎骄靡天天研究,他的儿子,他的大臣们,也是天天研究。 研究的目的,当然是……取而代之! 这是乌孙国的天性。 当老上单于去世的那一天,乌孙与匈奴的特殊关系结束,同时,狼的本性也在乌孙人身上觉醒了。 在乌孙人看来,没有了老上单于统帅的匈奴,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不可挑战,不可战胜。 接下来,自然是磨砺自己的爪牙,同时,想办法让匈奴内乱,等待匈奴虚弱的那一天到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节 尔虞我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哈哈……”军臣发出一声大笑,以手抚胸,对猎骄靡一行做出邀请,道:“哥哥还是先请入帐罢!” “遵从您的意志!”猎骄靡深深的低头。 而随行的乌孙贵族,则纷纷以头触地,表达臣服。 这让军臣身后的匈奴贵族,稍微舒服了一些。 军臣于是上前,拉着猎骄靡的手,肩并肩,朝着王帐走去。 仿佛过去老上单于在位时,猎骄靡来到匈奴王庭的情况一般。 进了王帐,主宾分坐。 “哥哥,这次请您来,是想向您通报一件事情:大匈奴已经决意灭亡大宛……”刚刚落座,军臣就亟不可待的对着猎骄靡道:“根据左贤王的报告,大宛,有着三十万以上的人口,还有至少二十万的奴隶,这些,都是财富,大匈奴愿与乌孙分享这些财富!” 伴着军臣的话语,乌孙贵族也都是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可能是因为历史和传统还有习俗的缘故,乌孙的政治体制非常松散。 其政体结构,比之匈奴,还要分散。 在匈奴,单于发令,哪怕是附庸的乌恒、鲜卑,也必须百分百服从,不然,只有灭亡。 冒顿和老上两代单于,用铁和血,树立了单于的绝对威权。 但在乌孙,却不是如此。 因为传统和历史的缘故,乌孙实行的是原始的氏族制。 这是比部落制度还要落后和低效的原始制度。 乌孙内部,分为三瓮候。 每一位瓮候,都是一个氏族的首领,控制着各自的部落和军队。 因为历史的缘故,在实际上,这三位瓮候,甚至都不是一个民族的。 左候昆盾是乌孙本族人,昆盾这个名字,在乌孙语中,就是王之盾的意思。因为。在乌孙语言中,昆与靡、弥相通,而靡是天神之子的意思,所以。所有乌孙的国王,在即位后,都会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靡字。 列如猎骄靡,翁归靡、军须靡等等。 而这位左候昆盾是猎骄靡的长子。在实际上,地位就跟匈奴的左贤王一样。 假如,一切顺利,那他未来,即位为昆莫后,就会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上一个靡字,称为昆盾靡。 只是这位昆盾身体并不好。 但昆盾的儿子军须却被许多人看好尽管他还在襁褓之中,但,已经有乌孙萨满预言,他将带领乌孙走向强盛。 此刻。昆盾就站在猎骄靡身后,忠实的执行自己王之盾的职责。 在昆盾旁边,是他的弟弟,乌孙大禄泥莫。 大禄,是乌孙的官职名,大概跟中国的丞相差不多,负责协助国王,统管全国。 只是,这位大禄眼神冷峻,看着匈奴人的眼神。颇为不善。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禄,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更重要的是。最近他的实力迅速膨胀,靠着庞大的财力,笼络了乌孙国内的两位瓮候,使之倾向于大禄。 而在猎骄靡的左右两侧,则分别坐着那两位立场已经倾向大禄的瓮候。 右候遮休和中候撒斯。 遮休是一个皮肤略微有些深的黑发褐眼男子。 遮休的祖先,是从前月氏国内的一个强大部族的首领。三十年前,乌孙与匈奴组成联军,对月氏发动最终战役,正是遮休的祖先倒戈一击,造成月氏全面溃败。 甚至,月氏王庭,都是被遮休的父亲亲自放火焚毁。 因此,在本质上来说,遮休其实是月氏人。 这一点,遮休本人从不隐瞒。 乌孙与匈奴,也都清清楚楚。 这次,匈奴号召西进,对月氏人斩草除根,遮休是乌孙国内最积极的支持者,原因很简单:不灭了那些月氏人,万一他们回来复仇,遮休与他的部落,绝对是第一个躺枪的。 对叛徒,遮休很清楚,月氏人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所以遮休听完军臣的话后,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但另一边的撒斯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撒斯身上挂着许多黄金饰品,头戴着一顶怪模怪样的尖状毡帽,脸上跟匈奴贵族一样,留着几条被小刀划开的刀疤,看上去,这位乌孙的中候,有些狰狞。 作为乌孙国内塞人的首领,撒斯才懒得去管匈奴人想要干嘛。 要不是大禄给了他黄金贿赂的话…… 他甚至都懒得管昆莫的两个儿子之间的撕逼。 猎骄靡用自己浑浊的眼神,扫过他的儿子和大臣们,乌孙的现状,猎骄靡很清楚。 除了右候遮休,其他所有人都不怎么赞同跟着匈奴去西方打月氏。 但作为国家的主宰和最高统治者,猎骄靡的经验告诉他,假如他当面拒绝军臣的要求,那么,乌孙,就会被匈奴视为敌人。 对待敌人,匈奴人从不手软。 因此在思索片刻后,猎骄靡站起身来,对着军臣恭身问道:“尊贵的大单于,打下大宛,乌孙能得到多少奴隶?” 在大草原上,奴隶,就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最支柱的财富。 匈奴的强大,就是建立在奴隶的尸骨之上。 没有奴隶的供养,以匈奴不过百万的人口基数,怎么可能号称控铉数十万? 没有奴隶,乌孙就更不可能以不过三十万的总人口,却能养着数万的骑兵! 自有人类以来,这大草原上的主旋律,就是奴役他人和被他人奴役。 因此,猎骄靡的问题,直指关键核心。 军臣的呼吸,也开始浓重起来。 对于乌孙,匈奴是警惕的。 至少军臣即位后,就对这个自己的义叔的国家,万分警觉。 现在的乌孙,可不是三十年前那个需要匈奴羽翼和保护的小弟。 人口接近三十万,控铉至少四五万。 这样一股力量,就在匈奴的西方,毗邻西域那些小国。 军臣真是有些担心,万一。要是将来乌孙人继续强盛下去,而匈奴却陷入衰弱,那该怎么办? 在这草原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情怀、道义与忠诚了。 因此,军臣才要不惜一切,将乌孙绑上匈奴的战车,借助对西方的战争,打着消灭月氏的旗号。消耗乌孙的力量。 既然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军臣当然不会给乌孙留下借机壮大自己的机会。 因此,军臣将脸一板,问道:“昆莫是信不过我?” 连哥哥的这个称呼都抛到一边了。 帐中的匈奴贵族们更是纷纷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就拿猎骄靡开刀的架势。 而匈奴人,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在历史上,他们连亲爹都能杀,何况一个已经有些不安分的‘叔叔’? 猎骄靡环顾那些怒目圆睁的匈奴贵族,毫不畏惧的迎上这些人挑衅的眼神。 作为在匈奴长大的乌孙人。猎骄靡太清楚匈奴人的个性了。 软弱在匈奴就是罪名。 面对匈奴人的威胁恐吓,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强硬的回敬。 “不是我信不过大单于……”猎骄靡冷静的看着军臣道:“而是,兹事体大,我需要单于给我一个承诺,一个对着日月天地,以白马牺牲,用鲜血盟誓的承诺!” 用白马祭天,这是乌孙人最庄重的仪式,以鲜血盟誓。则是匈奴最严肃的承诺。 违背者,会被天神所抛弃。 虽然,即使如此,就算订立下这样的约定。在未来,违背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 但至少,假如没有触及一定的底线,这样的誓言,就不太可能被背弃。 军臣看着猎骄靡,哈哈大笑起来。 他挥了挥手。让自己激动的大臣们坐下来,伸出手,对猎骄靡道:“既然哥哥一定要,那么本单于就给哥哥这样一个承诺!” “大当户,去请大祭司准备祭天仪式,明天,本大单于将与乌孙昆莫,对着白山,向日月天地和天神盟誓!” “如您所愿,尊贵的撑犁孤涂!”一位匈奴贵族站起来,以头触地。 猎骄靡闻言,也伸出手来,与军臣击掌,道:“承蒙大单于厚爱,乌孙永远是大单于的乌孙,单于鸣镝之处,即乌孙之敌!” 这一刻的猎骄靡,仿佛回到了他的盛年之时。 眼神坚毅,双手有力,胸膛高挺。 乌孙的贵族们见了,纷纷站起身来,道:“大单于鸣镝之处,即乌孙之敌!” ………………………………………… 出了王帐,昆盾和泥莫扶着自己的父亲,走向他们的休息之地。 那是一个由乌孙骑兵保护的营地。 这也是过去乌孙与匈奴关系特殊时期,传下来的传统,也是老上单于给予猎骄靡的诺言:乌孙与匈奴,世代兄弟,只要乌孙昆莫还是猎骄靡的子孙,那么,匈奴就允许,乌孙昆莫在匈奴王庭拥有他的营帐和军队。 一路上,许多年迈的匈奴贵族,都纷纷赶来,向猎骄靡行礼。 这些人,都是老上和冒顿大单于的臣子。 作为冒顿大单于的义子,老上大单于亲手养大的义弟,猎骄靡在匈奴,也有着广泛的支持者和维护者。 在草原上,幼子和幼弟,在传统上,都有权力继承一部分来自父亲和兄长的财产。 包括但不限于部众、奴隶、军队、女人、牧场。 这些冒顿与老上的遗老,对猎骄靡的态度,自然可以想象。 甚至有些人,将猎骄靡视为主君一样对待,见面就以头触底,高呼:某部小王,拜见昆邪! 这让猎骄靡感动非常。 在久远的过去,昆莫并不是乌孙国王的称号。 昆邪才是! 乌孙的故乡在昆邪地。 那是一个有着美丽的湖泊,潺潺的河流,丰盛的草原,肥美的牛羊的地方。 猎骄靡永远都忘不了那里。 可惜,永远也回不去了! 猎骄靡心中感慨着。 过去的家园,现在是匈奴人的牧场。 现在的昆邪,是匈奴的臣子。 而且,现在的乌孙国民和贵族,也都习惯了在白山脚下的生活。 甚至就是他的两个儿子。也都忘记了,乌孙曾经是昆邪,昆人才是乌孙人的正确称呼。 回到属于自己的帐篷中,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匈奴人,全部都是忠诚于自己的乌孙骑兵。 猎骄靡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手心,愕然发觉,已经湿透了。 “昆莫。我们真要跟匈奴人去远征西方吗?”右候遮休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打月氏人,遮休是最积极的。 更别提,还有奴隶可以分。 “不!”猎骄靡摇摇头,道:“乌孙不会出兵,我们今天晚上,连夜走,通知部众,做好夜奔的准备!” “为什么?”遮休疑惑的问道。 昆盾也道:“父亲,大单于不是许诺,给我们分享奴隶吗?” “你信吗?”猎骄靡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大臣。问道:“反正我不信!” “军臣连乌孙到底分润多少奴隶都不提,可见,他只是想利用和胁迫我们!”猎骄靡坐下来道:“更何况,即使军臣给我许诺,分润足够的奴隶,我也不会答应!” “大宛,可不是莎车那样的小国!”猎骄靡悠悠的道。 众人闻言,也纷纷清醒了过来。 大宛,大家都有一定的认知,也有过一定的交往。 那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大国,足够武装几万人的军队了,依托坚城,起码需要十万大军才咬得动。 而整个乌孙才多少人? 更让猎骄靡警惕的是:万一匈奴人将乌孙人当炮灰用呢? 猎骄靡可不想乌孙的勇士。都填到大宛的城墙下面。 而没有了军队,再美丽的诺言,也跟泡沫一样脆弱即使匈奴人守约,在事后给予乌孙承诺的奴隶,乌孙能保护得住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跟小儿持金于闹市一样可笑! 到时候,匈奴人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拿走。 甚至将乌孙人也变成他们的奴隶! 以匈奴人的节操,这样的事情,他们绝对干的出来!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终于,大禄泥莫看向猎骄靡,问道:“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 “回国后,让开道路,我们南迁到白山以南,避开匈奴与大宛的战争,守住关卡!”猎骄靡站起身来对着众人道。 想了想,猎骄靡补充道:“假如匈奴挑衅,那我们就坚决反击!”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 与此同时,匈奴的王帐之中,军臣则与他的大臣们在庆祝。 一条条肥美的羊腿,被送到众人的面前,大家撕扯着羊腿上肥厚的羊肉,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在军臣等人看来,这乌孙人,已经被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这样,攻打大宛,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 顺便还能消耗乌孙人的力量。 真是一举双得! 至于乌孙人毁约或者临阵逃脱,这样的事情,在匈奴君臣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乌孙人应该也没那个胆子! 这个时候,一个匈奴贵族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起身,问道:“大单于,我接到了来自昆邪王的报告,说是东边的汉朝,又来抗议了!” “嗯?”军臣放下手里的肉,吐出一根骨头,问道:“怎么了?” “是这样的,好像是大单于的奴隶,那些卑贱的鲜卑人,攻击了汉人的奴隶濊人,汉朝的皇帝,为此很生气!”这位贵族笑着报告说。 鲜卑人,在匈奴人眼中,大抵就跟两条腿走路的工具一样,地位无比底下。 哪怕就是全死光了,匈奴也不会为他们掉一滴眼泪。 甚至可能还会高兴! “这些卑贱的鲜卑奴!”军臣闻言骂骂咧咧的说道:“就跟丁零人一样肮脏、下贱他们早就该去死了!” “但是……”军臣话锋一转:“哪怕这些卑贱的奴隶,本单于根本不在乎,但他们也是本单于的奴隶、财产,让昆邪王告诉汉朝的皇帝,两国盟约既定,长城外面的事情,汉朝就不要管了!本单于不希望,任何一个汉朝人,出现在长城外,另外告诉右谷蠡王,让鲜卑人送一千奴隶来赎罪,擅起边畔,挑衅汉朝,这不是奴隶该做的事情,奴隶就应该给本单于牧马,多多贡献战马、牛羊还有黄金!” “伟大的撑犁孤涂,您的意志,就是神的命令!”这位贵族以头触地,拜道。 想了想,军臣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再让昆邪王告诉汉朝皇帝,他们的铁锅,本单于非常喜欢,让汉朝人送三千个来,当做今年的和亲礼物,还有一千匹丝绸,大黄、花椒各一百石,粟米一万石!” “遵命!”这贵族欢天喜地的道。 汉朝的铁锅和大黄、花椒,都是匈奴现在最时髦的物产。 跟奴隶一样,硬得不能再硬的硬通货。 特别是那个铁锅,如今,经过实验后,匈奴人发现,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匈奴骑兵有了它,再也不需要吃肉干,喝马奶了,完全能够就地生火,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羊肉,还能烧水,喝上干净的开水。 甚至可以用来当盾牌。 可以说是多功能,全天候的利器。 早就有匈奴贵族提议,要求汉朝干脆全部以铁锅、大黄、花椒作为和亲的礼物了。 那些丝绸、食物、粮食、黄金、布帛的地位,已经被这三者完全取代了。(。) ps:最近晚上不知道是药还是颈椎的问题,老是头晕恶心想吐 第五百九十八节 军臣的决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凌晨,军臣还在睡梦中,忽然,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军臣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同时摸上自己放在枕头边的短刀。 作为匈奴单于,军臣的第一反应,首先就是:又有哪个二愣子想不开造反了! 内部政变,是匈奴永恒不变的故事。 几乎每一代单于,都要碰上至少七八回。 这些政变,有些是王庭的内部贵族发动的,蓄谋已久的政变,但大部分却是一些不堪忍受匈奴压迫和剥削的部族发动的绝望攻击。 这是由匈奴的传统所导致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众所周知,匈奴王庭,随着季节的变化,逐水草而迁徙。 整个王庭,有着数以万计的骑兵,数以十万计,甚至百万计的牲畜群。 这个可怕的迁徙群,在草原上追逐着青草。 他们所过之处,吃光一切沿途的植物,喝干湖泊的淡水,留下一片狼藉给当地的部族。 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 过去数十年,不知多少被匈奴压迫和剥削,逼至绝境的部族,在绝望中发动了各种各样的攻击。 而对这一切,匈奴人,乐观其成。 匈奴帝国,就是用着这样的办法,来消灭和剪除那些对他们有威胁和不恭顺的部族。 所以,匈奴的王庭,面对类似的动乱和政变,早就习以为常了。 军臣刚刚起身,数十位他的心腹亲卫,就纷纷掀开帐门,入帐保护军臣。 “怎么回事?”军臣对着自己的亲卫队长问道。 “回禀大单于,好像是乌孙人那边出了问题……”有负责在帐外巡视的武士跪地答道。 “撑犁孤涂,乌孙人跑了!” 军臣还没来及说话,一个贵族就急匆匆的入帐禀报。 “乌孙人跑了?”军臣握着刀柄,怒不可谒:“叫左贤王来见我!”只是瞬间,军臣就有了决断。 乌孙人居然跑了! 这就意味着乌孙昆莫猎骄靡拒绝了他的提议。不愿意为匈奴帝国的强盛添砖加瓦。 乌孙人的不臣,已是昭然若揭。 对此,匈奴人只有一个选择:战争! 草原上的霸主,绝对不会容忍类似的事情发生! 不然。霸权就会如同多米洛骨牌一样,迅速崩塌。 军臣已经知道,此刻,他已面临一个自从消灭了右贤王集团后的最大挑战。 假如处置不好的话,不仅仅匈奴帝国霸权将遇到挑战。就是他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 国内那些有野心的贵族和右贤王的残余势力,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所以,军臣几乎是立刻就道:“派人去告诉昆邪、白羊去将鲜卑王的头取来,制成酒器,送去长安,告诉汉朝皇帝,本单于重视汉匈盟约,对于破坏汉匈盟约者,有如鲜卑。杀无赦!” 乌孙已经是一个准敌人了。 那么,南边的汉朝,就必须安抚住。 当年不可一世的东胡帝国是怎么灭亡的? 军臣不会忘记! 正是匈奴与月氏夹击,使之陷入两面作战,头尾不能兼顾,力量分散造成的。 不然,以当时的匈奴力量,哪怕是冒顿单于是天神下凡,能移山倒海,也无法逆转局势! 月氏的败亡。也同样如此。 乌孙与匈奴夹击,使其腹背受敌。 有这两个例子在,军臣再笨,也懂的要先安抚汉朝。 要知道。现在,与匈奴为敌的,可不是那个大宛或者什么丁零人、扶余人! 那可是乌孙! 乌孙昆莫猎骄靡,是冒顿大单于收养的义子,老上大单于亲手养大的义弟,这个人对匈奴的组织结构。军事部署和作战方式了如指掌。 更可怕的是,猎骄靡身上还笼罩着一层的神秘的光环当初,月氏攻破乌孙在昆邪地的故地,杀死了几乎所有乌孙贵族,前代乌孙昆莫难兜靡身死,只有一个臣子带着还在襁褓中的猎骄靡逃出重围。 逃亡路上,那位臣子,形单影孤,独立难支,没有办法,只能将猎骄靡藏在草丛中,自己出去寻找食物。 待其回来时,这位臣子惊讶的发现,他的少主,卧在草丛中,有一只母狼,为其哺乳,还有一只乌鸦,叼来鲜肉,喂其食用。 于是以为有神明庇佑,带其辗转千里,投奔匈奴。 冒顿大单于听说了这个故事,也认为猎骄靡有天神保佑,于是收为义子,带在身边抚养,更将猎骄靡交托给当时的左贤王,老上稽粥单于教育。 所以,乌孙独立后,其国内崇拜和信奉狼神之风由此而起。 狼与乌鸦,成为乌孙的信仰图腾和圣物,备受尊崇,不许伤害。 乌孙的王族,都有在其胸膛纹刻一只狼头的习惯,以视自己是狼神子嗣的象征。 甚至,许多的匈奴人也都接受和认可了这样的设定以为猎骄靡是神子,有天神的庇佑。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朝就必须安抚下去。 军臣再自大,也不认为自己能同时面对两个方向的挑战的能力。 为了安抚汉朝,在南边不要闹事,一个鲜卑奴的脑袋,自然就无足轻重了。 而在同时,将鲜卑王的脑袋,制成酒器,送到汉朝,同时也是一种威慑当初,老上单于击败月氏,将其王的头颅制成酒器,将此功绩写在给汉朝太宗皇帝的国书之中,在夸耀了匈奴的强大的同时,也打消了汉人挑战匈奴的意愿。 第二年,汉匈和亲条约与盟约正式确定,汉匈关系,进入相互承认和认可的时代。 只是,那位可怜的鲜卑王,很可能都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不过,除了鲜卑人,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对此有分毫的意见。 在这个世界上,弱小本身就是罪过,被人奴役,更是罪上加罪。 所以,做完这个决定后,军臣就懒得再去管这个事情了。 杀一个奴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灭族,鲜卑人就该跪下来给他磕头了。 此刻,军臣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怎么击败乌孙身上是的,是击败,而不是灭亡。 军臣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顺服的,为他卖命的乌孙。 而不是一个被灭亡的乌孙。 这倒不是军臣对乌孙有什么特殊情结之类的问题。 而是,灭亡乌孙的代价太高了。 击败他,让他臣服,匈奴所需要的,可能仅仅只是一次大规模的武装游行和展示肌肉。 但要灭亡乌孙,起码要死一万匈奴骑兵。 而整个匈奴人口才多少?(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节 无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鲜卑王的头颅,在七月中旬,被送到了刘彻的面前。 不得不说,在用头颅制酒器这方面,匈奴人的技术非常高超。 甚至已经达致艺术的水准。 摆在刘彻面前的那个‘器皿’,已经完全看不到人类的痕迹和模样,变得金光闪闪,美轮美奂。 “果真是率兽食人啊……”旁边的颜异感慨着嘀咕。 汲黯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头。 匈奴人的残忍和野蛮,过去,他们也只是听说而已,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给这两个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家伙,带来了无比震撼的冲击。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这句过去的口号,在此刻,变成了警示名言。 眼前的这件‘艺术品’,用着最基本的事实和道理,告诉所有看到它的汉臣:夷狄的世界,是多么的可怕、残酷和暴虐。若是华夏倾覆,夷狄入主,诸夏将要蒙受的灾难,已经不是文明毁灭,神州陆沉了,而是国破家亡,生民如草! 兰台藏书中,有关匈奴的记载和文档,一一浮现于这两人的脑海: 奴死,献其头与贵人,以制酒器。 单于击月氏,得月氏王头,以制酒器…… 两贵£人单于前相争,胜者取败者头,硝制酒器…… 以前,这些记载只是些空洞的文字。 但如今,颜异与汲黯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副副匈奴部族日常生活画卷。 某奴将死,其主人亲至其身前,以刀割下其头颅,硝制成酒器,这主人死后。上百个大小不一的人头酒器,随其下葬。 两部争执,发生冲突,导致一场战争。 双方在草原上你来我往,从早晨打到日落。 战斗结束后,失败者取下战败者的头颅。将之制成酒器。 甚至有暴虐之人,可能还会别出心裁的,想要些新奇的‘艺术品’。 譬如说,小孩子的、孕妇的、甚至胎儿的。 这样的脑补,让颜异与汲黯,都是不寒而栗,无法接受! 中国自春秋后,就已经没有了人殉,改用陶俑。 白起长平一战坑杀赵俘。至今为人唾弃,染上千秋骂名。 如今的中国,虽然还有奴隶制时代留下的一些残留。 但即使是奴婢,主人也不能随便决定其生死。 像匈奴人那样,动辄以人做祭品,做器皿,做猪狗牲畜的行为,简直超出了颜异和汲黯的接受能力之外。 刘彻倒没有这些小清新的思想。 反正。这个事情又不是他干的,他心里一点压力也没有。反而在琢磨着怎么最大化利用这个‘艺术品’给自己得利。 把人头制酒器而已…… 小kiss啦! 人家活佛老爷很长一段时间中不用人做的法器,就做不得法,念不得经,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相对而言,匈奴人这样的习惯和传统,只是小儿科。 沉吟片刻后。刘彻对王道吩咐:“去将这玩意,送去新化城,给沧海君,随沧海君怎么处置!” 同时,刘彻心里也是暗叹一声。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刘彻真不会去跟匈奴人抗议。 道理很简单。 如今,匈奴人杀了鲜卑王,取其头制成酒器来给刘彻赔礼道歉。 好嘛,这下子,鲜卑人肯定是恨透了匈奴人。 这草原上的新一轮恩怨情仇,已然拉开了帷幕。 然,汉室很不幸,估计也要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 鲜卑人肯定也顺便恨上了汉室跟濊人。 当然了,没有力量的仇恨,毫无意义,就以鲜卑人目前的力量来看,无论对匈奴还是汉室,它都只是一个蝼蚁,伸出手指,轻轻一捏,就捏死了。 只是,可惜了啊…… 刘彻很清楚,以后,哪怕是,鲜卑人跪在刘彻面前,哭着喊着要给刘彻当女儿,喊爸爸。 刘彻也不敢收容和接受鲜卑人的忠诚。 道理很简单。 万一哪天鲜卑人喊什么七大恨,六大耻什么的,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鲜卑这个选项,已经在刘彻心里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将这个事情丢到屁股后面。 刘彻对汲黯吩咐道:“爱卿,你去告诉大鸿胪那边,今年和亲的礼单,仿太宗皇帝故例!” 嗯,匈奴人这次将这个鲜卑王的脑袋送来了,同时还来了一个长长的清单,向汉室索要和亲的礼物。 这张礼单,在刘彻看来,简直就是狮子大张口。 一个千个铁锅,军臣确定自己没发烧吗? 铁锅这玩意,现在,也就只在宫廷和军队中使用。 汉室自己用的都不够。 匈奴想要,就拿奴隶或者战马来换。 除了奴隶与战马,刘彻不认其他一切货币。 更别说免费送给匈奴人了。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汉室不是两宋,对外还没那么软! 和亲条约,虽然规定了汉朝要给予匈奴人一部分物资和物产,以换取匈奴人不再侵略汉地。 但这笔物资究竟有多少呢? 在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与匈奴老上单于订立和亲盟约后,回复老上单于的国书中,就很清楚的记载了当时汉室给予匈奴和亲的物资清单。 服绣袷绮衣、绣袷长孺、锦袷袍,各x2。 黄金饰品、黄金腰带x1,绣十匹,锦三十匹,赤色和绿色的厚布,各四十匹。 当然,肯定还有一些其他的物资。 但量都不大。 史记里记载,中行说,甚至能一边检查汉室送来的礼物,一边跟汉使嘴炮。 可见,汉室其实给予匈奴的东西,在多数时候,数量并不多。 这也正常! 汉朝又没有战败,汉匈双方,顶多算打个平手。 以汉室历代君王的心气和为人,想要他们跟两宋那样,送上几百万几千万的丝绢去收买敌人。 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真要如两宋一样,以大量岁币去喂匈奴,匈奴人傻了还是怎么了,还要南下抢劫? 也就是去年,匈奴人嫁了夏胭脂过来,出于脸面的考虑,汉朝拿了不菲的嫁妆出来。 而且那笔买卖,汉室也没赔! 夏胭脂陪嫁来的奴隶、骑兵、民众和牲畜,基本上就将本给赚回来了。 更别说,还捞了块飞地在西伯利亚那边! 如今,军臣傻了吧唧,狮子大开口,刘彻可不傻。 有本事,军臣再拿个女儿,送几千奴隶过来,再说这个事情! 而且,刘彻还有直觉。 他感觉,匈奴人这次这么爽快的把鲜卑王的脑袋砍下来了。 十之**,匈奴人恐怕已经后院起火了。 起火的对象,很可能是小弟乌孙不服气了。 这在前世,是确曾发生过的事情。 后来张骞凿空西域,也证实了,就在这几年,匈奴与乌孙关系急转直下,甚至发生多次战争和冲突的事情。 而乌孙人的蠢蠢欲动,造成匈奴西方不稳,也是汉匈在历史上,保持了长达十余年和平景象的原因之一。 以刘彻所知,后来,马邑之谋后,匈奴人因为面临汉军的强势挑战,于是与乌孙媾和,调头与汉室相争。 于是让乌孙人迅速壮大起来,至宣帝时,汉军与乌孙联合夹击匈奴,通过两次大规模的联合作战,终于打垮匈奴,为最终肢解匈奴帝国,底定坚实的基础。 “看来,朕拱火拱的还可以嘛……”刘彻洋洋得意起来。 即位后,他无论是偷偷的跟伊稚斜还有乌孙,进行走私贸易,还是故意放出月氏人和印度的情报,都是为了让匈奴人去乌孙狗咬狗。 让他们彼此消耗。 匈奴很强,而乌孙有潜力。 未来汉室要西进,击败匈奴,征服西域,殖民印度。 匈奴跟乌孙,都是这条道路上的敌人。(未完待续……) 第六百节 民族融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来自鲜卑的艺术品,在几天后抵达了新化城。 数以千记的围观群众,从这个艺术品进入濊人的地界开始,就一路围观。 甚至,不少从前根本不管外面世界,一心宅在深山老林的许多的野濊部落的酋长,也裹着条兽皮裙,带着族人出来看热闹了。 没办法。 过去几十年,鲜卑人,就是压在所有远东民族脑袋上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些骑马的游牧民族,不管是战斗力还是组织度,都远远超越了包括濊人在内的其他民族。 每年的夏秋两季,鲜卑人都会照例走出鲜卑山,到濊人啊扶余人啊丁零上的地盘上打秋风。 虽然,濊人、扶余人、丁零人,都是苦哈哈,基本上都穷得可怜。 但鲜卑人跟他们的亲戚乌恒人,胃口超级好,从不挑三拣四,能抢到东西,就算赚到了,就算没抢到,能抓人回去做生育工具或者是奴隶也不亏! 过去三十年来,濊人各部落都是吃足了鲜卑人的苦。 对濊人来说,骑马的鲜卑人,就是他们的天敌! 可如今,鲜卑王的头颅,摆到了濊人面前。 包括南宫信在内的所有濊人内心深处,真是百感交集,泪眼婆娑。 “还是圣天子好啊!”大家纷纷在心里给南宫信臣服汉朝天子的行为点了个赞。 过去,濊人给卫家看大门的时候,哪里敢想有今天? 倒是来自中国的移民,对濊人这样的乡巴佬举动,很是不屑。 人群中,张未央拉着自己刚刚娶过门没多久的细君,一副高冷的模样:“切,不就是一个夷狄之君的脑袋吗?” 但他的脖子却还是忍不住的朝前伸。 看热闹,围观,这可是中国人的天赋与本能。 他的细君霍平君。则是满眼星星,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一双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让张未央产生了极大的满足与自豪感。 霍平君的汉话还不是很流利,仅能勉强听懂丈夫的话。但要说,却只能靠眼神与手势了。 霍平君,原本只是濊人在东边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之女。 说是部落,其实全族上下,人口加起来。也没过百。 连汉室的里正都不如。 但,多多少少,也算濊人里的体面人士了。 毕竟,也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嘛。 上个月的时候,有一批新移民,从中国迁徙到新化城以南屯垦。 担任该屯垦团的司马,貌似是一个来自齐国的狗大户。 这狗大户,据说姓刀名间。 不止是出手阔绰,一到当地,立刻就让人在黑水河畔。架起了十五具水车真是闪瞎了新化的军眷们的眼睛! 要知道,朝廷给屯垦团配置水车,是按照户数来配给的。 平均一百户移民,才给一架水车的配额。 而这位刀司马的句注军屯垦团,撑死了也就三四百户的样子。 换句话说,此人,至少自掏腰包,购置了十来台水车! 仅次一项,恐怕就花了几十万的钱财了。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这位刀司马。知识渊博,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他来新化落脚后,就跟新化城里的护濊军都尉兼新化令搭上了关系,然后。又借着这个关系,认识了沧海君南宫信。 据说,这位刀司马在结识了沧海君后,发觉这位朝廷的沧海君,颇有苦衷。 于是便关心起来。 在得知沧海君是在为濊人未来发愁后。 这位刀司马,不知道从哪个故纸堆里。翻出来了几百年前的濊人历史。 经过刀司马考证,濊人,在最初,是生活在齐鲁一代的东夷诸族中的一部。 在西周初年,从齐鲁一带,渡海东迁到的新化。 鉴于,姜太公治齐后,齐国境内东夷诸族,包括濊人的亲戚们,都已经成为了诸夏的一部分。而如今,濊人诸部,回归汉天子的温暖怀抱,按照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的普世价值。 所以,濊人自动获得了诸夏的身份证。 然后,因为刀司马是齐人。 所以,他与沧海君是同乡…… 好吧,张未央也不知道,那位刀司马的逻辑为何如此神奇。 反正,濊人上上下下,现在都是信了那位刀司马的说辞。 一场轰轰烈烈的‘认祖归宗’运动拉开了帷幕。 譬如,沧海君南宫信,就在新化令的‘提醒’下,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祖先是少昊,他是正宗的青阳氏! 为了正本归原,沧海君决定上书朝廷,请求该宗,回复本来姓氏。 沧海君深深的觉得,自己的祖先少昊,功绩伟大,神圣无比,作为子孙,他渺小的就跟蝼蚁一样,所以青阳氏的本宗,他惭愧难当,不敢用之,但为了避免死后,没有颜面去见地下的祖先。 所以他恳求天子准许他改姓为金姓。 少昊是皇娥,遇启明星而诞的神帝嘛,而启明星,又称为金星,改金姓,也算认祖归宗。 然后,这货还请求,明年入朝之时,天子准许他前往少昊帝之陵,鲁地曲阜的云阳山祭拜先祖之灵,奉上三牲血食。 甚至,沧海君的府邸大门口,据说都特意摆上了两只石刻凤鸟,作为镇宅神兽。 其主厅客室,也俱都以凤鸟为尊。 原先的老虎皮和豹皮什么的,都清理卖给了汉室的商人…… 现在,在这场轰轰烈烈的认祖归宗运动中。 濊人,从上到下,都瞬间完成了给自己取个汉姓汉名的任务(当然,仅限贵族,最起码也是酋长一级)。 一时间,什么张氏、费氏、赵氏什么的如雨后春笋,纷纷冒了出来。 霍平君的父亲和其他濊人小部落的酋长们,因为太穷,地位太低,请不起中国来的知识分子给自己考据一个威名显赫的祖先。 于是。只好以濊人的部族名为姓氏,称为霍姓。 于是,一夜之间,张未央的妻子。就有了一个标准的汉地小娘的闺名:平君。 对于这些变化,张未央其实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 只是感觉,自己的丈人,最近常常往自己家里,两个小舅子成天缠着他学汉话。甚至想让他教他们写汉字。 这让张未央有些措手不及。 但看着一脸崇拜着自己,深信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是个大英雄的细君。 张未央一咬牙,将自己兄长送给自己的两匹布帛拿了出来,作为拜师礼,送给了一位据说识字的长者,拜在人家门下开蒙。 开始一笔一画的从头读书。 好在如今,地里的活不多,主要是开荒和整地。他每天都能空出半天时间去学习。 学完了之后,再回家教小舅子们。 虽然,张未央学到的东西,少的可怜。 但小舅子跟细君纷纷表示:姐夫(夫君)太厉害了!居然会写字! 这让张未央内心深处悄悄的膨胀起来。 妻子的崇拜,成为了他学习的动力和工作的热情。 而在霍平君眼中,自己的丈夫,确是无所不能的。 犹记得当初在村子里,她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汉人男子,一颗芳心瞬间被其占据。于是,她大胆的,毫无顾忌的将自己头上的鲜花取下来,戴在他的头上。 而成亲后。丈夫的优点,越来越多,展现在她面前的能力,也越来越多。 他会做木工,几块部落里只能拿来垫墙脚的木头,到了他手里。立刻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变成各种各样的实用工具。 他还非常勇敢,无论是去渔海捕鱼,还是去山中打猎,总能带回丰盛的猎物。 家中的墙壁上,挂满他猎获的战利品的皮毛。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体贴,非常温柔,不似部族中的那些男子,粗鲁不堪,对自己呢,几乎是宠爱无比。 另外,他还有一个在新化城里服役的大兄。 每月都能从其大兄那里,拿回各种各样,让霍平君全家都瞠目结舌的新奇物品。 譬如说,轻便温暖的布料、精美耐用的器皿,以及坚固耐用的农具和强劲的弓箭。 对霍平君这样的濊人小娘来说,真是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自然是满眼都是崇拜和敬仰。 甚至就连霍平君的两个妹妹,也都是一脸爱慕和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姐夫。(虽然她们一个才十三岁,另外更是只有十一岁……)。 而霍平君对此,乐见其成。 濊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一个强大的男子,在濊人部族里,本来就是可以无条件的占有最多女子的。 与其让妹妹们嫁给那些浑身臭气,粗鄙狂躁、愚昧无知、目光短浅的本族男人,还不如跟着自己一起享福! 看着自家细君直勾勾的毫不顾忌的崇拜眼神。 张未央的胸膛,不由自主的更加挺高一些。 他看着自己的细君,豪气干云的道:“等以后咱们日子好起来了,我带你回中国看看,你就知道,中国之富强,究竟是如何了!” 当然,在他心里,更多的却是要衣锦还乡,在家乡父老面前显摆显摆。 如今的张未央,已经确信,自己的将来生活,将越来越好。 等明年开春,播下种子,只要用心耕作,用不了几年,他就能过上小康生活。 加上这新化附近,物产富饶,外快也多。 他觉得四五年后,他应该就能有个七八万钱的积蓄。 而哪怕是在邯郸,赀产五万以上,也属于大户之家了。 到时候,带着老婆孩子,穿着绫罗绸缎,在家乡父老,尤其是姨夫一家面前,定要好好抖一抖自己的威风! 带着这样的愿景,张未央一家,跟着人潮。到了新化城城外。 沧海君南宫信,哦,不,现在应该叫金信。在新化城外,起了一个高台。 数百名濊人武士,带着长矛,矗立在高楼两侧。 对于这个场景,张未央并不陌生。 在两个月前。他去濊人村庄相亲时,就见过类似的场景。 他知道,这是濊人准备祭祀自己的祖先和神明。 只是…… 跟那次不同。 这次,濊人将他们原先崇拜的虎图腾,丢进了垃圾堆,在高台之上的祭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张开了羽翼,仿佛要振翅飞翔的神鸟凤! 至于原先濊人信奉的萨满教神明,似乎也被抛弃了。 在祭祀台之前,一块鎏金的神主牌。高高矗立。 其上用着小纂,铭刻着一行大字:二郎真君神位。 好吧,张未央对于濊人选择信奉的神明,有些无力吐槽了。 虽然在中国,也有许多灌口二郎的祭祀,信奉灌口二郎的教派也有不少。 但,那些基本都是蜀郡的啊! 张未央有些不太明白,为何,在这距离蜀郡数千里外的东方,白山黑水之间的濊人。会选择蜀郡的神明来信仰。 他只是隐约听说,好像是,前不久有一位从长安来的方士,住进了沧海君的府邸。然后,过了几天,沧海君决定改奉灌口二郎为信仰。 反正,沧海君觉得灌口二郎就是好,就是强。 信仰了他,即能保佑没洪灾。更能带来渔获丰收…… 不过,张未央对此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了几下。 对中国人来说,宗教信仰什么的,与己无关,高高挂起。 而且,多数中国人,并不介意,多拜几位神明。 这位濊人信奉的二郎真君,是前朝秦代名臣,蜀郡太守李冰的次子,因排行老二,因此被人称为灌口二郎。 这是一个典型的生为名臣,死为神明的代表。 虽然张未央是赵人,但这一点都妨碍,他也跟着人群,对着那灌口二郎的神主牌叩拜。 毕竟,传说,灌口二郎,天生三瞳,能镇压一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更能保佑人民,免遭洪水危害,同时还能带来渔获丰收。 而在这新化之地,渔获,同样也是汉地移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据说朝廷派来了上千位来自少府和墨苑的能吏与贤者、工匠,在新化城外的黑水上游,正在计划以大网捕鱼,听说能一网获渔,数万石之多……”看着灌口二郎的神主牌,张未央不禁自己大兄曾与他说过的事情。 数万石的鱼! 张未央甚至都无法想象,那得要多大的一张网! 不过,此事与张未央无关。 他更关心,自己接下来两个月,能捕获多少大鱼! 随着濊人嘴里的渔海渔汛临近,黑水河里的鱼群踪迹,最近已经越来越多。 无论濊人,还是汉人,都欢天喜地的,全民投入到了捕鱼竞争中。 相较濊人用原始的长矛,甚至以手捕鱼。 张未央这样的汉人移民,就聪明多了。 通常几户移民合伙,造了条小船,用麻绳织了几张网,然后,就划着小船,去江中捕鱼。 一天下来,起码是数十石的收获,看得濊人目瞪口呆。 然后,丈母娘跟小舅子小姨子什么的纷纷上门,请求传授。 对张未央这样的中国移民来说。 这远离故乡的新化,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陌生的新世界,也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充满了希望和未来的热土。(~^~) ps:濊人信奉二郎神…… 这不是脑补的,历史上东汉时期的濊人确实信奉灌口二郎~而且是全民信仰……我也不懂这到底是肿么回事…… 另外说一下,乌孙人有个后裔,叫突厥。 突厥人的许多习惯跟传统、信仰,生活方式,都能跟乌孙人对上号~ 第六百零一节 鱼海!鱼海!(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去新化城以东百里,黑水河下游的一处河湾。 两艘楼船巨舰,沿江而上。 古老的河流,第一次出现了人类制造的战争巨舰。 庞大的楼船,降下了它庞大的风帆,依靠着人力划桨,劈波斩浪。 几只在河岸等着鱼群的狗熊,被这两艘庞然大物吓得屁股尿流的跑进了树林中。 雀室(指挥舱)之中,一位年轻的军官,坐镇于其中。 他有些无聊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 “少将军,距离新化城,只有一百里了!”一位明显是副手的军官报告着距离。 徐偃闻言,点了点头。 作为汉室楼船将军松滋候徐悍的世子。 徐偃虽然现在只在楼船将军衙门里挂了个所谓的‘楼船司马’的虚衔。 但实际上,以辽西郡的秦皇岛为母港的汉室朝鲜舰队,目前就归他统帅和管理。 去年,汉室成立了楼船将军衙门,统管天下楼船、艨艟各式战舰。 然后,按照天子的命令,楼船将军衙门,在天下沿海郡国中,遴选了四个深水良港,分别设置了驻扎了四支近海舰队,负责统管海上事务。 因为,到现在为止,汉室也没发现有什么来自海上的敌人,也没有什么海洋利益需要维护。 所以,这四支舰队的规模都很小。 以徐偃的朝鲜舰队为例,统管就只有四艘楼船,外带十来艘艨艟一类的辅助舰只,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沿着秦皇岛到朝鲜的海岸线,巡逻巡逻,钓钓鱼。 清闲得很。 也就只有两月前,朝廷开始向朝鲜和辽东、新化方向移民后,秦皇岛才热闹起来。 一时间,竟然云集了数十艘上次远征过朝鲜的楼船。以及其他大小辅助舰只百余艘。 这些新来的船,全部被拆除了作战设施和武器,改装成了运输船。 不停的从秦皇岛向朝鲜运送物资和人员。 而这些船,尤其是楼船的运输量非常惊人。 一艘楼船。一个月就能往返朝鲜三次,将数百名移民以及他们的全部家当和国家下拨给他们的粮食、物资全部运到朝鲜的始善港也就是当初,汉军舰队登陆的那个港口。 因为汉军是自那里登陆,然后消灭了残暴的卫氏政权,将爱与正义带到朝鲜大地的。 所以。取名‘始善’。 徐偃是移民行动开始,才被其父亲,急匆匆的派驻到秦皇岛的。 一方面是代表楼船将军衙门监督和督促秦皇岛的舰队。 另外一方面嘛,就是刷政绩和刷声望,好方便,将来子承父业,继承楼船将军的职位。 “我们的货物怎么样了?”徐偃转头问道。 “少将军,所有货物一切正常!”副官恭身回答。 徐偃闻言点点头,将心放到肚子里。 这次运输到新化城的物资,非常重要。 长安城里。就有着不止一双眼睛在时刻关注这次运输任务。 不然,徐偃怎么会冒险随着舰队出海? “听说新化那边很不错啊……”徐偃走出雀室,站在楼船的顶层甲板上,望着两岸的风光,自言自语的想着:“应该能赚上一笔吧……” 随着对朝廷开始推动屯垦,大量的人口和物资,向着东北方向调集。 这制造了一个庞大的新兴市场和一条目前已然欣欣向荣的商路。 来自朝鲜、新化、真番的人参、鹿皮、鹿茸、皮毛,中国的需求量都很大。 一张品相完整的熊皮,在长安作价常常超过数万钱,甚至数十万钱。 而更加名贵的貂皮、狐皮以及水獭皮。更是有价无市。 而中国产的布帛、香料、丝绸与陶器、青铜制品、铁器,同样在这些地区,大受欢迎。 一件盐铁衙门生产的铁器,在长安售价不过千钱。 但在这些地方。却很容易的就能以此换来一张品相完美的皮毛,甚至,经常出现,某个商人走了狗屎运,拿了快粗麻布,就换了人家一大块狗头金的传奇故事。 贸易如此兴盛。利润如此高。 自然引动了天下各方势力的觊觎。 譬如,楼船将军衙门派驻在胶东国的东海都尉最近就一直在给长安打小报告:胶东王雄渠,目无王法,私造船只,似有不轨。 而胶东王刘雄渠也不是吃草长大的,立刻就反咬一口:东海都尉臣胜之,私带、夹带货物,勒诈生民,与民争利。 这场撕逼大战,甚至直接打到了天子面前。 徐偃对这些内幕,倒是很清楚。 说到底,还是财帛动人心! 胶东国的琅琊港,是楼船将军衙门选定的东海舰队母港。 该港是胶东国最好的深水良港,一次能停泊超过百艘楼船。 随着东北地区开发和屯垦,齐鲁等地的商旅和移民,基本都是通过琅琊港,沿着上次汉室舰队远征朝鲜的航道,直航朝鲜。 换句话说,谁控制了琅琊港,就可能控制住一个日交易额超过千万的大型商港。 刘雄渠本来都穷的快疯掉了。 现在,天上掉下这么大块馅饼,他要不想捞,恐怕就是傻子了。 而楼船将军衙门,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地方上的手,伸进自己的地盘了。 所以,这次的撕逼,其实是胶东王刘雄渠与徐偃的父亲徐悍在刚正面。 而徐偃对自己父亲取得最终胜利的结果,毫不怀疑! 道理很简单:天子是站在楼船将军衙门这边的! 要不是刘雄渠是宗室,这会,楼船将军衙门应该已经在庆祝胜利了。 想着这个事情,徐偃就走到甲板的一侧,眺望远处的平原。 在远处的平原上,隐隐出现着袅袅炊烟。 看着这片土地,徐偃也是满怀期待。 因为据说,天子将在这片全新的国土上,给列侯功臣,进行再次分封。 换句话说。在这片土地上的某个角落,可能有一块,以后将要姓徐。 松滋候徐家,从徐悍的祖父开始。就是出名的种田高手。 三十年时间,松滋候国,就从一片蛮荒,变成了鱼米之乡。 虽然,从去年开始。徐家就打算重新洗天赋,转职成海洋学家了,但这种田的本能,是深深铭刻于每一个徐家子孙的骨髓深处的。 以至于徐偃想起自己家可能要再拿一块等于松滋候国面积的封地的时候,就忍不住的想着在将来,在那个地方复制一遍松滋候国的发展经历。 修地球这技术,老徐家目前是汉室列侯中的no1。 ………………………… 楼船经过三个时辰的航行后,顺利抵达了新化城城外的港口。 因为港口实在太小,只能勉强停下一艘楼船。 所以,徐偃让另外一艘楼船先停在河中。自己的这艘船先靠岸。 到了码头上,楼船放下一块巨大的木板,然后,徐偃就带着几位军官走下船。 码头上面,也立刻迎出几个穿着官服的官员。 其中,就有着徐偃的熟人。 徐偃一见对方,立刻拱手上前行礼拜道:“子仁兄好久不见……” 而薄世也微微笑着拱手回礼:“贤弟久违了!” 薄世,表字子仁,所谓‘必世而后仁也’,汉代的表字。是要跟自己的名讳能呼应,能相互佐证的。 譬如,大家都很熟悉的赵云,表字子龙。就是云从龙延伸而来。 张飞表字翼德,飞行没有翅膀怎么行? 随便乱取表字,那是没文化的表现,出门要被笑话的! 两位世家公子,寒暄了一阵,聊了些长安的风物。 然后。徐偃就道:“子仁兄,吾奉命向兄长运送,拖网网具三具,还请子仁兄点验、签字签收,另外,奉陛下之命,愚弟所率的两艘楼船,将在接下来三个月,听命于兄长,两日一捕黑水之鱼!” 说着徐偃就将一张写在白纸上的公函递给薄世。 薄世接过来,笑着道:“有劳贤弟了!” ……………………………… 一刻钟后,当薄世看着,数十位汉军士卒,抬着一个巨大的被整齐的折叠在一起的巨网,顿时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竟然如此巨大!”薄世砸吧了一下舌头,他总算明白了,天子为何要下令调派两艘宝贵的楼船来新化城配合了。 这样的巨网,根本就不是人力能拉得动的! 而跟随巨网一同下船的,还有几位少府的工匠以及一位打扮明显是墨者的官员天下除了墨者,谁会光着脚丫子? “这三具拖网,乃是由少府东园工匠织造,仅仅是麻,就耗费了数万斤!每一具拖网,长百三十丈,宽十二丈,以粗麻为绳,木筒加固,重逾千斤!”那位墨者下船后,就洋洋得意的骄傲的介绍着这个由墨苑与少府的智慧,共同缔造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捕鱼利器。 这种大型网具的出现,预示着,人类从此就可以,大规模的捕捞江河海洋之中数之不尽的鱼群。 这个拖网制造成功后,曾经在渭河中,进行过一次试验。 试验表明,在两艘中型楼船拉动下的拖网,能将河中的大小鱼群,一网打尽,做到寸草不留。 因为实在是太bug,所以,丞相府下令,不许在渭河使用拖网要是在渭河中以拖网捕鱼,关中渔民就要被逼到绝境了。 而哪怕是来到这新化城,天子也特别下令,拖网不得连续使用超过两日。 这也是中国自古以来,统治者就贯彻在自己统治理念中的精神:不能赶尽杀绝。 从西周开始,怀孕的和哺乳期的野兽,都不在猎杀名单之中。 这就是仁。 当然了,作为这拖网的制造者之一,这位墨者也很清楚,实际上,这种拖网,受限于材料和技术,也根本无法做到不间断的工作。 每过两天,就有一张拖网,必须进行大修和检查以及晾晒。 不然,用不了几天,这拖网就会腐烂。 而徐偃和薄世,却都被‘东园’这两个字给震撼住了。 众所周知,少府六寺,各司其职。 其中,东园令衙门,是汉室最高水平的工匠和技工的集中处。 这个机构,在平时,只会做一件事情给历代天子制造冥器。 天下所有诸侯王的墓葬中的黄肠题凑与金缕玉衣,都是出自东园。 因此,东园又号为‘冥园’。 东园的工匠,甚至能将丝绸织成薄如蝉翼能铸造出栩栩如生的青铜人像。 甚至有传说,霸陵中有一面能清晰的照见人像的铜镜,就是东园的匠人,用了十年时间,一点一滴的磨出来的。 换句话说,这个机构,是能用双手在鸡蛋画画的顶级工匠集中营。 而这拖网,居然要用东园的工匠来织造。 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这拖网的技术难度,已经超越了普通和优秀,达至了人类手工所能织造的极限。 这让薄世心中立刻就深起了无穷的信心。 薄世看了看眼前的黑水河,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有了三具这样的巨网,这黑水河中的鱼群,就别想跑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二节 鱼海!鱼海!(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黑水河畔,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无论是濊人,还是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艘巨大无比,小山一样停泊在江面上的楼船。 这种当今世界水面上最大的战舰,确实具备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感。 但,更让人无数人惊讶的是:那张正在江面上缓缓拉开的巨网。 别说是濊人了,就是来自中国的移民,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复杂、精密的大网。 这张网在江面上被两艘楼船一左一右拉开,并缓缓沉入水下。 即使相隔数百步,但人们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网绳是何等的粗大。 张未央拿着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 最后发现,那些网绳,每一根都至少有他的拇指那么粗。 这个发现让张未央长出了一口凉气:“泰一在上,如此粗的麻绳,究竟是如何编织出来的?” 作为农民,尤其是西汉的农民,当然不可能没有接触过苎麻和编织苎麻。 中国主要以苎麻作为麻布和绳索的原料。 在中国腹地的农村,苎麻被广泛种植。 桑木业甚至是许多地区的经济支柱。 张未央也曾经亲自参与过织麻作业。 那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首先,你需要一大块的苎麻田,然后,你得将这些苎麻砍倒,捆成捆,最后将它们丢到一个专门用来抠麻的水池中浸泡半个月。 半月之后,再将这些苎麻从水池中取出,撕下外皮,才能开始纺纱。 邯郸用的纺纱方法是纯手工的纱轮。 具体是用两个石质或者陶质的小圆轮子,一头吊着那些从水中取出来的苎麻纤维,一头则不断将这些散乱的纤维拉伸。 通过持之以恒的反复工作,逐渐获得可以用来织布以及作为绳索使用的麻线。 但即使是最好的拉纱人,也无法保证。自己捻出来的麻线的质量。 换句话说,捻出来的麻线,究竟能用于什么用途,在没有看到成品前。没有人能保证。 作为农民,张未央很清楚,这张巨网的每一根网绳,都可能需要一亩甚至好几亩的苎麻,来做原料。 换句话说。这张巨网的每一根网绳,都是用黄金来编造的。 即使不谈这些。 哪怕是将这张巨网就地分解,所得的麻绳拿回去织布,其价值也是数十万甚至百万钱! “朝廷疯了嘛?花费如此巨大,就为了制造一张网?”张未央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跟上朝廷的节奏了。 “这张拖网,真能一次捕鱼数千石,甚至上万石?”薄世站在一艘楼船的甲板上,对此也颇为怀疑。 最重要的是:就算抓到了那么多鱼,拉得动渔网吗? 要知道,几千石鱼。加上水和网绳,那重量,可就根本不是人力能拉动得起来的。 但很快,事实就让薄世内心的吐槽化作乌有。 当庞大的巨网完全沉入水下后,两艘庞大的楼船就开始升起船帆,借助风力,向下游行驶。 巨大的楼船,毫不费力的拉动着庞大的渔网,水面上只看到无数的鱼群在跳跃,一根足足有手臂那么粗的巨绳。被几个士卒,拉着来到楼船顶层上的机械面前。 薄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机械:是滑轮! 作为帝国的精英贵族阶级,薄世对于滑轮一点都不陌生。 早在遥远的西周时期,中国的工匠就已经开始使用滑轮进行修筑城市、陵墓以及军事要塞了。 至秦朝时。滑轮技术更是迎来了大发展。 出现了专门装载滑轮机械的滑轮车。 传说,秦始皇就是使用滑轮车,吊起巨石和砖木,修建阿房宫。 而汉室少府之中,类似的滑轮机械装置,也是非常繁多。 但眼前的这个巨型滑轮机械。显然不是薄世过去看到过的任何滑轮机械。 它更复杂,也更加精密。 整个机械被固定在楼船甲板的舱室之中显然,那个舱室被少府改造过,使之可以将那个庞然大物固定住。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整个滑轮机,是由数个大小一不一的滑轮组成,他们彼此紧密相连,使得整个滑轮机械充满了一种让薄世为之神醉的艺术美感。 而这种由多个滑轮共同工作,彼此配合的机械,在这以前,从未在中国出现过。 换句话说,这是少府的最新科研成果。 而在这个滑轮组之前指挥着士卒,操纵滑轮组运动的那位墨者,则是微笑着回头,对着薄世和徐偃道:“此机械乃是吾墨苑在采纳了西方大秦名曰:亚氏之大贤所著之《机械原理》中的‘复式滑轮’定律后,合吾墨家之技,制造而出的专门用于拖动和吊动人力所不能及之器物的机械!” 这位墨者抚着自己的胡须赞道:“那位西方大秦国名曰亚氏之大贤,若生在中国,必为吾墨家钜子之选啊!” 这个评价,在这位墨者看来,已经是非常非常高了。 “西方大秦?”薄世闻言,也是想了起来,据说几个月前,匈奴人送了一批奴隶来长安给天子做礼物。 其中有个奴隶,自号乃西方大秦国之使者。 哪怕薄世远在新化,也从一些邸报与书信中知道了这个事情。 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对中国来说,大秦也好,安息也罢,都是远在天边的不知名国度。 高高在上的士大夫贵族们,很多连匈奴的事情都不想关心。 因此,大家也就是将之当成一则趣闻看待。 但此刻,当薄世得知,眼前的这个巨大的滑轮组的制造原理,是来自那名为大秦的国度时,他的态度也变了。 “如此说来,这大秦大抵也算是一个有道之国了!”薄世评价着:“有机会的话,吾回长安,或可召那大秦使者问上一问……” 这样的评价。对于中国的士大夫贵族阶级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毕竟,如今的国人,对于外部世界。基本上都是将那些国家的人民,看做是两条腿走路的野兽,需要中国爸爸‘教化’和‘感化’,才能知道如何做一个真正的有益于世界的人。 能让一个贵族对一个域外之国,做出‘有道’这样的评价。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飞越。 “子仁兄,某倒是见过那大秦之使……”徐偃微笑着道:“其人相貌大体与中国类似,也还算知礼,据说陛下命其随《诗》博士王公进学,翌日,或可与兄坐而论道,也说不定!” 薄世点了点头。 诗经是诸子百家都认可的圣典,与尚书、洪范等著作一样,在此时,不拘黄老儒法墨。都会研究和阐述。 当然,在一些细节上的理解,各派就南辕北辙了。 哪怕是同一派系,不同的流派,也可能出现争论。 说话间,楼船就已经顺风驶出了上千步,几个士卒,拖动一个巨大的船锚,将之沉入河底。 薄世与徐偃都将视线的焦点转移到那个还沉没在水中的巨网之上。 天子动员了少府技术水平最高的东园寺,几百名当今世界最顶级。最灵巧的工匠,用了半年时间,在少府和墨苑的无数专业人士的智慧帮助下,花费无数金钱。最终才制造出三具拖网。 仅仅为这三具拖网,不计人工,单单是材料上,少府就支出了起码六七百万钱的巨额资金。 平均每具拖网,仅仅是它本身,哪怕是就地分解。也能值钱百万。 而且,要维护和保养这种苎麻编织成的拖网的成本也非常高。 仅仅是为了保证拖网能正常工作,少府就派来了一个高达一百人的修葺团队! 换句话说,假如,这些拖网不能达到它设计时的捕鱼效率:一网捕鱼数千石,那它就是亏本的。 因为苎麻在水中浸泡的太久的话,是很容易就会发生侵蚀和腐烂的。 以民间的经验来看,同样以苎麻编织的渔网,使用寿命,常常不过一年。 这还是渔民经常会晾晒和保养的情况下。 而一旦拖网在实践中证明不能完成其设计目标,那么,天子固然要丢脸,但是,具体实际负责和指挥操作的薄世和徐偃会是个什么下场? 主辱臣死,天子丢脸,臣子丢官甚至丢脑袋都是正常的事情! 但反过来说,假如,拖网在实践中获得成功。 那么显然易见,这就是政绩! 甭管拖网是谁设计、制造的,又是谁力主推动的。 军功章里起码得分一半给具体负责操作的臣子。 更何况,这个事情,一旦成功,薄世跟徐偃的名字,马上就能进入未央宫天子的视线。 立刻就是简在帝心! 仕途从此当然就是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了。 更何况,这次拖网实践,还极有可能名留青史! 假如其果真能实现其设计目标,那么,对中国来说,这意味着汉室政权找到了一个全新的食物来源用苎麻来换鱼肉,哪怕对等交换,一千斤苎麻换一千斤鱼,对以农耕为主的华夏来说,这不啻于多了一个粮食来源,等于凭空的扩大了耕地面积。 因而,薄世与徐偃的呼吸,都开始浓重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决定他们命运的转折时刻到了。 未来,是鲤鱼跃龙门,从此海阔天空,还是泯然众人,沉寂在越来越多新兴的人才海洋之中,就看这一次了。 “灌口二郎保佑,今次渔获,一定要丰收!若果,今岁祭祀,某愿奉三牲血食!”薄世在心中暗暗祷告起来,哪怕他不信蜀人的灌口二郎神,也不妨碍他这会临时抱佛脚,更何况,几日前,他刚刚祭祀过灌口二郎。 反正,灌口二郎的义务范围内,就有保佑渔获丰收这一个业务。 相信看在数日前的那次血食供奉的面上,灌口二郎,应该能满足他的愿望。(~^~) 第六百零三节 鱼海!鱼海!(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随着楼船停止前进,巨大的船帆从桅杆上降下来。 十几名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大力士,光着膀子,站到了那个滑轮组之前,这些大力士,全部都是从少府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能拉开大黄弩的能力。 这些力士,哼哧哼哧的拉动被缠绕在滑轮组上的绳索,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将沉入河底的拖网拉拽起来。 随着网具被一点一点的拉出水面,江面上顿时出现了让人血脉偾张的一幕。 在长达百丈,宽约十余丈的江心。 无数的浪花飞溅起来。 那是成千上万的大鱼在察觉到危机后在拼死挣扎。 然而,它们的举动,注定是徒劳的。 当滑轮组开始拉拽后,网口就已经高出水面。 除了有几条幸运的大鱼,借着那转瞬而逝的机会,逃脱了人类的陷阱外,其他鱼群,注定在劫难逃。 看着巨网中在不断翻滚和跳跃的大鱼。 薄世跟徐偃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无比的神色! “丰收啊!”徐偃笑呵呵的对薄世拱手恭贺:“子仁兄,恭喜了!” “同喜,同喜!”薄世笑的两只眼睛都咪到一起了。 因为薄世知道,这不仅仅是政绩,更是泼天的财富! 从此以后,只要他还是新化令兼任护濊都尉,眼前这条黑水河里的鱼,就得有一部分姓薄! 一刻钟后,在滑轮组与力士们的共同努力下,水中的渔网,开始缓缓的离开水面。 薄世与徐偃肩并肩的站在甲板上,看着出水的渔网。 从他们两人的角度看过去,那张已经有部分出水的巨网,就仿佛是神话传说中的饕餮之口。 巨大的渔网之中,数不清的大鱼在其中挣扎、蹦跶。 这个时候,两艘原本分别拖拽拖网的楼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紧密的并排行驶在一起。 这两艘巨舰,将那张巨网包围在中间。 随着滑轮组与力士们的拖拽,将水中的巨网网口提了起来。 “开始捞鱼吧!”徐偃挥手下令。 数十位早就拿着捞网和鱼叉等工具的士卒立刻一拥而上。在下层的甲板上,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用着各种各样的办法,从巨网中捞出来,丢到甲板上。甲板上的士卒们则将这些丢上来的鱼,全部收集到一个位于下层甲板上的几个舱室中。 “好肥的鱼啊!”薄世看着那些被人从网里面一条条抓上来的大鱼,赞叹着。 这些被捞上来的鱼,显然,大多数都是同一种类。 在今天以前,薄世也见过这些鱼。 它们体表都覆盖着细小的鳞片,肉肥腻鲜美,用来做鱼脍相当完美! 更妙的是,这些鱼的雌鱼腹中,都带着满满一肚子的鲜红鲜红的鱼籽。 中国制作鱼子酱和肉酱的历史。能追溯到殷商时期,称之为醢。 发展至如今,醢已成为贵族饮食中必不可少的佐料。 而那些鱼籽,以薄世看来,确是可以成为非常好的醢酱原料。 薄世唯一的疑惑就是,这些鱼,是哪里来的? 以薄世所知,这种大鱼,在中国的大河大江之中,都没有发现过。 甚至就是在这黑水河中。也是夏四月后开始零星出现,至夏六月,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在黑水之中,向着上游前进。不计生死,不顾险阻。 至七八九三月,达至巅峰。 俱濊人所言,渔海渔汛最高峰时,某些河段,濊人甚至可以踩着鱼背过河。 濊人过去。哪怕是用手抓,每年的六月到九月,每个成年男女都能抓到上千尾的鱼。 但九月一过,冬天还没来,这种鱼就迅速消失了。 如同他们来时一般。 濊人将这种鱼称为‘虎鱼’。 濊人故老相传,这种虎鱼来自遥远的大海。 但它们究竟为何要在每年的夏秋两季,不顾生死和险阻,顺着黑水,直到上游的黑水发源地,它们去那里干什么? 没有人知道。 对这个问题,薄世很有探究的兴趣。 他决定,派遣一支精干的小队,承上一艘斗舰,朔源而上,去这黑水河的源头看一看,或许能找打答案。 薄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下层甲板上的捕鱼工作,已经进行到了高潮阶段。 渔网之中的鱼,多的数不清楚。 哪怕是两艘楼船,各自派出了数十人协同捞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就将渔网中的鱼群全部捞上来。 至于用滑轮组吊起渔网,拖到楼船甲板上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具太贵了,没有人敢冒着损坏的风险。 于是,有些士卒可能觉得,靠这样站在甲板上捞鱼,可能要捞到天黑。 于是,纷纷跳进网中,抓起鱼就往甲板上扔。 有些聪明的家伙,更是招呼同伴,将楼船上配备的几个类似背篓一样的竹制器皿丢下去。 然后,这货就在水中,将一条条肥大的鱼儿,抓进背篓里,当装满整整一背篓后,他才跟几个伙伴一起将背篓举起来,送上甲板。 当然,在这过程中,也有些不和谐的画面。 因为,这些被拖网捕获的鱼群,非常的生猛,还长了一口锋利的牙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咬到,甚至咬出血来。 不过,在食物面前,中国人从来不畏惧一切挑战。 别说食物长了一口利齿了。 就是丫满嘴的毒牙,为了吃,中国人都能想办法,让它乖乖的滚到餐桌上。 长江里的河豚就是很好的证明。 而在甲板上,楼船的厨师已经在准备今天的晚餐了。 吃鱼,自古以来就是诸夏的特长和天赋。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货们甚至已经将饮食上升到了文化和哲学层面。 而生鱼片,本来就是齐鲁的名菜。 楼船上的士卒和水手,基本都是来自齐鲁地区。 所以,楼船上的厨师,做起生鱼片和全鱼宴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一条条鲜活的大鱼,被迅速的杀死,放血,掏出内脏,除了鱼仔外,其他的内脏都丢到河中。 然后,将之熟练的切成一块块薄薄的鱼片,佐上酱料,放点茱萸,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这些生鱼片做好以后,被迅速端到划桨的水手和拉动滑轮组的力士面前,给他们填肚子,补充体力。 薄世与徐偃这里,自然也被送来了一份。 用手捻起一块鱼片,放到嘴里,用力一咬,顿时,鲜美的鱼肉与微辣的茱萸就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好吃!”徐偃竖起大拇指赞道。(~^~) 第六百零四节 鱼海!鱼海!(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黄昏的余晖出现在天际时,整个新化城附近,已经挤满了超过三万人的围观群众。 无数的濊人贵族,更是跟在已经决定改金姓的沧海君身后,伸长了脖子,看着在渔海之中撒了欢的捕捞鱼群的汉人。 作为渔猎民族,濊人上上下下,从君王到奴隶,都依赖于渔海中的渔获。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鱼代表着什么。 那是生命维系的必须,种族存亡的关键。 在过去的岁月中,濊人不止一次品尝过渔获不足带来的痛苦。 最近一次,发生在七年前。 在场的濊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奴隶、野濊,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的灾难。 那一年,从四月开始,鱼海的洄游鱼群就变得格外的稀少。 很多时候,许多人拿着鱼叉,蹲在河边一整天,也没能见到一个洄游的鱼群的踪影。 甚至,本该是洄游季高峰期的八月和九月,濊人的收获,也少得可怜。 很多部族,一天下来,也只能猎获百余条鱼。 在这样的可怕灾难中,饥饿立刻席卷整个远东地区。 大量的人口因为饥饿死去。 其中,婴儿和未成年的孩子,占了多少。 当年,整个濊人部族的所有部落中,只有一百多个十岁以下的孩子活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没有孩子,就没有未来。 濊人不是没有尝试过从其他方向获得食物来源。 但,当鱼海的鱼群数量减少后,整个地区的生物链。立刻就崩塌了。 同样依赖洄游鱼群来增加体重的熊类,漫山遍野的疯了一样的吞吃一切能下肚的东西。 青草、树叶、鸟蛋乃至于袭击人畜。 鱼海中的河狸和水獭,成群的死去,腐烂的尸体,飘荡在河面上。 而完全依赖于河中鱼群的各种鸟类。更是几乎死绝。 这等于断绝了濊人通过贸易来获得救命的粮食的可能在当时,濊人可不知道有个汉朝爸爸的金大腿可以抱,更不知道,自己家的林子里那些埋在地下的人参,能值大钱。 当时,濊人唯一能对外贸易的硬通货就是皮毛。 可惜。随着生态链崩溃,皮毛的来源几乎断绝。 至于那些原本的可怜的储备,在当时的情况下,又能弄到多少粮食呢? 当时可不是现在,来自汉朝的商旅。沿着直道和海路,络绎不绝的前来新化城。 在无数一夜暴富的神话鼓动下,商人们前仆后继,带着各种各样的物资和特产,蜂拥而来。 在当时,每年来到濊人地盘交易的商队,都少得可怜。 他们带来的东西,更不是粮食。而是丝绸和青铜这样的奢侈品。 至于卫氏朝鲜? 卫家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所以,当时的濊人上下。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在饥饿挣扎、死去。 甚至某些部族出现了人吃人的悲剧。 这也是为什么,当南宫信(金信)归附汉室后,目前,整个濊人部族,上上下下,都铁了心的跟着汉朝爸爸。甚至开启了轰轰烈烈的认祖归宗运动。 原因很简单,归附以后。濊人的贵族都过上了奢靡的生活。 他们领地内出产的皮毛、人参,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财富。 而下层的部族民众。也从中分润了不少好处。 最起码,来自汉朝的海量粮食和补给物资,让濊人在去年冬天,没有发生一个饿死、冻死的悲剧。 这就够了! 还能奢望更多吗? 但在今天,汉朝人用自己的文明和技术,好好的给所有濊人贵族上了一堂启蒙课。 当那张巨大的拖网,将河中的鱼群,毫不费力的拖到一起时。 所有濊人贵族,都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利器,狠狠的刺了一刀。 汉人用两艘大船,加一张网,在半天时间内,就从河中捕捞到了濊人过去无法想象的渔获。 “至少有上万条大鱼被抓了……”沧海君身旁一位年长的濊人巫师用着颤动着的话语说道。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只要看看,汉人的大船上的甲板上,那个肉眼可见的,且还在不断蹦跶的鱼山,所有人都知道,到现在为止,一万条渔获,可能只是保守估计。 而汉人只不过是用那张巨网,在鱼海中随意的拖行了三次而已。 …………………… 而在楼船的甲板上,徐偃和薄世,笑的嘴都裂开了。 那些被捕捞上来的鱼,每一条的重量,都有七八斤,大的甚至有十几斤。 到目前为止,总共拖了三网。 保守估计,捕获了至少十万斤的鱼,换句话说,三网下去,就捞上来了一千石的鱼肉。 哪怕晒干了,运回长安,也是价值将近百万钱的财富!(前文有误,602那章应该将捕获单位从石换算成斤,抱歉)。 但相比这两人的欢天喜地,那位一直在拿着一个小本子在记录的墨者,却是有些不满意。 “捕捞量还是不能达到目标,拖网看来并不适合在内河使用,围网才是内河捕鱼的最佳选择!”他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我看来应当写信给钜子,请钜子加快围网的设计制造进度了!” 墨家是一个重视实践,并且喜欢在实践过程中完善自己的设计理念和思想的学派。 每一位被称为墨者的人,首先,就是一位‘三表法’辩证理论集大成者。 不能掌握三表法的墨家门徒,是不可能被授予墨者称号的。 现在的墨家,在天子的大力支持下,于墨苑中成立分别对口不同领域的研究小组。 喜欢玩武器和工程器械的。是一个组。 热爱民生器械研究的也是一个组。 甚至,还有专门针对世界原理和规则研究的小组。 每一个小组,哪怕是那些基础原料的小组,都有着丰富的资金和资源支撑。 这位墨者,就是墨苑中专门研究如何设计和制造捕鱼器械的小组。 他姓吕名政。是齐人。 齐国人酷爱吃鱼,而且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传统。 春秋时期,鲁国的孔子,生下儿子,鲁候就送了一条鲤鱼作为贺礼。 因此孔子给他的儿子取名孔鲤。 孔夫子自己也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虽然儒墨是死敌,见面不是喷口水就是直接约架。 但在吃这方面。齐鲁地区的墨家门徒,一点也不介意跟孔夫子有相同的爱好。 生鱼片什么的,常常是墨者们游历四方时的简易美餐首选。 所以当天子下令,让墨苑与少府的东园衙门联合研究和制造能大规模,集约化捕鱼的器械后。 吕政立刻就报名参与。 在经过广泛的调查。听取了齐鲁渔民的意见后,墨苑的墨者们提出了两个巨型渔网设计。 适合在内河捕捞的大型围网,还有适合在大洋中捕捞的拖网。 本来,现在出现在新化这边的,应该是更适合内河区域,更加简单、便捷、易于维护和修补的围网。 但在当时,东园令把整个上林苑里的苎麻都砍光了,也只能勉强弄出够造三到四具拖网或者围网的原料。 于是。这事情被拿去请示天子,天子御批,优先制造拖网。围网的话,暂时先放着。 想着这个事情,吕政也是无奈的摇头。 当今天子什么都好,但就有一点,但凡什么东西涉及到了海洋,那他立刻就转头去支持那个能在海洋中大展身手的东西。 拖网如此。楼船也是这样。 吕政听到些风声,在江都国原来吴逆刘濞的造船厂中。正在制造一种全新的战舰。 根据参与了该舰设计工作的同门说。 那是第一种以风帆为动力,且完全针对海洋设计的战舰。 天子交代下去的设计目标的第一条就是:要能适应海洋风浪。有一定远航能力。 吕政这样想着的时候,黑水河里的工作,也进入了尾声了。 巨大的吊机在滑轮组的拉动下,将已经基本清空的拖网吊起来,吊上楼船的甲板。 然后,早有准备的少府工匠一拥而上,开始清理拖网中的杂草、残留的鱼,并查看有无破损。 同时,楼船调转方向,朝码头驶去。 一刻钟后,庞大的楼船缓缓靠山码头的泊位。 一条船板从楼船上放下去。 薄世与徐偃笑眯眯的走到吕政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辛苦明公了,某在新化城中已略备薄酒,还请明公赏脸!” 吕政黝黑的方脸上,微微一红,颇有些羞涩,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了拒绝:“多谢两位将军厚爱,但我墨家有规矩,外出办事,不赴宴,不饮酒,不享乐,如有违反者,将受墨规处置!” 薄世与徐偃闻言也不勉强。 现在,虽然还没有成语墨守成规。 但随着墨家在长安复兴,无论贵族还是官僚,都已经知道,墨家是一个有着强大的组织结构和制约性极强的内部纪律的组织。 墨家的墨者们,恪守自己的思想与理念,并将之贯彻到生活中。 他们还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徐偃就知道,现在,已经有一位列侯的世子,被墨家的学说所吸引,加入了墨家。 这个事情,让整个长安都为之震动! 这意味着,自秦亡之后,墨家再次在国家的金字塔顶端,有了他们的代言人。 而且,那位列侯世子,可不是什么打酱油的列侯继承人。 他可是高皇帝一百零八功臣之一的广阿候继承人。 初代广阿候任敖,是高皇帝在世,极为信任的臣子。 虽然,这位广阿懿候在整个楚汉争霸和随后的多次平叛战争中。没有什么亮点。 但人家可是给高皇帝看老家的! 任敖是在丰沛就跟着高皇帝起兵的老臣子。 高皇帝起兵后,他做了三年的丰县县令,楚汉争霸,他又被派去守备上党,陈烯反叛的时候。就是任敖在上党扛住了叛军的攻击。 然后,就借着这个战功,任敖进了长安,做了御史大夫。 历代以来,广阿候家族,都跟刘氏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 太宗皇帝从代入京。承继大统。 广阿夷候任竟,就是内史。 先帝在位的时候,本代广阿候任但,做了给事黄门侍郎的位置。 虽然广阿任家的官职,一代比一代低。 但。任家每一代,都是天子亲信。 从御史大夫,到内史,再到给事黄门侍郎。 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而广阿任家的世子,倒向墨家,这几乎宣告了,墨家的王者归来。 时隔八十年,墨家再次拥有了成为显学的潜力。 什么是显学? 孟子当年就很好的描述了显学的面貌: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于杨,即归于墨。 简单的来说。显学学派,就是一个能参与制定和讨论‘普世价值到底包括哪些’的学派。 当今天下,唯一的显学,就是黄老学。 其他什么儒法,只是次一级的学派,最多只能影响郡国事务。 到了朝堂上。他们的声音就被黄老学所淹没了。 作为列侯阶级的成员,无论是徐偃还是薄世。都不想站队,跟墨家的人走的太近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知道,傻子都看出来了,广阿任家倒向墨家,与其说是任家的那位世子忽然间就觉得:我这辈子都干了些什么啊?不行,我要改过自新,为人民服务。 于是就被墨家洗脑了! 倒不如说是天子硬逼着任家去给墨家站台。 让墨家获得一张能在朝堂上发言的入场券。 就像当年太宗皇帝想扶持法家一样,强行让东阳候张相如给法家站台。 还利用儒家,给晁错发了一张好人卡。 这种故技,大家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 更别说,广阿任家这一手玩的太明显了! 堂堂列侯世子,居然亲自跑去墨苑,找了墨家钜子,请求入伙。 这蒙谁呢?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列侯世子,哪个能受得了墨家的清规戒律和严苛法令要知道,墨家对成员的要求,是高于法律的,甚至比秦法还严苛。 锦衣玉食的列侯公子,能吃的了那个苦? 列侯们纷纷表示:呵呵,你这骗鬼呢! 所以,吕政拒绝后,薄世跟徐偃也乐得如此,面子上能过得去就可以了。 下了船,薄世还没得及适应平地的状况。 一堆的濊人贵族就在沧海君的率领下,围了上来。 一个个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那张在甲板上,被数十位工匠围着检查的拖网,一个个哈喇子都快流到下巴上了。 对于濊人来说,那张拖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宝物,无所不能的神器。 这么说吧,拖网在濊人眼中,大抵就等同于古代中国人发现了一个穿越时空的化肥工厂。 这是圣物啊! 不惜一切,哪怕把最后一条**当掉,也要弄一具回家! 但问题的关键是怎么弄呢? 这就很重要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不管是新化令薄世还是新来的那位汉朝贵族,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决定权,但他们有建议权啊! 天子远在长安,这新化濊人部族里,他能记得的名字,估计也就一个沧海君了。 其他人在天子那里,估计也就是路人甲乙丙丁。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新化令薄世,还是新来的那位年轻贵族,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长安的判断。 大家都很清楚,这样的圣物和神器,长安赏赐,不会太多。 最多也就两具到三具左右。 其中,沧海君绝对能在其中至少拿到一具,甚至可能包圆了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可没有人希望,好处都被沧海君家族拿光了。 所以,濊人贵族们,这个时候,在薄世跟徐偃面前,真是跟孔雀开屏一样,各种肉麻巴结跪舔的话,不要钱的往外撒。 归根结底,只为了表现一个面貌:我是真。狗腿子,汉朝爸爸,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但可惜,薄世跟徐偃,现在都没心思关注这些。 他们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马上将所有捕获的渔获,称重,然后飞书长安报喜。 给皇帝报喜或者报捷,自古以来,都是升官发财的不二途径!(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五节 战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七月的长安,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大火炉。◎, 所以,刘彻很没节操的躲到了甘泉宫。 甚至连考举都没有回长安去主持,而是将之丢给了汲黯跟颜异负责。 如今,考举已经结束。 今年总共有九千一百多人报名参考,其中约有三千人是回锅肉。 总共录取了大约四千人。 其中有一千人,将被分配到军队。 剩下的人,除了少数的贵族和大臣子弟,其余人都将前往郡国基层赴任。 这是考举制度诞生以来的最大的一个挑战。 离开了关中这个刘氏的大本营,去到情况错综复杂,利益阶层盘根错节的地方,还是要出任那些直接与地方豪族、百姓打交道的亲民官。 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 刘彻觉得,今年这分配到地方郡国的两千多名士子,三五年后,能继续生存在官场的人数,可能只有几百人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但刘彻害怕,将来这些考举士子,抱团取暖,官官相护。 这是历史上的科举制度在实践过程中发生过的事情。 什么同窗同乡同年同门,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将整个官场笼罩进去。 所以,刘彻就又给考举制度打了个补丁:他规定,禁止两个相邻的官员,出自同一学派,同时。假如任何衙门,倘若主官是法家。那副手,就只能从黄老、儒、墨等学派中产生。 这个补丁打下去。虽然没办法避免将来不会出现官官相护,抱团取暖的事情。 但至少,增加了类似事情出现的难度。 反正以目前的局面来看,刘彻不觉得,一个法家的县令能跟一个儒家的县丞同流合污,欺上瞒下。 而且类似的设计,也能让整个体制,保持一定的活力。 更不会出现一家独大,朝堂变成某个学派的一言堂的局面。 有竞争。才有活力嘛。 最近的内政方面,也就考举值得刘彻多关注关注了。 剩下的事情,自有丞相和九卿处理。 但来自北方的匈奴的情报,却显然让刘彻没办法安安心心的在甘泉宫泡温泉了。 进入七月,东胡王卢它之那边,就源源不断的向汉室传递起了匈奴内部的消息。 不得不说,卢它之这个双面间谍玩的很嗨啊。 吃完原告吃被告,脚踩两条船。 看似在走钢丝,其实安全的很。 假如匈奴想动他。那么汉室就会立刻给予这位‘身在匈奴心在汉’的忠臣庇护,他马上就能跑到长城里面来避难。 现在,汉室政权,依然在长安的戚里。为这位‘长安候、燕王’的后代,保留着官邸。 他的堂兄弟们,依然活跃在长安。并且受到了汉室政府的优待。 而汉室就更不会动他了。 这么一个宝贝,别说动他一个指头了。 就是连责罚都舍不得啊! 毕竟。除了卢它之,汉室没有第二个能准确弄到匈奴高层情报和信息的渠道。 而且。卢它之的存在,还相当于汉室插了个眼在草原上。 虽然这个眼有时候会失灵五年前,他就失灵了。 但有眼总比没眼好! 万一能发挥作用呢? 所以,在汉室这边,卢它之只要回来,最起码就是一个列侯的位置。 正是因为瞧准了这一点,卢它之在匈奴与汉朝,两边当起了双面间谍。 哦,不,现在,应该是三面间谍了。 拿着手上,卢它之传回来的情报,刘彻嘴角露出了冷笑。 “匈奴人跟乌孙人打了起来了……” “卢它之可弄不到这么详细的战报……”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匈奴在西方的军事行动,压根轮不到窝在幕南的东胡王卢它之过问和知晓。 卢它之或许能知道匈奴人跟乌孙人发生了冲突或者战争。 但这详细到了匈奴要将白羊王都调去西方战场的情报,就不是卢它之这样在匈奴金字塔中位于边缘的贵族能知晓的事情了。 只有王庭的大人物,才能知道具体的细节。 很显然,卢它之的背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下注对象。 可能是伊稚斜,也可能是单于庭某个不甘寂寞的贵族,甚至可能是军臣某个看上去忠诚可靠、死心塌地的心腹、 谁知道呢? 匈奴人的历史,就是一部背叛与再背叛,夹杂了阴谋与清洗的史册。 从冒顿单于到现在,直到匈奴这个民族彻底消失在中国历史上,有关匈奴内部政变和相互倾轧的记载就不绝于书。 前一秒还是盟友,后一秒就拿刀子捅对方的例子数不胜数。 这是由匈奴的政治体制所决定的。 单于虽大,虽强,但内部的山头,却也不弱。 不仅不弱,甚至有好几个,都能对单于庭构成威胁和挑战。 就连中国,遇到这样的局面,也马上就会出现唐末的藩镇割据,民国的军阀混战。 更何况,**裸的信奉肉弱强食,优胜劣汰的匈奴? 刘彻非常清楚,当匈奴的老上单于去世,但在老上死前,却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匈奴的体制,使之成为一个类似辽金或者满清那样的中央集权型政治实体。 那么,匈奴人的命运,就永远无法改变了。 因为,老上是最后一个可以依靠个人威望和魅力,强行将匈奴回炉再造的政治强人。 至于现在的军臣? 刘彻看着卢它之传回来的情报。 “不过是一个依仗父辈余萌,毛手毛脚的政治糙货!”刘彻不屑的评价道。 卢它之传回来的情报非常详细,详细到了匈奴与乌孙交恶的前因后果都说明了。 乌孙人拒绝与匈奴联合西征。同时举族放弃了通向西方的道路,迁徙至了西域南方。扼险而守。 这让军臣勃然大怒,认为乌孙人背叛和羞辱了自己。 于是。下令攻击…… 然后,两个万骑在乌孙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虽然损失很小,大概也就损失了几百人吧。 但这对匈奴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 这从军臣气急败坏的将白羊王也调去西边就能看出来。 要知道,白羊、楼烦,这两个部落,向来就是匈奴最能打,最强大,最精锐,作战能力也最强的王牌。 历史上。胭脂山之战,霍去病面对的就是白羊与楼烦两个部落的主力,并一举在正面的白刃冲锋中,彻底消灭了这两个部落的有生力量。 从而打断了匈奴人的脊梁骨。 正是那一战之后,一汉当五胡的神话诞生了。 而白羊部落,作为匈奴双头鹰政策中戒备和警示以及入侵汉室的绝对主力,被军臣调去西方。 这等于匈奴人的东方部落,露出了它柔软的腹部。 只要刘彻愿意,随时能发动河套战役。收复河套。 只是…… “朕想要的不仅仅是河套啊……”现在出兵,百分七十以上的可能性,刘彻能一举收复河套,获得那个对汉室极为重要的养马地和战略支撑点。 但这样一来。也等于拉开汉匈全面战争的序幕。 刘彻可没那么傻,更不会跟军臣一样,为了一点点利益和一时之气。就不顾战略和全局。 是的,军臣犯下的最大错误。不是攻击乌孙。 而是主次不分,战略定位不清晰。 对匈奴来说。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西征。 既然要西征,那么就不该将力量浪费在乌孙人身上。 这就好比二十一世纪初,米帝说,哥要打萨达姆,谁赞成,谁反对? 除了英国,法德明确表示反对。 结果…… 米帝压根无视了法德的反对,拉着英国强行开了伊拉克副本,世界看到的,依然是米帝威武霸气,横扫萨达姆弱鸡,法德两国战战兢兢,最后还是得抱爸爸大腿。 而军臣现在做的事情,却是看到乌孙反对,立刻抛下西征的主题,回身去揍乌孙。 这就跟米帝当初,没有去开伊拉克副本,而是大喊一声:欧陆风云一样逗比。 刘彻觉得,倘若他是军臣,那么,肯定就会不管乌孙人,直接率军西进。 反正,乌孙人让开了道路,也没有拦着不让匈奴西征。 只要西征顺利,吃到了好处,还怕乌孙人不乖乖的跑来抱大腿,分一杯羹? 如今倒好,好处没吃到,平白的逼反了一个盟友虽然乌孙人是个特别不靠谱的盟友。 但这个世界上真有靠谱的盟友吗? 苏联被大**坑的死去活来,米帝被英法德各种扯后腿,下绊子。 天朝的盟友更是一个悲剧。 兄弟加同志,最终兵戎相见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所以,盟友那玩意啊,就是摇旗呐喊的。 能给你摇旗呐喊,不反对大哥布种天下,制霸全球,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盟友了。 不能奢求再多了! 匈奴人犯蠢,刘彻也乐得看戏。 只是,朝堂上的将军就没有刘彻这么好的脾气了。 大家一看,你匈奴居然把白羊调走了? 河套那里就剩下昆邪跟休屠这几只弱鸡? 大家纷纷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趁着这个好机会看,把河套故地收复,那死后怎么有脸去见祖宗跟历代先帝? 一时间,战争的叫嚣,不绝于耳。 甚至就连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也拖着老朽的身子,长途跋涉,来甘泉宫找刘彻谈心了。 河套,这颗塞上明珠,是中国失落在草原的王冠。 没有人不想将它拿回来,戴在自己头上,告慰先人和亡灵。 而拿下河套,也能使得汉室的边疆局势大为好转。 匈奴人从此再也没有办法威胁到长安的安全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节 决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老实说,看着地图上的河套,刘彻也是怦然心动。 好几次,都差点下令召集将军,召开御前军事会议,部署河套战役的准备情况了。 毕竟,匈奴人犯二,把白羊王和他的部族精锐调离幕南。 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一旦,西方战事平定,白羊部族回归,再想动河套的主意,就有些难度了。 但刘彻最终还是强行靠着理智,压下了冲动。 因为他很清楚。 虽然白羊部族主力西征,匈奴的幕南力量,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虚弱时期。 汉军只要做好计划,调集全国精锐,选择一个出其不意的时机。 几乎可以说,能很轻松的夺回河套。 就昆邪和休屠那两个部族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守住河套地区。 而一旦夺回河套地区,那么,汉军就获得了一个前出草原,甚至将触角伸向西域的支点。 打开地图,就能很轻易的看到。 在黄河的上游,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阴山以南,长城以北的‘几’字形地区,就是整个北中国,乃至于整个东北亚最重要的战略地区。 无论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还是南方的农耕文明,在漫长的历史上,谁控制了这里,谁就掌握了战略主动权,谁就能制霸亚洲,无敌天下。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在这个时候,河套地区,其实并不是全在匈奴人手里。 准确的说,汉匈双方瓜分了河套。 云中郡的大部分辖区,就是河套的一部分。 目前这个结果,是当年,平城之战后汉匈妥协的产物。 平城之战后,汉军继续作战,消灭和驱逐了包括陈烯、卢绾在内在叛军,因此趁势拿下了当时陈烯、卢绾叛军控制下的云中郡。 当然。匈奴也不差,他们的势力,依然留在部分交战区。广大的黄河以南的地区,明面上听命长安。背地里跟匈奴眉来眼去,狭寇自重的家伙也不在少数。 但到了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上台后,就不认这个账了。 借口右贤王袭杀汉吏,侵略汉地。发动河南战役,彻底将匈奴在长城内的势力和跟匈奴眉来眼去的那些家伙连根拔起。 从此,汉匈之间的地盘基本划定,至今没有改变。 目前来说,汉室大约控制了河套地区的四分之一左右的地盘,其中大部分在长城内或者在长城要塞的保护之中。 但也有些突出部,暴露在辽阔的草原上。 譬如马邑城,就是一个在秦长城范围之外的城市。 历史上,小猪选择在马邑设伏,军臣最终识破。原因也在于此。 看着挂在甘泉宫的寝殿墙壁上的那几幅巨大的木制地图,刘彻也是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自赵武灵王以来,河套,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李牧大军和蒙恬大军,先后代表诸夏,统治着当地,威慑着草原上的蛮族,使之不敢南下牧马,更别说侵袭和骚扰汉地了。 可惜,秦王朝崩溃后。河套地区就被匈奴人所夺。 平城之战后,借助当时对匈奴的有利形势,汉军在匈奴的嘴里,强行夺回了云中郡。仅此一点,汝阴文候夏侯婴就足以名留青史。 可以想象,当年夏侯婴,若是稍微怂一点,或者胆怯一点,不敢当着匈奴人的眼皮子底下。对陈烯和卢绾叛军下死手。 今天的汉室,就将要面临无比庞大的外部威胁。 没有云中郡的掩护,整个长城防线,就要退后一百里,重新构筑新的防线。 甚至晋阳和太原,都可能成为前线。 所以,民间亲切的尊称夏侯婴为滕公,在广大的北方地区,至今仍然有许多的滕公祀,香火祭祀,终汉不绝。 有夏侯婴榜样在前,朝中大臣、将军,自然做梦都想要跟夏侯婴一样,名留青史,受万世香火祭祀。 更何况,收复河套,意义重大。 铁定能给家族和自身带来无穷的利益。 保守估计,只要收复河套,汉室起码就要诞生十几位新列侯,同时还有更多的老牌列侯能借助此战的功绩,增加自己的封邑,权柄和地位。 更能福及子孙。 好处这么多,难怪朝臣和将军们群情激奋。 主和派和绥靖派,几乎溃不成军。 若换一个人,说不定,就会被朝臣和舆论的意见绑架,发动河套收复战役了。 好在刘彻很清楚的知道。 拿下河套,只会造成一个战术胜利和一定的战略优势以及先手。 但却一定会激怒匈奴,使之同仇敌忾,掉头南下,汉匈大战,不可避免,一定会全面爆发。 从新化到河套,在右北平到代北,整条长城,都会烽烟四起。 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但问题就在于,目前的汉室和汉军,还不具备能跟匈奴决战,并且可以战而胜之的能力。 所以,贸然发动河套战役,只会造成一个结果:汉匈战争,肯定会跟历史上一样,打成一个消耗战,持久战,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拉锯,根本分不出胜负。 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汉军,会丧命于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之中。 而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汉室的经济和财政以及民生,肯定要被拖累。 至于匈奴服软? 呵呵…… 历史上,从马邑之谋后,匈奴经历了军臣、伊稚斜、乌维、儿单于、呴湖犁等九代单于,有过投降的吗? 哪怕是在乌维死后,匈奴五年内换了三个单于的危险之时,匈奴人也依然选择继续作战。 刘彻清楚的记得,历史上,在那个困难时期,匈奴人表现出了比中国儒家所说的忠贞之义还要团结的君臣关系儿单于即位后,小猪派了两拨使者前去匈奴,一拨去给单于吊唁,一拨去给右贤王吊唁,企图离间匈奴君臣。 但,当时的那位匈奴右贤王,做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决定他将所有的汉使,全部送去给儿单于。 这在以背叛和弑君作为传统的匈奴,是很难想象和极为特殊的例子。 在那个时期的匈奴人,表现出了极高的团结和忠诚。 面对一个这样的敌人,刘彻知道,要嘛不打,要打就必须速战速决。 一战就打掉匈奴的脊梁骨,第二战就要上演漠北决战,第三战就要西进,断绝匈奴与西域之间的联系。 然后收紧绳索,把匈奴人饿死在幕北。 不能做到三战就灭匈奴,刘彻不会轻易发动对匈奴的战争。(~^~) 第六百零七节 定策(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然而,很多事情,刘彻都没办法跟自己的臣子说的太过仔细。 就算说出去,估计信的人也没几个。 就在刘彻伤脑筋的时候,来自新化城的报喜捷书,终于抵达了刘彻的御前。 “一网获鱼近百石?”新化城的捷报,让刘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汉制,一石四钧,一钧三十斤,一石合一百二十汉斤。 汉代的一斤,大约相当于后世的半斤左右。 换句话说,一石等于差不多后世的三十公斤左右。 一百石,就差不多是三吨了! 三吨鱼是什么概念? 在后世的2013年,天朝年人均肉食消耗62公斤,其中鱼类消耗二十六公斤。 目前汉室人口大约在四千万到五千万之间。 平均人年肉食消耗可能不足一公斤。 换句话说,假如新化城没有撒谎,那么,刘彻只要撒个两万次网,就能满足目前的全国肉食需求! 要是能撒上十万次网,那就立刻能赶英超美,跑步进入三代之治。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一网获鱼近百石,都不那么靠谱。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消息还是暂时转移了一下朝臣的注意力。 毕竟,新化城那边,刘彻早就放过风了。 那个地方的许多地区,都将作为列侯们的额外食邑之地。 原本,很多列侯的印象中,新化那样的化外荒服,蛮夷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 也就一个人参跟皮毛让人有些印象。 但,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去? 许多列侯都是准备把不受宠的儿子什么的往那边一扔,当个备胎和后手。 但此刻,听说了新化城居然一网就从河里面捞上来差不多一百石鲜鱼。 无数人都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 肉这个东西,无论是什么肉。都是值钱的。 哪怕是最粗鄙的猪肉,也要十钱一斤。渭河中的鲜鱼,在集市上,一斤至少五钱起。那还是杂鱼,若遇上特别适合做脍的大鱼,起码十五钱一斤起。 再怎么样,那河里的鱼,晒干了卖到长安来。一斤鱼干也能卖个十钱吧? 如今,粟米一石才五十多钱。 一亩地一岁产出不过一百余钱,加上大豆、秸秆和干草什么的,收入撑死了也就两百钱。 换句话说,若是自己家的封地毗邻那条产鱼的河流。 一年下来,只要从河里扒拉上个千把石鱼,晒成鱼干,卖到内陆,一岁起码进账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这可比得上一个食邑万户的大国岁入了! 更别说。当地的山林中,还有人参、皮毛这样的特产,土地里也好歹能有些产出,林子里的木材,据说百年,千年的巨木,都很常见。 这帐一算下来,许多列侯,都是喉咙猛咽口水。 受此影响,对河套问题的关注。就开始下降了。 满长安都在议论新化和那条一网就能捕鱼近百石的黑水河。 但这个消息也就只能分散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墙头草和纯粹自私自利,只想捞好处的列侯和大臣。 对于那些野心勃勃或者说,感觉自己身负使命的人来说,就算新化城那里发现一个储量百万吨的金矿。那又如何? 后世的天朝,有将军说:宁可弯弯不长草,也要拿回弯弯岛。 在如今,也有很多人,深深的明白,河套对于中国。对于汉室的重要性。 后世的弯弯岛重要,那是因为它是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扼住天朝挺进大洋的咽喉要地。 而此时的河套,却比后世的弯弯,在战略上,对中国的意义更大。 因为,长安到云中郡,走直道只要三天。 换句话说,河套一天不收复,长安就一天还在匈奴骑兵的威胁之下,只要河套依然在匈奴手中,汉室就只能被动防守,没有主动攻击的能力。 没有任何一个将军或者统帅,敢冒着长安有失的风险,去草原上跟匈奴人刚正面。 这从汉室的兵力部署上就能看出来。 整个长城防线的重兵集群和预备队,几乎全部部署在云中、代北和陇右。 历次战争与冲突的经验,也告诉汉室,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长安和关中的安全。 因此,新化的消息,只是让那些墙头草跟随大流的家伙稍微分心了。 但以老丞相申屠嘉,曲周候俪寄、俞候栾布为首的主战派老将们,却依然不依不饶的继续来甘泉宫游说。 尤其是申屠嘉,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又中过一次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 可能是两三年,也可能明天就醒不过来了。 这位十七岁就跟着高皇帝刘邦打天下,几乎参与了汉室立国以来的全部对匈奴战争的老将军,做梦都想着看到河套重回中国怀抱。 用申屠嘉自己的话说是:朝闻王师复河,昔死可矣! 对申屠嘉来说,只要亲眼看到,河套收复,那么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面对态度坚决的老将们还有群情激奋的将军们,刘彻没有办法。 只能召开一次御前会议,来统一思想。 于是,刘彻在七月十三日,于甘泉宫的北殿,召开了这次注定影响深远的军事会议。 与会者,除了申屠嘉、俪寄、韩颓当等主战派外。 还包括了主和派和绥靖派的大臣代表。 以及,南北两军的校尉以上军官、丞相周亚夫为首的文职将军们。 另外,羽林卫都尉义纵也被从云中郡调回,同时还有奉命回长安述职的云中郡郡守魏尚、陇右郡郡守张赫等数位边郡主官。 同时,还有宗室的几位长者。 一时间,甘泉宫中将星璀璨,名将如云。 许多后世威名赫赫的大将、名将,在这个时候,只能是在人群里当个打酱油的路人甲乙丙丁。 譬如李广只能坐在末席,当个背景。 程不识,甚至连个位置都没有,只能跟着一帮校尉,站在殿中的两侧,充当酱油,若无意外,他连发言的机会都不会有。 倒是,太史公司马迁,跟着他的老爹,坐在殿中的一块屏风后面。 司马迁今年已经快六岁了,按照太史公家的传统,已经够资格,能跟随父亲,感受一下汉家威仪,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第六百零八节 定策(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踏着台阶,刘彻一步步走到御座前。※%, 甘泉宫在本质上来说,只是皇室的度假避暑行宫。 兼之,甘泉宫是在秦代的林光宫和甘泉前殿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重要的是,当时重修甘泉宫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汉室闹经济危机,关中斗米三千钱,丞相上朝都是坐牛车。 所以,甘泉宫在重建时,基本上是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尽量利用秦代的完整宫殿设计以及材料。 于是,甘泉宫就成为了汉室最随意的一个宫殿群。 随意到什么程度? 就在甘泉山的山脚下和旁边的山谷里,有一堆的列侯别苑。 皇帝夏季来甘泉宫避暑,这些家伙也跟着跑过来泡温泉。 前世,窦婴那个家伙就在刘荣自杀后,跑到甘泉山这里的别苑,闭门不出,号称要做隐士。 但问题是你要做隐士,去终南山啊,跑甘泉山做咩?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的额头上写了一行大字:我就是要让皇帝知道,他错了! 然后,醒悟到这一点的窦婴,立刻就屁滚尿流的重新出来做事了。 而具体到甘泉宫本身的设计布置,也同样随意的很。 就拿皇帝的御座来说吧。 北殿这里的御座,已经算是甘泉宫里最高的一个了。 但也只有五五二十五阶的台阶。 这对一个野心勃勃,想要彰显自己高大上的皇帝,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甘泉宫在历史上,在小猪时期,经过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建。 山脚下跟山谷里的列侯们的违章建筑。基本全部被强拆。 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明光宫、居室、通灵台以及皇家植物园木园,也就是后世俗称的仙草园。 但刘彻就无所谓了。 他甚至觉得,甘泉宫这样的设计很好。 能让皇帝与国家的统治阶级列侯们保持长久的亲密关系,也能随时随地的,在列侯们的中间掺沙子,保持皇帝对贵族们的控制。 作为皇帝。可以远离群众,不知民间疾苦,但绝对不能远离大臣和贵族。 一屁股坐到御座上,刘彻抬起头,看着满殿的武将列侯,对自己行礼参拜:“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免礼,平身,赐座!”刘彻淡淡的道。等到大臣们都坐好或者按着次序站好。 刘彻才道:“近日以来,朕闻之,朝野多有舆论,谓之曰:匈奴即暴且虐,天必予大罚齑之,今匈奴西征,王师当出云中,复故秦赵之九原。上应天命,下合黎庶。朕今日命众卿前来,就是想听听,卿等的意见……” 众臣闻言都是临襟正坐。 自汉室立国以来,针对匈奴问题,召开过三次重要的御前军事会议。 从战绩上来说,目前主战派以二比一的优势。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唯一输掉的那一次,还是在吕后时期。 但,在实际上来说,主和派在过去三十年,才是朝野的主流。 甚至就连天生狂热的喜好战争的列侯阶级们。也有许多坚定的反对对匈奴作战。 在经历了平成之战后,汉军的缺点暴露无遗。 庞大的笨重的步兵集群,机动性太差,协调能力和运动能力,远远跟不上以骑兵为主的匈奴人。 内线作战,还能依托城市和要塞,一旦出去跟匈奴人刚正面,就是送菜。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将军,都不会去打一场必输的战争。 是以当初,在冒顿粗暴无理的挑衅和侮辱的时候,一向是大老粗的灌婴,强行给吕后泼冷水,打消了吕后的战争意图。 那么问题来了,主战派到底是怎么赢下来另外两次的? 答案很简单,皇帝亲自下场拉偏架,力排众议,以皇帝的威权,强行通过了战争决议。 太宗皇帝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甚至穿上甲胄,配上天子剑,亲临军营,慰问士卒,鼓舞士气。 能让皇帝做到这个地步,主和派的势力之强,可想而知。 但如今的局势,却已经反转过来了。 通过太宗和仁宗皇帝两代人三十年的积累。 尤其是刘彻上台后这两年,不断的武装军队,加强军队的作战能力,扩建骑兵部队,广修马场。 到现在为止,汉军已经拥有一支八万人的装备了马镫、马鞍以及马蹄铁的新式骑兵。 尤其是夏胭脂嫁过来后,陪嫁来的奴隶和骑兵,教会了汉军几支主力,如何在草原上寻找水源,辨识方向。 现在,列侯们和将军们虽然觉得,假如要跟匈奴拉开架势,进行决战,可能不一定能百分百取得胜利。 但是,假如只是收拾没有了白羊部落的河套之敌。 那就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甚至有人觉得,可能会一战而定。 就像去年的义纵徐悍灭亡卫氏朝鲜一样。 而匈奴主力远在西域,等他们反应过来,河套都进了汉室嘴里了。 最重要的还是义纵徐悍灭亡朝鲜,让汉室的军方,忽然间就觉醒了自己的本能。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所以,朝野局面立刻就发生了逆转。 大量的主和派,迅速改变立场,变成了一个战争贩子。 这一点都不奇怪。 以前他们主和,只是因为,没有胜利的把握,失败的可能性却很大,没有人敢担战败后丧师辱国的风险。 如今,随着汉军的实力迅速增强,各种新式武器和装备都投入使用。 加上去年,不费吹灰之力,仅仅用了一次武装游行的灭亡了卫氏朝鲜政权。 这让许多人都开始膨胀起来。 而匈奴人在最近几次汉匈交往中的退让,也让人觉得。匈奴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年,平城之战的时候,带着大量步兵的汉军,尚且跟冒顿来了个五五开。 如今,八万铁骑在手,以举国之力。对付河套之敌,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于中国士大夫贵族们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建立一个天朝上国,让八荒**,统统臣服的诱惑,是无法阻挡,也无法抗拒的使命。 在这一点上面,除了墨家外的诸子百家,意见是一致的。 所以。目前,出现在刘彻面前的局势就是,主和派已经全面崩盘。 以往的主和派的中流砥柱,将军列侯们,集体转向,成为了战争贩子。 至于舆论…… 你能指望那些满嘴嚷嚷着‘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的儒家学者,还有坚决要求将整个国家都变成一个军事机器的法家出来主导和平? 甚至就连一力排斥战争。主张兼爱非攻的墨家,其实也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至于你问为什么会这样? 只要看一看匈奴的体制。就知道,任何一个真正的墨家门徒,都不会坐视匈奴人的暴政继续下去。 兼爱非攻,首先要兼相爱啊! 更何况夷狄无人权,这是诸子百家的共识! 兼之,实际上现在的墨家。已经被刘彻改造成了一个类似米帝的军工复合体那样的组织。 墨家现在的复苏和兴盛,来自于军队和少府对墨苑的技术需求。 在秦代的时候,墨家就已经知道,在这样的局面下,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墨家爱好和平? 这大抵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恰恰相反。经过了秦的兴盛和汉的衰亡后,墨家的门徒们,可没有人想再回到过去那种传承艰难,没有支持的局面。 墨苑方面虽然没有在战和问题上表明自己的意见。 但他们悄悄的将第一具合格的水力锻压的胸甲给弄出来了。 这其实就是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就如同他们的前辈在给秦国的七代君王打工的时候一样:兼爱非攻,咱们还是提倡的,这毕竟是祖师爷的招牌,但只要俺们不亲自去上战场,那就不算违背兼爱非攻的原则。 事实证明,任何一个学派或者思想,他们首先会考虑的绝对不是什么原则立场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首先要保证自己能存活,然后是壮大。 至于原则立场节操那是什么? 至于黄老派? 在列侯们都倒戈了以后,你还能指望这些同样是列侯阶级和勋贵集团一员的老爷们出来主持公道? 要知道,黄老派虽然主张无为,但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无所不为这四个字。 正如司马谈总结出来的黄老思想特征: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而为,无常势,无常形…… 更何况,在实际上,黄老学和法家,其实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一个主张政府无所不管,另外一个强调,只要法律没规定,那就不要去管。 因此,刘彻深知,想要让目前狂热的战争叫嚣冷静下来,非常有难度。 将军们想要立功封侯,贵族们希望借助战争提高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大臣们希望能用一场胜利,洗刷过去的耻辱,顺便让自己名留青史,就连民间的舆论,也普遍呼吁战争,要求报仇。 大复仇主义的文化熏陶之下,以及国力增强带来的军队自信心和实力的增加。 在实际上使得,汉匈之间,在日益接近战争的边缘。 历史大势,滔滔而来,如同一个巨大的车轮。 任何想要阻挡它前进的人,都要变成一个可笑的堂吉诃德。 所以,当丞相周亚夫第一个出列出来奏报的时候,他说出来的话,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启奏陛下,昔者,奉春君,与高皇帝建言曰: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去长安七百里,轻骑一日夜可以至秦中。今匈奴虽已逐出河南,然其于河套,置有休屠、昆邪、楼烦、白羊四王,轻骑三日可至萧关!陛下曾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今陛下卧榻之侧,有虎狼酣睡,臣窃以为,为万世计,当兵出云中,复我九原故土,逐匈奴于黄河之外!” 周亚夫的话,也算是代表了长久以来的汉室君臣共识了。 匈奴人霸占着河套地区,就像一柄达克摩斯之剑,悬在汉室的头顶上。 要说汉室君臣能放心,那才叫见鬼了! 河南之战后至今二三十年,汉家君臣,没有一天不想收复河套,让长安远离匈奴骑兵的威胁。 这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社稷安危的根本之要。 哪怕就是过去的主和派们,在他们最强盛的时候,也是说要加强军备,防御匈奴的。 这也是汉初主和派跟后世的绥靖投降派的最大差别。 汉初的主和派们之所以主和,那是因为,在正面消耗,损失太大,也消耗不过匈奴。 但他们在主和的同时,从未放弃整军备战,来日复仇。 就像周亚夫所说的那位奉春君。 此人本姓娄,名敬,后被刘邦赐姓刘。 他就是汉室主和派的祖师爷跟和亲政策的始作俑者。 但哪怕是刘敬,在制定了和亲政策后,从匈奴归来,立马就建议实施强本弱末政策,加强关中的力量,防备匈奴。 周亚夫之后,申屠嘉也道:“陛下,老臣曾亲于吕后之时,立于东宫军议之中,彼时,匈奴冒顿,以言语辱及吕后群情激奋,众皆曰:可战,独颖阴懿候灌公讳婴执剑而立:有敢言战者,皆曰可杀,吕后于是乃止,事后,臣私下独与灌公议之,灌公对臣曰:岂非不战乎?事不可为也,若遗吾骑兵三万,战将十人,当可出塞北击匈奴,取其单于之头,悬于北阙!今陛下铁骑八万,带甲百万,雪平城之耻,复吕后之仇,正在当时!” 申屠嘉的话,也让许多的将军列侯,都心生共鸣。 尤其是在长城上吹风沙的将军们,更是感同身受。 大家在匈奴人面前,憋屈了几十年,忍耐了几十年,多少手足同袍,死在匈奴人的袭击之下。 谁愿意一辈子缩在长城之内。 男子汉大丈夫,本当快意恩仇。 对于匈奴,大家都觉得,是时候让匈奴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八万换装了全新装备的骑兵,就是大家的底气所在。 全新的装备和全新的战术,使得每一位汉军将领,都确信,自己确实已经拥有了对匈奴的战术和装备优势。 更何况,匈奴人在幕南,兵力出现了空虚。 趁他病,要他命,是每一个合格的将军的本能。 至于和亲条约什么的? 那不就是一张擦屁股都嫌太硬的纸吗?(未完待续……) ps:这个月我决定要发奋一下了,15年的最后一个月,怎么着也得拿出点态度来~ 第六百零九节 定策(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听完申屠嘉的发言,缓缓的抬动了一下手臂。 对匈奴复仇,同样是汉室王朝的政治正确。 从刘邦开始,这个使命就已经深深印刻进汉室王朝的骨髓之中。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敢公开放弃对匈奴的复仇战争。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放弃对匈奴复仇。 道理也很简单。 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老大,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刘彻不能拒绝将军们的提议。 刘彻站起身来,看着群臣,朗声道:“高帝遗朕平城之忧,吕后单于书绝勃伦,朕一日不敢或忘!” 这个态度是一定要表的。 也是维系君臣关系的基石。 “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刘彻继续道:“仲尼曾曰:十世之仇,犹可复也,是以朕即位以来,赏励士卒,任用贤将,开考举,广开言路,遍取英才,轻徭薄赋,鼓励农桑,以劝耕为要,为的就是来日,提兵北上,执单于于朕御前,献俘于高庙!” 刘彻这番话,算是说到了群臣的心坎里面去了。 北上出塞,击败匈奴,雪吕后之耻,复平城被困之仇,这就是当前汉室军方的主流意见和民间的共识。 六十年前的平城之战,汉室不清楚,匈奴人是怎么想的。 但反正,汉室这边是不服气,也不甘心的。 明明打了个五五开,却受限于经济和政治,只能低头认怂,签订屈辱的和亲条约,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匈奴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任何一个骨气有尊严的人,都不会舒服。 更别说之后几十年,匈奴人隔三差五就要来撩拨一下汉朝。 十四年前,匈奴火烧回中宫。五年前,大掠边郡,士卒死伤数以千计。 从云中到右北平,自渔阳至邯郸。跟匈奴有血仇的汉室臣民,不计其数。 而南北两军,有超过七成的兵源和军官,来自这些地方。 这就是使得,汉室的主战派。拥有了最稳固的基本盘。 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这股庞大的力量的声音。 听着天子的话,主战派们欢欣鼓舞,意气风发。 但刘彻却将话锋一转,道:“只是,孙子曰:主不可因怒而兴师,自古以来,大国征伐,皆以庙算为先,庙算多者胜!” “欲伐匈奴,不可不庙算布置。审视敌我!朕身为民父母,也不可不为臣民性命谋算!” 这两句话让原本有些黯然神伤的主和派,一时间都昂首挺胸起来。 至于主战的大臣将军,则有些忐忑。 但没有人能反对天子的说法。 自春秋以来,庙算布置,就是国家级别的军事行动中最重要的一环。 经过司马骧且、孙武、吴起和孙膑等先贤的发扬,庙算在此时,已经成为军事行动中必不可缺的一环。 所谓庙算,最开始是带有严重的封建迷信色彩的行为。 夏商周时,每次军事行动都要卜卦、祭天。求问鬼神,得到吉兆,才会出兵。 但经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列国攻伐兼并,中国战争的艺术和水平不断提高。 发展到今天。庙算已经褪去了它的大部分迷信色彩,成为了国家战略布置的代名词。 典型的例子就是秦赵长平之战,交战双方在战前和战时都进行了无数次的商议和针对战争的推演。 秦廷方面更是几乎动员了全国的所有力量,将它的每一个村庄,每一个人口,每一粒米。都进行了全面的动员。 为了不让赵国知晓秦廷的布置,秦国甚至下达了严令:有敢泄武安君为将者杀无赦! 赵国方面也不例外。 著名的纸上谈兵的故事就很好的说明了,在当时,赵国已经很重视战略布置了。 而在汉室,庙算布置更是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三年前,吴楚叛乱,周亚夫领军平叛前,就是先跟刘彻的皇帝老爹,密议了数天,君臣相互坦承,交代各自的要求和底线,并对战事的可能发展方向,进行了推演。 正是这样的战前预估与预算,在平叛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吴楚之乱三月而平,庙算布置好,在其中占据了很大的因素。 不然,要是梁国一告急,周亚夫就被逼着去救睢阳,吴楚之乱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而刘彻,则想更进一步。 将后世的参谋联席会议机制引入汉室。 将庙算这个词汇,进行更细致和更深入的再理解。 于是,刘彻拍拍手,少府令刘舍立刻就心领神会,命人将一副巨大的纸质地图,抬进了殿中。 这是史上第一副,绘制在纸质材料上的地图。 它由两个巨大的木轴卷在一起。 这两个木轴长达七尺,卷在一起的纸张,是少府方面开发的厚皮纸,这种纸,比起现行的白纸,更厚也更粗糙,但却是很适合用来绘制地图。 但这样一来,这副地图就变得很重了。 它是由四个人抬着抬进的殿中。 刘彻挥挥手,刘舍就让人将这地图打开。 两个宦官拉着地图的两轴,缓缓的将之摊开。 于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副长达十余丈,宽约七尺的庞然大物。 上面,山川河流,城市湖泊,一览无余。 巍峨的长城,沿着山峦的线条延伸,将这个地图一分为二。 汉朝在左,匈奴在右。 一个又一个的木制人偶,在少府官员的布置下,出现在了地图上。 刘彻走到这副巨大的地图前,看了看,非常满意。 这副地图,应该是目前全世界最先进最清晰的军用地图了。 许多新的地图绘制技术和新的标准在这地图上使用。 譬如,出现了等高线,比例尺以及各种符号的解释标注。 而那一个个人偶,则代表了一支支汉匈双方的军事力量。 在汉室这边,自云中以南,猬集着一支庞大的军队。 汉室的野战主力军团。句注、飞狐、北地、细柳、灞上、棘门依次排开,而长城的驻屯军,则依托与长城防线,散布在长达千里的边境上。 而匈奴方面。限于情报和信息的来源,只能将目前已知的匈奴幕南部族和其大概兵力和位置布置在地图上。 但,仅仅是这样,也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武装力量。 仅仅在河套方向及其附近,匈奴就有六个人偶在相互守望。从右北平到云中的漫长边境附近,还有十多个人偶,散步在草原各地。 在腹心深处,匈奴庞大的幕南集群,让人望而生畏。 刘彻拿起一个人偶棋子,道:“句注军,有兵,万一千七百人,骑兵五千,去年皆已换装。然,句注在雁门,负有守备之要,因此只能调动最多三千骑兵!” “飞狐军,有兵八千七百人,其中骑兵三千,今岁四月完成换装!”刘彻又将在句注身后的飞狐军的人偶拿起来:“然,飞狐乃天下要塞,负山河之重,轻易不可动!” 刘彻于是将这枚人偶放下。 飞狐军的驻地。是著名的广昌县,在后世,此地名曰保定。 早在楚汉争霸时,郦食其就曾对刘邦建议: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庚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太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 飞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不到危急时刻,此地驻军就不会调动。 三年前吴楚之乱,飞狐驻军就一个兵也没有调动。 刘彻将视线北移,放在北地身上。 这里有着汉室最大最强的骑兵集群。 北地郡及其周围的陇右,代上,汉室在那里拥有二十多个马场,以及多达三万人的骑兵。 最重要的是,这支部队,从来都是汉室的预备部队。 换句话说,他随时可以调动,他随时处于战备状态。 两个月前,义纵奉命前往云中,沿途经过北地,然后义纵回报刘彻:北地兵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国有事,必用北地军! 事实也证明了,北地军始终是汉室军事力量中的王牌。 从吴楚之乱,到征伐朝鲜,乃至于历史上小猪与匈奴的番战,北地军的身影都活跃于其中。 甚至,刘彻现在的宿卫武装力量,虎贲与羽林两军中,五成以上的军官,是从北地抽调的。 在历史上,北地郡和陇右郡以及代上的军事贵族集团,在中国历史上活跃了千年,主宰着王朝兴衰。 刘彻拿起这枚人偶,将之推到云中城上。 “北地、陇右及代上,可出骑兵两万!”虽然咬咬牙,在这个地方,汉室动员出一支五万人的军事力量,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样的话,等于杀鸡取卵,没有那个理智的统治者会干这种蠢事。 战马,士卒和军官,都要留下种子,才能有未来可言。 “至于细柳、灞上、棘门以及南北两军,还可再出骑兵一万五千人!”刘彻说道。 细柳和灞上、棘门这三支军队,因为驻扎在关中,骑兵规模不足是肯定的。 因为关中没有太多合适养马的地方,娇贵的战马,也很难在关中被大规模放养。 至于出步兵去草原上,刘彻可还没疯。 李广和程不识还有李陵的教训,已经足够证明,再精锐的步卒,到了草原上,也比不过最差的骑兵。 “朕再发属国、五官中郎将以及郡国骑兵,还可出兵一万!”刘彻淡淡的道:“我汉家目前,可最多动员五万骑兵,居于云中!” 刘彻将视线重新投向河套。 在那里,匈奴人就像个刺猬一样,让人难以下口。 “休屠部族,有口四万余,昆邪部族,有口三万余,楼烦部族有口四万余,白羊部族已走,但俱云中奏报,匈奴单于令居皋南山的卢侯、折兰两部,南迁至胭脂山,以充白羊王之缺!” “朕要在这里提醒诸卿,卢侯、折兰两部,不比白羊王差!”刘彻严肃的道。 卢侯部在汉室历史上,也算是汉室的老对头了。 但自从十四年前,卢侯部族的首领难氏因为唆使右贤王挑起与汉朝的战争,被老上单于处罚,滚去皋南山跟折兰部族玩泥巴,已经有十四年没有出现在汉室记载中了。 但对这个老对头,大家都很清楚,他的厉害。 卢侯部族,哪怕是在匈奴人中,也是以野蛮和好斗著称的。 只是,这个部族比较倒霉,跟错了主子,自从军臣上位后,它就被打入了另册,原本,汉室朝臣都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这个残暴的部族打交道了,没想到,军臣居然放它出来了。 至于折兰部族,大家就没什么印象了。 但军臣既然调动它出来,那么,它的战斗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而刘彻更加清楚,折兰部族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历史上,胭脂山之战后,霍去病横扫整个大漠,唯独在皋南山之战,吃了个不小的亏。 虽然最终全歼了卢侯和折兰两部的主力,还俘获了休屠部族的祭天金人。 但霍去病本部也损失了超过五千人的有生力量。 使得霍去病不得不退兵,返回汉境休整,直到第二年,才重新出塞。 能让霍去病一口咬上去,都差点崩掉了牙齿,折兰部族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你要知道,折兰部族跟霍去病交战的时候,使用的可是石头跟骨头做的武器。 “算上卢侯与折兰两部,还有胭脂山和皋南山的匈奴五部族,在河套地区,一个月内,匈奴人可以集结出超过十万人!”刘彻说道。 当然,十万人口跟十万军队,那是两回事情。 只不过,匈奴人全民皆兵,交战的时候,全部族上下,从老人到女人、孩子,都会成为其战争机器的一部分,作为后勤工作人员。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计算兵力的时候,那些老弱也是要算进去的。 就像汉室这边,虽然调动的骑兵是五万人,但为这五万人和战马的吃喝拉撒以及其他后勤保障工作,就还要动员至少十万人。 总的来看,在骑兵战斗兵源方面,汉室是占据上风的。 匈奴人的十万人口,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战斗兵力,大概在三万到四万之间。 而且,他们分散在长达千里的辽阔草原上,而汉室则可以集中兵力。 总的来说,以战前的兵力对比来说,汉军占据了目前的绝对上风。 但战争的事情,哪里是比拼兵力和数字的简单游戏? 要真是这样,曹操就不会有赤壁之败,苻坚也不会有肥水之败了。(~^~) 第六百一十节 胸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巨大的地图,摆在群臣面前。 匈奴人在河套方向的兵力,让一部分列侯开始退缩。 这部分人是典型的墙头草。 更准确的说是,只想要好处,不想担风险的家伙。 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少见。 然而,更多的人,却是热血沸腾。 地图直观的将汉匈双方的力量,放到了一个天平上衡量。 最起码,在纸面数据上,汉室这边领先了匈奴。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事情。 六十年来,汉朝骑兵,第一次在匈奴人面前拥有了数量和质量的双重优势。 以前,靠着纯步兵,汉室都能跟匈奴人有来有回,没道理,骑兵占优了,还打不过匈奴! 一时间,列侯们都是跃跃欲试。 但亲临一线,有着带兵甚至战争经验的将军和列侯们却都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卢候与折兰部落的加入战场,让大家始料未及。 这两只部落没加入河套战区前,汉室还有能力在匈奴主力没有反应过来前,全吃河套,造成即成事实。 但,卢候与折兰部落的加入,使得这个计划胎死腹中。 这两个部落至少有一万可战之兵。 更麻烦的是,卢候部落是匈奴诸部中,除了东胡王卢它之的部族外,少数几个懂筑城的部族。(注1) 而且,河套地区,也不是全部都是一片荒野。 赵国和秦国在当地留下的一些城市和哨所,至今依然存在。 匈奴人可以在当地依托这些防御体系,迟滞汉军的行动。 于是,大农令直不疑在思虑了片刻后,站出来泼冷水:“启奏陛下,若大军在塞外,拖延超过三月,臣不敢保证能维持大军的补给!”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整个大殿的列侯们都激动了起来。 但却没有人能指责直不疑什么。 今年四月的江都风灾,为了转移和安置难民以及随后的灾区重建救助工作,将敖仓和蜀郡的存粮消耗了大半。 随后的屯垦团工作,更是将整个府库的底子都给掏空了。 如今的敖仓。据说只有三成的仓库是满的。 而在关中,粮食倒是不少。 各个官仓里,起码还有四百万石的粮食储备。 但,这些粮食却是一粒也不能动了。 因为,这是关中四百万民众的食粮。动了它,关中闹起粮荒,可不是说着玩的。 大农令居然还能挤出够五万大军三月之需的粮草供给,这本就是超出人们想象的事情。 少府令刘舍也禀报道:“陛下,目前少府存栏之牛羊诸牲畜在二十万头左右,其中,三万头,可以供给大军……”顿了顿刘舍伸出一个指头道:“大约只够大军一月之需!” 听完刘舍的发言,将军们开始冷静下来。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自古以来。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 三年前,周亚夫派遣俪寄、韩颓当,断吴楚粮道,立刻就让吴楚大军灰飞烟灭。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没有人能不重视来自大农和少府的信息。 就连刘彻听完刘舍的话,也是微微愕然。 作为皇帝,刘彻当然知道,军队,尤其是野战军队。其实是离不开肉的。 不吃肉,士卒就没有足够的体力去进行激烈的战斗。 你总不能指望粟米和咸菜的营养就能让拿着武器,在战场上冲刺吧? 从世界战争史上的经验来看,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在冷兵器时代,大军出征,总会带上一支庞大的牲畜群。 譬如史记就完整的记载了,李广利征伐大宛,大军所消耗的牲畜数字。 而在西元十九世纪的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远征军。每天都要吃掉三百头牛以及数百头其他牲畜。 而当时已经是排队枪毙的时期了。 士卒的体能消耗,远不如冷兵器时代。 汉军五万骑兵假如要出塞,在不计算战利品补给的时候,五万人每天都至少要吃掉上千头各种牲畜。 当然,你要只带牛的话,可能,三百到四百头就能满足了。 但问题是,汉室不可能也没有这么多牛给军队吃。 换句话说,少府的牲畜饲养规模,还应该再扩大个几十倍,才有可能满足未来的扩张需求。 在心里,刘彻将这个事情记下来。 当然了,在未来,来自海洋的鱼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肉食。 这也是为什么,刘彻要大力推广近海和内河捕捞,为此下血本的缘故。 打仗,就是打经济和国力。 具体到此时,打的就是钱跟粮食。 有钱有粮,才能吊打世界。 现在就是这样,有钱没粮,让将军们跟列侯都沉寂了下来。 就是老丞相申屠嘉也是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老将军,他自然清楚,没有足够的补给和准备就去打仗,那这仗还没打就要输了一半。 只是,匈奴主力西征,幕南空虚,这样的大好机会,要是不抓住的话,申屠嘉担心,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刘彻看着将军们的意志有些消沉,于是拍拍手,道:“诸卿,这么点困难,就将卿等吓到了吗?” “粮草不够,朕可以发内孥,出未央宫财货,去关东,去辽东,去闽越、去南越卖粮,无论如何,朕也不会让朕的将士饿着肚子上阵!” “且,燕赵之地,尚有三百万石仓米可调,蜀郡还可再漕粮百万石,转输关中,朕再命列侯外戚,节衣缩食,也能凑出百万石!” “至于牲畜,我们可以去匈奴人那里就食,茫茫草原。匈奴人的部落散落期间,总能得到牲畜补给!” 听了天子的话,大家虽然都觉得,这很不靠谱。开什么玩笑,从燕赵调粮,到长城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至于蜀郡?走漕运。那就更坑爹了,估计得明年才能看到了。 等这些粮食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但,皇帝永远都是正确的! 所以,大家纷纷‘羞愧’的低下头表示:陛下臣等不如您啊! 当然了,刘彻也清楚,这个事情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千万别当真。 所以,他话锋一转,道:“但,朕却并不支持。在此时就跟匈奴人动手!” “何也!”刘彻昂首挺胸,看着群臣,朗声道:“时间在朕这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朕的天下很越来越强大,而匈奴会越来越弱小,假如今天,吾等于匈奴开战,胜负约在五五,那么,明年胜负就将变成六四。后年将变成七三,如此五年后,我大军出塞,将横扫一切魑魅魍魉。踏破胭脂山,兵临祁连山,执单于于长安问罪,献俘太庙!” 这话就如同一个炸弹,丢进了河里,顿时就把所有人都雷得外焦里嫩。 无数人表面上说着‘陛下圣明’实际上在心里面腹诽着:吹牛逼也不是这么吹的吧! 但刘彻还真不是吹牛逼! 他拍拍手。王道立刻就低头领命,走下台阶,来到殿中的一个屏风后面,然后,就捧着一具用皮带和铁扣链在一起的铁甲,以及一顶明显的铁铸头盔出来。 “给朕穿上,试试!”刘彻下令。 “诺!”王道恭身领命,然后带着两个宦官,走到刘彻面前,跪下来,将那铁甲的铁扣和皮带松开,然后,穿到天子的身上,再奉上头盔。 刘彻拿着头盔,并没有佩戴,而是站在群臣面前,向着大臣们展示这套新式铁甲。 “这是胸甲,墨苑最新产出的纯铁甲,重约四十斤,以水力捶打而成,在百步之内,即使是大黄弩,也无法穿透铁甲的防御,只有在三十步内,才可以以大黄弩将佩戴此甲者击落下马!” 胸甲的防御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这种拿破仑战争时期,在欧陆显赫一时的骑兵具甲,即使是在燧发枪时代,也依然是骑兵的标配。 而在此时,只能说,这种胸甲简直就是bug啊! 以匈奴人的技术能力和水平,他们根本无法制造能穿透胸甲防御的武器。 这种铁甲,虽然没有重甲骑兵那么威猛,那么耀眼。 但实用性,远超前者。 因为放弃了全身着甲和连马也着甲,整套甲具的重量缩水了几十倍。 四十汉斤的重量,使得哪怕是一般的战马也能驼动骑士与它,保持高速运动。 而将整个胸腔和背部都包裹在铁甲内的汉军骑兵,可以无视大多数匈奴人的箭矢和武器,只要冲过去,然后砍死敌人就可以了就算中箭,也不会危及生命。 这将给予穿戴了它的骑兵,极大的自信心。 这种胸甲,能装备给几乎所有种类的骑兵。 无论是弓骑兵、枪骑兵还是游骑兵,都能使用它。 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必考虑换装新式装备。 等胸甲淘汰的时候,就是大炮兵主义和铁甲洪流的时候了。 当然,它的优点如此多,缺点自然也很明显。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昂贵。 一件这样的胸甲,在先行的水力机械捶打下,最起码也需要半个月,才能完成一具胸甲的铸造。 而且,目前因为技术还不成熟,以及铁的材料问题,可能会出现废品。 墨苑报告,最开始试验锻打的三套胸甲,有一套就报废了。 然后,用于锻打的原料,要求非常高。 必须是精铁等级。 也就是说,在高炉里出来的铁水,一般都要进行再加工,祛除杂质,才能成为胸甲的原料。 这样的精铁的价格,是其他粗铁的两倍以上。 一件胸甲,只以成本计算,也是一万钱以上。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技术的发展,它的成本肯定会下降。 但怎么降,也不可能降到比粗铁还便宜的地步。 目前,一件同样重量的铁农具,价值三千钱。 其次,因为是标准化生产,统一锻打的。 所以,它限定了,只能穿在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身上。 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避免这种胸甲万一被匈奴人缴获,拿来打汉军。 汉室这边,身高八尺的大汉,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像羽林卫跟虎贲卫的准入门槛,就是八尺。 而匈奴的人种特点,就是粗矮为主。 基本上,匈奴人就很少有超过七尺的男子,八尺,在匈奴那边属于巨人了。 刘彻将这胸甲拖下来,他现在穿这种铁甲,还有些显大,毕竟,他才十七岁,身体还在发育。 “剧都尉!”刘彻对剧孟挥挥手,道:“卿来穿一下这胸甲,给诸臣看看此甲的威力!” “诺!”剧孟立刻领命,然后恭敬的接过宦官递来的那具胸甲,退到殿中屏风内,换好甲胄,才走出来。 然后,两个在殿中值守的侍中,拿着两柄长剑,对着剧孟拱手道了一声抱歉,当着群臣的面,用剑在剧孟身上的胸甲上,劈砍刺打,各种花式攻击。 但除了沉闷的金铁击打声外,他们的武器,连在胸甲上留下一道伤痕的能力也没有,最多就是划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剧孟演示完成,将军们都看傻了。 与这种铁甲相比,以前的甲具都弱爆了! 哪怕是之前,在羽林卫和虎贲卫中装备的重甲,在这种胸甲面前,也就成了垃圾。 “陛下,此种甲具,产量如何?”周亚夫立刻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目前,墨苑方面还没有完全解决胸甲的制造问题,所以产量有些少,每月大概能产出十五具到二十具吧!”刘彻答道:“但朕已经下令,拨款五千万钱,同时命令少府东园令全力配合,要求少府在明年,形成月产两百具,后年月产四百具,五年后要月产千具!” 五年后才能年产一万具。 看似数量有些少,但考虑到如今这个时代。 一万具胸甲,起码需要四十万斤精铁,这就有些恐怖了。 要知道,现在少府年产铁,就算加上所有的产能,一年可能也就二三十万斤。 全国的铁产量加起来,也不过百万斤! 而英国在工业革命后的西元1788年,其全国钢铁产量才不过7.8万吨。 而如今,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汉室一年就要用两千吨精铁来制造胸甲。 南阳的冶炼基地的压力,不可谓不重! 大臣和列侯们,却不会在乎这些,至少现在他们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 他们一个个双眼放光的红着眼睛,看着这个横空出世的胸甲。 大家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这种装备,应该先装备细柳(句注、飞虎)。(~^~) 第六百一十一节 匈奴体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散会后,刘彻特意让人将魏尚和义纵留了下来。 魏尚是一个精神力极为旺盛的人。 尽管,他已经有八十多岁了。 但却依然精神抖索,步履如飞,一起一坐,都有着相当强大的气场。 作为,邯郸四君子之一,魏尚在整个天下,都有着极大的声望和威望。 关中的游侠,甚至有许多就是魏尚的脑残粉。 刘彻凝神望着这位汉室北方的守门人,道:“孟舒公,远来辛苦了,朕即位以来,就一直想与孟舒公促膝长谈,可惜,诸般琐事缠身,一直未能与孟舒公相见,今日,孟舒公即来,朕当与公长谈,有关匈奴、云中以及长城之事,朕有许多不解之处,还请孟舒公,为朕解惑!” 当今天下,若论对匈奴的了解,魏尚说自己是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这位汉室最年长,同时也是在任郡守时间最长的老将军,自从太宗孝文皇帝即位以来,就没有离开过云中郡。 他亲身经历了除了平城之战外的其他所有汉匈战争,见证了汉匈关系过去三十年的点点滴滴。 匈奴人在云中城下,伏尸以万计。 包括一位正牌大当户在内的数十名匈奴高层贵族被云中军民格杀。 匈奴人甚至在其国内,给魏尚建立神祀,认为魏尚是神明,不可冒犯和侵犯。 在李广郅都崛起之前,魏尚就是匈奴人最害怕和最畏惧的汉军将领,没有之一。 同时,魏尚还跟匈奴的一些贵族,有着很好的私人关系。 别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转折。 在实际上,在历史上,大凡匈奴人自己搞不定的汉军将领,他们都会特意交好。 从当初的灌婴开始,一直到如今的魏尚,后来的李广。程不识,郅都,韩安国,乃至于卫青霍去病赵破奴。匈奴人从头到尾,都是这么干的。 这其中大概有着朴素的草原游牧民族崇拜英雄的情节,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匈奴人觉得,只有他们打不赢的人。才有资格与他们做朋友。 简单点来说,就是抖m。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魏尚因此,也算是如今汉室大臣中,对匈奴情况最了解的匈奴通。 很多问题,看史记还没有问魏尚来的详细。 毕竟,史记的作者司马迁,虽然不是个宅男,但却也从来没有去过草原,跟匈奴人尤其是匈奴的贵族面对面的交流过。 史记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司马迁听了别人的描述后记载下来的。 魏尚闻言,临襟一拜,道:“陛下但有所问,老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彻点点头,微微笑着道:“孟舒公,快快请起……” 左右侍从也连忙上前去扶起魏尚。 刘彻想了想,问道:“朕听说,匈奴国内多置部落。各部落酋长,称为某王,各部族与单于的关系,似乎颇为复杂。朕曾听说,前几年,匈奴政变,单于杀其右贤王,放中行说等于北海,却立其子为日逐王。另外,匈奴国中,称王者除部族首领外,还有各种小王,卑小王者,更有没有部族的大王,譬如,过去曾有汉臣,叛逃匈奴,单于册封其为王,却没有让他们拥有自己的部族,诸如此类,还请孟舒公教朕!” 要对付一个敌人,你就不能不了解他。 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必然是你的敌人。 连敌人都不了解,谈什么去打败他呢? 难道想满清一样意淫?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登基以来,刘彻就经常调阅石渠阁的历代出使匈奴的使者报告,还查阅过大量的边郡和地方报告的有关匈奴的报告。 但,受限于当前的文本问题,很多事情,刘彻都没办法了解清楚以竹简为载体的文档,通常都是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就像后世的人,看史记上的匈奴列传,只能是雾里看花,如同盲人摸象,只能窥知匈奴帝国的一部分表象。 但匈奴这个政体,以什么样的形式,靠什么样的体系维系,他们如何管理自己庞大的疆域,怎么控制那些散布在万里草原上的部族。 他的权力构造和军事系统是怎么组成的。 匈奴内部的部族之间,关系如何,谁跟谁是死敌,谁与谁是不共戴天的世仇。 这些问题,完全没有描述。 甚至就是如今的汉室档案中,对此的记载和描述也很少。 大家通常都是扯一通匈奴的种种不普世的一面,然后一笔带过其国中的政治构架。 直到小猪统治时期,汉室才正视这个问题,付出了大量的努力,通过俘虏以及收买匈奴贵族,总算摸清楚了匈奴的金字塔的结构和体系。 但刘彻对此,却还真是所知不多。 也就只记得一些道听途说的内容。 夏胭脂嫁过来后,通过夏胭脂还有她陪嫁来的奴隶和侍女,刘彻倒是对匈奴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但这些认知,还是太粗泛了。 毕竟,在匈奴女性的地位本来就不高,了解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多,无非就是一些王庭的常识。 但真正的权力结构和组织体系,就不是夏胭脂和她的陪嫁侍女、奴隶能了解的了。 如今,见到魏尚,刘彻自然有必要要好好弄清楚,匈奴人的体系结构和组成方式。 只有知道这些,才能在未来的战争中,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魏尚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拜道:“回禀陛下,这些事情,说起来就复杂了,但陛下既然想知道,老臣自然愿意将之详细的告知陛下!” “首先,陛下问臣,匈奴各部族与单于庭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臣觉得。就有必要,先向陛下阐述匈奴的崛起过程!” “嗯?”刘彻点点头。 匈奴的崛起过程,这不是什么秘密,世人皆知。当初,秦王朝的崩溃,为匈奴人送上了一特等奖。 由于国内的起义军队声势浩大,秦的军队,几乎不堪一击。 陈胜吴广的起义军。甚至喊出了兵入函谷,灭亡秦廷的口号。 惊慌失措的秦国统治者,一方面以章邯为将,发骊山刑徒二十万,武装起来,东出函谷关,前往扑灭起义军。在另一方面,秦廷紧急下令,调回驻扎在河套的秦国王牌,长城军团回防国内。 长城军团回调后。河套就成了天下掉下的馅饼,让匈奴人吃的满嘴流油。 不提秦国在河套地区留下的那些如山如海的大量军需辎重和各种器械。 单单是秦王朝为了开发和守住河套,而建立起来的完整成熟的城防系统和各种手工业作坊,就能让匈奴人半夜做梦都能笑出来。 秦登峰造极的青铜冶炼技术,匈奴人就算只消化千分之一,也足够他们吊打整个草原了。 更别说,秦人几乎抛弃了他们当时在河套的所有产业。 许多关键的作坊,甚至是原原本本的留给了匈奴人。 靠着这些秦人的遗产,匈奴人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从一个小部族。成长为一个能吊打草原,称霸东亚的帝国。 但魏尚似乎有他的一番见解? 刘彻因此端正的坐下,仔细的听着这位跟匈奴人打了超过三十年交道,几乎每年都要跟匈奴人来一次‘深入’交流的汉室大臣对此事的看法。 因为。魏尚是目前唯一一个亲身经历了自冒顿至今,匈奴三代单于统治变迁及其变化的汉朝大臣。 不是没有比魏尚更懂匈奴的人。 譬如娄敬、陆贾等前代的著名外交家,对于夷狄世界的了解,非常详细。 尤其是娄敬,曾经亲自跟冒顿单于面对面的交流过,一手促成了汉匈和亲政策。他跟冒顿还有老上单于,都有着一定的私人关系。 但他们都已经死了。 哪怕是从匈奴跑回来的韩颓当兄弟跟那些投降的归义候,也不如魏尚对匈奴的了解。 因为魏尚在云中郡,每时每刻都要面对对面的匈奴幕南集群的庞大压力。 假如不能对匈奴有足够的了解,魏尚就不可能让云中郡三十年来,始终安如磐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地郡这个重兵云集的地方,在历史上,曾经两次陷落在匈奴的骑兵手中。 魏尚顿了顿,道:“该怎么说呢……” “是这样的陛下,您应该看过太宗皇帝时,出使的汉使与匈奴人的对答记载,臣记得,太宗孝文皇帝十年,汉使自匈奴归,曾经汇报过,其与中行说之对答!” 刘彻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 魏尚道:“那么陛下应当记得,中行说曾经说过: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一郡这样的话” 刘彻点点头,这个确实是明文记载的。 魏尚抬起头,看着刘彻,问道:“中行说是在老上单于初立之时,随和亲队伍,送嫁匈奴,然后为老上计谋,图谋我大汉,彼时,为太宗孝文皇帝前六年,当时,中国一郡人口,不过三四十万!” “如中行说所言不假,以匈奴之口,何以在前者平城之战时,以四十万大军入我境内?”魏尚站起来道:“答案就是匈奴人口确实只有三四十万,然,匈奴统计人丁,始自中行说教老上点算人口、牲畜,换句话说,其只算男丁!” “世人常以为,北方夷狄,尽为匈奴……”魏尚顿了顿,有些激动的道:“朝中肉食者,尤其如此,然老臣身在云中,日夜与匈奴搏杀,自然知道,对面的人,并不尽然全是匈奴人!” “匈奴之所谓昆邪王、休屠王者,其实并非匈奴人,其所谓白羊王、楼烦王,也非匈奴人,真匈奴部曲,实为其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将、左右骨都侯,左右大当户所统帅之兵,余者,休屠也罢,昆邪也好,皆为匈奴走狗,乃冒顿起兵后归附其兵锋的夷狄杂胡之属!” 魏尚的话,如浆糊灌顶,让刘彻拨开了迷雾,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他三辈子也没弄明白的问题。 原来如此啊! 刘彻心里想着。 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匈奴的组织结构了。 大概是一个类似满清的八旗制度的原始版本。 满洲八旗,就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将,左右骨都侯还有左右大当户的直属部族。 其他休屠、昆邪什么的部族,就是蒙古八旗。 后来归附的鲜卑王、乌恒王,东胡王什么的就是新附军,绿营兵。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很多问题。 譬如,霍去病单枪匹马,劝降休屠部,一声令下,就让昆邪王杀了自己八千不愿意投降的人。 这样的一个奇迹,在史书上,简直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无数史学家打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为什么。 最后只能将之归咎于霍去病开挂,昆邪与休屠两部中了霍去病的脑残光环,一见霍去病就纳头就拜,忠心度瞬间ma。 但翻开史书,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昆邪与休屠两部死心塌地的投降跪舔霍去病有一个前提其秋,单于怒昆邪、休屠所居西方为汉军杀掠数万人,欲召诛之。 再前面的一节,则详细的描写了汉军在那个地方杀掠数万人:其夏,骠骑将军复与合骑候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两千里,过居延,攻祁连山,得胡首虏三万余人,小王以下七十余人。 这一战发生在漠北决战前的第三年,在霍去病胭脂山和皋南山之战后。 霍去病在胭脂山和皋南山的辉煌胜利,没有让单于怒,召诛杀之。 反而,接下来,比胭脂山和皋南山之战影响力低得多,几乎全程吊打的这一场两千里远征,让单于发怒了,要诛杀两个在其国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部族首领。 假如不是当时的伊稚斜脑袋进水了,就一定是霍去病捅到匈奴人的软肋,就像他初出茅庐的那一战就烧了匈奴祖地龙城一样,让伊稚斜愤怒的失去理智。 毕竟,休屠与昆邪的投降,直接导致了匈奴的整个河西地区,彻底落入汉军手中。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这句后世经典的匈奴悲歌,就很好的道出了昆邪与休屠两部族投降后,匈奴人面临的战略窘境。 祁连山与胭脂山,从此不复为匈奴所有。 此事直接了导致了伊稚斜不得不在第二年就带领其王庭主力在漠北与卫青霍去病决战,最终大溃败,匈奴几乎陷入灭族的灾难之中! 漠北决战的失败,让匈奴损失了大半的成年男子,整个上层贵族更是阵亡和被俘了接近大半,只有单于和少量贵族,王族仅以身免。 那么,那被霍去病杀死和俘虏的那三万多匈奴人的来头,就必然很大了。 就像满清那样,新附军什么的死再多,爱新觉罗也不会心疼。 但,要是挂掉了一整个满洲八旗,那在旁边看戏的蒙古八旗和新附军,汉八旗什么的,还能活?(~^~) ps:这一章查了无数资料,然后自己也脑补了一些。 没有办法,关于匈奴的史料记载太少了,只能在现有的史料记载的基础进行一定的猜测和再理解,不然很多事情没办法解释清楚。 第六百一十二节 匈奴体系(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揉了揉太阳**,刘彻对魏尚露出一笑容,道:“孟舒公请继续……” 魏尚点点头,接着说道:“而匈奴诸部与单于庭之间,又有远近亲疏之分,其左贤王所部,臣不了解,也没接触过,不好评判……” “然其幕南右贤王以下诸部,老臣还算略知一二。” 魏尚站起身来,走到挂在宫墙之上的那副木制的旧式地图前。 这副地图是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出使匈奴的汉使归国后,依据其记忆描绘的匈奴部族分布图。 长久以来,这副地图都挂在甘泉宫之中,作为汉室天子激励自己不要忘记复仇雪耻的东西。 “昆邪部,又称为浑邪部,其先,乃义渠也!陛下可召大鸿胪公孙昆邪,一问便知,据老臣所知,大鸿胪的祖父,曾是义渠部族的世子,因内乱而出奔中国的!”(注1) 听着魏尚的话,刘彻也是怔了怔。 义渠? 这个民族,刘彻当然不陌生,话说起来,如今的北地和代郡以及上郡的部分地区,在战国初期和中期,都是义渠人的地盘。 秦昭王甚至都要借助义渠的兵力来稳固自己的权力。 但这个部族,早就消散于历史的烟云之中。 到了现在,义渠这个部族,给刘彻留下的唯一印象,大抵也就是公孙昆邪父子了。 但刘彻却没想到,公孙昆邪父子居然跟匈奴的昆邪部族有着如此的渊源。 仔细想想,刘彻一拍大腿,喃喃嘀咕道:“公孙昆邪,昆邪,昆邪,朕早该想到的!” 当此之时,北方游牧民族的贵族汉化或者归义后,都会以部族名为自己的姓氏或者名字。 例如著名的金日磾,就是以休屠部族的象征。金为姓。 假如说是昆邪部族,刘彻就可能都弄不明白这个部族的过去和现在以及未来。 但魏尚一说义渠,刘彻就知道,他马上就能弄明白这个部族的前世今生。以及社会风气,生活习俗,权力传承方式。 因为石渠阁里,至少有几百卷秦人记录的义渠族资料。 这些资料非常详细,几乎事无巨细。甚至有很多,就是本来就是义渠人到秦廷为官后写下来的。 “至于休屠……”魏尚的眉头皱起来,似乎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良久,他才道:“休屠部族,老臣也实不知其来历,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此族非匈奴种,也非过往曾在中国史书上所见之鬼方、犬戎之属。据说,其先祖乃是为冒顿自西方击败后,臣服于匈奴,冒顿乃迁其族于河西,其人种大抵白肤褐眼,身长体壮,喜以黄金、赤金祭祖,传说其族铸有祭祖金人……以老臣所见,休屠部族,当与昔者左传所见之白狄类似……” 刘彻听了微微点头。 白种人在中国的历史就是一个悲剧! 可能很多人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在春秋时期,曾有白种人随同其他夷狄,入侵过中国。 当时周室东迁,周王朝连自己都保不了。华夏腹地,群魔乱舞,各国诸侯甚至出了就门就是夷狄的土地。 翻开左传,能看到无数奇奇怪怪的夷狄民族。 其中,白狄这个群体出境的概率很高。 甚至,最终。白狄人在中国归化后建立自己的政权,这就是中山国。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所谓白狄,其实已经完全汉化了。 至于休屠部族,刘彻记得,后世有大量的历史记载证明了这个部族确实是白种人。 十六国时期的后赵政权,就是昆邪族的后裔所建立的。 然而,无论这些白人曾经搅动过多大的风浪,最终,他们都彻底沉寂于历史的长河中。 “至于楼烦、白羊,此两族战国时,就有记载,李牧与蒙恬还跟他们交过手呢!”魏尚摸了摸胡须,道:“以老臣所见,此两族习性多从犬戎,羌氐之属,最是粗鄙野蛮,残忍暴虐!” 这个事情刘彻倒是知道的。 赵国大军当年开拓河套,向阴山进军的时候,就不止一次与这些部族作战。 白羊、楼烦、林胡,是出现在赵国史书中最多的异族。 当时的匈奴,与这些部族相比,不过是个战五渣。 “楼烦部族与白羊部族,以老臣所知,是当年冒顿起兵后,主动归附匈奴之部族,故此,历代皆得单于庭信重,委以重任,甚至许其自河南至河西之广大牧场,其白羊王,更曾号为河南白羊王!” “而休屠昆邪者,在匈奴地位,就不如白羊楼烦了,但因其部族丁口牲畜多,所以也不容小觑!”魏尚侃侃而谈,临了,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刘彻郑重的道:“若有朝一日,国朝用兵于北,除休屠昆邪白羊楼烦四部族外,陛下还需小心在胭脂山以西三百里的呼揭族,此部族,以老臣了解,曾经长期为患匈奴,冒顿在位时,竟不能制,直至老上单于即位,调集大军西击月氏,方使其臣服,老上恐呼揭为祸,于是,命其次子,号为‘奢遮’者为呼揭王,分其王庭万骑一为呼揭王之军,这是匈奴唯一一次,征服敌人后,废其王室,以单于子代之的例子!” 听到此话,刘彻也点点头,道:“孟舒公,朕记住了!” 乌揭这个部族,刘彻并不陌生。 在将近三十年前,也就是汉匈河南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年,匈奴的老上单于,写了一封看上去温良谦恭,实则杀气腾腾的国书。 在那封国书中,老上就得意洋洋的对汉室夸耀他的武功: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定乌孙、呼揭、楼兰及其旁二十六国,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能被老上单于将之于乌孙、楼兰这两个强国并列,而不是划入‘其旁二十六国’之中,这呼揭族的力量。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别说能让老上这等人杰,都觉得棘手,难以处置,必须用自己儿子去坐镇。才能管辖和约束的部族。 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说不定,是一个比猎头族还恐怖的野蛮部族。 而刘彻不清楚的是,这个呼揭族,比他想象的还要生猛。 在历史上,匈奴在后期出现了五单于并立的局面。 而呼揭王就是这五单于之一。 但他不知道。所以,也只是将这个事情在心底记下来。 而魏尚此时却走回自己的坐位,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来,对刘彻道:“至于陛下所问匈奴诸族之关系,老臣所知,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匈奴国中,有两派势力。主张南下侵汉之幕南部族,与主张西进之幕北诸族,两派彼此斗争了数十载,三岁前,军臣单于发动政变,血洗了幕南派,杀了其领头的右贤王,放逐和流放了大批与右贤王亲密的贵族和将领,因其杀戮太甚,引得国中贵姓者如兰氏、须卜及呼衍氏族等不满。于是军臣不得不立右贤王之子伊稚斜者为日逐王!” “军臣连右贤王都杀了,还会怕几个贵族?”刘彻有些怀疑的问道。 须卜氏和呼衍氏的匈奴人,刘彻都见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尚笑了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匈奴国中,除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外,其余官职,如左右大将,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世代皆出自须卜、兰氏以及呼衍氏三姓,此三姓之力,不下于挛鞮氏,且其族众散布于匈奴所属各部,世为贵族,执掌大权,便是单于,也要考虑此三姓之立场!” 挛鞮氏,刘彻当然知道是谁。 匈奴的王族,单于家族,就是以挛鞮为姓。 听完魏尚的描述,刘彻已经大概清楚了匈奴的权力构造了。 简单的来说吧,匈奴与其说是一个部落联邦组成的帝国,倒不如说是一个部落联盟的利益综合体。 单于庭跟它下面的其他部族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君臣,倒不如是老大跟小弟之间的关系。 这个松散的帝国体系,是藉由匈奴的强大军队和冒顿老上以来的赫赫声威,才团结到单于庭这边的。 看似单于号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实则单于的王座,是建立在沙丘上的。 松散的联盟,异常的脆弱。 而单于庭方面为了维系自己的统治地位,又对下面的部族,横征暴敛。 用一句中国的成语来形容此刻匈奴帝国的处境,那就是:天下苦匈久矣! 只要有人站出来,打起反匈奴的旗帜。 刘彻相信,响应者肯定会有无数。 历史上,当汉军北上的时候,无数的来自匈奴国内的各个部族的年轻人,自带干粮和装备,争先恐后的加入汉军。 甚至,有举族来投的例子。 只能说,匈奴人到底是文明层次太低了,凝聚力和同化能力,差到无以复加! 这要换了中国,别说六十年了,二十年就能让整个草原的所有部族都确信,自己就是黄帝之后,颛顼氏啊青阳氏啊什么的嫡系子孙。 可匈奴呢? 在草原上称霸称霸了六十年,却一个部族也没有同化。 甚至各部族的信仰与习俗,都相去甚远。 不过…… 这对刘彻来说,是好事情! 匈奴要真有那个同化能力,对刘彻反倒不利。 “朕要不要给匈奴人加点药?”刘彻在心中琢磨着。 现在,直接去跟匈奴人刚正面,显然是愚蠢的行为。 但是,代理人战争什么的,却不妨玩玩。 尤其是现在匈奴人跟乌孙人在西边斗牛。 汉室虽然没办法直接支援乌孙人民反抗匈奴暴政的伟大运动,但是,还有中间商嘛…… 譬如说,这次乌孙跟匈奴发生战争的消息,从哪里来的? 刘彻可不会相信是东胡王卢它之打探来的。 卢它之要有这本事,也不会搞得历史上,狼狈的逃回长城之内,回长安坐起富家翁。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想借此诱惑汉室下场,给军臣的背上狠狠的扎上一刀。 能有这个动机。同时还有这个能力的人,整个匈奴都只有一个人:伊稚斜。 想到这里,刘彻就对魏尚问道:“孟舒公,朕记得。去岁朕曾经下诏,要求云中郡将郡中淘换的军械,统一收缴,归入武库,不知道。那些东西如今可还在?” 云中郡是汉室第一个完全铁器化装备的边郡。 郡中因为换装,淘汰了大量的青铜武器和老旧的旧式装备。 这些淘汰的装备,按照刘彻的意思,是要拨给民兵和郡中的乡亭武装力量的。 但即便如此,这些装备的数量也依然无法被完全消化。 于是,刘彻下令,让云中郡将那些废弃不用的装备,统一收缴,存入郡城的武库。 本来,刘彻的打算是融了做农具或者器皿。 但那样的话。无疑是亏本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刘彻显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局面。 如今,刘彻却猛然间想到,这些东西,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卖给匈奴人。 尤其是卖给伊稚斜跟他的小伙伴们。 自古,军火的利润,都是远超其他一切行当的。 “回禀陛下,那些军械,按照旨意,除发放给郡中乡亭。用以训练民壮之外,余者,皆已存入武库,计有长戟两千柄。矛戈各五百,弩机八百具,硬弓一百副……”魏尚想了想就回答道。 “义纵……”刘彻眯着眼睛,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当好好学生的义纵,吩咐道:“待汝回云中,去跟匈奴那边联系一下。告诉他们,你要卖一批武器给他们,让他们开价,云中武库里的军械,除了弩机外,余者,匈奴人想要什么就卖什么,朕能接受用奴隶、黄金、战马以及牛羊牲畜的各种付款方式……” 本来,刘彻连弩机都想卖掉。 毕竟,汉室制造的弩机,是相当精密的高科技利器。 这种传承自秦代登峰造极的青铜弩机,有着强大的适应性和耐操作。 其各种零件甚至能完全互通。 这就是说,就算匈奴人得到了汉室的弩机,也没有办法山寨它。 因为想要生产这种弩机,匈奴需要一个少府为首的高精密制造机构,同时他还需要有一批墨家的学者为他钻研和分析青铜材料的特质,然后他还需要一批法家官员,为它推动物勒工名的制度和严苛的质量要求。 这几个要求,缺一不可。 只是,刘彻却不能卖。 因为,卖卖长戟、戈矛什么的,没有人会管,但要是卖弩机给匈奴。 一旦被人发觉点什么蛛丝马迹。 那朝野舆论能把刘彻喷死。 弩在中国,属于严格管控的武器装备,尤其是军用弩,每一把军用弩生产制造出来后,都会登记在册。 在和平时期,一下子不见了几百柄军用弩,想都不要想,立刻就能让御史大夫衙门的人打鸡血。(未完待续。) ps:一头扎进了故纸堆,查了n久,俺总算找到了有关匈奴部族来历和渊源的确切记载与证据。 大爷的,眼花了~ 注1:昆邪即义渠,这是明史记载的,无论史记还是汉书,都给出了确切的证据和答案,而且不止一次提及这个事情,尤其是汉书的《匈奴传》还有后汉书的《郡国志》中都给出了直接的证据。 休屠部族为白种人特征,史记没仔细说,但出土的文物,佐证了这个事实。 譬如,1972年在甘肃发现的王真保墓志,其陪葬的书简还有墓碑上的墓志铭,确切的毫无疑问的将西汉-两晋南北朝时期,休屠族的变迁史描绘出来了,有感兴趣的同志可以去搜索,很有意思,白种人认为自己是黄帝之后,后稷的子孙,看的我好欢乐 第六百一十三节 乌孙的灾难(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远方的西域,白山(天山)脚下,此刻已然变成了一个大兵营。△, 在军臣的意志下,匈奴人动员了它在西方的十一个部族和其他附庸部族的骑兵,加上从东方赶来驰援的王庭铁杆白羊部族。 目前,军臣的大蠹之下,云集了超过十四万的骑兵。 这是一支在西域无可匹敌,无可阻挡,无可战胜的强大力量。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注视着这支自老上单于击破月氏后,匈奴在西方集结起来的最强骑兵集群。 军臣志得意满,骄傲自得的看着自己麾下的这支大军。 “本单于的这支大军,就算是每个人吹一口气,加起来的力量,也能将白山吹塌,每人吐一口口水,立刻就填满乌孙人的圣湖,在本单于的这支大军铁蹄之下,乌孙人除了跪在地上,低头臣服,献上牛羊和奴隶外,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军臣确实有理由如此自满。 当今世界,除了匈奴外,没有第二个国家或者政权、民族,能轻而易举的集结起如此规模的骑兵集群。 这支无比庞大的军队,每天都要吃掉超过两千头的牛羊。 他们带来的牲畜群,一天就能啃光方圆三十里的草场。 人与牲畜的粪便,每天都能堆成一座山。 哪怕就算不去打那些已经龟缩到了白山以南的乌孙人。 仅仅只是让这支庞大的军队在乌孙人的地盘上这样停留下去,只要一个月,就能将大半个乌孙国土。啃成一片荒漠。 所有的西域国家,都在匈奴的马蹄下瑟瑟发抖。 现在。西域三十六国中,除了乌孙外的其他国家。都已经派遣了使者,携带了大量的物资和财富,来到军臣的王庭前,恭敬的表达了自己的臣服。 甚至有西域王国的国王,亲自前来觐见军臣。 但乌孙人,在这样的军势面前,却没有屈服。 这让军臣火冒三丈,在他看来,当大匈奴云集了如此多的军队。充分的对乌孙人展示了自己的肌肉,那么,乌孙人唯一要做的就是跪到他的脚底下,亲吻他的靴子,并且在所有西域国家面前,向狗一样的摇尾乞怜,请求他的宽恕。 “乌孙人必须得到教训!”军臣恶狠狠的在心里想着。 若有可能,军臣真想将整个乌孙王国都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但他不能。 因为猎骄靡还活着。 只要猎骄靡还活着,乌孙就不会灭亡! 因为。幼子和幼弟,在草原上拥有特权,更别说,军臣脑袋上面还有一个大人物。不希望看到乌孙灭亡。 “母阏氏在龙城可还好?”军臣冷冷的看着那个一脸恭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侄子,日逐王伊稚斜问道。 母阏氏,匈奴地位最高的女性。 自老上单于即位后。匈奴就确立了母阏氏制度,以单于生母为母阏氏。母阏氏不在匈奴收继婚制度的约束之内,以避免**。 同时。作为女族长,母阏氏地位尊崇,拥有仲裁族内事务,维系宗种的权力。 其中维系挛鞮氏的血脉纯洁,是母阏氏的最主要义务。 在这个方面,即使单于,也不可以插手母阏氏的工作。 对匈奴人来说,他们完全不在乎女人的贞洁,也不在乎自己的女人跟多少个男人嗨皮过。 他们只在乎一件事情族群的繁衍与壮大以及族群血统的纯洁。 所以,在匈奴,从上到下,都奉行‘收继婚制度’和‘尚杀首子’的传统。 收继婚很好理解,就是老爹或者哥哥死了,儿子或者弟弟接收其的一切,包括女人与财产还有子嗣。 而尚杀首子,则是,匈奴人会将他们从外族娶来的妻子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杀掉。 原因很简单,匈奴人担心,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的种。 就如同非洲草原上的雄狮,当它占领一个狮群的时候,会残忍的杀死所有未成年的幼狮,以此保证自己的血脉能得到延续。 在匈奴,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因为有尚杀首子的传统在,一旦妇女丧偶,基本上,她要是敢改嫁,那她的所有子女都活不成,新丈夫会按照传统,杀死所有不是他的血脉的孩子。 不改嫁的话,则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只能实行收继婚制度。 让家中的长子和兄弟,承担起支撑家庭的义务和责任。 而到了匈奴的王族,挛鞮氏这里,这两个传统,就上升并扭曲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了。 在母阏氏的眼里,所有姓挛鞮氏的男人,地位都是相同的。 每一个挛鞮氏的男子,都来之不易! 尤其是,军臣到现在,也只有于单一个儿子活着,其他的男性子嗣,全部都没有活过十岁。 所以,伊稚斜得到了母阏氏的庇护。 这是为了防止万一发生不测,挛鞮氏的统治,依然可以继续。 对于这一点,军臣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心底深处,却是赞同的。 可能中国人无法理解,但对匈奴人来说,父子兄弟叔伯侄子,都是一个整体。 儿子杀了父亲,抢了他的王位,弟弟干掉兄长,坐了他的位置,侄子逆袭叔叔或者伯伯,得到对方的地位,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正如同后来历史上的呼韩邪单于入朝汉天子前,他的大臣激烈反对的那样: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掌诸国……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 对匈奴人来说,只要单于姓挛鞮就好了。 管他用什么办法得来的! 这大草原上,本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世界。 伊稚斜微微恭身,对着军臣道:“伟大的撑犁孤涂。母阏氏命我带话给您,乌孙的猎骄靡这次肯定是糊涂了。母阏氏已经派人去训斥他了,请您等候数日,相信猎骄靡一定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来给您请罪的!” 军臣早知道会如此。 对于自己的母亲,军臣太了解不过了。 当年,右贤王在的时候,母阏氏就跟右贤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虽然匈奴人对同族内的男女关系完全不在意。叔嫂私通什么的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站在军臣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母亲,自然让他脸上没有光彩。 之后,母阏氏庇护伊稚斜,而不是右贤王的其他儿子。 更让军臣心生疑惑。 特别是族内有传闻说,伊稚斜就是母阏氏跟右贤王私通生下的私生子。 这更让军臣警惕不已。 匈奴,实施的不是嫡长子继承制度,更非是传统上人们认为的兄终弟及。 而是更加朴素和现实的,拳头为王。 只要你的力量。比你的竞争者强,那你就是单于。 反之,狗屁都不是! 就像那个被冒顿单于吊在辕门上的头曼单于次子和阏氏,还有那个被军臣砍下脑袋。拿去喂狗的右贤王。 军臣很清楚,母阏氏,要是彻底偏向了伊稚斜。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阿母啊,你要是继续这样偏袒伊稚斜。就不要怪我了……”心里默念这样的话语,军臣看着伊稚斜年轻的脸庞。每次看到这张脸,和脸上的那七道疤痕,军臣就恨不得将伊稚斜扒皮抽筋匈奴传统,每当有至亲之人战死,或者被人杀死,就用小刀在脸上划下一道伤口,让血顺着眼泪一起流下来,铭记这个仇恨。 而七道疤痕,恰恰与军臣在三年前杀死的右贤王和他的子嗣数目对的上。 可惜…… 军臣摇了摇头。 在内有母阏氏,外有须卜、兰氏还有呼衍氏的关注和保护下,他不可能对伊稚斜怎么样。 除非他的儿子于单能活到成年。 不然,在匈奴族中,伊稚斜就是天然的下代单于继承人。 为了保护‘少主’那些疯子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第一次,军臣感觉,匈奴现行的体制,实在是太落后了。 将这些念头抛出脑海,军臣看着伊稚斜,道:“我知道了,看在母阏氏的面子上,本单于将下令,顿兵三日,三日后,乌孙人若不降服,那本单于就只好挥军夷灭之了!” “日逐王,你去告诉猎骄靡,告诉他,不要逼本单于将他和他的部族视为敌人!” 匈奴的敌人的下场会是怎样,那是毋庸置疑的。 东胡、月氏、丁零和林胡人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将被杀死,所有女性将掠走,所有孩子将被贩卖为奴隶,所有的牲畜,都会被抢走。 甚至,为了杜绝后患,匈奴人会在水源下毒,用大量的尸体,充填到敌境的河流和湖泊中,使之变成一个瘟疫横行,疫病肆虐的地狱。 伊稚斜低下头,跪到军臣脚边,道:“您的意志,伟大的撑犁孤涂!” 出了王帐,伊稚斜冷笑几声。 他可不是来调停的和平使者。 恰恰相反,他是来散播死亡和恐惧的战争使者。 “可惜了啊,南方的汉朝居然不上钩……”伊稚斜看着南方,有些失望的想着。 对他来说,若是这个时候,南方的汉朝在背后对军臣来一刀。 那么,配合现在的乌孙,他就能很完美的挑起匈奴本族内部的贵族,对于军臣的失望和反感情绪。 在匈奴,单于可以胡作非为,可以残忍暴虐,但独独不能让人失望。 一旦让部族的人失望,那么这个单于也就离死不远了。 ……………………………… 与匈奴这边的气势汹汹,趾高气扬不同。 乌孙人此刻已然是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担忧。 整个西域,没有人能比乌孙更清楚匈奴的强大。 哪怕是一对一的情况下。乌孙人也远远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那些看上去矮小的匈奴人,其实四肢极为强健。耐力也非常好,每一个匈奴男人。从四岁开始,就骑羊了。 稍微大一点,就会乘上马驹的背。 十岁左右,他们就会被授予各种作战的技巧。 幅员上万里的庞大国度中生存的无数附庸和从属部族,为这些匈奴战士的成长,提供了最基础的保证。 通过作战掠夺的奴隶和财富,进一步解放了这些人。 很多匈奴骑兵,实际上根本就不放牧,他们有奴隶帮他们放牧和照料草场。 他们只需要不断磨砺自己的技巧。 而乌孙与之相比。远远不如。 在面对十四万匈奴骑兵的威逼下,乌孙国内,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投降派。 右候遮休与中候撒斯,就开始在私底下埋怨,昆莫给乌孙招来麻烦。 一些塞人与月氏贵族,甚至已经做好了,匈奴人杀过来就投降的准备。 松散的氏族王国体制的缺陷,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好在,如今的昆莫猎骄靡。在乌孙各氏族中都拥有庞大的无人能及的声望。 作为现世神一般,为乌孙各阶层膜拜。 所以,现在,猎骄靡还能控制住局势。军队方面,依旧保持了忠诚,甚至旺盛的战斗意志。 “现在的情况是不打一仗。这个事情就没办法善了了!”猎骄靡对他的两个儿子说道。 昆盾与泥莫都低下头来道:“耶耶英明,事实确实如此!” 作为乌孙的高层。他们都很清楚,假如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在匈奴骑兵面前屈服,那么,以后,这个草原上就没有乌孙人说话的地方了。 乌孙从此就将支离破碎,成为匈奴人的走狗和炮灰。 就像白羊、楼烦、休屠、昆邪这些部族一样。 而这是有志于草原霸权的乌孙人所绝对无法接受的。 “但怎么打,却有讲究……”猎骄靡站起来说道:“绝对不能跟匈奴人有大规模的冲突,那样的话,哪怕是取胜,我乌孙也要灭亡!” 这是事实! 乌孙的力量,在匈奴面前,只是一个小儿。 输了还好,左右不过是给匈奴人去当狗腿子,炮灰。 猎骄靡知道,以他在匈奴国内的关系和地位,单于庭也不会太过苛责。 但要是在大规模冲突中赢了,那对乌孙,简直就是噩梦了。 匈奴人一定会集结他所能集结的力量,对乌孙赶尽杀绝。 而在战争中产生的仇恨,也会迅速冲散猎骄靡在匈奴国内的关系和人脉。 到那个时候,除非乌孙能彻底击败匈奴,将匈奴人打回原形,肢解那个庞大的让人恐怖的帝国,不然,乌孙人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而这一次,不会有冒顿和老上来帮助、扶持了。 “所以,我已经决定,带领部族,再西撤一百里,到列河(伊犁河)去,能跟上我们的匈奴骑兵,肯定很少,我们在列河旁设伏,吃掉他们,最好是活捉大部分,然后,再派人带上美姬、牲畜和奴隶还有黄金去请求军臣的宽恕……”猎骄靡看着远方,道:“假如这样还不行的话,那我们就只有臣服了……” 猎骄靡很清楚,他的国家与匈奴的力量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到那个时候,若是军臣依然坚持己见,不肯接受乌孙的和解善意,那么乌孙除了臣服外,真没有其他选择。 但以猎骄靡对匈奴的了解,他觉得,很大概率上,匈奴人不会冒着风险,一定要乌孙彻底臣服和归降。 因为那极有可能会导致一场残酷的战争。 附庸部族什么的,死再多,匈奴也不会心疼。 但万一要是折损了几千个乃至上万个本部部族男子,那单于的位置也会不稳。 就像南方那个汉朝一样,猎骄靡觉得,只要让匈奴人知道,乌孙人不会轻易屈服,那么,在没有太大的利益和仇恨的前提下,匈奴人不会冒险。 只是,这样还是不保险。 想了想,猎骄靡看向自己的次子,问道:“大禄,你不是跟伊稚斜有些联系吗?你派人去联络一下,最好鼓动伊稚斜在军臣后方造反……” 尽管这个可能性很低,但,也不得不去尝试一下。 万一成功了呢? 泥莫还未答话,忽然,帐外传来侍从们的声音:“昆莫,龙城的母阏氏的使者来了!” 猎骄靡一听,立刻站起身来,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快快有请!” 母阏氏的使者的到来,终于让猎骄靡找到了一条能稳妥而且不失体面的下台机会。 但猎骄靡却不清楚,这位母阏氏的使者,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灾难!(未完待续……) ps:注:匈奴的母阏氏,在史书上不止有一位跟自己的小叔子私通,而单于视若无睹。 根据武沐先生著的《匈奴史研究》分析,这是因为匈奴人只关心宗种的纯洁性,换句话说,女性**,跟小叔子什么的,就算生下孩子,被绿帽的人,通常只会去找自己兄弟的麻烦,但却不会责罚女人跟孩子,因为,在匈奴人的伦理观中,只要是自己氏族的血脉,就会被视为家族成员。 史记里记载,中行说就曾经夸耀说,匈奴比汉朝优越,就优越在宗种的纯洁性上啊。 另外,匈奴的少年和幼年男性会骑羊,这是史记跟汉书都记载的事情。 主要依据来自儿单于。 儿单于即位的时候,才十岁,常常骑羊,巡视王庭。 在匈奴语中,骑羊的人,称为儿。 这就是儿单于这个称呼的来历。 第六百一十四节 乌孙的灾难(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天,一大早,军臣照例对着初生的太阳,进行每日必备的虔诚膜拜。 匈奴人信奉和尊崇天地日月星辰,并将之视为神明一般,顶礼膜拜。 而作为单于,朝拜日,夕拜月,是每日必备的日常。 同时也是一种强化单于的神权的做法。 依照匈奴传统,单于朝拜日的仪式,将会持续大约一刻钟。 在这个过程中,是不允许被任何事情干扰的。 所以,在军臣的周围的草地上,匍匐着一大群的匈奴贵族。 他们在等待单于仪式结束的那一刻。 终于,军臣的膜拜仪式完成,他最后一次对着朝阳大拜,然后,站起身来。 军臣面朝北面,负手而立。 面北而立,这在匈奴,是上位者才可以拥有的特权。 匍匐在地上的贵族们,看到这个情况,将头低得更深了,额头更是深深的贴到了泥土中。 这个时候,忽然,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 这让军臣极为不爽。 他转过头去,轻声的问道:“怎么回事?左大都尉,你怎么管的军队?” 左大都尉是一个在自己的鼻子上吊了一个起码三两重的铜环的男子,他的身材,比军臣都还要矮一些,但脸大眼园,满脸的络腮胡子,脑后一条条编织的整齐非常的小辫子,假如有后世的人在此,恐怕会以为此人是铁血战士与牛头人杂交后出来的怪兽。 而在实际上,这位匈奴的左大都尉,确实是一头怪兽。 作为军臣最亲近同时也是最信任的部下,左大都尉呼衍当屠的手上,沾着无数人的鲜血。 他的帐中,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艺术品’。 这些‘艺术品’的主人,在生前,至少都是一部之主,甚至是一国之王。 作为匈奴三贵姓之一的呼衍氏的一员。呼衍当屠的身世极为传奇。 传说,当初,呼衍当屠的父亲呼衍邪在追随老上单于讨伐月氏残余势力时,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里。虏获了呼衍当屠的母亲。 然后,在军队行进到月氏人的地盘附近时,生下了他。 本来,按照传统,呼衍当屠是非死不可的。 匈奴人会杀死所有无法百分百确定一定是自己血脉的孩子。 是老上单于救下了呼衍当屠。 据说。当时,匈奴大军长驱直入,进入月氏地盘内后,某天晚上,大军驻扎在一个湖泊旁边。 当夜,乌云密布,没有月亮。 这让老上单于感觉非常不安。 匈奴人笃信月亮是他们战争的指引者。 过去几千年,匈奴人总是在月盛时发起战争,而在月亏时退兵。 匈奴人无法习惯,没有月亮照耀的夜晚。 当老上单于沿着湖泊旁的一条小溪巡视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同时,就在这个时候,遮蔽月亮的乌云恰好散去,让月华散在草原上。 老上单于于是认为这是吉兆,强行插手,阻止了呼衍氏内部的‘宗种纯洁’行为。 并给那个幸运的男婴取名‘当屠’。 屠这个词,在匈奴语种是河流与湖泊的意思。 当屠的意思,则是恰好出生在河流旁边的男人。 虽然有单于出手救命,呼衍当屠的生命因此得到保留。 但他的地位。却从不因有单于的背景,而有任何的改变。 呼衍氏的男人,包括他的父亲,都将他看做‘不洁的杂种’。虽然迫于单于的命令,不能直接处死他。 但,各种虐待和视若猪狗一样的使唤,在呼衍当屠十岁前的人生,简直跟家常便饭一样寻常。 他顽强的,像一跟杂草一样的活着。 直到。有一天,老上单于忽然想起了他好像曾经给某个呼衍氏的男孩取过名字。 于是,心血来潮的老上单于召见了呼衍当屠。 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老上单于觉得无聊,但更可能的却是如今在单于庭私底下流传的那个版本:老上单于不想看到内部团结的跟铁板一样的呼衍、兰、须卜三大氏族。 反正,那次召见后,老上单于就将呼衍当屠放到了当时的左贤王,如今的单于军臣身边,并一路忠心耿耿的像条忠犬一样帮军臣扫清他的敌人。 如今,当初呼衍氏的‘不洁者’已经成为了匈奴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少数几人之一。 他收藏的艺术品中,甚至不乏有来自呼衍氏的大人物。 他残忍,无情,冷酷,甚至以人肉为食,将人血当酒饮。 他就是军臣最值得信赖的快刀。 此刻军臣与其说责罚呼衍当屠,倒不如说是借机想让呼衍当屠的地位再上一层楼。 一直被兰氏控制的左大将的职位,军臣很久以前就想自己掌握了。 呼衍当屠虽然看上去粗鲁无比,但实则心思机灵无比,他闻言,立刻就跪下来,道:“伟大的撑犁孤涂,请您责罚我的过失!” 其他匈奴贵族看着这君臣两人上演的双簧,有些阴暗的家伙,甚至已经在心里腹诽,这是军臣跟呼衍当屠设计好的戏码。 但事实很快就让这些家伙知道,自己想多了。 一个穿着皮甲的匈奴贵族飞快的从远方跑过来,来不及喘气,就跪到军臣面前,哭着道:“伟大的撑犁孤涂啊,日逐王派往乌孙的使者刚刚回来,他们带来了一个噩耗!” “尊贵的挛鞮氏,无敌的折兰王的次子,在天地日月面前被神明命名为‘兀离’的雄鹰,已经回归了龙城先祖的怀抱!” “兀离是被乌孙人可耻的杀死的!”这个贵族抽泣着道:“乌孙人将兀离王子的首级割了下来,插在木桩上,还割开了兀离王子的头盖骨,在里面灌入了水银……” 就连军臣都有些愣住了。 兀离? 军臣有些印象,是冒顿单于的弟弟那一支的血脉。 发展到今天,其实跟单于一系关系不大了。 只是,作为挛鞮氏的家长,任何一个姓挛鞮的男人都是宝贵的。 在这个瞬间,军臣的胸膛完全被愤怒所掩埋。 他大声的咆哮起来:“乌孙人居然敢杀死一位挛鞮氏的高贵王子,这是对大匈奴最可耻的背叛与偷袭,我要将乌孙的每一个男人都杀死,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来,制成酒器,来祭祀和慰勉兀离王子的在天之灵!” 而在心里面,军臣则是几乎欢呼的都要跳了起来了。 兀离是母阏氏派去乌孙的使者。 现在他死了,龙城和匈奴内部的贵族,就再也没有办法阻挡他彻底消灭乌孙了。 这兀离死的好!死的秒! 至于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重要吗? 元德二年秋八月,匈奴使为乌孙所杀,单于怒,发兵十四万,号三十万,会西域三十四国兵,围乌孙于伊列水之畔。—史记。西域列传。(~^~) ps:今天小区停电~so,就只写了这么多~ 第六百一十五节 洗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死了一个姓挛鞮的男人,西方的草原,注定不会安宁了。 无论乌孙人如何撇清,如何大声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加害母阏氏的使者,挛鞮氏的兀离王子。 战争,却像一根已经引燃的导火索,轰然开始。 十四万匈奴骑兵,乌压压的扑向乌孙人的地盘,双方在伊列水之畔发生了一场大战。 战争,当然不会在几天内就分出胜负。 尤其是这样的大规模骑兵会战。 双方都会小心翼翼的互相试探,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消耗和打击对方的有生力量。 匈奴人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却不敢也没自大到以为能一战灭乌孙。 这是典型的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 双方都是以骑兵为主的军队。 而广袤的草原,给予了交战双方足够的战略空间。 常常,两个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会蔓延数千里,持续一年以上,甚至更久。 就像当初冒顿与老上单于击败和驱逐东胡与月氏一样。 而对于长城内的芸芸众生来说,遥远世界的边缘发生的那场规模空前的骑兵会战,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 已经是八月了,秋天来了。 从北到南的广大百姓,都在为今年的收获做准备。 沿着长城的轮廓向南,越过崇山峻岭。 富饶的关中大地上,无数的老农,看着地里饱满的穗禾,笑得都合不拢嘴。 亭里的露布下面,少府和大农以及内史衙门的联合公文,已经张贴开来了。 今年的粮食价格,比去年要高! “粟米一石,四十三钱,麦一石,三十一钱。高粱一石九十五钱,豆一石,三十三钱!”亭中的游缴站在露布下面,大声对着围观的民众晓瑜今年的粮食收购官价。 这是天子给百姓划下的保护线。任何低于这个价格的粮食,都可以送去就近的官仓,官府会以天子规定的价格,无限制无限量的全面收购。 许多百姓听了,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 经过两年的推行。粮食保护价政策,在关中已经深入人心,并且受到了百姓们的一致欢迎。 甚至,许多地主阶级和豪强家族也对此不再抵触,转为配合。 道理很简单,这个政策虽然能保护到百姓的基本利益不受损失,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和压制了土地兼并。 但,归根结底,掌握了话语权和舆论的地主豪强们,总是能吃到这块蛋糕中最多的部分。 反正。粮食保护价政策实施两年,除了原先寄生在农民和乡村亭里的那些蛀虫以及坐地龙的利益受损外,其他人的利益非但没有被触动,反而,收益比以前更多了。 商人们发现,他们的产品,比以前卖的更多了。 官员发现,自己的政绩稳步提升。 地主发现,地窖里藏着的小可爱,越来越多了。而且,他家的荒地上以前纯粹种着好玩的豆、麦和苎麻,都能卖上好价钱了。 百姓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以前明显改善了很多。 而贵族与勋贵们则一夜之间发觉: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一个新的玩家,似乎加入了权力的游戏。 以考举士子为主的全新利益集团,正在成形。 这个以遍及关中各县亭里乡县一级基层的全新官僚集团,笨手笨脚,跌跌撞撞的开始在政治的舞台上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这让他们有些不太适应。 但,他们很快就适应了。 毕竟。考举士子们虽然很多出生寒门。 但这个所谓的寒门,只是相对于旧有的权贵们而言的。 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考举士子,都是地主阶级或者官商阶级。 大家总是能找到共同话题的。 就像此刻,露布下的游缴一脸严肃的宣读着露布上的文告,却对露布下的行为,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老丈,老丈,某等是张氏粮庄的,今年,我们粮庄的东主,为了响应天子的号召,愿意开出一石粟米六十钱,一石大豆四十五钱,一石小麦五十钱的高价,向广大的关中乡亲敞开收购,老丈届时收割了麦粟豆,尽可来此,某等日夜在此等候,绝对的足秤足量,钱粮两讫,童叟无欺啊!”一个面向和善的中年男子,在人群中不断的向着围观的百姓许诺,口灿莲花,开出种种远超朝廷规定的保护价之上许多的高价,诱惑着一个又一个农民。 农民听了疑惑无比,但在那些高价的冲击下,大家也是纷纷心神失守。 “真的?”有人似乎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这个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去打听打听,我们家东主,可是当年安国武候讳陵老大人门客,最是信守诺言,一诺千金啊!” 许是安国武候的名头,让百姓们感觉到了信服。 当初安国武候王陵为丞相,继续萧何曹参的执政政策,造福了关中百姓。 当然,最重要的是,王陵有个自认为是其干儿子的北平文候张苍。 当初,张苍为相的时候,每次下朝后,首先做的事情,不是回家,也不是回官衙,而是驱车到安国候府,像儿子一样侍奉王陵的夫人。 这样的故事,在关中被人广泛传颂,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佳话。 而王陵在世时,也是以铁面无私,刚直爱民闻名。 当初,王陵为了表达对吕后的不满,不惜闭门不出。 比起跪舔吕后的留候和绛候,在名声上好太多了。 因此,听到这男子的话,加之上面的游缴似乎也并没有站出来指责对方,反而有意无意的对着对方笑了笑。 这让百姓们立刻深信不疑。 于是,大家纷纷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家今年秋收后,粟米跟豆子就卖给你了!” 淳朴的百姓们,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把粮食卖了高价后。今年应该能给孩子和细君多置办几套新衣,甚至还能在明年买头牲畜,回家帮着干活。 骡子和驴,都是很好的选择。 即不贵。也好养,而且耐用。 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关中的许多地方。 甚至有些地方,地方的游缴乃至于亭长给类似这样的人背书,拍着胸膛保证。 一个可怕的金融漩涡。正在成形。 闻到不安气息的绣衣卫以及御史衙门的御史们,迅速将这些情报反馈到了未央宫。 “已经查清楚了吗?”刘彻问着王道,虽然王道已经卸下了绣衣卫的工作,但他依然负责将绣衣卫的事情反馈到刘彻这里。 “陛下,已经查清楚了……”王道低着头道:“涉及的人,遍及列侯、两千石,虽然,都只是他们的家臣或者次子在出面,然而,事实已经无可辩驳。他们在洗钱!” 洗钱这个词用的好! 刘彻在心里给王道点了个赞。 但,说起来,这个词也不算王道发明的。 准确的说,洗钱这个技术,老刘家是开创者。 想当年,刘邦这个金融小白,玩出了奇葩无比的三铢钱,又被称为颊钱。 刘邦铸造的那个三铢钱,不仅小而薄,还各种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在流通的时候,居然发生了新钱流通不到半个月,就已经碎成无数块的奇葩事迹。 由此引发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场经济危机。 吕后上台后,首先就废除了三铢钱。同时颁布钱律,禁止私钱,然后铸造八铢钱。 吕后的八铢钱,比起刘邦的三铢钱,那良心就像黄金跟黄铜之间的区别。 新钱在重量、质量、成色和含铜量上,碾压了刘邦的三铢钱。 你以为吕后就真的这么有良心吗? 那你就要大错特错了。 随着新钱流通。为了防止大家不用以前的老钱,或者把老钱换成新钱。 吕后规定:径十分寸八以上,虽缺铄,文章颇可智(知),而非殊折及铅钱也,皆为行钱。金不青赤者,为行金。敢择不取行钱、金者,罚金四两。 意思就是啊,这个钱呢,只要是符合标准(十分八寸)就算缺了个口子,但只要钱上面的字迹还能看到,又非是全铅或者完全断裂的,就是合格的钱币,任何敢拒绝使用它的人,罚金四两。 这等于是把刘邦的三铢钱造成的损失,完全转嫁了百姓。 官府和朝廷借机将大量库存和用不出去的颊钱,作为购买百姓的商品的货币给花了出去。 而这些劣质的颊钱,到了百姓手里,却很少能有被官府回收的官子两张口,爱怎么说怎么说。 以至于时至今日,许多地方,根本不认任何铜钱。 当地百姓只以绢布交易或者完全以物易物。 老刘家玩的这么漂亮,以至于之后的许多人都是有样学样。 太宗时发行新钱,称为四铢钱,又开了钱禁。 然后,天下人就纷纷学习刘氏故智。 用私铸的四铢钱,大量的兑换市场上的八铢钱,再融了回去造私钱。 吴王刘濞跟邓通因此赚的盘满钵满。 在民间,人民形象的将这种官府和朝廷通过左手倒右手的行为,称为洗钱。 这种隐秘的金融手段,成为了某段时间权贵和商人们剪百姓羊毛的最佳手段。 但百姓也不是傻子。 被坑多了,也知道自己上当了。 于是,百姓们也不再什么样的钱都傻乎乎的接受了。 如今在关东,一枚吕后铸造的八铢钱,等于三枚四铢钱或者五枚私钱,至于三铢钱……根本就没有人要! 至于关中,除了八铢钱跟秦的半两钱,还能有点流通的市场。 其他四铢钱啊三铢钱啊,无论官造还是私铸,统统都被人丢进了垃圾桶。 质量好的钱币,倒也没什么。 大不了融了,铸成其他器皿,起码不亏本。 但那些当初为了赚钱和剪羊毛强行上马的各种劣质钱就很尴尬了。 钱放在手里面,又花不出去,那就是亏本! 而少府和内史衙门却又宣布,旧钱与五铢钱的兑换比例,以含铜量为基准,融化后出铜一斤,给五铢钱五十枚。 但问题是,一斤铜有两百八十八铢(汉制,一斤十二两,一两二十四铢),起码能铸新五铢钱六十五枚,夸张点话,七十枚也够(加了铅铁后)。 这样的兑换比例,让那些家伙又如何接受得了? 你要知道,在原先,他们一斤铜,轻轻松松能铸造出一百枚甚至一百二三十枚钱币。 财富瞬间缩水一大半的感觉,没有什么人愿意接受。 于是,他们将主意打到百姓身上,也就可以理解了。 中国自古以来,权贵们不就是这么玩的吗? 股市也好,楼市也罢,乃至于期权债券,打着为民谋利的幌子,行中饱私囊之实。 这样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华尔街啊西方人教。 大家生来就会。 反正沉默的大多数,除了哼哧哼哧两声,发发牢骚,又能怎么滴? 毫无疑问的,甚至不需要人提醒,哪怕是王道这样的宦官都知道,这些家伙在打什么算盘。 但很可惜,广大百姓却根本不知道。 受限于知识和阅历,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连基本的数学常识都不具备,甚至连秤杆上的准星也瞧不明白。他们那里能弄得清楚这样复杂的玩意? 哪怕他们曾经吃过类似的亏。 但很可惜,百姓是健忘的。 类似游戏只要不是每年来一次,保证上当的人会跟秋天的粟米一样多。 当然,百姓中也不是没有聪明人,但问题是你怎么说服一个已经被安利了的邻居相信你?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王道问道。 下面的兰台尚书和御史们,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天子。 这一次的问题,在许多人看来,无疑是非常棘手的。 大半个关中的基层官员和贵族阶级、豪强家族,都已经入场,而其他人则在准备入场。 场中的玩家,包括了窦氏、陈家这样的外戚,也有曹、王、灌这样的老牌世家,甚至还有战功赫赫的将军。 这些人有意或者无意的选择了秋收前的时机,利用百姓的趋利心理,想玩一次洗钱,将他们兜里正在迅速贬值的钱币,甩给老百姓,让百姓接盘。 但受损的,最终无疑是朝廷和百姓,甚至很可能酿成一场民变。 当然,类似民变,朝廷和官府都早有处理的经验了。 甚至不需要出动军队,县里的衙役和民兵就能轻松镇压。 因此,很多人的心里都觉得,这次天子大概要低头了。 是的,一个明智的统治者,在这个时候,在面临百姓与列侯勋贵及大臣之间,必然会装作看不见这样的事情。 顶多事后,惩处几个吃相太难看,而且地位边缘化的家伙,将他们当成替罪羊,拿出来给百姓出气。(~^~) 第六百一十六节 投石问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这个时候心里面的火气是蹭蹭蹭的向上冒。 在这瞬间,他有种要化身斯达舒,将那帮权贵全部塞进炮弹里,然后发射到外太空去的冲动。 但,作为一个皇帝,他却不能这样子干。 抛开干趴这些权贵可能带来的政坛真空和政权瘫痪不谈。 一个国家,一下子暴露出大半个上层统治阶级都在拿下层平民开刀的丑闻,必然会立刻就动摇整个政权的合法性,并产生波及整个世界的动荡。 既然权贵都在鱼肉百姓,那么天子又在干嘛?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可怕且极为致命的命题! 但若是放任不管,视若无睹。 刘彻相信,那些权贵的胃口,会一次比一次大。 最终,刘彻将退无可退。 刘彻闭上眼睛,无数个想法在脑海中回转,然后被一一否决。 任何以命令或者诏书的形势,强制把权贵们给按在地上的做法,只会激化局势。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王莽和王安石的下场,使所有妄图触及权贵利益集团的人,都要三思。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才是治国的根本之道!”刘彻在心里想着:“那么这次,谁是大多数,谁是一小撮,这个问题就必须弄清楚!” 虽然看上去,似乎几乎整个关中的权贵都卷入了这次事件。 但其实,透过表象看本质,很轻易的就能发现:权贵们想通过这次秋收洗钱,将他们手中积压的劣币,甩锅给百姓,但不可能所有权贵的手里都积压了大量的劣币。 这其中必然会有:积压了大量劣币,和拥有一定劣币,还有只持有少量劣币跟完全只是来打个酱油等四种人。 积压了大量劣币的人,肯定是不会在恐吓和威胁中放弃的人。 但那些只持有一定劣币和少量劣币还有干脆只是酱油党的人,却是很轻松就能被分化瓦解的。 所以。现在,摆在刘彻面前的问题就是:只要将那些积压了大量劣币的人跟其他人区分开来。 然后这个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想清楚这个问题,刘彻很快的,就将嫌疑人的名单缩小到了不过五十人。 道理很简单。除了这些家伙,其他人完全不需要也不靠铸钱就能快快乐乐的过上奢侈腐败的生活。 像是外戚的薄窦陈,以及老牌的万户侯就基本都被排除出这个名单了。 因为他们就算手里真的积压了不少私钱,但在刘彻出面后,也会放弃现在的做法。转而去想其他办法。 这样的顶级列侯家族,根本就不需要用这样的歪门邪道。 他们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让少府去帮他们解决问题。 其他三公九卿也是如此。 这么多年了,他们挖少府墙脚,什么时候低调过? 也就说是,现在外面那些打着这些人旗号的家伙,最多是这些家族里的庶子或者干脆就是家臣管家什么的位置不高的人在想要给自己的财富保值。 对付这些家伙,刘彻压根就不需要出力,只要哼哧一声,他们就会跑的跟兔子一样快。 想到这里。刘彻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他转身对等候在一旁待命的尚书们下诏:“拟诏:朕闻,今行钱或曰:三铢,或曰:八铢,或曰:四铢、半两,或曰:五铢。 大小形制乃至于轻重,各有不同,良莠混杂,使细民困惑而国乱其政也!易云:通其便,使民不倦,故圣王治世以去繁化简为要。其令有司上言钱政。朕将择其善者而施之!” 这就是要放出金融改革,彻底取缔除五铢钱外的其他铸钱的风声了。 这既是打草惊蛇,也是投石问路。 看看反应再说。 但有一点,刘彻能肯定。这诏书一下,大多数跟‘一小撮’立刻就能分离出来但凡不是铁了心,必须要把自己积压的劣币换成保值的粮食的人,都会知道该怎么办,听到风声,还傻兮兮的留在‘一小撮’中妄图浑水摸鱼的家伙。刘彻也不介意给汉室的列侯阶级减员,给国家减负。 至于将五铢钱作为国家唯一法定货币,同时进行金融改革。 则是刘彻早就想要干的事情了。 这次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着这个机会抛出来看看反应。 若是反应太过激烈,那就先忍忍。 尚书们没有迟疑,立刻就去拟诏了。 刘彻回头看向王道,下达命令:“备车吧,朕去探望一下老丞相!” 老丞相申屠嘉,在进入八月后,他的生命之火就开始摇摇欲坠。 前几天甚至差点都不行,辛亏淳于意赶到及时,加上辽东出产的野生人参给力,勉强吊住了命。 然而,也只是勉强吊住了性命而已。 根据淳于意所说,申屠嘉很可能撑不过八月,要早点准备后事。 这个事情,让刘彻很难过。 申屠嘉是他这辈子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这位老丞相,对刘彻而言,就像一个敦厚的长者,亲手将刘彻领上了君王的宝座。 刘彻无法想象,若没有申屠嘉在最初的力挺和支持,那么他很可能无法顺利的走上储君的大位,进而君临天下。 做人要知恩图报。 做皇帝更需要这样。 不然,其他人很可能就不会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 所以,当申屠嘉病危后的这些天,刘彻几乎每天都会亲自去一趟故安候府慰问。 很可惜,申屠嘉一直处在昏迷中,偶尔清醒,也大都在半夜或者凌晨。 刘彻没办法与他交谈,只能是看望完毕后,就勉励一番申家的子孙。 刘彻估计,申屠嘉的病逝,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为此,刘彻命令阳陵尉,在阳陵的山上,为申屠嘉选定一处风水极佳的墓地,作为申屠嘉的墓葬之所。 这是汉室的传统了。 天子的丞相要陪葬天子,君臣于九泉之下,再次执政。 尤其是刘彻的老爹在其统治期间,拢共就只有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丞相:申屠嘉。 其后的张欧,完全就是个打酱油的傀儡。 为了老爹的颜面着想,申屠嘉就只能去陪伴仁宗孝景皇帝了。 虽然按照道理来说,申屠嘉更适合葬进霸陵,去跟太宗皇帝作伴。(~^~) 第六百一十七节 不负初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抵达固安候府时,申屠家门前,已经停满了前来看望、慰问这位老丞相的公卿列侯外戚勋贵的马车。 这与刘彻记忆里申屠嘉前世吐血而亡后清冷的治丧仪式相比,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止是申屠嘉过去的门生故旧天天往老领导家里跑,就是那些申屠嘉过去的政敌与对手,也纷纷亲自前来上演一出英雄惜英雄的好戏。 刘彻明白,这些人是在做戏给他看。 所以,也没有太过理会这些家伙。 天子撵车在故安候门前的大道边停下来,刘彻亲自下撵,步行前往申屠氏府邸。 “其实,说到底,朕也是在作秀啊……”刘彻在心里自嘲的想着。 “臣等恭迎陛下,吾皇万寿无疆!”刘彻刚下撵车不久,申屠嘉的长子申屠蔑就在一大堆的公侯列卿的簇拥下迎上前来。 刘彻扫了一眼人群。 好家伙,除了丞相周亚夫最近在忙着协调全国郡国上下秋收的事宜,无非抽身外,其他三公九卿一个不少的全在其中。 看来,大家都将这番申屠嘉病危,当成给自己刷声望的场所了。 不过,这也是刘彻想要看到的场面。 无论如何,让申屠嘉走的风风光光。 “老丞相情况怎么样了?”刘彻挥挥手,让众人起身,然后在自己的卫队保护下,与群臣前行,一边走,刘彻一边问着申屠蔑。 “有劳陛下关爱,家父今日凌晨醒过一次,然后服了药,又睡下了……”申屠蔑低着头。满脸的悲伤。 刘彻点点头,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一切努力和手段都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 就算神仙下凡。也拉不回申屠嘉的生命。 “带朕去看看吧……”刘彻吩咐道。 “诺!” ………………………… 在申屠蔑的陪伴下。刘彻走进申屠嘉的卧室。 一进屋,刘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太医令淳于意的几个弟子围着申屠嘉卧塌之地,小心的照顾着。 而淳于意自然不可能一天十二时辰守在这里,他也老朽了,每日的精力有限,只会在紧急之时,奉命赶来。 好在故安候府离着太医署不远这也自然。医院当然会建在贵戚区。 这些未来的太医。见到刘彻,纷纷恭身行礼。 刘彻摆了摆手,走到了申屠嘉的塌前。 大汉帝国的第七位丞相申屠嘉,此刻紧闭着双眼,合衣趟在塌上。 他脸色苍白,毫无人色,错非其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呼吸,已与死人无异。 申屠嘉的身体。还是非常强壮的。 这位从一介小卒子,走到帝国丞相位置的传奇人物。在一两个月前,还能吃下一大碗粟米饭,喝下半斤烈酒。 只是…… 无论英雄还是枭雄,圣人仰或贼子。 在岁月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刘彻凝视着申屠嘉的脸庞。 许多往事,从心底浮现。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三年前的那个早晨,以及刘彻曾经对现在趟在塌上的这个老人的那句誓言。 “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刘彻呢喃着轻语:“老丞相,你且看着朕,将这大汉打造成凌驾一切之上天朝上国,统御万千藩属的中央帝国罢!” 可能是听到了刘彻的声音,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原本只有微弱的呼吸的申屠嘉的胸膛,忽然开始了一阵急促有力的跳动。 只见他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就睁开了眼睛。 “陛下啊!”申屠嘉看到刘彻的身影,中气十足的说出了第一句话。 “老丞相,朕在这里……”刘彻连忙蹲下来,此情此景,刘彻很清楚,这就是回光返照,申屠嘉已命不久矣。 “老臣方才去了一趟长陵啊,高皇帝请老臣饮酒,那酒好啊,喝下那酒,老臣就恍恍惚惚的在长陵之中游览,在一株槐树下,老臣见到了肃候靳公,靳公跟老臣抱怨说,最近一直都没吃到一顿饱食,常常饿肚子……” 刘彻蹲在申屠嘉身旁,静静的听着他的诉说。 听到申屠嘉说到此处,刘彻立刻就对旁边的太常窦彭祖吩咐道:“太常,派人去寻找信武候之后,择其良善忠孝之辈,上呈朕前,朕当为信武候复家,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功臣在九泉之下无有祭祀血食!” “诺!”窦彭祖立刻上前拜道:“臣彭祖谨奉诏!” 刘彻很清楚,申屠嘉只是在临死前,想要帮一把自己当年的老上级。 申屠嘉所说的肃候靳公,就是汉室开国一百零八列侯之一,当初威名赫赫,随着刘邦转战了大半个天下的信武候靳歙,也是申屠嘉的老上级。 靳歙是楚汉争霸时,与灌婴樊哙曹参齐名的猛将。 他几乎参与了汉军的所有战斗。 两个韩信都栽在他的手里,由此可见他的厉害! 同时,靳歙也是汉室骑兵部队的创建者,他参与和主持了汉军骑兵部队的组建和扩大工作,是汉室骑兵部队的奠基人之一。 但如此英雄人物,却有个犬子,或者说犬子都是抬举了对方! 靳歙的继承人靳亭的大名,哪怕是刘彻的记忆里,也是大名鼎鼎。 此人继承了自己老子爵位后,就以纨绔奢侈和横行霸道、残忍暴虐出名。 他在位二十一年,就被廷尉请去喝茶聊天八次之多,被御史大夫和丞相点名批评了十几次。 最终被忍无可忍,再也忍不了的太宗孝文皇帝撸夺一切爵位,然后在穷困潦倒中死去哪怕是当时的丞相申屠嘉苦苦哀求,乃至于愿意用自己的爵位给其抵罪,也不被许可。 因为,这货当时触怒了几乎整个皇室。 靳亭犯下的罪名,叫做‘事国人过律’。 这个罪名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役使百姓超过律法的规定。 这在汉室是列侯和诸侯王们仅次于乱伦、谋反、大不敬、不孝的罪名,为历代天子所不可接受自己的臣子的底线之一。 而且也极大的超出了社会舆论容忍的极限。 刘彻甚至都无法想象,要什么样的白痴脑残和吝啬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等于是自绝于国家人民以及社会。 所以,终汉一代,信武候国从未有复家的声音。 但如今。申屠嘉舍弃自己的脸皮不要。在临终前最后向刘彻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刘彻不能不满足他。 再者说了,信武肃候靳歙,还是有功社稷国家和民族的。 “老臣拜谢陛下!”申屠嘉闻言,却是大喜过望,这个愿望也算是他最后的愿望了。 他这一辈子,戎马半生,跟秦军刚过。也领教过项藉的厉害。更与匈奴人在平城真刀真枪的干过。 从一介小卒,踩着无数敌人的头颅和尸身,成为汉室列侯,丞相,位极人臣。 要说遗憾,并不多。 更何况在这生命的最终时刻,他还能得到天子和整个朝野的重视,未来青史之上。他的名字,未必就不如萧何曹参的大小。 可能。最后的遗憾,就是不能看到汉军出塞,击败匈奴,擒获单于的那一天了吧。 申屠嘉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伸出手道:“吾儿!” 申屠蔑立刻上前跪下来叩首,他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申屠嘉又看向自己的长孙,道:“去病……”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贵公子也马上跪下来叩首道:“去病在此,祖父大人请说!” “他日王师出塞,北擒单于,家祭之时,勿忘告乃翁!”申屠嘉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看着他的儿孙,随即他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躺在了塌上。 刘彻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感觉眼眶有些发红。 因为刘彻想起了在历史上,也有这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典故。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然而,辛弃疾永远也看不到宋军驱逐鞑靼,恢复河山的那一天。软弱腐朽的宋王朝在生前让辛弃疾伤心、痛心,死后也没办法让他瞑目。 数十年后,蒙元铁骑南下,毁灭了南宋小朝廷,将大好河山践踏得不成样子。 直至又八十年后,一个放牛娃出身,当过和尚的平民,举起义旗,恢复汉家江山。 “老丞相,请您放心,朕,必不会让这样的遗憾发生!”刘彻在心里默默说道:“请你在天上看着吧,朕会将黑旗插遍寰宇,四海之内,六合之中,日月所照,凡其人民,莫不为汉臣妾!” 这样想着,刘彻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群臣,道:“老丞相的遗愿,诸卿都听到了!自今日起,我等君臣要齐心协力,励精图治,刷新政治,编练军队,教训士卒,加强军备,五年后出塞,雪吕后之耻,复平城之仇,上告高皇帝、太宗、仁宗,下慰六十年来死于匈奴铁蹄之下的士民!” “陛下教诲,臣等谨记,愿肝脑涂地,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五年后,雪耻,复仇!”群臣纷纷跪下。 平城之后至今,向匈奴雪耻,讨还平城之仇就成了汉室的政治正确之一,同时也成为汉室政权的目标和矢志完成的任务。 在这个政治共识面前,朝野各派,是团结一致的。 ………………………… 汉元德二年,秋八月,故安候申屠嘉薨于家宅,年八十四。谥曰成候,谥法云:安民立政曰成。九月,陪葬阳陵,其墓志曰:嗟!二三子,于此安眠者,汉丞相、故安成候申屠公讳嘉也,文臣下车,武将卸甲,士民肃穆。《汉书。北平故安列传》(未完待续。) ps:靳亭确实是个奇葩啊!我翻遍整个汉书、史记,无数获罪的列侯诸侯王中,独此渣渣得享‘事国人过律’罪。真是给他老爹丢脸! 第六百一十八节 群魔乱舞(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故安候薨了!”不过一个时辰,这个消息就为几乎所有在京列侯及千石以上官员知晓。 对多数人来说,申屠嘉是死是活,与自己关系不大。 最多也就是有人感叹两声。 但另一个消息,却让这些人根本无法安坐了。 “陛下要废半两、八铢、四铢、三铢,只以五铢做行钱?”无数的人被这个未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震的有些失神。 出乎意料的,对这个消息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来自于诸子百家的博士官。 尤其是儒家的博士们。 “今汉家一统,宇内安宁,理应车同文,书同轨,政令如一,钱制自当亦然!”董仲舒在公车署中对着他的弟子们说着,然后对着未央宫方向拱手赞道:“元首明哉,肱骨良哉!此圣王之政也,吾当为天下庆!” 大一统就是董仲舒的旗帜,董仲舒的标杆,董仲舒的理念。 “陛下除他钱,这是行王道!”隔壁的胡毋生也对他的弟子们呼吁:“汉兴以来,市籍之人,以铸钱煮盐,为祸天下六十年矣,今除之,世间少一大害!” 作为儒家内部目前的第一大派系,公羊学从来主张的都是‘微言大义’。 且与其他▼派系相比,公羊学更重实际,以经世为要。 所以,公羊学在汉室发展迅猛。 二三十年间,就将其他所有内部竞争者打到,其死对头谷梁派甚至在关东的许多郡国,被赶尽杀绝,道统都有断绝的威胁了。 而在公车署的另外一侧,正在给弟子们讲学的法家巨头张恢,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然后,他放下书本,道:“自商君申韩以来,我法家素来讲‘尽地力之教’行强国之法,内除五蠹,外拓疆土。今幸圣人在位,除杂钱,定正本,实为天下之幸!”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儒法两家的立场,在这一刻,面对共同的敌人商人时,立刻就达成了一致。 倒是黄老学的几位巨头,闻知这个消息。颇为惊讶。 黄老派素来就不主张轻易的改变政策、法律和制度。 他们习惯在旧有的规章制度上作事,若是政策常常变来变去,会让他们感到很不适应。 所以,在人们的印象中,黄老以保守、守旧为主。 历史上著名的辕固生跟黄生之间,有关商汤革命是否正义的辩论,就很形象的说明了黄老派在意识形态和经济政策上的态度:所谓帽子再旧,还是得戴在头上。鞋子再新,也得踩在脚下。 这个观念延伸到意识形态上。那就是:上下尊卑,不可动摇,君是君,臣是臣,庶民永远是庶民,贵族永远是贵族。 而到了经济和政策上。则变成了:法不可轻改,令不可轻下,换而言之,就是最好永远不要去改动任何现行政策。 天子垂拱而治,天下自然安泰。 所以。黄老派后来被儒家打倒,从此再也没有成为主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而,这些黄老学的巨头,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更不用说非议天子的政策了。 道理很简单。 黄老学走的是高层路线,他们紧紧的依附在刘氏政权身上。他们不是靠着东宫吃饭,就是靠着未央宫发财。 相当于是体制内的御用文人。 你什么时候见过御用文人跟统治者别苗头? 更何况,老刘家用了六十年,四代天子,让所有人都习惯了刘氏天子爱折腾的毛病。 自汉兴以来,几乎每隔一代,国家的法律和政策,就要翻新一次。 所以,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以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理念。 这些黄老学巨头非但没有顺从本能,对此表示反对,反而说了些好话。 这样,主掌汉室舆论的三大派中的主流派系,迅速就奠定了各自的基调,对天子要统一钱币制度的改革大唱赞歌。 ……………………………… 而列侯们的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陛下要统一行钱?”许多列侯回到家里,看到那封从兰台下发下来的天子诏书副本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天子这诏书,虽然表面上是在征求意见,但大家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在明火执仗的告诉群臣:八铢钱、四铢钱、三铢钱,朕不爽这些钱币跟朕的五铢钱抢市场很久了,大家看着办吧。 许多人抬头望了望未央宫的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废止其他行钱的流通,对此,其实很多人早在很久以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今上在他甚至还不是储君的时候,就在铸造五铢钱了。 其图谋以五铢钱统一钱币的谋划,可谓是人尽皆知。 所以,聪明的人,早在一年前甚至两年前,就偷偷的将手里的其他制钱,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换成了五铢钱、黄金以及其他能保值的东西。 而且,汉室列侯,有个习惯。 那就是拼命的,用尽一切办法和手段囤积黄金。 对列侯们来说,钱币这个东西,对他们是多余的。 有着封国食邑家臣家奴和国家俸禄、官宅的他们,需要用钱的时候,还真少! 也不会有列侯会在家里囤积太多的钱币多了也没用,还不如换成黄橙橙的小可爱,存在地窖里,即高雅又不失体面。 但这只是对多数列侯来说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不甘于老老实实的吃老本。 尤其是那些身在高位,手握权柄,同时跟皇室关系密切的家伙。 用权力中饱私囊,给自己拿好处,这还算是有些良心的了。 每年坐在家里,收着来自故旧、门客、下属的‘孝敬’,同时为这些家伙保驾护航的,不知道凡几。 广平候薛泽就是这样一个家伙。 薛泽的祖父,就是当年跟项羽大将钟离昧死磕的汉军悍将薛欧。 汉兴以后,老薛家在汉室的地位就一直很稳固。 薛泽的父亲靖候薛山,曾经历任淮南相、河南守、少府监等职位。 传到薛泽这一代,薛泽就长期担任京辅都尉。 京辅都尉是个什么样的官职呢?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后世的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兼任华北地区武警司令。 管的就是长安和关中各县的治安、消防,有时候还会充当工商行政管理局,帮助各市擅权,料理那些不听话的刺头。 因此,这个职位的油水是非常多的。 多到薛泽干了五年京辅都尉后,有人曾在朝议上提议:广平候还是很能干的嘛,应该将这样年轻有为的大臣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譬如郡守啊什么的。 薛泽立刻站出来婉拒说自己才疏学浅德薄,年纪又小,恐难治理地方。 但其实…… 薛泽是舍不得京辅都尉这个每年能至少为其带来一千金外快的位置啊! 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又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薛泽虽然自己家不铸钱,但他的那些朋友们,可都铸钱啊! 更何况,这次天子放话出来,其意思背后,隐藏的可不仅仅只是讨论一下统一钱币的问题。 还干系到了如今列侯勋贵们将自己积压的劣币甩给百姓去接盘的计划。 要是在秋收前,朝廷就定下了废止其他行钱的计划。 那么,百姓们还会认四铢、三铢等劣币吗? 恐怕到那个时候,他们连八铢钱都不会认可了! 这样想着,薛泽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天子的计划拖下来。 起码也要拖到十月。 到那个时候,大家家里的钱币已经基本甩给了百姓。 即使天子要废止其他钱币,也没有什么干系了。 更重要的是薛泽觉得,这样做,会让他得到不少大人物的看重,以及商人们更衷心的感谢。 今年的孝敬,少不得要多上好几成!(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节 群魔乱舞(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长安,消息的传播速度是很快的。 尤其是涉及到了国家大政这方面。 最迟在日暮之前,几乎所有长安的大户,都已经知道了风声。 “当今天子要革新钱制,废除旧钱,这是要我无盐氏的命啊!”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站在花街最高的建筑上眺望着繁华如锦的风月胜地,心中却满是惆怅。 在长安,利润最高,收益最大的两个买卖,分别是子钱和妓院。 这两者是相互依存,甚至同生共死的。 子钱家将钱以高额利息放贷给贫民,一旦对方还不起本息,就只能卖房卖田卖儿卖女卖老婆卖自己。 而高利贷商人们,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脑子最聪明,最善于发觉和榨取‘客户’所有用途的商人。 所以,在实际上来说,长安城最繁华最热闹的花街柳巷这两个西元前中国最大的红灯区,是被长安各个子钱商人家族瓜分的。 一个合格的妓院老板,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子钱商人,反之亦然。 然而,最近两三年,子钱商人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天子强制性的以法令的形式,严格规定了粮食价格的上限和下限,且以五铢钱作为粮食政策的唯一指定货币,几乎根绝了过去大多数子钱商人们擅长的从贫民那里获利的手段和方法。 而且,因为粮食价格稳定,无论是长安城里的贫民还是城外的农民,都不太需要从子钱家门这里获得‘融资’帮助。 花街柳巷的货源因此急剧减少,错非是蜀郡那边,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打开了西南夷的市场。 过去只出现在列侯家族中的昂贵的僰婢价格跳水,得以为子钱家们所接受,成为花街柳巷目前的明星和主打。 兼之去年东成候义纵灭了朝鲜。大批的卫氏朝鲜贵族、官员和余孽的妻女,被官府廉价发卖,各子钱商人们,也吃下了一部分。 这花街柳巷才得以继续繁荣。 只是如今,从未央宫传出来的消息。却等于是要将子钱商人们的命根子给斩断! 哪怕是无盐氏。也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 要知道,子钱商人以放贷为生。 几乎每一位子钱商人家里都囤积了大量的各式铜钱。 最近两年,虽然大家都很有意识的将手里的流通钱币换成五铢钱进行保值避嫌。 然而,高利贷商人天生的贪婪,也使得他们在不断的继续铸造其他制式钱币。 仅以无盐氏为例,目前,无盐氏就拥有至少三千万枚钱币。其中。起码三分之二是三铢钱、四铢钱,尤以三铢钱为多。 如此庞大的一笔财产,若是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那么,偌大的无盐氏立刻就要分崩离析,甚至,沦落到破产的地步。 全族上下数百口还有相关的为无盐氏服务的数千奴婢、打手、游侠全部都要面临衣食无着,饥寒交迫的悲惨境地。 因而,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无盐氏当代家主,这位在三年前因为成功将一千金放贷给出征平叛的周亚夫、窦婴。并收回本息的当代汉室最出色的金融家无盐谨,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事关生死,不能不紧张。 唯一让无盐谨稍微安心的是:子钱家们的关系网络是无比复杂的。 在过去六十年,子钱家们通过各种办法,在整个关中维持了一张上至宫廷下至亭里的庞大网络。 在这张网络中,几乎所有汉家贵戚和基层的士吏都被一网打尽。 而贪腐和贿赂横行的汉室宫廷,也为子钱家们拓展自己的关系网和保护伞奠定下了坚实的基础。 谁能无视那些黄橙橙的小可爱呢? 哪怕是前任丞相,素来两袖清风著称的故安候申屠嘉,以及前朝名臣,号称铁面无私的前廷尉张释之,也对子钱家们无可奈何。 如今,各大子钱商人们,在长安城的各个阶级,都有着广泛的人脉和网络。 简单的举几个例子吧。 当年,晁错逮着袁盎一顿猛揍,将之从朝堂上赶出去,废为庶民。 事后,袁盎依旧居住在长安最繁华的尚冠里,往来皆是公卿列侯,富贵一点也不比往昔逊色。 在这其中,充当袁盎金主的人,就是关中的游侠巨头季心和广大的子钱商人们。 还有,如今的建陵候中尉卫绾,当年因为获罪先帝,被去职在家足足数年之久。 是谁给卫绾提供了在长安活动和生活的资金? 答案就是子钱商人们。 还有,这两年的考举士子们,来到长安后,多有生计窘迫者,又是谁为他们提供了生活所需的金钱的? 答案还是子钱商人们。 虽然,在多数情况下,子钱商人们是会等着别人向他们开口借钱,然后借机索要高额利息。 然而,也有不少情况,子钱商人们会甘愿主动提供无息贷款,乃至于白送钱财给人。 而且,对于政坛的放贷,子钱商人们向来很聪明。 他们会在放贷对象成功复职或者说得到一个关键性的职位后,主动放弃利息甚至本金都不要了,权当赞助。 子钱家们如此识趣,官员们的回报也自然很惊人。 为之充当保护伞,通风报信,乃至于遮掩罪证,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无盐谨很清楚。 他过去的投资,也就只能让权贵们为他遮掩一些小问题,充作保护伞。 但要他们跳出来,去跟天子刚正面,那就是万万不能了。 就像你养了一只可爱的猫咪,平时这只猫咪在家里捣乱,弄死了你种在院子里的几株花花草草,作为主人,你念在这只猫咪平时还算乖巧,也懂的撒娇的份上。不会惩罚它,甚至有时候还会弄几条鱼,作为它撒娇的奖励。 可是,若是有朝一日,这只猫咪竟然朝着你的父母放肆。还企图在你父母身上拉屎屙尿。你看你会不会一巴掌拍死这只疯了的畜生? 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 子钱家也好,关中的豪强也罢。 都只是勋贵外戚们眼里的猫狗牛羊,养着玩的。 你撒娇撒的好,卖萌卖的及时,勋贵外戚自有奖赏,也不会在意你偶尔的一些出格行为。 但想要勋贵外戚们为了宠物去跟天子刚正面? 怎么可能! 所以…… “我需要联络更多的人。造成声势。使未央宫或者东宫不能无视我们的声音!”无盐谨在心里想着。 此番天子要废旧钱,行五铢。 利益受损的人都有谁? 无盐谨的大脑急速的开动。 作为一个出色的金融家,无盐谨的智商和反应速度都是一流的。 很快,他就梳理出了这次利益受损的相关方面。 无盐谨首先就排除了外戚们可能会帮忙的概率。 道理很简单,外戚世家,与国同休,哪怕是当今天子特别讨厌和不喜他的母族粟氏外戚家族,但粟氏也捞到了一个列侯的封国和许多的赏赐。被远远的打发去了南方。 这样外戚家族,无论在任何时候。他们的利益都不会受损。 就算天子想要他们受损都不可能! 东宫的两位太后,总能有办法补偿他们。 所以,外戚们不会也不可能跟天子唱反调,相反,能让外戚们保持中立,就已经是泰一开恩,神灵显圣了。 而剩下的列侯中,九卿各主官也被排除。 因为,在汉室历史上,从未有过任何一个跟天子唱反调的九卿,还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下去的例子! 北平文候张苍,当年的政绩和声望如何? 其秉政十五年,做出的成绩,哪怕是如今的人,也依然受益无穷。 但那又如何! 与天子意见向左,还不肯低头,就只有回家去种田的份! 所以,九卿们是绝对不可能站出来的。 哪怕是袁盎、直不疑这样的与关中各阶级纠葛极深的显贵。 甚至,这些家伙很可能为了表现自己只忠于天子一人的立场,反过来对子钱家和豪强们大打出手。 那么,这样一来,可供团结的有力量的群体已经不多了。 “来人!”无盐谨将这些头绪理清楚后,马上就叫来下人:“二郎,立刻去我的书房,将我珍藏的那尊金马取来,送去戚里的王公府,拜托王公,无论如何,在天子面前,为我美言一二!” 目前在戚里居住的王姓显贵,只得一家。 那就是当今天子心腹大宦官王道。 这是无盐谨为自己留下的后手。 一旦事不可为,有一位天子亲信为自己说话,自己家族起码还能保全性命。 无盐谨的偶像是战国大贾白圭。 白圭是魏文候时期的魏国大贾,当时李悝在魏国主持变法,以‘务尽地力’为国策,强力打击和抑制商贾活动。 但白圭却在那样的情况下的魏国取得了巨大成功。 白圭成功的秘诀就在于‘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同时跟官府密切配合,算是中国官商勾结牟利的开山祖师。 而在另一方面,白圭还是第一个将兵法用于商战中的先驱。 其本人就曾经说过:吾治生产,犹尹伊、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 无盐谨自也深知狡兔三窟,未算胜,先算败的道理。 所以,他首先要将后路安排好,免得到时候事败,阖族上下都要‘死有余辜’。 许是觉得,仅仅如此,还不保险。 无盐谨又连遣数人,分别去长乐宫薄后大长秋李信和窦后的几位亲信的家宅中‘联络感情’,还派人将一张庄园的地契,送去馆陶太长公主的家里。 这些事情做完,无盐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无论如何,无盐氏的身家性命算是有了保障了。 于是,无盐谨立刻叫来自己的管家和几位家奴,将他们的任务分配下去。 无盐谨很清楚,似这样跟天子对抗的行为。 是极为不智,也极为危险的! 稍有不慎,就是死全家的下场。 所以,无盐氏的任何人都不能参与其中,只能由家奴和仆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联络他人,让他人给自己当炮灰。 这样,就算事败,也能推脱到家奴胆大妄为,余实不知情的上面。 最多最多,就是用自己的老命来平息天子的怒火。(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节 群魔乱舞(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这个世界上,人心永远是最难揣测的事情,没有之一。+◆, “陛下怎么可以这样?”明亮的烛火照亮了说话的人的脸。 这是一个让人看过一眼,就绝对能深深的记住的男人。 不是因为漂亮,也不是因为丑陋。 纯粹是胖。 全身上下都胖。 圆鼓鼓的肚皮,涨的连宽大的绶带都有些围不住他那臃肿的腰部,胸前的肥肉堆得比女性的胸部还要夸张。 由肥肉堆积起来的脸颊,让人都几乎有些看不清五官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吃货。 在他过去的人生之中,他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做一件事情吃! 假如要在这西元前的世界,举行一个涉及全人类的大胃王比赛。 那么,这个男人绝对有资格代表汉室参赛,并且拥有着角逐冠军的潜力 他就是汁方候雍臣。 准确的说,应该是什邡候。 但是,谁叫他老爹雍齿当年得罪高皇帝得罪的太深了! 所以,高皇帝故意在册封诏书中将什邡两个字写成汁方(汉代什音汁,坊音方,什邡与汁方发音相同,史记索引注解),封了他老爹。 刘邦连黑帝都可以封,别说是臣子了。 所以,这个侮辱性的封号,老雍家只能受着。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嘛。 雍齿跟雍臣也没有其他什么念头。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宅在家里,混吃等死。既不出去给朝廷添麻烦,为百姓增困扰。也不出来,跟人争权夺利。 靠着封国的两千五百户食邑。雍家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而且,雍臣的老爹雍齿很识趣。 高皇帝驾崩后,立刻就各种作死,胡吃海塞,天昏地暗的开趴体,只用了三年,就成功的作死成功,去长陵陪伴高皇帝了。 雍臣即位后,就紧紧牢记老爹的教训:别去搀和老刘家的那档子破事。 吕氏上台。雍臣宅在家里吃东西,吕氏垮台,长安杀的天昏地暗,雍臣还是宅在家里吃东西,太宗上台,天下安宁,雍臣依然在家吃东西。 从十五岁接过老爹的爵位至今,雍臣向汉室列侯们完美的展现了一个人究竟能胖到一种什么地步才算极限。 如今的雍臣,体重起码超过两百公斤。在平时,需要四个仆人,才能抬动他的身子。 他就是一个移动的肉山。 肥胖让雍臣得了许多疾病,他到今天还活着。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此时的雍臣应该是已经一命呜呼,然后带着朝廷给他的盖棺定论:汁方荒候去地下找他老爹报到了。 一个荒字。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谥法曰:好乐怠政曰荒:淫于声色。怠于政事也。又曰:外内从乱曰荒:家不治,官不治。 而雍臣能活到现在。要归公于淳于意,自从淳于意秉政太医寺后,汉室的宫廷医疗水平就改善了不少。 或许这种改善对别人来说,可能也就那样,但对于雍臣这样浑身上下慢性病的家伙,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至少,现在,雍臣还活着就是证明。 在平时,汁方候雍家,就是汉室的政坛上的隐形人。 假如没有发生什么譬如册立太子、天子驾崩,新君登基这样的大事情,你是根本没办法在任何官方的通告上和场合里发现有汁方候府的人的。 然而,现在,雍臣再也隐形不下去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叫吕世臣,乃是第三代新阳候,也是老雍家为数不多的亲戚。 吕世臣虽然姓吕,但却跟吕后家族半点关系都没有。 第一代新阳候吕臣,当年是陈胜吴广起义军中的一个中层军官,陈胜吴广为叛徒贾庄出卖后,吕臣组织残余义军,成立‘苍头军’继续作战,并且先后两次收复了张楚政权的首都陈,因此被楚怀王看上,封为左令尹。 就是在这个时候,老吕家抱上了一根金大腿刘邦……当然,老吕家同时还给另外一个玩家项羽输诚过。 所以,小心眼的刘邦做了皇帝后,论功行赏,分封天下的时候,本来自认为‘从龙较早’‘押注很早’‘跪舔及时’的老吕家,只得到了一句‘功比堂邑候’的评价,就分了一千户食邑…… 作为地方实力派,老吕家是混的最惨的。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汉室建立后,高皇帝在征讨英布的战争中受伤驾崩,吕后执掌大权。 因为跟吕后家族都姓吕,而且,吕后很喜欢并且欣赏吕世臣的老爹吕臣的养生之道吕臣是汉室历史上,除去年过世的北平文候张苍外,享寿最久的列侯,活了差不多一百岁,到太宗六年才逝世,谥为新阳胡候,胡在谥法中作‘弥年寿考’之解。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诸侯大臣干翻了诸吕后,新阳吕家虽然见机得快,在其过程中见风使舵,倒向了诸侯大臣联盟。 可事后秋后算账,这老吕家跟吕后家族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成为了新阳吕家的阿克琉斯之踵,隔三差五,就会被人提起。 为此,吕世臣,不得不在即位后,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世臣,表达自己要世代臣服刘氏,永远当忠臣的态度。 但这然并卵,太宗皇帝虽然表示要对新阳候家族既往不咎,然而,每每,当老吕家想要出来为社稷‘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的时候,那些言论,立刻就冒出来了。 所以。新阳吕氏跟汁方雍氏,这难兄难弟。臭味相投,惺惺相惜。很快就成了儿女亲家,而且是极为紧密的儿女亲家。 吕世臣的儿子,就娶了雍臣的女儿。 而雍臣的长子,也娶了吕世臣的嫡女,并且纳了对方的两个远房表妹为妾室。 “大兄究竟有何打算呢?”雍臣在感慨完后,艰难的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缓缓的转身问道。 作为一个宅了四十年的宅男,雍臣虽然胖,但却一点都不傻。 相反。他有着极高的智商。 若非如此,老雍家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保留在汉室列侯序列中? 早八百年,就被那帮子他老爹的死敌和仇敌给赶出长安了! “某此来,是想请兄长在这封联名奏疏上署名……”吕世臣不紧不慢的从怀中取出一张帛书,将之放到雍臣的眼前。 借着火光,雍臣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上面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列侯署名,起码不下六十位。 这几乎是在京列侯人数的大半了。 雍臣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吃力的抬起眼帘,看了看吕世臣,笑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虽愚钝。却也懂的,只是……” 雍臣的眼中放出四十年来所鲜见的光芒,盯着吕世臣问道:“你们怎么可能确定。天子一定会让步?” “今上,可是有着天命神授。万民归心的天子啊!” “仲尼曰: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你们就不怕天子震怒吗?” 雍臣虽然宅在家里。但消息,却一点都不闭塞。 恰恰相反,他对朝局非常关心。 当下的形势,雍臣也是了然于胸。 天子要废旧钱,行五铢,以其一贯的个性来看,很有可能是要敲山震虎,阻止列侯公卿勋贵还有他们的党羽们洗钱。 于是通过这种放风的姿态,向朝野,尤其是民间放话:千万不要收非五铢钱,不然,收到手里就用不出去了。 列侯勋贵们在这场新旧钱之争中,本身受影响并不多。 毕竟,列侯是靠封国食邑富贵,而非商贾。 只是,列侯们觉得,这一步绝对不能再退让了。 因为,他们已经退让的太多了。 从今年夏四月开始,他们就被天子逼的,一退再退,丧失了无数利益。 前次,大家退让,是因为江都之事,干系太大,加之天子给出了补偿。 可这次,却无法再退了。 再退,很可能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列侯阶级将失去了对国政的掌握,甚至丧失对国策的话语权。 从此以后,天子就将一言而决天下事。 屁股决定脑袋,列侯们要发起反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求获胜,起码,让天子拿出一个应该的态度和安抚的姿态,以此保证,列侯勋贵的话语权不被削弱。 这个天下,依旧是列侯勋贵与刘氏共掌的天下。 以上种种,雍臣都很清楚。 因为他就是列侯,太清楚列侯们的思维和想法了。 只是…… 雍臣看着吕世臣,抬起自己的手,将那帛书推开,道:“请恕在下不敢从之,雍氏社稷香火,不可绝于我手!” 开什么玩笑!!!!! 雍臣对当今天子,有着深深的恐惧。 因为,雍臣很清楚的看到了那位端坐于未央宫的少年天子如今所掌握的无可抵扣和不可阻挡的权势。 今岁江都风灾后,今上就坐实了自己确实君权天授,神明护佑的地位。 他成为了自三皇五帝后,中国又一个能清楚且明确的证明自己,确实拥有沟通天地鬼神的在世神。 跟神掰腕子? 开什么玩笑嘛…… 今上甚至都不需要下令,一个眼神下去,南北两军的丘八们就能让列侯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即使退一万步,今上在列侯们的集体施压下退让了。 以后呢? 秋后算账可是刘氏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根深蒂固的本能。 高皇帝能因为他老爹雍齿当初的背叛,记恨一辈子,甚至让他老爹使劲跪舔,也没办法消除,还得靠张良来帮忙,才捞了个什邡候。 就这样,高皇帝都要故意在诏书里羞辱一下,将什邡,变成汁方。 好在他雍臣机灵,四十年来天天宅家里,使劲吃使劲吃,终于吃成了个胖子,应了汁方之封,这才让老雍家逍遥至今。 而且,今上太年轻了。 可以预见,只要不出意外,他至少将统治这个天下数十年。 只要想想今上的政治生命,任何企图想跟他过招的家伙,都应该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熬过今后数十年天子的打击报复。 反正,雍臣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雍臣肥大的双手将那帛书塞回吕世臣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亲家的身份对对方劝道:“我劝兄长也不要在这上面署名,免得成了任候张越,当世为刘氏臣者,要学就要学鲁候!” 任候张越,是汉室最出名的悲剧,说起来,这张越当年还是雍臣老爹的部曲呢。 可惜,这货太2,因为行事浪荡,得罪了高皇帝,被直接废除封国,这也是汉初功臣中,唯一一个非谋反却在封侯后迅速丢爵的例子。 至于鲁候,当然不是项羽。 高皇帝追封项羽的是鲁公这个头衔。 真正的鲁候,是个女性,而且是老妪。 当初,汉将奚涓作战勇猛,而且身先士卒,每战必冲在最前。 结果,悲剧了,在汉室定鼎的前夜,战死沙场。 更悲剧的是,奚涓没有儿子,甚至没有兄弟! 这就意味着,他立下的功劳,没有人能继承。 本来,到这一步,奚涓肯定是白死了。 然而,高皇帝刘邦的大脑回路异于常人,而且,他确实很怀念奚涓,于是,他就将奚涓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直系亲属,他的母亲,推上了候位。 封其母为鲁候,食邑四千八百户。 而且在最初所封的一百四十三位功臣中,奚涓之母是排在第七位受封。 如此的待遇,闪瞎了无数人的双眼。 也彻底的让人明白,老刘家的尿性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恨你能恨一辈子,但,要是让他记住你的好,也能记一辈子。 过去六十年,无数的例子都证明了,刘氏天子四代如一,始终睚眦必报,有功必偿的性格。 然而,吕世臣却完全没有听进雍臣的劝告。 作为一个列侯,尤其是一个失势的列侯,吕世臣太想回到那个舞台的中心了。 而且,吕世臣也不觉得,天子能把他怎么样。 法不责众嘛,六七十位列侯,还有更多隐藏在后面,蠢蠢欲动的外戚勋贵们在支持,天子也没办法不是吗? 而且,自太宗以来,将相不辱就已经成为了汉律之外不成文的规定。 又不是谋反,这是想跟天子商量商量,给个面子而已。 至于上纲上线到天子震怒,流血漂橹的地步吗? 于是,吕世臣笑道:“君虽重,然其胆轻矣……” 他还想再劝,雍臣却是闭上眼睛,道:“吾乏了,兄长还是请回吧……”(未完待续……) ps:这几天状态真是极差~所以,昨天好好休息了一下,反思了一下~ 第六百二十一 节 错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秋八月二十三。 申屠嘉在阳陵南方的从葬区下葬。 刘彻远远的站在阳陵邑的城墙上目睹了全部过程。 此刻的阳陵,已经没有了前世的宏大,因为先帝在位时间太短。 整个帝陵规模比之历史上庞大的阳陵邑缩水了至少一半。 其中从葬区和帝陵本身的规模,缩水几乎三分之二。 尽管如此,陵园依旧是一个堪比郡城的大城市。 譬如刘彻脚下的这条阳陵邑的城墙,就宽达两丈,高约一丈,犹如要塞一般,牢牢的守护着帝陵陵园。 在远方的陵园东北方向,帝陵工程依然在继续施工。 哪里是东宫薄太后未来的安息之所,也就是俗称的后陵。 汉室的帝陵,比起之后朝代的皇家陵园,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此了。 皇帝的陵墓座西面东,皇后的陵墓座东望西。 这就是所谓的‘同茔不同穴’。 自刘邦开始,汉室帝陵就是如此布局。 另外,因为秦汉两代,都把周代的昭穆制度当成一张废纸。 所以,汉室的帝陵,也就完全没有遵循昭穆制度的需要了。 于是,阳陵与霸陵还有刘彻给自己找好的茂陵,压根就没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前后位置。 “最近几天,列侯们都很不安生啊……”刘彻一边走,一边对跟在身边的廷尉赵禹问道:“廷尉可听到些什么风声了吗?” 赵禹低着头,道:“回禀陛下,臣听到过一些……” 但他的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在颤抖。 在过去六十年的历史上,每当天子单独召见廷尉时,这意味着,天子决定拿一批人开刀了。 尤其是目前这样的情况赵禹是在廷尉衙门被天使忽然召来此地的。他是乘着虎贲卫的战车,走过去少府为修建阳陵邑而开凿的道路过来的。 赵禹来此,全程都处于保密之中。 甚至,就连他的副手,廷尉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这样的情况。在汉室历史上从未有先例。 就是当年周勃陈平灌婴密谋推翻诸吕时,保密工作也没有这样细致。 能与之相比的,大抵只有史书上记载的秦赵长平之战时,秦廷为了隐瞒白起为将的消息所做的部署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主宰数名乃至于数十名列侯公卿的命运时,赵禹这个以刀笔吏起家的寒门士子就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很好……”刘彻微笑着回头赞道:“朕让人在城楼下的马车中放了些东西,爱卿回去以后慢慢看。看完以后。朕相信爱卿知道该怎么办!” “诺!”赵禹恭身低头。 刘彻转身,看向前方,远处南方的丛葬区中,百余位列侯及其代表,正在肃穆的注视着申屠嘉的葬礼。 也不知,这些家伙究竟有没有知道,他们到底犯下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居然敢跟朕唱反调……”刘彻沉吟一声:“真是不自量力啊!” 过去数天,长安的政坛局势很诡异。 刘彻的诏书下达后。舆论和朝臣都是大唱赞歌。 法家和儒家更是大声疾呼:钱制不合时宜,当尽早罢旧钱。行新钱。 但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一大批在这次改革中利益受损或者感觉自己利益受损的家伙,串联了起来。 在文的方面,他们通过一份有六十四位列侯联名署名的奏疏,请求刘彻‘暂缓废行钱之策,与民生息’因为‘钱制骤变,恐伤国本’甚至威胁‘若陛下行之太急,恐海内怨怼,民不聊生’‘四海有沸腾之意,而山河有崩疽之险’。 尼玛,你们这是吓唬谁呢? 若他们好好说话,刘彻可能也会跟他们好好说话。 但他们居然威胁起来。 威胁一个皇帝,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作死的表现。 既然他们作死,那刘彻也不介意让他们清楚,什么叫nozuonodie。 当然,肯定不能直接就将这些家伙给弄死或者弄残了。 不然,这舆论会怎么看? 而且,此番长安的政局非常诡异。 除了这些跳出来的列侯们外,刘彻通过绣衣卫的密探,至少找到了两个甚至三个黑手在幕后鼓动和操作乃至于给这些人打气的迹象不然,就那帮已经远离政治,每天混吃等死的列侯,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或者说自信? 另外,绣衣卫报告。 哪怕是过去刘彻认为的自己的基本盘考举士子们,这次也出现了大量的反对废钱声。 这就让刘彻非常失望了。 考举出现至今,不过三年,这个制度甚至远未完善,也远未到拥有能影响国家政策的力量。 通过这个制度走向官场的士子们,却已经迅速腐化了。 绣衣卫和监察御史们报告,在关中的四千多名被分配到基层任职的士子,在过去三年里,有两千多人,与当地的富商、豪强有了密切的联系,其中大半,甚至与之有了联姻的关系。 剩下的人,至今还能坚守自己最初理想和理念的人,恐怕也跟后世的大熊猫一样珍稀了。 刘彻虽然从来没有对此有过什么指望和希望。 官员的腐朽和堕落,本就不是凡人能阻止的。 然而,这次,从考举出来的士子中,居然也出现了大量的不跟刘彻合拍的声音。 这就让刘彻非常失望了。 这让刘彻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需要的不是一些这样的来自五湖四海,有着各种各样心思和各种各样诉求的官员,也不能指望这样的官员,一心一意,矢志不渝的永远跟随他的号令。 因为,这样的官员,根本就不清楚,也不理解,刘彻想要做的是什么,刘彻要完成的伟业,究竟是何等的宏大。 “朕需要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就如汲黯、颜异、张汤、义纵这样,知道且了解朕的意图,并愿意为此去努力的新式官员集团,而不是像现在的考举制度一样,选出来的官员,跟过去的旧官僚相比,只是扩大了遴选基础,但实际上却依然是换汤不换药!” 经此一事,刘彻终于认识到了他过去所犯下的一个错误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刘彻已经决心,在明年将之改正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节 恐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赵禹,刘彻就等来了自己的老丈人,中尉建陵候卫绾。 众所周知,卫绾是汉室政坛上公认的大好人。 这么多年了,朝野上下,甚至连一个说他坏话的人都没有。 无论对谁,卫绾都是笑呵呵的。 但这样的好人,恰恰是刘彻目前不需要的。 想当初,张欧也是个公认的大好人啊! 结果呢? 他当廷尉三年,甚至闹出了去年的死刑犯今年再次入狱被判‘当死’,结果还是没死成的笑话。 汉律的威严和震慑力在他手里荡之无存。 所以,一见面,刘彻就直接了当的对自己的老丈人道:“江都王相季公病重不能视政,江都王上疏,请朕派一位重臣前往辅佐,江都,朕手足骨肉同胞也,朕思来想去,还是中尉去一趟比较合适,这样,中尉即可交卸职权,前往江都上任!” 卫绾一听,还有些不太明白刘彻的意思。 但给老刘家赶了二十年车的卫绾,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非常突出的。 他见刘彻一脸严肃的模样,就明白,这个事情容不得自己讨价还价,于是立刻道:“诺,臣绾谨奉诏……只是,敢问陛下,何人将来接任臣职?” 刘彻答道:“朕已经以八百里加急,急诏河南守郅都入京,这回,郅都应该已经过了函谷关了!” 刘彻的命令是在前几日那封诏书下达的同时启程的。 算算时间,此刻郅都最起码都已经过函谷关了。 甚至,要是速度快,很可能已经抵达华阴甚至渭桥附近了。 卫绾闻言却是一惊。 苍鹰回京! 卫绾感觉,他已经预见到了长安的列侯集团将要出现一片血雨腥风了。 要知道,卫绾在河南郡干的实在太漂亮了! 过去几十年来,在河南郡根深蒂固的豪强家族。官宦世家,几乎被郅都一扫而空。 即使剩下的,也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以至于丞相府派遣出去,前往天下郡国采诗观风的使者回来禀告说:河南地方安宁,市井和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庶几可臻三代也。 而在这一切背后,是一千多个人头落地,两千多人被流放,上百个过去在河南郡根基深厚的家族分崩离析。 当然,这在汉室政权眼中,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场景。 汉室政权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拆散那些人口众多。三代、四代甚至五代同堂的大家族。 一夫五口百亩,是汉代政治家眼中最完美的社会家庭单元模式。 甚至有人认为,要是天下的家庭都能如此,那么三代可期。 ……………………………… 一天之后,河南郡郡守郅都,自雒阳回归长安,虽然打着的是述职的幌子。 但,当天下午。刘彻就下诏,任命中尉卫绾为江都国丞相。即刻上任。 同时,迁河南郡郡守郅都为中尉。 时隔两年半,郅都再次回归中尉的位置。 第二天,刘彻再次下诏,更中尉为执金吾。 理由是:御史、校尉、郡守、都尉、县令,以木为吾,朕当以金为吾,以御非常也! 翻译成白话就是:现在,那些御史、校尉、郡守、都尉和县令这样的地方官和军官,以木棒作为威慑群小,树立权威的工具。身为皇帝,哥也要有个人帮着拿跟金棒子吓唬人,执金吾就是朕的金棒子。 哪个不开眼的要是招惹哥,哥就一棒子抽死丫的! 温言在口,大棒在手。 刘彻不知道在这西元前的世界是否有人知道这句话。 但这确是他的态度,也是老刘家的传统。(注1) 而这封诏书一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了。 天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于是,先前还声势浩大,万众一心的列侯联盟,瞬间解体。 一大帮‘幡然醒悟’‘明悟是非’的列侯们,蜂拥跑去东宫,跟窦太后、薄太后,甚至任何一个他们能拉的上关系的人说好话。 毕竟,钱政跟大伙的干系,也不是很大。 犯不着为了这个去触怒天子! 尤其是郅都的回归,点燃了这些家伙心中的恐惧。 这就好比后世天朝的官僚们,平时里威风八面,自己觉得自己萌萌哒,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能治的了自己了。 但一朝听到中纪委,双规这两个词组,也都得腿软。 若是中纪委跟双规摆明了要出现在自己身上时,那立刻就是‘俺都招了!’。 郅都可比后世的中纪委凶残多了。 这只天子苍鹰,出道以来,就是以铁血冷面无情无私著称。 他手里沾着的鲜血,以千为单位计算。 面对郅都,列侯们就像看到了天敌一样。 甚至,当郅都回归朝廷,出任中尉执金吾的消息传开后,关中治安状况,应声好转。 这让刘彻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而郅都上任后,也没有让长安公众失望。 郅都上任的第一天,就立即下令,在长安都船狱令衙门中扩建两个全新的监狱,来收押犯人。 摆明了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这让无数人冷汗直冒,甚至晚上睡觉都有些难以入眠。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假如有什么地方是从百姓到官员、贵族都害怕,并且恐惧的事务的话。 那么,过去的中尉现在的执金吾直辖的都船狱绝对是其中之一。 其可怕程度,甚至超过了恶名昭彰的廷尉大牢和皇家监狱诏狱。 因为前两者,囚禁犯人,起码还会按照身份地位,给予你一定的优待。 但进了都船狱……呵呵…… 都船狱是什么? 后世曹魏的如淳在注释汉书时,就曾经在都船这个词条下注解:都船狱令,治水官也。 简而易之,都船衙门的监狱,是一座水牢。 不会有人希望自己住进水牢的监牢的。 历来,进了廷尉衙门,还能大摇大摆的出来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进了诏狱后,风风光光被平反的人也多的是。 但进了都船衙门的大牢,哪怕是最后平反释放,也别想再像个人那样活着了。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受的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永远蹲在一间位于地下,且顶层灌满了水的牢房?尤其是,上面的水随时都可能开闸流下来,让人窒息而死的情况下,仅仅是这个精神打击或者说恐吓,就足以令人尿湿裤子。 更关键的是,水牢阴冷潮湿,满地是老鼠。 所以,历来进了水牢的人,跟判了死刑差不多。 在过去,中尉衙门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抓住的游侠、盗匪还有强盗什么的,丢进都船衙门的监狱。 然后,就可以等着对方变成一具尸体了。 而且长安的列侯官僚勋贵们,也不会对都船狱陌生。 过去六十年,他们总是喜欢通过贿赂的方式,将那些得罪了他们或者跟他们过不去的人,捏造个罪名,丢到都船狱里去。 如今,郅都上任后,明目张胆的宣布要扩建水牢。 大家能想到的,就只有: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这个耳熟能详的典故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三节 立法精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被郅都这一吓唬,列侯们的膝盖软的比春雨中的泥土还快。 不到三天,就至少有三十位先前在蹦跶的列侯,宣布闭门谢客,要潜心‘研读诗书’。 剩下的人里,也有宣布返回封国就国的,也有说要去周游天下的,更有人打出了游览汉疆的旗号,跑去新化。 于是,转瞬之间,先前看似声势浩大的联盟,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只剩下三五人尴尬对视的小集团。 这也正常,汉室列侯固然位高权重,掌握了庞大的权柄和财富以及土地。 且最起码两代人的经营,又让这些家伙拥有着遍及郡国朝野的人脉网络。 一个列侯家族,通常最起码能影响或者控制其封国周围两三个县的政治、经济和人事。 所以,汉室中前期的列侯,常常在地方扮演着后来的门阀世家的角色。 但列侯的权力与荣耀来源于天子。 一旦失去了来自天子的信任,列侯们的下场,常常非常悲剧。 过去六十年,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只是,刘彻这样纵容郅都赤裸裸的恐吓长安公卿,也让东宫那边有些看不下去了。 现在,窦太后是不太敢像过去那样直接把刘彻叫过去训斥一顿,勒令刘彻思过了。 但作为长辈,窦太后还是可以给予一些善意的建议与劝告的。 于是,在一次例行的家宴上,窦太后忽然对刘彻道:“皇帝,哀家听说最近中尉改称了执金吾,这是不是有些太过霸道了些?” 金吾,在汉代的典籍中,有多种解释。 但在通常意义上。金吾、木吾,都是大棒的同义词。 这样的改动,等于是在强烈的警告所有人,不要惹皇帝。 窦太后要是喜欢,那才见了鬼了。 但刘彻对付(忽悠)窦太后的技术。那是max的。 闻言。他微微一笑,看也不看那些低头沉吟的外戚们,笑着道:“皇祖母过虑了,金吾,神鸟也,朕以中尉为执金吾,乃为辟邪而已……” 嗯。在传说中。确实有种叫金吾的辟邪神鸟。 窦太后听了也是微微一愣。 但台下的外戚们,心中却只感觉心里有一百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尼玛,前几天陛下您在诏书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刘彻的眼睛从这帮家伙身上扫过去。 刘彻深深的清楚,这些家伙中,有几个就是目前这场风暴中的幕后推手。 于是,刘彻淡淡的道:“再则,皇祖母,我汉家致法。非周非商,高皇帝命萧相国制九章律。虽以‘宽省刑罚’为立法宗旨,然其精神却是‘刑无等级’,腐儒所谓‘礼有等差’,此吾汉家所不取也,故太宗皇帝罚河阳候,惩成候!先帝既立三尺法,朕安敢有辱?” 外戚们听着这段杀气腾腾的话,纷纷将脖子一缩,感觉背上凉梭梭的。 但刘彻说的没有错! 汉室至目前为止,律法精神就是四个字“刑无等级!” 通俗的说是就是,犯了法,庶民要挨鞭子的话,列侯也得同样抽一顿。 虽然在实践中,这是几乎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却是白纸黑字,写在汉律之中的条文。 而且,曾经被实践过。 倒霉蛋之一就是刘彻所说的那位河阳候。 太宗孝文皇帝四年,河阳候陈信,因为‘坐不偿人责过六月’被依法一撸到底。 什么叫做‘坐不偿人责过六月’? 以后世的法律来说就是违反合同的规定,拖欠他人借款本息长达六个月。 这个事情,恐怕是全世界范围内的第一个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民事合同纠纷。 在这个案件中,西汉王朝充分的体现了后世公知们所说的‘契约精神’,且严格保护债权人利益。 并且由皇帝亲自做出最严格的裁决违反了契约,故意、恶意拖欠他人钱款的河阳候,这个食邑两千户的列侯,从此烟消云散,消失在汉室政坛上。 而且类似的情况,不止是发生过一次。 在历史上,小猪朝时,小猪的表哥,周阳候田彭祖,就‘坐当枳候宅而不与’被一撸到底。 所谓‘坐当枳候宅而不与’,意思就是把宅邸当给别人,却又不给,耍无赖。 堂堂外戚,万户列侯,尚且如此。 其他人怎敢继续仪仗权势,胡作非为? 所以,汉代历史上的许多奇怪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譬如,子钱家们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放贷给列侯,还能十倍本息得偿。 但可惜,儒家上台后,一切都变了。 德主刑辅,春秋决狱,法律开始变得袒护有权有势的贵族官员。 泥腿子们失去了公平与正义。 以至于连后来有人哀叹:王侯贵戚豪富,尤多有之。假举骄奢,以作淫侈,高负千万,不肯偿责。小民守门号哭啼呼,曾无怵惕惭怍哀矜之意。(注) 但一切都已经然并卵,律法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但在此时,汉律依然是那个刘邦下令,命令萧何在秦律和约法三章的基础上制定出来的法律。 它虽然偏向贵族官宦,但却偏的不是太厉害,最起码,还坚持着战国以来最基本的立法精神,即:刑无等级,而法无疏漏。 对于周礼和那个已经跟着奴隶制一起下地狱的‘礼有等差’思想坚决抵制。 目前来看,抵制是成功的。 法家和黄老学联手,将一切试图借尸还魂的企图阻挡在门外。 这也是刘彻为什么对儒家不太欣赏的原因。 儒家有其先进的一面,也有其腐朽落后的一面。 其对周礼和周治的执着与顽固,在很多时候,其实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所以,刘彻目前正在积极的推动儒家变革和进化。 目前来看,变革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最起码,思孟学派已经复兴。 特别是今年的考举,刘彻故意将录取的儒家士子中的思孟学派的比例放大,甚至给好几十人开了绿灯。 皇帝的意志代表了思想和学派的方向。 所以,长安城里的思孟学派的论著和著作开始火了起来。 窦太后听完刘彻的话,沉默不语。 河阳候陈信的案子,在汉室,是耳熟能详的判例,但凡只要是涉及到民事纠纷上,这个例子就是绕不过去的铁例,也是老刘家用于威慑列侯外戚勋贵时的杀手锏。 闹的太过分了,陈信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窦太后心里知道,这次皇帝大概是动真火了。 仔细想想,窦太后也能理解。 几十个列侯抱团要跟皇帝掰腕子,这换了任何人做皇帝都是不能忍的啊! 这次皇帝能忍住,没有大开杀戒,真的是只能说‘圣心仁慈’。(未完待续。) ps:注:这段话出自东汉着名的社会批判家和思想家王符所作的《潜夫论笺》我看的是清代的校正注释版。另外说一句,想了解两汉,这本书是绕不过去的。很多问题,王符都分析的很详细,包括前因后果,为什么这样。我看了很多写三国的书,说句实在话,要是穿越在三国前期,尤其是黄巾起义前,与其去搞什么诸葛亮养成,还不如去请这位王符帮忙,哪怕,只是得到他的着作《潜夫论笺》我觉得,也不下于一个诸葛亮了(对穿越者来说),很简单,这本书从方方面面分析了整个两汉的社会、经济、军事和律法制度,提出了很多严厉的批评,而这些批评直指当时社会弊政。这就使得穿越者能了解和清楚自身所面对的世界。这不下于随身百度了。但此书在当时并不出名,作者是个隐士,到隋朝才被重视起来。 第六百二十四节 隔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时间,有些冷场。 还好,如今东宫有两位女主人。 薄太后及时的出来打圆场,道:“今日乃是家宴,母后、皇帝,何必去谈那些烦人的政事呢?皇帝快快自罚一杯,向母后道歉……” 在刘彻登基之初的时候,薄太后其实只是顶了一个太后的头衔而已,东宫事务,几乎全部掌握在窦太后手里。 薄太后只能当个泥塑雕像。 但时过境迁,随着刘彻的权柄渐渐稳固。 权力就不由自主的从窦太后手里,滑向了薄太后。 东宫上下没有傻瓜,谁不知道,窦太后老朽而薄后正当壮年,且,故太皇太后离世并不久,薄氏在宫廷中有着广泛的人脉。 幸好薄氏素来很安分,也爱好争权夺利,更不喜兴风作浪。 所以,这东宫才能保持安宁。 刘彻闻言,立刻就顺驴下坡,对着窦太后恭身道:“母后说的极是,是朕孟浪了,还望皇祖母莫要见怪……” 窦太后本来也就是随便问问,闻言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台笑道:“皇帝坐下来罢,哀家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刘彻于是微微一笑,恭身再拜,然后坐下。 只是…… 刘彻明白,今天之后,曾经看似牢不可破,坚固无比的刘窦执政联盟,已经出现了裂痕。 原因? 刘彻已经不再需要从窦太后哪里得到支持来巩固自己的皇位,也不再害怕东宫能动摇自己的地位。 曾经权倾朝野,几可临朝称制的东宫太皇太后,现在,恐怕连南北两军的一个校尉也指使不动了。 尤其是今年六月后,刘彻借口轮换,将长安城的驻军。几乎都给换了一遍。 汉家的枪杆子,从此就被刘彻牢牢的握住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 窦氏要是没感觉到什么,打死刘彻也是不信的。 甚至,假如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的话,这次的列侯大串联的背后。也极有可能有窦氏的影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矛盾。 历来,未央宫跟长乐宫之间的合作与对抗,就是一个不变的主题。 但是…… 刘彻的眼睛扫了一眼窦家的那些贵族公子哥们。 这些蠢货难道以为,他们永远保持今天这样的地位与富贵吗? ……………………………… 家宴之后,刘彻留在长乐宫,跟窦薄两位太后聊天。 聊着聊着,窦太后就忽然道:“皇帝。自从先帝驾崩之后。楚赵两国国君长久未定,士民多有彷徨,这天下物议也有不少,只是哀家身体不太好,精力大不如前……要不……这事情就交给皇帝去决定,如何?” 一时间,场面凝固了下来。 刘彻抬起头看着一脸平静的窦太后,心里面无数个想法轮流闪过。 在刘彻登基后。刘彻为了将刘阏封在江都,同时使江都国能保留故吴之时大部分的造船业和冶炼业。刘彻跟窦太后做了交易。 将楚王和赵王的人选决定工作交给窦太后,以换取窦太后同意刘阏为江都王,并支持刘彻的大部分决定。 过去两年,楚国跟赵国这两块肥肉,引起了无数人的觊觎。 楚王还好,主要竞争者,都是楚元王的后代,主要是楚元王的两个儿子,平陆候刘礼跟红候刘富兄弟。 毕竟,楚元王父子的功劳没有人能抹杀,楚国境内的百姓,也不会接受除了楚元王的血脉外的其他国君。 但赵国的问题就麻烦了。 赵,这个汉室历史上与齐楚吴并称的庞大封国,哪怕已经几经分裂和削弱,其辖区比之汉室开国之初那个‘常山以南,大河之间,太行以东’的庞大诸侯国,缩水了起码三倍。 今天的赵国,依然在名义上拥有邯郸、魏郡、清河郡以及巨鹿郡,四个大郡。 邯郸更是出了名的天下雄城,一等一的销金窟。 虽然,假如再封赵王,刘彻肯定会把巨鹿跟清河这两个郡从赵国的版图剥离出来(实际上,刘遂入长安后,巨鹿与清河两郡,就已经事实独立了。 即使如此,为了赵王之位,刘彻的兄弟们,依然把头都打破了。 刘荣、刘胜、刘端、刘非、刘余,甚至就连刘阏,也对赵王的头衔垂涎三尺,恨不能将赵王的王冠戴在自己头上。 这两年,刘彻就听说了,为了得到赵王的头衔。 宫廷内外,刘彻的兄弟们,什么招数都用出来了。 贿赂、收买、跪舔、哭闹,几乎能用的手段,亲爱的弟弟们,都毫无节操的用了出来。 但,既然刘彻已经答应了将赵王和楚王的决定权交给窦太后,所以,刘彻也就没有太去关心这些兄弟们的竞争。 反正,赵王是个坑,邯郸城更是坑中之坑。 风水向来就不好,从张敖开始,各种幺蛾子就层出不穷,除了刘阏,谁爱去谁去,刘彻一概不关心。 所以,窦太后这忽如其来的话,没有让刘彻飘飘然,反而,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刘彻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这是窦太后在试探他。 很显然,他要是傻乎乎的答应了下来,那么东宫就真有可能要跟他撕破脸皮了。 别看现在刘彻大权在握,好似天下无敌。 但在汉室特殊的两宫制的类二元制帝国制度下,东宫要是铁了心给皇帝脸色看,皇帝也要吃大亏! 君不见,小猪的老妈子不就在窦太后死后,将小猪玩的欲仙欲死吗? 以至于历史上,小猪晚年深深觉得,不能再让自己儿子再吃一次亏了,于是赐死了刘弗陵的生母钩弋夫人。 所以,刘彻立刻就微笑着道:“皇祖母说笑了,朕年齿尚幼,此等大事,还是得由皇祖母您来拿主意……”一边说,刘彻就走到窦太后面前,跪坐下来,轻轻的给她捶打着肩膀,像过去一样孝顺:“况且,我汉家以孝治天下,这诸侯存废,存亡续断,本就该是皇祖母才能决定的事情!” 窦太后一听,呵呵的笑了起来。 很显然,刘彻的答复让她非常满意。 她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无视,失去权力。 这对窦太后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五节 大棒在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安抚完窦家,隔天,刘彻就将执金吾郅都找来。 碍手碍脚的家伙已经让路,剩下的就是大开杀戒了! 虽然,刘邦曾经与开国的功臣们共同盟誓:使河如带,泰山若历。国以永宁,爰及子孙。 但事实上,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 而且,经过六十年的繁衍生息和纸醉金迷。 很多列侯,都已经在被安逸的生活养成了米虫。 米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还不知道低调。 而且,这些家伙里,还藏着许多脑子不清楚的家伙。 在汉室历史上,这些脑子不清楚的家伙,常常干出很多蠢事。 譬如说,鼎鼎大名的留候张良的嫡子张不疑,居然与人合谋谋杀楚国内史,还有舞阳侯樊哙的儿子,更是典型的坑爹他居然跟吕后家族纠缠在一起,而且还在诸侯大臣反吕之时,纠结家兵和家臣,武力抗拒,所以,樊哙被他坑的流泪满面,老樊家除了一个庶子外,全部被杀。 更让人蛋疼的是樊哙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儿子,现在居然也出现这次事件中。 这让刘彻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貌似这个家伙还被人给牛头人了……”刘彻叹了一口气,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个事情,可谓是前世轰动天下的大丑闻! 现在的舞阳侯叫樊市人,看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樊哙的妻妾所生,很可能是婢女生的。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樊市人才没有在当年那场大清算中被人乱刀看死,更没有进入列侯大臣们的清洗名单中。 太宗皇帝后元六年。弥留之际的天子,特别以恩诏的方式,下诏命令宗正寻找舞阳侯的儿子。命其复家。 舞阳侯因此得以延续。 但在市井生活了二十多年后,樊市人得封舞阳侯时。已经四十岁了。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儿子! 舞阳侯食邑五千户,如此庞大的家产,当然需要人来继承。 按照汉律,假如樊市人死后无子,封国和产业都要充公,归于朝廷。 也不知道樊市人是怎么想的。 总而言之,他找了个壮男他母亲改嫁后生下的从弟,然后指使这个壮男与他的妻子通奸。经过辛勤耕耘,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就是曾经的末代舞阳侯樊它广。 但很不幸。 樊它广是个脑残,继承了老爹的爵位后,行事肆无忌惮,还苛刻的对待家臣,削减家臣的福利。 于是,就被人告状了。 状书直接通过秘密渠道,来到了刘彻老爹的案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樊市人居然出现在了列侯的串联中。 这让刘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这样的列侯。最是适合拿来杀鸡骇猴,给其他人看。 更别说,还有这么大一个把柄被刘彻知道了。 所以。刘彻直接就对郅都道:“朕听说,舞阳侯市人其实有隐疾,不能生育,现在市人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执金吾去将舞阳侯府邸仔细调查一下,假如是真的,那就严惩这样的罪行,假如是假的,那也好还舞阳侯一个公道!” 郅都对于自己的角色定位非常清晰。 他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臣知道了,一定会‘仔细’调查清楚的!” 好吧。舞阳侯这个悲剧无论时空如何变化,依然在继续。 “还有安平侯谔寄。朕听闻其神智有缺,执金吾上门去看看,若其实为神智有缺,通知太医,收容诊治……”刘彻淡淡的继续道。 安平侯谔寄,他的祖上,就是当年向刘邦推荐萧何的谔千秋,因为推荐萧何之功,汉室成立后,谔千秋躺着也混了个两千户食邑。 可能是因为侯爵来的太容易了。 所以老谔家是汉室所有开国列侯中传续世代最多的到现在,已经都传到第四代了…… 现在的安平侯是谔寄。 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过去两年,仅仅是绣衣卫那里,有关这位安平侯的劣迹档案就已经堆了一大箱子。 廷尉衙门里,更是堆满了这货过去的罪证。 汉室能忍着不处理他,是因为谔寄的老爹顷候谔应元当年做过太宗皇帝的狗腿子,为驱逐周勃为首的元老勋臣派立下了功劳。 但,现在,这货居然跳出来参与到列侯串联中,刘彻就再也容不下他了。 同样,这次参与串联的列侯,刘彻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类似的官员、贵族、学生串联、集会,是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君王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挟持民意,对抗中央,这是非常严重的政治事故! 稍有处理不当,就会给后世造成恶劣的影响。 譬如,明朝初年,曾经发生了著名的南北榜案,此案的影响极坏,从此以后明朝的士大夫文人,就开始以舆论操纵政策,要挟国家。 后来的东林党,党人碑,都是在南北榜案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只是,刘彻现在还能保证,假如一下子干掉这么多列侯后,政局能保持稳定。 所以,才会先捡几只鸡杀给猴子们看。 这安平侯跟舞阳侯就不幸成为了那几只鸡中的一员。 本代安平侯谔寄,还将不幸成为史上第一位被精神病的人,而明载史册! 皇帝都说你神智有失! 难道你还敢说自己没病? 而谔寄的悲剧更在于,他的祖上是躺着得到的列侯爵位,而且,他老爹在当年太宗时驱逐周勃立过功劳,所以,丞相周亚夫早就恨死了他们家。 这次谔寄被精神病。周亚夫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称得上是正人君子了。 但要命的是即使周亚夫不去选择落井下石,也会大把想捧臭脚。拍马屁的人帮他落井下石…… 所以,谔寄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了能被自杀。已经是很不错的下场! 只弄掉两个列侯,还是两个可有可无,没什么分量的列侯,显然不足以震慑其他人。 “阳信候刘中意,绣衣卫报告,他在暗中诋毁先帝,屡有孛逆之言,执金吾派人。立刻去将他拿下,严加审问!”刘彻杀气腾腾的说道。 阳信候刘中意干过些什么事情,刘彻太清楚不过了。 这个列侯中的战斗机的胆子,是汉室无数列侯中最大的。 骂皇帝算什么? 老刘家往上数三代,就没有他不敢骂和评论的! 他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 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对汉室的功劳巨大无比刘中意的父亲是刘揭。 对的,任何一个熟悉汉室历史的人,都不会对这个名字陌生! 当年,诸侯大臣共谋推翻吕氏统治时,正是刘揭这个吕产的典客在关键时刻,关闭殿门。还拿走了赵王吕禄的印信,使得吕产没办法调动军队,从而将吕产与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的联系斩断。 不然的话。政变能否成功,还是未知之数。 后来,刘揭又力推太宗皇帝为天子。 因此,太宗即位后,投桃报李,封为阳信候,食邑两千户。 是以刘中意笃定朝廷必不敢拿他下刀。 行事无比放肆,更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什么人都敢骂。什么人都敢议论。 这次列侯串联,刘中意就是跳的最欢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服软,相反。洋洋得意,这样的人不死,谁死! 而刘彻记得这货的罪证,这就要感谢小猪的姐姐,后来卫青的老婆,平阳长公主了。 当然,现在平阳不叫平阳,她还未有封汤沐食邑。 在前世,正是皇帝老爹以刘中意‘诽谤君父,妄议先帝’的罪名,将之一撸到底,转头将阳信这个封国送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小猪的姐姐,于是,在历史上,平阳公主的正确称谓应该是阳信公主,简称阳信主。 阳信候国在齐地,虽然小,但是产出丰富,人口繁多,经济发达。 所以,后来坊间有议论说:此故帝以罪取国,假于长女。 正因为有这样的议论,皇帝老爹害怕舆论压力,没有处死刘中意,只是将之流放。 现在,刘彻也照样盯上了阳信封国。 他打算将这个封国送给长沙王刘发的姐姐,那个在宫中孤苦伶仃的可怜女孩。 然后,再将她嫁给平阳侯。 这样就完成了卫青霍去病养成计划的关键一步。 “还有下相候冷慎、高陵候王行,经绣衣卫查实,其有在封国私蓄甲兵,似有图谋不轨之举,执金吾皆拿下!”刘彻继续下令。 下相、高陵,都是前世吴楚七国叛乱中跟着一起造反的列侯。 今生,因为只有吴楚两国反叛,所以叛乱规模大大降低,许多原本该反的人,没有反。 其中就有这两人。 但他们是不想谋反吗? 错了! 这两个列侯对现在的刘氏天子,有着一肚子的怨气和火气。 这样的列侯,在汉室历史上绝不少见! 汉室自刘邦至今,所封列侯中,约有一半的被废黩、诛杀的列侯,是因为谋反。 但这些逗比,连谋反都不会。 他们常常是大大咧咧的在家里宣扬要反叛朝廷,然后积蓄甲兵(常常是几十个流氓地痞无赖),然后就被亭长镇压了…… 最著名的就是刘长了,堂堂诸侯王,四十个人,几辆车,就敢扯旗,真亏他自比项羽,项羽都要被他气的在坟墓里再死一次了!(未完待续。) ps:抱歉,家里至亲生病了,结果很不好,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是否……心思有些乱~ 第六百二十六节 温言在口(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阳信侯刘中意,下相候冷慎,高陵候王行,三个加起来食邑足足有六千三百户的列侯,被刚刚走马上任的执金吾郅都逮捕。¢£, 这个事情立刻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无数涟漪。 在汉室六十年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在承平时期,一次性有三位列侯被下狱的故事。 更别说,还有舞阳侯樊市人被廷尉衙门叫去喝茶,安平侯谔寄家被一大堆太医占领,拿着天子手诏的太医署的医官们告诉旁观者:安平侯经诊治,确实是个精神病! 他要不是精神病的话,为何会屡屡干出那么多的夸张事情呢? 谔寄顿时就哗了狗了。 他只是有些个性,爱张扬而已,怎么就成了精神病了? 但,太医官们言之凿凿,天子拳拳爱护之心,没办法,谔寄只能搬到太医署去养病。 因其疾病不能行使封君的权力,所以,安平侯国被少府接管。 这跟宣布废除安平侯国已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 五个列侯,同时出事。 顿时就吓坏了其他人。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天子这针对的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列侯串联。 所有参与其中的列侯,一下子就噤若寒蝉。 但事情还没完。 执金吾郅都紧接着,又在原中尉的体系里,开展一次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 包括京辅都尉薛泽在内的五个部门主官在三天内全部落马,被赶回家种田。 当然。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和高冷的贵族体面。 对外只是说‘京辅都尉泽等,乞骸骨。退位让贤,高风亮节’。 但在实际上。在执金吾上奏和下发给丞相府和九卿其他衙门的邸报里,郅都半点面子也没有给他们留,将他们受贿、贪污、渎职的罪证全部公开。 这些人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 京辅都尉广平侯薛泽更是在回家后,立即选择自杀。 一旦获罪,即自杀,这是汉室列侯们长久以来默认的游戏规则,同时也是保护自己家人和亲朋的最佳办法。 薛泽的自杀,震动了整个列侯阶级。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很多人都担心,这次风暴的打击面扩大化。 但他们却又不好明着站出来说话。 毕竟。这次栽了的六个列侯,每一个都是证据确凿。 尤其是下相候跟高陵候,更是坐死了谋反罪!说起来也是搞笑,六十年了,列侯们造反的模式,一点也没变。 积蓄甲兵,结交匪类,最关键的是,他们毫无保密意识。 很多人都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的谋反计划…… 别说列侯,诸侯王造反也是这样。 譬如三年前吴楚叛乱。 但在其叛乱前的一年,全天下就都知道了,吴楚要反。 吴王刘濞和他的使者们。穿梭天下,联系同盟,几乎是公开的…… 于是。绣衣卫的探子甚至都不需要去调查,只要有心。蹲在这些家伙常出没的地方,带个耳朵。就能带回大量‘图谋不轨,阴谋叛乱’的证据。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在例行的常朝的前一天。 刘彻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此人姓刘名礼,乃楚元王刘交的次子,受封为平陆候,也是前世被皇帝老爹封为楚王的男人。 楚元王刘交,这是老刘家的一面旗帜。 这个刘邦的异母从弟,跟他的哥哥们完全不同。 刘交善于诗赋,文采横竖都溢。 他师从荀子的弟子浮丘伯,封为楚王后,积极整理和收集《诗经》篇章,并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儒家派系楚诗派。 刘交和他的儿子刘郢在位的二十七年里,受到这两位诸侯王资助的儒家学者,将中国的文化和典籍,向着四面八方传播。 三越、西南夷,甚至中南半岛的不毛之地,长袖善舞的儒家学者,将他们的脚步遍及已知世界。 他们就像后世十七、十八世纪,欧罗巴的传教牧师一样,勤勤恳恳,专注的将他们的理念传播到世界。 现在三越国内,一半以上的亲汉派,是他们培养的。 更重要的是,吴楚齐鲁地区,存在着大量的曾经受惠于楚元王父子的地主、贵族、富商。 而且,汉室成立六十年,有三位宗正,出自楚元王一系(刘交自己,他儿子刘郢,现在的刘礼)。 这就是为什么,楚国必须要用一个刘交的子嗣来传系的原因。 作为现任宗正,监督诸侯王及其子弟以及列侯的九卿,刘礼来找刘彻,完全合理,也完全正常。 “宗正来找朕,是因为执金吾的原因吗?”刘彻对刘礼这个长辈还是很尊重的,经过吴楚叛乱,淮南,赵王谋逆的事情后,老刘家现在迫切的需要的向天下人证明:刘氏是一个团结的大家族,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相亲相爱。 所以,刘彻也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跟刘礼玩猜谜游戏。 “圣明无过陛下,老臣此来,确实如此!”刘礼有些意外的低头道:“陛下即以当头棒喝,群臣已经知错了,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施以恩泽雨露,安定人心!”刘礼在政坛上混了几十年,看过了无数的政变,见识过无数的血雨腥风,他非常清楚,该怎样把握分寸,同时刷好声望。 就像三年前,吴楚叛乱,他的侄子刘戊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跟着刘濞胡闹。 刘礼第一时间就站出来发声,并且紧随其弟弟刘富上交自己的列侯印玺以及全部财产,在先帝面前磕头痛哭。 正因为这个关键的选择,楚王一系,不至于断绝,而且,很快就能重新恢复。 这次的风波,刘礼同样看的很清楚。 天子震怒,那是一定的! 刘氏天子,从来都不会在这样软绵绵,且无力的所谓串联下屈服、退让。 他们就像一根弹簧,你越施加压力,反弹起来的杀伤力就越大。 老刘家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刘礼知道,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了。 天子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将所有涉事列侯全部一网打尽,这样做,风险太大,且得不偿失。 而且,离开列侯们的支持和辅佐,天子也很难统治天下。 因此,刘礼确信,他这次出现的时机是恰到好处的。 而且也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利益。(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七节 温言在口(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现在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台阶来下。@, 一次性将五六十个列侯给废了。 这样做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而且,很容易使得其他列侯们抱团反击。 而一旦这些人抱团,其能量将是无比巨大的! 在汉室历史上,正是这些家伙抱团,把诸吕的势力连根拔起,两个少帝被推进小巷子里用乱刀砍死。 然后反过来说:少帝非孝惠子。 把自己给洗得干干净净。 然而,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 作为皇帝,刘彻心知肚明。 所以,汉室自太宗以来,就用了无数手段,分化和瓦解以及打击列侯集团的力量。 过去,太宗输粟捐爵,乃至于历史上,老刘家不断挖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根基,都有着这方面的考虑。 但刘彻为了集中力量,开始加强军队的势力。 这就使得列侯的势力,跟着膨胀起来。 目前汉室七成以上的高级将领,是列侯或者与列侯们有亲密关系的人。 几乎八成的野战军团,是由列侯们和他们的家臣在掌控。 这股力量要是铁了心,要拉刘彻下台,也不是办不到。 李世民玄武门政变,赵匡胤陈桥兵变,可都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且为舆论和民心所不容的! 但,这个世界上,真理只在弓弩剑戟的杀伤范围之内。 枪杆子里出政权。 枪杆子里还出真理! 就算史家公正不阿的在史册上写下‘赵盾弑其君’,那又如何? 好在,列侯集团内部。长期以来就分裂成了无数个派系。 有开国功臣派、孝惠功臣派、太宗功臣派和先帝功臣派和外戚宗室派。 各个派系内部,又分出无数个小派系。 这些大大小小的派系。有的已经沉寂许久,有的则是刚刚新生。朝气勃勃。 彼此之间,有着巨大的分歧和矛盾。 譬如周亚夫肯定就跟那些当年对他老爹落井下石的家伙没有好脸色。 而高皇帝功臣派,则永远是高冷的蔑视着晚辈,孝惠功臣和太宗功臣。 这使得历代刘氏天子,能很好的拉拢分化他们,使他们永远无法拧成一根绳子。 最经典的案列,当属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驱逐元老派系的骨干周勃了。 所以,目前来说,刘彻还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发现长安城里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但列侯集团还是需要安抚的。 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打完一巴掌,总得给颗甜枣不是? 而甜枣早已准备就绪。 只是,刘彻还打算拿这颗甜枣换一点东西。 总不能跟跪台办一样,别人一哭,自己就马上跪下来添吧? 所以,刘彻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拍拍手,从王道那里接过一张帛书。递给刘礼道:“正好宗正来了,朕拟了道诏书,宗正带回去,让诸位臣工都参详参详。明日朝会,将主要讨论此事!” 刘礼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接过帛书。恭身拜道:“臣谨奉诏!” 然后,他就坐下来。将帛书打开,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刘礼大惊失色。 “陛下深谋远虑,老臣深感钦佩,只是,此事恐怕很难……” “宗正放心,此事易尔,朕会将另一道诏书,与此诏书捆绑,此诏廷议不过,另外一诏就永远搁置!”刘彻淡然的笑道。 后世的见识告诉刘彻,假如某个政策阻力太大,无法在议会(国会、长老会)上通过,那么,明智的政治家,常常会选择将另一个政策与之捆绑起来。 要过全部过,不过一个也别过。 虽然这样子干吃相有些难看。 但对权贵、既得利益阶级,不需要讲究这些。 “顺便告诉宗正一声吧,另外一诏,就是加恩令!”刘彻笑着说。 刘礼却是浑身一震。 加恩令三个字,就像磁铁一样,牢牢的吸引住了刘礼的全部注意力。 这道诏书的存在,宫廷内外和朝野上下,都传说了许久了。 只是,天子一直没有将之拿出来。 这让列侯们真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 但偏偏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以免让人以为自己是轻浮浪荡的纨绔子弟。 如今,加恩令千呼万唤终于出现。 但它却被天子跟另外一个命令捆绑了起来。 刘礼不太清楚,列侯们究竟会怎样抉择。 是要眼前的利益呢? 还是长远的未来? 刘礼感觉有些无法判断。 刘彻却继续道:“至于执金吾那里,宗正回去告诉臣工们:下相高陵,谋反,罪在不赦,舞阳侯一案证据确凿,而广平侯有疾,亦乃事实,朕从来没有,也不会因言加罪他人,太宗皇帝‘除诽谤诏’,朕都记着呢!所以,忠臣孝子不需要担心!” 虽然没有明着说,执金吾郅都不会扩大打击面。 但意思却已经表达了出来了。 至于信不信? 反正刘彻自己是信了! 刘礼此来,为的也是天子的这句答复。 刘礼当然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天子当面说出‘此事到此为止’的话。 若是这样,这话反而不可信! 譬如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当面宽慰张武‘这种小事情绝对不会伤害你我的君臣之谊’回头就把张武卖了,明确下诏赐其五百金以愧其心! 若非当事人是张武,脸皮够厚,心够豁达,换了其他人,恐怕回家就会自杀。 诸如此类的故事,在过去老刘家的历史上,简直不要太多! 而这些事情,也让大臣们在面对刘家皇帝许诺和安抚的时候,极为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成了彭越、张武这样的悲剧。 “对了……”刘礼正准备告辞,却听刘彻又道:“宗正,故廷尉、故淮南相、江都相张季病危,宗正回去去跟太常商量一下,派人去江都和堵阳代表朕慰问和看完张季及其亲人,有什么要求,让使者回来报告给朕,朕将酌情考虑!” 张季自然就是张释之了。 因其是堵阳张氏的第三子,所以字季。 表字季是汉代的老三专用表字。 像刘彻的祖宗刘邦,也表字季。 对于张释之的病危,刘彻其实是很内疚的。 事实上,在一年前,张释之的身体其实已经大为好转了,他患的肝病经过淳于意的精心调理,已经起色不少。 但刘彻将他推到江都王相的位置上,今年四月的江都风灾,更是让张释之足足忙了一个多月。 肝病病人本来就需要很好的休息和调理。 但张释之一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 风灾过后不久,他的病情就复发了,而且加倍的严重起来。 对此,刘彻当然要给予补偿了。 无论是故后哀荣还是子女的前途问题,刘彻都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解决。(未完待续。) ps:明天开始爆发~每天保底一万字,持续到月底 嗯,因为后天我又上安卓推了。 第六百二十八节 温言在口(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朕闻昔者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召公用政,天下安宁。【诗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今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赖天地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 然朕不敏,不能远德,是以使方外之国或不宁息。 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畿之内勤劳不处,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不能远达也。 间者累年,旱蝗风水,侵略中国,多害农耕。 士大夫列侯公卿又不能喻朕内志,所施方略,或有遗漏,更重吾之不德也。 今朕夙兴夜寐,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怛惕不安,未尝一日或忘于心。 于是乃欲重修召公之政,立甘棠之校。 自诏之后,凡四百石以上官员佐吏升迁任免,皆前至甘棠,听文学,习律法,稽参政务,祈进民心。从此往后,不历甘棠,不得升迁。 郡国皆如令!” 当平陆候刘礼将天子的要求传回去后。 这封帛书立刻就被复印成了无数份,每一个列侯的手里都得到了一份。 “好大的雄心!”曲周候俪寄将帛书放下,在心中暗自叹息着。 作为特进元老,俪寄明天是不需要上朝的。 这这封帛书上的内容,却让俪寄生出一股明日上朝的冲动。 实在是这道诏书假如得以执行,那么影响,将是无穷大。 这是一个不亚于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的伟大举措。 可以想象,若此诏在廷议上三读通过。 那么从此以后。朝廷就将真正的掌握住全国。 四百石以上官员佐吏升迁任免,都要去一个所谓的甘棠学习一段时间,然后才能走上新的工作岗位。 在这个政策之下,列侯官宦权贵对政坛和官府的影响力将降到最低。 而且,天子的用意还不止于此。 通过这个甘棠学校,天子能非常轻松且容易的将他的恩惠与理念。传播给官员,灌输给官员。 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出现天子高高在上,跟中下层的官员交流个沟通基本为零的事情。 这将极大的加强君权。 更尤为重要的是,这个全新的政策,将改变游戏规则。 以往,郡国的郡守郡尉,可以将许多官职,通过暗箱操作。私相授受给自己人。 列侯们更是通过潜规则,将那些自己人推上去,而将异己者排除在仕途的门外。 譬如,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期发生的著名的张廷尉虎圈劝谏的故事,就很形象的说明了,列侯官宦集团,是怎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和排挤异己者。 而一旦这个政策公布。 那再想玩暗箱操作,就有难度了。 作为列侯中的异类。时常被人冷嘲热讽的俪寄,真是恨不得明天亲自出现在廷议会场。只要一想到那些过去对他冷言冷语的家伙们在朝会上吃瘪的神态,俪寄就感觉浑身上都舒爽极了! 俪寄舒服了,自然就有人不开心了。 “陛下怎么可以如此不顾士大夫列侯体面呢?”有人揪着诏书里的那句‘士大夫列侯公卿又不能喻朕内志’愤愤不平的说道。 周围不少人心有戚戚然的点头:“正是,陛下用词委实过了!” 怎么能这样**裸的打脸呢? 而且,列侯勋贵们向来自我感觉良好。 猛然间被皇帝一巴掌扇下来,顿时就都有些不太适应。 但他们也就仅能抓住诏书上的这个问题来做评论。却根本无法动摇这诏书的核心——重修召公之政,立甘棠之学,以训天下。 如今诸子百家,朝野内外,所有势力一致认可的圣人。只有一个——周公姬旦。 而作为周公的副手,召公即便算不上圣人,最起码也是个半圣。 犹为重要的是,天子打的旗号是,复兴召公甘棠之政。 甘棠之政的由来,是因为召公当年在世时,常常在甘棠树下施政、发令,训诫官员,告喻百姓,于是有了成语甘棠遗爱。 如今,天子要将这个典故具现出来,没有人能反对,也没有人敢反对。 实际上,列侯士大夫们也完全不反对,天子玩玩复古,摆摆poss。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天子是打着复兴召公之政,存亡续断,绝往圣之绝学的名义,在往里面使劲掺私货。 脑子不傻的都知道。 真要被天子玩成功了,那以后自己家里的草包子弟,糊涂亲戚,还怎么当官,还怎么鱼肉乡里? 更恐怖的是——假如以后四百石以上的升迁任免,都要去那个所谓的甘棠里走一趟,学习几个月,然后才能准许上岗。 那还要列侯、勋贵做咩? 这才是列侯们不愿意面对和接受的原因所在。 “据说陛下将此诏与加恩令绑在一起……”角落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可不是吗?” “哎呀,这该如何是好啊……”无数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加恩令,大家虽然从未见过其庐山真面目,但是,有关这个针对列侯功臣阶级的全新福利大礼包的内容,却早就传到人尽皆知了。 以列侯现有食邑户数为基准,在辽东新化朝鲜之地,重新分封一块土地,赐予列侯作为褒奖功臣的赏赐。 时至如今,长安的列侯们对新化的印象已经迅速从‘不毛之地’‘寒苦穷困之恶地’变成了塞外蜀郡,东北膏腴。 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新化城开始向长安输送晒干的鱼干后。 列侯们都快疯掉了! 进入八月后,新化城平均每天由海路向秦皇岛输送至少一百石晒干的鱼干。 最近半个月,其鱼干输送量更是达到了令人膛目结舌的三百石每日。 一石鱼干。目前市价至少千钱。 换句话说,新化现在每天都在不断的产出黄橙橙的小可爱,而且,越产越多。 来自楼船将军衙门的奏疏,更是让无数人眼睛都红了。 其奏报的有关黑水河洄游鱼群的盛况,让列侯们恨不能马上在自己身上插个翅膀飞过去一睹风光。 这么大一块肥肉。都到了嘴边了。 想要让列侯们忍着不吃,那是不可能的。 但想要吃下肚子,就得通过甘棠诏——现在已经有人这么称呼这个诏令了。 “要不,我等先观望观望?”有人提议说:“反正,天塌下来,也还有个高的顶着!” 是的,官宦士大夫阶级,恐怕也不会待见那甘棠诏。 况且,丞相周亚夫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值得商榷。 在座的列侯都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就不要上去凑热闹,免得被天子记恨了吧。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赞道:“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前不久郅都挥舞大棒,将列侯们吓坏了。 没有人愿意,再去触怒天子。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被精神病不是? ………………………………………………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 周亚夫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提着宽大的绶带。周亚夫回头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长子周韬,吩咐道:“今天韬儿与我一同去上朝罢!” 周韬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点头道:“诺!” 周亚夫却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弥漫在浓雾中的街道闾里,问着自己的长子:“你可知道,今日,为父为何要带你上朝?” 周韬一愣,低头沉默不语。 周亚夫见此。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平日里为父叫你多读书,多读书,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真不知,有朝一日。为父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周氏,你该怎么维系!” 周韬却低着头道:“父亲大人定能长命百岁,儿子只求日夜承欢膝下……” 见着长子一脸诚恳真挚的样子,周亚夫也只能叹息一声。 周亚夫深知,自己的长子老实木讷,个性单纯,未来很难有什么政治前途。 所以,周亚夫一直都没有按照传统,将自己的长子带在身边,一同上朝,培养其政治兴趣和前途。 如今看来,当初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以周韬的性格,他若去当官,肯定会被上级跟下级坑的泪流满面,五体投地,还要给他们背锅。 对周亚夫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找了个不错的女婿。 东成候义纵。 对义纵,周亚夫的期望值非常高,甚至,将之视为自己的政治衣钵传人。 只是,女婿再怎么样,也是外人。 唯有儿子,才是将来承继香火,供养宗庙祖宗的人啊。 “今日上朝,主要是议两个事情,其一是甘棠之策,这个你不用管,也不该由你管,为父自会陈说,但其二,那加恩令,韬儿就必须出面,向天子恳请,准许将加恩于为父的条候封邑之土,转赠给你的堂兄和仲父,你可明白了?”周亚夫语重心长的对着儿子说道。 家族越大,事情就越麻烦。 尤其是周亚夫现在身上挂着条候和长平侯这两个爵位,就更是棘手无比。 其中长平侯的爵位,毋庸置疑将来会给长子。 但条候的爵位就未必了。 大哥的儿子,老二跟他的儿子们,可都眼巴巴的盯着呢! 周韬只是木讷,却一点也不傻。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恭身拜道:“诺,儿子知道了!” 封国食邑与爵位,是家族的根本,不会有列侯愿意拱手让出,哪怕,让渡的人是自己的亲戚。 更何况,条候的爵位,岂是那么轻易能让的? 条候可是绛候改封而来的爵位。 是代表周氏嫡系的象征,无论是周亚夫还是周韬,都会誓死捍卫条候的光荣。 对于这个时代的贵族来说,谁是主干,谁是枝干,这不仅仅是一个面子问题,更是事关家族兴衰,子孙后代的大事。 所以,周亚夫宁愿放弃唾手而来的加恩食邑,也不想在未来,因此而打官司。 因为一旦打起官司来了,那,周家就已经失败了。 周亚夫刚刚乘上丞相的马车,出门不久,就迎面遇上了早在路口等候的太仆袁盎。 “丞相!”袁盎笑呵呵的迎上前来,恭身行礼。 “太仆安好!”周亚夫也连忙下车回礼。 周韬也立刻跟上来,对着袁盎大礼拜道:“小子拜见丝公!” 袁盎见了周韬也穿着朝服,笑着道:“大郎已是丈夫矣!” 寒暄一阵后,袁盎走到周亚夫身前,低声问道:“今日朝议,陛下欲行‘甘棠之政’,丞相以为,此事能成还是不能成?” 周亚夫看着袁盎。 作为丞相,周亚夫知道很多别人都无法知道的事情内幕。 来自天下郡国的监察御史和丞相府下派的采风、采诗团,都源源不断的将天下郡国的现状情报传递到周亚夫案前。 是以,周亚夫已经不像三年前那样,单纯的以为袁盎的‘知己遍天下’,是因其人格魅力所致。 四年前,晁错弹劾袁盎受贿,与吴王刘濞私通,并最终将袁盎逐出政坛,几乎打落尘埃不得翻身。 虽然目前大都都以为袁盎是被冤枉的。 但实际上呢? 谁知道? “大概晁错、先帝还有袁盎自己清楚……”周亚夫心里想着。 空穴未必无风,汉家政坛上贿赂成风。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周亚夫自己也曾经给人说过情,行过方便,当然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道理。 所以,周亚夫也没有对袁盎有任何成见。 毕竟,在周亚夫眼中看来,袁盎虽然可能有些缺点。 但总的来说,跟他一样,都是希望这个国家,这个王朝能更加强盛,强大。 看着袁盎的眼睛,周亚夫笑着道:“太仆早知道结果,何必再来问某?” 当今天子的优势太大了! 朝廷内部已经没有能制衡他的人存在了。 即使是群臣全部反对,但假如天子一意孤行,也照样能推动。 且老刘家的秉性,向来吃软不吃硬,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况且,周亚夫觉得这个甘棠之政很好。 虽然不大清楚,这所谓的甘棠之校如何运作,对入读的官员会不会有倘若不合格就惩罚的规定。 但毋庸置疑,它将改写游戏规则,将大量的滥竽充数的草包和纨绔甄别出来,更能强化中央威权,加强对国家的控制。 这样的好事,周亚夫当然支持。 事实上,三公九卿里就没有不支持的。 但周亚夫很清楚,廷议上通过,不代表就能落实。 真正的阻力,将来自地方和地方上的列侯、官宦家族。 在过去,他们把持着全国除关中和河南、蜀郡外的几乎所有基层官职,将之私相授受,视作自己天赋的权力。 想要他们认同并支持这个政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而假如只有中央甘棠,而无郡国甘棠的话。 那这个政策就等于是失败了一半。(未完待续。) ps:妈蛋呀~这老天爷玩我呢,昨天说好今天一万字的,但尼玛,早上起来就感冒了,一直在咳嗽,胸膛里感觉怪怪的,难受的紧,再加上吃了药,脑子有些不清楚,思维混乱。 就只写了这么点~ 真是抱歉~ 第六百二十九节 温言在口(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沉重的朱黄色宫门嘎吱嘎吱的缓缓打开。 列侯大臣自北阙鱼贯而入。 若无意外,今天这次朝会,将会是今年最重要的一个朝会了。 它很可能将决定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 当丞相周亚夫与太仆袁盎联袂走到宣室殿前的台阶下时,宣室殿前的通道已经挤满了朝臣和他的副手、随从们。 “丞相!”周亚夫一到,群臣自动避开道路,纷纷作揖问好。 周亚夫一一微笑点头回应,然后带着自己的儿子,站到群臣的前方,闭目养神,安静的等待宫门打开。 一些大臣似乎想凑过来,跟周亚夫打听口风,但当他们看到周亚夫闭眼的时候,纷纷识趣的走开。 倒是周韬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断的打量着这宫闱的景物与那些满脸严肃的列侯公卿。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朝。 自然很好奇。 “丞相闭目在思考何事?”冷不丁的,周韬就看到一个笑呵呵的官员,走到离自己父亲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微微笑着问道。 周韬甚至都不需要看这个人的脸,就知道,他是御史大夫晁错。 因为,只有御史大夫才是有资格佩戴银印青绶。 “仆在想……”周亚夫睁开眼睛,盯着晁错的脸,微微笑着回应:“天子欲复召公之政,这甘棠山长或者说甘棠令……” 周亚夫忽然挺直了腰杆,盯着晁错的眼睛,说道:“不知该是何人为之?” 晁错呵呵的笑了一声,这笑声,让周韬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昔者周公、召公,分陕而治。周公主东,召公主西。丞相百官之首,统管大局,协和万国,日理万机,恐怕会没什么时间履历甘棠罢!” 周韬听了。却是心中一惊。 这朝会还没开,结果还没确定,这晁错就急不可耐的来找自己父亲,讨论事后分梨吃的事情。 这…… 这也太…… 周亚夫却是呵呵一笑,正面回击晁错的挑衅:“仆自受命先帝以来,夙兴夜寐,辅佐天子,矢志致君尧舜上,为此。不惮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的,现在虽然还没开朝会,但甘棠的建立是一定的。 尤其是中央甘棠的成立,百分百能在朝会后建立。 这个全新的甘棠令或者说甘棠山长,只且只能在晁错和周亚夫两人之间产生。 无论周亚夫还是晁错,都不会放弃争夺这个职位的机会。 因为,这干系着。各自权柄的大小,以及将来青史之上的评论。 虽然看上去。身为丞相,周亚夫优势很大。 但不要忘了,晁错是御史大夫,是丞相的副手,当年召公就是周公的副手。 这在法理上,先天性的具备了御史大夫兼任甘棠令的优势。 晁错却是干笑了两声。 当了三年御史大夫后。晁错就已经深深发觉了自己先天的不利和劣势。 他非是权贵列侯出身。 没有家族羽翼,也没有太多的资源可以利用。 手下的得力干将,基本都是当年在先帝潜邸时培养起来的。 所以,每每想要推动一个政策时,都是举步维艰。甚至孤立无援。 也就只有跟廷尉赵禹结盟后,他的处境才有所改善。 但,那还远远不够! 这个时候,天子一道甘棠诏,让晁错看到了希望。 既然四百石以上官员升迁任免,都要到甘棠里走一趟。 且中央甘棠铁定会成为千石以上官员必经之路,尤其是那些实职的郡守、郡尉。 这样,假如他是中央甘棠令的话,那么,他就能通过甘棠,跟这些人建立联系,能知道他们的喜好与诉求,更重要的是,能培育和扶持起倾向法家思想的官员。 虽然,天子的甘棠诏,只说官员升迁任免,要来甘棠学习,没有也不可能给甘棠任免和派遣官员的能力。 但,身为御史大夫,晁错能用的盘外招数太多了。 选择性的过滤掉一些不符合其喜好的官员,不要太简单了。 毫不夸张的说,谁是未来的甘棠令,谁就掌握了未来政治斗争的大杀器。 晁错岂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周亚夫同样也不会。 “父亲,那个甘棠令真的如此重要?”等晁错走开,周韬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要知道,虽然有史以来,御史大夫跟丞相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最起码,表面上还是要维系将相和的局面。像今天这样,御史大夫大摇大摆的来找丞相摊牌,这在过去,极为罕见,即便将来也未必能出现多少次。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民之大事,在食与货!”周亚夫淡淡的说出这句先下已经广为人知,耳熟能详的名言,然后反问道:“官之大事是什么呢?” “迁与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周亚夫意味深长的道:“当初北平文候行以考计科最,其威权甚至一度与君权平行,甚至有官吏贵族,不惧天子责罚,就怕为丞相惩戒!” “且治政之道,首在得人,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谁是甘棠令,谁就得道多助!” 周韬听完,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何天子如此重视这甘棠令,不惜将之耍赖皮的跟加恩令捆绑在一起,要强行推动了。 这是在列侯们的身上挖肉来补益中央啊! 在过去,地方基层官员的升迁任免,几乎全决于郡守郡尉之手。 长安九卿和丞相府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将地方上的县一级行政单位的主官、副官的人品、才干查清楚,就更别说乡亭里了。 所以干脆就只看每年上计的成绩。 但汉室郡县如此多,而每年能褒奖的基层官员却是有限的。 于是,地方上的基层官员,常常都是由当地郡守、郡尉自行提拔和任用。朝廷只要事后追认就行了。 汉兴六十年,地方郡守和郡尉,通常都是由列侯把持和垄断的。 鲜有非列侯或列侯背景,就能担任郡守、郡尉的例子。 换句话说,在过去,列侯们通过种种关系。把持了整个官场。 在远离关中的偏僻乡野,他们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只要注意好别被监察御史知道了,或者被落到朝廷派下去的采诗团手里就行了。 像三年前,河东郡守周阳由跟郡尉申屠胜,两个家伙合谋瓜分了郡中所有职位,若非今上前往河东出巡,发现了端倪,可能到现在朝廷都不知道。河东郡烂成了什么样子。 那问题来了——河东,是汉室分封列侯最多的郡之一,封在河东就食的列侯,少说也有十几个。 其中不乏重量级的巨头,如平阳侯、汾阴候等。 这些列侯世代与刘氏关系亲密。 那为何却没有人报告给朝廷呢? 答案只有一个:大家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只要周阳由不去蠢到动他们的蛋糕,他们才懒得管呢! 而且…… 周韬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虽然他们家的食邑早就从河东的绛县挪到了巨鹿的条县。现在又到了赵国的长平。 但是——无论如何,周氏在河东郡依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换句话说。自己的父亲,其实当年也是知道周阳由在河东郡干的一些事情,就算隐秘的倒卖仓储粮不知道,那也应该知道,周阳由是头吃人的老虎! 这个真相,让周韬毛骨悚然。 “这就是政治吗?”周韬心里想着:“没有对错。不分正邪,只在唯我……” 这个时候,宣室殿的正门缓缓打开。 沿着台阶,一个个火盘被点燃,形成一条用火光照亮的通道。 在那最上方。巍峨的宫墙矗立云霄之中。周韬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漩涡在那殿堂的上空旋转,一切人世间的罪恶与黑暗,都在那里被打扮的光鲜亮丽,五彩缤纷,犹如出嫁的小娘一般纯洁可爱。 “入殿吧!”周亚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帽,对儿子道。 “诺!”周韬恭敬的答道。 但他在心中已经暗暗发誓,这辈子远离政治。 反正,靠着父亲的余萌,他最起码也能安逸一生。 ……………………………………………… 此刻,刘彻正站在铜镜前,任由侍女为自己着装。 汲黯恭身站在刘彻身旁,为他念着过去五天,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以及廷尉衙门的简报。 “内史报告,关中各市坊中,近日流出大量铜钱,尽为四铢,三铢,有司请奏,是否查禁……” 听到这里,刘彻开口道:“不用,法无禁止则不纠,正常的市场行为,不要去干涉!”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列侯勋贵跟商贾们趁着朝廷政策还没发布,在紧急出货。 刘彻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了,免得出现撕破脸的局面。 反正目前来说,他们就算出货,接盘的百姓也不一定会亏多少。 况且,刘彻已经准备在明年开始启动新旧钱币的兑换政策。 毕竟,过去数十年,汉室朝廷跟天下的商贾贵族,不知道铸造了多少枚钱币。 这些钱币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起码都是铜钱。 而中国严重缺铜。 借着这个机会,用大量的五铢钱回购民间货币。 这既是对国家信用和信誉的尊重,也是一笔赚钱的买卖。 刘彻已经定好了兑换的比率了。 四铢钱与五铢钱实行二比一的兑换比率,而三铢钱,则以十当三行之。 这样就保证了市场的稳定,避免发生紧缩或者钱荒。 而且,因为刘彻将五铢钱的币值跟粮食、食盐以及铁器固定。 在事实上以粮本位给五铢钱背书。 这就使得,国家势必能通过回购钱币。大赚一笔! 保守估计,也能产生百万万钱以上的盈利。 所以说,发行货币,是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买卖,没有之一。 唯一的问题是,粮食跟铁器以及食盐。还并不是最佳的本位货币参照者。 黄金才是! 至于白银…… 中国自古缺银,想实行银本位,开了美洲副本先。 汲黯又接着汇报:“备盗贼都尉衙门报告,前日,长安城东二里发生械斗,伤十五人,械斗双方俱被捕拿,羁押于内史……” 刘彻听着摇了摇头:“此等小事,内史廷尉自可处置。何以报于朕前?” “说说械斗双方的背景罢!” 这是在听到报告的瞬间,刘彻就知道这里面的水深的很。 关中一年到头,发生的械斗数都不清楚。 每次械斗,不死上十几二十个人,官府都懒得去管。 普通的械斗压根就不可能出现在刘彻面前。 通常被下面的人推到皇帝的面前的案子,肯定卷入了列侯或者外戚。 “一方是宋子候……”汲黯低头答道。 “啊……那个惹祸精啊!”刘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宋子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候国,食邑总共五百四十户。 这么小食邑的列侯。简直是列侯阶级的耻辱,甚至很多关内侯的食邑都比宋子候多。 然而。这个宋子候又是汉室列侯中的奇葩。 尤其是本代宋子候许九,简直就是惹祸机器。 从他继承爵位以来,所作所为,都可以用离经叛道这四个字来形容。 简单的说一个事情吧。 当年是谁将西南夷的僰奴引进、推广给关中列侯贵族的? 答案就是这个宋子候许九。 这个家伙自从继承了他老爹的爵位以来,就充分的发扬光大了老许的作死精神。 说好听点,他是个勇于尝试和接受新鲜事物。并且充满了好奇的坏小子。 说难听点,这货就是个标新立异,特异独行的家伙。 譬如,当初,刘彻用退税政策推广水车。是谁第一个大规模引进购买的? 不是其他人,正是这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坏小子。 因此缘故,刘彻也注意到了这个家伙,让人去调查过他。 刘彻发现,这特么就是个逗比。 堂堂列侯,完全没有列侯的样子,经常打扮成寻常商贾,混迹在花街柳巷——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他还公然酿酒,结果却只是拿来给自己泡澡。 很多人都认为,宋子候这个爵位,恐怕要到头了。 但刘彻却不这么认为。 刘彻感觉这个家伙或许在未来能有用,于是,就没有让廷尉去管他。 哪里知道,这货居然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出来。 “那另一方呢?”刘彻不免好奇起来,敢跟堂堂列侯撸起袖子就是干的家伙,想来背景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是《春秋》博士董公门下的大弟子兰陵人褚大……”汲黯低着头奏报。 刘彻闻言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看,都不可能会发生治《春秋》的儒家学者跟列侯当街火并的局面啊。 他们这是想干嘛? 一边是列侯,一边是儒家学者,两边居然都能在长安城里火并了。 虽然没有死人,但是伤人也是重罪。 汉律规定:伤人及盗抵罪! 又,假如被伤害的人最后因伤重不治而死,伤人者坐谋杀罪。 根据汉律的‘刑无等级’的立法精神,列侯犯法,依律法处置,只是会相应的给予降罪。 即使如此,在汉室历史上,失手打伤了人,然后那人死了,最终被撸了爵位抵罪的,也不是一两个了。 比较著名的有南安候、昌武侯等倒霉蛋。 尤其是昌武侯单得,他被以‘坐伤人二旬内死’的罪名,腰斩弃市,真是悲剧! 有了这些先例在前,刘彻真觉得,这宋子候许九跟那褚大应该是活腻歪了。 但汲黯却还是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刘彻见了,就知道肯定还有内情,于是问道:“说吧,还有谁搀和了?” “回禀陛下,没有旁人,就是宋子候与褚大相争,继而两者械斗,只是……”汲黯憋着脸说道:“他们械斗的地方是东二里的乡校!” “混账!”刘彻终于怒不可谒。 “把他们统统送去诏狱里面,好好反省反省!”刘彻淡淡的吩咐。 乡校,那是一个无比神圣而且极端肃穆的场所。 那是教书育人,传播文化的地方。 是自春秋战国以来的圣地。 在乡校斗殴,等于后世有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打架一样,性质恶劣,情节严重,罪加三等。 “诺!”汲黯恭身领命。 在乡校闹事,无论如何,都是大罪。 尤其是推崇‘乡党之训’的刘氏,更是将乡校看的无比重要。 通常有乡校的地方,必有三老。 三老当面,除非天子驾临,不然,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趴着。 这个事情,往大里面说,甚至牵扯到了上下长幼尊卑秩序的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 只是,天子的吩咐却有些奇怪。 诏狱? 那不是专门用于关押政治犯的地方吗? 按道理来说,不是应该由廷尉或者中尉接手的吗? 难道天子有其他用意? 汲黯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抛之脑后。 于他而言,这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真正的大事,就在马上就要到来的朝仪上面。 现在,张汤去南阳,义纵在云中,另一个执掌了虎贲卫的剧孟,从来都不爱好参与政治,只遵守自己的本职工作。 于是,这天子身边,唯一能与他形成竞争关系的,就剩下一个人——颜异。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颜异斗智斗勇,不知道斗争了多少个回合。 而胜利的曙光,却依然不见踪影。 这让汲黯的表现**更加强烈起来。 他迫切的需要作出成绩,来证明自己。 而今天的朝会是个不错的场景。 汲黯已经在脑海里脑补自己舌战群臣,嘴炮击飞无数反对者的画面。(未完待续。) ps:阿西吧,为了避免今天被感冒击败,我昨天晚上码完字后,就去医院吊水,吊到凌晨4点~ 终于成功的击败了感冒,只剩下了咳嗽~ 嗯,今天一万字~ 昨天欠的下个月2号还~ 元月一号请假-0- 第六百三十节 温言在口(5)【万字更新完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乘着撵车,刘彻从宣室殿的南侧进入殿内,在他周围始终簇拥着绝对忠诚的虎贲卫武士和骑郎们。¢£ 需要说明的一个问题是,汉代的常朝,是在刘邦五日一朝太上皇的基础上延伸而来的。 到吕后掌权时,发展成为固定的制度。 所以与严肃的大朝会和朔望朝相比,常朝的气氛欢快许多,也轻松许多。 但今天的常朝气氛无疑比以往凝重许多。 公卿勋贵,一个个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大朝仪时一般。 “看来,朕的‘党校’计划吓坏了不少人呢!”刘彻心里想着。 所谓甘棠,其实是打着召公幌子的党校培训而已。 “天子驾临,群臣礼拜!”伴随黄门侍郎的唱诺声,刘彻在满朝文武的齐声歌颂中,登上御座。 “诸卿免礼,赐座……”刘彻端坐在御座上道,等到群臣基本都落座了后,刘彻这才接着说道:“今日朝会,先议一下阳信侯刘中意勃乱无礼,下相候、高陵候阴谋不轨,意图谋逆,以及舞阳侯樊市人子它广非其子案!” “陛下有诏,今日常朝,先议阳信侯刘中意勃乱无礼,下相候冷慎、高陵候王行,阴谋不轨,意图叛乱,及舞阳侯樊市人之子它广非市人子案!” 廷尉赵禹与执金吾郅都马上就出列,顿首奏道:“臣廷尉禹(臣执金吾都)奉钦命查:阳信侯臣中意,太宗孝文皇帝以来,屡屡语出狂孛。非议先帝,诋毁至尊。其罪证俱录全已毕,记录在册……” 赵禹身后立刻走出两个随从的吏员。各自捧着一叠白纸。 纸上当然是刘中意这些年来的言论,且都有着人证可以证明,刘中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说过什么话。 更有着好几位证人,就是刘中意的家臣、家奴。 可信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这些证据被一一拿到群臣、列侯面前展示。 许多的列侯看完,都是心惊肉跳,一个个纷纷在心里骂道:“粗鄙家奴,胆敢背主,当真是小人!” 这些列侯甚至想到今天刘中意得到如此下场,被家奴背叛。那明天,若是自己的家奴家臣也学习这个榜样,那该如何是好? 这种歪风邪气,不正之风,必须得到纠正! 家奴家臣什么的,就该对主人忠心不二,誓死追随。 想到这里,一些人就偷偷的拿眼睛暼了暼端坐于自己位子上,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内史田叔。 当年赵王张敖入狱。正是田叔、魏尚等邯郸六君子,负荆相随,一路服侍,成就了那段佳话。 但嘴上。这些人只能纷纷道:“阳信侯臣中意,想不到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语出不逊。其当弃市,族其三族。以儆效尤!” 落井下石可是列侯们的拿手好戏! 当初,北平文候张苍。绛候周勃下台,在其中发挥了最大作用的,就是列侯们。 对此,刘彻一点也不例外。 他站起来问道:“诸卿意见都一致吗?” 王道向前一步,复述道:“陛下问群臣,意见可一致?” “臣等皆以为,阳信侯臣中意,丧心病狂,语出狂孛,辱及先帝,罪在不赦,臣中意当坐‘大不敬’弃市论死,其族当族!” 丞相周亚夫领着群臣拜道。 “尚书令录诏罢!”刘彻挥挥手纷纷道。 位于殿中一角,默默的记录朝仪过程的太史令司马谈,拿起笔,在其身前的一张白纸上写下一行字:六年,候中意坐大不敬,弃市,族诛。 然后将之递给身后的一个文吏,吩咐道:“拿去石渠阁,归入阳信侯一档!” “诺!”那人点头。 一个立国二十八年的候国就此消散。 而这只会是一个开始。 当今天子今天要用四个列侯候国的尸体,来向天下宣告他的意志不可反抗,他的命令必须执行。 而殿中,廷议依然在继续。 这次是执金吾郅都站起身来。 只见郅都环视群臣,眼光若有若无的从某几个列侯身上划过,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郅都之所以得到‘苍鹰’这个代号,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冷血无情,更因为他生了一双如同鹰一样的眼睛。 再加上他身上自带的‘河南郡制霸者’‘列侯屠戮者’等各种光环。 一些胆子小的列侯,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了。 郅都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感觉。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将来,十之**,要不得好死。 他得罪的人太多,杀过的人太多。 这些敌人会随时随地的寻找任何能攻击他的东西。 总有一天,他们会成功。 但,在那之前。 “请让吾为陛下清理更多的五蠹、蛀虫吧!”每一个法家的大臣,都有着类似这样的情怀。 我可以死,但在我死前,一定要尽可能的多干掉一下五蠹,为世界大同,天下一统做出自己的贡献。 自商韩以来,历代法家政治家,都或多或少,有着类似的情怀。 而在如今,以晁错、郅都为首的法家官僚,更是将类似的情怀攀至顶点。 带着这样的情怀,郅都将他的每一天的工作,都视为自己最后一天的工作。 他拍拍手掌。 一个年轻的官员,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个箱子,走进殿中。 郅都将箱子打开,里面堆满了文书档案。 “臣执金吾都,启奏陛下,臣都奉命,稽查下相候臣冷慎、高陵候臣王行谋逆案,经查。贼臣下相候冷慎,高陵候王行。无人臣之德,怨望朝廷。诅咒君上,屡有不轨之行为。吴逆刘濞起兵之时,贼臣二人,弹冠相庆,欲自函谷起兵接应,幸赖先帝之福,逆贼所为,不能得逞,但此后。此两逆贼虽有收敛,但却依旧死心不改,于封国暗蓄兵甲,图谋作乱,可谓罪大恶极!”郅都指着那口打开的箱子说道:“此箱之中,皆为此二贼之罪证、口供与供状,贼臣二人,皆供认不讳!”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群臣闻言,都不需要想。更不需要去查验证据。 谋反,阴谋叛乱,这是汉室群臣所不能接受的底线。 因为,假如谋反成功了。那这两货居然不带大家一起玩,简直无耻至极。 而假如谋反失败了,他们去死。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列侯们纷纷议论着道:“贼臣慎、行等。阴谋叛乱,罪大恶极。当按律当傑,其族当诛,其先祖下相壮候耳、高陵圉候周,当迁出安陵,择地埋葬,以示汉贼不两立!” 刘彻听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眼前的事情,让刘彻原本还担心的心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就这帮卖起队友,坑起同伴毫不手软,且雷厉风行的家伙,不可能也不会有阻碍他的政策推行的决心与毅力。 当然,这个时候,就需要刘彻站出来,显示一下自己这个天子心胸豁达,爱人以仁的风范了。 “贼臣慎、行,谋逆,罪在不赦,腰斩弃市,族其族,至于下相壮候耳、高陵圉候周,此二臣,皆功臣也,子孙不肖,奈何祸及先人?朕甚不取之,其皆就陪安陵,有司四时祭祀如故!” “陛下怀仁握德,臣等愚昧,不能及也,愿奉诏!”群臣立刻纷纷拜倒,对当今天子的慈悲,真是大为崇拜。大家纷纷表示,能被这样一位仁德的君父领导、统治,真是太幸福了。 刘彻摆摆手,道:“接着议舞阳侯市人子它广非市人子案吧……” 这句话虽然有些绕口,但却是实情,没有办法,老樊家就是犯下了一个这样的罪名。 “诺!臣谨奉诏!”因为樊市人犯下的这个事情,在理论上是要归宗正来处置的。 所以,宗正刘礼闻言立刻就站起来,对着刘彻躬身道:“启奏陛下,经老臣与执金吾、廷尉的联合调查,现已查明:舞阳侯樊市人,确有隐疾,不能生育,其子它广,当非市人子,舞阳侯臣市人,犯欺君之罪,按律当腰斩,其子它广,当处流刑,发配三千里!” 刘礼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站出来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舞阳侯臣市人,虽然犯法,但请陛下念在其无有恶意,且迫不得已的份上,从轻发落!” 这个人,刘彻连看都不需要看,就知道,他是颜异。 颜异的声音,刘彻太熟悉了。 有人带头,而且是天子心腹颜异,立刻就有人跟着跳出来附和了。 坦白说,舞阳侯樊市人这样的案子,在汉室历史上,不是一个两个类似的情况。 翻开史书档案,很清晰的就能看到,在过去几十年,因无后绝嗣的列侯,多达十数家。 绝嗣无后,封国废除,是汉室列侯最害怕和最担心的事情。 为了避免类似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有这方面隐忧的列侯,常常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招都能使。 譬如说,平阳侯曹氏家族,连续三代单传。 为了避免悲剧发生,刘彻就听说曹家的男人,十一二岁就开始被鼓励与女人那啥了…… 像樊市人这样借鸡生蛋的列侯有许多许多。 最典型的当属现在就在这殿内的复阳候陈嘉了。 这是个弥天大盗。 他的儿子陈始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而是跟人掉包来的,准确的说,陈嘉当年好不容易在女人身上开了花,结果生下了个女儿…… 逼不得已的陈嘉就只好派心腹去民间找了个男婴,将之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了。 看上去好像是琼瑶剧的剧情。 但结局却一点都不好笑。 等陈嘉死了,他儿子陈始也死了,这个事情才被人踢爆。结果是他的孙子倒霉…… 其实说老实话,刘彻对这些可怜人。挺同情的。 一般来说,只要这些人不自己作死。刘彻不会处置他们。 毕竟,养子也算子。 只是类似的行为,不提倡不鼓励罢了。 而樊市人是自己作死,怪不得刘彻。 谁叫他脑子不清楚,自己屁股下面一堆翔,还傻乎乎的跑去跟人串联。 李时珍就说过:唯脑残无药可医。 但是…… 俗话说的好,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要学会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用中国的话说就是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事乃和。 一味的高压、强硬,不给人活路的统治者,迟早别人也不会给他活路。 所以,很显然,这颜异是刘彻的托。 而且,刘彻不止安排了一个托。 汲黯马上就跳出来驳斥道:“汉家法,高皇帝、太宗、先帝所立也。法未废止,不容辩驳,臣以为,舞阳侯市人。当按律处置,其子它广,念其年幼。可从轻发落……” 汲黯说的非常有道理,很符合目前汉室贵族大臣的价值观。 一时间。支持者也非常多。 但,假如仔细观察的话。除了刚刚说过话的宗正刘礼外,其他九卿,各自都坐在原地,没动一下子嘴皮子。 这只是一场秀,给天子做铺垫的秀。 终于,刘彻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再演下去,今天就别想在日落前搞定朝会了。 于是,他站起来,挥挥手道:“诸卿不必再争执了,朕意已决!” 于是,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群臣纷纷伏地,聆听圣裁。 “舞阳侯市人,欺君罔上,罪在不赦,念其无有恶意,乃为祖宗香火计,从轻发落,处以死罪,但许其以爵赎罪。其子它广,虽非市人子,但念在其年幼无知,完为庶人,舞阳侯市人,若从死,有司可自舞阳武候后人中,择其良善者,续其舞阳候国!” 板子抽完了,当然就是施恩了。 这个恩应该怎么施才能让人知道这是恩呢? 当然要从列侯勋贵们最关心也最关注的封国延续上做文章了。 而刘氏也是玩弄‘存亡续断’这面大旗的高手,历代天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择机选择一个已经断绝传承的候国,从其支脉中选择一个人来继续其先祖的光荣。 樊市人就是这样制度的产物。 最典型的,还得属瓒候候国的击鼓传花的戏码。 从萧何之后,瓒候的位子上,已经换了三个世代的传承了。 连侯爵的名称都已经变成了筑阳候。 只能说,城里人太会玩了! 但瓒候因其特殊地位,可以肯定,只要老萧家没有脑残的玩出**之类的不可接受的行为,类似这样今天老大家承袭,明天老二家继续的戏码,还将不断上演,直至刘家的江山终结哪一天。 “兴灭国,继绝世,此圣王之所训也。当今天下,列侯士大夫,或因其疾,或因其锢,常所未得传承,自高皇帝以来,至今已有费、肥如、鲁、等十数功臣无后绝嗣,朕甚痛惜之,倘忠臣无得香火血食祭祀,谁人可为社稷效死?此朕甚所不取也!其令:自诏下之日起,许天下列侯、勋臣,如无后嗣者,自昆仲处继子一人为其后嗣,以传忠臣之血脉!” 刘彻话音刚落,满殿大臣顿时就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巨大的欢呼声:“陛下圣明,陛下圣裁,臣等感恩不尽!” 尤其是那些血脉传续已经极为危险的列侯们,更是在这一刻,全身心的,彻底的愿意无条件的效忠刘彻了。 因为,刘彻的这道全新的诏令,将使得他们从此免于绝嗣的危机,死后不至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只能以发覆面。 尤其是复阳候陈嘉,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他马上就想起了那个自己遗落在民间的女儿,这些年,他虽然命人有所照顾,但却从未见过一面。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如今,有了这个天子诏书,那他就可以寻回自己的女儿了。 汉室律法规定,女性虽然不得继承爵位,但享用继承财产的权力。 而其他没有绝嗣危机的列侯,对这个诏书也非常欢迎。 谁能保证自己的血脉能永远延续下去呢? 过去数十年,那些绝嗣的列侯家族的悲惨下场和下葬时的可怜处境,吓坏了所有的人。 汉人信奉人神有灵,死后依然能在地下享受。 可你要是没有香火血食,那就是孤魂野鬼,或者比孤魂野鬼还不如。 更别说去面对列祖列宗的质询了。 在这一点上,刘彻可谓是把握到了列侯们的命脉。 汉室列侯有不怕死的,也有不要脸的。 但肯定没有不怕绝嗣的。 这个时候,不少列侯甚至在心里暗暗感激樊市人了。 毕竟,这个政策是因他的缘故才出现的不是? 有恩必报,这是汉人的信仰和准则。 于是,复阳候陈嘉出列拜道:“臣嘉启奏陛下,臣闻,上古圣王制法,只为除奸,舞阳侯市人,虽有欺君之嫌疑,但其本无恶意,只是一个老朽入土者,为免死后不容祖宗,迫不得已而为之,恳请陛下念在舞阳武候樊公讳哙老大人的面上,再以从轻发落,改以爵赎死为以金赎死!” “臣嘉顿首,昧死以奏!”说完,陈嘉就把脑袋深深的贴到地上。 他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假如天子能接受樊市人以金赎罪,那当然也能接受他以金赎罪。 刘彻却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嘉一眼,老实说,樊市人的死活,刘彻才不关心呢! 他只关心,自己的统治稳固和政策的推动力度。 想了想,似乎樊市人死了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反之,让他活下来,可能会成为自己仁德与慈悲的活招牌。 于是,刘彻破天荒的对陈嘉点头道:“卿既然愿意为舞阳侯求情,朕也不想当恶人,就准卿所奏,许舞阳侯以金两千金或钱两千万赎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一节 全新博士体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随着刘彻一锤定音,给樊市人一案定下基调。±, 列侯们对刘彻的态度,立刻改变。 先前大家都觉得,天子对功臣,实在是太苛刻了。 但现在,有了舞阳侯樊市人的例子,尤其是在樊市人之前,刘彻用下相、高陵和信阳三个列侯的全家脑袋做铺垫,大家都觉得,天子还是很关心大家的,只要不犯法,没有异心,刘家天子对功臣们还是很照顾的嘛。 尤其是还有一个加恩令在吊着大家伙的胃口的情况下。 这种对比就更加强烈了。 于是,大部分列侯看着刘彻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事实证明,一个严厉的家长,可能会让家里的孩子害怕、畏惧甚至反感。 但假如,这些孩子们知道,这个家长是为了自己好,且是为了自己的健康成长着想,那么,除了少数n,很少会有孩子对自己的家长产生仇恨,甚至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加,他们还会慢慢的感激自己有这样一位严厉的家长。 现在的列侯们,基本就是类似这样的心境。 大家都觉得,天子还是很不错的嘛,对我们这些功臣,非常宽厚。 下相、高陵自己作死,安平侯刘中意纯粹是找死,怪不得天子的。 甚至有些人觉得,天子就该这样。 诚如当年子产所说的那样: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这哪里是天子在苛待大家,分明是天子在保护大家。以免大家触法而亡。 当然,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人很少。 但绝大多数的列侯的态度,都已经扭转过来了。 大家纷纷跟在丞相周亚夫的屁股后面,三呼万岁,然后拜道:“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 众人都觉得,唯有洪范中的这句话,能表达自己对天子的孺慕之情。 刘彻看着群臣的态度。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一个好机会! 以后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恐怕会很难很难了。 人心易变,世道多桀。 若不趁着现在的气氛,趁热打铁,推出自己心中琢磨了许久的那个政策,恐怕以后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了。 毕竟,政治不可能是零和游戏。 一切都得按着皇帝老子的意思来。 “诸卿平身罢!”刘彻抬抬手,温和的笑着道:“接下来,再议下一个议题吧!” 润了润嗓子。刘彻在心里打了一下腹稿,然后才继续说道:“汉兴以来,百废俱兴,高皇帝除暴秦。安天下,太宗修养生息,泽被四海。仁宗兴仁政,除内贼。于是乃臻有今日之安宁……” “易云:一元复始,万象。朕去岁曾诏天下,分置《诗》《书》《商》《申》等诸科博士,自四百石至两千石不等,以此嘉与士大夫,教化元元!”刘彻厚着脸皮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他的那个抄袭自后世大学的教授职业评级制度,确实广受好评。 以前,能当博士的,只有诸子百家各派中的绝对佼佼者能出任。 换句话说,只有学问素养和声望,是本派第一的人,能够出任博士。 一些冷门、偏门的小学派,更是连博士的指望都没有。 虽然这个博士官,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充其量就是个拿国家补贴的御用文人。 但,文人就好这一口不是? 若能挂个博士头衔,到了地方,那简直就是大杀器,不知道会有多少富户豪强,愿意出重金延请,为其子孙讲读。 更会得到乡里上上下下的敬重。 简直是装逼摆酷炫耀的最佳方式。 而刘彻玩出了四百石博士、八百石博士、千石博士以及两千石博士的全新花样后。 几乎整个文人阶级都表示真是太好了。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以后出门会被人鄙视了。 因此,这个政策,甚至超越了刘彻以前的所有诏书,被文人们捧为新君新政最给力的一诏。 而汉家的御用文人集团,则是大大的扩充。 几乎所有够资格,有水平的文人,都被一网打尽。 尝到了甜头的刘彻,当然想更进一步。 但这一步,却是有风险的。 极有可能踩到文人阶级的痛脚,甚至引发舆论狂潮,所以刘彻一直都不敢采取实际行动。 但今天,刘彻觉得是时候推出这个政策了。 在中国,不应该,也不能只有文人,才受到社会尊重,国家尊敬。 还有更多的,来自各行各业的人才,应该被敬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彻接着说道:“自燧人氏钻木取火,神农尝百草,华夏始造,其后仓颉造字,颛顼创历,三皇五帝,功莫大焉,泽被天下。当今之时,世咸嘉文而贱工,爱赋而轻造,重虚轻实,吾甚不取。且朕之不德,无以佐百姓,若无贤臣肱骨之佐,良工巧匠之助,安得水车、曲犁之制?安有龙首、轨道之便?” “于是,朕决定立木匠博士官、冶铁博士官,及铸造博士官与农家博士官,诸卿以为然否?”刘彻站起来问道:“卿等皆贤良,明于古今王事,必有言者,咸以书策,奏报以闻,朕将亲览焉!” 本来,刘彻还打算增加一个经济学博士和数学博士的。 但后来想了想,还不是时机,于是果断怂了。 但只要木匠博士和冶炼、铸造还有农家博士能顺利推出,那么,经济和数学博士。自然也可以在往后添加。 另外,因为怕舆论议论太过高压。刘彻选择,让大臣们用奏报的方式。以文字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是为了方便,在这些奏疏中断章取义。 不过,刘彻觉得,大臣列侯们应该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毕竟,博士官,其实只是少府的属官,他们的地位,严格来说。属于皇室的幕僚团。 在道理上来说,这是属于皇室的私人事务。 只是因为博士的地位特殊,是国家的招牌和脸面,而且影响力极大,所以才不得不拿到朝议上说。 更何况,汉室其实对工匠和农家并不歧视。 曾经有木匠封侯(梧候)也有种瓜高手官至两千石,最后以关内侯的爵位荣退(东陵侯),甚至神棍、女人也能封侯(鲁候、鸣雌亭候)。 在这个赶车的人都能成为中尉、列侯、丞相的社会。 提高工匠地位,并没有后世唐宋明那样大。 充其量。也就是儒家和黄老派会反对。 但法家、墨家却是会举双手赞成。 只是,舆论的压力会比较大。 毕竟,掌握了话语权的是儒家和黄老派。 所以,刘彻才不得不把农家跟木匠、冶炼、铸造捆绑起来推销。尽可能的减少舆论压力。 又在现在这样的时刻推出来,最大限度减少阻力。 刘彻话音刚落,下面的群臣立刻就喧哗了起来。 列侯们倒是无所谓。他们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木匠、屠夫甚至地痞无赖、强盗和土匪出身。像张良那样的旧时代贵族,在汉室功臣序列里的数量少之又少。 但士大夫出身的大臣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的出身就很高贵了。 往上数三代、四代。谁不是世代贵族、官宦、地主? 像汲黯、颜异这样的诗书世家,在汉室官场上是极多的。 现在,刘彻想要将木匠、冶炼铸造的匠人,也列入博士官体系。还要跟高雅的艺术平起平坐,这简直是不能忍! “博士向以多闻博识者充之,匠人安可为博士?”有人立刻就炸了,站出来叩首拜道:“臣导官令许远昧死以奏:陛下深谋远虑,臣愚昧不达也,只是陛下若以匠人充内府,岂非令天下人笑话?且,以匠人为博士,尊而养之,先帝、太宗、太祖所未有,三皇五帝所未见,故丞相故安文候嘉公曾对太宗皇帝道:陛下幸爱群臣,则可以富贵之,然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太宗以为然!今陛下若爱幸匠人,可赐金赐宅赐爵,然博士,社稷公器也,臣愚以为,以陛下之圣明神圣,不当如此!” 刘彻看循着声音看过去,好嘛,是少府的官员! 少府令刘舍一脸的尴尬,看着那许远,牙齿咯咯的响着。 “许远!”刘彻托着腮帮子,轻描淡写的道:“卿何以如此自轻乎?倘匠人不得为博士,择米者安可至千石?” 那个官员顿时受到了成吨伤害,脸上涨红涨红的,只感觉火辣辣的疼。 他的官职导官令的本职工作,确实是负责择米的。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制度的变迁,导官令渐渐的拥有了一些与本职工作相关联的事务,譬如说管理假田租赁什么的。 但,无论如何,在少府体系的明文规定中,导官令主要就是给皇帝、妃嫔和太后择米的! 择米这个工作,在民间可是贱业中的贱业,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奴婢才会专门干这个活计。 虽然说给皇帝当奴才,那也是高贵的奴才。 但当面被天子指出来,这就是打脸了。 许远顿时就将头都贴到地面,不敢抬头。 而他的顶头上司,刘舍却依然是红着眼睛看着他,恨不能将这个家伙吃了。 若非现在是在朝堂上,刘舍真是恨不得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大卸八块尼玛,自己作死别搭上劳资,要是因此连累自己为天子所记恨,刘舍真不知道该去跟谁哭。 于是,刘舍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就将这个愣头青一脚踢到胞人寺去。 胞人寺,顾名思义,这是个主管宰割牲畜,供给宫廷的衙门。 孔子说,君子远庖厨。 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文雅吗? 哥就让你去胞人寺,看你丫还清高不?文雅不? 刘彻却没有再去关心这个跳起来送脸上门的家伙。 老实说,若是黄门侍中或者给事黄门侍郎什么的跳起来,刘彻还真要头疼,因为,这两个官职都是清贵无比,擅长嘴炮的。 好在有了个愣头青跳出来给刘彻打了脸,那两个家伙再跳出来,那就是要摆明了跟刘彻刚正面。 跟皇帝刚正面的家伙,毫无疑问是来骗廷仗的。 只是,老刘家的廷仗,动不动就会出人命。 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这么不怕死。 再加上,刘彻要求的是群臣用文字来表达观点,所以,许多对此不满的大臣,都决定回去好好写一篇文采飞扬,引经据典,规劝天子的美文,劝谏君上。 所以,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终于,到了关键时刻。 “朕昨日命宗正将朕所拟的一个诏书,传给诸卿参详,未知诸卿可有什么想法?”刘彻说完这句话,就对王道吩咐:“再宣读一遍朕的诏命罢!” “诺!”王道跪下来叩首领命,然后,捧着一份帛书,走到御阶前,朗声道:“皇帝诏曰:……”将那个诏命的内容复述三遍。 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所谓三读。 三读期间,有反对意见的,都可以随时提出来。 但倘若三读过后,无人反对,那就意味着这个命令产生了法律效应,必须从上到下,严格落实。 郡国要是敢对在朝议三读通过的命令推三卸四,阳奉阴违,那就是对抗整个国家,整个世界。 历史上,小猪的告緍令,虽然地方上反对声络绎不绝,但却被强力推行,反对者统统掉了脑袋或者送进了监狱或者赶回家种田的原因,就在于此。 当然,三读期间,哪怕有人反对。 但假如皇帝一意孤行,照样能强行通过。 老刘家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那样做,影响比较坏,下面的官僚也未必执行,即使执行了,人家也可以各种推诿和拖延或者做做样子。 王道连续朗读三次。 整个宣室殿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不是没有人想反对。 但是,看看高陵、下相、阳信三家的下场,再想想被精神病的安平侯以及被宽宏大量的天子轻轻放过的舞阳侯。 没有人敢站出来再触霉头了。 大家都等着别人出头,自己再看情况决定。 而且,就算有心想出头的人,也觉得,成功的概率太低了。 目前的情况是:假如丞相、御史大夫不出来扛局势,根本不可能逆转! 但所有人都知道,丞相、御史大夫,不会出头。 既然如此,何必再跳出来当恶人让天子厌恶,然后被精神病? 大家又不傻,没必要平白去给执金吾郅都送人头送政绩。 三读完毕,刘彻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党校计划,终于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未完待续。) ps:妈蛋,点娘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何,抽风了~我去~ 总之,我昨天晚上11点55分明明发上去了,然后今天早上一看,妈蛋啊,居然没发布,这真是让我情何以堪~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今天依然是一万字~ 但第二更可能要晚一点,大家不必等了,早点睡觉吧~ 第六百三十二节 新学派?(1)【又是一万字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三读通过,诏书正式具备了法律效用。 这个时候,丞相周亚夫终于起身出列拜道:“臣亚夫昧死奏报:甘棠之政,虽圣贤之政,奈何春秋以来,列国征伐,至今已无文字、史料记载,召公当初如何施政,臣等愚昧,不明所以,敢请陛下示之!” 刘彻点点头,周亚夫算是找到关键了! 就是因为召公甘棠之政,几乎遗失了所有的文字记载和史料描述,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里面掺私货,而不用担心被人质疑啊! 当然,就算有具体的记载和史料,刘彻也照样可以玩的很嗨皮。 后世三胖帝国,不就活生生的将马列主义,变成了封建帝国主义吗? 当然了,这些想法只能埋在心里面。 在表面上,刘彻还是表现出非常惋惜的样子,痛心疾首的道:“朕对此也很是苦恼哇……” “不过……”刘彻话锋一转,道:“三代不同法,五帝不同礼,召公甘棠之政虽失,然其本未失,甘棠之政,以朕看来,首在教训!教训者何?官吏士绅也!明之以法,宣之以道,说之以生民,美之以德,故天下归心,黎庶欢腾,此王者之道也!” “朕欲在长安,置甘棠大学,朕亲任甘棠大学之令!”刘彻缓缓的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中央党校的校长,岂能让他人担任? 刘彻打算,今后,参考天朝制度,甘棠大学的校长,由储君担任。 这样即能锻炼继承人的能力,也能看出这个家伙到底是徒有其表,还是真有真才实干。 更重要的是,还能及早的确定名分,避免诸子夺嫡,产生争执混乱。 而且。储君担任甘棠大学校长,能让储君在没即位前,就已经具备极强的政治能力和政治素养,使之拥有相应的治国能力。还能对国家、社会和基层拥有一定的认知。 现在,刘彻未立太子,自然是自己兼任了。 群臣却被刘彻吓到了。 天子亲自担任某个官职? 这可是亘古所未有的事情! 大家顿时就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只是,这个事情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反倒觉得很合理了。 除了天子,谁还可以为天下官员之师? 雷霆雨露,皆自上出! 谁还可以有资格代君教训天下官员? 至于大学这个名词,大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大学并非舶来词汇。 这是出自礼记的一篇文章。 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至止至善,后面还有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等耳熟能详的名句。更有许多非常符合刘彻三观的论述。刘彻对这篇文章非常喜欢。算是儒家经典中,刘彻最爱的一个章节之一。 而用在中央党校身上,非常贴切。 刘彻摆了摆手,让群臣安静下来,才接着道:“朕之下,设甘棠祭酒一人,主常训甘棠大学内外事务,掌训诫、宣讲、教化之责,由丞相担任……” 周亚夫立刻跪下来叩首道:“臣谨奉诏!” 这个祭酒其实就是正牌的校长了。 “祭酒之外,增设督丞。主巡查甘棠内外不法,由御史大夫出任!” “臣谨奉诏!”晁错也马上出列受命。这就是副校长兼教导主任了。 “此外,甘棠之中,九卿各官。皆出任教长,如廷尉,为法教长,执金吾为中教长,为甘棠学员师,各以其职。宣讲朝廷法度,施政之要!” 九卿各官也纷纷出列受命:“臣等谨奉诏!” 这些就是系主任了。 “另外,诸博士,诸列侯勋贵外戚宗室名臣,皆各任甘棠之师,日常入甘棠,宣讲仁义惠民,教化元元之要!”刘彻缓缓的说道:“至于甘棠条例及制度,有司各官,下朝后仔细议定,交由丞相汇总,报与朕知!” 规矩、法度、条例和甘棠的奖惩制度,这些刘彻都不准备插手,让群臣去商量。 “诺!”群臣叩首拜道:“臣等谨奉诏!” “至于郡国甘棠……”刘彻考虑了一下,道:“祭酒由郡守或郡尉轮流担任,督丞,则由丞相、御史大夫,商定人选下派,其他条例、制度如中央甘棠大学……” 至此,刘彻的党校计划,初步落实。 接下来,当然就是戏肉了。 不过,刘彻将它理解为类似后世的上市公司分红派利一类的行为。 大汉集团上市六十年了,刘彻这个董事长也上台差不多两三年了。 在全体股东的努力下,集团业务蒸蒸日上,地盘也扩充了不少,当然得给股东们好处了。 不然,谁他妈跟着你打天下啊! 想当年,项羽为什么失败? 西楚霸王的军力、资源以及人才可都是超过泥腿子出身的刘邦的! 道理很简单,项羽太小气,而刘邦很大方。 典型的例子就是英布啊韩信啊还有吴苪啊,要是项羽能拉拢这些人,早没刘邦什么事情了。 甚至,项羽哪怕只是团结好张耳张敖陈余田横,也不可能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 刘彻现在虽然没有竞争对手,但是,假如国家的疆域扩张了,而列侯勋贵没捞到好处,他们傻了才会继续跟着你干! 要知道,刘彻现在可没有一个卫青霍去病军事外戚利益集团给自己张目。 所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刘彻还是有求于列侯外戚集团的,尤其是军事上,依赖度很高。 于是,加恩令的出现,也就是不可避免了。 王道捧着一份诏书,走到御阶之前,宣读起来:“皇帝制曰:……” 群臣纷纷跪下来,恭听圣命。 “昔者,朕皇祖高皇帝以布衣提三尺剑而平天下,乃与群臣刑白马而盟。誓曰:使河如带,泰山若励,国以永宁,爰及子孙!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入继大统。嘉以功臣曰:带砺山河,永光休烈!今朕受命获保宗庙,幸群臣用命,将士效死,乃诛卫逆。得东海附,拓土数千里,此皆群臣之功也。 功必赏,过必罚,此圣王之制。 群臣等用命,朕必有加恩之举! 其令,丞相率宗正、少府,以辽东以西之新化、朝鲜等土,各取定数,裂为列侯功臣食邑之属。其以列侯封邑所食户数为准,食邑千户,得封土千顷。 此嘉功臣而褒良将之命也! 有司速办,不得贻误。 钦兹! 朕命尔等唯懋哉!” 这个诏命一宣读完毕,列侯们就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食邑千户得千顷之土! 虽然大家早有耳闻,这个福利大礼包给力的让人发疯。 但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给力! 在先前,大家最理想的预期,也不过是二比一,三比一这样的封邑比例。 哪里知道,居然是一比一! 这等于是大家的食邑户数翻倍啊! 哪怕。封下来的只是一些山陵之土,那也是一个受益无穷的宝藏啊! 就连周亚夫都有些动摇了。 周亚夫现在食邑,长平侯有一万一千三百户,条候原先是八千一百户。加上天子益封的一千三百户,是九千四百户,两者相加是两万零七百户。 按照这个比例算,他能拿到两万零七百顷土地。 基本上能抵得上中国一个小郡了。 他原先的计划是用自己这次新得到的封赏,送给他的两个兄长的后人平分,好让他们不要再盯着条候的候国了。 那个已经被天子封给了自己的长子周韬了(这里有个bug。我以前写的是条候候国已经封给了周亚夫的儿子了,但后来忘了,抱歉)。 未来周韬继承长平侯的爵位,条候爵位可以给自己的其他儿子。 只是,千算万算,周亚夫没想到,这次的大礼包如此给力,一时间有些纠结了起来。 但好在,周亚夫这个人,是个英雄。 什么叫英雄? 拿得起,放得下。 虽然有些肉疼,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周亚夫也不打算反悔。 反正,他的食邑户数,已经足够他这辈子吃穿不愁,就是死了,也肯定能风光下葬,不用担心太多。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了。 他回头给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周韬却有些纠结。 这么大一块肉,都已经进了嘴巴,就这么吐出去,他有些不甘心。 但,既然是父亲的要求,一向孝顺的他,也不得不照办。 于是,周韬点了点头。 当然,现在是不能说的。 按照制度,这样的私人事务,只能等退朝后,群臣去东宫拜谒两位太后时,向太后提出请求。 …………………………………………………… 散朝之后,已经是日暮时分。 汉室的朝会,与后世不同。 类似今天这样,开一整天朝会的例子非常多。 退朝之后,刘彻来到自己的御书房,在这里,颜异、汲黯、剧孟等心腹都已经提前在等候了。 “宋子候跟褚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彻对剧孟问道。 在上朝前,刘彻就已经吩咐剧孟去查了。 在乡校械斗,刘彻始终觉得,要不是有血海深仇,那就肯定是两方都有一定要跟对方打一架才可以罢手的决心。 而且这个决心,还是建立在自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的基础上的。 而,无论是宋子候许九还是褚大,显然,都不可能有血海深仇。 那就一定是其他方面的原因了! “回禀陛下,臣已经查清楚了……”剧孟答道:“根据口供和绣衣卫报告的情况来看,宋子候许九与褚大,是因为理念分歧,而在乡校械斗……” “理念分歧?”刘彻笑了起来。 一个逗比列侯跟堂堂儒家巨头的首席大弟子出现了理念分歧,以至于两者非得在神圣肃穆的乡校,当着三老和父老的面来一次热血械斗? 今天难得是愚人节? “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刘彻坐下来。立刻有侍女上来,为刘彻按摩。老实说,辛苦了一天,听听故事貌似也不错。 “回禀。是这样的……”剧孟让人将整理好的文案拿来,然后,拿着稿子说道:“两千石《公羊春秋》博士弟子褚大,自去岁以来,常在长安东二里乡校。讲学,授业,为乡校蒙师!” 刘彻点点头,儒家现在就是这点厉害! 尤其是公羊派和楚诗派的儒家弟子,行动能力爆表。 像是董仲舒、胡毋生这样的巨头,自费赞助弟子学习,培养寒门人才,那都是小儿科了。 人家是每到一个地方,就到地方上的乡校,去给人上课。有时候连束脩都不要,或者响应减免。而且,他们的理念和口号、宣传,非常接地气,也就北方的关中和燕赵,他们吃不开,但在广大的关东和南方,儒家已经制霸天下,没有敌手了。 纵横家、法家、黄老学的弟子,假如不是列侯勋贵。那就要被他们排挤到没有生存空间。 历史上,史书记载,董仲舒弟子官至两千石的有十几个,千石的多如牛毛。 与之相比。高冷的黄老学跟法家,真是相形见拙,被儒家干翻,也就理所应当了。 现在,在行动力上,大概也就墨家能碾压死敌儒家了。 所以。刘彻一直觉得,未来的汉室政坛,可能是现在还不起眼的儒家与墨家对抗。 现在风光的法家跟黄老学,都可能要打酱油。 这个兰陵的褚大,也是个人物。 最起码,曾经留名青史。 因此,刘彻也就有兴致了:“接着说……” “宋子候许九,去岁之时,在华阴县延请回来了一位当地的隐士,此人据说师从浮丘伯之弟子,在华阴山中隐居二十年,潜心著书,为许九所知,于是前去寻访,请益学问,据说颇有所得,回京后,就立刻宣扬此人的学问,后来就听说了褚大在东二里的乡校开讲,宋子候就觉得,可以去找褚大辩论辩论……” “然后就辩论成械斗了?”刘彻眨巴着眼睛问道,他越来越好奇了。 虽然说,公羊派的学者,火气都比较大,他们信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道理。 绝对是你打我一拳,我肯定揍你一脸的立场。 但到了高层,就比较讲究形象了,断不可能不顾场合,就跟来访者大打出手。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宋子候许九的理论,在褚大看来,是离经叛道,诋毁先贤的歪理邪说。 就像当年孟子跟农家巨头许行的争论一样。 假如我说不过你,那我就把你**毁灭,精神摧毁。 简单的来说,就是用拳头让对方闭嘴! 剧孟恭身将一张白纸呈递给刘彻,道:“陛下,这是双方的口供……” 刘彻接过去,看了看,顿时眼睛就离不开了。 “还真是‘歪理邪说’啊……”刘彻看着评论道:“这个许九,也真是个惹祸精,错非他遇上朕,否则,他恐怕要‘死有余辜’了!” 文字狱的始作俑者是谁? 答案是儒家,孔子诛少正卯。 刘彻转头对剧孟吩咐:“去将许九还有褚大,给朕从诏狱里提出来,明天早上,朕要在芝房看到他们!” 芝房是一个很保密的场所。 老刘家一般将它当成密议的地方。 在刘彻看来,这个许九可能接触到了一个能让儒家进化的学说。 但,现在这个派系,很显然是没有生存的空间。 但未来就不一定了。 “是在孟子学说的基础上,结合管仲、伊尹和部分黄老学、法家的理念发展而出的……”刘彻在心里想着。 “诺!”剧孟领命而去。 ………………………… 诏狱。 在未央宫的一个角落里,这里靠近暴室,或者说本身就是从暴室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一个附属建筑。 最初的时候,这里是安置宫中犯病的宦官和侍女的地方。 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后来,因为皇室喜欢将犯错犯罪的妃嫔和皇子皇亲国戚和关押到这里,于是,就发展出了诏狱这个怪物。 诏狱之中,供奉着狱神皋陶与他的宠物獬豸。 香火之中,皋陶青色的鸟喙嘴唇高高扬起。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诏狱的监牢,獬豸的长角前伸,指向那些监牢中的犯人。 皋陶是舜帝的大臣,传说。中国的第一座监狱就是他建立的。 他与他的宠物獬豸,辅佐舜帝,将一切奸邪与不法,统统镇压。 宋子候许九跟兰陵人褚大,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隔着一道狱门,大眼瞪小眼。 这两个人,一个是列侯,一个是知名学问大家的弟子。 即使身处诏狱,但,只要天子没发话,没有人敢对他们怎么样。 所以,他们的待遇倒也不算差。 许九甚至还有家臣为他捶打身体。 “君侯何必与这等人一般计较?”一个家臣在旁边拍着马屁道:“平白堕了自己身份!” 而对面的褚大,闻言却是哼了一声:“我劝君侯早日醒悟,奸佞邪说。信不得,昔者,孔子诛少正卯,正因如此!” 每一个儒家弟子,都对孔子诛少正卯的典故熟详于心,都觉得,这是了不起的行为,是正义对邪恶,有道对无道的宣判。 作为徒子徒孙,当然要效仿先贤的行为。身体力行,铲除一切无道的歪理邪说,清理世界,再造太平。 许九却是哈哈大笑。道:“有本事,尔等去上林苑,拆了墨苑,那本君侯还敬你们是个丈夫!” 褚大的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 墨苑…… 这可是儒家现在心里的那根刺啊! 自墨翟以来,墨家及其分支农家,就是儒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墨翟和他的徒子徒孙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完全的毁灭,连文字带书籍,一把火全烧了! 但是…… 现在,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奢望! 当今天子,什么都好,就是放纵墨家。 不止是给墨家提供了场地、资金和资源,还给给他们提供了入仕的途径。 结果,墨家在关西的势力,日复一日的兴盛起来。 整个关中以西的广大县乡,墨家的墨社迅速发展起来,然后,就把当地本来就不多的儒家给赶尽杀绝了。 面对这个依托最底层最基层的贫苦农民,建立在乡亭里的组织,别说儒家了,就是法家也没有办法,只能合作,不能对抗。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在上林苑里占地数里的庞大墨苑。 拆墨苑? 褚大当然想拆! 但,没有那个能力! 即使天子同意,恐怕列侯跟少府们也不会同意。 墨苑,现在可是汉室的宝贝疙瘩,下金蛋的母鸡,不止天子爱护有加,军方的巨头们更是将之视若珍宝。 单单是墨苑附近,就驻扎了两千人的军队,方圆五十里,被丞相周亚夫划为禁区,除了墨苑和原先的思贤苑的百姓能进出外,其他任何进出,必须有丞相府的符节。 见到褚大语塞,许九立刻就得势不饶人的讥讽起来:“欺软怕硬,胆小如鼠,本君侯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先贤要发明‘色厉内荏’这个词了!” 褚大涨红着脸,激动的道:“胡说!墨家邪说,一时蒙蔽了天子,终有一日,天子会知道的,而你,宋子候,许君侯,你的言论比墨家的还邪恶一万倍,若为世人所知,恐怕立刻就要生死族灭!我劝你,不要一错再错,在歪曲先贤言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勿谓言之不预也!” “本君侯的是歪理邪说,你们的才是正道,大道?”许九跳着脚骂道:“我呸,我从未见过似尔等这样厚颜无耻之徒!” 这两个家伙就这样隔空打着嘴炮。 而他们之所以这样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在诏狱中嘴炮。 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个都知道,自己会没事。 因为这里是诏狱啊! 诏狱是关押政治犯和皇室罪犯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见过,两个打架斗殴的家伙,进了秦城监狱的? 哪怕他们是在**前,人民英雄纪念碑下打架! 所以,他们一进诏狱,立刻就知道了,自己被天子关注了。 既然被天子关注了,那么,就一定还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谋福利了。 在那之前,当然要狠狠的打压对方的气焰! 两人又嘴炮了一会,这个时候,几个狱卒走过来,敲了敲墙壁,道:“别吵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还有,一会,驸马都尉虎贲卫都尉剧孟剧公要来,你们都安静一点,省得恶了贵人!” 两人这才停下嘴炮,但依旧相互瞪着对方,恨不得吃了对方!(。) ps:  今天又是一万字! 点娘可别再抽风了! 第六百三十三节 新学派(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早上,刚刚起来不久,刘彻就听说了周亚夫的儿子,昨天晚上在东宫向窦太后和薄太后跪求将这次加恩令所加给他们老周家的两万零七百顷土地,均分给他的大伯和二伯的诸子。¢£, 对于这个合情合理,而且绝对正能量的请求。 两位太后当然是当场就予以准许,还下诏赐周亚夫五百金,蜀锦十匹,以示褒奖。 群臣上下,朝野舆论也纷纷给丞相点了三十二个赞,纷纷表示,这种高风亮节,提携亲族的行为,实在值得天下人学习。 刘彻听说后,也愣了一下神。 为周亚夫的果决而感佩。 两万零七百顷的土地, 汉制,六小尺为一步,关东田亩为百二十步一亩,关中是两百四十步一亩,宽皆一步,这就是汉代的大小亩之分。 当然,在丞相府统计全国田亩数量时,为了方便计算,汉室官员将天下田亩进行了折算,即不分大小亩,统一以百步为亩进行登记。(即41.7大亩等于100小亩) 这是战国时期,就开始实行的传统了(商君书。徕民)。 也就说,实际上,此次加恩赐下的土地,会按照全国统一标准计算,即百步为亩,百亩为顷。 一顷地,长六百步,宽一步。 汉代一尺为.1厘米(官尺,出土的汉代官造木尺可以证明)。 换句话说,周亚夫放弃的土地,是一个一万六千九百九十二平方公里的庞大疆域。 几乎相当于现在周亚夫的条候与长平侯食邑土地相加的三分之二。甚至可能更多。 这么大的一块土地,还是世袭的。说放弃就放弃了。 这样的魄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当年。齐王刘肥为了保命,给鲁元公主献上的汤沐之地城阳郡,也不过是三倍于此的样子。 也就说是,周亚夫将相当于价值三分之一个刘肥给放弃了…… 任何人都无法再说周亚夫什么话了。 只能纷纷称颂绛候世家果然家风良善,兄友弟恭,实在是当世楷模! 刘彻自然知道,这两年,周亚夫的那些堂侄们都在打什么主意。 在今天之前,说老实话。刘彻也没法办法来断绝那些酒囊饭袋也阿谀之辈的念想。 但今天以后,未来,周韬即位的时候,刘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条候和长平侯合二为一,让周韬袭位。 刘彻照例在未央宫的石渠阁附近晨练了一会,又跑去石渠阁里,视察了一番,司马谈与司马季主这两位老先生领导的历法计算委员会的工作。 很显然,这是一个枯燥、漫长、艰辛和充满了挑战的工作。 目前。他们也仅仅是起了个开头。 想要完成重新计算清楚一年四季,日月星辰的运转轨道,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用两代人来接力。休想搞定。 因此,刘彻现在来石渠阁视察,与其说是来督促的。倒不如说是刷声望的。 在粗略的询问了一下进度后,刘彻随即离开石渠阁。转道向东,来到了芝房附近。 这里。已经被清场了。 所有在芝房劳作和工作的宦官侍女,全部被要求离开。 偌大的芝房,除了刘彻外,就只有负责警戒和巡逻的虎贲卫士兵。 “陛下!”剧孟见到刘彻的撵车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芝房门口迎接了。 “人都带来了吗?”刘彻下车后问道。 “回禀陛下,都已经安置在芝房中的甲室!”剧孟答道。 “带路吧!”刘彻挥挥手说道。 芝房,顾名思义,是种蘑菇和灵芝的地方。 刘氏皇家,自太宗以来,就习惯吃自己种的各种蔬菜水果。 甚至,在太宗时期,皇帝的妃嫔,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妃嫔们带着侍女宦官们自己养蚕,抽丝织出来的! 虽然,刘彻跟他老爹显然没有太宗皇帝那么勤俭。 但却也不是什么败家子,散财童子。 大体上,宫中原先的规矩和制度都保留着。 现在,刘彻的妃嫔们,也常常会自己养些蚕儿,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带着侍女宦官抽丝纺纱。 这芝房里也常常会有妃嫔到此寻上一块地,种些蘑菇什么的。 倒不是她们勤俭爱劳动,实在是宫廷的生活太无聊,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这甲室处在芝房深处,属于一个荒废了好几年的蘑菇园。 里面空间很宽敞,是一个合适的见面场所。 刘彻在剧孟的引领下,走进其中,就见到了这次要见的两个主人公。 当然,这两个人都身穿着囚衣,已经没有往日的威风。 褚大刘彻见过那么一两次。 他常常在朔望朝的时候,跟着董仲舒一起在朝会上刷脸。 而许九,刘彻却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食邑五百四十户的列侯,恐怕是汉室现在食邑户数最少的列侯了。 在整个汉室历史上,也就只有木匠和土木工程师阳成延所封的梧候比他的宋子候少了。 但梧候已经悲剧了,末代梧候坐谋杀季父,已被处死,封国废除。 这宋子候就成为了汉室列侯中的倒数第一。 虽然是倒数第一,但许九的祖父,却是凭借着实打实的军功封侯的。 而且,其祖父还是一位精通骑兵的战将。 不然,也不可能捞到列侯,一个关内侯就了不起了。 许九今年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身材比较臃肿,显然早就丢了祖上吃饭的手艺,变成了长安众多纨绔子弟的一员。 不过…… 刘彻捏了捏他怀里的那张绣衣卫和御史大夫衙门报告的有关许九的身份背景调查和过往记录,却显示,这个看上去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常常行事出格的列侯,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在十年前,也就是太宗孝文皇帝还在位的时候,就开始从蜀郡引进僰奴了。 并将这种如今在汉室朝野的列侯勋臣士大夫家里广受好评的特殊奴婢推广开来。 保守估计,这货仅仅在贩奴这个伟大事业中就捞了上百万钱! 相对于年入只有十万钱不到的宋子候封国,这位可谓是赚的盘满钵满。 假如说僰奴的事情,还能说这个家伙只是误打误撞,凑巧发现了这么一条发财之路。 那么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宋子候候国是在巨鹿郡。 巨鹿郡在汉室历史上,曾经三次划给赵国,又被单独独立为郡。 情况比较复杂,而且,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其中就有大量向匈奴走私物品的团队。 猜猜看,绣衣卫在宋子侯的候国发现了什么? 一个大型的青铜冶炼工场。 这个家伙在将大量中国废弃或者破旧的青铜器,重新融化,铸造成青铜铸件。 青铜制品,在中国虽然还有市场,但笨重的青铜铸件,则显然早就被淘汰了。 这些东西,是要卖给谁的,毋庸置疑! 更别说,这货的封国里,那些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国人的奴隶还有那些怎么瞧都不可能是产自中国的牛马等牲畜。 也就是说,这位宋子候,这个汉室列侯排名倒数第一的家伙,这个旁人眼中的逗比。 在实际上,是一位跨国跨地域的走私集团的老大。 主营出口走私各种违禁品,以及伟大的贩奴事业。 另外,调查发现,从去年到今年,许九向长安和河南、河东的列侯、富商,至少提供一千名奴隶。 所有的证据都说明,这个家伙的走私贩奴网络,非常庞大。 甚至,他极有可能,拥有一个涉及匈奴、中国、西南夷甚至三越地区的庞大地下走私网络。 显然,按照律法,刘彻把他凌迟处死,也绰绰有余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身体状态不太好,就写了这么点,求原谅~ 明天继续万字。 第六百三十四节 新学派(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倘若这许九真的仅仅只是一个跨过贩奴走私集团的老大。 那么,刘彻根本无需亲自来见他。 更别说,搞的这么神秘了。 真正使刘彻动心的是他最近捣鼓出来的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民富》。 看上去,只是一个虽然有些偏离主流,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书名。 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争鸣。 那些先贤们几乎探讨过了所有可能的道路。 其中,管仲、孔子、孟子都曾经探讨过富民的问题。 甚至孟子还提出了‘民为重,君为轻’这样大逆不道不和谐的口号。 只是,这本《民富》里的说法,却跟孔孟管仲伊尹等人的论著,都大不相同。 虽然其中依然有着很多儒、黄老学派的陈词滥调。 但却用了一种辩证的方法来阐述问题。 在这本书的第一篇《本末》中,就很辩证的探讨了士农工商的本末问题对农民:农桑为本,游业为末;对工匠:致用为本,巧饰为末;于商人:流通为本,居奇为末。 虽然这本书里的理念,还显得相当稚嫩,论述问题的方法,也有些相互矛盾。 但仅仅在这个方面来看。 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是一种升华,一种进化! 要知道,在这之前,无论儒法黄老,对待本末问题的态度都是死板而僵硬的。 基本都是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农业高。 种田的才是良民,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 什么黄金珠玉、商贾工匠,统统是败坏社会风气,影响圣王教化的垃圾,需要处理掉。 在这个思潮的影响下,历史上的东汉王朝。甚至干脆一度废止钱币,靠以物易物来作为贸易手段。 而这本《民富》却是刘彻印象中第一个辩证性的分析本末问题的论著。 这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 领先世界半步的是天才,领先一步的叫疯子。 相对于目前保守的社会舆论界,这本《民富》的问题。就很扎眼了。 刘彻敢打包票。 只要这本书扩散开来,看的人多了,最终被那些巨头看到。 必然就是一场舆论海啸! 儒家的各派系,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它! 董仲舒与胡毋生,同是治公羊春秋的师兄弟。可两个人现在就因为一点点理念的分歧,已经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历史上,胡毋生的弟子公孙弘甚至毫无顾忌的逮着自己的师叔狂揍,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致董仲舒于死地! 而谷梁派与公羊派,都是春秋这个大热门的分支。 但,彼此已经相爱相杀了几百年。 但凡谷梁派强盛的地方,公羊派的学者,就要被排挤到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反之亦然。 对于大道之争,儒家向来就不会手软。 他们内部的矛盾。都能相互打出狗脑子。 对于其他学派,那就更加是零容忍了。 孔子为什么要杀少正卯? 孟子为何容不下许行? 刘彻始终记得,当初主父偃与他说过的,他少年时期在齐国临淄为儒家士子们排挤、打压和凌辱的往事。 要知道,纵横派可也是战国大学派之一,也曾经风光过。 法家和黄老派,虽然相对宽容一些。 但刘彻觉得,他们要能待见得了这本《富民》里的那些见解,那才叫见了鬼了! 尤其是,这本《富民》有个核心论述。就是‘国以富民为本’,其后的本末论述,就是建立在这个基调上的。 这简直就是踩到了法家的痛处! 要知道,法家思想有个核心。 叫做‘尽地力之教’。无论商鞅,还是申不害、韩非子,都是围绕这句话来阐述自己的思想体系的。 最最重要的是…… 这本《富民》结尾,放了群嘲…… 它是这么写的:当今之世,治本者少,浮食者众。以巧饰取宠。以居奇致富,以游末乱乡,奚甚可悲!夫公卿列侯,卒劳百姓,轻夺民时,诚可愤诤也! 我勒个去! 刘彻看完,只有一个感觉:这个嘲讽的打击面,几乎将皇帝之外的其他汉室权贵、勋臣以及体制一网打尽。 虽然它说的是实话! 但瞎说大实话,是要掉脑袋的。 正因为如此,刘彻才起了爱才之心,决定出面,保护一下。 “许九……”刘彻微微张口,道:“胆子不小嘛……” “臣九知罪!”许九乖乖的跪在刘彻身前,叩首拜道:“恳请陛下治罪!” 旁边的褚大也跪下来叩首说道:“罪臣褚大,拜见陛下……” 刘彻将视线稍稍转移,看了看这位公羊派的干将,眼帘微微动了一下,问道:“褚大……《论语》的第十篇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褚大都不敢抬头了,低声道:“乡党……”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褚大的声音已经几乎弱不可闻。 “善!”刘彻笑着问道:“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此话何解啊?” “臣知罪!”褚大尴尬的将头完全缩进了脖子里面,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刘氏,除忠孝外,最是推崇‘乡党之训’。 而乡党之训的核心,在汉室,由两个部分组成。 一是三老,二是乡校。 太宗孝文皇帝十二年,曾经明诏天下:孝悌,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三老,众民之师也,廉吏,民之公表也。朕嘉此二三大夫之行。 这就充分说明了,汉室皇帝认为。孝顺、农耕、三老、廉吏,这四者是构成了当今世界最值得推崇和尊重的美德与人物。 而乡校是三老的道场(三老掌教化),更是神圣的启蒙场所,知识的传播之源。 同时也是儒家认为的圣地(蒙以养正。圣功也!) “朕不管你们有何恩怨,是为何要在乡校械斗!”刘彻板起一张脸,道:“但既然尔等敢于在乡校械斗,那就要承担因此而来的律法严惩!” 两个家伙立刻将头附到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他们都知道。天子肯定不会太过严苛的责罚他们。 甚至,可能还有重用! 见过皇帝要杀人,还要把要杀的家伙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特意训斥一顿的吗? 皇帝又没病,肯定不会这样无聊。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 陛下,有要用他们的地方。 甭管是什么。 褚大与许九都知道,他们赚到了。 当然,态度还是必须要端正,要诚恳的认错,深刻的检讨。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道:“罪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尔等应该感谢东二里三老杨公!”刘彻淡淡的道:“若非此公为尔等求情,此刻,尔等就已经被投入廷尉大牢了!” 东二里的那位三老确是在这两位被捕后,就向内史递交了请求从轻发落的文书。 不过,这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是一个老人家想息事宁人,顺便不沾惹麻烦的本能反应。 刘彻拿这个说事,显然是故意给他们找借口了。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刘彻向前一步,看向褚大。道:“褚大,汝乃儒者,儒,柔也。本当以君子自重,奈何不顾体统,不尊先王之训,不崇乡党之教,大庭广众,与人械斗。且还是在乡校之中!岂不闻,太宰曰:儒,以道得民也!汝之所为,不仅辱了汝之师承,更辱没了先王之教,破坏了乡党之训,念尔初犯,又有三老求情,乃师仲舒,又素为朕之所敬,便从轻发落!” “去给朕将《论语》《礼》《诗》各抄录五百遍,然后,去东二里教授蒙童一年!”刘彻低下头,问道:“汝可服气?” 褚大闻言,立刻叩首拜道:“陛下训诫,若黄钟大吕,又若春日之雷,使罪臣幡然醒悟!陛下圣裁,罪臣心服口服!” 褚大此刻的心情是愉悦的。 天子的‘惩罚’,看似是责罚。 但褚大看来,这是拳拳爱护之心的表现啊! 抄论语、礼、诗,这是磨砺自己的诗书素养,坚定自己的向道之心。 罚去东二里教授蒙童,更是要观察自己的德行操守的意思。 历史上,明君贤臣相遇,大体都有这么一个剧本。 这让褚大,真是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只觉得眼前,一片坦途,前途一片光明。 升官发财,迎娶贵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就在眼前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思考其他? 立刻就跟着两个押送他的士卒,恭敬的低着头,亦步亦趋的退出芝房。 刘彻看着褚大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笑。 如此一来,至少两三个月内,许九和他背后的那个人以及《富民》这本书应该不会出现在董仲舒的视线内。 要知道,以毛笔抄录五百遍《论语》《礼》《诗》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这可不是后世小学生完成老师作业,字迹可以潦草,纸面可以污染。 必须是字正清晰,卷面整洁。 想了想,刘彻决定给褚大增加点难度,于是对剧孟吩咐道:“命人告诉褚大,只能以竹简抄录,不许用白纸……” 好吧,这个决定,可能会将《富民》的曝光时间,至少再向后退两个月。 至于到时候,褚大是否还记得他曾经跟许九争论的内容。 那就要看褚大的记忆力,能否有那么厉害了。 刘彻觉得,很大可能,到时候,褚大只能记得他与许九争论过,还动过手,但具体过程,就呵呵了。 等到褚大完全消失在芝房之内。 刘彻才好整以暇的看向许九。 “宋子候……”刘彻翘着嘴角,打量了这个家伙一番。 “罪臣恭听圣训!”许九立刻就叩首道。 毫无疑问,刘彻很清楚,这个许九是个聪明人。 而且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刘彻现在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肯定,目前的一切,都是这个家伙布下的局。 刘彻从知道这个事情开始,就已经怀疑了这一点。 而绣衣卫的调查报告和御史大夫衙门给出的情报,在时间线上,也非常吻合。 刘彻在去年开始,就已经不止一次的通过诏书,向朝野群臣,暗示了他的政治倾向。 自甲子诏谕以来,刘彻的态度,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明明白白的摆给别人看了。 其他的多次诏书和朝会上的表态,更是将这些东西,都明摆着告诉了大臣和列侯们。 刘彻一直在等,在等一个主动靠拢和跪舔的臣子出现。 可惜,一直都没看到什么动静。 这让刘彻的千金市马骨计划,如悬空中,让他好不尴尬。 好在,聪明人多的是。 刘彻已经隐隐绰绰的听说了许多列侯和官宦世家在针对性的进行研究了。 譬如,著名的万石君石奋一家什么的。 但刘彻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吃螃蟹的,居然是毫不起眼,排名倒数第一的宋子候。(~^~) 第六百三十五节 新学派(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很薄。 大概也就二三十页,里面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就是技术发展带来的进步。 随着白纸制造技术和雕版印刷技术的扩散。 现在,中国的文化事业,一日千里,以超过春秋战国时期的速度,狂飙不已。 大量的先贤著作,被少府和私人印刷成册,长安的大街小巷,已经出现了专门的书店,甚至还有私营的印刷店,承接各种印刷业务。 现在,印刻一套万言书的成本,大约是一万钱左右。 普通人可能负担不起,但对许九这样的列侯,却是轻松至极。 根据绣衣卫报告,许九在长安某个私营刻书坊,刻印了整整一千册《民富》,总共大概花了两三万钱的样子。 刘彻手里这本是绣衣卫直接从该刻印店拿来的。 刘彻将手上的这本书翻开来,看了看,问道:“爱卿是吕不韦的传人?” 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第一层意思,就是吕不韦曾经著了《吕氏春秋》,《吕氏春秋》中一篇孟春纪下,有一节名曰贵公。 其中有一句话,后世耳熟能详。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 这算是战国时期,民本思想的一个巅峰。 所以,吕不韦死了。 这第二层意思。就很浅显了。 世人皆知,有一句话是跟吕不韦绑定在一起的:奇货可居。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就是在问许九,你想卖个好价钱吗? 刘彻这么问是在试探。 若许九真的是一位民本思想的拥护者。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吕氏春秋,更不可能记不得贵公篇。 那他就必然能听出刘彻的第一层意思。 反之,就不会。 道理很简单,假如不是特别有兴趣,在这个时代,不会有人去啃吕氏春秋这样的大部头。 就好比后世的普通人,压根就不会去翻资本论。 哪怕它的名气大的连小学生都知道…… 许九叩首拜道:“回禀陛下,罪臣年十四,即于长安安梁公门下授《吕氏春秋》。年二十,即以身体力行,周游列国,至龙门峡谷,观大河滔滔,去右北平,望塞外茫茫,越关山之险,进西南群山。与滇人长者交谈,会汾脽之原,祭后土之祀……” 许九抬头看着刘彻,心里紧张无比。但依然坚定的道:“罪臣确是吕子传人!” 老实说,许九的回答,让刘彻颇为意外。 吕子。自然就是吕不韦。 无论吕不韦在人们的印象中的形象如何。 但其编著了《吕氏春秋》,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其在其姓氏之后,加子。 如今。杂家已为法家吞并。 还在坚持的,估计也就小猫三两只。 这许九身为列侯,却一头扎进了杂家的怀抱。 这让刘彻非常吃惊。 而这许九自述的经历,也让刘彻对其观感好了不少。 无论儒法黄老墨纵横杂家名家,任何一个能用双脚,走遍大半个天下的人,刘彻都会对他有好感。 道理很简单。 能这样去践行的人,哪怕再笨,也比那些宅在家里的聪明人强太多了。 不阅山海怎登峰?不知国情怎论政? 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嚷嚷天下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别有用心的野心家。 而许九的话,很完美的解释了他为什么能把买卖做到这么大了。 他若没有曾经周游天下,甚至出入关塞,怎么可能跟西南夷还有匈奴人扯上关系? 刘彻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不过,潜意识里,刘彻心里浮现了一个疑问。 “这个许九既然曾经游历天下,看惯江山地理,以他列侯的身份地位,加上这样的经历和见识,或许想谋求一个九卿或者九卿衙门的某曹主官,有些困难,但是……若只是做一个地方的郡守或者郡尉,却仅仅只是只需要时间……” 汉室政权,到目前为止,列侯与士大夫勋贵,是构成国家中高层体系的主要力量。 全国郡县两千石以上,甚至千石以上的官员,基本都是出自这两个阶级。 而列侯在这个体系里有着极大的优势。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你是一位列侯,然后愿意做官,同时稍微有那么一点能力。 在官场熬个三五年,一个郡守或者郡尉的职位,轻轻松松。 而许九却没有选择入仕,而是,远离庙堂,在地方和市井,经营出一张庞大的走私、贩奴网络。 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朕曾经听关中长者言:处庙堂之高,必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必忧其君!此所有士大夫君子也!”刘彻问道:“爱卿曾仗剑走天下,观三山四海,游郡国乡野,久处江湖,想必也曾忧虑国家社稷,未知,可有教朕者?” 一边问,刘彻一边用着眼睛,死死的盯住许九。 这个世界什么人最可怕? 当然是有野心有理想有抱负,同时还有行动力的人。 这个许九,在刘彻眼中,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人。 让刘彻提防的是:刘彻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许九,在追求什么。 “回禀陛下,罪臣听说,始生之者,天也;天之养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缨者,天子也。陛下生而神圣,明见万里,以罪臣之愚钝,不及陛下万一也!”许九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的拜道:“然,罪臣身为陛下之臣,拾遗补缺,本属臣职,故昧死以答陛下:罪臣曾行经九州,望海内民生之难,审中国之蔽,微有所见,概为八字:民为国基,谷为民命!” 许九说完,就将身子深深的匍匐在地上,忐忑中带着些紧张,等待天子的宣判。 他是冒着非常大的风险,来行此一举的。 若成功,那么,他与他坚持的道路,就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与儒法黄老墨一样,能公开的传播,公开的传授,甚至成为考举的选项。 若失败,身死族灭,毫无疑问! 许九,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天子,跟他这些日子以来,所观察到的那样。 确是一位,与他在思想上不谋而合,以民为本的天子。 刘彻却是把玩起了手上的那本《民富》,然后微笑着,看着许九。 许九所说的话,刘彻自然听懂了。 那句‘始生之者……’,同样是出自吕氏春秋。孟春纪。 当初,吕不韦著《吕氏春秋》号称要兼儒墨之长,合名法之优,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 但是,吕不韦虽然著出了《吕氏春秋》但他本人却很快丧命,因此,其思想只有文字,而并未显出实际作用,或者说或许曾经在政治上施展过,但却被秦始皇粗暴的抹杀了。 百年之后的今天,想不到,还有人在做着跟吕不韦一样的尝试。 而且,从论述和观点上来看,这些吕不韦的徒子徒孙,在吕不韦的论述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了。 甚至,出现了‘民为国基,谷为民命’这样更浅显易懂的口号。 “这么看来,这本《民富》,也有卿的手笔在其中了!”刘彻说道:“说吧,卿等是几人合著,还有那些人参与了此书的编著!”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这本民富中的论述,看文字就知道,肯定不止是一个人的观点和理念。 如《吕氏春秋》一样,这里面混杂了起码三个人的理念。 所以,有些地方的论述,出现了自相矛盾。 但这不重要。 只要刘彻愿意,他可以发动尚书台的力量,完善这些理念,并按照他的意愿来打造。 就像现在在雒阳的那个脱胎于思孟学派的重民派。(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六节 新学派?(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此臣与楚人左吴、关中华阴人晋昌以及伍被四人合着……” 许九的回答,让刘彻心中的某跟琴弦被拨动。∑, 前世的一桩记忆,浮上心头。 大约就七八年后,刘彻的那位亲爱的堂叔,现在已经变成死人的淮南王刘安,会在寿春,云集八位当时博学的名望之士,号为淮南八子,合此八人之力,以数年之功,终于着出《淮南子》又称为《淮南鸿烈》。 刘安这个文青,虽然造反不成。 但他的那本《淮南子》却是《吕氏春秋》后,杂家最后的绝唱。 刨除掉《淮南子》里那些后世洪荒流的神话传说。 那本书里的许多思想和理念,其实都非常先进。 譬如它继承了《吕氏春秋》的民本思想,并将之进一步阐述。 同时,它还强烈反对复古,要求与时俱进。 所谓‘圣人制礼乐而不制于礼乐。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苟利民主,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还说‘法与时变,礼与俗化。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法度制令,各因其宜。故变古未可非,而循俗未足是也。’ 刘安也因此,名留千古,甚至有人称其为刘子。 好吧,这一世,刘安这个文青已然畏罪自杀。 淮南子都没来得及问世甚至连个念头都没出现,就跟着刘安一起完蛋了。 这从中国的文化发展史上来看,或许是个悲剧。 但也可能会是个喜剧。 因为。随着刘安提前二十年完蛋。 那些前世会跟着刘安一起被杀的文人士大夫以及杂家精英,却可能因此迎来一片全新的天地。 譬如。今年考举,头名的名字叫做雷被。榜眼叫苏飞…… 乃是淮南八子之一。 不过,他们目前还没有跳进杂家这个大坑。 雷被是以法家弟子参考,而苏飞则是儒家楚诗派的弟子。 本来,刘彻都以为,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但没想到,历史的巨大惯性,依然使得淮南八子的另外几人抱团在一起,并且找到了新的金主,开始编纂起了《民富》。 是的。左吴、晋昌、伍被三人,现在或许默默无闻,但是,将来,他们淮南八子之三。 伍被更是刘安的文胆。 历史在转了一个大弯后,依旧回到了原路。 而且看上去,似乎这些人团结在许九的旗帜下,打起复兴吕不韦的思想或者更进一步,独立成为一个新学派的野望。 这种野望。从《民富》之中就可以窥见一些了。 譬如,这些家伙提出‘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性,不在亲疏。’这样**裸的争取寒门士子的言论。 只是…… “卿等的想法很不错。很有新意,让朕看到了吕不韦之后,中国杂家的新希望……”刘彻评价着道:“不过。有些言论有些过了……昔者仲尼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卿等的有些想法,就未免太思有邪了!” 什么叫思无邪。其实就是政治正确,三观稳定,屁股好。 不同时期的三观,当然不同。 最起码,以孔子的三观,到了现在,肯定会受不了,大喊礼乐崩坏。 同样的道理,一些在后世,甚至宋明时期,看似稀松平常,绝对正确的理论,在现在,属于绝对的异端,道敌。 况且,思想理论是要为政治服务的。 而政治要为国家的发展铺路。 目前刘彻并不想马上就掀起一场思想大辩论。 所以,刘彻将手上那本书,递给许九,吩咐道:“卿回去以后,好好看此书中,朕标记了的那些文字,先好好改一改,然后再拿来给朕过目……” 刘彻画出来的那些,当然是他不喜欢,或者说,他感觉,虽然不错,但实际上非常敏感的内容。 譬如,某些太过唯物主义的内容。 “诺!”许九闻言,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前途一片光明! “另外,卿回家以后,去将左吴等三位先生,请到宫中来,朕要见一见他们……”刘彻吩咐着。 若有可能,刘彻觉得,还是得继续编篡一本类似《淮南子》的典籍。 甚至,仅仅是单纯的将淮南子里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写出来也是好的。 不然,后世何以知晓‘女蜗补天’‘共工触不周山’以及后世洪荒流的精髓设定‘圣人’? 没错,洪荒流圣人的设定,最早是由《淮南子》提出来的…… 好吧,事实证明,哪怕是在西元前,yy精神也是存在的。 “至于卿在乡校械斗……”刘彻踌躇了一会,在乡校斗殴,无论原因是什么,出发点如何,都不可能不受惩罚。 不然,以后别人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其削食邑一百户,罚金五百金,另外,卿还需要供养忠臣遗孤五户!”刘彻做出了最终的判决,问道:“卿可服气!?” “罪臣谨奉诏!”许九叩首道。 他当然服气了! 虽然被削去封国食邑一百户,几乎相当于他目前食邑总数的五分之一。 但四百户的列侯也是列侯! 他并未伤筋动骨。 其次,罚金五百,毛毛雨啦,多卖几批奴隶就回本了。 真正让惊讶的是那个供养忠臣遗孤…… 这个惩罚,许九可谓闻所未闻。 不过,却跟天子一贯的为人处事风格一脉相承。 今上即位以来,给群臣最大印象,一是重民生,爱民如子,至少,表面如此,二是重视奉养忠臣遗孤,但凡因公殉职或者战没者,现在都由少府和各级官府赡养,其中,少府承担了接近七成的任务,所有花费,全部都走的天子内库的账。 正因为这样,不久前的那次列侯串联,天子因此取得了碾压式的胜利。 答案很简单,民心,尤其是军队的民心,都被天子争取过去了。 哪怕将军们想造反,但,只要天子出现在军队面前,那么,大军立刻就可能倒戈。 今上在军队和关中的百姓心中,可是有着圣人一样的地位,自带明君、圣君bu。 也正是如此,许九才敢大胆的行险。 当然,你要问,一个奴隶贩子,哪里来的民本思想和重民意识? 那你就首先要知道,在此时的中国思想界,在多数人眼中,夷狄不算人,最多属于两只脚走路的牲畜…… 汉匈历次战争,俘获的匈奴人,基本都被发卖为奴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七节 壁虎断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上林苑,周南牧场。 刘彻的天子撵车停留在这个庞大皇家牧场之中。 这个牧场的规模非常大,几乎横跨了丰镐两水,占地面积几乎有差不多一百平方公里。 牧场中,仅仅是太仆和少府衙门的工作人员,就有将近千人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百名职业的牲畜管理人员在其中工作。 牧场的负责人,是刘彻早年在河东时征召的天下第一养牛专家褚强。 当初,在河东的时候,褚强还有些抗拒。 但现在,褚强在这周南牧场,已经是干的乐不思蜀了。 在这里,他掌管着整个牧场所有的牲畜与工作人员的悲喜与命运。 他手中,时时刻刻都有着上百万的现金流。 牧场中,超过五千匹马,一万头牛以及数以万计的羊群和鹿群,成为了他地位的保证。 哪怕是列侯,到了他面前,也要低眉顺目,屈节讨好。 因为,他可以决定,分配给对方的战马的优劣。 更别说,随着天子上台,他的爵位和身份也是蹭蹭的向上涨。 去年,他因为养马和养牛,工作业绩突出,而被少府和太仆衙门联名保举,经天子批准,赐爵关内侯,算是站到了非将军非文臣所能达到的顶峰。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他将整个家族都从荥阳带到了长安,住进了天子专门下诏为其建造的尚冠里豪宅之中。 两个儿子,更是得以拜入关中名士杨璞的门下,成为了一个光荣的士大夫预备役。 这样的日子,过去褚强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却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 所以,他工作起来,也非常卖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待在牧场。专心工作。 其敬业精神,甚至让多数同僚,自惭形秽。 “当初朕命人征召褚爱卿,真乃朕之幸也!”刘彻看着繁荣的牧场。毫不吝啬的称赞起了褚强。 褚强的工作成绩和态度,让刘彻深感自己的幸运。 周南牧场,这个汉室现在最大的特种战马培育基地以及耕牛培育基地,每年都向太仆和少府,提供了超过一千匹优良战马和三千头以上优秀耕牛。 更关键的是。在这个牧场中,通过走私贸易,从乌孙得来的乌孙马等优秀马种,至今没有一匹马,因为生病或者其他意外死亡的现象。 如此出色的成绩,让刘彻大呼幸运。 可以想象,若不是褚强非常负责任,同时还非常细心,不然,决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 但业绩太好了。有时候也并不是好事。 尤其是褚强这样一无根基,二无背景的庶民。 随着周南牧场的形势一天比一天好。 想摘桃子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只是几个文官,想要在周南牧场混个资历,分些功劳。 这也是官场的潜规则之一了。 牲畜长的好,牧场繁荣,是谁的功劳? 当然是俺们文官殚精竭虑,领导有方啦! 尤其是当今太仆袁盎,堪称汉室摘桃子水平最高的人。 他领导下的太仆衙门,自然而然。轻轻松松的就从周南牧场这里捞了好大一笔功劳回去。 当然了,袁盎还是讲吃相的。 拿完人家功劳,也会记得补偿。 事后,太仆衙门全力帮助周南牧场的运作。为此还特批了一千万钱的马政资金,还派出了一个豪华的专业养马团队来这里帮忙。 只是,其他人就没有袁盎那样绅士了。 只是来捞功劳、资历的倒也罢了。 左右是挂个名,等着封赏而已,刘彻也不差那三五匹绢布。 可问题是,有些人觉得。这周南牧场,既然一个乡里的措大,荥阳的养牛大汉也能摆弄的风生水起,升官加爵。 我等饱读诗书的勋贵功臣之后,自然比这养牛的家伙强了一万倍还不止。 这周南牧场他要是去接手了,肯定成绩还要翻几倍。 类似的言论,甚至传到了刘彻的耳里。 这就让刘彻不能忍了。 所以,今天过来,实际上就是给褚强站台的来了。 褚强,当然也是深深的清楚这一点。 听到了天子的夸赞后,他谦虚的说道:“陛下缪赞,臣受之有愧,臣不过是按照陛下的诏命,忠心王事而已……” 顿了顿,褚强又道:“且牧场能有今日,臣只是在其中尽了微薄之力,其他同僚、下属亦是功不可没,更离不开少府及太仆诸令长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有陛下关爱,宠信!” 马屁嘛,人人爱听。 听着褚强的吹捧,刘彻心情愉悦了起来,刘彻摆摆手道:“卿自谦啦……” 停了停脚步,刘彻回头问道:“说说看,现在牧场,还有那些困难?若是朕能办到的,朕绝不吝啬!” 此番来视察周南牧场,除了给褚强站台外,刘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来给周南牧场送政策,送资源。 要知道,周南牧场现在,可是汉室最大的乌孙马繁育基地。 这两年来,基本七成以上走私来的乌孙马都在周南牧场之中。 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褚强想了想,道:“启奏陛下,若说困难,倒是有一桩……” “烦请陛下,能否催促一下墨苑的墨者们,加快青储窖的建设速度……”褚强看着刘彻,小心的道:“马上就将入冬了,这牧场的干草储备倒是已经储备齐全了,但若是想要保持牲畜不掉膘,最好还是以青储饲料喂养,只是目前牧场仅有十座青储窖,青储料储备不足百石,臣恐隆冬之时,连宝马亦不得不以干草充饥!” 青储饲料,是墨家去年在发明‘化肥’时的附加产品。 墨家的几个位墨者在制作‘化肥’的时候,突发奇想。想尝试看看,能不能用青草什么的也埋到地窖里,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结果,出乎他们的意料。 埋藏在地窖中。充分发酵后的青草,成为了这西元前,人类所获得的最佳牲畜饲料。 尤其是那些粗纤维的植物叶茎,发酵后,成为了牲畜们最容易吸收的饲料。 而且。因为是发酵饲料,所以可以长期储存,成为了汉室目前畜牧业的王牌。 只是可惜,因为条件限制,青储窖的建设工作,在目前是一个难题,需要有合适的地窖和地点。 目前来说,整个汉室,也只在这周南牧场建设了十座青储窖,作为实验和试点。 至于要扩大规模…… 这就有难度了。 目前墨苑的所有墨者的精力。都放在了水车的改进以及水力锻压机械的继续改进上。 恐怕没有多大精力来帮忙了。 不过不要紧,建设青储窖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只要墨苑那边拿出图纸,少府的工匠就能搞定。 这样想着,刘彻点点头,答应道:“朕会给少府下令,命其在周南牧场之中,再建地窖一百座,以充卿之需!” “臣叩谢圣恩!”褚强闻言大喜。 有了足够的青储料,明年冬天。这牧场里的牲畜就能过一个好冬了,至不济也能保证‘宝马’们的需求。 “还有什么要求,卿一并提出来吧!”刘彻继续问道。 “回禀陛下,还有一桩事情……”褚强跪下来。拜道:“臣想恳请陛下,许牧场侏儒以庶民之身,并下诏有司,不得歧视!” “牧场侏儒?”刘彻眉头扬了扬。他的眼睛,向牧场看过去,很容易就看到了数以百计的侏儒们。在牧场中,来回奔走,或驱赶牲畜,或收割牧草,或清理粪便。 这些侏儒,就是整个周南牧场最基层最底层的员工,也是最可怜的人。 自秦以来,给皇室养马、管理马匹的,就是这些可怜人。 他们全部都是侏儒症的患者。 甚至还有极为罕见的先天性侏儒症患者。 他们是社会的弃儿,边缘中的边缘人物。 为大众的眼光所鄙夷,为世人所抛弃,甚至很多人,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他们在社会的地位,甚至低于赘婿,眼盲者,仅仅高于白痴。 出于怜悯,汉室的少府衙门,承担起了养育和照顾这些可怜人的责任。 八成以上的侏儒以及侏儒症患者,最终都被少府衙门收养。 但汉室政府,毕竟不是后世的国家。 能收养这些侏儒,给他们一日之食,避雨之所,一张休憩的床,就已经很仁慈了。 再想要什么特殊待遇,那就是做梦。 于是,他们成为了少府中地位最低的一员。 甚至少府的囚徒,在地位和待遇上,都比他们稍微强一些。 通常,少府会将他们统一培养成专门照料马匹的马夫。 俗话说得好,上天在关上一扇窗户的时候,会给人打开另外一扇窗户。 这些侏儒虽然身材矮小,甚至智力跟七八岁的孩子都没有差别。 但他们的身材,使得他们成为了最佳的马匹照料者,他们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清理马匹,甚至与马匹同住同吃,而当马匹生产时,他们又是最佳的稳婆人选,能很方便的帮助马匹生产。 更因为单纯,幼稚,所以他们极为专注。 就像后世的盲人按摩师一般,他们迅速的成为少府、太仆这两个衙门中最专业的马政工作人员。 毫不夸张的说,汉家的马政建设,就是建立在这些侏儒的汗水和付出之上的。 但社会和国家,却压根也没正式过他们。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后世史书上,连东方朔都拿这些侏儒开刷,利用他们的单纯幼稚给自己谋好处。(史记。东方朔列传) 看着这些侏儒,刘彻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道:“卿之所请,朕只能同意一半。即下诏,禁止歧视和侮辱侏儒,并不得刻意虐待,但许庶民之身。朕不能准!” “因为,朕一旦准了,就是害了他们啊!” 是的,毫无疑问,一旦给了这些侏儒自由身份。那么,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他们一旦获得庶民身份,就必须离开少府和太仆,去自谋生路。 他们能干什么? 又能做什么? 他们可不是晏子,能凭借聪明才智,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且,社会对侏儒的歧视,极为严重。 某些人甚至将侏儒视为不详之人。 老实说一旦他们离开上林苑,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不是被人杀了。就是死于饥寒交迫。 更别说,这些侏儒中,还有许多有着侏儒并发症,譬如智力发育不全等等。 因此,给予他们自由,其实就是要他们死。 褚强也叹了口气,醒悟了过来。 对这些侏儒,褚强是极为可怜的。 在周南牧场三年了,褚强跟这些侏儒天天打交道,从一开始的鄙夷和蔑视。到如今的同情与怜悯,褚强走过了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 想了想,褚强不得不拜道:“陛下圣仁,臣代侏儒们谢过陛下!” 能让天子给少府和太仆下诏。禁止歧视和虐待侏儒们,已经是目前这些可怜人所能得到的最佳待遇了。 褚强甚至都清楚,很可能,这些侏儒自己都不明白,他们的人生,已经有所改变。 毕竟。对那些智力可能只有七八岁甚至四五岁的侏儒来说,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以为自己跟马是同一种族…… 叹息了一会后,刘彻将这些沉重的念头抛出脑海,叮嘱道:“近期,会有四百多匹乌孙马从关塞而来,卿做好准备接受吧!伤病马匹,一定要第一时间甄别出来!” “诺!”褚强领命,然后疑惑的问道:“陛下,怎么有这么多?” 确实,一次性来了四百多匹乌孙马,这是过去交易史上所未有的。 要知道,过去两年,汉室总共就从伊稚斜这条线上得到了五百多匹战马,其中只有不到三百匹乌孙马,公马在其中的数量甚至只有五十匹都不到。 但这一次,不仅仅四百多匹,全部是乌孙马,其中公马的数量更是达到了两百之多! 这说明了什么?毋庸置疑! 刘彻微微一笑道:“有人要狗急跳墙了呗!” 为了得到这一批乌孙马,刘彻付出了整整四千张弓,五百套铠甲还有一千柄戈矛,另外还有生铁、青铜各一万斤。 可谓是出了大血。 而这些武器,最终会流到哪里去,这是不用屁股都能猜到的事情乌孙! ………………………………………… 乌孙的处境,目前确实极为糟糕。 甚至,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 匈奴人在一个月前,已经攻克了乌孙在白山之南最大的牧场,全歼了当地的乌孙骑兵。 这还只是次要的问题。 毕竟,大战之中,战损什么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乌孙人固然被匈奴人狠狠的咬了一口,浑身鲜血淋漓。 但匈奴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在过去几个月的战争中,一个万骑被彻底打残,还有两个骨都侯的脑袋被割了下来,作为战利品。 但,那个牧场的失陷,却将乌孙人的秘密暴露在了匈奴人面前。 乌孙马! 这种乌孙人用了几十年时间,偷偷瞒着匈奴人,在私底下培育出来的全新优良马种,已经被匈奴人得到了。 乌孙的高层,只要不是白痴,都明白,接下来,战争的性质已经变了。 假如说之前,匈奴人可能还在打着小老弟不听话了,该打屁股了的态度,仅仅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乌孙,让乌孙成为匈奴的炮灰以及先锋。 所以,在战争中,匈奴人手下留情了。 在战争中,匈奴人并没有采用他们过去针对敌对部族的战争方式:即杀死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烧毁所有牧场,污染所有水源。 他们采用的是其内部战争的策略。 只是通过兵力优势,挤压和压榨乌孙骑兵的活动空间,尽力以最小的代价来获得胜利。 但。当乌孙马这个秘密暴露在了所有匈奴贵族,尤其是军臣眼前时。 战争的性质就改变了。 乌孙上上下下,都非常恐惧。 毕竟,在以前。假如乌孙战败,最后也顶多是老昆莫猎骄靡去给匈奴单于请罪、磕头,同时放弃一部分自主权,若是能取得一两次胜利,那么。乌孙甚至还可以体面的结束战争。 但,当乌孙马被暴露。 那么,匈奴人只要不傻,马上就能明白,乌孙人,早就心怀叵测,有着二心的这个事实。 战争,立刻就会从小老弟不听话,需要打屁股,变成了你死我活的争霸战。 就像当年月氏、东胡与匈奴人的战争一样。除非有一方倒下或者逃离,否则,战争不会结束。 但,现在的情况是,乌孙人就算想跑路,也没有机会了。 匈奴人已经知道了世界的疆域,他们连跑到万里之外的月氏人都找到了。 乌孙人再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更何况,一旦西迁开始,类似乌孙这样国内氏族力量强大的联合体。恐怕马上就要瓦解。 塞人跟月氏人,以前能为了活命,给伊稚斜当孙子,现在。也能给匈奴当孙子。 乌孙人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并不是孤军作战。 匈奴方面的伊稚斜,依然在通过各种渠道,给他们补血、提供情报。 而与汉朝的走私贸易渠道,至今依然畅通。 这才让乌孙勉强维持到了现在。 但现在,随着乌孙马曝光。 乌孙人知道。他们必须放弃白山了。 再坚持在白山脚下作战,等于坐以待毙,若不趁着匈奴人还没调整过来的机会,跳出包围圈,那么,一旦匈奴人开始改变策略,对乌孙人进行绞杀,进行收买分化,那么,乌孙就真的要灭国了。 “但,我们能去哪里?”中候昆盾问道。 茫茫大草原,向西,等于慢性死亡,向南,则是匈奴的重兵集群,向北,那是茫茫戈壁。 只有东方,才是唯一的出路。 但问题是,东方是匈奴人的大本营。 而且,当年东胡人也曾经走过同样的道路。 结果,不言而喻,那是一次死亡行军。 庞大的东胡帝国,在东迁路上,分崩离析。 “我们打回祖地!”昆莫猎骄靡站起来,用着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向东方,朝胭脂山、祁连山、贺兰山出发,军臣定然想不到我们的举动,更何况,我们还有伊稚斜,可以请伊稚斜为我们提供向导和情报,引开路上的匈奴部族,自白山出发,一个月,我们就能回到昆邪故地,那里还有躲在山中的小月氏部族,我们可以与他们联合,我们还可以向南方的汉朝求援,借兵!” 此刻的猎骄靡,就如同一个赌徒一样,将他所有的筹码都压上了赌桌。 “可是……”大禄尼莫站起来,表示反对:“伊稚斜靠不住,事实上,儿子更担心,伊稚斜出卖我们!” 确实! 以草原民族的思想考虑,伊稚斜有着很大的概率出卖乌孙。 作为伊稚斜的朋友,尼莫太清楚伊稚斜的本性了。 他就是一匹饿狼,只要有好处的事情,他肯定会做。 就像之前,他帮着乌孙人,偷偷传递消息和情报,还通过各种渠道,将乌孙的战马,走私到汉朝,换回大量物资。 但伊稚斜这样做,只是想让军臣吃瘪。 他可从未想过,颠覆匈奴帝国。 在事实上,伊稚斜跟军臣是一样的人。 指望伊稚斜帮忙,岂非是羊入虎口? 甚至,尼莫很怀疑,那个无缘无故的死在乌孙国内的母阏氏使者,很有可能就是伊稚斜搞的鬼。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伊稚斜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出卖乌孙,来获得他的利益。 有着母阏氏的支持和从前右贤王的遗老遗少们的力量,伊稚斜只要立下歼灭乌孙的功绩,或许恢复右贤王的地位不可能,但最起码,一个右谷蠡王甚至左谷蠡王是跑不了的。 “可是,除了伊稚斜,我们没有其他人能相信!”猎骄靡摇摇头道:“我们只能相信伊稚斜!” “诚然,伊稚斜可能会出卖我们,但是……”猎骄靡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假如我们说,我们是想绕到军臣后面,取其首级呢?” “我相信,伊稚斜肯定希望军臣死掉!”猎骄靡道:“他比所有人都更希望军臣去死!” 这确实是事实! 因为军臣目前只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于单,一旦军臣死亡,那么,伊稚斜就是无可争辩的匈奴单于继承人。 “就这么定了,大禄,你去负责通知伊稚斜,就说,我们想绕到军臣后面,发动袭击,取军臣首级!”猎骄靡吩咐道:“昆盾,你去联络中候和右候,告诉他们,本昆莫将在伊列河与军臣决战,让他们带领部众,前往伊列河布防!” 毫无疑问,猎骄靡打算抛弃塞人跟月氏人了。 就像壁虎断尾,将塞人跟月氏人丢给匈奴人,自己则逃之夭夭。(~^~) 第六百三十八节 转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遥远的草原上的战争,与长城内的中国无关。…, 此刻,中国大地,开始进入了丰收的季节。 几个整个国家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为秋收做着各种准备。 尤其是关中,为了避免农民被坑,刘彻特意命令大农令和御史大夫衙门,派出了巡视工作组,监督和巡视关中各县的粮食收购与税赋缴纳情况。 同时,刘彻还下令,特许关中各县的擅权,可以参与九月的朔望朝。 对此朝野的反应都很平淡。 现在朝臣和贵族们算是明白了。 天子就是喜欢隔三差五,玩些新鲜花样。 跟他对着干,很可能引火烧身。 既然如此,那么,干脆就有着他吧! 反正,只要不闹的太过分,影响国策制度,那就由他去了。 且,这擅权在本质上来说,也是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 他们的地位,由汉律和太宗孝文皇帝的诏书,共同给予了保证。 内史衙门和天下郡国各级官府,每年十月,不也会广邀辖下的擅权,共同商讨平贾之制? 将类似这样过去已经实施了二十多年的官民协商的级别提高一两级,好像也无伤大雅反正,朔望朝向来是嘴炮的地方,真正做决策,还是常朝。 而刘彻心里却是偷偷的乐了一下。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老刘家,连续几代皇帝,都一定会给人留下睚眦必报的印象。 实际上,其实并不是皇帝本身心胸狭隘,而是实在不如此不能威慑群臣。树立权威。 可以想象,刘彻之前,若是一直表现的像个好好先生。 别说现在,准许让擅权们参与朔望朝了。 恐怕前几次,列侯勋贵和士大夫们一旦试探出他的软弱。 那么,很有可能。现在,刘彻就成了一个被关在未央宫里的泥塑雕像。 类似平阳侯曹参这样,能把口水喷他脸上的大臣,也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宋明的皇帝,不就是这样子被士大夫们变成了他们手里的提线木偶吗? 又过了两天,宋子候许九带着三个人,入宫谒见。 不用问,那三个人肯定是与许九合著《民富》的那三位前世的淮南八子中的伍被、晋昌、左吴。 刘彻特意抽了时间,在温室殿单独接见了这四人。 伍被、晋昌和左吴。都是很年轻的文人。 年纪几乎都在三十岁之下。 尤其是伍被,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刘彻见了,也微微点头。 这些,都是人才啊! 尤其是伍被,刘彻在前世时,曾经看过他单独写的几篇策论,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清醒。而且极有远见的人物。 前世,倘若不是伍被为刘安连累。他极有可能成为汉室类似管仲一样的大臣。 至于晋昌与左吴,也都是很不错的文人,至少脑洞很不错。 所以,刘彻对这些人,起了爱才之心。 虽然目前《民富》还有那些比较激进的思想,暂时还不能太过张扬的宣传。 但《吕氏春秋》可以啊! 所以。刘彻就封了伍被、左吴和晋昌为千石《吕氏春秋》博士。 这其实就已经是想要在将来用这三人了。 从博士官转为文官,乃至于朝臣,这在汉室是有先例的。 将此事处理完毕后,刘彻就给自己放了十天假。 当了两年多皇帝,刘彻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他感觉。再这样子下去,他极有可能会步皇帝老爹后尘。 刘彻可一点都不想英年早逝。 但很可惜,刘彻只休息不到五天,就被一个大新闻拉回了温室殿。 乌孙灭亡了。 情报来自云中郡,并且得到了匈奴的二五仔,东胡王卢它之的确认。 乌孙的主力,在胭脂山遇到伏击。 昆莫猎骄靡战死,其世子昆盾重伤被俘,仅有大禄率领三千残部,逃出胭脂山的伏击圈,目前不知所踪。 但可以相信,作为一个草原民族,乌孙从此除名了。 所有的情报都显示,猎骄靡是被伊稚斜出卖的。 东胡王卢它之确认了,伊稚斜已经被封为匈奴的右谷蠡王。 “夷狄禽兽也,无有道义!”汲黯有些气不过的说道。 对汲黯来说,他确实很难释怀,类似伊稚斜这样的两面三刀的性格。 刘彻却笑了笑,道:“此乃匈奴本性,彼辈连父母老去,都不赡养,何况盟友乎?” 跟游牧民族,永远别讲道义、诚信。 人家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裸的丛林世界,而且是极端残酷的世界。 草原上的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明天到底能不能活下去打算。 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去谈什么仁义道德、诚信,岂不是鸡同鸭讲。 刘彻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巨大变故所转移。 毫无疑问,乌孙灭亡后,匈奴人就真的在草原上成了独一无二的霸主。 且,其狭灭亡匈奴的威势,西域诸国,全部都要乖乖的给其当狗腿子。 正如后世苏俄倒下后,米帝独霸全球,单挑全世界一样。 此事,对汉室,对刘彻的计划的影响,也是极为巨大。 乌孙灭亡后,汉室等于在西域失去了一个可靠的有力的潜在盟友。 汉室不得不肩负起单挑匈奴的重任。 更重要的是,刘彻必须调整自己的计划。 将对匈奴的开战时间,大大提前! 不提前不行了! 真等到匈奴西进计划成功,那么,匈奴人就获得了进入印度的通道。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匈奴人在草原上败的一塌涂地,人家也可以退守印度。 靠着勤劳善良的三哥们,匈奴随时有卷土重来的资本。 而另外一个关注的焦点,则是伊稚斜的上位。 右谷蠡王! 这是匈奴金字塔体系中,仅次于单于与左右贤王的高级贵族。 号为二十四长之二,其与左右贤王,左谷蠡王,共同构成了统治草原的基石。 因此,其又号为四角之一。 在历史上,伊稚斜就是以右谷蠡王的身份起兵,在军臣死后,推翻了于单,自立为单于。 “这下子热闹了!”刘彻心里想着。 很显然,军臣是绝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伊稚斜放心的。 可以预见,匈奴内部的新一轮权力倾轧将要开始了。 “马上传召丞相和执金吾以及卫尉入宫!”刘彻稍加思索后,立刻就毫不犹豫的下令。 整个汉室的对匈奴政策和国防政策,都将因此,必须调整。 甚至,汉室的野战军团,必须立刻进入战时状态。(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九节 庙算(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刻钟的时间都没到,丞相周亚夫就带着执金吾郅都和卫尉李广急匆匆的赶到了温室殿。 西域发生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每一个军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是以,其实,在得知了情报后,汉室的将军们,就已经在北阙的公车署等候天子的召见了。 在过去,中国对长城以外的世界,知之甚少。 汉室的将军,甚至都不知道,在匈奴人之外,还有着全新的世界。 大抵,在人们印象里,长城过去就是匈奴,匈奴过去就是世界的边界。 但这两年,随着汉室偷偷摸摸的跟匈奴人做起走私买卖,同时,从匈奴嫁来长安的夏夫人的陪嫁队伍里,也有着不少来自西域甚至更远的世界所来的人。 渐渐的,至少朝臣们都清楚。 自身所处的世界有多大。 至于将军们,更是敏感无比。 有关匈奴的地理和地图,汉室就千方百计的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了不少。 对匈奴,对西域,对世界,中国不再懵懂,而是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有了清晰认识后,乌孙的灭亡,就变得非常重要而敏感了。 哪怕是从没有过领兵作战经验的执金吾郅都都知道,乌孙灭亡的背后,显示出了极为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目前,匈奴的战斗力,依然非常强。 原因很简单,骑兵之间的战斗,在通常情况下。只会打成追逐战。 类似乌孙陷入伏击圈,主力被全歼的事情。可以说是百中无一。 要知道,骑兵。很少会出现被人包围的事情。 从平城之战以来的历次汉匈交锋的经验来看,匈奴人每次进军,都会在先锋广撒探马,侦查战场情况。 想要埋伏一支骑兵,首先就必须清扫对方的游骑。 可问题是,这些游骑的警惕性非常高,稍微有蛛丝马迹,人家立刻就逃之夭夭。 同样的道理,能反推乌孙被伏击的大略战斗过程。 首先发生的。必然是匈奴游骑与乌孙游骑之间的战斗,事实毫无疑问的告诉了汉室的君臣,匈奴人在游骑的战斗压制上,碾压了乌孙人。 他们不仅仅全部消灭了乌孙人派出去的游骑兵,使之变成了一个瞎子,聋子,直至落入伏击圈,也一无所知。 不然,稍微有所察觉的话。乌孙骑兵,早就跑的没影了! 因此,在考虑了这个情况后,汉室的将军们。都知道,自己的骑兵,依然非常稚嫩。与匈奴那些经验老道,久经战阵的骑兵比起来。中国的骑兵,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 “执金吾。卫尉,此番乌孙灭亡,匈奴人恐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某觉得,今年,匈奴可能会狭此大胜之威,凌迫中国!”周亚夫一边走,一边跟着郅都和李广交流。 毕竟,无论郅都也好,李广也罢,周亚夫都很陌生。 李广还好一些,至少,三年前吴楚叛乱,李广曾在他账下听命。 但是,也就那样了。 李广是东宫太皇太后的嫡系,除了军务上的事情,周亚夫并不想跟他牵扯太深。 至于郅都,那就连交道都很少打了。 此君是先帝心腹,为了避嫌,周亚夫除了公务外,基本上跟郅都有过私底下的交流。 但如今不一样了,这两人,一个卫尉,一个执金吾。 在大将军、太尉、车骑将军空缺的现在,这两个人就是目前汉室军方在朝堂上的代表和话筒。 且又出现了这样的大事,必须与他们形成默契。 “丞相说的极是!”李广点点头,如今的李广,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是一个十足的愤青和对匈奴鹰派。 他对周亚夫恭身道:“末将已经决定,明岁请辞卫尉一职,去边关为一郡守,只要能打匈奴人,陛下就算命我去上郡,我也心甘情愿!” 周亚夫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李广这货当了卫尉以来,已经无数次在公开和私下的场合嚷嚷着要回长城边郡了。 按他自己话的说是:在这长安,他骨头都快生锈了。 而李广此人,素来在汉室九卿中以忠厚憨直闻名。 简单的来说,就是神经粗线,喜怒溢于言表。 “卫尉恐怕还得在长安继续做几年卫尉……”周亚夫低声的道。 很显然,只要东宫的太皇太后不放人,李广哪都别想去。 天子不可能放他走! 李广也是苦笑一声。 实际上,即使是他这样自以为是纯粹的军人的他,也明白了,自己和自己这个卫尉的官职,好像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泥潭之中。 东宫的太皇太后需要他来证明,东宫的权柄,依然如故。 而未央宫的天子,现在掌握了南北两军,自然不可能做出公然打东宫脸的行为。 看上去,李广的地位,似乎牢不可破。 但实际上,李广是有苦自己知。 他身上,已经贴上了东宫的标签。 翌日东宫太皇太后归天,那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运气好一点,回家种田,运气不好,祸及家族。 当然,天子若是心胸宽广,如同齐恒公用管夷吾一般,不以为忤,反而重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只是…… 当今天子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会不计前嫌,一切唯才的天子。 这即位连三年都不到,就已经前前后后搞掉了接近十个列侯了。 李广的密友,可怜的大鸿胪公孙昆邪,至今依然被放假……很可能,明岁的正月朝后,假如没有意外,公孙昆邪就可以收拾行装,回家种田了。 郅都在旁边,沉默了一阵后,将李广提起来的那个话题绕开,对周亚夫道:“丞相可是有什么想法?” “嗯!”周亚夫点点头,道:“吾想上奏天子,请天子开内库,增拨五千万钱的训练经费!” “我汉家骑兵,需要更严格和更好的训练!” 汉室玩骑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几十年的骑兵发展史告诉所有人,没有钱,别玩骑兵。 一支标准编制的骑兵约两千人左右。 一旦开始进行强化训练,如跨地域机动和演练。 那钱就跟流水一样。 今年,汉室在关中组织了一次一万骑兵的拉练,前后约一个月,结果,开销高达五百多万钱。 这还是地方政府负担了军队的衣食住行的情况下。 骑兵,对中国来说,就是一个吞钱的怪兽。 尤其是作战状态下的骑兵。 不仅仅马要吃的金贵,鸡蛋什么的,使劲加,就是人,一日两餐,也必须有充足的肉食供应。 可,骑兵不练不行。 “另外,乌孙不是有一支残兵,逃出了包围圈吗?”。周亚夫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广和郅都:“吾欲让东胡王和云中郡想办法,将这支残兵,接应回长城之内!” “这存亡断续,兴灭国,继绝学,圣人之政也!” 郅都和李广相互看了一眼,内心都是忍不住的澎湃了起来。 接应乌孙残部? 不得不说,周亚夫的这个想法确实很大胆! 但值得一试! 只是,这样子一来,岂不是就要跟匈奴人撕破脸了? 天子会同意吗? 但在考虑了之后,李广和郅都都无法拒绝这个充满了诱惑力的提议。 因为,乌孙人善养马,而且熟悉匈奴的内部情况。 若能成功的接应到这支乌孙残部,对汉室来说,显然是一个无比美妙的结果。 有了乌孙人的帮助,不仅仅汉室的马政会更加完善,骑兵的作战能力也将得到大大增强。 更何况,乌孙人对草原的情况无比熟悉。 借助他们,或许能绘制出一个完整的草原地理地图。 未来汉军出塞作战,就等于有一个保障。 因此,李广和郅都不约而同的拱手拜道:“愿从丞相之议!”(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九节庙算(1: 第六百四十节 庙算(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端坐在温室殿的御榻上,刘彻托着下巴,进入了沉思之中。 他的脑海里,许多的想法逐一浮现。 毫无疑问的,对匈奴战争必须提前发动! 但,汉室的战争准备做好了吗? 这个答案在刘彻心里很清楚没有! 目前汉室的军队,八成以上,依然是笨拙的步兵和弓弩兵。 只有几个精锐的野战军团完成了骑兵化。 三年后,汉室最多能武装出十五万左右的骑兵。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刘彻不可能将这十五万人全部送上草原去跟匈奴人死磕。 汉室的后勤体系,也根本负担不起如此多的作战部队出塞,在远离长城数千里的草原上作战的需要。 事实上,能一次性支撑起五万骑兵和三万左右的步兵、弓弩部队出塞,就已经是奇迹了! 在历史上,小猪与匈奴的战争中。 元光五年,汉军首次出塞作战,兵分四路。 卫青以车骑将军,出上谷,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 总共兵力合计是骑兵四万人。 为了供给这四路大军的后勤补给。 从云中到上谷,自长安至雁门,汉室政府为此组织了超过三十万人的民夫和五万以上的步卒,转运粮草。 但这一战的结果,很不理想。 除了卫青这一路在奇袭龙城成功,斩首数百外。其他三路都是损兵折将。 公孙敖出塞的时候,是满编的一万骑兵。结果,只回来了三千骑。 李广更惨。他这一路几乎全军覆灭,自己都被匈奴人俘虏了…… 这一战的结果,让刘彻回忆起来,都心惊肉跳。 四万人出塞,连两万人都没有回来,总共战果就只有卫青斩首数百级。 而当时是元光五年,在二十多年后。 很显然,刘彻现在虽然觉得自己干的不赖,但怎么也没办法在短短三年内就赶上历史上汉室二十多年休养生息。训练士卒,培养军官的成果。 虽然新式武器和装备很多。 但刘彻很清楚,决定战争走向的,永远都不是那些冷冰冰的兵器。 而是人。 现在的汉室,在骑兵的素养和骑兵军官的数量上,是拍马都赶不上那个元光五年出塞的四万汉军的。 但那次战争,汉室也并非一无所获。 三年后,即元朔二年,在卫青统帅下。吸取元光五年失败教训,重新训练和编组军队的汉军,再次出塞。 这一战,汉军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卫青统帅大军出云中西进,一路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击溃匈奴白羊、楼烦两大主力,收复河套。斩首三千七百一十一级,俘获数千人。牛羊战马累积百万余头。 更重要的是全甲兵而还!(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所载数据) 这虽然有些夸张,但依然说明了,卫青所部的损失,几乎微乎其微。 由此,汉军开启了中**事历史上最辉煌的一个时代。 一汉当五胡,这可不仅仅是句宣传语,而是事实! 因此,刘彻,现在最希望得到的是卫青在元光五年汉军败退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以及相应的改编训练计划。 可惜,对此他一无所知。 卫青霍去病这对舅甥,战神,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他们的有关兵书著作。 或许,可能留下来了。 但是,巫蛊之祸与宣帝后对霍氏连绵百年的追杀,使得这两位双子星的所有文字与兵书著作,几乎全部毁灭。(历史上到刘秀后才停止对霍氏的追杀……)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刘彻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 现在,卫青大抵还是个正太,至于霍去病,估计连精子的精子都没出现…… 指望这对双子星跨越时空来教他怎么办,那是不可能的了。 刘彻只能寄希望现有的人才以及制度。 “或许,朕该考虑,寻找一个类似后世天朝与安南猴的两山轮战的战场来磨砺朕的军队……”随即,刘彻苦笑着摇摇头。 当今世界,去哪里找一个能给汉军磨刀的磨刀石呢? 已知世界中,除了匈奴外,其他任何国家和军队,见了汉军,都要喊爸爸…… 或许遥远的西方世界的罗马,挺合适。 但隔了几万里,刘彻也没办法。 “只能是加强训练,加大军官的培养力度了……”刘彻揉揉太阳穴。 这个时候,刘彻想起了后世二战之前,列强诸国为了加强空军和装甲部队的建设速度而采取的一些措施了。 “必须要鼓励民间养马,骑马,培养年轻人的骑术和素养……”刘彻想着纳粹在战前遍地开花的飞行俱乐部,做出了这个决定。 但应该怎么鼓励和培养呢? 刘彻想到了如今关中和北方最流行也最普及的一个运动蹴鞠。 在蹴鞠的基础上,改成马球,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后世的李唐,就是以马球运动来培养贵族和年轻士大夫的尚武之心的。 “或许可以搞个联赛……”刘彻脑洞大开:“另外还可以组织一个赛马会……列侯士大夫不是爱赌吗?让他们去赌马吧!” 这个办法或许很不错! 汉室的贵族士大夫和富人阶级,最爱的就是赌博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斗鸡走狗,甚至是全民参与的。 长安城里的每一个闾里,关中各个市坊和城市。你要是没看到有人在斗鸡走狗,博戏娱乐。那就肯定是有廷尉或者御史大夫衙门的人出现了。 但这依然远远不够。 马球也好,赛马也罢。就算弄成了,最多也就是顶多在中产阶级哪里掀起一股浪潮,对汉室的骑兵建设的作用有限。 你总不能指望列侯勋贵士大夫子弟会去前线冲锋陷阵吧? 就算他们愿意,刘彻也不可能让他上前线去当小卒子啊。 万一要是发生一次雪崩式战败,一次性挂掉百八十个列侯勋贵子弟,那些哭哭啼啼的妇人和朝野舆论的谴责,也足以让战争戛然而止。 所以,关键还是在民间,在农民。 “朕得想个办法。让百姓也能养的起马,不说家家户户都有马,三五户中,肯定得有一匹马才好!”虽然很多人都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从古至今,乃至于两千年后,人类历史上的所有战争,战死沙场的所有士兵。几乎全部是来自社会中下层的人民。 他们在大人物们高尚或者卑鄙,热血或者冷酷的忽悠和命令中走上战场的炮灰。 作为穿越者,刘彻深知这一点。 无论他的出发点多么好,理念多么伟大。设想多么美好。 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忽悠百姓,为他的这些理想和设计与愿景付出生命与鲜血。 但是…… 问题在于。中国的百姓,不像西方的农奴那么好忽悠啊! 或许一时热血。他们能听从天子的命令,拿着武器。自带干粮,为了陛下与社稷和华夏而战。 然而,这热血来的快,也去的快。 当他们发现战争的残酷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冷却下来。 要是再发现,自己拼死拼活为了陛下,为了社稷,为朝廷而战,战死了那么多的同袍,但自己一根毛的好处都没捞到。 那必然是商汤革鼎,遍地两个人! 像米帝那样用坦克去碾示威的退伍老兵,这要出现在中国,想都不用想,直接就是遍地义军,讨伐无道了。 杨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用隋朝的灭亡与毁灭,警示着所有的人:老百姓可以忽悠,但你要给好处,给你卖命,却没有回报,你就不怕那些在战场上回来的,锻炼了一身本领的丘八老爷们造反吗? 所以,军人的地位和待遇工作必须要做好! 不能让前方流血流汗,回家后发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老婆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事情发生。 但这只是基本的保障。 秦的经验告诉刘彻,想要全民尚武,形成一个全社会都认同的‘赳赳武夫,国之干城’的理念。 那还得来一个条龙服务。 当兵打仗,不仅得让士兵感觉有面子,有尊严。 还得有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的着的好处。 具体到中国的人心,那就是房子、票子、妹子还有百姓的命根子土地。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难度。 战国时期秦的耕战体系,至今依然健全的保留着,捡起来,擦拭一下灰尘,改头换面,换个名字,就可以当成汉室自己的了就跟汉律啊什么的一样,山寨秦制,这是老刘家的传统了。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汉室的财政就要吃紧了。 就靠着收农民伯伯的税赋,显然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好在,盐铁官营系统渐渐健全,每年都能不断的给汉室提供新的收入,并且数字还不低! 今年少府跟大农令衙门就预计能从盐铁上捞到差不多十万万钱的收入。 不过,这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一旦开始,这钱和资源,从来就不嫌多。 刘彻觉得,是时候开辟几条新的财路了。 本月的朔望朝,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加征车船税?”刘彻有些举棋不定。 商税的话,现在就别想征收了,也没办法征收,因为,目前的社会和环境,不存在征收商税的基础。 即使在朝议上通过,执行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因为,你根本不可能让商人乖乖交税。 人家有的是办法逃税避税。 这车船税和矿税倒是可行。 以大小和运载量以及规模计税的方式,使得商人们根本没有逃税避税的空间。 但刘彻就担心,下面的官僚会把这个好好的政策给玩坏了。 人家既然能从农民那里收到五倍甚至十倍的算赋,想必也能同样弄到更多的税赋。 别到时候,合法守法的中小商贾都被搞的破产了。 但大商贾,有背景靠山的官商,却因为财大气粗,关系多,一毛钱税交,还越活越滋润。 到时候,刘彻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不加税又不行! 总不能富可敌国的商人,纸醉金迷,但负担却压在农民身上吧? 这个时候,刘彻真是有些羡慕米帝的联邦税务局啊。 要是他现在能有一个联邦税务局那样强大的执行机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或许,朕该尝试建立一个自己的税务局?”刘彻yy了起来:“一个有着强大战斗力和执行力,同时公正无私,铁面无情的征税机构……” 但这只是在yy而已。 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这样的政府部门。 刘彻对此也很清楚。 现在,就算是一个次一级的税务局,那种虽然干事,但吃拿卡要的贪官局,刘彻也弄不起来。 原因无它。 主流社会的道德观和价值观,目前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专门针对商贾的税务局出现。 商人是什么?是市籍之人,是贱民! 虽然,在现实中,商人早就摆脱了贱民的格局,不少大商贾甚至敢跟一国诸侯王斗富。 舆论也早就清楚这些,早就不止一个人说过‘今商贾虽贱,然其富贵矣,今农虽重,然农已贱矣’。 但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终的结果却是‘黄金珠玉,寒不能衣,饥不能食,愿陛下贵粟……’ 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但即使如此,这已经是非常激进的法家言论了。 想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毫无疑问,需要漫长的舆论准备和造势。 这个周期,起码也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 所以,刘彻只能无奈的将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 不过,在现有的商业税收基础上,做些文章还是可以的。 尤其是,擅权的操作空间很大。 “大不了,逼急了朕,朕丢掉节操去学刘彭祖,把擅权都换成朕的人!”这样一想,刘彻的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些。 但这也只是最终逼不得已的下策。 中国毕竟不是西方欧陆那样的贵族领主的分散式王国制度。 中国是一个大一统的中央帝国。 所谓船小好调头,所以,很多西方人能玩的把戏,在中国是行不通的。 中国这个庞然大物,任何的改变,都将影响几千万人的生计未来。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么个道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一节 庙算(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思来想去,刘彻觉得,这车船税和矿税,还真的是必须收。 不开辟这个财源的话,未来,战争一起,国库立刻就要跑耗子了,那还打毛? 但具体怎么收,还是要讲究策略的。 打仗要讲师出有名,杀人要论法而罪,收税自然也要有个依据。 跟打仗一样,征税这种事情,只要统治者想征,那永远能想到借口。 刘彻只是微微一想,立刻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朕皇祖高皇帝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 这个借口真是高大上的不行! 虽然现在民间,几乎没有人鸟这个命令了。 就是在长安城里,也多的是排场比拟列侯的商贾,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官差的面,穿着上等蜀锦,乘着黄金珠玉装饰的豪华马车,堂而皇之的出入市坊的商贾。 关东那边就更夸张了。 有商贾出行,居然以前驱开路,呼啸仆从数百,让人几乎以为是某位诸侯王在巡视国土…… 但,刘邦的命令,就是祖宗制度,坚持祖宗制度,永远是没错的。 所以以此借口,加征车船税和矿税,是可行的。 在朝议上也很容易通过。 但问题是,刘彻担心,下面的人乱来,乱加征,乱摊派。 虽然说,汉律有规定:擅赋敛者,罚金四两,责所赋敛偿主! 但天朝九十年代还三令五申,不得加重农民负担呢! 收税这种事情,在信息化时代没来之前,民众和国家无法借助快速便捷的互联网监督官僚之前,人家爱怎么玩,怎么玩。 就算偶尔有几个倒霉蛋撞到上面的巡视者手里,区区罚金四两,毛毛雨。 更何况,去干这种事情的。永远都是小猫小狗,真正的指使者,都是衣冠楚楚的坐在雅室之中,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道德君子。 所以。必须防止这个政策最终变成了害民之策。 刘彻思前想后,觉得有必要上一个起征点。 就像后世的个人所得税,某个级别之下,一律免收税赋。 譬如说,只有五辆马车或者牛车之下。两艘商船以下的商贾,就可以不用交税了。 具体如何操作,还是进行调查一下,确定起征点的。 但这样做是不会错的。 限制大商人、大地主,扶持中小商人和中小地主,这永远是刘彻不变的策略。 通过这样的类似起征点,将中小商人排除在外,而将矛头直指大商贾,这样子做,还能有利于社会稳定、河蟹。 刘彻确信。借下面的渣渣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对大商贾横征暴敛。 其实,若是有人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商贾下手,那也用不着刘彻出手,那些大商贾自然会教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做人。 “朕得感谢小猪啊……”刘彻看向自己的十弟所居住的方向,笑了笑。 说起来,刘彻的这个想法,是建立在小猪在历史上的失败经验和教训的基础上的。 历史上,小猪为了筹措军费。真是什么节操都丢掉了。 在历史上,小猪曾经下诏,加征车船税和商税(也就是緍钱)车马以一算计,商贾两算。船五丈以上一算;财产两千钱以上为一緍,征一算,租佃及放贷所得,以四千钱为一算。 这就是著名的告緍令政策中的税收征收部分。 但这个加税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除了三老,官宦贵族和边军的骑士外。其余所有人一律被要求按此政策交税。 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 大商贾、大地主们固然死伤惨重,但作为经济的主要组成部分的中小地主和中小商人,却也同样被波及。 史书记载,卜式在齐国担任齐王相时,亲眼所见,昔日繁华热闹的临淄市场,几乎一夜之间萧条,临淄城中,中产阶级几乎绝迹,到处都是流离失所,无所事事的流民。 刘彻可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派谁去办这个事情呢? 刘彻又陷入了苦恼了。 很显然,目前的朝臣里,有能力办好这个事情的人很少,而愿意丢掉节操,不顾名声去做这个事情的,就几乎为零了。 爱惜羽毛的士大夫阶级,还有高冷的列侯阶级,是绝对不愿意去做此事的。 “只能用新人……”刘彻脑海中猛然浮现一个名字。 “公孙弘……” 再没有比公孙弘更适合去做这个事情的人了! 此人能力与手腕,哪怕是在如今的汉家政坛上,也是鲜有人能比的上的。 刘彻自度,便是张汤、颜异跟汲黯绑在一起,估计也就能跟公孙弘五五开。 看看这货在历史上干的那些事情和两面三刀的行为,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小人。 真小人,自然比伪君子要好。 且,公孙弘还是小猪朝最有名的廉吏。 他虽然以无节操和两面三刀著称,但其的清廉与能干,也是有目共睹,哪怕是他的敌人(汲黯、卜式)也不能在这个方面指责他。 公孙弘为丞相六年,衣食简朴,身无余财,他甚至没有用自己手里的权力给自己的亲朋师友谋求过任何福利。 在刘彻看来,公孙弘大抵跟明代的严嵩,相差无几。 但他比严嵩更厉害。 你可以攻击他的私德,但公孙弘公德无亏!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对统治者来说,私德什么的,算个屁。 尤其是老刘家。 老刘家往上数四代,当年开国皇帝刘邦,还是沛县的流氓头子呢。 刘彻从来就不会因道德什么的就否决一个人。 能干,才是重点。 而公孙弘的能干,在汉代的文臣之中,都是稳居前十的。 其实,本来,刘彻最好的选择,应该是桑弘羊。 桑弘羊在历史上,曾经干过命令属下去市集公开叫卖的事情…… 只是桑弘羊现在还没出生,所以,只好让公孙弘,勉为其难,顶上来。 刘彻觉得,公孙弘肯定不会拒绝这个任命,而且也肯定能把事情干好。 堂堂平津候,开启了汉室第一位非列侯以布衣为丞相,且寿终正寝,抵挡和击溃了所有针对他的各种明枪暗箭的人,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样想着,刘彻就扭头对身旁的王道,吩咐道:“去给朕查查看,去岁考举士子公孙弘,如今何在,命内史即可命其入宫见朕!” “诺!”王道点头离开,没一会,又回来了:“陛下,丞相与卫尉、执金吾在殿外求见!” “居然来的这么快?!”刘彻也颇为惊讶:“立刻请三位爱卿入殿!”(~^~) 第六百四十二节 庙算(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亚夫等拜见陛下!” 周亚夫带着郅都与李广,走到殿中,屈身一拜,说道。 “给丞相、执金吾、卫尉赐座!”刘彻对着身旁的王道吩咐一声,然后对三人笑道:“诸卿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乌孙在胭脂山被伏,基本已经灭亡,匈奴人的气焰,恐怕又要高涨起来了,朕请卿等入宫,就是商议这应对之策!” 这是几乎不用想的。 匈奴人上一次灭了月氏后,就立刻迫不及待的跑来长安炫耀武力,讹诈汉君臣。 正是那一次讹诈后的和亲,让汉室把中行说这个家伙送给了匈奴。 此事,至今让汉家上下咬牙切齿,引以为耻。 如今,军臣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 以其骚包的性格和内心中想要超越其父祖的心理。 他要是不跑过来讹诈一番汉室,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匈奴人必然会来的讹诈,汉室要不要挨这一刀,就值得思虑了。 从结果上来说,汉匈之间必有一战,而且,这场战争距离爆发,已经不远,迟则五六年,快则两三年,完成战争准备的汉军必然出塞。 那么,现在挨上一刀,以进行战略欺骗,似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在战争之前,国家还低三下四的给人低头,屈辱性的用钱帛女子卖平安。 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会念头不通达。 这还只是其一。 另外,匈奴人素来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太容易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可能会让这帮家伙以为汉室好欺负,进而提出更多不合理的要求,甚至大规模入侵。 这也是不可不防。 刘彻可不相信。匈奴没有入侵汉室的预案。 对于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来说,柿子捡软的捏,永远是没错的。 丞相周亚夫入座后,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匈奴素来色厉内荏,若陛下示之以弱,臣恐彼辈得寸进尺,擅起边畔!且兵法曰:强则示之以弱,弱则示之以强,今匈奴气焰嚣张,陛下当示之以强。以绝彼辈贪婪之心。无有擅动之意!” 李广更是迫不及待的随后道:“臣请外放为一边郡之守,为陛下守御边墙,匈奴但敢挑衅,臣必取其首级,以报陛下!” 郅都也道:“夷狄禽兽,素来无信,且战国教训,殷鉴不远。臣亦认为,不当屈服!” 好吧。刘彻其实早就知道,问这三个家伙等于白问。 作为目前汉室军方鹰派在朝廷里的代表人物,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哪怕周亚夫等人自己愿意妥协,他们也不会说出来的。 更别说,底下的将军和列侯们,早就觉得自己的大斧已经**难耐,迫不及待想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人,数不胜数。 在这个思潮影响下,指望军方来主持和平,就好比波音公司去呼吁和平一样,绝对是妄想啊! 作为国家的暴力机器,军队这几年,在刘彻明里暗里的鼓动和跳动下,早就成了一台暴躁不堪的机器。 刘彻笑了笑道:“既然丞相等都以为朕当以强硬对待,那朕便以强硬对待,自高皇帝以来,我汉家饰女子财帛以贿单于,这样的屈辱日子,朕也不想再受了!” “请丞相代朕传旨诸军,诸校尉、都尉,诸部曲司马: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将帅之过也;宣明教化,不能尽力,士卒之罪也!将军、列侯、校尉、司马,为诸军之率,当身先士卒,宣明教化,勤练兵法,教训士卒!诗曰:赳赳武夫,国之干城!将军、列侯、校尉、司马,当明知朕意!” 这是一道再明显不过的下令全国机动和野战部队,进入准战争状态的命令,甚至可以说它是一道战争动员令,这道命令一下,汉室的机动和野战部队,就必须进入战备状态。 丞相周亚夫立刻就露出严肃的面容,站起身来,跪拜受诏:“臣谨奉诏!” 然后,周亚夫抬头道:“陛下欲整军备战,宣明教化,臣亚夫谨奉诏而行,只是……这军费……不知如何开支……” 刘彻一听,就知道,周亚夫又盯上了他的私人小金库。 刘彻的小金库,这两年虽然花出去了许多。 但赚的更多啊! 仅仅是去年和今年,在盐铁这一项上,刘彻的小金库就起码入帐接近十万万钱。 另外,去年少府通过大量收购小麦,结果今年在面粉技术发展起来后,大赚特赚,盈利接近三倍。 还有今年的新化鱼干,到现在为止,少府起码从新化得到了超过三千石以上的鱼干,市值起码几千万。 再加上铸钱的利润。 目前少府内库的资金,甚至比起先帝在位时还多了…… 这真是让朝野上下看的眼花缭乱,许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魔术到底是怎么玩的。 太宗以来,汉家天子辛辛苦苦,勤俭节约,连个亭子都舍不得修攒起来的老婆本,今上只用了两年,就花掉了一半多,然后又赚回了一倍于此的资金。 虽然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周亚夫跟刘彻伸手要钱。 刘彻当然也不是什么守财奴。 事实上,历史告诉刘彻,战争虽然大多数时候会拖累经济,但有时候,却会发生战争经济盛世。 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必然会带动相关的产业迅速发展,甚至促进整个社会革命。 历史上,小猪统治时期的对匈奴战争,虽然耗尽了汉室的国力。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正是战争,使得中国彻底进入了铁器时代,汉武之后,全国主要地区,基本实现了铁器化,并彻底淘汰了青铜器。 同样也是战争,迫使北方的农业不得不放弃粟米作为主要粮食。转而发展小麦种植。 那还是在无意中造成的。 如今,通过提前布局和统一部署,刘彻确信,这场战争,最起码在爆发前和前期。可以成为汉室工业和技术的发展动力。 “朕会让少府每岁额外列编战争经费。明岁开始,至少增加三万万钱以上的训练经费,另外还将下拨至少两万万钱的换装经费!”刘彻淡淡的道:“还有,新化的鱼干,朕将会下令,大半充作大军食用之费!” 一口气就是五万万钱以上的军费增长。 这个好消息,差点震得周亚夫都有些站不稳了。 要知道。过去。全年的军费,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汉军,目前实行的是征兵制,所有兵源皆来自于义务服役的百姓。 在士兵的俸禄上面的开支,几乎无限接近于零。 也就是今上登基后,开始关注起了基层士卒的待遇问题。 先是下诏,增加士卒每日供给的粟米数量,同时还增加了每月五到数十钱不等的所谓津贴。 其中地方的驻军和非野战军团。每人每月能拿到五钱的津贴,而长城驻军、边关驻军和野战军团的军人。则会视战兵、辅兵的不同,得到十五到四十钱的津贴。 这些津贴全部都是走的少府的帐,由兰台尚书、谒者和侍中联合监督,每半年,集中发放一次,地方驻军,由当地的监察御史联合军队的主官,共同点名唱诺,逐一发放,而野战和长城、边塞驻军,则是由兰台的尚书和当地的郡守、将军主持发放。 不单士卒有补贴,军官们也有所谓的津贴。 从伍长开始,在其原本的俸禄外,视其等级,给予相应的津贴。 正是这两个政策,让今上彻底收拢了天下军心,下面的士卒对今上真是感恩戴德,感激不已。这也是为什么前不久列侯串联,雷声大雨点小,被天子无压力碾压的缘故了。 仅仅是这两个政策,少府在过去两年,就支出了将近八千万钱的津贴和数百万石粟米的补给。 但周亚夫和大多数的两千石以上朝臣,心里都清楚,这些钱哪里来的…… 天子即位以来,抄没的那些犯官、豪强以及大商贾的家产,还有各路商贾的捐献。 其中宣曲任氏一家,就给天子贡献了接近五千万钱以上的资产和超过三千金的黄金。 换句话说,天子的内库其实压根就没怎么支出。 花的都是犯官和罢免的列侯以及抄没的商贾的钱款。 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但今上似乎很擅长玩类似的手段。 譬如褒斜道工程,花的是外戚程郑氏和卓氏的钱,长安到函谷关的轨道马车工程,用的是雒阳师家的捐款,就连龙首渠,特么也是花的抄没的那几个倒霉蛋的钱。 这不得不让人感叹,老刘家还真是一脉相承,今上更是青出于蓝的刘氏好传人。 这节操都已经掉的满地都是了! 只是,这样终究不长远。 直到盐铁官营和五铢钱官造后,大家才知道,今上早就想好了后续。 既然天子如此阔气,周亚夫也不想跟天子客气,当下立刻就拜谢道:“陛下慷慨,臣谨谢之!” “丞相……”刘彻却笑着站起来,问道:“按制,国库是不是也要负担一部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内库来开销吧……” 周亚夫瞬间就脸色铁青了起来。 国库?! 国库能有几个钱啊! 汉家税赋原本是国家和天子内库六四分成。 税归国家,赋为天子。 可今上上台后,少府的内库赚的钱,比起国家收到的那点田税和商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单单是一个盐铁官营的利润,未来就很可能超越田税,成为国家的第一大财税来源。 强行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周亚夫犟着头道:“陛下,国库拮据啊,每岁田税,本就不多,又要供给朝野百官俸禄,天下士民赡养。今岁江都风灾,更是将国库掏空,计曹令吏,已经跟臣哭诉过许多次了……” “那就加税啊……”刘彻图穷匕见,露出自己的目的:“加征矿税和车船税!” “昔者朕皇祖高皇帝令商贾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今商贾豪富,奢靡纸醉,而农耕之士,不得安饱,岂非令高皇帝受辱?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彼辈商贾。以巧技居奇贩售发家,富贵比拟王侯,可却于国无益,于国无益者,五蠹也,当尽杀之!苍天有好生之德,且不教而诛是为虐,朕不欲加法。但难道还不能加税?”刘彻淡淡的道:“丞相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布衣中产。以勤劳致富,仅能养家糊口之者,就不要加征税赋了,凡家赀五十万以上,非农桑所得者,或有奴仆十人以上,以租税子钱而富者,又或,有矿山产铁、铜、铅、金银过三十万钱以上者,又或车船值钱五十万以上者,皆可征税!” 周亚夫听了,却是吓了一大跳! 周亚夫的政治意识形态,虽然接近儒家,但在本质上来说,他受到他父亲周勃的影响非常大。 而周勃是出了名的黄老派政治家。 周亚夫历史上坚决要跟刘彻的皇帝老爹在匈奴五归义候的问题上顶牛,就可以看出来,此人虽然在袁盎的影响下,有些同情儒家,但在骨子里,依然是黄老派的思维。 跟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一样。 黄老派有其先进性的一面,自然也有他的落后腐朽一面。 而黄老派的落后腐朽的那一面,是所有学派中最严重的。 这从历史上辕固生跟黄生争论汤武革鼎的对错就能看出来。 黄老思想守旧循古的毛病非常严重。 而守旧循古就意味着,他们会从潜意识里抗拒任何可能导致社会巨大变革的律法或者政策。 周亚夫还算比较开明,但听了刘彻的话,也有些皱起了眉毛。 加征车船税?矿税? 矿税倒还好说,自古有之,但这车船税,闻所未闻啊! 周亚夫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道理很简单,天子加征的对象,只是针对那些豪商巨贾和大地主。 这两类人,诸子百家不分派系,都是要打击、压制和抑制的。 刘彻看到周亚夫纠结的模样,毫不犹豫的在他身上补了一刀:“丞相莫非不愿加征富商巨贾之税,而宁愿加征田税?” 这一刀,可真是补的又狠又准。 让周亚夫失去了所有反对的理由和借口。 军费开支增加,肯定要加税。 不是在农民身上加税,就是在商人贵族身上加税。 对于爱惜羽毛,重视名声,甚于生命的汉室政治家和列侯们来说。 在农民与商贾之间,保谁要谁,简直都不需要大脑思考,下意识的就会给出答案当然是加征商贾之税了。 不然,只要周亚夫敢说愿加田税,这话传出去,天下的舆论,民间的声讨,就足以让周亚夫和整个周氏瞬间变成过街老鼠。 周亚夫抬头,蠕动了一下嘴唇,以微不可查的声音,道:“诺!臣谨奉诏!明日就召集群缭,商讨车船税与矿税……” 但他的样子却是满满的都是委屈。 似乎在说:陛下,你耍无赖! 刘彻哈哈大笑。 没有错,他就是在耍无赖。 加征矿税和车船税这个事情,他这个皇帝不耍无赖,很难说服其他朝臣同意。 毕竟,现在黄老派秉政。 周亚夫这个丞相又是出了名的犟,正面硬刚,想要道理说服他们,无疑非常困难,而且要扯皮几个月。 倒不如用舆论绑架。 所谓皇帝耍无赖,神仙也扛不住! 而且,作为皇帝,不会耍无赖,那是不行的。 周亚夫想了想,问道:“启禀陛下,若以此行之,臣恐所加征的税收,恐怕不过千万之数,于军费,聊胜于无啊……” 周亚夫的思维,很显然依然停留在固有的印象中。 汉室税赋,过去从来都是依靠最底层最贫困的农民,从土地上征收。 这商贾之税。哪怕是吕后时期,征收的时候,每岁也不过几千万到万万钱,收上来的还多是颊钱。 以此度算,周亚夫觉得。就算开征了车船税和矿税。恐怕也没多少。 但周亚夫哪里知道,隔了几十年,社会经济早就已经从吕后时期的凋敝,变成了如今的盛世。 关东地区,家产百万的商贾,压根就不算的巨富了。 千万才是,数以万万家产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跟所有社会一样。财富总是集中在最富裕的那一小撮人手里。 周亚夫更不会知道,在后世,有个叫南宋的政府,以半壁江山,每年收的商税,是其田税的好几倍! 因此,刘彻笑着给周亚夫打包票:“丞相放心去做,相信朕。车船税和矿税,绝不会少于盐铁之得!” 这是必须的。小猪朝中期,国家财政的两架马车就是盐铁官营和车船税以及矿税。 其比例甚至高于田税! 若不是小猪玩脱了,搞出告緍,其财政压力,根本不会有! 如今,汉室的经济和商贾的活力,比之小猪朝要发达。 哪怕只是针对那些最富裕的人征税,刘彻也相信,起码一年也能收个两三万万钱,已经足够支付军费了。 得到了刘彻的保证,周亚夫这才放下心来。 老实说,在抗拒之后,周亚夫也开始冷静下来。 打击豪强,尤其是那些狗大户,暴发户商贾,周亚夫和列侯阶级们,都是喜闻乐见的。 此时,商贾在社会上的仇恨度是非常高的。 不止底层的百姓敌视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就是高层的列侯们,也看他们不顺眼。 想想看,一个万户侯,一岁封国租税也不过两百万钱,其中大部分还是谷物。 而一个商贾,坐拥数千万财富,富裕程度比诸侯王还夸张。 这岂能不招恨? 所以,社会舆论对商贾喊打喊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是一直是黄老派秉政,换了儒法任何一个上台,立刻就是一场大清扫。 不过,儒法的清算,是简单粗暴的一刀切,刘彻是怎么不会干的。 将这个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周亚夫奏道:“启禀陛下,臣闻,乌孙在胭脂山遇伏后,有一残部,逃出重围,臣看了地图,胭脂山至云中,不过两千里,轻骑半月可至,臣与执金吾和卫尉都觉得,或许朝廷可以尝试招安此部,得其之力,或可补益中国!” 谈到军事问题上面,周亚夫就眉飞色舞起来了。 托刘彻这两年不遗余力的灌输‘汉匈必有一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等言论洗脑的福,如今朝廷上下都已经将匈奴视为必定要分个胜负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无论用什么手段打击对方,加强自己都是正确的了。 加之又没有了刘荣事件的芥蒂。 所以,周亚夫也没有了前世在匈奴五归义候问题上的犟劲了。 反而成为了积极推动,收买和拉拢匈奴内部贵族和敌对部族的急先锋。 作为军人,周亚夫很清楚,汉室的骑兵,在目前来说,这两年新成立的骑兵,绝大部分,其实都是些骑马的步兵。 大量的基层军官甚至中高层军官的意识依然停留在大步兵主义时代,考虑问题,决定战守时,也依然用着弓弩为王的思想在考虑问题。 譬如今年六月,关中演练,某部司马,率领三千骑兵,奉命占领某个关隘。 结果,那位司马下令所部,骑马跑到该关隘前,然后依然以过去的作战方式,命令士卒下马,列阵以弓弩进攻…… 关键是,他的上级,该部都尉,居然觉得,此人做得对…… 这让汉军高层真是哭笑不得。 思想和作战思维的转变,目前来看,汉军依然是任重道远的。 明年,武苑开门,周亚夫就准备在武苑里着重谈一下这个问题,同时提拔一些有见地有见识的年轻军官。 军官的思想问题,可以通过武苑培训解决。 但士卒的作战习惯和战术素养,就不是靠培训能解决得了的。 目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汉军士卒在入伍前。压根就没骑过马,即使是汉室骑兵的发源地,北地三郡(陇右、代、上)这个情况也很严重。 不然,太宗皇帝也不会规定,北地骑士。待遇与三老、吏员相比了。 目前的情况是。汉室严重缺乏合格的骑兵教官,尤其是经验丰富,久经战阵的骑兵教官。 在这个时候,周亚夫等人,自然会在历史中去寻找解决办法了。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成为大家研究的重点。 既然赵武灵王能向夷狄学习,那汉家君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精神负担了。 海纳百川。有容纳大,敌人、夷狄好的地方,中国人从来就不惮于认真学习,吸收并且归纳为自己的经验。 而现在,那支乌孙残部的出现,自然就成为了周亚夫等人心中完美的骑术教官人选了。 更别说,乌孙人曾经驯化和培育了乌孙马这样的优秀马种,无论如何。他们的加入,对中国军力的增强的好处。都是显而易见的。 “乌孙残部……”刘彻考虑了一会,觉得问题并不大,只要乌孙人能跑到长城附近,那么,汉室就能保护他们。 匈奴人也不可能为了一群丧家之犬跟汉室大打出手。 在历史上,包括东胡王卢它之在内的匈奴五部族拖家带口,归顺汉室,也没见军臣跟汉室大打出手。 就算军臣想打,刘彻觉得,最多也是小规模的局域冲突。 那样正好,可以磨砺一下汉军的战斗力。 即使发生了最坏的情况,匈奴大举入侵,在内线作战,刘彻还怕匈奴人不成? 要知道,内线作战,哪怕是过去,汉军也从来没有怕过匈奴人。 更何况如今汉军装备和骑兵规模跟过去相比,都强大了不止一倍。 匈奴人若要来,刘彻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陌刀阵刘彻虽然打消了大规模装备陌刀的念头,但却也小规模的装备了一支陌刀军。 再加上虎贲和羽林卫的陌刀手,必要时,刘彻还是能凑出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陌刀军团,让匈奴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钢铁收割机。 “这事情,朕交给丞相去做,朕会传令云中郡,全力配合!” 这个决定一下,周亚夫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周亚夫很早就听到风声了,当今天子已经决意改变过去丞相在丞相位上一干就十几年甚至干到死的传统。 天子将对丞相和九卿以及天下官员的任期都做出限制。 据说,会以五年为一界任期,所有职位,连任不得超过两届。 周亚夫虽然觉得自己年轻力壮,还是能给天子和社稷继续发光发热个十几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 但是,考虑到自己老爹的下场还有北平文候张苍晚年的凄凉。 周亚夫就明智的知道,应该要适可而止。 况且,假如占着丞相位置太久,不单单天子心里面会不高兴,其他人也会很不爽。 与其最终众叛亲离,甚至落得身死族灭,倒不如功成身退,回家养怡弄孙,逍遥快乐。 譬如曲周候俪寄跟弓高候韩颓当,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们致仕后,身份地位和待遇,并没有变化,反而提高了一些,天子隔三差五就会咨询这些特进元老,逢年过节,赏赐不断。 所以,周亚夫已经决定,干完这两界,他就坚决辞相,以身作则,给后来者树立榜样,这样,不止自己身家性命和家族富贵有了保障,翌日青史之上,也能留下浓重一笔。 只是,他的任期,以两届十年算,只剩下七年了,若以八年算,则只有五年了。 这样一来,就涉及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政治遗产。 就算一个奴婢,死后也希望能有块墓碑,写上自己的名字。 何况堂堂列侯?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周亚夫觉得,自己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给后人,给子孙,给千万年后的来者。让他们知道,曾经有个人叫周亚夫,他干过丞相,为社稷立过功,为国家做过事。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陛前;万里远征,取其社稷神器,以告天下父老。 击破匈奴,就成为了周亚夫给自己选择的留给后世子孙的最好遗产。 与这个目标相比,其他一切所谓坚持、底线和原则,都是浮云了。 于是。周亚夫立刻眉开眼笑的道:“陛下圣明。臣谨奉诏!” 刘彻又道:“朕皇祖太宗皇帝曾下诏,以北地骑士,比吏员,三老……只是,朕觉得,这个标准太过宽泛,谁能为骑士,谁不能为骑士。并未说清楚,且。单指北地,岂非置天下善骑者于无物?朕甚不取之,意改之以行天下!” 这个问题,汉室上下其实早知道了。 但奈何,这是太宗皇帝的命令,臣子们那里敢非议? 也就只有同样是天子的刘彻能提出修改。 其他任何人,哪怕是东宫太皇太后,也不能在这个上面多说什么。 周亚夫、李广和郅都于是拜道:“请陛下教之!” “朕意将太宗之诏,扩大至全国,凡户有马二匹以上,能善骑策者,皆可为骑士,骑士爵比五大夫,如吏员、三老,可见官不拜,可出入官署,可公车上书朝廷,但不能列市贾肆,一旦朝廷下令,所有骑士,皆需自备鞍马,从军征伐,卿等在朕的这个基础上,回去与群臣商议,完善,制定所谓善骑策之标准,甚至可以将骑士以骑术和战术水平,分为上中下三等,其特权不一,卿等制定之后,咸于书策,朕将亲览而用之!”刘彻缓缓的说道。 这个所谓的骑士阶级,其实就是刘彻在汉室全民皆兵政策和北地骑士政策上的改进版,同时也是一个扩大民间兵源的政策。 这样,那些有条件,符合骑兵要求的百姓,就会自己去训练和磨砺自己的骑术。 国家就有了可靠和合格的兵源来源。 更重要的是,借此,刘彻能扩大统治阶级的覆盖范围。 将那些草莽英雄豪杰,全部纳入体制之内。 配合考举制度,将天下文武英雄豪杰,一网打尽,这个政策实施后,刘彻就可以装逼的对人说:天下英雄已尽入吾瓮中矣。 至于反对者? 不会有什么反对者! 汉室民间尚武之风极烈,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甚至就是印象里文弱不堪的书生,都掌握着武器和杀人技术。 汉室的民间持有弓箭和刀剑的比例,甚至比后世米帝的持枪率还要高。 老刘家虽然没有宪法第二修正案,但人民持械的权力,依然得到了包括皇帝在内的大部分人支持。 这个时候,增加一个特殊的阶级骑士,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这还符合君子们的自我要求。 君子六艺,不也要讲一个御吗? 时移势迁,将御变成骑,合理合法。 “诺!”周亚夫三人自然没有异议,这是一个很伟光正的命令。 道理很简单,能养得起两匹马,还能让一个人脱产学习骑术的家庭,起码也是中小地主家庭,也就是所谓的良家子。 汉室朝野最喜欢的就是良家子了。 “另外,为了鼓励士大夫勋贵尚武,学骑,朕意欲在长安,设一赛马场,广邀天下豪杰来此一展身手,丞相看着去办!”刘彻趁热打铁说道。 周亚夫对此没有意见,点头称诺。 但刘彻心里面却乐开花了。 又一个聚宝盆,打造成功了。 想想看,列侯勋贵富商们能为了一场斗鸡,以千金相博。 一场让人心跳加速,肾上腺素暴增的热血赛马,他们该用多少钱去赌博呢? 若倘若这个赌博是朝廷许可的,合法的,那他们又该怎样疯狂呢? 想想后世明珠的赛马经济,刘彻就忍不住口水直流了。 嗯,等赛马场建成后,就让少府去管理,一年下来,要是没有个几万金,几万万钱的收入,刘彻敢直播剁屌。 然后,马球联赛,也可以在赛马场里玩起来,这叫拓展经营,再来个马球采,赚的必然更多。 刘彻也是没办法,要打仗,就要拼命找钱。 他现在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勋贵和富商的每一个仔都榨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三节 木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周亚夫三人,刘彻就回寝殿假寐了两个时辰,至黄昏时分,王道回来报告:“陛下,奴婢去了丞相府和内史府调查,发现,陛下要找的那位士子公孙弘已经调任虎贲卫屯垦团的丞令了,是剧都尉亲自下的调令,从内史处调走的!” “哦……”刘彻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貌似几个月前,他确实让剧孟去把公孙弘调到虎贲卫的屯垦团去培养来着。 考虑了一会,刘彻下令:“立即派人前往虎贲卫屯垦团所在之地,召回公孙弘……” “至于虎贲卫屯垦团丞令……”刘彻思考了一会,做出决定:“派侍中张次公去接任!” 张次公是义纵的把兄弟,义纵发达后,自然就提携起了这位昔日微寒时的兄弟,举荐为郎,然后又安排到了羽林卫任职,最终,在义纵前往云中前,将张次公安置到了兰台,担任侍中。 派遣张次公去虎贲卫的屯垦团,可能在外人看来,这是刘彻在猜忌剧孟。 但其实,剧孟跟义纵的关系好着呢。 这两个家伙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 甚至义纵还成了剧孟今年刚出生的一个儿子的亚父,也就是干爹。 所以,派遣张次公去虎贲卫屯垦团,完全不会产生问题。 至于别人怎么看,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诺!”王道领命,正要下去吩咐,却又被刘彻叫住:“去把少府请进宫里来!” “诺!”。 ……………………………………………… 少府令刘舍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就以最快速度,进了未央宫,来到了刘彻面前。 没办法,桃候家族在刘氏天子面前,膝盖就从来没有硬过。 就连长安城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所谓的少府令,其实就是未央宫的提线木偶。 但刘舍却是乐在其中。 按刘舍自己的话说是:有本事,你们也给天子当忠犬啊。看看天子要不要…… 能做好一个提线木偶,那是要本事的! “爱卿啊,朕有个事情,交给卿去办!”一见面。刘彻也没跟刘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明日,卿去以桃候和少府将作大匠的名义,去贴一张悬赏……”刘彻说着将一张白纸递给刘舍:“就按这上面说的来!” 刘舍接过白纸,看也不看。纳头就拜,道:“诺,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这让刘彻非常满意。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前世,他的皇帝老爹和后来小猪在中期以后,都爱在外朝的丞相和御史大夫等位置上放上一堆泥塑的提线木偶了。 实在是用这些家伙办事太顺畅了。 哪像如今,刘彻想要推动个什么政策,还得跟丞相、九卿商议,在朝会上争取大臣们的赞同。 当然,有利就有弊了。 提线木偶们。自然没有什么能耐和魄力,他们只是一个幌子和面子。 别想指望他们能拿得出什么好建议又或者能帮国家解决什么问题。 正如现在的刘舍,他虽然是少府将作大匠,但对义务能力,尤其是各种技术问题,一无所知,若是遇到什么突发问题或者紧急状况,不要指望他能作出什么好决定,能不拖后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所以。刘彻也只打算在少府弄这么一个提线木偶。 其他部门,还是要用精英干臣来秉政。 刘彻可不想变成秦始皇,活生生的累死。 作为一个傀儡,刘舍非常有傀儡的自觉。他又叩首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过去两三个月,刘彻已经通过刘舍,干了好几件,他以皇帝之尊,不太适合去干的事情。 譬如说,刘彻指使刘舍。在长安城城西,建立了一个鲁班苑,明目张胆的在那里招手贫民和农家子弟,进行铁匠和木匠的培训。 这算的上是西元前的第一所职业技术学校了。 此事,成为了长安城最近街头巷尾议论的热点。 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农家和贫民的子弟,跪在那鲁班苑的门外,乞求一个入学的名额。甚至还有落榜士子,也去报名! 毕竟,读书,那要有资本才能读,而且,不一定能出人头地,穷困潦倒,最终饿死,冻死的读书人,长安人也不是没见过。 但木匠和铁匠就不同了。 这是旱涝保收,永不过时的职业。 一个合格的木匠或者铁匠,永远都不愁没活干,轻轻松松一年就能赚一两万钱,已经达到了汉室中产阶级的标准。 而坊间舆论和朝野勋贵也纷纷都对刘舍的这个行为,点了三十二个赞。 甚至有勋贵列侯,想要将自己的族人,送去鲁班苑学艺。 这不奇怪。 汉人素来尊重有技术的人。 北平文候张苍,盖棺定论时,就有一句评价:若百工,天下做程品。 民间和朝野,都有着‘富为上,贵次之,即贵各各学一技能能立其身’的谚语。 即使是素来讨厌‘奇淫巧技’的儒家,在不能说刘舍什么不是。 但,此事,刘舍能做,朝臣能做,甚至商贾、妇女能做,唯独,刘彻这个皇帝不能做。 道理很简单。 汉室的国本就是重农。 无论你身体怎么喜欢工商业,怎么爱好技术,但嘴巴上还是得喊‘朕以农桑为本,亲耕籍田,以劝耕天下’。 “还真有个事情,需要爱卿去办!”刘彻笑着道:“马上就要入冬了,朕有些忧心关中三老及年八十以上长者的过冬问题,爱卿代表朕,去关中巡视一下,与地方三老和年八十以上长者谈谈,他们有什么要求,卿尽力满足他们,朕会让内史和御史大夫衙门配合卿!” 刘舍闻言,心中大喜。 代表天子慰问看望地方三老和长者,这是汉室朝廷的日常。 但是,在过去,天子通常是任命侍中、尚书、谒者或者让给事黄门侍郎去做这个事情。 通常,不会让九卿以上的大员去担当这个事情。 但一旦这样做,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这等于天子公开告诉天下:这是朕的人! 刘舍这辈子,不就是图的这么一个认可吗? 于是,他跪下来,拜道:“诺,臣必幸不辱命!” 除了荣誉外,这个差事还是非常好的刷声望的机会。 在后世天朝,能代表中央、国务院去慰问看望老红军,老干部和老将军的人,铁定能上tv新闻联播刷脸一分钟。 而在此时,虽然没有新闻联播,但有邸报和露布啊。 这意味着,他刘舍的名字,铁定能上一次露布和邸报,疯狂刷名望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四节 悬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殿门,下了台阶,到了一个转角的地方,刘舍悄悄的摸出那张天子递给他的白纸,打开来瞄了一眼。~, 然后,刘舍的表情顿时就变得非常夸张了。 “陛下这是要把我变成一个爱好‘奇淫巧技’之人啊!”揉了揉太阳穴,刘舍露出了些苦笑。 但,这种苦恼只持续零点一秒都不到的时间,然后,他就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给陛下分忧,正是我辈臣子的职责啊……” 在这变化无常的政坛上,能给天子背锅,可是个了不得的特长! 第二天,在长安城的各大繁华市井和关中各县的集市中,就出现了一张贴在露布旁边的悬赏告示。 顿时,整个关中都被惊动了。 因为,这张悬赏告示上有着桃候本人和少府将作大匠的印章加盖,具备了足够的信服度。 此时,汉室官府和贵族的信誉度,那是刚刚的。 三年前,吴楚叛乱,十倍利息的高利贷,朝廷和列侯们都还掉了。 再加上,汉律也以律法的形势保证了,任何人都必须遵守自己的订下的契约。 随意撕毁自己订下的契约和许下的诺言,不仅仅舆论会鄙夷,廷尉也不会无动于衷。 在这个背景下,刘舍用桃候和将作大匠的名义贴出来的悬赏告示,自然是信誉度十足,童叟无欺,不会有人怀疑有诈。 而真正让人们疯狂的是,悬赏告示上。白纸黑字的写明白了的悬赏数字:一千金或五铢钱八百万。 看到这个悬赏数字,无数人都是疯狂的吞咽口水。 这个悬赏数额。哪怕是关中,也是一个绝对的史无前例的超级大悬赏。 三年前。朝廷给吴逆刘濞的项上首级开出来的悬赏数字,也不过是三千金而已。 当年,叔孙通为太祖皇帝制定朝礼,规划《傍宫律》十八篇,太祖及惠帝、吕后前后所赏赐的黄金,加起来也就一千五百金。 同样是在吴楚叛乱时,先帝拜窦婴为大将军,所赐黄金,也不过千金而已。 换句话说。这次桃候刘舍,拿出来的悬赏,约等于三分之一个刘濞脑袋,七成五的叔孙通一辈子功绩,以及一个大将军。 这样的大手笔,自然让人疯狂。 而刘舍所悬赏的东西,更是让人看了,难以自抑。 “吾桃候将作大匠舍,愿以千金或钱八百万。求能倍于今之杼机者,以惠万民,报天子!” 简单直白的话语,刺激着所有人的肾上腺素。让人难以自抑。 更让人血脉偾张的是,桃候刘舍在他自己的宅子里,命人建了一个亭子。在亭中,码满了足足一千个沉甸甸。黄橙橙,金闪闪的金饼。作为他诺言的保障。 更公开说:“士农工商,能作杼机,倍于今之诸杼机者,可自取而走!若能数倍之,吾更愿举于陛下,无论男女以千石官酬之!” 这个消息一出无数的民间自认为有技术的妇人或者工匠,纷纷开始发动自己的聪明才智,钻研起这个问题来。 甚至,有人组成了联盟,十几人甚至几十人一起来攻关这个项目。 刘彻坐在宫里面,看着绣衣卫传回来的各种民间的议论和情况,也微笑了起来:“这大概算是西元前的国家科技技术进步奖了吧……” 本来,纺织技术,刘彻是打算让墨家去搞定的。 但奈何,目前墨家的全部技术力量和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都放在了改进和制造水力锻压器械上面,甚至,就是少府的熟练工匠和顶级的人才,也全部投入到了这个方面,实在没有其他精力去搞纺织技术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中国纺织技术,是被妇女垄断的。 很少会有男人参与纺织工作。 就是墨家也是如此。 假如让墨家去玩这个,恐怕没有个七八年的摸索和探讨,是休想弄出一个能倍增或者数倍增加纺织技术的机器。 没办法,刘彻只好将注意打到民间。 草莽多豪杰,便是妇女中,也可能趴着许多厉害的人物。 而汉室,也不是没有女性当官甚至封侯的先例,对女性的重视和尊重,老刘家可以说是中国历朝历代之最。(汉律的户律和置后律中甚至有专门的条款来保证和维护女性的财产继承权以及地位) 所以,刘舍也没有撒谎。 若真有人弄出一个能增加数倍纺织效率的机器,刘彻肯定不会吝啬奖赏,甚至,还能用列侯之爵相酬。 而此时,一个能将效率提高一倍甚至数倍的新型织布机,对汉室来说,至关重要。 目前,汉室的纺纱技术,还能凑合着用。 现在,手摇式的纺纱机,早就已经出现了。 少府的东西织令的匠人,所使用的,就是一种单锭手摇式纺车。 这种纺车,在汉室各个时期的壁画里,都很常见,明朝的天工开物里记载的纺车,甚至于汉代壁画中所见的纺车,区别不大。 至于更先进的脚踏式纺车,最早出现在壁画里的时间,是东汉中期了。 目前来说,手摇式的单锭纺车,虽然论效率,拍马也赶不上工业革命前的珍妮纺纱机,甚至远远不及黄道婆发明的纺纱机。 但已经足够够用了。 毕竟,这种手摇式的单锭纺车,制造简单,工艺简单,维修便捷,使用方便。 哪怕两千年后,中国的许多偏远地区的山村中也存在着类似的纺车。 但纺织机就不同了。 此时,中国普遍使用的纺织机是源自商周时期的‘锯织机’也就是俗称的手指挂机,这种原始的织布技术,效率低下,工作繁重。 而少府的东西织令衙门里,近半的工人,依旧在使用这种原始落后的技术织布。 这就是为什么,两汉魏晋时期,布匹能成为硬通货的缘故。 当然,也不是没有先进的机器。 东西织令衙门里,还有着专门为皇室贵族服务的织布机器。 这种机器,称为杼机,源自春秋战国时期的技术大爆炸。 《诗经。尔雅。大车》中就有记载这种机器,所谓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甚至留下了千古不朽的名句‘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这里的大车,指的就是原始的杼机。 杼机发展至今,相关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其织布效率是过去原始的锯织机的十倍以上。 但依旧不够用! 目前少府的东西织令,每年只能堪堪完成国家布置的纺织任务(注)。 更不要说去市场上销售,赚取利润了。 所以,刘彻现在迫切需要一种新式的高效率的织机。 这种机器要制造简单,结构简易,易于维护和使用,同时还能提高纺织效率。 最好能适应棉花的纺织需要,尤其是极难伺候的粗绒棉的纺织需要。 目前,从乌孙和匈奴通过走私和合法贸易渠道获得的棉花,在今年已经在上代两郡的皇家庄园、行宫以及代王的王田里进行了试验性的种植。 总共种植了大约两千亩左右的棉花。 目前这些棉花已经收获,并全部运回了少府的仓库,种子保留后,其棉絮交给了东织令衙门去试织。 明年,棉花的种植规模,将会扩大十倍以上。 到后年,汉室的棉花种植面积很可能超过百万亩。 在这样的情况下,相关技术的研究自然也得跟上来。 倒是纺织科技树的另一个科技点提花技术,刘彻不用操心。 现有的提花机和提花技术,在刘彻看来,已经差不多达到了现在技术所能达到的巅峰。 汉室的提花技术,可以说是百花齐放,非常先进。 尤其是少府掌握的提花机技术,更是能闪瞎人的眼睛。 其最先进的一台提花机,采用双经轴结构,能织出四根一组的双面变化织物。 无数出土的汉代纺织物品上美轮美奂的图案,已经足够证明,这些提花机的先进了。 当然,这些提花机能在这个工业技术的荒漠时代,编织出那些精美的图案,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个代价就是,效率无比低下。 一张有着精美图案,让人爱不释手的蜀锦,需要八十天,接近三个月,才能织造出来(注2)。 刘彻当然想过发展和研究更先进的提花机。 但调查后,刘彻放弃了。 提花机要是能简化和提高效率,其创造的经济效益,比买卖军火还高! 一张普通的绢布,售价不过数十钱,填充了绵絮的布,一丈就要百余钱,一匹丝绸,值钱两百余甚至更多。 但是,一张有着精美图案的花布,市价高达万钱,而且,完全供不应求。 列侯勋贵和地主富商们会不惜重金,求购一切符合他们审美观的花布。 只是,在没有工业化,大规模生产技术前,再怎么改进提花机,也最多是从一匹布的工时从八十天降到三十天。 毕竟,你就算开挂,也没有办法让匠人的提花速度和大脑的注意力,跟上现代机器的节奏。 而织一匹布要三十天跟八十天的区别其实不大。 这注定了这种布,只能是奢侈品。 既然是奢侈品,那就不值得投入过多的精力。(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五节 匈奴使者——伊稚斜(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很快就到了九月下旬,一年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 天气也越来越冷。 早上,寒霜与浓雾,接管了世界,十步之外,就已经很难见到人影了。 宽广的驰道上,很少能见到车马的出没。 但今天早上,却是例外。 数辆马车在百余名骑兵的护送下,缓缓的行走在驰道之上。 而四里八乡的关中百姓,也纷纷聚拢在道路两侧,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的围观起来。 甚至还有许多的士大夫勋贵模样打扮的男子,也带着仆从,前来围观。 “今上可谓圣天子矣……”道路之侧,有人轻声跟着友人议论:“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上,今陛下不用刀兵,而使夷狄来朝,周之成康,也不过如此了!” “那是!”有人点头赞同:“今上生而神圣,据传,昔者先妃粟氏怀陛下之时,蚩尤之旗横空而过,此主圣王降世,以其威德伏四海,镇压八荒也!” 众人听了,也纷纷道:“是极,是极!” 所谓蚩尤之旗,在当世来说,是多种天象的统称。 一般而言,主要是两种。 一种是上黄下白,形状类旌旗的云,或者类似的极光;一种是彗尾似旗的彗星。 对于星相学来说,这种天像,每次出现,都是世界大战或者某个皇帝爆种的开端。 譬如,秦始皇统治时期,蚩尤之旗四现,于是秦灭六国,死人如乱麻,不可计数。 因而。人们对这样的自然现象,非常有兴趣,星相学家会记录所有类似的异常星象与天象,然后从历史记载或者未来发生的事情中去探讨类似星象、天象代表的意义。 而很凑巧的,不知道是谁,记录下了刘彻出生那年。关中上空曾经在白日出现了一次类似蚩尤之旗的现象。 可能是某颗彗星回归太阳,其轨道划过地球的上空,也可能是地球磁场出现了一点点问题,导致极光在大气层上出现,更可能是在风的作用下,某块云形成了一个类似的情况。 若刘彻没有当上皇帝,类似记录,自然连想都不会有人想起。 但刘彻成了皇帝后,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就是出生前后,任何与他有关的事物,都被人拿到放大镜下,仔细研究,任何蛛丝马迹,都被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当成证据。 要不是在传统上,兵主的神职还包含了杀戮与暴政。这会肯定会有人会将刘彻跟蚩尤联系上,甚至传出刘彻就是兵主下凡的故事。 即使如此。此事,也被人神化,成为了刘彻生而神圣,连兵主也要为此等圣天子降世而护法的传说。 至于,这些说法里,有多少是有人想借此谋求幸进。有多少是有人想要用此来愚弄村妇,骗点卜卦钱,那就不清楚了。 …………………………………… 伊稚斜轻轻掀开车帘,望着道路两侧,那些隐隐绰绰。看不清楚的汉人,他的脸上,那几条刀疤,变得更加狰狞了。 “军臣,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伊稚斜的胸膛,满满的都是怒火。 一个半月以前,他出卖了乌孙,并且设计在胭脂山,成功伏击了东迁的乌孙主力。 虽然,乌孙人跑了不少,在战场上,总共也就发现了三千多具尸体,但却俘虏了几乎所有的乌孙部众,多达数万的战俘,让匈奴上上下下,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也因此功劳,在龙城贵族和东部部族的合力推举下,被军臣封为右谷蠡王,成为了匈奴国内,最重要的四大势力之一。 按照伊稚斜的计划,成为右谷蠡王后,他就应该蛰伏下来,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有朝一日,向军臣复仇。 但那里知道,军臣这头老狐狸,不愧是老上单于的嫡子,深谙老上单于的斗争策略。 军臣前脚封他为右谷蠡王,右脚就派出王庭骑兵,命令他出使汉朝,向汉朝皇帝夸耀武功,同时要求礼物。 “军臣这是要借刀杀人啊!”伊稚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在过去,汉匈之间,最高级别的外交使团往来,汉朝这边规格最高的是两千石的奉春君娄敬,匈奴这边是大当户且居雕渠难,地位与娄敬类似。 除此之外,其他多数时候,都是些中层官员互相往来。 汉朝这边派出的使者,不会超过千石,匈奴这边的使者,级别最高的,也不过是个骨都侯。 派出四角之一,地位仅次于单于、左右贤王的右谷蠡王为使,这在匈奴历史上,闻所未闻。 因为,无论匈奴,还是汉朝,都不可能将这样重要的贵族,派往一个潜在的敌国。 万一对方撕票呢?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伊稚斜此番出使,算的上是汉匈交往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甚至是一个破冰之旅。 当然,前提是,他能完成自己肩负的使命,同时安全的回到匈奴。 只是…… 伊稚斜很清楚,他要是能活着回去,那才叫见鬼了! “军臣是不会让我活着回去的……”伊稚斜心里想着:“我还是太大意了,太急促了,应该再忍几年,让乌孙人多拖军臣几年的,可惜,利欲熏心啊!” 伊稚斜很小的时候,就在其父亲的谋主中行说身边受过教育,对于汉朝的一些典故和常识,都能信手捏来。 正是靠着这些来自汉朝的智慧,靠着韬光养晦和装傻充愣,伊稚斜活到了今天。 可惜…… 一时冲动,失去了警觉,让军臣发觉,一句话就将他赶来汉朝。 借刀杀人这种伎俩,无论是在汉朝还是匈奴,都是很常见的手段。 伊稚斜很清楚,此刻,他的使团里,肯定有不!绝对有多数人是军臣的人。 这些人,必然身负了另外一项使命让他去死,不管用任何手段,跟汉朝人做任何交易。 而他若死在汉朝,无论是病死也好,被汉朝人杀死也好,甚至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也罢,对军臣来说,都是一个远远超过和亲的那点东西的好事! “我若死,再杀了若卢王,老上单于的血脉,就只剩下他军臣一系,于单那个小儿的位置就稳固了……”伊稚斜在心里思虑着。 对匈奴来说,宗种的纯洁性和延续性,重于一切。 无论是他伊稚斜还是若卢王,都有威胁到军臣之子的地位稳固的能力。 “我若想活下去,就要说服汉朝皇帝,不能让我死……”伊稚斜这些天来翻来侧去,已经想清楚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关键。 他只能死在长城内,若死在长城外,必然会引发整个王族的恐惧和猜疑。 匈奴人能接受两个同出一宗的单于争位,但绝对不会接受,用卑鄙的手段,谋杀一位挛鞮氏的贵族。 更别说,那些手握兵权的旁系挛鞮氏,一直以来都很不满军臣的打压和凌迫了。 所以,他想要活下去,关键在于汉朝皇帝。 汉朝皇帝不希望他死,他自然能活着离开长城。 反之,他就可以选择用什么样的办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筹码太少了。 至少比军臣的少。(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六节 匈奴使者——伊稚斜(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端坐在宣室殿的御座之上,刘彻半咪着眼睛,等待着。 御阶之下,遍坐公侯。 甚至就是已经退休致仕在家的许多元老也拖着残躯,出现在了殿中。 人人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实在是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太让人解气了! 匈奴人居然派出了一位右谷蠡王作为使者,出使长安,这简直是破天荒未有的事情。 许多人翻遍故纸堆,也只找到了,当年秦惠文王时期,右渠王入朝咸阳的故事。 右渠王入朝咸阳后三十年,右渠部为秦所破,其国土尽归于秦。 现在,匈奴派出了右谷蠡王,那么匈奴的灭亡还远吗? 群臣的精气神,因此大大振奋。 但刘彻却不会这样想。 他反而感到了棘手。 匈奴人此番,可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在过去的汉匈交往中,虽然从未有过匈奴王族出使中国的记载。 但在未来的历史上,却不是一次两次。 呼韩邪单于朝长安这样预示着匈奴承认战败,承认中国的绝对统治地位的事情抛开不说。 在小猪统治的中后期,明史记载的,匈奴王族来到长安的记录,就不止一次。 影响最大的,就是匈奴乌维单于统治时期,汉使杨信通过三次出使,威逼利诱恐吓无所不用其极,说服了乌维将他的一个儿子,且很可能是继承人的儿子,送到长安作为质子。(注) 此事,本可改变历史,甚至提前结束汉匈之间无休止的战争。 但,很可惜。 这位肩负着和平使命的匈奴大贵族,在抵达长安后不过半年,就迅速病死。 其死因,在历史上无人清楚。 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正常死亡。 以当时的情况,匈奴人也好,汉室也罢,都有一大票不想看到和平降临的人。 如今时光辗转。在乌维之前数十年,在这个匈奴鼎盛时期的年代,匈奴派其国中四大贵族之一,且有着单于继承权力的右谷蠡王来到长安。 军臣打的是什么算盘,刘彻甚至都不需要去回忆他前世的记忆。就能猜到。 更别说,这个右谷蠡王还是刚刚册封不久,新鲜出炉的那位右贤王的儿子。 “借刀杀人啊……”刘彻在心里想着。 伊稚斜来到长安,想要他性命的人,刘彻保证,起码能有一个加强营! 当年,伊稚斜的老爹三次入侵中国,杀掠汉室军民数以万计,与之有血海深仇的人,从列侯一直到庶民。数不胜数。 只要其身份被披露出来,以如今北方盛行的‘大复仇’主义,有的是亡命之徒,愿意不惜身家性命,行博浪一击。 朝野内外,那些将军官员,甚至可能因为同情、赞同以及支持等等态度,而对这些家伙的复仇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于明目张胆的给他们通风报信。乃至于自己也参与进去。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对现在的中国士大夫和勋贵们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是天地间的真理,也是颠破不变的规则。 在民间,血亲复仇兴盛无比。 别说是那些民间的游侠和豪杰了。 就是刘彻,在听到使者的名字叫伊稚斜时,都想过,要不要把他留在中国。 因为假如伊稚斜死在了中国。那么,未来,匈奴的统帅,就肯定是于单。 于单那个人,刘彻在前世见过,也打过交道。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没有主见,且性格极为怯懦的少年。 错非如此,他也不会明明手里拿着一套同花顺,结果被伊稚斜翻盘,只能狼狈的逃亡汉朝,寄人篱下,成为所谓的涉安候。 而伊稚斜就不同了,此人性格之坚毅,在匈奴历史上都是少见的。 在历史上,他的统治时期,匈奴人被卫青和霍去病扇的脸都肿了,甚至几乎都到了绝境,他也没有半分软弱和放弃的意思。 他总共在位十三年,就跟汉军刚了十三年。 虽然其在大的战役上,一直都是一路溃败。 但你要知道,他面临的对手是谁? 是正当全盛之时,且在卫青霍去病统帅下,近乎无敌的汉军。 后世常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很显然,伊稚斜在面对神对手时,并没有变成匈奴的猪队友。 恰恰相反,此人可以称得上是匈奴的越王勾践一样的人物。 漠北决战后,他毅然决然,舍弃了半个匈奴的国土,以空间换时间,缩回漠北,这样的决断,在整个中国历史上的游牧民族里,也极为少见。 而且,在惨败之后,伊稚斜还能控制局势,让国中上下,都团结如一,始终团结在他的旗帜下,这就更让人不得不赞叹了。 要知道,多少历史上兴盛一时的游牧帝国,一场大战失败,就立刻内讧、崩溃。 但匈奴却没有。 甚至,历史上,匈奴西迁,上帝之鞭阿提拉吊打东西罗马,也未尝不是享受了伊稚斜的余泽。 没有伊稚斜稳定和团结匈奴国内贵族,阿提拉别说是吊打东西罗马了,很可能在精子状态时就已经死了。 与性格相比,更让刘彻警惕的是,伊稚斜这个人的用人和治国。 正是在其统治时期,匈奴人开始学习汉室的先进文化和技术。 伊稚斜甚至给汉人工匠和军官,开出了无比丰厚的待遇。 中行说之后,第二个大汉奸,赵信,甚至享受到了仅次于单于的待遇。 伊稚斜为了笼络赵信,方便其享受,以使其给自己卖命效死,甚至下令,专门为赵信在匈奴国内,建立一个城市,名为赵信城,此城高仿长安城,一切纸醉金迷,奢靡**秽的场所,应有尽有。 伊稚斜甚至将自己的姐姐、女儿还有表妹,统统送上赵信枕席。 从此开启了匈奴以汉人或者曾经在汉朝为官的人治国的先例。 自赵信起,到卫律、李陵,匈奴人为了让汉朝精英为其卖命,几乎是掏心掏肺,卖血卖身。 到了后期,甚至,只求对方能给自己出力,其他任何苛刻的条件,都可以商量(如李陵)。 所以,匈奴成为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能被全盛时期的大一统中国王朝吊着打,还能存活两三百年的部族,到了五胡乱华时期,都能出来刷一波存在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这一切的改变,来源自伊稚斜。 只要杀了伊稚斜,刘彻确信,这一切都将不再发生。 在军臣和于单这两个猪队友带领下,匈奴会像历史上的犬戎、东胡,后来的柔然、突厥一样,成为一个昙花一现,旋即溃散的游牧部族。 只是,要不要杀他呢? 刘彻却是有些踌躇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七节 杀放囚(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伊稚斜缓缓的走下马车,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巍峨雄伟的宫墙,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难怪过去中行说曾与我说,汉朝皇帝的宫殿,是神京……” 雄伟壮丽的未央宫,如同过去的岁月一般,以其庞大的体型和超然的高度,给了伊稚斜一个下马威。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抗拒得了未央宫带来的视觉冲击。 短暂的失神过后,伊稚斜的心里生出一种无可阻拦,无可阻挡的冲动,他在心里几乎是咆哮着喊道:“这座神宫,应该是我的!” 对匈奴人来说,看到好东西,就要扒拉到自己碗里,这是天经地义,与生俱来的本能。 但很快,伊稚斜的脸色就变得无比尴尬。 因为,未央宫的宫门缓缓的打开了。 出现在伊稚斜面前的是汉室如今御用的皇家仪仗队重甲骑兵和举着陌刀的重甲步兵。 浑身上下,连马匹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重甲,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的重甲骑兵,以五十骑一列,排成五列,缓缓的驱策着胯下的战马,以完整的队形,一步步的踏着前行,僵硬的石板上,只有沉重的马蹄声在回响。 跟随在这支看上去近乎无敌,不可战胜,无可阻挡的铁甲骑兵之后的是,同样披着重甲的重步兵。 他们手中紧紧的握着当今世界上最先进,最恐怖,同时也是最锋利的陌刀。 明晃晃的陌刀,在深秋的阳光下,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寒光。 伊稚斜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瞳孔之中,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因恐惧而无力的神色。 但汉室的重甲骑兵依然缓缓前行,他们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从宫墙内走出来。 这让伊稚斜稍微有了些安慰:如此笨拙的骑兵。在战场上,不过是个靶子。 但,下一刻,如惊雷一样的马蹄轰鸣骤然响起。 刚刚将队形踏出宫门的骑兵方阵。在领头的骑士的带领,猛然加速。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们就冲过了五十步的距离,用钢铁打造而出的铁甲洪流,带着一股睥睨天下。谁敢为敌的气势,冲到了伊稚斜的跟前伊稚斜甚至都能看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匹战马鼻腔中喷出的热气。 这让伊稚斜吓了一大跳,连脚都有些站不稳了,只能勉强保持镇定的神色。 周围的汉室公卿大臣,纷纷露出畅怀大笑的神色。 他们最爱看的,就是类似的场面了。 夷狄君主和使者,在汉家无敌的军威面前,俯首称臣,手足无措。 这样的场面。真是百看不厌。 当然,其实大家也都很清楚。 这些重甲骑兵和重甲步兵,其实,也就只能在未央宫前嚣张。 到了野外,甚至不需要对敌,仅仅是泥泞的道路和复杂的地形,就足以这些笨重的骑兵成为固定的靶子。 所以,汉室至今,只有大约七百骑左右的重甲骑兵,且全部被定为仪仗部队。作为给夷狄下马威,岁首岁末,祭祀天地神明以及天子出巡时的仪仗使用。 除此之外,他们永远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但伊稚斜哪里知道这些。 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彻底为那支如同大漠的山丘一样的骑兵所震慑。 他捏了捏手心,发现已然全是汗水。 此刻,伊稚斜知道,假如,无法解决在战场上面对这样的汉军重甲骑兵冲击带来的问题。那么,别说将来打到了长安了。 恐怕,匈奴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该如何避免亡国灭种的危机了。 伊稚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那支近在咫尺的骑兵。 而,汉室的大臣公卿也很配合,没有半分催促,只是像看笑话一样在旁边围观着。 “呵!”那支骑兵的领袖在面罩中吐出第一词。 然后,这支骑兵就立刻分列宫门两侧。 左侧的骑兵首先吟唱起来,他们用着中国的雅语,唱诵起来,语调慷慨激昂,壮怀激烈。 “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右侧的骑兵,立即接上下一句:“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城楼上,激昂的乐声开始奏响。 跟随在骑兵身后的重甲步兵也及时跟上来,分列在两侧,他们将手里的陌刀平举,然后交错成为一道钢铁刀锋组成的城墙,这些步兵也唱和起来。 左侧的步兵唱诺着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 右侧的步兵附唱:“昔我往矣,黍禝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 然后,步兵与骑兵对调了唱诺之词。 一时间,在洪亮激昂的乐声中,汉家丈夫,用着最铁血,最军国主义的诸夏不朽名篇,欢迎着来自匈奴的客人。 有懂得汉室文化典故的匈奴使团成员,凑到伊稚斜面前,低声报告:“尊贵的右谷蠡王,这些汉人所唱诺的是,汉朝几百年前的一首诗,名曰:出车,乃是《诗经》中一篇……” 伊稚斜点点头,问道:“都有些什么意思?” 那人动了动嘴唇,不敢明言。 伊稚斜于是厉声命令:“说!” “回禀右谷蠡王……这首诗讲的是几百年前的中国皇帝命令一位叫‘南仲’的大将,讨伐敌国‘西戎’‘玁狁’的过程……” 伊稚斜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非常精彩了。 西戎、玁狁,伊稚斜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这两个名字在几百年前,就是如今的匈奴一样的北方游牧民族。 很显然,汉朝人是想在借这首诗告诉他匈奴人,跪下纳降可以输一半! 这让伊稚斜心里生出无比愤怒的火焰! 这就跟天朝波os在欢迎米帝国务卿来访时,让人放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一样,甚至可能比这个还要过分! 伊稚斜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汉家公卿。 这些家伙此刻的神色,无比肃穆和庄严,嘴角都带着些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高冷范。 对中国来说,匈奴? 那不过是一个区区数十年兴盛期的夷狄而已。 我们曾经在南方群山之中。跟荆楚之蛮作战,也曾经在东方水网之中,征服东夷诸族,更曾经驱逐和吊打犬戎玁狁鬼方。 从历史的长河上来说。 我们一直在胜利。一直是正义,一直是主宰。 最近几十年,不过打个了盹而已。 撮尔匈奴,能让你有幸来朝圣天子,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还想怎样? 尤其是在《出车》这首从头到尾都在宣扬诸夏主义。都在强调王师征伐夷狄,文明对抗野蛮的光荣与荣誉的军国主义巅峰之作的唱诺声中,这种思想更是被无限放大了。 唱诺声中,已然‘因病休假’了差不多一年的大鸿胪公孙昆邪身着朝服,来到伊稚斜面前,拱手道:“奉汉天子之命,匈奴使团可入司马门,觐见天子!” 这是非常正常的汉匈交往外交程序。 伊稚斜自然清楚,他微微颔首,回礼说道:“有劳贵臣!” 他的汉话还算流利。这让公孙昆邪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伊稚斜却旁若无人的问道:“敢问贵臣,此是为何?” “据本王了解,从前汉使与我主约定的两国交往礼节里,是没有这些的……”他指着那些耀武扬威的汉军骑兵与步兵阵列问道。 公孙昆邪呵呵一笑,道:“此乃我主圣天子所定的欢迎贵使的礼仪,我中国自古以礼乐立国,有嘉宾来,自有礼乐奏,有豺狼来,也有礼乐奏……” 公孙昆邪非常珍惜这次‘病愈’的机会。 他可不想再被天子放病假了。 所以。他的话语,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无懈可击,且能讨得天子欢心的话。 没办法。现在想要混的好,就要跪舔天子。 伊稚斜闻言,冷哼了一声。 这种恐吓和讹诈,在过去,可是匈奴专属的特权。 譬如,匈奴会在给汉朝的国书。特意加长一寸汉朝国书以一尺一寸,匈奴回书一尺二寸。 汉朝国书,抬头是: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匈奴回书,抬头就是气势汹汹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 摆明了要在气势上和态度上压倒汉朝。 如今,局势反转了过来。 年轻的汉朝皇帝似乎想要推翻过去的局面,重新塑造新的汉匈关系。 而他,确有这样的能耐! 伊稚斜想起了他在汉朝境内所看到的一切:那些繁华的城市,那些林立的村镇,还有那些巍峨坚固的城墙,寒光闪烁的军事器械,最关键的是,伊稚斜在沿途,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正在兴建和运营的牧场。 牧场中牛羊成群,马匹如云。 汉朝人正在一天一天的增强自己的力量,增加自己的实力。 这让伊稚斜想起了他在匈奴国内听说过的前次出使汉朝的使者回国所说的话:汉匈必有一战。 伊稚斜如今,确信无比汉匈果必有一战! 而这一战的规模,将会超越五十余年前的平城之战,将决定汉匈未来。 “我该怎么办?”伊稚斜的内心陷入了无比纠结的困境之中。 站在冒顿大单于的子孙,挛鞮氏的立场上来说,伊稚斜觉得,他应该放弃一切与军臣的龌龊,全心全意,用尽自己的一切力气和力量去支持军臣,团结国内力量,并准备那即将来临的生死之战。 但是…… 从他个人的喜好和利益上来说,他却偏偏无比渴望看到军臣失败,众叛亲离,然后,他举兵击杀军臣,为父亲报仇。 这两者心理,让伊稚斜无比矛盾。 选择前者,必然要放弃他过去筹划的所有和一切,选择后者,却可能让匈奴帝国彻底灭亡。 纠结许久,伊稚斜忽然自嘲的一笑:“我想这么多做什么?我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呢!” 且就算他能活着回去,军臣会相信他吗? 伊稚斜摇了摇头,答案是否定的。 甚至,军臣还会以为,他是在故意危言耸听,趁机滥权,图谋不轨。 想到这里,伊稚斜的心情就变得极为烦躁和沉重。 在他眼里,匈奴帝国的未来,已是一片灰暗。 “我必须活下去!”伊稚斜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只有我活下去,才能在未来,那场生死之战到来时,发挥我的作用!” “但……汉朝皇帝能让我活着吗?”伊稚斜在心里,不敢确定。 …………………………………………………… 宣室殿中,王道蹑手蹑脚的凑到御座前,在刘彻耳边耳语几句。 刘彻听完,呵呵的笑了一声。 “伊稚斜还真是伊稚斜,这都能忍!”刘彻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玉珠,心里面,杀心已起。 伊稚斜是个人物,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匈奴的英雄了。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现在的情况来看,弄死伊稚斜的利益,远远大于不杀他的利益。 唯一的问题,恐怕在于,要是明着弄死他,军臣的脸面掉在地上,会引发战争。 但这个所谓的战争,刘彻估计,恐怕也是做个样子,演戏给人看,可能就是边境上列阵一两万骑兵,然后,互相向天放几箭结束…… 除此之外,军臣不太会采取更大的动作。 当然,其他后果也是有的。 起码,会有人非议,毕竟,中国自古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传统。 若非必要,刘彻不愿意破坏这个传统。 毕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不杀,还可以软禁嘛……”刘彻在心里思虑着。 杀人,或者暗杀什么的,太没节操,也太不道德。 难免会让人有所非议,甚至让后来者有样学样。 但软禁就不同了。 诸夏民族自古就是热情好客的嘛! 在未来的历史上,汉匈之间相互扣押使者,也是日常之一。 将伊稚斜扣在手里,还能产生多种作用,譬如让军臣投鼠忌器,或者在未来,培养出一支皇协军什么的。 当然,是杀是囚还是放,刘彻还没做最后的决定。 一切都要看形势的发展需要和战略部署的需求。 当然了,要是伊稚斜一到殿上,立刻就跪下来口称:臣某某,深受夷狄迫害之苦,慕圣天子王化已久,愿为汉臣妾。 那刘彻马上就取消所有打算,封他一个列侯,在长安起个大宅子养起来。 投奔正义与文明,这是绝对的正能量啊。 只是,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八节 杀放囚(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伊稚斜在汉朝官员的带领下,穿过走廊,沿着花园的通道前行。↗, 总的来说,除了最开始在宫门口的那个特殊的‘欢迎仪式’外,汉朝人并没有搞其他任何的幺蛾子。 一切都是按照着过去汉匈交往的正常礼节在进行。 一路走,一路看。 伊稚斜越看越心惊。 眼睛不会骗人。 视线所及之处,汉人的皇宫,到处都林立着带甲的士兵。 几乎每一个士兵,身上都有着甲,带剑,背上背负着箭篓。 汉军的箭术,哪怕是伊稚斜,也是清楚的。 少年之时,伊稚斜曾经听闻过无数部族中的长者和将军,讲述过他们在南方战场的遭遇。 那遮天蔽日,似乎永无休止的箭雨,始终是那些故事里不变的主角。 在每一个匈奴人的印象里,南方的汉朝,就是一个弓弩强悍的敌人。 每一个匈奴男子,在他刚刚开始骑在羊背上练习骑术时,他的父亲和族中的叔伯,都会教导他,当汉朝人射箭时,应该躲避。 因此,假如说,伊稚斜对这个陌生国度,什么东西最熟悉的话。 那毫无疑问,就是这汉朝的弓弩了。 伊稚斜甚至能分辨得出,那些士卒所用的多数弓弩的型号。 而每当有人背着大黄弩出现时,伊稚斜总会忍不住去行注目礼。 实在是这种杀人利器,充满了暴力美感和神秘传说。 在过去的战争中,至少有一半阵亡的匈奴贵族。是死在在这种举世无双的超强远程打击武器之下。 甚至,在匈奴的记录里。曾经有一位骨都侯,在距离汉军弩阵前一百步的位置。被连人带马,一起射翻。 错非这种强弩上铉困难,每击发一次都需要很长时间准备,否则,它很可能成为过去无数次战争中的杀戮机器。 但正因为如此,它才会让每一个匈奴贵族在看到它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惧感这种汉朝的武器,在战场时,通常只会对准贵族。尤其是大贵族。 跟随者汉朝的官员,伊稚斜在这如同迷宫一样的宫阙走廊中穿行,不知走了多久。 当太阳升至正中时,伊稚斜终于看到了那个曾被无数匈奴使者描述过的汉朝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宣室殿’。 因为,宣室殿太好辨认了! 作为汉朝最高的建筑,它就如同一座屹立在群山之巅的神宫,金碧辉煌,壮丽无比。 “贵使请在此稍候,待某前去通传……”陪伴着伊稚斜的公孙昆邪微微欠身对伊稚斜道。 然后。他将伊稚斜与使团成员,安置到宣室殿下的广场一角,自己则徒步走上台阶。 大约一刻钟后,公孙昆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伊稚斜面前。 公孙昆邪说道:“我朝陛下有诏,请贵使入觐!” 伊稚斜点了点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激动,有些忐忑。更有些慌张和心悸。 对南方汉朝如今的皇帝,伊稚斜一点也不陌生。 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跟这个汉朝皇帝还是亲戚呢! 他的堂妹,挛鞮氏的北海阏氏,就是现在汉朝皇帝的夫人之一。 而汉朝这几年的变化,伊稚斜也是看在眼里的。 过去两年,他跟乌孙人联合起来搞出来的走私通道,即给他带来了财富、资源和力量,同时也带来了知识和见闻。 虽未谋面,但在伊稚斜心里,这汉朝皇帝他的堂妹夫的一些性格轮廓也已经勾勒出来了。 这可是一个年轻气盛,且极富攻击**的皇帝。 从最开始的和亲,迎娶北海阏氏,到最近一次,借着机会,逼杀了鲜卑王。 这些事情都说明了,这个汉朝的新皇帝,有着比他的父祖辈更强更旺盛的进攻**。 而且更加狡诈、阴险!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伊稚斜带着使团众人,跟随上前面那个汉朝大鸿胪的脚步,踏上宣室殿前高高的台阶。 ………………………………………… “匈奴使者,右谷蠡王入觐大汉天子!” 随着殿外的一声声唱诺,殿中的文武公卿,纷纷打起精神。 匈奴人,并不稀奇。 但一个匈奴的右谷蠡王,在此刻的汉室,就像后世的滚滚一样珍惜了。 将军列侯们摩拳擦掌,都准备着给这个匈奴来的右谷蠡王一个下马威。 而文臣博士们也纷纷聚精会神,准备着上演一出可能存在的‘舌战夷狄’‘指斥不臣’,也好在青史之上,留下一笔。 刘彻也坐直了身子。 活着的匈奴王族成员,未来的单于呢! 这要放两千年后,绝对有资格进博物馆,全球展出。 于是,在万众期待之中,一行数十人的使团,从宣室殿的正门,走进了这个神圣的地方。 跟过去数十年一样,除伊稚斜外的其他匈奴使团成员,在踏入大殿后,都规规矩矩的在离着殿中数十米的地方跪下来,叩首拜道:“奉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之命,敬问汉朝皇帝无恙!” 自汉太宗皇帝六年后,依据当时汉匈两国君王的约定。 汉匈约为兄弟,彼此相互承认,井水不犯河水。 汉使至匈奴,要依照匈奴制度,向匈奴单于问安。 反之亦然。 伊稚斜是匈奴右谷蠡王,按照当年盟约,他在汉朝,自动享受诸侯王长者的待遇,可以不用叩拜。 当然,其他礼节,伊稚斜也需要遵守。 他微微欠身,以较为熟练的汉话说道:“大匈奴右谷蠡王,见过汉朝皇帝,恭问皇帝无恙!” 刘彻听了,笑着站起来,道:“朕躬安,贵使及贵属,都请免礼吧,另外,请贵使及贵属归国后转达朕对贵国单于的问候!” 汉匈之间数十年的交往,早已使得彼此都有了一套相互心照不宣的外交礼仪和潜规则。 至少在表面上,两国使团的来往,都非常文明。 譬如,你送我几匹马啊,我回你几块丝绸,几件好看的衣服。 搞的好像汉匈真是兄弟之邦一样。 但事实是:过去汉匈发生的四次大规模战争,除了平城之战外,其余三战都是汉室使团或者匈奴使团到访之后开打的。 所谓的外交,在过去,现在和未来,其实都是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唬弄对方的把戏。 谁信谁煞笔! “皇帝问候,臣一定转达给我主大单于!”伊稚斜抬起头,目不斜视的说道。 然后,他就从背后一个随从那里,接过一个用羊皮包裹起来的物件,对刘彻道:“此乃我主大单于给陛下的亲笔国书,请陛下过目!” “另外,我主我还托我给皇帝陛下带来了礼物,总计是骏马五匹,驷马三匹……” 一边说,伊稚斜一边打量着那个站在殿中御座上的汉朝皇帝。 这个汉朝的少年皇帝非常的年轻,据说,他今年十八岁都未满。 但他却已经将整个汉朝都牢牢的控制住了,其权柄,甚至超越了其父祖,有着说一不二,乾坤独裁的力量。 汉朝国中,甚至有无数人将之视为现世的神明。 就是匈奴国内,对此深信不疑的贵族,也是多如牛毛对崇信萨满教的匈奴人来说,世间万物,无不可成为被崇拜的神明 但伊稚斜此刻,没有在这个年轻的汉朝皇帝身上,发现任何的有类似神明的迹象。 他就是这样微笑着站在御座之前,假如不是额前的九旒遮挡了他的面容,身上的绛袍彰显着身份,那么,他与一般的汉朝少年贵族,其实并无太多差别。 这让伊稚斜不免有了些轻视的心理。 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上位者,总是很好对付的。 因为他们年轻,见识少,容易冲动,没有城府,简单幼稚,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大抵,这个汉朝皇帝这两年的名声和政绩都是他的大臣为他鼓吹起来的罢?”伊稚斜心里想着。(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九节 尝试(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接过那个用羊皮包裹的国书。 匈奴人的国书,一直都是用木牍作为载体的。 长一尺二寸,宽亦然。 上面用着标准的小纂字体记录着来自远方的‘问候’。 一般来说,这些国书的作者,都是汉人,准确的来说,是来自汉朝的降臣和逃人。 没办法,匈奴本身并无文字。 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才第一次学会了统计男丁和牲畜,在十几年前,才开始重视赡养那些老迈的旧贵族。 整个匈奴民族的文明程度,实际上,处于一种未开化的状态,甚至还残留着一些食人族的特征。 譬如他们会收集人头,制成酒器,喜欢将敌人的脑袋插到木杆上,首领死了,会有大规模的人殉陪葬。 当年,老上单于去世,其妻妾侍从大臣殉葬者,竟然多达数千。 所以,匈奴的国书,毫无特色,基本都是以汉室的公文用语和行文方式,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刘彻低头,看了看这国书里的内容。 嘴角慢慢露出一些冷笑。 这军臣,还真是敢开口啊! 绸缎一千匹,青铜器物一千件,铁锅三千口,各色服饰五百件。 “军臣难道脑子烧糊涂了?”刘彻嗤笑一声,剩下的内容他都懒得再看,随手就将这国书丢到一边。 “煞笔!”刘彻张了张嘴,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问题是宣室殿的在扩音方面的设计很出色,尤其是皇帝的位置上,有时候,皇帝一声轻咳。都能传遍大殿上下。 于是,匈奴人立刻就尴尬了。 大家都是亲眼看到汉朝的皇帝,将单于的国书,随手丢到一边,如同丢弃垃圾一样。随后的这句话。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从语气和口吻上,傻瓜都知道,这是在骂人。 所谓主辱臣死,不止汉人有这样的思维,匈奴同样也有。 尤其是那些从汉室叛逃到匈奴的降臣。 几乎是立刻,就有一个匈奴使团成员站起身来。颇为硬气的对着刘彻拱手道:“陛下。两国交往,首在诚恳,今陛下轻侮单于国书,请恕外臣无法接受!” 刘彻坐下来,看着那人,哈哈大笑。 “右谷蠡王都没说话,哪里轮得到汝在此大放厥词?”刘彻笑嘻嘻的问道:“难道卿姓挛鞮氏?” 这人虽然披头散发,头发扎成了一条条小辫子。但脸上即无伤疤,鼻子上也没有铜环。更关键的是,他的身高起码有七尺二寸以上。 毫无疑问,他不可能姓挛鞮氏。 挛鞮氏的王族,就没有任何一个身高超过七尺的人…… 此人愤愤不平的瞪着眼睛,却最终也没有了声音。 刘彻的话,没有错。 无论是匈奴,还是汉朝,他这样的行为,都算的上是越俎代庖,回去后要挨批评的。 刘彻却不打算放过他。 反而冷笑着对伊稚斜问道:“右谷蠡王有什么想法?” 伊稚斜闻言,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那个人一眼,眼中杀气腾腾,吓得他几乎都有些要尿裤子了,然后,伊稚斜回过头来,对刘彻恭身道:“外臣御下无方,让皇帝见笑了,外臣一定会给皇帝一个交代的!” 奇怪吗? 一点也不奇怪! 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组织的上位者来说,他们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就是居然有属下替自己做决定。 这简直无法容忍! 尤其是匈奴这样的体制。 对此的容忍度更是无限接近于零。 奴隶居然能替主人做决定,参与主人的事情了? 这还了得!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必须将类似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在心中,伊稚斜却是很高兴的。 因为,上面的那位汉朝皇帝,刚刚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一件事情这个年轻的皇帝,果然跟多少少年人一样,缺乏城府,做事毛躁,错非如此,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都不会在公开的外交场合,做出不符合其身份地位的事情,更不可能如此赤裸裸的表达自己对匈奴国书的不满和不屑了。 所以,伊稚斜决定再试探试探。 于是,他抬起头,对着刘彻,正色的道:“但陛下方才的行为,在外臣看来,确实很不妥当,也请陛下给外臣一个交代!” 伊稚斜的话音刚落,汉室那些早就按耐不住内心喜悦心情的将军列侯们,就纷纷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纷纷的跳起来,对着伊稚斜怒目而视。 甚至有将军非常机灵的趁机抢占了一个极佳的位置,然后,怒声斥道:“大胆!我朝陛下生而神圣,明见万里,泽被苍生,四海之内,六合之中,草木鸟兽,无不为天子德被,尔竟敢在圣前无礼,莫非以为本将军的剑,不够锋利?” 其他人见状,纷纷醒悟过来,大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当庭怒斥夷狄使者,还是匈奴的右谷蠡王,这可是必然留名青史,且一定会刷来无数声望的美事啊。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纷纷跟上那人的脚步,从各种角度,痛斥伊稚斜的狂妄是多么多么的荒缪,多么多么的卑微。 可怜的伊稚斜,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一群平均身高超过八尺,膀大腰圆,看上去就不像什么良善之人的将军们团团围攻。 要知道,伊稚斜的身高,目测绝对不超过六尺五寸(约160cm)。 而按照汉律规定,六尺二寸以下,属于残疾,连徭役都可以不用服……伊稚斜的身高,以汉室的标准,处于准残疾阶段,要是使点钱。买通官府的人,在户籍上造假,降一点身高,都能享受汉律的优待了…… 一群巨人,围观一个残疾人。 如此悬殊的画面。让刘彻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再说了,伊稚斜再怎么也客人嘛。 要‘好客’嘛! 于是,刘彻轻轻咳嗽了一声,顿时,方才还群情激愤,恨不得将唾沫吐到伊稚斜脸上的将军列侯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这让伊稚斜非常诧异。 要知道,在匈奴。哪怕是冒顿和老上单于在位的时候。下面的贵族和部族首领,只要一开腔吵起来,常常就是没玩没了,需要单于拍桌子才肯安静。 至于现在? 伊稚斜就亲眼看到过好几次军臣不得不命令武士来维持会议秩序的情况。 想了想,伊稚斜将这个原因归结于汉匈的文化差异。 毕竟,汉朝皇帝的权威和神圣性,在整个已知世界都是最高的。 “右谷蠡王要朕给一个交代?”刘彻慢条斯理的坐在御座上,轻声的道:“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呢?” 刘彻忽然站起来。持着汉家的天子剑,目光灼灼的看着伊稚斜。正色的问道:“贵国单于提出如此荒缪和没有道理的要求,难道朕连拒绝都不行了吗?” 对匈奴人的讹诈,汉室天子,几时退缩过? 翻开史书,无论《史记》还是《汉书》你能找到多少汉室以重金甚至是岁币的形式向匈奴人祈求和平的记录? 答案是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作为皇帝,刘彻对汉匈过去历次和亲,汉室这边给付匈奴的物资数量,都清清楚楚。 譬如第一次,在娄敬主持和推动下的和亲,除了一位宗室女外,物资只有絮缯酒米食物。这些物资通常不过几百斤而已…… 到太宗皇帝时,才增加了锦绣服饰和黄金饰品,但也仅仅是象征性的东西,通常跟匈奴人送给汉朝的马匹一样,是个位数的。 匈奴人要是觉得不服,可以放马过来啊! 嗯,他们确实不服过很多次。 历来,和亲条约签订后,他们都会觉得不满足,进而再次入寇。 但结果呢? 刘彻记得很清楚,他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六年,匈奴的老上单于写信给汉室,主动求和,在其国书的最后,其甚至说出了‘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远舍。’意思就是,既然皇帝你觉得,匈奴人太靠近边疆不太好,那我就下令让他们远离汉朝的边墙吧。 而这封国书的背景,是河南之战之后。 当时的汉军刚刚痛揍了入侵的匈奴右贤王所部,收复了河南故土,将匈奴的所有势力彻底逐出长城之外。 当然了,汉室也不是没有吃亏的时候。 譬如十七年前,即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发动了平城战役后最大的一次对中国侵略,老上单于亲自统帅其本部精锐和其他各部联军共计十四万骑兵,大举入寇汉室,其兵锋直指萧关,意图灭亡汉朝。 此战,中国步兵的缺点,尽显无疑。 在运动战中,长城驻军损失惨重。 甚至,就连北地都尉都战死了,皇室的行宫回中宫,被匈奴人一把火烧掉,战火逼近了刘氏的大本营关中。 汉室被迫全国总动员,纠集所有力量前去抵抗。 奋战了一个月,才通过合围以及绞杀等战术,勉强将匈奴军队逐出长城。 此后,两国交兵了差不多两年,彼此都差不多打得筋疲力尽,这才重新捡起了和亲。 而这一次签订的和亲条约,差不多就是目前汉匈之间和亲政策的基调了。 而这个条约是怎么说的呢? 以汉室的档案记载,大概是这么回事。 刘彻的祖父回信给老上说:单于送给我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很不错,这几年呢,两国之间出现了一些误会,使得战火连绵好几年,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跟单于都已经决定恢复两国过去的友好关系,考虑到匈奴地处北方,气候寒冷,因此我派人送来了高粱酒、丝帛和黄金、食物给单于,另外呢。我已经决定赦免过去那些逃往匈奴的吏民的罪名,但是,单于也不要再提章尼等匈奴投奔中国的人。和亲既定,汉朝决不会首先背约,这一点。请单于明察。 然后老上单于回信。同意了这些约定。 第二年,两国君主先后发布命令:匈奴人来到长城内,汉人可杀之,汉人去长城外,匈奴可杀之。但从前的一切,全部一笔勾销,谁也不要再提了。 那一次匈奴人动员了十四万骑兵。入侵中国。之后又断断续续的打了两三年。 也不过就在原先的条约基础上增加了一项高粱酒以及青铜器皿的约定。 为此,老上单于甚至不得不同意放弃了追究那几个导致战争的家伙的责任也就是国书中所说的章尼等匈奴降臣。 并导致了,从此以后,匈奴贵族在其国内一旦发现有危险或者过不下去了,直接往长城内跑,寻求汉朝庇护。 如今,汉匈之间,相互庇护对方国内的逃亡官吏和贵族。甚至都成了潜规则了…… 现在,军臣什么事也没干。就靠一封国书,几句嘴炮,就想从刘彻这里得到他们过去通过无数次战争也得不到的东西? 这让刘彻对军臣的智商,极为怀疑。 刘彻甚至觉得,军臣肯定是疯掉了。 当然…… 刘彻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军臣想要故意激怒他。 激怒他动手杀了,或者干脆囚禁伊稚斜。 这样,无论事后两国是开战还是嘴炮冷战,都是极好的。 军臣甚至还能借此,打着为伊稚斜报仇的口号,将其整个幕南地区的部族整合起来,清理掉那些过去右贤王的余孽。 就算最后,依然打成了十七年前那场战争一样的局面,那也不错。 一箭数雕,一石n鸟啊。 这样想着,刘彻的嘴角就露出了笑容。 “军臣的算盘打的还真是不错呢!”刘彻暗暗想道:“无论朕怎么选择,好像他都能占到便宜……” “讲道理的话,敌人要我做的事情,我就应该偏偏不那么做……”刘彻托着腮帮子想道:“但这伊稚斜都送到朕面前了,哪怕吃点亏,杀了或者留下他,对朕都是极好的……” 未来匈奴的单于,一个极具战略眼光和决断能力的领导人。 这样的人生命,简直就是无价啊。 在刘彻的角度来说,便是为了他,跟匈奴人走过一场,也不无不可。 只是…… 这样一来,就太便宜军臣了! 你要知道,匈奴内部,一直就是存在着各种矛盾和各种利益纠葛。 万一要是杀了伊稚斜,反而让匈奴团结起来,在哀兵的作用下,整合成一个整体,那就不妙了。 历史上,伊稚斜就是将匈奴整合了起来,结果,汉匈战争延绵数十年…… 反倒是放伊稚斜回去的话,匈奴内部就将依然保持混乱,幕南部族和幕北部族的矛盾,会继续存在。 只是,伊稚斜这样的人物,一旦回到匈奴,有了这次中国之旅,刘彻可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譬如,他丧心病狂的推动匈奴体制改革,甚至,学习燕昭王,千金市马骨,大力招揽中国文人、知识分子。 这就大大的不妙了。 众所周知,任何一个在历史上,曾经对中国王朝的地位构成挑战的游牧民族,基本上都是得到了来自中国的堕落文人和知识分子的帮助后,完成了进化,这才真正成为中国的大敌。 譬如辽金蒙古满清。 从历史上看,伊稚斜具备了这样做的心胸、能力和手腕以及见识。 “真是烦啊……”刘彻挠挠头,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线。 “哦嘿嘿……这个主意很棒,非常帮,朕决定!就这样办!”刘彻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对于中国来说,邻居家里,什么样的情况,才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答案就是请看南北棒。 而什么样的情况,最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答案是请看南北越猴。 一个统一的匈奴帝国,对刘彻来说,显然是糟糕的。 而一个分裂的匈奴。才是好匈奴。 分裂和肢解自己的敌人,让他不得不跪舔自己。 目前来说,这个科技树,中国还未点亮。 但没关系,作为穿越者。刘彻在史书上看过无数历史上的高手肢解他国的案例。 尤其是大英帝国那登峰造极的挑拨离间和分化瓦解之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几乎可以用艺术来形容了。 虽然刘彻没有在牛津的外交学院学习过,也压根没有任何外交经验。 但,匈奴也不是那些后世被英国人坑的泪流满面的各国啊。 而且中国历史上,也从不缺类似的事例和高手的故事。 譬如隋文帝肢解突厥,汉宣帝勾搭呼韩邪单于,都是经典案例啊。 “首先。朕得设计一个局。让军臣和伊稚斜都不得不跳下来的局……”刘彻心里想着,迅速定下策略。 而伊稚斜却是被刘彻那一问,问的有些语塞。 汉匈关系发展到现在,早已经不是最开始那样,一言不合,就要拉开架势开干的局面了。 六十年来,匈奴在长城内和长城的要塞上,撞的头破血流。 虽然曾经有过胜利。但是,代价太大了。 大到匈奴人认为不划算。 不然。还和个毛的亲,直接进来抢,岂不是更快? 打到现在,错非是幕南诸族,不抢汉室,根本没地方可抢,恐怕他们也会跟西部和幕北部族一样,高高兴兴的西征了。 汉朝这头刺猬,谁爱撞谁去撞! 如今,匈奴主力西征,留在幕南的部族,在面对汉军时,自保都估计有问题了。 所以,面对汉朝皇帝的强硬回应,伊稚斜甚至连放狠话回应的底气都没有了。 使臣的底气,在于军队的拳头。 拳头没有对方硬的时候,除了忍气吞声,难道还能爆种不成? 自古弱国无外交! 更何况,伊稚斜目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还希望能在汉朝君臣面前留个好印象,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如此一来,伊稚斜就连最后的那点可怜的底气也消失了万一得罪了年轻的汉朝皇帝,对方一怒之下,砍了自己脑袋,跟谁讲理去? 但好像不讲点什么的话,日后回国,会没法子交代。 尤其是没法子向那些支持和拥护他的幕南部族贵族、首领交代。 于是,伊稚斜勉强提起些气力,尽力的用他所能选择的最强硬的语气回应道:“陛下,难道就不考虑两国多年来的友好关系和联姻关系吗?” “友好?”刘彻笑了。 国与国之间存在这种关系吗? 但这种话是不适合说出来的。 无论如何,在正式场合,友好和亲,这种妆点门面,连自己都不信的胡话,还是有必要说一说的,万一唬弄住对方了呢?那岂非赚到了?即使没有,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 刘彻于是笑道:“右谷蠡王说的很对,汉匈两国过去数十年的友好关系和姻亲关系,确实需要‘维护’和‘发展’,当年朕皇祖与贵国先单于盟约:要使两国老者得所息,幼者得长,各保其首领而终其天年,朕甚以为是,以此话嘉与右谷蠡王,与君共勉!” “皇帝圣明!”伊稚斜见到有台阶下,立刻就顺着下了,闭口再也不提国书的内容了。 “右谷蠡王,朕已在后殿,略备薄酒,为君等设下了接风宴席,还请君不吝赏光……”刘彻笑呵呵着说道,也没有再去提那个完全是yy的和亲物资要求。 有本事,军臣可以带队来长城脚下感受一下什么叫钢铁长城。 到那个时候,刘彻一定不会吝啬,为军臣在长安城里盖一座大宅子。 刘彻现在对自己方才的想法,非常有兴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番了。 秦侩不也曾经愤青过?汪精卫,还曾经‘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块,不负少年头’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再忠贞的烈士,都有可能倒在糖衣炮弹之中,再厉害的英雄,也会被利益和仇恨蒙蔽双眼。 更何况区区一个伊稚斜?一个没有文化的夷狄首领? 别说,刘彻还留了后手。 万一伊稚斜实在不上道,那就送他上路! 伊稚斜闻言,却是心里一动,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他能不能活着回到草原,恐怕就看接下来的酒宴,他能否忽悠住这个年轻的汉朝皇帝了。 一时间,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绷紧了一样。 他微微俯首,道:“谨遵皇帝之命!” 但实则,手心里已然全是汗水。(未完待续。) ps:今天有读者在群里问:作者君,能否每日5000?作者君一挥大袖,无比坚决和诚恳的答曰:君上,臣妾办得到! 第六百五十节 尝试(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后殿。 欢迎伊稚斜到访的国宴如期举行。 宴席开始前,照例先举行了汉室公卿列侯们最爱的角抵戏表演。 所谓角抵戏,民间称为百戏,是多种杂技和原始戏剧的统称。 其起源,可能是自战国中期开始,但有明文记载的角抵戏表演,则是秦二世统治时期。 角抵戏发展到现在,已经形成了包括角力、杂技、戏剧还有射箭等多种项目。 其中有一个项目,无论民间还是皇室,都非常喜爱。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戏剧蚩尤戏。 蚩尤戏可简可繁。 一两个人能演,一两百人也照样能演。 而且,其所需要的材料很简单。 哪怕是一个贫民,找几个动物的角,就可以开演了。 其规则也很简单。 就是,以角相抵,力气大的获胜。 其剧本更简单,就是重演上古时黄帝与轩辕大战的场面。 这个戏剧,甚至连台词、设定以及背景都没有,全靠演员自我发挥。 即使如此,蚩尤戏也依然是百戏中最受欢迎的项目。 有些列侯公卿,甚至自己本身就是蚩尤戏的高手。 别奇怪。 因为,实际上,蚩尤戏除了是戏剧外,它还是一种竞技运动。 它有裁判来裁定胜负…… 这就很符合汉人的口味。 如今,蚩尤戏在关中是仅次于蹴鞠的第二大运动,其排名,甚至高于斗鸡斗狗博戏(下棋)。 观看蚩尤戏,你不需要带脑子。 千万别去理会戏剧表演中的那些夸张做作到了浮夸的表演动作和完全不符合三观、常识、逻辑的故事内容。 因为,蚩尤戏,顾名思义,其主角就是兵主蚩尤。 兵主在汉代的地位非常崇高。 当年,汉高祖刘邦,入主长安。首先就下令,起蚩尤祠,并且,登基后。第一个朝拜和祭祀的神明也是蚩尤。 在汉人的意识里,兵主蚩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神,祂能保佑军队获得胜利,给予战士赐福。 自然而然的。蚩尤戏的内容,也就随之发生变化。 蚩尤的角斗对象和追杀者,从轩辕黄帝,变成西戎鬼方,甚至匈奴、林胡什么的,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现在,呈现在殿中的这场蚩尤戏,就是如此。 几位身材高大的肌肉男,头戴牛角,以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戏剧的故事内容。 随后,几个披头散发,表演蚩尤敌人的演员出现了。 这些人的装扮和形象,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其实是‘匈奴人’或者说是‘夷狄’。 这些演员用非常夸张的肢体语言,讲述着他们是如何在中国大地,胡作非为,肆意妄为,并且洋洋得意,嚣张无比。 与扮演蚩尤的壮汉。则纷纷大喊大叫,似乎在阻止。 最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伊稚斜和他的使团成员。看着这蚩尤戏,虽然不懂戏剧的内容,也不知道,这个戏剧表达的意思。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这个戏剧里,汉朝人赤裸裸的表达了他们对匈奴的敌意。 伊稚斜抬起头,看着一脸平和。似乎沉迷在戏剧中的汉朝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讲道理的话,此时,他应该站出来,维护匈奴的荣誉别管匈奴到底有没有荣誉。 但伊稚斜发现,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抗议的底气了…… 他甚至都承受不起,汉朝君臣任何一点稍微的不满。 “这就是军臣要将我送来汉朝的缘故罢……”伊稚斜心里想着:“算计的真好啊!” 毫无疑问,使团中,肯定有很多得到了军臣授意的人在。 这些人,必然会时刻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做过什么事情,说过什么话。 这样,即使他能回到匈奴,这些也就将成为他投靠汉朝,出卖匈奴的证据! 这样一来,就算他伊稚斜活着回国,也会失去大量人心。 一个给汉朝皇帝跪下的挛鞮氏,显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单于的。 这个时候,伊稚斜想起了那个被他派人在乌孙边境上杀死的堂弟兀离。 当初,他不就是用着类似的计谋,榨干了兀离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以挑起战争。 伊稚斜曾经听中行说讲过,汉人有句谚语,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伊稚斜如今终于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 只是,就算知道,伊稚斜也没有什么办法。 得罪汉朝君臣,万一惹毛了对方,人家有着无数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自己。 而一言不发,一旦回国,被人传扬出去,立刻就是一辈子的痛脚。 即使是那些最忠诚于他的匈奴贵族,立场也会动摇,更别说那些多数只是在观望,两头下注的家伙了。 匈奴的政治,向来就无比现实。 当年,头曼单于无能昏庸,使匈奴不仅被东胡欺压,甚至就是林胡、卢候、楼烦等部族都敢对匈奴人喝来唤去,像狗一样凌辱。 所以,冒顿单于鸣镝射杀之。 在连单于都不被容许软弱的匈奴,一个胆怯的贵族,不会有人追随。 匈奴人在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只会臣服在强者的脚下。 就像草原上的狼群。 群狼能容忍狼王残忍、冷酷、无情甚至霸占全部的交配权,但绝对不会接受一头胆小怯懦,毫无担当的狼王。 一旦狼王出现这样的迹象,狼群的反应会非常直接而且迅速驱逐或者干掉它! 现在,摆在伊稚斜面前的问题,一边是作死,一边是慢性死亡。 这让伊稚斜有些心浮气躁,殿中的戏剧内容和音乐、舞蹈,更是加重了他的这种心理。 于是,在戏剧即将到达高氵朝。开始角抵前。 伊稚斜唆的一下站起来,直勾勾的看着上首的汉朝皇帝,甚至连外交的礼节也不管了,直接以匈奴语。说道:“皇帝,可是意欲推翻汉匈数十年之和平?” 顿时,殿中一片寂静。 就是那些演员,也很识趣的停下了一切动作。 刘彻自然不懂匈奴语,但。大鸿胪懂。 公孙昆邪立刻上前,将伊稚斜的话,翻译给刘彻。 刘彻听完,挥挥手,让蚩尤戏的演员们下去。 然后,刘彻笑着对伊稚斜道:“右谷蠡王何出此言?朕当然没有那个意思!” 睁眼说瞎话,这可是外交必备技能。 再说,这蚩尤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过三十年,甚至都有匈奴贵族和将军为了快速融入中国,主动担任宫廷蚩尤戏里的敌人角色。供文武百官和皇帝娱乐。 面对刘彻的厚颜无耻,伊稚斜甚至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刘彻却道:“右谷蠡王稍安勿躁,汉匈两国呢,存在着很大的文化差异,朕记得,当年中行说曾与汉使辩论过,汉匈的不同之处,其中就有匈奴俗贱老不养,父子昆仲同庐而居的议论,类似这样的情况。在匈奴,是习俗,但在朕的治下,却是违背人伦法则。天理不容,为天地鬼神共同厌弃之行为……所以,右谷蠡王还请暂息雷霆之怒,或许,右谷蠡王理解错了呢?” 刘彻这话一出口,满殿的汉家大臣。顿时就哄笑起来。 伊稚斜的脸色也变得尴尬无比。 虽然说,匈奴的习俗,确实是贱老不养,除贵族外,其他人,一但老朽,就可以提前去死了。 而父子昆仲,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帐篷里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匈奴人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老婆跟自己兄弟通奸。 只要生下来的孩子的血统能保证是自己宗族的就好了。 所以,匈奴人,不仅仅会出现哥哥死了,弟弟接收哥哥的一切,甚至就是老爹死了,儿子接手老爹的妻妾,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匈奴,只对宗种的纯洁性重视,哥哥的儿子跟弟弟的儿子,没有区别。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整个匈奴,人们都觉得很正常。 但问题是,最上层的感受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位于金字塔顶端的王族。 人总是有廉耻的嘛。 就好比后世米帝在二十世纪,天天喷苏联不普世,喷着喷着,毛子也觉得自己不普世一样。 匈奴的王族,也差不多跟毛子一样。 对传统,他们当然很尊重,但,邻居讲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俺这么玩,确实有些不地道。 于是,在老上单于时期,匈奴出现了母阏氏。 从此新单于即位,不会再接受自己的生母为妻,而称为母阏氏,给予崇高的地位。 其次,开始在龙城等地筑城,赡养老朽的贵族。 但这些变化,仅限于上层。 下面的人,依然是老样子,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发展到匈奴的中后期,其国内贵族阶级,尤其是王族,其实已经跟汉朝的贵族区别不大了。 苏武牧羊的时候,碰到了匈奴单于的弟弟于靬王,两个人甚至还能就中国的文化进行一番君子之间的谈论,各抒己见…… 更别说呼韩邪这个除了外貌是匈奴人,但整个骨子里从里到外都是汉人的匈奴单于了。 西汉后期,匈奴的驯服和汉化程度,甚至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夸张王莽篡汉,中国士大夫屁话没有,反倒是匈奴人,痛斥其为乱臣贼子…… 如今,虽然没有那么夸张。 但匈奴贵族,多多少少,也都是受到了影响的。 区别只在于多少而已。 相对来说,伊稚斜受到的汉化影响,在整个匈奴王族中是最多的。 所以,伊稚斜的表情也是最尴尬的。 就像被人活活灌下了一口翔,但偏偏还只能咬着牙齿吞下去。 刘彻却是依旧态度温和。 怎么培养和驯服带路党,刘彻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首先,第一点,就是要打击对方的自信心。让他对本身的民族文化和制度产生自卑感。 只要这种自卑的感觉产生,那他就会不由自主的陷入专门为其设计的陷阱中,自带干粮,以汉家的利益为思维方式去考虑问题。 后世网络上的公知美分带路党。不就都是河殇流的读者吗? 之前,刘彻在赵胡和骆郢身上都尝试了一番,效果很不错。 尤其是骆郢,根据思贤苑那边报告,骆郢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诸夏主义的拥护者和大汉忠臣。 思贤苑的教官几次试探。都明白无误的证明了此人,翌日将成为中国民族融合的急先锋。 当然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跟一个成年人,尤其是经历了政变的血雨腥风的成年人,是完全没有比较的可能性的。 对伊稚斜,不能用对付骆郢那一套。 因为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基本已经固定,想要更改,除非在他眼前出现一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革。逼着他不得不去改变、适应。 更何况,刘彻时间有限,不可能在伊稚斜出使的这段时间里就将他改造成自己的狗腿子。 若是刘彻能做到。 那就只能证明两个问题。 第一,刘彻是尤里,能用精神洗脑他人。 第二,伊稚斜在学勾践。 所以,刘彻只能用另外一招来对付伊稚斜。 这一招就是…… 刘彻看着伊稚斜,拍拍手,问道:“朕听说,右谷蠡王的生父乃是贵国前任右贤王?” 这话一出。立刻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凝结了起来。 右贤王,这三个字,在汉室就等于有人在人群里放了个嘲讽,顿时。无数的视线和眼光都集中到了伊稚斜身上。 作为过去二三十年,主要负责策划和实施入侵汉室的匈奴统帅,那个已经挂掉的右贤王,堪称汉室所有阶级痛恨和敌视的对象。 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能食其肉,抽其骨,拔其皮。取其首级,以祭祀自己亡故在其手下的先人。 伊稚斜的神色,也露出一些慌张,他从东胡王卢它之那里,自然听说过自己父亲在汉朝内部的仇恨度,究竟有多高。 本来,他以为,汉朝人未必会清楚这些。 但,现在看来,卢它之那个家伙不但毫无顾忌的向他出卖了大量汉朝的情报,他更是毫无顾忌,没有半分羞耻的将匈奴的情报也整个卖给了汉朝! “混蛋!”伊稚斜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此刻,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一旦坐实,那他就基本没可能在汉朝君臣面前有什么好印象了。 到时候,君臣的狗腿子稍稍用点力气,恐怕汉朝的这个年轻的皇帝,就会迫不及待的取他首级,来夸耀武功。 但,他无法否认,甚至不能否认自己的身份。 匈奴人,对宗种的重视,超越一切。 否认生父,等于否认自己的血统,这等于自杀! 伊稚斜愣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正色的看着满殿汉臣,中气十足的道:“皇帝消息真是灵通,外臣,确实是大匈奴故右贤王之子!” 此刻,伊稚斜已然无所畏惧。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只是…… 汉朝的皇帝啊,你杀了我,正好是顺了军臣的意愿,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刘彻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拍拍手掌问道:“这样啊……朕听说,右谷蠡王之父,乃是贵国单于所杀,右谷蠡王为何依然甘愿称臣呢?” 这种赤裸裸的挑拨离间手段,看似愚蠢,但实际上,却是所有挑拨离间手段中,效果最好,收益最多的。 譬如,当年英国人怂恿霓虹去刚毛子,暗地里指使高卢鸡去跟汉斯在突尼斯的问题上掰手腕,都非常成功。 当然,这并非是刘彻的目的。 这只是一个伏笔,意在告诉伊稚斜,同时给军臣递话:啊呀,你们叔侄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瓜子板凳已就位,坐等看戏。 而伊稚斜跟军臣,却不得不在这个问题上面摊牌,他们甚至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 同时,释放一个烟雾弹给军臣。 军臣,你敢打赌,朕跟伊稚斜没有私底下的协议吗? 你敢打赌,朕没有跟伊稚斜达成共同的联盟吗? 军臣他敢赌吗? 伊稚斜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非常好看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汉朝的皇帝,竟然将私底下发生的阴暗事情,直接挑明了,放在台面上来说。 这简直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但,伊稚斜却永远也不知道,刘彻作为皇帝,他的节操下限,其实是没有下限。 只见他夸张的做出一个以手抚额的动作,感叹道:“若早知君为右贤王子,朕就不该与尔交易!这两年,朕与尔,还有乌孙人私底下进行交易,本以为,朕是交了个朋友,却不想,是‘故人之子啊’……” 伊稚斜闻言,连脚都站不稳了,几欲一口鲜血直接喷到刘彻脸上。 见过没节操的,但伊稚斜从未见过如此没有节操的人。 这汉朝皇帝真是不可理喻! 轻描淡写之间,就把自己还有自己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情全抖落了出来。 伊稚斜敢保证,假如他不马上采取措施,那么,这些话,一个月后,就会出现在军臣耳边。 到时候,等待他的,就是末日,就是死亡! 以军臣的个性,决定会立刻的,毫不犹豫的将他和他的部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的彻底的抹去,没有任何人能阻拦! 吃里扒外,图谋不轨,这八个字,就足以让整个匈奴各部族都没有话可以说。(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一节 诱导(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面对汉朝皇帝突如其来的‘出卖’,伊稚斜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但脸色却已是一片雪白。 伊稚斜此刻已是心乱如麻。 汉朝皇帝的忽然‘出卖’,将他私底下干的事情,全部摆到了台面上。 伊稚斜都能想象到,军臣得知此事后,会有多么开心了。 军臣,甚至都不需要证据,立刻就会将他还有他的族人部署,统统铲除! 国内的贵族和部族,也不会再保护和庇护他。 但,伊稚斜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今天发生的事情,能确保永远不会传回匈奴,或者说在他成为大单于或者在军臣死之前,不会传回匈奴,就可以了。 只是,若要办到这一点…… 伊稚斜抬起头,看着那个自己先前轻视和小瞧了的汉朝少年皇帝。 只见汉朝皇帝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以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对他道:“啊呀,对不住了,右谷蠡王,朕一时不慎,脱口而出了,不过,想必右谷蠡王不会怪罪于朕的……” 若有可能,伊稚斜真想喷这个混蛋一脸! 伊稚斜终究是个枭雄。 枭雄的特质就是哪怕面临绝境,只剩下了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轻言放弃。 反而,他们会寻找一切可能翻盘的机会。 就像毒蛇一样,哪怕你斩下它的头颅,也必须千万小心,因为,它依然有拉垫背的能力! 伊稚斜很清楚,此刻,自己面临的处境和唯一的生路。 此刻,游牧民族首领的特质在他身上一显无疑。 对草原上的民族来说,不存在道德问题,也没有道义压力。 他们过去现在未来所作出的所有决定,都只会围绕一个核心关键去考虑这就是:活下去!生存下去! 只有活下去。生存下去的人,才有明天可言,才有道理可讲。 在草原上,为了生存。人们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只见伊稚斜向前几步,恭身道:“外臣有事,想与皇帝密谈……” 想要保守今天的秘密,伊稚斜知道,他就必须得到汉朝皇帝的支持。 伊稚斜在很久以前。曾经听部族里的汉朝降人们说过一个中国古代君王的故事。 那位君王为了报父仇,给自己的仇敌为奴为婢,甚至不惜舔其翔饮其尿,还甘之如饴。 这个君王,名曰勾践。 伊稚斜此刻,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本王,应该向那位勾践学习,卧薪尝胆!” 刘彻看着伊稚斜,笑了笑,对伊稚斜道:“右谷蠡王请跟朕来!” 他不得不感慨。英国人就是天生会玩啊。 类似他方才这样的手段,在英国历史上,不知道反复使用过了多少次。 德法意俄奥诸强,甚至都明明知道,这是英国人挖的坑,却不得不自己主动跳下去,然后为了填坑而奋斗。 这就是阳谋的厉害了。 我只直接过来,无论你做什么反应,最终都会如我的意。 就如现在。 假如,伊稚斜不乖乖的跟着刘彻的剧本走。那就准备回国以后,被军臣弹小**弹到死。 而他假如跟上剧本的节奏走,哪怕他自己本身不想做某些事情,最终。也会逼的不得不按照刘彻的剧本去做那些事情。 无论伊稚斜做何种选择,对刘彻而言,都是稳赚不赔。 最起码不吃亏。 …………………………………… 刘彻带着伊稚斜,穿过走廊,来到一座偏殿。 然后,刘彻就直刺刺的道:“右谷蠡王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伊稚斜先是看了看刘彻身边的那几位武士,意思好像是想要屏退这些人。 但刘彻哪里愿意? 他又不傻!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可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要知道,匈奴人最出名的,并不是骑射。 在实际上,匈奴骑兵,最厉害的反而是贴身以后的白刃肉搏。 而他们最骄傲的也是白刃战。 而匈奴人粗矮健壮的身体构造,也使得他们比汉人更适合在近距离作战。 刘彻可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伊稚斜见刘彻坚持,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说实话,他方才真有那么一点点冲动若是汉朝小皇帝真的屏退了贴身武士,一旦谈不拢,他就掀桌子。 伊稚斜有着足够的自信,能在殿中那些执勤武士反应过来之前,在单对单的时候,擒获这个看上去还算强壮的汉朝皇帝。 如今,看了看皇帝身边那几个身高八尺,警觉性非常高的贴身武士。 伊稚斜只能明智的将这个想法完全抛之脑后。 他抬起头,对着刘彻说道:“外臣恳请陛下,助一臂之力,翌日外臣若有所得,必有所报!” 在说这话的时候,伊稚斜的心都在滴血! 他能想象得到,汉朝人肯定会张开血盘大口,在他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肉。 甚至,极有可能漫天要价。 但没关系! “只要渡过这个难关,等我缓过气来,我可以不认账!”伊稚斜在心里想着。 对匈奴人来说,撕毁密约算什么? 两国君王相互交换了国书许下盟誓的条约,也能说撕就撕! 刘彻抿着嘴唇,笑了笑,摆摆手道:“右谷蠡王何出此言呢?君与朕,也算是老朋友了,朋友之间,守望相助,这向来就是我中国之美德!右谷蠡王有话不妨直说!” 秦桧不是一天成长起来的,汪精卫,也不是一夜就变成汉奸的。 曹操年少的时候,还想过要做大汉征东将军,匡扶社稷呢! 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这个世界上,人性的复杂,远超人们想象之外。 刘彻的带路党养成技术,还是非常稚嫩。 他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像米帝那样,能用着一个个手段,在毛子家里养出戈地图。 而且,汉匈两国之间巨大的文化差异,也会导致任何洗脑和意识形态方面的手段失去作用。 这就好比,虎狼之间,不存在共同语言一样。 所以,在一开始,刘彻的打算,都只有一个目的挑起匈奴内部的混乱,最好是内战,从而将匈奴肢解成两个部分。 只有分裂的敌人,才是对汉室最有用的敌人。 而怎样才能让匈奴帝国内部分裂,进而内讧呢?(未完待续。) ps:今天状态不太好啊啊啊啊啊,欠3000吧,明天补~ 第六百五十二节 诱导(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那个年轻的汉朝皇帝,伊稚斜心里头犹如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他总算知道,这个汉朝的新皇帝,到底是怎么掌握大权的了! 如此无耻和不要脸面的人,要是还不能成功,谁能成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伊稚斜径直说道:“外臣想恳请皇帝,帮外臣‘控制住’使团中的一些人……” 伊稚斜能活到现在,自然不是只靠运气的。 他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汉朝皇帝是看准了他必须割肉保命,所以才会如此。 所以,他就必须拿出足够多的买命筹码。 那他现在手里面有什么筹码能打动对方吗? 伊稚斜仔细想了想,然后,他发现,自己目前手里没有任何能打动对方帮助自己的筹码。 但,不要紧! 有道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匈奴帝国有很多东西是汉朝所需要的! 所以,伊稚斜直接的抛出一个天大的馅饼:“若陛下能助外臣一臂之力,使外臣度过这个难关,翌日,外臣若有幸得蒙撑犁天眷顾,得以即位为匈奴单于,外臣必约束匈奴各部,远离长城,不使匈奴一兵一卒越过边墙!” “另外……”伊稚斜向前一步,吐出一个让殿中上下都侧目不已的条件:“外臣还将归还河套之地与陛下,如此汉匈永享和平!” 这个条件真是让人怦然心动。 坐在刘彻御座屏风后面正在记录的司马谈闻言甚至浑身一战,墨水溅了满满的一张纸。 而偷偷藏在一旁旁听的丞相周亚夫更是几乎忍不住就想跑出来握住伊稚斜的手大喊一声‘成交!’。 自秦亡汉兴以来,中国这六十年,真是受够了河套之地被匈奴人控制的痛苦。 虽然近二十年前的河南战役,汉军夺回了一部分,但大部依然为匈奴所掌握。 匈奴人在河套居高临下,时刻威胁着汉室整个北方的安危。 河套在此时,就是中国的睾丸,但却捏在自己敌人手里。 若能收回河套,汉室的国防立刻就要稳固好几个等级。至少,关中从此不复再被匈奴所威胁了。 只是,想要收复河套,谈何容易! 匈奴人在河南战役后。立刻就在河套地区囤积了重兵。 几乎整个幕南匈奴的精华和精锐都囤积在河套及其附近的祁连山、胭脂山、皋南山。 此刻,伊稚斜居然将河套作为报酬抛出来,若换了在三四年前的时候,匈奴人提出归还河套,恐怕汉室上下都要笑的合不拢嘴。无论什么样苛刻的条件和要求,都会全部满足。 至于现在,周亚夫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河套啊,那可是河套啊! 这就好比两千年后,米帝国务卿访华,私底下跟天朝的波ss说:啊,那个弯弯俺们想卖了,土豪开个价吧,价钱合适,回头俺们就不管丫了。 你猜猜看天朝会开出个什么价码? 周亚夫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了。 至于司马谈。更是激动的都忘记了记录。 但是…… 刘彻却依然无动于衷。 空口白话的承诺比废纸还不如! 别人两块嘴皮子上下一碰,你就信了的话,那你就绝对不适合玩政治。 更何况,伊稚斜提出来的条件,其实跟没有提出一样。 人家有个前提条件等我当上了单于。 当年老毛子还当着全世界的面,对着中国许诺放弃一切在华利益,归还全部沙俄所窃取的中国领土呢! 结果呢? 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自己若是信了伊稚斜的话,那就要跳进一个大坑了。 既然伊稚斜说要等他当了单于,才能归还河套。那么,汉室是不是就得卖血卖肾,帮助伊稚斜争权,扩充实力。提供后勤资源?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敢打赌,汉室要被伊稚斜坑的泪流满面! 即使退一万步,人家以后真的履行了承诺,归还了河套,汉军能守住吗? 北宋末年的宋金联盟最终的结局。就已经说明了太多的问题了。 刘彻从来就没指望过,靠着威胁和讹诈以及逼迫就收回河套。 他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打算用拳头,用刀剑,从匈奴人手里夺回失去的河套。 “右谷蠡王言重了……”刘彻站起身来,平静的对着伊稚斜说道:“朕皇祖太宗孝文皇帝当年与贵国老上单于盟誓,长城以内,冠带之室,中国天子治之,长城以外,引弓之民,单于治之,朕无意也不愿意干涉贵国内政,朕及朕的国家,在过去,现在,未来也不会以任何形式干涉贵国内政,右谷蠡王日后若果为单于,遣使来访,朕会以礼相待!至于现在,右谷蠡王即为单于使,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完成单于使命,不负单于重托吧!” 伊稚斜闻言,浑身一震,他本以为,他抛出的条件,就算汉室君臣不上钩,起码也会心动吧?至少也会将他划为亲汉派,予以照顾吧? 却没想到,汉朝的这个皇帝完全不上钩。 仿佛他对收复河套这件事情完全不上心一样。 但伊稚斜明白,从对方的语气和口吻中,他听得出来,在他抛出归还河套的条件后,对方明显眼皮子动了一下,嘴唇抖动了一下,似乎呼吸也加重了一些。 这就说明,人家确实想要河套。 但已经下定决心,依靠武力来取回河套。 或者说,在这个汉朝皇帝的心目中,河套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施舍和恩赐。 他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和刀剑,将河套拿回来。 “太可怕了!”伊稚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此刻,他心中再也没有半分轻视和蔑视眼前这个年轻的汉朝皇帝的想法了。 一个穷兵黩武的皇帝根本不可怕。 但是,一个在面临了不劳而获的诱惑时,还能依旧坚持本心的皇帝,就太可怕了。 伊稚斜曾经在草原上见过狼群。 他发现,狼群很少能抵御住死尸和受伤牲畜的诱惑。为此,这些狼群全部落入了牧民的陷阱。 牧民们会在死尸附近设伏,甚至直接在尸体上下毒,以此围剿偷猎牲畜的狼群。 这一计策。在草原上屡试不爽,成为各部族消灭和清剿领地内游荡的狼群时使用最多的策略之一。 而这个年轻的汉朝皇帝,此刻,在伊稚斜眼中,就如同一头威严的猛虎。 他只吃自己亲手捕获的猎物。而对一切死尸腐肉敬而远之。 更关键的是,这个汉朝皇帝太年轻了! 甚至可以说,年轻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伊稚斜回想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自己好像成天只会喝酒吃肉玩女人,尽情的挥洒自己的无知与幼稚。 而在屏风后面,周亚夫与司马谈更是震惊无比。 陛下居然毫不犹豫,甚至都不与我等商议,就拒绝了那个匈奴右谷蠡王的提议? 这简直…… 但仔细想想,似乎陛下的决定非常英明。 因为。按照命令和部署,汉室的军方和少府、大农、中郎将衙门,已经在计划推演三年后的收复河套之战的诸般事宜。 换句话说,假如不出意外,三年后,汉军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拿回河套了。 既然如此,那么伊稚斜的诺言,其实就等于一个屁。 无论他说的是否诚恳,是否正确。都无关紧要。 想到这里,周亚夫就惮了惮衣袖,与司马谈相视而笑。 而司马谈则默默的将那张已经沾满了墨水的白纸抽掉,放到一边。提笔在新的纸张上继续记录文字。 殿中,刘彻接着说道:“至于右谷蠡王所求之事,考虑到汉匈友好,朕愿意帮忙……” 伊稚斜的心情,真是犹如坐过山车一样。 在一秒钟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完蛋了。 毕竟。连河套这么具有诱惑力的诱饵,汉朝皇帝都选择了无视,他不可能再提出一个更加令人动心的条件了即使有,也不能提,因为那样的话,就是把别人当白痴看了。 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会怀疑,类似的承诺的可信度。 但仅仅一秒钟后,汉朝皇帝就忽然提出愿意帮忙。 伊稚斜当然知道,这个忙,不是没有代价的! 而且,这个代价必然非常大! 尤其是在对方拒绝了他以河套作为交易筹码后,用屁股都能猜到,对方的要求,极有可能会触及更深层次的代价。 但,这个代价,伊稚斜却是不得不付。 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现如今的局势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在押完房子后,想要回本,那就只能押上自己老婆和女儿了。 于是,伊稚斜勉强挤出些笑容,恭身道:“陛下高义,外臣感激不尽!” “别感激朕,朕也不是没有要求的……”刘彻笑眯眯的说道,此刻,他感激自己就像一个奸笑着的屠夫,正在打量着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 似乎,自己想怎么割,就怎么割。 这酸爽,真是太让人舒服了! “陛下请说,但凡外臣能办到的,一定办到!”伊稚斜哭丧着脸道。 没有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在我还可以赖账……”伊稚斜心里想道:“若是条件太过分,待我回国,就当没有这个事情……” 刘彻微微笑着道:“朕向来认为,两国交往,当以互利互惠为主,若只一方得利,双边关系必不稳定、牢靠,所以右谷蠡王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朕的要求很简单……”刘彻伸出一根手指头,道:“第一:朕希望从明年开始,右谷蠡王能在边境互市上,每年提供不少于五百匹的优良公马,但,有个问题,右谷蠡王请留意一下:西方的白马,就不要拿来骗人了。朕只会要乌骊马和乌孙马,当然,价格上,朕不会令右谷蠡王吃亏。所有公马,朕会以普通马匹的十倍价格支付!朕还可以向右谷蠡王保证:朕会在互市上,向右谷蠡王提供包括蜀锦、青铜器以及铁锅甚至与军械在内的所有物资,右谷蠡王可以随意选择所需的酬金!” 伊稚斜闻言,瞳孔开始放大。 这个条件。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每年五百匹公马? 这确实很犯忌讳。 正如汉室禁止一切铁器和高科技的青铜器械出口匈奴一样,匈奴国内也严格管控任何流向汉室的马匹。 尤其是公马,匈奴人,禁止一切没有阉割过的公马流到长城以内,两国边境上的集市,一年下来,也看不到几匹完好的公马。 即使有公马,也是来自西方的白马。 这种马,在匈奴国内,是以劣质闻名的。 它除了卖相好看外。几乎不具备任何作为战马的优点。 而且,它还极不耐寒,很难在北方严寒的冬季活下去。 然而,作为右谷蠡王,伊稚斜只要回国,就能得到多数幕南部族的效忠。 有了这个条件,每年偷偷的将几百匹公马报个病死、失踪,然后拿到边境上互市交易,根本不是问题! 更何况,汉朝的皇帝。提出的条件,让伊稚斜无法拒绝! 匈奴除了牲畜外,什么都缺! 他们缺布、缺盐、缺药材,更缺金属。 尤其是铁器! 最近一年来。出现在边境互市上的汉朝特产铁锅的价格就一路走高,在幕北的部族里,一个铁锅,甚至能换三个成年男奴外加十头羊! 更别说,汉朝的皇帝,还首次同意。将武器加入到贸易中。 且不说中国的铁制武器,就是青铜武器和老式的甲胄,在匈奴国内,也是能作为一个小贵族的传家宝的。 这其中的利润,只要不是白痴,都清楚究竟有多么巨大! 伊稚斜想了想,就不得不心服口服的道:“陛下慷慨,外臣感激不尽!” 刘彻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虽然说,出口武器,可能会在未来增强匈奴的战斗力。 但没有关系,因为能提供给伊稚斜选择的,必然是那些已经注定要淘汰和废弃的老式装备,是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老古董。 比如说,前秦时就生产的那些青铜兵器,譬如戈矛什么的。 这些武器,目前在中国,基本上已经沦为了民兵预备役的装备。 跟现役的汉军装备,起码拉开了一个时代的差距。 况且,匈奴人又能买回去多少? 刘彻甚至希望他们多买一些! 因为,匈奴人买的越多,汉室得到的马匹和其他牲畜就更多。 相当于汉室在匈奴开了一个稳定提供优质战马的基地,这简直不要太爽了! 最重要的是:卖牛仔裤的能跟卖飞机的比拼利润吗? 当然,刘彻的志向也不在于此。 跟匈奴交易的再多,也不如挑起匈奴内战,对刘彻的帮助更大。 想要让匈奴人内讧。 刘彻就必须让伊稚斜跟军臣之间,没有任何妥协和交易的余地。 所以,刘彻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对伊稚斜道:“至于第二嘛……朕听说乌孙有个残部,如今去向不明,朕希望右谷蠡王能帮忙,将这支残部送到长城之内来……” 这才是刘彻真正的目的! 只要伊稚斜去做了这个事情,哪怕只是象征性的。 那他跟军臣之间的矛盾,就必然会不可调和。 到时候,刘彻不管是将这个事情利用使团出使的时机或者干脆跟去年爆料月氏人一样,故意让军臣知道,都能立刻引爆匈奴内战。 伊稚斜当然清楚这一点。 他也相信,以他目前了解的这位汉朝皇帝的个性来看,他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伊稚斜现在只能答应。 甚至,他不得不在日后全心全意的去做这个事情,以尽可能的为他自己争取时间。 到了现在,伊稚斜已然非常清楚。 他已经走到了一个起跑线。 汉朝皇帝一声令下,他就必须全力奔跑。 他必须在汉朝的军事准备完成前,击败军臣,夺得单于大位,然后才有希望,回身过来,应付汉朝咄咄逼人的挑战。 在这场死亡竞赛中,他必须保证,自己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在奔跑。 不然,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挛鞮氏也将从王座上跌落下来,然后被践踏到泥浆里,打落到地狱中! 就像之前的东胡、月氏一样。 莫名的,伊稚斜心里居然生出了一股强大的斗志和无比厚重的责任感。 “本王必须为大匈奴,为挛鞮氏的未来而战!”伊稚斜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冒顿大单于,老上大单于数十年的努力,不该毁在军臣手中,本王将继承冒顿、老上两代大单于的荣光,在撑犁天的庇佑下,与汉朝的威胁作战!” 只是,他的心里,还有着一个疑问: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汉匈之间的战略攻守,竟然已经转变? 要知道在五年前,匈奴骑兵还曾经突破长城防线,长驱直入,兵锋直抵萧关,点燃的烽火,照亮了整个长城。 而五年后的今天,汉朝却已经有能力,将匈奴从王座上掀翻。 这让伊稚斜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个事情,他心中无比清楚,这就是:匈奴已经处于头曼单于之后,最危急的时刻,倘若应对不正确,等待汉朝这头猛虎张开獠牙的时候,匈奴帝国,就将陷入永恒的黑夜之中。(~^~) 第六百五十三节 伊稚斜的计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几乎是咬着牙齿,攒着拳头,伊稚斜勉强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身道:“既是皇帝所愿,外臣一定办好!只是……皇帝将如何为外臣解决外臣的难题呢?” 看着伊稚斜的神态,刘彻甚至都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知道,这个家伙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屈辱和愤愤不平。 这可以理解…… 只要伊稚斜跟着剧本走,刘彻才不关心他内心到底有些什么志向和打算呢! 不过,伊稚斜随后的那个问题,倒是有些难住刘彻了。 本次匈奴使团的规模是仅次于去年夏胭脂嫁来中国时的规模的。 单单是现在在宣室殿里,就有着不下三四十人。 另外随行的奴隶和骑兵以及其他人员,也有一两百人之多。 在这个世界上,假如只是想要一两个人闭嘴,办法多的是,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国家的力量,一两个游侠就能解决问题。 但,假如这个人数达到数十甚至上百,这就不好办了。 毕竟,一两个人出意外,这是正常。 水土不服,偶感风寒等等借口,都能轻易的唬弄过去。 但几十个人不是坠马而死,就是落水而亡。 这传出去,谁信啊?! 匈奴人只是没文化而已,又不蠢! 刘彻思量了一下,问道:“使团中,右谷蠡王能确认绝对忠诚和保密的人有多少?” “大概十三四人吧……”伊稚斜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答道:“这些人皆是外臣的心腹,自小就与外臣一同长大,乃是生为奴,死亦为奴之武士……” 刘彻点点头,明白了伊稚斜的意思。 “既然如此,右谷蠡王请给朕提供一个名单……”刘彻说道:“至于其他人,右谷蠡王也用点心,尝试着去沟通沟通,实在无法沟通的。朕再来处置……” 伊稚斜闻言,却是不太相信。更是令伊稚斜很难放心。 处置? 怎么个处置法? 伊稚斜觉得,汉朝皇帝若不说清楚,他恐怕以后晚上做梦都会睡不安宁。 “简单……”刘彻站起来。微微笑着道:“朕会让那些右谷蠡王没法沟通的使团成员,留在大汉做客……” “做客?”伊稚斜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然也!”刘彻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有匈奴使臣,久慕王化,欲归义中国,朕身为天子。安可拒绝?” 伊稚斜顿时就噎住了。 他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类似:这游戏还能这么玩?你们中国人也太会玩了吧!之类的感慨。 但偏偏,汉朝皇帝的这个提议,确是目前情况下破局的最优解。 汉匈数十年的交往史上,彼此逃亡和寻求对方庇护的贵族官员,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像类似这样混在使团里,借机投奔汉朝(匈奴)的人,更是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尤其是十七年前的战争结束后,这样的风潮,就是愈演愈烈。 甚至出现了双方互相利诱和胁迫使团成员归义的例子。 而汉匈双方,对此都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在十七年前,汉匈就已经为了这个问题,拉开架势死磕了两三年了,结果却是:互不追究双方逃亡对方的贵族官员。 目前来说,一般而言,汉朝这边跑去匈奴的,和匈奴归义汉朝的人,两边都当这些人从来不曾在自己国内存在过。免得自己最后尴尬。 在这样的局面下这次匈奴使团出现大规模的归义行为,虽然,单于庭会感觉很困惑。但却并不会过多关注。 军臣甚至可能会把注意力放到拉拢和威逼汉朝使团,找回场子这上面。 至于这些被‘归义’的匈奴人,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刘彻并不关心,伊稚斜也不想去理会。 这样的处理方式。在伊稚斜看来,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在走出殿门的刹那,伊稚斜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煞白。 他清楚,汉朝的那个皇帝,已经在手里捏住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这些被‘归义’的使团成员,以这个汉朝皇帝的尿性。十之八九,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忽然出现在单于庭中。 “汉朝皇帝,这是一定要我掀起内战啊……”伊稚斜心里想着:“但本王决不能让他如愿!” 伊稚斜很清楚,假如一旦他被迫不得不起兵与军臣死磕。 那么,自他父亲死后一直有分歧和芥蒂的匈奴幕南与漠北部族,就极有可能因为新仇旧恨,叠加到一起,而产生一场完全不同于过去数十年匈奴内部政变、内讧的大规模内战。 西方部族跟东方部族,一旦打起来,汉朝又在旁边虎视眈眈,那么,匈奴的下场会是什么,毋庸置疑! 所以,伊稚斜知道,自己实际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冒顿大单于的哪一条路,也是军臣在四年前走过的那条路。 政变! “明年的龙城大会是我最好的时机!” 按照传统,每年五月,单于庭都要回归龙城祖地祭祖,同时大会幕南诸部。 在那个时候,王庭的骑兵,将会有一大半需要在龙城周围警戒,而龙城本身的王庭骑兵,只会有左大将直辖的单于卫队。 “呼衍当屠……”伊稚斜念着现任左大将的名字。 这个人就是他政变的最大障碍。 这条军臣最忠诚的走狗,残暴的屠夫,只要还活着,那么,他的政变就不可能成功。 因为,他对军臣太忠心了,甚至就是晚上睡觉,都是睡在军臣帐外的草地上,据说,他每天晚上都会定时醒来,巡查单于王帐左近,任何偷懒懈怠的卫士,都会被他拧下脑袋,制成酒器。 在这条走狗的管制下,军臣的安全简直就跟上了保险一样,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 好在,伊稚斜知道,呼衍当屠有一个小秘密。 而这个小秘密让伊稚斜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条军臣的忠犬暴毙。 “即使如此,我的准备和筹码也还是太少了,母阏氏跟龙城的贵族,也绝对不会支持我……”伊稚斜在心里思虑着,龙城的老贵族和母阏氏,早就已经没有了胆气和气魄,不可能也不会跟他产生什么共鸣。 但,这种大事,伊稚斜自认为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搞定的。 而且,就算政变成功,挛鞮氏王族和其他四大贵姓,愿不愿意认可他,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伊稚斜知道,自己需要盟友。 而他现在最好的盟友,当然是呼揭王。(~^~) ps:咳咳,抱歉,今天光顾着刷新闻和围观fb了。 实在是今天喜大普奔啊,今上英明神武。 当今天朝,仇恨值最高的两个衙门,跪台办跟民x委,我私以为全毙了,可能有无辜,但隔一个毙一个,绝对无误伤。 顺便,再说一句,我记得,是,大臣这部剧里,亲爱的汉弗莱爵士曾经说过:管理什么人的部门最终必然会被什么人管理,真特么是真谛啊! 因此,俺强烈建议成立汉族事务处…… 第六百五十四节 枭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伊稚斜后,周亚夫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丞相觉得,这位匈奴的右谷蠡王如何?”刘彻径直对周亚夫问道。 “回禀陛下,臣窃以为,此小人也,不足为谋……”周亚夫也不客气,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刘彻呵呵的笑了一声。 古典中国的士大夫贵族阶级中的精英,基本都有着非常深重的道德洁癖。 譬如,现在站在刘彻眼前的这位大汉丞相。 在曾经的历史上,周亚夫罢相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其坚决反对刘彻的老爹敕封包括卢它之在内的匈奴五归义候。 理由也很简单:彼其背主降陛下,陛下候之,则何以责人臣不守节者乎? 虽然当时的周亚夫,其实是一个几乎失去了理智,只想着恶心皇帝,好让自己回家种田的周亚夫。 但,从这个上面也能看出来一些周亚夫的意识形态。 周亚夫要是能跟伊稚斜这样的人看的对眼,那才叫见了鬼了。 刘彻站起身来,对周亚夫吩咐道:“右谷蠡王所求的事情,朕就交给丞相去办了……” 周亚夫闻言,微微一愣,但还是恭身拜道:“诺,臣谨奉诏!” 对于私德与公德,只要脑子还没被冲糊涂,周亚夫还是能清楚的分辨得出来的。 见周亚夫领命,刘彻也放下心来了。 原先他还是有些担心,周亚夫会抗拒这个可能会有伤名声的命令,甚至跟他顶牛。这才吩咐让周亚夫在屏风后旁听。 为的就是给周亚夫打个预防针,让他清楚。此事的干系非常重大,涉及到整个战略部署的大局。 至于。周亚夫能不能办成。 对此,刘彻毫不怀疑。 老刘家早就有了一整套完整的策反和动员、诱惑匈奴使团成员的程序和流程。 这次的任务,虽然难度高了点,一次性就要策反或者逼迫十几个匈奴使团成员‘归义’。 但,有着伊稚斜配合,一切都会简单。 刘彻只需要看戏就好了。 随后两天,在公车署的匈奴使团驻地,接连上演了十几场‘好戏’。 在伊稚斜或明或暗的帮助下,汉室的大鸿胪衙门。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个匈奴使团里随行的大部分前汉人都给策反了。 在实际上,汉室策反这些前汉人,比起后世天朝收编公知还要简单。 毕竟,这些人,绝大多数,或是因为在中国犯罪或者贪污,因此畏罪潜逃到匈奴避祸的。或是因为自己觉得自己萌萌哒,人品学问一级棒。奈何朝廷瞎了眼,让自己这等大才,怀才不遇,因此。把心一横投了匈奴的。 对付这两种人,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大鸿胪的官员,只是稍稍暗示了一下。抛出几根骨头,就立刻让他们‘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了。 毕竟。论享受和待遇,还是汉朝官员给力。 当然。也不是没有从内到外,都深深觉得自己是匈奴人,要给大匈奴尽忠的笨蛋。 对于这些家伙,大鸿胪的官员,只是冷笑了几声,然后,就不再搭理他们了。 然后,第二天,这些家伙就纷纷出了‘意外’。 有人不慎落入井中,也有人忽然觉得‘生无可恋’,更有人‘突发暴病’。 匈奴使团中的其他人又不是傻子,立刻就看出来了。这是汉朝在封口,为的就是防止前两天在觐见汉朝皇帝时,右谷蠡王与汉朝皇帝的对话传出去。 于是,整个使团立刻就分裂了。 有死忠军臣的人,甚至开始准备起了秘密逃回匈奴。 可惜,他们连公车署都出不了。 丞相周亚夫亲自给五官中郎将下了命令,公车署,日夜都有上千名军人在警戒和‘保护’。 连一只蚊子都休想进出。 但汉室也只能帮伊稚斜到这一步了。 剩下的事情,就得伊稚斜自己去办了。 他必须从剩下的使团成员中分辨出,那些是军臣的死忠,那些是忠于他的人,那些又是能控制住和收买的。 毕竟,一个使团,出现十几人甚至二三十人叛逃,主要成员还是过去的汉人。 此事,传回匈奴,王庭可能不会多心。 但要是一个使团,有大半,甚至可能只要有三分之一的匈奴成员,忽然间就‘归义’了。 这岂不是掩耳盗铃,等于堂而皇之的告诉军臣这里面有鬼吗? 所以,刘彻最多最多也就是能帮伊稚斜清理或者‘留下’几个可能泄密的刺头。 前些时日策反使团中的降臣,就是为了给‘留下’这些刺头铺路。 近年以来,纯正的匈奴贵族,归义中国的例子不是没有。 但这些例子,基本都有一个前置条件即有汉朝降臣带路、怂恿和鼓动。 譬如太宗时弓高候韩颓当与襄城候韩婴,率领其父韩信的大部分部众,在汉匈战争后反正归义,就有大批与他们关系亲密的匈奴贵族甚至部族首领一同归义。 还有河南战役后,陈烯的几个旧部,率众归义,同样也带来大批的羌人前来投靠。 而在历史上,卢它之的反正,甚至引发了匈奴幕南部族的连锁反应。 除了卢它之外,还有四位匈奴部族首领,率领所有部众归义中国。 所以,按照这些惯例,假如有汉朝降臣反叛,出现几个匈奴朋友跟着一起驻留汉朝,这并不奇怪。 顶多就是引发单于庭对其国内的其他汉朝降臣的打压和审核而已。 但即使如此,也最多能帮伊稚斜搞定使团里那些少数的刺头。 其他人就得看伊稚斜自己的了。 忽悠也好,鼓动也罢,收买也行。 反正他得搞定其他大部分的使团成员。 要是他连这样一个小小的使团也搞不定,那他回到匈奴也就活该被军臣弄死。 刘彻也就只好当看了一场好戏了。 然而,事实证明,伊稚斜还是很厉害的。 只用了几天,大鸿胪就报告,伊稚斜已经基本控制住了使团内部。 最起码,将大部分的使团成员,都绑到了他的战车上。 至于办法? 其实简单的很。 伊稚斜将使团的副使,同时也是军臣的心腹,名为兰普之的贵族以及其他几个军臣的铁杆贵族抓起来,然后,让其他使团成员一人上去割一块肉下来。 割了的,就是自己人,不割的,就去死。 刘彻听说了这个事情后,也笑了起来,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发展。(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五节 无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光飞逝,又是一岁新年。 按照中国传统的天干地支纪年法,今年是庚寅年,在后世来说,属于虎年。 一年一度的大朝仪,此刻正在举行。 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刘彻端坐于御座之上,冠冕堂堂,威严赫赫,殿堂之中,百官俯首,群臣叩拜。 无数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因为,天子即将按照传统,封赏先帝功臣。 此事,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早就跟群臣透过气了。 虽然,没有透露,那些人会受封又将受封什么爵位。 但无数自以为自己是功臣的人,都是眼巴巴的期盼着今天。 大家伙给刘家拼死拼活,献完青春献子孙,不就是为的这一刻吗? 正因如此,最近朝野舆论,甚至掀起了一股歌颂和吹捧先帝功绩的风潮。 在这其中,最卖力的,当然是那些自认为自己是‘有功之臣’的家伙们。 刘彻看着群臣,抿了抿嘴唇,然后,低头看了看已经拟定好了的受封臣子名单。 名单很长,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其中,有十一人将受封为列侯。 剩下的,全部属于高阶封君,爵位从左庶长至关内侯不等。 所谓封君,指的是有食邑的贵族。 依照汉律规定,除关内侯和列侯外,其余十九级爵位并不能拥有食邑封地。 但凡事都有例外。 在某些时候,会出现一批非关内侯以上爵位,但却享有食邑封地的贵族。 这样的贵族,就被称为封君。 在汉室,封君是一种特殊贵族,他们的地位一般高于关内侯,仅次于列侯。 自动享有朝臣身份,可以参与国家大事,也可以出任九卿、郡守。 但封君不能世袭,只有受封者本人受益。受封者死后,其子孙恢复本来爵位,不可再以封君身份享受各种优待。 譬如,高皇帝时期。曾经封孔子后人孔滕为奉祀君。 但孔滕的儿子孔忠,还有孙子孔武、孔安国就都是白身。 尽管如此,封君的地位,在今天,依然与战国时期无几。 令无数人趋之若虞。 甚至有人宁愿不要关内侯的爵位。也要捞个封君。 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历史上,有超过七成受封封君的男性,最终被封为列侯。 另外在现实中,自称某某君,无疑比自称关内侯某某,逼格更高。 尤其是,绝大多数的女性皇室外戚和皇帝老子的乳母,最终都会受封封君。 这种情况,毫无疑问助长了世人对于封君的追捧。 一般而言。武将立功,假如功劳暂时不够受封关内侯或者列侯。 那么,汉室皇帝,就会将之封为封君。 现在,名单里的那些封君,就属于这种情况。 譬如直不疑。 三年前,吴楚叛乱,作为时任中大夫,直不疑也捞了个将军领兵出征打了一回酱油他甚至都没有上前线,周亚夫就在下邳击溃了整个叛军主力…… 像他这种情况。无论如何,是不适合封侯的。 但作为九卿,尤其是身处大农令这样的关键位置的九卿,不封个高级贵族。不像话。 这就好比后世天朝的计委主任居然没有入党一样可笑。 所以刘彻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直不疑塞到了名单里。 除了直不疑之外,其他人的军功,倒是实打实的。 只是,某人,让刘彻颇为为难。 这个某人。就是李广。 李广在镇压吴楚叛乱时的表现和战功,都能让人无话可说。 但他接受梁武刘武的将军印和赏赐,却是一个大的让人,都没办法给说好话的巨大错误! 虽然后人给李广辩解,说李广是个纯粹的军人,不懂政治什么的…… 然而,不管再怎么洗地。 也是无法清除这个污点的。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足以击溃所有为李广辩解的全部说辞。 春秋战国时期的教训,告诉所有皇帝。 假如恩自下出,礼乐征伐操于诸侯之手,那么国家就要面临怎样的局面。 所以,这次,李广依旧跟列侯爵位说再见了。 刘彻可不想,日后有人有样学样。 那样的话,藩镇割据,就祸不久矣了。 但为了避免日后史书上有人唧唧歪歪什么李广难封,刘彻就将李广放进了封君名单里。 反正过几年开匈奴副本,以李广现在的年纪和资历,只要不是太笨,跟不上时代发展潮流,相信还是能刷到足够的战功的封侯的。 除了李广和直不疑这两个特殊情况外,其他人的封赏,就都非常正常,且符合其本人功绩。 “先帝立大德,嘉以天下元元,朕自受命以来,常思先帝之德,欲崇黄石之祀而褒萧曹之贤,士大夫将军,佐朕皇父,内除贼臣,外惩夷狄,功在社稷,其令有司,表先帝功臣,上奏朕前,朕将论功而赏,以褒功臣之属!”虽然名单早就在刘彻跟周亚夫以及晁错三人的黑箱操作下拟好了,甚至早就递交给了东宫,得到了东宫的同意,但必要的过场还是走一走的。 至少得唬弄一下天下人,让大家都以为,老刘家的封赏,全部都是公开公平公正透明的。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但也就仅仅是走一下过场。 丞相周亚夫立刻就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奏疏,呈递在手上,拜道:“启奏陛下,臣亚夫与群臣共议,臣等皆以为:仁宗孝景皇帝立大德于天下,施隆恩于四海,嘉元元,抚孤寡,内除贼臣,外御夷狄。实乃万古难得一见之圣天子。今江都国中尉臣嘉、大鸿胪臣浑邪,赵内史臣嘉,故将军特进元老臣布,楚太傅臣夷吾。赵丞相臣建德等辅佐先帝,施仁政,抚孤寡,除贼臣,有功社稷。宜当嘉为列侯……今大农臣不疑,卫尉臣广等,宜为封君……此臣等之愚见浅识,奏于陛下,呈于御前,臣丞相亚夫,御史大夫臣错,昧死以请,请布告天下,以示陛下追慕先帝功臣之大德!” 刘彻装模作样的考虑一下后。就道:“可!请丞相并百官共议,拟定封号,著于竹帛,咸告天下!” 于是群臣纷纷喜气洋洋的叩首拜道:“陛下永思孝道,臣等顿首顿首,为天下贺!” 当天,汉室一口气诞生了七位全新的列侯。 他们是商陵候赵夷吾,山阳候张尚,江阳候苏嘉,俞候栾布。建平候陈嘉,平曲候公孙昆邪,新市候王慎。 这七位全新的列侯本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七人的后代,在历史上。曾经出现了许多英雄人杰和政坛巨头。 譬如,商陵候赵夷吾的长子,名为赵周,历史上曾经出任过小猪的丞相。 平曲候公孙昆邪的儿子,后来是卫青集团里最有名的拖油瓶,其打酱油的厉害。让人瞠目结舌。 当然,在这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山阳候苏嘉的幼子。 这个目前还在襁褓中,名为苏武的婴儿,在曾经的历史上,最终成为了汉人骨气和节操的代言人。 除这七位列侯之外,新的封君们,也都是大有来历。 内史田叔受封为长信君,食邑三百户,可以确定,等他退休致仕,最起码一个关内侯是跑不了。 卫尉李广,受封为建武君,从这个封号就能看出,刘彻对其的期望值很高。 大农令直不疑,被封为阳和君。 总计受封封君人数十一人。 也因此,本次分封封君,成为了汉室成立以来,一次性敕封封君人数最多的一次。 另外,还有四人,中了个安慰奖,受封为关内侯。 鼓励奖获得者,则多达二十余人,全部得以成为七大夫以上的高爵。 除了李广和公孙昆邪比较让人意外外,其他人都符合了事前朝野的预测。 李广让人意外的地方不是因为他只得到了一个两百二十户的建武君封号,而是他居然能被敕封为封君? 这让无数人的眼睛都碎了一地。 在事前的预测中,李广可是会颗粒无收的。 至于公孙昆邪,那就更让人意外了。 要知道,公孙昆邪刚刚结束了一个长达一年的病假,讲道理的话,最多能捞个封君。 但此次居然被封为列侯,这确实出乎了人们的想象。 但他们哪里知道,公孙昆邪的列侯爵位,是所有受封臣子中最稳定最不意外的。 因为刘彻通过魏尚、义纵的情报以及从伊稚斜那里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中知道,公孙昆邪的这个故昆邪部族世子的身份,还是很有卖点的。 在长城之内生活的四支羌人部族以及长城外的昆邪部族里,公孙昆邪的身份,依然有号召力。 即使只是出于统战考虑,也得丢根骨头给他啃啃。 更别说,最近一年,公孙昆邪反省的很不错。 几乎每五天,给刘彻上一道深刻反省自己错误的折子,每一个月,来宫里请安一次,都跪舔到这个地步了,再揪着不放也不合适。 另外,公孙贺在江都国,也还干的不错,最起码没拖后腿,还做成了一些事情。 加上,当年吴楚叛乱,公孙昆邪确实出了不少力,立下了不少功劳。 出于这些考虑,公孙昆邪的列侯爵位来的就很正常了。 受封仪式结束后,就是惯例的地方郡守述职和诸侯王的朝请。 地方上,刘彻目前主要关注南阳郡的冶铁基地建设情况。 张汤这次没有回京,只是派了副手宁成回来报告。 虽然张汤没有亲自回来报告,但宁成带回来的各种文书和档案,就足足堆了整整一车全部是白纸。 单单是这一车公文,就足足抵得上过去数十车的文档了。 这些文档中,有一半,都是关于冶铁基地的建设情况和各种耗费用度支出的账单。 这就是法家官僚做事的特点了。 法家的官僚,就算捞钱,也会在程序上做的非常漂亮,让人挑不出错来。 刘彻将南阳郡的这些档案账薄。移交给汲黯,要求兰台在七日内审核完毕,给出简报。 同时,刘彻命令宁成。向满朝文武,仔细讲解南阳郡过去一年的开支和冶铁基地的建设情况。 毕竟,南阳郡的这个冶铁基地的建设规模和投资额度,将会是汉室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国家对工业的投资。 其总投资额和附加项目的开支。甚至可能会超过当年萧何营建未央宫和长乐宫的规模。 不把问题讲清楚,把南阳的冶铁基地的重要性摆出来,争取朝野群臣的支持和保驾护航,刘彻比较担心,日后有些二货在这中间使坏或者大捞特捞。 尤其是外戚薄窦陈。 把问题讲清楚了,说明白了,还有人敢在这里面伸手,那就不要怪刘彻无情,挥泪斩马谡。 宁成准备的很充分。 当着群臣的面,宁成将南阳郡目前已经动工的项目:最终总计可能多大一百三十二座高炉的计划摆在了群臣面前。 “建成后。南阳郡每岁可产粗铁至少一百五十万斤,精铁十余万斤,钢数万斤……”宁成不止用嘴巴说,他还带来了一张绘制在纸上的南阳冶铁基地的想象图拿了出来。 无数列侯将军,看着那个绘在纸上的巨型冶铁工业园,全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宁成指着纸上的工业园,继续为大臣描绘美好未来:“冶铁基地建成后,下官等还将在基地附近,建设各式军械作坊上百家,岁产胸甲数百具。弩具数万,戈矛剑戟无数,箭簇不可计数,足可满足未来朝廷五成以上的军需!” 听到这里。列侯将军们顿时全部从心里决定要全力支持这个计划。 因为,这等于朝廷在南阳郡重新建立了一个不亚于少府的军械军工基地。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疑虑。 “投资也太大了吧……”不少大臣在心里嘀咕。 南阳郡的这个冶铁基地,不仅仅每年要将南阳的赋税收入全部吞掉,还要中央财政拨款数万万的金钱,并且提供上万的熟练工匠。 总建设成本高达数十万万钱。建设周期更是长达五年(虽然宁成保证,明年六月,首批三十座高炉就将开始冶炼)。 但风险还是太大了。 万一建成后不如预期,朝廷就要背上沉重的财政压力。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个基地只要建成了。 那么,汉室就能在十年内收回全部投资,并且从此多了一个全新的财税来源。 所以,反对的声音很小。 谈完南阳郡后,在南阳郡的庞大投资计划面前,其他郡县的报告就显得很无力,甚至不值得太过关注了。 但随后的诸侯王朝请程序中,刘彻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今年,除了代王和燕王外,其他诸侯王没有朝请。 但是…… 刘彻还有三个亲爱的弟弟至今没有封王,滞留在长安未央宫。 当然,还包括他们的老妈。 皇十弟刘彘,今年六岁,皇十一弟刘越今年三岁,皇十二弟刘寄更是未满两岁。 当三个粉嘟嘟,扎着总角辫,甚至还需要下人搀扶的皇弟,蹦蹦跳跳的来到殿中,脆生生的喊着:“臣弟等恭问陛下圣安!”的时候,刘彻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倒不是别的原因。 而是因为,亲爱的弟弟们,尤其是刘彘,已然到了可以封王的年纪了。 他都六岁了! 去年还可以说‘朕幸爱吾弟,欲慰留长安,以尽长兄之责,享兄弟手足之情’。 但今年就不行了。 六岁的皇弟,还不赶快封出去。 世人看了,只会有两个念头: 第一,天子不喜其弟,故不封之,特辱其也。 第二:陛下恨屋及乌,因其母故,故不封。 不管哪种情况,都是要被人喷的。 以长凌幼,以大欺小,仗势凌人,这是中国传统文化所不齿的行为。 甚至东宫都有些忍耐不住了。 尤其是薄太后,已经几次三番催促刘彻,要早作打算。 但刘彻真不敢早作打算。 这三个弟弟倒是没什么,都还不懂事,能知道些什么? 且这么小的年纪,也不构成对皇权的威胁。 但问题是他们的老妈子啊。 万一出去了给皇帝老爹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老刘家的脸都要丢到爪哇国去了。 看着三个粉嘟嘟的可爱弟弟,刘彻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清楚,已经拖不下去了。 再拖着,万一王娡姐妹跑去哭庙,这就要出大丑了。 而王娡姐妹绝对有哭庙的胆子和智慧! 挠了挠头,刘彻将视线移向了辽东、新化,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幼弟远封,本来就容易让人非议。 “看来,只能把淮南跟赵国拆了去封刘彘、刘越兄弟了。”刘彻心里想着。 也只能是如此了。 但王娡姐妹,让刘彻犯难了。 不是刘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实在是老刘家出奇葩的传统太悠久了,而王娡姐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朕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刘彻登基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帝的无奈。 没有办法,皇帝虽然权力无限大,但面对家务事,却必须束手束脚,小心处置,不然,稍微出了点问题,天下人的议论,马上就要来了。 尤其是在有了淮南厉王刘长的故事后,老刘家对自己的兄弟的处置问题,就更加敏感。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皇帝敢在一些小问题上面,为难自己的兄弟了。 就像刘端吧,在自己的封国闹的鸡犬不宁,刘彻还不是得硬着头皮帮他擦屁股,甚至连责罚都不能责罚。 好在刘端很聪明,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不然刘彻面对自己的问题弟弟们,脑袋都要被他们弄爆炸。(未完待续。) ps:过度一下先,最近两天怎么感觉状态不太好啊,调整调整,看看书先~ 第六百五十六节 【南巡】(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在大朝仪上,面对三位皇弟的暧昧举动,迅速的引起了‘有心’大臣们的注意。, 于是,第二天,就开始有人旁敲侧击的开始奏议:陛下即位以来,政绩斐然,施恩天下四海,连草木鸟兽都深受陛下雨露恩泽,只是,先帝在时,仅封八子为王,而皇十弟彘,十一弟越,并遗腹子寄,因为年幼,未得封国。 现在,陛下君临天下,嘉恩四海。 是时候将这样的隆恩也赐予皇十弟彘等了。 这些奏疏送到兰台,刘彻批示,留中不发。 天子的态度,顿时就刺激得朝野上下都激动无比。 对朝臣们来说,刘彘兄弟跟他们的老妈子,最好是马上滚出长安城,随便去那里都行!就是不要再留在长安城里碍眼了! 道理很简单因为今上的长子,如今在宫中茁壮成长,其余几位妃嫔,也已经纷纷到临盘之时,很可能在未来几个月会陆续为天子诞下子嗣。 虽然都不是嫡子。 但至少,国家的传续已经得到保障。 这样,先帝的儿子们,继续呆在长安,呆在未央宫。 这成何体统嘛! 最重要的是,先帝的儿子们假如继续留在长安,那么,群臣为了表现自己确实是忠臣,连后宫都不敢随意去了。 一点都不方便大家暗中观察和勾搭皇子,更加不方便下注押注。 所以,对大多数的臣子们来说,先帝的子嗣和妃嫔什么的。还是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留在宫里碍眼了。 于是。宗正刘礼,太常窦彭祖立刻就跟进了。 刘礼甚至直接上奏。挑明了说:臣请令史官择吉日,具礼仪,御史奏堪舆地图,他如前故事。 虽然没有明白的直接了当的说要封王,但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让史官选日子,御史上地图,这就是要封国家建社稷的架势。 而这一次,刘彻的回答,再也没有了暧昧。 他在刘礼的奏疏中批复:祭统曰:古者于禘发爵赐服。于尝出田邑。故左传赏以春夏。朕当循三代!(注) 虽然没有明白的表示同意,但信号已经非常明显。 那就是天子同意册封三位皇弟为王,但现在不行,要到夏天。 理由也是很高大上。 三代的先王都是这么玩的…… 得到这个批示后,太常窦彭祖马上就请示:臣昧死请移皇十弟彘等于东宫静养。 假如不明白汉代传统的人,看到窦彭祖的这个请示,可能会以为东宫想插手了。 但实际上,诸侯王册封前,全部移居到东宫或者在未央宫的东门。为其找个宅子是非常正常且合理的行为。 因为东方属金,以金为卯,卯金合而为刘。 凡皇子、皇族封王,必先居东方。 刘邦最初大封诸子。就是在雒阳东门之外。 到了西汉末年,王莽篡位,民间就有谶记说:刘秀发兵捕无道。卯金修德为天子。 当然,这个很不科学的谶记。最后居然应验了。 这只能说明,阿秀确实是位面之子。 刘彻自然清楚这个传统。于是批复:可! 从此,正式在法理和程序上,确立了刘彘等三个弟弟的准诸侯王身份。 少府立刻就开始为三位准诸侯王制作朝服冠冕。 然后,事情的重点就从三位皇弟的封王,变成了封号。 讲道理的话,三位皇弟,都是幼弟,以汉家传统来看,长子幼弟是最得便宜的两种人。 譬如齐王刘肥,在高帝诸子中,封国最大,最广,最富,而淮南厉王刘长,则最受太宗宠溺。 但如今中国,实际上传统的膏腴之地和富庶地区,都已经有主。 其实可供三位皇弟选择的空间都不大。 现成的可供选择的王国,只有一个赵国。 当然,实在不行,还可以恢复吴、韩这样的传统王国。 但吴国故地,有今上胞弟刘阏在坐镇,而韩国故土上,代王刘登向来与今上亲密,这两个地方,都是不可能也不会安置新王去跟两位跟天子关系亲密的大王抢地盘的。 于是,朝廷就有人说了:干脆以三位皇弟,坐镇朝鲜、新化、辽东,恢复过去的辽东王国,天家贵胄,为汉家守土,这是很赞的嘛,也符合成康之治。 还有人说:东海新服之地,可封镇皇弟,教化蛮夷。 但刘彻已经没空再理会这个事情了。 大朝仪后,各种国家政策,都已经被确定将要进行改革。 首当其冲的就是马政。 连续三天,刘彻把太仆和少府还有大农这三个衙门的所有主管马政的官员全部叫到一起开会,布置任务和商讨马政改革。 即使是他以皇帝之尊,亲自下场,将三个官僚集团的头头脑脑们全部强拉到一起开会、讨论。 但效果也并不理想。 刘氏的马政政策,已经执行了六十年了。 过去六十年,四代天子在这个制度上打了无数个补丁。 到今天,这个体制就像一台用了五六年的老式电脑,堆积了无数系统垃圾和各种亢余程序,每次运行,都是嘎吱嘎吱的响。 所以,假如你想在这台电脑上下载最新的dota2游戏,去跟小伙伴愉快的玩耍,这无疑是很难办到的事情。 电脑这样,你可以选择换一台全新的苹果笔记本。 但是,假如是国家制度。 那就只能慢慢的一点点的清理和理顺其中的弊端,给它按上一个全新的动力引擎,让它跑的又好又快。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想的很美好。但实际操作却很困难。 马政就是如此。 作为汉室定鼎后,始终不因朝局变化和局势转变。得到最多资源和最多政策支持的制度。 行至今日,汉家的马政系统上,已经趴满了寄生虫和吸血鬼。 整条利益链上,布满了各种地雷,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引爆。 即使是刘彻,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蹑手蹑脚。去一个个拆除,那些地雷,清理那些趴在国家身上的寄生虫。 譬如说,汉室的马政,最主要的资金来源,就是算赋。 当年刘邦命令萧何制定律法,首先就规定了算赋的用途:为国家治库兵车马之用。 通俗的理解,就是国防军事税。 主要用于军队和马政系统。 时至今日,哪怕是刘彻承诺了‘永不加赋’后的今天。汉室一岁算赋收入,就高达近二十万万钱,几乎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 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财源,田税、商税。加起来也不如算赋的额度。 也就今年以后,盐铁收入可能将追赶上来。 这么大一笔钱,全部投入到军事领域? 真要是这样。那刘家就可以拍着胸膛对金三胖喊话:哥才是先军政治好不好? 所以,在实际上。这笔收入,在少府里一直是安静的呆着。作为皇帝的私房钱存在。 少府牢牢的掌握住了这笔财源,没有给外朝任何机会插手。 历代天子,对这笔钱的使用用途还是很清楚的。 基本上,目前汉室的所有马苑、牧场和马政系统人员的工资,都是从这笔钱里出。 但问题是,汉室负责马政的是太仆衙门……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 太仆衙门怎么跟少府要钱? 这无疑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所有见识过后世天朝跑部进京盛况的人们应该都不会模式类似的情况想从别人里撬东西吃?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过去六十年,所有汉室马苑,全部是皇帝下令,然后才建起来的。 太仆衙门只负责这些马苑的运营情况,而其资金来源,全部由皇帝特批后走少府的帐。 这固然避免了浪费,但也造成了另外一个后果:马政建设及其缓慢。 在历史上,汉军的骑兵化,在刘彻老爹上台前,几乎停滞。 大步兵主义,弓弩无敌主义,充斥军方。 这固然是保守主义在作用,但未尝没有马政不给力,国家根本无马可用的问题。 直至刘彻老爹上台,才大力营造马苑。 史载,景帝统治期间,总共新建了三十六处马苑,国家养马数十万匹。 而在这之前,汉家的战马,向来就是老大难问题。 如今,刘彻老爹早死,其主要的政绩,三十六马苑,只有四个得以兴建,总计养马数量,不过三四万匹而已。 刘彻即位三年来,倒也加快了养马速度。 但库存马匹数量,也不过十万匹上下,每年最多只能供给军队战马万匹左右。 这无疑是不行的。 而且,少府的官僚系统积重难返,很难快速的响应,又给马政事业的发展,带来了掣肘。 因此,刘彻决意改革马政,将更多的资源倾斜到太仆,使之拥有更大的自主权和灵活度。 但少府却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力,刘彻自己也不会煞笔到了将算赋的资金使用权,从少府划归到外朝一个没有钱的皇帝,还不如一个傀儡。 所以,刘彻就把少府跟太仆衙门叫到一起,让他们组织一个类似委员会的机构,专门审核和批准马政资金,并接受刘彻的领地。 刘彻以天子的威权,亲自下场,勉勉强强的按着少府和太仆同意了这个要求。 但随后的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太仆说,既然国家马政,是俺们负责,那这个机构,就应该是俺们做主,少府你只管出钱就行了。 少府回以四个字:干汝娘亲。 然后就打起来了。 然后,会议就被武力暂停。 一连三天,会议最终都是以扯皮开始。互殴结束。 太仆袁盎跟少府刘舍都在斗殴中被人揍的鼻青脸肿,衣冠不整。 看了三天戏。刘彻算是看明白了。 无论少府还是太仆,都不希望改革。 为什么? 因为改革会破坏现有秩序。导致很多人的利益受损,尤其是马政系统这样庞大的,复杂的,各种利益集团盘根错节的系统。 没有什么贵族官僚,敢以一己之力,来对抗整个系统上上下下的利益集团。 所以,他们干脆就以这个办法来拖,拖到实在拖不下去,让人无话可说的时候。他们就会顺水推舟,达成妥协。 这样,他们就完美的将锅甩给了刘彻这个皇帝不是我们不给力,实在陛下压力太大,不得不如此。 好嘛,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还没深入到马政的敏感地带和核心问题呢! 这少府跟太仆,都已经用这样的方法来拖延了。 “若朕要动‘复马令’你们还不得跳起来?”刘彻腹诽着想道。 照现在这样的进度,刘彻觉得。要是让这些官僚继续扯皮下去,可能到明年这个时候,也未必能讨论到具体的马政措施和制度革新之上。 所以,刘彻决定。甩开这些官僚。 “准备好车马和仪仗,明日朕将巡幸骑马和承华两厩,传书给丞相和御史大夫还有执金吾。命令他们明日陪同朕一同考察,汉家马政!”刘彻对着王道下令:“命丞相等。不可将朕将巡幸之地泄露!” “诺!”王道领命下去。 ……………………………… 翌日,刘彻的天子车驾。在元德三年的新年,第一次驶出未央宫。 随后,丞相、御史大夫与执金吾,相继率领自己的主要官员和属官各曹千石以上属官随同。 浩浩荡荡的仪仗,自出现在御道上,立刻就吸引了全城的注意。 天子大朝仪后,第一次巡幸,所代表的含义,使所有人都不敢松懈。 而天子仪仗出了御街后立刻直奔骑马厩,则让无数人立刻嗅到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汉家自定鼎以来,整个马政系统,就分为了两个部分。 其一是专门给皇帝、皇后、太后、皇子和百官公卿服务的内厩。 内厩在长安城中,内厩所养的马匹,基本都是给皇帝和大臣服务的公共用马或者御马。 素来得到关注最多,上级检查也最多。 历史上,著名的典故,巧言释罪,就发生在内厩的未央厩中。 未央厩令上官桀,完美的用自己的机智和狡诈,给所有人上了一课,这个课程的名字就叫做‘如何扭转领导对你的不利印象’。 与之相比,可怜的义纵,因为同样的缘故‘汝以为吾不复行此道’而被小猪给杀全家了,就只能说明,义纵实在太老实了…… 而跟内厩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外厩。 按照传统,外厩的马匹,主要是供给军队战马。 除了军方,很少会有人去关注。 就算想关注,也得要时间、精力。 因为外厩基本都在长安城外,最近的一个骑马厩也与长安城有着半天的路程。 丞相和御史大夫,能偶尔想起来,派个官员或者代表去检查一下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皇帝? 那就更加鲜有去巡幸的。 一直以来,骑马、承华和路等三外厩,一直都是为太仆所掌握,缺乏监督,弊病丛生。 刘彻花了三个时辰,抵达骑马厩时,骑马厩中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 很显然,厩中上下,都没料到,天子会搞忽然袭击,而且还带上了丞相、御史大夫、执金吾这三个巨头一同陪同巡幸。 这顿时就让骑马厩令和丞以及下面的厩监吓得尿裤子。 他们几乎都以为,自己过去偷偷摸摸干的事情被人发觉了呢! 好在,他们还没被吓傻,立刻就醒悟了,真要是那样,来的就不会天子仪仗,而是廷尉司曹的差官了。 即使如此,这些家伙也是战战兢兢的全部匍匐到骑马厩门前的道路两侧,一个个都在心里面祈祷天子和丞相只是来随便看看,不会仔细查验。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 天子御驾,刚刚停下来,立刻就有着一帮兰台尚书,拿着算盘和各种笔墨,直接找上了负责监督骑马厩的运营的牧监,直接就开口:“奉天子诏,核查贵厩马匹数量及出入文书,请诸公配合一下……” 骑马厩令,当场就晕倒在地上。 不为别的,只因为,骑马厩在册马匹数量是五千零七十一匹,但实际上,整个牧场中,现在最多只有四千匹。 刘彻从御撵上看到这个情况。 这一点也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实际上,在来之前,刘彻已经调查过了。 绣衣卫的探子和下面报告的马政情况的档案,在未央宫的档案馆里堆满了整个屋子。 刘彻更加清楚,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循天朝太宗故智,南巡以安天下议论。 某些东西,你要不把脓捅破,把事情摆到天下人面前,那么,官僚集团肯定是能拖就拖,能挡就挡。 “国家养马,岁耗钱粮以数万万,天下黎庶,人丁出算赋以百二十钱,百姓以顷出刍藁,供给社稷养马之用。诗云: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朕为百姓民父母,自当为朕子民问一问,国家岁收刍藁算赋,以数十万万计,这些钱与刍藁,可都用到了马政上?”刘彻对着陪同视察的周亚夫、晁错、郅都说道,然后缓缓走下撵车,理正冠帽,手持着天子剑,看向那些跪在道路两侧,瑟瑟发抖的家伙们,然后,命令:“传朕的命令,清点所以在册马匹,核查全部公文往来档案!” 刘彻转过头来,对执金吾郅都道:“执金吾,朕授权给卿,一查到底,尚书令在旁配合,不可有半分懈怠、推诿!” “诺!”郅都与汲黯立刻下拜。 而御史大夫晁错,此刻眉毛都快笑得飞起来了。 无论如何,这次太仆袁盎,恐怕要有麻烦了。 而袁丝有麻烦,就是对晁错最好的消息!(未完待续。) ps:注:禘,在古代汉语中是国家大型祭祀的名词,一般在盛夏举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古代一般在春夏祭祀之时,赐爵朝服,而在秋冬赐予土地。 第六百五十七节 【南巡】(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带着群臣,走进骑马厩中查看。 本次巡幸,刘彻的命令是丞相府千石以上司曹官员并御史大夫衙门六百石以上诸主事官及执金吾都尉以上将佐陪同。 所以,整个陪同巡视的队伍非常庞大。 仅仅是有资格簇拥在刘彻这个皇帝身周,聆听圣教的官员就足足有百余人,恭着身子,低着头,在外围等候刷脸机会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刘氏天子素来喜欢有事没事就找中低层的官员询问。 譬如太宗皇帝时著名的故事冯唐进言。 当时的冯唐担任的是什么职位呢? 答案是:中郎署长。 这是一个五官中郎将下面的属官。 其地位大抵相当于天朝的神京警备司令部某预备役团长。 另外,张释之虎圈进谏的故事里,甚至出现了太宗皇帝与负责虎圈维护工作的廧夫之间的对话。 这个故事里的那个廧夫的级别就更低了。 而在历史上,刘彻的老爹在晁错死后,更是特地找了个从前线归来的司马询问前方战事情况以及天下人对杀晁错这个事情的看法。 小猪朝时,小猪更是不止一次的跟中下层官员发生对话。 甚至其晚年的罪己诏,都是在一个给刘邦守陵的老头子的一封书信下推动的。 所以,无数人都在摩拳擦掌,等待时机,许多人都在暗暗做着准备,随时回答天子可能的忽然提问。 刘彻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回头,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行走,都有着无数双热情洋溢,满心殷切的希望为‘君父排危解难’的‘忠臣’们在跃跃欲试的准备抓住机会。 面对这个情况,刘彻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太仆、少府,两个衙门的官僚系统强大不强大? 当然强大! 但他与整个国家的官僚系统相比。无疑,就孱弱的跟个孩童一样。 后世天朝铁道部牛逼吧? 干趴了。 古往今来,无数的事实证明了一个真理:官僚,永远只敢躲在阴影中玩弄他们擅长的把戏。但一旦被人拿到聚光灯下,就算他们个个是孙悟空,也统统得跪在如来佛的手掌中。 带着这样的心思,刘彻带着群臣,在骑马厩中到处查看。 越看。刘彻的眉头就越拧。 骑马厩的问题,哪怕是刘彻这个外行,都已经看出来。 厩中上下,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许多的马匹的健康状态,一看就知道,不是很好。 更关键的是合格的战马,实在太少! 在汉室,什么样的马能成为战马,是有标准的。 譬如,汉律规定:禁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 为什么? 因为五尺九寸以上的马匹,就是战马了。 另外,朝廷还会向民间溢价收购优良母马。 汉书。武帝纪记载了小猪统治时期发布的一条命令:元狩五年,天下马少……平牡马二十万匹。 所谓平,就是平贾,意即命令平贾在市场上高价收购母马二十万匹,以鼓励民间养马。 而骑马厩作为国家六厩之一,在刘彻老爹登基前,一直就是汉室最大的马场之一。 如今地位虽然有所下降。但却也是仅次于刘彻在上林苑里设置的马苑之外,排名前五的国家大牧场。 这里的马匹,依然是主要供应军队。 然而,在这个汉室的国营大型军备牧场中。刘彻入眼所见的,符合汉室军队标准,即身高五尺九寸,体格健壮,能善骑乘的战马,却是少之又少。 骑马厩中在养马匹。大约最多只有三分之一是符合标准的。 刘彻虽然之前已经在绣衣卫的报告中知道了些外厩的乱象。 但刘彻从未想到过,外厩居然已经烂成了这般田地。 要知道在六年前,汉室六厩,就是国家最大的养马基地,供应着天下半数的战马和各种官用马匹。 但仅仅六年,就烂成了这样。 对此,刘彻只能说:袁盎你真是好样的! “触目惊心啊!”刘彻走到骑马厩中的一处破败的马厩前,看着厩内,明显因为管理不善,而饿的啾啾叫着的两匹小马驹,忽然发作,一脚踢翻了马厩的栏杆,吓得那两匹可怜的小马驹躲到马厩一角,瑟瑟发抖。 “国家每岁拨款数以万万钱,上至公卿,下至黔首,凡男丁皆出百二十钱,凡有土地,皆以顷出刍藁!朕皇祖太宗皇帝,昔年欲修一阁,使人问官长,得曰:需钱百金,长叹而罢。国家马政,每岁耗钱,何止百金?十倍!百倍!千倍甚至万倍,亦都不止了吧?太仆上下,就是这样报答君恩,下谢黎庶的吗?”刘彻站在道德制高点,嘴炮技能瞬间ma,弹药疯狂倾斜而出,说着说着,刘彻甚至有些眼眶泛红了。 见此情景,左右随从及文武百官,立刻就全部趴下来,叩首拜道:“陛下息怒,此皆臣等之罪!” 丞相周亚夫更是道:“臣身为丞相,本当佐陛下以治元元,致君尧舜上,不想,寸功未立,竟生如此大罪,臣实无颜面再见陛下,再统天下百官,请陛下收臣印绶,治臣之罪!” 说着,周亚夫就脱下帽子,叩首而拜。 刘彻见了大吃一惊,连忙屈身前行,扶起周亚夫,捡起他的帽子,为他戴上,对其勉励道:“此事与丞相无关!” 开什么玩笑! 今天周亚夫这帽子要真是脱下来了。 回家后,他铁定百分之一百自杀。 周亚夫动了动嘴唇,也是叹息了一声。 心说:袁丝啊袁丝,你怎么如此糊涂! 御史大夫晁错却是开心的跟过年一样,假如不是当着天子和群臣的面,他都想要脱衣跳舞庆祝了! 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 晁错立刻就拜道:“陛下,臣以为,骑马厩中如此情形,太仆岂会不知,臣请立刻召太仆前来质询!” 晁错虽然没有明着说:这里的事情肯定是袁盎那个家伙干的。 但磨刀霍霍之态。却是个傻瓜也能知道。 刘彻低头看了这个家伙一眼。 外厩落到如今的情况,晁错自己也是难辞其咎的。 原因很简单,外厩今天的局面,晁错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完全不知道吗? 他手底下养的那些御史和采风、采诗团,常年出巡天下,出入闾里。 地方上的偏远小县的事情,晁错可能不知道。 但汉家六厩,是个什么情况。晁错能不知道? 这骗鬼吧! 他为什么不报告呢? 恐怕,晁错是一直在等着,等着搞个大新闻吧。刘彻从来都不认为,政治人物会有所谓的节操!而且有着绣衣卫,刘彻对太仆衙门尤其是外厩的情况和底细,都摸的清清楚楚。 所以,刘彻没有接晁错的话,而是将视线移向他处。 过了大概一刻钟,执金吾郅都和尚书令汲黯,就回来报告了。 跟着这两人一起到来的还有太仆袁盎。 袁盎一到场。立刻就跪下来,脱帽叩首拜道:“罪臣盎拜见陛下,恳请陛下治罪……” “卿有罪?罪在何处啊?”刘彻闭着眼睛说道。 “罪臣……罪臣……”袁盎只是叩首不已。 “呵……”刘彻挥了挥手,睁开眼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袁盎道:“朕记得,朕很早就跟太仆说过了,市井无赖,擅以武凌民,地方豪强,喜以势逼人。卿身为九卿,执掌国家名器,不要跟他们来往太过密切,卿怎么就不听呢?” “罪臣有违陛下教诲。实百死难赎臣罪!”袁盎重重的磕头说道。 见了这个情景,刘彻摇了摇头。 袁盎啊,是个君子,也是个人才。 交游遍天下,知己遍四海。 而且他确实是一个忠臣,忠于国家。忠于刘氏。 但是,人无完人。 知己遍四海,交际广天下,必然带来另外一个反面。 那就是,想跟着袁盎捞钱或者挖墙脚的人,多如牛毛。 早就四年前,袁盎被晁错弹劾贪污受贿,接受吴王刘濞财物贿赂,而被一撸到底。 当时晁错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岂能板得动袁盎?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汉室如今的情况,满朝文武公卿,外戚贵胄,除了周亚夫,郅都,汲黯等寥寥数人外,基本没有一个干净的货。 连宫廷里都是贿赂成风。 就是刘彻也只能进行定向反腐,而不敢将炮口对准整个官僚系统。 所以,在汉室,贪污不是罪过,贪官们被弹劾后,东山再起的多如牛毛。 你也不可能要求一个封建王朝的大臣在道德操守和个人素质上去跟人民公仆看齐。 千里当官,为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发财嘛。 一般,只要不过分,能干事,刘彻就都忍了。 但袁盎这次实在是太让刘彻失望了。 他跟地方豪强还有游侠之间紧密的官商关系,成为了刘彻不能容忍他继续呆在太仆位置上的原因。 “朕也给过你机会了……”刘彻在心中叹了口气。 前几天,刘彻让刘舍跟袁盎商谈马政改革,其实就是给袁盎机会。 若他能站出来,卖队友,推动马政改革,那么,今天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可惜,袁盎骨子里太重义气。 他重义气,甚至重到了视国法纲纪不顾的地步了! 当年,他能窝藏季心,潜逃出关,今天再包庇几个朋友,为他们打掩护,也就很正常了。 但他伤害和阻碍的,却是刘彻的计划。 或许,在袁盎心里会觉得,他在太仆任上干的不错,国家任务都能完成,因此,让自己的朋友和关系户,得些好处也正常。 刘彻不再看向袁盎,而是对汲黯和郅都吩咐:“执金吾。尚书令,你们来告诉朕,告诉百官,这骑马厩的马。去那里了吧?” 袁盎闻言,将脑袋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再看他人。 骑马厩的马去哪里了? 袁盎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猜到。 自前岁,天子命人从代国学了用挽马耕种的法子后。这关中的马耕事业就迅速发展起来。 但,汉室缺马。 国家马政系统,每年所出产的马匹,连供给军队和地方官府以及传邮系统的马匹都供给困难。 很多地方,甚至五年才能得到一次传马更换,县令被迫去市场里买马来补充官府用马和邮政用马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当有些他过去的朋友,打着他的幌子和招牌,到外厩中去跟下面的官员打招呼。塞点钱,就‘借贷’个几十上百匹马出去做生意的越来越多。 袁盎一直都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国家的马,反正也是养在马厩中,只要没有战争,一般不会调用。 养在马厩里的马,即需要人照顾,还得消耗饲料。 而‘借贷’给朋友们救急,则可以免去这部分损耗,给国家挽回损失,而且。袁盎的朋友们确实很给面子,每次借马,归还的时候,都能保证马儿的基本健康。甚至有些马还长膘了。偶有折损,也会马上补偿。 久而久之,袁盎也就放心了。 但那里知道,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 若早知如此…… “回禀陛下,臣等已经查清楚了……”郅都面无表情的奏报道:“骑马厩中,在册官马。计有五千零七十一匹,然如今在厩之数,四千一百五十二匹,有近九百匹良马不见踪影,所有失踪马匹,皆为三岁齿以上之力马……” 作为继承了秦制的汉室马政系统,有着一个严密而完整的系统。 这个系统完整到了,会精确记载所有在册官马的身高、体重、外貌标准和轮廓,而所有身高在五尺九寸以上符合军队骑乘标准的战马或者地方邮政所用的传马,甚至会登记一个名字在册。 后世曾经出土过一个西汉晚期敦煌地区的官马登记册,名曰:传马名籍。 在出土的简牍中,汉室的马政系统工作人员,甚至连某匹马掉了一颗牙齿,都记录的非常仔细,就差没给这些马画个像了。 所以,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敢飘没汉室在册的任何一匹官马。 然而,再严密的系统也有漏洞,再完善的制度也有空子可钻。 更何况,马政系统上的油水和利益是如此之多。 从刘邦起,太仆衙门的官僚们就学会了公器私用,他们会用一些名义,从官厩里顺走一些马,回家给自己当拉车之马用。 到太宗时,这些家伙就不再仅限公器私用了。 他们学会了公器租用,给自己捞外快。 而这一切,全部源于刘彻的祖父的一道命令复马令。 “经臣等查证,以及绣衣卫报告,臣黯已经查明,所有不在厩之官马,皆为关中豪商并子钱商人所‘借’,豪商与子钱商人,自官厩得马,假与他人,收取息钱,每马月租,以五百钱至八百钱不等……租马之人,或以马耕地,或以马欺官府,以取复民之利!”汲黯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查证的事情,全部披露出来。 这个长在汉室马政系统上最大的脓包和炸弹被一次性引爆。 所有听众,全部都吃了一惊。 甚至袁盎自己都是张着嘴巴,无比震惊。 将马租给别人耕地,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判徒刑。 但,汲黯最后报告的那个事情,却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为什么? 以马欺官府,以取复民之利。 这个事情,往大里说,要是上纲上线的话,那绝对能安上一个欺君之罪! 而且,欺骗的这个天子,还是汉室朝野最有民望,最得人心的太宗孝文皇帝。 袁盎向来自诩太宗忠臣,孝文孤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背上这么一个罪名的。 所以,他立刻就哭着道:“陛下,臣完全不知情啊!” 刘彻看着他。 刘彻当然知道,目前太仆衙门的这些问题,并不是袁盎搞出来的。 袁盎也没有那么大能耐,上台两三年,就将好好的太仆衙门搞成今天的样子。 实际上,类似这样的情况,早就存在了。 只是袁盎上台后,因为他只顾着关注内厩的情况,而很少关注外厩,而加上刘彻大力推行马耕,有利可图之下,很多袁盎的朋友和知己,纷纷参与进来,想喝一口汤,而太仆的官员,在过去早就干过无数次这种事情了,挖国家墙脚,算得了什么? 发展到最后,下面的人甚至都懒得跟上面报告了,只要有人塞钱,他们就敢借。 就这样,袁盎被他们带到了沟里。 对这个情况,刘彻早在去年就已经摸清楚了。 能憋到今天,完全是看在袁盎的面子上,不忍心看袁盎受窘,一直徐徐布置,将所有问题和计划都考虑清楚了,才来捅破这个脓包, 不然,刘彻完全可以在春耕或者夏忙时来把这个脓包捅破,到时候,袁盎就真的非死不可了! “朕相信太仆确实不知情……”刘彻缓缓的开口为袁盎开脱:“但太仆御下不严,有渎职之罪,不再适合担任太仆了,其罢太仆,为江都王太傅!” “臣,谢主隆恩!”袁盎立刻就叩首拜道。 只是罢太仆官,平级调往江都国为太傅,对袁盎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更重要的是,他能借此跳出这个漩涡,去江都避祸,过个几年,未尝不能起复。 天子金口一开,群臣自然都立刻跪下来,道:“臣等奉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事情只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时候。 刘彻又开口了。(未完待续。) ps:这章写的好难!~ 第六百五十八节 【南巡】(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左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戍。”刘彻环看四周臣子,缓缓组织语言,说出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倘若只是想反腐,需要皇帝亲自下场吗? 完全不需要,一小吏足矣! 难道还有谁敢对抗君权吗? 唯有要重定地水风火,改写游戏规则时,才需要皇帝亲自下场压阵。 “昔者,天下初定,朕皇祖高皇帝,便令相国萧何,定下以算赋为国家治库兵车马之用的律令,及朕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查前代马政之失,乃下‘复马令’,明告天下‘养马一匹,则复卒三人。五大夫以上爵,用为吏员’。太宗何以如此?车骑者,国家武备也!” 复马令是始终贯彻在整个西汉王朝统治期间的国家马政指导思想之一。 根据这条命令,百姓养马(战马)一匹,则可以免三人兵役,若这个百姓的爵位在五大夫以上,则可以自动当选当地廧夫或者衙役官差一类的低级吏员。 当然,假如遇到战事,这些人就要自带干粮马匹,随军出征。 这是汉室为了鼓励民间养马,同时加强民间预备役骑兵建设的最主要策略。 如今北地、陇右地区的特权阶级,北地骑士,就是在这条命令下诞生的产物。 这些骑士,基本来自于小地主以上的家庭,从小营养丰富,发育良好,身体强健,善于骑射,是汉军骑兵部队的中坚组成部分。 而汉室对他们的待遇也非常高。 除了享受复马令的优待外,还给予了他们比山东复的社会地位。 所以,北方地主阶级,争相养马。训练子侄,以成为北地骑士为家族荣耀。 这很正常。 后世天朝政府,要是某天发布公告说,要是有人能买一台xx机械,同时熟练掌握了这机械的使用方法。那么。立即特招入伍,同时给予老红军待遇,你看看,整个国家上下会不会打破头? 但,这条复马令的局限性也很大。 能养得起金贵的战马的家庭,用屁股想都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小家小户。 自古穷文富武。在这个自耕农家庭都很难供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的时代。想要供养一个脱产的练武骑士和他的战马的家庭,起码也得是有几个佃户的地主家庭。 所以,复马令下达二十余年,民间的养马高潮始终没有到来。 反而限制了底层的民众向上攀登的道路。 泥腿子们没钱买马,更遑论学习骑术了。 所以只能在材官和强弩部队里混。 而有钱有势的地主豪强子弟,则凭借优良的家境和充足的资源,练就了一身精湛骑术,入伍就直接进了骑兵部队。稍微表现好一些,马上就能得到提拔。然后就是火箭式升官。 典型的代表就是李广。 区区十几年时间,就从一个投军的北地骑士,迅速成为了汉室封君,九卿之一。 这些年来,汉室优秀的年轻高级军官,也基本都是如李广这样的出生优渥的地主家庭。 像白起起于卒伍,灌婴拔于屠夫,韩信出于游侠,这样的例子,在最近二十几年,几乎从汉室军队里绝迹了。 所有的高级军职,基本都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流动。 贵族勋贵和地主豪强,根本不需要耍阴谋花招,轻轻松松的就将泥腿子们排除在统治阶级之外。 这对刘彻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就连动物都知道,不要近亲繁殖。 人类早在蛮荒时代,就已经知道,要接纳新鲜血液,改善族群的基因。 倘若不能让上下流动,使底层民众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晋升为统治阶级。 那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政权,迟早要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刘彻之前以考举打破了贵族豪强对文官政治的垄断。 现在,他决定打破北方地主贵族阶级对武将的垄断。 而这个切入点,就是马政。 如考举一般,刘彻至少要让自耕农和小地主,也加入到竞争中来。 是以,刘彻话锋一转,道:“复马令,推行至今,固多良将自其出也,卫尉广等,就是明证!然,朕还是觉得,仅仅这样不够,民间保有的马匹数量还是太少,就连挽马也是少之又少,关中去岁春耕,甚至十户无一挽马,至有贪官污吏与奸商联手,私盗国家官马,假与庶民,收取高额租金!此朕甚不取也!” 群臣顿时就是诚惶诚恐,叩首谢罪。 袁盎更是埋着脑袋,都不敢见人了。 天子指出的问题,确实是事实存在的。 “朕欲令民多养马,民马多则骑士多,纵有劣马,亦可耕地播种,有利农桑,卿等皆士大夫贤良,明于文书典故,未知可有能教朕者?”刘彻伸手张开,向四方问道。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但作为皇帝,他不能亲自提出来。 皇帝亲自提出某个政策,将会导致一个后果万一出了差错,这锅,就只能由皇帝背,且在其过程中,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和谐的事情,伤及到了某些阶级的利益,那这些阶级就会将怒火直接喷向皇帝。 刘彻虽然不惧怕这些问题。 但,有个背锅的,总比直挺挺的去承受来自下面的怨怼强。 最起码,这样一来,有了好处,是陛下圣明,出了差错,惹了怨恨,那就是奸臣之过。 从古至今,中国的皇帝,都是这么玩的。 刘彻并不想破坏这个游戏规则。 而且,刘彻早就安排好了演员,并不怕臣子们提出的建议和意见,偏出他划定的范畴。 而刘彻这一出口,早就摩拳擦掌,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的大小官吏,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当然。对多数官员来说,他们并没有君前奏对之权。 在天子没有指名或者准许他们提问前,他们是谁都不敢动。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些拥有君前进奏权的巨头们,一个个都在心里祈祷,这些家伙千万不要回答的令陛下满意。好使大家能得到一个出头的机会。 而过去的经验。告诉这些人。 他们有极大的机会,可以在天子面前刷一波脸。 原因很简单,在这样的敏感问题上,九卿及两千石巨头,假如不是有十足把握,否则不会轻易表态万一没有揣测到天心,那岂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极为丢脸! 是以。九卿及两千石在这样的场合,通常会保持沉默,而是让下面的人去当炮灰,去试探天心,当试探出天子的心意,他们才会出手。 炮灰们,当然清楚自己的地位。 但首先,天子会因为九卿胡说八道。而心生不悦,但绝不会因为一个千石左右的小虾米的异想天开而降罪于他。 其次。这么多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机灵鬼,能命中天子的心意。 所以,炮灰们虽然都低着头,但每一个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每一个人都明白,只要能准确挠到天子的痒处,那么,自己的前途,从此就将一片坦途。 许多人都仿佛看到了张释之、晁错在跟他们招手。 于是,场中就出现了奇怪的一个场景。 九卿及两千石们,低着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而更多的中低级官员,却涨红着脸,大脑全速开动,检索着他所能想得到的所有资料和知识。 刘彻看着这个场景,呵呵的笑了一声。 他知道,九卿及两千石是不会开口的了。 所以,在礼节性的等了一会后,他就径直走到中低级官员们的前面,对着众人问道:“卿等可有所得?” 无数人,都在等着刘彻的这句话。 刘彻话音刚落,顿时就有许多臣子立刻喊道:“臣有奏!” “臣有所浅见!” 短短的一秒钟内,就有十几位官员,争先恐后的想要上奏。 刘彻见了,点点头。 汉室马政,是国家大策。 了解它的人非常多,就像天朝的那几个国策一样,便是市井百姓,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至不济,也能有所耳闻。 如今,虽然不比后世天朝,资讯发达,信息爆炸。 但,在这里的官员,也不是天朝百姓。 他们全部都是统治阶级中的精英。 见识、想法和知识,都是社会中的顶级。 他们与九卿巨头和两千石们相比,许多人欠缺的可能就是资历和地位而已。 若论眼光、见识和想法以及能力,这中间的一些人,未必就不如九卿。 譬如已故的汉丞相,北平文候张苍,在秦代,只是一个给秦廷管理图书的图书管理员,但他在汉室,却执掌国家大权十五年,将上上下下的人都治得服服帖帖。 所谓时势造英雄,但英雄也造时势。 所以,刘彻对自己朝中的人才,还是有些期待的。 若非必要,刘彻并不愿意让演员们登场,而是更希望从这些人中发现几个有见地,有眼光,可以雕琢的璞玉甚至已经成型的宝玉。 “卿等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刘彻摆摆手说道。 刘氏天子素来就比较热衷类似的场景。 因为这样能刷声望,传出去,能树立天子胸襟广大,能进臣言的形象。 所以,历代刘氏天子,都会隔三差五的,找些中低级官员,询问对方对国家政策的看法。 一方面是博采众长,拾遗补缺,也能防止自己被人蒙蔽,架空,另外一方面,则是刷声望,让天下人,尤其是士大夫阶级都知道,当今天子,性格宽厚,善待士人,尤其能听劝谏。 而这在中国,是明君的象征之一。 刘彻如今,也渐渐觉醒了这方面的天赋。 他温言笑着。对一个距离他比较近的官员道:“卿先说罢!” 这个官员大概三十岁上下,身材比较修长,但却并不显瘦,生着一张带有浓厚北方士人特征的方脸,棱角分明。蓄着满腮的胡须。 他执着玉圭。郑重的对刘彻叩首一拜,然后道:“臣丞相史禁昧死以奏陛下:陛下仁善,欲令民多养马,民多养马,则国家武备强,此陛下之神圣圣明,所以能洞见万里。臣禁愚昧而不能达也!” 一上来这货就是一个标准的朝臣马屁。拍的刘彻还是比较舒服的。 最起码,人家不惧怯场,能在刘彻面前,畅所欲言,单单是这个心理素质,刘彻就觉得,应该给他升升官。 于是,刘彻低声对身旁的汲黯问道:“此何人?” 汉室的丞相府。是一个规模庞大,雇员数千的庞大机构。辖下大小官僚数以百计。 大部分人。刘彻连见都没见过。 登基三年了,刘彻到现在都认不全丞相徽事呢!(丞相徽事,比六百石,主佐丞相长史) 更别提四百石,且编制高达数十人的丞相史了。 就好比天朝波ss,一般不会认得国务院下属的某研究机构研究员一样。 但汲黯作为尚书令,却必须认得每一个丞相府中的办事员,尤其是负责具体政策研究和文案记录的丞相史。 所以,汲黯几乎是立刻就答道:“陛下,此乃丞相史文禁,河东人!” 而文禁见到这一幕,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遭受到了重击一般,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了。 让自己的名字,上达天听,是无数如同文禁这样的中低级官员的梦想。 当初张释之为郎,服侍太宗皇帝,整整十年,默默无闻,无人知晓。 但一朝上达天听,官职就跟坐了火箭一样,短短数年,完成了n级跳,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吏,成为了汉家廷尉,天下名臣。 文禁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咽下口水,接着奏道:“陛下所问,臣虽愚钝,不明于礼乐,然,有所愚见,愿奏与陛下,略作参详!” 刘彻见此,笑了起来,别的姑且不乱,此人能在刘彻故意问了他名字后,依然能保持脸色不变,语速不改,单单就这一点,就能提拔他去兰台做一个尚书了。 对人才,刘彻从来不惮给予尊重和优待,于是,刘彻也正色的道:“公请试言之!” 完全的一副礼贤下士,求贤如渴的明君范。 实际上,在汉室,皇帝在面对中下级官员时,常常会放下皇帝的架子,和颜悦色,甚至与之平等对话,尊称‘明公’‘先生’‘阁下’等等。 譬如刘彻的祖父,刘恒在位时,就不止一次对中下层的官员以‘明公’相称,哪怕对方说的话,把他这个皇帝的脸都轻抽了几下,也不动怒。 然而,一旦这位中下层官员,升迁到两千石以上,那就立刻换上了一副脸面。 道理很简单。 老刘家很清楚,对下级,尤其是很可能一辈子也就交流一两次的下级官员,给予尊重,甚至宽容,能收获天下士民的忠心,更能树立自己的形象。 譬如,太宗与冯唐对奏,冯唐那个愣头青,甚至直言: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 而太宗也只是‘怒,起入禁中’过了两天,自己心里实在憋不住了,又派人把冯唐请过来说:公奈何众辱我,独无闲处乎? 意思就是,先生你为什么要当众羞辱我呢?打脸的话,您可以私底下跟我说啊…… 冯唐那个愣头青直接回答:鄙人不知忌讳。 换了其他任何朝代,冯唐是想死都很难! 但在汉室,他的名字荣登史册,千古不朽。 跟他一起不朽的,还有故事里的另一位主人公汉太宗孝文皇帝。 所以说,千古帝王,若论演技,谁能与汉太宗比? 作为一个立志学习祖父好榜样的皇帝,刘彻自然不会在乎什么节操、面子这样不切实际的虚幻之物。 天子的态度,立刻就让包括文禁在内的无数臣子热泪盈眶,什么叫圣天子?这就是啊! 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朴素士大夫精神,文禁叩首拜道:“幸陛下隆恩,臣禁斗胆言之:今陛下若欲令民养马,其先在,使民能养,当今驽马一匹,也值钱以数万,若得良马,则以十万计,细民一夫狭以五口,岁收不过千八百石,得钱万余,除租税算赋衣食尝新,已身无余财,便是中人之家,治田以十顷,每岁所余也不过数千!是以臣以为,百姓非不愿养马也,实不能养马也!” 听着这些分析,刘彻点点头,做出一副龙颜大悦的模样。 而实际上,这些事情,人尽皆知。 知道问题,跟知道怎么解决问题,这是两回事情。 不过,看此人模样,刘彻认为,他应该有所解决之道了。 于是,刘彻就露出微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作为皇帝,刘彻很清楚,多数臣子,不是没有想法,也不是没有脑洞,纵观古今,史册之上,一眼看出国家弊端和政策漏洞的官员士大夫如过江之鲫,知道怎么解决的,也多如牛毛。 但为什么,他们不能向上面提出来呢? 道理很简单,一,他们没有渠道,二,他们没有得到统治者,尤其是来自最高统治者的鼓励。 而作为皇帝,想要让自己的统治稳固。 其实方法也很简单。 首先你得找到一批能帮你发现问题的官员,其次,你要让这些官员去解决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得人与用人。(未完待续 。) ps:准备回家过年了,27号的车票,所以,后天是自动更新了,然后,28号,大概也是自动更新 - - 第六百五十九节 【南巡】(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得到天子的鼓励,文禁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许多,思路瞬间也开阔了起来。 作为丞相史,文禁虽然地位不高,但接触到的信息和知识,甚至比地方郡国的两千石还要多。 这国朝典故、故事,汉家政策法律诏命,文禁早已烂熟于心,甚至能倒背如流。 如今,这些知识清晰的出现在文禁的脑海中,他只是略略一回忆,就将汉室立国至今,历代天子颁布的有关马政的律令和训令以及汉律中的种种律令,全部整理到了一起。 他微微恭身,大着胆子,将他心中的解决之道,说出来:“陛下若欲令民多养马,以臣愚见,或可法假田之法,假马于官民吏员……” “假马?”刘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意思,公请试详略之!” 此人的回答,让刘彻颇有些意外,若不是刘彻确定,他的演员中不包括此人,此人也没有可能接触到那些演员的机会,那他还真有些怀疑泄密了。 文禁拜道:“今国家假田,以官田假与百姓,岁收租税,田地如此,马畜以臣之所想,也当可如此!” 刘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所谓假,就是贷。 汉室政府,素来喜欢将国有土地租赁给无地农民,以此缓解社会矛盾,保护底层百姓。 如现在的上林苑,几乎都快成为关中无地农民的天堂了。 刘彻即位后,就将上林苑的田租水平一口气给砍到了十分之一。 虽然比起种自己的地要亏,但比起去给人当佃户,甚至卖身,要强得多了。 而这些措施是卓有成效的。 一方面,国家得到了实惠,借助假田政策,目前,上林苑每年都能至少新开垦出上万亩土地。 另一方面,百姓也得到了喘息之机。最起码最起码,破产后,除了给人当佃户和奴仆,还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不过。目前,这个政策基本只有关中农民能享受到。 其他地方的百姓,就只能看运气了。 当然,去年推出的屯垦移民政策,在某些方面来说。其实就是过去的假田政策的变种强化版。 汉人向来聪明,举一反三,脑洞开起来,能吓死人。 在大约二十余年后,小猪统治时期,汉室就想出了这么一招假马法。 不过,小猪将之称为‘息十一’ 为什么叫‘息十一’呢? 因为这个政策的核心,就是将马作为一种资源,放贷给百姓,三年后收回作为本金的马匹。此外,百姓需要付出所贷马匹产驹数量的十分之一的马驹作为利息,倘马驹不足一匹,则折算为钱、谷、布。 这个政策好不好? 当然好了! 在实施初期,整个天下都是一片欢腾,人人争相养马,想尽办法从官府借贷马匹。 史载‘息十一’政策实施的最初几年‘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盐铁论》中更是称颂‘牛马成群,农夫以马载耕,而民莫不骑乘’。 那个时候。刘彻虽未目睹,但从文字上看,也确实是一个黄金时代。 但可惜,这个黄金时代持续的时间太短了。 数年之后。面对国家财政困难和军费吃紧。 小猪在玩了告緍后,觉得还是不得劲,要扩大财源,就把主意打到了‘息十一’政策上。 首先,他加征了六畜税。 所谓六畜,就是马、牛、羊、犬、猪、鸡。全部统一征收千分之二的税率。 然后,又借口国家有事,加征马口钱。 最后,更是将原本的自愿向国家申请养马,变成了强制摊派和强制征收息马税。 用屁股想都知道,任何政策一旦从自愿变成国家强制摊派,会产生什么后果。 王安石的青苗法,保甲法,都是这么被玩坏的。 小猪的息十一,自然也逃不脱这个怪圈。 官府和上下的吏员,纷纷将手伸进了息十一里捞好处,层层加派和加征,更可怕的是,他们还举一反三的将征收田税谷物时使用的手段用到了息马税上故意使马匹受伤或者指鹿为马什么的。 然后借此讹诈和敲诈百姓。 无数原本想靠养马发家致富的百姓纷纷破产,甚至,家破人亡。 于是,局面立刻就从人人争相养马,变成了,谁养谁煞笔。 以至于到了昭帝时期,为了鼓励民间养马‘其罢息马’。 这无疑是讽刺至极的事实! 有着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刘彻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取舍了。 当然,刘彻也想听听汉室官员们的意见,尤其是那些基层官员的意见。 他们久在基层,熟悉民情,深谙事故,考虑问题肯定要比他这个宅在皇宫里的皇帝要更广阔。 譬如,他们肯定知道,什么样的税率,能即保证百姓有养马的激情,又不会令国家吃亏。 于是,刘彻问道:“以公之见,假马当以税几合适?” “此公卿大夫之所职权也,非臣所能议也……”文禁看了看巨头们,非常识相的谦虚的说道。 他的这个回答,让在场两千石都非常舒服,纷纷觉得此人是个人才啊,可以提拔提拔,培养培养。 就连刘彻也咦了一声,对这个家伙的机灵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道理很明白。 能像文禁这样,将脑洞拓展到这个地步的人很多。 譬如兰台的尚书里,就有不少类似想法的人。 毕竟,刘氏玩假田玩了几十年了,只要皇帝有那么个意思,脑子机灵的,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 但能把自己位置摆正,哪怕是在得到了皇帝的赞赏后,依然明白自己地位,能屈能伸的人,就很少了。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很多,有才干的人也很多。 但。做了点成绩后,尾巴就翘到天上去,昂着脑袋,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人也有不少。 冯唐为什么会在史书上留下‘冯唐易老’的叹息? 那句‘鄙人不知忌讳’起码要负一半责任。 在这个世界上。想成功,没有才干是万万不行的。 但光有才干,不会做人,撑死了也就当个技术宅,幕僚和智囊。 只有那些又有才干。又会做人,懂进退,知人情世故的人,才能走上人生巅峰。 起码在现在,这个文禁在刘彻看来,已经具备了成功的基础。 顺水人情,刘彻素来爱做。 于是,他笑眯眯的对丞相周亚夫道:“丞相,类似文卿这样的能吏,朕觉得。丞相往后不妨给他们加加担子,给予更多施展才华的空间嘛……” 周亚夫立刻就拜道:“诺,臣谨奉诏!” 文禁闻言,立刻就叩首谢道:“微臣寸末之才,岂敢当陛下如此夸赞,丞相府中,才华远过微臣者不知凡几……” 刘彻哈哈一笑,调侃道:“爱卿,谦虚的有些过了头,这可不好。应该更有自信一些,更大胆一些,朕向来提倡,士大夫公卿列侯。率民更始,多进忠言,多献良策!” 被刘彻这么一调侃,原本有些肃穆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冲淡了许多。 群臣纷纷放松心情,拜道:“陛下圣明,臣等为天下贺!” 这也是刘彻所希望看到的情况。 刘彻并不希望。今天的行程里,充斥着大篇幅的反腐、倡廉内容。 朝野应该将注意力和重心,集中到马政改革上面。 所以,他现在连谈都不谈太仆衙门里面的事情。 这些事情,自有廷尉和御史大夫料理。 身为皇帝,刘彻并不需要插手进去,以免掀起一场浩大的政治风波。 “文爱卿说的有些道理,朕自会考虑爱卿的意见,现在,卿先到一旁罢,朕再问其他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刘彻笑着说道,实际上,因为这个文禁的缘故,刘彻的马政思想脉络,已然展现出一部分在众人眼前了。 剩下的人,只要不顺,都会懂在这个基础上延伸。 所以,刘彻随意在走了两步,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大抵是御史大夫衙门的官员面前,问道:“公可有所意见、建议?” 这是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官员,看品级,大约在千石左右,应该是御史大夫衙门里的中坚骨干了。 刘彻故意选的他,就是想看看,晁错手下,是否有人才可以发掘。 同时,也是在给御史大夫衙门里掺沙子目前,御史大夫衙门在晁错的领导下,愈来愈有些变成晁错的一言堂的倾向了。 这可不好! 尤其是御史大夫衙门相当于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嘴巴,很多官面上的事情,皇帝不适合说话时,都是由其代为发言。 若御史大夫衙门上下,都是晁错的人。 那这个皇帝的眼睛、耳朵和嘴巴,就难免有时候要出故障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问完丞相的人,自然也要给御史大夫的人一些机会。 要让人知道,天子是很公平的,决不会仅因一面之词,就做出决断,更能在舆论上,形成一种天子的马政是得到了朝野一致支持和拥护的形象。 这对政策的推行和实施,有很大的好处。 若仅仅只是皇帝本人,一拍屁股,就做出决断。 那下面的人在执行的时候,就难免会阳奉阴违,甚至刷手段,磨洋工了。 但若是征询了众人意见后,推出的政策。 那么,谁敢捣蛋,谁就是跟天下,跟全世界作对。 类似这样的面子上的把戏,刘氏向来玩的极为熟练。 “臣持书御史元,昧死以奏陛下……”许是有了文禁的例子,此人表现的就更加自信和大方,顿首一拜后:“臣以为,前时文史官所言,或许不无道理,只是,臣所掌者律令也,不专其职,不置一言。臣仅以律法,试为陛下说之!” 刘彻点点头,持书御史,在汉室制度之中。其职权是被限定的。 根据规定:持书御史,主掌法律当其是非。 简单的来说,就是司法解释官。 当然,汉室没有司法解释和最高法官。 因此,持书御史的职责。一般是帮助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了解法律,并为法律的制定提供参谋意见。 在历史上,至宣帝时期,持书御史迎来一个崛起的时代。 宣帝重用持书御史,将他们视为国家律法的专家,常常听取和接纳持书御史们的意见,因此,持书御史被改称侍御史,成为了巨头。甚至能与九卿分庭抗礼。 如今,他们的地位却还很低,不过六百石而已。 但一般,能够资格担任持书御史的人,对律法和过往政策,都是非常了解的人。 这些人不被重视的原因也很简单天天宅在档案馆里,除非上司相召,不然就蹲在档案馆里研究律法政策,鬼才知道他们谁是谁? 一般在汉室,持书御史跟太史官一样。都是世袭。 爷爷是持书御史,父亲是持书御史,儿子也是持书御史的情况,比比皆是。 这些人。是汉室法家中出了名的顽固派和榆木脑袋,就是法家内部,也不见得有多少人喜欢他们。 但黄老派的贵族,却很尊重这些人。 因此,他们的日子倒也不算过的差。 常常能被一些黄老贵族延请为家庭教师,教导子嗣。学习法律。 刘彻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点,就点到了一个持书御史,不禁有些感叹,自己运气也太好了吧! 刘彻不是很喜欢持书御史。 原因是前世穿越之初,他被禁足期间,皇帝老爹就是派一个持书御史给他讲了整整半个月礼法制度,讲的他脑袋都要爆掉了。 所以即位以来,刘彻从未按照传统,召见过任何一个持书御史,请他们为自己讲解汉律的前世今生和沿革,他宁可让颜异和汲黯,去把汉律给背熟。 但,持书御史们,却似乎一点也没忘记这个使命。 所以,逮着机会,就出现在刘彻左右。 今天,终于被他们抓到机会了。 刘彻也没办法,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只好道:“公请试言之!” “诺!”这人顿首再拜,然后道:“昔者高皇帝命萧相国定法,贼律中曰:贼杀伤人畜产,与盗同法!太宗皇帝令曰:亡、杀、伤畜产,皆令以平贾偿之!九年,又禁犬入苑,伤畜产,臣以为,今法于牛马牲畜所加之法,还是太少太轻,不足以震慑奸邪,保民畜产,陛下当加法震之,以使百姓知伤畜之罪,令民爱畜!” 听他这么一说,刘彻也想起来了。 这确实是目前汉律中的漏洞。 此时,国家对牛马等重要战略牲畜的保护力度,确实有些偏软了。 以至于,民间有些游侠,故意杀死杀伤百姓和官府的牛马羊,然后丢下点钱,就拖着尸体回去饱餐一顿,甚至民间偷盗牛羊的行为,在某些地方蔚然成风。 吃货们为了吃,可不是顾不得律法的,更别说这软绵绵,没有一点威慑力的律法了。 刘彻点点头,对他道:“爱卿所提的意见,正和朕意!丞相、御史大夫,回去后讨论一下,拿出更严格和严厉的律令出来,朕的意思是今后,盗牛者死,盗马者加,恶意伤人牲畜,以三倍平贾偿之,无意伤者,以平贾偿之!” 这是自然,中国历史上,对牛马的保护力度,未来会不断增强,甚至会一度禁止宰杀牛马。 且,要鼓励百姓养牛马,自然要给他们上个配套的保险措施。 简单粗暴直接的拿着死罪威慑,要比一切宣传和普法教育更有效果。 “诺!”周亚夫与晁错立刻点头。 而刘彻对持书御史这个职业的阴影,至今没有消除。 因此,他立刻就跳过这个话题,打了个哈哈,转移目标,跑去问其他人。 这样,刘彻又问了大约四五人,从各个方面和各个角度,都得到了足够的支持声音和意见。(~^~) 第六百六十节 公孙弘入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太仆袁盎被罢免,外放江都王太傅,这个消息,就像一个炸弹,瞬间引爆了关中八卦党的热情。 袁氏虽然出自楚国,但在孝惠时期就被强制迁徙到关中安陵定居。 早在吕后时期,袁盎就已经出仕,给吕禄当过舍人。 而袁盎的兄长袁哙,则投奔了陈平周勃为首的列侯功臣集团。 所以,后来,吕氏倒台,袁家屁事没有,袁盎更是得到了其兄长的作保,到了新朝,出任中郎。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袁盎反周,周勃怒不可谒,大骂道:吾与尔兄善,今儿廷毁我! 二三十年以来,袁氏就是汉家政坛的不倒翁。 在关中和郡国,建立起一个跟蜘蛛一样庞大而复杂的关系网络。 哪怕是四年前,晁错费尽心思,将袁盎打倒。 但实际上,袁盎却连毛都没伤到一根,照样大摇大摆的出入宫闱,在丞相列侯家里,被尊为座上宾。 而在曾经的历史上,袁盎更是借机,反将了晁错一军,直接让晁错去死了。 如今,袁盎被罢太仆官,外放江都王太傅。 稍稍对政治敏感的人,都知道,袁丝这次是摊上大事了。 不然,以汉室‘将相不辱’的传统。 九卿犯事,一般只会放病假。 就像去年,大鸿胪被天子放了一年病假一样。 而直接逐出长安外放郡国。 这样的例子,使人们很容易就联想到前廷尉张释之。 这是只有那些让天子很不开心的大臣,才会有的待遇。 不然,讲道理的话,九卿外放,一般都是郡守。 就像天朝某中央部委领导,外放地方,省委书记,那是要磨砺和锻炼的意思,但省政协主席或者人大主任。那就是要他退休的意思了。 在这样的气氛中,袁盎收拾包裹,踏上了前往江都赴任的旅途。 袁盎离京那天,灞桥附近挤满了前去相送的人群。 几乎大半个关中的列侯贵族和豪强士大夫、游侠巨头。都纷纷前去相送。 甚至有人直接拿着妹子、票子和汉子,塞给袁盎。 这让袁盎稍稍有了些宽慰,总算走的比较体面,保存了脸面。 刘彻也派了颜异去送一送。 颜异回来后,将送行的盛况报告给刘彻。还颇为羡慕嫉妒恨的感慨着道:“为臣者,当如丝公,满朝无所毁誉也!” 刘彻闻言,冷笑两声,对袁盎的印象也降低了一些。 前世梁王刘武派刺客去刺杀袁盎,结果第一波刺客每问一个人,大家都对袁盎赞不绝口。 这是为何,还用问吗? 刘彻也大概明白了,为何前世吴楚之乱后,皇帝老爹。不再任用袁盎担任具体职务,只是让其充当智囊和参谋了。 袁盎啊,太过爱惜自己的名声,江湖气太重了。 让这样的人去主持具体事务,那不仅仅误国,更会害了他自己。 所以,刘彻对颜异道:“袁丝不如祁黄羊!” 这句话立刻就让颜异吓得马上跪下来,脱帽谢罪。 祁黄羊是春秋时期晋国的名臣,也是典故‘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主人公。 天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袁盎,只是一个内举不避亲,但外举绝对避仇之人。 而天子向来不喜大臣公私不分,公报私仇。 好在。这个时候汲黯给颜异解围了。 “陛下,虎贲卫屯垦团丞令公孙子奉诏回朝述职,臣已安排在了公车署,陛下是否马上召见?”汲黯从殿外进来拜道。 颜异立刻就识趣的退到一边。 “公孙弘啊……”刘彻闻言,将袁盎的事情抛到一边,最起码。袁盎得在江都待个三四年了,就算以后回来,撑死了也就是给个光禄大夫的位置,高高捧起来。 倒是公孙弘,刘彻如今对他的兴趣非常大。 当了这么久皇帝后,刘彻已经明白了。 他需要的不是那些八面玲珑,为天下赞誉,被士林吹捧的所谓君子一类的大臣。 他只需要两种人来辅佐。 一种是低着脑袋拼命干活的忠厚老实之臣。 一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 而公孙弘,则恰好是这两类人的混合体。 他即能埋着脑袋,一声不吭,默默的把事情干完,也能丢掉节操,不要脸面,不择手段的将政策推行下去,尤其,他更善于揣测上意。 小猪朝那么多丞相,就他一个善终,岂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为了等公孙弘入京,刘彻甚至将原本在去年朔望朝要商议的许多事情,都推到了今年。 因此,刘彻立刻就命令:“立刻传召!” “诺!” ……………………………… 公孙弘此刻坐在公车署的待诏室之中。 神情颇为紧张的搓着手。 他是被天子一道诏命,被忽然从辽东郡诏回长安的。 为了将他从虎贲卫屯垦团,接回长安,朝廷的使者,甚至动用了传马即以类似传送紧急情报的八百里加急,日夜不休的传递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传达到辽东,然后,又动用了军队,一刻也不停留的将他从辽东送回长安。 这一路上,公孙弘差点被折腾掉了半条命。 正因为如此,他才这样紧张。 原因很简单,在汉室历史上,几乎每一个被天子用这样的方式从地方诏回长安的臣子,无论地位高低,最终,都是重用和提拔的前奏。 公孙弘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 但他还是为此辗转难眠。 他的前半辈子,经历过富足的青年,也经历过颠沛流离,不得温饱的中年,甚至,他一度只能靠给牧猪混一口吃的。 因为吃过苦,也因为享过福。 所以,公孙弘比任何人都清楚,机会的宝贵和珍惜。 “陛下这次急诏我入京,不知所为何事?”公孙弘在心里想着:“但先生(胡毋生)月前曾经来信告我,陛下兴盐铁,除旧钱,欲行新政,间者,我至长安,太仆袁盎则已出京,据云与马政有关,想来陛下所欲,莫不过盐铁工商之利,与马政之蔽!” 不得不说,公孙弘天生就是个政治家。 不过,此刻的公孙弘却还并不是那个历史上一切唯上,没有节操的平津候。 现在的公孙弘的节操,还是很多的。 没有经历过在公车署的十年磨砺,更没有过出使匈奴的经历和后来朔方郡事务上面的惨败,此时的公孙弘,跟许多士子一样,内心中总是存在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浪漫思想。 因此,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纠结了起来。 功名富贵,闻名于天下,这当然是公孙弘想要的。 但,若因此要染上骂名,甚至被人划入小人行列,这就有些让他难以接受了。 可天子若是执意命他去管盐铁或者马政之事。 作为臣子,他似乎也没办法拒绝。 “罢了,罢了!”公孙弘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身为人臣,给君父效命,本就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陛下命我做甚,我便做甚好了!”。(未完待续。) ps:马上要上车了,赶时间写的这点 = = 第六百六十一节 背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第一次见到公孙弘的时候,也是眼前一亮。 虽然早知道,公孙弘是个老帅哥。 但帅到这种没朋友的地步,刘彻也是暗暗咂舌。 公孙弘身高大约接近19cm,以此时的说法是八尺有余,体格颇为健硕,下巴留着齐人最普遍的髯须,这种髯须,以长而密著称。 这是一种很方便装逼的胡须形状。 在齐地,常常能看到,士子们一摸下巴的髯须,长叹一声,然后悲天悯人或者指点江山什么的。 不单单齐地的儒生爱这么玩,便是纵横家和法家甚至墨者,都是如此。 至于他的脸…… 刘彻只想说,他没去当明星或者小白脸,真是个损失! 公孙弘的容貌,极为符合当下的审美观。 棱角分明且刚毅十足,让人看了,非常舒服。 “难怪史记说他‘恢奇多闻’汉书甚至用形容女人的‘容貌甚丽’来描述了……”刘彻在心里吐槽了一声。 好在刘彻并不是准基建团的小猪,所以,男人的容貌俊丑在他这里并不加分。 低头看了看绣衣卫和御史们奏报上来的有关公孙弘的背景调查这也是汉室政府的惯例了,任何一个新臣子在入觐天子前,都会有人去将他的祖宗八代的背景给挖出来,免得有些‘余孽’譬如什么项藉英布一类的同情者的后代混进了汉家朝廷中。 汲黯现在的小弟郑当时的父祖就是被这个背景调查给挡在仕途之外几十年,到了他这一代,才经过刘彻特批,报当时在位的皇帝老爹批准,才将他和他的家族从哪个刘氏黑名单里解禁。 除此之外,这个背景调查,最大的作用,就是帮助皇帝,更好的了解他即将召见的这个官员的过去现在。 所以,刘彻手上的这份有关公孙弘的背景调查。比史书上记载的那几十个字长多了。 绣衣卫的探子,甚至将公孙弘他爹当年的一些事情也给挖了出来。 至于公孙弘? 连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烧了邻居家的秸秆的事情也没漏掉。 看完公孙弘的档案,刘彻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声:“这就是玄幻小说里的猪脚啊……啧啧……退婚流……” 档案上写的很明白:公孙弘。字季,薛人,父故薛狱吏,年十七袭父职为狱吏,三年。有罪,免。先,弘父在世,公孙氏与薛张氏交好,约为儿女亲家,及父死,弘有罪去职,张氏遂以弘浪荡,不如其父,退还婚书。弘深以为耻,乃东奔临淄经商,不遂,家产尽失,乃牧猪海上…… 刘彻终于明白,公孙弘为何能这么厉害了。 退婚流的猪脚,岂能不厉害? 你还别说,在汉室,被人退婚或者甩掉,只要捡起书本。基本上最终能出人头地。 譬如朱买臣,四十岁前,还被人嘲笑是书呆子,老婆都受不了跟人跑了。 最终却逆袭成功。还衣锦还乡,回家显摆了好几年。 又若主父偃,功成名就后,拿出五百金,摆在自己家院子里,啪啪啪的抽那些过去看不起他。羞辱他和鄙视他的渣渣们的脸,打的他们双脸红肿,好不爽快。 但与朱买臣跟主父偃不同,刘彻并未听说过,历史上公孙弘发达了,就回去报复的传闻。 反倒是此人在建元元年,从长安回归老家后,宅在老师家里读书,一直到元光元年,再次被举出仕,修炼出了降龙十八掌,从此独步朝堂。 不过,也可能跟他的仇家已经死光光了有关。 毕竟,即使是现在,公孙弘也已经四十多岁了。 当初那个退婚的女主,现在估计都当奶奶了。 而且公孙弘混的也不差。 他现在的妻子是其老师胡毋生的好友,齐国大户王氏之女,年方十六,重点是三年前成婚。 只是八卦的信息在刘彻眼里只是一扫而过。 刘彻比较感兴趣的是,根据绣衣卫调查,公孙弘在拜在胡毋生门下学习《春秋》之前,根据可靠情报报告,他在北海边放猪的时候,曾经自学了《吕氏春秋》和《尸子》。 这些可都是杂家的著作。 而其在虎贲卫屯垦团的表现也证明了,他,公孙弘,不是一个典型的儒生。 恰恰相反,动手能力非常强。 根据虎贲卫报告,他在屯垦团里,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教导移民养猪,并且写了一个有关养猪的技术指导类的条例。 而结果是,虎贲卫屯垦团里,养了两百多只小猪仔,而且,长的都挺不错的,明年就能杀了吃肉。 另外,在指导耕作方面,公孙弘并未墨守成规,而是因地制宜,根据当地的土地、气候和环境,重新调整了耕作方式,他甚至打过报告给上级,请求在当地试验种植水稻,原因是他发现,当地水利资源丰富,能开垦出不少水田…… 刘彻放下报告,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公孙弘,故意问道:“朕听说卿曾经自学过吕氏春秋和尸子?” 公孙弘心里咯噔一声,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当年杂家的口号是要兼儒墨,并名法,无所不贯通。 换句话说,人家要将诸子百家的学说统一起来,为自己服务。 但天子既然问起来,他就必须诚实回答,否则,欺君之罪的帽子压下来,轻则死全家,重则连累师门。 于是,公孙弘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的,陛下!” “那爱卿何以又修《公羊》?卿莫非以为,吕子不如孔子?”刘彻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就诛心了。 要换了几百年后,儒生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对皇帝说:圣人之学,举世无双,天下第一。 但现在,哪怕是最激进的儒生也不敢喊这个口号。 不然头上的法家跟黄老派就要跳脚了。 没办法,公孙弘只好委婉的道:“回禀陛下,并非如此,臣先学吕子,但因无人指教,故无有所成,幸得老师垂帘,不以臣卑鄙,授臣以《春秋》,臣方才知文学之意,明礼仪尊卑,知上下长幼!” 这个回答,无疑就是在撇开话题了。 但刘彻其实也就是随便问问。 所以也就由他唬弄过去了。 毕竟,在这个时间点上,其实很多后来的儒家出生的大臣,现在压根不是儒生。 他们之所以变成儒生,无法就是皇帝喜欢,自己需要罢了。 说到底,有什么样皇帝,就必然有什么样的臣子。(未完待续。) ps:昨天晚上在火车一宿没睡,现在脑子都昏昏沉沉的,昨天跟今天的欠债,明后两天补上~ 第六百六十二节 以法饰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卿自辽东归,跟朕说说,屯垦团的利弊吧……”刘彻随意的问道。 之所以问公孙弘这个问题,首先刘彻是想要了解一下,屯垦制度推行了半年后,暴露出来的问题。 而公孙弘,作为屯垦政策的基层工作者,必然清楚这些问题。 其次,刘彻是想看看,如今的公孙弘究竟有全盛时期的那位平津候丞相公孙季几层功力! 要知道,全盛时期的那位平津候,拳打汲黯,脚踢主父偃,一个人就碾压了整个小猪的文武大臣。 甚至逼的汲黯都只能丢掉节操,开地图炮,说公孙弘是齐人,而‘齐人多诈无情’,所以公孙弘必然是个骗子! 又偷偷摸摸的打小报告,跟小猪告状说‘弘位在三公,俸禄甚多,然以布被,此诈也’,意思就是公孙弘身为三公,俸禄那么多,居然睡觉用布做被子,肯定是沽名钓誉啦。 但,无论汲黯怎么出招,最终,都只是成全了公孙弘,连人家的毛都没伤到! 现在的公孙弘,肯定是不如那个全盛时期将满朝文武吊着打的平津候,而刘彻毫无疑问需要知道,如今的公孙弘,究竟有多少实力。 而这个问题,则能很明白的将公孙弘如今的思想立场和意识形态暴露出来。 公孙弘却没有想这么多。 作为一个自认为有理想有志向的新生代儒家大臣,公孙弘自然免不了跟多数儒生一样有着极为强烈的‘致君尧舜上’的情节。 因此,他微微整理一下思路,然后拜道:“承蒙陛下不吝垂问,臣弘昧死以奏:陛下加厚恩,赐民以屯垦,夫屯垦,以中国之民,实边陲之地,立以武备。教训士民,耕战合一,臣尝翻及史书,窃以为。所谓‘大启群蛮’亦远不如陛下之屯垦也!” 公孙弘的这个马屁,拍的刘彻很舒服。 尤其是公孙弘吹捧说,屯垦政策比当年楚国的‘大启群蛮’时代还要厉害,这无疑挠到了刘彻的痒痒处。 作为皇帝,尤其是一个穿越者皇帝。还有什么,能比教化天下,四海归汉,同化万族这样的伟业更舒爽的事情吗? 没有! 而历史上楚国在楚武王和楚文王时期开启的大征服时代,毫无疑问是,明史上记载的诸夏在春秋时期最大的一次对外扩张。 史称这一时期,为‘大启群蛮’。 无数蛮夷被楚武王和楚文王的胸襟和伟业所感化,纷纷归化为诸夏,文明,从此照耀在汉江流域。并一直向南,越过长江,蔓延至江浙吴越,底定了今天的大部分南方文明世界。 而刘彻今天在辽东、新化和朝鲜的屯垦政策的最终目的,也是要巩固既有国土,同时同化当地的夷狄之族。 看到天子脸上露出笑意,公孙弘自知拍对了地方,心头一喜。 然后,他就开始塞私货了。 “然,以臣之愚见。屯垦之策,还是略略有所不美之处……”一边说,公孙弘一边偷偷观察着天子的反应。 这非常重要,任何一个想要在皇帝面前塞私货的臣子。首先要学会的一件事情就是:随时关注皇帝的反应。 公孙弘虽然从未有过面圣经验。 但这种事情并不需要学会,是一种完全看天分的技能。 会的,不会用学就会,不会的,永远不会。 而公孙弘毫无疑问,在这个方面。天赋卓著,甚至可以用天才二字形容。 当他发现天子似乎并无恼怒之时,立刻就顿首道:“所不美者,其一,屯垦团纯以武夫监之,用军将督之,陛下虽立以期限,责以文士佐之,然,长此以往,彼屯垦之民,恐有只知武夫而不知陛下之鄙!” 刘彻听了,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个屯垦军管政策推行以来,武将集团大声叫好,士大夫文官集团,愤愤不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文官们来说,他们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掌握所有他们能掌握的东西。 若有可能,他们甚至连战争也想自己来指挥。 这个习惯和天性,不分时代背景以及古今中外。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文官力量的强弱。 现在,文官的力量弱小,他们自然就只能嚷嚷。 对这些批评,说的有道理的,可行的部分,刘彻会吸纳到屯垦制度中,做为补充和完善,而纯粹只是为反对而反对的那些话,刘彻则会完全当他们是放屁。 公孙弘的这段话,毫无疑问就是在放屁了。 屯垦团会只知有武夫而不知有君? 开什么玩笑嘛! 在所有的屯垦团里,刘彻可是亲自下令,强制推行在虎贲卫和羽林卫里的洗脑宣誓的环节。 而且是每天早上洗一次。 在这样的局面,不可能出现屯垦团被军队掌握,成为其割据或者巅峰政权的根基地。 更何况,还有期限限制,时间一到,军方就要退出。 公孙弘一看刘彻的笑容,心里头就是一震。 作为一个察言观色能力很强的人,公孙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这段话,就是他拿来试探天子倾向的话。 一发现不妙,公孙弘立刻就果断的将那些他思虑了好几天的说辞统统丢到了外太空。 对一个聪明人来说,很显然,如何取舍自己的立场,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几乎是瞬息之间,公孙弘就立刻说道:“其二,诸屯垦团之内,不止赏太轻,罚也太轻,难免有无赖细民,偷奸耍滑,阳奉阴违,而有司无能为力,甚至无所作为,以至良善勤劳之人,备受困惑,此中细情,臣请陛下其察之!” 连公孙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甚至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刘彻听了,也颇为奇怪。 这样的话,一个法家大臣说出来,非常正常。 但问题是,公孙弘是儒家的臣子啊? 他这是要干嘛? 刘彻瞬间就想起了历史上发生过的一个事情。 以儒饰法! 难不成,公孙弘想玩以法饰儒,外法内儒? 挠了挠头,刘彻发现,这似乎并非异想天开,也并非不可能! 总不能说,只许法家为了生存变招,而不准儒生为了求存而发展吧? 在目前的朝野趋势和国家政策变化方面,毫无疑问,刘彻主导下的汉室,正在大踏步的向法家希冀的方向偏转。 刘彻虽然满嘴喊着仁义道德,也表现的似乎非常仁厚爱民,但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汉室正在向一台战争机器转变。 而法家和墨家是最适合类似秦那样的总体战体系的学派。 儒家百年前,刚刚被秦始皇焚书坑儒过。 这个教训,他们不可能不记得。 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再次被坑。 那么,儒家做出针对性的改变和进化,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再说,儒法本就是一家人。 往前数几百年,法家的道统来源,子夏先生正在孔夫子门下听讲呢! “有趣……”刘彻不禁大感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儒家是诸子百家里,称得上最能跟得上形势变化和世界需要的学派了。 翻开历史,你就能看到,这个学派,在长达两千年的时光了,换了无数个肉体,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了儒家这个称呼没变过了。 真若守着老黄历,儒家早就被人赶到垃圾桶里,淘汰掉了。 更何况,还是公孙弘这个在历史上紧随张汤脚步,开创了‘春秋决狱’体系的大拿。 “只是不知道,未来,儒生们会不会发明‘法饰春秋’……”这个似乎非常有可能既然儒生们能利用春秋来解释法律,那反过来,换个姿势,用法律来解读春秋,这似乎没什么难度。 “若是如此,那就精彩了!”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好奇的问道:“若以卿之见,该当如何?”(未完待续。) ps:貌似感冒了~我去,现在有些头疼,明天估计得去看医生了 第六百六十三节 强按牛头喝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闻昔者子产对大叔曰: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若猛,今陛下承天之命,加大惠于四海,德被苍生,润及鸟兽,故以宽德之政,治以天下黎庶!然屯垦团之丞令者,皆为陛下之臣,其虽多贤良,然其德薄,不能佐百姓,导民以礼!故臣窃以为,陛下当立之以法度,定之以制度,使使者转巡各屯垦团,告喻百姓,示之以火,使民知火之凶烈而不犯!” 公孙弘顿而拜,侃侃而谈。┢┢╪┢┠﹝。 他的话,乍听之下,充满了法家的意识形态。 但仔细想想,其实还是儒家的那一套,只是做了一些微调而已。 其所引用的圣贤语录和论据,也是来自于子产。 子产先生,是春秋大贤,也是被诸子百家共同尊重的一位先贤。 孔夫子当年听说子产去世,就流着眼泪说:古之遗爱也! 所以,作为孔夫子的徒子徒孙,引用和借鉴子产的政策以及意识形态,完全没有问题。 刘彻听完公孙弘的话,点点头,道:“卿言甚是,朕亦早有此意!”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爽快。 刘彻早就想加强对屯垦团的管制,将之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是,刘彻有些担心,因此引某些人的一些不好的联想。 毕竟,如今的屯垦团,以准军事化管理并引入武将集团控制、训练和武装,使得不少人都在嚷嚷:此乃秦法了。 若是再加强管制,那么,这些人恐怕就要跳脚,甚至进行更极端的对抗。 如今,公孙弘可算是将刘彻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于是刘彻就笑着道:“卿即自辽东归,对屯垦利弊,想必已然有所了解,卿不妨试着写一份奏疏,详述其中利弊。朕将亲览焉!” 刘彻不能提的事情,公孙弘这个不足六百石的屯垦团丞令,却是能提。 原因很简单,先。臣子向天子进言,这是政治正确,不管他说的有没有道理,都没人能打压他,而只能与之辩论。 任何企图下黑手或者使诡计的渣渣。一旦被觉,就将背负:堵塞言路,隔绝中外,意欲架空天子,行权臣之行等无数个大帽子。 尤其是堵塞言路这个帽子,刘彻相信,没有什么臣子愿意顶着它。 其次,公孙弘是儒家公羊派巨头胡毋生的弟子。 因此他来提出这些问题,没有人能指责。 反之,若是一个法家弟子这么嚷嚷。恐怕马上就要被人喷一脸口水了。 公孙弘闻言,却是脸一黑。 虽然早听说过今上的挖坑本事,但公孙弘没想到,今上居然如此的没节操! 直接就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臣挖坑…… 但没办法,公孙弘很明白,这把枪,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最起码做了这把枪,他还能适当的往里面塞私货,堆一些儒家的意识形态进去。 但若是不做。马上就是龙颜震怒,然后,他就要被放冷板凳上待着,以刘氏天子的尿性。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重用了。 更关键的是公孙弘知道,这个事情,他不做,其他人也会抢着做。 譬如,公孙弘就听说了,他的师叔董仲舒的大弟子。兰陵人褚大,最近就一直在寻思着怎么拍天子马屁。 以公孙弘对其的了解,公孙弘相信,只要天子暗示一下,褚大肯定马上就会欢天喜地的跳进坑里给天子当抢使。 然后,再喜滋滋的将一些天人感应的私货塞进去…… 而这样的结果,公孙弘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的假如天子接纳了褚大,那董仲舒那一系就要崛起,董仲舒那一系崛起,那他跟他的老师还有师兄弟们的意识形态和理念,就要失去市场。┢╞╡。 对儒家来说,道统的竞争,大于一切。 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公孙弘顿道:“诺!臣谨奉诏!” 公孙弘的识趣,让刘彻对其大为欣赏。 尽管故事里,人们总是喜欢看到那些诸如魏征与唐太宗,包拯与宋仁宗的故事。 但是,实际上,没有什么皇帝会喜欢一个总是跟自己对着干还天天把口水喷自己脸上的大臣。 尤其是当君权强盛时。 刘彻将此事翻过去,进入正题,对公孙弘道:“卿可知朕急令爱卿回京的意图?” 公孙弘立刻就顿说道:“臣愚钝,不敢妄测天心,还请陛下示下!” 刘彻拍拍手掌,立刻就有一个宦官,捧着一些的书册,出现在公孙弘面前。 这些书册都很薄,大约也就几十页一本,总共三四本的样子。 “卿先看看这些书册……”刘彻吩咐道:“卿看完以后,再与朕说说看,卿的意见!” “诺!”公孙弘叩拜道:“敬受命!” 然后,他就恭敬的接过那几本小册子,专心致志的翻阅起来。 只是略略的看了几页后,公孙弘就知道,他猜得没错,陛下,真的想要他来掌握加征矿税和车船税的事务,另外,他还将负责所谓的‘假马于民’的业务。 根据这几本册子上透露出来的意思和勾勒出来的那个未来主导这一切的所谓‘主爵都尉’衙门的框架来看。 未来,这个全新的**在目前九卿衙门之外的‘主爵都尉’衙门,将主导验算天下豪强大户以及勋贵权臣们所掌握的车船矿山的事务,同时承担起沟通少府和太仆衙门,主持对‘假马于民’事务,其权柄不可谓不大。 但,主爵都尉的秩比,却只有八百石…… 无疑,这是专门给他公孙弘设计的职位。 小册子里有描述:主爵都尉,秩比八百石,隶兰台,假节,可便宜行事。 所谓假节,其实就是持天子节,镇抚一方。 很显然。这是天子在变相的增强主爵都尉的权柄,使之尽可能不受外界干扰,**行使自己的职能。 不然的话,一个小小的八百石。还想去查地方郡国豪强的帐,活腻歪了吧! 但,假节之后,主爵都尉就有了皇权加持,在地位上来说。已经跟地方郡守或者郡国两千石平起平坐,更得便宜行事,临机独断之权。 一些不开眼的家伙,直接就能抓起来。 但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单单是这几本小册子里勾勒出来的主爵都尉的征税方式,就让公孙弘非常蛋疼了。 因为,这些册子里,详细描述和强调了:凡车船平贾在十万钱以下及岁采矿石在三十万钱以下,勿出緍钱,他如令。 单单是这一条。就让公孙弘牙齿都有些在咯咯的响了。 先,怎么界定这些车船和矿石价值的? 虽然汉室有平贾制度,能保证能公平的用市场价格界定物产的价值。 只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肯定会有一大帮人会打擦边球。 譬如某人的车队或者船队,本来实际价值十五万,但耍点手段,变成十万钱,然后就免征税赋。[。这样的手段,用起来,毫无难度。 公孙弘可不相信,天子没想到这一层。 那么。问题来了,天子既然想到了这一层,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暧昧和宽松的律令来规定起征点? 稍稍一想,公孙弘就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陛下恐怕是故意给人留下这么个空子钻的。 若用比较阴暗的心理去揣度天子的这个行为的话。 公孙弘很容易就得出了以下的结论: 当国家财政宽裕时,天子通过放松对民间中小商人的征税,从而使得大批的商贾逃税漏税。进而达起来,等到国家财政困难时,镰刀挥起,收割那些逃税漏税的家伙。 到时候,恐怕光是罚款,都能收回无数! 更麻烦的是,作为具体的执行人,主爵都尉,将承担最多的报怨和最多的怒火。 民间的商贾和豪强,只会埋怨主爵都尉横征暴敛,把他们的钱抢走了。 这些,都还只是次要的! 真正的麻烦在于,那些大规模的商贾。 譬如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关中的田氏与无盐氏以及杨氏。 这些可都是官商合一甚至皇商存在的级大商贾。 尤其是临邛的那两位,是当今天子的外戚,据说每岁以几千万钱的投入帮着天子在修褒斜道,两位夫人,更是颇为得宠,翌日诞下皇子公主,几乎是必然的。 谁敢去收他们的税啊? 反正,公孙弘没那个胆子。 另外,关中田氏,背后是张汤在撑腰,无盐氏,杨氏,最近都在拼命巴结馆陶太长公主。 据说,其他关中大户,也都纷纷加强了拉拢天子近臣如汲、颜等人的力度。 想动他们的话,也得先问过那些背后的大人物。 至于地方郡国里,那些家产数百万数千万乃至于数万万的巨头,用屁股猜都知道,想跟他们收税,先得做好武力征税的准备。 不然,税吏连门都进不了,就会被一帮亡命之徒或者强人给咔嚓了。 更何况,那个‘假马于民’的业务,也烫手的很。 君不见,前任太仆,纵横汉室数十年的不倒翁袁盎袁丝都载在了马政上面了吗? 以袁盎的名声和地位,尚且做不到控制上上下下伸过来的手。 公孙弘觉得,自己大抵也挡不住那些想要‘行个方便’的大人物。 哪怕他有天子节护身。 但天子节这玩意,也就吓唬吓唬下面的乡巴佬。 真要碰上薄家和窦家这些巨头,人家请出太后懿旨,难道,一个小小的八百石的主爵都尉,还能硬着脖子不成? 公孙弘可不信,天子会为了主爵都尉的尊严,而去硬刚东宫。 说到底,一个小小的主爵都尉,真要惹恼了东宫,东宫震怒,派出使者持节,杖杀了这个小官,天子恐怕连救都来不及! 捧着这些小册子。公孙弘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烫得起鸡皮疙瘩了。 但他又不敢扔掉,更不敢非议,只好低着头,装作在专心阅读和思考的模样。但实际上,心里已经在思索婉拒天子任命的说辞了。 甚至,公孙弘还决定:陛下若是执意任命我,那我就挂印好了。 挂印而去,虽然会让天子很不高兴。 但总比莫名其妙掉脑袋或者被自杀被落水什么的强。 刘彻端坐御座上。笑眯眯的看着公孙弘。 他当然知道,这个主爵都尉的坑,相当的坑人。 但没办法,暂时,刘彻只能这样用小官高配的方式来先拉起架子来,以后再慢慢的增强主爵都尉的地位和秩比,使之最终达到两千石的中央直属机构的地位和规模。 等了一会后,刘彻忽然道:“卿可有疑虑和顾忌?” 公孙弘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话。 他当然不敢将自己心里的那些顾忌和疑虑说出来了。 那样的话,就是在质疑天子的能力。 虽然实际情况。确实可能如此。 但质疑天子能力,无疑是找死。 刘彻却帮他说了出来:“卿可是在顾忌,有人会以权势凌人,使卿左右为难,甚至陷入不得不为之的境地?” 在跟兰台的尚书们讨论主爵都尉的设置和构架,刘彻和他的智囊团们早就考虑到了主爵都尉,很有可能会镇不住场子的问题。 毕竟,一个八百石的小吏,就算假节,也是蝼蚁。 假节只能保护他不被其他部门和衙门干预。但不能保护他不被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像狗一样耍。 当改革要伤及到官僚和利益集团的切身利益时,别说假节了,就是皇帝亲自在面前。他们都有胆量玩花招使阴谋,阳奉阴违。 史书上类似的例子和故事,简直不要太多了! 王安石和神宗,不就是被这些家伙玩的死去活来? 就是小猪,不也是被他们坑了? 历史上的告緍扩大化,与其说是小猪的意思。倒不如说是下面的官员故意顺水推舟,故意要把局面搞乱,搞混导致的。 对官僚们来说,假如皇帝不让他们胡作非为,那他们就必然会选择无所作为或者胡乱作为。 别的什么都不管,先恶心一下皇帝,最后逼的皇帝不得不回到他们希望的轨道上。 对这些事情,刘彻清清楚楚。 所以,他才会选择公孙弘来填这个坑。 除了公孙弘这样两面三刀,为达目的无所不有其极的家伙,谁能玩得过那帮人? 当然,仅靠公孙弘一个人,是搞不定那帮家伙的。 所以,刘彻给公孙弘安排了一个强力上司。 “这些问题,卿无需担心,朕已经命令执金吾配合主爵都尉行事,卿只需要计算出诸豪强商贾大户之征税额度,并给公文,命其限期缴纳,那些拒不缴纳的,朕已经授权执金吾强制执行!另外,廷尉赵禹,将全力协助主爵都尉衙门,并优先处置主爵都尉所报之豪强,一句话,凡主爵都尉所不能奈何者,主爵都尉可转交给执金吾和廷尉,甚至直接奏报到朕面前,朕会派遣兰台尚书,入驻主爵都尉衙门,每日早晚,报告各项事务!”刘彻宽慰着公孙弘说道。 米帝的国税局为什么那么强? 因为人家可以武装征税啊! 你不缴税,直接开着装甲车到你家门口武力征税。 不知道多少米帝联邦政府和逼、法院奈何不了的大人物,黑帮头子,都是载在国税局身上。 目前主爵都尉衙门,一个八百石的小机构,可能最开始雇员也就百来人,显然没办法具备这样的强力手段。 所以,刘彻只好让郅都跟赵禹去当保姆。 刘彻相信,不会有人能抗拒得了天子的大棒跟天子的镣铐的双重打击。 但只能是权宜之计,未来,将主爵都尉衙门打造成一个雇员数万,有强力部门的机构才是最终解决方案。 但,公孙弘可不知道这些。 他依然非常恐惧和害怕。 儒家的大臣,从来都没有‘若能践行我的理念,就是死,也算不得什么’这样的法家式思想。 相反,孔夫子教育他们邦有道则仕,邦无道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虽然,他们的理念里也有所谓的‘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思想,但那更多是针对个人操守,而不是理念和理想。 更何况,这个主爵都尉衙门的意识形态与结构,怎么看都像是法家式的衙门。 这就更犯不着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践行了。 于是,公孙弘叩道:“臣昧死以奏陛下:臣本粗鄙野人,不明于礼乐,幸蒙陛下垂爱,不以臣卑鄙,问臣以国政大策,臣本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奈何臣才疏学浅,实难当大任,还请陛下明察!” 嗯,这个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坑,而且一个不小心就要丢掉小命的主爵都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做的。 刘彻听到公孙弘的回答,丝毫也不意外。 他本就知道,公孙弘必然不会去心甘情愿的上任的。 但是没关系。 牛不喝水怎么办? 答案是强按着它的头就好了! 公孙弘又不是没被人强按着头喝过水! 历史上这货不就被小猪指使朱买臣,按着喝了一肚子的水吗? 所以,刘彻就当没听进他的那些话一样,笑着道:“朕已经行文丞相,事下御史,任命爱卿为主爵都尉的诏书,此刻已经在兰台了,卿准备一下,准备接诏受命罢!另外……” 刘彻笑眯眯的道:“朕给卿找了一个副手,此人,姓主父,名偃,卿以后要记得跟他好好合作……”刘彻一脸坏笑的说道。 公孙弘+主父偃,这样的组合,可谓绝配! 倒行逆施与两面三刀,组合起来,刘彻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们产生的化学反应了。 至于公孙弘想跑? 刘彻笑了笑,他岂能没考虑到这个情况,所以,刘彻笑着道:“朕听说卿侍母极孝,考虑到卿与乃母年余未见,朕已经命人将卿母延请来到长安,目前安置在尚冠里中为卿所准备的宅院里,等会会有人带爱卿前去……” 公孙弘顿时就像吃了翔一样难受。 他确实是一个大孝子! 尽管,他的这个母亲,并非他的生母,公孙弘生母早亡,后来他的父亲就续铉给他娶了一个年轻的后妈。 但这个后妈对他极好,从小就极为宠溺他,在他人生最困难的时期,甚至一日只吃一餐,而将省下来的粮食给他买书和买笔墨。 这个事情,影响了公孙弘的一生。 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公孙弘最珍视的。 那么,他的母亲,无疑就是。 对公孙弘来说,他可以不要一切,但不能没有母亲。 在历史上,他的这位后母去世,公孙弘严格的按照礼教,为其守孝三年,且每日都以素服斋食。 而当时的公孙弘正在担任左内史,且年纪也已经有六十几岁,将近七十岁了。 这几乎不可能是作秀!(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四节 乌恒来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公孙弘,刘彻缓缓出了一口气。?( 他心里明白,主爵都尉的构架,只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接下来,怎么让它挥作用,而不是变成一个摆设,无疑是最关键的。 但此事在目前,却还不是当务之急。 现在摆在刘彻面前的当务之急是谁去当太仆? 说起来,汉室的太仆跟大鸿胪、典属国什么的差不多,基本都是个花瓶和吉祥物。 大抵类似后世天朝的政协常委。 想当初,卫绾就是赶马车赶的好,所以被太宗提拔当了太仆 后来苏武的哥哥也想学习一下,结果驾车技术不过关,一不小心,车没停好,撞到了太庙的台阶上,自己家自杀谢罪了。 从这就能看出,老刘家现在的太仆任命,有多么随意。 就是前任太仆袁盎,其实刘彻任命的时候,也只是考虑到了人家帮过自己,要酬功,就将袁盎这个可能连养马具体该怎么着都不知道的清贵士大夫任命为太仆了 吃了这么个亏后,刘彻已经不打算随便再胡乱指派个外行去太仆衙门当老爷了。 必须选一个懂马政的内行。 可问题又来了。 老刘家的列侯勋臣们,可能会养鸡,也可能会驯养猛犬,但牛马什么的,即不能赌博娱乐,也不能卖萌取宠,显然,列侯勋贵们缺乏学习的动力。 刘彻倒是有心将上林苑的褚强推上去。 但想想,好像这么干的话,要被人喷死。 一个三年前还是个布衣,即不是什么勋贵的子侄,也非是士大夫阶级的自己人,能当个千石官吏,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还想成为九卿,银印青绶,登堂入室? 士大夫勋贵们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现实的。 所以,新太仆依旧只能从士大夫阶级和列侯勋贵阶级中选择。 没办法。刘彻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一个虽然是外行,但善于学习,尤其主观能动性很不错的太仆。 于是。刘彻下令给丞相和御史大夫衙门,命令他们在列侯和两千石大臣中,选择几个符合他要求的人选。 这个人选,在今天已经报到了兰台,来到了刘彻跟前。 最终。刘彻选择了汾阴侯周左车。 不是因为周左车很牛逼,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 再说,周左车算起来,还是刘彻的自己人。 自从河东之行后,汾阴侯家族就开始押注刘彻,且是无脑无条件的跪舔。 不管刘彻要干嘛。 无论是盐铁官营还是统一铸钱,汾阴侯的奏疏上,从来就只有两个字:支持! 所以,刘彻对其投桃报李。给个九卿荣养起来,妆点下门面,自然也很正常。 然后,刘彻偷偷的将褚强任命为太仆丞行监厩事。 这是学的当年皇帝老爹的故智。 想当年,皇帝老爹想大用晁错,奈何晁错资历太浅,最多只能当个内史。 所以,没办法,皇帝老爹让晁错找了个傀儡陶青来做御史大夫,让晁错在背后指挥。( 如今的局面。差不多也是如此。 汾阴候周左车未来将会复当太仆这个官职的最初地位。 周礼中就说了:太仆,下大夫,掌正王之服位,出入王之大命。王出入,则自左驭而前驱。 其实,就是个吉祥物。 但,诏书下达后,周左车立刻就屁颠屁颠的从汾阴跑来长安上任了,一点也不介意当吉祥物。 朝廷里换了个太仆。对朝野几乎没有影响。 只是,太仆衙门里面,这几天就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官不聊生。 廷尉跟御史大夫衙门几乎将太仆衙门里的六厩三令十五丞八尉当成副本在刷。 短短数日之内,廷尉大牢里就关了十几个六百石到一千石的太仆官员。 这让刚刚上任的新太仆汾阴候周左车喜不自胜。 马上就提拔和安置了几个自己的家臣去占坑。 当然,周左车很识相,他占的坑位都是那种车府令啊未央厩令啊这样的内厩官职。 而将外厩的事务全部交给了褚强去处置。 他只专心致志办好内厩的差事,刷好声望。 又过了几天,在长安呆了已经差不多一个月的匈奴使团,向刘彻递交请辞的公文。 刘彻立刻就批准了,并命令大鸿胪公孙昆邪送到边境上。 伊稚斜这些天,天天都宅在公车署里面,拉拢和控制使团的其他成员。 看得出来,他是在确定了已经没有问题后,才决定启程归国的。 对伊稚斜的国之后的未来,刘彻已经不关心了。 匈奴人之间打生打死,无论伊稚斜跟军臣谁取胜,对刘彻,对汉室都是一个好消息。 倒是新化城那边又传来了一个喜讯鲜卑人的亲戚乌恒部的领,偷偷摸摸趁着冬天,派了个使者,溜到了新化城,委婉的告诉新化令薄世:外臣野人,仰慕天朝文化,请赐天朝文书典籍 这其实就是拐着弯在试探着说:汉朝爸爸,俺觉得你比较厉害,能罩得住俺,俺想投靠你了,不知道爸爸想不想要俺这个乖闺女暖被窝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十年的汉匈边境上不知道生过多少次。 如今,长城脚下,就安置不下十几个不堪匈奴奴役和压迫,逃奔到中国,寻求庇护的游牧部族。 这些部族大的几千人,少的也有几百人。 汉室将他们安置在长城脚下,一则是让他们继续放牧,帮着中国养马,二则是作为长城的外置预警哨塔。 匈奴人要是入侵,这些人就是当其冲,能有效的保护边塞的汉人城镇,并提供预警。(注) 所以,汉室大臣,包括大鸿胪公孙昆邪都没有将这个报告当事情。 直到它抵达刘彻面前,才引起重视。 “乌恒人”刘彻用手指敲击着薄世的报告文书,目光有些迷离。 乌恒部族,可不是一个小部族。 现在,这个部族,起码有着数千的男丁。 哪怕是在草原上,这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们在现在这个时候,选择做出这样的举动,刘彻大抵知道是为什么。 “看来是去年军臣吓坏了他们”刘彻心里想着,去年鲜卑王被军臣杀了,脑袋都制成酒器,送到了长安,然后被刘彻转送给了沧海君作为纪念品。 乌恒人肯定是被吓坏了! 这就好比后世米帝把霓虹的相宰了或者抓了,然后送给天朝,作为安抚天朝的信物,你看看思密达会吓成什么样子? 恐怕第二天,思密达的朴妃立刻就跑北京,去天朝波os床上暖被窝了。 大国倾轧,小族小国,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一个不小心就被aoe溅射到了,而类似汉匈这样的大块头碰撞,哪怕只是稍稍有点火星渐到围观群众身上,都可能是灾难! 且乌恒人自古以来就有崇拜和臣服强者的传统。 简单的来说,就是抖m。 在历史上,他们被霍去病征服,然后给刘家看门看了几百年。 到三国时期,见到主人貌似不行了,又想蹦跶蹦跶,结果被阿瞒按在地上各种sm,然后,他们就成了阿瞒的死忠和脑残粉。 所以,刘彻判断,乌恒人大抵应该是想试探试探,中国对其的反应,顺便卖个萌,免得被aoe溅射到身上,然后成了汉匈外交斗争的牺牲品。 但大国政治,那是小虾米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人家都表达了想暖被窝的意思,刘彻自然不会介意,多一个闺女。 于是,刘彻想都不想,直接提笔给下诏:其赐乌恒王礼记春秋各一,命新化令使使往赐。(未完待续。) ps:明天爆加更 本来今天是打算万字更新的,奈何今天颈椎有些不舒服 那就推迟到明天吧 这是给新萌主的加更 然后,2月4号跟5号也会有爆 第六百六十五节 薄世的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沧海君府邸。≧, 坐落在新化城的正中央,与新化城的护濊都尉衙门紧邻,高大的门槛前,两只凤鸟仰天长啸。 今天,是濊人最重要的一个传统宗教节日。 在过去,濊人会抬着白虎皮,到处游街,同时用夏天硝制好的鱼皮,装饰各种图腾。 但,现在却不一样。 来自蜀郡的灌口二郎神信仰大举入侵,在濊人共主沧海君金信的大力推崇下,灌口二郎神以其简单直接易于理解的宗教教义,迅速征服了所有濊人的上层贵族。 上层贵族一失守,下面的奴隶和部民,马上就跟着沦陷了。 现在,濊人只崇拜两位神明了。 第一,自然是无所不能,命渔获丰收还能使黑水河不再肆虐的灌口二郎了。 现在,几乎每一户濊人家庭,每逢丧嫁等红白喜事,都要先拜祭灌口二郎,请灌口二郎祝福。 其次,当然就是濊人们的祖先少皋。 随着今年鱼海在来自中国的汉人帮助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收获后,即使是最顽固最保守的那些野濊部族,也纷纷哭着喊着,一定要‘认祖归宗’。 现在,就连濊人部族里的奴隶和小孩子,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祖先是五天帝之一的少皋,大家是根正苗红的诸夏子嗣,华夏贵胄。 汉濊之间,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接近三千多个濊人女子嫁给了来自汉朝的士兵或者移民。 结合较早的那一批人。他们的孩子已经能咿咿呀呀的在地上乱爬了。 哪怕是去年年中才结合到一起的家庭,许多的女子。都已经是挺着个大肚子了。 而濊人的下层,虽然对此很不爽。总觉得部族里漂亮的姑娘都被汉人给抢走了。 但是在上层的压制下,他们的牢骚跟放屁没有区别,甚至,连影响都小得可怜。 现在,濊人部族里,但凡有点出息,有点能力的男子,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护濊都尉衙门,每季的征召和选拔。 大家都已经知道。一旦被护濊都尉选为士卒,进入护濊军服役。 那立刻就会被护濊都尉登记入册,成为一个光荣的汉朝人。 有了自己的户籍,分到一套舒适宽敞而且温暖的房子,更重要的是,马上就有很多过去连看看都觉得是奢望的妹子,围了过来,哭着喊着要嫁过来。 所以,现在濊人各部族上下。有女孩的,纷纷都在打着主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些汉朝来的男子。 汉朝男子,不仅仅见识和谈吐,比自己部族里那些小伙子强了许多。 就是身体素质也甩本部族的男子一大截。 比如。多数濊人男子,十七八岁的时候,身高撑死了也就六尺多。而且,多数还营养不良。以及不讲卫生,浑身臭气。稍微靠的近一点,熏都被熏死了。 但汉朝男子就不同了。 基本上就没有那个成年男子的身高低于七尺的。 更关键的是,他们中,哪怕是最瘦弱的那个,在新化城这半年多,天天吃肉,一下子就养出了精气神,看着就让人放心。 至于濊人部族中的男人,尤其是那些过去本部族里的头号猎手啊第一勇士之类的家伙,则不是已经进了护濊军,拿了户口本,取了个汉姓汉民,住进了新化城里的大房子,就是在鼓足了劲,在为每季度的护濊军选拔做准备。 部族里那些想要搞个大新闻,闹出点事端的人,找这些家伙联络的时候。 自然就被无视了。 甚至,有些家伙还悲剧了当他们去找已经进了护濊军,穿着甲胄,拿着强弩硬弓,威风凛凛的过去部族中的第一勇士,想要借助对方的力量闹个大新闻时,他们被那个他们所崇拜和敬仰的‘第一勇士’直接抓了起来,然后押送到了护濊军衙门。 “吾乃青阳氏风姓,汝等野人,不思报国,感恩圣天子,反倒满腹怨怼,真当以为世无忠臣邪?”几乎每一个抓了自己同胞的前濊人现汉军士卒,都是如此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然后,这些家伙统统得到了上司的赏识,迁为伍长、什长。 甚至有人因为表现‘极其优秀’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服从命令,已经上了护濊都尉衙门的举荐名单,就等着来年开春化冻后,就要踏上前往长安,成为汉家神京戍卫部队中的一员的道路。 这对濊人来说,真是与有荣焉。 至于那些被抓起来的家伙? 护濊都尉倒也没为难他们,只是将他们转交给了沧海君处置。 而这无疑是个灾难性的决定。 这些家伙的脑袋,到现在还挂在新化城外的黑水河边,警示着所有濊人部族里的不安分分子少给劳资添乱。 在经过这样的剧情后,濊人部族里的不安分子,一下子就都老实了。 当然,打完一巴掌,就得给颗甜枣安抚一下。 所以,今年护濊军衙门特意从捕获的鱼群里,留下了三成鱼干,作为给濊人部族的补贴。 贵族们当然是拿大头,但下面的奴隶跟普通部民也分润了一些。 至少,今年冬天,他们起码能不用因为饥饿,而冒着生命风险,去打猎了。 而那些有女儿嫁了汉人,或者儿子、兄弟在护濊军礼服役的家庭,就更是过上天堂般的生活。 刚刚入冬,他们就被女婿或者儿子什么的,接到了新化城里,或者附近的村庄,住进了温暖的大屋,睡到了火热的大坑上。再也不用担心冬天了。 所以,现在。濊汉之间的融合,进行的非常顺利。 如今。濊人只分成两种人。 一种是已经嫁了女儿或者有了儿子进了汉军服役的家庭,这些人,都已经给自己取了汉名,跟过去一刀两断,再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濊人。 另外一种,则是在向第一种人努力进化的道路上。 成天不是琢磨着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汉朝来的移民,最好是士兵,就是天天在家督促自己的孩子,锻炼武艺。以求入伍,拿到那张宝贵的户籍。 于是,在今天这个喜庆的传统节日中,汉濊两族人民,出现了相亲相爱,亲如一家人的美好局面。 濊人部民们,虔诚的跪拜在灌口二郎的神像前,祈求这位神明保佑明年鱼海跟今年一样丰收,让大家都不用饿肚子。 而汉朝移民们则带着自己的细君。极为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然后,本着多拜一个神,多一份保佑的朴素心理,大家伙也纷纷笑嘻嘻的上前。给灌口二郎叩拜,请求这位二郎真君,赐福自己和自己的家庭。 而百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性。则满脸幸福的跟在自己男人的后面,骄傲自豪的向着其他同族姐妹炫耀自己嫁的多么多么的好。自己丈夫给自己和孩子置办了多少多少新衣服和新首饰。 而其他濊人女子,则满脸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这些过去的姐妹。同时眼睛不停的往那些没有女伴的汉朝移民身上暼,想找一个合适的目标,然后过去搭讪。 在这样的气氛中,张未央牵着自己的细君,带着小姨子、小舅子,走到了灌口二郎庙里,然后,将带来的贡品摆上去,跪下来祷告:“二郎真君在上,臣张氏未央敬奉祭品,其祷其祈,臣之细君,已怀胎四月,请真君护佑,其母子平安,若明岁得诞子嗣,臣必恭奉三牲,以偿神恩……尚飨!” 也不管灌口二郎的业务范围,压根就没有保佑母婴这一块,反正,对汉人来说,既然是神,那就可以随意祷告,有灵就信,不灵不信,其他的一概不管! 虔诚的念完祷词,张未央就写有文字的白纸,放进火盘里,看着它燃烧,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张未央比起半年前,变化了不知道多少。 当初,他跟随移民队伍,抵达新化城时。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提了一包干粮和一块醋布。 而现在,他身上穿着保暖结实的兽皮缝制的衣服,头上戴了一顶御寒用的羊皮帽子,人也变得有些发福了,同时也带上了一些书卷气。 如今,他已经具备了初步的读写能力,算得上是移民队伍里,为数不多的能识字会读写的稀缺人才。 因此他在月前,被所住的村寨,推举为了本村的亭卒。 在内地,亭卒属于徭役的一部分,基本上没有傻瓜愿意去干。 但在这新化边陲,亭卒的地位,却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当了亭卒后,张未央主要的工作,就是组织村里的适龄男子在农闲时期进行军事训练,同时跟护濊军联络,在护濊军出巡和巡逻边境时,为军队提供后勤保障。 在边陲,军队的要求高于一切。 相应的,给军队服务的各村亭卒,自然也就能得到军方的优待和照顾了。 更别说每次跟着巡逻队巡逻,总会打几只野兽。 军人只要吃肉,留下的皮毛,就便宜了张未央这样的亭卒。 加上,张未央还有兄长的照顾,因此,日子过的极为红火。 假如若说烦恼,那就是两个小姨子似乎成天在打着钻到姐夫被窝里的主意,更可怕的是,这些事情似乎是自家细君在怂恿的。 面对这种幸福的烦恼,张未央只想说:还有吗? 一边想着这些,张未央就一边在心里的感恩着带给他这一切的圣天子。 错非圣天子,他如今不过是个在邯郸流浪,饥一顿,饱一顿,为人不齿的浪荡子而已,哪来如今的幸福生活? 这样想着,张未央就回头对自己细君叮嘱道:“明日,吾要随军出一趟远门,细君在家。好生呆着,勿要挂念。某长则一月,短则半月。定然归来!” 他的细君,霍平君,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乖巧的点点头,就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一样,让张未央的心里,暖暖的,像饮了酒一般。 倒是两个小姨子立刻就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用着自己的小胸脯使劲的蹭着姐夫的臂膀。问道:“姐夫怎的要去如此久,且马上就要封山了……姐夫,能不能不出门啊……” 摸了摸两个小丫头的秀发,张未央笑道:“这是圣天子派下来的差事,姐夫必须要去!” 一说圣天子三个字,小丫头们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如今,洗脑工作不仅仅是在汉人这边进行,濊人部族里,也开展的轰轰烈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西元前人类最大规模的造神运动了。 长安的天子,现在在多数濊人心里,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在世的神王。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为,翻手就能压碎大山。挪走江河。 而去年汉室动用楼船和拖网进行不停歇的捕鱼作业,更使得这种思想根深蒂固。 对濊人来说。汉人用庞大的楼船和不可思议的巨网捕鱼,这已然是神迹了。 发展到后来。甚至每次楼船归来,码头附近都跪满了朝圣和膜拜的濊人,尤其是野濊部族,更是哭着喊着,想要亲吻那张捕鱼无数的巨网。 那几张拖网每次晾晒和修补的时候,更是有人偷偷溜到晾晒场附近,捡了那些脱落的网绳回家当圣物供起来。 某些野濊部族里,甚至传出了圣物(网绳)能治一切疑难杂症,祛除一切妖魔鬼怪的传说。 以至于护濊军都尉衙门不得不在每次晾晒拖网时,派出一个队的兵力去驱逐那些企图溜进去,顺根网绳回家当圣物供起来的各路人马。 张未央的这两个小姨子,虽然因为跟张未央久了,并不如其他濊人那么迷信。 但,对圣天子这位神王的尊崇和敬畏,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姨子们自然立刻就乖乖的点头。 张未央又对那几个小舅子吩咐:“姐夫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要照顾姐姐,还要帮忙烧火做饭,不可让姐姐太操劳,明白吗?” “诺!”三个年纪从十七岁到十三岁不等的少年郎,学着汉人的模样,抱拳拜道:“请姐夫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姐姐照顾好的!” 张未央于是放心的点点头,然后道:“我先将你们送到大兄那里,大兄自会派人送你们回家,记得,在家里要听话!” “诺!” 看着细君和小舅子小姨子们纷纷答应,张未央也笑了起来。 但在他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忧。 实在是,这次的使命非常艰巨。 这次,他将作为向导,跟随护濊都尉衙门的使团,前往未知的蛮荒之地。 “饶乐水啊……”张未央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准知识分子,张未央自然知道,这条曾经被秦人记录的河流在那里。 那可是在遥远的两千里之外,远离文明和诸夏的蛮荒地区。 据说当地还有食人生番和猛兽毒虫。 兼之,马上就要下雪了,外面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在这样的时节,离开温暖安全的定居点,前往未知的蛮荒地区,若有可能,张未央是不愿意前往的。 只是,没有办法,这是来自护濊都尉衙门的调令,而且还是执行圣天子的命令。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谁叫,只有他曾在去年夏天,跟随巡逻队伍,抵达过向北千里之外的荒原,对当地有一定了解。 将妻小送到自己兄长家中。 兄长并不在家,倒是两个嫂嫂在家里带着娃烤火,张未央行了礼,将妻小安置下来,然后折身出门,前往护濊都尉衙门。 当张未央抵达护濊都尉衙门,报上名字,交上写有自己名字相貌和特征的木牍后,他就被士卒带着,来到新化城外的一个军营里。 军营中,使团成员已经准备完毕。 张未央打量了一下,整个使团。大概有数十人,百来只大犬和十余辆雪橇车。 这种雪橇车。张未央见过不止一次。 他丈母娘家里就有一辆,这种简单的雪橇车。是濊人在大雪季节,外出捕猎的主要乘骑座驾,而犬则是座驾的动力。 护濊都尉衙门在去岁九月时,就已经在濊人部族里征召了数十名善于养犬,且善于驱使雪橇车的男子入伍。 在这里,张未央就看到了几个穿的严严实实的濊人男子,在犬群之中安抚和指挥着那些犬只。 在士卒的带领下,张未央被带到了护濊都尉薄世面前。 “细民张未央拜见薄都尉!”张未央自然认得薄世,他也听自己兄长说过。这位薄都尉来头极大,据说他就是出自如今东宫太后薄氏的母族,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因此,张未央有些紧张。 薄世看了看张未央,点点头,和气的道:“张二郎来啦!” 他的语气,一点架子也没有,仿佛像是跟老朋友打招呼。 这让张未央颇为诧异。 过去在邯郸的时候。他何曾见过如此大人物跟自己和颜悦色过? 哪怕是闾里的里正,对他都是不用正眼瞧的。 直到,他的兄长写信过来,那里正才热情的上门。告知他这个消息。 “这次抽调二郎去做向导,某也是不得已……”薄世却是丝毫也不介意自己跟张未央之间的地位差距,用着非常诚恳的话语道:“只是。某也没办法,二郎是为数不多。去过北方荒原,还识字的亭卒。恰好本次出使,陛下有令,要记录沿途的地理山川,所以,某就只好麻烦二郎走一趟了!” 可能是怕张未央不清楚此事的重要性,薄世跟着又解释道:“二郎应该也知道,自秦以后,中国失却阴山,连河套也丢了,从此只能固守长城,多少手足同袍,因此战死长城脚下,某每每想起,总是痛心疾首!想当初,我中国兵锋,进抵阴山,将夷狄尽数逐除幕南,使之不敢南下牧马,中国因此得享安宁,幸今陛下励精图治,刷新政治,欲一雪前耻,尽复故土,饶乐水,昔者乃秦人所著《吕氏春秋》中天下名川之一,此行,二郎与使团众人,若能带回当地地理堪舆,那么,未来,我军前出长城,恢复秦赵燕韩故塞之时,这些地图堪舆,就将发挥重要作用,可能会有数以千计的同袍,因此得以活命,归家与妻小团聚,故二郎等此行,责任重大!” 薄世说着,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虽然类似这样的话,他今天已经说了数遍了。 但每次,他都会激动异常。 实在是薄世本身就是一个大华夏主义者。 而且,他所说的事情,确实是中国一直以来抱憾已久的憾事! 战国时期,秦赵燕诸国在中国为了统一天下而产生竞争。 但对外,却是目标一致。 赵**队在李牧统帅下,打出长城,将中国的前哨,一致推到了阴山。 燕国向东北进军,拓土数千里。 秦灭右渠,使上代为中国之土。 到秦始皇统一天下,将秦赵燕长城衔接起来,但是,秦始皇修筑的长城,可不是什么防御性质的工事。 在秦始皇活着的时候,长城脚下,无论什么夷狄,都不敢靠近一步,整个幕南地区,甚至都没有了骑马的游牧民族。 因为,秦军一直将要塞修到了阴山。 当年,秦朝设置的九原郡郡治就是在阴山以北。 所以,在战国时期,长城并不是第一道防线,它更多的是一个前进基地,负担转输兵源粮草向草原运输的重任。 战国至秦,真正的前线在阴山。 为什么是阴山? 答案很简单,阴山多植被,是草原夷狄最重要的弓箭原料来源,控制住了阴山,他们连造箭都很困难,没有了箭矢,匈奴人就等于没有了武器来源。 他们不可能骑着马,冲到汉军面前,用牙齿跟拳头来跟汉军作战吧? 对于一个自诩为华夏至上的贵族来说,薄世做梦都想恢复战国秦赵的前哨边境,将战火直接烧到匈奴人的腹地去。 现在,他只是个护濊都尉兼任新化令,跟阴山隔了上万里。 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图谋恢复阴山故地。 但是,既然阴山故地恢复不了,那恢复当年燕国全盛时期,把前哨站建在饶乐水一带总能行吧? 所以,得了天子指令后,薄世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知那个记录在《吕氏春秋》中,标为饶乐水的天下六大名川之一的故地风光。 张未央听着薄世慷慨激昂的言辞,也被这些话语深深打动。 虽然张未央只是一个小小的亭卒,在去年之前,甚至都不关心天下大事,国家安危,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只想每餐都能一口吃的。 但如今,却不同了,他读书了,成家了,想法和立场,自然就改变了。 再加上,护濊军在薄世的领导下,洗脑工作自上而下,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如今,哪怕是护濊军下面的家属村寨里的小孩子都知道‘赳赳武夫,国之干臣’为天子为社稷效死,更是无上光荣,还能成为鬼神,享受香火祭祀。 “即蒙都尉幸重,未央敢不效死!”张未央立刻就拜道:“即负君命,必达而后报!” “善!”薄世立刻就笑了起来。 在新化这一年来,薄世最大的收益和改变就是,他已经学会,怎么鼓动他人,并且知道了应该怎样让士卒百姓为自己的信念去战斗。 而想要士卒黎庶,为自己的理念去战斗。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学习前辈吴子和当代的云中郡郡守魏尚。 吴子为士卒吸脓,其母哀叹:吾子死矣。 魏尚在云中跟士卒打成一片,于是以一孤城,坚守在汉匈冲突的最前线,让匈奴人望城兴叹,二三十年来伏尸无数。(未完待续。) ps:抱歉,本来说要万字的,但结果俺不争气~ 剩下的明天补吧~颈椎太难受了,明天得去买止疼药了~ 第六百六十六节 乌恒与鲜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受到薄世鼓励后,张未央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然后,他就被薄世送到了使团里,成了这支将在风雪季节,跋涉将近两千里,穿越荒原与动土,抵达乌恒部族所在的乌恒山的汉室使团中的一员。 使团主要由来自三部分的人组成。 第一,就是新化城主薄徐坚率领的包括张未央自己在内的汉室官吏和士卒,总共由十七人。 第二,是濊人部族里找来的猎手和向导以及他们所养的猎犬,大概有个十几人,据说都曾经有过在雪地中生存月余的经验。 第三,则是要跟随使团转自己部落的乌恒人。 这些乌恒人的人数就比较少了,总共只有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少年。 那少年的地位应该比较高,以张未央所见,剩余四人,在平时都是围着那少年,颇为恭敬。 另外,比较奇怪的一点是,这些乌恒人跟张未央见过和听说过的夷狄都不同。 尤其是他们所留的型,更是奇特。 他们并不像野濊部族里的野人那样,将头织成一条条小辫子。 而是,将整个脑袋前面的头全部剃光,只在中国,只有犯罪的罪犯,才会被官府处以这样的刑罚,以示惩戒。 但这样的型,在乌恒人这里,却似乎是传统。 还有,这些乌恒人的脚边,时刻都蹲着一只大犬。 这种犬只,似乎是跟狼杂交后培育出来的,体型和个头都比濊人的犬只大了许多。 最大的一只,甚至站立起来,差不多有一人高,看上去极为凶猛。 这些犬只的耳朵上,似乎都系一条草绳,草绳上染了点五颜六色的颜料,也不知道有何用途。 刚刚开始的时候。张未央还是拘谨的,只是默默的在正使主薄徐坚的指使下,帮着将干粮、火石以及夜晚所盖的毛毯整理起来,搬上雪橇车。 但。等到使团出后,在路上,张未央因为走在靠外的一面,跟那些乌恒人的距离不远,所以。渐渐的就跟他们有了些熟络,甚至能用濊人语言,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慢慢的,张未央也知道了这些乌恒人的名字,同时也知道了些趣闻。 那个少年,名为:野力之,反正音是这么的,是乌恒一位大人的儿子,这次跟随使团来汉地长见识的。 而在乌恒族内,部族中的高级贵族。都是以大人自居的,低级贵族则都是小帅。 大人与大人,小帅与小帅之间,地位是平等的。 假如出现争执,那么他们之间就以拳头来说话。 两个大人或者小帅,光着膀子,打上一架,谁赢谁就说的对。 这让张未央听了啧啧称奇。 顺其自然的,张未央也向这些乌恒人讲了一下他的故乡邯郸和他听说的汉室神京长安的一些常识。 当然,这少不得要夸张一下。 譬如。邯郸城的规模和常住人口,就被张未央嘴皮子一碰,起码夸大了三倍。 乌恒人更是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一来二去,张未央倒是跟这些夷狄交上了朋友。拉上了关系,尤其是,休息的时候,张未央请这些乌恒人喝了两口小酒后,对方立刻就将张未央视为兄弟了。 那位名为‘野力之’的少年郎,更是用着半生不熟的濊人语言。拍着胸膛对张未央许诺:“等到了赤山,俺一定请你吃俺们乌恒人的烤鱼,现在这个季节,恰好是俺们族里冬捕开始的时机,冬天神湖里的鱼,特别好吃!” 一边说,野力之就露出思念的神情。 他的年纪最多也就十四五岁,没有什么心机,单纯的很。 但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张未央立刻就将这个情况暗暗记了下来。 在将来,这些情报都会整理成档案,送往长安,出现在天子案前。 聊了一会后,张未央就看着野力之身边一直蹲着的那只大犬,好奇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给这些犬类在耳朵上系上草绳?” 野力之听了,脸色有些悲伤,他看着张未央,道:“这些大狗,是我们乌恒人的引路犬!” “引路犬?”张未央有些不解。 “是啊,假如我死了,那它就会驮着我的衣服和毛,到神山赤山,然后,部族的大人们就会知道,野力之的灵魂来了,他们会用火烧掉我的衣服和毛,让这只大狗,带着我的灵魂,去跟祖先和神明团聚!”野力之有些感伤的解释:“这些草绳,就是我们乌恒人死后,灵魂归祖先和神明怀抱的凭信,每一根草绳,都有萨满祭司在神明面前祝福过去年,我们部落来了三百多只引路犬” “三百多只引路犬?”张未央一时间没把弯转过来。 “是啊,一只引路犬就是一个人,只见犬,不见人,就是主人已经死在外面了”野力之的语气越的萧瑟起来。 但张未央听了,心里却是无所谓。 一年才死三百多人? 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吧? 但张未央哪里知道,在乌恒族中,能养一只引路犬的人,都是部族里的精英。 奴隶和普通的牧民是即无资格也没那个余力去养一只这样的大犬的。 通常普通的牧民去世,他们都是统一一个时间段,由萨满派出一只老去的犬,驮着几十甚至上百人的衣物和生前的毛,一起焚烧。 这还是当年部族年景好。 因此,在整个乌恒的所有部族里,全部加起来,能养引路犬的,可能也就不到两千人。 一下子死了三百,等于死去了七分之一的精英。 这样的损失,放在任何一个族群内,都是伤筋动骨,甚至可能会造成族群的灭亡。 但乌恒人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死去的人,都是被匈奴强征去作战的人。 他们是死在为匈奴冲锋陷阵的路上,用他们自己的命给乌恒的族人一条活命的路。 他们的死。让今年族内新生的婴儿,多活下来了一千多个。 站在部族维系和存续的角度来说,他们死得其所。 然而,这个看法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匈奴人要保证。它是草原和世界的霸主,能随意决定和支配草原上的部族的生死存亡。 而现在,匈奴人的霸主地位,开始动摇了。 来自东方的汉朝,强势崛起。 去年。匈奴单于甚至不得不杀了乌恒的邻居,鲜卑部族的领,取其脑袋,安抚汉朝,就是证明。 不然,以匈奴人的霸道,它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实力弱于他的力量面前低头。看书看一 于是,乌恒人通过自己邻居的悲剧,知道了,他们多了一个选择。 只是。这东边的汉朝,乌恒人从未跟他们打过交道,并不清楚,汉朝人究竟是吃人的老虎还是和善的长者。 这才有了这次野力之几人的造访,让野力之等人欣慰的是,汉朝对他们的来访,表现出极高的热情,汉朝的单于,甚至下令,派出了现在这个使团访乌恒。 而这。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野力之在新化城待了十几天,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过去。常常被鲜卑、乌恒甚至丁零人欺侮的濊人,自从投靠汉朝后,日子一天比天好,汉朝单于甚至派出了军队,在濊人地盘上驻军,保护他们。 濊人部族的上层。更是过上了让野力之目瞪口呆的生活。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头人,都住上了宽敞的大屋子,家里的墙壁和仓库里堆满了鱼干和肉干,身上更是穿上了漂亮暖和的裘衣。 至于过去那个濊人的领,现在叫沧海君的家伙。 在以前,每年都要低头哈腰的派人去送牲畜、奴隶到赤山,以贿赂乌恒族,使乌恒骑兵不侵犯他们。 但现在,这个家伙见了乌恒大爷们,眼睛都是朝天的,连起身都懒得起身。 而他确实有这么个骄傲的理由。 背靠着汉朝单于,据说还多次受到汉朝单于接近和嘉奖,加上他的客厅里放着的那个被硝制成酒器的鲜卑王脑袋,在这极东之地,已经没有那个不开眼敢得罪他了。 得罪他的后果,等于向东边那个带甲百万,幅员万万里的庞大帝国开战。 没有人能挡得住汉朝单于的雷霆之怒。 据说,连匈奴单于,现在也不敢惹恼汉朝的单于。 “可惜啊,我们乌恒人,没有一个叫少皋的祖宗”野力之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濊人的外貌特征,跟汉朝人非常相似。 所以,他们攀起亲戚来,自然是非常爽利的。 但,乌恒人却不行 野力之看了看自己族人的黄色胡须和明显不同的肤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乌恒人的长相,非但不似汉朝人、濊人、朝鲜人,就连匈奴人也不像,在草原上,只有少数几个他们的近亲部族像是鲜卑什么的,跟他们有相同的肤色和相貌。 再次上路后,张未央抽了个空,跑到使团的正使,新化主薄徐坚那里,报告了自己打探来的一些消息。 徐坚听完,也很感兴趣,立刻让人记录下来,形成文字。 中国的士大夫,自从春秋开始,就已经注意到,要对付夷狄,先要了解他们的习俗和传统。 而且,徐坚不像张未央,在一年前还是个半文盲。 徐坚出生在蓟城,他的父祖,都是燕国王宫的侍从,因此,他曾经在燕国的王宫藏书中看到过一些记载。 而这些记载,与张未央所说的乌恒人的一些习惯与习俗,在某些地方,颇为相通。 “大抵乌恒,当是东胡之后”徐坚在心里猜测着。 在战国时期,燕国在扩张的时候,曾经遭遇了东胡人的挑战,东胡甚至一度能压着燕国打。 直到战国后期,李牧出世,才让燕国的战略局面好转。 而那段时期,燕国人跟东胡之间曾经有过密切的外交往来。甚至燕国曾经有王子质于东胡,相关记载比较多,留存到今天的也有不少。 徐坚就是从这些残缺的记录里,嗅到了东胡与乌恒之间的隐约联系。 只是。他也不敢确定。 毕竟两者之间的共同点已经不多,也有可能是曾经受到东胡影响的某个部族转变而来的。 使团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中跋涉,渐行渐北,慢慢的远离了新化城。 三天后,更是离开了汉军的最远巡逻地区。越过了山峦,进入了一个由冰雪和群山组成的世界。 到了此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好在,乌恒人带着的猎犬,似乎有着类似老马识途的天赋,总能在关键时刻,及时的指引方向。 除此之外,它们似乎嗅觉非常灵敏,能轻易的现那些躲藏在雪地里的兔子一类的动物。倒也给使团补充了不少肉食。 对使团来说,唯一的麻烦是,他们必须露宿了。 而在冰雪世界里,选择一个好的露宿的地点,而不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现自己已经被冰雪埋了,无疑事关生死。 而且,群山间凛冽的北风和夜晚近乎能杀人的低温,也开始困扰使团。 在进入这片陌生和荒芜的冰雪世界后,使团开始出现了伤病。 到第二天,张未央起来后现。甚至有一个汉军士卒,在夜晚守夜时,冻死在了哨位上,而他身前却依然燃烧着火堆。 这无疑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所以。从此,使团中的人,每次守夜,都会有三人,相互提醒和警示对方。 但这样,并非长久之计。 好在随行的乌恒人宽慰使团中的其他人。说马上就能进入鲜卑人的活动范围了。 鲜卑人肯定会在附近留下他们狩猎时居住的石洞甚至石室。 进入山洞,就不必再担心严寒的低温,悄无声息的夺走人的性命。 果然,在进入了乌恒人所说的那个地方后,使团在沿途的山上,现了好几个可供人居住的山洞,洞里面,甚至有着熄灭的火堆和铺得整齐的干草铺,甚至运气好,还能现许多木柴。 但,随着继续前进,乌恒人和他们的猎犬,开始紧张起来。 张未央甚至现了,有些时候,那些原本极为安静和驯服的猎犬会蹲下身子,嘴里出低吠,野力之更是如临大敌一样的警惕着四周。 “怎么了?”张未央于是过去问道。 “鲜卑人来了”野力之很谨慎的说道:“快去告诉其他人,准备战斗,我们的猎犬闻到了鲜卑猎手的气味,这绝不会有错的!” “鲜卑人?”张未央闻言,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汉人,张未央有足够自信。 去年,鲜卑人不过偷袭杀死了几个濊人,他们的王的脑袋,就被送来新化,现在都还摆在沧海君的客厅里。 就这样的小族寡民,还能怎么样? 他们难道有胆子袭击和阻拦身负天子使命的大汉使团? 但,野力之的下句话,却让张未央立刻警觉起来。 “鲜卑有很多野人部族,这些野人部族里,有一些是猎头族,他们会像狩猎野兽一样,狩猎不是鲜卑人的其他人类!”野力之郑重的说道:“尤其是在这样的冬天,他们很难猎获猎物,就会以人为食物!” 张未央不敢怠慢,马上就将这个情况反应到了徐坚那里。 徐坚听了后,立刻就下令,武装起来,但却也没有怎么害怕。 使团里足足有着十几个受过军事训练的士卒,另外还有十几个濊人,还带来了弓弩,遇到一般的小部族,根本不用害怕,碾过去就是了。 但是,徐坚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远方的山峦上,出现了人影。 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十个二十个,而是数以百计,密密麻麻,乘着雪橇车,呼啸而来的夷狄。 而且,他们不止从一个方向出现。 野力之看到了,立刻就大声喊道:“这是鲜卑本部的人!” 对于自己的邻居,乌恒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那些是野鲜卑,那些是真鲜卑。 只是,这些鲜卑人,什么时候从鲜卑山上走下来了? 徐坚看到这样的情况,却放下心来了。 在这样的天气,这样大张旗鼓的出现,鲜卑人,肯定不是来为难他们的。 于是,徐坚拿起自己的节牦,弹了弹身上的积雪,走出使团,来到前面,对着那些呼啸而来的鲜卑人用着匈奴话喊道:“来者何人?此乃大汉使团驻节之处,依据大汉天子与匈奴单于约法,凡汉使团节牦所在,视同匈奴单于大蠹在处,凡大小渠帅,不得侵犯!” 连续喊了三遍,那些呼啸而来的鲜卑人,停在了距离使团所在百步外的地方,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这让徐坚感觉有些喉咙干。 可能过了大约一刻钟,或者更久,徐坚感觉自己都快拿不稳手里的节牦时,百步外的鲜卑人群众,走出了一个披着狐皮的男子,这个男子用着匈奴话对使团喊话道:“鲜卑大人丘可具,闻听汉使到来,不胜欢欣,特请汉使及使团诸位,来鲜卑山做客!” 他用的是字正圆腔,极为通顺的汉语。 而且还是明显带着齐鲁口音的汉语。 这让徐坚顿时就像见了外星人一样什么时候,这冰天雪地,荒无人烟,而且从未有过中国人到访过的蛮荒之地,出现了汉人的身影了?(未完待续。) ps:注:鲜卑和乌恒同宗同源,目前乌恒人的社会习惯什么的,已经不太可考,只有零星记载。 譬如魏书,晋书中能找到一些,后汉书里也记录过一些。 从这些记载里,能知道一些大概。 譬如,乌恒人的胡须是黄色的,属于白种人,鲜卑人也差不多。 证据就是晋明帝被人骂是黄须鲜卑奴,因其母亲是鲜卑人,他本人也是黄须,带有白种人特征。 另外,乌恒人善养狗,鲜卑人住石洞,这都是明史记载的。 后汉书记载,乌恒人‘至葬则歌舞相送。肥养一犬,以彩绳缨牵,并取死者所乘马衣物,皆烧而送之’这证明他们会用犬送终。 至于鲜卑人早期居住在石洞中的记录就很多了,北魏甚至曾经专门派人祖宗生活的石洞祭祀。 另外,鲜卑乌恒的领,都称大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已经不清楚乌恒山和鲜卑山在那里,只大概知道在当时的饶乐水,现在的西拉木伦河一带。 第六百六十七节 乌恒与鲜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鲜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群山的统称。 在后世,他应该是在临近黑龙江的**市范围内的大兴安岭南麓一带。 而在此时,这个后世天朝最美的草原,还是一片原始蛮荒的景象。 纷飞的大雪,覆盖了群山,也掩埋了湖泊。 夏天在草原上放牧嬉戏的部族和他们的牲畜,此刻全部躲进了群山之中。 鲜卑人在群山中现和凿空了许多的石洞。 这些石洞,有的寻常至极,便是奴隶和底层的牧民也可以随意进出。 但有的却庄严肃穆,神圣无比,只有部族的大人和萨满才被允许进出。 现任的鲜卑部大人,匈奴单于册封的鲜卑王,是已故的鲜卑大人,那个遭了无妄之灾,脑袋被送给汉朝皇帝消气的堂弟。 鲜卑人没有姓氏,就是部族的领和最高层也是一样。 所以,部族,一般以领的名字做姓。 现任大人,地位最高的鲜卑王,名曰丘可具。 所以,部族里的奴隶和牧民,一般就都叫丘可具某某。 当然,跟所有游牧民族一样,鲜卑不是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政权。 部族里的大人,除了丘可具外,还有六七人之多。 丘可具在这些大人中,是实力最小,武力最弱的。 假如不是去年,他的堂哥,号为‘鲜卑虎’的部落大人,被匈奴单于册封的鲜卑王被匈奴人所杀,这个位子,是怎么也轮不到丘可具的。 丘可具被推举为部族大人。 根本原因是,部族里的其他大人,想拿他顶缸。 万一再生什么问题,就可以让他去替死。 但丘可具显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现在,丘可具就坐在属于部族领才有资格进入的石洞中,这个石洞,已经被他重新布置。 在洞中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羊皮摊子。洞内生着火,丘可具就坐在火堆边,手里捧着一个物件,仔细看的话。就会现,这是一卷已经磨损了不知道多少的竹简。 火光照耀下,这卷竹简上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见。 石洞之中,此刻只有丘可具一人。 他忠诚可靠的卫士站在洞口。为他站岗,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声的吟诵着竹简上的文字。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丘可具似乎很喜欢这一句,翻来覆去的吟诵了好几遍,只是,他吟诵的语言里,混杂了许多鲜卑语的言。所以,听上去非常古怪,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已经没人知道他在瞎比比什么。 但他却显然非常得意,腰杆坐的笔直的,努力的模仿着不知道从那里看来的汉朝士大夫的模样。 但很可惜,他的髡头型以及明显左秹的衣襟,深深的出卖了他。 反而让他的模样显得非常滑稽。 然而,他却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现在的模样。放下那卷竹简,踹到怀中,如同珍宝一样的藏起来。 然后,他摇头晃脑的道:“吾以君子的礼仪。邀请来自远方的朋友来我家中做客,想必这些远方的朋友,一定不会介意的,哪怕这些朋友有意见!” “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好意,所以有些意见也正常,仲尼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就是这个道理!” 但听到他这样的语气,洞口站岗的两个卫士却吓得牙齿咯咯咯的打颤,腿都有些软了。 这几个月以来,部族上下,都已经知道,新上任的大人丘可具,虽然没有前任大人的勇猛,也没有其他大人的强悍。 但,他喜怒无常,变幻多端。 很多时候,你以为他在笑,但其实他是在怒,你以为他怒了,但其实他很高兴,但在其他一些时候,他又跟常人一样。 所以,部族上下,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大人在笑或者在火了。 因为,没有人能猜到,这位新上任的大人,究竟是在高兴还是在怒? 尤其是当这位大人每次嘴里嘀咕着别人完全不明意义和不知所以的语言时,他的心思就更加难以猜透了。 渐渐的,部族里甚至有传说,这位大人是神明转世,他嘀咕的语言是神语,这就更让人恐惧了在草原上,多数神明,还兼职了魔鬼的差事。 “应该要来了吧”丘可具掐算了一下时间,嘴里嘀咕着,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起来。 丘可具的身世很奇特。 他的父亲是鲜卑大人,母亲来自东胡王卢它之的部族。 类似的联姻,在草原上非常正常。 所以,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当初,随他母亲一同嫁来的鲜卑山的,还有几个随从。 这些随从里面,有一个儒生。 起初,没人知道,儒生是什么? 大家都拿他当奴隶对待。 直到丘可具慢慢长大,就觉得这个老奴,平日里的行为特别奇怪,于是好奇心作,想要探究探究。 然后生的事情,就比较狗血了。 这个自称曾是汉朝使团随从的儒生,成了丘可具的老师。 并将他所珍藏的宝贵书籍传授给了丘可具。 然而,这个老儒生没过几年就死了。 这让丘可具很悲伤,感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跟他有共同语言了。 数年前,丘可具曾经过自己母亲的娘家,在那里倒也寻找到了几个儒生,可惜,交谈之后,丘可具大失所望他们秉持的道理,可老师讲的完全不一样。 简直是异端啊。 但丘可具还是勉强摁着鼻子,用了十头羊,买了一个据说跟自己老师是同乡的儒生来,总算勉强能有个交谈的对象。 唯一的问题是,对方似乎很难理解他和他的老师的理念。 “哎,知己难求啊,但愿这次汉朝使团中,能遇到一位知己”丘可具叹着气道。 与此同时,在数百鲜卑人的护送下。正朝鲜卑山而来的汉朝使团,正在雪地中跋涉。 张未央走在正使徐坚的身边,而在徐坚身侧,一个衣襟左秹。披头散,外貌是中国人种的夷狄,跟徐坚不时交谈着。 他们用的是汉话,所以张未央能听懂他们的谈话内容。 “许正使,此去鲜卑山。务必小心”那个披头散,衣襟左秹的夷狄,用着士大夫之间交谈的语气说道:“现任鲜卑王,号为丘可具,此人,喜怒无常,有类疯子,其行颠孛狂乱,其言异于常人,屡屡有不正之言!” 说着说着。连张未央都听出来了,此人似乎对那个鲜卑王有着切齿的仇恨。 这让张未央很不理解。 照道理来讲的话,以当下世人的价值观,被左袵,等于自动放弃了诸夏的身份,化为夷狄,从此不复为国人。 当初卢绾卫律韩信都干过这样的事情。 也就说是,眼前这个从肤色到面貌甚至语言都跟中国人无几的人,其实,已经是夷狄。既是夷狄,那帮夷狄做事,甚至出谋划策,非常正常。 但却背着自己的主君。在背后说主君坏话。 他这是要做什么? 不止张未央这么想,徐坚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徐坚问道:“烦请兄台细细讲来,这鲜卑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中国的士大夫和贵族。对这些被左袵,抛弃祖宗和家国的人,非常不齿,但,假如需要这些人的时候,士大夫们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而轻视或者侮辱他们。 当下的中国士大夫贵族们,尤其是北方的,基本都是实用主义者。 对我有用的,管你是什么人?来者不拒! 长城边塞下,汉军就庇护了许多投奔的夷狄。 近二三十年来归义中国的匈奴贵族,也都得到了重赏和妥善安置。 甚至,有些连来历跟脚都不清楚的部族,都得到了朝廷的保护,甚至授予土地,让他们耕种。 陇右郡,不就有个大夏县吗? 现在,该县的人民,不就已经是汉室子民,给朝廷纳税服役了吗? 那人却叹了口气,道:“当下的鲜卑王,其母出自东胡王卢氏的部族,本是卢家旁支,其母嫁来鲜卑时,带了一个癫狂儒生,此人思想极为亵渎!嗯!是亵渎,他将孔子的论语之意涵,完全曲解,更可怕的是,他将这些曲解的论语意涵,传授给了当今的鲜卑王,号为丘可具者!” 这人咬牙切齿的道:“此人行为言论,堪称道敌,吾尝恨不能焚尽其文!” 徐坚听完,却是无所谓。 孔子? 儒家的祖师爷啊! 但跟徐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徐坚是法家的,对孔夫子也就那么一事了。 所以,徐坚一点感同身受的想法都没有,反倒是像现了一个新大6一样,兴奋了起来。 鲜卑王曲解了孔子的论语? 这有什么关系? 你们儒生自己不就是曲解最厉害的哪一个吗? 看看谷梁派跟公羊派都争锋相对到何种地步了! 所以,鲜卑王是否曲解了孔夫子的典籍,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鲜卑王读过孔子的论语这就很重要了! 这就好比后世,天朝的外交官听到某国总理、议长什么的,熟悉中国文化,甚至能讲中国话,顿时就生出好感,觉得对方可以交往,甚至媒体和大众也是如此。 却浑然不顾,在过往的记录上,**最厉害的,就是这些人。 直到吃了许多亏后,人们才开始醒悟熟悉你的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对你不了解的,反而更好打交道。 如今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不怕夷狄懂文化,就怕人家是文盲。 士大夫们总会对知识分子,有好感,尤其是夷狄中的知识分子,更是士大夫们青睐有加的对象! 有什么能比的上‘感化’一位夷狄,弃暗投明,甚至请求内附,化夷为夏的功劳更大的? 若是成功,升职加薪,挥手可就,便是未来青史之上,自己的大名也会显耀其中,让万千后世子孙敬仰和崇拜。 这样想着,徐坚就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对那位在鲜卑山上的鲜卑王,更是有了些好感。 只是,徐坚高兴,乌恒人就一点都不高兴了。 野力之找了个机会,偷偷找到张未央,说道:“这些鲜卑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主意,你们要小心,千万别上当!” “嗯?”张未央顿时就有些好奇,他看了看四周鲜卑人的型和服饰还有肤色,再看了看野力之,感觉两者区别几乎等于零,于是问道:“我看你们跟鲜卑人好像是同族呀?但为何你们的关系如此差?” “这些下贱的奴隶!”野力之哼哧哼哧的嘟囔了一声,然后,解释道:“我们是乌恒人,他们是鲜卑人!” “乌恒音中是这样的”野力之低声说出一个拗口的名词。 然后,他又道:“鲜卑的音是这样的”又是一个拗口的名词,然后他看着张未央,天真的问道:“明白了吧?” 张未央摇了摇头,他完全不知道野力之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野力之对张未央这个兄弟很好,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乌恒、鲜卑,只是外人对我们的称呼,我们自己是不这样称呼的,乌恒语言中是长辈、长者和大人的意思,而鲜卑哼哼,奴隶之族!” 野力之接着,又对张未央解释了两族的前世今生和恩怨情仇。 张未央听完,立刻默默的将这些事情牢牢记在心中,打算等会休息的时候,记录起来。 因为,这个情报太关键了! 哪怕是张未央也知道,此事一旦被证实,极有可能会得到朝廷的赏赐甚至因此简拔为官! 原因是,据野力之所说,在很久以前,乌恒与鲜卑本是一族。 当时乌恒族的族人,统治着鲜卑人,将他们作为奴隶。 后来,匈奴人打败了乌恒人的祖先,将他们驱逐到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鲜卑与乌恒在战争中分开。 两者从此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了。 一方觉得,我是主子老爷,你丫一个贱奴,还敢蹦跶,看我不打死你? 另一方觉得,你丫挺已经被人打败了,还想作威作福?做梦去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八节 疯子?雄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使团抵达鲜卑主山时,整个山上的鲜卑人都被惊动了。 不分贵贱老幼,无数人纷纷钻出山洞,跑出来看个稀奇。 汉朝人啊,活着的!多稀奇! 特别是去年自己家的大人,因为濊人的缘故被汉朝的单于跑到匈奴人那里问罪,结果没了脑袋。 在草原上,不分族群,都是崇拜强者。 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正所谓,单于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被人打败,沦为奴隶,甚至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掉,女性全部掳走,作为肉x器,很正常。 反过来,打败别人,杀别个全家,睡他全家女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绝大多数的鲜卑人,都是用着羡慕嫉妒甚至是仰慕的神色,看着来访的汉朝使团。 只有少数的高层,眼中才闪过一些夹杂恨意和不忿的神色。 但最终,他们还是换上一副笑脸,笑意盈盈,甚至用着些卑躬屈膝的神色,迎上汉朝使团。 每一个在草原上出生的人都知道。 仇恨毫无意义,尊严比不上一头羊羔。 唯有活下去和延续族群,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为此,杀父仇人能在这个前提,把酒言欢,淫妻之敌,也能结拜为兄弟。 而汉朝人,虽然是造成去年自己部族大人身死的罪魁祸首。 但,这恰恰向鲜卑人宣示了汉朝的强大。 既然是强者,以草原上的规矩,那自然就能合法的拥有一切和决定一切。 就像现在的匈奴人一样。 说让鲜卑人贡献多少牛马羔羊和奴隶,就必须贡献多少牛马羔羊和奴隶。 没有人敢异议,更没有人敢反抗。 这就是草原上的秩序,这就是草原的天道! 丘可具走出自己的鲜卑大人石洞,看着自己名义上的部族族众和部落贵族,眼中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感慨道:“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显然,他的脑洞和思想回路,已经超越了一切。 或许对他来说。八佾是什么?不清楚! 但部族上下如此不尊重他这位大人,甚至没有得到他的命令,就这样争先恐后的出来围观汉朝使团。 这就是八佾舞于庭,实在不可饶恕! 而且,他的思维跳跃的很快。不久,他就恢复正常,自责着道:“还是我修为不够,道德不足,没有感化族人之过啊!” 旋即他又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便连夫子,尚且需三年,方能有所成,我不如夫子,至今不过半年,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很正常!” 然后,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拱手对使团中人用非常生硬而且夹杂了鲜卑语和匈奴语的汉话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见到各位中国使者,华夏贵胄,本王真是非常高兴,快快请到本王洞中一聚!” 这画风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徐坚都愣了好一会。 而使团中随行的乌恒人,则纷纷露出警惕的神色。 邻居家新上任的大人是个疯子,乌恒人早就听说过了。 最初。很多人都将他当笑话看,甚至乌恒人一度非常高兴,认为鲜卑奴迟早要回来给大人们磕头。 然而,结果让人非常意外。 他是个疯子没错。 但事实证明。假如疯子掌握了大权,将变得非常可怕。 邻居家在这个疯子上台后,出现了不少改变,甚至,这个疯子还把丁零人跟野人抓回来种庄稼,在鲜卑山上和附近的平原开了许多所谓的井田。这让乌恒人非常警惕。 草原上的民族,虽然多是游牧民族。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家都是靠畜牧维生。 在过往的岁月中,很多民族都学会了在地里撒一把种子,然后等着收获。 乌恒人也干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像鲜卑这样,将抓回来的奴隶,统一押去开垦井田,种植庄稼,还似模似样的修起了渠道,这却是从未有游牧民族做过的举动。 此事,让乌恒人感觉害怕。 原因很简单,假如让这个疯子把这个事情做成了。 那么,以后鲜卑人,就有了稳定和可靠的粮食来源。 最起码,在冬天能养活缺少食物的部众和奴隶以及牲畜,而不再需要冒险外出捕猎,甚至在呵气成冰的夜晚去湖里捕鱼。 而乌恒人却依旧只能那样。 鲜卑人的变化,让乌恒人察觉到了危险。 于是,野力之的父亲,乌恒大野丸做出了派出自己的儿子和亲信,联络汉朝的决定。 此刻,夜力之看着那个鲜卑大人,传说的疯子,他想起了自己父亲在决定派他去汉朝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你以为他是疯子?” “或许吧!” “但在草原上,成功的人,不叫疯子,叫雄主!” “当年冒顿也是个疯子!”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敌人,尤其是那些看上去你以为很蠢的敌人!” …………………… “你究竟是疯子,还是雄主,让我来看看吧……”野力之在心里想到,身子跟着汉朝使团,一同前行,但眼睛却从未离开那个看上去滑稽搞笑的鲜卑大人。 但丘可具却根本连理都没有理会汉朝使团里的那几个与他一样留着髡头的乌恒人,甚至他同样无视了随行的濊人向导,只是一脸热情的招呼着使团里的汉人。 他热情的都有些过分了。 甚至就是张未央这样的地位不高的随从,都得到了丘可具热情洋溢的照顾,让人为他们准备了热乎乎的烤肉还有滚烫的奶茶,奶茶里面,甚至加了盐巴。 这无疑是奢侈的待遇,尤其对于缺乏食盐来源的游牧民族。 如此殷勤,让徐坚不由自主的起了疑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是夷狄? 但丘可具却似乎毫无差觉,他将使团中人。全部请到了自己的石洞里,然后让人找来了部族里的其他大人和年长的祭祀作陪。 尽管他的汉话糟糕至今,里面还夹杂了各种鲜卑语甚至匈奴语,让人很难听清楚意思。需要旁边的那个看上去像是中国人的夷狄来翻译。 主宾全部到齐后,丘可具就迫不及待的对徐坚道:“本王久居化外之地,但心慕圣贤教化之心很久很久了,也一直以夫子教导的君子品德要求自己,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诸位使者,都是中国君子,与本王一般无二,本王想,我们就不必要再绕来绕去了,直接打开门说话!听说,贵使奉了中国天子的命令,去乌恒部族,赐予圣贤的典籍。本王想,使者是否能回国后,帮本王向中国天子求几套圣贤典籍,最好能有《春秋》跟《诗经》这两套圣贤之书……” 徐坚看了看丘可具的模样,心说:你这算哪门子君子? 徐坚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有一个夷狄部族的君主,一边被发左袵,一边得意洋洋的自称自己是君子。 对丘可具的迷之自信,徐坚也没有想太多,闻言点点头。道:“鲜卑王既然心慕中国文化,本使回国,定当上秉吾皇,请赐王所求之典籍。然与或不予,本使人微言轻,不敢作保,唯天子能定!” 丘可具却是满不在乎的大手一挥,道:“这是自然!”似乎能得到这个保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的样子。 这让徐坚顿时就心生好感。 士大夫嘛,就是这么个调调。最喜欢这样心慕王化的夷狄。 徐坚甚至觉得,既然这鲜卑王心慕王化,那自己或许可以在这个方面做些文章。 想当年,陆贾和娄敬,就是靠着出使匈奴和南越,刷了许多声望。 尤其是陆贾在南越,依靠成功以口舌之利,说服南越王赵佗去帝号,罢黄屋左纛,上表称臣,因此官至太中大夫。 而自己若能说服这位鲜卑王举族内附,那所立的功劳,恐怕比陆贾还要大,或许能跟奉春君一样得到封君甚至封侯的奖赏。 想到这里,徐坚的心,就开始变得火热了起来。 于是,徐坚想了想,对丘可具道:“大王既然心慕王化,何不去长安朝觐圣天子?我汉家天子,神圣天成,德被苍生,若大王往朝,必可得重赏,届时,莫说区区《春秋》《诗经》便是黄金珠玉,美酒佳肴,也是数不胜数,更可与天下名士交流,岂不快哉?” 徐坚的话,经过翻译后,为洞中其余鲜卑大人和祭祀所知。 许多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倒不是他们不敢去朝长安,对鲜卑这样长期窝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的游牧民族来说,他们对中国的了解,约等于零,只是听闻过一些从匈奴和周围部族传来的传闻而已。 但是,至少有一个事情,他们是清楚的无论鲜卑也好,乌恒也罢,私底下跟汉朝人眉来眼去,匈奴远在幕北,也管不了这里。 但是,若鲜卑贵族甚至大人,明目张胆,出现在汉朝,那就等于在挑衅匈奴的霸主地位。 到时候,匈奴人肯定会大怒,肯定会让鲜卑人给他们个交代。 没有鲜卑人敢在匈奴的兵锋前做出哪怕半点反抗。 但丘可具却是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对徐坚说道:“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本王心慕王化,自然当要去朝中国天子,只是,如今冰雪封山,不利于行,明年夏天,本王当亲往长安,以朝天子!” 徐坚听完翻译的话,顿时就心花怒放了,感觉自己已经刷到了一个特级金矿,这声望必然会蹭蹭蹭的向上涨。 想想看,作为汉家定鼎以来,第一位说动夷狄之君,主动请朝天子的文官,他的未来,他的名望,将会涨到一个什么地步? 只是…… 这丘可具引用的论语片段,好像有些不太对头的模样? 不管了! 夷狄之人,能知道些什么? 大抵是他自己胡思乱想加脑补出来的一些东西吧? 洞中的其他鲜卑大人,在听到了丘可具的话。纷纷脸色大变,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让徐坚更加放心了,觉得。在这夷狄世界,能出丘可具这样的首领,真是难能可贵。 必须好好保护! 于是,徐坚立刻抛出一个大馅饼,道:“大王若朝长安。本使相信,天子定然会给予册封的,有我汉家天子册封,匈奴单于也定不敢如何的!” 这个徐坚倒是有自信,到时候,只要把鲜卑部族,迁到长城内保护起来,难道匈奴人还敢越过长城来找麻烦不成? 丘可具闻言,更是喜不自胜,道:“若如此。本王定当重谢使者!” 他顿了顿,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其他部族大人和祭祀不悦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本王要说服部族众人,有些麻烦啊……贵使也是知道的,本王生在夷狄,族中上下,皆无有闻说过圣贤教化,所谓‘君子怀德,小人怀惠’。所以,本王想请贵使回国后,上秉天子,请赐工匠、农夫和牲畜官。来我族中,如此,这些小人必然沐浴在天子圣德之下,感恩不已,不会再反对本王朝请天子了!” 徐坚听完翻译后,一点也不以为意。 跟夷狄交往。不就是撒钱撒资源嘛? 若能说服鲜卑王朝长安,并使之成为事实,莫说是一些工匠和技术以及器械还有官员了。 就是用黄金来堆,都是值得的! 自周室倾覆,中国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品尝到八方来朝,四海咸服的滋味了。 但每一个士大夫心里,都有着天朝上国,八荒臣服的情结。 当下,徐坚就毫不犹豫的道:“区区小事,待本使回转,请奏天子,相信不成问题!” “善!德不孤,必有邻!夫子诚不欺我也!”丘可具立刻就喜不自胜,马上就让人送上肥美的羔羊和一个个梳洗干净的族中女子前来侍候徐坚等人。 但在一旁,野力之看着这一切,牙齿咬的咯咯响。 他对张未央道:“我家大人所言不虚,这鲜卑大人,果然似癫实奸!可恨之前一直为他所蒙骗!” “请你告诉汉使……”野力之忽然压低了声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食物和女人身上时,悄声的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道:“千万不要上当,我听说,这鲜卑大人,两月前曾经召集鲜卑部中的萨满祭司,意图学习一个叫苍什么的人,创造文字,只是好像没有成功,另外,他还曾想要将鲜卑部族中的奴隶、牧民、贵族和萨满,重新划分等级,只因其他大人反对,这才作罢!” 张未央听了,却不以为然。 他觉得,这大概是乌恒人在害怕鲜卑人抢在他们前面,夺了天子的喜爱。 况且,这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造字跟划分等级,这都很正常啊。 野力之见了张未央的模样,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本来他还可以选择去匈奴人那里打小报告。 但是…… 他跟他的部族却没有那个胆子。 毕竟,匈奴人一旦调查,那么乌恒人自己的尾巴,也会被单于知道,到时候,乌恒族恐怕也得被拔掉一层皮。 只是,当张未央在晚上,将他从野力之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给徐坚时,张未央发现,这些日子一向和善的主薄,脸色似乎变得非常尴尬,心里面好像纠结了许久。 对徐坚来说,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在听完张未央转告的事情后,他的心里顿时就是一疙瘩。 创造文字,制定制度,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心慕王化的夷狄之君应当做的事情,反倒是一些枭雄和狼子野心之辈才会做出的事情! 只是,徐坚心里却矛盾了起来。 照实报告吧,这天大的功劳,可就要不翼而飞了,更麻烦的是,没有证据,他甚至都没办法做些什么。 况且,这鲜卑王想要创立文字和制定制度,不是没有成功吗? 这样想着,徐坚就对张未央道:“不要多事,此中大事,非尔等吏卒可多嘴的,用心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了……记住,不要跟别人去说……”(未完待续。) ps:明天要去老婆家吃酒,所以我得再去码点存稿,应付明天的,所以本来说好的爆发,推迟两天~ 第六百六十九节 鲜卑人的算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鲜卑先祖石室嘎仙洞。↗, 这里是历代鲜卑先王死后尸首埋葬之处,历来是鲜卑族的禁地,除了萨满祭司和部族高层贵族外,禁止他人擅入。 嘎仙洞大的惊人。 这个洞口在悬崖上的石洞内部,宛如一个全新的新世界。 它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洞顶最高的地方,几近十丈,最关键的是,这里面别有洞天,洞中藏洞,有着无数天然石洞与这洞中相连。 在这些石洞内,安眠着鲜卑人的先祖以及历代的鲜卑大人。 此刻,丘可具带着部族中的其他大人以及萨满祭司,站在这嘎仙洞的中央,凝视着洞穴墙壁上铭刻的那些壁画以及先祖们曾经使用的石器、兽皮以及弓矢、标枪。 鲜卑人相信,自己是神兽的子孙。 所以,鲜卑这个词语,在其语言中,就是‘神兽皮带’或者‘神兽之皮’的意思。 在无尽的久远历史长河里,一代代的鲜卑大人,在其死亡来临时,走入这洞中,或者在族群面临危机时,率领部众躲进这山洞内,逃避外敌的攻击。 因此,久而久之,这个石洞渐渐成为了鲜卑人的信仰中的一部分,沾染了神迹。 鲜卑人认为,在这里,历代先祖和神明,会与他们的灵魂同在。 “丘可具,现在,你能说,你为什么要跟汉朝人许诺,明年夏天去朝觐汉朝单于了吧?”一个粗矮的鲜卑大人问道,他的头发几乎被完全剃光。只留下了脑后的一小部分头发,看上去。丑陋无比。 他是鲜卑族类的一大势力,外人称为‘秃发鲜卑’的首领。 其手中控制的部族和牲畜以及战斗力。向来冠绝鲜卑全族。 这个部族,甚至曾经连续四代大人,执掌鲜卑部族的大权。 数十年前,才被新加入的所谓‘髡头鲜卑’所夺去。 自然,他对‘髡头鲜卑’的大人,可以说毫无好感。 但,在草原上就是这样,只要还能凑合,不会有人选择轻易的从族群中分离出去。 因为那意味着流离失所和最终灭族的悲惨下场。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历史上从中国来到草原的人或者群体,最终都夷狄化了。 在这样的世界,假如你不去适应它,那等待你的结局,唯有死亡。 “许诺?”丘可具抬头看着这个秃发鲜卑族的大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虽然夫子教导我:君子言必诺,行必果,但夫子还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的思维和说话方式,还是一贯的癫狂。 但在这嘎仙洞里,已没有人敢轻视他这个疯子。 去年夏天,黑山鲜卑的大人。就因为粗暴的打断了这个疯子的计划,结果被他当众斩杀,将头颅割下来。挂在了这嘎仙洞的墙壁上,作为献祭给祖先的祭品。 但。黑山鲜卑部族,却连半声不满都没有发出来。 因为这个疯子居然提前就跟黑山鲜卑部族的几个实力派渠帅结盟。最后,更是将一个他的盟友推上了大人的位置。 由此底定了丘可具的鲜卑部大人的地位,并且真正具备了威权。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将他看做一个普通的疯子。 在鲜卑的贵族心里,丘可具已经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如今,可没有那个大人,愿意成为黑山鲜卑大人第二。 天知道自己部族里那些不甘屈居自己之下的渠帅,在私底下跟这个疯子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呢? 也正是那一次,鲜卑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合纵连横’。 丘可具却根本不理会其他部族高层的脸色和神情,只是笑着道:“所以,作为夫子的好学生,我自然会遵循夫子的教导……再说我是夷狄啊,言而无信,朝令夕改,正是我的本性!虽然我很想尊从夫子的教导,只是,奈何朽木不可雕也……” 看着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的其他鲜卑大人,丘可具自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摇摇头道:“还不明白吗?我只是想从汉朝单于那里骗点东西罢了,汉朝的匠人和技术以及工具,都是我鲜卑想要崛起所缺少的,但是,以其他手段,根本没办法得到这些东西,唯一可能的办法,就只有去骗喽!” “骗?”其余人纷纷面面相觑,觉得丘可具是真疯了! 在草原上,部族之间虽然尔虞我诈,什么诡计和手段都使得出来只要能让自己获益。 但鲜少会有人敢欺骗那些实力比自己强的部族。 像是匈奴对鲜卑和乌恒的约束,匈奴人只是每年派人来催促一下,然后,鲜卑和乌恒就要乖乖的将自己辛苦劳动得来的牲畜、奴隶甚至战士,乖乖送过去,稍微慢了一点,都要提心吊胆,唯恐惹恼匈奴。 至于匈奴单于庭每年兴致来了的时候,嘴皮子上下一碰,增加或者减少某些贡品的数量,鲜卑与乌恒都必须全部满足匈奴人的要求。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欺骗强者,等于自杀。 “也不算骗啦……”丘可具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已经得到了天神的暗示,明年夏天,我将生病,因此,我打算让秃发鲜卑大人与我的儿子丘可具拓跋,去一趟汉朝长安,也算能给个答复,顺便再在汉朝单于那里讨个好印象……” 丘可具很清楚,匈奴跟汉朝,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强者。 欺骗匈奴,一旦被发觉,那鲜卑上下,当然要付出沉重代价。 但汉朝就未必了。 汉朝人爱面子,喜好虚荣,这些,丘可具都从各种途径,以及日常生活中对那个从东胡王卢它之那里买来的前汉人儒生嘴里和实际接触中知道了。 因此,丘可具知道,这个事情,没有半分风险。 只是自己嘴巴甜一点,卖的乖多一点,然后恭敬一点,汉朝上下,就都会很满意,然后,各种资源和技术,滚滚而来。 想到这里,丘可具连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作为鲜卑大人,丘可具非常清楚的知道,靠着游牧,靠天吃饭,尤其是在这样的只有夏天和秋天才能放牧的冰雪世界里,鲜卑人是没有前途的,永生永世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想要解脱出了这个桎梏。 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给人当狗,靠卖血卖命,混一点好处,博一个未来。 但这样做的坏处是,随时可能会被人当成炮灰牺牲掉,尤其是去年,乌孙人的结局,更是佐证了丘可具的想法。 至于第二个,就是丘可具现在的选择。 虽然有些风险,但总体不大。 而且,丘可具也相信,在现在,哪怕被汉朝发现,汉朝单于震怒,也多半拿他没办法。 越过长城,深入草原,别说汉朝现在是否有这个能力,就是有,也得先问过匈奴人。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丘可具有恃无恐。(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节 人众定能胜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元德三年冬十二月,刘彻的天子车驾出现在了渭南的武功县。樂 刘彻到此,是来视察褒斜道在关中这一侧的工程进展情况。 自三年前动工以来。 褒斜道工程在程郑氏和卓氏的资金注入下,分别自渭南的武功和汉中的南郑两头同时动工。 这个工程至今,已经吞掉了接近一万万以上的金钱。 仅仅在武功县这一侧,就雇佣了超过了五千人的民工,三年来,日以继夜的在进行施工。 这个工程的难度,在此时的技术水平来说,无疑是相当高的。 因为,整个褒斜道工程,将要穿过重重崇山峻岭,循着河道与山川的走向,将褒水与斜水贯通在一起,而实际上,打通的却是渭水和汉水这两大水系。 基本上,这个工程,在此时,是不亚于隋唐大运河一般的逆天超级工程。 一旦其全部工程竣工,届时,蜀郡与关中的交通,就将变得非常便利,关中与蜀郡,将不再为秦岭所分割,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感慨,将会消失。 更关键的是,这个超级工程,还将改变渭南地区多年缺水的顽疾,仅仅是大农和内史衙门的初步预计,在关中这一侧,褒斜道工程,就可灌溉将近十万亩土地,惠及数万人口。 更别说,一旦褒斜道贯通,那么,来自关东的漕粮,从此就可以经南阳循江而上,通过汉水,进入南郑,再从南郑转输关中。 仅此一项,就可每年至少多输漕粮数百万石至关中,节约转输浪费百余万石。减少民夫徭役数十万人次。 真可谓是利国利民。 汉家朝廷再怎样重视,都不为过。 刘彻在少府令刘舍的陪同下,登上太一山的一座山峦。远眺着已经初步成型的斜水一侧的工程全貌。 武功县的地理地貌,在整个关中。是比较特殊的。 最高处是太一山的主峰,海拔接近四千米,但最低处,在斜水与渭水的交汇处,海拔仅有数百米。 因此,落差很大。 所以褒斜道工程才会如此艰难。 施工人员,不仅仅将要面对沿途的险峻山峦和湍急的河水的挑战,更要面临。忽高忽低的地势。 而漕运渠道,又不像栈道,只要能过人就可以了。 想要让渠道能顺利穿越山峦,少不得只能凿穿山峦,打开通道了。 在这个连火药都没有的时代,只能靠锤子,用双手一点点凿,其艰难可想而知就算发明了火药,其实帮助也不大,火药又不是**。在工程上作用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然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尤其是在施工人数达到一个数量级后。 首先被发明的是一个名为‘火焚水激’的施工办法。 这是利用最简单的热胀冷缩原理。进行开山凿石的办法。 利用此法,在三年内,仅仅在斜水一侧,工程施工队伍,就凿开了四座大山,修建出了一个在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规模最宏大的一个人工隧道群。 最大的一个隧道,全长接近二十丈,宽三丈。可容一艘千料大船通过。 另外,隧道内还有道路可供马车和行人通过。 然后。在一些险要地段,人们又发明了锤石法。以清除某些水流湍急,且河道中有巨石塞路的的路段中的暗礁和巨石。 这也是个笨办法,靠的就是蛮力和汗水,一点点拔掉那些路上的钉子。 此外,工程路上,还有些地方,简直无法施工譬如有些地方,大山直接深入河中,别说是凿隧道了,就是连人,也很难在其岸边行走。 没有办法,工程队就只能在其岸边,凿出一条凹型的槽道,将河水引入渠道中,避开该地。 即使想出了如此多的笨办法,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资源。 但,某些地段,以目前的工程技术,因为河道实在太窄,且根本没办法拓宽,或者水流实在太过湍急,甚至根本就是个瀑布,完全没有办法施工。 所以,没奈何,这些路段只能放弃开凿,让漕船在这些地方靠岸,然后,改走栈道,等通过这些地段后,再转入水运。 如今,整个褒斜道的斜道漕运灌溉工程,基本上已经接近完工了。 刘彻看着这蜿蜒曲直,一路穿越群山峻岭的伟大工程,感慨的对旁边的少府令刘舍道:“朕闻昔者伍子胥曰:人众定能胜天,今果如此!” 如今,是没有人定胜天这么个说法的。 只有人众胜天,而天定亦能胜人这个说法。 对上苍的敬畏,依然深入人心,便是皇帝,也不能胡咧咧的嚷嚷人定胜天。 那会被人吐槽的! 但是,作为一个被证明了君权天授,受命于天的皇帝,感慨一句‘人众定能胜天’,却是刘彻的权力。 “此皆陛下神威,使鬼神借力,而群臣用命,是故千古天堑,如今变通途!”刘舍立刻就拍马道。 人众定能胜天这个话,不是臣子能说的。 就好比当年秦始皇问自己的大臣们,啊呀,我觉得我特牛逼,三皇五帝,已经统统比不上我了,我该用个什么称号呢? 大臣们当然不敢接这个话茬,只能拍马给其上了个‘皇帝’的尊号。 如今亦然,身为天子,受命于天的皇帝,刘彻自然可以说,天如何如何,但臣子却不行。 能与天对话的,只能是天子! 刘彻听了,自然非常高兴。 褒斜道,确实是千古难题了! 自三皇五帝开始,诸夏的先民,就已经发现了,可以自褒斜道,进入汉中,抵达蜀郡。 而明史记载的褒斜栈道的第一次开凿,是在范睢相秦之时,为了给伐蜀的司马错大军转输后勤粮草修建而成。 此后百年,历代秦王和名臣,皆想将栈道变成槽道。 奈何,褒斜道的崇山峻岭和湍急水流,使之所有计划和想法,全部胎死腹中。 而在范睢后三百年,这个想法,终于在刘彻手里看到了实现的曙光。 一旦褒斜道全面竣工,汉室就将打开通向西南的高速公路。 汉水与渭水的对接,不仅仅能在经济和民生上,发挥重要作用。 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只要褒斜道存在,蜀郡和大西南,就再也不可能割据一方了。 各种蜀政权,从此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当然,现在,褒斜道,还不能算是已经成功凿通。 它仅仅是初步完成了在斜水这一侧的施工。 在另一侧的南郑,还有着将近百里的险峻河道,需要人们去征服。 “少府,回去后,传朕的命令,临邛程郑氏与卓氏,身为外戚,富贵而不娇,诚为可嘉,其封程郑婴为成信君,封卓王孙为嘉信君!”刘彻淡淡的吩咐道。 两个老丈人,其实早就该按传统,赐予封君地位了。 在汉室,封君群体中,最大的来源就是外戚。 甚至,有不少外戚,直接封候。 但是,目前来说,老刘家在外戚的问题上,还是很矫情的。 一般来说,在对外戚的封赏问题上,很有一副做了**还想立牌坊的纠结模样。 想当初,太宗皇帝在自己的两个小舅子的封侯问题上,可谓是拖了又拖。 窦太后的哥哥窦长君,甚至都没能等到自己被封侯就挂了。 少君窦广国也是熬了好多年,一直熬到刘彻的老爹上台,才被封为章武候。 轮到刘彻当皇帝了,作为自我标榜为太宗继承人的皇帝,在外戚问题上面,自然就跟太宗皇帝看齐了。 至今只封了义纵为东成候,另外因为要拉拢窦太后,封了陈蟜为隆虑侯。 除此之外,其他妃嫔的亲戚,也只是赏赐钱帛为主。 今次敕封卓王孙和程郑婴,还是刘彻即位以来首次,嘉奖外戚。 但,其他人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来拿这个事情说事。 有本事,捐一条褒斜道这样的超级渠道。 别说封君了,封侯都可以!(未完待续。) ps:今天刚刚回家,歇一下,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ps:太一山就是现在的太白山 第六百七十一节 磨砺表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从武功县回转长安,在半路上,刘彻接到了来自新化的报告。 看完报告,刘彻就将王道喊过来,吩咐下去:“派几个人去新化,去将出使使团上下的成员全部核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回来再禀告朕知!” “诺!”王道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这个事情。 刘彻转手将报告塞给颜异,命令道:“存档罢!” 这个报告里所报告的出使乌恒,结果去了鲜卑山做客的经历,有些意思。 但也仅仅是有些意思而已。 对如今的世界局势而言,新化、朝鲜、乌恒、鲜卑,都是边缘一角中的偏远角色。 就好比后世的地球,非洲黑叔叔打生打死,也不过是在av新闻联播里占个几秒钟的片段,其重要性,甚至赶不上米帝家里的一场死伤不过几人的校园枪击案或者公共事故。 东北和远东地区,就是目前世界格局中的非洲。 其地位和重要性,不仅仅低于北方的匈奴,也低于南方的三越,仅仅比蜀郡那边的西南夷稍稍高了一个档次。 身为皇帝,刘彻甚至都懒得去考虑鲜卑和乌恒人之间的问题。 只是,作为穿越者,刘彻清楚,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永远都不可信,所以,面对任何游牧民族,他都会都留一个心眼。 就是之前濊人跑来长安跪舔他,他不也是防着的吗? 所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对于异族,永远保持警惕,才是一个正常的统治者应该做的事情。 “匈奴人哪里,怎么样了?东胡王有没有发回点什么有用的情报?”刘彻对王道问道。 “回禀陛下,奴婢前些时候去了绣衣卫,据绣衣卫匈奴司都尉所言,目前并无确切情报。只是有些风声,说匈奴今年将大会龙城!”王道立刻就报告说。 绣衣卫在前不久,刚刚完成了重新组织。 刘彻将自己的狗腿子,垣候刘赐。提拔为了绣衣卫的第一任都督。 这个从河东时期开始,就无脑跪舔刘彻的匈奴归义候,终于攀至其人生的巅峰。 虽然,他这个都督,其实就是个摆设。只有个名头和招牌,半个实权也没有这也是刘彻最新做的一个尝试,即将某些部门的主官,用一些听话懂事的列侯充任,让他们当个雕塑、木偶,而实权却给那些年轻、能干,但缺乏资历和背景的寒门子弟。 目前的太仆和绣衣卫,就是这种想法下出现的产物。 目前,绣衣卫被刘彻拆分成了三个不同职能的司曹。 即专责负责国内民间豪强和地方民生事务监督的‘刺部’,以及专门督办和查探官员贵族士大夫的‘大夫部’。另外就是专门负责对外情报收集和策反工作的夷狄部。 而夷狄部中,目前实际上只有一个机构在运转,这就是匈奴司。 匈奴司目前,拥有数百位熟悉匈奴情况的细作。 这些人都是历年来被汉室策反或者从匈奴归附汉室的各种夷狄部族中的贵族。 听完王道的话,刘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对匈奴国内局势的变化,刘彻极为关心。 他现在就等着伊稚斜跟军臣反目,为此,刘彻甚至都没有催伊稚斜马上履行承诺,将乌孙人安全送到长城内。 但到现在,伊稚斜跟军臣这两方。都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这就让刘彻有些不安了。 军臣不是笨蛋,伊稚斜也自然不是傻瓜。 出使的使团,出了这么多‘意外’。 无论军臣还是伊稚斜,显然都知道。那些编造的理由和借口,只能忽悠忽悠下层的贵族,对上层来说你他妈撅一下屁股劳资都知道你要拉什么了。 还想忽悠劳资?煞笔吗? 更何况,军臣想弄死伊稚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然,也不会故意派伊稚斜来中国找死。 如今,有了个这么好的借口。军臣居然没有去找茬? 这很不科学! 更不科学的是,伊稚斜居然还大摇大摆的回到了龙城。 龙城是什么地方? 匈奴祖先和先王的墓地所在,这样的地方,无论在什么政体结构中,都必然是会被国王、单于、皇帝牢牢控制的地盘。 不然,谁放心去一个不被自己控制的区域祭祖? 但伊稚斜偏偏一头撞进了龙城,搞的刘彻都快怀疑,这个伊稚斜已经改邪归正,决定牺牲小我,为匈奴的中央集权和部族团结,献出自己的生命了。 “命令绣衣卫密切关注,一有情况,立刻不惜代价,以八百里加急回报给朕!”刘彻吩咐下去。 作为皇帝,刘彻不得不考虑,万一军臣跟伊稚斜媾和,达成妥协的预案。 而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这两个匈奴的实力派,存在媾和的可能。 只要军臣愿意立伊稚斜为左贤王,甚至,哪怕是个右贤王,两者的分歧和仇恨,都能立刻消弭。 刘彻可不相信,军臣,会没听到一些什么汉室的变化的消息。 兵法有云:料敌从宽。 刘彻也不得不从最差的情况来准备应对之法。 正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身旁的王道,却看准了机会,跪下来拜道:“启奏陛下,有件事情,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刘彻凝视了王道一会,然后问道:“什么事情,说来看看……” “陛下,事关隆虑候……”王道叩首道。 “陈蟜啊……”刘彻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疼了。 陈蟜跟他哥哥陈须,历来就是汉室逗比外戚二人组。 这两个家伙逗比到什么程度? 历史上,他们的母亲前脚刚挂,后脚两兄弟就为了争家产撕破了脸皮,相互打对方小报告。 最终,鸡飞蛋打,一拍两散,两个渣渣全部被自杀。 目前,上有窦太后压着。下面还有馆陶在撑着,逗比兄弟还是比较老实的。 一般顶多就是打打法律擦边球,干点仗势欺人的勾当。 若非必要,刘彻也懒得去管这两个逗比表弟的事情。 但王道既然都站出来。要趁着这个外出巡视的机会,悄悄的打陈蟜一个小报告。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陈蟜这次确实是犯众怒了。 汉室上一次由宦官打外戚小报告的故事,还是发生在几十年前,高皇帝统治时期的事情。 年代太过久远,背景太过复杂。所以已经不具备参考价值。 “说说看吧……”刘彻挥挥手道。 老实说,刘彻有时候,真有种将陈蟜兄弟塞进一个火箭里发射到外太空去的冲动。 从去年开始,陈须陈蟜兄弟,就开始没节操了。 也不知道是叛逆期来了的缘故的原因。 反正,这两兄弟最近在长安勋贵圈子里的名声都已经臭不可闻了,就连薄窦外戚都表示吾等羞与此辈为伍! 为什么? 因为,去年后九月(颛顼历中的所有闰月全部安排在九月后,称为后九月),这两兄弟收了关东某个豪强两百万钱的贿赂。本来是答应要帮对方免于迁徙关中的,但,很显然,这两兄弟的面子不够,事情没办成。 按照勋贵们的潜规则,既然事情没办成,那肯定要退钱。 但这两个逗比,却死拖着不退。 那位豪强很显然拿两位外戚勋贵是一点也没有。 于是,就将这个事情宣扬出去。 然后,迫不得已。陈须兄弟才不得不在自己老妈和舆论的压力下,乖乖把钱还给了对方。 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耍了个心眼。 本来,对方给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五铢钱。但陈须兄弟还回去的,却全部是已然不能流通的四铢钱甚至三铢钱。 坑的对方真是泪流满面,却又有苦难言。 而整个长安勋贵圈,也纷纷觉得,这兄弟太不要脸了。 于是,纷纷跟他们划清界限。甚至馆陶都觉得,他们干的太过分,将他们关了半个月禁闭,又派人给那位富商送上一百金的补偿,这才把事情了结。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王道跪着说道:“雒阳师氏不是捐了一条轨道吗?” “嗯?”刘彻点点头:“难道隆虑候还敢打这个轨道的主意?” “这倒不敢!”王道埋头道:“只是,奴婢听说,隆虑候不知怎的,在轨道所过的地方,大买田地,然后拿着这些田地,跟少府要钱,前后,已有数百万钱,为其以此种说法要到……市井之间,因此多有流言及愤慨……” 妈蛋! 刘彻听完,一屁股就坐了起来。 想不到陈蟜这货,居然学会这一招! “命人立刻去馆陶太长公主府邸,让人将馆陶太长公主延请入宫,朕要跟姑姑好好聊一聊!”刘彻想了想,就吩咐下去。 然后,刘彻看着王道,又看了看一直驾车,跟在天子撵车附近的少府刘舍,嘴角露出些冷笑。 很显然,王道这个小报告,根本不可能是他自己要打的。 王道的良心若是真这么好,真是这样嫉恶如仇,那他就应该天天蹲在绣衣卫,专门去盯着那些贪官污吏的黑材料了。 很显然,这是有人指使的。 虽然看上去,刘舍的嫌疑很大。 但,刘彻觉得,就算再给刘舍十个胆子,没有自己的暗示,刘舍也不可能去跟陈蟜刚正面。 那可是得罪太后的活计。 如今朝廷里,有这个动机的,恐怕也就一个御史大夫晁错了。 “晁错这个御史大夫,是不是干的太久了?”刘彻心里想着。 表面上看,似乎晁错想的很好,出发点也不错。 但站在皇帝的角度,内外勾结、串联,你想做咩?要造反吗? 所以,历史上,常常会看到,很多臣子,原本出发点不错,但皇帝就是不领情,反而倒打一耙。 原因就在这里了。 皇帝考虑问题,跟臣子考虑问题,以及百姓考虑问题,都完全不同。 皇帝要考虑国家的稳定,政权的延续以及政治的平稳,而大臣则只想忠君或者忠于自己的职责什么的,至于百姓,只想一日三餐,吃饱肚子。 好在刘彻的心胸还是很宽广的,至少他自己觉得,能开一艘轮船了。 对此,刘彻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对王道说什么。甚至就连对晁错的不爽,也只是一刹那。 毕竟,这宦官跟朝臣勾勾搭搭,在汉室,也算是传统了。 这个传统,有好有坏。 好的典型,像前代的北宫伯子,屡次建言和给大臣搭桥,促成了许多著名政策和改革。 而坏的,无疑就是后来小猪的那些宦官们了。 欺上瞒下,甚至勾连外臣,陷害太子,导致刘据自杀。 总之,刘彻始终觉得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宦官。 因此,刘彻心里也只是稍稍有些不爽。 ……………………………… 在傍晚时分,刘彻回到了未央宫,紧接着,馆陶太长公主刘嫖就喜滋滋的进宫了。 “皇帝忽然叫姑姑来宫里,有什么事情吗?”刘嫖一进面就很是大方的问道。 “姑姑请坐……”刘彻看着自己的丈母娘,眼前一黑,老实说,若有可能,刘彻可不想要这么一个贪婪成疾的丈母娘,但没办法,这就是现实,为了皇位,他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等刘嫖落座,刘彻就道:“今日请姑姑,是有个事情,想跟姑姑说一下……陈须、陈蟜,两位表弟,都已经加冠成家了,朕觉得,是时候委以重任,加以磨砺了!” “古者人臣之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以功定社稷者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是故书云:协和万国是也!陈须陈蟜两位表弟,常年在长安,生于富贵,长于安乐,未知疾苦,朕觉得,这是不行的。不经风雨,怎成大树?不历寒霜,不为栋梁,朕觉得,应该让两位表弟去汉家最艰苦的地方,锻炼锻炼,不知道姑姑意下如何?” 对那两个表弟,刘彻现在是打不得,罚不得。 只能干脆像粟氏外戚们一样,远远的打发到南方去,眼不见心为净。 而且,陈家兄弟比粟氏外戚还难对付的是,这两个渣渣,到了地方,可能会变成脱缰的野马,反而闯出更大的篓子。 没有办法了,刘彻只好把他们往新化和朝鲜那边塞了。 到朝鲜,陈须兄弟首先要面对的是刘武的宝贝儿子刘明,也算是势均力敌。 而在新化,有薄世在上面压着,相信他们也不太可能闹出太大的幺蛾子,最多就是祸害一下当地的濊人跟乌恒、鲜卑什么的。 馆陶却不知道这些,她还以为,刘彻是真心想培养自己的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正好,馆陶也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感到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没什么作用。 既然皇帝想接盘,那正好! 于是,馆陶点头谢道:“既是皇帝的安排,姑姑自然满意,一切随皇帝的意愿罢,那两个臭小子,是该磨砺磨砺了!”(未完待续。) ps:恭祝所有书友,新年快乐,猴年大吉,新年新鸿运,个个发大财~ 第六百七十二节 打造作死祸害二人组(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于是,刘彻就给陈须兄弟两人安了个新化郡郡尉和怀化令的名头,配去了远东的冰天雪地里。 没有错! 为了安置这两个混世魔王,刘彻将新化县升格为郡,设立新化郡,下辖新化、怀化以及周围千里的冰雪荒原。 同时呢,刘彻充分挥了中国皇帝自古以来的厚颜无耻,一点也不客气的将那些连荒无人烟的冻土以及原始森林统统划拉到自己碗里。 再次干起了地图开疆的买卖。 国境线从新化城的控制边缘一直向西,再次延伸了上千里,直抵了后世海参崴附近。 什么丁零人、扶余人,一觉醒来现自己已然成为了光荣的汉室子民。 只是,汉室目前也不打算将这个‘喜讯’告诉他们。 因为目前汉室既无动力,也没能力控制和统治如此辽阔的一块土地。 所以,这个行为,也就撑死了是个自说自话的宣示主权。 跟北洋政府当初在南海划下那**的九段线有得一拼。 刘嫖对皇帝侄子的决定,没有半分的不满。 恰恰相反,刘嫖非常高兴。 新化那边,刘嫖可早就听说,那里是新的财富之源了。 虽然冷了点,虽然远了点,虽然危险了点。 但这些是问题吗? 大汉的太长公主觉得,完全不是问题。 陈家的男人,对刘嫖来说,甚至不如宝贝女儿阿娇的一根头更重要。 若不是生下了他们,刘嫖甚至懒得去理会他们的死活。 更何况,皇帝侄子给的职位,也不低。 一个郡尉,一个边镇守臣,还是新化这样的财富之地的实权官职。 多少列侯勋贵,打破了脑袋也要不到的位子啊! 但陈须兄弟听到风声后,顿时就了狗了。 这两兄弟虽然在自己老妈面前的地位。从来就没高过。 从小到大,就是生活在母亲的淫威和棍棒之下。 但在外面,帝之长女之子帝姊之子帝之国舅,这样的身份还是很吃的开的。 可能是因为在馆陶面前过的太悲屈的缘故。 所以。在这两年,陈须兄弟开始成年后,就成为了长安城里最强的纨绔二人组。 仪仗身份,养了一堆狗腿子,成天斗鸡走狗。博戏游猎,真是好不快活。 好好的威风了两年。 可这威风还没耍够,逼也没装完。 一个晴天霹雳,顿时就打在这两个家伙头上皇帝妹夫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要把他们丢到新化去跟野人作伴,与风雪搏斗! 这可如何是好! 两兄弟听到风声后,立刻就屁滚尿流的滚去东宫,找皇祖母哭诉去了。 窦太后不像馆陶,眼里只有一个陈阿娇。 对这两个外孙,还是很疼爱的。 于是。就派了个人给刘彻传了句话:帝欲杀哀家之孙呼? 得了窦太后的这个传信,刘彻立刻就知道,老太太还是跟过去一样的护短。 在历史上,刘荣自杀后,正是窦太后给刘荣主持的公道。 一句‘帝杀吾孙’呛的皇帝老爹说不出话来,最后不得不赐死郅都,来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好在刘彻对付老太太已经很有经验了。 于是,立刻去东宫给窦太后解释:“皇祖母,所谓玉不琢不成器,朕也是为了两位表弟的未来着想啊!孟子说:生于安乐。死于忧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鲁哀公也曾经叹道:寡人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 “朕实在担心,陈须陈蟜兄弟,再如此下去。未来恐怕结局不善,当初枳候之祸,祸起于何处,皇祖母圣明无比,自知朕的苦衷!” 听完这个解释,窦太后立刻就偃旗息鼓,再也不谈什么‘皇帝欲杀吾孙’了。 为什么? 实在是当初连薄太后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自杀,让所有汉室的宫廷成员心有余悸。 尤其窦太后还是亲身经历了整个枳候之祸的前后全部过程的人物。 外戚骄纵怎么办? 窦太后很清楚朝廷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杀! 经历了诸吕之祸后,刘氏宗室以及天下的勋贵士大夫阶级已经不可能再容忍出现第二个吕氏。 哪怕只是个苗头,也要被人扑灭在萌芽中。 更何况,皇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啊! 窦太后当年能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窦长君和窦广国被一帮列侯公卿围观,并且指导生活起居。 如今当然更能容忍自己的两个外孙去锻炼锻炼。 “陈须,陈蟜,出来吧!”窦太后对着自己帘子后面说了一句。 陈须跟陈蟜兄弟立刻就弱弱的应了一声,跑到刘彻面前,恭身拜道:“臣须(蟜)拜见陛下” “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哀家就交给皇帝了,皇帝好好帮哀家训一训罢!”窦太后轻声说道,但人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刘彻一看,自然知道,窦太后虽然接受了他的解释,但还是不放心。 毕竟,她就这么两个外孙。 万一皇帝忽悠她,头丢在东北,虐死一个,她去跟谁讲道理去? 所以,刘彻得拿出点干货来,证明一下,皇帝确实是有要培养两个外孙的意思。 这不仅仅是在试探刘彻对陈家的态度,更是在试探刘彻对窦氏的态度。 老太太想的很清楚。 皇帝大权在握,君临天下。 这没关系。 但亲戚们,皇帝是个态度,这就很有关系了。 而老刘家又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性。 她的丈夫、儿子,都是出了的名的翻脸不认人。 她不得不防,自己的孙子也是这样的人。 老太太是人越老,心眼越多的典型。 “诺!”刘彻微笑着对窦太后稍稍屈身,然后,过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表兄弟。 “陈须,陈蟜!”刘彻说道:“你们两个出息了啊。懂得告状了!” 两兄弟顿时就吓得尿裤子。 连最后的靠山皇祖母都不帮他们,他们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太黑暗了。 “陛下,臣等不敢”陈须苦着一张脸。一副要杀要剐,悉随君便,但劳资就是不想去东北跟野人做邻居的模样:“只是臣本体弱,此去新化,实在出臣的能力了” 嗯。要是齐鲁雒阳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陈蟜这货就更绝了,叩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自去岁后九月起,就患了伤寒,大夫说要调养”说着还拿了一张纸条呈递在手上:“此太医丞的诊条” 连伪造病历这个技能都学会了 刘彻在心里哀叹一声,接过那张纸条,看都不看,直接撕碎。 开什么玩笑? 陈蟜以为他这个皇帝是弱智吗? 也不看看太医署是谁的人,真以为刘彻不知道他陈蟜私底下搞的小动作? 但。从这两兄弟的表现来看,其实也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两个家伙一点都不蠢! 相反,聪明的很! 只是,他们没有将自己的聪明用对地方。 可能是馆陶的阴影太过霸道,也可能是成长的经历太过奇葩,总之这两兄弟,在历史上,就一直是走在逗比的道路上。 甚至他们将自己的逗比属性都遗传给了后代。 譬如说,陈蟜的儿子。在历史上就是死于作死。 想想看,一个身上有老妈在临终前拉着皇帝伯伯,苦苦哀求,还出了三千金当买命钱。提前拿到了一道‘赎死令’的家伙,居然都能生生的自己把自己玩死。 这得需要多么强的作死技能啊!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譬如,后世在欧6人见人厌,避之不及的流氓地痞无赖,出了大洋,到了新大6。立刻就成了国家栋梁,世界救星。 如今,汉室要扩张。 刘彻深深的清楚,除了名将贤臣和各种人才外。 他还需要一批无节操,无下限同时诡计多端,没有任何道德的人物去干脏事。 在对外扩张和殖民的道路上,道德君子和守职文官很显然不如纨绔子弟和恶霸来的更好用。 譬如,前不久新化附近的句注军屯垦团上报朝廷,他们已经提前一年完成了朝廷规定的屯垦的任务,甚至额了将近三千亩。 怎么办到的? 答案是句注军的屯垦团校尉叫刀间。 这个名字,刘彻一点都不陌生,去年不就刚刚将这个临淄的‘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头目强行从临淄迁徙到了关中阳陵给老爹守陵? 但刀间随后就花了大价钱,走了赀算选郎的路子,进入仕途,然后通过运作,成为了句注军的屯垦团校尉。 刀间上任,可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带了那些从临淄追随他到关中的铁杆小弟一起上任。 这些人过去就是市井无赖,地痞流氓中的佼佼者。 到了边塞,更是充分的挥了自己的特长。 整个夏天,刀间就干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濊人忽悠了,掀起了一股化濊为汉的风潮。 这让刘彻大为赞赏,还特地下诏,赐刀间甲胄一套,弓弩一具,以示嘉奖。 然后,刀间就扭扭捏捏的上了一道奏疏,请求给予他一定的便宜行事的权力。 刘彻答应了。 然后,他就干了第二件事情抓苦力。 当然,为了避免被人知道,然后弹劾,刀间采取了极为灵活的办法。 他跟沧海君,那个已经被刘彻下诏准许改为金姓的金信合伙,在新化附近,大索山林。 抓了无数不肯臣服的野濊和到处流浪的丁零人啊扶余人啊一类的野人。 然后,刀间用一石鱼干换十个奴隶的价钱,从濊人哪里雇佣了这些奴隶。 然后,就用鞭子跟皮鞭,驱赶这些人去耕作。 怎么奴役怎么来,反正这些野人死了也不心疼,漫山遍野都有得抓,而且廉价的很。 所以,只用了不过一两个月,句注军屯垦团的开垦效率和度像火箭一样飞奔了起来。 当然,为此,起码有数百个奴隶被‘过劳死’,这就完全没有人关注了。 反正,新化那疙瘩,别说是御史了,就特么连个读书人,都很难找到。 舆论监督约等于零,更何况,人家刀间还是很聪明的,搞了个马甲,让濊人顶在前面。 就算是最圣母的墨家,也不能说刀间什么不是。 毕竟,濊人本来就是夷狄嘛。 如今虽然臣服汉室,但陋习未改,也说的过去。 现在,陈须兄弟,在长安已然是混世魔王了。 刘彻看过这两兄弟这两年来干过的那些事情。 夸张一点说,要是上面没有皇帝、廷尉和丞相震慑,中间没有馆陶在拴着,这两个逗比,估计都能把整个长安搞的鸡犬不宁。 他们既然能在长安祸害百姓、权贵以及豪强。 那么,换个姿势,去边塞,坑那些夷狄野人,刘彻觉得,应该也能成。 想着这些,刘彻就对这两个逗比表兄弟道:“行了,行了,都别演戏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动作!” 刘彻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给这两个逗比一人一脚。 踢的这两兄弟立刻就满地打滚,惨嚎不已。 这演技夸张得连窦太后都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对刘彻道:“哀家乏了,皇帝慢慢跟他们说道说道罢” “诺!”刘彻躬身道:“恭送皇祖母”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提陈须兄弟那一脚的缘故了。 皇帝踢人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责罚,相反,是一种爱护和嘉奖。 史书上多少奸佞,不就是因为被皇帝打了一顿甚至骂了一顿,结果就逃了惩戒吗? 有道是,不怕皇帝不打人,就怕皇帝一声不吭。 那你就真的完蛋了! 窦太后岂能不知道这一点? 而陈须兄弟则明显不知道这些,看到窦太后离开,顿时就慌了。 但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更加夸张的哭号。 等窦太后离开,这两兄弟才乖下来,规规矩矩的跪在刘彻脚前,卖萌道:“皇帝妹夫,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要是有个万一,阿娇没了长兄,那可如何是好啊” 刘彻看了,顿时哭笑不得。 穿越了这么久,两辈子了,刘彻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和厚颜无耻的贵族。 难怪连薄窦外戚都觉得,这两兄弟简直深深侮辱了外戚这个高贵的职业。 太坑了啊! “别嚎了!”刘彻对他们两个道:“朕又不是让你们去受罪的,恰恰相反,朕有好处给你们” “好处”陈须跟陈蟜对视一眼,马上就跪舔起来:“臣就知道,陛下不会不管我们的” 至于皇帝会不会欺骗他们? 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三节 打造作死祸害二人组(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陈须、陈蟜……”刘彻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对着两个小舅子,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们放心,朕让你们去新化,是让你们去享福的……” 陈须跟陈蟜听了,嘴上虽然唯唯诺诺,喊着陛下圣明,但心里头却是日了了.` 享福? 对出生和成长全部都是在长安这个温柔乡的陈须兄弟来说。 别说是那偏远寒冷的新化了。 就是邯郸,也是个乡下地方。 哪怕是号称富甲天下的雒阳,也不过是个大点的乡镇。 具体思考方式,你可以参考后世某些魔都大妈的心理在这些魔都大妈心中,除了魔都之外,便是帝都,也是外地…… 所以,汉家列侯数百,封国遍及全国,但百分之七十的列侯,死活也不愿意回自己的封国去当土皇帝,宁愿赖在长安,当个背景板。 对陈须兄弟来说,新化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地狱。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在那样一个没有斗鸡走狗,没有僰奴,没有娇妻美妾以及长安各种奢靡享受方式,且物资极度匮乏,很可能连个稍微正常点的妹子都找不到,周围除了夷狄就是肌肉男的地方,他们两兄弟该怎么活下去! 这就好比,你在后世,要将两个网瘾少年,丢到大西北的乡村,没有ii,没有网络,甚至连根电线杆都没有,还在烧炭火的乡村。 你看看这两个少年,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必然,马上就是撒泼打滚耍无赖,甚至哭天抢地叫爹娘,使劲一切办法和手段,死也不愿意去的啊! 陈须陈蟜兄弟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态。 他们虽然清楚,自己刚不过皇帝妹夫和老妈和外婆。 但总归还是能想点办法的。 大不了自残嘛…… 关中列侯里,又不是没有人干过自残身躯,阻止被朝廷赶出长安的奇葩事情。 但刘彻随后的一句话。让这两个兄弟的心肝顿时就扑通扑通的跳动了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先,新化没有廷尉跟御史大夫!”刘彻微笑着说道:“更加没有丞相!” 陈须陈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大大的。 你要问关中纨绔们最恨的是谁? 毫无疑问。毋庸置疑,就是那三个吃饱了没事干,闲的蛋疼,喜欢到处管事的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 那个纨绔没有过被叫过去喝茶聊天谈心的经历? 即使是靠山硬扎如陈须兄弟的家伙,也绝不愿意。屡次尝试这样的体验。 道理很简单,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都有能力也有权力,能将他们折磨的欲仙欲死。 这就好比后世,再牛的二代,被中纪委叫去聊天,不死也会脱层皮一样。 所以,在长安的纨绔们的日子,其实很不好过。` 就连驾车外出都要小心,平日里开个绅士才懂得的趴体。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听到风声,捅到廷尉什么的面前,那就完蛋了。 过去几十年,汉室的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就是高悬在纨绔们头顶的达斯克摩之剑。 让他们最多只敢玩玩擦边球。 而不敢太过放肆。 而廷尉和御史大夫以及丞相,也用了数十位列侯的消亡和脑袋,证明了他们的威权。 陈须和陈蟜相互看了一眼。 新化确实是没有这三个讨厌的家伙的! 甚至连这三个衙门的办事官吏,等闲也不会跑那么远。 也就是说…… 去了新化,他们兄弟就能海阔天空任鸟飞。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唯一的问题是,新化那边能有什么好玩的啊! 这就跟网瘾少年一样,没有网络和游戏,你就算在他们要去的地方。摆上一排比基尼小姐,人家也是觉得图样图森破,完全没吸引力。 刘彻似乎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笑着说道:“其次,朕将给两位爱卿一个便宜决断之权!” 刘彻让王道将那个刚刚被绘制出来的新化郡地图给搬了出来。 刘彻看着这个地图。脸色也有些尴尬,实在是这次地图开疆,开的实在太没下限了。 北洋当年好歹还绕着南海转了一圈,这次汉室开疆,甚至就是闭着眼睛在在地球上画线,甭管合理不合理,先把地方扒拉进来。 所以呈现在眼前的这个地图,不仅仅地理常识错的离谱,就连线条也**的可以几乎有大半个新化郡,在现在,连半个汉人都没有,甚至,这些线条画到的地方,究竟有没有6地,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这种细节,对帝国主义来说,根本是无足轻重的问题。 刘彻指着这个地图上,那个庞大的新化郡辖区说道:“朕给两位爱卿五年时间,不拘两位爱卿用什么手段,什么办法,谁将这个地图上标注出来的疆域开的最多,朕就赐谁一枚‘赎死令’!” “持此令者,除谋反、**等不赦之罪外,无论犯下何种罪行,皆可赎死一次!” 对网瘾少年来说,能无忧无虑,无限制的玩1o1,估计就是天堂了。 而对纨绔子弟来说,若能肆无忌惮,想干嘛干嘛,不用担心被廷尉叫过去喝茶聊天谈人生,这也是天堂! 况且,刘彻给出的条件是‘便宜决断’‘不拘手段’。 这就让陈须和陈蟜感觉肾上腺素分泌加快,血液沸腾。 列侯中的废柴,一定是纨绔子弟,但纨绔子弟,却并非是废柴。 他们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甚至屡屡挑战社会道德和秩序的底线,其实并非他们想这样。 而是他们觉得这样子很威风,逼格高。` 就好比某个时间段的天朝学生,喜欢成立个什么十三鹰,十三太保啊,在手上纹个身啊,耳朵上钻个洞啊,学人古惑仔。张口哥们,闭口兄弟,以进局子和被人害怕为荣。 他们是真的喜欢和认可这样吗? 恐怕多数人,仅仅是觉得这样逼格高。能引人注目,更能泡妹子,耍威风。 同样的道理,用在纨绔和混世魔王身上是一样的。 对陈须兄弟来说,出风头和逼格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此。听到这里,两兄弟就已经怦然心动了。 刘彻趁热打铁,继续道:“另外,朕还打算将乌恒与鲜卑这两个夷狄之族的羁绊任务交给两位爱卿,两位爱卿,各自选一个吧,或者抽签也成……” 陈须兄弟的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 这似乎是个很爽的任务啊! 决定一国命运,甚至操其全族上下生死,这可是无数纨绔做梦都想要的金手指啊。 比起这个。在长安,跟其他列侯子侄斗富,简直是太逊了! 玩女人,调戏婢女,更是完全没有爽感。 于是两兄弟再不犹豫,立刻叩拜道:“陛下隆恩,臣等奉诏!” 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先去试试再说。 反正,他们姓陈,有个外婆是太后。有个妹夫是皇帝,即使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 刘彻看着这两兄弟,眼神却有些像科学家看待自己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小白鼠什么的。 从来不是重点。重点是试验的相关数据。 对刘彻来说,陈须兄弟去新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会做出些什么决定和选择。 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未来汉室殖民地中的那些分封诸侯的的状态的窗口。 至于乌恒与鲜卑? 无论陈须兄弟是收复他们还是将这两个部族搞的变成汉室敌人。 都不重要。 收复他们,让他们变成走狗。自然很好。 但逼反他们,也是不错。 刘彻正愁没有一个练兵磨刀的地方呢! 在远东这个世界边缘的一角,远离主舞台的地方,进行一场类似两山轮战的实兵实弹演习,有助于帮助汉军现问题,解决问题。 但陈须兄弟却没想这么多,他们两个立刻喜滋滋的交头窃耳,商议了一会,然后就道:“回禀陛下,臣等已经选好了!” 陈须道:“臣选鲜卑!” 陈蟜道:“臣选乌恒!” 这两个家伙虽然从来都不知道鲜卑跟乌恒在哪里,是什么,有多少人?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有了一个新玩具。 在他们兄弟想来,区区夷狄,又不是匈奴那样的大敌,在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汉家外戚面前,难道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不成? 还不是得乖乖的跪下来,跪舔自己。 然后,合举族之力,来取悦自己一人。 这可比在长安,玩斗鸡走狗以及博戏蹴鞠有意思多了。 陈须甚至觉得,应该带几个小伙伴一起去新化那边耍一耍。 “善!”刘彻见了点点头。 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个混世魔王去了新化乱来,搞乱目前新化的河蟹局面。 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个家伙,根本插手不了护濊军以及屯垦团的事情。 别说是他们,就是他们的老妈,馆陶也插不了手! 新化令兼护濊都尉薄世也非是什么善茬。 人家背后也有薄太后这尊大神,并不虚他们两个。 但想了想,刘彻还是给这两个家伙提了个醒:“去新化后,凡护濊军及新化郡郡守的事务,你们都不要插手!” “诺!”陈须兄弟顿一拜,答应的非常爽快。 ………………………………………………………… 出了长乐宫。 陈须和陈蟜对视一眼。 “大兄,我打算邀请灌蒙、韩则一同前往……”陈蟜咬着嘴唇,对自己的哥哥说道。 灌蒙是大将军魏其候的脑残粉代国内史灌夫的次子,而韩则是特进元老弓高候韩颓当的长子。 这两人都是长安纨绔圈子里跟陈蟜走的比较近的人。 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的能力,在纨绔们中属于比较出类拔萃的类型。 韩则,陈蟜还没有什么把握说服,毕竟,人家是弓高候世子,完全不需要跪舔陈蟜,但灌蒙就不一样了,向来就是围绕在陈蟜身边打转的小伙伴。 陈须闻言,没有说什么。 两人虽然混账,但却一点也不傻。 向来,老刘家最善于挖坑埋亲戚。 太宗就埋了淮南厉王、枳候、南皮候跟章武候。 先帝也坑的梁王泪流满面。 今上这个妹夫能是什么善茬吗? 真会这么好心? 陈须甚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这个甜蜜的任务背后是一个天大的陷阱,能不能爬出来坑来,是个未知数。 但这是天子的命令,连皇祖母都不站在他们这边,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而且,跟所有少年人一样。 谁说纨绔,就没有理想和志愿了? 作为一个男人,谁没有想过建功立业,布武天下? 更何况,事情要是办成了,那可是有一枚‘赎死令’的奖赏。 更能让整个天下,整个朝野,都对自己刮目相看,想必,就是母亲,以后也不能再随意的羞辱和打击自己了。 所以,陈须笑了笑,道:“为兄打算去请甘泉宫卫尉周卫周兄长了!” “周卫……”陈蟜眼珠子一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似的。 要知道,周卫可不是什么善茬。 人家是故太尉绛候周勃的世子的嫡子,他的母亲是太宗公主,他的外祖母是窦太后当年的侍女之一,论关系和在东宫的地位,比他们两兄弟加起来还要高。 陈蟜在今天以前,压根不知道,自己亲爱的兄长什么时候跟此人有了联系和关系。 但陈须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有一定的把握了。 这让陈蟜感觉很惶恐。 若陈须真能请动这位东宫老太太的爱将出山辅佐。 那么,毫无疑问,东宫的资源就会向自己的哥哥倾斜。 而且,最近因为丞相将他的加恩食邑封地分给周卫等几个侄子,使得绛候家族一团和气,兄友弟恭之像羡煞旁人。 到时候,自己兄长,要政策有政策,要权力有权力,甚至还能从丞相府那边借力。 自己拿什么去跟他斗? 咬了咬牙,陈蟜一跺脚,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去墨苑。 陈蟜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的小伙伴又有几斤几两。 他清楚,若是以自身的力量,根本没法子与陈须加周卫的组合斗。 没办法,陈蟜只能将主意打到墨苑身上。 至于为什么,长安勋贵圈最臭名昭著的纨绔会想到去跟一向走下层路线的墨苑联系到了一起? 答案很简单潮流啊! 对纨绔来说,什么东西最吸引他们? 当然是时髦时尚和潮流了。 而墨苑的墨者,虽然奉行简朴,提倡节用,好像跟纨绔子们的世界差了一万八千里。 但实际上,两者之间的交汇非常多。 对闲的蛋疼而且无聊的蛋疼的纨绔们来说,墨家这个神秘的学派和提倡的种种说法,就好比后世披头士之于欧米一样。 有事没事,学一下一下,感觉还是棒棒哒。 想当年,巴黎的学生,还曾经高举天朝太祖的旗帜和红宝书,誓要推翻腐朽堕落不民煮的资本主义政府,霓虹的中二们,也干过组织赤军,反对官僚资本主义的活计。(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四节 暖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打发走陈须兄弟后,刘彻的心情也很不错,于是,决定去御花园散散心。 但谁知道,来到御花园后,刘彻的脸色就变了。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走到御花园中的一个花圃前,刘彻蹲下身子凝视着那些已然悄悄抽出些嫩芽的草木。 头顶上艳阳高照,仿佛让人以为如今已是孟春之月,万物复苏之时。 但,现在却依然是冬天。 “今天是几号?”刘彻问着旁边的一个小宦官。 “回禀陛下,今日是十三日,辛卯日!”那个小宦官答道。 “十二月十三啊……”刘彻掰了掰手指头。 现行的颛顼历,是夏历,而非后世的农历。 两者的差别,刘彻感觉大的有些像农历跟西历之间的差别。 然而,即使如此,现在的气温,也有些暖的过了头了。 刘彻站起身来,眼睛看向远方,心里的危机感不断攀升。 “这样的暖日,已经几天了?”刘彻又问道。 “回禀陛下,大概四五日了……”那个小宦官继续答道。 “暖冬啊!”刘彻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沉淀在记忆里的某些回忆浮上心头。 对于暖冬,汉室一点也不陌生。 在十几年前的太宗孝文皇帝六年,曾经出现过一个异常温暖的冬天。 史书记载:六年冬,桃李华。 当时,在严冬季节,关中的桃树和李树却反常的开花。 可见当年冬天,关中气候暖到了什么程度。 在封建时代,暖冬只会带来一个后果灾难! 气温在冬季的诡异上升,会融化南北极的冰山,冰山融化的冰水,将在未来数天甚至数十天,全方位影响全球气候。 而急剧的气候变化。是目前汉室农业的致命威胁。 尤其是,目前,汉室在关中大力推广了冬小麦的种植。 现在,保守估计。关中冬小麦的种植面积,已经超过了数万顷。 这意味着,假如国家应对不当,将有数十万人要饿肚子。 而且是数十万刘氏的铁杆。 刘彻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灾难假如发生,会导致怎样恶劣的后果。 “冬十二月。雷,霖雨……”刘彻想着自己记忆深处前世对这场灾难的描述。 在他的前世,这个时候,他正在河间沉迷于女人的温柔乡里,对长安的事情,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来保全自己。 因此,他所知道的,也仅仅就是这么一句简短的描述。 而且,彼时,这个暖冬之后的气候忽然变化。对关中和天下农业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但现在…… 不谈忽然由暖转寒的气温急剧变化,单单就是霖雨这个事情,就足以摧毁大半个关中的冬小麦麦苗。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啊。 在前世,因为关中依然维持着传统的种植习惯,小麦只是杂粮,所以这场气候的急剧变化,没有影响半点正常的社会秩序,顶多就是让人抱怨几声,然后赶紧给老天爷上柱香,请他老人家收了神通。 但如今。由于冬小麦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已从杂粮,变成了主粮之一。 所以,反倒现在汉室将要在这场灾难里付出代价。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刘彻在心中叹了口气。 在很早以前。刘彻就已经知道,历史将要面目全非,所有那些记忆里熟悉的故事与事情,都可能不会再发生了,而且还将有许多事情因为改变,变得更加糟糕或者更好。 但当这个糟糕的改变来临时。刘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若非是今天朕忽然想来御花园散心,估计都还想不到这个事情……”叹息之余,刘彻还有些欣慰。 至少,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糕,至少,还有能挽救的时间。 “传召大农令及少府令立刻入宫见朕!”刘彻站起来下达了命令。 周围的侍从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因为,在汉室,大农令和少府令一般不会在非朝会时期被同时召见。 道理很简单,在汉代连刚刚启蒙的孩童都知道司农,少府,国之渊(急就篇)。 《汉官仪》之中更是明确规定:大用以司农,小用以少府……田租刍藁以给经用,凶年,山泽鱼盐市税,少府以给私用。 这充分说明了,在秦汉两代,大司农及其前身治粟内史与少府共同掌握了国家的全部财政收入以及各项支出的分配工作。 由大农令来负责国家开支,少府保障宫廷开销。 虽然在刘彻上台后,这个规矩貌似翻了过来,少府多次出皇帝的小金库补贴国家工程建设和军费支出。 但基本的制度并没有发生变化。 所以,皇帝假如同时召见大农和少府。 就跟天朝波ss忽然把发改委和计委的头头喊过来开会一样。 必然是有一个重大政策或者命令将要下达。 命令迅速的就被传达下去。 而且,因为少府和大农衙门,其实都在未央宫的宫墙旁甚至就是在未央宫宫内。 所以,大农直不疑与少府刘舍来到的速度非常快。 “臣等叩见陛下,未知陛下急令臣等面圣,可有圣命吩咐?”两人一见到刘彻立刻就恭身行礼。 “免礼!”刘彻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现在,依然还是一个艳阳天,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朕得天启!”刘彻背身对着两人,缓缓的说道:“天示朕,数日后,关中将有雷雨绵绵,地方汪洋成灾!” 刘舍跟直不疑闻言,立刻就吓了一大跳。 见面就放大,哪怕他们两个自认心理素质非常不错,也被吓了一大跳。 当今天子有天命的事情,这在天下,都是公认的事实。 作为周之成康后,唯一一个能自证天命的天子,没有人敢怀疑刘彻所说的话,是否有假。 任何一个敢怀疑的人,首先就要先证明,汉鼎和去岁江都风灾的问题。 更何况,身为皇帝,哪怕刘彻没有任何证明自己的事实,也没有人敢怀疑皇帝身负天命的这个真理。 所以,刘舍跟直不疑闻言,立刻就跪下来,叩首恭贺道:“泰一嘉惠,社稷之福,臣等伏维陛下神圣圣明,为天下贺!” “事态紧急,关乎生民,朕也就不跟两位爱卿废话了……”刘彻转过身来,一脸郑重,若是时间充沛,刘彻自然不介意再演一次神棍一条龙,以弥补去年夏天日蚀,他却没有得到神启这个小bug。 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关乎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记的人民今年的收成以及全家的命运。 所以,刘彻也懒得啰嗦了,直接就下令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七十五节 神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农和少府,现在有多少斗食之官在关中?”刘彻问道。 刘舍和直不疑互相看了一眼,脸色有一点点尴尬。 什么叫斗食? 就是年俸不足百石,每天的薪水,以斗来计数放的低级官员。 他们是整个统治阶级金字塔的最底层。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秩比一百石以上的官员,称为有秩。 斗食与有秩之间的区别,不仅仅体现在薪水上,更体现在待遇上。 一百石以上,依照制度,可以佩戴相应的冠绶,有官印。 哪怕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廧夫,人家腰间也是挂了个某某乡廧夫的官印。 而斗食? 甚至不被承认是官。 在此时,斗食之官,就是汉室政府的临时工和编外人员。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是属官的属官的属官。 直不疑支支吾吾了一阵,然后,答道:“禀陛下,应该有七八百人左右吧” 刘舍也报告道:“陛下,少府各曹,大抵应该有个数千人左右” 刘彻没有计较这两个家伙的这个疏漏。 毕竟,就是后世的天朝部委领导,假如不去翻电脑里的档案,恐怕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部门里雇佣了多少临时工和编外工作人员。看? “大农,朕命尔,即可动员所有所属斗食,由六百石以上各官带队,进入关中诸县,麦苗种植区,指导百姓,做好防洪防冻之事!”刘彻没有含糊,马上就下达命令。 这是一场跟老天爷之间的赛跑。 刘彻得争取在灾难来临前,尽可能的多保住一些麦田。 至于动员整个部门的力量,进行保护桑苗的工作。 这在汉代,是非常常见的政府行为。 大农的前身,治粟内史衙门在高皇帝和吕后时期。甚至在天下各郡国广泛设置诸如‘护田校尉’‘候农令’‘守农令’等职位。 后来小猪朝时,将这个传统扬光大。 在草原上大搞屯田,设置了无数个屯田校尉、属国农都尉以及渠犁田官。 要不是草原上的水土流失度太快太过严重,不是个合适的耕种地。许多地方种着种着,成了盐碱地。 恐怕,在历史上的小猪时期,中国人能一直把田种到中亚,甚至西亚去! 即使如此。小猪朝的屯田的工作,也取得了许多的成绩。 譬如汉四郡和轮台这样合适的种田地方,就成为了中国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直至后来东晋,子孙不肖,才丧失掉了这些地方。 至于南方,那种田就不要种的太嗨皮了! 中国人把田都种到中南半岛那边去了。 论起种田的本事,中国人敢说第二,全球范围,谁能说自己是第一? 而在秦汉之际,中国种田事业的精英和骨干。就是大农和郡国的斗食农稷官。 对这些人的业务能力,刘彻还是很放心的! “诺!”直不疑领命而去。 但,只靠大农衙门的那几百个斗食官,加上数量更少的官老爷,显然,是没办法完成一个要督促和领导百姓,赶在天气变化之前,就做好保墒和护苗工作的。 所以,刘彻看向刘舍,接着命令道:“少府。朕命尔立刻茂陵刑徒,由卿亲自带队,前往关中各县,疏通河道、渠道。做好防洪工作!” 茂陵刑徒现在足足有五千人之多,这样的一支力量,足够将关中各县的主要渠道和河道梳理一次了。 更何况,内史衙门和地方的基层单位,也会动员,出力。 “诺!”刘舍顿领命。 送走这两人后。刘彻觉得还是不太保险。 于是,又传令给执金吾衙门,要求执金吾郅都,立刻动左右京辅都尉的力量,加强对关中各县的巡视,并保障大农和少府的工作。 接下来三天,关中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明明当头艳阳高空照,气温甚至攀升到了二十多度,人在太阳底下假如站的久了,都有些出汗。 但,以长安为中心的各小麦栽种区域,却掀起了一股防寒防洪的建设热潮。 几乎是一夜之间,大农衙门就任命了十几个‘护麦校尉’和四十多个‘保麦使者’。 然后以这些护麦校尉或者保麦使者为中心,各县的基层官员如廧夫、游缴、三老等,广泛动员了关中今年种植了冬小麦的农民。 这个时候,考举初次呈现了它的威力。 过去两年,数以千计的考举士子,进入了关中的各县各乡,成为基层的廧夫、游缴、县官属官等。 这些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不错的基础素质,虽然可能多数不是什么国之栋梁,郡国之才。 但做一个廧夫、游缴什么的,却还是足够的,甚至是绰绰有余的。 在他们的协助下,关中的农民,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动员了起来。 而农民们一听,是天子再次得到了神启,知道有灾难将来。 自然深信不疑。 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服从了大农派来的‘护麦校尉’‘保麦使者’的指挥。 于是,以长安为起点,关中十几个主要小麦种植县,出现了一副堪比当年秦赵长平之战时的景象。 几乎所有百姓,都从家里走出来,在官员的指挥下,在田间地头,忙碌了起来。 甚至,有些家里没有种植冬小麦的家庭,在看到邻居们忙碌了起来以后,也自的行动起来,帮助自己的邻居,整饬土地,搬运秸秆到地头。 而墨家一看这场面,马上就迫不及待的加入到其中刷了一波脸,顺便将墨苑的规模扩大了几个。 而在少府,足足五千名本来在茂陵劳作的囚徒,被直接拉出来,一人一把锄头或者铁楸,就被赶到各地的渠道里,热火朝天的工作了起来。 刑徒们的干劲很高毕竟,比起挖茂陵,还是疏浚渠道和河道更轻松也更安全。 可惜,这一切还是太仓促了。 三日后的傍晚,当人们忙碌完,到家里时。 忽然,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世界,一阵阵闪电撕裂天空,声声闷雷,自九天而响,大自然开始修正它之前的错误。 倾盆的大雨,哗啦啦的从天而降。 许多百姓看着这一切,都被吓傻了。 “圣天子啊!”无数人心头剧震。 什么是神迹! 这就是啊! 一时间,无数人朝着未央宫的方向磕头不已。(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七十六节 觉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能在史上被特别记载:冬十二月,雷,霖雨。 这场大雨,自然不是什么几天时间,就会消停的灾难。 准确的说,这是地球在进入小冰期前的一个气候调整期的阶段性调整。 透过史记载,就能轻易看到整个气候的变化脉络。 本轮调整,应当是史于近二十年前的太宗孝文皇帝六年,当年,关中出现暖冬,桃李开花。 其后,在九年,关东大旱,十二年,黄河决口河东,后六年,天下大旱,蝗灾四起。 这些还只是被记录在史册上,影响了全国的大型自然气候灾害。 至于那些中间偶的中小规模的局部灾难,则被未被史官载入正式史册,只是成为石渠阁中的档案。 即使如此,这轮调整对汉室造成的打击,也是异常沉重的。 太宗九年,关东大旱后,国家旋即立刻下令释放在押囚徒和惠帝后宫宫女,以此弥合大旱造成的人口损失。 十二年,黄河决口,太宗皇帝立刻下诏,除田半租。 十三年更是干脆完全免除天下田税。 至后元元年,在经过深刻反省和调整后,太宗皇帝更是下达了那道著名的‘兴汉三诏’之一的议佐百姓诏。 在这道诏中,最高统治者皇帝,开篇就沉痛的描述‘间者数年岁不比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 可见,当时的灾难频之严重,已经到了连皇帝,都不得不放下架子,认真对待的地步。 而到了后元六年夏四月的蝗灾之后,汉室政府马上就下令‘令诸侯无入贡。驰山泽。’又‘减诸服御。损郎吏员。仓庚以振(赋)民。’更下令民得卖爵。 通过多种渠道,缓解和恢复灾难造成的影响。 当时,长安的未央宫和长乐宫里,甚至裁撤掉了几近一半的宦官侍女和各种吏员。后宫妃嫔们干脆连绫罗绸缎都见不到影子了。 而且,这些气候灾难,并不仅仅只影响了汉室一隅。 这从历代匈奴入寇的记录中,就能看出端倪来。 太宗九年天下大旱后的第三年。匈奴入寇狄道。 十二年河东决口后的第三年,十四年冬,匈奴主力倾巢入寇河南,汉匈爆平城之战后最大规模的战争。 自后元六年,至刘彻老爹上台后的当年。在三年内,匈奴两次大规模入侵。 这些记载都显示一个几乎统一的规律匈奴人通常在汉室灾难爆后的第三年大规模入侵,南下劫掠。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为显著的证据。 这证明匈奴人同样遭受了老天爷降下的灾难。一要 若非如此,他们的入侵频率,不会跟汉室灾难的爆规律如此契合。 作为穿越者,刘彻知道,在这次的反常气候后,接下来二三十年,全球气候将大体进入平稳期。 这给汉匈双方带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期。 草原上水草繁盛。中原风调雨顺。 这才是历史上,汉匈十数年休兵罢战的基础。 既然只靠放牧,就能填饱肚子,那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跑到长城脚下去撞个头破血流? 而在中国,利用这段难得的时间,国家迅建立了三十六个大型国营牧场,养马数十万匹。 文景之治也达到巅峰。 以至于出现了府库里串钱的绳子都已经腐烂,至于仓库里的粮食,更是成吨成吨的霉的事情。 然而在眼前。如何度过这个小冰期资料片的预告。 依然是摆在刘彻和汉室政府面前最大的难题。 连绵的暴雨,在雷暴中,持续下了数日。 渭河水位迅暴涨,多条支流。生了决堤现象。 气温从高峰的将近二十度,直落到接近零度。 黄河都出现了封冻、结冰。 在这样的异常灾难面前,哪怕是刘彻提前进行了预防,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力量。 关中的小麦种植业,依然遭到了重创。 根据内史和大农的统计,起码有将近五千顷麦田被大雨带来的洪水淹没。注定将要颗粒无收。 而骤变的气候,更影响了起码一万顷麦田,使之面临歉收甚至绝收的境地。 整个关中一片哀鸿遍野。 无数百姓怅然悲泣。 但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 这场灾难,带来的并非全是坏事。 受灾的数万户百姓,还在家里流眼泪的时候,就有着许多商贾,怀揣着大笔的金钱和各种承诺找上门来了。 男人,可以去矿山挖矿,去作坊冶铁,去工地上干活。 包吃包住,每天还给一斗粟米,每月在额外给五十钱的工钱。 就连女人,也能去作坊织布,去桑田养蚕。 去年以来,随着盐铁官营政策和移民屯垦政策的推行。 关中的商人,真是一头载进了一个蜂蜜罐里面,甜得他们都不想爬出来了。 本来,很多人以为盐铁官营会是灾难性政策。 但谁成想,实施了盐铁官营后,他们的日子反而更好过了。 他们再也不需要为销路和渠道愁了。 只要你能生产出铁器和盐,大农和少府联合主导的盐铁衙门,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照官价,一口全吃。 而屯垦移民,更像一个张开了大嘴的怪兽。 无论是盐铁器皿还是衣物粮食,它们来者不拒,全部吞到肚子里。 所以,在过去的几个月,关中的商贾和豪强们,真是幸福又烦恼。 幸福的是,买卖做的太爽了! 只要能稍微保证一下质量,生产的产品,无论是盐铁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完全不愁销路啊。 至于烦恼大家忽然现,好像人手不够用了啊! 关中的人口结构,长期以来,主要就是自耕农和地主阶级组成。 偶尔有破产农民,马上就被少府安排进了上林苑给皇帝老子种田。 多数商贾的雇工,基本都是自己的家奴啊佃户什么的。 即使强如田氏这样的大贾,全族上下加起来,雇工人数也就千把个。 靠这点人,显然是没办法满足扩大生产规模的任务。 于是,大家眼珠子一转,马上就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受灾百姓身上。 在不经意间,资本懵懵懂懂的踏出了它觉醒的第一步跟农业抢人口。(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七十七节 《新农书》完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雨在肆虐了六天后,终于开始停歇了下来。 太阳的光芒再次播撒大地。 刘彻走出宣室殿的大门,看着从殿堂的屋檐上,倾斜而下,汇入未央宫达的排洪泄洪管道中的雨水。 刘彻的眉头有些拧,脸色不太好看。 这场灾难,给汉室关中的农业生产生活沉重一击。 持续六天的连绵大雨,仅仅在长安城里,就造成了沿河数十处居民区被洪水淹没的悲剧。 更有十余人死亡。 至于长安城外的辽阔关中平原,洪水造成的损失,就更是让人心悸。 过去数日,地方官就已经报告了数十起因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等灾害造成的村寨损毁事件。 郑国渠有十几处渠道被洪水和泥石流冲毁,需要重新修葺。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在这场灾难中,不少官员,脱颖而出。 政绩最突出的,莫过于汲黯的表兄弟上林苑的苑监司马安。 这个在刘彻的前世,吊打了河东官僚系统的大牛,在现了上林苑的各水系的水位暴涨后,立刻就率领上林苑的杂役和驻军,冒着大雨,不分昼夜的巡视河段,在危急时刻,他甚至带头带着士兵,抱着秸秆和木柴,跳入水里,堵住了决堤的缺口,使得整个上林苑在这次大雨中,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司马安的事迹,迅被报到刘彻案前,因而被成为典型,立刻就从上林苑苑监,提拔为京辅都尉。 司马安也因此成为了汉室六十年来,第一个非列侯非外戚出任京辅都尉的官员。 但总的来说,这次的灾难。 再一次的确立了刘彻君权天授的地位。 上一次,江都的风灾,关中百姓并未有切身体会,所以。也就是个肤浅的印象。 而这一次,刘彻成功的预警了关中的灾难,并提前做出了部署、动员,将损失降到了最低。挽救了数以万计家庭的生计。 这立刻就将刘彻的地位,推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地步。 现在,刘彻确信,从今以后,至少在关中。他将真正成为那个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的天子。 宫中上下,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崇敬中带着敬畏和膜拜。 自三皇五帝后,中国再次出现了一位能自证自己君权天授,受命于天的现世神。 “朕即天下!”刘彻眉头舒展开来,双手撑开,大笑着道:“朕即国家!” 周围侍从宦官,连忙跪下来,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这时,颜异从宣室殿外拾阶而上,见到正在装逼的天子,立刻就跪下来,拜道:“陛下万寿无疆!” 至于先前皇帝的那两句装逼话,颜异只当自己完全没听进。 道理很简单,有些话,只有皇帝能说,臣子哪怕是附和、拍马都是不行的。 这就好比,当初刘邦在雍县视察。看着雍县的四位天帝,觉得很不妥当,一拍屁股立了黑帝。 那么多大臣,谁敢拍马或者异议? “何事?”刘彻问道。 “禀陛下尚郎领新农编辑事臣商容方才禀告微臣:赖陛下天威。群臣用力,臣容等今已编篡完成新农全,计十七卷,用文八十二万余字,绘图千一百三十七张,引例千八百二十五。遍访关中老农及郡国力田,八百二十四人”颜异大喜报告着说道。 刘彻闻言,脸上也是露出喜悦的神情。 新农这是他在当太子时就开始主抓的工程了。 虽然登基以后,对这个事情的关注度不再向当太子时那样日日关注。 但是,相关的政策扶持和资源倾斜,却从未落下半分纰漏。 这从历任新农总编就能看出来。 颜异、汲黯先后都曾一度出任过新农的总编。 现任的新农总编,虽然名头不如汲黯、颜异响亮,但在当初太子宫潜邸大臣中,也属于佼佼者。 刘彻让其担任新农总编,也是想要磨砺和培养对方。 “即已成,马上命进献至朕前,朕将亲览焉!”刘彻高兴的说道。 四年编一,在这个时代来说,简直是个奇迹啊! 想当年,萧何山寨秦律,删减增订成为汉律,也花了三年多。 后来刘安编辑淮南子二十余万字,花了将近七年。 如今新农四年而成,堪称神! 当然,这跟国家的全力支持分不开! 新农自立项以来,就受到了刘彻的全力支持,前后起码有三千多名官吏、学者加入编辑和录文工作,单单是财政拨款,刘彻前后就投入了将近千万钱。 相当于每个字几十钱。 这样的投入,堪称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国家编行为。 一个时辰后,已经编辑整理完成的全套新农被搬到了刘彻面前。 因为新农用的是白纸载录,所以很轻便,总计二十一卷的全文,也就装了一个小木箱子而已。 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刘彻花了三天时间,将这八十多万字啃完。 总的来说,刘彻非常满意! 这本新农完全符合刘彻当初提出来的‘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编篡目的。 上承战国农家许子等人的论述,下接战国以来农业技术变化和变迁,追述汉兴以来诸般新兴技术和器械的变革脉络。 几乎可以堪称是当代农业百科全。 更关键的是,这本新农第一次引入了插图。 用了一千多副插图,详细介绍了诸般先进农具和先进沟渠技术的要点和注意事项,如水车、曲辕犁以及堆肥技术,更是事无巨细,图文并茂的记载于上,让人能一眼就看清楚。 “此可为天下农师!”刘彻放下新农,感慨一声,就下令道:“其令,赐新农主编臣商容等黄金百金,布帛十匹,赐爵为左庶长,迁臣商容为大农中丞,余者编臣,各论功行赏,命少府有司,即刻刻录新农全文雕版,勘印千套,以赐郡国守尉主薄及两千石!” 好东西,当然要跟大家一起分享了。 更何况新农这样的当代农业指导籍。 像秦始皇收六国图册、史及技术籍,然后藏到宫里面,不跟大家分享,这样的傻事,刘彻可不会做。 更何况,马上就要迎来正月朔望朝。 刘彻需要这样一个振奋人心,同时宣扬自己‘文治功绩’的筹码来说服百官和天下,告诉保守派们,朕依然是坚持以农为本,不会改变国策的,你们哪,把心放肚子里面吧。 至于主爵都尉衙门的成立,只是为了顺应时代变化的需要而成立的衙门。 习惯就好了!(未完待续。)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七十八节 决定未来的朔望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三年春正月初一。 这一天,平明刚过,未央宫北阙的城楼下就已经热闹非凡。 来自长安三公九卿衙门及各位特进元老,在京宗室贵戚与列侯勋臣,济济一堂,依照地位尊卑次序,排好队形,等待着宫门开启。 而整个长安,无数人昨夜彻夜难眠,为今日的朝议而辗转反复。 今天,是传统的朔望朝。 但在过去六十年,从未有过任何一次朔望朝,比今次朔望朝,更加牵动天下舆论的关心。 此刻,不单单是长安。 在雒阳,在临淄,在邯郸,在南阳,在成都,不知道多少人,多少眼睛,多少势力,都在看着,在关注着这场注定了将要决定汉室未来经济政策走向的朔望朝朝会的最终结论。 更何况,本次朔望朝,还将决定马上就要开学的武苑、甘棠、太学等诸多国家级中央教育机构的相关制度及政策方针。 可谓是汉兴以来所未有的空前重要朝会。 甚至,夸张一点来说,这次朔望朝,可能将决定未来汉室的国本、国策。 “丞相,陛下欲兴主爵都尉以治商贾,加车船矿山之税,丞相是个什么意见?”有列侯悄悄的凑到周亚夫面前,不怀好意的打探消息和口风。 天子要加商税,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早在去年朝野就已经放风了,还多次传出要让关中各县的平贾擅权也参与朔望朝,朝野群贤,共议征税额度,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拖到今天。 列侯们对这个事情,非常关心。 但他们关心的重点,却不是车船矿税的加征,而是,平贾擅权的权柄可能得到的加强程度。 在过去。平贾制度已然在市集和商场上,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列侯勋臣们依仗权势和地位,横行霸道,强买强卖的风潮。 若平贾擅权的地位和权柄再次加强。并且得到天子背。 那么 很多列侯都已经决定,动用一定的资源,在自己封国附近,扶持和控制几个平贾擅权给自己谋福利。 甚至,嫁几个女儿出去。拉拢拉拢这些可能要贵幸的阶级。 周亚夫闻言,笑了笑,没有答话。 车船矿税的加征,如今在最高层,已经是形成了共识,并且得到了军队一致支持。 天子说的很有道理。 不去加征那些家产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数万万的豪商的税,难道去加田税? 对列侯们的那点小心思,身为列侯阶级中的一员的周亚夫,哪里能不清楚? 随着今上开始放风,要加强平贾擅权的权力和地位。朝野勋贵们,就已经开始提前行动了。 对真正有权有势的人,想要操控某个地方的市集平贾人选,真是不要太简单了。 过去,大家没去做,只是因为这样没有什么利益。 平贾们,无非就是个跟官府打交道,商定官价,同时维持市场秩序的人选。 但现在就不同了。 平贾们极有可能进入权力金字塔,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一要 这样一来。就算是只猪都知道要抓住这个未来的新兴力量阶级了。 权力,你不去掌握,你的政敌就会去掌握。 很显然,身为丞相。周亚夫已经决意,要掌握和控制住平贾们了。 自然,周亚夫就不会跟其他人去分享这个事情。 倒是其他列侯想的更远一些。 “丞相,仆等听说,曲周、弓高两位有可能出任武苑山长,不知道。丞相觉得,这两位,谁的机会更大一些?”又有人悄悄的问着。 对列侯们来说,他们在这次朔望朝上,真正关心的核心利益,可能就是马上要开学的武苑了。 自三皇五帝以来,中国第一次出现了以中央政府组织和牵头成立的专业化职业化的武将培训机构。 武苑的成立和运行,自它的名字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起,就牢牢的吸引走了所有列侯的注意力。 毕竟,从汉室成立以来,武将,尤其是高阶武将,就一直为列侯集团牢牢掌握。 数十年来,也就出了李广、郅都这样的异类。 其他所有两千石以上的军官,谁不是跟列侯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武苑成立,却可能打破这个格局。 历来,一个旧格局打破,必然有人利益受损,有人被淘汰,但也会有幸运儿,乘风逐浪,顺势而起,成为时代弄潮儿。 聪明的列侯,自然清楚,应该怎样在这场变局中稳固自己的利益,同时争取更大的权益。 “某以为,曲周候胜算更大一些”这次周亚夫有了答:“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看圣裁!” 其实,周亚夫更想自己去做这个武苑山长。 这可是个真正能福泽子孙万代的职位啊! 一任山长,教育数百甚至数千的武将。 这些人,在理论上来说,都是山长的徒子徒孙。 未来自武苑毕业,走上工作岗位,起码要念些香火情吧? 这样,就等于给周氏打下了数代不衰的基础! 可惜,作为丞相,周亚夫没戏,除非他愿意请辞丞相,然后去跟俪寄还有韩颓当去争这个位置。 只是,这样做的话,吃相太难看,会被人骂的。 而在另外一侧。 士大夫们则围拢在大农直不疑跟御史大夫晁错身周,激烈的讨论着太学跟甘棠的事情。 甘棠之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天子去年已经拍板。 但太学的问题上,就大有文章可造了。 跟列侯们一样,士大夫们当然也想竞争一下太学的山长啊祭酒什么的职位。 反倒是他们对主爵都尉衙门跟加征商税的事情,没有想象中的关心。 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想关心。 实在是,他们没有力量也没有办法去阻挠这个政策的推行。 今上的威权和权柄,在现在,几乎已经越了太宗皇帝,跟太祖皇帝平行了。 太祖当年在雍县能指着四位天帝,硬生生的立下黑帝法统。 如今今上要强行征收商税,设立主爵都尉衙门,谁敢拦?谁拦得了? 没看到,就连关中的商贾和豪强们都认命了吗? 关中第一大豪门田氏,甚至都已经放话了为汉子民,纳税出役,天经地义。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啊,刀子别砍太狠了,轻一点,俺也认了。 也是没办法啊! 谁敢跟手里拿着枪杆子,还得到了上苍背,确认了君权天授,身为在世神明的天子掰腕子? 天下民心士气和军心,都在天子这里。 天子一个人就可以单挑全世界了。 面对这样的一个天子,无论是商贾、豪强还是士大夫勋贵列侯,都已经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天子想怎样就怎样吧。 更何况,过去的经验,似乎告诉了商贾地主豪强和士大夫列侯阶级。 今上虽然有时候胡闹了一些。 但似乎,胡闹过后,大家的利益并未受损啊。 譬如盐铁官营吧。 没实施前,商贾豪强哭天抢地,大喊‘与民争利’‘此秦法也’。 现在呢? 脑袋都磕到地上,只求大农跟少府在买自己的盐铁器皿时,稍微松一下标准。 从上到下,都赚的盘满钵满。 现在,在关中,只要能找到工人,拉个架子,开个作坊,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未完待续。)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七十九节 儒法合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 伴随着古老的诗歌唱诵,编钟齐鸣,鼓乐齐奏。?? 刘彻乘着天子撵车,从宣室殿的后殿,穿过重重宫闱,进入已然灯火通明,火光萦绕的正殿。 群臣百官,诸缭元老,皆是俯身叩,拜道:“臣等恭迎陛下升阶视政,愿吾皇万寿无疆!” 刘彻头戴着天子冠冕,手持天子剑,走下撵车,一步步登上御座龙榻。 因今天是春正月初一,所以,刘彻的天子朝服也换了个颜色,自玄朱换成了绛黑。 这是刘邦当年跟萧何捣鼓出来的规定。 所谓春夏秋冬天子所服,当法天地之数,中得人和。 但其实,这个规定,就连刘邦自己都不尊重,制定者都不尊重,就别想其他人有多看重了。 也就最近十来年,老刘家阔气了,才把这个压在故纸堆里的制度捡起来,擦擦灰尘,堂而皇之的用上。 但也就仅仅在每年的大朝仪和朔望朝这样的场合使用。 平时在常朝时,皇帝一般都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诸卿平身,赐座!”刘彻坐上御榻,符节郎立刻献上天子五玺。 待群臣落座后,刘彻才慢吞吞的道:“今日是朔望朝,本明尊老,在崇功,其赐特进元老与三公并列之!” 于是,曲周候俪寄,弓高候韩颓当及俞候栾布等数位特进元老恭身一拜后,道:“谨奉君命!” 然后,自有中郎带着他们,将位子挪到了丞相和御史大夫的身侧,坐下来。 这算是刘彻即位后,在朔望朝制度上做出的一个最大改变了。 使特进元老在地位上,与三公平等。 这是怀柔之策,同时也是安抚那些到点了该退休的家伙退休了。你还是可以参与国家大政,为社稷出力的! 这个改变很有效,解决了不少临退休士大夫列侯勋臣的后顾之忧。 毕竟,权力这东西。谁愿意放弃? 若有可能,绝大部分人绝对会抱着权柄到死。 想当年,中大夫石奋主动致仕乞骸骨,先帝感动的泪流满面,又是赐光禄大夫之爵荣养。又是特许其入宫奏进,上疏议事。 本意是想让石奋做个榜样,带个头。 可谁成想,大臣们都当没看到这个榜样。 宁肯死在岗位上,也绝不撒手。 直到刘彻玩出了特进元老这个嘘头,这个情况才有所改变。 尤其是在有了特进元老可赐黄肠题凑,金缕玉衣,以诸侯王礼下葬这么个潜规则出台后。 列侯勋臣士大夫们纷纷趋之若虞。 就连从未出仕做官的枳候薄戎奴,最近也在跟刘彻暗示,自己想要做一做特进元老 至于地方郡国两千石。更是动心不已。 去年以来,已经有许多人暗示自己‘老朽’‘愿乞骸骨,退位让贤’。 这对汉室的官员世代更新,无疑是个好消息。 你要知道,现在,有太多的郡国两千石,在二十年前,甚至三十年前,就已经是郡国两千石了。 这些大臣,把持了几乎大半个天下的主要郡守、郡尉官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保守派官僚集团。 能用特进元老,杯酒释兵权,对刘彻来说,是个极大的利好。 唯一的问题是。暂时刘彻找不到这么多合适的郡守、郡尉取代他们。 所以,只能逐步替换。 等几位特进元老都坐下来后,刘彻清了清嗓子,道:“夫农,天下之本也,朕当亲开籍田。以为天下率耕!” “臣大农不疑,臣少府舍,谨奉诏!”大农直不疑与少府刘舍立刻出列领命。 不过,汉室皇帝所谓的亲开籍田,简直就是个笑话。 太宗在位的时候还好,勉强还要下田做个样子。 自先帝以来,就沦为奥斯卡颁奖大会典礼了。 从皇帝到三公九卿,争相上阵演戏。 皇帝三推,三公六,假如这也叫耕地的话,那天下的地主,都可以说自己真是勤勉有加了。 将这个过场走完,朔望朝就进入了正题。 根据传统,丞相周亚夫先出列表奏拜道:“臣丞相亚夫昧死以奏陛下:昔者高皇帝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意在重农除末,兴天下之大利,然臣观吕后以来,天下商贾,富贵比拟王侯,仆至僮千人者,比比皆是,此岂乃圣人之治?今陛下临天下,治元元,安可不查此中利弊?臣亚夫顿!” 这就是所谓的抛砖引玉了。 历来皇帝要动某个阶级的奶酪,都是这么玩的。 群臣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对商贾,大部分朝臣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帮暴户、土豪,区区贱民,市籍之人,居然拥有的财富比万户侯跟诸侯王还多。 这还了得! 朝野上下,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在喊着要对商贾下刀子了。 错非秉政的是黄老派,换了儒法任何一个在台上,早就挥起镰刀,收割养肥的商贾大户了。 除了部分顽固坚持‘只要百姓没犯法,官府就不该去管他们的’的黄老派大臣外,其他臣子几乎都是弹冠相庆。 甚至,已经有些家伙早就在琢磨,怎么在这个事情上面捞一笔了。 想想看,天下商贾六十年的积蓄和积累的土地奴仆,这该是多么肥嫩的一块肥肉啊! 不用多,轻轻咬一口,就能吃的满嘴流油了。 但刘彻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朕闻,昔者贾长沙奏太宗皇帝曰:不幸方有两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千百万之众,国胡以兵馈之?朕自受命于先帝,获保宗庙以来,夙兴夜寐,常怀此虑,是故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卒减用度,兴水利,强兵备,乃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丞相之议,朕自心有戚戚然,农为国本,国本不振,天下何安?其令臣工六百石以上谨奏之” 许多聪明的大臣一听刘彻的这个话。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为什么? 因为刘彻用的是贾谊贾长沙当年著名的论积贮疏的一段话来做开场。 而此疏的核心思想,就是强调‘仓禀足而知礼仪’提倡鼓励生产,抑制消费,加强积蓄,鼓励存粮。 因此,天子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生产要保障,社会秩序要维护,但商人的税,也要收! 无数大臣顿时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但偏偏说不上任何话来。 贾谊贾长沙。如今在汉室的社会经济和思想领域的地位,就是泰斗级别的。 至少,至今为止,朝野上下,还没有第二个能稍微赶得上这位天纵奇才的神童半片衣袖的大才。 即使晁错,也只能在贾谊的锋芒下,俯称臣。 不过,这也没啥了。 列侯们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个事情毫无热情。 这倒不是他们看不到此事里面藏着的那些猫腻。而是因为多数列侯的利益,压根与此无关。 大家现在更关心的是武苑,是加恩令多得的土地的建设和规划。 大家现在算是被教育明白了这个天下,陛下说了算。 不要唧唧歪歪。不然,安平侯谔寄就是前车之鉴! 不会有列侯想被精神病了。 至于士大夫们,则是有些混乱。 一方面,意识形态和长期以来接受的教育以及普世价值观告诉他们商人是世间万恶之源,一切罪恶的源头,全部杀光光了。这个世界就清静了,大同了,三代可期了。 只是,另外一方面,大家掂了掂袖子,忽然现,自己好像跟商贾们,有了许多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家可以厌恶商人,但不能阻止大家去喜欢商人的五铢钱。 于是,这就让士大夫们很纠结了。 到底是该反对呢?还是赞成呢?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啊! 然后,士大夫们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列侯勋贵们。 得! 那帮家伙已经跪下来给陛下唱征服了。 我们还纠结个屁啊!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朝堂上,素来只要皇帝跟列侯阶级达成一致,士大夫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士大夫们素来比较傲娇。 想要让他们马上就丢掉节操,跪舔皇帝,这个弯一时半会也转不过来。 这个时候,御史大夫晁错动了。 只见晁错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臣错日前曾偶遇两千石春秋博士胡公之弟子薛人公孙子,得其所写之论财赋疏,臣以为,所言颇合时弊,特献陛下之前,呈请御览!” 刘彻闻言,吓了一大跳! 卧槽! 这是什么样的神展开啊! 法家跟儒家合流了? 但仔细想想,刘彻觉得不可能。 且不说,法家有没有这个意愿和动力去跟儒家合流,单单就是理念的分歧,也足够儒法先撕个几十年了。 不过,晁错本人跟儒家,倒是有不少香火情。 想当年,晁错是打着‘尚博士’的招牌,出仕的。 因此,一开始,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以为,这是个儒家的呆子。 哪成想,人家明修贱道,暗度陈仓,混到了太子宫,然后就暴露了本来面目,带起了如今法家崛起的节奏。 而在这个过程里,儒家还是出了些力的。 当然也下了不少绊子。 在过去几百年的历史上,儒法一直都是如此,即合作又对抗。 不然,后世也不会有什么‘内儒外法’‘春秋决狱’了。 想了想,刘彻也懒得去考虑到底是怎么事了。 反正,无论儒家想玩内儒外法,还是法家想跟儒家来一波合作。 对刘彻目前的政策都是有益的。(未完待续。)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节 主人翁意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王道捧着晁错进献来的一卷薄薄的小册子,恭敬的呈递到刘彻手中。 刘彻接过来,翻开来仔细看了看。 公孙弘的文字功底,自然是极好的,字也写的非常漂亮。 读起来,居然还朗朗上口。 而且,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公孙弘用了不少心,最起码,把吕氏春秋和管子什么的啃了一遍。 讲出来的道理,看上去还是很能忽悠人的。 “只是,儒家色彩还是太浓厚了一些”刘彻将这个册子放到一边,心里想着。 不过,也不能怪公孙弘。 现在,哪怕是汲黯,也料不到,刘彻这个过去一直对商贾喊打喊杀,极尽打压之姿态的皇帝,居然会在心里有一个扶持甚至鼓励商贾的念头。 所以,表面上,刘彻还是装出一副很喜欢的模样,道:“此子所论,颇合朕意!尤其是‘国不益赋,海内用饶’八字用的极好!” 刘彻对晁错问道:“御史大夫,此子如今安在?” “禀陛下,此子目前正在殿外”晁错恭身答道。 刘彻闻言,呵呵的笑了一声。 在心中给晁错点了赞。 原本刘彻还有些担心,贸然将公孙弘这么个没关系没背景没资历的家伙丢到主爵都尉的位置上,会让人说闲话,甚至,可能导致以后工作没法开展。 但有了晁错跳出来配合演了这场戏后,之后再启用公孙弘,就顺当的多了。 御史大夫举荐的人,难道还不能升一级,简拔一下吗? 当然,刘彻自也知道。 估计公孙弘的老师胡毋生,为了给自己的弟子铺路,这次大抵是将这几十年积攒的人情人脉,差不多用光了。 很可能还倒欠了法家的几个巨头好多人情。 这些人情可不好还! 但,这与刘彻无关。 “宣他进殿旁听罢”刘彻装模作样的道。 “诺!” 这场戏演完。刘彻就临襟正坐,看向群臣,朗声鼓励道:“今日乃是朔望朝,诸卿皆可畅所欲言。百无禁忌!” 这自然是必须要做的面子工程,同时也是关系到今天朝议能否顺利、成功的关键。 作为皇帝,刘彻一直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 他心里面明白,在自己开挂的情况下,满朝文武加起来。也不是他这个已经证明了自己确实君权天授的皇帝的对手。 但越是如此,就越要小心谨慎谦虚,不能骄傲,不能自大。 更不能以为自己真的就能单挑全世界了。?? 历史上有很多人,别人看着很强大,自己也以为自己很强大,结果,却只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 典型的例子,就是苻坚。 两千多年的人类政治史。此刻,就在刘彻心里转悠。 “真正强盛的帝国,应该让人们以为是他们在统治和治理国家”刘彻心里想着。 这是后世米帝的经验,也是米帝仗之独步全球的制胜法宝。 而具体到此时,刘彻将这条成功经验进行了西汉化,变成了:让士大夫勋贵列侯们以为他们在与朕共治天下! 那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当然是要充分挥‘民煮决议’啦。 反正,无论大臣们怎么说,最终作为皇帝的刘彻,总是会想到办法,将他们的意思。变成自己的意思的。 这样一来,大臣列侯们会觉得:陛下还是很民煮的嘛,很尊重我们的嘛。 有了这么个铺垫在,无论大臣列侯对推出的政策多么不满意。多么不认可,但他们却会去执行。 自己选的政策,就是跪着也得干不是? 即算不愿意执行,但起码也不会暗地里耍花招,阳奉阴违,甚至搞破坏。 这比强行按着牛头去喝水好多了。 更关键的是。这样做,还能让大臣们尤其是士大夫们,产生代入感,产生一种自己是国家主人翁的感觉。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 没有这个前提,皇帝一个人自说自话,自弹自唱,你就算是把牛皮都吹上天了,又有什么用? 这是刘彻在上次干趴了列侯串联后,这几个月自我检讨和反省的经验心得。 其实,上一次列侯串联,也把刘彻吓坏了。 作为穿越者,刘彻哪能不知道王莽跟王安石的下场呢? 这个世界上,可并不是你有道理,你想做好事,你就一定能成功。 尤其是政治之事。 官僚跟权贵们,可是有一万个办法,把皇帝玩的欲仙欲死。 所以,在经过上次之后,刘彻就知道了。 就目前来说,在没有扶持起一个能取代现有官僚集团和利益集团的势力前,他还将继续跟这些旧式官僚旧贵族们虚与委蛇。 甚至,很多时候,他得后退几步,做个样子,换取这些人的合作。 不然,逼急了这些家伙,他们明着干不过你,难道还不会拖后腿吗?难道还不会变着法恶心你吗? 刘彻可不认为,他能一个人就斗的过全天下! 好在,刘彻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还不错。 最起码在国家大政跟朝议上,刘彻这个皇帝,从未有过独断专行,从来都是先争取意见,赢得多数支持,然后才开始推行。 所以,尽管目前,刘彻跟官僚权贵们出现了些裂痕。 但影响不大,而且,刘彻还时不时的拿了些东西出来收买官僚权贵们。 于是,今天这场戏,才能得以继续演下去。 而且,因为谈的是商贾的事情,跟多数列侯勋贵士大夫,完全没有什么利益联系,最多就是个理念跟政见的问题。 群臣很给刘彻这个皇帝面子。 尤其是列侯们,纷纷站出来,响应刘彻的号召,畅所欲言。 反正无非就是骂商人为富不仁,囤积居奇嘛。 这谁不会? 倒是士大夫们想的更深远一些,主人翁意识也相对列侯们更多一些。 毕竟,汉室天下,商贾兴盛了几十年了。 商贾大兴,带来的利弊,都是摆在世人面前,被人评论和思考了几十年了。 跟所有事物一样,任何事情,只要存在的时间久了,那自然,就会有人去思考,这个事情的存在是否合理?有益? 汉室政坛和舆论界,对商贾,虽然主流是持否定意见。 但,却也不是没有为商贾说话的人。(未完待续。) ps:今天坐了一天车,脑子昏昏沉沉的,十点半才下车,到家后马上开工,总算写出了点,先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一节 法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大农中丞训,拜见陛下!”从大农直不疑的身后,走出一位中年官员。 看到这人出场,刘彻的眼睛也是一亮。 众所周知,大农直不疑打出仕起,走的就是声望路线,靠的是人品好,道德佳,作风正派,广受舆论赞誉,从而一步步爬到了目前的九卿之职。 所以,相对来说,直不疑的个人能力,就很值得人怀疑了。 刘彻有时候甚至暗地里腹诽过:要是派直不疑去关东管理一个户数过万的大县,他能管的过来吗? 反正,刘彻从未听说过直不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或者有过什么成绩。 但是…… 这并不能证明,直不疑就是个什么滥竽充数的废柴或者纯粹运气好混到高位的庸才。 恰恰相反,能从太宗时期一直屹立到今天,直不疑若没有几把刷子早被人挖坑埋掉了! 更何况,地位到了直不疑这个级别。 能力跟手腕,反而退居其次了。 心性跟为人,成为了评判其是否合格的标准。 而直不疑是君子,天下公认的道德楷模。 甭管这里面有没有注水,是否曾经有过炒作什么的。 至少,这么多年来,直不疑始终维持着自己的君子形象。 他翩翩有礼,谨守法度,从不越距,他温文恭谦,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即使是对待下人,也从不摆官架子。 看上去,直不疑是一个标准的儒家清流。 但很可惜,他是黄老派的政治家。 黄老无为,又无所不为。 作为目前黄老派的中坚之一。直不疑就是一个典型的曹参式大臣。 对类似曹参这样的黄老派政治人物来说,他们并不需要自己多么有才华,多么有能力或者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们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情就可以了把自己手底下的专业人士跟有能力的家伙找出来,然后委以重任。 剩下的,就是自己在家里喝喝酒,弹弹琴。欣赏风花秋月,四季变化即可。 这种省心省力,而且,极易推广的为官之道,在过去几十里,曾经一度兴盛无比。 著名的平阳懿候曹参为相国的时候,为了告诉天下人,他确实不想管事,干脆天天喝酒。将国家大政,全部委任给那些他提拔的手下。 曹参不止自己不管,还禁止其他人瞎管。 惠帝曾经就想要管上一管,然后被老曹喷了满脸口水。 也就是最近十来年,法家力量的重新崛起,才打破了这个局面,让一潭死水的政局,有了涟漪。有了波折,也有了生气。 而这个站出来的大农中丞。在名义上,是直不疑的副手。 但实际上,满朝上下都心知肚明,此人才是现在汉室国库真正的掌舵人。 跟少府、太仆这两个衙门不同,这个大农中丞,不是刘彻硬塞给直不疑的。 而是直不疑自己挖掘出来的人才。 看看他的履历就知道了。 十年之前。他只是一个上计吏,每年跟着郡国的上计车辆,往来长安,无避寒暑。 当时,他可能也就粗略的能认识几个大字。 但今天。他已是汉室最强的几个财会之一,据说,他只要看一眼账薄,就能瞬间通过心算,得出结余亏空的数额。 “番卿有什么要说的?”刘彻站起来,问道,对待专业人士,刘彻永远都保持着足够的敬重。 番姓是很孤僻的一个姓氏。 但在汉室的历史上,姓番的大臣,通常都以脑洞特别大而著称。 譬如,眼前这个臣子有个儿子叫番係。 未来会异想天开,居然想挖开三门峡,让黄河跪下唱征服。 若只是想想,那也就罢了。 但关键是,人家付诸了实际行动…… 虽然,最终这次尝试以失败告终,只留下了数十万亩渠田和一个异想天开的笑话。 但,至少勇气可嘉。 “臣训昧死启奏陛下: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陛下忧心天下,欲开源节流,也是极好!”大农中丞番训慢条斯理的一字一句的,极有条理和节奏的说道,这也是搞财会的人的职业病了。 “只是,臣有两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说……”他抬起头,看向刘彻,问道。 “爱卿请说……”刘彻面带笑容的道。 “那微臣就斗胆了……”番训叩首道:“陛下,高皇帝曾令有司,训曰: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今陛下欲开源,征商贾之税以济元元,臣微末之智,粗劣之言,难叙其美,只是……今陛下因用度而不顾祖宗法令,难保翌日不会有人,循陛下之例,横征暴敛!” 刘彻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老刘家有两条祖宗法度,是宪法一样的存在,没有那个皇帝敢去动这两条祖宗法度。 第一条,就是刘氏天下的根基和法统人心所在的‘约法三章’。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数十年来,无论是谁,地位多高,触犯这条铁律,绝对要被法律严惩。 这第二条,就是番训所说的那道训令: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 这条训令的意思非常浅显。 那就是国家税收,应该是在先行计算了官员俸禄和国家开支后,再向百姓征收。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呆板、僵硬且缺乏灵活性的政策。 但,正是这样一条呆板、僵硬的训令,保护了天下大多数的农民,使他们不至于连最后一口吃的都要被当官的抢走。 数十年来,这条训令,一直就是汉室的国家税收指导精神。 历代天子轻徭薄赋,最大限度的减免百姓负担和祛除不必要的浪费。 如今,刘彻要加征车船和矿税,却可能在这条铁律身上开一个口子。 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天皇帝能不顾祖宗法度,只为自己爽,加征商税,那明天换个皇帝,想修个园子啊池子啊,是不是也能绕开这条训令,加点税到农民啊商人啊什么的身上? 裂痕自然就会一天天扩大,最终,崩溃。 而这是所有有良知的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也是长期以来,黄老派们所担忧和惊惧的事情。(未完待续。) ps:感冒还没好~难受~ 另外,这段剧情也好烧脑啊 第六百八十一节法度: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二节 笼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农中丞的担忧,确实很有道理!”在经过片刻的沉默后,刘彻抬起头,微微笑着表扬道。 “臣不敢……”番训立刻就匍匐在地,用最谦卑的姿态来表明自己绝对不是来找茬的:“只是身为人臣,为陛下拾遗补缺而已……” 就是殿中的其他大臣,此刻不做一声,全都跟乖宝宝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但偷偷的密切观察和注视着番训。 大家都想知道,天子今天是真的要‘广开言路’还只是想要做做样子。 只有确定了这个基础,之后他们才能更好的进行站队和选择。 一看这个情况,刘彻就在心里摇摇头,苦笑一声。 这是去年秋天列侯串联后造成的后遗症。 大臣们,开始变圆滑了。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这些家伙终于正视刘彻这个天子,而不再将他看成是一个可以被忽悠的少年郎。 对这个情况,刘彻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赐大农中丞帛一匹,以嘉其进言直谏之功!”刘彻对王道吩咐一声,用实际行动来告诉群臣:朕没跟你们开玩笑,放心大胆的直谏,提出意见,甚至是批评罢! 反正,朔望朝向来就是嘴炮的地方。…□长…□风…□文…↖et “臣谢陛下隆恩!”番训闻言立刻就拜谢。 其他大臣见了这个情况,也纷纷把心放回肚子里。 甚至有些人在心里想着:“陛下,这可是您让我们大胆的说的啊……” 胆略瞬间max。 “至于中丞所忧,却是不必担心……”刘彻微笑着对番训说道。 回过头来。刘彻对一直侍立在他身侧的尚书令汲黯吩咐道:“尚书令,宣诏吧!” “诺!”汲黯严肃的大礼一拜。然后,恭敬的从一个玉盒之中。取出一份早就已经拟好的帛书。 捧着这卷帛书,汲黯慢慢的走到御阶之上,双目平正,一丝不苟的将那帛书摊开来。 “陛下诏,群臣恭听!”汲黯朗声说着。 于是,群臣中,除了少数几个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巨头外,大部分人都是懵懵懂懂的跟着其他人匍匐到地上:“臣等敬闻圣命!” 汲黯低下头,看了看这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帛书。 他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这道诏书里的法家思想。简直要突破文字的掣肘,跳到这个世界上来兴风作浪了。 只是…… 哪怕如此,汲黯也依然对这些文字爱的发狂。 为什么? 汲黯,曾经悄悄的拿着这道诏书的部分草稿去请教他妻子的祖父大人,汉室的章武候。 章武候看完以后,给了汲黯一句话:此法饰《诗》《书》,不足为奇。 章武候觉得不足为奇,但对汲黯来说,却等于给他打开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汲黯忽然间发现:黄老无为跟尽地力之教之间的共同语言还真多。 若是能搁置争议。共同进步。 那这汉家政坛,谁能抵挡黄老与法家合一的威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连脑子里的某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排挤出去,汲黯抑扬顿挫的照着帛书上的内容念了起来:“朕承先帝遗命。获保宗庙,以渺渺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今已三年有余。朕即不敏,不能远德。是以方外之国,或不安宁。四荒之外,不安其生……” 这诏书的开头内容,平淡无奇,跟过去汉室天子的多数诏书没有区别。 汲黯稍微顿了一下,似乎是吸了一口气,将腰杆也挺的更直一些,继续念诵:“朕即不德,常畏过行,以羞先帝遗德,是故尝三省其身,简衣物,省车马,兴教化,立甘棠、武苑、太学,崇武备,赖群臣努力,上帝嘉惠,海内升平,靡有兵革!” “今天下安定,海内升平,朕唯念生民之艰难而已!诗曰: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汲黯继续念道:“其令丞相臣亚夫,并廷尉臣禹等,上参前代得失,中和公序良俗,制《税律》以献朕前,自今往后,县官加征,所必由法!” 当汲黯念完最后一个字,整个宣室殿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这个诏书,前面所有的文字,基本都是废话,关键就在最后那一句。 命令丞相和廷尉牵头,组成一个汉室的税收律法编篡工作小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汉室这么多年了,推出来的法令跟修改的律法,加起来能铺满整个长安的街道。 但,最后那‘县官加征,所必由法’这八个字,却在瞬间,引爆了几乎所有人的激情。 所谓县官,指的是皇帝、国家。 而这八个字的意思自然就很好理解了。 刘彻下达的这道诏书的意思就是:朕将委任丞相和廷尉主持和编辑一部有关税收的法律,并且从此以后,官府想要加征任何税收,都必须要先颁布一个配套的法律,不然,就不能加征。 面对这条诏命,法家笑了。 因为法家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黄老派也笑了,因为黄老派觉得,这是他们的胜利。 黄老最怕的就是上面一天一个新想法,那样他们会疲于奔命,现在好了,一部《税律》就可以打底,以后也不用再烦这些琐事了,照着规矩办就好了。 至于儒家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因为,天子自己给自己做了个笼子,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虽然这个笼子连纸都没放一张,纯粹是空气在构成,天子只需要不要脸皮,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但这也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伟大的进步啊! 想想看,为了把皇帝关进一个纸糊的笼子里,儒家死了多少人?疯了多少人?最后还没关成,反倒把自己带到了沟里。 现在,皇帝自己动手给自己织了一条链子。 儒家哪里会反对? 四肢都举起来支持!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番训,道:“卿现在该放心了吧!” 他敢不放心吗? 虽然作为一个老财会,番训觉得,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天子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当臣子的还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找死了。 况且,番训也只是出于职业道德出来提醒一下而已。 “卿的第二件担心的事情是什么?”刘彻好奇的问道。 “陛下,市井子孙,不得为宦……”番训叩首道:“此亦祖制,然……” 好吧…… 刘彻也瞬间秒懂了。(未完待续。) ps: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三节 压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想当年,刘邦坐了天下,对商贾执行的是跟秦始皇一样的政策。 将所有商贾全部打入另类,连户口本,商人们都是另立一册,号为‘市籍’。 不止如此,刘邦还通过法律和命令,布下重重束缚和约束。 刘邦活着的时候,商贾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只高于刑徒,甚至不如赘婿。 当时的天下,假如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不然,没有人愿意走上经商这条道路。 刘邦这么玩,他自己当然爽了。 但却给国家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因为商贾被强力打压,天下经商的贩夫走卒都几乎绝迹了。 所以社会商品流通几乎为零,国家经济面临崩溃。 到惠帝时期,在吕后的统治下,汉室废除了‘商贾之律’,不再严格控制和束缚人口流动。 但,汉室依然有‘市井子孙不得仕宦’的潜规则。 简单的来说,那就是商贾和他的子孙,不得出仕为官。 只是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几十年后的今天,当初刘邦对商人的严刑酷法,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就连最后的遗留‘市井子孙不得仕宦’的潜规则,也早就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 旁的不说,刘彻的尚台里,那一堆的赀官,就基本全是商贾子侄。 而朝堂之上的千石甚至两千石、九卿大臣里,也早就开始出现了商贾子弟的影子。 故廷尉张释之,就是典型的商贾子弟出生。 而在民间,兜里有钱后,商贾们也早就不满自己是‘市籍之人’,备受轻慢的现实了。 于是,有钱的大商贾,开始了买爵。 晁错推出的‘输粟捐爵’制度,简直是对准了这些家伙的胃口。 上造六百石粟米,五大夫四千石。大庶长一万两千石。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面对这样的价格,商贾们毫无抵抗能力。 在后世的地球上,有钱的任性总裁。捐个几百上千万,换个名校毕业证,不也是稀松寻常的事情吗? 于是,原本紧紧扎在商贾头上的紧箍咒,瞬间支离破碎。 对真正的大商贾来说。这样的世界,于他们而言,真是天堂一般。 后世,太史公用一篇货殖列传,将他们的这个黄金时代的点滴,描绘在世人面前。 当此之世,自长安到江都,从新化到云中,从高山到平原,从沿海至荒漠。 有人的地方。就有市集,就有商贾,就有名震一方的巨贾。 甚至,汉室的商贾,出现了分工合作和产业化展的苗头。 天下郡国的商贾们,因地制宜,根据地方特色,展出了所有能被交易的商品种类。 甚至,在雒阳还出现了师氏这样,仅靠物流和中转赚取利润的垄断商人。 而邯郸的特色歌姬业务。甚至终两汉不衰。 当年,李悝相魏,主持魏国变法,对魏文侯形象的描绘道: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居邑3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升,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矣。 通过数据。李悝告诉魏文侯,尽地力之教后,国家国力,会有怎样的增强。 这番话说的魏文侯大为心动,从此鼎力支持李悝的变法政策。 而刘彻则始终记得,后世,太史公在货值列传中,同样用数字,详细的描绘了一个城市的商业需求: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醯酱千瓨,浆千甔 太史公甚至说:假如某个行当的利润不足二成,那,我觉得,这就不是我所说的财致富的行业(杂陀业不中什二,则非吾财) 这样详细的记载和描述,很难让人不得不确信,太史公本人,确曾长期与商贾打交道,与市井有往来。 想到这里,刘彻抬起头,迎向番训,拍着胸脯,做出了郑重的承诺:“卿等放心,朕亦不会改祖制,商贾市井子孙,不得仕宦,此汉官威仪所在也!” 其实,这也不算废话。 市籍之人,及其家族子孙,确实不得仕宦。 但假如对方脱离市籍呢? 天下聪明人这么多,塞点钱,换个户口本这么简单的事情,早就被人现啦! 更何况,朝廷还曾经多次下诏,许民卖爵。 如今,天下的大贾,财了以后,谁没个合法的高爵身份? 关中的田氏主家,可有一男半女是市籍之人? 子钱家无盐氏,可是市籍之人? 所以,汉室的这个潜规则,堵塞的其实是那些没钱没势没背景的商贾的道路。 真正的有钱人,人家连列侯宅邸都能出入,甚至成为三公九卿座上宾,还会怕没官做? 太史公就说了,假如你比对方的财富少十倍,那你就比他地位低,百倍你就会害怕他,千倍,则要被他奴役,万倍,你就是他的奴才。 对这话,刘彻深以为然。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财富确实是衡量地位的标准。 谁能离得开钱呢? 皇帝要是没钱,皇帝都是个傀儡! 刘彻心里面,对天下商贾的情况,已经摸的差不多了。 他已知道这些家伙的软肋和弱点,明白了他们的运作方式和财富积累方式。 刘彻深深的明白,对商人,要分别对待。 要打击和削弱大商人,尤其是垄断性的大商人和从事高利贷以及其他不直接从事生产制造的商人。 不然,天知道,这些家伙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另一方面,刘彻要扶持中小商人和重工业和劳动密集型的作坊、工场。 因为,商业达,一方面能带来财税,另一方面能消化多余人口。 最近两年,汉室因为刘彻鼓励和奖励生育,已经迎来了一波生育高峰。 仅仅是关中诸县,在两年内,就已经多了数十万人口,平均每对夫妻在过去两年,生下了两点几个小孩。 放在天下,等于人口起码增加了两三百万。 而且,这个数字还会不断滚雪球。 可能二十年后,汉室人口就将翻上一番,达到可怕的一亿人口的门槛。 现在,整个地球,除中国之外,其他所有大6和岛屿以及深谷中的人类数量可能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这种级数的人口,对中国来说,是进化的源动力,引擎。 但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毫不客气的说,假如百年之内,中国能顺利突破文明的限制,进入工业时代,那么,这庞大的人口,足以保证,中国未来必然主宰全球,君临天下,成为真正的天朝上国。 哪怕全世界联合起来,以中国的体格和人口基数,也能轻松吊打和奴役他们。 反之,这就将是汉室王朝崩塌和毁灭的导火索。 正是这种空前的压力,让刘彻不得不选择,在南阳的重工业基地完工前,就开始对商业布局。(未完待续。) ps:最近低血压啊 今天量血压8o/6o 我去,难怪一直头晕乏力 明天还得继续吊针,医生我这个貌似只能慢慢来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四节 这波不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圣明!”番训得到了天子明确的答复,立刻就跪下来说道。.??` 群臣也纷纷跟着拜道:“陛下圣明!” 这才是现在汉室群臣对刘彻的商税政策最大的疑惑或者怀疑所在。 但不是因为大家都仇商! 仇商这种事情,喊喊口号就好了。 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到了朝堂上面,真信的还剩下几人?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李悝在魏国变法的时候,整个魏国对商贾喊打喊杀,结果呢? 最后魏国诞生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官商——白圭。 哪怕是现在法家的标杆,天天嚷嚷着‘上农除末’的晁错。 你去看看,每月晁错家里开家宴,座上宾之中,几人姓田,几人姓杨? 老刘家自太宗以来,废吕后《金布律》又驰关津之制。 这天下商贾已是繁华似锦,烈火烹油。 手握着无数资源和财富的商贾们,早已经对着官场,对着政治,蠢蠢欲动。 不会有人想过朝不保夕,身不由己的生活。 尤其是当你的财富累积到了一个让你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数字后,你必然不会安于现状。 战国时期的商贾们,早就给现在汉室的商贾们好好的上一了课,什么才是商人的最高境界? 答案当然是官商合一,我即是市场的主人,也是官府的主宰! 管仲通轻重之权,缴山海之业,将齐国打造成为了春秋第一位霸主。?.?` 其后范蠡由官而商,等于书写了第一篇启示录,为后来者指明了道路。 到白圭之时,终于大成,商人们从此知道了‘卧曹,原来钱还可以这么赚啊!’ 于是,郭纵。乌氏倮跟寡妇清相继学习。 吕不韦甚至成为了现在所有商贾的偶像——以一商贾而成一国宰相,期间,睡了王后,甚至让国君喊爸爸。 试问。有了如此多的偶像,如此多的榜样,天下商贾,谁能不动心? 即使他本人想不到这一层,但他手下养的谋士、账房跟幕僚想不到这一层? 于是。商人们做梦都想挤进上流社会,成为那个主宰自己命运,而不是自己命运被别人主宰的人。 他们有钱,有人,有资源。 但没有门路! 一个商贾或者商贾的族人,可以当赀官,可以做地方官,可以在宰相和九卿家里,列席上宾。 但是,却永远不能成为决策者。更加不能成为高官! 假如,你想要尝试这样做,那么,会有一层看不到的天花板在那里等着你。` 无论你多么能干,才华如何出色,哪怕你是李悝吴起一般的人物,这层看不见的天花板,会永远成为你的障碍。 刘彻看着跪满大殿的群臣,一根根线被串联到一起,一个个疑惑。被解开。 为什么当年张释之在郎中署整整十年默默无闻,直到袁盎举荐,才一举成名天下知,短短数年就成为九卿之一。执掌廷尉大权,上谏君王,下安黎庶,中间拿着皇太子当声望机器刷? 真以为除了袁盎,其他人都是瞎子? 真以为就张释之胆子大,敢玩皇太子? 袁盎的举荐。是一块敲门砖,代表士大夫阶级认可和接受张释之是‘自己人’,但是,张释之必须向士大夫阶级证明,他是‘自己人’,那除了跟商贾划清界限外,最能表现他是个士大夫的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了。 还有比皇太子更好的证明方法吗? 刘彻同时也明白了,临邛的程郑氏和卓王孙这两位冤家对头,为什么当年对他的条件一口答应,并且认真履行至今,没有耍半点花腔。 真以为他们改变了逐利的本性了吗? 没有! 他们只是觉得,拿这样一笔钱出来,他们能得到更多。 包括钱买不到的安全。 “也对头……”刘彻心里冷笑着:“士大夫文官集团连宦官集团都容忍不了,要赶尽杀绝,连勋贵集团都容受不了,一有机会,就要把他们提出政坛,甚至皇帝都想变成傀儡……他们要是能忍受得了一帮暴户进场抢话语权跟决策权,那才是见了鬼了!” 所以,所谓仇商,是借口。 跟阉竖祸国,外戚乱政,后宫干政一样,纯粹是借口。 中国历史上,那么多王朝,这些王朝的命运和下场,到底是谁造成的? 宦官吗?外戚吗?后宫吗?皇帝吗? 或许吧! 但文官集团就真的一点责任没有,从来到尾都是纯洁可爱小白花,忠君爱国真大夫? 真正的问题的关键还是,现在汉室政治的两大力量,外戚勋贵功臣集团和文官士大夫集团,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有第三极的力量崛起,也绝对不会想看到,游戏的秀场上,多出一个参与的玩家。 对士大夫跟列侯勋臣们来说。 皇帝你想加税? 可以! 只要不加到我们头上,管你加给商人还是农民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即使有人反对,有人不满,那也只是一小撮,真正的占据绝大多数的人,才懒得为了不知道是谁家的理念去跟皇帝刚正面呢? 真正能让这些人抱团在一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跟皇帝刚正面的理由只有一个——皇帝要放商贾进场跟他们抢食吃。 这些家伙连皇帝的家奴宦官集团都容不下,还能容得下贱民、市籍之人来跟他们争抢? 后世的桑弘羊狭天下之财富,握军国之命脉,尚且有人说:请烹弘羊。 将这些事情想清楚,刘彻的心里顿时就一阵哭笑不得:“原来如此啊……朕之前还担心……却是何苦来哉,早知如此……” 但政治就是这样。 很多时候你以为那些政客可能要怎样的时候,现实常常告诉你,政客的下限就是没有下限,只要还能过日子,能逍遥,能抓住权柄,就算洪水滔天,那又如何? 政客这玩意,要真有原则跟节操,那就不会有桀纣,也不会有杨广李隆基之叹,也更不会有刘瑾九千岁的威风了! “想想也对……”刘彻心里感慨着:“连文官集团的极盛时代,魏忠贤跟刘瑾两个皇帝放出来的家奴都能咬得他们满地打滚,各种跪舔,在如今这个时代,朕君权天授,生而神圣,只要不跟王莽一样伤害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不过收点商税,补贴一下军费,又不是拿去修园子,穷奢极欲,他们吃饱了撑着跑出来给商人出头当包青天啊?” 这样想着,刘彻就不由有些跳脚了。 想他为了今天,动了多大阵仗,私底下许出去多少好处,费尽心思拉拢了多少人。 结果…… 刘彻摇摇头,不过,转念一想,自我安慰了起来:“不过如此一来,朕的形象,要比直接简单粗暴的上政策要好上不少了,就是商人们,恐怕也无话可说,最起码,保证了政局的稳定跟社会的河蟹,这波不亏!”(未完待续。) ps:明天去中医院找个理疗师,顺便开几幅中药吃吃开,一直头晕,大概是颈椎病的缘故~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五节 上帝贵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既然群贤公议,皆曰:可征车船算緍并矿税,那”刘彻站起来下令:“太常,去将擅权们传召到殿中来罢!” 太常窦彭祖立刻出列受命拜道:“诺!谨奉诏!” 在汉代,太常的地位是非常尊崇的。 在所有九卿衙门之中,太常是最清贵,同时也是跟皇室关系最密切的九卿。 即使是号称天子管家的少府令以及刘氏宗族的族长宗正,也比不上太常跟老刘家的关系。 西汉末年,大文学家扬雄就曾经作赋称颂道:翼翼太常,实为宗伯,穆穆灵袛,寝庙奕奕。 因为,太常就是汉室帝陵的日常照看、修葺和维护者,同时,也是四时祭祀祖宗的大臣。 而皇帝的权柄和其法统的来源,来自于那些躺在陵寝之中的祖宗。 在某些方面来说,太常,就是皇帝意志在神性方面的体现。 遣太常为擅权的引导官和赞礼官。 这表达了刘彻这个天子,对擅权们的最大尊重和善意。 许多士大夫们看到这一幕,心里面,都有些不爽了。 尤其是博士官们,心里面别扭的就跟一个挑食的孩子被大人逼着吃那些他不爱吃的菜的样子。 只是,天子即已下令,太常也已奉诏,木已成舟,他们只能徒呼奈何。 有人不爽,自然就有人高兴。 薄窦外戚,此刻真的是只想仰天长啸一声:赌对了! 许多的列侯,更是满面红光。 早在去年秋天,列侯大串联被天子摁在地上一顿胖揍后,知道已经刚不过天子的列侯勋臣们纷纷开始曲线救国。 他们的曲线救国方式很简单派出一位得力的家奴或者旁支子弟,进入关中各县的基层市集,取得当地的擅权位置。 假如己方派出去的人,没能取代当地擅权。 那也不要紧。 自己派出去的人才被人打败? 对政坛精英来说,这是好事情,说明对方有能力能击败有着自己支持的手下。 这样的人才。岂能放过? 当然要收编! 马上就有某位贵人的亲信心腹,拿着自己主人的名帖,带着珠玉美器,登上了这些经过奋战。守住了自己地位的擅权家里,先是礼貌的报上姓名,然后递上一根橄榄枝。 这橄榄枝通常是这样的:吾家君侯有族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闻君豪杰。愿以女妻之,未知足下意下如何? 谁能拒绝这样的好意? 没有! 倘若对方已有妻室,而且感情甚佳,不愿休妻另娶。 那他们也不会逼迫,而是改天再次带着厚礼上门:闻君有子(女),甚是聪慧,我家主上,亦有一子(女)甚为良配,愿与君结为亲家。 这下,你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于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目前关中的擅权,基本上都是列侯外戚集团的人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一要 作为汉室统治集团的最顶端的精英列侯和外戚们,对朝政和未来的变化,是最先做出反应和应对的阶级之一。 而,现在,当初未雨绸缪埋下的种子,已到了收获的季节。 列侯们兴奋的现,自己已成为这次政局变化的最大赢家。 这让他们浑身上下都舒坦无比。 尤其是薄窦两家,这次真是赚大了! 哪怕是窦彭祖。心里面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只用了几个族中的旁系女子,南皮与章武两家,就控制了关中擅权的十分之一。 除了今上的龙兴之地,那关中九市无人敢打主意。其他关中市井中,最繁华和最热闹的市集,现在已有一半为窦氏掌握。 旁的不说,单单是因为掌握了这些市集的擅权,窦氏就现,貌似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窦氏可不是什么缺乏底蕴的外戚世家。 当年章武候可就差一点就成为了丞相了。 门下养的食客和幕僚,加起来上千人之多。 特别是魏其候窦婴府中,有数以百计的食客。 这些人在过去,是纯负担,属于花钱买个名声。 但现在,这些食客和门客的价值在去年以来的朝政大变中,终于显示出了他们的价值。 先是,天子行盐铁官营,窦家的门客和食客中,有不少人通过考举,进入仕途,然后进入了盐铁官衙门。 这些人入仕后,虽然起点低,位置卑,但那也是官啊! 窦氏的网络开始不知不觉的膨胀起来。 然后,就是加恩令。 新得来的土地,很多列侯都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 但窦家没有这个问题,他们甚至不需要去封国抽调家臣跟家奴,就靠着食客跟门客,就将新封地的开建设组织机构给组织了起来。 魏其候窦婴一次性就派了两百多食客前往他的加恩封地,此时,当时轰动了整个关中,甚至天子都过问过。 接下来,就是这一次争夺和收编关中擅权了。 在这个过程中,窦氏的食客们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对得起主家给的丰厚待遇和地位,纷纷出谋划策,调查取证。 然后,一篇篇的报告,一份份调查记录,送到了窦家各位主君的案前,甚至有的直接被送到潜心修炼的章武候面前。 这些报告,许多都用着兴奋的文字,向着主君陈述一个事实:擅权者,千年富贵之根基,百代不移之基业,得擅权,胜提封一万顷!君侯其察之。 而在仔细研究后,窦彭祖现,这确实是事实! 一个擅权,掌握了一个市集的贸易与物价及货物流通的信息。 而常常,一个官府规定的固定市集,是一个县的商业贸易中心。 无论是商贾想要出售他们的商品,还是百姓想要购买或者变卖自己的物资,他们都得来市集交易。 作为在商人、百姓以及官府之间的矛盾调停以及谈判的中间人,擅权看上去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是极为重要的关键所在。 假如说在汉室。遍布地方郡国乡村的亭里传邮系统是将这个庞大的帝国联系到一起的节点,全国两千八百二十三位受杖的三老是将整个天下粘合到一起的钉子,那么遍及天下郡国上千个主要交易市集的擅权们,就是天下财富的阀门。 正如窦彭祖的叔父大人章武候窦广国所言: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今上之欲,亦在于此,粮食保护。使民无饥,盐铁官营,使民无忧,再操擅权,立主爵都尉,则货足矣,如此天下尽操于其手,能翻手覆云,使江河倒卷诚可谓秦始皇以来中国最大之改变! 窦彭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啊,若真被陛下搞成了这一整套系统。 从此汉室中央。就能通过粮食、盐铁和贸易物流,不动声色之间,就操纵天下大势。 南方旱灾,好! 皇帝一声令下,全国所有市集的粮食被官府在第一时间平买,然后,经由驰道、水路和6路,进抵灾区。 然后,再一声令下,主爵都尉跟廷尉挨个通知所有大商贾:听好了。我们要买这些东西! 谁敢不卖呢?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朝廷完全掌握住了市集,甚至只需要知道市集贸易的大概情况。 那么,国家就能轻易的知道。社会的基本情况。 因为物价的涨跌,必然与全天下,或者当地一隅的社会经济、民生紧密相连。 这样,即使是在长安,天子也能知道,在万里之外的南国和寒风呼啸的新化。最近生了什么,社会秩序如何,需不需要国家干涉。 可能,这样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但看看今上在关中修的那两条轨道马车线路,再看看秦始皇修建的遍及天下的驰道和汉室建立的,以十里一亭为单位的传邮系统。 就可知,这并非天方夜谭,而是极有可能的未来在百年前,列国纷争之时,谁能想到,今天,坐在长安城里的天子,能知道在一个月前,生在遥远的南国边境上南越人的动作? 这些东西,窦彭祖原本是想不到的,但是,他的叔父,却有着一双似乎能看破未来的眼睛。 经过叔父的描述后,窦彭祖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震惊之后,就是难以抑制的冲动。 擅权我也要控制、掌握。 当然,作为臣子,窦彭祖不需要跟天子那样,让擅权们完全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他只需要搭个便车,分一杯羹。 而窦家的地位,有这个资格入场喝汤。 当然了,假如要是天子不约束,不警告,那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偷一点天子的权柄,自己拿来用用也是无可厚非的。 天授不取是要遭天谴的! 打着这样的主意和算盘,窦彭祖领着数十位被传召来到未央宫,已在殿外吹了大半夜冷风的擅权们自宣室殿的侧门,鱼贯而入。 这些擅权,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得到了通知,并且在太常衙门里,接受了月余的礼仪培训。 但,当他们走进宣室殿之中,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汉室神殿,国家的最高权力殿堂,望着那光滑的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以及分坐两侧的那一位位平日里如雷贯耳,连名字都不能直呼的大人物。 胆小的已经战战兢兢,小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即使是平素最自信最自得的人,此刻也是将脑袋低的低低的。 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的好听点,他们是准官员,说的难听点,其实就是个市井之人,无赖罢了! 甚至,就是有人骂他们一声贱民,他们也得接着。 主流舆论跟朝野数十年的宣传洗脑,不止使得天下百姓跟士林都确信,商贾贱民末业,就是商贾自己也信了。 不然,天下何以每年都会有那么多走赀官的人? 何以当初晁错输粟捐爵,会引天下的狂热? 何以,几乎所有商贾在家之后。都不会第一时间选择继续扩大生产规模,而是到家乡,疯狂买地,兼并?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自己跟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再是贱民,不再是被人歧视、唾骂的市籍之人? 尤其是擅权们,对这些东西,都是深信不疑。甚至奉为圭璧的。 因为,他们跟官府,跟百姓,跟贵族打的交道是所有商人中最多的,受过的有形无形的歧视也是最多的。 在整个舆论和整个社会的一致歧视下,他们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自卑感。 倒是那些被塞进擅权队伍里的勋贵外戚的家奴跟子弟,稍微正常一些,但也正常不到那里去。 这些人跟着太常窦彭祖,战战兢兢。亦步亦趋的走到宣室殿的殿中,然后,集体扑通一声,就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喊道:“粗鄙野人,某县擅权,某某,幸蒙天恩,得见圣颜。吾皇万寿无疆!” 太常窦彭祖则拜道:“陛下,关中诸县擅权,号平贾者,计六十九人。皆已带到,臣彭祖向陛下交旨!” “太常请!”刘彻站起来点点头道。 然后,他就看向那跪在大殿中间,有些紧张的过分的擅权们道:“公等来了,很好!”刘彻的声音非常柔和,就向春风一般吹拂在擅权们的心坎上。融合着他们的紧张与恐惧,尤其是,这些擅权里,有几位曾经在三年多前,曾经在刘彻的太子思贤苑里见过一次刘彻,多少知道,今上不是吃人的老虎。 这样,他们才稍微平静了些,但依旧死死的趴在地上,纷纷道:“天恩浩荡,我等感激涕零” “请诸公入座罢!”刘彻笑着吩咐下去:“公等虽布衣,但身负一市平贾之权上帝贵平,公等多年列市贾肆,调和官民,平物定价,均输一方,古者所谓士,亦不过殿中列座!” 刘彻这番话下去,擅权们不分大小,立刻就全部哭着拜道:“圣恩如海,竟沐我等低贱之人,愿万死以报君恩!” 可能后世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思想。 但在此时士为知己者死,是行之于天下颠破不变的真理和普世价值观。 自春秋以来至今,为了一诺或者一饭之恩,舍弃性命报答的,不知凡几。 作为皇帝,刘彻的地位,凌驾于一切之上。 别说是他现在高度评价和认可了这些擅权,哪怕只是说一句‘公等的努力,朕知道了’,也足以让很多人为之感动流泪甚至以死报答了。 而且,地位越低,这种效死报君恩的观念跟决心就越强,反倒是高层的贵族跟大臣,少有如此。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人。 但士大夫们就不这么看了。 尤其是博士们都快暴走了! 陛下居然称呼一群商贾贱民为士? 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理正义跟三观了? 这绝逼不能忍啊! 只是 天子一句‘上帝贵平’堵得他们浑身难受! ‘平’这个字,在汉室有着特殊的地位。 汉室的最高法院兼司法解释机构叫廷尉,为什么会叫廷尉,而不是所谓的大理呢? 廷者,平也,治狱贵平,尉者以尉尉人也,在汉代凡掌贼及司察之职者,皆号以尉。尉还有一种解释,就是罚,以罪罚奸非。 在汉室,尤其是法律界跟思想界,要求公平,呼唤正义的声音非常强大。 上至皇帝,下至基层的吏员,都深受这种思潮影响。 譬如对待法律,汉初的统治者普遍认可和接受‘天下公共’的思想,什么叫天下公共?就是法律在制定,并且经过了朝臣一致表决后,就立刻具备了法律效用,在没有废除前,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更改它,这就是所谓的‘公谓之不私也’。 所以故廷尉张释之,才能屡屡用法律,制止了皇帝想凭借自己喜好断案的想法。 后来,武帝朝的廷尉杜周就很生动的跟人形容了汉室律法的结构问题,他说: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 在这个故事里,杜周告诉了世人,老刘家废除掉的先帝之法,比起新立的法律,要多的多。 现在,刘彻打着‘上帝贵平’的招牌,行驶自己的天子特权,特赐一批对国家做出了贡献的人以荣誉士大夫的头衔,谁能唧唧歪歪? 难道,有人认为皇帝有错? 那廷尉跟御史大夫,一定会非常乐意跟他探讨探讨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真理、正义以及物理定律由谁来决定的问题。 更别说,博士官的群体最近扩招了好几倍。 人多嘴杂,各种思潮此起彼伏,根本没有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带头大哥。 于是,他们只能忍着,等着,等着接下来的机会,再难。 反正,作为自诩的士大夫阶级中的绝对精英,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天地间真理的知识分子们,是绝对不愿意也不想跟商贾、泥腿子、贱民坐到一个阵营里,共享一个称呼的。 哪怕是天子承认了,他们也绝对不会承认对方的地位。 倒是擅权们,一个个擦完眼泪,喜滋滋的满怀着对天子的崇敬和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在殿中的导礼官们的带领下,坐到了宣室殿中的一个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角落里,而且,还是两三人共用一张案几。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令他们心潮澎湃,甚至不能自已了。 能在宣室殿里有一张自己的坐位? 这是过去哪怕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啊! 如今,却是真切的事实。 有人甚至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以确信自己没有做梦。(未完待续。) ps:哎,总算有点摆脱这可恶的颈椎病的折磨的迹象了。 我他妈宁肯流血也不愿意被这样折磨啊 总是头晕,头晕,写个一千字要3个小时,你敢信大爷的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六节 平律(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等到擅权们都坐下来后,刘彻就对汲黯吩咐一声:“尚令,去将拟好的平律拿出来,分给千石以上朝臣以及诸列侯勋贵、博士官六百石以上,以及特进元老!” “诺!”汲黯恭身一拜,缓缓退下。 所谓平律,其实就是换了个马甲的商律。 不! 更准确的说,这部律法,并不仅仅只是商律。 它更是一部商人规范和指导性的法律。 收税,只是次要目的,它的主要目的,潜藏在条款跟各项有关规定之中。 半刻钟后,汲黯就带着数十位尚郎跟侍中,捧着一册册装订印刷好的小册子走进殿中,然后,依照地位高低跟职位排序以及爵位,依次放给在场贵族大臣。 丞相周亚夫是第一个得到平律的大臣。 虽然,作为丞相,周亚夫早就知道尚台在忙着办这个事情,也看过一些草稿跟送到他面前审核的意见。 但,这部全新的法律的全貌,周亚夫却还是第一次窥见。 因此,他端坐于席位上,轻轻翻开了面前的册子。 这本装订好的册很薄,大约也就三五页的样子,但它相当的宽。 用的是汉室律法传统的标准宽度三尺规格。 因此轻轻翻开页,入目的就是一行行竖排的整齐小纂。 “居然还有序言”周亚夫扫了一眼,露出笑容。 自近代以来,文人墨客,已经开始流行给自己的文章跟著作做序,阐述自己为什么要写这本(赋),以及希望看到的结果。 但,作为国家,‘序’还是第一次被应用在法律政策的制定之上。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能让天下士民知道,国家、天子和朝堂,为什么要这么做。 “洪范曰:天子做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诚哉斯言!汉兴,高祖躬神武之材,行宽仁之厚,总揽英雄。以诛秦、项。任萧、曹之文,用良、平之谋,骋6、郦之辩,明叔孙通之仪,文武相配。大略举焉。 天下既定,生民即安,乃许天下休养生息,使民得便。 自太宗孝文皇帝以来,国家已兴,生民已安,天下已康,此先帝及太宗之大德也! 然,近年以降,御史大夫所遣采诗御史。于郡国奏报:天下安康,商贾大兴,富者阡陌连野,出行比拟王侯者,比比皆是。 士大夫公卿列侯,无不痛心疾。 昔者,贾长沙奏太宗皇帝曰:不幸有方两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千百万之众,国胡以兵馈之。 御史大夫臣错亦奏太宗曰: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 又曰: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而农夫已贫贱矣。 今上即位以来。常怀天下,怜悯百姓,忧苦万民,乃诏天下:永不加赋,又出内库钱,以振元元。 命内史、大农、少府,行粮食保护之政,定盐铁官营之策。 此古之圣王所不及,三皇五帝所不能之圣政。 然,当今天下,郡国之中,商贾豪富之人,厉行兼并。 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小民嚎啕啼哭之声,自关东向南,无县不存。 地方郡国,本末倒置,贵贱倒移之风,日盛一日。 中朝士大夫屡有上疏奏曰:请陛下刑商贾,制兼并,平天下之难,解生民之难。 臣尚令黯、尚丞异等,乃受命于陛下,与廷尉臣禹,御史大夫臣错及少府臣舍等,上取三王以来之律令,下采地方郡国百姓之疾呼,乃定平律百十七令,愿以此律,约商贾之行,定本末之序,中得人和” 轻声念着这篇序言,周亚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旁的不说,这篇序言,真是浓浓的今上味道啊。 看样子,这汲黯跟颜异,真是深知今上喜好,故而洋洋洒洒的,写了这么多。 从这序言来看,汲黯跟颜异,也是知道分寸跟轻重的。 所以,在这序言里,对商贾真是威胁利诱恐吓无所不用其极。 就差明白的告诉天下商贾:你们必须服从平律,这是天子和朝廷和天下对你们的容忍底线。不然,就让你们知道国家暴力机构的厉害! 将视线从序言移开,映入周亚夫眼帘的,就是这平律的第一条律令:市籍及行贾所得之利,不得与民购地,不如令,田租以五倍之。 然后,就是第二条:贾人有罪当赎,家赀十万以上,臧他令之上,加以黄金二两,百万以上,加以二金,千万以上,以二百金,赀不及十万,不用此令。 只看这两条,周亚夫立刻就抚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国家该有的对商贾的态度! 其他大臣在看到这两条后,也纷纷点头,觉得正该如此! 叫你们有钱,叫你们炫富,叫你们仗着有钱跟老子抢地,现在煞笔了吧! 五倍的田税跟更加严格的对商贾在法律上的歧视,让无数的仇商者纷纷开怀大笑。?? 法家跟儒家,简直都快笑的在地上打滚了。 黄老派则是无所谓的态度。 只有一些跟商人牵扯过深的人,感到有些头疼。 但既然他们跟商人往来甚密,自然,不会是主流。 接下来十几条,也都是杀气腾腾的对商贾和行商的限制。 譬如,有一条规定:贾人之田,百亩之上,田税倍之,千亩,三倍,百顷以十倍之,百亩及百亩以下不用此令。 又有一条规定,贾人奴婢假如过十人,那就在原先的五算的基础上。再加征一算,五十以上,加征三算每人,百人以上。加征五算,但假如是夷狄或者蛮族之奴婢,则不用此令。 这一条条看下来,商贾们几乎已经被这些律法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 很快。大家就现,现在的商贾们,似乎除了继续经商之外,再干其他事情,譬如想专职做个庄园主、奴隶主啊,那这些律法马上就会像紧箍咒一样,制止他们这样去做。 不会有人能在承受别人一倍甚至好几倍的税赋的情况下,还能继续营生。 哪怕这个人手眼通天都不行! 他只能在商贾这条路上继续前行。 当然了,他也可以选择出钱,走赀官或者让自己的后代参加考举。摆脱商贾的身份。 这些条款,全部都是刘彻为现在的商贾阶级量身打造的。 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把商人、手工业主及工场主们束缚在工商业上。 最终目的,就是要催生汉室的资产阶级。 不这么玩的话,以中国人对土地根深蒂固的渴望和歇斯底里的追求。 刘彻担心,商贾跟手工业、作坊、工场主们最终会跟他们的前辈以及后辈一样,从工商业赚钱,然后到乡下大肆买地、囤地,最终完成从工商业主到庄园主、奴隶主的退化。 这是刘彻所不能接受的! 因为,商人们假如家致富后。纷纷家买地买房,大肆置业。 先,他们会造成土地兼并的恶化,激化社会矛盾。同时还会开历史倒车。 中国历史上,宋明都曾经出现过资本主义萌芽,但为何永远是萌芽,不能生根芽呢? 蒙元跟满清自然有责任。 但那些‘萌芽’们的责任更大。 ‘萌芽’几乎全部都在打着经商赚钱,家买地的主意。 工商业产生的利润,绝大部分都没有投入到继续扩张和研上。而是到了土地,到了农村,到了老婆孩子热坑头。 这些‘萌芽’要是能长大,那才是见了鬼了。 而汉室商贾中的绝大多数,拍马也赶不上宋明的那些‘萌芽’,思想境界更是落后无比,他们对土地的热衷跟热爱,更是无与伦比的。 就连刘彻的两个老丈人,临邛的卓氏跟程郑氏,也是如此,名下土地跟奴仆多的几乎都能成为一个单独的村镇了。 既然他们自己没办法孵化,刘彻就只好自己上阵,担任孵蛋的工作。 通过法律跟行政措施,逼迫商人们,只能将财富和利润以及精力,全部投注到他们的本职工作中去,以此催化和加快汉室的资产阶级的出现度。 唯有资产阶级,能担任工业化的重任。 反正刘彻自己是无法想象,让一帮地主阶级跟贵族出身的人去玩工业化,那恐怕比满清的洋务运动还要搞笑。 至于资产阶级出现后,必然带来的社会问题跟思想问题?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当然,朝堂上,现在所有臣子跟贵族勋臣,都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他们大都沉浸在‘终于制裁了那些暴户’的狂喜和兴奋中。 这一刻,商贾们为他们在过去二三十年的嚣张以及豪放买单。 然而,接下来的条款,就让很多人疑惑不解了。 譬如,平律第二十七条规定:冶铁、铸造及诸木金之属,能利民生者,家赀十万以上,可居闾里,百万,授五大夫,千万,可出入官衙,上论政。 第四十一条规定:诸匠师之属,皆列匠册,以其技能,定其等级,郡国有司,当岁贡金、木、铜铅及诸杂业名师以至少府,不如令,课殿。 第四十六条规定:诸匠师之属,能善其技能,为亭里铸器者,年四十,可免老。 第五十五条规定:亭里医者,非有罪,免老。 第六十一条规定:诸作它业,能教人技能,五人出者,比三老。 第六十二条规定:塾师及蒙师,能教一子过考举者,免老三人,比山东复,十人,授杖。 第七十五条规定:诸匠师之属,能做其器,有利国家,由少府上报,岁予三人,赐爵左庶长,岁予一人,赐爵关内侯。 这些条款,除了第六十二条,没有任何人有意见外,其他条款的非议声音就比较大了。 许多大臣都不明白天子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刚刚对商贾喊打喊杀,转眼就翻脸温情脉脉的关怀起工匠跟那些经营冶炼、铸造以及生产工作的商贾起来。 尤其是第二十七条,第四十一条以及第七十五条,群臣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时候,平律也被到了擅权们手上。 能当擅权,自然不是文盲。 擅权翻开平律一看,顿时就被上面杀气腾腾的恐吓序言以及那一条条限制跟规定给吓尿了。 许多人心里,真是惶恐不安,他们甚至感觉,有人在他们的耳畔磨刀。 但偏偏,他们很清楚,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他们甚至不能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些律法叫好 直到,他们看到第二十七条,心里才开始温暖起来,才开始有了些活力。 这一条的意义,对商人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家赀十万之上的冶铁、铸造及各种从事生产的作坊主,能进入闾里,跟百姓比邻而居,这在过去,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市籍之人,是不被许可进入居民区跟贵族区居住的,他们只能住在最偏僻最破落的指定区域,接受官府的管理。 但现在,他们不再被过去的规定约束,跟大众隔离了。只要他们能赚到十万身家! 这对商贾来说,就是最大的公平与公正。 不会有人愿意被人归类为异类,被强制跟其他人隔离。 而百万家赀,能授五大夫爵,这反倒没什么了。 家产百万的人,早就想方设法的脱离市籍了,他们通过种种手段,早已获得了接近或者过五大夫的爵位。 毕竟,输粟捐爵制度就摆在哪里,四千石粟米,以现在的价格,也不过是二十万钱左右。 但到了千万这个级别,却出现了质变。 能出入官衙,上论政,这在过去,是只有士大夫跟贵族才能有的权力。 而如今,这个权力,千万大贾也能享有。 这对商贾们来说,不啻等于给了他们一个梦想不用再去纠结自己的身份跟地位了,加油赚钱,赚够千万身家,你也能是一个士大夫、贵族,不用再受人白眼。 至于那些工匠的优待条款,则让这些擅权嗅出了某些味道。 “陛下,这是又打又拉,分明就是在告诉我等,应该怎么做买卖,做什么买卖”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着。 这说明了什么? 向来就脑筋快,想的多,而且非常聪明的擅权们,还不知道吗?(未完待续。)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七节 平律(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整本《平律》看完,周亚夫轻轻合上书卷,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总的来说,这部《平律》一百二十七条律令之中。 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条款,是对商人及其家族的进一步约束和控制。 算是很符合当下舆论界和思想界的呼声和要求。 然而,剩下的条款里,也有不少是很有争议的。 但,却也只是争议而已。 作为丞相,周亚夫太清楚现在在这个宣室殿之中的大臣贵族的意识形态与政治立场。 就拿那几条对工匠的优待和地位的加强的条款来说吧。 ‘奇技淫巧’什么的,向来是传统的士大夫跟贵族所反对的。 尚书一句‘纣王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几乎就将工匠跟技术官僚打入了另册。 只是,自战国以来,礼乐崩坏,列国为了生存,为了发展,早就无所不用其极。 别说奇技淫巧了,特么赵武灵王都玩了一回胡服骑射,也没见人非议,反而史书之上,推崇备至,认为是及时的改革。 到现在,朝野之中,也是现实主义跟实用主义思想者占主导地位。 只要有好处,能带来进步跟发展。 别说奇技淫巧了,酒池肉林也玩给你看! 更何况如今,自墨家复兴之后,在关中民间‘富为上,贵次之,即贵各各学一技能能立其身’的思潮瞬间泛滥。 甚至有列侯子弟乃至于世子这样的嫡系成为了墨家学徒,操持起了过去被人轻视和忽视的工匠技能。 少府令桃候刘舍更是公然的在长安建起了一座‘鲁班苑’,专门接受平民子弟进去学习各种木匠跟铁匠的技术。 也没见那个朝臣或者学者。敢去那鲁班苑堵门。 至于在上林苑里明目张胆的进行各种技术研究和器械发明的墨家墨者们,更是直接得到了包括天子在内的汉室高层的全力支持。 墨家当代钜子。更能随时出入未央宫,面见天子。 在这样的局面。哪怕是最仇视和最鄙视工匠跟技术的儒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当做看不到这一切。 既然墨家复兴,已成事实。 那么,匠人的地位,自然会得到提高,乃至于成为跟学者、文人一样,受人尊崇的职业,也是可以预见的。 在这样的社会局势跟舆情背景之下。周亚夫知道,不会有傻瓜敢跳出来,逆时代潮流而动,与大众意见向左,强行来阻拦这些条款。 唯一可供群臣刁难跟做文章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两三条。 周亚夫抬头看了看近侍在天子左右,低头恭身的尚书令汲黯与尚书丞颜异。 周亚夫不禁就露出些笑容:“有此二人辅佐,陛下自然将儒门与黄老学的底线跟立场摸的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九卿及两千石以上朝臣们。已经基本看完了所有的条款。 御史大夫晁错,廷尉赵禹,少府刘舍,太仆周左车跟执金吾郅都以及太常窦彭祖。当然是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应该举起四肢来支持了。 至于大鸿胪公孙昆邪跟宗正刘礼,则是跪舔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反对了。 倒是大农直不疑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跳出来刷一波存在感。 只是。直不疑看了看左近同僚,又掂量掂量了自己的分量。果断怂了。 卫尉李广,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逃离长安,回到有战马嘶吼,金戈铁马的边塞中去实现他的人生价值。 他压根就没心思跟想法,在这朝政里搀和一把。 在长安当官这几年,李广算是明白了我就是个武将,真心不适合玩政治,没准哪天就要被那些老狐狸给忽悠到坑里面去了。 反倒是李广的兄弟李蔡,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想要做点什么。 只是,如今的李蔡,在这朝堂上,地位非常低,甚至假如没有得到许可,他连发言的权力都没有。 九卿之中,唯有大将军窦婴,自信满满,踌躇满志的想要在这个朔望朝会上留下他的记号。 等了一会,当窦婴发现,丞相周亚夫跟御史大夫晁错,并没有想要站出来说点什么的意思的时候。 窦婴果断抓住这个机会,抢先站起来,出列拜道:“臣婴昧死请奏陛下!” 刘彻闻言,看到是窦婴,微微拧了拧眉头,道:“愿闻大将军之见!” 对窦婴,刘彻现在真是有些害怕了。 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外戚,有些时候,天真的有些让人感到可怕。 在前世,刘彻的便宜老爹,就曾经评价过窦婴: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为相,持重。 意思就是魏其候啊,不过是个被娇惯了的小孩子,他的人生太过顺利,不能让他担当重任,更别说担任丞相了,因为他行事浮躁,不能持重。 太史公也评价他说:魏其诚不知时变。 后来,窦婴被田蚡坑死,窦婴本人性格里的天真跟自负以及迷之自信要占极大责任。 至于现在? 自吴楚平定后,窦婴就开始膨胀了。 更麻烦的是,现在的窦婴,连刘彻前世遭遇过的那些挫折都没有遭遇过。 加之,他背后,还有章武候窦广国跟窦太后两个硬的不能再硬的靠山,无论他捅出什么篓子,说错什么话,都有人帮他擦屁股,摆平。 这就更使得窦婴的膨胀速度,远超前世。 更麻烦的是,窦婴好儒,一大帮儒家的学者跟文人,纷纷向他靠拢。 在儒生们的吹捧跟马屁之中,最近一两年。窦婴已经变得连刘彻都有些不太认识了。 “陛下,臣方才已阅《平律》诸令。尚书令与御史大夫、廷尉及少府,所拟之诸律令。在臣看来,已可称之谓至善……”窦婴整理了一下说辞后奏道。 这是汉室大臣上奏前必须的过场,除非你打算跟其他同僚彻底撕破脸,就像过去袁盎跟晁错的对抗那样,不然,就算你再如何的反对和讨厌某个大臣的意见跟建议,你也要给对方留足面子。 更何况,窦婴素来以儒雅自诩,号为君子。 君子绝交。尚且不出恶言,何况政见分歧? 然而,这却只是窦婴自己的一厢情愿。 看到窦婴跳出来,御史大夫晁错,首先就露出了不悦。 晁错心里甚至在想:汝意欲何为? 这《平律》虽然不是晁错拟定的,但也是经过了晁错的审核和同意的。 窦婴现在跳出来,岂不是当着群臣的抽他这个御史大夫的脸? 若窦婴所讲的东西,没得到天子和其他同僚的认可,那也罢了。 若万一窦婴所讲的东西。得到了认可,那岂非是告诉天下,他晁错跟廷尉赵禹,少府刘舍还有尚书令汲黯。尚书丞颜异五个人跟各自的一大堆属官都是废物点心,连制定法律的事情都玩不转,留下了天大的漏洞? 踩着别人的身体。给自己刷声望,刷声望的人是爽了。但,那些被踩的人。心里面会怎么想? 更何况,在晁错的立场上来看,窦婴这么直白的跳出来,完全是不给身为三公之一的自己面子! 不然,倘若窦婴稍微能尊重一下自己,那他有意见,完全可以下朝后,找自己这个御史大夫沟通嘛。 兼之过去窦婴跟袁盎走的很近,甚至相交莫逆。 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晁错牙齿咬的咯咯咯的响。 廷尉赵禹跟少府刘舍,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们看着窦婴,虽然没有跟晁错这么大的反应,但心里面,也是火冒三丈。 汉室君臣之间,讲‘将相不辱’,九卿之间,那就更要谈一个‘将相和’了。 具体到事务上,九卿之间,哪怕对对方的政策,再怎么有意见,身为部门波ss,也不会直接跳出来跟对方唱对台戏,派个小弟上场,谈一谈问题就可以了。 唯有在小弟上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对方也派了小弟驳斥了之后,作为老大,才能粉墨登场。 而现在窦婴一不通气,二不派小弟,自己赤膊上阵。 简直就是无视游戏规则,纯心给自己等人难看。 上纲上线一点,甚至能用一句‘目中无人’也不为过。 倒是汲黯跟颜异两人,虽然觉得有些问题,但到底政治经验太少,还没想到这一层。 窦婴却是完全无视了晁错、赵禹、刘舍三人能吃人的眼神,他此刻,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甚至,感觉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劝谏先帝,阻拦梁王窥视储位的感觉。 当然,窦婴对那些加强工匠社会地位和鼓励百姓学习技术的条款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道理很简单。 虽然在传统上,诸子百家都对奇技淫巧非常反感。 但是,哪怕是最讨厌工匠跟技术的儒家,在此时,也不敢将所有的匠人跟技术官僚,全部打入另册,予以诋毁跟抹黑。 如今,在技术官僚跟工匠的地位问题上,诸子百家的口径是一致的以道驭术。 当然,具体到各个学派,那就是要以自己的道来驭术了。 法家讲‘尽地力之教’,那么,就对一切能增强生产,提高效率的技术跟工匠非常欢迎,但你要是想花费几百万甚至数千万的钱跟资源去造个显微镜,看看微观世界,那么,法家就要来制裁你了。 墨家则推崇吃苦耐劳,兼利天下,不拘什么技术,只要对世界和人民有益,他们都非常有兴趣,也非常喜欢。但你要是想花费无数资源跟金钱,只为造一个豪华的园子,或者造个空调,那么,墨家肯定会喷你一脸口水,然后拂袖而去。 黄老学则算得上是在技术跟匠人领域里最保守的,他们主张的是复古,回到三皇五帝时期的淳朴年代,所以,不管你是想造蒸汽机也好,时光机也罢,只要你不犯法,不违反公序良俗,那他们就不想管,也不愿意管。 而儒家,孔子说了‘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从这话来看,儒家貌似并不歧视工匠跟技术,只是要求有些高。 但随后,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句话,就将一切企图获利的工匠跟匠人打入了奇技淫巧的另册。 但好歹,儒家并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变通。 所以,儒家内部对工匠跟技术,是否是奇技淫巧,有自己的认定标准。 总的来说,就是六府之外,尽为奇技淫巧。 何谓六府?金、木、水、火、土、谷。 即冶炼、铸造、木匠、农业、耕作、开荒、贵粟有关的技术及匠人。 所以,窦婴要反对的,是那些明显的要提高某些特定商人的社会跟政治地位的条款。 窦婴先是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接着奏道:“只是,以臣愚见观之,某些条款,即不合先王之政,更不合先帝之治,愿陛下罢之!” 刘彻还没说话呢,窦婴就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继续道:“譬如,平律第二十七令,愿陛下罢其许千万家赀能入官衙,能上书论政之令,彼商贾,即不明于礼,更不明于仁,何以能出入官衙,上书论政?以臣观之,若如此,长此以往,贾人必当气焰嚣张,地方莫能制,而朝廷徒奈何!” 刘彻听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难道只有你是聪明人,而其他人都是笨蛋,看不出这一条的猫腻所在?????” 事实上,这一条在拟的时候,晁错跟颜异就都提出了非常强烈的反对意见。 但是,被刘彻凭着自己的天子身份,活生生压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刘彻需要这一条律法来为今后引导跟扶持资产阶级的发展做准备。 若没有这条规定,那些大型冶炼和制造工厂的老板,手握大量资源跟金钱,还有着无数雇工,但他们又没有社会地位,也没有与高层沟通的途径。 万一他们想不开,想造反,咋办? 天朝都知道,让大资本家跟大企业主进政协,当人大代表,通过收买跟拉拢,安抚这些巨头。 更何况如今! 在刘彻的计划里,未来,大资本家跟大企业主,就是汉室政府的最大拉拢跟收买对象。 刘彻本来还打着,只要九卿里没有非常强烈的反对意见,那他就动用天子特权,强行通过这一条只要九卿没有反对声音,博士们叫的再欢,刘彻也能厚着脸面告诉天下:《平律》诸条律令,得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朝野大臣一致支持,消息传出,士大夫跟公卿们,一片欢腾,黎庶全心全意拥护伟大正确光荣的天子意志。 到时候就算博士跟在野的学者,不要命了,跳出来公开反对,刘彻也能让他精神病,然后告诉其他人:这就是那个百分之零点一。 这是多么美妙和完美的剧本啊! 可惜被窦婴这个愣头青给毁掉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八节 吊打文青(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看着窦婴,以手抚额,感到有些头疼。 但却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或者制止窦婴继续说下去,甚至,还得在窦婴说话的时候,保持微笑和淡然,做出一副虚心纳谏的模样。 毕竟,这表面上的‘民煮’或者说垂拱而治圣天子的模样还是得维持的。 窦婴看到这个情况,非但没有适可而止,反而大受鼓舞,原本还有的一些思想包袱瞬间丢到了爪哇国。 “此外,还有第八十八条,此令曰:鬼薪城旦,能十岁纳税,无亡赋税者,完为庶民……”窦婴大义凛然的道:“此令,臣以为大不妥,鬼薪城旦,国之贱民也,皆罪官赘婿并刑徒奴婢子,当永永为贱民,安可有翻身之日?” 倘若之前,窦婴说商人那条,还情有可原,那么,现在窦婴站出来反对这一条律令,却是踩到了刘彻的痛脚。 这里,首先要说明的是,什么叫鬼薪城旦? 所谓鬼薪城旦,是中国两种古老而残酷的惩罚。 鬼薪者,鬼薪白粲,城旦者,城旦舂。 这两个词组,是两种分别针对男女罪犯及其后代的特殊性刑罚。 一般而言,被处以这两种惩罚的罪犯,都是些重犯,譬如谋反、****、不孝,大不敬,或者制造了某些社会影响极坏,触及了社会公序良俗底线的人的后代(犯下这些事的罪犯肯定会被杀全家,但他们那些不满十岁的子嗣以及怀孕的妻妾,按照律法可以免死,但全部打入另册,终身为‘鬼薪白粲’‘城旦舂’),另外赘婿跟赘婿的子嗣,还有法律规定。触犯了就要被贬为‘鬼薪白粲’‘城旦舂’的罪犯。 在秦汉之际,什么样的话是最恶毒的诅咒? 答案就是骂对方‘鬼薪之奴’‘司空城旦’(大妈对喷则是‘白粲贱婢’‘舂奴’)。 当年,太皇太后,就在上林苑的兽圈,痛骂了辕固生跟他的学问是‘司空城旦之书’。 被判或者被固定为鬼薪白粲或者城旦舂的人群。是整个汉室社会阶级中的最底层。 他们的地位。比三哥家的贱民强不到哪里去。 甚至,就是那些地方豪强跟贵族官员家里的奴婢跟奴产子的地位,都要比这两个群体高。 他们没人权,没法权,哪怕被人杀了,很多地方官都不会去管。 在汉律的告律之中,就有一条规定:年未盈十岁。及系者。鬼薪白粲,城旦舂告人,皆勿听。 而跟这一条并列的,是那条封建礼法制度及纲常伦理的象征性律法:子告父母,妇告夫父,奴婢告主,及主父母妻子,皆勿听而弃告者市。 这两条法律。在旧有的汉室律法体系中,一同构成了臭名昭著的两不听。 另外一不听。没人敢动,也不会有那个傻瓜敢去动。 而这一条,却可能因为刘彻最新颁布的《平律》而宣告瓦解。 原本的终生甚至世世代代贱民,如今,只要十年按律纳税服役,就可以脱离贱民,回归正常社会。 好儒的窦婴,当然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一条法律的! 在很多的贵族士大夫看来,贱民就是贱民,他们是无可救药不可挽救的重犯后代跟没有廉耻,不知悔改的懒汉。 最好全部死光光! 历来,修长城,挖帝陵,上山挖矿,下河捉鳖,全部是让这些人去做。 怎么快点弄死他们,怎么来。 具体到儒家的立场,那就更加干脆了。 认为纲常礼法跟天地秩序永远不会改变的儒家,是绝对不会接受,忽然有一天,鬼薪白粲跟城旦舂,忽然跑到他面前,拱手问礼的。 哪怕只是想想,都恶心死了啊! 但刘彻却看着窦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大失所望的道:“大将军,这是要当酒徒吗?” 窦婴跟在场的其他儒生,尤其是颜异的脸,霎时就变得精彩万分了。 稍稍了解一点历史的人都知道:‘酒徒’这个词汇,跟儒家有着许多不能不说的故事。 最著名的,当然是郦食其跟刘邦的故事了。 话说当年,刘邦率军过陈留,当时,正是著名的刘项赛跑时期刘邦跟项羽约定:先入关中者王。 因此,陈留在那个时候,就成了刘邦必须拿下的一个坚城。 只是,当时陈留在秦王朝的死忠官员手里,那个陈留令对咸阳愚忠无比,怎么也不肯投降,而陈留城高墙坚,兵多粮足,当时的刘邦只能是望城兴叹啊。 这个时候,后来成为刘邦谋臣的郦食其就主动上门来了。 当时,郦食其是穿着一身儒袍,头戴儒冠,站在军营门口,大言惭惭的说‘我要见沛公,口画天下大事’。 守门的士卒将这个情况上报给刘邦。 刘邦就问了啊:“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士卒就将郦食其的样貌跟穿着打扮报上去。 众所周知,刘邦是极度反儒,甚至讨厌儒生跟他们的学问的。 所以,一听对方的穿者打扮,刘邦马上就说了一句至今让儒生跟儒家的学者,在天下人面前感到尴尬无比,甚至屡屡被其他人拿出来调侃跟笑话的话:为我谢之,言我以天下为事,未瑕见儒人。 通俗的说就是哥胸怀天下,志在逐鹿,要打嘴炮,请找别人,别来烦我! 本来,换了其他人,听了这个答复,恐怕马上就会拂袖而去。 但郦食其是个妙人,听完士卒的答复,马上就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那个士卒,说出了那句至今哄传天下,被人拿来嘲笑儒生,尤其是那些名不成功不就,但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的话: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 故事的最后,刘邦听完这个答复,马上就踩着雪地,推开帐门,说:“延客人!” 这就是郦食其与汉高祖之间。君臣的初次相会。 数十年以来。哄传天下,成为久经不衰的佳话跟笑话。 而儒生,从此就跟酒徒成了对立面。 以至于很多不爽儒生的文人士大夫跟贵族,在见到儒生投贴或者请求见面的时候,总会调皮的回复一句:公酒徒乎?吾只与酒徒为友! 基本上这么一回,对方立刻就会掩面而走。 顺便说一句,如今的特进元老。曲周候郦寄。是郦食其的侄子。 而郦食其的最后结局非常悲惨,他在完成了刘邦交给他的任务忽悠齐王后被齐王田广活生生的煮了。 到汉室建立,刘邦思念郦食其,哪怕是郦食其的儿子郦芥寸功未立,甚至还干了许多糊涂事情,也依然拜为高粱候,后来改封武遂候。 所以,当刘彻说‘大将军。这是要做酒徒吗?’的时候,郦寄默默的低下头。挤出了两滴眼泪。 而窦婴跟儒生,却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而其他臣子,则是面露微笑,围观了起来。 天子的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意思就是告诉窦婴:少拿儒家那套注定要被埋到历史垃圾箱里的宗法礼仪在朕面前唧唧歪歪。 我们老刘家,从来不听这一套,也不吃这一套! 对朕来说,与其听儒生的那些唧唧歪歪,还不如去跟酒徒侃大山…… 这是刘彻登基以来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公然的表露自己对儒家的反感跟不耐烦。 这让儒家的臣子们,非常惶恐。 儒家可不想,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崛起势头跟现在的大好势头,因为在某个问题或者政策的态度上,恶了天子,结果招来弥天大祸。 要知道,现如今,百家并起,诸子争霸。 黄老、儒、法、墨甚至纵横家跟农家,都在争夺天下话语权。 要是得罪了天子,在政治跟政策上打压儒家,让其他学派,尤其是墨家骑到了儒家的脑袋上。 那就是……末日! 墨翟的徒子徒孙们,可是没有一天不想将儒家扫到历史垃圾堆,埋到坟墓里去的。 所以,博士官里的诸多儒生,纷纷马上怂了,再没有什么胆子跳出来评论了。 这也跟现在的形势有关。 你要换了儒家坐大后的那些时代,你看他们敢不敢喷皇帝一脸吐沫星子。 因为那个时候,皇帝只有儒生这么一个选择。 是买方市场。 而现在,是卖方市场。 没有张屠夫,还有李屠夫,皇帝想吃肉,有的是人帮忙杀猪。 而窦婴,也被吓了一大跳。 原本还嘻嘻哈哈,一脸温和的天子,转瞬之间,就暴跳如雷,这让窦婴都有些接受不能了。 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同时还是一个自诩掌握了真理,认为自己一定正确的士大夫,窦婴当然不服气了! 就跟他在历史上,刘彻的皇帝老爹废了刘荣,田蚡挖坑埋了灌夫以后,窦婴感觉很受伤。 文青一受伤,就会硬脖子,头特别铁,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窦婴叩首拜道:“陛下何以如此辱臣?臣自问,一片公心……”他的文青脾气一发作,犟劲上来了,那胆子,可以说大的没人能拦。 只见他取下自己的冠帽,放在一边,再拜道:“陛下若不能说清楚,臣********,以至陛下竟如此……那臣宁愿辞官归家……” “放肆!”一直端坐在自己位置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的章武候窦广国,猛然睁开眼睛,站起来道:“窦婴,这是臣子跟君父说话的样子吗?” 窦广国在两个侍从官的搀扶下,走到殿中,脱帽谢罪,拜道:“子不教,父之过,大将军臣婴虽非臣子,然,臣身为窦氏宗主,管教不严,竟使大将军臣婴。咆哮大殿,要挟君父,请陛下治臣之罪!” 窦婴这个时候,终于从他的文青纠结情绪中醒悟过来。 历来,只有臣子给皇帝一个交代的。什么时候。臣子能让皇帝给他一个交代? 清醒之余,窦婴也是庆幸无比,幸亏,他还有个长辈在场。 若是当时,叔父反应稍稍慢一点,让廷尉或者御史大夫、中大夫开口了。 那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以辞官要挟皇帝? 上纲上线一点,都够得上大不敬这个杀全家的罪名了! 窦婴想到此处。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就叩首道:“死罪,死罪!” 这个时候,刘彻站了起来,踱着步,走下御阶,来到殿中,先是扶起章武候窦广国,道:“章武候。快快请起,当不得卿如此……” 刘彻暼了一眼窦婴。老实说,在前世的时候,刘彻就已经很熟悉窦婴的为人了。 毋庸置疑,窦婴是忠臣,也是君子,还是个大好人。 讲义气,重信誉,一诺千金。 但,就是有些糊涂,有些天真,有些理想主义。 当刘彻是太子的时候,这些都是优点。 但等刘彻当了皇帝,就有些变成缺点了。 就跟袁盎一样。 作为太子的刘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然管不到也不会管,这两人与他的朋友、兄弟之间的那些勾当,只要他们能拥戴刘彻这个太子就好了。 但当了皇帝就不同了。 天下都是朕的! 你们居然纵容自己的亲朋兄弟,挖国家墙脚,还阻拦朕的意志? 那,对不起,朕不得不让你们鞠躬下台了。 这还是念在过去的情分上…… 所以,就难怪天下人评论老刘家刻薄寡恩,薄情寡性了。 实在是,作为皇帝,一个负责的皇帝,必须无情! 当然,窦婴现在还没有严重到必须鞠躬下台的地步。 “至于大将军……”刘彻扶着窦广国,将他交给两个赶忙迎上来的侍中,让他们将这个老臣扶住,回头对窦婴道:“卿虽然率性了些,但总归是一片忠心,朕非秦始皇,也不是桀纣,还没到不能听逆耳忠言,犯言直谏的地步……” 一边说,刘彻一边走回御阶,一步步拾阶而上,然后看向群臣。 而窦婴闻言,也是马上叩首:“不敢,请陛下治臣之罪……” 清醒过来的窦婴,那能听不出刘彻的这些话外之音? 刘彻走回御座,面朝群臣,道:“至于大将军想要朕解释,那朕就解释给大将军听吧!” 刘彻的手指头勾勾点点,然后,停留在周亚夫身后的那一票官员身上:“丞相徽事文禁,卿来告诉大将军,现在,天下有多少在册的‘鬼薪白粲’‘城旦舂’……” 这个文禁,算是上次沾了袁盎外放的光,崛起来的一个新贵。 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朝臣,还是相当于汉室的******助理的丞相徽事。 秩比虽然不高,不过比六百石,但职权很大,能参赞军机,协助丞相长史,整理郡国奏报跟军队情报,还能在朝会上旁听。 文禁听到点名,虽然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麻着胆子出列拜道:“臣丞相徽事禁谨奏陛下:以臣所知,自元德以来,地方郡国及少府、大农诸县官,奏报朝廷,目前计有在册鬼薪万七千余人;白粲九千余人;城旦十三万八千余;舂婢四万五千余,总计在册二十一万余有奇,其十岁以下婴孩及赘婿之属,尚未列其中!” 刘彻站起来,看着窦婴,问道:“二十一万余!”然后,他提高了声调,再道:“二十一万余!” “大泽乡故事殷鉴未远……”刘彻说道:“大将军觉得,这还是个小问题吗?” 窦婴被刘彻这么一问,顿时就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陈胜吴广怎么揭竿而起的? 答案是他们被派去戍边,结果失期,失期是死罪,没有办法,只有反他娘的了! 但没有人能想到,八百个刑徒,揭竿而起,就把秦王朝的纸老虎真相摆在天下面前,然后,豪杰并起,群雄逐鹿。(未完待续。) ps:  书评区最近因为身体不好没怎么看,今天看了一下,大家讨论的真热闹,俺真是很感动~ 明天我会加精,然后等下个月有时间,俺也来灌水吧,到时候会提前发通告,恩,有什么问题跟建议,我都会在线看,然后逐一回复~!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八十九节 吊打文青(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更何况,大将军饱读诗书,岂不闻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乎?”刘彻慢悠悠的给窦婴来了一记凶残的补刀。 这一刀,直接砍到了窦婴的软肋上。 窦婴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了。 “朕受命于天,为百姓民父母……”刘彻坐到御座之上,看向群臣,正义十足的道:“天下生民,皆朕子民,彼鬼薪白粲,城旦舂者,亦如是!” “朕皇祖太宗孝文皇帝曾曰: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怜之!”毫不客气的扯出自己祖父的虎皮,刘彻侃侃而谈,对着群臣道:“朕亦然也!” “诸卿以为如何?”刘彻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的看向群臣。 还有谁敢有什么意见? 没有了! 甚至,就连最保守最顽固的官员跟文人》无>错》也不敢再在这个问题上挑毛病了。 总数高达二十一万余的‘鬼薪白粲’‘城旦舂’阶级,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将所有反对者的勇气跟胆量全部镇压下去。 大臣们纷纷整齐划一的出列拜道:“圣明无过陛下,臣等唯奉诏而已!” 而晁错等人,则用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的窦婴。 “今日散朝之后,若陛下不下封口令,魏其候的名声怕是要臭大街了……”许多人在心里想着。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假如窦婴这次,将那平律的第八十八条给拦下来了。 那他的名望就将登上一个全新的高度,甚至将在士林跟舆论界的声望刷到崇拜。然后被奉为当世的‘良心’,成为天下知名的直臣。天子肱骨。 但可惜,窦婴的出击。被天子腰斩。 于是,事情迅速就转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可能这样说,有些矛盾。 但文人士大夫跟舆论,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鬼薪白粲,城旦舂,是贱、民不假,是整个社会的最底层也不假。 但他们也是人啊! 无论儒法黄老墨,不分什么学派,总是要讲一个‘爱’字的。 爱谁呢?当然是人民。 虽然对人民的定义。诸子百家都有不同的解释,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刷声望。 天子通过最新的律法,给予鬼薪白粲和城旦舂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从礼法秩序上来说,当然可以指责为‘颠倒纲常’。 但从仁爱方面来说,这却是大大的德政。 而汉家天子,素来标榜的,就是自己‘为百姓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子女做错了事情。父母要是连个认错悔改的机会都不给,这像话吗? 朝臣们都相信,并且清楚的知道,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出去,那整个天下舆论,马上就要沸腾。魏其候窦婴,估计要被口诛笔伐好一阵子。甚至,未来史书之上还要被骂上一千年。成为一个彻底的反面教材。 这个世界,永远不缺捧臭脚跟抱大腿的文人。 但,这还只是一道开胃菜。 真正的主菜,在后头。 当总数高达二十一万多的鬼薪白粲、城旦舂们知道了这个故事后,他们会怎么选择呢? 尤其是这个群体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们本就是烂命一条,早晚都是一个死字。 若是某些故事,传到他们的耳里,呵呵……估计晚上睡觉,都得抱一把剑了…… 二十一万多人里,难道还出不了一个豫让吗? 这才是朝臣们迅速转弯的关键。 没有人能承担得起二十多万人的怨怼跟仇恨。 刘彻却是坐在御座之上,摆摆手道:“卿等皆平身吧……” 解放鬼薪白粲跟城旦舂这两个阶级,是刘彻早就想干的事情了。 想想看,二三十万的青壮,终生被固定在社会最底层,被国家用来当做消耗品跟工具使用。 从表面上看,是政府跟国家赚到了。 有着这么多的免费的廉价劳动力跟消耗品,很多工程,譬如帝陵什么的,就不缺乏劳力了。 但其实,刘彻知道,这样的买卖亏死了! 且不说,若这些人能恢复自由身,因此可以缴纳的税赋跟提供的兵源吧。 单单就是他们若成为一个正常的家庭,开始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开枝散叶,由此带来的人口红利,就足以弥补损失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刘彻借此,为老刘家再打下了一个稳固且牢不可破的基本盘。 这条律令实施之后,解放出来的鬼薪白粲、城旦舂,自然而然,无可避免的,就会成为刘氏的脑残粉跟死忠。 更不提,随着这条律令实施,因此激发的鬼薪白粲跟城旦舂这两个阶级的工作热情跟效率,带来的收益了事实上,刘彻也不是因为圣母或者单纯的想做好事。 在那条律令背后,还潜藏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这是给即将开始的汉室国营纺织工厂做准备。 众所周知,纺织业,哪怕是两千年以后,也是典型的密集型血汗工厂。 而在如今恐怕唯有奴隶工厂能配得上纺织业的地位…… 但如今,新的纺织技术以及操作技术,都还在摸索中。 这就使得刘彻迫切的需要一批听话,吃苦耐劳,能干、勤奋的一线操作工去帮他完善这一步。 还有什么群体能比鬼薪白粲跟城旦舂更适合的? 要知道,如今少府的东西织室中,超过七成的织工,是来自于鬼薪城旦阶级。 这就是为什么刘彻要给他们定个十年期限了。 十年以后,还活着的工人,恐怕不是技术大牛,就是高级工程师了,这样的人是国宝啊,捧着含着都来不及,哪能继续压榨呢? 而到时候,汉室也应该能获得足够多的廉价的免费的劳动力了。 亚洲这么大,还怕没人吗? “一箭三雕……”刘彻得意洋洋的摸着下巴表扬着自己:“通过这条律令,朕即获得了一个全新的基本盘,同时还得到了一个二十多万人的十年努力奋发工作,更解决了纺织工业初期的效率问题……” 然后,刘彻就看向窦婴。 窦太后跟章武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将军……”刘彻缓缓的开口。 “罪臣在……”窦婴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太丢人了,太狼狈了,出大丑了,这些话,就像后世的弹幕一样,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循环。 对文青来说,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事情,大抵莫过于此。 “朕尝闻仲尼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也。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非至德,其孰能顺民如此其大者乎?”刘彻张口就将《孝经》里的这一段话背诵出来,对窦婴道:“其与大将军共勉之!” 窦婴的表情,霎时就变得精彩无比了。 先前,窦婴用纲常礼法跟秩序来反对刘彻的平律,现在,刘彻反过来,拿着纲常礼法跟道德秩序反将了窦婴一军。 意思很明显了,大将军,业务能力不熟练啊,还要回去多读书。 这同时也是安抚的意思。 “至于大将军先前所言之事,出大将军口,入朕耳,不复再闻,诸位臣工,皆不要再议再论,违者,以抗命论!”刘彻轻轻地下令,帮着窦婴把屁股擦好。 “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窦婴连忙叩首,感激的拜道。 窦婴现在没有想的太远,他还以为只是天子怕他尴尬,所以为他挽回面子跟颜面。 倒是章武候窦广国闻言,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然后,他看了看窦婴,在心里叹了口气:“王孙(窦婴表字)终归是太过轻浮,做这个大将军,不太合适,待过些日子,吾去跟阿姐商议一下,让他去清河做一任郡守,历练历练……”(未完待续。) ps:今天写的有点慢,所以少了点,抱歉~ 另外解释一下,书评区有读者反映昨天的章节屏蔽字比较多,我查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犯忌讳的词组吧? 然后,大概,或许,可能,是酒徒这个词组犯忌? 第六百八十九节吊打文青(2: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节 文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出了窦婴这么档事情,顿时就没人再敢在《平律》上挑刺了。 原本蠢蠢欲动的博士们,更是彻底的偃旗息鼓下来。 不会有那个傻瓜,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唧唧歪歪。 因为那等于,将自己所在学派的未来政治前途葬送掉。 而且,所有人都确信,一旦自己惹怒了天子,那么天子一定干的出,将该学派在政坛上赶尽杀绝的事情出来! 当年高皇帝能当众在儒生的帽子里撒尿,现在的天子,将某个学派丢到垃圾箱里或者封杀个几年,简直是不要简单的事情了。 甚至都不需要表态! 旁的不说,今年的考举,天子只要固执己见,对某派的学生跟弟子一个不取。 那瞬间就能对该学派造成毁灭性打击。 除了死忠跟脑残粉外,其他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会选择与之划清界限。 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后续影响整个天下的地主跟贵族,都会用脚投票,将那个无助他们的子孙后代仕途跟上进的学派,从他们的家庭教师跟宗族蒙学的名单里去除。 然后,就是天下乡校,取消这个学派的一切典籍备案资格。 这可并非只是吓唬人的虚幻未来,而是曾经确确实实,发生过的惨剧。 想当年,战国时期,墨家与杨朱学派,双星争霸,在舆论界跟思想界,轻松吊打儒法。 以至于孟子专门写文章说:杨子为我,是无君也;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无君无父,禽兽也。 能让孟子这样素来温文儒雅。进退有度的君子,破口大骂。而且丝毫不顾形象,可见当时,杨朱学派跟墨家在思想领域跟舆论界中的巨大影响力。 毫不夸张的当说,在当时,思想界跟舆论界,几乎就是被杨朱学派跟墨家的士人把持。 所谓儒法,都是小字辈。 两者一度瓜分了天下话语权。 但现在杨朱学派哪里去? 便是墨家,若非今上偏心,刻意扶持。还不要节操的以天子至尊,挽起袖子亲自下场,恐怕墨家很可能会逐渐消亡,甚至,当它最后的道统和传承断绝之时,人们都可能不会知道。 就如同杨朱学派一般,静悄悄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默默无闻的死去。 即使如此,现在的墨家。也是寒掺的很。 别说与它全盛时期相比了,就是与田横时期比,都是远远不如。 整个墨苑,够的上墨者称号的人。不足两百人。 而这,却已经几乎是目前整个天下全部的墨者了。 儒家毫不怀疑只要能把墨苑里的墨者一锅端了,那么。墨翟的道统就可能彻底断绝。 至于杨朱学派? 现在还有这个学派吗? 甚至很多年轻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昔日曾经不可一世,影响了天下舆论跟主导了思想变迁的学派。 哪怕是许多的饱学之士。鸿儒,都已不知。这个过去曾经称霸了中国的学派的核心主张跟具体理念叙述精髓了。 杨朱之学,凋零至今,绝大多数人甚至只能从庄子、吕氏春秋跟孟子的等著作里去探寻这个学派曾经的主张和自我定位。 为什么会这样? 许多博士官都将复杂的神情,投向了端坐在天子宝座上那位温和的笑着的刘氏天子。 杨朱之亡,是秦汉两代王朝接力完成的任务。 如今,天子扶持起了墨家,让其复兴。 很多人其实都在心里敲鼓:万一哪天,天子将杨朱学派这个恶魔释放出来,天下苍生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不对此转辗反侧,失眠。 ………………………………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安静的博士们。 他的手指,慢慢的敲着案几。 案几下,摆着一卷陈旧的竹简,这在如今已经普及了白纸的汉宫中特别显眼。 “这个核武器,看样子是用不着了……”刘彻不动神色的将那卷竹简扫到袖子里,然后揣起来,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能不小心吗? 这卷竹简,极有可能是这个世界最后五卷有关杨朱学派的核心论述,而且是战国时期,杨朱学派最重要的典籍《杨子》的残卷。 这是当年刘邦留下来,传给子孙的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 在汉宫中,向来是跟天子剑一样,只有皇帝能查阅、使用的少数东西。 为什么? 因为这卷竹简上的文字,在这西元前的汉室,就像是后世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资本家的天敌《资本论》一样可怕危险且恐怖的敌人。 这些文字,在数百年前,曾经在中国掀起了一场猛烈的思想大辩论。 即使以刘彻的眼光来看,这上面叙述的思想跟内容,也是危险至极,无比可怕的内容。 一个推崇极端自私本我,自利,崇尚自我本位主义,通篇自由主义跟自我主义,无视社会道德秩序,纲理伦常,不认过程,只看结果的学派。 就问皇帝怕不怕? 说起来也是让人唏嘘。 历史,总是如此的相似。 刘彻知道,两千年后的将会重演战国时期墨家与杨朱学派争霸的故事。 只不过对战双方换了个马甲而已。 只是不知道,最终双方的结局会不会落得跟杨墨一样的下场? 刘彻将这东西带来,本意是以备万一,博士们硬是要硬脖子,那他就将这个竹简的内容透露一点出来,将它作为一个杀手锏跟核武器使用。 当然,这种手段,能不用最好别用。 因为它是双刃剑。 文人士大夫怕不怕杨朱学派复活? 当然怕了。儒法黄老墨,没有一家不怕的。 但皇帝更怕! 不然老刘家也不会连续数十年。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打压和清理一些疑似杨朱学派的官员跟言论。 甚至。是以宁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 所以,庄子的徒子徒孙,纷纷躺着也中枪,常常被误杀。 因此,用这个来威胁、要挟诸子百家,其实,是下下策。 不到最后关头,撕破脸皮的时候。刘彻绝对不会使用。 刘彻将那卷竹简偷偷的通过自己的袖子,递给身旁的一个小宦官,然后,这个小宦官马上就心领神会的将之装到一个盒子里。 说起来很搞笑,老刘家不许其他人阅读和学习杨朱学派的理论和思想,但,每一位刘氏天子登基后,除了拜祭太庙,就是阅读这几卷杨朱学派最后的遗留。 后来宣帝所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的这个霸王道的总纲,就是杨朱学派的核心论述。 极端自我,自私,自利。 只要有利于朕的。不拘道德、立场、节操,全部都能接受,不利于朕的。哪怕说的再天花乱坠,也给朕去死! 甚至。刘家天子,走的比杨朱学派的论述内容还要远。 他们在杨朱的论述基础上。更进一步。 杨朱说‘不以物累’,刘氏已经达到了‘不以天下累’的境界。 “不过,还是有个缺点……”刘彻心里琢磨着:“以后,朕当把太子或者候补太子也加入到学习杨朱思想的序列之中……” “这样应该就不会出现元成哀那样的傻货了……” 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妥。 让太子或者准太子也来学杨朱,岂非是主动增加宫廷政变跟的几率? 想想看,一帮以自我主义跟本我主义,‘不以天下为累’的儿子,看着坐在御座上的皇帝老子迟迟不死,他们会多么心急? 不打出狗脑子才怪! “朕还是自己动手罢……”刘彻心里想着“写一本类似****太祖思想语录那样的简单直白的执政思想理念跟心路历程介绍,或者,可以让司马谈加入进来,帮忙记录一下,写成一个类似回忆录的玩意?” 刘彻觉得,这个主意可以一试。 这个时候,朝议已经自动进入了下一个议题。 也是士大夫们最关心的太学问题。 太常窦彭祖,站在殿中,拿着一本书册,滔滔不绝的跟朝臣们介绍已经经过天子认可的太学构架草稿。 至于为什么是太常宣读? 因为在汉室,太常除了管祖宗宗庙陵寝跟神庙事务外,还管一切跟礼法有关的东西。 目前汉室的博士官们,就是太常下属。 按照传统,太学这样的国家文治中心,自然是归太常管的。 “太学,设一太学令,总揽太学诸事,为以示国家崇文之心,太学令比两千石,令下设左右太学丞,主辅佐太学令,沟通太学内外,太学丞比千石……”窦彭祖念出来的话,顿时就引发了全体博士官们的热衷跟热情。 虽然当今天子玩出了全新的两千石博士官体系,给足了许多饱学之士的面子。 但,也仅仅是面子罢了。 所谓两千石某经博士,就跟过去的博士官职能相差无几。 除了每年多了点俸禄,能带个更好看的腰带外,没有变化。 甚至两千石博士上市集卖个菜,还得被一个百石左右的市吏呼来喝去。 这可真让人尴尬! 但太学令就不一样了! 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国家级最高学校负责人,哪怕其职能只限于太学之中,其权柄跟话语权恐怕也小不到哪里去。 想想看,一个门下有着无数公侯贵戚子侄的人,他的地位,能不高吗? 甚至,哪怕是太学丞的权柄,恐怕也不比如今的九卿衙门里的负责人低。 顶着一个太学丞的名头,走到天下郡国,谁敢不给面子? 不止博士官们动心,特进元老们也是蠢蠢欲动。 尤其是石奋,石奋觉得,这太学令,简直是给自己量身定做的嘛。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些职位的任命权在天子手里,甚至,很可能,现在天子已经定下了人选。 果不其然,只听窦彭祖说道:“圣意已定,以内史田叔为太学令!” 田叔的身体,在去年后九月,就已经有些撑不住,毕竟,年纪太大了,所以,实际上,现在内史衙门的事务,是由汲黯跟颜异在帮着处理。 田叔要致仕,刘彻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退出政坛。 那样就会显得他这个皇帝太小气,也太不讲人情了。 所以,在临退休的最后,让田叔风光一把,去太学镀金,这样就能为日后田叔正式告老的时候,给他赐爵列侯做好铺垫。 当然了,田叔年纪大了,去太学也就是挂个名而已,不大可能让他处理事务。 所以,窦彭祖接着念道:“另外,以两千石《春秋》博士胡毋生为太学左丞,以两千石《韩非子》博士张恢为太学右丞!” 胡毋生跟张恢,都是当今世界上一流的教育家。 胡毋生跟其师弟董仲舒,在历史上,成为了儒家复兴和独尊的基本保障,他们在几十年时间里,教导出了数以万计的弟子。 而法家巨头张恢也丝毫不差到哪里去。 现在这殿中的三公九卿里,就有两个出自其门下。 一个是晁错,位居三公,一个是宗正刘礼,未来的楚王。 另外,地方上的两千石郡守之中,张恢也有三四个弟子。 最有名的莫过于接了郅都的班,继任为河南郡郡守的宋孟。 而这位宋孟是目前汉室的救火队队长,当年,刘彻把河东玩坏了,后来接盘的就是这个宋孟,宋孟在河东干的不错,把那个烂摊子基本上收拾好了,所以,这次刘彻又点了他的将,让他去河南。 当此之时,张恢就是法家的旗帜。 可惜,他已经垂垂老矣,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 但没办法,法家就他这么一个能拿的出手的巨头了。 其他不是资历不够,就是名望不够,根本不足以与身负天下盛名的胡毋生对抗。 “此外,臣太常彭祖奉命,拟太学课程表,如今已拟定完毕,献于御前,恭请圣览!”窦彭祖又拜奏道。 “呈上来,让朕与诸公共览之!”刘彻说道。 “诺!” 不多时,一张巨大的木板,就被人抬到殿中,然后竖立了起来。 所有大臣定睛看过去,然后,无数人瞬间感觉瞎眼了。 只见木板上,用着一条条分割线,将一门门课程详细的列在上面。 这些课程,以五天作为一个循环,每个循环中,还给了学生们两天的休沐时间。 这不是问题。 问题的重点在于,太常将每天的课程分作四堂。 称为‘晨课’‘午课’‘中课’和‘昏课’。 大家一看木板上硕大的文字,就全都看清楚了。 每天的四堂课,分别教授学生黄老、申韩、孔孟及管子啊什么的课程,基本上诸子百家,现在还活跃的,人人有份。 这些也没什么,大家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是,太常在这个循环里,加入了三门不属于诸子百家的课程。 一门叫数学,一门叫地理,一门叫格物。 整个循环之中,至少保证了有两堂是数学课,一堂是地理课,还有一堂是格物课。 这就让文人们有些接受不能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节文治(1: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一节 文治(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何止是接受不能啊! 有些博士,甚至已经是怒不可谒了! 两千石《春秋》博士董仲舒首先就站了出来。 他出列奏道:“臣《春秋》博士仲舒昧死以奏陛下:臣窃闻圣人制礼乐各有由,王者定制度各有因,今陛下立太学,以诸子百家授业,兴礼乐教化于天下,施大德于四海,臣谨为天下贺……只是,这数学、地理,格物诸课,臣愚以为,此三代所未有,列国所不用之课,陛下当三思之……” 黄老、法家等诸子巨头,也纷纷跟进,奏道:“陛下,太学,国之重器也,礼乐教化之地,不可不慎啊,还请陛下三思!”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家伙。 若没有重生一回,这会,刘彻的思路肯定要被这些带到沟里去,去考虑什么文人相轻,吐槽不重视基础教育,尤其是数理化了。 甚至可能跟这些家伙撕破脸皮。 但重生一回,刘彻已然知道,在政坛上,很多事情在表达的时候,通常都会用一个很隐蔽的方式。 诚然,这些博士,不算政客。 但,谁告诉过你,学术界,就不是政坛了? 在事实上,在多数情况下,学术界比政坛还政治! 你以为搞学问的,就全部是清心寡欲,品行高尚的贤达名士? 但在事实上,古今中外,学术,从未远离政治,学者从来都是政治人物。甚至他们陷得比政客还要深!他们之间的斗争之残酷,比政坛上的政争,还要可怕。 政争,只要把政敌弄下去,基本就没人追究了。 但学术争执,却极可能连续数个世纪,直至将那个敌人彻底消灭,从肉体到精神,全面摧毁。他们才会善罢甘休! 假如说,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那么,学术思想就是统治阶级的****作弊工具。 所有的一切法律、政策和学术思想。归根结底,最终是要给统治者服务的。 正如同不符合统治阶级意志的法律,会变成一张废纸一样,不符合统治阶级********的学术思想,最终也会消亡。 只是。学术界或者说文人,从来都比较矫情,哪怕是要出来卖,人家也会扭扭捏捏好一阵,而且会极为纠结的努力清除一些可能太过明显表露自己赤裸裸的功利性目的的要求,而将这些要求隐藏在一些暧昧性的词组里,让皇帝去猜反正皇帝只要不太笨,多花点时间琢磨总能猜得到哪怕这个皇帝实在太笨了,怎么猜也猜不出来,那也不要紧。这个时候,会有一些谋臣啊智囊啊在旁边提点。 这样一来,士大夫学者们,就能将自己的现象,维护的非常好。 让不明就里的人,以为他们是纯洁可爱白莲花…… 哪怕是两千年后的学术界,也依然如此。 更何况如今? 所以,刘彻根本就没把这些人说的话当真,而是去仔细揣摩他们的言外之意。 董仲舒说:圣人制礼乐各有由,王者立制度更有因。 其他人更是口口声声‘礼乐教化。国之重器,不可不慎。’ 什么时候,立场南辕北辙,理念各自矛盾的诸子百家如此齐心合力起来了? 更何况。这数学跟地理,在如今的地位,可是非常非常高的。甚至是世人衡量一个人学术造诣的标准之一! 即使格物,也不算太过激进。 大学就说了格物致知,在太学安排这样一门课程,不算过分。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学霸或者说学阀们,反对在太学安排这几门课程的目的何在? 他们总不能是因为因为对数学跟地理、格物这三门课程本身反感而反对吧? 这样既不合理也不科学,更加幼稚无比,更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和更高的动机。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到这些家伙的真正目的何在。 但没有关系,历来,皇帝跟学阀之间的游戏规则,就讲究有来有回。 就像历史上武帝跟董仲舒在天人感应上的对答一样。 一方问,一方答,一方再问,一方再答。 最终,双方的立场迅速接近,然后,交易完成,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皇帝得到自己统一天下话语权跟思想的好处,而董仲舒则得到了自身派系独尊的名义。 于是,刘彻想了想,然后,道:“朕闻天地不变,不施其化,阴阳不变,物不昌茂,是故易云:通其变,使民不倦!诗曰:九变复贯,知其所选!今朕嘉唐虞而乐殷周,据旧以鉴新!乃命太常于太学,益数、地理、格物三课程,本欲令天下士大夫,率民更始,诸子不明朕意,有所疑虑,本是正常,如今,朕详作解释,诸子当明朕意,若有疑虑,可直奏朕前,朕将亲览之!” 这些话的意思呢,非常简单。 首先,向博士们阐述自己这个皇帝的立场坚定不移,不因任何反对而打消自己的决定。 在皇帝阐述了自己的坚定立场后,学阀们,若有什么不怀好意,或者打着些不现实的主意的,就该醒醒了。 然后,戏肉来了。 刘彻说‘有所疑虑,本是正常’‘朕将详作解释’,这两句话的意思,再直白不过了。 意思是,你们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 果不其然,嗅觉异常灵敏的董仲舒,马上就心领神会的闻出了味道。 当然,他也不确定刘彻是否知道了他的潜台词,所以呢,不能直接就说出自己的要求,要委婉一点。 于是,董仲舒叩首拜道:“陛下嘉天下以大惠,臣愚昧,不明圣意,伏请陛下赎罪,只是,陛下即立数、地理及格物,未知陛下属意谁人为此三课之师?” 然后,董仲舒跟其他诸子百家的巨头们,就纷纷抬起头,眨巴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拼命的眨眼。 看到这里,刘彻若是还不明白这些家伙的意思是什么,那他就实在太鱼了! “原来是这样啊……”刘彻心里冷笑一声,已然清楚,这些家伙是看上了那数学、地理跟格物三门课程的讲师。 但想想也就释然了。 太学之中儒法黄老三国争霸,显然,这些家伙一点也不希望,有第四方势力加入进来。 而这数学地理格物三门课程,却是随便谁都可以上去讲一讲。 这样一来,万一放进了墨家或者杂家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岂非是大大不妙? 为了避免出现新的竞争者,所以他们抢先反对,以此作为筹码跟刘彻谈判。 而刘彻刚才的话语则告诉他们,他并没有让墨家或者杂家什么的搀和进来的意思。 于是,他们的态度就迅速的从堵死竞争者入局,变成了呸!对面那个渣渣,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历来道统之争,向来都是寸土不让,血流成河!(~^~) ps:  今天卡文了,明天会多写一点,应该会有3更~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二节 制度(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的眼睛,在这些博士官身上扫来扫去。 在场的博士们,全部都是汉兴以来,天下知名的大学者,超级学阀,尤其是那些两千石的某经博士,随便纠一个出来,都能镇压一郡,让无数士子闻风景从。 自然,他们的学术造诣,非常深厚。 尤其是儒家的大学阀,在如今,简直是超级赛亚人一般的存在。 他们不仅仅熟读本身的经典,能深入浅出的从三百六十个角度,将先贤的学问阐发出来,脑洞大的可能就是孔子韩非复生,也要膛目结舌。 另外他们的数学跟地理造诣,也是高的令人发指。 刘彻就记得,后来太史公司马迁受命于武帝,编篡《太初历》。 《太初历》编篡委员会,拢共就十来个人。 其中除了一大堆星象家跟数学家之外,还有儿宽这样的儒家大臣。 而儿宽是孔安国的弟子,至于孔安国? 现在他只是个小虾米,还宅在曲阜老家种田呢! 哪怕就是他日后最牛逼的时候,也不过官至郡守而已。 跟董仲舒、胡毋生、张恢这样能影响天下舆论,手握话语权的超级学阀,完全不能相比! 所以,他才会跟刘余合伙,捏造了今文尚书这样的弥天大谎,忽悠了世人千年之久。 换句话说,其实,现在,无论黄老儒法,只要能成为博士,哪怕是六百石博士,其实也完全够资格去太学教学生数学跟地理了。 只是,刘彻实在很担心,这些家伙上着上着数学、地理课,讲着讲着。就开始大谈特谈‘尽地力之教’或者‘黄老清静无为’‘仁以爱人’之类。 而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掺私货,这是文人与生俱来,不用学习就能掌握的天赋。 所以,刘彻并不打算选用这些博士们。 “数学。朕会让尚书令汲黯跟尚书丞颜异还有大农中丞商容等轮流去督导……”刘彻站起来说道。 汲黯他们这帮潜邸之臣。兼职老师,已经是传统了。 刘彻这样吩咐,博士们并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尚书令汲黯跟颜异,本身就是来自儒家跟黄老派这两个派系,至于大农中丞商容,虽然看上去是农家的人。但实际上。他的授业恩师是却是法家的人。 因而,众人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皇帝用自己的臣子进来掺沙子,天经地义! “至于地理,朕意欲以大将军臣窦婴、曲周候俪寄、弓高候韩颓当并俞候栾布等将臣讲授……”刘彻接着道:“毕竟,若论山河地理,九州形制,将臣等无疑更加合适!” 这个理由真是高大上的不行! 将军们当然是熟知地理。闭着眼睛都能背出天下山川河流走向,以及历代地理变化的大能。 只是。让一帮武将,进了文人掌控的太学,傻子都知道,这些家伙在课堂要讲着讲着,就开始宣扬他们武将的那一套赳赳武夫的道理了。 甚至很有可能,会在太学的学生里,培养和发掘那些他们喜欢的士子,然后将他们拐到武将阵营去。 都不需要投笔从戎了! 以这些被刘彻点名的人的能耐,他们一句话,就能帮那位士子铺垫好前途。 这让博士们真是有些纠结,但想反对,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 总不能当朝就说:文武有别,我辈大夫,不屑与粗鄙武人为伍这样的话。 那样,列侯们还不得跳脚? 如今,执掌国政,手握大权的,可就是这些家伙! 诸博士们只是稍稍回头,就看到左侧的列侯们,一个个喜不自胜,好不快活的模样。 点名的几位特进元老,更是一副昂首扩胸的模样。 对列侯们,尤其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列侯们来说,临老了,居然还能去太学里,跟一帮天下闻名,举国敬重的士大夫博士一起为国家培养后来者。 真真是荣誉至极,也是装逼至极的光荣之事。 以后出门,别人就得尊称一声‘先生’或者‘阁下’了!拜帖之上,更是能加上一句‘受命领太学教授’这样文雅别致,高大上的文字。 只是想想,无数列侯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舒服极了! 日后盖棺定论之时,更是加分无数的美事。 就算不能用‘文’,也能用‘庄’了。 这样的好事,包括被点名的列侯在内的所有贵族勋臣都是四肢举起来支持的。 今天韩颓当等人装逼,明日,未必,吾就不能去装上一回! 看着这帮粗鄙武人得意洋洋的模样,博士们牙齿咬得咯咯响,偏偏却无能为力。 自高皇帝以来,这世道就是武夫当国,斯文扫地,汉家天子公开宣称如今‘礼乐崩坏’,所以乃与公卿士大夫共治之。 这公卿排在士大夫之前…… 刘彻看着这副场面,微笑着继续道:“另外,朕决意于武苑之中,增设文学之科,以两千石诸经博士为武苑文科教授,授以武苑诸将官先贤之教,以正吾汉家‘教训士民’之制!” 这下子,轮到博士们眉开眼笑,列侯们垂头丧气了。 但列侯们想得明白,这世道,武将也得读书识字,不读书的话,迟早要成渣渣。 况且各种兵书文字及图录器械,也需要一定的知识积累才能明白和掌握,所以,将军们的反应并不是特别强烈。 只要博士们不去干扰武苑的正常秩序,你们爱怎样怎样。 反正,如今这天下,武夫当国,执政者,清一色武将,列侯勋臣并不担心,几个文人博士进了武苑。就能翻天。 但这太学与武苑交叉教学、交流,却是刘彻为打破文武界限而做出的决定,为的是防止日后,文武相轻,相互扯后腿。内讧和各种撕逼。 “至于格物……”刘彻抿了抿嘴唇。 老实说。这门课程,其实墨家上阵,最合适。 只是,当前天下舆论,对墨家的认可与接纳能力,还不足。 便是对墨家最友善的法家,也未必能接受墨翟的徒子徒孙。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遑论对墨家充满敌意的儒家跟充满了警惕的黄老派了。 所以,格物这一门课程,暂时不能让墨家接手。 “朕立此课程,本取《礼。大学》中‘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之意,乃意欲令士子知天下事物本来之面貌,明其根本,然后以诚意正其本心。修其身!”刘彻只好扯起虎皮,忽悠起来:“既是要明其根本。以朕看来,少府及大农诸司曹令丞,当是再合适不过的授课人选了,而少府丞臣毅,温文尔雅,知礼守节,向为朕之肱骨,朕意以其为太学格物教授,卿等当可无虑也!” 博士们互相看了一眼。 少府丞比千石,是少府衙门里仅次于少府将作大匠的最高官僚。 但汉家制度,九卿诸令之下,一般只设两丞或者两中丞,有的衙门甚至只有一丞,独少府有六丞。 只是因为少府实在太庞大了,下属的部门太多了。 仅设一个两个副手的话,就算是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 于是,设六丞来辅佐少府,管理这庞大的皇家机构跟庄园作坊。 这位被天子点名的少府丞,博士们并不陌生。 因为他也是自己人。 更是黄老派为数不多的年轻俊杰相比现在动不动就六七十岁的黄老巨擘,今年才堪堪五十岁不到的成毅,真真是年富力强! 更重要的是,这位少府丞,还是现在天子心腹,尚书令汲黯的仕途引路人。 谁不知道,当初就是此人慧眼如炬,果断无比,毅然向当时还只是皇子的今上举荐了汲黯。 汲黯至今奉成毅如父兄,一如当年北平文侯侍奉安国武候及安国武侯夫人一般。 每次下朝,汲黯首先都要去成毅府邸请安,然后才会回家。 每逢休沐,更是跟儿子一样,前去成毅府邸,陪同成毅说话聊天。 哪怕是现在,汲黯官职越来越高,权柄越来越大,也依旧如故。 以至于此事传扬天下,成为佳话,甚至有成为典故的可能现在,民间就有将张苍汲黯,相提并论,认为是忠义相继,知恩图报的代名词和最佳榜样。 因此,当刘彻提出让成毅去主持教授格物课程时,没有人愿意出头反对! 开什么玩笑? 谁敢得罪汲黯这样的巨头? 不要命了吗? 人家是尚书令,执掌的就是一切上奏天子的公文跟奏疏,并且负责整理和汇报天下郡国事务,朝臣杂务。而且,有迹象表明,天子在未来会不断的增加尚书令跟尚书衙门的权柄,极有可能未来尚书令将取代大行或者典属国这样的摆设九卿,成为一个全新的实权九卿。 得罪了他,就不怕汲黯记小本本,然后来个秋后算账吗? 即使汲黯本人是个君子,不会公报私仇。 但下面的人呢? 更何况,若是跳出来反对这个任命,更有可能挑起两个大学派之间的直接对峙。 反对成毅=反对汲黯=对抗黄老派=挑起黄老vs本派的战争,更有可能波及池鱼。 譬如说,儒家现在的未来跟期望颜异就是汲黯的属下。 若是儒家跳出来唱对台戏,没有人敢保证,汲黯不会给颜异小鞋穿。 同样的道理,法家也不敢冒险。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很多士大夫名士,并不怕得罪皇帝。 得罪了皇帝,皇帝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作为文学之士,本身并没有实权的士大夫,只要不去辱骂皇帝或者密谋诅咒刘氏祖宗,谋反什么的,皇帝顶多将之赶出长安,赶回家种田。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少博士,根本不在乎这个。 相反,这可能还是一种荣誉被皇帝赶回家种田,这证明了俺直言上谏,干冒天颜,也要坚持真理、正义的伟大人格。 更证明了俺忠贞不屈,不计个人得失与荣辱的优良品德。 真真是如今刷粉上v的不二捷径。 譬如,前几年,那位被赶回家种田的辕固生,如今在他老家已是声名鹊起,为郡国乡里敬重,天下人敬仰的名士。 他甚至得到了当今天下,最受人尊崇和敬仰的大名士,诸子百家所共同尊敬的大学问家,当代《尚书》传人,执天下话语权牛耳的第一大v,济南人伏生的慰问,伏生还特许辕固生可以登门拜访,授辕固生《尚书》。 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誉啊! 要知道,哪怕是孔子的嫡系后代,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亲自册封的奉祀君孔滕跟孔滕的儿子孔忠,也没有得到伏生的认可,得以传授《尚书》。 直到十几年后,现在在家种田的孔安国,才得到伏生的儿子的认可,被授予《尚书》。 就算是如今的当朝三公,御史大夫晁错,初入仕途时,也是靠的伏生的认可,得以沾光,授为《尚书》博士,才得以进入仕途。 当今之世,伏生就是最大的学阀兼学霸。 顺便说一句,此时《尚书》并非是儒家的独享的经典。 它是诸子百家共同认可和尊崇的先王著作,与《易经》一样,有着超然的地位。 《尚书》跟儒家的关系,可能是孔子曾经编篡和整理过。 但这并不说,孔子整理过,就是儒家的了。 儒家,也还没有这么不要脸跟没节操。 博士们不怕皇帝,但却怕那些执掌了权柄,尤其是汲黯这样年富力强,前途光明的巨头。 旁的不说,汲黯只要稍微的跟下面的人暗示暗示。 保证,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了讨好汲黯,而来为难甚至打压博士官们。 为难跟打压,或者不算什么。 但,可怕的是,人家干不掉你,奈何不了你,但拿你的门人弟子亲朋好友出气。 所以,很多学者跟文人,敢跟皇帝唱对台戏,却不敢跟权臣唧唧歪歪。 因为,惹恼了皇帝,无非回家种田嘛。 对博士们来说,他们来长安当博士,只是来镀金的,回家种田就种田,甚至很多人,更喜欢在老家当学阀,而不是在长安当博士。 但,若是得罪了权臣,尤其是某些没节操没下限的权臣,那就要悲剧了。 人家既然没节操没下限,那么专门走下三路,盯着自己的门人弟子跟亲朋上措施,也就合情合理了。 于是,在沉吟片刻,思索过后,博士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可皇帝在自己的地盘继续掺沙子的举动。(未完待续。) ps:  今天还有2更,起码6000字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三节 制度(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至于生源……”刘彻停顿了一下下,看着群臣。 在本心上来说,刘彻当然希望,这太学跟武苑的学生,都是来自社会各个阶级。 一切唯才是举,如同考举一样,有本事,有能耐,你就可以过关。 但这,是不可能的! 考举,士大夫勋贵列侯能容忍刘彻这样玩,是因为,知识,被他们垄断着,话语权、解释权,在他们手上。 寒门弟子,泥腿子,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历次考举也证明了这一点。 几乎七成以上的考举过关士子,来自列侯士大夫勋贵阶级或者他们的弟子门人食客姻亲。 而,最终能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的,迄今为止,几乎全部是列侯勋贵士大夫。 寒门弟子,几乎全部在基层打转。 想要杀出重围,这些寒门弟子,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于士大夫贵族阶级的努力。 如此一来,胜负自分。 即使日后,有来自底层的人杀出来。 这样的人,也会很快被士大夫贵族阶级所同化、拉拢、收买,成为新的士大夫贵族。 然而,若是在太学中,刘彻也这么玩。 那么,士大夫跟贵族们,肯定会跳起来玩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这种事情急不得……”刘彻心里想着:“历史上科举兴起于隋朝,但到宋朝,才从贵族玩物,成为全民运动……” “但,朕得想个办法,开个口子,能让一二寒门弟子进入太学。哪怕是一个人,也可以!”刘彻心里琢磨着。 哪怕只是一个来自寒门的学生,也是象征意义。 也能为以后扩大生源,做准备和预谋。 眼珠子一转,刘彻笑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一个名词力田。 力田者,顾名思义,指的是那些在地方上的种田能手。 自战国开始,由于中国的统治阶级,从春秋时期的奴隶主跟国人,变成了地主阶级跟武人。 于是,列国开始鼓励和奖赏那些种田种的好的人。 到了汉室。力田这个名词开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重视。 农民兼地痞无赖出身。还是个亭长的汉太祖刘邦,深知国家强不强,关键在粮食,粮食打的多不多,关键看农民的种田技术跟水平以及勤劳度。 所以,刘邦登基后,就屡次在诏书中提到力田。 并且开始提拔和任用那些种田能手,出任地方官员。 刘邦的想法很朴素你种田种的好。那么,请你将你的种田技术跟经验。向广大父老乡亲传授吧,带着大家一起多打粮食,致富奔小康。 这个想法当然很好。 就跟****太宗的先富带动后富一样。 只是,结局基本都差不多…… 很多力田,最终都成为了当地的地主,甚至是跻身成为了如今的士大夫。 至于乡亲们嘛…… 咳咳……… 当然,也不能说刘邦的政策完全没起到作用啦。 有不少力田被忽悠了,果然走上了带领乡亲们多打粮食的道路。 就是剩下的力田,多多少少也起到了传播先进技术的作用,更鼓励了百姓跟农稷官的士气。 所以,刘邦以后,历代汉家天子,都提倡郡国举荐力田,给予力田们更多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待遇。 到太宗时,力田的地位,就已经拔高到了跟廉吏、三老以及孝子齐平的地步。 从此以后,终两汉之世,力田的地位,基本没有变化,始终存在在统治者的认为的社会中坚地位。 而在如今,因为没有举孝廉秀才制度,力田的本质,依然还是那些种田能手。 既然是种田能手,那么,一定就是亲自下田劳作的人。 这样的人,必然是来自社会底层的。 这样想着,刘彻清了清喉咙道:“太学生源,朕以为当来自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地方郡国,郡级以上学苑,每岁当贡不少于十位品行纯良,有操守,明于礼乐的贤才……” 当年,刘彻在河东就跟诸子百家的巨头们搞出了学苑制度,得到了皇帝老爹的同意。 于是,天下郡国,如今学苑大兴。 就是向来不热衷玩书院教育的黄老派,也在清河郡跟河南郡还有河内郡,搞了几个学苑,只是,这些学苑里,全部都是列侯子弟跟富豪子侄,高冷的黄老派,压根就没兴趣招收泥腿子。 也就清河郡那个,因为窦广国的缘故,收了一百多位寒门士子入读。 而法家则在北方的郡国,开了六七个学苑。 就是纵横家,也在雒阳开了一个。 墨家则不需要,他们在墨社里,普及知识跟文化,不拘什么人,也不要学费跟礼物,想听的就可以去,但有一条,听完以后,得一起帮忙下地劳作。 而儒家这个bug,至今为止,在齐鲁吴楚大本营就开了十几个学苑。 公羊派、谷梁派,齐、楚诗派,各自开花。 他们甚至还在雒阳开了个重民学苑。 至今为止,天下在册登记,接受官府资助和审查的学苑,诸子百家各派系加起来,已经有三十多个了。 这些学苑,小的,几十百来个学生,多的,甚至有上千人在同时受教。 一时间,文风鼎盛,海内俱是读书声。 仅此一项,过去数年,汉室境内的读书人数量就增加了数千。 这也因此成为刘彻这个天子的文治成绩。 前不久,甚至有个鲁儒,上书拍刘彻马屁说:今陛下文治卓越,当可循成王故事,封禅泰山。 刘彻虽然很高兴,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封禅泰山! 钱你出啊! 封禅一次,起码花费数万万。甚至十几万万,都够刘彻跟匈奴人死磕一次了! 刘彻向来只要实际,不要表面。 况且,刘彻觉得,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拿这笔钱跟这个时间。把轨道铺到云中去,形成一条关中到长城脚下的高速机动轨道网络。 或者,拿这笔钱,打造一支无敌舰队,去霓虹把霓虹的金矿跟银矿给挖回来,仅此一项的收益,大概够刘彻跟匈奴的战争全部开销了。 反正。现在霓虹列岛。全是野人,哦,可能还有徐福舰队的后人…… 不过,这样恰好证明了,霓虹是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不管怎么说,刘彻现在这个说法,还是很对头,也很对士大夫们胃口的。 自己的学生。来长安,进入太学深造。然后,通过考举,进入仕途,碾压一切,这样的美丽未来,让很多人都觉得很不错。 “其二:关内侯以上及两千石以上大臣勋贵,每岁可推荐三人进入太学入读,左庶长及千石以上官员勋贵,每岁可推荐一人!”刘彻接着道。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贵族跟官员,理所当然的拥有这样的特权。 不给他们,才奇怪了。 “其三:郡国所举力田,及地方所举荐之贤达,可入太学深造之,待太学毕业,再授予官职!”刘彻淡淡的宣布这个决定。 这就更没有人有异议了。 倒是,地方举荐的贤达,也要进入太学深造后,得到承认,才能授予官职,让不少人闻出了些什么味道。 “恐怕日后,举荐之路,将要断绝,陛下可能决定了,日后仕途,必须经过考举……”无数人心里想着。 不过,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考举是今上的大政,而且,实际效果,众所共睹,比以往的举荐,效率更高,发现和获得人才的几率也更高。 既然如此,那么,陛下弃举荐而用考举也就非常正常了。 “其四:疫于王事,死王事,及战没沙场之将官尉佐,忠臣之后,其长子可递交申请入读太学,有司不得阻碍!”刘彻又道。 这更没有疑问了。 谁都知道,刘彻在上林苑,起了个别苑,专门教导和抚养那些失去父亲的遗孤。 这些人,是真正的天子羽翼,太学欢迎他们还来不及,怎么会阻碍呢? “其五:其他特殊情况的入读者,如藩国夷狄之学生,入读太学,需经丞相批准!”刘彻最后说道。 夷狄藩国的学生? 儒家的博士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他们最喜欢这样的学生了,他们也最热衷将先圣的理念跟思想,传播到全世界去。 教化四夷,最终天下大同,这是儒家最高的理想! 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最初,按照刘彻的想法,这些夷狄跟藩国的学生,是要严格控制的,必须要指定住所,指定课本跟指定老师,且不许跟其他人交流。 但,经过长久的思考后,刘彻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刘彻发现,假如他这样做,除了让那些留学生产生疏离感,认为被歧视外,不会产生更多效果。 作为一个强盛的帝国,必须要有一定的胸怀来容纳夷狄。 当然了,一些涉及保密跟安全的东西(兵书、军事制度跟经济政治原则以及先进的科学技术)是不能教的。 但其他的寻常的东西,就无所谓了。 所谓,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 刘彻并不觉得,现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夷狄贵族,是不能被同化的。 如今的中国,对于四夷部族,可是比后世的米帝更强盛更先进更伟大和更富裕的****上国。 漫长的历史,也证明了,从来没有什么夷狄异族的贵族来了中国后,不被同化的。 不过,自然,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读太学的。 起码,你的国家得是承认长安宗主国,而且,恭顺的沿用中国文字、制度跟服饰,认同中国理念,并且得到了刘彻册封的。(未完待续。) ps:  第二更,ps:上一节有个bug,孔安国伪造的应该是古文尚书,俺打错了~ 另外,此时,伏生应该是活着的。 当然,后来授予孔安国尚书的那位伏生,就应该是小伏生了,也就是伏生的儿子~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四节 制度(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太学之事,至此基本定了下来,剩下的琐事,譬如学制,每季度的考核还有考核标准,自然有文臣跟博士们去商议。??c 身为皇帝,刘彻只需要定下框架跟基本政策就可以了。 真要事事都自己去办。 前有秦始皇,后有诸葛亮。 刘彻迟早累死…… 为了多活几年,刘彻可不想什么都管。 他甚至,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在为长寿做准备了。 北平侯张苍,济南的伏生,还有郡国地方的百岁老人的养生之法跟长寿秘诀,都被刘彻弄来了…… 刘彻现在就在上林苑里,养了几头专门产奶的牛…… “丞相!”刘彻看向周亚夫,问道:“武苑的学生,可已经确定下来了?” 相比太学,武苑的准备工作,就早了许多了。 早在去年,定下武苑的制度后,刘彻就让军方开始推荐深造的人了。 当然,跟太学一样,刘彻知道,这头几批,肯定是官二代贵二代们的狂欢。 没关系没门路的,就得慢慢排队。 但,跟太学一样,刘彻知道,大趋势他个人的力量无法遏制,也遏制不了。 但是,军方吃相也不能太难看了。 什么好处都被你们占了,其他将士看了还不心寒? 所以,刘彻早就暗示过周亚夫跟其他军方巨头了。 你们想占好处,想让自己人先来,没关系! 但是,真正有才能的人,有军功的人,不能拦在门外。 另外,武苑不同太学,这是国家武备跟社稷基石,所以,草包们还是不要来了。 想镀金。可以去光禄勋! “回禀陛下,臣等已经定下来了,批武苑生源,合计三百二十一人。?要看书已经奉命交割了职位,正在来长安的路上,臣预计,他们将在春三月武苑开学之前,全部抵达长安!”周亚夫出列奏道:“此乃名单。请陛下过目!” 作为武苑山长,兼任武苑督将军,周亚夫还是很热心的。 其他将在武苑担任教官跟教授的巨头们,也是非常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看着刘彻。 武苑以后,天下武人,都是他们的门生子弟了。 只要不作死,子孙后代,可以长久享用这份福泽。 刘彻接过名单,看了看。老实说,从名单上,是根本看不出猫腻的。 所以,刘彻只是略略的看看,然后交给身旁的汲黯,吩咐道:“将这份名单造册归档,然后,去请丞相,将诸位生源的履历档案,一同拿来。归入石渠阁!” 对武苑,刘彻是极为重视的。 未来,他将时不时的出现在武苑,甚至可能亲自给武苑上课。或者请武苑学生代表入宫交谈。 毕竟,黄埔军校的故事,刘彻可是非常清楚的。 吩咐完这个事情,刘彻就问少府令刘舍道:“少府,武苑及太学教材,如今完成的如何了?” 刘舍马上出列奏道:“回禀陛下。臣受命陛下,督造《孙子》《吴子》《司马法》《六韬》《太公兵法》及俞候所著《梁王用兵纪略》、丞相周亚夫所著《用兵纪要》、卫尉广及曲周候寄、弓高候颓当等合著之《离合书》等,计有九书,经合并增注后,共两百二十一卷,百余万字,今已雕刻完毕,即将付印,武苑开启之前,应能印刷完毕!”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其实,少府本来是不可能如此迅的就完成这样规模的雕版印刻工作。 但孙子、吴子等传统兵书,早在两年前,就已经雕刻了数套雕版。 至于其他新兵书,则是刘彻鼓励和怂恿俞候栾布、周亚夫还有李广、俪寄、韩颓当们写出来的。除了俞候栾布外,其他人是刘彻游说了很多次,许下了许多好处才答应的。 毕竟,这些经验和心得,都是这些家伙的吃饭工具,若不是刘彻是皇帝,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交出来,公开给其他人去学的。 但,这些代价是值得的。 周亚夫就把他老爹的兵书跟他自己的用兵经验心得贡献了出来。 而李广、韩颓当、俪寄三人则合著了二十多万字的骑兵训练和指挥、作战、管理和使用心得,命名为《离合书》取骑兵本以离合之兵的意思,算是当代骑兵建设和使用的最前沿心得、理论。 但这还不够! 刘彻看了看列侯们,道:“九本啊,朕觉得,还少了一本啊!” “朕听说,昔年淮阴侯,著有一册兵书,名为《韩子兵法》,世人俗称曰《淮阴兵书》,石渠阁之中,就收录了一册上卷,但还有下卷,下落不明……”刘彻托着下巴,问道:“朕闻说,此兵书下卷,为人分成三册,各自收录啊,未知在哪三位爱卿手里啊?” 当年,淮阴侯韩信,为吕后、萧何设计诛杀。 其生前,著有一本兵书。 韩信本人,极为自傲,于是将之命名为《韩子兵法》,其意是要跟孙武、吴起、孙膑、司马骧且这些兵家先贤之作相提并论。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作为楚汉争霸中的绝世天才,用兵如神的当时第一名将。 韩信这么起名,自然是名正言顺,没有人敢说什么。 但是,韩信死后,作为乱臣贼子,韩子兵法这个名字就不能用了。 于是,被人改称为《淮阴兵书》又或《淮阴遗策》《淮阴兵法》等称呼。 上卷,被萧何从韩信的宅邸搜了出来。 但下卷,却成了疑问。 传说,韩信死前,已经有所预料,所以,偷偷将这下卷,分别交给了他的昔日部将保管。 甚至有的部分是数人持有。 这些人,得了韩信的兵书,自然将之当成了传家宝,秘密收藏。 别说皇帝了。就是这些人,也不清楚除了自己外,还有谁持有。 当年,韩信的部将。或者曾经在韩信手下为将的人,又是多如牛毛,遍及各军。 就像周吕候吕泽一样,根本没办法清算跟搜查。 于是,这就成了悬案、疑案。 历代天子。也没敢提起这个事情。 怕的就是引起君臣离心。 但现在,刘彻命岑迈在茂陵邑之中,起了凌烟阁,为汉室历代功臣名将立碑左传,画像,甚至立人物雕像,并且四时祭祀。 其中,本来朝廷认定的‘乱臣贼子’们,像淮阴侯韩信,周吕候吕泽、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韩王信、燕王卢绾。都是画像而不名,立传而不述,虽不祭祀,但褒以庙谥,列其传、功勋,作其简述。 而天字第一号大反派,波ss,项羽,更是被刘彻封为‘鲁国公’,过继了刘舍的儿子。去给他继承香火,准许他永为汉宾客。 更将谷城,化为项羽享受血食的祭祀之地。 这样一来,原先所谓的担忧和顾虑就没有了。 于是。刘彻就光明正大的催问了。 毕竟,韩信的兵书和用兵思想,是楚汉争霸时,汉军这一方的精髓所在。 虽然,可能很多,都已经不适合未来战争的需要了。 但是。其用兵思路跟战略思想,却是能共通的。 即使不考虑这些,单单就是给子孙后代,留些物质文化遗产,保全韩信的心血,也是很有必要的。 然而,列侯们听了刘彻的询问,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主动捐献。 刘彻看着也不急。 他清楚,这些家伙,就算愿意捐献,也不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捐献。 不然,那不就成了了?证明了他的祖先当年瞒着惠帝、太宗,私藏逆贼之物? 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即使刘彻真的不追究,也会成为自己祖先的污点,被人指指点点。 但私底下,上交捐献,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而且,刘彻也不是没有听到些什么风声。 毕竟,几十年了,当年的绝密,到了今天,其实很多都已经有了风声跟传说了。 甚至有的当年的当事人,如今已是被废除了封国,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些秘密,就更难守住了。 现在,刘彻就知道了,至少两部分《淮阴兵书》的下落。 所以,假如某人不想给的话,刘彻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强制捐献。 对文化知识,刘彻向来的态度就是——不能变成某个人的私藏。 好比《孙膑兵法》汉室之后,就遗散了两千年,直到后来考古,才从坟墓里挖出来,这像话吗? 还有,现在依然在传承的许多先贤著作,都是因为某些家伙喜欢藏着掖着,结果,两汉之后,就只剩下了书名跟大概概述,其他内容,全部不可考。 《尚书》当年孔子编辑跟整顿的时候,还有一百篇。 现在,就剩下了二十八篇,就这还辛亏是有伏生,在秦朝宫廷时,记下来的。 不然,这二十八篇都没有了! 刘彻可不想两千年后,后代子孙,想看看祖先的思想跟文化时,却现,一大堆的遗散、遗失、失传。 所以,这武苑、太学、甘棠,其实也有保存和保护,传播、弘扬先贤先圣文化思想的作用。 因为,文化跟思想这东西,只要知道的人多了,就必然不存在,失传的可能性。 尤其是雕版印刷跟白纸出现后,更将这种可能性降到了几乎为零的地步。 可以说,除非日后生核战争,地球被蘑菇犁一遍,或者出个十全老人,玩文字狱,人为性毁灭和消灭、禁绝! 不然,先贤们的著作跟论述,以后就不大可能再失传了。(未完待续。) ps:  一万字完成,收工~~~~~~~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五节 学阀们的狂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问完这个问题,刘彻就继续对刘舍道:“卿继续报告,太学诸校本的情况吧……” “诺!”刘舍点头,继续奏报:“臣受命,督办太学诸经典之印刷,至今,已将《吕氏春秋》计一十二卷,一百六十篇,二十余万字;《商君书》计三十一篇计十六万七千字(注1);《尚书》二十六篇,《诗》三百零五首,《大学》四十二篇,《论语》二十篇四百九十二章;《九章算术》及北平文候所献《九章算术经略》《今政略要》及《算数书》《周算》两千石易经博士司马季主所著之《律书新观》等共计七十八卷,一百二十七篇,五十九万字,这些皆已印刻完毕……” 刘彻听着,非常满意。 这下子,以后东方朔再也没办法吹牛逼说哥读了三十二万字著作,牛逼的不要不要的。 就刘舍现在嘴里吐出来的这些已经雕刻完毕的字数,就足以让东方朔目瞪口呆了。 “另外,前时,少府有司,已经雕刻完成了《道德经》《黄帝内经》《老子》《慎子》《伊文子》《宋子》等先贤著作,此外,《韩非子》《庄子》《墨子》等著三十余册,还在印刻之中……”刘舍继续汇报着:“汉兴以来,历代名臣及大贤论述等,五十余册,四百多卷,则暂且押后再刻……” 这也是没办法。 少府在强,也无法完成这样浩大的雕刻工程。 你要知道,一个合格的雕刻工匠,一个月,也只能雕出几千字而已。 少府现在最多一千多,不足两千的工匠和学徒,就算每天天一亮就工作,一直到晚上,可能也要五六年,才能将全部先贤著作雕刻完毕。 但人又不是机器。不可能天天工作。 尤其是雕版这样需要聚精会神的精细工作。 一般一个工匠,雕刻两个时辰,就得休息休息了。 连续工作三天,就得散散心.休假一天。 老实说,少府能用三年时间,搞定两三百万字的雕刻工作,刘彻都想给岑迈跟刘舍发个一吨重的奖章来表彰了! “卿与少府诸位匠人,辛苦了!”刘彻站起来表扬道:“传朕的命令。少府所有参与雕刻的匠人,皆赐爵一级,免徭役赋税三年,赐酒肉各一石,钱人一千钱,有罪及刑耐,除罪一级!斗食之官,皆列为有秩,百石以上者,皆以其功劳。各升其秩比,至于卿……益封一千户!故少府将作大匠岑迈,赐爵关内侯!” 刘舍立刻就喜滋滋的拜道:“陛下隆恩,臣代少府上下拜谢!” 其他大臣,也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这文教盛事,不会有人意见。 更何况,这个事情,还关系着自身学派与理念的未来与前途。 大家更是只是拍手鼓掌跟感激的份。 甚至,就连刘舍,许多人都觉得看的顺眼多了。 “董公、胡公、张公……”刘彻将视线投向现在在长安的三大学阀。温言道:“所有雕刻完毕的典籍经典,朕会让少府拟个名单,交于三位,三位皆长者。可自书录名单之中自行选择各自所要讲授之经典,朕将令少府优先印刷!” 现在,少府,其实哪怕是印刷力量,也是紧张的很。 甚至纸张都有些供给不足了! 武苑、太学、甘棠都要印刷,所以。只能优先满足那些紧缺的书籍的印刷工作,其他的,就先放一边吧。 “诺!”董仲舒跟胡毋生以及张恢立刻出列拜道:“臣等谨奉诏!” 这种好事情,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尤其是董仲舒跟胡毋生,虽然以前有些矛盾、分歧。 但现在,这对师兄弟相互看了看,在心里面哈哈大笑起来。 “谷梁派……嘿嘿嘿嘿,总算落到吾等手中了……” 董仲舒的心里甚至起了个奇怪的危险念头:“若吾不小心,将《谷梁春秋》的某些篇章给遗失了……” 谷梁派手里肯定是有原稿的,毁了或者遗失了雕刻版本,没什么大不了,人家依然可以继续雕刻。 但是…… 少府现在肯定是忙不过,不大可能给谷梁派再服务一次。 这样,谷梁派就必须去排队。 以目前的排队情况来看,就算天子出面施压,没个三五年,谷梁派也排不上队。 毕竟,不止谷梁派有靠山,有门路。 其他诸子百家先贤的徒子徒孙,岂是等闲之辈? 这样,就能把谷梁派的计划拖上三五年了。 三五年后,公羊派自然是早已经上岸了,然后就可以看着在水里扑腾扑腾的谷梁派啰! 只是,董仲舒知道,他若是这样做了,谷梁派肯定跟他不死不休。 现在,谷梁派在雒阳跟河内还是很有势力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何况他这样的绝户计。 到时候,恐怕,谷梁派都能干得出跟墨家联手的事情了。换了董仲舒自己站到谷梁派的立场,若《公羊春秋》被人这么阴了,他也能放下仇恨和门户之见,去墨苑找当代钜子联手。 如今,儒门内部各派系,已经在当代儒家最大的学阀,鲁申公的倡议下,做出了搁置争议,共同发展的决议。 若公羊派先玩这样下三滥,申公那边也不好交代。 但,下三滥玩不了,可以来光明正大的行动。 譬如说,将《谷梁春秋》的某些异端学说,踢出太学的课程范围。 这样谷梁派就算再愤恨,也没地方说理去! 儒门派系这么多,总有些论述,是要舍弃的嘛。 公羊派如是,思孟学派如是,齐鲁诗派亦如是。 难不成你谷梁派特殊? 至于张恢,也是看着这个任命,心里乐开了怀。 法家内部,其实也不是一团和气。 商君的门徒、韩非子的门徒,对申不害的徒子徒孙,未必就那么客气了。 另外,怎么‘尽地力之教’‘权术势’的轻重之分,也有分歧。 如何取舍,以谁为主,过去就争辩了几百年。 张恢自然有自己的立场跟取舍。 即使是看上去相亲相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黄老学派,现在就已经打成了狗脑子。 黄帝派、老子派、庄子派,还有下面的小派系,为了到底以谁为主,早就闹得不可交了。 但,黄老派比较聪明。 他们私底下再怎么闹腾,在公开场合,还是非常和气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这个问题上,真正做决定的人,不是他们。 而是东宫两位太后,还有章武候窦广国。 这些天,黄老各派系,都是拼命往东宫跑。 而刘彻也早已经将此事的决定权,作为礼物,送给了东宫的薄太后跟太皇太后窦氏。(未完待续。) ps:  啊,我今天写了13字! 真是佩服和感动~ 于是,我决定这一章定时~早上八点~ 求3月月票鼓励鼓励~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六节 争权夺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武苑跟太学的事情已毕,终于轮到了重头戏,也是本次朔望朝群臣的关注焦点主爵都尉衙门的设立以及天下郡国平贾擅权制度的调整。 刘彻看着臣子们,沉吟片刻,然后做了开场白,道:“朕尝读史,见昔者春秋之时,齐楚争霸,恒公以楚兵强而患之,于是,管夷吾献购鹿之计,以钱两千万,乃溃楚师!贾长沙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乡中长者亦曰: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能知得失!卿等士大夫列侯公卿,皆贤良文学,明于礼乐,熟读经,必有能教朕者,请著之于篇,朕将亲览之!” 管仲购鹿的故事,是中国古典时代最经典的经济渗透范例。同时也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经济战争的范例。 齐国在管仲的这个政策主导下,仅仅花了两千万钱,就成功的瓦解了楚国的经济。 使得本来能够与齐国争霸的楚国,陷入经济危机的泥潭,而不能自拔,最终齐国兵不血刃,使楚国屈服。 这个经典案例和故事,被记录在管仲的著作管子。轻重篇之中。 当此之时,管仲的地位也很巧妙。 在名义上来说,管仲应该划到法家的范畴,就是说他是法家的先驱,也是可以的。 但实际上,管子这本,被划到了黄老派,成为了黄老派的经济政策根基和理论来源。 可是,在另外一方面,儒家也承认,管子是圣贤,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大能。 孔子自己就非常崇拜管仲。 于是,这就造成了,诸子百家主流学派,全部推崇管仲。 不拘派系,其经济政策和理论,少不得都会从管子八十五篇之中吸取营养。 至于当政的诸公。要是谁没读过管子,那他基本就不配为公卿了。 因而,刘彻一说,大家伙就立刻在脑海里浮现了管仲购鹿的故事原文记载。甚至是轻重篇下的其他文章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冒了出来。 而管子在轻重全文之中,始终都在强调一个事情。 这个事情,用原文来说是:积之以轻,散行以重。 通俗的来说,就是以国家的力量。调控物价的涨跌,通过行政命令和国家宏观调控,实现操纵天下物价和调剂民生的目的。 这就是为什么,刘彻玩粮食保护价格政策以及盐铁官营政策,没人能在理论上和道义上非议的缘故。 管子,早几百年前,就已经提出并且实施了类似的理论政策。 当今之世,哪怕是最狂妄的人,也不敢说,自己比管仲在经济上还强! 而聪明人一听刘彻这么一说。立刻就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了刘彻的心思。 大农中丞商容,立刻就出列奏道:“管夷吾昔者以钱两千万,而令楚师溃散,使恒公霸天下,陛下见微知著,以粟盐铁而重天下,取先贤之政,用之于当世,此臣等愚所不能及也。恒公之远不能如也!臣谨为天下贺!陛下命臣等议管子购鹿之得失教训,更乃圣王之见,伏维陛下能动合阴阳,明见万里!” 这个马屁拍的无数人侧目。震惊、跳脚妈蛋,抢我台词剧本! 商容却是一脸正气,接着奏道:“以臣之愚见,陛下即立粟盐铁之政,恩泽天下亿兆黎庶,安能不再立一新政。行督查天下商贾之职,握核查贾人车船矿山之权,执郡国平贾擅权监察之责,上佐社稷,下安黎庶!” 商容向前一步,匍匐拜奏:“臣谨上‘请立主爵都尉以制天下商贾疏’,伏维陛下御览!” 刘彻看着商容,脸上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笑容。 自从他放风,要立主爵都尉后,就一直在等着那个聪明的臣子主动出头来上这么个建议了。 刘彻本来以为,他还要鼓动鼓动,才会有人主动出头。 没想到,这个商容这么识趣,都不需要动员,自己就写好了奏疏。 不错,也不枉自己提拔栽培了。 有了商容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丢掉节操,迅跟进既然第一个螃蟹没吃到,那就更要把队伍站好了。 不能对抗天子啊,更不能在天子心里留下‘某某跟朕不对头,老是喜欢对着干’的印象。 尤其是千石左右的诸司曹主官。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的升迁任免,未来前途,全系于刘彻这个皇帝的喜怒。 得罪了皇帝等于自绝于仕途。 前代名臣冯唐的例子,就很好的教育了这些人,不要对抗,更不要得罪皇帝。 不然,你就算再有才华,也得在郡国打转。 想中央?做梦去吧! 但两千石们的想法,就又不同了。 当官当到两千石,就已经进入了汉室‘将相不辱’的保护范围。 皇帝即使再厌恶他们,撑死了也就下放地方。 两千石朝臣下放,起点至少也是地方郡守。 即使最被皇帝讨厌的人,也能捞个类似诸侯王太傅、丞相一类的官职,聊以自慰。 先帝时,故廷尉张释之,把先帝都得罪成那个样子了,还不是能成为诸侯王丞相?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也没有那个两千石朝臣愿意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东西,去跟皇帝死磕,更加不会故意对抗皇帝了。 但,假如,某个事情牵扯到的利益跟好处实在太大了的话。 肯定有人愿意稍微冒些风险了。 譬如,少府刘舍跟大农直不疑,就一定愿意在主爵都尉的问题上‘据理力争’。 誓要将这个衙门变成自己衙门下属的司曹之一。 而丞相府跟御史大夫衙门的官僚们,也是虎视眈眈。 汉家制度之下,丞相跟御史大夫衙门,在许多职权上交叉重叠,彼此之间,更是明争暗斗不止。 在理论上,丞相总揽天下军国大事,执百官之牛耳,是为天子之下,最高等级的大臣。 但御史大夫也不差。身为亚相,操监督百官,执弹劾大权,更领有文图录律法刑杀之权。 所以。历来,新设一个衙门,丞相跟御史大夫衙门都会相互争夺,哪怕,这个新衙门只是管市政垃圾处理的 更别说主爵都尉这样明摆着有钱有权。更能影响天下的机构! 没有那个官僚机构,不会渴望自己的权力更大。 甚至,可以说,若有可能,官僚机构就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为自己揽权。 至于揽到权力后怎么办?那就到时候再说呗。 总之,先抓权,最重要! 于是,殿中就出现了汉兴以来,极为少见的一幕: 只见。商容之后,刘舍的左膀右臂之一,主管少府园林跟假田事务的少府六丞之一的赵胡出列奏道:“陛下深明大义,嘉天下黎庶以大惠,自元德以来,善政无数,至今已出内库禁钱数以十万万计以振元元,抚孤寡,敬长者,修渠道。建水车,行安粟之政(粮食保护价)用盐铁之策,又兴军备,整六师。德被苍生。泽及鸟兽,今又以先贤故事,教训大臣,此臣胡愚所不能及也,然臣虽愚,但臣忠义之心不绝。谨奏以请加内库财权以利社稷疏,伏维陛下圣览!” 瞎子都知道,这赵胡明摆着就是要把主爵都尉衙门纳入少府体系。 不然,他扯那么多做什么? 不就是先摆出我们少府付出了很多很多,也做了很多很多,在财政方面,我们才是专家。 请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家去处理! 大农立刻就不能忍了。 另一位大农中丞,直不疑的心腹番训马上就跳出来,捧着一份奏疏,拜道:“臣训昧死以奏陛下:自陛下兴盐铁之利,用轻重之策,以利苍生以来,大农上下皆以效死之心而忠心王事,于郡国广设盐铁有司,赖陛下之威,社稷之灵,群臣用力,迄今已在天下郡国增设盐铁官员有秩以上千三百余人,立盐铁官邸,三十五处!今闻陛下圣训,臣训等诚惶诚恐,乃上请益国库疏伏维陛下圣裁!” 然后番训就笑眯眯的看着赵胡,这其中的挑衅味道,再清楚不过了。 你们少府不是说你们是专家吗? 那难道我们大农就不是专家了? 就你们会玩财政,会理财? 我呸! 更何况,论起在地方上的经营以及在郡国的网络铺设能力,尤其是吴楚齐鲁地区的影响力,你们少府能比得上我们大农吗? 再者说了,作为天子内库的管家,尔等渣渣,安心帮陛下管理好上林苑以及皇家园林、作坊就好了。 好嘛,大农跟少府,直接唱对台戏了! 这让其他围观群众,看的热血沸腾,若非是在宣室殿,甚至有人都想喊一声加油了。 而对阵双方,虽然不是少府跟大农的主官,但却也都来头不小了。 番训,属于士大夫阶级,虽然他是刀笔吏出身,但汉室如今,多数士大夫,都是自刀笔吏而起,所以也就不存在,谁比谁更高贵这个问题。 所以士大夫们一看,当然用脚投票,力挺番训了。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摇旗呐喊,谁都会做。 至于赵胡? 这位与南越王世子同名的官员,可是正儿八经的列侯之子。 他的祖父,更是汉室有的福将,深泽齐候赵将夜。 深泽候这个候国,食邑不多,七百户而已。 但任君侯赵将夜,却是当年汉室诸功臣中的传奇人物。 赵将夜在汉王三年,才投降汉军阵营,而且,是投降的韩信。 这本来是不可能封侯,更遑论捞一个开国功臣的位置。 但,所谓福将,就是不管什么艰难险阻,都难不住他。 投降韩信后,赵将夜先是跟着韩信打了自己的前主子,赵王张耳,又扫平了齐楚。 然后,他的运气来了,跟着高皇帝去了平城,还在平城表现出色。于是,入了刘邦的眼,拜为深泽候。 后来,韩信跪了。刘邦挂了,赵将夜没了靠山,吕后上台后就找了借口,夺去他的封国。 只是三年后,政局再次生变化。出于笼络人心的需要,吕后恢复了赵将夜的爵位。 然而,赵将夜这个时候,对吕后绞杀高祖子嗣的行为非常不满,常常私底下牢骚,非议吕后,还对诸吕的跋扈极为不满。 于是,一年后再次被废。 本来,很多人都以为深泽候这次****了。 可是,数年后。吕后驾崩,诸吕被清算,代王从代国入主长安。 于是,赵将夜当年的牢骚跟不满,就成为了忠臣的表率。 深泽候候国再次建立。 深泽候也因此成为汉室历史上起起落落次数最多的列侯,更被人称为福将,太宗孝文皇帝时期,赵将夜就因为福将的名头,曾经出任过雁门郡守跟光禄勋等职位。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期间。赵将夜跟窦氏有了联姻。 赵将夜的幼女,就嫁给了南皮候窦彭祖,也算是窦氏外戚集团的一员了。 赵胡虽然不是深泽候世子,但跟窦家走的也比较近。 他的妻子。就是窦婴的妹妹,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于是窦氏外戚集团,自然愿意卖个面子给赵胡。 南皮候窦彭祖,就派了几个小弟出来给赵胡站台。 这边,大农跟少府吵的不可开交,那边。丞相府跟御史大夫衙门又闹了起来。 只是,到底是唯二的三公衙门,这体面跟方法还是要讲一讲的。 一般情况下,丞相跟御史大夫,会在国政上进行磋商,以协调双方立场,弥合分歧。 毕竟,这丞相跟御史大夫要是公然互相拆台,那影响就太坏了! 皇帝也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情况生,皇帝一定会强势介入,而强势介入只会有一个结局两边都家种田。 但,若说丞相府会跟御史大夫衙门相亲相爱,那也是不可能的。 设置御史大夫的初衷,就是平衡相权,使丞相权力不至于大的离谱。 所以,周亚夫跟晁错的磋商,进行的很不顺利。 两位巨头之间,通过文字,不断往来交换意见,但始终没办法达成一致。 丞相府觉得,身为丞相,理所应当,就拥有管辖一切有司衙门的权柄。 就是少府,不也得在办事前,给我们打个报告? 这主爵都尉,当然要归我管辖和监督。 但晁错却觉得,丞相吃相太难看了。自己吃肉,汤都不给我喝一口,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得! 实在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主爵都尉的未来权柄跟分量将举足轻重。 但凡有所野心和政治抱负,都不会放弃把自己的手伸进去的可能。 但这样的局面,却让次参加朝会的平贾擅权们看的目瞪口呆。 一个个膛目结舌的在心里吐槽:“汉官威仪,吾等以前只是听说而已,却不想,果真是” 嗯,当年,高皇帝的时候,丞相带头在朝会上斗殴,太上皇亲自带着家臣仆役跟别人械斗的故事,可是汉室久经不衰的八卦话题。 嗯,今天继续爆! 等下还有 另外求月票求推荐票 恩,现在,月票告急啊 俺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月票榜,更加没有争抢过月票 当然不是俺清心寡欲,没有功利心,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只是我以前懒而已这是实话 但现在,这个月票,我是一定要争了。 因为已经裸奔很久了,大概编辑看俺太懒,所以一个月无推荐,泪奔啊 所以呢,恳请诸位读者老爷,助我一臂之力(现在正好是月初,保底月票什么的应该有不少) 我会用更新来报答大家。 这个月,我想拿到那一千块月票奖!!!!!!!!(未完待续。)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七节 天坑里的人们(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别说是擅权们了,就是刘彻都看不下去了。 “卿等就不要争了”刘彻站起来制止了这帮家伙的继续争辩。 “朕前时,与丞相曾经商议过,主爵都尉衙门的职权范围”刘彻缓缓的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而丞相周亚夫则对晁错微微一笑,报以歉意。 “主爵都尉,秩比八百石,将主要负责核算天下商贾工商之士家赀余财土地奴婢及每岁所得之利,主要是针对家赀五十万钱以上,非农桑之得之利,及金、银、矿山所得三十万以上,车船值五十万以上,以其赀产,以定其所征税额,赀产越多,加征越高!”刘彻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家伙:“现在,还有谁想接手?” 少府跟大农,互相看了看,马上就缩卵了。 “陛下您早说啊”刘舍在心里吐槽着。 “糟糕!”直不疑更是吓了一大跳! 就是素来以强硬对待商贾,主张进行清算的晁错,也是愣住了。 原本,这些家伙的想法是,这主爵都尉,必然是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 所以,大家都是热情高涨,兴致盎然。 天下商贾如此之多,随便咬上一口,都能吃的满嘴流油。 更能带动亲朋好友,一起家致富。 可是,如今,刘彻的话,却像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朝堂之上。 原本人人眼里的香饽饽主爵都尉衙门,立刻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下的金蛋上面更是满是荆棘,扎人的很! 天子一句五十万家赀以上的标准,瞬间,让无数觊觎主爵都尉的大臣,冷静了下来。 家产五十万以上,都是些什么人? 家产五十万,哪怕在长安城里,都已经脱离了小商人的范畴了。 至于某些偏远地区的县乡。五十万家产,足以保证这个家族在当地属于富。 更何况,还有个以上 天子这摆明车马,主爵都尉对准的是大商人。尤其是级商人。 这些大商贾,岂是易与之辈? 若只是单独的想要对付一个两个,或者一小部分,以朝廷大义,自然手到擒来。 可。假如针对的目标是整个大商贾群体,而且,还得在法律制度的范畴内动手,那么,这就极为扎手了。 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同时也非常清晰的难题,摆在主爵都尉这个还未诞生的衙门面前:临邛的两位国丈,卓王孙与程郑婴的税,收是不收?敢不敢收?能不能收? 还有,睢阳的梁王。有几个宠妃的兄弟跟亲族,在雒阳经商,生意也做的很大。 这几位的税,主爵都尉要不要收?敢不敢收?能不能收? 单单是两个问题,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 梁王刘武,临邛的两位国丈,任意一个不合作,都足以让九卿这样级别的大臣碰的鼻青脸肿。 若是事情闹大了,人家把心一横,将主爵都尉吊起来。扒光衣服,挂到城头上。 那就搞笑了,更会成为天下笑柄。 至于地方郡国上的那些大贾,就可能比梁王跟两位国丈加起来还可怕。 作为熟悉天下局势跟地方舆情的大臣。很多人都很清楚,地方上的那些大贾怎么起来的? 答案很简单,多数大商贾的崛起过程,都是踩着无数竞争对手的尸骨跟无数平民百姓的血泪。 每一个五铢钱上,都沾满了血迹。 像是河东、齐鲁的大商人,很多时候。都可以兼职盗匪。 不然你以为天下那么多无名命案怎么来的? 这些家伙,靠着赚来的钱,更笼络了许多地方上的游侠跟地痞无赖,专门干一些阴暗勾当。 收他们的税? 反正,不少大臣都觉得,除非天子派出军队,用刀枪保护,以强力手段直接催要,不然,要钱没有,命倒是很多! 如今,这世道,虽然太平,但人命依旧不值钱。 三五万钱,已经足以买到一条性命了。 亡命之徒,可不管你是谁,奉了谁的命令,他们只要钱,有钱,什么事情都敢干! 于是,少府跟大农,立刻鸣金收兵,闭口再也不提这个事情了。 这倒不是少府跟大农怕了地方上的那帮土财主。 说句老实话,逼急了这两个衙门,不要脸面了,也不是不能收拾掉地方上的那帮土财主。 只是,何必呢? 风险太大了,谁也不敢赌天子能一直支持自己。 刘家天子卖大臣,可是卖出传统了。 这个事情涉及的对象,又是如此复杂,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拿捏的小民平民。 每一个商贾背后,都可能站着一个或者几个大人物的影子。 甚至有人背后,直接就站了皇帝。 自古以来,皇帝们都是臣子改革其他人的利益,动其他人的奶酪,四肢举起来支持。 但,要是改革要动到自己身上,或者自己的枕边人身上时,那就呵呵了。 枕边风一吹,或者皇帝觉得这样子割肉很疼,他随时可能退缩。 皇帝缩了,就缩了。 但那个可怜的臣子呢? 还不得被人围观? 即使退一万步,皇帝鼎力支持,不顾一切反对,那又怎样? 商君的下场,就摆在那里。 晁错甚至庆幸自己遇到了周亚夫这样的好上级,要换了以前的申屠嘉,晁错估摸着,申屠嘉大概会把这个天坑丢给自己,让御史大夫衙门来接盘,然后,在一边看笑话。 看着一下子就缩卵了的少府跟大农,刘彻在心里摇了摇头。 但却也不能怪少府跟大农。 实在是,就是刘彻自己也没什么十足的把握,能把这个事情干成。 刘彻现在的要求,甚至简单到了,只要把牌子挂起来,法度定下来就好了。 至于收税什么的,到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刘彻很清楚,主爵都尉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敌人的力量,可能比匈奴人还要强! 除非刘彻掀桌子,学武帝,简单的用一刀切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不然,这就是一个漫长的拉锯战。 不过,没关系,又不是刘彻去跟他们拉锯。 要烦恼,也是公孙弘跟主父偃去烦恼。 刘彻只需要支持他们就行了。 “朕今天。将关中各县的平贾擅权们召来,就是商议此事的”刘彻不紧不慢的道:“朕也是想听一听,擅权们对此有何看法?” 汲黯立刻就走上前去,道:“陛下有诏,命擅权平贾,议车船矿税之制!” 而擅权们相互看了看,他们的心里面,也是惶恐的很啊! 这加征车船矿税,是朝野共识。 换句话说,他们除了‘伏维陛下能履乾则坤。动合阴阳,臻于圣王,吾等粗鄙之人,唯顿顿,谨奉圣命’之外,并无太多选择。 他们要是敢在这个问题上非议,马上就能被群臣的口水给淹死! 一顶‘枉议国策,君前咆哮’的帽子扣下来,妥妥的死无葬身之地。 但若是大家伙们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头。朝廷玩出一个新花样,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说是他们倡议跟认可这样的税收额度的。 那么,每当夜黑风高,或者雷鸣电闪之时。估计就会有许多‘正义侠客’,拿着刀剑,翻墙入室,行侠仗义,清除祸了。 所以,也不能不说话。 甚至。得想个办法,把责任撇清即使不能,也得让人知道:不是俺干的,俺是无辜的,俺也没办法,俺也不想的。 但擅权就是擅权。 作为商贾里跟官府打交道的代表,岂能不熟读汉律,尤其是有关市集跟商税的律令? 很快,就有一位擅权出列奏道:“小民幸蒙天恩,陛下不弃,许入宫听政,赐坐宣室殿,感激涕零,愿以残身,永报陛下隆恩!今陛下更嘉大惠,许小民等能议车船矿税之制,小民虽粗鄙,却也知,此三王所不能,而五帝所不及之胸怀!不然小民何以有幸能蒙陛下如此之厚遇?” 一通马屁后,这位擅权就接着道:“小民本粗鄙野人,即不明于礼乐,更不知王化,于国家大政,朝野之议,一无所知,本不该也不能随意议论,只是,陛下即以垂问,小民乃昧死以奏之:昔者高皇帝定市籍之治,命有司于市集置列伍之制,祖宗制度向来如此,除此之外,就非小民所能得知的了!” “胆子不小啊”刘彻听完此人的话,敲了敲桌子在心里想道。 列伍之制,现在早就成了一个摆设了,除了欺负欺负那些自己卖自己家里产出的物产的农民外,现在那个商人还鸟列伍之制啊? 所谓列伍之制,这是当年刘邦脑洞的产物。 刘邦坐了天下后,觉得商贾太坏了,必须遏制。 就玩了这么个制度。 即对商贾进行类似军事化管理跟秦法一样的连坐。 所有商贾贩卖商品的时候,必须在指定地点指定区域在指定的人的指挥下经商。 一般五人为一组,成一列,因此被称为列伍之制。 这个政策的失败之处,或者说成功之处,就在于,它规定了,假如一列伍之中有一个人卖假货,那么,很好,一旦现,全部连坐。 又或者一列伍之中,有人销赃,同样如此。 假如,你要不想被连坐,那么,就必须举报你的同伴的非法行为。 同时为了鼓励举报,刘邦还规定了,举报者可以分得一部分被举报者的罚没财产 好嘛 这个政策于是大获成功! 但就是因为太成功了,所以,它被丢到一边了。 太宗皇帝时,捡起秦代的平贾制度,用平贾取代了列伍,这才有了今天天下的盛况。 但这列伍,在严格意义上的法律角度来说,依然有效,只是,从上到下,都装作看不到。 也就只有一些偏远乡村的地方,依然在执行这套规定。 现在,这个擅权重提列伍之制,无非就是告诉刘彻陛下,不要固泽而鱼啊,高皇帝时期的经济危机可过去没多久呢。 但刘彻听了,并不生气。 兔子急了都咬人! 何况,现在这个坑挖的有点大,这些擅权,属于被刘彻埋到坑里的背锅侠。 背锅侠们现自己被背锅了,要哼哼两声,就让他们去哼哼两声吧。 反正,既定政策不会改变。 更何况,左右不过是吐槽而已。 于是,刘彻对那位擅权道:“公所言,朕知之,今朕问公等的问题是:车船矿税,以公等之意见,当以几算起征?其百万、千万、万万赀产,又当以何种标准加征?公等皆明于市井之事,必有能教朕者!” 刘彻当然清楚,这个家伙的目的,就是想转移话题。 但坑都挖好了,人也埋了,而且还摆了这么大阵仗,你说不玩了,想出坑,有这么容易吗? 反正,刘彻今天是一定要这些擅权平贾们,把这些税率给定下来。 不管他们怎么说,只要出口了。 那这就是民意啊! 民意不可违啊! 主爵都尉,就具备了征税的法理依据跟事实依据。(未完待续。) ps:嗯,谢谢大家,已经杀到第五名了,鞠躬感谢所有读者老爷们,我爱你们!!!!! 明天继续但上午我要查资料,酝酿情节,大概要下午才能更新 明天照旧3更 另外,请不要忘记投月票啊啊啊啊啊拜托了,后面的都是大神啊,咬得很紧的,这月票战争,就是拉锯战,持久战,看的就是每一天的交锋啊啊啊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八节 天坑里的人们(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统治者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下限的群体 其他任何阶级和群体,跟统治者一比,估计全都能评上‘道德模范’。 在很多年以前,赵高在咸阳指鹿为马,算是公开的向天下人揭示了统治者的本质。 很多年以后,****av有样学样,某导演公然宣称,自己给自己打了满分……广大人民群众纷纷表示:太谦虚了!满分根本不足以彰显您的艺术价值跟品味,应该让对岸的奥斯卡也发个小金人过来,这样大概就能勉勉强强彰显出贵导演的艺术品味与成就…… 至于各种听证会,到最后,总能得出根据民意,某某确实应该涨价了的结果,那更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至于百姓信不信? 统治者表示反正哥信了…… 就像现在,当天子亲自直接提出了问题后,擅权们纷纷表示:x了狗了。 面对皇权如泰山压顶一样碾过来的时候,即使是再怎么不愿意,擅权们也只能默默的捡起一条绳索,然后自己将它套到脖子上。 说到底,还是商贾们的力量或者说工商业的力量太过弱小的缘故。 稚嫩的新生的商人阶级,甚至连自保的力气也没有。 面对国家的力量,他们只能像个瘦弱的小姑娘一样,嘤嘤的哭泣,甚至完了还得强颜欢笑。 许多人相互看了看,他们当然清楚,今天,他们必须得给天子一个交代了。 “小民以为,十贯抽一算,应该比较恰当……”有人弱弱的奏道。 其他人见有人带头,立刻纷纷跟进:“小民等也认为十贯取一算,比较合理……” 也真亏他们说的出口! 在汉室,人们习惯用绳丝串钱,一般一串钱一千枚称之为贯。 十贯取一算,就是一万钱抽一百二十钱,税率为百分之一点二。 这样的税率,别说是抑制大商贾了。给他挠痒痒,都可能不够。 甚至,可能收上来的税,最终都还不够给主爵都尉衙门发工资的。 群臣们听了,也都是怒不可谒! 十贯抽一算?打发要饭的吗? 特别是将军们。瞪着眼睛瞧着这些擅权,觉得,这些市籍贱民怕是皮痒了。 刘彻却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殿中的众生百态。 百分之一点二的税率,确实很低。 现在,田税都是三十税一,若是商业税定的比田税还低,那刘邦的脸,岂非不是要抽肿? 以后,刘氏天子也别嚷嚷什么‘朕以农为本。劝耕天下’了。 所以,擅权们的这个建议,跟放屁差不多,完全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刘彻抬起头,对擅权们宣布自己的决定:“一算?不妥,国朝以五为圣数,就以十贯取五算罢!” 皇帝都说了五算,那自然就是金口玉言,成为法律了。 擅权们此刻心中真是欲哭无泪啊。 现在,他们总算清楚。为什么坊间的八卦跟市井的故事里,谈起刘氏的皇帝,人们总是讳莫如深了。 这尼玛就是坑王啊! “好在,只是五算而已……”有人在心中安慰自己。 一万钱征六百钱。百分之六的税率,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刚刚好超过朝廷法定的十五税一的田税额度(现行的三十税一在理论上来说,是汉太宗的临时政策)。 按这个标准,其他人也没法子埋怨自己了。 于是。擅权们纷纷欢天喜地的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看着他们,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一样,笑眯眯的问道:“十贯抽五算,此乃起征点,家赀百万、千万、万万,各自等级,又该如何征税呢?” 擅权们顿时就被吓尿了。 按财富数量和收入的级别征税,这在后世,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但在此时,却还是第一次出现。 别说是擅权们了,大臣们也吓了一跳。 聪明人很快就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假如陛下今天在商人身上玩了一回按财富多寡征税,回头,要是他玩上瘾了,把这个东西移植到民政上,搞一个按土地多寡,奴婢数量等级征税制度。 那天下苍生,当如何是好啊? 很多人只要想想这个未来,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行! 这等恶政酷法,要坚决抵制! 我辈士大夫,耕读传家,多少代人,才攒下这么点基业,有了现在的情况,可不能毁于一纸酷法! 在先前,他们还没想到这一层,但当刘彻第二次重点点出来的时候,他们就领悟了过来了。 于是,刘彻话音刚落,擅权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之前,大农直不疑就硬着头皮,出列拜道:“陛下,臣不疑昧死以奏:臣窃闻商君曰:所谓壹刑者,刑无等级。故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河阳候信坐不偿人责过六月,事下廷尉,廷尉请奏曰:按律当夺候。太宗曰:河阳庄候(陈涓)长者,吾不忍其无祀,廷尉再议之。廷尉复奏曰:陛下临天下,治元元,海内皆臣,独河阳非臣?且先王治法,以刑无等级为要!太宗于是诏除河阳候国……今陛下受命于天,以牧天下元元,臣窃以为,当于天下一视同仁,海内黎庶,无分贵贱,皆陛下子民,臣不疑顿首,死罪死罪!” “嗯?”刘彻看着忽然跳出来的直不疑疑虑了一下,可能有些走神。 但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又有四五人跳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了廷尉赵禹、太常窦彭祖等九卿。 等刘彻反应过来的时候,殿中已经跪了六七位大臣了。 这些人一口一个‘祖宗制度,以刑无等级为要’‘先帝立法以贵平为上’,纷纷劝说刘彻,不要按等级征税。 因为,这样会动摇‘先帝之政’,更可能让百姓‘无所适从’。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刘彻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后世喊着‘不与民争利’的士大夫或者****那帮‘让市场解决一切问题’的公知们。 看着这些慷慨激昂,正义感爆棚,几乎就差在额头写上‘我是君子,我为民做主’的家伙们,刘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你们总算跳坑里来了!” 当了这么久皇帝,刘彻已经成长成为了一位优秀的挖坑运动员。 而一个优秀的挖坑运动员,当然不能只坑一个两个了。 要坑,就要多坑一点。(未完待续。) ps:  今天依旧3更~ 呼唤月票支持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六百九十九节 目的(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早在去年的八月,刘彻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当去年秋天,刘彻跟周亚夫商量以递进式累进税制来对付商贾的时候。 刘彻从周亚夫的反应上,就已经知道,倘若他这么玩,列侯或许无所谓,但士大夫们一定会跟刘彻拼命。 道理很简单,耕读传家,就是士大夫们安生立命之基。 现在,皇帝居然把爪子伸到了自己安生立命,传续后世子孙的根本之上。 哪怕士大夫们胆小如鼠,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历史上,王莽为何悲剧的? 还不就是王莽居然想限制土地兼并和管控蓄奴!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于是,刘秀顺应天命,中兴汉室,也就理所当然了。 隋朝的灭亡,背后也未必没有某些山东世家的推波助澜。 刘彻对此一清二楚,他知道,这个问题究竟有多敏感。 一个不小心,就极有可能引发皇权跟士大夫的对立。 士大夫当然刚不过皇权,更刚不过如今身上加了无数bu的刘彻,但,他们有的是办法让皇帝恶心,更有的是办法拆台、拖后腿。 至于故意激化社会矛盾,引发族群对立,挑拨离间,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这些技能点,士大夫们更是早已经点满了。 所以,长期以来,刘彻都很小心的避免对士大夫们一次性刺激太过激烈。就像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推销他的私货。 总的来说。推销情况还不错。 毕竟,皇帝亲自担任推销员。无论是想升官发财,还是想实现人生抱负。 皇帝的立场跟态度,都是极为关键的。 于是,今天汉室政坛之上,那个当官的,不是人手一本《洪范》,张口就是洪范八政巴拉巴拉。 因为刘彻喜欢李悝那样用数据说话,以实际情况佐证的做事方法。 九卿各司衙门上报尚书台的公文里,数据越来越多。而华丽的辞藻渐渐消失。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当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如今汉皇喜数学,一个精通数学的学者的聘礼,在三年之内,涨了十倍。 以前,一年给个几百钱,送几块肉就能请回家的老师。 现在,呵呵。不准备个几十贯的束脩,人家鸟都懒得鸟你。 而工匠的社会地位,更是稳步提升,刘彻都准备在太常那里增设几个鲁班博士了…… 但这些还不够。 看着殿中那些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的大臣们。刘彻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眼光跟见识的问题啊。 这样想着,刘彻挥挥手,站起来道:“卿等所议。朕知道了!” 看了看,已经被埋到坑里的两群人。 刘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朕知道。累进税制必然踩到你们的痛脚跟底线的时候,朕就已经在想了怎么把这个东西卖个好价钱……”刘彻心里都乐开了怀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必然要学会取舍。 既然某个政策阻力非常大,甚至可能影响政权稳定时,那就可以先放到一边嘛。 反正,来日方长,时日良多,先拿这个东西出来刷一波脸,那也行啊。 这样,以后再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了。 “朕闻法者,所以禁暴率善也,法正则民悫(que),今贾人大兴,其豪富者,家资以万万计,富者奴仆以千人,出行比拟王公!”虽然已经决意放弃了累进税制,但是,刘彻一点也不介意,把这个事情拿来吓吓人:“若不能对彼辈课以重税,纲常伦理安在?” 群臣一听,思维就不可避免的跟着刘彻的疑问延伸了。 是啊,要是不能遏制住这些大商人的活动,让他们天天炫富,把民间的淳朴风气都给玩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百姓都去经商了,谁来种地? 群臣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陛下既然忧心彼辈大贾,横行不法,败坏纲常,何不下诏有司,广迁天下郡国凡家赀在五百万以上之市籍贾人,以及家赀在千万之上的豪强,一者,强国本,二者,去隐忧!”廷尉赵禹几乎都没怎么思考,就杀气腾腾的说道:“若陛下心忧地方不法之商贾,与地方官勾结,臣禹愿请令,督办此事,必不令有一漏网之鱼!” 其他大臣一听,纷纷点赞,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处理方式了。 天子既然担心这些大商人在地方上横行不法,那么,简单啊,抓到关中来就好了。 正好,汉室也有十几年没有拿出严肃的态度来清理一波地方豪强。 地方上的羊,也差不多养肥了,可以割肉了。 至于被aoe误伤的豪强地主,那就只好对不住了,谁叫你们不早点来拜码头,认山门的。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要不损害我们的利益,那,天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漂亮!”刘彻心里也是打了个响指:“朕就知道,你们一定会选择这样的!” 刘彻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动过将天下目前的大商贾,统统抓到茂陵去的念头。 这样做,首先,能把茂陵的房地产卖一个好价钱,并试验西元前的地产圈钱方案反正肯定有的赚,就看赚多赚少了。 其次,这些富人大贾的到来,还将进一步的提升关中的民众素质,他们能带来大量的技术和年轻的人口,对未来,刘彻的计划帮助非常大。 最后,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大笔的财富也必然将聚集在一起。 这样,就能具备原始的银行业的基本条件了。 只是,这个要求,刘彻不能自己提,甚至不能暗中怂恿别人提。 不然,那些被强制迁徙的人的怨怼和怒火就全冲着刘彻来了。 而且,这样做显得吃相太难看了。 天下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在明火执仗的抢劫! 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当着擅权们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士大夫们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出卖商贾。 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人能怀疑到刘彻身上来了。(未完待续。) ps:  晚上有些不舒服,又有些头晕,抱歉~今天就这一更了。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节 主爵都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就按照廷尉的意思去办吧!”刘彻在扭扭捏捏的做了一会样子后,就拍板决定:“以廷尉和执金吾杂治之!” 群臣愣了一会后,纷纷拜道:“谨奉命!” 朝廷过去,就常常会在一些案件上,采取由廷尉与多个部门共同审理的政策,以保证审判公正跟程序合理 如今,天子将这个政策挪到民政上,好像也很正常。 而赵禹跟直不疑等人心里却是冒了一阵冷汗:“辛亏吾等反应及时,不然,若让陛下的念头成为律法,日后,岂非随时可以挪到民法之中?” 刘彻将视线投向擅权们。 面对刚刚宣布的又一个重磅打击商贾的政策。 这些擅权,普遍无动于衷,仿佛跟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这很正常擅权们都是关中人,关东的商贾,本来就跟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过…… “兔死尚且狐悲……岂能真的无动于衷?”刘彻对此很怀疑。 无论这些擅权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他们都成了一个媒介。 一个将今天在朝会上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的媒介。 刘彻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今天,发生在这个殿堂里的事情,将传遍天下。 这样,至少,最起码能让那些被迁徙到关中商贾在一段时间内,不会跟士大夫官僚们靠的太近。 “只有这样,才有朕插手跟控制的机会啊……”刘彻在心里想着。 官商合流甚至官商一体,是大势所趋,没有人能阻止。 即使两千年后也依然如此。 可能无非就是政府的商人跟商人的政府之间差别,尤其是大商人、财团,这一点更加明显。 既然无法禁绝,那唯一的办法,自然就只有自己参与进去了。 “主爵都尉将立……”刘彻继续说道:“卿等可有推荐人选?” 若是之前,大家对主爵都尉的态度,那是必须拿下的肥差。 但如今。却是唯恐避之不及。 像这样一个职权未必很大,还必然得罪人的职位,公卿士大夫们,只有一个念头离它远一点!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场了。 甚至已经有人决定假如天子执意要求推荐的话,那就将自己衙门的几个刺头丢出去填坑吧。 好在,大家的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 很快,尚书令汲黯就很善解人意的出列拜道:“臣黯以为,故太子舍人主父偃。自服侍陛下以来,忠心王事,办事勤勉,或可为陛下解忧!” 主父偃? 很多大臣对这个名字都很陌生。 即使偶尔有听说过的,印象也不深,只知道,此人似乎在今上即位后,就随前朝中大夫周仁之子周远,一起去了江都国,主持当地的晒盐工程。 如今。陛下将此人从江都调回来,好像也算符合情理。 毕竟,潜邸大臣,外放地方磨砺之后,调回来再委任大任,这也算汉家传统。 刘彻闻言,点点头,道:“尚书令所荐举人选,颇合朕意,即以主父偃为主爵都尉左都尉。主掌天下郡国擅权平贾之协调,掌均输百货,调解物价之权!” 郡国平贾擅权,当然不能长期游离在官府的控制之外。 这也不符合大一统的中央集权趋势。 所以。将平贾擅权的地位,明确为半官方,类似三老一样,也就是必然了。 当然,这个任命的背后,还隐藏着刘彻在未来要成立工商物价管理局的意思。 掌握物价。制定物价,并且借此影响天下。 这是每一个封建王朝,都曾经做过的梦。 而臣子们一听刘彻的这话,却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主爵都尉,将立左右都尉?” “这是备盗贼都尉衙门的翻版?” 无数人寒毛倒竖,他们知道,若假如是真的,那么,他们就低估了天子在工商业上的决心跟魄力了。 在某个部门,同时设立左右某某。 这是汉家天子,要决意以不可动摇跟无可置疑的态度来坚决推进某个政策的信号。 汉兴以来,同时设置左右官的,只在少数机构出现过。 譬如一度非常盛行的左右丞相制度。 但这并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因为,那些都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制度,是为了平衡或者稳定政局而出现的临时制度,常常度过危机后就废止。 而接下来的这个机构的故事,则让所有大臣,对左右某某都充满了警惕或者说期待。 譬如说备盗贼都尉。 当年,太宗入继大统,但关中地方治安无比糟糕,天下盗匪丛生,就连长安城里,也是命案频发,而内史跟中尉,对此都一筹莫展。 这个时候,太宗设置左右备盗贼都尉,任用列侯将军充任,调动野战军团,直接介入地方治安。 对某些盗贼横行,治安混乱的地方,直接采取军事行动,用严刑酷法,甚至是军法审判跟处置盗匪。 通过五年努力,终于扭转了关中治安局面,至中元年后,关中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盗匪活动,再也没有出现过游侠地痞,刺杀执法官员,甚至劫持地方的现象。 当年左右备盗贼都尉称雄天下,震慑地方。 著名的关中大侠季心,听说自己被备盗贼都尉通缉,连忙逃到袁盎家里,借着藏在袁盎的马车夹层里,才逃出关中,流亡吴楚将近七年…… 而其他与季心齐名的游侠巨头,则因为没有这么硬的靠山,纷纷悲剧。 后世著名的大侠郭解的老爹,就是死于备盗贼都尉衙门的刽子手下。 如今,刘彻重提左右官制度,自然而然,让人们很容易想起了过去那个九卿之外,职权最大的备盗贼衙门了。 当年太宗对备盗贼衙门的支持力度,可是众所共睹的。 要不是后来,关中盗匪绝迹,恶性案件发生率一度接近零,没有用武之地的备盗贼都尉,职权不断缩水。 否则今天,九卿之中可能就要多出一个武人的位置了。 果不其然,刘彻接着又说道:“前时,御史大夫所举之士子公孙弘,朕以为,其所述所论,颇有见地,命其为右主爵都尉,主核查天下商贾赀产,收取税赋,转输幕府之责!” 刘彻话音刚落,无数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胡毋生身上。 尤其是博士们,盯着胡毋生的身影,仿佛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许多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什么时候跟天子勾搭上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依旧3更~但可能只有6字,因为今天还是有些头晕,但现在吃了药,好多了,明天会继续爆发,保底一万字,求月票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一节 移民政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过,因为主爵都尉现在实质上,只有八百石秩比。 一个八百石的衙门的设置,皇帝是完全不需要征求臣子的意见,自己就可以拍板决定的。 所以,刘彻的决定,自然没有遇到阻力。 群臣纷纷拜道:“伏维陛下圣裁!” 反正,八百石的衙门,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了多高! 道理很简单,既然主官都只有八百石,那么副手必然只会有六百石,甚至四百石,以此类推,到了下面的具体办事人员身上,可能就全是斗食了。 级别如此之低的一个机构,别说是去地方上收税办事了。 恐怕,它的命令,连长安城都走不出! 要知道,哪怕是给长安城守门的某门卫尉,级别也是一千石的。 人家完全可以不理会,甚至拒绝接受主爵都尉的公文。 当然,主爵都尉可以告状,可以申诉。 但这样的机会是有限的。 总不能事事去天子面前哭鼻子吧? 那天子要你何用? 很多人甚至都准备看戏了。 但也有少数注意到了,刘彻所说的那一句‘转输幕府’。 幕府,又称为莫府。 这是兴起于战国时期,为了应对日益频繁与激烈的战争而诞生的特殊制度。 白起、赵括、蔺相如、李牧、王翦都曾经开府建牙,广揽人才。 一个幕府就是一个小型政府。 它拥有包括军事、民政、税收和法律在内的一切机构。 在战争时期,将军统领幕府,率领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大军,攻城拔塞,远征千里,帅师伐国。 甚至因此诞生了一句名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幕府将军,率军在外,皇帝老子来了命令。都能不鸟了,一切只为战争服务。 数年前,吴楚叛乱,周亚夫以太尉统帅十万禁军南下平叛。而窦婴以大将军,屯兵荥阳,收齐赵之兵,都是开了幕府的。 但战争结束后,这两人的幕府就已经关闭。 那么。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幕府呢? 答案是太子。宫。 在汉室,有且只有太子跟太尉,能在和平时期,开府建牙,广蓄人才,交往豪杰,拉拢宾客。 如今,太尉已废弃,就只有太子能拥有这个资格。 虽然,刘彻现在没有立太子。 但这并不代表。一看太子。宫就不存在了。 它依然在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的那个小宫殿群中。 它依然保持了一定的制度跟人员。 它时刻准备着,为它的新主人效力。 特别是,汉家有制度,无论有没有太子,太子舍人,依旧会保持编制跟人员。 如此一来,所谓转输幕府,其实就是转输太子、宫。 这跟转输少府其实差不多。 但问题是,汉家迟早会有储君,天子迟早会立嗣。 到时候 “这主爵都尉衙门。就能顺势成为两千石衙门了”有人立刻就醒悟了过来。 虽然太子家令也才比八百石,但既然是服务储君,地位拔高一些,非常正常。 换句话说。一旦建储,主爵都尉就极有可能凭借储君,一跃成为汉家政坛的重要力量,甚至在未来,储君上台后,成为国家经济的决策中心。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信息。 让人不得不重视。 毕竟。谁能想到,在先帝之时,还只是个跑腿的,被人戏称为‘扫除之臣’的尚令,今上即位后,地位与权柄就不断拔高。如今,甚至已经被人称为‘出纳王命,奏复万机,宣达政命,虽不为九卿,实九卿也’。 更因为日夜与天子相处,关系亲密,而具备了甚至让丞相都羡慕的特权。 而刘彻则在宣布了主爵都尉的人选后,就继续下一个议题,他没有按照惯例,举行拜官仪式区区八百石,丞相行文就可以了,不需要皇帝屈尊降贵拜官。 “今岁,将继续向怀化郡及朝鲜移民,有司都报告一下,各自的准备情况,以及目前报名的移民吧!”刘彻说道。 于是,少府、大农跟丞相府的有关负责人员,都纷纷出来,报告各自的工作进展情况。 由于刘彻舍得花钱,所以,物资跟基本生活资料的问题不大。 通过调拨、平买以及制造,目前,少府跟大农,就已经准备了足够三十万人一年所需的粮食、种子以及人手一套的农具,随时可以启运。 但问题是,可能因为去年十万人的移民,耗尽了天下百姓的热情,今年,至今报名的移民人数,也只有五万人。 这大大低于朝野的预期。 但没办法,中国人自古如此,但凡只要还能在家乡活得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去往数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更何况,当地还是过去的蛮荒之地? 人离乡贱的观念,深入人心。 许多人,都是宁肯在家乡当佃农,也不远去异乡做自耕农。 刘彻听完丞相府官员报告的情况,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新得的疆域,包括朝鲜半岛和怀化的地盘在内,足足有两百多万平方公里,几乎占到了目前汉家国土的三分之一。 但这么大的地盘,哪怕就算是加上濊人、真番人还有马韩这样的宗藩群体,总人口也就百来万。 平均一公里一个人。 这样的人口密度,后世毛子的西伯利亚,都可以说人多势众了。 毫无疑问,如此广大的国土,需要足够多的人口,才能真正吃到嘴里,消化完毕。 更别说目前当地,汉人与归附的异族之间的人口比例,在一比十之上。 这样的比例,让刘彻觉得很不安全。 起码,当地的汉人与异族之间,要一比一,才算比较安全,三比一,才能符合中国之土的概念,十比一,才能叫自古以来。 要实现这个目标,同化异族是一方面,但,汉人的数量,也得稳步提升。 可百姓不愿意,刘彻还能强制不成? 这又不是对付豪强,可以不管他到底情不情愿,可以打着社稷祖宗的名义强行命令他必须迁徙。 正苦恼之时,一位列侯出列拜道:“臣游昧死以奏陛下:臣闻,商君曰:治国刑多多而赏少,故王者刑九而赏一,今陛下即苦百姓不愿戍边,又以大德,不愿强令百姓,何不迁罪官民于新化?” 随即又有一位列侯出列拜道:“臣客附议,臣闻,前者丞相诛吴楚之逆,先帝下淮南、赵王之狱,其罪官并罪民,十有数万,可迁新化、朝鲜,以为其罚也!”(未完待续。)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二节 怪兽出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闻言,却是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跪在殿中的这两位列侯。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 第一位跳出来的列侯姓王,他爷爷就是汉初名相,曾经担任丞相的王陵。 没有错,他就是第三代安国候王游,正儿八经的黄老派,素来以爱惜羽毛著称。 什么时候,黄老派也学会把商君的言论,挂在嘴边当口头禅了? 至于另一位…… “丁义的老子丁客啊……”刘彻在心里叹了口气。 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反过来说,有其子必有其父。 刘彻对丁客没有什么印象,但对他的儿子丁义,就只能说久仰大名了。 历史上武帝朝的方士之祸,就是在丁义推荐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大骗子栾大手中达到巅峰。 可谓祸国殃民至极! 而老丁家,向来无节操。 打上一代乐成候开始,他们家就是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把他们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想当年,初代乐成节候丁礼,可是手刃了龙且的猛人! 以武力值计算,在汉初诸将里都能排前十了! 而王游跟丁客两人的家族,更是汉室典型的冤家对头。 两个家族的恩怨,从高帝时期,一直延绵至今。 什么时候,敌对了几十年的世仇都能联手了? 刘彻疑惑的看了看这两人。 然而,随后,更多的列侯入场了。 阳河、复阳、斥丘……十数位列侯,纷纷出列,言道:“请陛下迁天下罪官民以实边……” 看到这里,假如刘彻还不明白的话,那他就太笨了。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这台怪兽……”刘彻看着这些臣子。心里头一个声音响起来:“它复活了……”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一旦复活,那跟它一起回归人世间的必然还有耕战这个可怕的战争系统。 而今天,这些列侯们口口声声说着商君,就是明证。 在过去,没有任何一个列侯会把商君的名字挂在嘴边。 不是因为大家都讨厌法家。不喜商君。 实际上。对这帮有奶就是娘的家伙来说,黄老派、儒家、法家甚至墨家都一样。 管它皇帝用什么政策呢! ‘永远拥有圣天子,谁是天子拥护谁’可不仅仅是一个刘舍在喊。 他们过去从来不谈商君,也不说法家,只是因为,主流不喜欢法家,而且。他们的根本在封国的食邑。 扯法家的话。很容易就被人指责倾向秦法,乃虎狼之吏,要被人喷死。 但现在,随着诸子百家重新复兴,尤其是今上开始推崇法家。 虽然秦依然是个坑,什么问题跟麻烦都能让它背。 甚至就是汉室成立之后才出现的一些社会问题,舆论界也依然能毫无压力的将问题栽给秦,反正。有问题,肯定是暴秦无道。致使苍生受苦至今。 我大汉伟大光荣正确。 但法家却慢慢将自己洗白了。 法家的洗白方式很简单暴秦无道,这是肯定的但是,我法家是无辜的都是赵高李斯奸佞害人一切都是奸佞的错当孝公昭王时,我辈法家士子何等正确? 所以,治世必法而后仁啊! 虽然看上去逻辑有问题,但勉勉强强能糊弄过去了。 而且,近来法家也没闲着,他们开始跟儒家勾勾搭搭了起来。 张恢跟胡毋生以及董仲舒,就进行了一次交换学生的活动。 有了儒家帮忙摇旗呐喊,法家的黑历史,算是能有一个勉强的交代了。 舆论界看在刘彻的面子上,也没有深究下去。 而法家投桃报李,也帮儒家洗白了一些黑历史。 譬如说,现在没有人会去谈当年鲁儒们对抗高皇帝的问题了,也没有人再去主动提起高皇帝在儒生帽子撒尿的这个梗了。 目前,儒法合流,共同对抗黄老以及墨家崛起的挑战的迹象非常明显。 最起码,法家在没撂倒黄老派,取而代之,儒家没干趴墨家之前,他们大抵会维持基本的和平还有表面的友好。 而这样的改变,反应在舆论界就是,随着儒家这个大喷子不再喷法家,改喷墨家后,对商鞅、韩非子还有申不害的相关言论,再没有以前那样忌讳了。 表章之上,也不再跟过去一样,只有诗书的语录。 越来越多的臣子,开始看情况和形势,引用儒法黄老各位大贤的论述来佐证自己的立场。 这样的变化,刘彻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当今天,列侯们开始引用商鞅的名言来上奏时。 刘彻马上就察觉到了,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正在通过另外一个方式回归世间。 证据就是作为统治者阶级的中坚,列侯阶级,开始出现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鼓动皇帝,实施一种在过去绝对不会有人建议皇帝实施的政策即强制迁徙犯罪的官民跟被划归为贼人眷属的百姓。 在以前,谁敢这么提议,别人姑且不谈,列侯们肯定就跳起来大喊:此秦法也! 但如今,列侯们自己主动的面不改色的大义凛然的提出这样的建议。 为什么? “屯垦团、加恩令……”刘彻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自己亲手放出了刘氏花了数十年才勉强关起来的野兽。 但屯垦团与加恩令放到一起,产生的化学作用,立刻就反应到了政坛之上。 得到了一片跟自己食邑户数对等甚至超过食邑户数土地的列侯们,为了开发自己的新封地,他们必然需要人口。 但当地鸟不拉屎,人口密度其稀无比。 根本找不到足够的人力来开发。 若仅仅是这样,可能列侯们还会无所谓,当地冰天雪地,荒山野岭,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但屯垦团的出现,让列侯们有了对比。 想想看,自己的封国,一片荒芜,而隔壁的屯垦团,则阡陌连野。 任谁都会忍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更关键的是,这些新开发的处女地,不断的传出各种奇迹和神话。 有列侯,刚刚拿到新封地,派了儿子过去看,结果儿子写信回来:赶快派人来捡钱,这里山上都能捡到金子…… 更有人在新封地里发现一座座完整无缺的露天矿山。 虽然,大多数列侯封地都没有这样的事情。 但架不住别人家里有啊。 大家的想法很朴素既然别人家里有,我家也应该有,假如我家没有,那一定是我找的还不够仔细。 于是,他们对人口的渴求,变得无比饥渴。 只要能弄到人就好了。 今天列侯们为了开发封国,可以鼓动刘彻强制迁徙犯罪官民跟叛贼眷属。 明天,他们必然会为了获得奴隶跟奴工,而鼓动刘彻发动战争。 “也不知,这是对是错……”刘彻叹了口气,但自己选的道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到底! “可!”刘彻对着这些家伙吐出一个字:“制诏罢!”(未完待续。) ps:  三更完毕求保底月票,求打赏,明天保底一万字~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三节 淘金浪潮(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冰雪开始融化,群山与平原,慢慢的被绿色所覆盖。↗, 从新化城里,驶出一整队的骑兵。 这些骑兵带着猎犬还有濊人驯养的猎鹰,显然,这是一队出城寻找猎物的骑兵。 如今已经荣升成为护濊军队率的张起,是这次出城巡视的带队军官。 “这长安城来的贵人还真挑剔,这还没开春呢,就嚷嚷着要吃熊掌……”张起嘴里不满的嘟囔两声。 这新化这边,熊很多。 去年夏天的时候,整个护濊军就猎杀了数百头公熊。 肉被晒干后变成了冬天的食物,皮毛割下来,硝制后,卖给了从中国来的商人,至于熊掌? 当然成了护濊军的军官跟新化城里的官吏、濊人贵族的盘中餐。 但,春天去哪里找熊啊? 这冰雪都刚刚融化,恐怕熊都在洞里冬眠,根本不会出来。 即使有出洞的,就那痩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甚至就连皮毛也干瘪瘪的熊,能有鸟用? 一般要杀熊,就应该趁夏秋之季。 那时候的熊,又肥又大,皮毛有光泽,杀上一只,就能够一两百人吃上好几天了。 但没办法。 这长安城新来几位大爷。 祖上动不动不是万户侯,就是外戚。 带头的两位,更是当今国舅。 护濊军上下,除了都尉薄世外,谁惹得起? 大爷们要吃熊掌。这护濊军还不得麻溜去杀熊? “队率别发牢骚了,人家以后。可是咱们的顶头上司了,可能少不得。要给人家效命……”张起的一个什长安慰道:“再说了,陛下去岁下诏,将咱们护濊军的地盘扩大了好几倍,薄都尉的意思,让咱们借着这个出门的机会,去北边,探探路,看看那边都有些什么!” 张起闻言,点点头。将视线投向北方。 在过去,护濊军主要是向西方探索。 毕竟,西方那里是夷狄的活动范围,而向东是朝鲜、真番,至于北方? 濊人都很少去那边,据说,那里更冷,常年都是冰雪不化,只有夏天才适合人居住。 自护濊军在这新化扎根以来。除了去年,派出了一支小型探险队,沿着黑水上溯了几百里去探源外,基本没有向那个方向探索过。 但。长安的天子一纸诏命,闭着眼睛把自新化为中心的千里山河全部划到了新成立的怀化郡治下。 还派来了几个大爷来实边。 大爷们的到来,护濊军上下是即喜且忧。 喜的是。这帮大爷不是两手空着来的。 两个国舅爷,除了带来了一帮狐朋狗友。酒肉兄弟外,还带来了政策、资源跟人力。 旁的不说。单单是今年,护濊军就得到了一个五千人的补充。 且是优先级别等同于野战军团的补充。 这意味着,护濊军将迎来一批以良家子、北地骑士这样的高素质兵源。 有了这样高素质的补充兵源,护濊军在未来,就有了成长成为细柳、棘门这样的老牌精锐常备军的潜质。 这对护濊军上上下下都是极大的利好。 最大的好处,当然是莫过于终于拿到了朝廷正式认可的正规野战驻屯军的资格。 要知道在以前,护濊军护濊军,顾名思义是保护濊人而临时设置的作战部队,使命完成后,就会裁撤。 所以,以前,护濊军上上下下,都是很没安全感的。 谁知道哪一天,上面的人觉得,新化已经不需要护濊军了,解散护濊军衙门,就地遣散士卒将官,那大家岂非白忙活这么久了? 但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上面发疯,一纸行文就要编遣整个护濊军了,这饭碗算是铁打的了。 忧的却是,这帮大爷太难伺候了! 他们到新化不过月余,就将新化城里闹的鸡飞狗跳。 最开始,他们发现濊人驯养的猎犬,特别有趣,一个个都成了犬科专家,成天往濊人贵族那里跑,盯着人家驯养的猎犬,一个个流着哈喇子。 然后,这帮纨绔子,居然把濊人养的猎犬,卖去了长安。 据说,价格最高的一头,直接在长安卖出了五百金的高价。 搞的现在濊人也知道,自己养的狗,特别值钱,再也不能愉快的吃狗肉了…… 另外这帮纨绔子,来到新化后,就带坏了新化原本淳朴的民风。 从前,新化城里,可谓是一片安静祥和,贵族士民,比邻而居,从无喧哗斗殴,环境无比河蟹。 现在呢? 成天不是斗鸡斗狗,就是蹴鞠博戏。 濊人贵族从上到下,全部倒在来自长安的全新娱乐之中。 沧海君金信,甚至想花一千金,跟怀化郡郡尉成须求购僰奴。 城里面的濊人贵族,更是在赌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张起甚至听说,连子钱这种原来在新化城里绝迹的买卖,如今都已经出现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 若只是这样,那倒也算了。 毕竟贵人比较会玩,那是理所应当的,只要不影响下面的人,那也就无所谓了。 但问题是,这帮大爷的到来,还带来了怀化城的问题。 怀化城假如建起来,护濊军里有一部分就要去怀化驻扎。 只要一想到有可能将来要听命于几个从长安来的,毛都没长齐,不过是有父祖辈余萌的家伙的命令,护濊军上下,就没几个念头通达的。 汉军中尚武之风极烈。 士卒将校基本只认拳头,不看家世。 毕竟,家世再牛逼。假如本身是个废柴,那么上了战场。可能会带着大家伙一起跳进坑里去了。 只有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带着大家伙活下来。捞战功,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譬如,当初薄世初到新化,也是花了好大力气,一点一滴的才慢慢用事实说服军中上下,真正具备威权。 所以,军中上下,现在是谁也不愿意自己将来要被划归到那两位国舅手下。 想着这些事情。张起了感觉头都大了。 这次,他奉命出来猎熊,顺便探索地理,这个命令背后,未尝没有护濊军中如今激烈博弈的存在。 要知道,那帮贵人公子哥,一到新化,就开始忙着揽权,什么都想插一手。错非坐镇新化的是同样是外戚的薄家公子,恐怕,根本压不住这些家伙。 “要不我们走远一点?”张起对着自己的部下们道:“咱们沿着黑水,溯源而上。能走多远,走多远,等干粮吃完。咱们再回程?” 张起的什长们一听,这个主意不错。 新化城里。现在的气氛太诡异了。 左右,陛下派出的巡视团已经在路上了。大家伙先远离新化这个是非之地,等巡视团到了再回来。 “一切皆从队率之命!”什长纷纷道。 “善!”张起一挥马鞭:“就这么定了!” ………………………………………… 半个月后。 张起一行人,牵着战马,出现在了一片山谷之中。 算算时间,如今,差不多已经到了春三月了。 在邯郸,这样的时节,已是艳阳高照,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杜鹃花。 哪怕是新化,现在这刻也已经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之时。 但,在这里,在这陌生的北方山谷之中,却依然是肃杀的严冬。 寒风呼啸,吹在人的脸上,冻的张起都有些打抖索,至于马儿们,更是冻出了鼻涕,甚至有的马的鼻涕已经被冻成了冰菱。 山峦上甚至还覆盖着昨夜大雪留下的积雪,但山谷之中,却有些十分违和的小花,倔强的在寒风中挺立。 “这个鬼地方……”张起扬了扬马鞭,骂骂咧咧的说道。 这半个月,他带着自己的部下,整整一个队率的骑兵,沿着黑水河,溯源而上,一路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来到了这里。 张起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干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出来。 但显而易见,哪怕是走到现在这里,现在这个地方,张起也知道,这里,还远远不是黑水河的源头。 最多,属于上游地带。 张起试着用力将手里的剑插进土地里,结果他发现,锋利的宝剑插进的地方,全是结冰的土壤。 “这地方连地下都是冰……”张起摸了摸鼻尖,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土壤里都是冰,这就意味着,这些土地根本不适合耕种。 既然不适合耕种,那就等于没有任何价值。 想到这里,张起就有些索然。 “原以为还可以立些功劳……”吐了口唾沫后,张起对自己的部下下令“就地扎营,派人去山谷的河里打点水来,准备埋灶做饭,吃顿热的,咱们就回程,想必……巡视团也应该到新化了……” 将士们一听,顿时欢呼起来。 这半个月的旅途,简直是地狱一样的行军。 越向北越冷。 错非大家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抗寒能力,军服里也都裹了兽皮,更带足了取暖用的酒。 不然,根本走不到这里。 实际上,在几天前,大家伙就不想继续走了。 要不是张起连哄带骗,还许下了回程路上,带着大家多多打猎,硝制皮毛,不然,士卒们早就不干了。 要知道,从七天前开始,这支汉军的探索部队,就已经没见过任何一个人了。 哪怕是野人都没有。 可以想象,这个荒原,是多么的荒芜。 “也不算完全没有功劳……”张起翻着自己一路上绘制的简易地理山川河流图。 这就是他跟他的探险队,半个月来的最大收获。 “有了这个,薄都尉应该会很高兴……”张起在心里想着。 正沉思之时。张起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了一声尖叫。 张起立刻收起那些地图,抬头看向远方。问道:“发生了何事?” “队率,还不知道。可能是派去取水的士卒发生了意外?”有什长说道。 “王三郎,你娘的鬼嚎个什么啊?”另一个什长更是毫不客气的开骂了,他用着代地的口音,冲着山谷中那河滩所在的地方大嚷:“取个水而已,难不成水里还能有妖魔不成?” 看样子,派去取水的士卒是这位什长手下的人。 汉军素来有将来自一个地方的士卒,编为一个什伍的传统,这样,什长、伍长跟士卒都是同乡。彼此熟悉无比,感情深厚,在战场上,同袍之情就会更加浓厚。 “什……什……什长……”过了一会,张起就看到,有两个士卒屁滚尿流的从山谷中的河滩处向自己等人所在的地方跑来,这两个人手里好像捧着什么宝贝。 “怎么回事?”张起对那个什长吩咐:“去问问看,发生了何事?若没有个合适的解释,军中喧哗。扰乱军心,按法是要杖责的!” “诺!”那什长挥拳在胸口一礼,然后就迎上那两个正跑上山坡的士卒,问道:“到底怎么啦?死爹还是死娘了?嚎什么嚎?” 让张起看了。不禁有些好笑。 他的这个什长,看上去是个大老粗,但其实细的很。 譬如现在。骂归骂,但护犊子的心理。却昭然若揭。 恐怕,他已经在寻思着怎么给自己的两个同袍脱罪了。 对此。张起也乐做个顺水人情。 这也是汉军的传统了,队率,靠的就是跟什长、伍长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来达到拉拢跟团结的作用。 一个好的队率,能做到让他麾下的什长伍长,全部将他看成长兄一样可靠的依靠。 作为从一个士卒爬到队率位置的张起,岂能不知道这一点? 然而那两个士卒却不知道怎么了,说话都结结巴巴,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或者说太过于离奇的事情一样。 “什……什……长……长……”其中一个老半天,都憋在什长这两个字上。 至于另外一个更是紧张的牙齿都在打颤,两条腿可能是因为恐惧或者兴奋,而有些不听使唤了。 但这个士卒却有些急智,他发现自己紧张的说不出话后,干脆伸双手,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此人的双手一直紧握在一起。 然后,他缓缓的松开。 他手里抓着的是沙子。 准确的说是河沙。 但是…… 当这些河沙随风飘落,一些金灿灿,亮闪闪的小结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下子就晃得所有人的眼睛都迷离了起来。 “什……长……我们发财了!”那个一直结巴的士卒终于不结巴了,他一屁股坐地上,似哭似笑,癫狂无比的道:“河里全是这种沙子……全部都是,这条河里,整条河的沙子里都有金子!” “都不用淘金……”这个士卒也伸开了他紧握的双手,将那两团还带着淤泥的河沙,呈现在众人面前:“拿个筛子一筛就能出金沙了……” 这些带着的河沙摊开来,一些显而易见的黄灿灿亮闪闪的小可爱从沙子里显形。 虽然它们很少,可能一千粒沙子里,也只得一粒。 但是…… 张起站起身来,看着这条在这个山谷中蜿蜒前行的河流。 这条河里的沙子到底有多少呢? 张起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心跳加速,不能自已。(未完待续。) ps:  妈蛋啊,这两天头晕真是搞死我了~ 今天上午晕的受不了,就去了民族医院,然后医生告诉我你这是颈椎病引起的头晕。 好吧,我傻傻的信了,拿了药回家。 然后,下午,差点晕倒了…… 没办法,老婆只好带我去区医院,然后,检查发现…… 是感冒引起的病毒感染…… 只要做个血常规就能查出来……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四节 淘金浪潮(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这些沙子,张起蹲下身子,用手指捏起其中一小撮,还跟跟傻子一样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再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确定真是金砂后,张起看向那两个士卒,再看向跟随着他的其他士卒将佐,他的脸顿时就涨红了起来。 护濊军的编制跟汉军的野战军团是一样的满编,以五人为伍,两伍成什,五什为队,一个作战队,满编是一百名士卒。 但,因为不是执行作战命令,张起只带出了一半的力量,也就是五个什的兵力。 一路上,为了跟新化联系,同时为了防止迷途,他在出了新化控制范围的最后的一个哨所后,他每两天都会在路上放下两个骑兵,作为联络的道标。 走到这里的时候,整支探险队已经只有不到三十人了。 “走,我等下去看看……”张起对着众人说道。 于是,众人留下十人在山坡上看守马匹跟物资,其他人跟着张起,一起走下山坡。 山谷还是很大的,众人下了山坡,步行了百余步后,才来到河滩。 河水非常清澈,干净的能映出人的模样,沿河两岸,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不远处的河岸,还能见到两个被刚才的那两位冒失鬼丢弃的水桶。 张起蹲下身子,看向河中的泥沙,然后,他伸手伸进去,抓出一把沙子,然后,将这这些沙子摊在地上的鹅卵石上。 细沙之中,很快就有几点虽然不起眼,但绝对不容人忽视的黄灿灿小砂砾映入眼帘。 张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眺望整条河流。 这条河,毋庸置疑,是黑水的一条支流,它在这个山谷中蜿蜒向东,起码流出数十里。 假如,这整段河流的河沙之中都有着这样的含金量,那么,这里该是多么巨大的一个宝藏啊! “起码数万金啊……”张起颤抖着说道。 单单是这个数字本身,就已经足够吓人了! 哪怕是天子。都要在这样数字的财富面前,不顾脸面了吧? 汉家以黄金为上币。 黄金的珍贵,更是远超其他一切资源。 以至于世人,为黄金而发狂。 民间有俗谚说:金可作,世可度。 民间一大帮的方士术士。成天发了疯的一样在私底下琢磨所谓的‘炼金方术’,寄希望于点石成金,一夜暴富。 在这样的风气下,某些地方,譬如说邯郸,假如,某人先前穷困潦倒,但一朝鲜衣怒马,那么,就会被人怀疑‘他学会了炼金术’。然后,就会有一大波‘侠客’‘豪杰’到他家围观。 张起听护濊军的淮南籍将官更谈论过,在寿春,有知名的方士名家之中,藏有所谓《枕中秘术》《鸿宝之书》之类的炼金宝书。 但可惜,哪怕是从前淮南王刘安在的时候,花费了几百万钱,也没见这些家伙练出什么真金来。 不过,这世上,伪金却是比较泛滥。 有些穷疯了的方士。铸造了些粗制滥造的伪金,欺骗百姓,愚夫愚民,为了给自己留下些死后殉葬的陪葬金器。纷纷上当。 以至于先帝时,不得不下令:私作伪金弃市。 伪金都已经能让人疯狂了。 真金呢? 数万金的真金甚至十几万数十万金的真金呢? 还不得死上几千人? 张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事情,他只要处置不好,恐怕,现在这个小团体。马上就要内讧,自相残杀。 在这样巨大的一笔财富面前。 谁能不动心? 就是在某一刹那,张起自己也生出过吞下这笔财富,然后亡命天涯,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的念头。 他看向众人,抱拳道:“丈夫们,大家都看到了,这河中的金砂,是真的!” 众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张起,神情紧张无比。 在今天以前,这支探险队里,没几个人见过黄金。 但现在,一座金山,就摆在了大家眼前。 谁能不紧张?不兴奋? “但是……”张起对着众人道:“此乃天授,非有德者不能有,吾等就是想拿,也拿不走!” 张起这话一出口,他整个人就如释重负的泄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但却都卸下了紧张。 因为张起说的对。 就这三十人不到的探险队,哪怕是去召回沿途的其他成员,也不过五十人,而且干粮跟物资都已经不多了。 就这么点人,相对于这条蜿蜒数十里的河段,就算是在此淘金淘到死,也能淘出多少黄金呢? 除了天子外,谁也没有能吃下这笔财富的能力。 而且,大家的家眷子嗣,都在新化城。 谁能真正舍弃妻子老婆兄弟,甚至不顾这些人的性命,而只为了财富? 最起码,在场众人,没有人能做到。 更何况,传说中,端坐在长安的天子,是神明下凡,能与鬼神沟通。 说不定,现在,天子就已经通过山神河伯,知道了此间的事情。 因为汉室喜欢讲‘不教而诛是为虐’,所以,大家都很清楚,事情一旦败露,他们要面临怎样的惩罚。 起码都是弃市,甚至很可能殃及家族三族成员。 “但吾等已然立下大功,一旦回转新化,少不得有嘉赏擢升,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张起抱拳拜道:“甚至还能福泽宗族,使父母妻儿,昆仲沾光!” 这倒是事实。 这样大一个宝藏,献给朝廷,天子必然龙颜大悦,封赏多多,甚至赏赐可能比自己在这里拼死拼活的淘金所得还要多。 于是,大伙的精神顿时就抖索了起来,纷纷拜道:“吾等愿听队率吩咐!” 张起看着众人,下达命令:“马上去找些包裹破布来,吾等在此,带些河沙回去,有了实物,就必能佐证吾等之言!” “另外……”张起忽然想起来,对着众人严肃的道:“在未见到都尉之前,所有人,都不得泄露吾等发行的这个山谷的情况以及位置,以防不测!”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这么大的功劳,难保不会有些家伙忍不住使阴招,想要占为己有。 只有见到了都尉,这功劳才能真正落到大家伙头上!(未完待续。) ps:  今天会完成昨日的诺言,一万字~ 另外,大家猜猜看,张起发现的这个金矿或者说沙金河是那个地方? 提醒一下,今天当地虽然已经禁止淘金、采金,但是我国著名的旅游胜地,很多人都喜欢冒着严寒往哪里跑。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五节 淘金浪潮(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光荏苒,转眼,就快到夏天了。⊥, 刘彻躺在义婼的寝宫的床榻上,拿着一本绣衣卫的报告翻看着绣衣卫报告的最近长安关中以及天下的事情。 刚刚一岁半的小公举桃桃,咿咿呀呀的在他怀里使劲的捣蛋。 一会儿,她觉得皇帝老爹腰间的传国玉玺似乎很好玩,就伸着小手,使劲的想要扯下来。 结果怎么扯也扯不动。 可能是觉得无聊,也可能是又发现了更加有趣的新大陆,汉家的长公主殿下,嘴里嘟囔两声,爬到自己老爹的胸膛上,伸着手去抓老爹的胡子。 然后,她就被镇压了。 “桃桃别闹……”刘彻抓住这个调皮的小可爱的小手,将她抱在怀中,指着正满殿乱爬的刘病已,道:“去跟你皇弟玩吧……” 现在刘彻算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但他最疼的,始终还是这个长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的缘故,刘氏素来有长女最贵的传统。 刘邦有鲁元长公主,太宗有馆陶大长公主,也就刘彻这一代,因为刘彻自己没有亲生姐姐,所以,没有长公主一说。 但刘彻自己有了孩子后,也不可避免的将长女宠上了天。 桃桃才一岁半,刘彻就已经下诏封她为宛邑公主了。 在规格上,仅仅只比当初吕后的宝贝心肝鲁元长公主差一些,仅仅是汤沐食邑之户,就是足足三千五百户。 更别提宛城是南阳郡治所在。同时也是未来汉室重工业的基地。 单单是税赋抽成,日后恐怕也是一个年入数千万的地方。 刘彻现在膝下有两子三女。 义婼给他生了双胞胎刘桃桃跟刘病已。 匈奴的夏胭脂去年给他生了一个皇次子。另外程郑婴的女儿程郑萱,前不久也给他添了个女儿。还有从前在太子、宫时的美人赵氏也生了个公主。 本来,其他妃嫔也有生下皇子公主的。 但可惜,这个时代糟糕的医疗水平跟母婴救助水平,使得哪怕是皇室,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证能够母子平安。 一尸两命,那是常有的事情。 哪怕是生下来了,能不能活到五岁,也是未知数。 想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在代国时。可不止刘彻的老爹跟刘武这两个儿子。 但其他儿子,尤其是排在刘彻老爹前的三个长子,全部都没看到自己老爹坐上皇位,君临天下的哪一天。 所以,刘氏天子,喜欢********熟女,生熟不忌,也就可以理解了。 道理很简单,人家生产的时候。更安全。 在这五个子女中,刘彻最宠爱跟最宝贝的,从来就只有长女桃桃。 不仅仅因为桃桃是长女,更因为这个小公举太可爱了。 剩下的四个里面。刘彻就奉行了,女孩要富养,儿子要穷养的教育理念。 公主们因为未来都不可能真的执掌权力。所以能有多娇惯,就有多娇惯。这样,至少未来嫁人以后。老公不敢欺负,更不敢养小三。 至于儿子嘛…… 理论上个个都有成为储君的资格。 所以,刘彻给他们制定的教育计划,全部是冲着去培养国家的统治阶级,主人公的方向去的。 但现在,这些计划,全部是纸上谈兵。 因为哪怕是皇长子,也才一岁半…… 不过,等刘病已满四岁,刘彻就已经打算,将他放到上林苑,去跟上林苑的孤儿们一起上课,学习,活动、玩耍。十六岁,再改姓埋名,进入北军或者南军服役,二十岁,再派去关中某个县,担任廧夫或者游缴。 其他诸子,也都是如此安排。 这样最起码,日后的储君,不会太废物。 抱着桃桃,将她放到地上,这个小公举,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弟弟,正在满地乱爬的刘病已。 “阿弟,阿弟……”小公举咿咿呀呀的喊着,小脚丫撒开来,朝着刘病已跑了过去。 这让刘彻看了有些心酸哪怕是他最宝爱跟最宠爱的桃桃公主,他最近半年来,拢共也才陪了她十多天。 对桃桃来说,父皇,可能只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但,这是作为皇帝必须付出的代价。 就这样蹲着,看着两兄妹嬉戏,刘彻难得的享受了天伦之乐起来。 但,这个时间注定长不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直在殿门口待命的王道就走了进来,走到刘彻身边,跪下来奏道:“陛下……新化八百里加急奏报……” 刘彻漫不经意的接过王道递过来的密封奏疏,打开封泥,拆开来,只看了一眼,刘彻就站了起来,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侍女跟奶妈进来,抱着皇子跟公主,去殿外玩耍。 “马上传汾阴侯入宫,另外再命令执金吾也入宫……”刘彻立刻就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去宣室殿侧殿候着……” “诺!”王道领命而去。 刘彻则走入内殿,对着正带着侍女宦官们,忙着摘菜的义婼道:“爱妃,朕有政务要处置,就不在爱妃这里用膳了,晚上,朕再来陪爱妃!” 义婼闻言,有些失望,为了今天,她可是准备了很久。 但,她有着中国女性传统的美德,闻言只是微微恭身,唱诺道:“陛下操心国事,臣妾虽是妇人,也是明白,军国之事,重于一切,陛下去吧,妾在宫中等着……” “辛苦爱妃了……”刘彻点点头,义婼好就好在这一点,从不痴缠,向来只要刘彻有事。就绝不会跟其他妃嫔一样卖萌卖嗲,撒娇耍赖。 对刘彻这样的男人来说。这样的女子,才真正值得宠爱。 负手离开义婼的寝宫。乘上撵车,刘彻径直前往宣室殿。 一路上,刘彻拿着那个怀化郡郡守兼护濊军都尉薄世以及陈须、陈蟜兄弟联名发来的奏疏,仔仔细细的看了无数遍。 “一条满是金砂的河流……”刘彻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思考。 刘彻的记忆,翻滚起来。 他想起来了,好像,似乎,在穿越之前。他曾经看过一个叫‘闯关东’的电视剧,里面就有反应清末闯关东的百姓淘金、争夺的内容。 而在实际上,东北和远东地区的黄金矿藏储备是非常丰富的。 刘彻曾经有个同学,是东北的,曾听他吹牛逼说过,在他家乡,有个老沟金矿,据说这个金矿在发现之初,捞起来的河沙之中。有一半是金沫。 即使到了现代,当地的沙土被人淘了几十遍后,依然能淘出黄金。 后来刘彻特意上网查过,确实如此。老沟金矿在历史上,仅仅是在1883和1884年两年时间内,就被来自国内外的上万淘金客。盗采了数十万两黄金。 而东北地区的其他河流之中,也存在着很多能淘金的河段。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人类从来没有在这个地区进行过采矿活动。当地的矿产资源,几乎是完全的保持了原生态。 从地球形成之初。就已经形成的各种矿山,以及随后数十亿年地质变迁和各种板块活动,从地底喷发出来的资源,也同样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至于后世俄罗斯的远东地区? 刘彻抬起头,嘴里喃喃说道:“这是一个占据了苏联、俄罗斯黄金产量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地区啊……” “而且还是一个以砂金矿为主的产区……” 砂金矿跟原生金矿是地球黄金储备的主要两种矿床。 砂金比原生金矿更受欢迎。 其原因在于,砂金矿是露天,全天候开采的金矿矿床。 后世****大小河流里密布的淘金船,就是专门冲着砂金去的。 以刘彻所知,东北和远东地区,包括大小兴安岭以及辽河流域、黑龙江、图们江及阿泰尔河、鸭绿江,都是砂金矿分布区。 这次薄世上报的这个发现的金砂河流,刘彻根据其奏报内容和描述推断,应该就是那个曾经跟刘彻吹过牛逼的东北同学的老家老沟金矿。 老沟金矿,在后世****的最北端,也就是漠河县境内。 这是刘彻根据薄世报告的汉军骑兵出发时间和旅途时间,再由新化城的位置,推算到的。 若真是这样,就有些搞笑了。 也不知道,两千年后,那位同学,该怎么吹牛逼了。 “老沟金矿的黄金储备,至少是数百吨,足可开采百多年……”刘彻在心里寻思着:“以薄世报告的含金量跟金砂比例来看,在最初的十几年,每年都应该可以出产数千金甚至两三万金的砂金……” 这还是目前淘金技术跟水平落后的缘故,你要是上了后世的大型机械,一年不弄个十几吨甚至几十吨,怎么好意思出门见人? 后世的毛子,可是在远东,每年出产七八十吨的黄金。 这还是毛子采了无数年后的结果。 即使是数千金,这也是一笔让刘彻都有些坐立不安的财富。若是数万金,已经足够刘彻为了这笔财富,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远征了。 不会有人不爱黄金。 尤其是目前的时代,作为唯一的上币,最坚挺的一般等价物。 黄金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它的币值。 而在于它决定的国家货币健康之上。 一个每年都能稳定出产数千金甚至几万金的矿藏,已经足够刘彻为此付出每年几千人的死亡名额了。 因为,有了这笔财富,汉室的经济就很更健康。 更可以依托这笔财富,进行金融改革甚至实行金本位。 这笔财富是如此的诱人,以至于刘彻几乎都按捺不住要将它收归国有,纳入少府掌握的冲动。 而这样做,在目前,是完全没有成本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理论上,别说金矿了,就是你家后院的野草跟木柴,都是皇帝老子的私人财产。 从法律上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老刘家大发慈悲,批准天下百姓取用的。 但,刘彻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与国土相比……”刘彻在心里告诉自己:“财富、黄金,算的了什么?连冒顿一个夷狄的酋长都知道,黄金可以放弃,女人可以不要,宝马也能送人,但是,独独,国土不能谈判,也不存在谈判的余地!” “朕又岂能不如冒顿?”刘彻拿着薄世的报告在心里说服自己。 在他眼里,这个被发现的疑似老沟金矿的河谷,是一个能够帮助他,在最短时间内消化和控制新入手的数千里国土的关键。 “一个老沟金矿,就足以让人发狂了……”刘彻很清楚,如今天下,对黄金的痴迷究竟有多疯狂。 譬如说,司马相如的好基友,也就是历史上跟司马相如演双簧,骗了卓文君的那位临邛县令王吉吧。 此人在历史上的活跃时期非常长,几乎贯穿了武帝朝至宣帝时期。 活的非常久,甚至留下了‘王阳在位,贡禹弹冠’的成语。 甚至还有‘东家有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这样的佳话。 但是,王吉年轻的时候,他最出名的故事,却都不是这些,而是他在长安的时候,被几百个游侠围观的故事。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王吉应好基友司马相如之请,来长安游玩。 这时,王吉已经薄有微名了。 长安的游侠们也听说他的名声,但为什么还要围观他,甚至弄得京兆伊都不得不出动呢? 答案是,游侠们觉得王吉传说一向为官清廉,两袖清风。 但是,他乘坐的马车富丽堂皇,高端大气上档次,列侯也不如。 他穿的衣服,华丽奢侈,就是两千石也没他这么气派。 那么问题来了王吉他一不贪污,二不玩阴的,名声大大滴好,他的钱哪里来的? 正所谓‘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然后‘俗以为王阳能作黄金’。 都以为王吉学会了炼金术,能点石成金了。 所以,游侠们希望,王大哥不要吝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嘛。 这个故事被记载在汉书中,成为千古疑案。 不止民间对黄金疯狂,皇帝老子也不例外。 历史上,武帝喜方士,除了希望能长生不老外,就是想靠方士们炼金成功。 大骗子栾大就抓住武帝这个心理忽悠他‘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根本不懂化学的武帝被栾大忽悠的连女儿都嫁了,成了史上第一大冤大头。(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一更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六节 淘金浪潮(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实际上,也怪不得武帝。 在武帝上台前,民间的‘炼金术’之风,就已经吹了两百多年了。 从秦朝开始,方士们跟术士们就纷纷忽悠自己有炼金术,能炼出黄金来。 而且,方士跟术士们也不是全无成果。 他们弄出了一种能唬弄不懂黄金或者没研究过黄金的村妇老朽的东西。 这是一种通过化学手段,制造出来的跟黄金外观有些类似的玩意。 后世的高中课本上,就有详细的制造流程。 大体是用炉甘石跟赤铜矿以及木炭混合,加热到八百度左右,就得出了一种外观类似的所谓‘药金’。 这是方士们的说法,官方的称呼是伪金。 刘彻老爹在台上的时候,就已经颁布命令,禁绝‘伪金’,违者弃市。 刘彻登基后,也屡次三番下诏,宣布‘有造伪金者,腰斩,知情不报、隐匿者连坐’而地方郡国官府,假如破获或者抓捕了制造伪金的罪犯,要立刻押送长安廷尉大牢,将这些罪犯的等级跟‘大逆、大不敬并乱、伦’提到同一级别,发现一个严惩一个。 但就是这样,民间的伪金事件,层出不穷。 热衷于类似骗局的犯罪分子,就像是后世的安利跟传、销集团一样,根本无法禁绝。 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想发财,这是人的本性。 哪怕是后世满清治下,思想跟行为被极度桎梏的国人,甚至能为了财富,不畏万里山河之险阻,不惧风吹日晒,从四面八方,奔赴淘金之地。 更有无数人怀揣着发财梦。下南洋,去米帝。 就更别说现在了。 只要能发财,向来以冒险精神跟大胆著称的汉人,连美洲说不定也有胆略敢去闯一闯,前提是他们知道美洲的方位。有一条能横渡大洋的船舶。再加上有一个成功的榜样。 历史上武帝朝时,那些络绎不绝,跟随张骞开凿的道路,往来西域甚至更遥远的西亚诸国的汉使,就是明证。 至于现在,蜀郡那边,就已经出现了好几波的梦想着去到身毒。寻访那个黄金的国度。流着奶和蜜的天堂,以及不老泉的世界。 这可是民间自发的…… 虽然他们多数基本上,顶多走到滇国,就因为道路险阻跟没有向导,也不通语言文字而折返。 但,他们这样玩下去,说不定,他们真能打通从云南去往印度的陆路交通。 甚至还有人偷偷的溜出长城。冒着被匈奴人抓到回家当种马的危险,想要去印度…… 云中郡就报告了好几起类似的事件…… 这些倒霉蛋。都被匈奴人拿来作为谈判筹码了。 搞的义纵不得不花了每个人一个铁锅的价格赎回这些笨蛋。 但在被赎回之前,这些笨蛋,被匈奴人拿来作为女奴的配种机器,使用了两三个月…… 这让刘彻闻报后,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办法,刘彻只好将这些笨蛋,全部罚去上郡跟代国种棉花,种满五年才准他们回家。 “有着这样冒险精神跟大胆的国民们……”刘彻心里想着:“他们要是忽然知道,怀化郡跟朝鲜境内,有许多能出产黄金,进行淘金的地方,他们会怎么做?” 米帝历史上的西部大开发的画面,出现在了刘彻的脑海中。 骑着马的牛仔,穿着靴子的淘金客,数不清的山姆大叔们怀揣着发财梦,向西部前进。 他们无恶不作,无法无天。 但他们,却将米帝原本荒芜的西部,变成了一个白人的世界。 当地的印第安人的数量,迅速减少,短短一个世纪,印第安人就只能待到保护区里去了。 而假如这个画面出现在此时此刻的汉室呢? 骑着马,带着长刀短剑和弓弩的游侠? 携家带口,穿着草鞋的穷苦农民? 还有闻着血腥味,从天下郡国四面八方齐聚而来的‘英雄豪杰们’。 只要想想这个画面,刘彻就不由得浑身上下都舒服的呻吟起来。 气候寒冷算什么? 吃货帝国的子民,只要能填饱肚子,能种开垦种地,养活子嗣,特么就是西伯利亚也有人去啊。 荒无人烟,算个屁! 汉室目前有五千万左右的在册人口。 百分之一就是五十万! 天下人口中,游侠儿、行剽的‘英雄豪杰’还有专门在野外敲闷棍的‘行锤之人’,恐怕就有个百万甚至更多了。 这帮大爷在内地郡国无法无天,偷鸡摸狗,甚至杀人越货,抢劫强奸搞的地方官头疼无比。 但他们若是去了怀化、新化跟朝鲜。 那立刻就从人渣,变成了朝廷栋梁,社稷基石。 还有为数更多的懒汉,梦想着一朝暴富的梦想家,这些家伙,为了发财,连冒着被划到‘鬼薪城旦’的行列,去修地球的危险给人当赘婿都肯干,就更别说区区新化、怀化跟朝鲜了。 不就是冷点嘛,总比去修地球,累死在长城脚下好吧? 还有那些已经走投无路,被迫要卖身给他人做奴婢的农民,若是听到新化、怀化、朝鲜,连傻子都能捡到黄金的传闻,又会怎么想? “只要人过去了,就不怕他们不留下……”刘彻敲着手指寻思起来。“朕原本计划在新化-怀化-朝鲜移民百万……” “但是,奈何天下百姓,故土难离,除非万不得已,不愿意去寒冷荒芜的化外蛮荒之地……” “若是按照正常的办法,没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经营,这些地盘,几乎不能消化……” “朕可等不了几十年,更别说上百年了!”刘彻想到此处,主意已定:“时间越久。变数越大,更何况朕不可能再活一百年!” 历代皇帝,除了乾隆那个昏君外,有谁能活到八十岁的? 就是六十岁,都已经属于‘高寿’了。 对刘彻来说。他希望。当他离去的那天,这个国家,已经可以说,定下了千年帝国的基业哪怕子孙不肖,后来王朝也能有再度君临全球,单挑世界的资格。 而全有东北、远东和朝鲜,则能杜绝一切来自东北方向的陆路威胁。 更能将霓虹变成真正的万年小受。千古rbq。 占据了朝鲜半岛的中国。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间断的调、教,让它知道,什么叫父爱如山。 鬼父剧情能从1代拍到n+代…… 这样想着的时候,宣室殿,已然到了。 刘彻走下撵车,王道立刻气喘吁吁的来报告:“陛下,汾阴侯跟执金吾已在偏殿等候!” 刘彻点点头,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大步向前。 没有人知道,这天。刘彻跟绣衣卫都尉汾阴侯周左车以及执金吾郅都都谈了些什么。 但是,当天晚上,某个谣言或者说传闻就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不胫而走。 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是长安城里的老太太都知道了这么件事情。 “听说了吗?”无数人神神秘秘的拉着自己的邻居,悄悄的窃窃私语:“新化那边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一座金山啊……” “听说,怀化郡郡守兼新化令薄世,派了三千人!”某人特意强调了这个数字:“听清楚了,是三千人!去那个金山捡金子,捡了三天三夜都捡不完啊,运送黄金的马车,连车辕都被压断了……” 这些家伙一边这样说,一边流着口水,幻想着这样的场面。 以他们的见识跟眼界,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场面。 “兄长,您这消息有误吧……”原本的听众,也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东三里的王大郎说,他的舅父的表兄的妻弟的叔父在宫里当差,听他所说,根本没有什么金山……就是一条河,不过河里面挺多金砂的,据说,那条河有几百里的河段里,全是这样带着金砂的沙子,就是个傻子,拿个筛子在河边筛上一天,也能得个几两砂金呢!” “还有啊……”这人得意洋洋的道:“不拘是那条河哦,据说,在新化、朝鲜还有新设立的怀化他地的河流,也有类似不少的河段,只是还没被发现而已……” 各种各样的流言跟传说,顿时就传的满长安都是的。 真真假假,或荒诞离奇,或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掺杂在这些故事里面。 等到下午的时候,这些故事里,就出现了‘圣天子仁德无双,上感天地,泰一有灵,降以神通,点新化、朝鲜山川河流,赐福汉室,于是河沙出金,土地出油。’等等版本 方士们也不甘寂寞,马上就跳了出来。 于是,故事又变了。 在原有的版本基础上,方士跟神棍们纷纷加私货进去,并且大肆进行艺术加工,以使故事更符合各自的利益。 以至于,等这些故事传到华阴、新丰的时候,关中百姓纷纷表示:“你们这么吹牛逼,你们家长知道吗?” 而列侯们也纷纷表示:“你们这些市井之民,是不是闲的无聊啊,这样的事情,吾等列侯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不许造谣传谣啊!” 但到了晚上,这些家伙就纷纷使出各种手段,八仙过海,使劲往未央宫跟长乐宫凑。 不拘什么手段,什么方法,一个个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刘彻。 有跟皇室关系比较亲密的列侯。 譬如说姓刘的那几个家伙,就羞答答的拿着自己家的加恩地图,跑到刘彻身边,卖萌的问道:“陛下,臣家加封的这些地方,有河没有啊?” 当得到确实有河的答复,那人就立刻欢天喜地的谢恩不已。 而当得知没有河的家伙,则哭天抢地,撒泼打滚,一副皇帝你不给我换,老子就去哭高庙的架势。 而跟皇室关系比较疏远的,则是一副正儿八经的君子模样,只是暗地里悄悄的拉住一个皇帝的近臣,譬如说宦官啊,尚书郎啊,几个玉器或者金器塞过去,然后,态度恭敬的请求道:“烦请明公帮某查查看,某的这个加恩封地是否有河?” 这中间出了个小插曲武原候卫不害发现,自己的加恩封地,貌似是距离那个新发现的金沙河最近的大约距离只有不到三百里。 然后,卫不害立刻被人围观了。 至少有二十个列侯表示,自己的女儿待字闺中很久了,觉得卫君侯年轻有为,似乎应该是个良配。 可怜老卫家过去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列侯家族,向来默默无闻。 到卫不害这一代,更是几乎无人问津,以至于卫不害到现在十八岁了,都还没有娶到老婆列侯有列侯的骄傲,一般不会跟非列侯通婚,尤其是正妻,娶不到姓刘的公主翁主,那也起码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列侯,最低标准也得是个关内侯,左庶长什么的死开…… 不少人甚至连两千石的女儿都瞧不上。 而卫不害,生的即不俊俏,家里也没什么钱。 武原那疙瘩,在南方的穷乡僻壤,虽然有两千八百户食邑,但,没钱啊,一年连一千户的租税都收不上来。 列侯家里的嫡女什么的,根本瞧不上他。 也就庶女什么的才可以商量商量。 但卫不害也不想将就,于是,这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 但如今,卫不害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就连曲周候俪寄跟弓高候韩颓当都表示,嫡女什么的,不是不可以商量商量。 但是呢,嫁过去以后,这当家做主的得是自己闺女…… 卫不害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就变成喜剧了…… 而跟刘彻关系更亲密的列侯们。 譬如说,馆陶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馆陶表示,要给自己的丈夫还有两个儿子跟皇帝女婿求个情。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皇帝女婿给换换加恩封地。 最好把地方挪到那个什么‘金沙河’附近五十里,当然,百里也勉强能考虑考虑。 等刘彻好不容易打发走刘嫖。 窦家跟薄家也表示:陛下,门户开放,对等待遇是很重要的。陛下您可不能寒了忠臣义士之心哇。 就连东宫两位太后也派人过来传话:皇帝啊,家人的亲情很重要啊,家族的河蟹大于天啊!(未完待续。) ps:  作者君顶着头晕,颈椎病,以大无畏的革命主义精神,完成了承诺,请各位读者老爷们大发慈悲,赏张月票鼓励一二,作者君在月票榜上已经被人爆菊又爆菊,打的遍体鳞伤,泪流满面,呼天抢地了。 再不来几张月票,作者君就有跪蚂蚁的风险……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七节 淘金浪潮(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接下来两天,舆论继续发酵。 黄金的传闻,在关中甚嚣尘上。 哪怕就是上林苑里的租佃户也是蠢蠢欲动,列侯们跟豪强士大夫们拼命辟谣。 更有无数地方上的名望之士,召集本地的父老,宣称:父老们,那怀化穷的连柴都没得烧,哪来什么黄金啊?大家不要相信谣言,更不要相信别有用心的野心家的鼓动…… 有的人信了,这些名士名流跟地方宗族的大人物,在乡间威信还是很高的。 毕竟,多数百姓不识字,对这些知识分子以及官面人物还是很信服的。 既然,某某族长,某学霸都说了,这些是谣言,那就应该是谣言吧? 这些大人物,总不该连名声也不要,靠这种手段来欺诈我们这些乡亲吧? 这要被拆穿了,他们以后还怎么混啊? 但,也有很多聪明人发现:官府的露布,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往日里,类似的谣言一发作,内史、中尉、中大夫跟卫尉都是如临大敌,各种露布贴的满天飞,更有无数廧夫、游缴,行走亭里,挨家挨户的做工作,要求户主,约束家中的青壮,不要听风就是雨。 但现在,不止内史毫无反应,就是本来驻扎在各县的烽燧亭里的郡兵,也是毫无动静。 游缴、廧夫全部都好像集体消失了一样。 这事情很奇怪啊…… 首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神通广大的游侠儿们。 这些家伙的鼻子跟狗一样灵敏,立刻就闻出了不对劲。 而且。游侠们现在有后台了啊! 天子的鹰犬衙门绣衣卫里,有的是过去有着八拜之交的兄弟。 于是。这些家伙纷纷回家,提上一斤肉。带点酒,就直奔这些兄弟家中。 半天之后,喝的醉眼朦胧的走出门。 刚一出门,这些游侠的酒就醒了,一个个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些地方豪强和名流的家宅。 4style_txt; 游侠们纷纷表示:我去年买了个表,大爷的,你们这些骗子!居然连父老乡亲都欺骗,简直不要脸! 于是,各地名流乡绅跟豪强的宅邸纷纷遭殃。 游侠们虽然不敢打上门去。但是类似丢石头砸坏你家的门槛、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半夜里在门口鬼哭狼嚎,吵你个家宅不宁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最是拿手了。 而更多的游侠,却是立刻就选择了马上回家,变卖家产——假如有的话。 实际上,多数游侠哪来的什么家产? 这些家伙,早把父祖辈留下的田地给败光了,往日里就靠着在昆仲叔伯家里蹭饭。或者在长安城里鬼混度日。 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有高祖之风,说不定哪天就能回家在老爹或者昆仲叔伯面前装逼说上一句:始大人以为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 只要想想这个场面,游侠们就觉得,未来真美好。 当然。游侠这个群体,最大的特点。就是讲义气。 为兄弟别说是两肋插刀了,就是命都可以不要了。 要发财。当然要拉着兄弟们一起去喽! 于是,大家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各自将盘缠拿出来算了算。 有些游侠群体中,存在着一些地方上的豪强公子或者名流之后,这些人都是土豪,自然就大手一挥,把兄弟们的盘缠路费都包了。 但,多数游侠,都是些苦哈哈,没有土豪来拯救。 几个人凑了凑钱,发现,根本不够大家伙这一路上的路费。 说不定走到半路,就要饿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许多人决定临走前干一票,但是,这些家伙很快发现,这关中的治安,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地方上的亭里,各城市中的闾里,都是密布着巡逻的官差跟吏员,甚至还有一些过去声名显赫,但如今已经洗白,成为刘氏鹰犬的游侠巨头,带着小弟,到处乱逛。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顶风作案了。 大家都确信,只要自己敢犯事,那么,这些对自己这些人熟悉的就跟家里的牲畜一样的官吏以及绣衣卫的鹰犬,绝对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就将自己等人缉捕归案。 这些吏员官差跟绣衣卫鹰犬,对自己这些游侠的手段跟方法特征,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识别出来。 平日,偷鸡摸狗,他们懒得管。 但,谁要敢当着他们的面,玩这些花招,那就等于挑衅,挑衅就是作死,作死就一定会死。 至于出了关中,在路上再弄盘缠? 游侠就更没胆子了。 游侠这个群体,有自己的规矩,地盘。 别说跨地域找食吃了,就是跨县都要被人教做人啊。 捞过界,你当当地的游侠是吃素的咩? 对外来的游侠闹事,当地的游侠,绝对会比官府还积极的查找疑犯。 想当年,河内游侠巨头,太宗时闻名天下的大侠,河内豪族郭氏的郭奉,大摇大摆的想来关中耍威风,结果就被关中的游侠教做人,被人在身上栽了n+个罪名,最后,这个天下闻名,甚至还娶了鸣雌亭候许负的女儿的天下大侠,在长安明正典刑,腰斩弃市。 郭奉这样的天下名侠,捞过界,尚且要被教做人。 其他人又怎么敢干这样的事情? 于是,这些人立刻就陷入了尴尬之中。 没有盘缠,别说是远走数千里,出萧关,过辽东去寻找黄金了。 这些家伙正在纠结、迷茫之时,一些商贾或者地方上的豪族管家,纷纷找上门来,表示愿意提供子钱贷款。利率非常优惠,借一万钱,一年归还,只要还两金就可以了。 虽然如今金价与五铢钱并无明确的官方兑换比例,但在民间,一金黄金,少说也能兑换一万左右的五铢钱,有些时候,便是一万一千钱也能换到。 面对几乎两倍的年息,游侠儿们犹豫不决。 汉室欠债不还,可是大罪! 官府可是不会任何一个欠债不还的家伙的,而且子钱商人们,神通广大,杀人你还能潜逃,但欠债不还,却是无路可逃。 甚至就是死了,债主也能追着你的亲朋家小要债。 恰在此时,又一个重磅炸弹炸响了。(未完待续。) ps:  第一更送上,今天依旧3更~ 恩,谢谢大家的月票了,如今俺也逆袭了一会,呵呵~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八节 淘金浪潮(6)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三年,夏四月初五,长安,灞门。 昨夜刚刚下过小雨,城门口的草叶上还沾着些露珠,几个士卒持着长戟,站在门口,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们说,怀化哪里真有那么多金砂?”一个士卒趁着没人注意,就瞎聊起来:“俺总觉得不可能……” 最近怀化的八卦,称得上是整个关中不分阶级老幼性别年龄共同关注的焦点。 虽然思想界跟文化界的大佬们一口一个‘黄金珠玉,寒不能衣,饥不能食’。 但世界上,黄金这东西,真要摆在人的面前,几人能真的无动于衷?恐怕多数人都是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老实的扑了上去。 文人士大夫尚且如此,凡夫俗子,就更是不能免俗。 最近,函谷关那边就经常有游侠偷偷的混在商队里,偷跑出关。 他们出关干嘛,不言而喻。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一个微胖的士卒接上话茬,他得意洋洋的道:“你们大概有所不知,前几年,吴逆造反,某的大兄曾跟弓高候出征,一路打到了吴逆的老巢,到了会稽,你们猜,在会稽,除了铜矿外,还有什么?” “金矿啊……”这人赞叹着道:︽↙长︽↙风︽↙文︽“那是一个采了二十多年,如今还能每年出产将近一千金的金矿……不然,尔等以为,那出征的将校,是怎么发达的?” 这倒是没人能反驳的事实。 当年,曾经跟随现在的丞相出征的将校回朝后都发达了。就是士卒,也是捞了个饱。甚至有人连细君都带回来好几个。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搞的现在,南军北军。甚至棘门军跟细柳营的将校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关东再出个逆贼,大家一起去发财。 可惜,关东的诸侯王,都怂了。 现在,他们除了‘天子万岁’‘陛下圣明’‘伏维陛下能作威作福’外,就只知道‘臣某等惟愿永永为汉藩属’。 让人好不失望。 众人都是唏嘘无比,如今,大家伙唯一的指望。大抵就只剩下匈奴人了。 虽然匈奴人穷的掉渣,身上连件干净点的衣服都没有,就是贵族的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 但匈奴的首级值钱啊! 一个脑袋,都能在县官那里混上一级军功了。 而且,匈奴蛮子的牲畜也值钱,一匹马,值钱数万甚至十数万。 要是运气**爆一点,缴获一匹贵族的坐骑。直接就能暴富。 大家吹着牛逼,打发着早高峰过后,守城门的无聊时间。 这时候,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尘土飞扬的痕迹。 众人连忙站直了身子,鬼知道,是哪里来的车队呢? 反正这长安城里勋贵多。外戚多,在戚里跟尚冠里。一个板砖砸下去,搞不好都能砸到一个身世显赫的列侯。 而长安各城门。更是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随时都可能有贵人或者官面上的车队出入。 这些贵人最是喜欢吹毛求疵,要是被他们抓到自己等人玩忽职守,吹牛打屁的把柄,少不得要被处罚。 没过多久,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支四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当头的一辆马车上,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北军的士卒里,各种卧虎藏龙,其中就有不乏能识字的人物。 各城门卫士,那就更不凡了。 能混到守城门这个肥差的,家中起码也出过队率一级的军官,甚至,搞不好,有人祖上还是高皇帝的山东老兄弟呢! 因而,这些人,还颇有几个人是识字的。 一个士卒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出现在眼帘前的车队,努力辨识着那面旗帜上的文字:“怀化郡上计吏……”他喃喃念叨两声,然后,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怀化郡上计吏,不就是那个传说发现了金沙河的怀化郡的上计吏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至于怀化郡怎么这个时候派出上计吏? 那与大家是一点干系也没有,相反,大家都觉得,这个上计吏来的真是太好了! 这下子,大家就应该能掌握第一手八卦资料,说不定回家还能跟人吹吹牛逼呢。 这和平的时光是如此的无聊,尤其是对南北两军的丈夫们来说,这无聊的时间,唯有八卦能打发掉。 “司马,司马!”也有比较忠心的狗腿子,第一时间呼唤自己的顶头上司灞门卫尉司马:“怀化那边来人了!” “哦!”城楼上探出一大堆脑袋,看样子,怀化这两个字的吸引力,可能比花街柳巷的小娘还有魅力。以至于,不止灞门卫尉司马马上就探出脑袋,便是其他在城楼上值班的士卒将官们也都纷纷表示:我们也很感兴趣哒。 另外,原本在灞桥附近的行人跟贩夫走卒也纷纷听到动静,跑过来围观了。 以至于守门的军将,不得不行动起来,将这些八卦党隔开。 而这灞门的守门卫尉司马,则是穿戴整齐,带着手下,列在城门口,放下拦马。 “来者何人?”这卫尉司马,等那车队将要靠近城门时,清了清嗓子,非常严肃的问道。 其他士卒,纷纷给自己上司的‘秉公处理’点了个赞。 这样,大家伙就都能得到第一手八卦信息了。 围观群众更是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那怀化来的上计车队,缓缓的在城门停下来。 众人发现,这个车队好像运了什么特别沉重的货物?以至于在道路上留下了沉重的车辙。只是可惜,马车上被一层密不透风的秸秆以及稻草所覆盖。没人看的清楚上面运的是什么,只知道。数量好像并不多,货物堪堪只有浅浅的一层。 “某。怀化郡都司马杨慎,奉怀化郡郡守,持节护濊都尉薄公之命,前来神京面圣上计,此乃我等传符与公文……”车队里,走出一个身穿甲胄的武将,这武将朝着城门的士卒将官行了个军礼,然后郑重的递上自己的传符与过关文书及加盖了怀化郡郡守印信的公文。 守门的卫尉司马接过来,检查无误后。将这些信物还给对方,然后,一边让人移开城门前的障碍物,一边笑眯眯的对这个自称杨慎的怀化来客问道:“贵官何以此时上计?按制不该是八月以后才会上计的吗?” 所有人顿时都是集中全部精神,生怕漏掉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下月是东宫薄太后千秋,薄公乃太后亲侄,虽身负圣命,需坐镇怀化为陛下守土,但这孝心却还是得表上一表。故此命某等回京,一来,上计陛下,报告怀化诸事。请求圣上加恩,批准一些事情;另外,则是为薄后献千秋之寿礼。以尽一二孝心……”杨慎面不改色的答道。 “哦……”卫尉司马跟所有人都同时哦了一声,大家立刻就心领神会了。 请求陛下加恩。加什么恩? 怀化郡难道还想独吞那金沙河不成? 薄世你也别太霸道了! 无数人都在心里腹诽着,大家都是长安城里厮混长大的。虽然身份地位不比薄世堂堂外戚,但,要说真的尊敬或者敬重某些外戚子弟,那也未必。 长安百姓,尤其是南北两军的丈夫们,什么人没见过? 想当年,就是绛候这样的英雄,不也得请我们北军的忠臣们出手,才能扫平吕逆,拨乱反正? “怀化那边,某等听说,最近你们可发财了啊……”卫尉司马,笑嘻嘻的问道:“不知道,那金沙河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多的金砂?又或者说,你们发现了金山?” 能给天子守城门的货,本身就是汉家的军将世家子弟。 这卫尉司马,从祖上开始,就给老刘家卖命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吾先祖始于丰沛从龙,击暴秦,入汉中,出陈仓,与项藉合战,追随高帝,扫平天下,入都关中,又战平城之外;吾父又从绛候,将北军,拨乱反正,恭迎太宗入继大统,可谓世代忠良,刘氏爪牙,何惧之有耶?” 他就是个滚刀肉,别说是从地方郡国来的官吏了,就是列侯勋贵,惹毛了他,也敢刚正面。 像他这样的人,只要不触犯忌讳,谁能动的了,谁又敢动? 曾经,有个外地来的列侯子弟,不知死活,跟他顶牛,被他拿了,架在辕门上打了二十杖,最后屁事没有,反而还得了上官嘉奖,说他忠于职守,勤于王事。 如今,他打定主意想要知道些消息,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抵没人能阻止他探知真相。 “司马从何听说这些?”杨慎依旧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拱手道:“此皆谣言,谣言,我怀化之地……嗯……” 一声脆响,正在此时,忽然响起。 杨慎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连忙回头看过去。 却见中间一辆大抵是因为承载太重的缘故,又可能因为质量不太好,所以,好像断了一跟车辕,马车中的物资,掉了一些出来。 杨慎立刻就脸色大变,大步走过去,同时对那卫尉司马道:“烦请阁下,立刻下令,保护车队,此皆要上贡陛下的贡品,不容有失!” 这卫尉司马闻言也严肃起来,立刻下令:“众将听令,保护贡品!” 地方进贡皇帝的东西,哪怕是根草,那也是宝贝,若是出了半点闪失。 不止这些上计吏以及随从,就是他这个卫尉司马,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城楼上跟城门附近的士卒立刻就行动起来,拿着武器,将围观群众隔离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是…… 这卫尉司马,循着视线,看向那些掉在地上的‘贡品’。 那似乎是两三个小麻袋,袋子里装着的似乎是些沙子之类的东西,倒在地上,看上去很沉? 沙子? 卫尉司马的大脑仿佛如遭雷击。 其他士卒也张大了嘴巴。 坊间的传闻,市井的议论,还有未央宫跟长乐宫的某些蹊跷的变化。 大家可没人是傻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明白,这些马车上装的是什么? 似乎是为了佐证大家的观点,一个车队的随从吏员,在捡起一个掉在地上的小袋子的时候,那个小袋子可能没扎紧口袋,一下子,就哗啦啦的掉下来无数细细的金色砂砾。 美丽、漂亮,充满了迷人光泽与诱人色彩的金砂,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住。 还好这里是长安,这里是汉家神京。 守备森严,而且警备力量非常强大。 不然,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现在这样的情况,只会导致一个事情哄抢。 即使如此,围观群众也是激动万分,无数人大喊大叫着:“啊……怀化真有一条金沙河!” “某要去怀化!”有人大喊着。 “某也要去!”另一人呼和着。 然后…… “兄长!” “贤弟!”两个大汉泪眼婆娑,相对而视:“你我同去,互相照应!” 这卫尉司马更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气,然后义正言辞的在心里想道:“吾要申请,调往怀化,为陛下守土,为社稷戍边!” 是啊,我先祖追随高皇帝,先父追随太宗皇帝,到俺这一辈,岂能辱没了先祖的赫赫声名,在这长安混吃等死,此岂是大丈夫所为? …………………………………… 当天,这个事情,犹如核弹的冲击波一样,迅速的扩散开来。 有图有真相,还有目击证人,众口一词,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而这怀化的黄金传说,经过这些日子的不断发酵和各种版本的演绎,早已深入人心,成为舆论焦点。 此时,这个事实,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的出现,彻底坚定了游侠儿们的‘发财志向’或者说‘大汉梦’。 而且,另一个群体也闻风而动。 许多原本在家里混吃等死,好吃懒做,只想着天上掉馅饼的懒汉跟‘西元前的科学家’方士与术士们,也是立刻行动起来。 无数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岂非就是吾等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人生拐点。 果然还是圣人说得对啊! 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以载物! 吾辈的梦想一定要实现! 等我淘金归来,一定娶上七八十个小娘,养上百十个奴婢,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零九节 思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 刘彻听着王道低声的汇报,点了点头。 这出戏,到这个时候,就算拉开序幕了。 有了这么一出以后,天下人,恐怕都要疯狂了。 想当年,吴王刘濞在会稽煮海为盐,掘山为矿,天下流民跟游侠、亡命徒,在三年内汇聚了三四十万人过去。 吴王刘濞,不过是个地方诸侯王,资源跟动员力,都完全无法跟刘彻这个天子相比。 但,他都能吸引三四十万人过去。 如今,天下人口比二十多年前,多了不止两三成。 保守估计,未来数年,怀化跟朝鲜,起码能吸引百万淘金客蜂拥而至。 “这可是笔获利无数的买卖啊……”刘彻心里想着。 一百万,甚至更多的人口,蜂拥而至。 这些人要吃喝拉撒,自然就会产生天量的消费。 而且,他们采的黄金,总得出手。 到时候,这又是一笔买卖。 仅此两项,刘彻就觉得,怀化郡未来的建设资金跟屯垦资金,有了着落了。 更何况,这些人过去,总会自发的形成村落跟城镇。 他们的存在也会吸引商人前去投资。 这些,几年后,如今还是一片空白的蛮荒之地,恐怕,就要冒出无数雨后春笋一样的城市。 就跟历史上米帝的西部淘金浪潮带来的影响一般。 更关键的是,这些城镇村落与集市,刘彻一毛钱都不用掏。全部都有人买单。 另外,游侠、盗匪还有地痞无赖跟无业流民。都去了怀化、朝鲜。 内地郡国治安必然大大好转,社会矛盾大大缓和。甚至土地兼并也能减弱无数个级别。 等于给汉室政权打了一针营养剂,起码延寿五十年! 当然,也并非全是好事情。 刘彻都不用去思考,就知道,这帮家伙去了怀化跟朝鲜。 恐怕,未来十几年,怀化跟朝鲜,都要成为罪恶之都。 就这帮在内地都是潜在的犯罪分子跟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家伙,去了除了少数城市跟聚集区属于秩序范围的蛮荒之地。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事情了。 恐怕,日后,怀化跟朝鲜的荒山野岭以及山林河滩,会出现无数无名死者。 若是只死个千把几千人,倒还无所谓。 反正,就算是在内地,恐怕他们也能作死出这么多。 但要是出现更严重的死伤率的话,那就不妙了。 不止舆论压力会很大。就是刘彻自己也会不放心啊。 现在可没有机枪大炮跟坦克,万一这帮大爷在新化跟朝鲜占山为王,甚至扯旗自立,那刘彻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所以。这治安问题,还是要抓紧,不能让怀化跟朝鲜。成为未来汉室的阿克琉斯之踵。 “制诏:宣梁王入朝,就以为东宫太后贺千秋的名义!”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 梁王刘武丢了五万军队给刘彻。这些军队,由韩安国跟张羽统帅。目前驻扎在王险城,辅佐目前还是个朝鲜君的刘明刘武没跪,作为儿子的刘明,自然不能封王,甚至,连封侯都不行! 于是,只能顶个朝鲜君的名义统治卫满朝鲜故地。 刘彻虽然一直在努力的给这支军队掺沙子跟洗脑,但这么点时间,效果到底有多大,还不知道。 另外窦太后到底还活着,刘彻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所以,假如想调动这支军队,还是得让刘武点头。 “从朝鲜,大概能调动八千到一万左右的军队去怀化……”刘彻寻思着,多了可能刘明的朝鲜都要出问题了。 但怀化的疆域如此辽阔,想要做到最基本的治安秩序维护,万把人,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哪怕再加上当地的武装屯垦移民,也是远远不够的。 当然,列侯们大抵也能维护住自己封国的治安。 这些家伙的护食能力跟保护自己财产的决心,刘彻还是信得过的。 毕竟,都是久经战阵,起码也是知道枪杆子的厉害的人物。 他们的家臣、家丁以及食客还有封国的武装,都足以教一盘散沙的游侠、无赖以及英雄好汉们做人。 但,怀化地区的治安力量,依然还有个一万多人的缺口。 想了想,刘彻做出了决定:“行文大将军婴:朕命尔即刻征燕赵兵三万,屯于蓟城,作训,另,自燕赵各调五千郡兵,编入护濊军,归属护濊军都尉薄世管辖,升护濊军都尉为护濊将军,秩两千石!” 护濊军本来计划是在今年秋天升格为将军级野战兵团。 辖下作战力量为满编的五个部,计约一万多作战兵力跟四千左右的辅助兵力。 但如今,随着可能的庞大淘金浪潮的到来。 这么点兵力显然不够应付。 所以,护濊军的级别再次提升,这次,变成了一个卫将军级别的作战单元。 将辖下大约两万多作战兵力以及约万人的地方治安郡兵。 只是如此一来薄世的资历,就似乎有问题了。 卫将军,这可是中两千石的将军衔。 当年周亚夫受命于太宗皇帝,辅佐先帝,以中尉兼任车骑将军,也不过比卫将军的级别齐平而已。 而这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能开府建牙,地位仅次于大将军、卫尉。 在战时,拥有临机决断跟先斩后奏的权力。 在平时也拥有任命幕僚,军官以及调动军队的权力。 所以,刘氏在和平时期,一般不会设置卫将军、车骑将军、太尉。 仅在战时和非常时期,设置这些级别的将军来统帅大军征伐列国,抵御外侮或者稳定朝局,震慑权臣。 像刘彻即位的时候,窦太后就任命了郅都为中尉兼车骑将军,镇压长安内外,总领南北两军,弹压地方。 但刘彻皇位稳固后,立刻就罢郅都车骑将军,只保留中尉职位,不久更是将郅都外放河南郡。 这其中,未尝没有消除郅都对军队控制跟影响力的意思。 目前的大将军窦婴,虽然名义上是大将军,但,先帝驾崩后,刘彻就收回了窦婴开府的权柄,只给他总领天下兵马诸事的权力。 所以,这支作战力量的分割,分别设立两将军管辖,已是呼之欲出。 但派遣谁去担任另一位将军呢? 刘彻有些举棋不定了。(未完待续。) ps:三更完成,有些累了,睡觉去,明天要去医院检查~但依旧是三更,应该是一万字吧~但也不一定,看检查结果喽,目前看来可能有支原体肺炎的可能~u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节 肮脏时代(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廷尉赵禹、内史丞颜异求见……” 刘彻正头疼着该派谁去怀化坐镇当地,主持治安时,有黄门宦官在殿门奏道。 “宣!”刘彻不得不先将怀化的事情搁置到一边。 自从田叔渐渐老朽,内史衙门就已经开始按照刘彻计划,走上分治的道路。 目前,内史在实际上,已经分为三个独立的机构。 颜异在两个月前,卸任尚书丞,转任为内史中丞,负责起长安及以长安为中心的京畿地区地方事务及民政。 同时,刘彻任命了章武候窦广国的儿子窦安为内史左丞,负责渭河以南的广大关中地方民政,又下诏任命故丞相申屠嘉的长子申屠蔑为内史右丞,负责渭河以北的地方民政。 而颜异的尚书丞之职,则是由从江都国调回长安的周远接任。 “臣廷尉禹(臣内史臣异)……恭问陛下圣安……”赵禹与颜异被领进来后,恭身拜道。 “朕躬安……”刘彻站起来,问道:“两位爱卿今日入宫,可有要事?” “圣明无过陛下……”赵禹躬身道:“臣等入宫,确有要事,伏请圣意……” “嗯?” “启奏陛下,旬日以来,关中各县皆上报了大量人口外流的报告……”颜异说道:“仅在京畿,过去一月,就有近百余人,出关北走,臣等忧心,关中人口恐有不稳……” 过去六十年,关中,这个老刘家的大本营,就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从来就只有人口内迁,从未出现过像现在,大规模人口人流的迹象。 内史自然是惶恐不安。 在理论上来说,编户齐民政策下的汉室,具备完全将人口固定在户籍所在地的能力。 尤其是关中,只要锁死四关(函谷、武关、萧关和散关)。连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 但自太宗以来,刘氏除关津之禁,如今,除了萧关依然维持了严格的关禁外。其他三关,只要你拥有合法的传符,就不再禁止百姓出入。 这是汉室工商业兴旺的根本原因之一。 在以前,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老刘家对关中的细心呵护和无数优惠政策,使得。从来只有关东人翘首以待,拼命想混进关中,成为一个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 除此之外,很少有关中人口外流的迹象。 如今,怀化的黄金传说,却带起了一波前所未有的关中人外迁的潮流。 内史衙门,面对这样的局面,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得是来请示天子。 “不用去管它……”刘彻笑着说道。“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不用来请示朕了,只要他们不违法。不犯罪,内史就听之任之!” “这……”颜异有些理解不能或者说不大情愿了。 廷尉赵禹也道:“陛下,这样恐有不妥吧……” “恩?有何不妥?”刘彻反问道:“游侠跟无业游民外流,照道理来说,廷尉应该高兴才对啊……” 讲道理的话,也确实如此。 法家从来都是将游侠跟儒生,列为社会不安定因素的罪魁祸首的。 韩非子就说了: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当年秦始皇就觉得,这话真是太正确了。 于是把儒生给游侠吊起来打。 现在,在法家的眼里。这话依然如此。 只不过,他们已经没有秦代时一统天下,吊打一切的力量了。 但若有可能,法家绝对愿意。将游侠跟儒生统统送进集中营去捡肥皂的。 所以,赵禹跑出来跟刘彻说:这不妥。 在刘彻看来问题大大的。 “廷尉身负刑狱执法之权,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刘彻笑眯眯的道:“列侯勋臣的牢骚,廷尉不要去听嘛……” 赵禹闻言,背脊上一阵发凉,连忙叩首拜道:“陛下圣明。臣谨受教……” 他可不敢欺君。 毕竟,前任廷尉张欧的下场就摆在那里。 况且,身为廷尉,赵禹自然清楚,当今天子,不是先帝,也不是太宗,是一个很难被忽悠的至尊。 当然,不是说今上就比先帝、太宗厉害。 而是今上,有自己的耳目绣衣卫。 传闻,绣衣卫的探子,甚至直接安插到了大臣贵族的家里,这些家伙,甚至连监视对象当天晚上吃了什么,睡在那个小妾房里,都很感兴趣。 特务政治的威力,渐渐在朝堂上显现。 故太仆袁盎,就成为了特务政治的第一个牺牲品。 在绣衣卫的阴影下,现在,已经很少有大臣,敢欺瞒刘彻了。 不然,假如天子发飙,欺君之罪的帽子,谁敢担当? 刘彻看了赵禹跟颜异一眼。 最近这些天,关中的暗流,刘彻自然知道。 列侯勋臣跟地主豪强们,拼了命的掩盖怀化的传闻,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名声。 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事情人力。 毕竟,列侯们的封地开发,也需要大量的廉价人力。 地主豪强们,也想着去怀化发发财,同样需要廉价的人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家伙自然盯上了关中的游侠跟无业流民以及贫民。 哪里肯让这些活着的摇钱树跑掉? 这些家伙,前不久不就玩出了一个放贷的戏码? 想靠着借钱给游侠以及贫民,玩文字游戏跟合同欺诈,将这些游侠、贫民以非常廉价的手段给买到手里。 对此,刘彻冷眼旁观,没有干预。 毕竟,无论是游侠、贫民自发前往,还是被列侯贵族地主豪强组织起来前往,本质上没有区别。 而且,身为皇帝,只要某些人吃相别太难看,弄出丑闻,刘彻也不会跟他们对着干。 但,假如这些家伙想让刘彻帮他们一起干这样的事情,那,刘彻就敬谢不敏了。 这些家伙,要是连游侠跟贫民都忽悠不了,刘彻要他们有何用? 趁早去死! 当然,列侯勋臣跟地主豪强们,却未必是这样想的。 他们或许以为,天子无论如何也会照顾他们。 对此,刘彻只能说:呵呵…… 当然了,作为皇帝,刘彻也不能不管这些家伙的利益。 毕竟,讲道理的话,皇帝还要靠这些家伙来统治国家。 敲了一棒子,总得给颗甜枣嘛。 所以,刘彻就很善解人意的建议道:“不过,卿等回去后,告诉各位君侯:朕听说,西南夷那边,奴工很便宜,诸君不妨一试……” 颜异跟赵禹同时抬起头,傻傻的看着刘彻。(未完待续。) ps:  第一更,求月票~后面追的很紧啊~月票告急,要被人爆菊了,今天还有2更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一节 肮脏时代(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奴工,这个词语,已经有n年没有从身为天子的男人嘴里出现过了。 自春秋之后,地主阶级取代奴隶主,成为中国的统治阶级。 从那以后,列国都迎来了人道主义时代。 奴隶,慢慢的淡出了社会的主流,佃农和自耕农,成为了新的被统治阶级。 从此,仁义道德,就成了统治者们的口头禅。 到汉室,历代天子更是尤其看着自耕农以及中小地主阶级的生存以及安全,严厉限制和抑制蓄奴。 汉律明文规定,奴婢的人头税,以五算起征,企图通过重税,从经济层面限制跟抑制地主豪强贵族蓄奴。 但然并卵,士大夫勋贵们,只要有机会,就拼命蓄奴。 某些大户家中的奴婢跟仆臣,是用千这个单位来计算的。 ‘富至僮千人’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了评判某个家族是否是狗大户的标准。 至于列侯们? 谁的封国里没有个几百奴婢,数十歌姬,千把佃户的? 刘彻前世就在河间国,见过大户贵族家里的奴婢的悲惨处境。 尤其是那些为大户贵族耕作的奴仆,生活处境跟待遇,比几百年前的奴隶社会还要可悲。 他们被视为工具以及牲畜,需要戴着镣铐以及枷锁劳作,甚至就是休息时,也不允许取下。 列侯们家里的奴婢,待遇稍好一些。 最起码,列侯们要脸。不敢太过苛刻虐待,免得被人攻忤。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譬如卫青的故事。就很生动的告诉了后人,贵族的奴婢。是一个怎样的生活处境。 卫青的母亲以及卫青的几个姐姐,她们,统统是平阳侯家族用来招待外来宾客的工具。 毫不客气的说,在此时,贵族家里的女奴,就是贵族们养的妓、女。别说是客人,就是当地的差役跟廧夫什么的,也能看上哪个就去来一发。 刘彻即位以来,◎style_txt;对这样的情况。极为反感。 他根深蒂固的认为:以同胞为奴,不仅不道德,而且极为可耻可悲。 有本事,应该去奴役夷狄外族。 正如后世欧米的白人一样。 欺负同胞,窝里横,算什么英雄好汉? 所以即位后,刘彻就立法宣布:汉人奴婢五算,夷狄奴婢一算,希望从经济上引导人们去蓄养夷狄奴婢。而不要再奴役同胞手足。 可惜,然并卵。 天下地主豪强勋贵依然我行我素。 这让刘彻恨的咬牙切齿,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次借着这个机会,刘彻决定。自己站出来,给这帮渣渣好好的上一课。 中国周边的奴隶,可是很便宜的。 就拿现在在长安被炒上天价。一个动辄就要十万钱甚至更多的僰奴来说吧。 以刘彻从许九那里得知的情况来看,在西南夷的僰国。一个训练好的僰奴只要几匹丝绸再加点青铜器,就能买到了。成本撑死了也就几千钱,即使现在僰奴价格走高,也最多一万钱。 若是一次性下订单,订的比较多,譬如上百这样的数字,还有优惠。 另外,刘彻的两个老丈人,卓王孙跟程郑婴,最近两年,就主要从西南夷诸国那里购买奴工了。 最便宜的滇国奴隶,一匹绢布就能买一个…… 简直不要太廉价了,卓王孙跟程郑婴,在有了刘彻当靠山后,拼命的从西南夷引进奴隶,当成消耗品,结果利润节节攀升…… 短短三年时间,卓王孙跟程郑婴,就新开了三个矿山,全部以西南夷奴工挖矿,拼命压榨——反正死了也不心疼。 而卓王孙跟程郑婴,这两个大资本家,在有了刘彻背书后,充分向西南夷诸国展示了:什么叫资本家的尿性。 他们在西南夷的几个强国,如夜郎、滇国以及僰筰诸国之中,到处煽风点火。 一会告诉夜郎王——僰国秣兵厉马,准备对付贵国,我等实在为贵国担心啊,作为国际友人,俺们向贵国推荐最强战争利器,防守扩张的不二选择,的大杀器——汉军‘制式’弩机以及长戟、戈矛还有锁子甲,价格公道,量大优惠。 回头又跑去告诉僰王——夜郎国买了俺们的弩机跟长戟,贵国小心一点啊…… 结果僰国跟夜郎国,纷纷大出血,买了一堆汉军淘汰后的武器,然后杀了个天昏地暗。 最后,为了偿还军购贷款,不得不将辛辛苦苦俘获的战俘跟人口,抵偿给这两个家伙。 这样的戏码,卓王孙跟程郑婴在西南夷内部,玩了好多回。 但西南夷诸国,却似乎毫无察觉,依旧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忽悠,跳进大坑。 这不是西南夷诸王傻,而是,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之中——假如不买汉朝的军械,他们很可能就要被敌国消灭。 过去三年,西南夷诸国之中,就已经有七个传承百年甚至更久的王国或者部落永久消失。 他们的人民,贵族、国王、祭祀,统统成为了他人的奴隶。 唯一可惜的是,西南夷诸国,即使加上深山老林中的原始部落,可能最多一两百万的总人口。 这让卓王孙跟程郑婴,真是忧心忡忡。 这两个家伙,因此一直在资助和鼓励前往滇国,探寻身毒道路的冒险家。 希冀能打开前往身毒的道路,以此获得廉价的身毒奴隶。 程郑婴跟卓王孙,这两个半官方的资本家,都能挑动西南夷诸国陷入无尽的混战和恶性循环之中。 若是汉室的列侯们下场…… 刘彻毫不怀疑,西南夷诸国,很可能十几年后就要成为历史。 到时候,刘彻很可能兵不血刃,就能让这些‘游离在外’的‘孤儿’重回中国母亲的温暖怀抱——讲道理的话,西南地区,在楚国全盛时期跟秦代,一度曾经是中国的一部分。 最起码,秦朝在当地曾经设置过官员,驻扎过军队。 滇国的国王,甚至就是来自楚国的征服者后代。 现在,就看列侯跟贵族豪强们,愿不愿意听从刘彻这个天子的‘建议’了。 刘彻觉得,他们应该会听从吧…… 刘彻对赵禹道:“卿去将朕的原话,转告给诸位公卿就是了……”(未完待续。) ps:  抱歉,今天只有这一更了~明天要早起去医院拿ct报告,排除了头晕是因为肺部感染的问题后,可能还要去做脑部ct跟颈椎ct。 恩,我这头晕一直没好~ 今天连鼻子都好像有点因为颅内压而有些不舒服了……我也说不清楚~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二节 影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的话,通过赵禹跟颜异,传到了列侯公卿耳中。 当然,赵禹跟颜异,根本不敢直接复述。 只是隐晦的提及了‘陛下以为,西南夷大有可为!’ 西南夷,最近三年,作为一个地理概述,重新浮现在了汉室的视野之中。 毕竟,谁家没有两三个有着各种花样,懂得千般技巧,极善于取悦、服侍男人的僰奴呢? 而且,筰马在关中的市场也开始兴盛起来。 这种产自川藏高原之中的古代马种,很适合在山陵和丘陵地带运输物资,而且,力气很大,是很好的挽马马种。 另外,僰国出产的牦牛,也很受百姓欢迎。 随着商路的畅通,这些西南特产,在关中也渐渐多了起来。 列侯公卿们当然没有傻子。 大家一听这暗示,自然就明白天子的意思了。 临邛的两位国丈爷,这几年干的行当,瞒不过有心人。 很快,就有手眼通天的人物,从绣衣卫那里悄悄的弄来了相关情报。 大家看完以后,眼珠子都掉在地上。 根据从绣衣卫拿回来的情报显示:仅仅在过去三年,临邛的两位国丈,就从西南夷诸国‘买’回了差不多三四万的奴工这还只是绣衣卫知道的,绣衣卫不知道的,还没计算在内,天知道临邛的矿山跟山林里,现在究竟有多少西南夷诸国的奴工尸骨? “这两位国戚,真是……”有人啧啧的说着,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难怪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掏钱出来给陛下修褒斜道了……” “若非陛下提醒,吾等怕是还不知道,这西南夷的奴婢如此便宜……”更有人跳着脚,恨不得将程郑婴跟卓王孙这两个吃独食的家伙给吊起来抽。 历来,贵族士大夫,都讲究互通有无,利益均沾。最恨的就是吃独食的家伙了! 当然,也有人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道德修养水平,于是,故作高雅的道:“此等贪婪无度之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国戚,依我看,陛下当严惩之!中国自古以仁义服远,修德而使夷狄来朝。此二人所为,岂非令远方之国,陷入兵祸连连之境?”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无数道吃人的眼神,死死的盯上了他。 “君侯……”一个跟此人不大对头的列侯冷笑着道:“岂不闻陛下曾曰:彼辈之所以仁爱夷狄,只是不想施仁爱于乡邻?且,夷狄者,禽兽也,率兽食人。粗鄙无礼,又不用中国文字、制度,安可为人乎?” 无数人立刻笑眯眯的对这个列侯的言论点赞。 “君侯所言,正该如此!”有公卿说道:“华夷之辨,就是如此!” 更有身穿儒袍的文士道:“吾向来只闻圣王治世,以大德嘉其子民,从未有闻,先王有教,不爱华夏爱夷狄者!夫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吾观《诗》之风、雅、颂凡三百零五篇,无有一篇,有言:当爱夷狄者!” 那个列侯顿时就涨红了双脸,天可见怜。他只是想装一x,刷点声望而已,过去,大家不也是这样的吗? 但他哪里知道。 如今,随着怀化那边,不断传来好消息。 各家列侯派去自己封地接受的子嗣、家臣.这些天纷纷发回来,不少让人心跳加速,血脉偾张的报告。 起码有十几个列侯,在自己封地的河流、山川中,发现了砂金矿的痕迹。 甚至还有人光是在山谷跟河滩上,就捡到了几十块狗头金。 其他铁矿跟锡矿这样充满前途的矿藏也发现了不少。 现在,几乎所有列侯都患上了晚期人口饥渴症。 他们迫切的需要廉价的劳动力,来帮他们淘金、挖矿,开垦、耕种甚至筑城。 现在西南夷的廉价奴隶忽然出现在了大家伙的视线范围内,大家伙顿时就是眼前一亮,仿佛发现了新世界一样。 如今,在列侯的眼中,每一个奴工,都是活动的黄金。 对黄金的渴望和疯狂,刺激着他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贩奴了,就是毁灭世界,这些家伙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冲上去。 因此,这个看不清形势的家伙,自然就被大家群起而攻之了。 如今,大家伙只想着,派人去蜀郡,联络一下两位国戚:有钱大家一起赚啊。 没看到,连向来满口仁义道德,动不动就是仁以爱人的儒家,都已经默默的将夷狄从‘人类’的名单里移除了吗? 对列侯公卿以及豪强士大夫们来说,他们连自己的乡梓邻里,都能毫不犹豫的压榨,又哪里会在乎那些两条腿走路的夷狄的死活? 将那个装x不成反被喷的列侯喷成狗之后,其他人立刻转移话题。 有人拿着一副从丞相府那里顺出来的西南夷诸国地图,摆到众人面前,流着哈喇子,说道:“诸君,陛下所言,吾也觉得,确实大有可为啊……” “君等且看,西南夷诸国,最大的夜郎、滇、昆明以及且兰等国,都有十几万至数十万不等的人口,若能将之夷灭,不止国家能拓土千里,将圣人教化传播至蛮夷,使草木皆得恩泽,就是于吾等亦是大有好处!”这人说着,就已经不由自主的陶醉在自己的地窖里塞满黄金,百年之后,在棺椁跟墓室里堆满金器的美好未来之中。 其他人一看,也是两眼发光。 事实证明,在黄金面前,道德跟节操,统统不值一钱。 …………………………………………………… 雒阳,汉室陪都。 同时也是天下商业贸易中心与南北交通枢纽,更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 这座城市,在汉室的地位,相当****之魔都。 甚至,犹有过之。 雒阳令就是汉室唯一一个两千石级别的地方县令,刘氏在雒阳,还留有完整的宫殿群跟皇帝寝宫。 而在实际上,当初,刘邦也确实曾经以雒阳为首都。统治过天下几个月。 只可惜奸佞娄敬,蛊惑君王,致使高祖忽然西迁。 雒阳居民至今愤愤不平,大多数人都认为。要是没有娄敬,现在,雒阳人就能享受到长安人的政治优待跟经济优惠了。 因此,雒阳人深恨娄敬,恨屋及乌。雒阳城中,至今姓娄的也没几个,即使有,大都也被迫改姓了。 甚至就连留候张良,在雒阳的名声也不咋的。 怀化的黄金传说,在一个月前,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了雒阳。 顿时,整个雒阳城都沸腾了起来。 过去一个月,整个城市的议论焦点。就只有一个:怀化的金沙河,究竟是真是假? 对这个问题,雒阳士民,比长安百姓还要感兴趣,还要关注。 这是因为,雒阳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商业中心。 生活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之中的人民,哪怕是以耕读传家的士大夫,也不可避免的参与了商业活动。 而雒阳及以雒阳为中心的河南郡,更是汉室游侠真正的大本营! 当初天下游侠的总瓢把子精神领袖。汉初名侠朱家,就是将自己的老巢安在了雒阳。 当世游侠的偶像,当今天子的绝对心腹,虎贲卫都尉。驸马都尉剧孟,也是从雒阳走向长安的。 如今在这个城市中,生活的游侠,数以千记,其数量之高,冠绝天下。 而雒阳发达的商业跟手工业。也拥有足以支撑跟维持如此数量的游侠生活的基础。 另外,长期以雒阳为大本营的大商贾跟大盗,也是数以百计。 “听说了吗?怀化郡给天子上贡了整整四车的金沙!” 从函谷关里跑出来的游侠,将这个消息,带到了雒阳。 顿时,没有人能hold住了。 雒阳人对财富的追求跟热爱,他们敢认第二,天下没有人敢认第一。 这座古老的周室故都,自春秋以来,就是天下商贾的热土跟家园。 雒阳居民,基本上,不是行商,就是给人打工的手工业工人或者商队的伙计、寄生在商业上的游侠、盗匪。 过去,师家在雒阳的时候,仅仅靠着做二道贩子,转卖跟贩售天下郡国的商品,就积攒了近万万的家产。 所以,后来司马迁在写《货殖列传》时就评价雒阳人民说:雒阳街居在齐楚秦赵之中,贫人学事富家,相矜以久贾。 在雒阳这个神奇的城市里,哪怕是一个贫民的儿子,也都在做着有朝一日,富甲天下,炫富一时的梦想。 现在,当怀化的金沙河被证实后,这个城市从上到下,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商贾们马上就开始准备筹措资金,雇佣人手跟伙计、车马跟物资,准备向着那个财富的热土前进。 游侠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准备挂靠在商队之中,跟随商队一起出发。 这样,他们就能节省下盘缠跟路费。 当然,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像刀剑弓弩跟各种行走江湖所必备的伤药,都是要准备充足的。 雒阳人很清楚,出远门,是很危险的。 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们,只要有机会,绝对不介意做上一笔无本买卖。 便是,原本在雒阳各手工作坊之中工作的工人,以及给大户人家做事的仆役,也是蠢蠢欲动。 在雒阳,没有人会甘于平凡,也不会有人甘于平凡。 若有机会,这个商业之都的居民,就会果断的赌上自己的全部,去博一个哪怕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 这股风潮越过雒阳,继续向南吹。 在半个月内,大河两岸,大江南北,但凡是汉室的城市,尤其是那些大城市。 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在遥远的北国,那个汉室新征服的土地上,发现了黄金之河,并且,当地官府已经开采了起来的消息。 无数人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在广陵,数千被集体收押在一个地方,等待被官府迁徙至怀化的过去吴王刘濞的官员、将官以及谋士的家属们,原本都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然而,几乎是一夜之间,负责看守这些人的官吏就发现,这些罪官家眷,好像一下子就重新焕发了活力。 原本各种撒泼打滚,死活也不愿意离开吴地的人,转瞬之间,就换了副脸孔。 这些家伙拿出了他们过去死活也不想离开的精神头,见到官吏就追问:“敢问上官,吾等何时出发啊?” 甚至出现了,有人塞钱贿赂官吏,请求将出发的时间提早一些的奇葩。 在彭城,这个情况就更严重了。 甚至,有官员发现,原本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连接触都害怕的那些罪官家眷,好像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许多的彭城民众,主要是平民以及游侠,跟磁铁一样的贴上了这些罪官家眷。 有愿意给他们当义子、义弟的。 也有愿意娶人家女儿的。 更有人干脆表示:俺觉得您的女儿容貌端庄,品行娴熟,要不,俺给您做儿子吧…… 这些人等于是主动要求,加入这些罪官家眷的行列,一起怀化。 一开始,官员们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差点以为这些家伙都疯了呢! 但是,等到雒阳的消息,传到大家耳中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而在齐鲁地区,情况就又不同了。 齐鲁是儒家的大本营,这里的地主势力,是汉室境内最强大的。 当消息传来,整个齐鲁地区从官府都民间,如临大敌。 地主豪强们,立刻就采取了他们可以采取的一切手段,严防死守,甚至在道路上设卡,严禁一切百姓,尤其是佃户逃亡。 他们甚至跟诸侯王、官府一起采取行动,在主要的交通要道上,严查一切来自北方的商队,并且逐一警告商贾,不许在齐鲁撒播有关怀化的消息。 但即使如此,齐鲁地区的贫民的逃亡情况,还是非常严重。 每天晚上,都有贫民,拖家带口,悄悄的带着自己仅有的财产,踏上前往东方的道路。 他们的目的地是汉室设在胶西跟胶东的两个楼船衙门的港口。 这里,每五天,就会有两艘以上的楼船,运送粮食以及布帛盐铁,沿着海岸线,向朝鲜的仁川港和辽东的秦皇岛前进。 逃亡的佃户们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这些楼船上。 他们会用尽一切方法,挤上这些船舶。 每天都有落水而死的人,但后来者,依然前仆后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三节 安东都护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躺在凉爽的床榻上,听着身旁的汲黯,逐一念述,自地方郡国奏报而来的奏疏。 自打怀化的事情,传扬至天下主要城市后。 从南到北,自黄河至长江流域。 交通发达,消息传播快的直道两侧和长江黄河两岸的大小城市,都爆发出了规模不一的民众北迁潮。 大批大批的游侠、无业流民以及地方上的‘英雄豪杰’,纷纷北走。 直道上的治安情况,顿时恶化。 仅仅半个月,各地就报告了至少一百多起的因抢劫而发生的命案。 这些事情,无足轻重。 地方官就可以解决。 甚至,很多时候,不需要地方官出手‘有活力的民间组织’自己就把事情摆平,将罪魁祸首,扭送到了官府。 一时间,各地游侠纷纷成为了地方治安的维护者。 他们以严厉、残酷和冷血的手段,打击一切敢把爪子伸到他们的地盘的外来户。 让许多商户跟富户顿时觉得,自己的保护费没白交,关键时刻还是本土本乡的豪杰靠得住。 许多原本籍籍无名,甚至被人厌弃的游侠,一夜之间,找到了人生的价值,成为了众口称赞的≤∟长≤∟风≤∟文≤∟‘侠客’。 对刘彻来说,真正麻烦的是南方地主跟官僚们的怨声载道。 尤其是齐鲁地区。 现在,尚书台就堆满了来自齐鲁的官员、士绅以及名流的奏疏跟请愿书。 能把奏章跟书信,直接塞到尚书台的人,可想而知,都不是什么一般人。 这些家伙,一口一个‘高祖制法,编户齐民。以令民自得其所’‘今奸邪蛊惑,使民心浮躁,而地方官弗能制,社稷有倾覆之危,国家有萧墙之祸’大声疾呼‘请陛下收关津之防,用非常之法’。 嗯。这个时候,他们倒是不顾忌什么秦法啊无道啊什么的了。 只是…… 刘彻凭什么听这帮渣渣忽悠? 这些素来只会嘴炮,拼命剥削跟压榨佃户以及平民,恨不得将当地百姓全部变成自己的家奴的贪婪之辈。 若非刘彻顾忌舆论的声音跟齐鲁地区的特殊情况,刘彻早就想收拾这帮渣渣了。 “全部留中……”听完汲黯念述后,刘彻连想都不想,就下达命令。 “全部留中……”汲黯微微一愣,然后就恭身道:“诺!” 全部留中的意思,汲黯当然知道。 这其实跟‘把它们丢到垃圾桶里去’差不多。 历来。被皇帝留中的奏章和地方名流的上书,基本上连归档的资格都没有,统统会被丢进尚书台的那几个库房里发霉,然后,在某一天,被几个小宦官拿去当柴火烧了。 但,汲黯对这些齐鲁的地主豪强以及官僚,可谓是半分同情心也没有。 作为尚书令的他。接触到的信息和情报非常多。 因此,汲黯深深的知道。齐鲁的士绅地主和豪强贵族,将当地百姓压榨到什么地步了。 根据驻扎在胶西跟胶东的楼船将军衙门的主薄、司马、卫尉等楼船军官报告:‘旬日以来,民蹈海而趋,蚁附而来,皆攀爬而上,落水而死者。十有二三……’ 为了跳到楼船将军的运输船上,齐鲁的百姓,舍生忘死,不顾军方的一再警告跟威胁,趁着开船的时候。跳上甲板,或者抓住船上的缆绳,平均十个人里面,就有两三个落水而死。 汲黯看完这些奏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百姓真是不怕死,黄金的威力太可怕了! 但随后,大农跟绣衣卫从齐鲁发回来的报告,就让汲黯扭转了三观和认知。 大农报告,齐鲁地区,佃户的田租是六成以上。 这倒没什么,天下除了关中之外,那个郡国的田租不是这样? 不然地主们拿什么去赚钱呢? 但问题是,齐鲁当地的佃户,除了要给地主交租外,还要承担赋税跟徭役。 这就有些太过分了! 佃户们本身无田或者田少,所以才租种地主的土地。 在北方,地主们一方面剥削百姓,但另一方面也会庇护百姓,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譬如,帮佃户们缴纳赋税、践更钱。 毕竟,大家都要靠这些佃户努力耕地,多打粮食。 佃户是地主的最宝贵的财产。 在代上燕赵等地,某些武将世家和列侯,会从自己的佃户之中,挑选一些身体强壮,忠厚老实的子弟,作为自己的子弟兵、家臣。 因而对这些人的家属予以优待,免除田租,逢年过节,还有酒肉发放。 几乎所有的北地骑士家族,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佃户的。 因为他们知道,万一发生战争,最可靠的,就是那些跟着自己一起长大,一起训练的父老子弟。 至于关中就更夸张了,刘氏天子为了收买人心,直接将上林苑的假田租税降到三成。今上的思贤苑的百姓,干脆就免除租税了。 这使得关中的地主,对自己的佃户就跟大爷一样伺候。 因为人家稍微不满,直接就去跟官府递交申请,去上林苑给皇帝耕地去了。 而反观齐鲁呢? 这些家伙,真是穷尽一切可能的办法盘剥自己的佃户,最终的目的,是想将这些佃户逼成自己的奴婢。 本来,汲黯还天真的以为,这些家伙,最多也就干些这样的缺德事。 但绣衣卫的报告,刷新了汲黯的三观。 让他几乎都有些按耐不住要跟天子请命,去巡视齐鲁,好好的惩戒一番这些暴虐无度,奢侈骄淫之辈。 根据绣衣卫的报告,齐鲁的地主豪强们,除了在租税上使劲盘剥佃户外。 还玩出了无数个新花样。 譬如。鲁地的地主们规定,佃户们不许收割田埂上的野草,因为那些草是地主的财产,谁要是私自收割了,那就要赔偿。 连草都不放过,想要盘剥一把。 鲁人的吝啬。真是让汲黯大开眼界。 但这还没完。 某些知名的名流,譬如姓孔的,最爱放贷,利息不高,九出十三归。 但他是大斗进小斗出…… 所以,到现在,老孔家已经在曲阜,拥有了上千顷的土地…… 这让汲黯有些怀疑,孔仲尼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从坟墓爬出来找这些家伙算账。 鲁地的地主已经是**到没朋友。 济南的豪强,就更厉害了。 人家都不玩这些虚的了,直接就是动用的官府的力量来盘剥佃户跟自耕农,穷尽一切办法压榨这些平民。 根据绣衣卫报告,现在,整个济南国,总共就剩下三百家地主了。 剩下的百姓几乎‘尽为佃户奴婢’‘小民凡有稍稍不如意,动辄以私刑而官府弗问’。 济南王刘辟光就是这一切的最大黑手。 绣衣卫报告:王辟光阴使宦官。大索黎庶,凡其生辰、王太后生辰及诸子生辰。动辄以征民以修宫室,其过律之行,使民怨沸腾,生民如蒸如烹。 即使是济南国内剩下的那三百家地主,对刘辟光也是敢怒不敢言,不得不每年送上大量钱帛女子进行贿赂。以防止刘辟光降罪。 刘辟光的哥哥,胶西王刘卬,也差不多哪里去。 但刘卬的骄奢程度却比刘辟光犹有过之! 他每年盘剥治下百姓,居然还不能满足他的奢侈挥霍,于是干脆。就把官职跟爵位都拿出来,明码标价进行拍卖。 齐鲁地区的诸王,也就胶东王刘雄渠跟齐王刘将闾,还像点样子。 但也就是比起他的兄弟们像样一些。 汲黯觉得,放在古代,这些大王,都可以跟桀纣相提并论了。 在这些人的压榨下,汲黯觉得,若自己是齐鲁的百姓,有机会,也肯定会跑路。 哪怕是死,也要跑! 只是,这刘氏的宗族内部事宜,汲黯不好评论也不能评论。 毕竟,东宫那边一直觉得,刘氏宗族河蟹很重要。吴楚那样的乱子,不要再发生了。 刘彻却是看了看汲黯,刘彻很清楚,汲黯的性子,嫉恶如仇,非常同情底层百姓的悲惨遭遇。 像是前世,汲黯能为了百姓,不惜抗旨甚至矫诏,打开官仓,赈济灾民,活民无数。 “尚书令……”刘彻站起来,说道:“卿说,朕若是将主父偃跟公孙弘派去齐鲁,核查当地豪强及商贾赀产怎么样?” 主父偃跟公孙弘要是去齐鲁,刘彻毫不怀疑,这两个货能把天都翻了。 主父偃在历史上,可是达成了‘诸侯王碾碎者’的成就。 至于公孙弘,以他的手腕,也一定能玩的齐鲁的豪强地主跟诸侯王。 汲黯闻言,吓了一大跳,他低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东宫方面……” 刘彻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之所以能忍齐鲁那几个渣渣叔伯到现在,除了顾忌舆论外,就是东宫的太皇太后了。 老太太似乎在经历了吴楚的叛乱后,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刘氏内讧了。 刘彻几次提出诸如‘遣御史大夫巡视齐鲁’或者‘使使持节查访齐鲁’这些温和的建议,都被老太太否决了。 因此,只要老太太还活着,齐鲁的诸侯王除非造反,刘彻还真不好动。 但,刘彻也不是没办法收拾那些渣渣。 只是,现在,刘彻还腾不出手来而已。 只等怀化那边大事底定,刘彻就会关门放晁错。 要知道,晁错念叨着‘继续先帝伟业,以治诸侯王不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汲卿……”刘彻负手道:“卿替朕去一趟楼船将军衙门,告诉楼船将军徐悍:齐鲁吏民,欲乘船东渡,勿以为害,命楼船将军,增调楼船十五艘,分赴齐鲁诸港口,凡有吏员登船,勿阻拦,皆运之于平壤!再行文平壤令及朝鲜君以及韩王萁准,命他们做好接受民众及安置工作!” “诺!”汲黯点头,领命而去。 这也算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权宜之计吧。 汲黯走后,刘彻就坐到一张案几前,对左右吩咐:“笔墨伺候!” 左右宦官立刻取来笔墨纸砚。 刘彻提笔,在纸上写下一道诏书,吹了吹墨迹,然后盖上天子行玺,交给王道,吩咐道:“拿起送去丞相府跟大将军官邸!” 这是一道制书。 左传说:周之王,制礼也。 荀子说: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后来的盐铁论也说:故王者之制法,昭乎如日月。 简单的来说,制书跟诏书的区别在于,前者只有当官的能看到,是宣告百官,制定礼法制度或者设立有司部门的皇帝命令,后者是公开宣布,昭示天下,通行全国的皇帝命令。 半个月后,这道制书,抵达新化城。 怀化郡郡守护濊将军薄世率领怀化文武百官及濊人贵族在其官邸,跪接这道命令。 “朕闻之,昔者,禹皇分九州而治天下,夏后因此王天下六百年;汤武分封,由此享国数百年;及文王用礼,武王用德,周室以此王天下八百年,今朕慕三代先王之治,追尧舜之德。令臣怀化郡郡守护濊将军世为安东都护府都督,镇抚怀化、真番、韩、沃沮全境,下置五都尉:以臣堂邑候世子臣须为怀化郡尉兼任西部都尉;以臣隆虑候怀化令蟜为西北都尉;以臣朝鲜卫尉张羽为朝鲜都尉;以臣朝鲜中尉安国为韩国都尉;以臣次公为北部都尉。卿等当明朕意,用太公之志,化夷为夏,护吾中国苗裔!” 宣令的使者,就是义纵的小弟张次公,这次也被刘彻打发来怀化镀金了,顺便,挂个北部都尉的头衔,实际却是带着一千多号的羽林卫士卒来这里盯着怀化全境的金矿开采跟移民安置工作,防止陈蟜陈须兄弟玩脱。 为此,刘彻给了张次公一道‘便宜行事,可不经朕命,即剥夺陈须陈蟜职务,押解长安’的命令。 当然,陈须兄弟要是干的好,刘彻自也有奖赏。 除此之外,这道制书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明确了设立都护府这个中国历史上威名赫赫的殖民机构。 在汉唐两代,西域都护府之类的都护府,其实就是中国王朝对外扩张跟殖民的急先锋。 鼎鼎大名的班超,投笔从戎,以不过两三千人的西域都护府,借力打力,在西域为东汉王朝的扩张打下了坚实基础。 而盛唐时期的都护府,直接越过葱岭,把中国的兵锋推进到了中亚,昭武九姓什么的,其实就是中国的保护国跟属国。 若非李隆基犯二,以当时的情况跟唐军的战力,哪怕再来三个坦罗斯,唐军也能把绿绿反推了。 如今,刘彻将整个怀化以及朝鲜、韩国真番,统统纳入安东都护府,就是想试验,类似都护府的殖民体制是否符合现实需要。(未完待续。) ps:月票榜雪崩,又被爆菊了,紧急求各位提供火力支援,最好来一次全地域覆盖打击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四节 龙城大会(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安东都护府挂牌成立后,薄世随即就干了一件让人跳脚的事情他派人在怀化郡跟辽东郡以及朝鲜接壤的几条必经之路,设了一堆名为‘安东都护府直道养护关’的关卡,对出入人口及车马收费 除军人跟官吏之外,无论是想进去还是想出来,每人两个五铢钱,至于马车、驴车、牛车,十钱每辆。 很多人想抗议,但是,薄世一句‘吾欲修怀化直道以通中国,诸君所缴,乃直道修葺之费也;怀化人丁少,不得不如此;且此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将无数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家伙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怀化郡就数钱数到手筋疼。 一个月内,单是这所谓的养护税,平均每个关卡为怀化财政贡献了三十万以上的收入。 而怀化郡总共至少设置了七个关卡…… 当然,薄世也不是光说不练,人家还真的拉开了架势,在新化开始动工,以直道的标准修筑官道。 但拢共就千把个工人,天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把直道从新化修到辽东与辽东的直道对接。 更何况,哪怕是直道修成了,这些关卡也未必会废置。 这直道难道不要维护?不要保养咩? 于是,顿时,雪花般的弹章涌到了刘彻案前。 甚至还有人跑去廷尉跟御史大夫衙门告状。 对此,刘彻只想说一句话: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因为,这种没节操的事情,除了他之外,现在,还有谁能想得出? 这种****故智,虽然很没节操,也很黑。 但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这些‘收费站’一设。怀化郡甚至整个安东都护府的维持经费就有了,再加上屯垦团跟淘金潮,旁的不敢说,至少能将目前被划拉到汉室碗里的地盘。从此彻底打上‘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这么个标签。 说不定,未来,刘彻还可以去海参崴看看风景呢! 但,现在,安东都护府的事情。已经从汉室朝廷关注的焦点位置退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夏四月下旬了。 匈奴帝国最重要的政治会议龙城大会即将拉开帷幕。 对今年的这次龙城大会,汉室的关注度,不亚于后世米帝对****两会的关注。 因为,它在实际上,很可能将决定,匈奴帝国,未来谁主沉浮? 是军臣继续唯我独尊,还是伊稚斜暴起逆袭?仰或双方妥协? 现在来看,一切都充满变数。 但可惜。长期以来,汉匈之间的拉锯跟战争,使得汉室对草原的了解,还真是缺乏。 至今,汉室甚至都还没有弄清楚,匈奴控制下的河套与河西、阴山等地区的具体地理地貌。 “可恨项羽将秦长城兵团坑杀在新安,其后的楚汉争霸,又将这支兵团仅剩的残余都消耗掉了……”刘彻也是叹了口气。 项羽英雄一世,独独这件事情,真是做的太糟糕了。 其后遗症遗留至今。 最致命的。毫无疑问,就是当长城兵团几乎消耗殆尽,中国大地,已经没有熟悉河套跟阴山地理的军事人才了。汉军出塞,只能跟个瞎子一样哪怕是现在,刘彻通过千方百计,种种手段,也才弄清楚一部分当地地理,知道了河套跟阴山的大概轮廓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刘彻似乎也要感谢项羽坑杀秦军的降卒。 错非如此,关中怎么会成为老刘家的基本盘? 项羽杀降,直接导致刘邦进入关中就跟回到自己老家一样,关中父老,夹道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结果就是,哪怕项羽在关中派驻了大量兵力,对汉军严防死守,但是,汉军暗度陈仓,军队一出现在关中大地上,关中父老就立刻跟迎接亲人一样迎接。 章邯、司马欣、董翳这三个降将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成为了运输大队大队长。 若项羽没有杀降…… 恐怕,汉室还能不能成立,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刘彻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说不定,伊稚斜一直拖着,不肯实现‘诺言’也是因此……”刘彻托着下巴想着。 去年伊稚斜来长安,可是被刘彻拿刀子架在脖子上逼着他答应,将乌孙残部送到汉室境内来。 但…… 政治家的承诺,你要是信了,那就只能说明你out了。 想当年,希特勒拉着钢铁先生,签了个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没几年,就来了个巴巴罗萨。 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界,都讲脸皮的时代了。 各国政要,面不改色的将自己刚刚签下的条约和合作协议,囫囵的吞到肚子里面,也不仅仅只发生过一次两次。 说到底,所谓条约、承诺、协议,都只是废纸而已。 有利的时候,当然会执行。 但没有利益,傻瓜才会遵守。 尤其是,当对方没有反制手段时,签了再撕,撕了再签,把别人当猴耍,再正常不过。 对伊稚斜来说,安全回到草原,汉室就已经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难道真把伊稚斜的那点把柄捅出来? 别说匈奴人会不会信了(军臣肯定会信,但其他人……呵呵……),就是信了,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道理很简单,假如伊稚斜跟汉室有密约,那么汉朝背着匈奴这个名义的盟友,兄弟之国,背地里偷偷的刷阴招,干涉匈奴内政,甚至意图谋害匈奴单于。 这些,无论哪一条,都足够将匈奴那群暴躁的蛮子,吸引回东方。 长城从此多事! 更麻烦的是,匈奴主力假如放弃西政,东顾汉室,那么,将来汉军出塞。就要面对那些匈奴精锐,而不是现在在河套的那小猫三两只。 当然,汉室也不是吃干饭的。 伊稚斜既然不肯合作,那汉室就自己动手。 汉人这边有给匈奴人服务和带路的汉奸。匈奴那边哪里可能没有心向中国的匈奴奸? 所谓匈奴奸可不是东胡王卢它之那样的蛇鼠两端,两面下注的******,而是真真正正,将自己的屁股坐到了中国这边,而且血统纯正的匈奴贵族。 这不稀奇! 汉匈边境如此漫长。彼此势力犬牙交错。 目前,汉室的北方领土,也并非全部处于长城的保护范围之内。 诸如马邑这样暴露在长城防线外的城市,一抓一大把。 在这些地方,汉匈之间的力量彼此影响。 所以,才有了马邑之谋中那个能直接见到军臣的汉朝商人聂壹。 既是如此,那么,顺便在腐蚀洗脑几个匈奴部族的首领什么的,不要太简单了。 尤其是刘彻即位后,加大了拉拢跟腐蚀这些匈奴小部族跟附属部族的力度。 这些人。可能大事情干不了,但是,摸摸情报,打探消息,还是能办到的。 因此,汉室目前也大概掌握了一些乌孙残部的行踪。 只能人,这些乌孙人混的很不好。 他们被匈奴人跟撵兔子一样,满草原乱飞。 根据各种汇总来的情报来看,他们在阴山遭遇埋伏后,就一路东逃。但不是向汉朝边境这边跑就算想跑,恐怕也跑不过来,匈奴人在汉匈边境虽然没有什么精锐,但。部族众多,很简单就能牵制这些丧家之犬。 所以,他们沿着当年东胡人战败的溃逃路线,一路向东,向着蒙古高原狂奔而去。 这次匈奴大会龙城,据说。就有一个将乌孙战俘,献祭给天神的保留节目。 “乌孙人现在大抵只有两个逃亡方向了……”刘彻心里想着。 “第一是北海,也就是后世的贝尔加湖……”乌孙人要真跑去了哪里了,别说是刘彻,匈奴人也只能干瞪眼。 北海虽然名义上是匈奴人的领地,但实际,那个冰天雪地,穷的连草都没几根的地方,素来是匈奴人流放******的地方。 除了夏季,当地几乎不适合人类生存。 不然,军臣也不会那么大方,将北海当嫁妆,送给了汉室至今,每年军臣还派人送一百只羊当长城脚下当做北海的产出,然后顺便跟汉室要五百匹丝绸的北海托管费用呢! 本来,朝野上下都觉得匈奴人这是讹诈,不愿意给这笔钱。 但刘彻考虑到,北海的归属,就拍板给了匈奴。 自然,匈奴人不会冒险深入北海追捕乌孙残部反正,历来去了北海的人,不是变成丁零人那样的类似郊狼的机会主义野人,就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灭绝在北海的冰天雪地。 但还有一个地方,也很可能…… 刘彻抬起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汉室地图的东北方向。 “大兴安岭!”刘彻低声吐出这个地名。 当年,东胡人战败后,就是逃到大兴安岭,因此苟延残喘下来,虽然分裂为鲜卑与乌恒两个部族。 但,最起码,他们活了下来。 乌孙当年就跟随冒顿、老上与东胡人作战过,他们对这一条路线并不陌生,自然也很清楚,这里很适合躲藏跟隐蔽。 只是…… 若乌孙真的逃到了大兴安岭一带? 刘彻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 于是,就对王道吩咐:“派人去怀化,告诉陈须兄弟,给朕联络乌恒以及鲜卑,仔细打探消息,若有异常,立刻报告!” 乌孙人只要跑到大兴安岭附近,当地的地头蛇们,必然会发现。 只要找到乌孙人,刘彻就一定会将他们带回长城境内。 现在,再也没有比这些乌孙人更合适的打手跟骑兵教官了。 而且,这些乌孙人对匈奴人刻骨铭心的仇恨,也足以让他们尽心尽力,帮助汉室训练骑兵,掌握草原地理。 “诺!”王道点头道。 ………………………………………………………… 龙城。 此刻,已是旌旗飘飘,来自匈奴帝国境内的所有大型部族和氏族的贵族,云集于此。 甚至,还有西域的属国国王,也带着臣属跟丰厚的礼物,出现在这里。 去年,乌孙的毁灭,吓坏了西域所有王国。 匈奴人用他们的残暴跟血腥,教育了西域诸国,什么叫做强权! 过去的乌孙国内,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匈奴人掳走了几乎所有生活在当地的女性、孩子,然后,将那些敢于反抗的男丁,统统杀了。 甚至,某些地方,匈奴人连已经跪下来,愿意舔脚趾的男子也不放过。 最起码有十万乌孙或者乌孙的附属男丁被杀。 伊列河两岸,横尸遍野。 为了震慑西域诸国,同时也为了宣示自己的武力,匈奴人将这些尸体的脑袋,统统割下来。 一部分贵族的头颅被制成酒器,然后送给西域各国的王室或者自己珍藏。 但其他诸如士卒、奴隶的脑袋,则被施以更加残酷、血腥的刑罚。 匈奴人将他们全部插到木桩上或者安置到高山的山顶上。 在乌孙过去的都城附近,如今,数以千记的木桩,将当地变成了一个鬼蜮。 若非匈奴人还打算以当地作为前进基地继续西进,不然,以匈奴的传统,甚至会在当地的湖泊、河流之中投放大量死尸,污染水源,然后放火烧毁所有的草场或者驱赶大量的羊群,啃光当地的草根,使之变成荒漠。 即使如此,也是怪吓人的。 反正,西域各国都被吓尿了。 就是本来还很硬气的大宛,也被吓的尿裤子。 这次,大宛就放下了自己过去高冷的架子,派来了使团,来到龙城,企图向军臣乞和只要匈奴爸爸不来打我们,那么我们愿意每年给付一千奴隶,一千桶酒,五千个金币,同时还愿意奉献美女五十人。 这对以希腊殖民者后裔为统治阶级的大宛国来说,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 假如连这个条件,匈奴人都不愿意接受,那么,大宛国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死战到底了。 就像特洛伊战争那样。 但是很可惜,击败了乌孙,并且完美的虏获了乌孙人口的匈奴,压根就看不上大宛人的这么点东西。 大宛使团,到了龙城后,匈奴方面,甚至没有派出任何一个高级别的贵族接待。 而且,大宛使团被匈奴人安排在类似乌恒、鲜卑这样的奴役、附属部族使团的队列中。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大匈奴看上的东西,你们若是不给,那我们就用马刀去拿! 当今世界,除了南边的汉朝外,还有谁能抵挡匈奴铁蹄的前进?(未完待续。) ps:  抱歉,今天有些卡文,所以现在才更,等下还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五节 龙城大会(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朝阳冉冉升起,将阳光洒到辽阔的草原上。 匈奴单于军臣面朝初升的朝阳,跪在自己的王帐之中,对着那个红火的太阳叩首朝拜。 对崇拜原始萨满教的匈奴人来说,天地万物,飞禽走兽,草木昆虫,乃至于没有生命的山陵河流,无一不可成神。 日月星辰,更是匈奴人崇拜的神物。 匈奴单于的全称叫做撑犁孤涂,意为上天之子。 从这个方面来看,匈奴人跟中国的王朝,确实存在那么一些关系。 至少,最起码,单于的称呼,就是山寨的中国皇帝的称呼。 所以,在匈奴,单于朝拜日,夕拜月,其实就跟中国皇帝祭天扫地一般,是统治者向天借力,申明自己君权神授的仪式。 因而,拜日仪式,在匈奴是非常神圣庄严肃穆的事情。 当单于拜日之时,大小贵族、军事领袖及附庸王国、部族的首领,全部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以此表示他们永远臣服和听从单于命令的决心。 作为右谷蠡王,伊稚斜的位置,很靠近军臣所在。 他匍匐在地上,斜眼观察着左右贵族及将领。 这些人,有的是他的敌人,有的是他的盟友更多的却是,即可能成为敌人,也能成为盟友的。 这在匈奴,是很正常的事情。 绝大部分的匈奴贵族,都只会追随胜利者,而唾弃失败者。 匈奴的游戏规则,就是赢家通吃,而败者死无葬生之地。 “左大将呼衍当屠,这些天究竟在干什么?”伊稚斜心里。一个疑惑一直挥之不去。 在军臣所以臣子跟心腹之中,伊稚斜最忌惮的就是那只军臣的忠犬,疯狂的呼衍当屠。 这个被匈奴贵族私底下称为‘杂种’的呼衍氏贵族,以其疯狂、残忍跟暴虐,为军臣支起来一张密不透风的保护伞。 伊稚斜很清楚,假如。他不能解决呼衍当屠,那么,政变就没有可能。 这个疯子,会将所有可能的叛乱,统统撕碎。 而且,匈奴内部也没有什么人敢在这个疯子面前发动政变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要知道,此人,在过去数年,已经亲手杀死了数百个不服从单于庭或者忤逆单于的贵族、奴隶。将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制成了酒器。 匈奴人的性格就像草原上的狼群。 头狼越凶残,狼群越服从,反之亦然。 在呼衍当屠这只军臣的忠犬没死之前,其他贵族跟有野心的人,统统会夹着尾巴做人。 本来,伊稚斜一直密切关注跟注视呼衍当屠的一举一动,甚至设下了陷阱。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这个他的最大绊脚石。 但是,在一个月前。这个从来不离军臣左右,如同军臣的影子的匈奴大贵族,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哪怕是现在,在这神圣的龙城大会的开幕式上,呼衍当屠也不见影子。 这让伊稚斜心里,真是警钟长鸣。不安之心如同狂风下的草丛,战战兢兢,难以安眠。 又是一拜之后,军臣在一位老萨满的引领下,站起身来。面朝着神圣的太阳,恭敬的洒下一个用敌人的头颅制成的酒器中盛满的马奶酒。 马奶酒跟奶酪,是匈奴人最大的食物来源,也是奉献给神明的最好祭品。 “无所不能的撑犁天,请您给予您的子嗣以指引……”军臣大声的对着树立在王帐周围的无数图腾说道:“请您降下神恩,施加神威……” 数十个萨满祭司,立刻捧着一柄柄寒光四射,锋利无比的小刀,围绕着那些图腾柱,又唱又跳。 更有十几个女萨满,坦胸露乳,面朝西方,太阳落山之地,她们按照宗教仪式,跳着魅惑至极的舞蹈。 数百名被捆绑起来的战俘,被匈奴武士拖到这些图腾柱下。 萨满祭司们嘴里念叨起神秘的咒语,以古怪的发音,歌颂神明的强大,唱诵单于的英明。 然后,他们走到那些俘虏面前,拿起那些小刀,揪住这些俘虏的头发,让武士们将他们按到图腾柱下的沟槽旁。 这些俘虏显然事先给灌了一些具备麻醉或者致幻的药物。 他们浑浑噩噩,痴痴呆呆,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甚至就连意识也模糊不堪。 萨满祭司们,拿起小刀,割开这些俘虏的喉咙,滚烫的鲜血顿时就喷涌而出,喷向图腾柱旁的沟槽里,很快,这些沟槽中就蓄满了鲜血。 “撑犁天啊!”军臣看到这个场面,再次下拜:“请接受您的子嗣奉献的祭品吧!这些肮脏、下贱的乌孙人,背叛神圣的盟约,我按照您的意志,将他们击败,掳走他们的牲畜,掠走他们的女人,奴役他们的子孙后代,现在,我将他们的首领跟贵族奉献给伟大的您以及伟大的四方诸神!” 仪式于是到达高。潮。 多达一百多人的乌孙战俘,被绑到高大的图腾柱上。 萨满祭司们踱着诡异的步伐,念着古怪的咒语,来到这些战俘面前。 一个个火盘被点燃,在火光中,这些萨满祭司,用着无比高超的技术,一点点的划开这些战俘的头皮,他们就像艺术家一样,小心翼翼的将这些人的头皮割开,而不伤及骨肉,然后,他们将水银,顺着这些战俘被割开的头皮的空隙浇注下去。 这是献给诸神最好的礼物。 它要求,整个仪式必须在祭品活着的时候完成,不然,神明会不高兴,不愿意接受这样低劣的祭品。 假如是这样,那按照传统跟习惯,唯有将那个惹怒神明的祭祀用相同的方式献祭给神明来平息神明的怒火外,别无选择。 因此,所有的萨满祭司的神情都无比专注。 在今天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几乎每一个祭祀都已经练习过无数遍。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法,都专业无比。 战俘们纷纷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甚至有人清醒过来,大声的求饶或者恶毒的诅咒。四肢乱蹬。 这些人很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处境。 因此,他们做这样的举动,只是想拉个垫背的,让那个祭祀去地狱陪自己。 但,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整个仪式,在一丝不苟的专注和神圣肃穆的吟唱中,走向结尾。 几个年长的萨满祭司,查看了那些被灌注了水银,但依然还有呼吸的战俘。 然后他们跪下来。面朝军臣,匍匐在地,道:“伟大的撑犁孤涂,撑犁天跟诸神已经接受了您恭敬的奉献,牠们的目光,已经从天上,降临到了人间,牠们的神力。已经灌注到了伟大的撑犁孤涂的身躯之中,使您拥有了神的力量!” “另外。我等卑微的神侍已经察觉到了,先祖的魂魄,也正追随诸神归来,牠们正站在您的身侧……” 这样的话语,让伊稚斜闻言,心里警兆长鸣。 作为王族。伊稚斜很清楚,这样的程序,在过去,完全不存在。 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萨满祭司,会对单于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那意味着,萨满祭司将神权交给了单于。 那是这些萨满祭司死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是,今天,在他眼前,这些萨满祭司交出了他们掌握了无数个世纪的神权,将宗教的最高权力跟神明的解释权,交到了军臣手中。 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军臣就是诸神的化身。 对于笃信萨满教的匈奴人来说,当诸神来到人间,没有人能反抗,也不会有人能反抗。 更何况,还有所谓的祖先魂魄归来。 想想看,葬在龙城的都是些什么人? 冒顿大单于! 老上大单于! 在这两位雄主面前,任何贵族,任何部族,都只有乖乖跪下来,听命服从的份。 “啊…………”军臣挥舞着自己的四肢,嘴里咕嘟一声,发出一个奇怪的声响,然后,他道:“本单于看到了!” 他面朝一侧,单膝下跪,道:“伟大的冒顿大单于啊,伟大的老上大单于啊,你们再次回归了……” 所有匈奴贵族及部族首领,无论信与不信,都只能跟随军臣,一同向那个方向跪下来,奉献他们的忠臣与全部身心。 冒顿大单于跟老上大单于,就是匈奴帝国的精气神跟魂魄。 没有这两位大单于就没有匈奴帝国。 军臣跪在地上,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个让他恨不得马上拖出去砍成几百块的右谷蠡王伊稚斜,军臣的心里冷笑几声。 “本单于真该感谢汉朝的那个小皇帝……”军臣心里得意洋洋的想道:“若非是他,本单于岂会想到这一招?” 汉朝的小皇帝最近几年弄出来的动静,可不仅仅只在汉朝有传说,就是他也听到了。 一开始,军臣真是吓尿了。 神明都下凡帮助汉朝皇帝了,这游戏以后还怎么玩啊? 尤其是那个小皇帝表现出来的神威跟神权,真是确凿无比。 若非神明显圣,天神下凡,汉朝皇帝岂能准确的预报灾难得知危险,提前做出部署和预防? 最开始,军臣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神明下凡拉偏架,以后谁还干的过汉朝人啊? 别的不说,当汉匈交战的时候,神刮起一阵逆风或者让大地动摇,那就还打个毛?直接投降得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恐惧的慢慢消散。 军臣在某天晚上忽然间就想到了一个让人浑身颤抖,难以自抑的念头汉朝皇帝有神明帮助,本单于没有,这事情要是传开来了,对本单于来说真是大大的不妙! 但…… 要是本单于也能得到神明的帮助呢? 于是,军臣从哪个时候起,就得了晚期迷信综合症,天天给各路神明,历代先祖祈祷,希望能得到回应。 只是很可惜,连只蚂蚁都没有回应他。 这让军臣很生气,也很不安神明和先祖都不回应本单于,难道他们抛弃本单于了? 这种不安日益壮大,不断吞噬军臣的信心,让他一度抑郁无比。 但在某天,精神极度癫狂,整天胡思乱想的军臣忽然有了灵感既然你们不回应本单于,那本单于就让你们‘被回应’罢! 于是,他派出了自己的忠犬,头号干将,左大将呼衍当屠。 让这个匈奴国内臭名昭著,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屠夫,带着一帮刽子手,将匈奴国内的几个萨满大祭司的家小全部秘密抓起来,然后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终于令其中几个屈服,答应他一起演这场戏。 军臣的思路很简单既然神明和先祖不回应本单于的祈祷,一旦汉朝皇帝的事迹在草原上传开,那么,本单于就可能立刻陷入获罪神明、先祖以至于神明和先祖不回应本单于的祈祷,更不给予赐福的危险境地,本单于必然死无葬生之地。 那么,本单于就干脆自导自演,搞出这么一出戏码来。 最起码,也能保证本单于的地位,甚至还能大大加强本单于的权柄,使本单于跟汉朝皇帝一样,人神合一,言出法随,无人敢对抗!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而如今,当军臣看着所有贵族和部族的首领,甚至附庸部族,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连看都不敢看自己时。 军臣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舒服的叫喊:这才是大单于啊,我过去的权柄跟威势,跟今天一比,真是弱的跟羔羊一样。 现在,军臣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被他掌握。 天地星辰,宇宙万物,都在随着他的意志而运转。 但,军臣很清楚,这出戏码,还有最后一个程序没有完成。 那就是伊稚斜跟其他姓挛鞮氏的王族成员的认可以及承认。 毕竟,他不是汉朝的那个皇帝,真的有天神相助,能知一切过去未来。 一旦王族成员不承认,不认可,那么即使他强行的拿着刀子逼着他们承认,但在法理跟人心上却是必输。 他的这场戏就将成为一个笑话,不仅不会加强他的威权,反而会损害他的威权。 尤其是伊稚斜,军臣知道,他极有可能跳出来质疑,要求他自己证明,确已获得神明和先祖的帮助。 但问题是,军臣自己很清楚,神明和先祖,并没有现身,也没有降下伟力。 那…… “只能便宜伊稚斜了……”军臣在心里想道。 但这是值得的。 用放伊稚斜一马做代价,换来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权柄,当然很划算!(未完待续。) ps:又是8k+俺好勤奋啊~给自己鼓掌一下 恩,卖个萌~ 顺便求一下月票,后面咬的很紧啊,好没有安全感啊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六节 龙城大会(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右谷蠡王!”军臣忽然头叫道:“诸神与先祖告诉我,你有些事情瞒着我!” “说出来!”军臣站起身来,凝神着伊稚斜的脸庞。 伊稚斜有没有事情瞒着他? 当然有了! 旁的不说,去年他去汉朝,这个事情,军臣相信,伊稚斜就算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使团的成员减少了那么多?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意外。 但多达十几人出了意外,这样的事情,哪怕是个笨蛋都知道,这里面很不对头! 况且,这个世界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使团虽然有十几人出了意外,但还有更多没有‘意外’的人。 这些人中,有的是愿意开口指证伊稚斜的存在。 若是在以前,军臣必然借着今天的机会,以强力手段,从**上毁灭伊稚斜这个他最大的心腹之患。 然而,现在,却不行。 假如那样做,伊稚斜落入绝境之中,必然起反击。 匈奴人虽然崇拜强者,也只愿意服从强者。 但更讲究宗种。 现在,老上单于就剩下两支直系宗种在传承。 一支是他军臣这一脉。 另外一支就是伊稚斜那一脉。 而军臣这一脉,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能足够让人信服并且追随的子嗣。 军臣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人生中,生下了十几个子女。 到现在,他只有一个仅仅不到四岁的儿子于单还活着。 其他儿子,全部夭折。 甚至没有一个能活着撑过六岁的,活的最久的那个儿子,堪堪才五岁多一点,就被一场急病带走。 这对匈奴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接受的危险信号。 既然先前军臣那么多儿子,都没有一个能活着撑过六岁的,谁能保证于单能撑到六岁甚至成年能生育后代? 这样一来。伊稚斜就成为了整个匈奴帝国的希望。 不知道多少贵族和部族的领,就是因此,才会暗地里支持伊稚斜,保护伊稚斜。 诚然。军臣现在有证据,也有把柄,能证明伊稚斜背叛了他,甚至背叛了匈奴。 以此为借口处死伊稚斜,没有任何人能阻拦。 但。在死之前,作为唯二的挛鞮氏宗种血脉,伊稚斜完全能戳破军臣现在伪装出来的所谓神命和先祖附体的谎言。 不用多,就一个问题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单于即得诸神与先祖庇佑,何以单于诸子皆丧? 这可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一旦伊稚斜当众提出来,军臣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的。 部族领跟四大氏族那边,也会疑问重重。 甚至,某些野心勃勃的旁支挛鞮,也会蠢蠢欲动,想要窥视单于之位。 他们未必会管伊稚斜的死活。但一定很关心:单于为什么没有儿子能成年?是不是因为单于获罪先祖跟诸神? 军臣很清楚,他能用手段逼迫和胁迫萨满祭司们给他站台。 其他姓挛鞮的实力派,同样也能用些手段,让萨满祭司们出来,举行仪式,向撑犁跟诸神以及先祖求证。 军臣最担心的问题就在这里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先祖和诸神甚至撑犁的庇佑,而且他的儿子确实死的有点多那么是不是他真的为撑犁及诸神以及先祖所唾弃了呢?在汉朝的皇帝已经证明了自己有神明保佑和庇护的情况下,军臣自然会这么去想,而且也会这样去认为,在事实确实如此的前提下。万一那个挛鞮氏的旁系果然从祭天仪式里得到撑犁与诸神仰或先祖的启示,哪怕只是有人这样宣称。 那他这个单于的位子,立刻就要地动山摇。 没有诸神与先祖的认可,四大氏族和其他挛鞮氏的王室贵族。会毫不犹豫抛弃他这个被先祖和诸神唾弃的单于。 而没有一个能让人安心并且献上忠诚的继承人,就是军臣自己的心腹跟铁杆,恐怕也会心里打鼓。 毕竟,谁愿意效忠一个没有未来的单于? 想要避免陷入这样的死解,甚至借此机会彻底稳固自己的地位,军臣很清楚。他必须与伊稚斜达成妥协。 甚至在一定时间里,彼此合作。 一直等到于单成年。 军臣向来很有耐心。 当年,老上单于活着的时候,他能忍受伊稚斜的父亲骑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一直等到老上单于去世,他即位登基,也依然在表面上顺从那个右贤王。 直到,右贤王自己犯错,遭遇重大军事挫折。 抓到机会的军臣立刻狠狠的打击右贤王的势力,逼迫右贤王到单于庭,然后,经过一场血腥政变,彻底清除右贤王在单于庭的全部势力,甚至进而杀掉了几乎所有那位右贤王的亲信部署和子嗣。 伊稚斜若非得到母阏氏庇护,也是必死。 如今,军臣相信,时间依然站在他这边。 只要伊稚斜承认和认可他的神权,拥有了至高无上地位的他,当然可以容忍伊稚斜再活几年。 等于单再长大一些,从骑羊跨越到骑马那个年纪。 有了单于的可靠继承人以及效忠对象之后,军臣相信,挛鞮氏跟四大氏族,必然会抛弃伊稚斜,不再给予他庇护跟保护。 到那个时候 这样想着,军臣就张开双手,看着伊稚斜,道:“本单于从先祖的眼中,看到了右谷蠡王在汉朝跟汉朝皇帝密议的经过!” 整个会场,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惊呼声之中。 背着单于甚至单于庭,跟潜在的敌国君主密议。 这在匈奴,乃至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民族、政体都是被人唾弃的罪行! 吃里扒外的家伙,不会有人有什么好感! 伊稚斜的心中,却是非常镇定。 你说我跟汉朝皇帝密议就密议了啊? 证据呢? 只要汉朝皇帝不站到这龙城之中,谁能指证他? 使团的那些成员吗? 呵呵,真当四大氏族以及其他挛鞮氏的王族是傻子不成? 况且,伊稚斜有着百分百的自信,相信。不管是四大氏族还是其他挛鞮氏的实力派,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一个坐实获得诸神和先祖赐福以及授权的单于。 开什么玩笑啊! 若真是那样,大家还玩毛? 以后单于庭说什么就得是什么,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了。 所有部族和氏族的内部事务以及官职。以后就全是单于说了算了。 恐怕在场的部族、氏族甚至附庸部族和奴隶部族的领,除了军臣的铁杆心腹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生。 他们一定会站出来,帮自己站台、声援。 当然,军臣要是能让老上大单于或者冒顿大单于的魂魄现身说法。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但问题是 军臣行吗? 对此,伊稚斜表示深深的怀疑。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军臣跟几个萨满祭司在自说自话。 即使这几个萨满祭司,也非是匈奴宗教方面权威最高的那几人。 他们充其量,也就属于高级祭司而已。 不过,话又说来,伊稚斜对军臣现在的举措,还是很认同的。 若他是单于,估计也会做出类似的决策。 不然。只有汉朝有神明眷顾的皇帝,而匈奴单于没有神明庇佑。 这太伤士气了。 如今,很多匈奴部族,甚至不敢靠近长城范围,更不敢向过去那样肆无忌惮的耀武扬威,乃至于挑衅了。 人人都担心,万一惹恼了汉朝皇帝,汉朝皇帝让神明降下天罚。 譬如今年的冬天,白灾席卷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匈奴部族,牲畜跟奴隶冻死无数。 要不是击败了乌孙。得到了足够多的奴隶和牲畜补偿,同时还从西域诸国拿了比往年多一倍以上的贡品。 恐怕,现在,不少部族都要饿肚子了。 而这个事情。在不少匈奴部族里,居然有人在偷偷的议论说是这个白灾是汉朝皇帝让神明降下来的。 以至于匈奴第一次出现了,有部族牧民甚至贵族,偷偷在自己的帐篷里给汉朝皇帝立了一个祭祀的木牌,早晚祈祷,请求这位在世神收了神通。不要再降罪可怜的匈奴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目前,东部部族,基本上都没有敢跟汉军开战的勇气了。 甚至,很可能一旦让他们上了前线,他们必然选择逃跑。 匈奴人从来不怕打恶仗、硬仗。 当年,冒顿大单于挑战东胡跟月氏,那一次不是经过了艰苦卓绝的战斗?甚至冒着灭族的风险? 但假如是去挑战神明的话 那就没有人愿意了。 明知道是送死,还跑上去,那就不是勇敢而是白痴了。 而军臣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则能很好的弥补这方面的损失。 让汉匈的力量再次平衡。 而且,军臣一旦成功,得到了部族和氏族的承认,单于庭的威权,就能大大加强。 甚至达到一个连冒顿和老上这两位雄主在世时都不曾达到的巅峰。 从此以后,单于与神明、先祖合为一体,单于的命令,就是神谕,就是神旨。 可能上层贵族会有些不服,但下面愚昧的部族民跟奴隶,却肯定会俯帖耳,诚惶诚恐的膜拜在单于的使者面前。 到那个时候,什么部族领不服从单于的命令,某几个部族对单于庭的决定不满,统统都不会生了。 单于令下,诸部族都得服从。 不服从,那就换个领。 借助神明和先祖的力量,所有部族与氏族的中下层贵族跟牧民,马上就能听从单于的命令,将那个敢忤逆单于的领掀下台来。 但可惜啊 伊稚斜在心里冷笑两声。 只要他这个现存的老上大单于的宗种血脉站起来质疑,要求军臣自证,让神明或者先祖的力量显现在世人面前。 那军臣的算盘,就要落空了。 甚至可能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他,伊稚斜则可以借机聚集起更多的支持者。 只是,当伊稚斜站起身来。准备质疑的时候。 伊稚斜忽然一副见了鬼一样的模样。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找了一个月,依然没有找到,几乎人间蒸的人。 左大将。呼衍当屠! 这个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军臣的忠犬,单于庭的疯狗,臭名昭著的刽子手、杂、种。此刻,带着数十名武士,从伊稚斜对面的草场上大步走过来。 伊稚斜看的很清楚,呼衍当屠手里拿着一块还沾着血迹的羊皮。 “乌维!”伊稚斜的牙齿咯咯咯的响起来。 他认得清楚,那块羊皮是他的儿子,今年才得三岁多的乌维的坐骑的皮。 伊稚斜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伊稚斜抬起头,双眼红的看着军臣。 他很清楚,只要他敢质疑,那么乌维就必死无疑,他也必死无疑。 呼衍当屠那个疯子。绝对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而军臣也一定不会再留余地。 伊稚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的大脑开始高运转。 作为一个枭雄,伊稚斜的脑子当然够用。 他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假如军臣是想要将他置于死地,那么,他无论是选择臣服还是选择反抗,结果都是相同的。但假如军臣是想要谈判,那这个事情,就不是没得商量。 伊稚斜可不想现在就死,更不想自己的血脉彻底断绝。 于是,伊稚斜屈膝下来。试探着问道:“大单于,作为匈奴右谷蠡王,我对撑犁与诸神及先祖誓:我,右谷蠡王伊稚斜。从未做过任何与汉朝勾结,不利匈奴的事情!” 这个试探有三层意思。 第一,试探军臣是否真有先祖和神明帮助,若是,那么结果显而易见,神明和先祖的怒火马上就会将他给烧成粉末。 等了一会。伊稚斜现,先祖跟神明,全都没有反应。 这让他放下心来。 若真是那样,那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但,既然证明了军臣是在撒谎,伊稚斜就已经知道,接下来,无论试探结果怎样,他都能应对了。 接下来,伊稚斜看着军臣的脸庞,这是第二层试探军臣是否愿意与自己谈判。 若是不愿意,军臣就会很直接的否定他的誓言,宣布他的死罪。 若是这样,伊稚斜就觉得,鱼死网破吧! 其三则是建立在第二层意思的基础上若军臣愿意谈判,那军臣能给出什么样的筹码和代价,来让他这个在挛鞮氏宗种中地位仅次于军臣的王族给军臣这个死敌背。 而在草原上,若利益足够大,别说是杀父之仇了。 就算夺妻之恨,灭族之耻,也不是不能合作。 就像月氏人当年臣服乌孙,东胡人向老上单于屈膝一样。 在这个草原上,从来没有恩仇,只有利益。 军臣看了看伊稚斜,在心里赞了一句:“不愧是老上大单于的宗种!” 但越是如此,军臣就越不放心伊稚斜。 只是如今,跟伊稚斜合作得到的利益,远远大于弄死伊稚斜,而且即使冒着风险弄死伊稚斜也得不偿失。 不然,军臣真想立刻处死这个死敌的儿子,以此彻底稳固自己儿子的地位。 “先祖和神明告诉本单于”军臣看着伊稚斜道:“右谷蠡王没有撒谎,右谷蠡王,没有跟汉朝勾结起来,做出不利匈奴的事情” 睁着眼睛说瞎话,哪怕在匈奴,也是一个合格的贵族的必备技能。 军臣自也不例外。 他心里很清楚,伊稚斜肯定在背地里玩了小手段,不然,他怎么可能活着离开汉朝? 就一个右贤王的儿子的身份,也足够汉朝皇帝跟他的大臣们将他撕成碎片了。 但他偏偏完整无缺的离开了汉朝,而且他的使团生了许多‘意外’。 “在撑犁与诸神及先祖的见证下”军臣走到伊稚斜面前,从自己的鼻子上取下一个鼻环,放到伊稚斜面前,伸出自己的脚,道:“右谷蠡王,本单于任命你为右贤王,主持东部诸部族的事务!” 然后,军臣就看着伊稚斜。 接下来是撕破脸,大干一场,还是互取所需,就全看伊稚斜的抉择了。 假如伊稚斜足够聪明的话,军臣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撑犁与先祖庇佑的大单于啊”伊稚斜在衡量了得失后,强行忍着恶心,匍匐下来,接过那个军臣的鼻环,将之戴在自己的鼻子上,然后,亲吻着军臣的靴子,以示献出所有的忠诚之心:“请接受我伊稚斜卑微的敬意!” 至此,交易达成。 伊稚斜用行动,向军臣输诚,为军臣的‘诸神与先祖庇护’背,承认军臣的确获得了先祖和诸神的赐福与庇护。 而军臣则将右贤王的职权还给伊稚斜。 在表面上来看,似乎皆大欢喜。 匈奴从此君臣大团结。 但实际上,军臣跟伊稚斜心里,此刻都有着另外的心思。 “哼”伊稚斜一边亲吻着军臣的靴子,一边冷笑着想道:“只要于单出点‘意外’我就是无可置疑的左贤王,到时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服务” 有了军臣的先例,那他伊稚斜即位单于后,继续得到神明和先祖的加持,就是传统了。 “让你多活几年罢”军臣也在心中冷笑。 等他西征来,于单也长大了,到那个时候他的地位和威权也巩固。 届时,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伊稚斜的命! 况且,东方是那么好呆的吗? 一旦汉匈生摩擦,所有的压力,就全会压在伊稚斜身上。 到时候,不管伊稚斜做怎样的决定。 都只会有一个结果有罪! 他跪舔汉朝,消弭争执,军臣可以说他‘吃里扒外,出卖匈奴’。 他强硬到底,与汉朝对抗,军臣一样可以栽他一个‘擅自破坏和亲,挑起汉匈战争’的罪名。 就跟当年的右贤王一样,伊稚斜将会里外不是人! 这两个各怀鬼胎,带着各自小算盘的挛鞮氏,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但匈奴的其他贵族和部族领们却是面面相觑。 两个本来水火不容,恨不得对方赶快去死的死敌,在众目睽睽之下,苟合在一起。 这让无数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而更多的人却是低下头颅,献上自己的忠诚,大呼:“撑犁孤涂!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在匈奴,毕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贵族和牧民,都是愚昧到底的宗教信徒。 既然两位挛鞮氏的核心人物都认可和接受了‘神明与先祖赐福’这样的事情,还有侍奉诸神和先祖的萨满祭司背,那么,大家自然也就都信了。 这些人带动了整个王庭的其他‘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譬如执勤的卫兵、部族牧民和奴隶,也都纷纷跟着应和起来:“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但却苦了那些隐约猜到了真相的上层,譬如四大氏族和各大部族的领。 只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挛鞮氏的两个宗种跟萨满祭司都没有异议,他们这些外人,还能怎么办? 也没有立场跟资格去质疑啊! 于是,他们只能跟着一起喊道:“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只是语气多少有些不情不愿。(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七节 无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进入五月,长安城到处张灯结彩,一片欢庆气氛。 东宫太后千秋将近,作为标榜‘以孝治天下’的汉室,这当然是个了不得的喜庆之事。 何况,今年又是东宫薄太后四十华诞。 更是要大肆庆贺了。 丞相跟御史大夫就联合群臣,上了一道奏疏,请求天子在这样的喜庆节日,让天下臣民也感受到喜庆的气氛,共同为太后祈福、祝寿。 其实潜台词就是陛下,很久没有免田税、赐爵位了。 来搞一波吧! 免田税这种事情,天下百姓都是举起四肢支持的。 但真正支持的主力,还是代表了地主阶级利益的士大夫们。 你想啊,田税一免,最终得利的是谁? 平民老百姓? 呵呵…… 田税免了,地主的田租能免吗? 说不定,人家可能还能以此为借口,多收租子! 所以,真正得利的群体,最少也得是个自耕农。 而利益最大的,当然是拥有大量土地的大地主了! 尤其是《平律》颁布后,天下地主阶级真是一个个都面朝长安,叩首三拜,歌颂吾皇圣明,圣君在位,海晏河清。 那些暴发户商贾们的土地,在超重的赋税和更严格的限制下,纷纷被迫转卖。 不转卖不行了,五倍的赋税负担,使得除非袁大德鲁伊下场,否则任何商贾想要种地,只会亏本。 而亏本的买卖,任何商人都不会做。 就算袁大德鲁伊穿越了,估计也玩不过不对等竞争的地主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民也稍稍喘了一口气。 因为,商贾们大量出售土地,甚至以跳楼价甩卖的方式出售。 使得一些攒了点家底的小民。也能买个十来亩或者几十亩,从纯粹的佃农。向半佃农半自耕农方向发展。 就是苦哈哈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地主们在吃了一顿大餐后,稍稍有些吃撑了,也就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压迫跟压榨他们了。 至于你说怀化的黄金浪潮? 真是不好意思。 此时信息闭塞,大部分农村都是处于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时期。 除了城市里的游侠儿跟英雄豪杰外,也就只有那些被逼的只能进城去寻找活路的百姓能听说这个事情。 有些地方,即使是县城,对怀化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除了县衙的官老爷从邸报知道了相关信息外,就是当地的士绅,也都还蒙在鼓里。 甚至,某些太过偏远的地区,至今都还不知道吴王刘濞曾经发动了叛乱,汉室天子差点换了一个血脉。 这也是如今中国的现状。 除了直道途径的城市和大河两岸,长江南北的重要交通枢纽城市。 信息的流通,以龟速传播。 除了关系自身利益的重大政策还有老皇帝挂了,新皇帝登基这样的大事外。 其他事情,只能是让子弹再飞个三五年。有些时候甚至可能会飞个十来年。 但,此时,刘彻却有些郁闷。 刘彻郁闷的是两个事情。 第一。南方的某些家伙真是欠抽了! 最近,随着薄太后华诞将近,一股歪风,也从南方刮到了长安。 刘彻的那几个舅舅还有姨妈什么的,好像有些不安分了。 或者说是,有些人让他们不安分了。 因此,舆论界隐隐有几张嘴在哪里瞎嚷嚷说什么‘先太妃(粟氏)诞陛下及淮南(刘荣)、江都(刘阏)有功社稷,宜当追封为太后,以太后之制。起陵邑,以合汉家祖制’。 说真的。他们也没嚷嚷错。 讲道理的话,粟氏确实可以追封为太后。 但问题是。现在薄太后还活着呢! 追封了粟氏,你让薄太后如何自处? 没看到太宗的生母,故太皇太后薄氏薨后,只能去南陵,跟太祖高皇帝隔河相望? 而且,便宜老妈死的不明不白。 她要是追封为太后,那这史书就要问了“孝皇帝粟太后死因到底是什么啊?” 然后皇帝老爹恐怕要被后人非议一千年。 作为儿子跟继承人,刘彻这个皇帝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个关键问题是粟氏跟薄氏,到底谁去阳陵与先帝作伴啊? 这些问题,哪一个是好对付的? 所以,刘彻索性也就丢到一边了,懒得去搭理这些家伙了。 反正,他们也就是跳一跳,等跳够了,发现皇帝没有搭理,也就会自动消停。 但刘彻不搭理,不代表东宫不搭理啊。 东宫的薄太后是个要面子,同时性格柔弱,很顾忌舆论的人。 听说了这些议论后,就跟刘彻提出,想要迁出东宫,去阳陵守着先帝陵墓的意思。 这怎么能行? 传出去,刘彻马上就要被人按上一个‘忘恩负义’‘刻薄寡恩’的名头。 更何况,薄太后在东宫,多少能制衡窦氏,也能在朝堂上让窦氏外戚安分一些。 不然窦太后不处罚,还有个薄太后能关他们小黑屋。 所以,刘彻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下薄太后。 假如这个事情,只是让刘彻心里不舒服的话。 那么另外一个事情,就让刘彻感觉很生气了。 在匈奴发生的事情,在数日前,通过云中郡,来到了长安。 刘彻看了报告后,起先笑得差点肚子疼。 军臣居然学起他来,玩起了山寨? 这让刘彻真是嘀笑皆非。 神棍可不是好装的! 这可是一把双刃剑,装的成功的话,像刘彻这样,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自然是能凝聚人心,团结国内派系和各个利益集团,同时强化中央集权。 但,假如遇到了挫折,譬如说严重的军事失败。 那么,皇帝的新衣就要被所有人看破。 同时,因为‘受到上苍与先祖庇佑的单于or皇帝也败了,那这是不是证明了我们的文化、制度、宗教甚至人种有问题啊?’ 而一旦产生这样的怀疑,那么,这个民族,这个国家也就要完蛋了。 自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必然产生名为‘自卑’的果实。 而刘彻毫不怀疑,几年后,当汉军出塞,匈奴人必然要碰个头破血流的这个事实。 但是…… 虽然刘彻是这么看的。 但朝臣们跟舆论界却不这么看。 这些家伙一听匈奴单于也得到了神明的加持,顿时慌了神。 对匈奴战争的必胜信心也因此下滑,有些家伙干脆就又跳回去当主和派了。 这让刘彻真是郁闷无比,真有种把这些家伙抓起来,好好教育教育的冲动!(未完待续。) ps:求月票啊~又被爆菊了,而且后面一位大神似乎也对我的菊花非常有兴趣~明天会爆发爆发~这个周末我会好好利用,多写一点。起码每天三更一万+吧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八节 拿错剧本的儒家(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仔细想想,其实部分朝臣与士大夫的思维,很容易就能理解。…, 中国对宗教,自古以来就非常包容。 翻开历史书,什么拜火教,佛教各派系(密宗、禅宗什么的)、基友教甚至绿教。 大凡地球上有的主流宗教,基本上都曾经来过中国发展业务,而且都还活的很滋润。 甚至有不少宗教,在它的发源地都已经消失了,但在中国大地上,却是香火鼎盛,朝拜求神问签者络绎不绝。 对信奉朴素实用主义宗教观的中国人来说,甭管什么宗教什么神明,拜上一拜,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在这种思维影响下,现在长安城里,就有一堆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偷偷摸摸在家里供奉着来自三越的巫女和巫蛊的家伙们。 至于其他什么乱七八糟,古古怪怪的宗教和神明,更是满中国开花。 如今,就连算个命,都有七八个不同派系的算命先生可以请教…… 至于看风水就更夸张了你至少可以得到十个不同专业的风水专家的建议…… 在这种大环境下,匈奴爆出‘单于也有了神明庇护’的新闻。 甭管它是不是真的。 对中国人来说,先信一信,起码没有坏处嘛! 等到被证明是假的,再去拔他的皮也不迟。 更何况,匈奴还是已知世界内,唯一能跟汉室掰一掰腕子的霸主级势力。 在很多人的思维里,既然我中国天子有神助。那夷狄之君,大抵也应该有个毛神在帮忙吧? 不然就很难解释。这个夷狄为什么能跟中国掰腕子了。 但,站在刘彻的立场上。这样的想法,无疑是很危险的。 在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且只有天子能合法的与天地鬼神沟通。 这个传统,奠定了中国必然是个世俗国家,永远不会变成宗教国家的基础。 但,现在,这个基础遇到了来自匈奴的挑战。 假如说,刘彻什么也不干。坐视甚至默认了匈奴单于也有神佑,那岂非等于承认这个世界上其他人也能跟天地鬼神沟通? 这个口子开不得! “夷狄无义,所从来久!夫稽粥氏狂孛无礼,率兽食人,岂有天命?泰一在上,八主布德,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稽粥氏必作法自毙!” “且夫稽粥氏若果有天命。安有冒顿八子,只存二人,老上十一子,只得三脉之理?此天之罚也!” 很快。刘彻的断然否定跟抹黑言论,就从宫廷里流传了出去。 所谓稽粥氏,指的就是匈奴单于的宗姓。 这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汉室官方依然没有弄清楚匈奴单于的姓氏。(注1) 而匈奴人也从不对外界宣称自己的单于宗姓。 这是因为。匈奴觉得,高贵的单于姓氏。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不能让奴隶跟附庸部族们知晓,不然,这将玷污光荣的挛鞮氏。 所以,匈奴单于向来只以其名彰显世间。 但在中国人看来,只有名而无姓,大大不妥。 于是自作主张,以匈奴最强的单于老上的名字作为匈奴单于的姓氏。 至于为什么不是冒顿? 这是因为在汉室看来,老上单于比冒顿要危险一万倍! 那个用兵如神,而且懂得从战略高度思考问题的单于,可比冒顿那个只会杀杀杀砍砍砍的夷狄之主要强的太多了。 匈奴也正是在老上手里,成为了东北亚地区,无可置疑的绝对霸主。 拳打东胡,脚踢月氏,西臣西域,南压汉室。 可谓横压一世。 这位单于在世时,几乎为匈奴解决了它的所有内部问题,就连外部的唯一隐忧汉室,也在其手中被压制在长城之内。 选他的名字作为匈奴单于的姓氏,这是出于对敌人的尊重。 而刘彻对匈奴的抹黑,正中匈奴的弱点。 事实上,匈奴王室成员体弱多病,命运多舛,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自冒顿以来,平均五个王室男性,只有一个能活到成年。 现在的军臣单于,更是一个茶几上的杯具。 他的剩下了起码**个儿子,但是,从公开的消息上来看,貌似从没有一个能活到六岁的。 就是现在嫁给刘彻的夏胭脂,其实身体也不是太好,要不是汉室医疗技术水平跟饮食卫生水平高出草原n个等级,夏胭脂恐怕已经死了。 刘彻猜测,这大抵是因为匈奴的王族的基因有着重大缺陷和毛病。 这可能是因为频繁的近亲通婚导致的可怕基因病以刘彻所知,在匈奴挛鞮氏王族之中,有着特殊的宗种制度,为了维护所谓的挛鞮氏血统纯洁,其宗族内部,兄弟姐妹甚至儿子与母亲,父亲跟女儿之间的乱行为曾经一度非常流行和普遍。 到老上单于时期,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不再收继生母,同时,严格约束内部乱。 但祸根即已种下,哪里是这么好清除的? 根据后世的研究,两汉之间,至少有十位单于和五位‘太子’也就是所谓的左贤王,连二十岁都没有撑到。 另外,最起码还有六个单于是连续病死的。 这是清楚记载在史书上的。(注2) 至于那些夭折的,连名字和记录都没有的挛鞮氏王族,就不知道凡几了。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后世欧陆王室中不也流行了可怕的遗传病血友病。 这是近亲通婚太过频繁必然导致的基因缺陷。 但在这个时代,谁知道基因病啊? 人们只能将这个问题归结到老天爷头上。 就是民间,都有假如某个女人出嫁后老公很快就死了。就把老公的死归结于那个女人克夫的事情。 何况,匈奴王族的血脉单薄和传承艰难。有目共睹。 军臣更是一个大大的杯具。 他至今也没有一个成年的儿子,左贤王的位置一直空悬。 原本。汉室舆论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但如今刘彻一指出来。 大家顿时就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哦嚯嚯,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大家看向匈奴地图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让人害怕了。 既然天子都说了稽粥氏获罪于天。 那我们消灭稽粥氏,就是顺天应命,在上帝帮助下,自然会战无不胜。 而匈奴人的地盘是如此的大。 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能耕种,这也是一个几乎不亚于中国九州的热土啊! 更何况,灭了匈奴,传说中的黄金国度。流着奶和蜂蜜的身毒就近在咫尺了。 原本的那几个跳回主和派阵营的家伙,马上就面不改色的重新回到了主战派的立场上。 而且为了掩饰自己曾经主张过对匈奴妥协或者友好这么个黑历史,他们叫嚣起战争来,比谁都要高调,那分贝直接飙到了三千+。 至于军方的那几个将军,更是上跳下窜,恨不得马上开战。 北方的武将集团跟地主们,更是看着匈奴貌似强壮的身体,跟个绅士一样。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可怕笑声。 在这个时代,北方的武人和地主集团,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这个集团立足于过去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之上,深根于汉军各个主力军团和郡国武装部队之中。 哪怕再过一千年。这个集团的力量,也依然左右着中国的军事、外交政策。 在刘彻上台后,他给这个集团注入了更多的活力和更多的权力、优待。使它返祖,成为了一头跟秦代的军功勋爵利益集团一样的可怕怪兽。 现在。这个怪兽开始感觉到了饥饿。 它已经饿了六十年。 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吃点什么了。 于是,它举起刀叉。环顾四周,现在,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填一下肚子,哪怕是毒药,它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甚至嚼都懒得嚼。 它看了看匈奴,打量了一下这个充满了卡里路和蛋白质的敌人。 然后它又看了看自己的爪牙。 上次被人卸掉和打碎的几颗牙齿跟爪子,现在虽然貌似开始重新生长了。 但,它们依然很稚嫩,好像还撕不开匈奴身上的皮甲,甚至很有可能要崩掉两颗牙齿。 出于一个猎手的本能,它匍匐进草丛中,继续****自己的伤口。 等待时机。 但这个时候,它忽然发现,在自己的脚边,好像有几只羔羊跟肥美的麋鹿正在觅食。 哈喇子一下子就不可抑止的流了出来。 ……………………………… 把匈奴的事情搞定后,刘彻就开始忙活起了给薄太后祝寿的事情。 这个事情,刘彻办的还是很高调的。 不仅仅让了梁王刘武以及自己的那几个兄弟还有先帝的太妃们,全部回来给薄太后贺寿。 还准备响应百官和人民的呼声,免除今年的田税,另外赏赐百姓年纪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皮帛酒肉。 同时还让内史准备,在长安城里举行一个大型趴体。 恩,就是类似后来武帝搞的那个趴体一样。 组织一批杂耍艺人还有唱歌跳舞的艺人,开个大型联欢晚会,与民同乐。 这样子做,虽然花费比较大。 但能有效的跟民间联络感情,同时还能拉近皇室与百姓之间的关系,总的来说,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告状了。 而且,不止一个人。 “陛下,这是齐王、胶西王、胶东王、济南王的联名奏疏……”尚书令汲黯捧着一份紧急从南方发回来的奏疏,对刘彻报告:“另外,长沙王也有奏疏……大抵明日就能抵达长安……” “嗯……”刘彻接过汲黯递来的奏疏,将之打开来。 抬头就看到了齐王几兄弟的王印。 “臣齐王将闾、臣胶西王卬、臣胶东王雄渠、臣淄川王贤、臣济南王辟光,顿首以奏陛下:昔秦廷以尉佗逾五岭而攻百越,本意乃使中国复周室故土,尉佗知中国极劳,使人上书,求无夫家女三万为士卒衣布,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致使百姓怨声载道,欲为乱者十之有七,尉佗不思上报秦君,下安黎庶,反背主叛上,无人臣之礼,以国家名器,私相授受。 高祖躬行神武,鼎立天下,以中国疲惫,而许南越割据。 岂料越陀狂孛无礼,竟以为中国无人,称帝,用黄屋左纛。 太宗孝文皇帝心怀大德,不欲百姓遭刀兵之祸,乃遣使说陀,使之去帝号而北朝长安。 本意欲以教化安四夷。 殊不料王陀狼子野心,不臣之心越发猖狂。吴逆起兵,南越王陀及闽越王,皆阴以兵助。此皆天下人所共见,而臣等所共闻也。 先帝及陛下加大德,诏赦两越。 不意两越变本加厉,以为中国无人,竟于前月辛卯,长沙国榷市擅以刀兵害我齐鲁商贾十三人,伤数十。 彼辈置陛下甲子诏谕不顾,行此狼心狗肺之行。 臣等皆以为,此是可忍熟不可也! 请陛下加威德于天下,为生民做主! 臣将闾等昧死顿首以闻!” 刘彻看完这篇激情洋溢,热血四溢,充满了爱国主义情怀的奏疏,摸了摸头,有些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从奏疏上看,南越人好像皮痒了? 若齐王、胶东王这些人没有说谎。 南越人确实袭击了长沙国边境的榷市,杀死了中国商人。 不管有理没理,刘彻都打算让南越王赵佗给自己一个交代。 只是,话说,齐鲁诸王这样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让刘彻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 当年吴王刘濞叛乱,你们齐鲁诸王可是没少在其中上跳下窜啊。 在前世,你们这些家伙更是出现在了贼臣名单之中,一个个全部‘死有余辜’。 现在怎么就能这样面不改色的去骂前队友‘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了? 正在心里吐槽,连思路都还没理清楚。 又有宦官进来奏报:“陛下,丞相、大将军、卫尉及将军李息、将军郭武等在殿外有急事求见……” 刘彻闻言,看了看汲黯。 汲黯立刻拜道:“陛下,诸王奏疏直达尚书台,未经其他渠道,臣亦未命人转告丞相等,实不知丞相从何而知?” 丞相周亚夫带着将军们用这么大的阵势来见刘彻,总不能只是进宫来聊天的吧? 必然是因为诸王奏疏之事。 但问题是:这奏疏刚到刘彻手里不过两刻钟,这些家伙就来了。 从时间上算,应该是奏疏刚刚以八百里加急进入长安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北阙城楼下等着了。 看到信使入宫,他们立刻尾随而来。 换句话说齐鲁诸王在上疏之前,就已经跟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打过招呼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刘彻笑了一声,随即道:“宣!”(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一十九节 拿错剧本的儒家(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等恭问陛下圣安” 周亚夫带着一大票将军,人人身被甲胄,腰跨佩剑,微微恭身对刘彻行了个军礼。 “丞相与诸将军被甲而来,所为何事啊?”刘彻敲了敲案几,揣着明白当糊涂,故意问道。 汉室的武人集团,最近一两年来,在刘彻或明或暗的鼓励下,向着军国主义,帝国主义的康庄大道狂飙不已。 现在,过去一度强盛的绥靖和和平声音,几乎已经从武将集团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特别是武苑开学后,来自天下郡国地方的数百位中高级的军官进入武苑深造。 这些人基本都是从长城防线和北方郡国调来长安的。 他们的家族和家乡,在过去长期处于匈奴入侵的威胁之下,过去几十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与匈奴的战争中阵亡或者负伤。 自然,他们对匈奴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这些人就是汉室最坚定的主战派。 当他们来到长安,进入武苑入读,他们的声音和力量,顿时就得到了成倍的增加。 再也没有人能忽视他们的要求和主张。 哪怕是再圣母的主和派,面对这些来自北方郡国的校尉司马们的呼声,也只能捏着鼻子帮他们摇旗呐喊。 因为,凡是敢跟他们对着干的人,等于跟北方武将地主集团对着干,等于站到人民的对立面,而任何政治势力或者学术思想,一旦被万民唾弃,百姓自然会用脚投票,让他们下台滚蛋。 就连国家和皇帝,都不敢逆民意和民声而动。 这也是军国主义跟帝国主义最擅长的把戏以民意裹挟思想和政治。 不跟我们走的,我们就让你跟先帝走 若不是还有个太学的文人在制衡这些武将,现在,朝堂之上。保证每次开朝会,第一个议题必然是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报高祖、吕后、太宗之仇啊? 但哪怕是太学的学生跟文人士大夫们。其实也基本上都是主战派。 只是,他们相对于武将,稍微温和一些。 还要讲个什么‘夷狄从来无道,所以自古王者皆义师伐之’。 他们的意思是,仗还是要打的。但具体怎么打,还是得由我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士大夫来安排,粗鄙武夫,还是乖乖坐下来,听我们安排,让你打哪就打哪,别哔哔。 就是剩下的少数几个和平人士和圣母,也不敢说‘世界和平最重要’,只能扯些以德服人。用义服远。 主张不能打不义之战,而应该‘兴王师以伐无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舆论界和思想界,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的加入到了鼓吹战争好处和利益之中。 “陛下,臣等听闻,前月辛卯,长沙国梅岭榷市之中,有南越兵悍然进入,杀我商民十数人!”周亚夫抬起头。大义凛然的对刘彻道:“此等大逆无道,置陛下甲子诏谕于不顾的暴行,令天下士民,无不震怖。臣虽愚昧,不达大义,更不明诗所述之意,然,亦义愤填膺,恳请陛下穷究此事!为无辜死难士民复仇!” 大将军窦婴马上就带着军方的将军们恭身屈礼。请求道:“臣等恳请陛下为无辜死难士民复仇!” 刘彻看着低着头,弓着身子,一个个面红耳赤,激动不已的将军们。 心里面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自登基之后,若说什么事情,令他最为骄傲。 毫无疑问,就是在太宗孝文皇帝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了皇帝是受命于天,保护华夏子民的这么个概念。 这个概念说不上多先进。 千余年前的殷商时期,就有类似论述了。 所谓‘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但长久以来,这只是个口号而已,喊喊就行了,也没人当真过。 直至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统治时期,这位天子第一个提出了‘天下治乱,在朕一人’的口号,并从旧有的‘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 第一次,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皇帝不再只要权力,而不负担义务和责任的例子。 这离皇帝宣布朕就是百姓的保护人,谁动朕的子民,朕砍他四肢,只有一步之遥。 刘彻上台后,通过甲子诏谕,迈出了这最后一步。 明确了皇帝作为天下之主,负有保护自己治下子民的义务的这个事实。并用卫满朝鲜的尸体,证明了皇帝跟国家的意志与决心。 从那以后,舆论与思想,就围绕着刘彻这个表述,自我进行了调整。 儒家反应最快,很快就把孟子给抬出来,出现了基于思孟学派思想基础上的重民派。 如今,无论你自己到底怎么想,但最起码在明面上,诸子百家,再也没有什么家伙敢做内残外忍的勾当了。 任何一个敢于说让中国忍耐,给夷狄让利,换取和平的家伙,马上就会被无数个大喷子喷成半身不遂。 这样的变化,在刘彻看来,是一个不亚于蒸汽机明的伟大进步。 从此以后,刘氏皇族,就可以把‘天下百姓保护人’的头衔挂在胸前,任何后代皇帝,都得遵循自己开辟的这条道路前进。 最起码在表面上,朝野舆论和国家决策,要考虑刘彻的表述。 这就跟不管换了多少个波ss,太祖太宗的思想理论,没有人敢丢弃。 哪怕再不喜欢,也得把这两位当神主牌给供起来。 每次开会,都得在‘沿着太祖思想,太宗理论的伟大道路上胜利前进’的开场白中开始。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周亚夫和将军们的表现,就是因甲子诏谕后的舆论和思想变化而导致的结果。 你要换几年前,别说南越杀了十几个商人了,就是他入侵汉室国土。杀略边民了,恐怕朝臣们先想到的,不是杀气腾腾的来找刘彻要求复仇、出兵。 顶多撑死了,会有人提议派个使者过去训诫一顿。 南越乖乖退兵。服软,认错,事情就算完结了。 除非皇帝要求,不然,以官僚的尿性。他们绝对不会擅自在战和问题上开口。 但甲子诏谕后就不同了。 皇帝作为天下百姓的保护人,成为了政治正确。 谁擅自侵害汉室子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谁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所谓主辱臣死,朝臣与官僚们,必然要在这个问题上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不然,一顶‘不忠’的帽子扣下来,谁能ho1d住? 刘彻站起身来,拿着齐鲁诸王的奏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以周亚夫为的将军们。 这个事情里面。要是没有猫腻,刘彻敢把这宣室殿吃了。 想想都知道。 齐鲁诸王,那都是些什么货色?刘彻还不清楚吗? 无利不起早,就是这些家伙的真实写照。 在现在和过去,被这些家伙坑死和害死的百姓还少吗? 他们忽然之间,为了十几个商人,鼓噪上,比有所图! 只是,绣衣卫的报告还没来,刘彻暂时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 另外长沙王的报告。也还在路上。 等刘的报告来了,刘彻大概就会知道,南越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挑衅汉室了。 但无论真相到底如何。这事情背后有什么黑幕。 南越人进入汉室边境的傕场,杀害十几个商人,使数十人受伤,这肯定是跑不了的事实。 毕竟,现在的汉室军队和官僚,还不可能进化到自编自导自演。然后将这个当成战争借口的高度。 他们撑死了也就是拿着战国秦朝的故技,在模仿和学习。 但刘彻必须对此事进行表态。 不管南越人有理没理,敢进入汉边境,杀害汉人,这就是罪过!这就是罪名! 无论南越有什么苦衷。 刘彻都必然会以此为借口,逼迫和胁迫南越,做出进一步的臣服姿态,甚至直接动战争,收复故土。 “南越擅杀士民”刘彻清了清嗓子,道:“朕绝不会置之不理,先命令长沙国,遣使去南越,命南越王陀立刻交出罪魁祸,然后等待裁处!” 恩,先让南越王交人,这样,管它有理没理,南越都要落入无义的悲剧下场。 至于什么时候商人能堂而皇之的变成‘士民’。 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还是不要在意了。 “陛下圣明!”周亚夫恭身行礼,对这个结果无比满意。 此刻,周亚夫心里面,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战争计划。 无论南越人交还是不交凶手,磨刀霍霍的汉军,都可能越过五岭。 渴望军功,封妻萌子的将军,希望得到军功,升官财的将佐,期望获得军功,家买地置业的士卒们。 这些人的希望和渴求,共同奏响了一曲战争进行曲。 哪怕是周亚夫本身并不主张战争,但也在这些人的呼声和要求下,被动的支持战争。 因为,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显了。 不支持战争的人,必然得不到广泛支持。 遍及地方郡国的退伍士卒担任的亭长、里正,还有舆论思想界中欢呼战争,高喊‘夷狄是膺,荆舒是惩,王者兴义师以伐无道,拯生民,天命也’的文人士大夫,还有列侯勋臣们,会将任何阻挡他们升官财,封妻萌子的家伙撕成碎片,踩进泥浆里。 哪怕周亚夫身为丞相,他也清楚,他挡不住这天下的浩浩大势! 因为周亚夫很明白,此事背后,不仅仅有着武将集团在上跳下窜,更有南方的地主士族集团在煽风点火。 这两股力量合流,就产生了现在的情况。 送走周亚夫和将军们,刘彻立刻就叫来王道,吩咐下去:“马上派人去齐鲁吴楚地区,给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事?还有,命令绣衣卫,立刻报告当地情况!” 绣衣卫在南方,目前主要只存在于各大枢纽城市和经济热点。 而且,缺乏人手,很难监视地方郡国的异动,目前,绣衣卫在南方,只能报告他们能见到和现的东西。 一般都是公开的消息。 但私底下究竟怎么样,就不是这些没办法进入官衙和王宫的绣衣卫探子所能知晓的。 所以,派遣宦官南下调查,就成为了刘彻目前的选择。 “诺!”王道领命下去。 王道走后,刘彻坐下来,靠着柔软的御榻靠垫,思索了起来。 刘彻隐约有种预感,此事背后,传达出了一个讯息。 而这个讯息极有可能与目前天下,尤其是南方的地主士族们的形势与心思息息相关。 “齐鲁吴楚”刘彻抬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 南方,尤其是长江以南的广大齐鲁吴楚和江淮地区,那里基本上已经被儒家完全占领。 只有少数地区,儒家的力量没有占优。 但在多数地方,儒家呈现了压倒性的优势。 尤其是齐鲁地区,儒家更是以一种霸道总裁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眼中。 当地士族、地主、官员和贵族乃至于王族,统统都是儒家的支持者,即使不是,立场起码也是亲近儒家的。 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就能证明这个事实齐鲁吴楚地区的诸王,如今,除了江都王刘阏是摇摆与儒家跟黄老派之间之外,其他诸侯王,及诸侯王弟子,全部都是儒家的老师教出来的。 在这些地方,儒家跟地方的贵族地主阶级,就像北方的武将跟地主集团一样,紧紧的联系在了起来,几乎密不可分。 当然,儒家内部也分成许多派系。 吴楚地区,主要活跃的是楚诗派跟公羊派系。 而在齐鲁地区,则是公羊与谷梁派犬牙交错。 现在,这些派系联合了起来,鼓吹战争。 这个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齐鲁吴楚,尤其是齐鲁的地主士大夫们向来就是贪婪、吝啬和无耻的代名词。 无利不起早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而且,地处南方安逸繁华之地,江南鱼米之乡,他们没有像北方地主那样,拥有迫切的危机感和对外侮的耻辱感,更没有什么想要给国家社稷人民做点贡献的使命感。 这些家伙绝大多数,整天不是在挖空心思压榨自己的佃户,就是在琢磨着今天玩个什么样的绅士游戏。 现在他们忽然站起来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不得不让刘彻想到了党人碑,怀疑背后,有什么阴谋。(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今天保底一万字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节 拿错剧本的儒家(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翌日,长沙王刘发的奏疏送抵刘彻案前。 “刘发这个家伙……”看完奏疏后,刘彻托着腮帮子,笑了两声:“果然是忠厚老实……” 老实到连撒谎都不会了。 或者,他是故意卖破绽? 低头再看了看刘发的奏疏,刘彻抿了抿嘴唇。 刘发的奏疏,虽然基本上跟齐鲁诸王的内容没有多少区别。 但老实人之所以是老实人,是因为,他总会不由自主的说一些实话。 譬如刘发就提了几句,这件事情的始末和缘由。 刘发在奏疏中说‘齐鲁商贾杨、王诸人,自去岁起,于臣国中,广蓄旧钱,行贩南越,以中国之钱,购南越象牙、香料及稻米之属,不意为南越中尉吕道等所图谋,阴以交易之名而诱杀之。’ 好吧。 南越王国的政治体制,以刘彻所知,是完全继承的秦制。 这种继承比汉室这样的山寨,还要彻底。 南越中尉的地位,跟秦代是一样的主掌缴循京师。 换句话说南越王国的中尉的职责是负责其国都番禹的治安和安全警戒。 大抵类似后世的首都卫戍司令。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商人,能让一国的首都卫戍司令,不顾吃相和脸面,跑去边境上设局诱杀几个商人? 当然了,考虑到南越、闽越的节操。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国嘛,向来是靠耍无赖和不要脸混江湖。 后世三胖帝国,不就尽干这样的丢人和没节操的事情? 刘彻站起身来。走到殿中的墙壁旁边,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地图。 他看着长沙国与南越的地理。然后,用手丈量了一下。 “齐鲁至长沙。少说也有千里……”刘彻托着腮帮子想道:“这个事情是上个月辛卯,也就是十一号发生的……” 然后他笑了:“这些家伙……” 至少一千里的距离,消息哪怕是走最快的道路,也需要起码三四天,才能抵达齐国。 这还是动员官方的力量的结果。 而自齐鲁,到长安,用八百里加急的紧急渠道奏报到长安,也需要起码十天。 这就是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 但实际上,不可能这么快。 于是。这就出现了一个bug。 刘彻觉得,他好像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会为了市场发动战争……”刘彻笑眯眯的看着地图:“那么地主阶级会为了什么发动战争?” “去楼船将军衙门,将近来的齐鲁港口楼船运输报告拿来……”刘彻扭过头,对王道吩咐。 刘彻记得清楚,他曾经命令楼船将军在齐鲁港口,向朝鲜运输移民。 这个事情,刘彻下了命令后就没管了。 但现在,刘彻却觉得,猫腻应该就藏在这里了。 要知道。齐鲁地区,海运发达。 当地有着为数众多以捕鱼为生的渔民。 自管仲开始,齐国就是以鱼盐之税富甲天下,齐国的霸业。甚至就是建立在鱼盐之上的。 渔民们的船舶,虽然都是小舢板,只能在近海捕捞。 但。也不是没有远航能力的。 假如,有舰队带路和保护。他们还是能沿着海岸线前行的。 刘彻没有等多久,楼船将军的报告。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楼船将军衙门目前在齐鲁地区设了五个大小转输港口,拥有专门用于运输和护航的大小舰船接近百艘。 不久前,刘彻又下令抽调了十五艘楼船增援齐鲁。 而楼船自然不是单独调动。 以汉室目前的制度,一艘楼船必然配备了相关的辅助舰只数艘。 这样,楼船将军衙门在齐鲁地区就拥有了接近两百艘大小舰船,水兵接近五千人,另外还有四千左右的港口卫队。 看完楼船将军的报告后,刘彻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最起码,也猜到了齐鲁诸王和儒家到底为什么这样了? 三天后,绣衣卫发回来的报告,进一步证实了刘彻的猜测。 “这帮渣渣们……”刘彻笑着骂了几句。 但总算,这些渣渣也知道干人事了。 虽然,他们依然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小算盘,然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去扩张,总比窝在家里内讧要强太多。 其实事情很好理解。 前年,江都国风灾,顺便殃及池鱼,把东瓯给祸害了。 东瓯国难民二三十万,涌入汉室境内避难。 吴楚的地主真是一次吃了个饱! 他们只用了非常廉价的代价,也就是一点粮食,就得到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而吴楚的平民百姓,也沾到了不少便宜。 最起码,他们中的许多人解决了自己的老婆问题。 随后东瓯内附,这些地主又吃了一顿美餐。 凭良心说,东瓯的环境不错,水网发达,河流密集,是很适合种水稻的地区。 而且气候相较吴楚,更加温暖。 在东瓯内附后,大量的吴楚地主,纷纷前往当地开荒和买地。 当地地价更是便宜的不像话。 许多地主,一夜之间,完成了晋级。 再加上今年刘彻又要迁走当地的罪官及其眷属,这又空下不少土地。 吴楚的地主,顿时进入了天堂。 他们不仅仅得到了大量廉价劳动力来给自己服务,还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财富,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好。 而且。因为吴楚吞并了东瓯,哪怕是下层的。也能从这个过程中沾到甜头。 最起码,老婆问题解决了。 佃户跟奴婢们也一下子安下心来。认认真真的给老爷们种地、耕作。 反观齐鲁? 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吴楚的同僚,吃的满嘴流油,打起了饱嗝。 这个时候,齐鲁的地主士族,真是羡慕嫉妒恨。 而今年怀化的黄金潮,吹到齐鲁。 因为齐鲁交通发达,讯息流通快,所以。齐鲁的农民纷纷逃亡。 尤其是刘彻给楼船将军衙门打了招呼以后,楼船将军衙门不再阻挡百姓登船,甚至会组织百姓们有序乘船。 而且,在楼船将军衙门态度改变后,当地的渔民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 大量的渔民,拖家带口,划着自己的小舢板,跟着楼船舰队,沿着海岸线前进。 短短两个月内。齐鲁逃亡民众数量,迅速上升到数万。 大量地主顿时就傻了眼了。 他们的佃户几乎跑光了,土地大片大片的撂荒。 而朝廷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的要求跟呼声,完全不制止百姓逃亡。甚至帮助和鼓励百姓逃亡。 这时,齐鲁地主回头一看自己的邻居。 顿时就发出一声‘卧槽!’ 吴楚地区,不是没有佃户和贫民踏上前往的怀化的道路。 但数量很少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地社会秩序安定、河蟹,百姓们乖乖的在地里给地主老爷们耕作。 然后回家看着自己老婆和孩子。傻笑。 有恒产者有恒心。 但有家庭者更有恒心。 对农民来说,若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勤劳善良的老婆。 只要日子还能凑合,根本不会跑。 而齐鲁的问题在于,他们压榨自己的佃户压榨的太狠了。 狠到很多人十七八岁甚至二十岁了,都没钱娶老婆。 多数逃亡的佃户,都是光棍汉,或者一家光棍。 一个人收拾起包袱就可以跑路了,地主看都看不住。 更何况,吴楚的地主,基本上现在家家都有那么几个东瓯人。 他们中的很多人,原本在东瓯,就是奴隶或者佃户。 日子比中国过的苦多了。 很多人甚至根本没吃饱过肚子。 一到吴楚,发现,这里居然能吃饱肚子?!隔三差五还能吃点荤腥,餐餐都能吃上盐! 简直是天堂啊! 给地主老爷们干起活来,别提多卖命了。 搞的吴楚的地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让齐鲁的地主们看了,真是各种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凡事就怕有对比,尤其是这个对比如此的强烈的时候。 然后,齐鲁的地主就开始想了。 要是我们也能找到一个这样好的机会就好了! 于是,他们盯上了南越。 当然,真相是否如此,目前还不能确定。 毕竟,绣衣卫报告的,只是一些他们所见到的事情。 刘彻只是根据绣衣卫的报告,脑补了这么一个可能。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齐鲁的地主们,现在日子很不好过。 而他们又不愿意向下层百姓妥协和让利。 想要弥补因为人口外流的损失,他们就只能找个背锅侠。 可能,现在这个事情是齐鲁诸王和士大夫贵族们策划的。 也可能是,当这个事情发生后,他们一下子就觉醒了什么,于是干脆就拿着鸡毛当令箭,鼓噪起战争来。 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百年前,秦廷的官僚跟使者,就是以这样的方法,到处威胁恐吓列国。 所谓‘得寸,亦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 帝国主义范霸气四射,东方列国统统屈服在秦人的讹诈之下。 齐鲁吴楚,虽然是儒家的大本营。 但学一下法家的伎俩,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更别提这背后,还可能隐约藏着几只法家的黑手在串联。 只是…… 刘彻总觉得,儒家这次好像拿错剧本了吧? 仁义道德跟廉耻,你们就真不讲了吗? 但好像…… “儒家从诞生那天开始,就没有什么廉耻心……”刘彻在心里嘀咕着。 而实际上,一个真正成熟的政治思想和学派,也不会有什么廉耻心可说。 节操没有全部掉光,还能有底线,就已经很不错啦! 但,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解决南越问题呢? 看着地图,刘彻很清楚,南越和闽越问题,从来都是政治问题,而非军事问题。 讲道理的话,以目前的局势,持续下去,用不了十几年,南越、闽越,都要回归。 这不是什么一厢情愿或者异想天开。 而是世界发展和历史的必然趋势。 当然,也不是说,只要坐在地上,就能等着南越跟闽越人哭着喊着求内附了。 这也不可能。 中国的统一,自古以来,就是靠拳头说话的。 甚至,很多时候,没有用拳头先讲一番道理的统一,都存在着很多的弊病和根深蒂固的麻烦。 一个很直白的例子,就摆在刘彻眼前秦的统一。 秦统一天下,固然有着天下战乱不休,百姓渴望统一的原因。 但秦人若不努力,那列国纷争,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即使勉强统一在一起,也会各种不舒服斯基。 譬如六国的旧贵族,固有的利益集团、特权阶级,都会让统一后的王朝,疲于奔命。 但秦汉两代,用着拳头,教育了这天下贵族跟利益集团后,大一统的中央王朝,于是确立了权威。 谁敢扎刺,弄死谁! 更何况,南越与闽越割据日久,当地越人与贵族,对中国的认同问题跟向心力,还是要靠大棒与刀剑来融合和感化。 “政治与军事,要双管齐下……”刘彻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传令楼船将军”刘彻转过头,对着一直跟在身旁的两个尚书郎下令:“立即调大河长江诸楼船,前往广陵待命!” 汉室目前在长江黄河之中,一共拥有数十艘处于战备执勤状态的楼船战舰。 这些战舰,都是上次远征朝鲜后保留下来,没有变成运输舰的作战舰艇。 调动这些舰只,足以对南越上下施加压力。 但这还不够。 楼船这种东西,仅仅只能威慑,表明一个态度。 真正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靠步兵。 要打南越的话,北方的军队是不合适的,北方人也很难习惯南方的酷暑跟潮湿天气。 当年隆虑哀候周灶就已经用亲身经历告诉汉室,要打南越,北方军队不行! 后来武帝打南越,就吸取了这个教训,动员的都是南方军队,尤其还动员了夜郎国的军队协助攻击。 现在,刘彻并没有西南夷臣服,夜郎国的军队也就没法调动了。 但刘彻现在可以打闽越牌。 “遣使入闽越,告喻闽越君臣,令其即刻封锁与南越接壤诸关,以候朕令……”刘彻命令着道。 至于闽越会不会听令? 刘彻才不在乎呢! 闽越人听从命令自然好,他要不听,正好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一节 原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随着刘彻的命令下达,整个南方,顿时战云密布。 一艘艘的楼船,顺江而下,运载着大量的武器装备和人员,抵达广陵。 无数的百姓,亲眼看到了,从这些楼船上,卸下了许多的先进装备。 譬如,至今只装备在北方长城军团的大黄弩,以及一柄柄寒光闪烁的陌刀。 而长沙国的郡兵也开始集结。 对于打南越,长沙国最支持。 毕竟,长沙国跟南越国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延绵几十年了。 长沙兵在历史上,长期处于被吊打的位置。 他们迫切需要战胜南越兵,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只是,此时的长沙国,还不是未来那个号称‘无湘不成军’的战斗省,人口和兵源都比较少,全国郡兵都动员起来,也就两三万人,自保有余,而进攻不足。 但长沙郡兵一动员,淮泗和城阳国也跟着动员起来。 这里,可是一个能直接拉出十万以上军队的地区。 后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丹阳兵,也出于这个地区,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齐鲁诸王,更是按捺不住的出了‘三月平南越’‘为死难父老复仇’的口号。 许多英雄豪杰,因此停下了计划去怀化财的计划,停留在原地,静观事态展。 对汉室的草莽豪杰们来说,财当然很重要。 但假如,能有军功捞,那还是军功更好。 毕竟黄金这东西,只能让人财,而军功,能让人一家鸡犬升天。 有汉以来,天子每次动军事行动,天下郡国的英雄豪杰们,总是会自带干粮。投军前往。 甚至为了入伍而不惜打个头破血流。 这实在是因为,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只要把握住机会,就是一介布衣。也能封侯拜将。 对英雄豪杰们来说,再没有比战场更公平的竞技场了。 这个时候,刘彻派遣的使臣6原来到了南越国都番禹。 6原跟南越国有着很深的渊源。 他的先祖,就是曾任汉室太中大夫的天下名士6贾。 也算的上是南越人民的老朋友了。 6原当然也不止一次来过番禹了,实际上。赵佗对他的老朋友们还是很关照的。 娄敬跟6贾的后代,来南越经商,一直是全程绿灯,要什么优惠,就有什么优惠。 但,此番来到番禹,6原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到,这个城市里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天使请在此稍候”迎接6原的南越官员,欠身对他道:“敝国王太孙稍候就将接见天使” “嗯”6原点点头。 南越面临的困境,6原其实有些同情。 但同情不能当饭吃。 对南越难。这是现在齐鲁儒家的共识。 身为这个集团的一份子,6原自然只有服从的份。 没过多久,那个官员就返,恭敬的道:“天使,敝国王太孙有请” 6原于是起身,跟上他的脚步,前往那个建在山上的南越王王宫。 进入王宫中,6原能明显感觉到,有许多充满了恶意的眼神,在打量着他。 对这些人的态度。6原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际上,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事,6原也没弄清楚。 但作为齐王刘将闾的宫廷宾客。6贾多多少少见证了一些事情。 其实,在最开始,无论齐王也好,还是胶东、胶西也罢。 对那十几个死难的商人,压根没有半分同情心。 齐王甚至在得知了长沙国来的快报后,对他说:彼辈贱民。死则死矣。 对刘将闾来说,那些商人一没有给他孝敬,二没有送美人给他享用,死就死了呗。 ****鸟事! 齐王甚至都不打算按照制度,上报朝廷。 事实上,每年齐国死在外面的商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毒虫猛兽,疫病灾害还有地方上的行剽好汉,都可能夺走他们的生命。 但,事情很快生了反转。 几乎是一夜之间,齐王就变得义愤填膺了。 这个转变,6原恰巧是亲眼目睹的。 他至今都记得,当时,是奉祀君孔滕之子孔忠连夜入齐王王宫,求见齐王。 见面后,孔忠就拜道:“大王,高帝之后,以祖宗之功,而居临淄称王,今大王坐拥齐国山河,然今天子行推恩之策,大王百年后,齐国裂为数国,三代后,未知先王宗庙香火社稷何人可奉?吾诚为大王忧之!” 这一番话,马上就让齐王走下王座,对孔忠深深一拜:“先生有德之人,素为寡人所敬,敢请先生教之!” 奉祀君家族,作为孔子嫡传,世代都有子弟为齐鲁诸王蒙师。 孔忠更曾经出任过刘将闾的太傅。 因此,刘将闾对孔忠非常尊敬。 6原记得,当时孔忠就道:“大王可知朝鲜故事?梁王助陛下得朝鲜,故陛下以朝鲜之土封梁王之后,今大王国家宗伯,素为陛下敬重,倘大王使陛下得南越、闽越之土,来日论功,大王未尝不可将诸子封于南越、闽越!” “今南越擅杀汉民,而陛下以天下王作民父母,必不肯忍,若大王上,陛下必兵讨之,夷灭南越之后,论功,何人能与大王倡相比?以陛下之德,必赏大王之功,介时,大王上请封诸子,为汉永镇南疆,陛下当会许之!如此,大王诸子即能得国,而齐国宗庙永奉!” 正是这番话,直接让齐王立场转变。 同时也让齐鲁诸王,马上就变得爱民如子。 说到底,这都是利益在惹祸啊! 但6原所知的事情,也就仅仅只有这一部分。 其他的原委,依然是雾里看花,不得其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番的变故,是多种力量和多种声音联手造成的。 6原甚至隐隐看到了,某些长安的贵人和大人物的影子在其中闪烁。 而太学,成为了将这些势力与诉求,链接在一起的一个关键点。 若没有太学,6原相信,这些势力和利益集团,肯定没法子勾结在一起,搞出这么大的一个阵仗出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6原叹息了一声,在心中想道:“可惜了啊,赵佗一世英雄,却要不得善终” 在6原看来,赵佗和他的南越王国,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哪怕长安不想打,这下面的人,也会挑起战争。 这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了。 它牵扯进了无数的利益集团和政治势力的诉求。 除非天子站出来,以其声望和威权,强行压制一切声音 只是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此番出使,6原很清楚,与其说是来告诫的,倒不如说是来下最后通牒的。(未完待续。) ps:一万字更新完毕 但月票已经被人过好多好多。又掉到第七名了 好可怜 求月票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二节 犹豫的赵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南越国的王宫,跟汉家长安城未央宫的布局非常相似。 甚至有些地方,完全就是山寨的汉未央宫格局。 譬如,其宫廷跟长安一样,拥有着类似长安未央、长乐、太子三宫的布局。 赵佗平日办公和起居所在宫殿群的位置,与未央宫在长安城中的位置,几乎就是重叠在一起的。 汉未央和长乐两宫,以龙首山之土奠基,高出长安城,以此彰显帝王威严。 南越国没有这么好的技术。 于是南越的工匠,干脆就将王宫建立在山上。 王宫屋檐之下,更是完全抄袭了汉未央宫的设计,在其四周铺满了用于散水的鹅卵石。 陆原看着这些莫名熟悉的王宫陈设,嘴角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正如他祖父所说:‘王佗虽自号蛮夷大长老,然其心实为诸夏……’ 真要是铁了心要做夷狄,这南越王宫就不会如此。 必然会跟卫满朝鲜一般,以被发左袵,不用中国文字制度为荣。 在王宫宦官的引领下,陆原来到了这王宫的正殿之中。 “天使请……”引路的宦官推开殿门,对陆原道:“世孙在殿中恭听天子诏谕……” 陆原闻言,正了正衣冠,捧起一份帛书,走进殿中。 这殿内,已是站满了南越王国的大臣贵族。 这些人看着陆原,眼中都充满了不忿和怨气。 陆原看了看这些人,嘴角一笑,捧着帛书,抬头挺胸,正色道:“汉天子诏谕,南越君臣接诏!” 别说是这些南越的大臣和贵族了。 便是南越王赵佗。面对汉家天子诏书,也要乖乖跪下来,俯首恭听。 正是因此,赵佗才会托病,打发他的孙子出来接诏。 “臣南越王世孙胡。恭听圣谕!”从殿中上首的座位上。走下一位年轻的南越王族男子,他走下王座,匍匐到殿中,叩首三拜。 见到世孙都已经下跪,其他南越贵族和大臣,互相看了看,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下来。道:“臣等恭听圣谕!” 陆原将帛书摊开。念道:“朕以天下王为百姓民父母,受命于天,作天下之太保。前时已诏天下万国:夫明犯强汉者,虽远在天涯海角亦必诛之!今闻南越有臣,擅杀朕之子民,其令南越王佗,恭听朕命,即刻收凶犯。遣官吏,捕罪首。朕将遣廷尉、太常及长沙王太傅杂治此案!” 随着陆原的声音,殿中的南越大臣和贵族,都是面露不忿,甚至有人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这中国皇帝的诏命,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南越王国的法律制度和政治构架,完全照抄的秦制。 他们自然知道,什么叫杂治。 所谓杂治,即天子在面对某些疑案或者重案时,为使天下人服气,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常常是多个九卿重臣,甚至有时候会由丞相领头,共同审理案件,然后将结果上报天子,由天子做最后决断。 这是为了避免冤假错案和出现重大政治事故的法律保障。 虽然看上去,中国皇帝的命令,有理有利有节。 但实际上,一旦南越接受了这道命令,就等于打开了中国法高于南越法的大门。 更何况,这皇帝诏命中,完全没有提及准许南越臣民参与审理的事情。 换句话说,到时候,中国大臣完全可以颠倒黑白是非,甚至栽赃陷害,将责任全部推给南越。 到那个时候,南越上下,就要陷入极大被动。 就是陆原也觉得,天子的这个命令太强硬,恐怕南越人很难接受。 恐怕,这也是天子的目的所在汉室讲究不教而诛是为虐。 在这个军事外交内政指导思想的引领下,朝廷向来都是先礼后兵,先教后惩。 前年伐朝鲜,就是如此。 如今对南越,大体上,走的也是对付朝鲜的路数先告诉你,这条是红线,踩不得,你还要踩,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至于这条红线,别人接受与否,愿不愿意,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总之,朝廷必然会维护最起码的动手原则,在表面上将自己打扮成正义的化身。 “南越君臣,当明知朕意,以免有麦秀之悲歌,此非朕之所愿也!”陆原念完最后一句,将帛书收拢,道:“南越王佗请接诏罢!” 赵胡抬起头,看着陆原,天子诏命中所说的‘麦秀之悲歌’,赵胡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微子过故国而悲,作麦秀之歌。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中国天子最严厉的警告了。 熟知汉家制度的赵胡很清楚,假如拒绝接受汉天子的条件,等于向汉天子宣战! 现在,谁能挡汉军一击? 赵胡想起了,他曾在长安看过的汉军面貌以及武器装备。 他知道,并且很清楚的认识到了,一旦汉军精锐南下,这南越王国,虽然号称北接南岭,南狭交趾,东西万余里,但其实,依然跟浆糊差不多。 中国国力、军力和武器装备,人员素质以及战斗力,全部远超南越。 更何况中国天子,生而神圣,受命于天,得神明襄助,这就是越人都认可的事实。 如今,南越治下郡县和部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里供奉着汉天子的祭祀,天天对着长安方向祈祷,请求这位能预见灾难,与鬼神沟通的圣天子保佑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军队在面对汉军进攻时,还能否有勇气抵抗,也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可能,一旦两军对阵,战事稍有不利,本方军队,立刻就会出现大逃亡。 无数笃信神明的士卒会丢下武器装备。不是跑回家里,就是跑去对面的汉军营帐,跪地请降。 到时候,恐怕南越社稷马上就要面临倾覆的危险,未来。他这个王世孙。恐怕就真要如历史上的微子一般,见故国而悲,泪流满面,感怀山河。 “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想着曾在书上看到过的这句孟子的话,赵胡心里也是一叹。 连纣王这样的天下之主,一旦获罪于天。将死之时。如匹夫一般狼藉。 南越自然绝对不能走上这样的死路! 可是…… 赵胡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祖父对他交代的底线可以交脑袋,但不能交人。 若有可能,连脑袋都最好不要交。 当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几个家伙是非死不可了。 不然汉朝皇帝面子会挂不住。 而,祖父的底线,跟汉朝天子的诏命要求之间,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远啊! 这已经不是靠谈判、求情、告饶就可以解决的。 这样想着。赵胡就俯首拜道:“天使容禀:臣之祖父,近日多有不适。能否容请天使宽限几日,待臣祖父视政,臣再与天使答复?” 如今,南越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要能拖到足够的时间,打通某些关系,让人去给天子说好话,此事,或许还有回转的空间。 无非就是破财罢了。 长安的大长公主跟宫廷贵人,是出了名的拿钱办事,童叟无欺,最是公正诚信。 更何况,近来,南越国也通过自己的小弟夜郎国跟汉朝天子的外戚,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搭上了些关系,进行了些业务上的合作。 譬如,输出劳动力,引进投资什么的。 交趾丛林里,大把大把的野人跟不臣番禹的部族以及蛮子,统统都是那两位大人物所急需的资源。 而南越国对蜀郡质高价低的铁器,也是无比欢迎。 拿着那些桀骜不驯,死活不肯臣服番禹的野人、蛮子,去跟蜀郡换铁器,这样的买卖,最近年余,两方合作都是非常愉快的。 前不久,自己的祖父甚至准备派出使者,去请那两位贵人来南越投资建设,给予优惠政策。 可惜,还没来的及联系,就发生了这么档事情! 不然,若有了这层关系,南越的奏疏,或许可以直达天子案前,向天子陈述冤情。 恩,在赵胡看来,南越这次真是冤枉至极! 甚至,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可惜,幕后黑手抢先恶人先告状,致使南越落入今日的窘境。 那些商人,确实是南越兵所杀。 但是去杀人的南越兵,是受人所托。 以赵胡所知,过去年余,随着汉朝重新开发与南越的全面贸易建立共同市场以来,许多汉室商人,进入南越行销商品。 这些人彼此竞争,明的玩不过,就来下三滥,雇佣‘英雄好汉’在荒野道路上截杀竞争对手,甚至贿赂南越官员,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以往,类似的手段,都是在南越国中使用。 受害者,基本上都成了尸体,而尸体,不会告状。 但这次,却出了岔子。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搞的,总之,一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南越官兵,碰到了铁板,非但人没有截杀成功,反倒被对方咬了一口狠的。 本来,这事情估计也就这样算了。 但,偏偏跑回去的南越兵,将一个可怕的消息,带回给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那些被截杀的汉商,扬言要去长安告御状,让汉天子主持公道,严惩‘放纵官兵、劫杀商民之南越贼臣’。 而这些南越兵的上司,恰好是南越丞相吕嘉的侄子,南越国中尉吕道。 据吕道自己供述,他是‘一时糊涂’因为‘害怕天子降罪,故灭口’。 但灭口灭到汉朝榷市里面去,只能说,这个吕道,是个脑残! 然而,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就算将吕道碎尸万段,也没办法挽回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赵胡就恨不得马上派人将那个吕道剁成肉泥! 陆原看着赵胡诚恳的模样,在心中叹了口气。 若是以前,赵胡的这个请求,他当然会欣然同意。 但现在…… 陆原很清楚,他要是敢同意,回头齐鲁诸王跟地方名流能把他撕了。 陆家数十年的名声和积攒的人脉,更是要一朝丧尽。 “南越王佗,请接诏罢!”陆原不疾不徐的复述自己的话语。 他清楚,如此就足够了。 赵佗一定知道,自己话里的意思。 南越人,目前唯一的生路,就是乖乖接诏。 这样,虽然可能会丢些面子,还要从此沦为汉室的属国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但最起码保全了南越社稷和宗庙。 未来,南越王室,少说也能混一个长沙王吴苪的待遇,世袭罔替,永镇番禹。 当然,地方上的民政权力跟军事外交权力,大部分都要上交中央,最起码也要接受长安指导。 若南越君臣,一旦拒不奉诏。 那么,这就是对抗天子了!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将从四面八方,齐聚汉军旗帜之下,楼船泛江而下,诸部越过五岭,直趋番禹。 届时地动山摇,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南越。 陆原很清楚,齐鲁诸王此番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齐王刘将闾跟他的兄弟们,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们找个封国之地,是能砸锅卖铁,支持汉军夷灭南越,全取南越全国的! 而地方士族与贵族们,更是流着哈喇子,也希望在南越,复制一次怀化的加恩令故事。 至不济,也要吃点奴婢塞塞肚子。 至于朝廷的列侯将军,他们渴望军功的心情,如同干旱的土地渴望雨水的滋润一样迫切。 无数列侯子弟,人人摩拳擦掌,都准备来捞一笔军功。 在这样的局面下,南越君臣,只有先接受天子诏书,表明自己绝对臣服和不会对抗天子意志的决心,然后,再徐徐图之,以财帛贿赂朝中贵人,尤其是东宫,在天子面前说好话,同时安抚住如今在长安上跳下窜的舆论情绪和民间物议。 不然,大军进逼,已是箭在弦上。 赵胡看着陆原,却是一愣。 他低着头,实在难以决断。 毕竟他只是世孙,并非这个国家的主人。 他做的决定,未必算数。 万一他要是前头接诏,回头祖父否决,那就必然只会导致局势失控。 哪怕祖父最后顾忌局势,捏着鼻子认了。 但他的世子之位,恐怕也将一场空国中的贵族,尤其是那些百越诸族的首领,肯定会对他的表现极为不满!(未完待续。) ps:  第一更送上,今天继续一万字保底,求月票~ ps:南越王宫布局和结构山寨长安,而且时刻保持跟进长安宫廷最新变化潮流,这是有考古证据的,现在广州就有个博物馆,就是南越王宫遗迹的展馆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三节 赵佗之决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番禹王宫中,赵胡正犹豫不决的当口。…, 另外一边闽越国的都城,东冶城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当此之时,闽越国内的实力派的贵族和部族首领,齐聚一堂。 “方今天子欲伐南越……”闽越王骆越对着满殿的贵族大臣道:“此乃吾辈天命也!” 殿中群臣闻言,都是群情激奋,人人振臂高呼。 对闽越人来说,汉朝天家,就是自己的福星啊! 当初,四越鼎立。 在这闽越之地,除了闽越人外,还有一个越人王国,这就是南海国。 其国王同样出自骆氏,名织。 这个王国跟闽越、东海,是同一天被汉室册立的。 当初南海王国在闽越与南越之间,根据汉朝天子册封的诏书,还领有南越的南海郡以及现在闽越的一部分国土。 虽然实力比较小,如同过去的东瓯人一样,纯粹是汉朝皇帝弄出来监视和威慑闽越、南越的势力。 但随着时间推移,南海王国国力渐渐增强,开始威胁闽越、南越的地位。 但就在那个时候,当时的南海王,干了一件蠢事去招惹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汉朝淮南王,然后被淮南**队按在地上暴打。 淮南大兵直入南海国境内,灭亡了这个王国,更将其国内贵族以及军事领袖,全部迁到淮南境内。 至此,南海国亡,其国土被南越和闽越分别吞并。 正是吃了南海的国土和人口后,闽越的力量,才能跟南越抗衡,并且拥有了地域霸主的实力。 如今。汉朝天子要对南越下手。 这个事情,对闽越人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露啊! 所有闽越贵族,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跟着汉军,进入南越境内,抢钱抢粮抢女人。若有可能,再划拉点地盘到自己碗里。 “本王已经奉天子诏命,下令关闭了所有通向南越的道路和关卡!”骆越笑着道:“只等长安一声令下,本王便欲统兵亲征南越无道赵氏,诸君,愿与本王同征否?” 与中央集权的南越不同,闽越这个王国,在成立之初,其内部就是各种山头林立。 甚至有很多实力派山头。也有长安天子的册封。 譬如越衍候、建成候什么的,就有着汉朝高祖的册封,除此之外,闽越王族内部,也有山头,譬如先君无诸的嫡脉一系,就曾在汉太宗皇帝时期被陆贾持天子诏封为繇君。 这些实力派山头联合起来,在闽越国内。甚至可以架空王族,自行其事。 所以。闽越王国中,便是国王,也需要跟各个山头搞好关系。 不然,人家要是不鸟你,你还真拿这些家伙没办法! 更麻烦的是,就算王室力量强大。能压着他们打。 人家打不过了,往汉朝那边一跑,去跟汉朝爸爸告状。 回头,王室还是依然得捏着鼻子,将这个大爷请回来。 典型的就是越衍候吴阳的家族。他老爹当年被先王吊着打,玩不过,就跑去长安喊冤。 搞的当时的先王狼狈不已,只能低头认错服软,又把这个大爷请回来。 以免闽越重蹈南海覆辙。 吴王刘濞崛起后,闽越国内的势力,就更是一团糟。 有想自力更生的,有想抱汉朝大腿的,也有想抱刘濞大腿的。 这些山头彼此争斗,先王因此劳累而亡。 到骆越做了闽越王,就吸取先君的教训,再也不跟这帮大爷斗了,专心种田,发展经济,十年以来,王室的力量,终于超过了这些山头。 闽越王也能名副其实了。 但,在出兵跟南越人刚正面这个问题上,王族还是需要山头们支持合作。 好在,打南越,闽越内部完全没有异议。 对闽越人来说,统一三越,这就是他们不分派系和立场的共同梦想。 即使统一不了,若是可以消灭南越国这个跟自己抢在越人中话语权的竞争对手也行! 甚至哪怕再退一步,只要能给南越人添堵,闽越人就甘之如饴。 于是,毫无意外,闽越王国的军队,开始在南越边境集结。 ……………………………… 南越,番禹城王宫。 南越王赵佗,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假寐。 作为一个经历了无数风雨和坎坷的政治家,赵佗虽老,但脑子依然非常好用。 “汉朝皇帝,这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赵佗对他的丞相吕嘉说道:“让国中上下,不要慌乱,有吾在,这南越江山就乱不起来!” 这个自信,赵佗还是有的。 他君临南越数十年,施恩百越诸族,用刀剑和后宫,拉拢、团结了国内各派系,并以秦法约束官吏,使得只要活着,南越上下的团结安定就有保障。 哪怕汉朝真的兴兵来攻,他也不怕。 有五岭天险,加上气候这个大杀器。 汉军的北国精锐,不说来多少死多少。 起码也是来多少病多少! 当年,吕后时期,名将周灶统帅的汉军精锐,虽然吊打了南越军队,但自己本身却也被酷暑和疾病吊打,只能灰溜溜的班师回朝。 即使是当年,他在任嚣麾下,率领大秦精锐,来此拓荒。 大秦的百战雄狮,也同样对本地的酷暑和障热,无计可施。 军中同袍有段时间,是一整个一整个队率的病倒。 总不能说,汉朝皇帝真能施法,让天地阴阳改易,气候变化? 要真是那样,赵佗绝对二话不说,马上去长安抱着汉朝天子的大腿,奉上自己的全部忠诚。 况且。赵佗本身对某些传说,不是很相信。 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想当初,始皇帝何等雄主? 真真是胸有百万大军,志存天地,哪怕三皇五帝,与之相比。在韬略与胸怀上,也是多有不如。 这样一位帝王,也不能驱使鬼神,沟通天地,还要被徐福戏耍。 汉朝现在的那个小皇帝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上苍与神明选择他而不是曾经结束列国混战,统一天下,使车同轨,书同文。海内混一的始皇帝? 想着始皇帝,赵佗也是叹了口气。 当年,他与任嚣,奉始皇帝之命来此百越蛮荒之地,为大秦开疆拓土,设立郡县。 怎料,咸阳陛辞之后,这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是始皇帝驾崩在南巡路上。然后赵高李斯联手篡改始皇帝遗诏,矫诏杀害扶苏公子。赐死蒙恬大将军。 终于令如日中天的大秦,走上末路。 但凡这两个事情,有一个没有发生,恐怕,他现在,还是秦军中的一位。 是上将军呢?还是大将军呢? 仰或者如武安侯一般。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赵佗不得而知。 赵佗站起身来,看着吕嘉,道:“寡人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 赵佗的目光投向南方。 那里是闽越的所在。 “闽越人可能会趁火打劫,这些贼子。从来都是如此个性……” 吕嘉闻言也点点头,对闽越这个邻居,南越人可谓半点好感也不看。 错非上面还有个汉朝天子在压着,闽越、南越早就开干了。 正在此时,一个宦官急匆匆进来,禀报道:“陛下,边关急报,闽越人关闭了所有关卡和道路,还调动军队,聚集在边境!” 赵佗与吕嘉闻言,大惊失色! 中国大兵,他们不怕,因为有地利和天时这两**宝。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自古征战,天时地利人和占其一,就已经有一战的资本,若得其二,则可以创造奇迹,若得其三,自然战无不胜。 如今南越与中国相比,国力自然大大不如。 但依仗天时地利,据险而守,打消耗战,中国必然消耗不起,代价太大,只能如周灶一般撤军。 最多事后赔礼道歉,多送点钱帛,让长安皇帝面子上好看一些。 但闽越人若加入进来,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首先,闽越军队跟南越军队一样,并不怕什么酷暑障热。 人家闽越可能比南越还要热一点。 其次,大家都是在山陵水网地带长大的,不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也不存在什么行军困难的问题。 闽越军队一旦打过来,甚至不需要汉军入场,长安只要在后面当好奶妈,不断刷bu,这闽越军队就能与南越军队分个不相上下。 更麻烦的是,闽越人的军纪,极其败坏,烧杀抢掠,那都是寻常的。 让闽越打进来,所过之处,必然寸草不生。 哪怕事后打退闽越,这南越也要残破了。 赵佗花了一辈子在南越种田,到处修渠道,挖水井,开山凿路,可不是拿来给闽越人摧毁的! 更别说,汉军不可能不下场。 楼船舰队下广陵,长沙兵出梅岭,逾五关,闽越从南而来,会师番禹城下。 到时候,南越宗庙、江山和国民,统统都要陷入地狱! “马上去告诉世孙,立刻奉诏……”赵佗立刻说道。 “诺!”那宦官领命而去。 赵佗看向有些不服气和不情愿的吕嘉,安慰道:“丞相,吾知卿心里不喜,但时局如此……” “丞相下去准备一下,为寡人打点行装,再草拟奏疏,上报长安,就说:南越蛮夷大长老臣佗,幸蒙高帝错爱,太宗嘉恩,不以臣卑鄙,屡有嘉恩赏赐,今臣佗老朽,欲结环衔草,朝长安天子,为高帝、太宗扫墓拜祭!” “陛下!”吕嘉立刻就跳起来,劝阻道:“陛下!长安龙潭虎穴,陛下若去,臣忧恐不还矣!” 赵佗晒笑一声,道:“丞相不必多言。寡人安知不如此乎?只是……” 赵佗叹道:“如今社稷飘摇,山河动荡,为宗庙江山计,寡人非如此不可!” 赵佗很清楚,他面临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他又不是瞎子,哪里不清楚。目前这事情背后,彰显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是秦将,对这种力量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秦军大将,为了捞军功,什么事情没做过? 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吾奉王命,吊民伐罪,弃械投降。可保富贵! 甚至多数时候,秦军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就先打上门来,你又能怎样? 好在,如今的汉朝不是秦。 汉天子再怎么喜欢战争,喜欢扩张,也要讲脸面,讲吃相。 不会跟秦那样没节操。明明人家都跪下来了,还非要往死里揍。 而且…… 赵佗将视线投向北方。 哪里是他的故乡。有他的宗族先祖的坟墓。 礼曰:狐死正丘首。 楚辞曰: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 大凡诸夏之人,谁无落叶归根之念? 他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距离当年追随任嚣,统帅征越大军,阔别家乡父老。辞别咸阳,也有数十年了。 多少个夜晚,他午夜梦回,梦到家乡的桃树开花,杨柳飘飘。总是忍不住流泪满面,长太息以掩涕。 此刻,赵佗的思乡之情,更是如盛夏的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寡人走后,丞相当尽力辅佐世孙,治理国家,休养生息,励精图治!”赵佗握着吕嘉的手道:“这南越山河江山社稷,寡人尽托于丞相,望丞相念及数十载君臣之情,为寡人照看世孙及国家!” 吕嘉听着,流泪满面,跪下来三叩首道:“陛下知遇之恩,臣终生不忘,臣虽非中国人,然已知,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陛下数十年来以国士待臣,臣必以国士报陛下,禹皇在上,百越先人共证:臣吕嘉愿生生世世,为陛下照看南越社稷,虽百死而不悔,纵海枯石烂,亦不改初心,无论何人,若欲颠覆南越社稷,必先从臣尸体上跨过去!” 看着吕嘉,赵佗沉默了一阵,然后道:“寡人得遇爱卿,寡人这辈子足矣……” 然后,赵佗对左右侍从下令,道:“传令,起先王棺椁及诸将佐棺椁……” 他看向北方,道:“寡人,要带他们回家!” 七十年前,他与任嚣,率领士卒将校及移民五十万,奉始皇帝命令来此拓荒。 现在,当年的手足同袍,已经尽皆死去。 最后一个秦军的司马,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故去。 这些人的棺椁,赵佗都尽量按照他们的遗愿,通过种种渠道,送回了故里。 但还是有多达数百人的棺椁至今停放在陵园之中,没有归家之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赵佗低声用着秦腔,唱起了这首当年他们出征时高唱的军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他仿佛看到了咸阳正殿上,始皇帝的冠旒,无风自动,大秦的黑龙旗在迎风飘扬。 “朕命尔等,远服百越,拓土南疆!”始皇帝的声音是那样的洪亮而自信,让所有听到的将校士卒,人人胸中生出孺慕之心。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想起了当初的那个黄昏。 来自咸阳的使者带来了那个噩耗。 “始皇帝驾崩了……” 大军缟素,士民落泪,对当时的征越大军来说,始皇帝驾崩仿佛天塌一样。 他想起了先都尉临终时,拉着他的手道:“陈胜作乱,国家倾覆,二世昏聩,不当为人主。项羽、刘季,天下英雄并起,我去之后,君身负这征越大军上下数十万士民身家性命之重,应当机立断,绝道断渠,阻中国兵乱。且番禹负山海之险,东西数千里,君自得之,或可为一州之主,甚或问鼎天下也未可知……” “修我甲兵……”赵佗喃喃唱道:“与子偕行!” 当日军歌嘹亮,如今已只剩下孤单一人 “是时候回家了……”赵佗低声对着某个方向说道:“先都尉啊,黄图霸业,天下英雄,到头来,终归也不过是黄土一杯啊,先都尉当年,是否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呢?” “可笑我至今才看穿呀……” “现在,赵佗要带你回家了……”(未完待续。) ps:  自我感觉,这一章还是写的不错的 当然,对赵佗这个人,有所美化。 但这正常,因为我本人喜欢这位开拓了两广,将华夏文明带去当地的先人。 在我看来,他的历史地位,应该跟姜太公一般。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四节 统一战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愧是连****太祖也称赞的人杰!” 拿着南越国呈递来的奏疏,刘彻感叹一声说着。 想想也对,似赵佗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遇到过? 人家可是以一真定骑郎,做到了秦朝的征越大军副帅的地位。 哪怕在当时战将如云的秦朝盛世时期,也算一个人物了。 其后,更经历了秦末的天下纷争以及汉室建立的前后的那段风起云涌的历史时期。 赵佗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当时天下的纷乱局势中,守住了自己的老家,还将地盘扩张到了中南半岛,建立交趾郡。 这样一个人,自然有着清醒的头脑和思维,知道做出怎样的抉择,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而南越除了入朝长安,表示最恭敬的臣服,在如今的局面下,几乎没有第二个避免战争的办法。 “遣虎贲卫都尉剧孟,持节往迎南越王入朝,地方县道,要为南越入朝使团提供最好的服务,不可让忠臣寒心!”刘彻下达命令。 若不派个重量级的大臣过去迎接、护卫南越入朝使团。 刘彻实在很担心,某些渣渣会暗中干出一些肮脏的勾当。 尤其是齐鲁诸王们。 这些家伙可是出了名的狂妄自大和目中无人,偏偏还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 若是让这些家伙破坏了目前好不容易得到的大好局势,那刘彻就哭都不来及了。 要知道,赵佗入朝长安,这几乎等于南越王国彻底放弃独立自主的政策,转而走向融入汉室,与中国寻求统一。 虽然,汉室至今从未在当地派驻过一兵一卒,也从未任命过哪怕一个亭长,更未组织过类似清丈田亩,登记人口这种宣示主权。明确治权的事情。 南越上下,依然臣服番禹,听从番禹的命令,而不是长安。 但。赵佗入朝后,这一切都将改变。 任命官吏,派驻军队,清丈田亩与人口,组织修葺水利。 这些事情。必将逐步的一个个实现。 数十年后,今日南越王国,就将如同昔年的长沙王国,前不久的东瓯王国一般,成为汉室领土。 能不用一兵一卒,就实现这个目的。 刘彻很满意。 毕竟,这样来一来,就可以将用于战争的资源,用到民生和基础建设上。 即使是最保守的估计,一旦对南越用兵。汉室也至少需要动员十万以上的战斗兵员和三倍于此的后勤辎重人员,还将征至少二十万民夫。 支出军费至少数十万万。 这还只是战时的费用。 战后南越的地方重建,难民安置和郡县分制,也需要无数的资源投入。一看 假如赵佗顽抗统一,那为了国家领土完整和汉室天子的威严,这仗自然是不得不。 但现在既然赵佗愿意服软,那,刘彻自然不会傻到去打内战。 有那个功夫,把这笔战争经费和资源以及人力投入到建设上,那该造福多少百姓? 不过 “赵佗既然臣服了。那交趾郡和它丛林里的猴子,就得好好清理清理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不用学后世的经验,就学太公与管仲的经验就可以了。 愿意成为中国人,用中国文字衣冠的。那就可以接纳、安置、保护,并传授他们文化、技术。 不愿意当中国人,觉得自己是别的什么民族的。 人滚,地留。 人不滚,地还想留。 那就只能用刀子讲道理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交趾地区,这次刘彻要将一切不安定和不稳定因素排除。 要拿出米帝清理印第安人的精神,仔仔细细的将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干净。 南越问题随着南越王赵佗宣布臣服,入朝,算是得到了初步解决。 南越王国已经给长安跪下来叩称臣,表达了愿意归中国怀抱,共同建设****上国的心愿。 那么 刘彻看着地图上,那个疆域覆盖了后世的福建大部以及广东潮汕地区还有浙江一部分地区的闽越。 就感觉这个王国怎么看,怎么刺眼了。 “统一”刘彻看着闽越王国的疆域,喃喃的说出了那句隋文帝的千古名言:“朕为天下王,作百姓民父母,岂因一衣带水而不拯之乎?” 这样说着,刘彻的胸膛就跳动的更加厉害起来。 是啊,朕为天下之主,安能坐视山河破碎,生民受苦? 朕受命于天,天降大任于朕! 国家都不能统一,还谈什么并有印度,横跨亚欧? “是时候,恢复闽中旧郡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秦兵进入福建,削平一切越人诸侯,建立闽中郡。 至此,秦的统一大业宣告完成。 大秦帝国,开始统治几乎所有自古以来,诸夏先人曾经到达过的地区。 秦的黑龙旗覆盖了几乎全部的诸夏文化圈。 可惜,这个统一是短暂的。 随着一代雄主秦始皇暴毙于南巡路上,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一声怒吼,不可一世,强大无比的秦帝国,轰然倒塌。 其后,汉室虽然建立,但国家依然处于分裂的状况。 刘氏花了六十年,休养生息,到今天,随着国力和军力增强,统一的呼声,再次响起。 当然了,诸夏民族,从来不讲什么统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根植于骨髓和血脉深处的潜在意愿,会驱动所有但凡稍微有点志向的中国皇帝,去征服和扩张他目光所能到达的一切能种田耕地的地方。 刘彻一直就认为,错非有个喜马拉雅山在拦着。 汉唐之时,中国大兵早就去印度次大6教化淳朴善良的印度人民,将中国天子无微不至的雨露恩泽施给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三哥们。 轻轻的在地图上,抚摸了一下闽越的疆域国土。 刘彻就下令道:“命令绣衣卫以及江都国官吏,给朕不惜一切代价,探知所有闽越国中消息,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闽越贵族!” 比起南越。闽越无疑就很好对付了。 因为,在事实上来说,闽越王国,是因为有了刘邦的册封。才得以建立的。 闽越的先王,无诸,当年不过是长沙王吴苪手下的一个马仔。 错非刘邦看得起,赐其王号,不然哪来的闽越?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闽越又比南越难对付。 因为当地汉化程度很低,对中国王朝的向心力,没有南越这么强。 最起码在南越,赵佗的治理下,过去的百越贵族的汉化程度都已经非常高了,南越全国更是依照秦制,实行了郡县制。 但闽越就不同了。 一堆的部族领贵族,这些部族领,有的汉化程度很高。 像王族以及那几个曾经来长安朝觐过的实力派。就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本身对中国典故和文化,了解也很深,甚至他们自己就认为自己是中国人。 但也有不少,大字不识一个,完全没有什么诸夏概念,只想着自己称王称霸的部族领。 所以,南越跟闽越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无论是汉军打进去,还是南越王臣服,只要中国官员和军队过去了,南越全境。就能宣布成为汉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当地的百姓无分汉越,马上就能给长安纳税服役。 但闽越就不同了。 汉军想消灭闽越政权容易,南越兵和江都、会稽兵就可以了。 甚至,可能会是一场类似武装游行的进军。 但想要完全统治当地,就困难无比了。 秦王朝鼎盛时期,尚且被闽中郡糟糕的治安和此起彼伏的动乱搞得疲于奔命。 而历史上武帝对闽越和南越的军事行动。最终也变成了两个模板。 消灭南越王国后,汉室就在南越全境立即实行了有效统治。 而闽越虽亡,但维持费劲,山沟沟里的闽越部族,根本就不鸟长安的命令。 最终,武帝不得不干脆放弃福建,将闽越贵族和人民,迁徙到淮泗地区。 这就是为什么,刘彻一直觉得,三越问题是政治问题,而非军事问题的缘故。 如今,南越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 闽越问题,则需要抓紧了。 拉拢闽越贵族,同化当地部族,同时,密切留意闽越国内变化。 一旦有机会,马上就派军队护送骆郢国即位,将这个刘彻培养的亲汉派扶到台上。 当然,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 刘彻对骆郢也不是百分百相信。 所以,还得找几个备胎,一旦骆郢不听话,随时就能换掉。 刘彻正考虑着闽越问题的时候,一个宦官进来禀报道:“陛下,东宫太皇太后刚刚下懿旨,赐南越王朝服、冠冕、几杖,另外给赐黄金五百金” 刘彻听了点点头。 窦太后的这个政治意识还是很不错的。 他想了想,对左右吩咐道:“告诉少府,清理秦代的历代先王陵墓,在上林苑中,选择五十户百姓,为秦始皇守陵和祭祀,再让太常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前朝皇室后裔” 秦已经灭亡几十年了。 汉室鼎立也有将近六十年了。 这时候修葺和打扫秦代先王陵墓,也是题中应有之理。 毕竟,这兴灭国,继绝室,历代就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了。 以三代的规矩来看,灭亡前朝,新朝将前朝遗老遗少,分封到某个地方,继续其先祖香火祭祀,属于文人士大夫们歌颂的礼法纲常。 只是,汉室对于自己究竟是继承了秦的道统还是周的道统,至今争论不休。 所以,这事情才一直搁置着。 如今,秦朝遗老赵佗将来入朝,为了面子或者说拉拢人心的需要,自然要给赵佗的前主们粉饰一下喽,让他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统战需要嘛 只是,秦朝皇室成员,刘彻估计,如今已经很难寻觅到一个靠谱的能证明自己血统的后代了。 毕竟,项羽当年在关中大开杀戒,几乎将赢氏子弟斩尽杀绝。 就连跪着给项羽投降的子婴也是一刀了事,最后,更是一把大火,将繁华的秦代宫廷与都城焚毁。 然后,项羽就拍拍屁股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哥要家炫耀去了。 所以很多人都说,项羽是个竖子,不足与谋。 当初项羽要是在关中的手段稍微温和一些,做点安民的事情,也不至于被刘邦得了天下。 倒是周王室后代,刘彻前年在雒阳找到了一个,封了个周嘉南候的关内侯爵位,让他去给自己的祖先守陵祭祀。 “诺!”立刻有人领命下去办这个事情。 “陛下,准备改朔易服了吗?”旁边的汲黯看着,在心里默默思索着。 改正朔,易服色,这是传统的中国王朝更替游戏规则。 但,汉室至今没有遵循这个游戏规则。 自高帝以来,在这个问题上,历代天子都是在和稀泥。 太宗时期,倒是想改一下。 结果,不仅仅搭上了一个丞相,还搞的天家颜面扫地,几乎沦为天下笑柄。 从此,汉室君臣,再也不提及这个事情了。 但,汲黯知道,今上,确实有这么个打算。 不然,太史令那里,每天都有着数十位宫廷星象师和数学家,天天晚上盯着星辰运转计算是干嘛的? 而改正朔,定历法,易服色。 这是堪比立储的大事情。 没有任何学派会放弃在这里掺一脚的机会。 汲黯当然不会放弃,于是,他试探着问道:“陛下,臣听说,关中近来有民谣歌曰:圣人在位,天地变易,圣王在位,阴阳通畅。今陛下在位,嘉大惠于天下,臣以为当循三代故事” 刘彻头看了这个家伙一眼,笑了笑,没有接话。 改朔易服,在士大夫们看来是大事,但在老刘家看来,也就那么一事。 尤其对刘邦来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用什么历法纪年,简直无聊透顶。 到刘彻这里就变成了,衣服崇尚什么颜色的,无关紧要。 但是,历法却已经不得不变了。 颛顼历,已经越来越不符合社会展和地球气候变迁的实际了。 当年,颛顼历制定之时,黄河都在跑大象呢! 如今,黄河象早已灭绝,滚滚都已经跑到了深山老林之中了。 新的符合农业需要的历法,已经是迫在眉睫。 但,这部历法起码还要个三五年才能制定出来,所以,这个事情暂时不急。(未完待续。) ps:抱歉,晚了一点,今天白天懒癌作,在补新番 但是,等下还有 顺便,给两个基友打下广告。 七月新番的春秋我控姐哦,不对,春秋我为王,着实写的不错啊 俺觉得,点娘春秋第一小说,当之无愧! 另外,坟土荒草同学的神话版三国就不用多介绍了。 俺与这位同学可谓是基情满满的好基友啊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五节 进击的二世祖(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五月的怀化,气温开始变得适宜起来。 新鲜出炉的怀化郡西北都尉隆虑候陈蟜带着自己的部下,沿着河流前进。 这两个月来,陈蟜一直在忙一件事情给自己未来的老巢选址。 陈蟜虽然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二世祖,但他还是很清楚,一个好的老巢,比什么都重要。 但可惜,他人手有限。 至今他这个西北都尉麾下,拢共就五百多兵马…… 这么点人,连辖区都没法子管,就更别说在今年就将西北都尉的治所城防给建立了起来。 “可恨啊!”陈蟜骂骂咧咧的嘟囔着:“我那大兄,简直不要脸……” 他的哥哥,堂邑候世子陈须,现在的怀化郡郡尉,安东都护府西部都尉,可比他阔气多了。 前不久,陈须就把自己的老巢,西部都尉的治所安在了一个被命名为‘崇怀’的地方。 当地,依山傍水,出了城门,就是广阔的平原。 虽然冬天可能冷了点,但夏秋两季,绝对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安乐之乡。 更重要的是,崇化城旁的河流与黑水连接,可以随时得到来自新化城的补给和支援。 陈蟜正是刚刚从崇化城的奠基典礼回归的。 想着自己大兄阔气的模样和得意的嘴脸,陈蟜就有些心浮气躁。 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大兄,堂邑候的世子呢? 旁的不说,单单是得到的资源与人力物力,就甩了他几百里! 现在,西部都尉下面,就有了将近三千人的军队。这些军队,全部都是从燕赵地区调来的郡兵。 虽然比不上护濊军那样精锐,但好歹也是久经训练的士卒。 除此之外。丞相府还拨给了陈须的崇化城各种器械甲胄和工具数千具。 另外,还给了两千户的移民。作为崇化的居民和屯垦者。 反观他这个隆虑候? 简直就是爹不疼娘不亲的弃儿! 不仅仅人员补给迟迟没有到位,就是本该拨付给他的军需辎重也被丞相那边借口‘西北都尉治所未定,暂不拨付’为由拨给了其他人。 这让陈蟜看了,真是忧心忡忡。 照这样子下去,恐怕,未来他与陈须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最终,他很可能只能在泥浆中仰望陈须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甚至。不得不卑躬屈膝,百般讨好,以求沾光。 “我才不要呢!”陈蟜吐了口唾沫在心里说道。 他太清楚长安列侯公卿和贵族们的嘴脸了。 捧成功者臭脚的,能从长安排到函谷,但愿意跟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打交道甚至交朋友的,却是一个也没。 这从他现在身边的狐朋狗友的数量就能看出来。 当时,陈蟜可是带了足足五六个往日交好的列侯子侄来这怀化建功立业。 最开始,大家都是拍着胸膛保证,一定跟着隆虑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这誓言都还言犹在耳。 但人却已经跑的只剩下一个衍候瞿家的侄子。 这还只是因为。那个家伙太过废柴,陈须完全看不上眼的缘故! 其他人,现在全部都围绕着他哥哥打转。拼命溜须拍马,一副‘世子英明神武,请提携我等’的样子。 这让陈蟜立刻就明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个典故的意思,也体会到了当年苏秦的苦恼。 “哼,待吾来日功成名就,定叫你们后悔今日弃我而去!”陈蟜在心中发誓。 但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依然是陈蟜每日思考的问题。 “东宫薄太后的寿诞将至,我得准备一份贺礼……”陈蟜在心里寻思着。 虽然。他并不需要去拍薄太后的马屁,但他得拍自己顶头上司。怀化郡郡守,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的马屁啊! 现在。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已经看出来,这位薄家的子侄,翌日回朝,必然是官拜执金吾甚至卫尉,封为列侯,成为国家重臣的。 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便是翌日取代周亚夫,成为军方领袖人物,也不是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薄世现在就统管整个安东都护府的一切事务。 除了朝鲜平壤城里有个刘明,不受他管控外,其他一切藩国衙门和有司,全部都要听他号令,受他指挥。 陈蟜想要在这怀化的荒野之上,建功立业,就离不开薄世的支持和照顾。 甚至,就是想要在此混吃等死,可能都需要薄世的袒护。 这样想着,陈蟜就咬咬牙,命令自己的家臣道:“回去后,将我猎到的那几只白狐的皮毛做成一件裘子,送去长安,给太后做寿礼!” “诺!”立即有人点头应命。 “另外,再让人将我得来的那几张虎皮与熊皮,也送去长安,送到母上大人手中……”陈蟜又吩咐道。 老妈的马屁也要拍好! 若是拍的老妈舒服了,说不定人家一句话,就能解决自己目前的困境。 陈蟜相信,只要自己母亲去东宫说些好话,现在的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东宫太皇太后,可不仅仅有权,还非常有钱! 单单是东宫的内库,起码就有数万万钱的积蓄,更有数万金的金饼。 这些,可都是老太太这几十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私房钱! 但老太太只是对自己节俭,但对亲人大方的很。 单单是他妹妹阿娇,老太太历年赏赐和补贴的零用钱,就是数以千万计。 换句话说,只要老祖母看他这个外孙可怜,随便给点支援,就能解决他现在的所有问题了。 只要有钱,什么事情不好办? 想着钱。陈蟜就有些头疼。 他来这怀化,带了一千金过来,本来以为够花了。 谁知道。这怀化花钱比长安还厉害。 到现在,他身上拢共就剩下两百来金了。 要不是他这个西北都尉的士卒和上下僚属的工资不用他负责。他现在已然是个穷光蛋了。 至于这些钱花到那里去了嘛…… 这濊人的皮毛、人参还有珍珠,猎犬以及猎鹰,都是吃钱的大户。 陈蟜单单是在这些东西上,就投资了五百金。 另外,人手也需要钱。 像陈须的崇化城,能这么快就起了地基,进入筑城阶段,离不开钱的原因。 错非陈须对真番跟韩王砸下了两千金的大手笔。买来了大量奴隶,帮着筑城,那里可能这么快? 但,陈蟜却没有陈须那么多钱。 道理很简单,他是次子,不是世子。 陈须背后有着他老爹堂邑候陈午的财力支持。 堂邑候候国食邑虽少,但是,作为太宗女婿以及先帝姐夫,今上姑父,老爹每年都能从两宫拿到起码五百金赏赐。 这些钱。虽然很多都要作为酌金上缴。 但还是存了下来不少,二十多年下来,少说也是两三千金。 如今。为了支持陈须,他老爹都拿了出来。 再加上妹妹阿娇心疼大兄,私底下从长秋宫的用度里挪了一千金补贴大兄。 陈须因此,才会如此阔气。 直接就从真番和韩国,买来了数千的奴隶,帮着筑城。 等筑城完毕,这些奴隶更可以为他建设加恩封地,开垦土地,入山伐木、开矿。 然后顺便还可以拿着这些开销去找皇帝妹夫报销…… 因此。这笔钱,陈须花的毫不犹豫。 更别说。陈须背后,还有师家这个大财主在投资…… 但陈蟜就没有陈须那么好命了。 他已经被皇帝妹夫封侯。算是独门立户了。 老爹因此不会给他什么补贴,皇后妹妹,也不会那么大手笔的资助。 毕竟,传统上来说,另立门户,就属于旁系了。 远近亲疏有别。 因而,最近这些天,陈蟜都在考虑一个事情先帝公主足有十余位,刨除掉成亲和寡居的,大抵还有四五人没有许人。 他该勾搭哪一个呢? 不为别的,只为那位公主的嫁妆…… 可见,陈蟜此时已经被钱给逼到什么地步了。 “对了……”陈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衍候的侄子瞿惠道:“前不久,我与贤弟去新化,不是见到了前去新化公干的韩王内史吗?” 瞿惠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韩王内史好像说过,该国有人曾泛海东渡,至一荒岛,抓了不少当地的‘倭奴’?好像一个倭奴只要十石粟米?”陈蟜问道:“是否如此?” “君侯所言,确是如此……”瞿惠说道:“只是,那倭奴韩王抓的比较少,而且,据说个子矮小,体弱,不堪使用!” 何止是不堪使用啊! 朝鲜的细柳营屯垦团,就买了大约一百个倭奴。 最后发现,这个子矮小的奴隶,根本干不了重活,更是愚钝不堪而且无法交流。 只用了一个月,细柳营就嚷嚷着退货了。 据细柳营的屯垦都尉所说,这些倭奴,连野濊的一半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那些身强力壮的丁零人了。 最重要的是,无法沟通,而且蠢的出奇,完全不会使用农具,更不懂耕地,整天除了吃饭时最积极,其他时候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所以,韩王到处推销,但是,肯接盘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搞的现在,那倭奴价格直线跳水。 韩王萁准如今甚至已经在亏本吐血大甩卖,并且发誓,再也不费力气泛海去抓倭奴了光是派人顺着洋流,飘过去,来回就要一个月。 错非是韩王看到现在怀化跟朝鲜,奴隶价格节节走高,觉得有利可图,否则,他才懒得组织人手,循着古老的记忆,在洋流改道的时节,泛海冒着危险去抓那些又矮又笨的倭奴呢! 陈蟜去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道:“我与楼船将军在仁川港派驻的都尉徐季有些关系,若是托他给我行个方便,派出几艘楼船,去那倭奴之国,抓个几千人回来,不知道可不可行……” 韩王的人,都能划着小舢板,飘过去。 陈蟜觉得,带领楼船舰队过去,应该更快,也更方便。 虽然倭奴大家用了都说差。 但陈蟜现在不是穷吗? 倭奴再蠢再笨,总比没人可用强! 更何况,这种事情,不需要成本。 只要徐季点头,借用几艘楼船,他再派点家臣和士卒过去,就可以抓了。 陈蟜觉得,韩王的那些兵将都能在那倭奴之国,横行无忌。 那中国大兵去了,还不是天兵天将? 这样想着,陈蟜就一拍大腿,道:“给我准备一下,报告都督,我要去一趟朝鲜公干!” 想了想,陈蟜又吩咐自己的家臣们道:“我去之后,尔等抓紧时间,跟那乌恒人联络,能得乌孙人或者疑似乌孙人消息者,本都尉将不吝重赏之!” 在最开始的时候,陈蟜跟他哥哥陈须,可都是将主意在乌恒跟鲜卑这两个天子交代给他们的目标身上打过主意。 无论是迫使其臣服或者灭亡,这都是大功! 但可惜,现在兄弟俩都没有那个力量单独对付这样的两个大部落! 所以,这事情就搁置下来了。 对来自长安的二世祖们来说,既然某人我暂时对付不了,那就先做个酒肉朋友吧! 所以,陈蟜最近跟乌恒人关系搞的不错。 他把大量的铁器跟布帛,卖给了那些苦哈哈的乌恒人,然后换回了马匹、皮毛以及鹿茸一类的奢侈品。 这买卖刚刚开始,因此规模不大。 但多多少少,也能弥补一些财政困境。 至于私卖铁器给夷狄,对旁人是死罪。 但对外戚来说,这真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只要不捅到朝堂上面去,成了公开的秘密,那么,哪怕皇帝妹夫知道了,顶多也是责罚一顿而已。 况且……皇帝妹夫很可能未必会惩罚他…… 原因很简单,他把铁器卖出了一个天价! 一口铁锅,他开价一匹没阉割过的成年公马。 乌恒人依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乐呵呵的捧回家。 至于鹿茸、皮毛这种长安的稀罕物,在这里,被陈蟜当成稻草一样。 一斤鹿茸,只给一尺布,爱要不要。 十张上等皮子,给你一匹丝绸,同样爱要不要。 以陈蟜对自己那位妹夫的了解,这样的事情,恐怕他知道了,也只会夸赞而不会惩罚。 同样的道理,他去那所谓倭奴之国抓倭奴,大抵皇帝妹夫知道了以后多半会夸他机敏,勤于王事。(未完待续。) ps:ps:根据考古发现,很早很早以前就有来自朝鲜和中国的移民到了霓虹列岛。当然,这个时候,霓虹列岛,只是一个地理名词。而且还处于母系社会,原始、落后。然后,天天被朝鲜半岛飘过去的征服者各种花式吊打。到东汉时,班固写汉书,终于给霓虹人取了个名字‘倭奴国’或者又称为‘大倭奴国’。但这是因其俗在很早以前,萁子朝鲜时期,萁子朝鲜就已经喊他们倭奴了。当然也有阿秀册封的缘故。另外求月票啊~求月票啊~求月票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六节 进击的二世祖(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仁川港在距离平壤数百里之外的海边。 据说,当初,徐悍的楼船大军,就是在此登陆,从卫满朝鲜柔软的腹背直插,兵临王险城(现平壤),因此导致整个卫满朝鲜政权崩盘,末代卫满朝鲜国王被其子发动兵谏逼迫自杀。 从此,这片从未被中国天子雨露恩泽到的土地,迎来了第一场王化的雨露滋润。 朝鲜境内各族人民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箪食壶浆,欢迎为中国天子册封的梁王刘武的第三子朝鲜君刘明来此将中国王化传播。 刘明在元德二年四月,从睢阳启程,历经一个月,在元德二年夏五月,入主平壤城,正式成为这片山河的主人。 他带来了五万以上的工匠、官吏和侍从,另外还有超过五百户士大夫及贵族家庭随行。 梁王刘武为了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能在这朝鲜过的逍遥自在,不吃苦。 更是将原本将用于建造那个给他自己享乐的梁园的二十万万建设资金拿来作为朝鲜王国的建设资金。 除此之外,梁王还自掏腰包,将超过五万的关东无地百姓,迁徙到朝鲜王国,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种地纳税。 如今,朝鲜王国,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一片蛮荒,只有少数地区有城市存在。 但基本的道路交通,已经完善起来了。 渠道等水利基础建设也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 梁国兵马在韩安国和张羽这两位名将统帅下,对整个朝鲜王国境内的所有部族和地方山头,来了一次大梳理。 他们将那些居住在山林和河流附近的部族。统一迁到平原和丘陵地区。 人人登记造册,如中国故事。编户齐民,授给土地。安排农稷官指导耕种,同时发给种子和农具。 更将多数的本地土著,打散,按照一比一的比例,与来自中国的移民混居、鼓励彼此通婚。 如今,朝鲜境内,几与中国无异。 至少在表面上看上去。 人人都是服冠冕,行礼仪,稽首而礼。再拜而辞。 原先腐朽落后愚昧的夷狄服装和打扮,消失的干干净净。 据说,天子还准备迁鲁地的曲阜孔家一个旁系支族,来这朝鲜,教化民众,传播先贤思想。 所以,故萁子朝鲜之后,如今被中国册封为韩王的故马韩王萁准,在看到了朝鲜的喜人变化后。感激涕零,哭着上书天子,请求将‘楼船登陆之地,易为仁川。以仁德之川,像****王化之始,使朝鲜世世代代。永永无穷,明知中国教化之恩’ 于是。天子自然从善如流,将这附近百里。划为仁川县,还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军港,常年驻扎了一支楼船舰队。 陈蟜进入仁川港时,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屹立在港口码头之上的巨大石雕群 石雕栩栩如生,雕刻着庞大的楼船舰队渡海而来,给这自古就属于荒服的东夷地区,带来中国王化的往事。 “这徐悍也真够不要脸的……”陈蟜砸巴了一下嘴皮子,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 那个巨大的足足高达丈余,长约三四丈的石雕群,当先第一个石雕,铭刻的就是一位立于楼船甲板之上,举目远眺,身被甲胄,手持利刃的将军。 这个将军虽然看上去面目有些模糊,但从其装扮以及体型来看,毫无疑问就是那位率领楼船舰队,登陆朝鲜的楼船将军松滋候徐悍。 以陈蟜所知,这石雕之下的座基之上,还刻有一篇当世大文豪,天子的御用文人,上林苑文学使者司马相如的一篇歌颂楼船大军征伐的诗赋。 那篇诗赋,据说写的美轮美奂,让无数文人墨客看了爱不释手,传颂天下。 就连陈蟜,也在看到这些石雕群时,就忍不住想起了其中几句比较有名的,传颂天下的诗句:“於皇时汉,巍巍楼船,踏浪劈波,赫赫公卿,受命天子,赳赳武夫,国之栋梁,於铄王师,当其天命……普天之下,裒时之对,时汉之命……” 心中轻念这几句,陈蟜感觉,自己仿佛被洗礼了一般。 “翌日,我若为将,立功受封,也要立一个这样的雕像,再让司马相如也给我写上一篇这样的佳作,好叫后人也知我乃隆虑候陈蟜!”陈蟜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这也是任何一个到过仁川港的汉室贵族和大臣几乎共同的心声。 青史留名,万古传颂,香火祭祀,永永无穷。 谁不想要呢? 无数公卿列侯于是一边羡慕嫉妒恨的在心里大骂徐悍臭不要脸,居然玩这么一出!完全没有半分君子的谦让风范,叫我等以后怎么出门嘛。一边又挖空了心思,瞪着眼睛,四处找事,成天就想着搞个大新闻,然后给自己增添武功功勋,到时候也跟徐悍一般,凿石立像,树碑立传。 进入仁川港后,陈蟜就直奔港口的官衙。 到了门口,递上名帖,不多时,就有一位穿着甲胄的将官出列迎接。 “君侯大驾光临,鄙人不胜荣幸,还请入内一叙!”此人,就是楼船将军衙门派驻在仁川港保护朝鲜海岸的仁川都尉徐季。 看名字就知道,此人跟徐悍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他是徐悍的弟弟之子。 楼船将军衙门一成立,他就加入了进来。 最开始,他只是在一艘楼船上任职的军官,主要负责打杂。 但,像楼船将军这种全新的衙门,只要有关系,有背景,还有点能力。 这升起官来,自然吓死人。 而且,这徐季在舰队指挥上。确实也有些天赋,据说曾经指挥过一支由两艘楼船组成的小型舰队安全穿越暴风雨。顺利回归仁川母港的功绩。 再加上他叔父就是楼船衙门的最高官员。 因此,在去年。他得以升任为仁川都尉。 麾下有着数十艘楼船和百余艘其他大小舰船。 虽然,主要是负责巡视朝鲜海岸,同时运输物资,往来于齐鲁、辽东之间。 但秩比却已有千石,在汉家朝廷,都已经算是中层军官了,在楼船将军衙门里也算一号人物。 徐季将陈蟜请到官衙官署后院,让人端来茶水,然后。问道:“君侯不在怀化享福,来鄙人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徐季跟陈蟜,当年在长安,也算是彼此熟络,见过几面的酒肉朋友。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毕竟,当年就是松滋候的世子,也挤不进陈家的社交圈子。 然而,数年之后的今天。两人的地位,却已经颠倒了过来。 陈蟜这个汉室的外戚子弟,顶尖列侯集团中的成员,现在却不得不来向这个昔日连看都懒得看的马仔的马仔求助。 这倒是让徐季多少感觉有些暗爽。 “鄙人来此。确实是件事情要麻烦都尉帮忙……”陈蟜稽首拜道:“还请都尉看在往昔的情面上,给个面子……” 徐季连忙站起身来,表示不敢接受陈蟜的这个稽首礼。然后,道:“君侯太客气了……若在下有什么地方能帮君侯的。君侯但请吩咐就是了……” 徐季的脑子,清楚的很。 他知道。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汉室隆虑候,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人家在长安,可是号称混世魔王的存在。 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名声在外,甚至被廷尉请去喝过茶,之后就成了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门府上的常客。 甚至还曾经被丞相府叫去喝过茶。 这要换了其他列侯家族,老早就被处理了。 不是弃市,就是流放。 但眼前这个主,生的好。 仅仅生母是馆陶长公主这个条件,就等于挂了块免死金牌。 更别说,上面还有一个太皇太后在罩着。 只要不明犯律法,还闹得人尽皆知,没人能处理得了他。 别看人家现在似乎被天子流放到了怀化去反省,但,虎落平阳余威在。 除了平壤城里的朝鲜君和新化城里的安东都护府都督,安东全境之内,就还没有能治的了他的人! 这位爷要是耍起无赖来,就是拆了这仁川港的官衙,撑死,也就是被叫回长安,勒令闭门思过读书而已。 “我也就不跟都尉绕圈子了……”陈蟜大大咧咧的说道:“此番过来,我想跟都尉借几艘楼船出海……” 陈蟜似乎压根就没考虑过徐季会拒绝这码子事,他自顾自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恩,楼船要大,要坚固,能抗风浪……” 徐季却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陈蟜。 “借……借……楼船????”徐季心里此刻真是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纨绔子,真是说的轻巧……”徐季在心里摇了摇头。 借楼船? 你以为你是谁啊? 徐季真是喷陈蟜一脸口水。 但,他终归还是知道轻重,勉强忍下心里的火气,拱手拜道:“敢问君侯,可有陛下诏书?” 陈蟜摇了摇头。 他要有那玩意,还找徐季做毛?直接走楼船衙门调兵了! “可有丞相府的调兵公文?”徐季深吸一口气,又问道。 汉制,无论什么时候,除了持节奉命开幕府,统帅大军远征的太尉、大将军和车骑将军等巨头外,其他任何人,调动兵马超过五十人,就需要有虎符作为调兵信物。 没有虎符,私自调兵,属于谋逆大罪,要杀全家的! 当年,薄家的枳候薄昭怎么死的? 不就是矫诏调动南军吗? 一个国舅爷,万户侯,都栽在了这个事情上面,谁还敢碰这根红线? 楼船将军衙门虽然特殊了一些,跟目前现行的军队系统互不统属。 而且因为常年要执行齐鲁-辽东-怀化的海岸运输补给和巡逻任务,还有广大辽阔的内河河道的治安需要巡视,所以自由度相对高一些。 哪怕是他这个仁川都尉,也有‘相机调动楼船,巡视海疆,搜捕贼人、逃犯’的便宜行事权力。 然而,相关的一切军事行动和人员调度,也全部需要备案,并且报经丞相府核准。 尤其是当涉及到楼船这个级别的主力舰时,更是如此。 天子为了监视和监管楼船衙门,就在各港口派驻了巡查御史和尚书郎。 港口舰船,稍有风吹草动,那些人都会记录,然后备案报告给上级。 换句话说,若是他听从了陈蟜的要求,真调了楼船,哪怕是一艘! 回头,朝廷马上就会知道。 然后,那些仇视或者想要取代他叔父地位的人,马上就会兴高采烈的发起一轮激烈的弹劾。 陈蟜最后或许可以拍拍屁股,回长安,但他徐家却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廷尉、御史和丞相,没有一个人会放过这种‘无虎符、无诏书、无命令’的三无调兵行动。 最后,他不是被杀全家,就必然是‘被自杀’而且是极为严重,哪怕死了,也不得安宁,连墓碑都不能立的‘畏罪自杀’。 “君侯即无陛下诏书,也无丞相公文……”徐季拱手拜道:“请恕某不能从命!” 然后,徐季就准备端茶送客了。 但,陈蟜却看着他,笑眯眯的道:“都尉难道就愿意终老于这仁川?天天看着令叔的光辉伟业?” 徐季看着陈蟜,停下了动作,问道:“君侯何出此言?” “都尉不要自欺欺人了,以都尉的出生与家生,以某看来,若无意外,未来很可能将长期流连于楼船各港口,甚至很有可能,将终生受困于此!”陈蟜看着徐季的眼睛道:“可能临老,朝廷会出于怜悯,赐大夫衔或者五官中郎将某中郎令的名义……” 陈蟜向前一步,道:“都尉,就真的甘心如此碌碌无为?” 徐季闻言,愣了愣。 陈蟜所说,他当然清楚。 在楼船衙门中,他能做到这个都尉,主要靠的就是叔父的关系。 能力什么的,在这其中其实只是个幌子。 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他这样的靠裙带关系的火箭式官员,升到这个级别,就已经不是关系能推动得了的。 甚至会因为关系,而影响晋升。 想想看,某年,楼船将军上报给丞相和天子今年的升迁名单。 然后他的名字赫然在列,然后某个不喜欢徐家的人,只要随便跟丞相或者天子的近臣念叨一句:啊,徐季啊,我知道啊,这人当年升为都尉,是楼船力排众议,内举不避亲嘛…… 然后…… 丞相或者天子,对他的印象自然就无限差。 自然,他就没法子升迁了。(未完待续。) ps:  啊啊啊啊,马上就又要掉到第七了~ 求一波火力支援~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七节 进击的二世祖(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徐季当然是不愿意终老在楼船衙门的某个港口。∈↗, 然后等到七老八十,牙齿都掉光了,还得运气碉堡,做事勤勉,上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赐给一个某大夫或者某中郎署长的头衔,让他荣归故里。 运气再好一点,成绩再多一点,那还可能混一个逢年过节,天子遣使慰问和看望,赐给酒肉和布帛的待遇。 虽然说,在明面上,汉家上下的官僚将佐,都是说‘吾辈此生,旦尽忠王事而已,所谓功名利禄,过眼云烟罢了……’ 但是,这就好比后世****的人民公仆们,大家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组织叫我干嘛就干嘛。 但实际上嘛……大家伙都还是觉得,当个比较重要的螺丝钉,肯定更有干劲啦。 若能挂个书记名头的螺丝钉,那就更好了。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前面再加个总字。 “君侯所言,与调楼船,好像没用关系吧……”徐季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淡淡的道。 若陈蟜是打着让他冒杀全家的风险来讨好他,那这个事情,不谈也罢。 “方今天子最重武功……”陈蟜慢悠悠的稽首道:“此事,我不说,都尉也应该清楚!” 徐季闻言点点头。 别说是今上了,打战国以来,谁家不是最重武功啊? 自布衣而起,为一国宰执,从什伍而起,为一国上将军。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汉室虽然近二十年来。军队的阶级逐渐固化,高级将佐沦为列侯勋贵的盘中餐。 但也不是没有从布衣而至九卿级巨头的例子。 当今卫尉李广。就是如此。 “但你跟我扯这些有什么用呢?”徐季在心里想道:“没有虎符也没有诏命,连丞相府的批文这种最次的遮羞布都没有一块,你叫我怎么跟你玩嘛……” “但都尉不知,当今天子,更喜欢那些有主见,能主动为中国拓土的干将!”陈蟜不疾不徐的道:“都尉难道就没看到,司马相如所书的那篇《楼船赋》吗?” “普天之下,裒时之对,时汉之命……”陈蟜笑着道。 这句颂扬楼船登陆朝鲜。将中国王化撒播给朝鲜人民,朝鲜百姓箪食壶浆,欢迎****王师的诗句,如今,已经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诸子百家的年轻士子们,更是爱死了这句充满了**裸的大汉民族主义和唯我诸夏能称王称霸的诗句。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其实司马相如抄袭的诗经中的一段。 但读书人抄书能叫抄吗? 这叫引用!这叫致敬! “司马相如虽然不过一御前侍从,为陛下舞文弄墨而已。但,恰恰如此,才说明,这就是陛下的心声啊……”陈蟜得意的道。 若论起揣测老刘家的皇帝的心思。薄窦两家加起来,可能也不如他这个能天天进宫,隔三差五。就能跟皇帝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的皇后之兄。 若不是摸清楚了皇帝的心思。知道,只要玩出成绩。皇帝绝对不会反悔。 即使某些事情做的过了,只要有成绩或者出发点是为了传播王化,皇帝妹夫也不会降罪。 他才懒得来这怀化呢! 有那功夫,还不如死皮赖脸的留在长安,哪怕天天被母上吊打,被他人指指点点,被人当成反面典型,教育后人。 “都尉可知,我借楼船何用?”陈蟜看着徐季,发现徐季态度开始松动后,立刻抛出这个问题。 “嗯,还未请教,君侯借楼船所为何事?”徐季此刻已经被陈蟜打动了。 皇帝臭脚,可是人人都想捧的。 只是奈何皇帝的心思,就跟着大海的波涛一样,没人能猜得到。 自古以来,皇帝就是个多变的代名词。 但,历朝历代,无论怎样的雄主,总有些软肋,能让人有机可乘。 譬如始皇帝吧,爱修仙。 高帝吧,讲义气,重感情。 太宗嘛,爱惜羽毛和名声。 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通常来说,只要抓住了皇帝的痒痒处,使劲拍马,作死的往那个方向去努力。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无论你有什么罪过或者错误。 皇帝都会大人大量,大手一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回头就是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汉家律法虽大,但大不过天子的一句话,制度虽然严格,但却管不了皇帝。 如今天子受命于天,四方宇宙,上下过去未来,天地星辰,万物生长,乃至于自然规律,在理论上,统统都要服从天子的意思而运转、发展。 所谓律法制度,自然如此! 而陈蟜身为皇后之兄,太长公主之子,出入宫闱,乃至与陛下把酒言欢,赏玩游乐,这都是日常。 对天子的心思,自然应该算是摸得比较准的那一批人了。 “听说过倭奴之国吗?”陈蟜笑眯眯的道:“我借楼船,正是欲往倭奴之国,将当今圣恩,汉家雨露也泽及彼辈!” 在传统的士大夫勋贵思想和********里,在中国当一条狗,都要好过在夷狄当国王。 为什么? 因为在中国,哪怕是草木鸟兽也能享受到天子施加的雨露恩泽啊。 近来,朝鲜、真番、马韩还有濊人的故事,更是用实际例子,佐证了这个结论。 没看到沧海君、真番王还有韩王纷纷表示中国爸爸的怀抱真温暖,我们永远是爸爸的好闺女吗?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堂堂汉家外戚,隆虑候。安东都护府西北都尉,屈尊降贵。不辞海疆之阻,也要将那些在荒岛上茹毛饮血。刀耕火种,衣不遮体,结绳记事的倭奴之属,带来中国,让此等夷狄无知愚昧之辈,也能知道中国王化,享受到在中国的土地上被圣天子的光辉与雨露恩泽的待遇。 这些倭奴,当真是就算死了,也是含笑而逝。 应该****夜夜。感念他的这个恩德,为他劳作和耕种,直到死亡的哪一天,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啊! 至于节操和仁义道德什么的? 他是谁? 陈蟜! 大汉最有名的二世祖纨绔子,让长安大小官吏和地方百姓闻之色变,避之如虎的混世魔王啊。 本来就没有那些东西…… 如今能洗心革面,愿意在怀化为中国守土开疆,而且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主动寻找新的劳动力。来为中国服务。 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士大夫文人,应该写个百八十篇文章来歌颂他的迷途知返和浪子回头! 徐季却是有些疑惑:“君侯难道没听说过吗?那倭奴之属,又矮又蠢。不顶用啊!” “再不顶用,十个倭奴,也该能顶一个壮劳力了吧!”陈蟜冷冷的道:“怀化别的没有。冰雪、草根、树皮还有糠米管够!” “另外,我还听说。燕国的蓟阳仓中,有十万石陈米。至今没法处理,我已经准备上书天子,请求调这批陈来怀化西北都尉治下!” 徐季闻言,真是目瞪口呆。 那蓟阳仓的十万石陈米的事情,现在,几乎整个安东都护府都知道了。 实在是因为,那些陈米放的时间太久了。 最后一批入仓的粟米,还是在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四年进仓的,距今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 鬼知道前面那些入仓的陈米是什么时候进仓的? 甚至有人传说,当地的粟米,有些甚至能追溯到高帝时期,燕国为防备匈奴入侵,而储备起来供给军队食用的。 换句话说,这些陈米,有爷爷米,也有爸爸米。 就算喂给彘狗,恐怕都不愿意吃。 要不是这次开发怀化,朝廷下令从燕赵调粮。 燕国官吏巡查官仓,恐怕这些粮食还会依旧在仓储里存放着。 然后,燕国就拿这些粮食,头疼的脑袋都快裂开了。 虽然这些米,都是陈米,绝大多数,甚至已经黑的都快没有米样子了。 但偏偏朝廷登记的储备粮食名单里有它们。 换句话说,不能销毁,必须上报朝廷,然后朝廷派使者下来查看,确认果然是陈米,才能启动销毁程序,不然,就还得存着他们。 但上报朝廷的话,朝廷那边可不管你什么客观理由。 十万石粮食发霉发黑,朝廷只会认为,你们下面这些人办事真是太不靠谱了,以至于让国家蒙受如此大的损失! 然后,地方官和仓储官,今年甚至明年的考绩,统统是下等。 甚至可能给上面留下一个这个家伙办事不力的印象。 所以,燕国官员们是求爷爷告奶奶,请求怀化跟朝鲜甚至真番、韩国接盘。 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只求有个大爷把这些陈米拿走就好了! 但所有有关各方,去了当地查看后,纷纷跑了回来。 坑爹呢这是! 那米能吃吗? 无论燕国方面怎么哀求,怎么拉关系,大家纷纷表示,我们才不做接盘侠呢! 徐季相信,只要陈蟜提出这个要求,燕国上下立刻就会拉着陈蟜的手感激涕零,这是再造之恩啊,尤其是蓟阳仓的哪一条线上的官员们来说,陈蟜就会是他们的爹了! 往后,蓟阳仓和与之相关的方方面面,念着这么个接盘之恩,对陈蟜的需求,自然也会一路绿灯,优先供给。 这是双赢! 而且,有且只有打算去那倭奴之国抓倭奴回来用的陈蟜有这个条件。 别的地方,就算知道了有好处,也不敢要啊。 十万石粮食啊! 对很多屯垦团来说,可能就是一两年的产出了。 大家又不傻,拿这些根本不能吃的东西回家,就为赚个面子? 这样想着,徐季看向陈蟜的眼神也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人们口中所说的废柴?纨绔子? 分明就是一只完全没有所谓的道德和羞耻心的披着人皮的狼。 而徐季知道,这样的人,一旦决心做什么事情,再让他做成了的话。 只能说,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想想看,开国的那些元勋,在跟随高祖从龙前,都是些什么人吧? 陈平?盗嫂受金,至今没有洗白! 萧何?区区一个县衙的长吏而已! 樊哙?杀狗的! 英布?专门在荒郊野外,敲人闷棍的…… 哪怕就是高祖本人,也是一个天天在嫂嫂家里蹭饭吃的无赖。 但这些人,这些英雄豪杰,开国的君王与勋臣们,一遇风云便化龙,让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而俯首。 而这样的潜力股,必须抓住了! 哪怕为此冒些风险! “即蒙君侯看重……”徐季站起身来,长身而拜:“某敢不从命?” 陈蟜一听,心中如释重负。 他清楚自己成功了! 此刻,他感觉,自己真是苏秦张仪附体,郦生陆贾再世。 这种快感,是过去在长安城里混吃等死,斗鸡走狗,所完全无法比拟的! “难怪高帝当年说:大丈夫当如是哉!我今天算是明白了……”陈蟜在心中道:“男人的乐园,在这官场,在这政坛,在这沙场之上,再漂亮的女子,也不如以智力、口才,说服一个人所得来的快感!再好玩的斗鸡,也不如征服一个国家好玩!” “皇帝妹夫没有骗我,这怀化,就是我的天堂啊,是我施展抱负和手段的最好场所!” “这里,没有廷尉;没有丞相,也没有御史大夫;更没有道德与律法,更加没有母上的念叨与训斥,旁人的不屑与议论……” 陈蟜在他生命的前十七年,一直背负着这些东西。 直到走出仁川港的官衙,陈蟜都依然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 这让他变得非常亢奋,让随行的家臣,都很意外,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君上这样的精神面貌,纷纷称奇,在私底下议论说:“君上怕是在这官衙里见到了什么漂亮的小娘,正在打着歪主意吧?” 但好像,以前,无论怎样漂亮的女子,君侯都是那副模样,成天都半死不活,只有斗鸡之时,才稍微有点样子。 “难道是见到了一只雄壮的斗鸡?”也有人腹诽。 但不管怎样,都跟他们这些家臣没关系。 而当陈蟜的马车消失在仁川港外后,从仁川港的仁川都尉衙门里,一封奏疏,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徐季将送信的使者送出官邸,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做。 不然,万一陈蟜撒谎,出了漏子,他就是要死全家啊! 现在,有了这个奏报,哪怕事后天子追究,那他就可以推脱‘实在是隆虑候要求,臣一时糊涂’,多多少少也能有所加分。 而若是果然拍对了大腿。 那就更能显示,他是天子之臣,忠于王事,敢于任事,而且不怕事的坚定立场。 而再没有比这个印象,更能让天子喜欢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还有!!!!! 怎么样~给力不? 继续求火力覆盖啊啊啊啊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八节 布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倭奴之属?”刘彻拿着一封刚刚从朝鲜发回来的报告,陷入了沉思:“这不就是霓虹吗?” 当然,现在离霓虹这个名称出现还有起码几百年,距离霓虹统一,也至少有那么七八百年的样子。请大家搜索(品%看最全!的小说 如今的霓虹列岛,野人丛生,倭马什么的母系部族满列岛乱跑。 基本停留在结绳记事,刀耕火种的愚昧时期。 历史上,好像基本三韩、真番甚至就是濊人都划着小舢板过去调、教了一番霓虹。 以至于霓虹与朝鲜半岛之间的恩怨情仇,延绵无数个世纪。 只要有机会,彼此都不会放过**对方的可能。 “这却是朕疏忽了……”刘彻站到地图前,看着朝鲜半岛的地图。 很显然,无论是从后世的南棒还是北棒,去霓虹都是。 没看到唐朝的鉴真和尚东渡n次,最后选择从朝鲜泛海,于是一路畅通,再无险阻。 “先让陈蟜去探探路也好……”刘彻想着。 霓虹列岛上,对刘彻来说,调、教或者****霓虹,这都是次要的。 毕竟,全有朝鲜半岛的中国,对霓虹来说,等于是一个无比慈爱且永远慈祥的爸比,无论让它摆什么姿势,它都必须乖乖的听话。 不听话的话,那爸比就要变鬼父了…… 霓虹列岛上,因地质运动而涌出地表的金矿和银矿,才是刘彻需要的啊! 若是能探明一条安全稳定的往来霓虹与朝鲜之间的航路。 那么…… 但这个事情,不能由国家主导。 因为那很容易把好事变坏事。 由国家的力量,主导一个远航数千里的航路探索,很容易会被人联想到秦始皇的远洋舰队。 这会发出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人以为刘彻这个皇帝,也沉迷上了炼丹修仙。 然后大把大把的列侯公卿,会丢掉节操,拼命向刘彻贡献各种方士和术士人才。 刘彻花了这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让这些家伙把注意力放到对外征服和扩张上。 可不想因此而毁! 但陈蟜这货。却是误打误撞,无意中,就充当了为刘彻开路的角色。 “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刘彻露出微笑,将那奏疏收起来,对王道吩咐:“去朕的书房里,将朕常看的那套诗经中的《周颂》拿去,送到怀化。给西北都尉……” 周颂的全篇,可都是**裸的诸夏制霸世界理所当然。尔等夷狄乖乖趴好的内容。 刘彻希望借此告诉陈蟜,要戒骄戒躁,努力奋斗,让业务能力更上一层楼,争取将来成为汉家殖民扩张的急先锋,中流砥柱,让世人膜拜,后人称颂。 刘彻相信,陈蟜在看到这个礼物后。就会知道,他的态度了。 若是干的不错,未来将陈蟜封去霓虹,做个霓虹大魔王,也不是不行的嘛。 当然了,不能只有精神奖励,而没有物质嘉赏。 “再让少府。拨五百金……不……派个宦臣,用枳候的名义,送五百金去给陈蟜……”毕竟,用少府的名义,那就太**裸了,很容易引人注意。刘彻可不想,有太多的眼睛,盯上霓虹。 毕竟,霓虹列岛的黄金和白银,可是丰富的能让人发狂。 怀化的黄金,刘彻为了开发,已经让利于民了。 这霓虹的黄金。就再不能让给别人了。 刘彻还指着这些黄金白银储备,建立金本位呢! “此外,行文御史大夫衙门,命晁错派一位御史,持节前往怀化,训诫怀化西北都尉,罚俸一年,夺其隆虑候候国食邑一千户,但留西北都尉职,戴罪立功!”刘彻板着脸说。 这奖励完了,自然就要打板子了。 陈蟜这个家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想拉军队单干? 他要不是姓陈,老妈是馆陶,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任何不经批准擅自调动军队的人,必须得到惩罚! 不然,今天陈蟜调动楼船去霓虹抓倭奴回来建设,明天某某调动大兵,去南越西南夷什么的,后天就有列侯敢动用军队,镇压百姓,甚至屠杀农民了,大后天,必然就有军队将领,不听调令,割据自立。 即使这些都不发生,这也会开一个很糟糕的头。 后世霓虹军队里横行的下克上,军队独走,将在汉室重演。 军队,可以有自己的意志,也可以有自己的政治诉求。 但是,刘彻绝不容许军队出现不受控制和不听命令的情况发生。 夺去陈蟜的封国食邑,而且是足足一千户,这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 没有人可以不经朕的同意,就私自调动朕的军队! 儿子都不行! 何况一个大舅子! 错非念在他的出发点不错,情有可原的份上,哪怕他姓陈,也是非死不可! 在军队在枪杆子的问题上,汉家从来没有什么情面和面子可以讲的。 “另外,今天的事情,不许声张,不许传出去一句,有敢传泄者族!”刘彻下达封口令。 这是给陈蟜擦屁股用的。 不然,一旦传将出去,朝野必然沸腾! 当初,车骑将军,枳候薄昭,尚且因为擅自矫诏调动兵马,被逼自杀。 你陈蟜何德何能,可以不死? 这也是陈蟜命好,那个仁川港的都尉多了个心眼,上报给了刘彻。 不然,等御史跟尚书,报告仁川楼船舰队异动,丞相跟大将军来刘彻这里问是否有下达过楼船调动的命令,一旦发现没有,这天都要捅破了! 文官们对武夫跟军方的怨气,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倾泻而出。 然后顺杆子往上爬,把打击面扩大到整个现行的军方政策上。 到最后,哪怕刘彻不想杀陈蟜,陈蟜都要被自杀了。 如今,刘彻有了准备,自然可以帮陈蟜把这个事情圆好了。 左右不过补办个手续的事情,盖个章备案而已。 “再派人仁川港,赐仁川都尉御剑一柄,以示嘉奖!”刘彻想了想又吩咐道。 区区一个港口的都尉的升迁任免,刘彻一般是不会干涉也懒得干涉的。 哪怕他再怎么立功受赏,那也是丞相、御史大夫和楼船将军的事情。 越级告状,统治者肯定不喜欢,但越级提拔和赏赐,同样也是破坏游戏规则的事情。 因此,老刘家的皇帝,对那个中低级官吏表达喜爱的时候,常常会赐剑。 这样下面的人就会知道这个人是陛下喜欢的,可以优先培养和提拔。 而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和便宜老爹,都是出了名的赐剑狂魔。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二十几年,前后赐给百官和将军都尉佩剑数百柄,大凡名臣九卿,谁家要是没有个十几二十柄太宗赐剑,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宗亲信,国家栋梁,社稷之臣。 譬如现在的江都王丞相建陵候卫绾当年给太宗赶马车的时候,就得了二十多柄御剑赏赐…… 先帝也差不多哪里去。 还在当储君时,就已经满世界发剑了。 等做了皇帝,仅仅是有记录可查的赐剑次数,就有二三十次之多…… 而先帝仅仅在位不过三年而已…… 刘彻做了皇帝,继续将这个传统发扬光大,但很少向地方和基层的官员赐剑了。 一般,这些人的升迁任免,刘彻都会尊重丞相府和御史大夫的意见,不会越俎代庖。 毕竟,论起对官员和地方的了解,丞相和御史大夫衙门才是专家。 只有他们清楚,这些当官的过往履历和干过的事情。 在以前几年,刘彻赐剑,一般都赐给文人跟致仕老臣,作为荣誉。 譬如,现在太学的博士官们,人人有份,特进元老家里,更是挂满了墙壁。 刘彻相信,他的这个举动,马上就有人会领会的。 连这个事情都不懂得领会上级意图,那这个官员也可以去死了。 “另外,让人准备一下,朕明日将巡视太学和武苑!”) ps:今天更了11000+啊,求月票鼓励啊~ 今天已经是15号了,相信大家伙也差不多攒出月票来了,请全部给俺~ 恩,到今天为止,本月已经15天,俺这个懒癌晚期兼拖延症晚期,真真是风雨无阻,克服了无数艰难险阻,过去15天,总共更新接近12字,平均每天8000以上。 同志们,乡亲们,读者老爷们,各位亲们。 大家想想,俺是多么的拼了啊~ 请看在俺本月表现不错,更新给力的份上,给俺几张月票鼓励—— 嗯,到月底,俺保证,本月更新字数绝对不少于25,平均每天更新不少于8000! :/12/12807/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二十九节 圈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茂陵邑,此时,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新兴大都会的雏形。 虽然,茂陵的城墙还在营造中,然而,这个新兴的城市的人口,却已经过了很多关东郡国治所所在的城市人口了。 到今天为止,整个茂陵登记在册的人口总数已经达到了七千八百余户,计有将近四万人! 更重要的是,这座城市的人口的素质,冠绝整个地球。 四万多在册人口中的一万七千多名二十三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男子,这个群体的识字比例接近一半。 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人口中,这个比例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六成! 换句话说,这座城市,哪怕放到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间,在地球上也属于算的上号的文化城市。 至于在如今,只能用一个bug来形容。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座城市的居民的富裕程度。 茂陵邑的人口中,登记赀产的五十万钱以上的家庭,占据全部户口的三分之一。 在这三分之一的人口中,赀产总额达到一千万的,又占了十分之一。 在地球上,其他任何地方和国度,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茂陵这样的财富集中之地。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刘彻要给他自己和他的皇后营造死后在九泉享福的陵邑工程,而下令将天下富户,迁徙至此的缘故。 所以,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个用行政手段甚至是刀枪剑戟,强行营造出来的城市。 而老刘家用这样的手段,人为的强行再造一个新兴城市,已经玩的非常顺溜了。 历代天子,以雷霆手段,将地方上的豪强富户,不断的迁徙到自己的帝陵之侧。就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到刘彻这一代,更是变本加厉。 今年,由丞相府牵头。御史大夫衙门、廷尉、执金吾以及地方郡国系统,一起动手。 一次性就将五百多户关东豪强,给塞到了茂陵邑。 这些豪强,是被刀子跟军队押解来到的关中。 虽然,他们的财产和生命得到了保障。 但却永远的失去了。他们过去几十年经营起来的人脉网络以及地方势力。 一个个世家门阀,在还没有来得及萌芽的情况下,就被国家的意志,无情扼杀。 对这些豪强来说,这无疑是个悲剧。 但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民族,对刘彻这个皇帝,却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喜大普奔! 一家哭,总比一路哭,一国哭。强的太多太多。 乘着天子撵车,刘彻看着街道两侧整齐林立,井然有序的一栋栋新兴住宅区。 而街道两侧,茂陵邑的百姓,在地方官和有司部门的官吏组织下,井然有序的跪在道路两侧,欢迎他这个皇帝巡幸。 透过撵车的车帘,刘彻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些微笑。 “朕让卿等营造的学苑里,如今工程进度如何了?”刘彻看着侍立在撵车一侧的汲黯问道。 “禀陛下。学苑里的宅院,如今已经基本奠基完毕,大抵今年秋八月左右,就可全部落成”汲黯低头答道:“以陛下要求。臣等督促少府,分别建造了甲乙丙三级数百宅,其中,甲宅五十栋,乙宅一百栋,丙宅两百余栋”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他的房地产圈钱计划,就已经可以算大功告成了。 所谓的学里,其实就是后世的学区房。 当初,在营造太学和武苑时,刘彻就特地让人将这两个国家级的最高学府的周围土地,全部给圈了起来,化作学区房的住宅用地。 等到武苑和太学都建了起来以后,这学里工程就马上启动。 “土豪、列侯、大贾、勋臣”刘彻笑着打了个响指。 头对汲黯吩咐道:“让人放消息吧!” “诺!”汲黯点点头,只是心里稍稍有些腹诽:“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财了” 何止是爱财啊! 汲黯跟在刘彻身边也还四五年了。 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当初的那个皇子,还是后来的太子,如今的皇帝。 这位汉家天子,简直都快钻到钱眼里面去了。 什么办法能赚钱,就用什么办法。 完全不顾及什么名声、道德或者廉耻。 就拿这个学里的住宅区的那甲乙丙三级宅院来说吧。 哪怕是最低级的丙宅,今上给它标的价格也是一百万钱一套! 这还只是起步价! 换句话说,谁出的价格高就卖给谁! 至于最高等级的甲宅,一套就是一千万钱起步! 这让汲黯很怀疑陛下这些宅子,真的能卖掉吗? 万一到时候卖不掉,没人要,那丢人就丢大了 甚至可能为天下耻笑! 汉家的百姓的那两张嘴巴,可是什么都敢议论的。 尤其是乡里的农民,别说皇帝的丑事了,就是皇家的龌龊勾当,人家也是公开的当着官吏的面,面不改色的谈论。 汲黯就曾经听到过一些百姓私底下议论先帝的那些风流往事。 然而,太宗皇帝规定此细民无知朕甚不取之,其皆罢。 所以,老百姓可以放心大胆肆无忌惮的议论皇帝的丑事或者宫廷内部那点流传出来的花边新闻。 只要不造反,官府都懒得管也管不了这些大爷的嘴巴。 作为士大夫文人,汲黯对此非常支持。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嘛。 言论自由,言路通畅,让人民能议论国家政策得失,并且出自己的呼声,这是圣王之政啊! 但作为一个臣子,汲黯却是很不支持这样做的。 因为,这会让天子的威严有所折损农民都能肆意议论天子的私生活、八卦,并评论了,这秩序还要不要了。更重要的是农民伯伯皇帝都敢议论,当官的干的那档子事情,又有什么不敢议论的? 有本事,你特么来抓我啊!? 老实巴交的农民。自然不敢对抗官府,但那些当过兵,见过世面的青壮,却是一个个冲劲十足,而且胆气过人。 一点都不怕官府。 当初张汤在天子身边的时候。曾经几次建议,加强管制。 不能让老百姓这样子什么话都敢说。 某些刁民,甚至连官府的差役都敢反抗了。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汲黯记得当时陛下就对张汤说:“朕难道还能删帖,搞个屏蔽字列表出来不成?” 虽然不太清楚天子指的究竟是那本上的典故,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百姓爱说,就让他们去说呗。 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只要他们遵纪守法,拥有汉家天子统治就可以了。 这倒是挺符合汲黯。 只是 身为一个官员,尤其还是重臣,每次只要想到。自己以后万一出点什么篓子,闹个什么大笑话,然后被满天下议论。 汲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想着这些,汲黯就摇摇头。 “罢了,罢了我还是写封信家,让细君以父亲大人的名义,在这学里购置一套宅子吧”只是可惜自己当官,除了俸禄外,就只有天子、皇后以及东宫的赏赐。 至于贪污什么的,一来。汲黯为人正直,不屑于做那些勾当,二则,当官当到他这个地位。就算是巨贪,恐怕也会收敛起来,爱惜羽毛,为名声考虑,开始维持起清廉的形象了。 他这个尚令,如今秩比两千石。加上今上即位后,推行的官员补贴和津贴制度,一年下来,也能有个大概三十来万钱的总收入。 但哪怕是这笔钱,其实也是不够他在长安的开销的。 单单是他家的奴婢和佣人,每年就要支出数万钱的赋税和薪水。 另外衣食住行什么的,也要帮对方搞定,逢年过节,隔三差五,还要赏赐。 林林总总算下来,他在长安,一年下来不单单要把俸禄津贴全部花光,还得倒贴。 好在有东宫、天子以及皇后的赏赐,这笔收入算下来,一年差不多有个三四百金的样子,是他薪水和津贴的好几倍。 然而,即使是算上这笔钱,汲黯每年的收入和支出也是不成正比的。 因为他还要交际、宴请。 像去年,老伙计郑当时成亲,他就送上价值百金的贺礼。 其他什么公侯列卿显贵一类的人家,喜丧之事,就算本人不去,至少也得送个贺礼。 一年下来,起码五六百金要花在这些事情上面。 汲黯现在在长安当官,每当一年,平均损失过三百金以上。 这要换了其他人,早撑不下去了。 好在,汲黯的家族本身就很有钱。 他们汲家世代公卿,七代之前就是当官的。 腰包里的钱还是很多的,完全能支撑得起他这个家族希望的一切开支。 其次,他的细君,是章武候窦广国的嫡孙女,很得章武候和东宫喜爱。 因此,嫁给他时,单单只是陪嫁的嫁妆,就是两个庄园外带一百名奴婢,其他金器财帛,加起来价值至少两千多万钱。 以至于张汤曾经跟他开玩笑,说他这哪里是娶细君,分明是娶了个金山家了。 然而,即使是他这样的官僚中的有钱人,狗大户,也完全消费不起那个所谓甲宅啊。 一套就要一千万钱! 戚里最豪华最奢侈的公侯宅邸也不过如此了! 以太宗时的物价计算,相当于一百户中产阶级家庭的全部家产! 以如今的物价计算,恐怕已经相当于一百四五十户中产阶级的全部家产了。 这让汲黯实在很怀疑,这些宅子,究竟能不能卖出去。 “甲宅,我是买不起的还是买套乙宅吧!” 这样,大概陛下到时候面子上也能稍微好过一些 与汲黯忧心忡忡不同,刘彻却是兴高采烈的幻想起了,圈了这些钱后,去干嘛了。 一切顺利,这个圈钱计划,起码也能圈到几万万钱的资金。 几乎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的几分之一了。 哪怕打个对折,也是起码一两万万钱的收入。 将这笔钱拿去修渠道,足够今年即将开工的昆明池项目的所有开销。 拿去铺轨道,也够将轨道从萧关铺到晋阳了。 若是拿来投入到墨苑,起码能将目前的各种水力机械的数量和相关工人,翻个两三倍。 至于会不会有冤大头来买这些房子? 刘彻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的。 天下狗大户何其多也! 旁的不说,那些万户侯,像平阳、长平、章武、南皮还有馆陶,闭着眼睛都能在这里买下好几栋。 临邛的两个老丈人,随随便便也能买下一大片。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这些大人物,在这学里有了宅子,将自己的子侄,放到这里居住、生活和学习。 那么,其他狗大户和地方上想要跟这些大人物拉上关系的土豪,会怎么看呢? 对中国人来说,投资下一代,永远是他们最舍得花钱的事情。 后世无数工薪族,含辛茹苦,一毛钱一毛钱攒下来,攒了几十年,却可以在一天之内拿出来,只为给自己的孩子买一套学区房,让他上个好学校。 如今这天下,有钱人这么多。 千万级别的豪族消费不起,百来万几百万的乙丙宅子还是能消费的起的。 实际上,在起名学里的时候,刘彻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未来,等售卖之时,刘彻就会将这个伏笔揭开来。 用的自然是后世开商的故技。 买一套丙宅的家庭,可以推荐一个人无条件进入太学旁听,并且只要通过考核,就可以转正。 买了一套乙宅的,可以直接让一个人进入太学,无需考核和条件,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学生,只要他能通过最后的毕业考试,那他跟其他学员的地位和待遇是一样的。 买甲宅的 则是级大奖。 可以指定任意一个或者多个(单数)成年男子,进入太学深造,并且可以指定老师。 刘彻相信,这些消息,只要任意透露一个出去。 全天下的狗大户和贵族,都要打破狗脑子。 钱算什么? 下一代的未来当然更重要! 更何况,这学里的宅子,未来恐怕会戚里一样,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你要不信,拿一万万钱去砸一下戚里的外戚家族,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转让自己的宅子? 即使他们愿意,你能不能住进去,也是个问题!(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今天保底8ooo+◆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节 国情咨文(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太学,在茂陵城的正中央,与武苑隔山相望。¢£, 这座目前汉室的最高等级的国家学府,有着全天下最优质的教师资源。 随便一助教捏出去,都是可以给诸侯王子弟当老师的名士。 至于那些巨头,哪一个不是能作为诸侯王太傅的存在? 董仲舒、胡毋生、张恢、黄生…… 黄老儒法,当世最大的三个学派的巨头,除了少数人因为年纪太大,不能来长安授课之外,其余,但凡有名的鸿儒,皆名列其中。 太学山长,更是当今天下文人士大夫的楷模,昔年传颂天下的邯郸六君子之一的故汉中太守,内史田叔。 如今太学之中,有着学生千余人。 基本都是来自地方郡国推荐的地方有为青年,以及各大勋贵列侯家族推荐的有志青年,当然,还有按照刘彻的命令,选拔而来的地方上的种田能手‘力田’们。 太学的教学模式,采用的是一种类似后世大学教学模式和传统结合的方法。 基本上,所有学生在入学后,都会选择一个名师,在得到对方同意后,拜其为老师,口称弟子,执子侄礼。 甚至,有很多学生,原本就是某位名师的弟子。 这种教学方式,在过去,也是汉家朝廷力推的。 自太宗孝文皇帝开始设立诸经典博士以来,被任命为博士的这些巨头,在享受了国家荣誉和精神奖励之余,就要承担起义务了。 太常会从天下郡国选拔一批年轻有为的士族子弟。拜入这些博士巨头门下,学习经典。理解先贤之意。 这些人被称为博士子弟,享受免除徭役赋税。由国家提供食宿以及笔墨竹简等优待。 除此之外,当他们学有所成时,将会获得优先安排官职,并且在做官时,获得优先提拔的待遇。 朝廷的本意,是希望借助这些博士们的力量,教育和培养一批有知识和学问的高素质官员。 但很可惜,因为太常的选拔非常严格。 完全就是冲着万里挑一,甚至是十万里挑一的标准去选人的。 相貌、家世、人品、道德和素养。全部都要是万中无一的君子。 过去二三十年,前后总共只选拔了不过两三百名博士子弟。 平均每个博士名下几个人…… 这就造成可怕的景象。 博士官们固然是很用心的教导自己的弟子,恨不得将生平所学完全传授,而弟子们也确实很用心在学习。 然而,教着教着,这些博士子弟,就慢慢的向学者方向转变了。 他们学有所成后,也不愿意当官了。 觉得官场太浑浊,我辈士人。还是应该保持自己的道德修养,不如归去。 这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在曾经的历史上,困扰了汉室刘家几十年,直到宣帝时期才通过扩大招生规模。增加博士子弟数量,解决了这个问题。 刘彻现在搞的太学,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变相的扩大招生规模。 诸博士的子弟,一下子就从平均每人两三个猛增到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上百个的规模。 这就又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假如只是几个弟子。那博士自然会用心教导。 而且因为过去的博士弟子,都是太常优中选优。选了再选,直到所有方面都完全符合君子这个词语的定义时才推荐给博士。 所以,博士们对自己的弟子也非常满意,视为衣钵传人。 如今,这弟子一下子滚雪球滚出几倍甚至几十倍。 博士们本来就年纪很大了。 哪怕是最年轻的六百石博士,也是起码五十岁以上的长者。 他们完全没有精力去悉心教导每一个弟子。 于是,刘彻就在这太学中,玩了个变相的改革。 即诸博士都有属于自己的殿堂,每隔几日,固定时间,公开讲课。 所有学生,不拘是否是他的弟子,全部可以去旁听。 博士们也可以选择是否愿意接受某人的拜师请求。 而学生们也可以通过旁听诸子博士们的讲课,来判定,到底谁讲的东西更合自己的胃口。 所谓,老师选学生,学生也可以选老师嘛。 要民煮嘛。 这个模式,目前在太学推行的很顺利。 博士们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如此一来,即可以避免因为万一要是收错了弟子,结果这个家伙未来闹出什么麻烦,殃及师门,牵连同门,也可以从无数人之中,选出那些符合自己心意和要求的合适的衣钵传人。 而学生们也觉得很不错,除了太学规定的必须参修的几门课程外,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想要去听的人的课。 即可以丰富自己的知识,也能通过不断的旁听来选择自己真正符合自己心意的学派。 甚至,有人开始杂修黄老儒法。 而且因为太学山长是田叔这样的天下名士,备受尊崇的君子。 有田叔坐镇,黄老儒法之间,平素也不敢扎刺。 太学内部的气氛,河蟹而自由。 刘彻站在太学的主教学楼上,看着穿梭于花园与树荫之中的莘莘学子,这让他有些感怀。 美好的大学生活啊! 真是让人怀念! “诸位皆是长者……”刘彻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博士们道:“所谓百年树木,十年树人,太学学子,皆社稷之未来,望诸位悉心教导,严加管束,不可让一个学子,沉迷于长安的纸醉金迷与奢靡之中!” 于刘彻来说,太学的学子,基本上都是等于未来的官员预备役。 尤其是现在的这些人。都是从郡国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 可不能让长安的奢靡生活将他们的眼睛给迷住了。 所以,这太学实现的是准军事化管理。 除了每五日的休沐之外。所有学子不许私自外出。 然而即使如此,刘彻也依然很担心啊。 实在是他最近在长安搞出了一些全新的娱乐方式。 譬如说。赛马场很快就要开张了。 很快,还将有马球比赛也要上场捞钱。 曾经当过学生的刘彻太清楚,网吧五连坐对一个学生的学业打击程度究竟有多大。 年轻人嘛,只要心一野,什么学业未来前途,统统都可以抛弃不管。 六十分万岁和信春哥不挂科,可是一度盛行无比。 所以,这纪律和学风,是必然要反复强调的大事。 “陛下但请放心。有老臣在,这太学诸子,就绝不会有一人不肖!”跟在刘彻身边的太学山长,田叔马上就拍着胸脯保证。 “一切就有劳田公了……”刘彻点点头,对田叔的管理方法和方式,刘彻还是很有信心的。 要知道,在前世,哪怕是刘端这样的出了名的不服管教的野马,在田叔的约束下。也是乖乖的缩进王宫里,捧着书本读书去了。 哪怕是过十几年,刘端也依然感念田叔这个严格慈祥的老师,几次三番上书武帝。请求追封田叔和褒扬田叔。 自己就干脆在其封国内,为田叔立祀祭祀。 “太学学子,要多实践。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刘彻又对诸博士们强调:“朕觉得。诸公可以选些时候,带领诸生。去关中各县,采风、游历,入亭里,听三老讲业,睹生民之难!” 其实刘彻更想让这些学子,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去地方基层的县衙和亭里实习。 可惜,刘彻估计,他现在要是提出来,恐怕会有无数人反对。 我辈士大夫如此高冷,安肯与刀笔吏为伍? 陛下,此非文臣待遇啊…… 这些理由和借口,刘彻都能想象的出来。 但这去地方采风,听三老教诲,却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也是三代以来中国文人士大夫推崇的君子之行,更是周公、召公也要践行的道路。 ………………………………………… 在太学中巡视了一番,还找了几个学生代表,接见勉励了之后,刘彻就驱车前往一山之隔的武苑。 与太学相比,武苑在刘彻心中的重要性,无疑就高了几个等级了。 毕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武夫弄权,一夕变天。 这枪杆子,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而想要控制军队,就必须控制军官,尤其是中高层的司马、校尉、都尉。 只要抓住了这些人的心,那么,就算是有野心家想玩什么陈桥兵变或者效仿周勃故事,恐怕还没开头就要被下面的司马、校尉镇压了。 所以,进入武苑时,刘彻已经换下了常服,穿上了甲胄,系上了佩剑,如同一个真正的军人一样。 武苑开学以来,这已经是刘彻第四次来到武苑视察了。 前面三次,刘彻都是如同刚刚在太学一般,只是召集诸武苑的教官训话,然后接见几个学生代表,勉励训诫,就算完事。 但这一次,刘彻就不打算再跟前几次一样走走过场了。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行文周亚夫,要在武苑,召集所有师生,发表公开训话。 这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发生的比较多。 有齐鲁鼓噪的战争,也有南越方面的回应,更是上上下下的议论。 所以,刘彻需要统一军方的思想和立场。 但这些话,暂时还不适合在朝堂上公开宣讲。 因为这会让某些人感到恐慌。 毕竟,现在,秦、秦法、秦制,是忌讳词语。 虽然汉室用的军法、民法、刑法甚至军制政制,都是抄袭的秦制,多数东西就换了个名字而已。 但这些东西,是不能对天下公开承认的,哪怕是用暧昧的词语也不行! 不然,当年天下大家为什么推翻暴秦呢? 不就是因为秦朝太坏了吗? 刘彻进入武苑时,武苑师生已经提前在演武操场之中,列好队形,人人神情肃穆,昂首挺胸,精神奕奕。 刘彻乘着武苑中准备的天子战车,从操场的一侧在数百士卒的护卫下,驶了进来。 “臣亚夫等率武苑上下师生,恭迎陛下!”担任武苑山长的周亚夫,立刻就率领全部师生,分列两侧,共同对着刘彻的车驾,行了一个军礼,顿时,整个武苑发出了一阵洪亮的金铁击鸣之声。 刘彻同样举起手中的天子剑,向师生们回礼。 这让整个武苑,立刻陷入了一片狂热的气氛之中。 对如今的汉室军方来说,刘彻这个天子,真真是堪比三皇五帝一般的圣主! 至于为什么是圣主? 军费管够,大力支持和扶持军方力量,这个理由已然足够! 刘彻的战车在已经搭好了的一个演讲台前停下来,然后,他下车步行,在一众侍中和郎中的簇拥下,登上那个演讲台。 演讲台上,已经按照刘彻的命令,立起了一排用于传声的铜喇叭。 刘彻站到这些类似话筒的喇叭前面,清了清嗓子,然后,挥手道:“武苑自成立以来,朕就一直在寻思着,找个时间,与诸君做一番家人之谈……” 他话音未落,整个操场的师生就全部都恭身下去,纷纷齐声道:“陛下圣恩,臣等武苑师生,永世铭记!” 许多的司马、校尉这样的军官学生,甚至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这并非作假,也不是什么托。 在武苑中,也不需要作假和找托。 至于为什么如此? 原因很简单,刘彻说了四个字,家人之谈。 这四个字在汉室,尤其是皇帝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只代表了一个意思朕把你们当自己家人一样看待。 当年刘邦就很喜欢常常拉着自己过去的老部下,搞这种家人之谈。 君臣之间不摆架子,也不遵循什么上下有别,把事情敞开来说。 不过吕后以后,这种类似的活动,就只在皇室内部和对外戚们使用了。 如今,刘彻重提此事,立刻就让人联想起了当年高帝在世时,对军方的无微不至和体贴入微。 刘邦对自己的士卒和部下是真的好,掏心窝子的那种。 但凡跟着他打天下的人,只要不谋反叛乱,刘邦都是妥善安置的。 至今汉律里依然保留了所谓的‘山东复’特权阶级的条款。 所谓山东复,指的就是那些跟着刘邦打天下,最后解甲归田的士卒,这些人几乎人人都混上了一个富家翁的地位。 甚至有人,福泽子孙,使得家族至今依然是地方望族。 现在,刘彻重提当年高皇帝的著名典故,当然马上就让武苑上下,感动无比了。 能不感动吗? 况且…… 皇帝都把大家当自己家人看待了。 若还不懂感恩。 那你必然是个叛贼!(未完待续。) ps:  恩,码完收工,睡觉去了,明天保底一万+ 顺便卖个萌,求一波-0-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一节 国情咨文(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伸手压了压,示意众将安静. 霎时,整个武苑就安静了下来。 “诸君想必也知道,近来,天下发生的事情……”刘彻看着那一个个笔直站立着的士卒将校,慢慢的说道“朕听闻,军中有许多的将校,多有些不同意见……” 演武场中,将校学员之间,相互看了看,许多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实际上,对于刘彻放过南越,军中上下,何止是有不同意见啊! 对汉军中那些荷尔蒙过剩,整天琢磨着搞个大新闻,好让自己能有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的那些将佐们来说。 南越王国,就好比是一个满是各种极品装备,到处都是海量经验值的副本。 只要打通这个副本。 上上下下的好处,简直是多的数都数不清。 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因此累功,拜为将军,甚至受封关内侯、列侯! 此外,南越国内,积蓄了数十年的财富,也能让无数人,一夜暴富自古以来,大军出征,取胜后,将敌人的财产土地和奴婢统统揣到自己兜里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年吴楚叛乱,平叛大军,不就差点吃撑了吗? 弓高候韩颓当,曲周候俪寄,这两位更是因此一跃成为汉家最有钱的列侯之一。 内战尚且如此,对外发动军事行动,那就只能用刮地三尺来形容来了。 将军士卒们,一旦进入敌国境内。 敌人的国库、仓储以及宫廷、贵族官员的家产和土地,就统统是大家瓜分的目标。 然而,这么一块都到了嘴边的肥肉,现在却不翼而飞。 军方自然是有很多不同意见的。 只是,军队讲究纪律,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将佐军官,再怎么不甘心,只要朝廷没下令,他们就只能乖乖的在营盘里呆着。 刘彻的视线。从武苑师生们身上扫过。 掌握了绣衣卫的他,当然清楚,军方的牢骚内容还有将佐们的议论焦点。 总的来看,军队的将佐。对没能去刷南越副本,心里面虽然不大情愿,不是很理解,但还是勉强捏着鼻子接受。 但,武苑的师生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主要来自北方长城一带的郡国,很多人,就是生于军营,长于什伍,几乎人人都是对匈奴的主战派。 甚至有些人,一天不打仗,浑身不舒服斯基。 这些家伙,在长城边郡,连匈奴人也经常挑衅,常常搞出摩擦。 对他们来说。诸夏统治世界,不仅仅是传统的需要,也是现实的需要,更是生存的需要。 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消灭所有敌人,才能保护家乡桑梓的安全。 虽然这样的狂热的战争狂,在武苑师生中的数量,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在以前,这些家伙分散在漫长的长城防线之上,彼此相隔数百数千里。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但如今,他们来到了武苑,聚集在了一起。 当这一小撮战争狂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立刻产生了化学反应。 而且。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其他立场相对温和,不那么狂热的战争分子,也被他们裹挟、影响,甚至洗脑了。 在这些家伙的鼓吹之下,如今。武苑中渐渐出现了一股‘诸夏特殊’的论调。 其核心论述就是诸夏贵胄,身来不凡,自古特殊,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全世界,就我诸夏这么一个文明之邦,****上国,而其他地方,全然是刀耕火种,愚昧腐朽,不懂礼仪,甚至连文字都没有的蛮子?夷狄? 所以,中国天然的负有将王化传播给所有夷狄,实现天下大同的使命! 类似这样的腔调和说法,刘彻自然熟悉无比。 这是帝国主义、军国主义在生长发育时期,忍不住外泄出来的信息。 若在二十一世纪,甚至二十世纪后半叶,这样的腔调和说法,当然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属于臭名昭著的纳粹言论。 然而,在二十世纪之前,这却是地球上的政治正确,甚至是通行全球的唯一真理。 至于在现在,简直就是先进的不能再先进的思想,是指引人类前进和进化的指路明灯。 可惜,这些论述和言论,现在还没有成为一个体系,没有一个具体的行动和执行纲领,更加没有人来总结。 基本上都流于嘴边,甚至有人一天一个说法。 这样是很不利的。 中国历史上,从不缺乏具备民族主义意识和诸夏特殊论调的帝王将相。 管仲就曾说过:夷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近代的汉将季布也曾经掷地有声的大声疾呼: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得其恶言不足怒。 至于后来,在终结了五胡乱华带来的天下分裂后,唐太宗李世民,就曾经很清醒的告诫大臣子孙:夷狄人面兽心,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 魏征也曾经上书劝谏: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盗寇,弱则卑复,不顾恩义,其天性也! 可惜,类似这些言论,松散而随意,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论述。 而刘彻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在背后推一把,让这些论述和论调,形成一个有中国特色的帝国主义思想流派。 帝国主义这玩意,假如是外国人在针对中国玩,那当然是坏透了,应该彻底打倒和消灭。 但若假如中国是帝国主义…… 哪怕再过两千年,广大中国民众也只会表示看到祖国这么流氓,我就放心了。 “朕知道诸君的疑虑,所以,今日前来,是想向诸君阐述一下,朝廷、朕在此事上的看法和想法……”刘彻继续缓缓的说道。 他的话,让台下面的将军大臣们,纷纷变色。 实在是,自古以来。就没有那个统治者会跟臣子尤其是中下层的臣子解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的道理是什么? 长久以来,皇帝更是只对老天爷负责。 大臣百姓,统统跪好了。听命令就行了。 以至于孔子就说过一句凌棱两可,断一下句就能成为另外一个截然相反意思的名句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 但将军大臣也没法子阻止刘彻继续说一下去。 因为中国的传统里还有广开言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说法。 一个优秀的君王,必然是一个善于纳谏的君王。 反过来说。皇帝对臣民解释自己的行为,也属于圣天子之行。 只是…… 陛下都亲自来跟这些学员解释自己的行为了,那,以后这些家伙毕业后,到军中任职,会不会因为被陛下娇惯的太过,以至于都变成刺头? 只要一想到以后军队要多出一堆遇到事情,不合他意,就要个解释的下属。 很多将军都是满头黑线。 而军官学员们则纷纷露出笑容。 能让天子亲自来解释国策与国政! 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啊! 几乎每一个武苑学员,都是与有荣焉。 刘彻看了一眼那些有些尴尬的将军大臣们。自然知道这些家伙的想法,不要以为军队就没有官僚了,实际上,军队因为封闭,它要是官僚起来,比文官官僚可怕多了。 文官们最多踢皮球,将军们可是能翘着二郎腿,对你摆出一副:此乃国家机密,不可奉告的模样。 至于什么把猪饲料和鸡饲料拿来给士兵当伙食,克扣军饷。甚至把士卒当家奴使用。 这些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某些大国之中,也是盛行无比。 而刘彻向来致力于打击和抑制官僚行为。 因为,官僚问题假如太严重的话。国家就要患病,而且会朝着一个可逆的深渊飞速坠落。 “朕知道,很多人都曾在私底下议论说:南越之土,本中国之地,春秋之时,已属周室。秦始皇命任嚣统兵收之,今南越割据,当发王师收之!”刘彻继续说道:“这些议论,朕自知道,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有一个问题,诸君没有想过倘若战事一起,南越国中,必生民离散,哀鸿遍野,此朕所不取也!” “毕竟,越人之属,本夏后之后,与诸君皆诸夏之后,亦皆朕子民!” “且如今,匈奴稽粥氏率兽食人,数十年来为害中国,朕早已有意伐之,自古,诸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故管仲九合诸侯,以诛戎狄!” “今朕受命于天,获保宗庙社稷黎庶,上帝嘉朕以大惠,朕知天命,故命人在宣室殿正殿之上,上书‘四海穷困,天禄永终’以训诫士民,激励群臣!” 说到这里,刘彻终于图穷匕见,道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一些话。 也是他想要对军队这个集体,注入的思想和意志。 在刘彻看来,军国主义、帝国主义,当然是个好东西。 它们是扩张和殖民的最好思想和最佳********。 但有个问题,古今中外的所有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统统都是穷兵黩武的代名词。 常常是仗打的很爽,敌人全都揍趴下了。 但最终,因为内部经济和民生实在太糟糕,因此崩盘。 比如说秦帝国,吊炸天了吧? 巅峰时期秦始皇的秦帝国,一个人就吊打了全世界。 齐鲁吴楚东方列国全部灭亡,百越闽越,统统臣服,甚至是西南夷,也被秦军控制,设立郡县。 至于草原? 蒙恬爸爸统帅的长城军团,将包括东胡、月氏、匈奴、楼烦在内的所有游牧民族全部赶到了幕南去吃沙子。 秦军直接大摇大摆的在阴山设立防线,而将长城当成一个前进基地。 但,秦的霸业,秦的强大,没有给百姓带来利益,甚至,还要加重百姓的负担。 活不下去的农民才不管你有多少伟业,有多大的胸怀呢! 中国自古以来,农民们都是,皇帝让我活不下去,我就让皇帝活不下去。 而刘彻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知道,假如,扩张和战争,不能带给百姓好处。 那么百姓就不会支持扩张和战争。 而,假如百姓能从扩张与战争中得到好处…… 那么,秦始皇之前的秦帝国,和现在的汉室,就是最佳的例子。 老百姓们参军的热情,空前高涨,从民间到朝堂,全是狂热的战争气氛。 已经奄奄一息,甚至都快断气的军国主义,因此满血复活。 若刘彻没有在朝鲜和怀化让利,而是选择自己私吞,也不跟列侯勋贵士大夫分蛋糕,更不开放怀化、朝鲜全境的资源,让百姓自由开采和取用。 老百姓和贵族士大夫们****了才会支持国家对外扩张呢? 然而,现在,朝野的士大夫和列侯中,却渐渐吹起了一股歪风邪气。 有些家伙在叫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要求刘彻禁绝流民百姓擅自前往怀化、朝鲜淘金,而且应该收紧关津,重新启用传符制度,限制人口流动。 这些家伙分明就是想自己吃独食,而不肯分汤给百姓喝! 而且,在刘彻看来,这些家伙真是蠢的有些可爱了。 没有天下的流民和游侠,踊跃前往怀化、朝鲜。 你们拿什么去开发当地的资源? 埋在地下的黄金跟矿产,没有人去开采的话,那不等于不存吗? 但可惜,很多人都没看到这一点,或者就算知道了,也因为自私和吝啬,而不愿意跟人分享。 以刘彻所知,某些不要节操的家伙,就已经在自己的封国,设下了哨卡,禁止百姓进入其中。 对这些人,刘彻只想说蠢货! 因此,现在,刘彻公开的通过这样一个场合,发出他的声音。 “夫汤武之时,殷商岂无天命?至纣王之时,四海穷困,百姓水深火热,于是,上帝收回殷商天命,以赐文王,故周武伐商,天下景从!”刘彻看着这些将佐,将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朕之皇祖高皇帝,躬行神武,受命于天,兴义兵,以诛秦项,夫秦项之初,岂无天命眷顾?” “若秦无天命,安得四海混一,六合臣服?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此亦天之命,借秦始皇之手而现,然,秦暴虐,视民为草芥,不以安民养民为要,故失其天命!项藉之初,于巨鹿之下,破釜沉舟,一战而亡秦主力,岂无天眷?然项藉勇而无谋刚愎自用,胸无百姓黎庶,故上帝弗眷!” “朕皇祖高皇帝,斩白蛇起义,自丰沛之初,便常怀天下,广被仁德,及入关中,乃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于是上帝大悦,嘉大惠于高祖,命其扫平天下,诛暴虐,施仁德于四海,嘉大惠于天下,此汉之天命所由来,而朕之皇祖、皇父所躬行之!”(未完待续。) ps:  今天应该还有! 但是,等下有客人要来,所以可能要晚一点,大家要是等不了,可以先睡。 然后,因为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客人要玩多久,so,所以假如无更的话,我会发公告。 然后,欠多少,明天和后天补~ 现在这章是4,也就是明天后天12+保底。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二节 国情咨文(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的话借着传声的铜喇叭,传遍整个武苑。 将军大臣,听了之后,全部都是呆住了。 这样的言论,这样的说法,简直闻所未闻啊! 自古以来,天命的问题,就是一个禁忌。 尤其是秦到底有没有获命于天过?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汉室的思想界、舆论界,哪怕脑洞再大,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最多只敢在私底下议论议论这个事情。 从来没有那个家伙敢于公开讨论此事。 即使当年,贾长沙作过秦论,也不过是浅尝辄止,只能围绕一些不那么敏感的问题,阐述自己的意见。 纵然如此,舆论界跟统治者们对贾谊的那篇过秦论,也未必不是没有意见! 换了其他人,哪怕是诸侯王,倘若在这个问题上大放厥词。 周亚夫保证,一定把他打的妈妈都不认识,让御史大夫将他喷个半身不遂。 然而,如今,站在台上对天命侃侃而谈的人是当今天子。 三代之后,唯一能自证君权天授的天子! 如今威加四海,德被苍生的天子! 一纸诏令,就让南越跪下,国王入朝的天子! 君权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巅峰! 当君权达到巅峰后,自然而然,就可以将皇帝自己的意志演化成上苍的意志,进而借助天地之伟力,让思想界舆论界,世间万物,全部随他心意而改变。 于是,包括周亚夫在内的所有列侯将军大臣,全部只能乖乖低下脑袋,认真领会和学习揣摩天子的讲话精神,还要将之牢记在心中。 而武苑的学员们,政治敏锐性就没有这么高了。 他们对刘彻的说法,大部分都只有一个感觉很新奇。 正因为新奇。所以他们都听进去了。 仔细在心里想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然,何以汤武革鼎是正义,周武伐商又成了天意了呢? 老天爷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剥夺殷商的天命。而让姬周取而代之了吧? 还有,秦若无天命,那它是怎么灭亡六国,统一四海,君临八荒六合的? 经过刘彻的解释后。大家就‘纷纷恍然大悟’。 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汤武祭天的誓词,在如今的这个校场之中,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甚至有人能倒背如流。 若是从这个方面去解释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上苍赐予天命或者收回天命,似乎有了一个标准。 国家治理的好,那么王朝自然江山万万年。 治理不好,百姓穷困潦倒,人民民不聊生,那自然就要失去上天的眷顾。新的王朝应运而生,革鼎旧朝,纠正错误。 夏商周三代莫不如此! 其实,这个事情,也不是太难理解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人想到过,更加不是没有人提出过。 孟子不就说过,民为重,君为轻这样不河蟹的话语? 但,古典中国。皇权至高无上。 皇帝们哪怕自己都不信,也在幻想着江山万万年。 哪怕是刘彻那位堪称封建帝王中对百姓最好,最有自知之明的天子,也曾经闹出过‘不问苍生问鬼神’的笑话。更曾经幻想过永生永世长生不死。 其他帝王,就更加不堪了。 他们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去跟着别人瞎起哄? 无论明君雄主,还是暴君昏王,天天自己在梦里yy百姓都是忠臣,哪怕饿死也会忠于自己。或者说,根本就不认为有什么人或者事物能阻挡自己。 而在中国,大一统的封建王朝之下,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任何人有那个能力和资格解释天命。 皇帝不谈这个问题,除非王朝末路,英雄并起,谁敢谈? 刘彻现在算是自己主动,捅破了这么一层窗户纸。 弊端当然是有的。 那就是以后,一旦国家治理不好,或者子孙不肖,出个脑残。 那百姓马上就会联想到:孝x皇帝曾经说过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如今,天下穷困,民不聊生,上苍必然已经收回了赐予汉室的天命,我辈英雄正该起于草莽,振臂一呼,顺天应命,革鼎天下! 但考虑到刘彻自己已经决定玩工业化了。 所以实际上这个弊端已经不重要了。 工业化下的中国,农民起义,已经不足为害。 资本家跟工人们,将登上舞台,挥洒自己的聪明才智。 就算未来搞不成工业化,其实,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坏处。 身为穿越者的刘彻清楚,自汉以后,中国就没有那个王朝有三百年之运。 哪怕是将愚民和高压政策玩到登峰造极的程度的满清,事实上,假如没有欧陆的帝国主义用舰船大炮敲开国门,不然,很可能,满清王朝在1840年的太平天国起义时,就要被推翻。 所谓铁桶的江山,天下士民忠诚度永远max,这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那声怒吼更为中国百姓注入了反抗的基因。 无论统治者怎么唬弄他们,怎么自我感觉良好。 百姓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谁能让他们过上老婆孩子热坑头的日子,他们就支持谁,拥护谁,从来不管什么主义啊制度啊国策啊之类不能填饱自己肚子,让妻儿健康生活的嘘头。 所以,在刘彻看来,挑明了这个事情,比捂着瞒着要好。 至少,以后要是那个皇帝想要脑残,那他就要考虑考虑,天命会不会离他而去的问题。 当然,真要出现一个劳资就是想要败家,就是要脑残的家伙,刘彻也没有办法。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帝要脑残,谁都拦不住。 但起码,有这么个预防针在,能极大的避免皇帝脑残的概率。 “朕自即位以来。以天下苍生为要,屡下赦令,命天下士大夫公卿率民更始,更亲开籍田,以劝耕天下。赖上帝之福,士民努力,虽偶有灾患,然海内大体升平……”清了清嗓子后,刘彻继续说道:“于是,上帝乃嘉朕以大惠,令怀化河中出金,大河有鱼,乃以此令朕养治天下士民也!” “今朕听说,有些公卿列侯。不能明朕内志,使使堵塞道路,禁民出入,实为大缪!”刘彻的视线,从某个列侯的身上扫过。 这些家伙顿时就低下脑袋,恨不得钻到地里面去。 其他人更是纷纷对他们行以注目礼。 无论是这些家伙违背天子所说的‘天意’禁止士民出入,还是他们‘不能明朕内志’,怎么看,这些家伙都是一副药丸的模样啊! 但在政坛上,从来就只有锦上添花。而很少会有人雪中送炭。 甚至多数列侯都有一种看到你有麻烦,我就觉得很爽的心理。 “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朕希望。以后这样获罪于天的事情,公卿列侯士大夫,都不要去做……”刘彻看着那些家伙说道“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些家伙顿时就立刻全部躬着身子,低着脑袋,乖乖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子都用如此严厉的口气责备了。 他们哪里还站得住呢? 起码也要罚酒三杯。表态下不为例! 甚至有些家伙已经股战不已。 刘氏在抓人小辫子治罪方面的天赋,可是已经升满了! 这些家伙几乎全部在心里决定,回去以后,就让人打开道路,不再阻止民众出入。 当然,这也刺激了这些家伙纷纷决定,回去后,就组织人手,前往自己的加恩封地开采资源。 陛下既然不让我们组织民众出入,那我们自己就先占了坑,把黄金采光先。 总不能说,我们采自己封国的资源,也有罪过吧? 刘彻却是懒得理会这些家伙。 左右不过是一小撮渣渣,他们要是在这样的警告后,还我行我素,那就只能让廷尉去讲道理了。 反正,每年清理一批跟不上自己脚步的贵族士大夫,有利于国家健康跟社会稳定。 “再来谈谈南越的事情……”刘彻继续说道:“南越王赵佗,已然自番禹出发,来长安朝觐朕……朕已经下令,让少府修葺秦始皇陵园和历代秦王陵墓,并命人选取五十户农户为秦始皇守陵,此先王之训!” 这个事情,其实早就该做了。 所谓兴灭国,继绝世,封三代之后。 这是自汤武鼎革以来的中国传统。 同时也是现实的需要。 若是,万一以后刘家被人推翻了,那刘氏子孙,也还是能享受享受祖宗余荫,过几年富贵生活。 善待前朝的面子工程嘛。 但在汉室,却因为********和种种原因,别说秦之后了,就是姬周之后,也没有封。 直到刘彻上台才开始着手此事。 然而,刘彻却不仅仅只想遵循传统和为子孙考虑,留后路。 他想要得到更多! 这次赵佗入朝,就是刘彻实行自己的计划的一个最好契机。 想想看,两千年后,****为了统战需要,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对空一格大唱赞歌,国共死仇,也能握手和解。 秦汉的历史遗留问题,在统一国家的旗帜下,自然也可以解决了。 “除此之外,朕还已经决定,封故秦南海尉任嚣为安越候,为其在骊山起陵,与秦始皇陵墓隔山相望,以褒忠臣,还会特准南越王祭拜秦始皇陵墓……”刘彻慢慢的说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口子。 这个口子一旦打开,秦的话题,也就不会那么禁忌了。 文人士大夫和思想界舆论界,就都可以来讨论讨论,秦朝到底是为什么灭亡的? 而不是跟之前一样,对秦的灭亡,一句话就给出答案因为它是坏蛋,不得人心,所以高皇帝斩白蛇,起义兵诛之! 真理素来越辩越明。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样一场讨论。 某些迂腐和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说法,就可以休矣。 而秦朝已经灭亡了几十年了,姓赢的王室,不是被项羽咔嚓了,就是死在秦末的宫廷斗争之中。 即使现在还有,也都早已是泯然路人。 再也构不成对汉室政权的任何威胁。 所以,这个问题,刘彻真是可以放心大胆的提出来。 只是…… 刘彻看了看太学方向,他有种直觉这次儒家,大抵又要撒泼打滚耍无赖了。 毕竟,人家可是天天拿着焚书坑儒这个事情当做自己的王牌来打。 借此来博取同情,顺便争取民众支持。 所以,一旦思想界跟舆论界开始讨论秦亡的前因后果,就必然会有人去翻故纸堆,一翻故纸堆,所谓‘焚书坑儒’恐怕就成了笑话了。 然后,天天嚷嚷着暴秦无道,焚书坑儒,秦始皇坏死了的儒家,岂非要被人把脸都抽肿? 尤其是,当大家发现,秦始皇焚书坑儒后,依然有络绎不绝的儒生,跑去咸阳,捧秦始皇臭脚,甚至给二世当臣子时,儒家恐怕,皮都会被人扒光。 不过,这没有关系。 儒家素来脸皮比城墙还厚。 当年刘邦都能在儒生帽子里撒尿,叔孙通不照样去拍马屁求官吗? 因此,刘彻相信,他们是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 刘彻说完这一段话,看着鸦雀无声的校场。 显然,武苑师生也都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敏感。 不过,对军人来说你们儒家法家黄老派撕逼关我屁事! 这也是刘彻为什么会选择在武苑说这番话的缘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军队是不会去管思想界的事情了。 他们只在乎两件事情军费和军功。 刘彻自然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拉拢军队的办法非常简单。 他抬起头看向所有的武苑师生,道:“朕近日读史,知临邛关塞之外,有西南夷,曾于楚秦之时,为我中国之土,今西南诸国,或陷于愚昧,或长于山林之中,不知王化,也不明于礼乐,朕闻之甚为痛心!” “朕为天下王,做百姓民父母,凡四海之内,昭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八荒之中,六合之内,其民莫不为朕之子民,今西南沦于愚昧,陷于蛮荒,朕即做天下王,岂能不拯之乎?” 这就是古代中国王朝的霸道之处了! 无论是舆论,还是皇帝,都觉得,全世界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领土。 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之上,那中国征服世界,就是正义的神圣事业。 正是在这个理论指导下,古代中国,将它所能征服的所有已知世界全部征服。 只要能种田的地方,最后都成了中国的一部分。(~^~) ps:  等下还有2更~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三节 西南攻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西南夷?” 台下的将军列侯和将佐们,纷纷在心里敲起鼓来,很多人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过西南夷的存在。+, 就算听说过的,对西南夷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温顺可人懂事听话还有特殊的淑女技巧的僰奴和那些耐力很不错的筰马。 其他的嘛…… 呵呵,西南夷是谁? 在此时的汉室士大夫公卿列侯和天下人的眼里,西南地区,就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 甚至是一个视觉的盲点。 汉家的朝堂上,过去数十年,经常讨论对匈奴的战略,也多次讨论过对南越问题和闽越问题的政策,甚至还曾经商议过对朝鲜的对策。 但独独没有任何人讨论过西南问题。 仿佛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这么一个地区。 也就刘彻登基后,因为炮制了身毒的神话,所以,士大夫勋贵们才稍稍将视线转移了一下。 然后,继续当它们不存在。 但,官方当它们不存在,并不代表其他人当西南夷不存在。 刘彻的两个老丈人,临邛的卓王孙跟程郑氏,最初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向西南地区销售铁器。 哪怕是现在,他们的主要市场和主要的劳动力提供者,也是来自西南地区。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彻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而是他们本来就会这么干! 史记中就说这两人的发家致富之法,就是‘铁山鼓铸,运筹策。倾滇蜀之民’。 怎么个倾法,刘彻现在已经看到了。 西南夷诸国。几乎都成了这两个家伙atm提款机跟劳务派遣公司。 现在,他们名下的矿工跟苦力。全部都是来自西南夷诸国的奴隶跟战俘。 而且,因为有了刘彻当后台,他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不仅仅把生意跟业务都沿着西南夷诸国的道路,扩张到遥远的南越国。 甚至不断派人挑起西南夷诸国的混战,在背后大卖军火,操纵国政。 将资本家唯利是图跟无恶不作的本性充分的发挥起来。 以至于让刘彻都开始担心起来他们这么玩下去,会不会有一天,西南夷诸国因此灭绝? 资本家为了利润。灭绝某个地区的人种,这在人类的发展史上,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而刘彻显然不能让这两个家伙再这么疯狂的玩下去! 西南夷诸国的人口要是下降到一定数目,那么,未来刘彻拿什么去开发当地,建立稳固统治呢? 道理是很简单的。 西南的群山之中,土地贫瘠,道路闭塞,物产也相对有些不是那么丰富。 中国的老百姓。大抵是不太愿意去当地的。 因而,想要开发西南,并且在当地建立稳固的统治,刘彻还是需要当地有一定基数的人口。 至于同化问题和向心力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汉室虽然从来没有向西南地区用过力。 但楚元王跟楚夷王时期的儒家,就已经涉足了当地,教育出了一批汉化的贵族和官员。 吴王刘濞活着的时候。也曾经将势力向西南地区延伸,很是发展了几个马仔。 不然你以为僰奴跟筰马。是怎么被中国发现的? 如今的西南诸国,靠近汉室边境和南越国边境的那些小国。其实汉化程度已经很深了。 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叫‘夜郎自大’。 讲的是夜郎王问到访的汉使夜郎与汉孰大。 因此,那个夜郎王成为千古笑柄。 然而,在事实上,这是一个夜郎王自己故意玩出来的笑话。 目的就是装傻充愣,博取汉朝欢心。 没看到后来夜郎国成了汉家在西南的第一打手吗? 武帝打南越,夜郎国砸锅卖铁,拉出了两万多军队,几乎就是卖肝卖肾也要支持汉朝爸爸灭了南越的架势。 远征滇国,也是夜郎兵积极参与,踊跃报效。 至于僰筰诸国…… 汉军都没去呢,人家就跪下来了。 直接就上书武帝,请求内附,纷纷要求做汉臣妾,而不为夷狄之君。 就连武帝都吓了一大跳,以为这些家伙在哄骗自己,于是就派了司马相如过去调查。 结果,司马相如一个说话都有些口吃的文人,拿着天子节,带着几十个随从,杀进西南深山之中,出来的时候,僰、筰等五国国王跟个小妾一样跟在司马相如屁股后面,带着大包小包和全部家当以及国家子民,喜滋滋的来当天朝之民了…… 于是,司马相如白捡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劳…… 更搞笑的是为了内附,僰筰两国国王开始了竞赛。 什么竞赛呢? 贿赂司马相如,以求将自己的名字放在内附名单的第一位上。 本来,这个事情没有人知道的。 但司马相如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为了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主动把事情捅出去了。 然后,被人弹劾受贿,被罢官,闲置了一年多才重新启用。 至于为什么西南诸国会是这样一个样子? 尤其是越靠近汉室边境的,就越恨不得马上投入中国爸爸温暖的怀抱? 刘彻大抵是猜到了一些的他的那两位老丈人干的好事呗! 这两个家伙,倾滇蜀之民,以资本的力量,在西南搞风搞雨。 祸害的西南诸国,真是********。 远一点的还好,离汉境近的王国部落,全部是哭天喊地,泪流满面。 再加上这两货太有钱了,以至于西南夷诸国国王都以为中国是天堂,一个商人都能过上神仙般的生活,那贵族官员呢? 再一看自己,妈蛋,堂堂国王,日子还不如程郑氏跟卓氏家里的一个管家过的潇洒。 自然喜滋滋的求着喊着要内附。 至于刘彻为什么知道这个事情? 同样是司马相如给的线索…… 这货历史上出使西南夷时,蜀郡上下,一片反对之声,无数人摆出各种例子出来证明,开发西南,得不偿失,而且耗费巨大。 司马相如为此不得不写一篇赋来反对这些声音,同时告诉蜀郡百姓,为什么要开发西南。 而到底是什么人,不愿意国家开发西南,进而在当地设置郡县。 这用屁股都能想到,是在当地有巨大的蜀郡商人,尤其是程郑氏和卓氏家族。 现在,在刘彻的大力支持和保护下,卓王孙和程郑婴用着比历史上更快的速度和更无节操的手段,折磨着西南诸国。 玩了这么三年,刘彻觉得时机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是时候收网了。 刘彻看向校场诸人,张开双手问道:“诸君,谁愿为朕之庒蹻、常頞,为朕收取西南,复楚秦故土?” 楚将庄蹻曾在战国初期,楚国盛世之时,统兵进入西南地区,为中国第一次开发西南打开了道路,可惜,当庄蹻大军征服西南后,他们回头一看,老家巴蜀被秦军端了,只好带着部众在当地落户,这就是滇国的由来。 至于常頞,他是秦将,曾经奉秦始皇之命,在西南地区建立郡县,任命官吏,实施过有效统治。 可惜十几年后,陈胜吴广起义,秦朝崩溃,自然也就没人有空去理西南了。 刘彻这话一出,台下面的列侯将军,马上就激动起来,纷纷拜道:“臣某不才,愿为陛下先锋!” 虽然大家对西南的了解,依然停留在僰奴和筰马上面,嗯,可能还要加个当地可能能通向身毒。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诸将争先恐后,毛遂自荐。 现在的汉军,匈奴人也不怕,甚至已经有自信出塞去找单于算账。 区区一个西南夷,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种送上门的军功,大家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旁的不说,单单就是一个曾经统兵远征数千里,灭国无数的资历,也足以在未来,成为自己功劳薄上的厚厚一笔。 更别说,带兵进去,发财什么的,自然是题中应有之理! 刘彻看着诸将们争先恐后的模样,在心里点点头。 虽然说,西南地区,大抵也就只有滇国跟滇国周围的那几个王国可能需要用刀剑讲一下道理,但总体来说,汉军在当地,是没有什么挑战的。 甚至,可能只需要一次武装游行,甚至武装游行都不需要,西南这个游子,就将回归中国的怀抱。 这可是一个足足有七郡的地盘! 更别说,刘彻隐约记得,在滇国,应该有一条古道,直通缅甸和印度。 卓王孙不就曾经在滇国买到过身毒奴隶吗? 但这选将,还是要认真的。 不能选个脑残过去,把矛盾激化。 刘彻将视线从将军列侯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道:“卿等皆公忠体国,朕甚欣慰,这样,卿等明日都写一封奏疏,谈一谈对西南用兵的看法吧!” 将军列侯们纷纷互相瞪了一眼,然后拜道:“诺!臣等谨奉诏……” 心里面立刻就开始寻思起来,这奏疏该怎么写了。 虽然他们都没去过西南,甚至连蜀郡也不是很熟悉。 但没关系,大家家里,还是有不少的蜀郡食客,甚至有些家里还养了不少僰奴。 从这些人嘴里,大抵是能知道些详情的。 这样随便唬弄一下,一封奏疏就出炉了。(未完待续。) ps:  抱歉今天感觉状态很差很差~只能更这一章了,(⊙﹏⊙) 等我明天状态好转起来再补吧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四节 竞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朝廷要对西南用兵的消息,在晚上的时候,就已经传的满长安都是。 但是,很可惜,除了军方以及列侯们外,其他人的反应都很冷淡。 一则呢,现在八卦党的主力,游侠跟地痞无赖们,已经走掉很多了。 这些家伙跑的快的,甚至都已经过了辽东边墙,进入新化地界了,即使跑的慢一点的,也是蹭到了雒阳。 二则,西南那穷山僻壤的,能有什么? 有些关中的老人甚至还记得秦朝的时候,开西南的事情。 “当年先父追随常将军,开西南,修筑五尺道西南那边穷啊,据先父所言,西南诸国之中,除了芋头,就是崇山峻岭了” 当年,秦国为了开西南,可是征了数以万计的关中百姓,前去当地修筑道路。 西南地区如今的道路,基本都是秦国修筑的。 作为中国古典时代最典型的代表。 秦王朝,完全就是一个基建狂魔。 他的军队打到哪里,道路就要修到哪里。 山若拦我,我就凿山,水若挡我,我就挖运河。 对大秦帝国来说,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不能修路挖河的地方。 为了征服百越,秦军凿开湘江与漓江,让湖南与广西的水系合二为一。 为了北上草原,秦军在河套平原,建立起密密麻麻的烽燧台和军械库,更将直道延伸过去。 至于至今依然在联系着整个中国所有郡县和主要城市,让诸夏变成一个整体的秦直道,更是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奇迹工程。 然而,如此强大的一个基建狂魔,却在西南折戟沉沙。 面对西南复杂的地形和多变的环境。 纵然强如秦朝这样的军国主义政体,也只能选择开凿一条仅能供给人马通行的不足五尺的道路,称为五尺道。 即使如此,这条五尺道,实际上到秦朝灭亡之时。也只完成了不到一半的设计里程。 勉强只能算略通五尺道。 而为了开凿这条五尺道,秦王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数万民夫永远长眠在西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大量的资源就向打了水漂一样,有去无。 更重要的是秦在西南。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报。 关中人,从来就不怕死,也不怕困难。 只要有好处,死算什么?困难又算什么? 当年为了支撑武安君白起的长平会战,整个秦国。上到八十老翁,下到十一二岁的孩子,老幼妇孺,全部上阵,为大军输送补给物资。 咬着牙齿,秦人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长平一战,一举全歼赵国精锐主力,从此扫平了统一天下的最大障碍。 这样程度的全国动员和总体战战略实施与规划程度,哪怕是后世二十世纪初期的一战交战各国,恐怕也不过如此。 然而。倘若没有好处 就像当年秦始皇开西南地区一样,除了芋头,秦人在西南地区没有得到其他任何补偿。 既然如此,那大家自然不会愿意去西南的崇山峻岭里去跟蛮子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这个记忆,在关中人身上是如此的深刻。 以至于几十年后的今天,当朝廷再次表露出想要去西南走一趟的时候。 关中百姓,没有跟之前一样,表达出任何踊跃的参军热情。 毕竟,可没有人想,跋涉千里。远征异域,冒着生命风险,去挖芋头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脑洞大的家伙。 在长安城中的某个偏僻的居民区里。来自吴地的一个士子正在闭门读。 忽然,他听到房东家人在议论,朝廷要对西南动手的事情。 这人立刻丢下手中的籍,站起身来,自语道:“此乃天赐吾以机遇也!” 这人姓杨,名政。字子策。 本是旧吴国会稽人,他的父亲,原来当过吴国的会籍某县县尉,也算得上是官宦之家的子弟。 但可惜,三年前吴王叛乱,而且还被朝廷迅镇压。 他这个官宦子弟的身份就那么丢掉了哪怕他父亲死的时候,吴王刘濞还依然是汉之宗伯,南疆柱国,但杀进来的汉军,可不管这些,一句话就将他打到了‘吴逆余党’的行列之中。 虽然没有上那个罪官家眷名单,但是作为旧吴逆余党的子弟,想得到地方任用,甚至当官,简直是做梦。 没有办法,考举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只是 来长安后,杨政才现,这竞争对手是如此之多,而且一个个的家世背景都吓得死人。 虽然国家以考举取士,每岁取士子数千之多。 但,这考举却是越来越难考。 当然,若只是想做个地方的杂吏,给人打打下手,供人驱策什么的,却是很简单的。 基本只要识字,字迹工整,然后逻辑清楚,条理分明,就可以了。 但,作为一个曾经的官宦子弟,杨政却是不甘心,一辈子在乡中的亭里,跟农民、泥腿子以及乡下的土财主打交道,每月混个几石米,过着清贫而紧张的日子。 他更希望能坐到县衙或者郡衙大堂之上号施令。 “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杨政将丢到一旁。 他的父亲,曾经作为吴王的使者,去过西南,甚至在夜郎王的王宫里,列为上宾。 西南诸国的情形,他多少是知道的。 于是,他坐下来,拿起纸笔,奋笔疾,开始写起了名帖。 “会籍野人杨政谨拜君侯:闻君侯有意为陛下收取西南,鄙人杨政,慕君侯胸怀,特献策以供君侯斟酌” 半个时辰后,杨政就已经将一篇洋洋洒洒三千言的西南攻略写就。 然后,他将这些拜帖抄录数份,趁着天色尚早,出门向着戚里和尚冠里的方向而去。 “现在。有可能率军出征的贵人,大抵只有那么几位”杨政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在排除掉丞相周亚夫以及几位特进元老后,事实上。如今能有资格统兵远征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了。 无非就是卫尉李广,执金吾郅都还有将军李息与郭武这几位非列侯出生的将军以及建平、平曲、江阳这些先帝功臣列侯和几个老牌的军中列侯将军。 但,也说不定。 毕竟,派谁去统兵。天子说了算。 很多时候,老刘家在这种无论派谁都一样的事情上面,常常出其不意的选择那些不怎么起眼的列侯。 考虑到这一点,如今在京列侯,除了天下闻名的长安三怂,貌似其他人都有可能成为选择。 想到这里,杨政就停下脚步,到自己的住处,继续抄录起拜帖来。 他的想法简单而直接既然我不知道谁可能成为这次的统兵大将,那么。我就将拜帖投给所有可能的人选就行了 这也是过去长安城里的文人们在没有考举制度之前的通用选择。 与此同时,在戚里的大将军魏其候府邸之中。 一位年轻的食客,对窦婴拜道:“主上,今陛下欲取西南,此主上立功之际也,主上当临机立断,上陛下,毛遂自荐,请为主帅” 窦婴看着这个年轻的食客,摸着胡须。叹道:“我自知也,只是西南诸国,我一无所知,恐怕” 这食客拜道:“主上勿忧!臣有好友。名为唐蒙,乃故吴国鄱阳尉之子,此子曾游历西南,与当今夜郎、筰、僰等国君王大臣,素有交情,主上可遣使延请之。得其之助,则西南诸国内情,主上自然尽知!” 窦婴大喜,起身拜道:“若果真如此,吾必重谢之!” 立刻就命人携带百金财物,与这食客一同,前去延请那叫唐蒙的人。 尚冠里的虎贲卫都尉府邸之中,类似一幕也在上演。 “陛下欲取西南,此正都尉立功之际,请都尉当机立断,连夜入宫拜见陛下,请为西南主帅”几个剧孟的马仔纷纷鼓噪着。 剧孟自从富贵之后,就在这尚冠里的家宅之中,学着长安列侯勋臣,养了大批的食客和幕僚,为自己策划。 只是,剧孟出身游侠,所以,他的食客与门人中,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其中,更有许多是他曾经贫微时的好友与乡邻。 这些人与其说是在给剧孟当食客与门人,倒不如说是来蹭饭跟混吃等死的。 反正,只要剧孟不倒,他们就能,每日喝酒吃肉,闲下来就去花街柳巷,做个大保健什么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快活了。 因而,实际上,剧孟真正能有所依靠的,也就那么十几个人。 而现在,不分是混吃等死的家伙,还是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统统都按耐不住的怂恿起剧孟来。 对他们来说,若剧孟成为这次出兵的主帅。 按照国朝制度,作为主将,可以推荐几个或者十几个校尉啊司马什么的中低级军官,然后,大家就能跟着剧孟一起去西南升官财。 即使不行,哪怕退一万步,立下功劳的剧孟,地位也会再次提升。 大家无论是混吃等死,还是想要建功立业,这未来的保障,都会更上一层楼。 然而,剧孟却很犹豫。 他想起了自己的心腹干将,虎贲卫现在的真正管理者程不识跟他说过的话。 “今都尉以陛下亲信而为奉车,都尉根基在于日夜不离陛下左右,倘若都尉率军远征,陛下心腹之处,必然有他人代之,都尉纵使立功而还,末将觉得,可能还不如留在陛下更可靠,况且,兵凶战危,都尉从无统兵经验,万一有所疏漏,岂非自陷死地?” “且都尉与东成候不同,东成候背依义夫人之宠,有皇长子与宛邑主能为奥援,哪怕远离千里,在陛下心中,恐怕也不曾稍减半分信重,而都尉则不然末将听说,初陛下使王公(王道)征都尉,都尉有所疑虑,止步不前” “今都尉若离京远征,末将担忧,有小人以此为柄,诬都尉” 程不识所言,当然很有道理。 但,剧孟此刻在亲朋好友们的劝说下,心里头却也暗流涌动,不能自已。 剧孟很清楚,留在长安,留在陛下身边,自己自然能保证如今的地位与宠幸不损分毫。 可是 汉家自立国以来,从未闻有靠侍从左右而为列侯的先例! 哪怕是知名的文学大家,地方上有名的廉吏能臣,没有军功,哪怕有逆天的大才,也只能止步两千石,撑死了混个左庶长。 难道要一辈子都做这个驸马都尉虎贲卫都尉? 剧孟实在有些不甘心。 虽然,在四年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朝一日,出入宫闱,侍从左右,让朝中上至丞相,下至九卿列侯,见了自己,全部都要拱手而拜,口称:某某见过都尉。 至于地方上的官吏跟家乡的父老,更是每年都大包小包的不要命的往他家塞。 这让剧孟感到非常满足。 但渐渐的,剧孟也开始感觉到空虚起来。 尤其是,当义纵远征千里,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陛前后,剧孟就更难以按捺自己心里的冲动了。 有了义纵这个对比,加上对列侯之位的渴望。 剧孟,终于做出了决定。 “诸君所言皆善”剧孟站起来道:“某这就入宫,请见陛下” 武将,终究还是要靠军功来证明自己。 况且 剧孟觉得,哪怕这次不怕,那下次,他恐怕也要统兵出战了。 陛下的心有多大,剧孟很清楚。 这可是一位要鲸吞宇内,并有四海,雄霸天下的雄主啊! 甚至连匈奴,都只是今上征服道路上的一个路标而已。 在当今眼中,这个世界,凡他眼睛所能看到过的地方,统统要征服,全部要占领! 他想要完成的是一个三皇五帝也不曾完成的伟业,一个秦始皇也只能仰望的霸业! 而剧孟,对当今天子的心思,也非常清楚。 这位天子,对他的臣子,要求可是非常高的! “不能跟上朕的脚步的人”剧孟想起了曾经天子跟他说过的话:“朕不会停下来等他” “我必须努力跟上陛下的脚步”剧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被淘汰” 被淘汰的人,是失败者,是残次品。 而剧孟是死也不愿意到过去的生活的。 因此,哪怕是冒点风险,这次,他也要赌上一把了!(未完待续。) ps:注:秦汉时期,西南地区生产一种又大又有水分的芋头,秦末之时,蜀郡的难民甚至一度以这些芋头为食。 而卓王孙的作坊里,最开始就是用芋头给工人当食物。 这些都记载在史记的西南夷列传和货值列传中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五节 心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连中水侯都毛遂自荐了啊……” 未央宫里,刘彻看着摆在自己案几上的一封热情洋溢的自荐书,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得意。~, 众所周知,中水侯吕家跟汁方候雍家还有赤泉候杨家,并称为长安三怂,或者长安三宅男。 这三家列侯,向来都是缩在长安的自家宅邸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原因呢,也是人尽皆知的。 汁方候雍家在先祖雍齿,跟汉室的开国君王刘邦很不对路。 当年封雍齿,是捏着鼻子封的。 甚至连诏书都故意将什邡写成汁方,以此来恶心雍齿。 所以雍家为求自保,代代比赛谁更宅。 这一代的汁方候,刘彻见过一次,那简直是个肉山啊! 至于中水候…… 刘彻摸了摸下巴,感觉到有些蛋疼。 不为什么,因为这个列侯家族,是目前汉室现在唯一一个在公开祭祀项羽,并且在每年项羽的忌日给项羽披麻戴孝的列侯家族。 而这个事情,是得到了包括吕后在内的历代汉室掌权人物的认可和默许的。 谁叫初代中水侯吕马童死的实在是太诡异了呢? 初代中水侯吕马童,曾经做过项羽的马童,专门为项羽照顾他的那匹宝马乌骓马。 而且,他在项羽面前,很得信任。 巨鹿之战后,项羽曾经公开拍着吕马童的肩膀,对诸将道:此吾之臂膀也! 在那个时候,项羽与吕马童的关系,就好比现在刘彻跟王道的关系。 然而,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 韩信暗度陈仓。汉军兵出关中,并且迅速击败了项羽布置的秦地的军队。 在这个过程中,吕马童投降了,而本是秦将的章邯却为项羽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所以,史记中就有那个经典的一幕。 项羽在乌江江畔,抱着爱妃虞姬的尸体。对着前来追杀他的吕马童洒然一笑:“此非吾故人也?”又说“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坦然伏剑自刎。 这个画面,成为了后世戏剧中描绘项羽英雄末路时的标准设定。 可是,项羽做梦也想不到。 就是吕马童这个他认为的‘故人’,他曾经称赞过的‘臂膀’,他的爱马乌骓马的马夫。 在他伏剑自刎后,为了抢到一个他的零件,跟其他人大打出手。 杀死了数十个竞争者后。抢的了一条大腿,然后,飞奔着跑去领赏。 项羽本人的尸首,更是被人你争我夺,最后只剩下了五个还算完整的零件,被送到了刘邦面前。 刘邦命人将这些残肢缝补起来,然后下葬。 最后,封这五个抢到零件的家伙为列侯。 若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么,史书上恐怕也不会特意重点去描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 先是吕马童在他生日当天,忽然当着满堂宾客,跪在地上,叩首求饶:“吾诚有罪,背主忘义,不如狗彘!”随即暴毙。 然后。另一个抢到了项羽零件的涅阳候吕胜,在自己的封国候府中,极为凄惨的死去,据说,死前。他曾经受到了极为残酷的折磨和刑罚,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完整的部分。 更重要的是,吕胜死后,他的儿子被人举报,是他妻子与他人私通所生,封国被依法废除。 紧接着,其他三人或者后代,相继出事。 他们这五家,仿佛被人诅咒了一般。 侯爵的家主,往往不得好死。 不是暴毙,就是犯法被诛。 到今天,当初的五个项羽零件竞赛的优胜者,只有三家还在苟延残喘。 这中水侯吕氏跟赤泉候杨氏,更是一直缩在长安的候府内部,天天请巫师术士跟方士神棍给项羽做法,祭祀,请求项王放过自己。 而刘氏对此,一直是默认的。 这个事情甚至是得到过刘邦跟吕后许可的。 道理很简单。 就跟轩辕黄帝把蚩尤大卸八块,然后还封他为兵主一般。 若项羽被证明是鬼神,那么击败了这样的人物,问鼎天下的高皇帝,该是怎样的英雄豪杰啊? 出于这么一个想法,历代刘氏天子,非但不阻止吕家跟杨家在家里跳大神,大搞祭祀,给项羽披麻戴孝。 甚至在这里面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搞出种种传说和故事。 倒是苦了吕家跟杨家,被老刘家真是坑的泪流满面。 以刘彻所知,当代的中水侯吕青肩跟赤泉候杨无害,每年都把封国的绝大部分收入跟赏赐,全部花在了请各路方士术士神棍们祭祀项羽,做法沟通,请求已成鬼神的项羽放自己一马。 这些方士术士神棍们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拿了钱,回头就偷偷摸摸的搞出各种把戏,譬如半夜里装楚人在人家家里唱楚歌,或者搞出金戈铁马的声响。 吓得这两家代代精神衰弱,才二三十岁就看上去跟四五十岁一样。 更因为代代把钱都花在了神棍们身上,所以堂堂列侯,日子过的还不如寻常人家,常常是粟米饭抄粟米饭,只有逢年过节,或者皇帝赏赐酒肉的时候,才能吃点荤腥…… 不过,对这些家伙,刘彻半分同情心也没有。 项羽怎么说也算个英雄人物了,况且人家都伏剑自刎了,你们这些渣渣,人家活着的时候,围在一旁,没有一个人敢动手,等人家死了,就耍起威风来了,把人家大卸八块,肠子内脏扯的到处都是。 这事情,做的太过。 有报应,也是他们应该的! 只是…… 看着吕青肩的奏折。刘彻抿了抿嘴唇,笑道:“倒也不是太傻……” 实际上,无论怎样的弥天大谎或者精致的骗局,被人骗了几十年,就算是智商欠费的家伙,也该察觉到些蛛丝马迹了。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吕家跟杨家,就算察觉到了。 也要捏着鼻子,配合着把戏演下去。 不然,老刘家发起飙来,可是不认人的! 所以,这吕青肩与其说是胆子大了,倒不如说是,人家打算借此机会来试探刘彻的想法陛下。俺们家这个戏还要不要继续演下去啊? 大概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挠了挠头,刘彻觉得,折磨人家,到现在,就算项羽,也应该出了那口恶气了吧? 于是,刘彻对王道吩咐一声:“去告诉少府,让少府写信给鲁承恩公。请鲁承恩公来一趟长安,去中水侯和赤泉候府走一趟。祭拜中水庄候跟赤泉庄候……” 吕马童跟杨喜,死后的谥号都是庄。 谥法曰:屡征杀伐曰庄,死于原野曰庄。 对这两人的一生,倒是蛮贴切的一个盖棺定论。 嗯,让鲁承恩公,这个刘彻给项羽选的隔三代之子去中水与赤泉两家走一趟。 就算项羽真有愤怒的怨灵还在诅咒这两家。想来也该看在自己的隔三代儿子的份上,消消气了。 这事情,就这样算了。 同时呢,刘彻在这个事情里面,当然也能捞到好处了。 在世人眼中。大抵都会认为,刘彻这个天子,果然生而神圣。 连项羽这样的鬼神,都要受他驱策和册封。 消费死人,自古以来,皇帝们玩这个手段,向来就不需要学。 不过,想起自己册封的那个鲁承恩公项忠,刘彻就想起了绣衣卫报告的一个不那么令他高兴的事情了。 最近,曲阜的奉祀君孔滕之子,当代的孔子嫡脉传人孔忠,隔三差五就往谷城跑。 “老孔家要不要这么作死啊?”刘彻在心里腹诽道。 虽然,齐鲁地区,素来有祭祀和同情项羽的风潮。 尤其鲁地的儒生家族,更是以‘项王忠臣’自居。 刘彻虽然知道和清楚,这些不过是儒生们借以扬名和自我标榜的手段罢了。 同时也是在跟他这个皇帝喊话:你看,你看!你快看!我是如此的忠义,满腹的忠心啊,快请去朝里当大官吧! 这就好比后世****网络上,那些天天喊着:先总统空一格我们怀念你的家伙一样。 他们是真喜欢空一格吗? 或许吧! 但更大可能,却只不过是因为,这样子喊的话,显得自己比较有逼格,能跟其他人区分开来,更重要的是有小钱钱啊! 除此之外,更有可能获得****或者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收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但老孔家玩的这么高调,却让刘彻心里很不爽。 刘彻甚至在心里腹诽:“你们孔家可是刘邦封的奉祀君啊!项羽在世的时候,可没给你们什么优待和政策吧?你这样搞,让朕真的很伤心……” 吃里扒外的家伙,当然不会有统治者喜欢。 “让尚书台拟诏,迁曲阜孔氏全族去平壤,教化士民!”刘彻对着身旁的一个尚书郎吩咐着。 本来,刘彻还顾忌后世有棒子会说孔子是韩国人这件事情,只打算派一个孔家的旁支过去。 现在,既然孔忠跳的这么欢。 那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迁过去再说! “而且这样做,似乎还可以避免以后孔安国伪造今文尚书……”刘彻在心里想着。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恐怕以后,孔融让梨之类的成语,估计要换一个时间地点了。 更重要的是,孔家去了朝鲜,以后中国历史上就不会有什么所谓的衍圣公家族了。 离开齐鲁大本营,孔氏撑死了也就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先贤家族而已。 想要无论什么朝代,不管什么人入主中国,都吃香喝辣? 做梦去吧! 君子之泽,尚且五世而斩。 孔夫子传到今天,都第十代了。 孔家是时候从祖宗的功劳薄上退下来。好好做点实事,而不是混吃等死当米虫,甚至祸害天下了! 在刘彻看来,中国这片土地上,就不该存在什么永恒不朽的家族,世代神圣的血脉。 也不能存在。什么什么人就天生比其他人高贵。 中国又不是欧陆,从来讲的是能力和拳头而不是血统与传承。 就连皇帝,要是没有能力,掌控力不够,都要被下面的权臣给架空,当成傀儡,甚至随意废立。 凭什么你孔家就特殊?就无论怎样,都是超然地位,不管怎么作恶。都是纯洁善良? 这样想着,刘彻心里面顿时舒坦了不少。 这时候,一个宦官进来禀报道:“陛下,奉车都尉入宫了,求见陛下……” “剧孟?”刘彻挠挠头,然后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些奏疏:“他也想争这个西南主帅的位置?这倒是稀奇了!” 对于剧孟,刘彻是了解的。 军事素养什么的,其实也就是勉勉强强算合格而已。 但。安保方面和心思的细腻方面,却是刘彻身边所有臣子中最强的。 每次刘彻出行。剧孟总会将安保工作做的滴水不漏,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全部考虑到。 正因为这样,刘彻对剧孟非常放心,认为有他保护,自己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但这个家伙看上去好像,不是很甘心当个安保队长跟保镖。想要做更大的事业? “宣!”刘彻摆摆手说道。 剧孟要去西南统兵,倒不是不行。 毕竟,那边考验的更多是手段,是政治手腕,是拉拢。而不是打仗。 况且,还有临邛的程郑婴跟卓王孙在后面当奶妈,实在不行,关门放资本家,马上就能让西南诸王知道厉害。 没多久,剧孟就来到了刘彻面前,恭身拜道:“臣拜见陛下……” “剧卿这么晚进宫,所为何事?”刘彻故意问道。 “回禀陛下,臣星夜入宫,乃是想向陛下请命!”剧孟抬起头来,用一种非常自信的口吻,对刘彻道:“臣觉得,臣虽然愚昧,但久与陛下相处,恩德感召之下,也稍微有所进步,故此斗胆向陛下请命,请为西南将军,为君分忧!” 刘彻看着剧孟一副认真的模样,也摸了摸下巴,考虑了一会,然后,道:“卿的想法,朕知道了,卿应当是明白朕的为人的,光说不练,朕从来不信,卿可有具体的战略策划?可有全盘的考量?可派人调查过西南诸国?譬如:西南一共有多少国?此中诸国,又有多少,堪称强国?彼辈对我汉家态度如何?国中兵力多少?战力如何?” 这个问题,顿时就把剧孟难住了。 他只是被人怂恿来的,哪里去调查过这些事情? 更何况,在长安,谁又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摸了摸头,剧孟羞愧的拜道:“臣……臣……” 刘彻见了摇了摇头。 剧孟这个样子,真让刘彻没法放心。 不过看他可怜的模样,想着怎么多日子相处的感情。 刘彻也不由得有些心软,于是,站起来对他骂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朕这里请命?朕真若让你上了战场,岂非要丧师败阵?” 剧孟听了,赶紧叩首道:“臣有罪……” “还不赶紧回去找人帮忙,做部署,调查,写作战计划?”刘彻踹了这个家伙一脚,训道。 剧孟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拜道:“诺,臣这就回去调查……” “好好用程不识……”刘彻看着剧孟,提醒他道:“用得好了,程不识一人,足可当一部精兵!” 程不识的军事技能跟用兵之法,毋庸置疑是很强的。 至少,不比李广差。 当然,没办法跟卫青霍去病这样五百年也未必出一个天之骄子相比。 “诺!”剧孟大喜,拜道:“臣谨奉命!” 然后叩首拜辞。 刘彻看着剧孟喜滋滋的跑回去找人谋划作战方案和战略部署的背影,摇了摇头。 “朕还是太心软了……”刘彻在心里想着:“也不知这是对是错……” 但刘彻也没办法。 想实行当初对剧孟的承诺,让他封侯拜将,光耀门楣。 这西南副本,还真的要扶他一马,拉他一手。 想来,有程不识帮忙,剧孟大抵是能搞定的吧?(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一更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六节 王者归来——墨家(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五月走到尾声时,长安城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到处张灯结彩,街头巷尾,无数的民间艺人和来自天下郡国官府王室进献的艺人,在各闾里和街坊巷口,搭起戏台,给百姓表演各种各样的杂技、戏剧甚至魔术。 这是一系列为东宫薄太后贺寿活动的前奏。 墨苑的墨者们,也跑来凑趣。 在长安城的尚冠里,借了某位列侯家的一个别苑,搞起了科普讲堂。 有墨者扛着一口大锅,现场为人们演示起,怎么烧铸琉璃,并且告诉听众,这种制取琉璃的法子有毒,千万不要尝试,不然轻则无后,重则丧命。 更有人公开的演示,怎么炼取药金。 一时听众如云,整个尚冠里,人山人海,堆满了前来学习炼金之术的游侠和百姓甚至贵族。 无数方士术士,则在人群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看着这些赤脚的墨者们演示的种种所谓的炼金之术或者其他他们日常骗人的招数譬如油锅捞钱啊,让纸起火什么的。 这砸招牌,砸的真是太霸道了。 让我们以后怎么混饭吃嘛 但长安的百姓和游侠们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无论是演示烧铸琉璃,还是炼取药金,都让人大开眼界。 许多人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只是,当这些东西被揭穿之后,许多人都在心里哀嚎这琉璃有毒,药金也仅仅只是类似黄金,其实根本不是黄金,只要稍稍对金子有些认知就不会上当,真是大失所望啊! 至于那些什么油锅捞钱,掌中生火,纸人吐血一类的把戏大揭穿,则是让人们看的大呼过瘾。纷纷觉得长姿势了。 当演示进行到尾声时,一位墨者站到院子的中间,对着里里外外都在围观的百姓们拱手道:“诸君,诸君。今日我等墨者在此演示诸般江湖方术以及种种骗人之法,意在告喻众人,此等方术的害人之法,以使诸君不会上此辈奸邪之当” “说的倒是好听”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只是某有个问题既然你们墨者口口声声说,此等方术。皆为骗术,那么,某倒是想知道,尔等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否曾拿这些骗术,欺骗过世人,尤其是天子!?” 这人不用看,必然是个方士术士一流。 但他的问题,却是很致命。 顿时就让围观的其他人,尤其是深恨墨家的儒生们跟着起哄起来:“是极,是极。若尔曹不曾用过这些骗术骗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听着众人的附和质问,这方士不由得得意起来。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墨翟的徒子徒孙,真是太过分了! 完全就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嘛。 反正,从这一刻起,天下方士与术士,就要跟墨家势不两立,甚至不死不休了。 只是 看了看保护这些墨者的那些冷漠的汉军士卒以及寒光闪烁的刀枪剑戟,这方士缩了缩脖子。心里也有些腹诽:“今上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受命于天,为何不来求我等方士呢?要知道,我们可是能炼不死药。助陛下得长生的啊!” 炼不死药或者研究长生不老药。 这可是方士们的绝活!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练成过,但,几乎每一个方士都认为,自己一定可以练成。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 若是能有一个秦始皇那样的帝王,倾举国之力。动用天下人力物力,来寻找各种金石丹药以及秘方秘术,加上自己所学,那一定能练成不死药,进献给君王。 然后成就旷世伟业! 嗯! 都是当今天子的错! 为何不相信我等方士呢!? 这也是现在多数方士术士的心声。 他们虽然知道,自己的很多把戏,都只是把戏。 但却人人已经自我催眠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们是真的打心里认为,自己确实能炼成不死药的。 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就是天天自己炼药给自己吃,一点也不怕跟前辈师长一样,最终重金属中毒,在惨嚎中死去。 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觉得,自己的师长已经炼成不死药了。 不然,何以死后尸不朽? 站在台上的那位墨者,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忤,却是一点也不慌乱,不紧不慢的道:“有人问我墨家如何得知?” 他抿了抿嘴唇,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道:“我墨家有三表法!” “何谓三表法?” “原古圣王之治,或先哲之行!”他竖起一个指头。 “原察百姓耳目之实!”第二个指头竖起来。 “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之利!”第三个指头竖起来。 这让无数的儒生看的真是双目赤红,恨不得冲进去将这个家伙拖下来撕碎了! “这等大逆无道,无有先王之意的言论”许多儒生在胸膛里咆哮着:“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经过我墨家数百年展和推演后,到今日,蒙圣天子嘉恩,做圣训,圣言,为我墨家重立纲常轮序,如今,我墨家有了新的三表法!” 这墨者挺起胸膛,看向众人。 这么好的宣传墨家思想的机会,可不多得啊! 他只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的歌唱。 “上察三代先王之行,下和天下展之势!”他重新伸出一个手指。 “以百姓国家之利,作诸般百工之纲!”他伸出第二个手指。 他向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人群中的方士们以及老对头,那些再清楚不过,就算隔着几百步远,也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出来的腐朽臭味的儒生们,他伸出了第三个手指:“格物致知,原察天地万物,星辰日月运转之势。上应天命,下得人和!” 他的模样和态度,让方士们跟儒生们看的,胸膛里真是如同火山一般沸腾了起来。 以至于本来从来都不与方士术士打交道。至少在公开场合,唾弃方士们的儒生,马上就跟着方士一起大声问道:“尔曹废话如此之多,还没说,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只要你们答不出来! 那你们就必然曾经用这些手段欺骗过陛下。蒙蔽过陛下! 你们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欺君罔上! 真是死有余辜! 许多儒生跟方士,甚至仿佛已经看到墨家被天子震怒,重新打原形,上林苑的墨苑被拆除,大量军队进入关中各县,强制解散和驱逐甚至逮捕所有墨社中的骨干。 只要想到这个场景,大家就只觉得真是心旷神怡,无比舒坦。 “墨翟徒子徒孙,就该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儒生在心里想道。 “叫尔等猖狂。你不来惹我,我还不想收拾你呢!”方士与术士们在心中得意的大笑! “某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吗?”那个墨者一副看弱智模样,耸了耸肩膀,对着这些家伙摇摇头,不屑的说着。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走下台子,来到那个演示炼金的灶台前,看了看里面成型的药金,嘟了嘟嘴巴,对着众人道:“所谓药金。其实是以炉甘石和赤铜石与木炭混合,经高温融合之后而得这本是先人无意中现的事情” 他拿起一块药金,展示给众人:“以此法所做之药金,其实压根没什么用途。就是一块石头而已但是,先人们却通过此法,现了全新的领域,于是,有了青铜,有了铁。而我墨家,依照此先人之法,考察国家和百姓需要,目前正在研究,将铁与其他金属融合的法子,未来,我墨家就明,铁与其他金属融合在一起,能便利国家民生的种种金属,天子下诏,将此类金属,命名曰:合金,并嘉勉我等墨者再接再厉,以三表为纲,翌日推出削铁如泥、永不生锈以及更为轻便耐用甚至能耐高温、低温以及能在各种环境下使用的种种合金之术,未来天下百姓,士农工商,乃至于社稷军国,皆可受益无穷!” 他的话顿时就引起了在场的其他围观群众的一片叫好声。 墨家这几年,用实际行动,在关中做了许多许多的实事。 他们虽然从来没有高声宣扬过,啊,我今天明和改进了水车,啊,我今天又做了水利锻锤,啊我今天搞出了新星轧机,啊我有搞出了全新的犁具和农具。 但他们带来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遍及关中各河流的水车,人人家中都在使用的各种农具和各种物美价廉的工具。 这些都是墨家带来的,实实在在能看的见,摸的着的好处。 现在,再一听这墨者所说,大家纷纷就欢呼了起来。 这个墨者的脚步,毫不停留,继续走到下一个地方。 这里是烧铸琉璃之所。 他掩着鼻子,看了看那些烧铸出来的琉璃,然后,戴上一个手套,抓起一块绿色的琉璃,展示众人看,然后继续介绍:“琉璃,春秋时吴越铸剑师铸剑时现的副产品,乃铸剑锅炉中的铅与粘土在高温中混合而得,其本质与今日搪瓷、砖瓦之烧制差不多!只是,铅有剧毒,一旦进入人体,立刻就引五脏中毒,尤其是肾脏,将无法承担铅毒!所以,长时间烧铸琉璃之人,或者日夜与琉璃亲密接触者,常常会有各种怪病,轻则导致无后,重责暴毙,就是因为不慎吸入或者摄入琉璃中的铅所导致!” 原先,众人听说琉璃有剧毒,还不以为意。 但现在,听这墨者详细解释,说的头头是道。 顿时就有许多人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将自己身上戴着或者贴身收藏的琉璃器物丢给自己的仆人。 妈蛋,这要命的东西,亏自己还出了血本买来! 对中国人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切能影响生育能力的东西,好的受追捧,坏的注定要被唾弃和拒绝。 许多方士更是哭丧着脸。 他们知道,今天以后,自己就又要断一条财途径了。 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琉璃一旦与生育、生死这等问题挂上钩。 以后谁还敢用?谁还会买? “胡说!”顿时就有方士骂道:“一派胡言!” “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这墨者抬起头,郑重的说道:“我墨家曾在墨苑的密室做过实验,分别在烧铸琉璃的作坊里,放牛马羊等各种牲畜,结果我们现,这些牲畜常常不过一月,就死于各种各样的怪病且,不知诸君是否曾经留意过,某些烧铸琉璃为生的工匠以及方士,他们通常无后,即算有后,其子嗣也多有脑瘫、智障甚至不能言语等各种问题?” “另外,挖掘铅矿的工人,以及长期与铅接触的各类人群,基本都是如此” “这都是铅毒所致!” “我墨家在此奉劝诸君从今往后,远离一切跟铅有关的事务,尤其是要防备小孩以及家中孕妇及长者,此类人群更易为铅所毒害!” 方士们顿时就哑火了。 因为他们想了起来。 似乎,自己的师长、前辈,都有类似的问题。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追求长生,所以为天地不容,所以会无后。甚至克父母克妻子克子嗣。 那成想,居然是这个原因。 顿时就有很多人蹲下来,抱着头痛哭起来。 而在这些痛哭的人里面,有一个穿着儒袍,但却黑褐眼,皮肤较白,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国人的男子。 “赵君,你哭什么?”有个儒生在旁边问道。 “我在哭我的国家与人民”这个异邦人哭着道:“君有所不知,在我的足够,伟大的罗马共和国,我们用铅管做水管,尤其是在城市里以前我不知道,为何我国公民和贵族,生育率年年下降,生出的孩子,更是有着许多缺陷,以至于很多人以为是被恶魔诅咒,纷纷求助奥林匹斯诸神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是铅毒!” 此人,正是已经在汉室生活了年余的来自罗马共和国的客人,亲爱的库里提奥斯先生。 此刻,这位罗马城的宠儿,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国,我要到罗马,我要告诉元老院,告诉百人队长会议,告诉所有的罗马公民那个恶魔,那个诅咒了我们无数年的恶魔,它现出原形了!(未完待续。) ps:恩,今天三更一万2完毕 昨天欠oo,前天欠6ooo,一共9ooo字欠账。 今天扣除保底的8还4ooo,还剩下5ooo,明后天全部还完。 恩,没还清欠账前,我不求月票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七节 王者归来——墨家(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琉璃含铅,因此有毒,本不该出现于世间!”那墨者拿着手中的那块琉璃,继续说道:“但是……我墨家去从先代列国聿明氏的笔记和记载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瞬间,所有的方士和术士,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这个墨者身上。 实在是,聿明氏,就是阴阳家和神棍们的祖宗。 在春秋时期,天下列国,甚至周天子的宫廷宗教顾问,就是由大量的聿明氏出任。 在更久远****时期,甚至三皇五帝时期,聿明氏更是与轩辕氏一样显赫的姓氏。 今天,人们所熟悉的几乎所有复姓,如司马氏、南宫氏、东郭氏等等,几乎都是脱胎于聿明氏。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中国所有的医方卜噬之属的祖师爷,全部出身聿明氏。 因此,今天的汉家文人士大夫,常常会在书信和笔记中,将阴阳家、方士、术士,依旧以‘聿明氏’相称。 汉代笔记里,你要是看到某某贵族对人说,我今天找了个聿明氏给我看了下风水或者身体。 千万别以为人家是找来了个姓聿明的神棍或者医生。 实际上,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 但这位墨者所说的聿明氏,显然是春秋时期,依然活跃在宫廷中的那些阴阳家的先行者。 在战国乱世没有出现之前,聿明氏们依然是铁饭碗。 他们只要每天研究研究天像,然后唬弄一下国君和卿大夫就可以了。 对如今的神棍们来说,这些聿明氏更是有可能掌握了某些涉及长生秘闻与不死秘诀的仙人。 著名的随候珠的故事,不就很是能说明一些问题吗? “我墨家从春秋时期的聿明氏遗简与青铜器上的铭文,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记载……” 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就是儒生们,虽然嘴上说着墨家什么的最好去死。但身体却也不由自主的做出了倾听的反应。 孔子虽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终究也只是不语怪力乱神而已。 在事实上,儒家对鬼神的迷信程度,甚至已经超越了推崇明鬼的墨家。 若能得长生。没有那个儒生会拒绝哪怕因此要去拥抱墨家。 “根据先代的聿明氏记载。经过我墨家验证,已经证实,当铅与石英砂混合后,经高温持续加热融化,祛除杂质,就能得到更加透明的琉璃……”那墨者却笑着,以一种戏虐的态度看着众人:“而且。据我墨家推测。假如继续将温度升高,甚至可以得到远远超越琉璃光泽,甚至完全能照出人影的全新事物……未来,此种全新琉璃一旦问世,我墨家相信,那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所谓随侯珠!” 随侯珠这三个字一出现,果然就让所有的围观群众都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 当今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春秋二宝。随珠和壁的典故? 如今,和氏璧已经被秦人雕琢成了传国玉玺,挂在当今天子的腰间。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成为人君身份地位与统治天下的象征。 而随珠却早已经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伴随着随国的灭亡,再也不复出现。 但正因为如此,随珠因此历年来,被无数人,赋予了种种神秘的外衣。 阴阳家认为,随候之珠,乃鬼神之献。 民间更是有传说,随候珠乃龙王之子献给随候报答救命之恩的礼物,据说,若有人能口含随和珠,那么死后,就将得到龙王的帮助,灵魂升入天上,与诸神永享不朽。 甚至,许多方士和术士相信,随侯珠中蕴藏着长生不死之药的最终奥秘,谁能破解这个奥秘,谁就能炼成不死药。 “据我墨家推测,到时候,我等就可以此种全新的琉璃,制成种种器皿,圣天子甚至曾经说过,若得此种琉璃,则可观三千世界,天地星辰之秘!”这位墨者一脸神往的模样,然后,又是一脸懊悔的神情:“可惜,如今没有能足够耐高温的锅坩,而且,可能配方也有些问题……故此,此种琉璃,可能还需要时日才能面世……” 这对墨家来说,真是人世间最残酷的酷刑。 但没有办法,技术跟条件达不到。 只能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了。 但他很快就又高兴的眉飞色舞起来了。 “至于油锅捞钱,纸人吐血,掌中起火……”他微微笑着说道:“不过是方士术士,窃取天地之秘,以障眼法使出来的把戏,只要知道它们的原理,那么,谁都能掌握……”说着他就将手伸进了看似滚烫的油锅之中,捞起了在里面的五铢钱,展示给众人,顿时引得围观群众发出阵阵的惊呼声。 “但我墨家,却通过观察和研究这些原理,延伸出了一门全新的学问……”他一脸严肃和神圣的道:“经报天子,得陛下赐名,将这一门学问,命名为‘化学’,化者,天地万物,日月星辰演化之途径也,据陛下所说,若翌日,化学之学,得至巅峰,则能生白骨而肉死人,甚至除人间一切疾病痛苦,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若果真如此,真是天下社稷苍生之幸!” 现在的墨家,毫无疑问,就是刘彻的脑残粉。 他们对刘彻这个皇帝的忠诚度跟服从度,甚至早已经超越ma这个级别,达到了‘哪怕陛下让我去死,我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地步’。 除了墨家是因为刘彻才得以复兴,才得以重新复活的原因外。 墨家思想中的核心论述之一明鬼,更是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 对于信奉明鬼,相信世界上一定存在鬼神的墨家来说。 自证受命于天的天子,简直是跟三代先王,三皇五帝那样的神王一样,就算是死,也要跟随的人主。 说起来是挺搞笑的。 本该是唯物主义的科学家的思想派系的墨家是诸子百家里。除了阴阳家外,对鬼神存在最为笃定的学派。 而本该带着老百姓一起奔向封建迷信大道的儒家,却恰恰是诸子百家里,对鬼神态度最坚决的派系! 哪怕是法家,也比不上儒家在鬼神问题上的坚定立场。 但在实际历史上。却又颠倒了过来。高喊明鬼的墨家,走上了发明创造和兼爱天下,造福百姓的科学家道路,而坚持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却偷偷摸摸的玩出了天人感应,五德终始,甚至祥瑞谶语等等乱七八糟的神道鬼道歪道。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在如今。从不忌讳自己推崇封建迷信思想,主张明鬼,认为人死之后确实有灵的墨家,在遇到了刘彻这个他们确认的‘果然受命于天’的天子后,立刻就成了脑残粉。 所以,不单单是学派的核心思想和理论论述,也能让天子随便改,随便加。 这都是天命嘛! 上苍借天子之口。晓瑜我等墨者,应当如此。 那我们当然就会如此了! 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墨家也确实感觉到,当今天子确实有着鬼神莫测的眼力和能力常常天子指出来的方向和方法,只要去努力,最终都能被证明,那是真的可以实现或者确实存在的真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天子说,你们墨家的三表法用了几百年了,应该与时俱进,改一改了吧? 墨家上下立刻表示:伏维陛下圣裁,臣等唯奉诏而已…… 天子又说,化学是门好学问,直指大道根本。 墨家上下,立刻就鼓足了干劲,投入到了研究天地万物生化演变之路的研究上。 虽然没有技术,也没有条件,更缺乏足够的例证。 但墨者抱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精神,从一个个的先人留下的笔记和残卷中,寻找那些可以证明的生化演变之物。 然后,不断的做实验,不断的做研究。 哪怕因此中毒受伤甚至偶尔会发引发火灾甚至发生爆炸,导致人都炸个半身不遂。 但墨家上下,却是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根本就不在乎这求道路上的些许挫折与困难。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成员,甚至认为,这是求道之路上,必然遇到的问题。 但,这个时候,墨家终于发现,他们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困难了。 这就是,人手不够了! 如今的墨家,哪怕算上学徒,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三百余人。 真正的墨者数量,更是不足百二十人。 不说跟墨家的全盛时期相比了,就是跟当年在田横手下时相比也是大大不如。 这么点人手,别说是去研究化学,探索天地万物演化之道。 就是现有的一些工作,也是进行的很困难,很紧张。 因此,墨家现在亟需一批新鲜血液的补充。 但想要扩招,对现在的墨家来说,真是无比困难的。 虽然,士大夫公卿列侯家的子侄们,有不少平时,也会学着墨者们的穿者打扮,赤脚蓑衣,招摇过市。 但那只是os而已。 真要他们去当墨家学徒,恐怕第一天就不干了! 而且,社会上敌视和仇视墨家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尤其是关中的官宦与豪强们,对墨家名下的墨社,简直是视之如狼,望之如虎。 指望这些人的子弟来学习墨家的理论,践行墨家的思想。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于关东那边的士子们…… 在儒家和法家的合力之下,墨家现在在关东,已经被抹黑成了一个‘无君无父,抛妻弃子,无有忠义,更不通礼乐’的妖魔。 在这些人的合力之下,哪怕是墨家如今背靠天子,还有军方的鼎力支持。 想要吸收新鲜血液,尤其是符合墨家需要的新鲜血液,可谓是阻力重重! 去年到今年,整整一年,墨家只增加了五个新的墨者与二十多个新的学徒。 而这些所有的新鲜血液,几乎全是墨家自己从墨社以及弟子随从亲友中培养出来的…… 但却因为实验、疾病以及其他各种原因,有八位墨者去世,三十一个学徒身亡。 再这么玩下去,墨家上下都觉得,可能等不到自己探明大道,明知世界真理,最终实现天下兼爱的理想世界,墨家自己就要断绝传统了。 被逼的没有办法的墨家,不得不第一次对未央宫发出请求:陛下,请救救墨家吧! 而天子的指示来的很快。 “薄后千秋将至,朕已命有司于长安市井,演绎诸般杂技,君等可借此机会,于世人面前,宣扬墨翟之理念,讲演今日墨家之理想,借此吸引志同道合之人,携手共谋未来,朕将令有司,全力支持与配合!” 想着天子的这个之世,这个墨者,就笑着对着围观的至少千人以上的群众,拱手道:“诸君,我墨家始自先贤墨翟,自有墨家这一称谓以来,我墨家上下,就以‘兼爱非攻,节用明鬼天志’为纲,我墨家,不是某些人口里所说的‘无君无父,抛妻弃子,无有忠义,不通礼乐’之辈!” 他指着自己,道:“譬如区区在下,某本雒阳人,姓杨名毅字子重,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身旁更有细君相持,我墨家子弟,讲兼爱天下,与天下士民百姓同呼吸,共祸福!” “诸君请试想一下,倘若有人,连自己的家人妻小与父母叔伯宗族都不爱,何以谈爱天下?” “包括在下在内的所有墨者,都是父母所生,天地所养,天子所治的诸夏之子民!” “我们与诸君一般,都侍奉着自己的父母,养育着自己的孩子妻小,敬重着乡中长者……” “但是……”杨毅抬起头,挺起胸膛,骄傲的说道:“我们与诸君的不同的是,我们墨者知道,不能自己侍奉父母颐养天年,就可以不管天下无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诸夏同胞;我们墨者知道,不能因为自己乡梓,平安无事,就可以不管北方长城为率兽食人之稽粥氏肆虐之燕赵上代同胞的苦难,所以,我等墨者,提倡节用以辅军国,明鬼以敬祖宗神明,天志以探世间万物之运转规律,验于古,用于今,明于道,诚于心!”(未完待续。) ps:  ——今天继续还债ing 恩,感谢昨天打赏的巨巨们,吓尿了,居然这么多人打赏-0-受宠若惊啊~ 只能努力码字回报大家了~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八节 王者归来-墨家(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杨毅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顿时就引起了许多围观士子的热血沸腾。:6d 年轻人嘛,总是冲动而且感性的。 一句口号就能忽悠他们上战场,一个描绘出来的未来景象,也能激励他们头悬梁,锥刺股,日以继夜,奋发向上。 被杨毅这么一刺激,立刻就有许多的年轻人,心里面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墨者的大家庭。 兼爱非攻什么的听上去,好像也挺高大上的? 不比东方的儒家说的君子之道差多少嘛。 尤其是如今墨家,似乎很得当今天子的喜欢。 去年考举,但凡是墨家子弟,几乎全部中了…… 这就让更多的和投机主义者心痒难耐。 对文人来说,改变一下自己的,或者换个嘴脸出来喊口号,其实,压根就没什么难度。 就像历史上,从纵横家变成了儒家的主父偃,还有从法家立场,变成高举春秋,甚至以春秋故事来解释法律的张汤们。、 文人,从来就不需要脸面,他们只需要成功。 为了富贵,为了权力,为了迎娶白富美。 莫说是墨家了,就是两千年后的那个最初的****,不也有一大帮平时衣冠楚楚,住豪宅,喝咖啡,平时私生活混乱无比的大师、名家们,纷纷跪舔,甚至脸不红心不跳的认为自己也是无产阶级的家伙吗? 杨毅看着人群,知道是时候了。 于是,他长身而拜,道:“幸蒙陛下不弃,以我墨者还有些许微功于社稷,乃特拨内库禁钱三千万与我墨家于长安城东市之侧,立一墨校,凡诸夏之人,无论士农工商,只要认同我墨家理念。愿与我辈墨者,一同携手,为天下兼爱,四海非攻之人,皆可来墨校学习,我墨家将不收分文学费,若有人能得我墨家任意一位墨者认可。更可免费提供食宿与生活之用!” 这个炸弹炸下来,顿时就惊得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方士术士们在心里面是跳脚大骂。愤愤不平。 三千万啊! 这些钱,若是堆在一起,恐怕有小山那么高了! 当陛下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拨给了墨家。 若是给我们,那该多好? 能去花街柳巷潇洒多少年啊! 而儒家的士子们,则是露出了无比警惕的神情。 墨校? 墨翟的思想,真要复活了吗? 再没有比儒生更清楚,墨家的可怕之处的人了。 当年,战国之时。儒墨之间在列国相互竞争。 尤其是在齐国,捉对厮杀。 彼此,对对方的能耐和行为方式,可是极为清楚的。 而当数年前,墨家在长安出现复苏的迹象,并且得到当今天子的大力支持后。 儒家的各个巨头,就已经紧急给自己的门人弟子和族人上过课。反复强调过墨家的可怕和恐怖之处了。 因而,现在大凡有所师承的儒生们都知道,当年墨家是怎么在列国吊打儒家的。 他们扎根于底层,与百姓士卒为伍,赤脚蓑衣,哪怕不为君王所喜。也能跟其他诸子百家,掰手腕,比拼一二。 一旦得到君王信重,立刻就是鱼跃龙门,横扫所在的国家的一切派系。 而且,因为他们起于底层。 所以,一旦溃败。其他派系几乎很难再在当地有所作为,只能灰溜溜的滚出该国,等待那个支持墨家的君王死去或者改变主意。 如今,墨家得到当今天子信重,更有军方的许多巨头支持。 若再被他们立起墨校,有了足够的人才补给和血液补充。 那,这个曾经的大敌,那曾经遮蔽了大半个中国,让儒家只能瑟瑟发抖,甚至被人在各个场合,朝野乡村所有地方反复打脸和嘲讽的墨家,在未来的三五年中,恐怕就要回归人间了。 最起码,在关中,将会如此。 “不行,我等要马上回去,将这个消息报告给老师!”许多人在心里想着。 而在围观人群中的其他诸子百家的弟子,却是看着人群里激动不已议论着结伴一同前去墨校学习的年轻人,纷纷在心里哀叹一声:“墨翟的学派,终究还是复苏了啊……” 但他们并不像儒家那样,对墨家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对他们来说,墨家复苏也好,儒家崛起也罢,都是威胁。 所以也就不存在,墨家坏蛋,儒家好人这个设定。 对他们来说,儒墨都是异端。 插儒家一刀跟插墨家一刀没有区别。 当然,若有可能,多数人都会选择亲近儒家而排斥墨家。 只是目前看来,儒墨都已经是羽翼丰满,大势已成。 在这个情况下,聪明人当然不会跳出来当mt拉仇恨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旁观。 “这是王者归来的景象啊……”远处,一个马车中,宋子候许九,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物件,看着这里的景象,在心里想着。 “诸君!”许九看着马车中的其他几位穿着布衣的男子说道:“我等杂家子弟也是时候奋起了,不能让墨家独美于前!” “陛下已经准许我等,前往安东诸都尉治下,宣扬我等的理念,传播我等的思想,教化士民,有朝一日,我等或许也能像今日之墨家一般,堂堂正正的回归朝堂,告诉天下百姓,我等亦是豪杰!” “君侯所言,我等受教!”其他几人纷纷站起身来,长身而拜。 杂家凋零至今,最后的传承者,如同风中残烛,可能,自己等人就是这世界上最后一批立誓要合儒法,并墨道,兼百家之见的杂家子弟了。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是杂家理念的真正支持和践行者。 愿意不惜一切,哪怕赌上身家性命。宗族名声,也要让世人知道,曾经有过他们这样的一群人,曾经思考过国家前途,百姓未来和天下苍生! “去!诸君!”许九慷慨的对着自己的这些同窗同门和同志们拜道:“陛下让我赠诸君一言:安东诸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今日。诸君子然离长安,来日。或许回归之时,便是负天下苍生之望,得国家社稷之盼!”许九说道:“届时,我将在灞桥,迎接诸君以王者之态,率三千子弟,回归朝堂!” “到时候,我等联手,将儒法黄老墨诸子。杀个片甲不留!” “必不负君侯所望!”所有人都是慨然而道,言语之中的决心已是毋庸置疑了! 库里提奥斯,站在人群中,看着周围的一切,耳中听着前面的那个叫杨毅的墨者的言语。 他在中国已经待了将近一年了,对中国的言语与典故,也有所了解了。 虽然。不是太明白,那个叫杨毅的墨者所说的一些话。 但他依然感觉心潮滂湃,难以自抑。 “我决定了……”库里提奥斯对着自己身旁的同伴说道:“我要去报名,去那个墨校学习!” 此时此刻,库里提奥斯心里的爱国主义情怀和罗马贵族的使命感,如同他对祖国的未来前途的担忧一般浓厚而沉重。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化学,于我的祖国,罗马,将有很大帮助,甚至可能是一门比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的学问加起来,影响还要大的学问!” “罗马共和国,应该学会这一门学问!”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或许。学到了这个化学,还能找到接触铅毒的法子……至少,也能找到避免铅毒害人的预防手段……”库里提奥斯很清楚,罗马的城邦里,到处都是铅做的水管。 因此,哪怕得到了元老会和百人队长会议的全力支持,全国动员,拆除这些水管,其难度与工程量,也将是罗马所不能承受的。 况且,拆了铅管,罗马人用什么饮水呢? 跟汉朝一样凿井吗? 罗马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库里提奥斯很清楚,罗马共和国的元老院与百人队长会议,恐怕至少也要辩论个四五年,才会有个初步结论。 中间要是发生执政官或者保民官内讧,或者日耳曼蛮子和小亚细亚的蛮子造反,可能拖延更久。 而且,共和国的元老院以及百人队长会议,在类似的民政问题,从来都缺乏高效率。 共和国,可不是这遥远的东方的汉朝,这丝绸与瓷器的国度。 执掌大权的人,是获得了神明与天地认可的天子。 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要服从。 自共和国诞生之初开始至今,元老院跟百人队长会议上,就从未出现过统一意见这种事情。 哪怕当初面对汉尼拔的挑战,元老院也依然在内讧和相互攻忤。 一直等到汉尼拔都打上门来了,元老院才急忙停止撕逼,赶快派出军队去迎战。 所以,库里提奥斯知道,哪怕他回到罗马,告诉所有贵族与公民,那个恶魔被他抓到了。 恐怕的结果,也只是在元老院里扯皮扯上几十年,当问题彻底被所有人认识和接受之后,这个提议才会被接纳和认可。 到那个时候…… “恐怕共和国将不复存在……” 库里提奥斯很清楚,铅毒继续侵染下去,罗马的人口出生和健康状况,必然年复一年的恶化,最终,没有足够多强壮健康的士兵和勇敢的贵族。 哪怕是强大无比的罗马军团,恐怕也要被日耳曼蛮子和小亚细亚的土著逆推! 甚至希腊马其顿也可能不甘寂寞……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东方的古国,这神明眷顾的国家,学到消除,至少也是能防止铅毒危害下一代的方法。 这样,元老院才有可能迅速通过决议! 然而,库里提奥斯虽然想的很好。 但是,无情的现实,很快就击碎了他的幻想。 “赵秦……”他身旁的一个儒生同伴,对他道:“你是不可能进入墨校学习的……” 赵秦正是库里提奥斯的汉名。以赵为姓,是因为他曾经听说,汉朝有个赵国,赵国有许多美丽的女子,而名秦,则是汉朝人将他的祖国,称为大秦。 “嗯!”另外一人。冷笑着看着他:“没听到那个叫杨毅的人说了吗?只有诸夏之人,才能去墨校学习!” “知道什么叫诸夏吗?” “有礼仪之大。谓之华,有服章之美,是为夏!” “粗鄙夷狄,也配为诸夏?” “哦呵呵……” 对这些儒生来说,他们对库里提奥斯这样明目张胆的叛徒的耐心已然完全耗尽。 当着他们的面,居然敢说出要投奔墨家的话! 大家的脸,都是火辣辣的疼! 况且,这些儒生们自认为,自己对这个夷狄之人可谓不薄啊。 从来都没有短过他的吃喝。对他的各种问题,更是从来没有拒绝回答过。 但这个来自大秦的夷狄的回报,却让他们伤透了心。 居然当着他们的面,要投奔死敌?! 这简直不可饶恕! “难怪管仲说,夷狄禽兽,不可厌也!此辈无有恩义之心,无有师长之义。忘恩负义,不配为人!”更有人咬牙切齿的道。 库里提奥斯却是傻傻的看着这些在一刻钟前,还是对他无微不至的同伴们。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在罗马,同时跟几个的老师学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在这东方。怎么就这样了? 还有…… 我可不是什么夷狄…… 我是高贵的罗马共和国执政官使者,元老院元老之子,生来贵胄! 但…… 库里提奥斯看着这些一脸鄙夷和不屑的看着他的同伴。 他忽然想起来了。 在他初到汉朝的那天,那个骑在马上,像看奴隶和蛮子一般看着他的汉朝军官。 “尔等已经是汉天子的奴婢了!”那个军官的高傲和骄傲,一如罗马城中的贵族看着角斗场内的日耳曼蛮子一般:“这是尔等的福气!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尔等夷狄,原本茹毛嗜血。率兽食人,不知礼仪,不知廉耻,不懂规矩,今有幸得蒙汉天子恩泽,当好好珍惜,誓死效忠大汉天子,明不明白?” “原来……”库里提奥斯终于醒悟过来:“我在这汉朝人的眼里,就跟日耳曼蛮子在罗马贵族眼中一样……是粗鄙的奴隶,只能用生命和鲜血才能稍稍取悦一下高贵的罗马公民的贱民……不……甚至更低等级……是两条腿走路的牲畜……” 然而,库里提奥斯,却没有反驳这些人的言论。 在汉朝越久,库里提奥斯对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畏惧和崇拜就越深。 这个古老的帝国,早在罗马还没有建成的时候,就已经统治着整个东方了。 就连北方那个野蛮的蛮子帝国,那个强大的不像话的匈奴帝国,也曾经被这个国家的皇帝的军队按在地上暴打。 它是东方自古以来,有人类出现开始,就无可置疑和不容置疑的主宰者和霸主。 中国皇帝自诩受命于天,连神明也要受其驱策和册封。 罗马与之相比,就跟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幼稚而可笑。 哪怕是库里提奥斯曾经自豪的文学与艺术。 在东方这个老大帝国的丰富的思想体系,多如大海波涛一般的先贤志士面前,也是自惭形秽。 唯一能稍稍在这个古老的王者,东方的至尊面前聊以自慰的,恐怕也就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等寥寥几人而已。 但问题是不管亚里士多德,还是柏拉图,都不是罗马人。 甚至柏拉图这样的大贤者,就是死于罗马士兵手中的。 从这个方面来说,好像,这东方的至尊的人民和贵族,确实有足够骄傲和自豪的理由,也确实可以认为除了他们之外,其他所有人和国家都是夷狄,都是蛮子,都是两条腿走路,不懂文明的牲畜和野人。 只是,这个事实,让库里提奥斯实在是太伤心了。 更重要的是假如他不能去墨校学习,那么,共和国的未来和命运怎么办? 难道要看着自己的祖国与人民,沉沦于铅的毒害之中,最终,光荣的罗马共和国,伟大的民煮国度,就此消亡吗? 不! 库里提奥斯抬起头,他告诉自己,这是绝对不行的!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可以拯救自己的祖国! 伟大的,至高无上的,天之子,神之王,万神之神,执掌一切,晓瑜一切,能看清一切,并且洞悉一切的在世神王,如今这个国家的真正主宰,那个端坐于那座神王之殿的汉朝皇帝!) ps:还有一更,努力还债的要离马上去写~ :/12/12807/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三十九节 卖队友的罗马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亲爱的父亲你好: 我在这东方的国度已经生活快一年了,我无比想念您,想念罗马,想念奥斯匹林山的诸神,想念罗马城中的一切。 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在这个东方的国度,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那个世代诅咒着共和国的恶魔,被东方的墨者们发现,并且指正了出来。 它就是铅! 东方的墨者,已经证实了,铅含有剧毒,它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跟恶魔一样,诅咒着所有的人,让人发生种种怪病,更会损害生育能力,并且让婴儿也患上种种可怕的病症。 我不清楚,这东方的墨者们是否知道,怎么消除铅毒,或者预防铅毒进入人体,但我已经决定,向他们请教,并且追随他们学习有关他们的知识,尤其是那个叫‘化学’的知识…… 按照他们所说,这化学,研究到最后,能如同神明一样,拥有伟能! 而东方帝国的神话传说中,也多有一些平常人,得到了‘仙人’或者神明的赐予,吃下丹药或者神药,飞升上天,长生不死。 只是,有个问题,这个自称自己是中国,但名为汉朝的帝国,比罗马还要骄傲,还要伟大。 中国人常常告诉我,就算是中国的一个奴隶,也比其他国度的国王高贵。 而这个国家的历史和过往,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佐证了这一点。 这个香料与丝绸的故乡。 不仅仅历史悠久,文明璀璨。 他们的祖先,早在埃及的法老还在修建金字塔的时候,就已经统治着整个东方了。 而且他们的国力和军队,更是远超您与罗马共和国的元老的想象。 他们有句谚语说:只要是有天的地方,就是王的土地,只要有土地的地方,就是王的臣子。 皇帝的命令,白天从首都发出去,半个月。遥远的边境上的军队就会奉命调动。 汉朝的军队规模,常常以十万这种级别出现在公文和宣传之中。 在汉朝的首都,我更是常常看到十万,几十万的百姓,在这个城市中往来穿梭,学习购物。 所以,以汉朝人的骄傲。他们理所当然的决定,不对一切不是汉朝的外人开发学习‘化学’的大门。 这虽然很绝望。但是事实。 但亲爱的父亲,请不要担心,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在这个遥远的东方的国家,它与罗马共和国完全不同。 就像我上次告诉你的那样,这个国家,有着一个自称为天之子的国王,这个天之子,按照汉朝人的说法是得到天的认可,能永远统治国家和保护人民的君王。 现任的天之子。就如同我在罗马听说过的奥斯匹林诸神一般。 汉朝人都说,他生下来,就是神明一样的神圣与伟大。 汉朝的战争之神,因为他的降生,而带着天神与神器,在汉朝首都的上空出现,为他的降生而歌颂。 他三岁的时候。就得到了汉朝历史上最伟大的天之子的认可,立为隔代继承人。 五岁就能骑马,射箭,百发百中,读书学习,只需要一遍。就不会忘记。 他现在更是已经展现出了种种神明一样的伟能。 好消息是,这个汉朝至高无上的天之子,据说有着像大海一样宽厚的胸襟,如同爱神与智慧女神一般仁慈的心灵,愿意将他的慈悲与恩泽,播撒过世界上的所有人。 我已经决定去拜见这位汉朝的神王之王,众神之神。请求他大发慈悲,慷慨的准许我去墨者们的墨校学习化学。 愿奥斯匹林众神保佑共和国! 您的儿子库里提奥斯。” 库里提奥斯放下手里的毛笔,将纸上的墨迹吹干。 然后跟个中国人一样,背靠着床榻,叹了口气,将这个信纸收起来。 他在汉朝这将近一年,已经给父亲、哥哥还有执政官以及他的情人写过几十封信了。 但这些信,一封也没寄出去。 因为北方的那个蛮子帝国,强硬的拦在他与祖国之间。 不可能也不存在有人能穿越这个能与汉朝比肩的国家,将他的信,送回罗马。 但他,依然忍不住的写了许多的信,向他的亲人,情人以及朋友和上司倾诉自己的所见所闻。 或愉悦,或苦恼,或振奋,或颓废。 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赤着脚,走下床榻,库里提奥斯看了看窗外那些,对他报以各种敌视和仇视眼神的过去的同学们。 老实说,库里提奥斯,也想不到,他想要学习化学的念头被这些过去与他关系很好的同学们知道后,大家对他的观感和看法,立刻就从朋友变成了敌人。 不,甚至,比敌人还要冷漠和敌视! 老实说,库里提奥斯也不是太明白。只是隐约猜到,好像那个墨者的学派思想跟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叫儒的学派之间有着如同特洛伊与希腊一样的仇恨。 但,即使事情重新再来一次。 库里提奥斯也认为,自己还是这么选择。 为了祖国,为了罗马,为了共和国。 他能做任何事情! “我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去见那位汉朝的天子呢?”库里提奥斯陷入了苦恼之中。 那位汉朝的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 甚至,就是他的那座神之殿堂,寻常人哪怕是靠近都是亵渎。 没有获得许可和同意,没有任何人能接近。 想见他,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根本是半分机会也没有! “对了……” 库里提奥斯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 “汉朝人似乎对所谓的身毒,非常有兴趣……” “在我看来,身毒就应该是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目的地印度……” “我曾经在巴克特里亚王国活动过一年,对印度倒是知道一些的……” 巴克特里亚王国,就有一部分领土在印度境内。 虽然,现在可能巴克特里亚王国已经在来自东方的蛮子骑兵的威胁下臣服甚至说不定灭亡了。 但这个讯息,库里提奥斯觉得,汉朝的那个天之子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原本,库里提奥斯,压根也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汉朝人。 因为在他看来,巴克特里亚王国,再怎么样,也是希腊-罗马系统的成员。 不能随便卖掉。 但如今,为了罗马,为了共和国,希腊人,该卖还是得卖!) ps:今天完成了差不多11000字。 恩,扣除保底8000,还了2500. 还剩下2500,明天还完~ :/12/12807/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节 中亚与印度(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里,清凉殿。 刘彻看着大鸿胪递来的一个奏折,挠了挠头。 “大秦……”好半响,刘彻才想起来,他似乎好像曾经捡到过一只来自罗马的使者。 但,这个罗马使者,他也就曾经关注过那么一阵子而已。 之后,就把他丢给儒家,让他去自生自灭了。 毕竟,罗马共和国或者罗马帝国,哪怕墨索里尼、希特勒吹的再厉害,再霸道,那也是一个跟中国相隔几万里,在没有蒸汽火车之前,大抵是不太可能有什么交集的国家。 此时此刻,罗马对汉室的意义,更是仅仅只是一个丝绸与香料的倾斜市场。 而且更关键的是,真正能流到罗马的汉朝产丝绸与香料的数量,恐怕少的可怜,而且,绝大部分利润,都被匈奴人跟波斯人给占去了。 汉室,不过是个打工仔,赚了几个辛苦钱罢了。 所以,刘彻也就新鲜了一阵,然后就把这个事情跟这个人给忘了。 但如今,这个来自罗马的使者,却忽然找到了大鸿胪,递来了一个请求朝觐的奏折,声称有身毒的消息和情报要跟刘彻当面报告。 “印度……”刘彻敲了敲案几的台面。 “这人倒是确实有可能知道一些此时印度的情况,以及中亚西亚地区的国家、部族和势力划分……”刘彻在心里想着。 毕竟,几百年前,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曾经征服了广袤的中亚和西亚,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横跨欧亚的帝国。、 虽然这个基佬很快就挂了,他建立起来的帝国也随之解体。 但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解体后的亚历山大帝国,在一段很漫长的时间里,依然深刻的影响着他所征服过的地区。 现在在中亚-西亚甚至印度一部分。都有着许多的希腊化王国与城邦。 一个罗马使者,从欧陆渡海而来。确实是应该知道,这些王国与城邦的虚实虽然他的情报可能已经过时了,可能有些城邦与王国现在已经灭亡。 但最起码,这是第一手资料。 “只是,他之前不说,现在却忽然跳出来说……”刘彻在心里狐疑着。 欧陆的人,刘彻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哪怕是过了两千年,这些渣渣系上领带。穿上西装,一口一个契约精神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坑死人不偿命。 其诚信值,几能与毛子媲美。 至于现在的罗马共和国的诚信或者说罗马贵族的信誉…… 迦太基、波斯和希腊的尸体就是证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刘彻敲了敲那个奏折,冷笑两声。 不过,见一见也无妨。 哪怕这个人是纯心来欺骗的也没关系。 因为,当一个人说谎话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说出一些真相。 就像你玩狼人杀,哪怕最强的狼人选手。悍跳的时候,总会露出他的狼尾巴。 现在,刘彻最缺乏的就是来自遥远异域的情报和信息了。 刘彻现在甚至根本就不清楚。目前月氏人的势力膨胀到什么程度了,距离它进化成那个雄霸中亚的贵霜王朝,还要多久? 没有错,收拾匈奴后,月氏人或者说月氏人建立的贵霜王朝,就是汉室最大的敌人了。 “让大鸿胪带人来见朕罢……”刘彻对身旁的王道说道。 半个时辰后,穿着一身儒袍的库里提奥斯,现在汉名叫赵秦的罗马使者,就被带到了刘彻面前。 “外臣赵秦。拜见尊敬的皇帝陛下……”库里提奥斯哆嗦着身子,趴在殿中。学着自己学到的汉朝礼仪,叩首拜道。 此刻的库里提奥斯自然已经知道。中国或者说汉朝天子,这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君王了。 他的威权,覆盖了几乎整个东方。 而他的神圣,更是如同神明一般,不可亵渎。 他就像罗马神话中的奥斯匹林诸神一般,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此时的罗马,深受希腊文化影响。 封建迷信程度,比起中国来还要严重。 面对这样一位下凡的神王,万神之神,库里提奥斯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抽筋了。 而在畏惧之时,他心里也隐隐深处一些自豪与骄傲的心理,甚至有种:我居然如此荣幸,能几次三番,得到这位伟大的神皇接见,聆听圣训……… “使者在我国,过的可还习惯?”刘彻微微笑着,对这个来自罗马的使者温和的问道。 “回禀陛下,外臣一切都好,感谢陛下的热情招待,有朝一日,外臣回国,一定将陛下的友好与恩德,告诉敝国上下,尤其是元老院……”库里提奥斯谦卑的答道。 “这就好!”刘彻点点头,然后问道:“听说使者有来自身毒的消息和情报,要禀报给朕?” “是的,尊敬的陛下……”库里提奥斯趴在地上,用着事先想好的说辞答道:“承蒙陛下与贵国照顾,外臣无以为报,外臣又听说陛下对身毒,也就是敝国所说的印度,非常有兴趣,因此,外臣便想以身毒的消息和情报,作为对陛下以及贵国优待的回报……” “嗯……”刘彻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家伙,冷不丁问道:“那朕怎么听说,那身毒国中,目前有个王国,与使者的大秦,有着非常深的渊源?可谓是同出一源?” 在广义上来说,所谓的希腊-雅典城邦以及迦太基、罗马、马其顿,在此时,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文化的共同体。 他们的宗教和文化以及********甚至人种都高度相似。 这也是罗马人能君临欧陆,一度统一欧陆的缘故。 但是,罗马人显然没有中国这样的大一统传统和高度的文化向心力以及凝聚力。 或者说,罗马曾经有过这样的文化向心力和凝聚力。 但基友教的发展壮大和强盛。毁掉了这一切。 所以,后世的欧陆,只能用一盘散沙来形容。哪怕是勉强被利益和口号捏到一起,成立了欧萌。但,实际上,欧萌可能还不如它的前身,那个松散的欧洲共同体呢! 但对这个问题,刘彻懒得去考虑和思考。 欧陆的蛮子是死是活,与中国,与汉人,与诸夏民族。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刘彻现在,想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个现在的印度,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中亚的月氏人的力量,膨胀到什么地步了? 库里提奥斯闻言,却是浑身一震。 心中的惶恐,已经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希腊人的巴克特里亚王国,与他的祖国罗马之间,确实存在着非常深厚的联系与渊源。 但是,在这遥远的东方世界。知道并且清楚这一点的外人,却是少之又少。 “汉朝的这位神王,果然有着如同天神一般的威能……”心里想着。库里提奥斯于是恭敬的一拜,然后道:“回禀伟大的陛下,确实是这样的……” “但……”库里提奥斯抬起头,用着崇拜的口吻道:“陛下有所不知,那身毒的那个巴克特里亚王国,是希腊-马其顿人建立的,而敝国,虽然在文化上跟宗教上,与这两者大同小异。但究其根本,希腊人也好。马其顿人也好,都是敝国的潜在敌人……” 罗马的霸权哪里来的? 还不就是从希腊-马其顿人手里抢过来的? 地中海也好。小亚细亚也罢,这些地方之前的霸主,可都是希腊-马其顿人。 罗马通过战争,从这两者手里抢过来的。 “希腊-马其顿吗?”刘彻看了看库里提奥斯,冷不丁的道:“朕倒是有所耳闻,听说这两国,曾经有过像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和阿基米德这样的大贤,其所著的思想和书籍,哪怕在中国,也能算的上是博士了……” “但可惜啊,好像这些大贤都已经去世了……”刘彻砸吧了一下嘴巴,摇了摇头,一副特别遗憾的模样。 但库里提奥斯却吓了个半死! 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还有阿基米德,这些希腊的思想巨擘的名字,可是从未传到过东方。 哪怕是如今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知道并且清楚这几位的思想和成就的人,也已经屈指可数了。 换句话说,这些名字本不该跨越数万里的距离,传到这遥远的东方世界。 这中国的皇帝从哪里得知的? 只能有一个解释了! 这位神王,在听到希腊-马其顿的名字后,立刻就从心底浮现了这些讯息。 这到底是多么可怕和伟大的一位在世神啊。 荷马史诗中描述的阿克琉斯一类的半神,与他相比,无疑是天与地的差距。 只是,为何这位神王,只提亚里士多德等人,而完全不管罗马共和国呢? 难道…… “只有亚里士多德这样的伟大贤哲,才有资格,为他所知……”库里提奥斯苦涩的在心里想道。 但却也不得不承认,罗马共和国,在文化和艺术方面,被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等人领衔的希腊思想界和艺术家给甩到沟里面去了。 正因为如此,罗马才会毫无保留的全盘接受希腊的文化、思想、宗教以及艺术。 刘彻却是沉吟片刻,接着道:“朕好像还听说,那位叫阿基米德的大贤,是被贵国的士兵所杀?” 他摇摇头,对库里提奥斯道:“贵国怎么可以这样呢?野有贤者,岂能以刀兵相加?应该恭敬的用礼仪,将这样的大贤,请到庙堂之上,商讨和讨论国家政策,让他们的智慧,造福百姓嘛……” 库里提奥斯却是已经浑身都在打摆子了。 阿基米德之死…… 好吧,这是罗马人自己也懊悔不已的事情。 库里提奥斯过去在罗马的时候,也没少骂过当初攻入叙拉古的将军和士兵。 整个希腊文化圈,更是常常以此嘲笑罗马人的粗鄙和不尊重学者。 现在,这个丑闻甚至都已经被东方这个国度的神王知道了…… 以库里提奥斯所知,这个东方的帝国的皇帝,虽然比欧陆的帝国的皇帝的权力和权柄还要大。 但是,这个国家自古以来,就有着优待和善待文人学者思想界艺术家的传统。 一个类似阿基米迪那样的大贤,在这个国家,绝对会受到全国上下的尊重和爱戴。 至于苏格拉底那样的人物,若是出生在这个国度,恐怕,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只会恭敬的膜拜在他的思想和艺术成就之下。 若是这两人的故事,为这东方帝国的人民所知,那么…… 库里提奥斯仿佛已经看到了,罗马-希腊的名字在中国臭大街的未来了。 他很清楚,在这个东方的帝国,思想界、文化家、艺术家,享有特殊而崇高的社会地位和来自全国的尊敬。 任何伤害侮辱这样的人物的人,哪怕是贵族,皇帝,也会被人唾弃,更不用杀害了! “与这样的一个成熟的帝国相比,罗马,果然还是有很长的道路需要走……”库里提奥斯在心里想着,然后他抬着头,看着端坐于上首的那位汉朝的天之子,无可置疑的神王,在心里思索道:“或许,罗马应该向这个古老的帝国学习,学习它的政治制度和结构体系……” 在中国这将近一年,他耳闻目睹,这个东方国度的强大动员力和国力。 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紧密的团结在了天之子的领导之下,至高无上的天之子,以其无上权柄,统治和管理着这个比罗马还要庞大的帝国。 用仁德、道理和慈悲,而不是武力、诡计和阴谋,治理国家。 库里提奥斯曾经去过这个汉朝首都的平民区,经过对比,他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贫民,在精神面貌和身体素质以及个人修养上,也完爆罗马的平民,甚至很多人都有着堪比罗马公民甚至贵族的文化修养和个人素质。 于是,这样的帝国,君临他所在的世界,并且领导他所在的世界,自然是理所应当和顺其自然的。 这样的帝国的主宰,受到神明褒扬和庇佑,更是无可置疑和顺理成章的。(未完待续。) ps:继续去码字,努力还债ing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一节 中亚与印度(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伟大的陛下……”库里提奥斯深深的埋下自己的头,献上自己的崇拜与敬仰,说道:“那个擅自杀害阿基米德的士兵,已经被马塞拉斯将军处死,而且,敝国,也隆重安葬了阿基米德先生,并且按照他的遗愿,在他的墓碑上刻上了圆柱内切球的标志,以纪念这位伟大的数学家和思想家……对此事件,罗马共和国元老院、执政官和百人队长会议,都曾经深表遗憾……” “哦……”刘彻点点头,阿基米德的死,确实是个很遗憾的事情。 但他是欧陆人,所以,死了就死了吧! 甚至说不定,他死的好呢! 他这样的天才要是不死,万一弄出什么黑科技,那岂非很不妙?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是也! 当然,阿基米德,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这些希腊文明的顶尖人物的思想和学术成就,尤其是数学、物理方面的成就,刘彻很有兴趣。 毕竟,刘彻虽然知道有个叫阿基米德定律的公式,大概也还记得原理。 但具体公式,却早就还给了老师了三世轮回,还能记得原理,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苏格拉底什么的,还能记得这几位的大名,已经很给力了! “朕对这几位希腊-马其顿的贤哲的思想与论著很感兴趣……”刘彻抱着手道:“使者不妨给朕翻译和复写一些,尤其是这些人的数学、几何与物理论述,譬如阿基米德定律啊,那个什么圆柱内切球啊……” 这些希腊的物理数学几何成就,是人类共有的精神文化遗产。 不应该,也不能够只让欧陆人独享。 思想无国界嘛…… 当然,刘彻更有兴趣的,却是希腊的拉丁字母公式。 f=g,这样的描述,显然是非常适合的便捷解释方法。 至于开平方和立方。求几何等运算方法,总的来说,也是这些西方的字母用起来更直观也更易于理解。 中国现行的用文字描述的方法,还是太复杂了。 现在。一般的问题还好。 若是要去计算那些更复杂的公式,求证更困难的问题,那就无疑有些不是很合适了。 将欧陆的公式描述方法,拿来,变成自己的方法。 这没有什么好害羞或者说难为情的。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对夷狄、外邦的文化和有利的制度以及思想,中国人从来就善于吸收和转化,并将之本土化。 目前,虎贲卫和羽林卫以及上林苑的孤儿学校里,刘彻就已经让人推行了阿拉伯数字。 未来,将之与字母公式一起推广到天下,普及开来,也不会存在什么障碍或者阻力。 也应该不会有人哔哔。 易云:通其便,使民不倦。 只要有利于人民使用便捷的事情。统治者就应该去做。 库里提奥斯闻言,却是受宠若惊。 他早就想拿出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等人的思想文化成就来炫耀一波了,可惜,他每次想那么做,他的老师,他的同学,总会用一些异样和不屑的眼光看着他,仿佛在说:夷狄蛮子,能有什么思想成就? 如今。汉朝的神王都有兴趣了! 库里提奥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他的老师与同学在发现这个事情后的模样了。 这样想着,一种为了共和国的荣誉与光荣的朴素情怀就涌入他的体内,他立刻恭敬的拜道:“诺,外臣遵旨!” 嗯。必须要让这东方的汉朝人,中国人,诸夏民族知道,在遥远的西方,还有个国家,他的名字叫做罗马共和国。它也有着璀璨的文明,不朽的诗篇,,受人尊敬的数学家、思想家、哲学家,强大的军队,幅员辽阔的国土。 虽然可能还不如中国。 但,我们不是蛮子!不是夷狄!更不是两条腿走路的牲畜! 我们也是文明世界的一员! 别拿那种看日耳曼、诺曼和小亚细亚土著的眼神看我们! 甚至,库里提奥斯心中隐约还有个想法。 未来的世界,东方的归中国,西方的归罗马。 两个伟大光荣不朽的国家携起手来,一起给落后的蛮子和粗鄙的野人送温暖,将文明的火光播撒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去! 忽然之间,库里提奥斯有所明悟了。 “这或许就是奥斯匹林诸神让我能跨越这无数万里的旅途,来到这东方帝国的原因所在吧……”库里提奥斯在心中想着。 越想,他就越兴奋。 罗马与汉朝,相隔数万里,哪怕是骑马,也要走三年,如此遥远的距离与旅途,足以让两国之间不再存在任何的矛盾与利益冲突。 也就是说,就算想以当敌人,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个大前提下,两国携手,以文明世界的唯二霸主的身份,宰割世界,瓜分天下,岂非是理所应当且命中注定的事情? 刘彻却压根也不清楚,这个罗马使者,已经偷偷在心里打起了g2的主意。 就算是知道,刘彻大抵也会一笑置之! g2? 谁他妈跟你玩g2啊。 撑死了罗马蛮子在欧陆自己玩自己,或许非洲也暂时可以不管。 但美洲、亚洲和澳洲,却必然是未来中国,诸夏民族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以及天赐之地。 当然了,就现在来说,世界帝国,实在有些太过遥远了。 眼下的事情,还是要把亚洲,尤其是东北亚的问题搞定。 先称霸东北亚,再图谋中亚与南亚次大陆。 尤其是南亚次大陆上,生活的那些不比中国人口少多少的勤劳善良的三哥人民,将成为中国进化的养料。 用一千万甚至一亿三哥百姓,点燃中国制霸全球的火种! 就像米帝用几千万印第安人的血泪以及更多黑奴的尸骨来为自己的王座奠基一般。 至于因此造成古印度文明如同古玛雅文明一样毁灭的未来,那就只能说,这是人类进化史上的阵痛,三哥忍忍就行了。最多以后划几个保护区什么的,让你们从事赌博、大保健这样的可以代代混吃等死的福利事业,当做补偿好了。 “这事情,就有劳贵使了……”刘彻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拍拍手掌,叫来几个侍中和尚书郎,对库里提奥斯道:“使者,有关身毒以及身毒周围的信息和情报,可以跟这几位朕的侍从官说。他们会协助使者整理和绘制当地地图以及诸国制度的有关情况……” 今天,刘彻事情还是有挺多的。 最起码,等下就还要去一趟东宫,主持列侯勋臣集体向东宫薄太后献寿礼的仪式,另外,刘彻的几个兄弟们也马上就将从各自封国,抵达长安,南越王赵佗也已经到达函谷。 这些事情,刘彻都需要安排。 并没有太多时间,跟这个罗马瞎扯淡。 等侍中和尚书整理好了。刘彻过目一下,就可以了。 这罗马使者所说所言的情报,刘彻也并不会完全相信,最多,当做一个参考。 未来,真要进军中亚和南亚,刘彻自会派遣自己的使者和探子,前去查探、验证。 库里提奥斯闻言,却有些急,他叩首道:“陛下。外臣有一个请求,恳请陛下恩准!” “嗯?”刘彻笑了笑,在心中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老祖宗们说的没错,夷狄。从来畏威而不怀德。 以为夷狄都是纯洁善良小白兔的,大抵是没有睡醒,活在梦中。 对一切异族,非我族类,永远保持警惕和戒心,总不会有错! “外臣想请陛下恩准外臣追随陛下的墨者们学习‘化学’……”库里提奥斯非常谦卑的道:“外臣深知。这个请求可能让陛下有些为难,但外臣恳请陛下恩准外臣的这个请求,因为,这可能涉及外臣国家数以百万甚至千万的国民的生命以及未来前途……” 刘彻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面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铅毒的问题吧……”刘彻重新坐下来,笑着道。 罗马人被铅管祸害,这在后世压根不是什么秘密,哪怕是刘彻这个西方史的小白也知道这个事情。 铅可是一个在你不知道它的危害前,看上去纯洁可爱便宜廉价的金属。 然而,当你一旦知道它的性质,那你就会知道,它究竟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杀手。 铅这种金属,一旦进入人体,立刻就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尤其对大脑和生育的损害力,简直无情。 这是因为铅的分子式决定的! 刘彻无比庆幸,中国人自古除了阴阳家和方士术士外,其他人群,对铅的接触都很少。 未央宫和长乐宫里的水渠和排水管,也全部是以陶管制成的。 但罗马就不同了。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罗马甚至可以认为是毁在铅的毒害之上的。 但,那跟中国有毛关系?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刘彻觉得,罗马毁灭,可能更好一些。 未来,若是罗马命运被改变,他们逃脱了金属铅的魔爪,可能会产生连锁反应,带来不可预知的蝴蝶效应。 没有了金属铅对生育的损害和智力的影响。 罗马人可能会继续主宰欧陆。 这倒没什么。 欧陆那个破地方,要资源没资源,要土地没土地,罗马人想玩,就继续在地中海那个澡盘玩耍好了。 只要他不来跟诸夏民族竞争世界霸主,地球主宰的地位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健康的罗马帝国,绝对不会甘心只在地中海那个澡盘里洗澡,他们的野心,可能会变得更大。 更麻烦的是,假如罗马不脑残了,没有被基友教忽悠和蛊惑。 未来,整个人类历史,都将变得面目全非。 当基友教不能坐大,那某教自然也无从谈起没有山寨对象的某个家伙,大抵只能当个枭雄,而不是成为标志。 在这个瞬间,刘彻心中升起过一个杀掉这个罗马人,让欧陆历史继续按照原本的轨迹运行的想法。 但考虑了再三后,刘彻放弃这个想法。 杀了他,当然可以让罗马继续坠入深渊,直至无可救药。 但,这似乎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当中国继续强大,影响力继续扩张。 早晚有一天,罗马人会知道这个事情。 到那个时候,刘彻估计早已经挂了,去跟便宜老爹吹牛炫耀去了。 那这就会产生一个问题。 万一出个脑残子孙,觉得罗马人可以扶持,怎么办? 这并非杞人忧天。 历史上的人类霸主,可没少干过,扶持一个小弟,给自己当做打手的事情。 而最后,这些家伙统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在这个地球上,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扶持,独独希腊-罗马系统的成员不行。 道理很简单,整个人类世界就中国与罗马这两个可以问鼎地球至尊的文明。 在潜力上,希腊文明也并不输给诸夏太多。 万一真出个脑残,做出这样的行为,岂非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敌人了? 虽然说,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但,罗马这样的敌人,还是敬谢不敏了。 罗马和他的希腊文明,就应该如同原本的历史轨迹一般,被基友教拉入深渊,打入泥潭,永世不要出现。 但这是不可能的! 当中国按照刘彻的意志,持续强大和发展,总有一天,罗马人会接触到,察觉到,知道,中国的思想体系和人文科学。 然后,以罗马人的聪明智慧,必然会吸纳这些知识。 后发国家,追赶先进国家,尤其是在文明代差程度不高时,总是会很迅速的,甚至可能利用先行者的高傲和骄傲,后发制人。 就像龟兔赛跑的那个故事一样。 在刘彻不能确定,罗马人未来会不会因此发生改变前。 那他能做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假如我不能消灭我的敌人,那就必须先削弱它! 一个统一的罗马是可怕的。 但一个分裂的罗马,却只是菜鸡而已。 罗马帝国统一的时候,吊打欧陆,但当它分裂为东西罗马后,就成了菜鸡跟经验宝宝。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基友教的功劳很大…… “先做个试验吧……”刘彻看着库里提奥斯在心里盘算着:“当最后证明,不可行,再杀了这个家伙也不迟!反正他也跑不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状态好像有点差,只能写个保底了,欠债明天再还——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二节 不甘人后的陈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此刻,库里提奥斯心中却只有对那位端坐在上首的中国皇帝的无尽崇拜。 连我们罗马使用铅水管都知道…… 这对库里提奥斯来说,真是确凿的不能确凿的神迹! 而罗马人对神明和宗教的痴迷程度,毋庸置疑! “圣明无过陛下……”库里提奥斯满怀希望的叩首:“恳请陛下嘉大惠于远方之国,解除敝国的灾厄……” “罗马共和国必定会生生世世感恩陛下的大恩大德!” “铅毒……”刘彻却站起来,告诉他:“无药可医……” “除了禁绝和拆穿贵国的所有铅水管外,这个问题,是不可能解决的……” 别说是现在,就算两千年后,想要消除铅金属中毒,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罗马人作死的将铅拿来修水管,大量的铅,随着饮水,进入人体,几十年日积月累下来,哪怕是神仙下凡,恐怕也要束手无策。 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赶快拆穿和禁绝一切铅制品。 “所以,就算使者去墨家学习化学,大概也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刘彻淡淡的道。 化学这门学科,在中国也仅仅是刚刚起步,还处于非常原始的开荒时期。 但即使如此,这门课程以及相关的基础理论、论述,无论如何,是不能外流的。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有诸夏户口本的人外,其他任何人,都不会许可接触。 更别说是一个罗马人了! “另外,化学乃我国不传之秘……”刘彻站起身来,道:“此中苦衷还请使者谅解……” 库里提奥斯听了,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连这位东方的神王,都没有办法解决铅毒……”库里提奥斯心里无比苦涩的呢喃着:“恐怕,就连伟大的宙斯,也是一样……” 就连刘彻离开。他也没有发现。 但,天子一走,那几个侍中和尚书们立刻就围了上来。 身毒啊…… 那个流奶与蜜的黄金之地啊! 谁不感兴趣呢? ………………………… 刘彻丢下那个罗马使者,按照预定的行程。前往东宫。 在刘彻看来,在汉室击败匈奴,打开通向西域和中亚的道路前,这个罗马人就得乖乖的一直留在中国。 因此,怎么处置他。刘彻还要好好想一想。 “陛下……怀化郡郡尉,安东都护府西部都尉臣须有紧急奏报……” 刚上马车没多久,就有宦官追上来禀报。 “陈须?”刘彻扬了扬眉头,让人停下马车。 陈须兄弟自从去了怀化,给人感觉,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 陈蟜都已经把主意打到霓虹身上去了。 至于陈须,作为兄长,自然也是不甘人后。 虽然可能他办的事情,在别的人眼里,看来似乎有些离经叛道。 根据薄世报告。他连治所的城防都已经建好了…… 建城的工人,全部是买的真番和马韩的奴隶。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敢这么玩,第二天,御史大夫衙门就能喷他个半死连请示都没有,就擅自与藩国进行人口贸易,你想做咩? 但因为他是陈须,大汉堂邑候世子,太皇太后嫡长外孙. 所以,就是向来对列侯们从不姑息的廷尉和御史大夫。这次也装作没看见。 若仅仅是这样,那么陈须,可能也就不会得到刘彻太多关注了。 毕竟,他弟弟可比他鬼主意要多。 但。真正让刘彻上心的是,这个家伙,在搬进他的治所崇化城后,半个月内,就拉出了一支两千人的义从骑兵。 看名字就知道了。 所谓义从,在汉室素来只代表一个群体归义的胡人。 按照陈须的说法是:臣在崇化。召四方夷狄部族酋长,宣以陛下圣恩,夷狄皆感激涕零,叩首而拜:臣等今日沐王化而感佩圣恩,愿为陛下爪牙…… 但实际上,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所谓的义从骑兵,其实大抵跟后世的高卢鸡的外籍兵团,颇为类似。 大抵是冲着钱、赏赐还有好处来的流浪的游牧部族。 只不过,中国素来喜欢妆点一下脸面,免得教坏了小朋友,所以就厚着脸皮,给类似这样的雇佣兵取了个名字叫义从。 以归义从命之意命名。 过去几十年,汉室也颇招徕了几十支类似的义从骑兵,人数从几百到上千,不一而足。 这些义从,到今天,基本上也都已经汉化了。 譬如现在的大鸿胪公孙昆邪的父亲,最开始也属于义从。 公孙昆邪本人的履历上也有义从这两个字。 但像陈须这样,一次招募两千义从,这多少有些破记录了。 这样的行为,让朝中有些人颇有些微词,但刘彻将这些非议的声音压了下去。 因为他清楚,即将到来的汉匈争霸,打的就是人力与国力。 而义从骑兵或者说雇佣兵,将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 更何况,能花钱,就买到卖命的人,为什么不花钱? 一个汉军骑兵,单单是培养起来,就要三年以上的时间,而他上阵阵亡,可能连一秒钟都不需要。 在历史上,卫青与霍去病,就曾经大量使用所谓的义从。 事实也证明,这些为了钱和好处来卖命的雇佣兵,打着打着,就会汉化。 就像高卢鸡的外籍军团一样。 虽然大家开始都只是为了钱跟好处或者户口本来的。 但不管是怎样的原因,军队和战场这个大熔炉,最终都会完成将对方同化的任务。 一个吃着中国食物,穿着中国衣服,用着中国语言,服从中国军官指挥的雇佣兵,他的汉化速度,是超出你的想象的。 历史上,霍去病的军队里,甚至还有过大量的匈奴人甚至匈奴贵族! 但最终。他们在霍去病的感召下,都成了霍去病的脑残粉。 当然了,义从骑兵,永远只能是个辅助手段。任何汉军中,义从兵的数量,绝对不能超过三分之一,这一点,刘彻非常清楚。 而真正让刘彻对陈须刮目相看的是。他招募这些胡人义从的手段。 陈须没有跟过去的汉军将领一样,将招募胡人义从局限在部族首领和贵族身上。 他直接在崇化城里拉起了大旗,公开宣布,只要有来归义的胡人,不拘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来一个,就发一套房子,三千钱安家费,外带三百亩土地以及一个奴隶。 顿时就是应者景从。不止濊人各部族中的勇士,从四面八方,崇山峻岭中哭着喊着去归义。 就是真番、韩国,也有许多人前往投军。 更夸张的是,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里的鲜卑和乌恒人,也骑着马,跑去归义了。 短短时间,陈须的归义骑兵,就上升到了两千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这让刘彻不得不感慨。陈须陈蟜兄弟在长安,确实是人渣败类社会垃圾。 但,这样的人渣败类和社会渣滓,一旦将他们熟练的技术和高超的手段用到夷狄身上时。那他们就成了英雄豪杰,国家栋梁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陈须给这些归义的胡人,除了最开始的几十个人是千金买马骨,兑现了承诺外。 剩下去投奔的,全部是打个白条。 人家陈须可是说的很好听的。 “吾乃汉家外戚,堂邑候世子。当今皇后之兄,岂会唬弄尔等?放心好了,答应诸位的房子跟土地,以及奴婢都会有的,只是暂时有些紧张,过两年一定兑现!” 而进了崇化,穿上了军装,入了军队,在汉军营寨之中,义从们还想跑?呵呵…… 陈须的无赖技术,简直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而被忽悠入伍的胡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的选择。 讲老实话,陈须的西部都尉的补给给养和军饷待遇,在汉军中也算很高的了。 普通的士卒,哪怕是辅兵,一月也有一百多钱的军饷,另外还有差不多数额的津贴和补助。 至于骑兵,每月可是能按时领到四百钱以上,除此之外,外出巡逻、执行任务或者追剿盗匪,每次出动,按照惯例都是有赏钱的。 至于要是打仗,那就更是赏赐大大的。 这些,陈须都是不敢克扣的,因为汉军军饷,哪怕是安东都护府的军饷,全部都是由丞相府统一下拨,经御史、尚书以及侍中联合监督点名发放到士卒手中的。 所以,其实,给汉军卖命其实待遇是很不错的。 至于伙食,训练和作战的时候,都是吃肉的,就算平时,也是有荤腥。 比起他们以前在外面流浪或者在老家饿肚子,强的太多太多。 但这吃相,却确实够难看。 以至于很多人知道这个事情后,都在私底下腹诽陈须丢了外戚列侯的脸。 连胡人都骗,自己说出去的话,也能面不改色的吃回肚子里。 基本上,以后不太可能有什么贵族勋臣会愿意跟陈须深交。 但刘彻对陈须却很看好。 有这样的精神,未来起码是一个殖民地的总督! 此刻,听到陈须又有奏疏上报,刘彻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上次请求给予招募义从骑兵,然后打着汉军的招牌,欺骗善良淳朴的胡人的前例。 “这货不会又开脑洞了吧?”刘彻接过那宦官捧着的厚厚一叠的白纸,然后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几页,刘彻就瞪大了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水楼吧……”刘彻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己上的那叠白纸。 白纸上,全部是画。 画的是一个又一个夸张的让人不敢相信的景象。 第一页白纸上,画着一条河流,河流潺潺流向下游。 这没什么,但关键的问题在于,河中有一条小船,拖着渔网在奋力前进,穿上,几个渔民打扮的男子,一条接一条的将那一条条在比例上,跟他们的身高差不多大小的鱼儿,抓到船舱之中。 画的两侧,还有两句打油诗,一看就知道是陈须的手笔除了他,大抵没人能写出这么差劲的打油诗了。 “崇化河中捕鱼忙,一日获渔数千石……”刘彻低声念着这些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念出来的夸张诗句,脸上已经满是黑线了。 而下一张,就更夸张了。 这张画上,画的是一片农田的丰收景象。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足足有一人高,结出来的穗子大小有一个成人的胳膊那么长的恐怖粟苗。 照惯例,依旧有旁白:怀化之地沃土多,一亩产粟五十石! 刘彻伸了伸舌头。 毫无疑问,这是水楼! 汉室版本的水楼。 但陈须是疯了吗? 他难道以为,这样粗劣的手段,能哄骗自己? 不对! 刘彻摇摇头。 陈须虽然逗比,但不是傻瓜,他就算想骗自己,也不会这样的手段,更不会写些这样的打油诗。 除非他在找死! 刘彻继续翻看下一张。 假如前面两张,可能还是都市异能的话,那这一张就是异世大陆了。 画上画的是一个农夫正在搬运东西的场景,但关键是这个东西是鸡蛋,一只足足有半人的大鸡蛋。 那个农夫画的惟妙惟肖,脸上露出的那个即幸福又苦恼的样子,让刘彻都差点信了……假如那个鸡蛋不是这么夸张的话。 再看下一张,这次变异的是公鸡了画上画的是一只在拉着一大车半人高鸡蛋的公鸡。 公鸡都能拉车了? 那牛马呢? 是不是要飞天了? 看到这里,刘彻干脆直接翻到最后。 果然,最后那几张白纸上,出现了文字。 有着陈须风格的文字。 陈须在上面,详细的阐述了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并且恳求刘彻批准他实施这个计划。 刘彻看完,再翻到前面,再看这些夸张到浮夸的图文和打油诗时,刘彻也忍不住笑骂了一声:“混账,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山姆大叔的手段……” 假如陈须没有详细阐述他的动机,刘彻还想不到这一层。 但当陈须讲完他的动机后,刘彻就猛然想起了一则他曾经看到过的趣闻。 山姆大叔在历史上,也曾经玩过类似的手段。 反正左右就是骗、哄、忽悠,将大量人民,骗倒西部的州去给当地建设添砖加瓦。 其手法,跟陈须现在的那些宣传单差不多。 反正就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忽悠的无数米帝百姓还真以为西部是天堂,到了西部有吃穿,到了西部能发财。 结果到了当地后,大家才发现上当了,但为时已晚!(未完待续。) ps:  山姆大叔真的玩过水楼,有图有真相,鸡蛋有人那么高,玉米一个就要一辆推车,河里面一水的大鱼,庄稼地里的庄稼,夸张的吓死人…… 与之相比,****还是太年轻了……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三节 忽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将陈须的这些画与奏疏放下。 忽悠老百姓什么的,向来就是统治阶级最擅长的事情了。 虽然刘彻不喜欢用这些下作的手段去欺骗百姓。 但刘彻也不得不承认,陈须的办法,确实是最有效的能将百姓骗去怀化的手段。 虽然陈须的这些宣传单,夸张的都让刘彻以为,这是异世界了。 但实际上,正是这样的浮夸宣传和直观的描述,是最能鼓动人心的。 虽然百姓都不傻,不大可能会相信。 但总会有人在看到这些宣传单后,忍不住的去想:这是不是真的? 人这个生物,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好奇。 一旦好奇心产生,基本上总会有人忍不住想去看一看真相。 况且,人民这个群体,是聪明的,但个体却又是愚昧的。 所以,才会有那句话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统治者粉饰或者打扮出来的谎言,总是瞒不过人民大众的眼睛的。 然而,这个群体的个体,却是极容易被忽悠被鼓动的。 君不见,即使再过两千年,地球列国,也都是将愚民作为国策的吗? 只不过,大家都学聪明了,懂得将谎言和忽悠,包装在一大堆光鲜亮丽的各种炫酷外衣之下。 让百姓纷纷以为自己就是国家的主人。 然而,实际上…… 嗯,大抵让百姓卖命和出钱的时候,他们勉强可以被称呼为‘主人’。 除此之外,东西方还不是一个鸟样?! 至于如今,很多人连包装都懒得包装一下。 直接就告诉百姓跟人民你们就该服从我们这些高贵的官员和贵族的领导。 陈须用这样的夸张手段去忽悠和欺骗百姓。压根就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撑死了,也就会被人议论议论。 但刘彻翻了翻这些宣传单,还是摇了摇头。 拿国家信誉当儿戏的人。最终国家信誉肯定会变成儿戏。 但刘彻又有些舍不得陈须这么棒的一点子。 怀化和朝鲜半岛这块新土地是如此的辽阔,哪怕是如今因为气候的缘故。当地能开发的土地和能支撑的人口,不似后世那么夸张。 但最起码,这个地方养活一千万人,不夸张吧? 但如今,当地算上军队、官员和屯垦的移民,以及因黄金涌入的人口撑死了也就七八十万汉人! 就这还要感谢梁王刘武。 他一个人就送了超过三十万的军队官吏和工匠以及移民过去。 整个地区的开发度,可能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这辽阔的黑土地和广袤的平原之中,大片大片的土地。都是一片蛮荒。 这简直是犯罪! 哪怕是在这些地方,撒点豆子,一年都不知道要收多少! 要加快开发,人口就必不可少。 但如今,汉室的游侠地痞无赖们的潜力已经挖的差不多了。 想要继续向当地移民,唯有等怀化出现一波淘金致富的潮流,并且让他们回来炫富一波后,才可能继续迎来一个新的移民高峰。 这样,起码也是明年,甚至后年的事情了。 更重要的是。淘金浪潮带动的移民,只是过去淘金的,从事生产和建设的。估计会很少,而且,当他们淘金成功后,很可能会选择返回内陆,拿着淘金获得的财富过上富家翁的生活。 愿意留在当地的人口,可能不足三成。 而当地建设和垦荒,却需要大量人口,尤其是善于耕作的勤劳农民。 农民们只要到了当地,有了自己的房子土地和老婆孩子。就不会走。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陈须的这个法子,反倒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要不。先试探一下……放点传说出去……”刘彻托着腮帮子想了起来。 这个事情就算要做,也不能用朝廷的名义,更不能用官方手段。 最多,让这些宣传单,因为某些不太清楚的原因,流到市井之中,然后,再让人煽风点火,造势。 “王道……”刘彻将自己的心腹宦官叫到身前,吩咐一句。 后者随即点点头离开。 然后,当天,一句歌谣莫名其妙的被长安的许多孩童传唱起来。 “怀化郡,上帝赐,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街头巷尾,都传出了这句朗朗上口,让人听了就很难忘记的歌谣。 而这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当地的真实情况。 关中,也不是没有在怀化任职的人,各大屯垦团跟护濊军衙门以及安东都护府的文吏官员,起码有一半是关中人。 这些人自然在过去也写了许多书信回乡,将当地的情况描述过一些。 什么山林里全是兔子、野鸡跟野猪、狍子之类的野物,还不怕人。 某些屯垦团里,也确实发生过,野鸡飞到营房里,然后成为盘中餐的事情。 但之前,这些都是在小范围内传播的趣闻。 如今,在这歌谣的带动下,关中对怀化的富饶,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许多人都很诧异的向那些有亲戚兄弟在怀化当值的人询问真相,然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哎呀,这怀化真那么富饶吗?”有人挠着头在心里寻思着。 但关中人,向来自矜,尤其是关中的农民,如今日子基本都还过的去,所以,哪怕有了这样的议论和传说,农民们也就是将之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很正常的,若非走投无路,中国的农民,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去未知的远方冒险。 因为他们承担不起冒险失败的后果。 他们需要对自己的父母长辈和妻子儿女负责。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图画也悄悄的流到了市面上。 这些夸张的图画,虽然画的非常让人心动,许多农民也多很心动。 纷纷在心里寻思着:那怀化的土地真那么肥沃?真能种出那么大的粟米? 但。终究也只是寻思而已。 在生活还算安定的今天,除了一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轻人外。有家有口的人,是根本不会选择离开家乡,前往未知的远方冒险的。 更何况,关中人的户口可是很值钱的。 万一出去了以后,就被官府黑了自己的关中人身份,那跟谁哭去? 但在另外一个方面,因为关中的生活确实太无聊了,人民群众除了劳作之外。总要找个打发时间的谈资。 这样,这些有关怀化的传说和图画,就慢慢的在整个关中被人议论。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传说与谈资,越过函谷和武关,向着关东和蜀郡传播。 在关东,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哪怕是三河地区(河内、河东、河南)这样的富庶之地,天下膏腴,也存在着许多无地的佃户。 就更不用说。更远的广大大河以南,长江两岸的地区了。 先前,黄金风潮吹来。只是带走了当地的英雄豪杰和满脑子一夜暴富的各类有活力的社会人士。 当地的农民阶级和佃户群体,受影响很小。 毕竟,黄金虽然好,但也不能当饭吃。 大家都是苦哈哈,连路费都可能不够,就算想去发财,估计还没走到就要饿死了。 如今,从关中传来的传说和各种各样的图画,却让这些人再也按耐不住了。 尤其是那些无地的佃户和贫民们。 他们在家乡。生活无比艰辛。 一年到头,勤勤恳恳的耕作。好不容易打出点粮食,得了个丰收。可结果最后一算账,扣除田税口赋和给地主的田租,自己居然还倒欠地主老爷好几百钱甚至几千钱。 而官府的徭役,却是四年一次,眼看就又要轮到自己了。 明年若是去服役,少不得一年全泡汤,可要不去,那就要交践更钱。 可自己去哪里找那么多钱的交践更钱啊! 若在以往,他们唯一的选择,大抵只能是卖儿卖女卖老婆最好卖自己了。 但,现在他们多了一个选择怀化! 朝廷招募移民的命令,就贴在亭里的露布下,亭长、里正还有游缴都三番五次的宣讲过朝廷的政策了。 报名前往怀化屯垦的,需要加入某屯垦团,跟随众人一起劳作三年到五年,期间,朝廷提供食宿和用度以及工具种子。 期限满之后,根据表现和劳作的成绩,按户授予土地一百亩到三百亩不等。 在以前,有很多过的比自己还差的邻居,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于是报名,在去年在朝廷的组织下,前去怀化屯垦。 村中的地主跟有学问的长者们,以前总是看着那些报名跟着官员去当地屯垦的百姓,叹息着说:“想那怀化自古荒服之地,贫瘠寒冷,这些子弟怕是要再也回不来了……” 地主士绅和长者们读的书多,见识也广。 因此,当时很多其他勉勉强强还能活下去的佃户,在闻言后纷纷偃旗息鼓。 是呢! 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当年秦始皇在河套屯垦,又移民开发三越,征发民众数以百万计,最终能活着回到故乡的却是很少很少。 很多人都死在了异域他乡,尸骨不能回到故乡。 在有前例佐证的情况下,很多人都果断怂了。 继续留在家乡,给地主士绅耕作,给朝廷纳税服役。 但如今,一个个有关怀化富庶无比的传说,接踵而来。 而且,有图有真相!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朗朗上口而又脍炙人口的歌谣,很快就勾起了无数人的憧憬。 大家流着口水在心里幻想着,那个富庶的热土。 许多人摸着扁扁的肚皮,想象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吃着美味的野鸡,啃着肥美的狍子今天晚上,自己只喝了半碗麦粥,没办法,家里有好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要养活他们,殊为不易啊! 要不要冒这个险,赌一把呢? 有人犹豫不决,而有人则决心已定。 尤其是那些家中的次子,还没有成家的青年们。 一年到头,都在半饱半饿,甚至有时候,一天到晚,只能喝点稀粥,吃点豆子充饥。 这样的日子,他们是不想过了。 尤其是在看到了那些已经皱巴巴的白纸上的图画之后,他们更是心痒难耐。 他们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以及希望,都倾注到了那个传说中富饶无比的肥沃热土,并将之看做了自己的理想国和天堂。 自古以来,老百姓都是很好忽悠的。 哪怕再夸张,再离奇的谎言,在这些生活困苦,整日劳累,几乎没有明天与未来的人眼中,都是可信的。 不然,历史上也不会那么多人在一两句口号的煽动下,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宗教谎言忽悠下揭竿而起。 在这些对未来已经不抱希望的人眼里,任何美丽的理想国和传说,都值得一信。 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精神寄托了。 “反正朝廷会负责我一路上的吃住,到了地方,据说还会安排住处……”这些人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假如是朝廷负担路上的全部开销和到了地方后的食宿的话,那么,就不需要为路费发愁了。 而这个问题的被解决,则进一步消除了百姓对远方未知世界的恐惧。 “只是,起初几年,要给朝廷耕作,所得基本全部要上交……” 但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们在家乡,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 甚至每年还要倒欠地主的债务呢! 现在去了怀化,开始几年给朝廷耕作,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唯一的问题就变成了:我欠的那些债务怎么办? 汉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管是谁,都休想赖账! 这个时候,朝廷宣布,屯垦移民所欠债务,可由官府具保,延后三年偿还。 这个政策,顿时就冲垮了这些人的最后一丝担忧。 在未来数年,无数关东的佃户和贫民,纷纷报名,前往怀化。 以至于,很多地方的地主士绅手足无措,在慌乱过后,不得不急忙提高自己的佃户的待遇,减免债务、田租甚至有些人一下子就从铁公鸡变成了慷慨的‘大善人’,逢年过节,还会发给佃户衣物、酒肉,以此来稳住这些自己的长期饭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刘彻还不清楚,他做的这个试探带来的影响。 对现在的刘彻来说,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无疑是南越王赵佗的入朝。 要借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南越从一个********的割据政权,变成一个在法律和外交军事上受长安控制的地方势力。 最好将之慢慢变成一个类似过去长沙国那样的异姓诸侯国。 而怎么实现这个目标,无疑,是对刘彻政治手腕和决断能力的一个考验。(未完待续。) ps:这两天仿佛不在状态啊,总感觉好像很疲惫很疲惫,容我调整一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四节 赵佗入朝(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三年夏五月二十七。 南越王赵佗的朝觐队伍终于越过函谷关,进入了关中的地界。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赵佗坐在宽大的马车之中,望着外面的山峦与人群,在心中感慨着。 这是他阔别了七十年后,第一次回到这个熟悉的故国家园。 虽然他是真定人,但十六岁后,就到了咸阳,为始皇帝侍从骑郎。 关中于他而言,算的上是第二故乡了。 对于此地,他的感情非常深厚。 可惜…… 车帘之外的景象,已经跟记忆中的关中完全不同了。 “也是,项羽入关,大造杀戒,关中残破,百姓离散……”赵佗在心里轻声叹息了一声。 项羽当年在关中造成的杀戮,哪怕是他远在南越,也是有所耳闻。 富丽堂皇的阿房宫被一把大火焚毁,旧时的秦都咸阳,更是被烧成一片白地,不知道多少老秦人死于乱兵的刀下。 以至于,后来高帝刘邦迁都关中,只能被迫先在铄阳理政,数年后才迁入此时的长安未央宫和长乐宫。 至于长安城的建立,那就更是要往后推,直到惠帝六年左右,长安城才算落成。 在那之前,长安,只是一个乡邑,而非一个都市。 因而,经历如此重大的历史转变,整个关中的城市与乡邑,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故秦时的经济政治中心,现在,可能只是一片田园与农庄,而曾经的田园、山陵,此刻却已成了丰邑大都。 恐怕。此刻关中,唯一没变的,大抵只有那永远奔流不息的渭水与灞水了。 正感慨着故国变化。赵佗的眼睛,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事物。 一条木制的轨道。在直道的一侧,延绵向前。 这种轨道,赵佗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为了灭楚,大秦就铺设了数百里这样的轨道,来为大军输送给养。 后来征服百越,数十万大军的给养和军械补充,通过一条条这样的轨道,源源不断的输送到灵渠边上。然后通过运河转输岭南。 他在南越独立割据后,也曾经想过修建一条类似的轨道,来加强对百越的控制。 但,尝试过后,赵佗很悲哀的发现。 想要建设和铺设一条这样的轨道,需要一个大一统的中央帝国来为它提供基本的物质保障,需要一个拥有无数能干巧匠,并且能随时动员大量资源的少府,更需要一个扎根于商君思想之下,如同蜘蛛一般。能随时控制和监察地方乡亭情况的文官系统。 简单的来说,想修建完成一条这样的轨道。 它需要将秦帝国复活。 让耕战思想和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作为国家的政策基石。 然后,在这个前提下。还得保证,这个政府拥有足够多的能动用的人力物力与资源。 并且,统治者本身还得有极为坚定的意志和信念来推动轨道工程的建设。 没有满足这些条件,这样的轨道是不可能修建完成的。 哪怕勉强修建完成,也只是面子上好看而已。 随便一个环节出了漏子,这条轨道,就要废弃。 旁的不说,国家掌控能力不够,律法的震慑力不足的话。这些木制轨道,就很可能成为百姓们破坏的目标比起去山林砍柴。轨道上的木轨显然更容易获取。 “只是,汉在关中修建这样一条轨道。用意何在?”赵佗不免陷入了沉思。 大秦修建轨道,只是为了征服世界。 所以,大秦帝国从来没有在关中铺设过轨道。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关中也没有什么物资需要这样的轨道来运输。 但赵佗却很惊讶的发现,这条汉朝修的轨道,非但没有闲置,反而非常繁忙。 仅仅在半个时辰中,赵佗就看到了十几辆拉着满满一车物资的马车,沿着轨道,直趋函谷。 “这是怎么回事?”赵佗叫来自己的心腹宦官问道。 那宦官立刻就去询问护送使团前往长安的汉朝官员,没多久,他就回来禀报道:“陛……大王……,奴婢问过汉朝的官吏了,据说,这事物换作马车轨道,乃汉天子下令修建,目前汉朝共有两条,一条自长安通向萧关,另一条就是这条了,连接函谷与长安……” “恩,萧关那边确实需要一条轨道……”赵佗闻言点点头。 如今不比秦时,大秦狂霸酷拽叼,打遍东南西北无敌手。 汉室立鼎以来,就一直受到北方匈奴的威胁。 数十年来,两国光是平城那个等级的大规模会战,就已经进行了三次之多。 每次光是军队动员,就是几十万。 因此,修建一条这样的轨道,关中驻军就可以立刻从长安部署到萧关,物资更可以立刻支援前线大军。 这样一条轨道,胜过十万大军! 但函谷-长安的轨道,却有什么好修的? 赵佗记得很清楚,关中素来就是自给自足,甚至有余力接济关东的天府之国。 在郑国渠的助力下,关中岁岁丰收,从未有过要想关东调粮的先例。 而如今关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国家不可能需要一条这样的轨道来运输军队和物资。 但这条轨道看上去,却是很繁忙。 那么问题来了,刘氏修建这样一条轨道,把那么多物资,运去函谷做什么? “去问问看,这条轨道的物资,都是要运去哪里的?”赵佗问道。 没多久,那宦官又回来禀报道:“大王,奴婢已经问明白了,据说此条轨道乃关东大贾师氏出钱所修,中国天子为褒扬师氏。特别下诏,准许师氏,以此轨道谋利。方才大王所见的那些马车,皆是师氏名下的运输车队。乃是运输货物与商品,转输关东或者自关东运输货物入关的……” “师家啊……”赵佗点点头,雒阳师氏的富裕,他也早已有所耳闻了,旧年,师家的名下的商队和船队就不止来到过南越。 以师家数千万的身家,修建这样一条轨道,确实是有那个财力的。 但随即他愕然的看着那个宦官。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你是说,中国天子,准许一个商贾使用轨道来运输物资?” 自秦以来,商贾的地位,就是无限低! 当年,始皇帝甚至勒石宣告天下:上农除末。 这末就是商贾、游侠、地痞无赖。 秦长城和阿房宫还有始皇帝的帝陵,全部都是这些人的尸骨铺成的。 以赵佗所知,刘氏虽然不似秦代,但对商贾,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什么时候。被视为末业的贾人也能使用轨道这样的军国重器了? 更别说还拿来谋利? 虽然久处南疆,赵佗对商贾的看法早已发生了改变。 在南越,来自中国的商队。甚至就是南越王国发展和生存的必需品。 没有这些商人带着中国先进的工具和器物来到,南越王国,很可能没有足够的能力,掌握全局,国王的命令,甚至连番禹城也出不了。 但有了这些商贾后,就不一样了。 靠着来自中国的铁器和各种先进工具,南越军队,吊打百越各族的不服势力。将郡县治延伸到交趾等地。 赵佗因此也极为重要与中国的贸易和交流。 吕后时期,因为长沙王国关闭边境贸易。禁止一切铁器和物资流入南越,赵佗因此动员全国。跟长沙吴家做过一场。 最终引得吕后下令派遣大将周灶率领中国精锐支援长沙。 错非五岭天险和南方的酷暑气候,让中国大兵纷纷病倒,恐怕,南越王国当年就要被周灶统帅的汉军精锐灭亡了。 正是经过了这场贸易战争后,赵佗终于彻底改变对商贾的认识。 随后数十年,他一边大力与中国贸易,一边积极打造自己的贸易船队。 番禹城中,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来自远方异域的夷狄商人聚集。 甚至,很多人所来的国度,赵佗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些商人,带来了各种珍奇特产以及大量财富。 南越王国中,仅仅是商税,现在就已经不比田税少了。 而如今,在这关中,刘家的老巢,本该是对商人最为歧视的地方,却有商贾能使用轨道这样的军国重器。 这让赵佗不免有些难以想象。 但考虑到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赵佗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在心里想道:“这世上难道果真有生而知之,受命于天之圣人?” 当年,赵佗曾经给始皇帝做过骑郎,还曾一度贴身侍从。 以他所知,始皇帝也非是生而知之,无所不能的英主。 始皇帝能有那么强大的伟业,靠的只是一个字:勤,而已。 始皇帝每天睡眠不足三个时辰,通常平明之时,就已经在批阅来自天下的奏疏。 他平均每天看的奏疏,加起来,足足有十石之重,堆起来,就像个小山一样。 这还只是平时的工作量。 若遇上大军出征或者灭国之战,那工作起来,三天三夜也不睡觉,是常有的事情。 而汉朝如今的天子,以赵佗所知,远没有始皇帝那样勤政。 甚至可以说拍马也赶不上。 他的孙子赵胡就曾经与他说过,当今天子,是个喜欢与人闲聊的主,平常也不一定在处理政事,反倒是喜欢到处乱逛。 遇上有意思的人或者事情,就会聊个半天,平常若是没有大事或者急事,政务奏疏都是交给丞相和尚书台去处理。 他只会听个结果。 毫无疑问,这样的天子,是不可能有跟始皇帝那样,靠着不间断的处理奏疏,获得无数信息和情报,然后通过敏锐的嗅觉和判断。知晓天下大事。 那他是如何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者说如何看出商贾在经济上的潜力的? 看着那条轨道,赵佗也不得不感慨:“好手段啊。国家不出分毫,而得一条轨道。虽准许商贾使用,但,想必这轨道维护和修护的事情,也应该是那位师氏负担了……” “这还不止……”赵佗马上就又想到了:“若此轨道费用全由师氏而出,岂非意味着,工人与匠人的薪水也是由师氏支付的?” “不拔一毛而利天下……” 赵佗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已经快跟不上如今的中国天子的思路了。 他活了九十几年,见过了无数奇奇怪怪的人。也遇到过无数有意思的家伙。 但能把商贾的财力和力量,这样使用的人,赵佗还是第一次遇见。 再想到,他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在江都,他见到了汉朝的官吏和工人,在海边开辟了许多类似田地的工场,然后引入海水,通过日晒,卤制得盐。 在长江两岸,他看到了。大量的游侠和‘英雄好汉’成群结队,前往北方的辽东,据说要去淘金。 这些好汉们。络绎不绝,以至于在某些地方,堵塞住了当地的交通。 这让赵佗看了目瞪口呆,久久不能释怀始皇帝的时候,为了凑够移民南越的百姓数量,甚至是使用了军队强行抓捕百姓凑数。 后来因为,驻军都是光棍,为了稳定人心,更是到处抓没有成亲的大龄女子。结果搞得天下人心怨怼,埋下了陈胜吴广起义的火种。 可现在。一个黄金的流言,就让天下的游侠和‘英雄好汉’们自动自觉的自带干粮。前往远比当初的百越地区还要可怕的北方苦寒之地拓荒。 而在雒阳,赵佗则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和情报。 譬如这个年轻的汉朝天子,在关中实施了严格的粮食保护政策,将关中的粮食价格常年固定在了五十钱一石。 又推出了各种各样的神奇工具。 水车、曲辕犁乃至于磨坊,据说在三秦大地遍地开花。 故秦之时,鼎盛一时的墨家,也被请回长安,重新复苏。 在脑海中,将这些情报与信息汇总到一起,赵佗忽然之间,有了一种明悟:“这位天子,怕是野心比始皇帝还要大!” 若没有一个比始皇帝还要大的雄心壮志,这位天子需要做这么多事情吗? 照着他的父祖的道路,继续前行,就足以保证永享太平了。 唯有他胸膛之中,有着一个比始皇帝还要大的雄心壮志,他才会如此励精图治,为了发展国力和提振国力,无所不用其极。 墨家的复活,轨道的复活,还有那一桩桩一件件他亲眼所目睹的事情。 无不在向他证明一个事情汉朝天子的心,如同始皇帝一般,绝不仅仅只限于九州之内。 他想要的恐怕是八荒*…… “看来,寡人这次上长安朝觐,还真是来对了!”赵佗在心中感慨着。 他很明白,倘若他当初选择不来。 呵呵…… 一个有着比始皇帝还要大的雄心壮志的中国之主,岂会看着他在南越称王称霸? 数十万大军越过五岭,恐怕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不要谈什么五岭天险,也别说什么南方酷暑。 当年,始皇帝为了征服百越,发动数十万大军。 那个时候,五岭之间,连路都没有一条,海洋河(湘江)与大溶江(漓江)更是完全不相关的两条大河。 始皇帝决心已下,这些困难,顿时就都不是困难了。 没有路? 秦军凿开大山,填平沼泽,自然就有路了! 没有河道? 那就自己凿一条! 从始皇帝二十八年开凿,到三十三年,灵渠就竣工,大量秦军,由此轻而易举的深入南海和百越之地。 错非后来秦帝国崩溃,赵佗觉得,现在,可能灵渠已经将百越之地的江河都连接到了一起,甚至深入交趾。 在这样的意志和执行力面前,哪怕是南越举国反抗,也不过螳臂当车,充其量,能给中国大兵造成一点点麻烦,然后,就要被碾碎! 此时此刻,赵佗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位素未谋面的汉朝天子。 他有种直觉 “恐怕,寡人能再次看到始皇帝的影子……” 想到这里,赵佗就忍不住的心潮澎湃起来。 无论天下人怎么评判始皇帝,在赵佗心中,那都始终一座永远只能仰视的高山。(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今天至少完成保底8000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五节 赵佗入朝(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灞桥。·1ka 刘彻的天子仪仗驻节于此。 “陛下,南越王的车驾,已过渭桥……” 在前方探寻情况的御史回来禀报。 刘彻点点头,走下撵车,梁王刘武与江都王刘阏紧随刘彻身后。 这两人都是前几天抵达长安,来给薄太后祝寿的诸王之一。 “江都王……”刘彻一边走,一边对刘阏道:“朕打算为你迎娶一位王后……” “南越王赵佗的王世孙赵胡有个同产姊妹,年方二八,与江都王年纪相仿,朕认为,堪为佳配……” 所谓长兄如父,这婚姻大事,刘彻当然要做主了。 给刘阏迎娶一位南越王族的公主,这也算是给未来下的一步棋了。 将来,或许可以让刘阏的子孙,以此入主南越,完成吞并的最后一步。 至于赵氏…… 大把的地方可以安置…… 什么中南半岛啊,泰国啊,柬埔寨什么的 南下干部第一人的家族,就应当继续扬艰苦奋斗的开拓精神! 哪怕他们继续去这些地方割据,也无所谓了。 肉烂在锅里,也总是自己的。 就像后世欧米的白人们,灯塔国就是脱胎于牛牛,虽然是两个国家,但却是一个世界的。要·1要 而且,中国,有着一个白人没有的优势。 那就是无论怎么样,无论分开多久,分隔多远。 诸夏民族,总是情不自禁,身不由主的统一起来。 三国演义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但诸夏民族每次分裂,统一之后,疆域都会扩张一大块。 自夏商周以来,无不如此!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周室崩溃后。再次统一的秦帝国的疆域,比起周室的地盘,就大了不止一倍。 而秦崩溃后,再次一统天下的汉室。在历史上的地盘,又比秦大了一圈。 这是诸夏民族与生俱来的天性。 所以,刘彻心里面,一点都不担心,大封天下。会有什么麻烦。 前不久的加恩令,只是刘彻的一个试探。 未来,当殖民地变多后,刘彻马上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大量贵族和勋臣分封过去。 就如周室大封诸侯一般。 总之,刘彻的对外扩张政策,就是后、宫兴国,大棒济世。 只要诸夏的男人,能把敌人的女人全睡了。 那就必然没有与分歧了。 “诺!”刘阏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他其实更想娶一位中国女子为后,最好是齐鲁的淑女或者燕赵的美人。 但。这个事情上面,他是没有任何言权的。 倒是梁王刘武,有些是不太情愿跟着刘彻来这里等赵佗。 其实讲道理的话,刘武更喜欢把南越给平灭了。 这样,他的儿子们,就可能又能捞一个国君的位置来坐坐了。 没有错,前不久,刘武也在围攻南越的事情里面插了一脚。 刘武这个人虽然喜欢奢侈浪费,用起钱来也是挥霍无度。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一个痴情种子。 这从他的子嗣数量就能看出来。 他到目前为止。一共有四个儿子。 全部都是与王后所出。 他与他的王后,感情深厚,甚至可以用如胶似膝来形容。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他的王陵之中。现在就专门设计一条通道,直接通向王后陵寝的寝宫。 这样,当他百年之后,他还依然能与王后在九泉之下相会。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不惜血本,在地下的通道中设计了种种浪漫的场景。 爱屋及乌之下。刘武对宝贝儿子们的未来,也是很上心的。 在长子确定继承自己王国王位,此次确定为未来朝鲜国王后,剩下两个儿子,他当然也要安置好了。 因此他盯上了南越。 可惜啊…… 赵佗这只老狐狸,反应真快,马上就做出了决断,让他的美梦落空。 自然,刘武对赵佗没有什么好感。 他甚至巴不得赵佗死在中国,然后让南越起疑心,然后反叛。 可惜,那个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能一路从南方来到长安。 这让刘武的算盘落空。 刘彻转头看了看刘武。 事到如今,刘彻差不多已经查清楚了,究竟是哪些人在上跳下窜了。 这刘武的算盘,自然也逃不过刘彻的双眼。 更何况,刘武压根就没打算瞒他。 东宫方面几次就暗示过了——梁王次子为朝鲜王,其余两子,皇帝会怎样安置呢?梁王可是有功社稷的啊,皇帝不能寒了功臣之心。 “王叔……”刘彻笑着道:“为何如此闷闷不乐?朕就说个好消息,让王叔高兴高兴吧……” “东海故地,长期以来无主,朕打算未来,使王叔一子永镇,不知王叔听了这个消息,是否能高兴一些呢?” 刘武闻言,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陛下厚爱,臣委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刘彻微微一笑。 其实,他看上的依然还是梁王的钱包或者说东宫的钱包! 东宫太皇太后的私房钱,那可是一笔不比刘彻的小金库少的财产! 在曾经的历史上,那笔巨额财产,最终被分成了三份。 一份跟着老太太去了霸陵,一份留给了馆陶,然后被馆陶拿来养小白脸,另外一份则落到了刘武手中。 以至于刘武的财富,堪称天下诸侯王之冠。 历史上,刘武的皇帝梦落空后,他就把那些财富,拿去挥霍了。 单单是一个梁园,前后花费就是数十万万之多! 更别提刘武的陵墓的奢华程度了! 尼玛,坟墓里都要修个冲水马桶…… 至于价值千金,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和奢侈品,那就不要太多了! 后世哪怕是中东的狗大户,在刘武面前也要跪下来喊爸爸。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无论是丰富的让人咋舌的陪葬品还是堪比上林苑一般的梁园,最终都消弭于无形。 梁园被风吹雨打,在后世连遗迹都找不到了。 至于那些陪葬品,基本都便宜了摸金校尉。 与其如此,倒不如想办法,从刘武这边顺出来,去建设国家。 譬如现在的朝鲜就很好嘛。 刘武为了支援宝贝儿子的朝鲜王国基础建设,梁园工程都停了,工匠和资源,全部投入到了朝鲜的建设中。 这多好? 再把东海丢给他,想必,有了刘武的财富与资源,东海的基础建设,未来也不会比江都差多少。 毕竟,江浙一带,开起来,总比朝鲜要容易。(未完待续。) ps:  今天脑子有些乱,先欠15oo吧,明天爆一万2~ ...手机用户请访问://m.. ... 第七百四十六节 赵佗入朝(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渭桥到了……” 赵佗掀开车帘,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那座横跨渭河的大桥。 “渭桥啊……” 在每一个当年曾经忠于那面秦帝国的黑龙旗的将军贵族而言,渭桥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仅次商君带来的耕战系统以及赢氏王族。 这是因为,这条桥,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大秦帝国的象征。 在秦时,无论是驰道,还是直道,不管是南方的新道,还是北方的回中道,仰或者西南群山中的五尺道。(注1) 所有的一切道路,最终它们的终点站,都在渭桥。 大秦帝国借此,将全国控制于掌下。 当年,赵佗决定独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烧毁新道关卡,落下巨石,堵塞灵渠,以此阻挡一切来自中国的乱兵或者前来调兵的使者。 另外,这条桥,不仅仅只是一个天下道路交通的终点站那么简单。 在秦军将佐和贵族心中,它还是秦帝国霸权与盛世的象征。 这条自昭王时期,就开始修建的桥梁,见证了整个秦帝国的辉煌与强盛。 白起王翦蒙恬,张仪吕不韦李斯,一位位大秦帝国的名臣将相,都曾经驻足在渭桥之上,对着滔滔渭河,抒发自己的情感。 因此,始皇帝重修渭桥时,就特别下令要求有司部门以‘法天象地’,作为渭桥工程的设计思路。 重新落成后的渭桥,规模扩大了两倍。 从一条只是供咸阳贵族居民出入的桥梁,变成了如今这座,横跨渭河南北,将世界连为一体的交通枢纽。 重新落成后的渭桥,成为了秦帝国的象征之一。 所谓‘渭水贯都,以象天汉(银河),横桥南渡,以法牵牛’。 始皇帝更是非常喜爱这座桥梁。曾经称赞说过:朕周定四极,经纬天下,三王五帝,孰与之比? 时隔七十年。再次看到这条横跨渭河南北的故国象征。 赵佗感觉有些眼眶湿润。 只是举目四望,当年的秦宫秦瓦,如今,已成汉城汉砖。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赵佗长叹着吟道:“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此时此刻,赵佗终于发现,他,原来依然是那个大秦骑郎,南海郡龙且令。 也就是所谓的遗老遗少。 车队从渭桥驶过,车轱辘压的桥面嘎吱嘎吱的响。 桥下,奔流不息的渭河,向东流去。 桥还是熟悉的那座桥,当故国早已不是那个熟悉的故国了。 甚至,整个世界。可能就剩下他这个最后的秦将、秦官了。 让赵佗感觉分外孤寂,有种想要仰天长啸: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的冲动。 当车队驶过渭桥,雄伟壮丽的长安城,已经近在咫尺。 赵佗回望对岸的南方。 那隐藏在群山之中,砖瓦碎片之下的废墟。 他仿佛看到了,那面黑龙旗,在迎风飘扬,那个熟悉的咸阳城,正屹立在朝阳中。 城头上似乎还有着欢呼的百姓。满城的酒香,以及喝的大醉伶仃,一个个相互搀扶着,打着嘴炮的同袍手足。 他回首向前。巍峨的长安城墙,已是展现在眼帘之中。 “长安乡啊……”赵佗低声说道。 七十年年前,那个城市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环绕着秦宫的庄园与乡村。 “不……这是长安城!” 现在,这个过去咸阳城的郊区乡村,兴乐宫外的乡邑。此时已是中国神京,大汉帝都! 历史,从来就是如此的无情! 商都朝歌,宗周镐京,秦都咸阳。 曾经的丰邑大都,天下中心,全都已经被掩埋在废墟之下,麦秀粟丰。 赵佗知道,是时候,跟过去道别了。 现在,已是汉之天下! ……………………………… “大王,天子出城亲迎大王朝觐,请大王下车……” 一个汉朝的官员,骑着马,来到赵佗的车驾旁边说道。 赵佗抬眼看了看他,知道,此人是汉朝太常,当今外戚南皮候窦彭祖。 与他也算的是故人了。 当年,这窦彭祖的父亲,窦长君,曾与他通过书信。 不得不承认,窦长君的文采很好,写来的书信,声情并茂,几乎就将他感动了。 但是…… 感动,不能当饭吃。 正如他方才的感慨与唏嘘一样。 活到他这样的年纪,感情与情怀,都已经无法左右他的思维与决断了。 若非如今汉室强盛,君临天下,汉天子有受命于天的征兆。 哪怕他再感动,再感慨,再唏嘘。 也终究只会是感动、感慨与唏嘘。 永远不会变成实际行动。 “请太常回禀天子”赵佗坐在车中,拱手道:“蛮夷大长老臣托,幸蒙陛下不弃,不以臣卑鄙,出城相迎,令臣感激涕零,愿永臣汉室,为汉羽翼,以报陛下之恩!” “大王之情,实令吾感佩,吾必上报天子!”窦彭祖回礼拜道,然后他道:“请大王下车,步行以朝圣天子!” “诺!”赵佗再拜,然后在随从的宦官侍从搀扶下,吃力的起身,下车。 然后,他巍颤颤的拄着拐杖,一步一拜,口中大声道:“蛮夷大长老臣托,奉诏朝觐圣天子……” 声音非常洪亮,一点也不似他那老迈的身体。 少时,便有一骑从东而来,手持天子节,道:“天子有诏:南越王高帝亲封,太宗常嘉,素为南国长者,其赐几杖,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赵佗闻言,连忙巍颤颤的道:“陛下圣恩,臣感佩五内,谨奉诏……” 好嘛,一下子就把那个所谓的‘蛮夷大长老臣陀’的口头禅丢到了爪哇国。 然后。巍颤颤的起身,在侍从的搀扶下,慢慢的踱步前行。 ………………………… 刘彻端坐在御撵上,看着不远处的表演。 嘴角露出些笑容。 “老狐狸……”刘彻在心里笑骂着。 赵佗是什么人? 在秦始皇身边服侍过。跟随秦军,伐楚灭齐,然后转道百越,历经七十年风雨,而依旧存活的英雄与枭雄的混合体。 这种人。飚起演技来,奥斯卡影帝小李子也要跪啊! “奏乐吧!”刘彻挥手说道。 霎时,编钟响起,笙筝共奏。 数十名童子清声以秦腔唱起了那首秦风。渭阳。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琼瑰玉佩!” 这是刘彻亲手选定的迎接赵佗的歌曲,刘彻相信,赵佗在听到这熟悉的秦风后。应当知道,他的心思了。 诸夏之间,再怎么样,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同袍啊! 哪怕是吴越那样的仇恨,秦楚这样的世仇,今天,也都已经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何况是南越? 游子归家,哪怕在外面再怎么不孝、胡来,母亲都会为他端上一碗香甜的粟米粥。 “但愿,赵佗能知道并且懂得朕的善意……”刘彻在心里想着 ……………………………… 赵佗在侍从的搀扶下。慢慢的踱着步。 显然,他这是装的。 不止他清楚,周围人也都清楚。 这是他倚老卖老,屡试不爽的招数。 然而。当乐声响起,赵佗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童子们清脆而又充满了童真的声音,将这首秦风送出十里。 赵佗忽然笑了起来。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琼瑰玉佩!” “此乃高帝唱诗童子罢……”赵佗对着一旁的太常窦彭祖问道。 普天之下,还有谁人能组织得起,或者可以组织,这样的童子唱诗班? 除了高帝刘邦外,没有人那个资格! 刘邦生前酷爱唱歌,所以,他死后,汉家历代天子,都会从丰沛之地,遴选数十或者百余五岁至十一岁的童子,精心教导,让他们在高庙和长陵帝陵以及沛县的原庙,每月初一十五,为刘邦清唱他所爱的那几首歌谣。 是以,当今天下,汉室之内,列侯勋臣将相,根本没有人敢养唱诗童子班。 唱诗童子与刘氏冠,在汉家是唯二的禁忌。 今天,刘氏天子居然为了迎接他,将这高帝的御用唱诗班都调来了。 这份诚意,赵佗不是瞎子,自然看的明白。 而这首秦风的意思,赵佗,更是心里跟镜子一般清楚。 吴越尚且同舟,何况南越与汉? 赵佗只在心里想了片刻,就立即丢掉拐杖,睁开侍从的搀扶,大步前行,跪到前方的天子仪仗之前,叩首而拜:“老臣南越王赵佗,恭问陛下圣安!” 这倒并非他就真的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了,愿意从此就当刘家忠犬,指哪咬哪了。 混到他这个年纪和地位的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甚至,可以说,哪怕是始皇帝从骊山走出来,他恐怕也未必会跟当年一样,乖乖的趴到人家脚下,始皇帝一句话,他就能拿起刀剑冲锋陷阵。 自立为王六十来年,赵佗早已不是那个当初的大秦骑郎,始皇帝忠心耿耿的侍从了。 当然了,感动自然是有的。 自古以来,翻遍史书,也没有那个中国天子,如此恩宠和重视一个来朝的臣子。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既然中国刘氏天子表达了自己的善意,若他还不懂知恩图报,还想耍花招。 且不说天下人怎么看,刘氏怎么看,他自己这关就首先过不了。 你给我面子,那我肯定也要给你面子喽! 就像当年,汉太宗很给他面子,于是他马上就给了太宗面子,去帝号,称臣,入贡,质太子,更上疏自号‘蛮夷大长老’。 太宗的面子顿时就被满足了。 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今,汉家天子给足了他面子,那他当然也要给足对方面子。 这样最起码,一个恭顺、乖巧和忠臣的外臣形象就树立起来了。 只要不作死,长安君臣,就要好吃好喝的招呼他。 至于其他事情…… 看情况吧…… 当然,听着那首熟悉而陌生的秦风,赵佗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以后永为汉臣,南越与汉,合二为一,共为诸夏,共尊天子。’的想法。 只是,身为南越国主,他早已经明白,他个人身负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身家性命。 还有南越国内数百万士民子弟父老的悲欢离合,也全部压在他身上。 被人感动一下,就要给对方卖命?甚至当忠犬? 哪里可能这么简单! 他要真是这么好忽悠,当年陆贾娄敬,早把他带到沟里面去了。 “天子有诏:王长者,素为天下所敬,请移步相见!”一个宦官走出仪仗唱诺道。 然后,就有一队披着重甲的骑兵,缓缓的驶出仪仗队伍,分列道路两侧,这些骑兵,举着手里明晃晃的陌刀,放在胸前,齐声道:“陛下命南越王入觐!” 赵佗看着这些披着重甲,浑身上下,寒光闪烁的骑兵仪仗队,目瞪口呆了好一会。 这样的骑兵,哪怕是过去始皇帝的大秦精锐,也是没有的! 虽然不知道在战场上,这样的骑兵,威力如何。 但有一点,赵佗可以确信,一百名这样的骑兵结阵后,哪怕是十倍百倍的敌人,怕也要拿他们无可奈何。 南越国中,甚至压根就没有能克制和抗衡这样的骑兵的武器与军队。 所以,无论这种骑兵实战表现如何。 一旦拿出来,摆在战场上,当做中军的屏障。 那汉军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一支立于不败之地的军队,剩下唯一要考虑的事情,仅是怎么取胜而已。 走在骑兵组成的钢铁甬道之中,赵佗一边走,一边观察这些骑兵的精气神以及装备。 他不得不承认,仅仅以他所见的这些军人的纪律性与服从性,已然跟强秦时的轻兵集群,没有太多差别了。 而轻兵,在秦军序列之中,素来就以纪律严格和悍不畏死著称。 他们曾经在长平会战中,第一个击溃了赵军防线,并且成功的完成了切断赵括退路和粮道的任务。 如今,整个南越国之中,哪怕东拼西凑,也凑不齐五百人这样素质与纪律的军人。 毕竟,中国之大,何其广袤? 他的南越国,虽然号称东西万余里,南北数千里。 但是,其实也不过一州之地。 人口也不过数百万,不及中国十一。 有这样的差别,很正常!(未完待续。) ps:  注1:驰道是秦王朝在东方列国修建的高速公路,而直道则是在北方的称呼。 新道指的是秦王朝在百越与中国相接的地方修建的五条通道。 回中道是秦王朝在西北方向修建的越过陇山,通向河套的道路,简而易之,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起点。 但此时,回中道已经残破。 后来武帝朝时,拿下河套后才重修回中道,到东汉,经营西域,于是将回中道延伸龟兹,延伸的部分,在魏晋史书中称为新道。 但秦汉两代,天下所有道路,最终都会在渭桥汇总。 可以说是条条大路通长安。 所以,秦汉两代统治者,常常会说朕‘周定四极。经纬天下’。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一种隐晦的炫耀方式。手机用户请访问://m.. ... 第七百四十七节 国葬(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南越王佗,叩首百拜,恭问陛下圣安!” 赵佗依着规矩,跪到刘彻撵车前,拜道尽管他已经被特旨准许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但这种事情,也就是面子上好看而已。 真要以为自己一个外臣就可以仗着特旨,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义渠王的尸体在看着你…… 刘彻微笑着走下撵车,带着文武百官与梁王刘武,江都王刘阏迎上前去。 “南越王,朕不是已经下诏了吗?”刘彻笑眯眯的扶起赵佗,道:“王,为朕所敬重的南疆长者,朕可受不得南越王如此大礼……”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刘彻却已经悄悄的将原本的南国的这个称呼给换成了南疆。 从嘴巴上,将南越王国变成了一个类似梁国、江都国这样的内藩。 赵佗闻言,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今日的汉家,以赵佗的眼光来看,已经不比大秦全盛时期差多少了。 大秦当年能排除万难,鲸吞天下,今天的大汉,也依旧有能吊打世界,制霸天下的能力。 哪怕绑上一只手,赵佗也觉得,南越就算拼尽全力,也依然要不敌。 这无关意志与魄力,纯粹是实力上的代差。 更何况,屁股后面还有闽越这个恶贼在窥视。 刘彻拉着赵佗,看了看这个自己一直就想见见的,被****太祖盛赞为‘南下干部第一人’,为诸夏民族开拓了两广,并从此使之再也没有离开过中国疆土的民族功臣。 赵佗,确实已经很老了。 他今年至少有九十六岁了! 所以,他的牙齿掉光,皮肤干瘪,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他的整个人却看上去依然精神抖索,哪怕经历了这无数里的旅途。也未见什么太过疲惫的模样。 这就让刘彻有些想要请教一下,赵佗的长寿秘诀了。 但,这个事情,也就在他脑海里打了转。 皇帝自古无长寿。无论是什么样的皇帝,能活到六十岁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也就满清的乾隆貌似挺会玩,活到了八十。 这也充分说明了,乾隆有多么的不靠谱,还十全老人。身为皇帝,活到八十岁?只能说,你是个没心没肺,从来没有考虑过问题的渣渣,真是丢光了他爹的脸! “宣诏吧!”刘彻对着身旁的王道吩咐一声,后者立刻会意,拍拍手掌,立刻有一个尚书郎,捧着一卷帛书出列,道:“天子诏。南越上下听命” 赵佗与南越使团成员以及其他汉家大臣贵族,连忙跪下来。 但赵佗却被刘彻拉住,示意他躬身即可。 “朕闻,昔者太公治齐,周公治鲁,唯在教化而已,夫三王以来,五帝以降,王者皆遣贤良以安四夷。故秦之时,大将军屠睢。南海都尉任嚣,奉秦皇帝命,统兵南服百越,屠睢死事。任嚣殉职。 朕嘉此忠臣义士之行。 乃追封故秦大将军屠睢为安南候;故秦南海都尉任嚣为定南候。 准其入葬秦皇帝陵寝之侧,以秦王军旗覆骸骨下葬。 以使天下忠臣孝子,明知朕意!” “臣等谨奉诏!”文武百官纷纷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追封两个秦朝的死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不过是个哀荣而已。 况且,中国自古就有新朝追封前朝忠臣的传统。 这屠睢、任嚣,大抵勉强能算? 若加上南越王赵佗入朝,这勉强二字就可以去掉了! 但赵佗听了,却是感激不已,连忙跪下来谢道:“陛下隆恩,老臣感激涕零!” 对赵佗来说,他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他的老上司任嚣了。 当年,任嚣临死前,将全部权力与军队士民,全部托付给他。 而不是让他的儿子继承。 但他却没有护住恩主的那个儿子,使其死于疾病。 数十年来,赵佗深以为憾。 如今,能给老上司捞一个中国天子册封的侯爵爵位,享受祭祀。 这多多少少,算是弥补了一下他的缺憾。 “朕可不是看在南越王的面子上才如此……”刘彻笑着对赵佗道:“这是他们应得的奖赏,秦皇帝去的早,朕帮他补上!” “朕最佩服的人,是管仲与太公望!”刘彻望着远方道:“朕佩服的,不是他们的文治武功,也不是惊才绝艳的智慧青史之上,能与此两人比肩者,如过江之鲫!” “朕之所以钦佩与尊敬这两位先贤,是因为,太公治齐,化夷为夏,令我中国后世子孙,能并有齐鲁,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我今日中国,不至于被发左袵,遍地膻腥!” 刘彻看着赵佗:“屠睢、任嚣,虽为秦臣,但,为我诸夏拓土南疆,内战无英雄,外战无贼子!” “这就是朕的看法!” 这样说着,刘彻就想起了陈汤。 陈汤在史书上,毁誉参半。 有人说他,发出了强汉之声,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在之后无尽岁月,成为始终悬在在北方夷狄头顶的达斯克摩之剑,谁也不敢保证,万一吃罪中国,会不会引来大军征伐。 但也有人以陈汤私德攻忤他,说他贪图名利,贪婪好财,简直不配为人臣。 但在刘彻的眼中看来,对外作战的将军,无论是人渣还是君子,士大夫或者罪犯,甚至宦官。 无论如何,都是英雄。 最起码,也不算坏蛋! 与之相比,内战打的再好,也不过是自相残杀,除非是吊民伐罪,或者如隋文帝那样,为统一而战,不然,就不值得称赞。 “诗曰:啴々焞々。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蛮荆来威!易云:有嘉折首。获匪其丑。就是这么个意思!”刘彻负手而道:“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秦皇帝不赏,朕再不赏,何以令天下英雄,知朕内志?” 易之折首!诗之雷霆! 赵佗自然不陌生。 这可是中国对于大臣武将的最高褒扬之词了。 屠睢、任嚣。这两位老上司,能获得如今中国天子,这样等级的赞美,对赵佗来说,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连带着,他对如今这位少年天子的观感也开始无限的好起来。 军人,基本上都是如此。 他们总是会爱戴和拥护那些支持他们扩张的君王。 现在的这个天子,虽非秦皇,但,已是天下共主! “陛下天威。老臣感佩……”赵佗很认真的对刘彻道:“先将军,先都尉,若九泉有知,亦会愿为陛下执戈!” “呵呵……”对赵佗的马屁,刘彻一点也不在乎的全盘接受。 ……………………………… 第二天,赵佗才知道,他对那位中国少年天子的话,理解的还是不够深刻。 此刻,赵佗身在骊山的秦始皇帝陵寝之前。 骊山上下,已经被修葺一新了。山上,还出现了几座为历代秦王祭祀的神庙。 这差不多也是历代中国王朝会做的面子工程。 派几户农民给前朝的君王祭祀守陵,成本不高,但效果很大。 通常都能安抚住前朝遗老。 虽然如今。秦国已经没有遗老了,但这样做,也能让天下人看看不是? 真正让赵佗肃穆的是,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幕: 他从南越国带来长安的当年秦军将佐棺椁,那些没有找到家人接受的无主棺椁百余具,被统一覆盖上了秦帝国的黑龙旗。 汉军禁军。身着当年秦军的黑袍甲胄。 以十二人为一队,十二队为一列,抬着那些秦军棺椁,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骊山脚下。 十二辆秦朝时的战车,满载着士卒,从这些站的笔直的军列之前驶过。 “肃立!”战车上的军官,大声下令。 所有方阵的士卒全部肃立,挺胸。 然后,自骊山之上,走下一整队的汉军士卒。 这些士卒踩着整齐的步伐,穿着明亮的甲胄,手持着一柄柄寒光闪烁的陌刀,沿着骊山上的道路,一步一步,极有节奏的走下来。 每一个士卒之间的步距,都是丝毫不差。 这队士卒走下山道,走到那列队的军阵之前,一个带头的汉军校尉向前一步,将手里的陌刀郑重的放到左侧,然后一个漂亮而精彩的转身,面朝自己的属下:“立正!向故秦征越大军阵亡、殉国将佐致敬!” 数百人的军队,立刻就挺起胸膛,高声的唱起了那首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 一曲无衣完毕,这支军队,立刻就分列到道路两侧,持着手中陌刀,抬头挺胸,陌刀微微前斜,仿佛在欢迎凯旋而归的同袍。 十二位来自太常的文官,站到了那些棺椁前面,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叠厚厚的帛布。 在赵佗的注视下,这些文官,捧着这些帛布,然后,各自站到一具棺椁前。 “故秦国尉,征越大将军,汉安南候屠睢!”一位文官走到屠睢的棺椁前,大声展开一张帛布,念道:“君虽秦臣,亦为朕卿,朕命卿,永褒常祀!” 然后,两个士卒恭敬的上前,接过那张帛书,然后,郑重的将之放到屠睢的棺椁上。 “故秦南海郡郡尉,征越大将军,汉定南候任嚣!”又有一人高声唱诺:“君虽秦臣,亦为朕卿,朕命卿,永褒常祀!” 然后,照样有一张帛书被放到了任嚣的棺椁之上。 “起!” 与此同时,两位汉军司马走到那两具棺椁前,笔直站立,抽出腰间的佩剑,然后平举在胸前,踏步前行。 身后的抬棺士卒,踩着准确的步点,跟上前面的军官的脚步,一步一步,穿过陌刀组成的刀阵,走上骊山。 几乎在同时,不远处的鼓乐响起。 足足由数百名关中百姓以及士绅组成的唱诗班,迎着乐声,唱起了那首闻名遐迩的《出车》。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屠睢与任嚣的棺椁,被抬着,走到骊山的山脚下。 此时,赵佗才发现,在这骊山脚下的秦始皇陵寝一侧,已经被挖出了一巨大的陪葬墓群。 足足有一百多个墓穴,节比而立。 墓群之前,甚至已经有一块巨大的石碑,屹立着。 赵佗定睛一看,只见石碑之上,铭刻着一句长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旁边还有一句注解:故秦征越大军将官长眠之所。 “留取丹心照汗青!” 赵佗喃喃念着这句话,他忽然记起来了。 当年,国尉屠睢为越人伏击,面颊中箭,身为副将,他立刻带人前去救援,但屠睢却一把推开他,拔掉脸颊上的毒箭,仰天长啸:“吾为皇帝拓土,死得其所!” 几十年来,赵佗一直不太明白,为何屠睢临死会这样说。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忠臣义士啊……”赵佗在心里感慨着:“可惜我不是……” 他若是始皇帝的忠臣,当年就不会愤恨于二世无道,因此损毁关卡,阻道绝塞了。 而是会跟王离一般,秦廷命令一下,马上率领长城兵团,驰援章邯,而完全不顾身后之事。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百姓们组成的唱诗团,用着庄严肃穆的声音,刚好唱到了这一段。 那两队士卒,则抬着屠睢与任嚣的棺椁,将这两位老上司,葬入中央的两个墓穴之中,然后,有士卒抬来一张巨大的黑龙旗,覆盖到整个墓穴之上,这才开始填土掩埋。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赵佗看着屠睢与任嚣的棺椁被填埋到土中,忍不住老泪纵横,跟着唱和起来。 然后,赵佗看到,有士卒在屠睢的墓穴之前,为他立起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石雕上的黑袍秦将,勒马停驻,仿佛在回望故乡。 任嚣墓穴之前,则立了一尊横刀立马的石雕。 “这是国葬啊……”赵佗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 当秦之时,那个臣子曾有过这样神圣而庄严的葬礼与哀荣? 赵佗摇了摇头,没有! 哪怕是功高盖世的武安君,最终也是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只是…… 赵佗回首看向那位一直端坐于撵车之上的大汉天子,有些不是很明白:这位天子如此大张旗鼓,究竟意欲何为?(。) ps:  今天俺败家的买了台苹果笔记本,正在适应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八节 国葬(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故秦南海郡司马王中道……” “故秦番禹县县尉马还……” 一具又一具棺椁,被埋入墓穴之中。 骊山的气氛越发显得庄严而肃穆。 跟在刘彻撵车身后,一同观礼的汉家将军大臣勋臣,与赵佗一般,惊诧的看着这一切。 “陛下也未免有些过于郑重了吧……”有人在心里腹诽。 要知道,哪怕是当年高皇帝安葬鲁候徐涓比起今日的排场也大大不如。 徐涓是什么人? 高帝爱将,从沛县就从龙,跟着高皇帝打天下,历经百余战,转战数千里的名将! 当年萧何主持评议功臣功劳时,就将他与舞阳侯樊哙并列。 更绝的是,徐涓在天下平定之前,就战死沙场。 高帝登基后,常常思念徐涓。 因此在汉二年分封功臣时,乾坤独断,将徐涓之母,封为列侯,食邑四千八百户,在汉室功臣名将表中,排名第八。 可以想象,若徐涓活着,极有可能是跟舞阳、平阳一般,受封万户。 但高帝就算是那么喜欢徐涓,也未如此郑重肃穆的为其下葬。 也就唯有当年齐王田横自刎献头于雒阳后的葬礼,能与今天这样的场面相媲美了。 因此,很多人心里面都是不太舒服。 都觉得,想自己的父祖同袍手足,死后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与殊荣。 这前朝的将佐,为国朝寸功未立,陛下如此厚遇,简直是…… “赏罚不公啊……”很多人在心中说道。 刘彻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公卿大臣的模样与态度,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今的中国士大夫公卿列侯,虽然已经觉醒了朦胧的民族主义********华夷之辩。 但说到底,中国自古就不是一个以血统而论的民族,而是以文化认同为纽带聚合在一起的民族。 所以,就有了‘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的名言。 对中国人来说。血统无用,文化制度才是评判某人是夷是夏的标准。 在这个标准下,所谓的民族意识,自然就比较淡薄了。 认同中国文化制度理念的。哪怕是在欧陆上的蛮子,也可以用华夏称呼,不用中国文字制度礼仪的,哪怕你就在长安,那也是两条腿走路的牲畜。 这个思维方式。决定了诸夏民族拥有着全世界最好的同化能力在没有某个奇怪的部门以前,任你是北方的游牧之民,还是南方山沟沟里的荆楚越蛮子。 统统都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最终同化,成为了诸夏民族的一部分。 但,有利就有弊。 这种思维方式,导致了另外一个后果。 那就是宗族大于国家。 对大多数的士大夫来说,家大于国。 这直接导致了后世宋明甚至满清的悲惨命运。 既然家比国重要,那么为了保全家族的荣华富贵,国家社稷,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所以。明末的晋商集团,为了自己本家的利益,自然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把老朱家卖了,关宁的武将集团,为了自己潇洒,也当然能毫无顾忌的吃兵血,敲诈勒索朝廷。 南方的士绅,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能够抗税,甚至玩出五人墓碑志的事情。 哪怕是后来清兵南下。在剃发令未下前,整个南方的士绅,基本都是跪迎王师。 直到剃发令下达,加之清兵开始征税。 南方士绅才醒悟过来。这是要亡天下,这才奋力反抗,但为时已晚。 至于满清统治时期的一鸭,广东和江浙福建的商人,自然可以有样学样,把物资补给。卖给了英军,甚至给英军带路引路,乃至于极力劝说满清王朝赶紧签了条约,赔钱吧! 为什么? 因为家大于国啊! 除了少数清醒之人,其他人满脑子里面,想的都是怎么捞钱怎么来,至于国家社稷生死存亡?关我鸟事! 殊不知,这些家伙亲手挖了坑最终还把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埋葬了进去。 宋明的官僚士绅商人利益集团,拼命拉国家后腿,把利益输送到自己的小金库中去,结果,宋明灭亡,进来的女真兵、蒙古兵和满洲兵,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全部拿走,妻子儿女,统统沦为奴婢。 至于满清的那些家伙更惨,他们亲手将西方的资本力量,引入中国,然后,整个中国的资产阶级团灭! 从那以后,所谓民族资产阶级,基本就是买办的代名词了。 一度显赫无比的广州十三行,烟消云散,曾经占据世界财富六成的中央帝国跌落云端,甚至还要被千年小弟霓虹各种调、教。 但这并非是因为他们蠢,而是因为太聪明了,聪明到在封建社会就已经清楚,资本无国界的真理。 可他们偏偏不知道,资本确实无国界,但资本家有祖国啊! 没有祖国的强大,你的资产,当然只会被成他人的盘中餐。 所以,后来****太祖总结说,中国的资产阶级,先天不足。 在刘彻看来,何止是资产阶级,士大夫勋贵官僚集团,也统统都是先天不足。 对这些家伙来说,姓刘的这艘船要沉了,那就换姓曹的吧,什么?姓曹的也不行了,姓司马好像还可以……那就再换换? 最终,他们愕然发现,好像有什么怪物跑出来了。 五胡乱华,神州陆沉。 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但这些家伙偏偏记吃不记打。 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在于中国的士大夫公卿甚至皇帝,自古以来,眼中只有一家一姓的利益,而很少去通盘考虑天下与家国之间的关系。 或者说,就算知道,那也无所谓。 反正天塌了,总有个高的顶着。 我们就安心挖墙脚吧! 但刘彻决定,打破这个认知。 尤其是他身为皇帝。他很清楚,刘家的利益与权柄,当然重要! 但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假如因为一己之利。而导致天下苍生民不聊生。 那么,刘家的王座,也马上就会摇摇欲坠。 维护诸夏的利益和天下百姓的生命财产与个人生活安康,直接跟刘氏本身的王座稳固,是联系在一起的。 而对士大夫公卿列侯来说。也是如此。 假如天下动荡,民不聊生,刀兵四起。 这些贵族、勋臣、士大夫还能安安稳稳的开趴体? 不被人拖出去乱刀砍死,妻女子嗣全部沦为rbq已经是很幸运了。 北宋灭亡后,汴梁的赵氏皇族以及普通的勋贵官员,士民百姓的命运,岂不是一样的? 所以,当最后一具棺椁,被葬入墓穴。 刘彻从撵车中站起身来,让撵车转头。面朝自己的大臣贵族与将军士卒。 他的天子旒在额前,迎风而动,宽大的冕服,神圣而威严。 “朕皇祖高皇帝,起义兵,击暴秦,吊民伐罪,故上帝嘉恩,授以天命,以治中国!”刘彻缓缓的对着自己的士民公卿列侯皇族成员们说道:“秦虽无道。然征越诸将及长城驻军诸将无罪!” “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昔者,纣王无道,故武王伐商。然宗周然祀殷商先王,诗书之中,常颂不止!”刘彻缓缓的组织语言说道:“诗云: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三王以来。崇前代贤王名臣,以褒后世功臣,本为中国之礼也!” 自周室东迁,中国遭遇了一次文化大断层。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说的清楚,究竟宗周、殷商、夏后的时期,对前朝是个怎么的处置方法和态度了。 但没关系。 诗经之中,确有殷颂六篇。 书载之上,更有成汤武丁,夏启等诸先王之颂。 自古征伐夷狄,为诸夏拓土,就是先人们颂扬和称赞的君子之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彻说的话,倒也能说的通。 既然如此,那刘彻今日的行为,就不是赏罚不公,而是崇三代先王之行,褒功臣名将之德,以续后世,代天而赏。 哪怕是最古板的鲁儒,也不能说刘彻的不是。 “惜秦皇帝不赏有功将佐,今朕受命于天,代天养治天下元元,安可不赏?” 反正秦始皇是个锅,不管什么罪名,都可以让他背。 死人不会说话,更不可能跳出来反驳。 刘彻看向四方,说道:“且朕尝读史书,见魏文侯故事,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之理……” 刘彻提高声调:“以朕看来,诸夏是皮,天下是皮,祖宗社稷是皮,与之相比,哪怕是朕,亦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老刘家的祖传绝技,装逼神功十八层buff全部加满。 而且,这个逼也就有且只要刘氏天子能装。 其他任何人都不敢开这个口子。 没见到孟子的地位,都因为一句‘民为重,君为轻’被人直接贬到了比儒家诸子中的最低一级,甚至在长达千年的历史上,不得翻身吗? 这个话题,确实有些敏感。 但老刘家从来不怕挑战敏感和禁忌,甚至从来就不惮于公开发声,阐述自己的想法。 这是从刘邦开始,就立下的传统。 当年刘邦在渭南的雍县,生生的再造一位黑帝,就已经让天下人领略到了,老刘家的流氓本性。 到太宗时期,更是打破常规,公开宣告天下:天下治乱,在朕一人,进而命令百官勋贵,从今以后,对天祷告和祈福,先为百姓祈福,而不用再为君王祈福。 遗诏中更明确说道:且朕即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以离寒暑之数…… 而这一切,非但没有减少他的权柄。 反而将他的威权和权柄,推升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哪怕是现在的刘彻,在民间的风评和拥护程度,也不及这位天子。 至今,关中百姓,依然将这位天子视为‘圣人’,圣人可比神明什么的在中国的位置重要的多了。 神明什么的,假如不能庇佑大家,显示威能,那就不会有祭祀,迟早要完蛋。 但圣人,却是言出法随,天下景从的完美存在。 是远超神明的至高象征。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在后世的****的广大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着太祖的画像,甚至很多家庭将太祖的画像,挂在祖宗神明的神主牌下,一共供奉祭祀。 广大司机同志,更是人人常备太祖挂坠,以太祖之威,镇压自己身上的一切灾厄。 此时的汉室,太宗的地位,大抵就是这样一个形象。 在关中,哪怕只是一个从来不识字,也没进过城市的老农,也是逢年过节,必向霸陵方向跪拜叩首。 霸陵山川草木,更是无人敢冒犯。 这让刘彻看了,眼热的很,心里面其实嫉妒的要命。 如今,学一学自家祖父,将天下苍生以及社稷万民放到自己的头上,认为天下与社稷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重要。 想来,没有那个渣渣敢跳起来拍他。 也不会有人拍他。 讲道理的话,孟子的学说和思想,其实是儒家思想中,最照顾贵族士绅的了。 所谓,民为重,君为轻。 这个民指的是谁? 哪怕再过两千年,中国的官僚和资本家们,恐怕也是拍着胸膛说:当然是我了。 ****什么的,要是听话,那就勉强让你当个荣誉人民好了。 嗯,只有鼓掌权,没有投票权的那种。 但在刘彻看来,这也是个重大的进步。 在皇帝都承认,天下和社稷比自己重要后,那个渣渣再敢跳起来说家在国前。 一万个御用大喷子已经就位,保证喷他个半身不遂! 但,刘彻明白,这只是刚刚踏出第一步。 想要消除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家比国优先,先想家,后想国,以先有国,后有家,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重于个人家族利益的思想取代。 这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好在,在这个事情上面,刘彻有一大帮的帮手。 尤其是整个儒家的嘴炮群体,都会帮他鼓吹和完善理论系统。 而且,雒阳的那个重民派,布局也有两三年了,差不多也能为他提供些摇旗呐喊的气力。 “是以,朕乃以国葬之礼,嘉赏故秦征越将佐,乃在于明告天下:朕崇先王之治而嘉诸夏功臣,无论是谁,凡有能为诸夏立功者,朕,不吝厚赏重封!”刘彻清声说道。(未完待续。) ps:  今天休息一天,最近感觉好累好累,后脑勺跟颈椎也确实负担到了一个极限了~ 所以,跟诸位申请休息一下,顺便在外面玩了玩,锻炼了一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四十九节 百家演化之前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话音刚落,就有数位列侯跳出来拍马屁:“陛下受天命,嘉大惠于四海,此臣等所共见,而天下所共闻!臣等愚黯,唯恭受圣训而已!” 连看都不用看,这几位列侯,是如今刘彻最忠实的狗腿子。 舞阳侯樊市人、复阳候陈嘉、中水侯吕青肩以及宋子候许九等。 这几人,几乎大有要跟桃候家族比赛,竞争谁才是老刘家第一狗腿子跟马屁精的位置。 自去年以来,这股风潮,就已经出现了。 最开始是复阳候陈嘉带的头。 程嘉在给樊市人求情成功后,就立刻成了刘彻的脑残粉。 每次上朝,刘彻一开口,话音还没落。 他就马上跳出来拍马屁。 哪怕是刘彻放一个屁,在他那里都是香的。 然后,舞阳侯樊市人迅速跟进,跟陈嘉一唱一和,玩起了双簧。 樊市人甚至公开宣称:陛下天命神授,躬行圣王之道,大臣士民,唯恭受诏命,以报君恩而已。 最开始,舆论跟文人,还喷过他们。 说他们没有士大夫勋贵的样子,只知道拍马求幸进,只差被划到奸佞的行列中去了。 在过去,这样的舆论和议论一旦成型,被打击的人,在民间几乎很难有什么好名声。 在面对这样的口诛笔伐时,也很少有列侯勋臣能招架的住。 因此,陈嘉跟樊市人,最开始也是战战兢兢,吓的半死。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两个连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在被人议论和抨击后,他们在民间的声望和名声,非但没有变坏。反而变好了。 他们家的家门口也没有被人丢臭鸡蛋。 反而,慢慢的被人们认为是忠义之臣,社稷肱骨。 老百姓的想法很简单天子被证明了天命神授后,反对天子的,当然是跟老天作对。跟老天作对的人一定是坏蛋。 反之。则是忠臣义士。 况且,舞阳侯樊市人,那么大的罪名,都能被赦免,特许恩准以金赎罪。 这样还不感恩,用心给天子办事,那就只能说是忘恩负义之徒。 陈嘉跟樊市人。于是惊讶的发现拍马屁都能让自己的名声变好。甚至被称赞是忠义之士! 那还想什么? 往死里拍马、跪舔就好了。 然后,宋子候许九、中水侯吕青肩等人相继加入马屁精的行列。 更微妙的是,当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么个情况后,也都有些跃跃欲试。 在中国,永远不缺聪明人,更不缺给统治者捧臭脚的。 于是,紧跟着这些列侯们出来的拍马屁的,是一群儒生。 “陛下崇《诗》《书》之训。明先王之道,臣等谨为天下而贺……” 当此之世。儒家就是中国民族主义立场最坚定,最鲜明的学派。 公羊派的大复仇主义,甚至在全国范围内,为人广泛接受! 但是 刘彻抬了抬眼皮子,愕然发现,这几位儒生,貌似是王臧、赵绾以及他们的师兄弟们。 王、赵两人,授业于当今儒家的第一名士鲁申公。 在儒家内部的地位,也还算是比较高的。 仅仅以名望来说,并不下与董仲舒、胡毋生。 但问题是…… “你们可是鲁儒啊……”刘彻在心里摇了摇头,对儒家的节草下限,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但仔细想想,貌似鲁儒,尤其是赵绾、王臧这两位,就是出了名的嘴炮专家,东林党的祖师爷。 前世,这几位在建元新政的表演,让刘彻印象无比深刻。 在刘彻的认知里,这些家伙,大抵除了嘴炮弄权还有捞钱外,就已经没有别的优点了。 甚至,前世建元新政的失败,至少有七成责任,是因为这些家伙为了捞钱抓权,肆无忌惮。 嘴上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私底下,拼命的往家里捞钱。 结果被太皇太后窦氏抓个正着,一击就命中了武帝的要害。 让当初的刘彻看了,几乎以为发现了东林党的祖师爷。 所以,对这些家伙的跪舔,刘彻素来不怎么买账,甚至多次故意冷处理他们的拍马屁,装作没看见。 但鲁儒们,似乎有受虐倾向? 越鞭笞,他们就越跪舔。 就像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刘邦在他们的帽子里撒尿。 皇帝对他们越坏,他们就越死皮赖脸的往上凑。 现在,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情况。 刘彻对鲁儒一系的态度,一天比一天糟糕。 前不久甚至下令,要求将孔子嫡系子孙,奉祀君孔滕之子,孔忠全家老小,全部迁去朝鲜。 然而,鲁儒们却似乎颇有些‘陛下虐我千百遍,我待陛下如初恋’的劲头。 其脸皮之厚,节草之低,让人刘彻咋舌。 但,刘彻却根本不想要这样一批嘴炮专家跟君子治国派。 所以,他们的媚眼,算是抛给了瞎子。 刘彻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们,就将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的董仲舒师兄弟身上。 相比鲁儒的变化,公羊派最近的行为,反倒更让刘彻上心。 随着墨家复苏,公羊派的儒生,最近开始玩起复古了。 他们捡起了早已经断绝了传承的秦儒的那套把戏,跟法家玩的不亦乐乎。 两者甚至在朝堂和民间,唱起了二人转。 法家这边讲:忠信敬上、清廉毋失、举事审当等五善五失。 公羊派就跟在屁股后面大唱赞歌,拿着自己的思想来解释这五善五失,说什么‘以此为人君则圣,为人臣则忠,为人父则慈,为人子则孝,君圣臣忠。父慈子孝,天下治矣。’ 若仅仅是这样,也最多是个儒法合流的老套把戏一百年前,在秦代,吕不韦主政时期。儒家就已经玩过这套把戏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公羊派,甚至连墨家的思想,也偷偷的拿了,塞了点放到自己的理论里,当成干货。 至于黄老思想跟杂家的理论更是难逃毒手。 譬如墨翟写的六患,《老子》的丙论,以及商君书的部分内容。 都被他们改头换面。加到了自己的论述中。 当然了。这些家伙也不敢做的太过于明目张胆。 所以,他们声称,这些是他们在研读了春秋,得到了圣人的微言大义启发,参考了左传的部分记载,于是,‘发先贤之微言大义,试论于当今天下’。 好吧。微言大义都出来了, 公羊派。在压力之下,终于迈出了这关键性的一步。 在竞争的刺激下,他们再次开启了儒家思想的法家化。 为什么是再次? 因为秦始皇统治时期,他们就这么干过一次了。 不过秦帝国的忽然死亡,让这一切的努力,全部打了水漂。(注1) 这让刘彻很感兴趣。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自然界,生命了为了延续和生存,纷纷施展自己的能力,全力演化。 从最初的单细胞动物,演化成了如今地球上的丰富多彩的生态结构,甚至出现了人类这样的绝对bug。 而学派呢? 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缔造了一个中国历史上的不朽时刻。 诸子百家为了适应时代发展,解决天下在变局中面对的种种问题,各抒己见,从不同的方向,探讨一个终极的理想天下大同。 由此演化出了儒法黄老墨名纵横等多种多样的思想派系。 今天,在被秦末战火打断了这一场伟大思想演化进程的今天,这一盛世,渐渐又开始冒出了苗头。 公羊派再次开始法家化,就是证明。 “欧陆的渣渣们,都能在中世纪黑暗年代,从希腊的思想中,涅槃重生,演化出自然、物理、化学、天文、地理,并细化出无数个学科……”刘彻在心里说:“没道理,中国人就办不到……” 生命能从最简单的单细胞,演化出多细胞,然后成为节肢动物,脊椎动物,两栖类、爬行类、哺乳类。 最终,填满整个世界。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竞争。 没有竞争的压力和生存的迫切需求。 生命就会停滞不动。 譬如澳洲大陆的生命,几千万年,没有进化,一堆原始的有袋类在当地称王称霸。 而其他大陆上,有袋类早就绝种了。 这就是没有竞争,尤其是高强度的竞争带来的恶果。 生命如此,思想理论亦如此。 刘彻已经有些期待,未来中国的思想理论的演化结果了。 在这场他亲手掀起的竞争中,儒法黄老墨甚至蛰伏的杂家,各个大小派系,都必须紧跟时代发展的需求,和国家人民紧密联系,不断对自己的理论和思想进行翻新、反省、修改甚至新增,来适应社会发展,时代进步的需求。 跟不上节奏的,必然会被淘汰。 当你的对手进化的比你快时,你就不要指望,国家社会和统治者会愿意接纳你们的这些不合时代发展需要的东西了。 甚至,哪怕你已经在努力了,但若是没有你对手努力,或者演化速度上落后对手、方向错误,都可能导致被淘汰。 刘彻已经知道,他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了。 这就是引导者和裁决者。 让这场思想演化和革命,向着正确的方向,而不是相反的方向前进。 要知道,不仅仅在经济界,会有劣币驱逐良币。 思想和理论界,也同样如此。 很多时候,不一定是优秀的正确的获胜。 看看隔壁家的三哥,还有后世欧陆中世纪的黑暗年代,你就知道,这是事实。 刘彻很清楚,历史总是在螺旋式上升。 人类过去犯过的错误,现在依然会犯,未来也同样如此。(未完待续。) ps:  注:在秦庄襄王或者孝文王时期,入秦的儒家,就开始了最初的儒家思想法家化。 这一进程在吕不韦时期,达到顶峰。 秦始皇主政后,李斯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现在,我们能通过考古发掘出来的秦简窥见这一过程的激烈争辩和演化进程。 著名的云梦秦简中的为吏之道篇能发现一些预示这一演化过程的证据。 ps:等下还有~嗯,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多写点吧~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节 南越回归(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虽然刘彻没有搭理赵绾、王臧等人。 但这些家伙,却一点灰心的意思也没有。 对鲁儒们来说:假如皇帝不亲近自己那就肯定是跪舔的还不够彻底的原因。 所以,赵绾眼珠子一转,就又道:“今陛下,发先王之大义,述《诗》《书》所载之要,臣绾等恳请陛下,录诏明于天下,使天下士民,皆知陛下之志!” 王臧一听,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马上就奏道:“臣附议,另外臣以为,陛下今日所训,当著于竹帛,颁于太学,使太学子弟,皆能沐陛下之圣德,明知《诗》《书》之意……” 刘彻听了,差点一个踉跄,好险没跌倒在地上。 他们这么玩,让刘彻瞬间就想起了后世******oss讲话以后,底下一大堆的人回家就玩起了学习xx同志在xx会议上的讲话精神、深入贯彻学习xx同志讲话精神的梗。 脸颊稍微抽动了一下,刘彻毅然道:“可!” 没有那个统治者会拒绝这么好的事情,更不可能拒绝。 而这一幕,落在其他公卿大臣眼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了摇头。 老实说,对现在这么个情况,很多人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方才不是还在说秦朝征越将佐的赏罚和历史定位问题吗? 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圣天子躬行大义,嘉大惠于天下’的结论了? 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 还是我们反应太慢? 许多人悄悄拿眼睛瞪了一下舞阳侯、复阳候还有那群不要脸的儒生。 列侯们这么做,还情有可原。 但儒生们这么玩,就真是让人,无语的很了。 甚至有法家巨头在心里骂道:“卑鄙儒生,不知廉耻,居然出这样的下三滥招数……” “为了考举,这些家伙,真是疯了!” 今年的考举,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从宫廷和丞相、御史大夫衙门传出来的风声。表明,今年考举的规模,将在去年的基础上再次进行扩大。 这次,不仅仅关东郡国的部分官职。也将由考举士子出任。 更关键的是,安东都护府,也有数百个职位,在虚席以待。 另外,第一批和第二批的考举士子。据说有可能会调往朝鲜、怀化等郡县,出任县尉、主曹、主薄甚至郡司马一类的关键位置。 因此,相应的,目前关中的位置,也会空出来许多。 据说,天子有意将他身边的一些亲信侍中与尚书郎,外放到关东或者安东历练。 这些位置的空缺,马上就引起了诸子百家的注意。 谁都知道,汲黯、颜异、张汤是怎么起家的。 若能有子侄混到天子身边去,那岂非是前途大大的好? 大家为此。这些天真是想破了脑袋,抓光了头发。 现在,鲁儒们毫无节草与下限的跪舔天子。 马上就让其他人,万分警惕起来。 “玩阴的是吧?”很多人都在心里冷笑起来。 道统之政,理念之争,从来就是不择手段。 既然,现在你们鲁儒放大招了,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 别以为你们屁股底下的那堆翔,我们看不到! 一时间,鲁儒把仇恨拉的稳稳的。 以至于很多人。都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他们甚至都快忘了原来自己并不是很赞同天子方才的训话。 就是那些还记着这个情况的人,也很聪明的将这个问题忽略过去了。 考举在即,又一轮厮杀将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讨好或者说顺从天子的意思,是很关键的事情。 要是恶了天子,自己的子侄门人,到时候怎么办? 况且,这个问题也并非什么原则性的,绝对不能商量的问题。 天子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 左右不过是给一些死人死后哀荣。 死人是不会来跟活人抢官职地位和权力的。 勉勉强强,捏着鼻子,认了吧。 在这样的心理下,群臣纷纷拜道:“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臣等谨奉诏!” 倒是将军们多多少少,心里面有些别扭。 尤其是周亚夫、韩颓当以及俪寄。 “陛下……”周亚夫跟韩颓当的城府比较深一些,没有出来说话,但俪寄的性子,却向来比较直爽,他出列拜道:“陛下,今厚恩嘉故秦忠义之士,臣无异议,但是……” “臣想请陛下,依此故事,厚葬当年平灭吴逆一战之阵亡将佐士卒,以国士之礼,嘉忠义之心,使天下皆知陛下之意!” 刘彻听了,当然不会拒绝俪寄的请求。 提高武人的社会地位,将殉国武人,作为烈士褒扬。 这是一个王朝想要对外扩张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刘彻对俪寄道:“曲周候即有这个心,那此事就交由卿来牵头处置吧!朕命卿为‘褒扬大夫’,持节清查天下郡国,死王事而无后嗣之将佐士卒,将此辈忠臣义士棺椁,迁入阳陵之侧,使其等与先帝同休,永享祭祀;另外,凡因王事伤残之士,也由卿牵头,组织官吏,前往慰问,曰:皇帝使使等敬问忠臣义士,有冤失职,使者以闻,会奏郡县,郡县不能决,奏于丞相!” “自今往后,死王事者,皆照此办理!” “为高帝忠臣,则陪葬长陵,为太宗忠臣,则陪葬霸陵,为先帝忠臣,则陪葬阳陵,为朕而死,则陪葬茂陵,具立碑覆旗,述其生平功绩,无名氏,其墓志铭曰:无名忠臣敬奉皇帝!”刘彻淡淡的道:“子孙后代,咸于万世,皆当奉朕之命!” 这才是刘彻想借这个机会,表达的政治目的。 同时也是他想将刘氏王朝的家天下。向刘氏即天下或者说汉室即天下转变的一个尝试。 想了想,刘彻补充道:“诸般杂费,皆自少府内钱出!” 要是走国库的话,先不说会不会加重百姓负担。丞相府那边估计也要跳脚。 俪寄闻言,却是大喜过望。 甚至周亚夫跟韩颓当等其他将军,也都纷纷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这个差事,实在是一个能比肩如今的那位凌烟阁使者岑迈一般的荣差! 旁的不说,这个事情。一旦做完,俪寄的名声和在军中的声望,马上就要膨胀无数倍,不知道多少将官士卒,要念俪寄这个人情。 将来俪氏子孙,更将受此福萌,起码能保三代富贵! 甚至靠着这个基础,出个太尉、丞相一类的俪氏子孙也未可知! 韩颓当跟栾布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立刻就争相出列道:“陛下。臣等请与曲周同理此事!” 这个功劳,这个福萌,太大了! 这首倡之功,既然已经没了,但这具体事务,却无论如何也要参与进来。 不然,只有俪寄一人在办,等他办完这个事情,天下郡国的将佐士卒眼里岂非只有姓俪的了? 大家的子嗣去地方任职或者统兵出战时,下面的司马校尉要是问起这个事情来。多尴尬? 所以,绝对不能让俪寄独吞这个美事! 想清楚这一点后,其他将军列侯们也纷纷拜道:“臣等亦请陛下,许臣等为天下忠臣义士略尽绵薄之力……” 最起码。这个事情的办理人员的名单上,大家要露个脸,刷个声望。 刘彻看着这个局面,笑了起来,挥挥手道:“卿等忠心王事,朕岂无不准之理?” “就以曲周、弓高、俞候等各为褒扬大夫。将军列侯等,为赞礼使者,以丞相亚夫为首,督办此事!”刘彻看向周亚夫,道:“丞相,此事,朕就交给丞相去统筹规划!” 周亚夫闻言,立刻就拜道:“诺!臣谨奉诏!” 这也算是天上掉了馅饼,砸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了。 俪寄看着这一切,心里面,虽然多少有些不爽,但想想自己捞到的好处,貌似也已经挺多的了。 最起码,这个事情办完后,天下人应该就不会再拿着自己的黑历史到处说自己了吧? 子孙后代,应该也不用受自己拖累了。 这样想着,心里面倒也舒服起来了。 于是,俪寄跟着其他同僚,一起拜道:“诺!臣等谨奉诏!” …………………………………… 一边的南越王赵佗,旁观着这一切。 正因为是个旁观者,所以,他看的很清楚。 “汉朝的这个少年天子的权柄,又加强了……”赵佗在心里感慨着。 经此一出后,尤其是这个将天下死王事而无后嗣之忠臣义士棺椁骸骨陪葬帝陵的决定一出。 这汉家天下的武人,恐怕从此以后上了战场,还没开大,士气就要加三成。 假如说之前,赵佗还觉得,凭借天险和气候,能与汉军有来有回。 但如今……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汉家已得人和,可做天下王!” 赵佗太清楚,当军队士气高涨后,会发生什么情况了。 当年的秦军,怎么吊打东方列国的,现在的汉军,大抵就能怎么吊打全世界。 恐怕就是北方的匈奴,在这样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涨的军队面前,也要跪下来喊爸爸。 南越兵就不要摆到台面上来了。 “看来,寡人现在应该考虑,如何体面的让南越社稷得以存续了……”赵佗在心中思索着。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向来识时务。 既然南越注定不可能再维持独立。 那么,就应该主动放弃独立,转而寻求更好的优待以及厚遇。 就像当年的吴苪做的事情那样。 吴苪这个对头,虽然活着的时候,让赵佗很不爽。 但吴苪死后,赵佗还是很惋惜的,甚至派出使者吊唁。 这是因为赵佗觉得,吴苪能进能退,可谓大丈夫! 长沙王国也因此存续下来,直到不久前,才因为绝嗣而废。 讲道理的话,寻求一个如同长沙吴氏一样的政治待遇和地位,应该不太难。 而且,赵佗觉得,自己的筹码,比吴苪多多了! 他有南越国的庞大国土,良好的基础建设还有忠诚可靠的军队做筹码。 就算是谈一个半独立的待遇,也不是不可能。 但,赵佗知道,他必须把握时机,抓住机会! 君王的心思,如同南海翻滚的波涛,假如不能抓住机会,一旦机会失去,君王的耐心耗尽或者,根本不需要耐心耗尽,只要好感失去,那这个事情就可能会棘手的多!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赵佗就下了决断! 他毅然拜道:“臣,南越王佗,叩首百拜陛下!” “陛下躬行仁义,顺应天命,行三王之路,做圣王之行,不以臣卑鄙,老臣虽远处南国,不明于礼乐,然亦为陛下之圣德而五内俱感!” 赵佗抬起头来,让自己的随行大臣,抬来一个箱子,然后打开它,再恭敬的道:“老臣即蒙陛下不弃,不以臣久处蛮夷荒服之地,仍以诸夏之臣礼遇之,老臣岂能无动于衷?” “此南越国之户籍图册……”赵佗匍匐在地上说道:“愿献陛下,以南越山河,永为汉疆,南越上下官吏臣民,世世代代,愿为陛下臣民!请陛下收臣图册户籍,遣官吏博士,督导南越国政!” 刘彻惊讶的看着赵佗。 在心里为他的这个举动而诧异。 虽然,他在这骊山这么干,有一半的原因,就是要统战。 但,赵佗这么快的上路,还是出乎刘彻意料的。 要知道,后世****跪台办,跪了一万年,也没跪出什么成果。 他这边都没跪呢! 只是稍稍释放了善意,表明了态度,这南越就臣服了? 这让刘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却没想到,这是古典时代的中国。 中央帝国,****上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中国。 在这个时代,地方割据政权,从来只有两条路要嘛乖乖的臣服中央,接受天子的管辖;要嘛去死! 除此之外,并无第三条道路可行。 所以,一旦中央王朝崛起,一切地方割据政权,立刻都要烟消云散。 臣服中国天子,尚且可做个安乐侯,恭顺王。 企图顽抗到底? 只有死路一条! 赵佗何等人杰,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明白,这是大势所趋。 是无法逆转和不可改变的大趋势! 除非匈奴立刻入侵,并且打败汉军,重新占领河南地区,不然,南越也好,闽越也罢,最终都要被中国大兵灭亡。 既然如此,为何不抢先表示好意,换一个更好的结局和更好的待遇?(未完待续。) ps:  求月票啊求月票啊,被前面的人超过太多太多了~ 我已经被挤出月票奖金的序列了 啊啊啊啊,努力了一个月,忽然死亡?接受不能,求月票! 恩,接下来几天,我一定会努力更新,不再懈怠了!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一节 南越回归(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南越王深明大义,朕甚为欣慰!”刘彻也懒得去想到底赵佗为何这么快就跪了的问题,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也抓住!哪怕涂了毒药也得吞下去再说! “其赐王旌旗节符,朝服冠冕,如长沙故事!”刘彻想了想,又道:“其册南越王世孙胡为南越王太孙,以台候绢为南越王世孙少傅!” 赵佗闻言,微微一愣。 台候梅绢?! 久远的记忆,重又浮上心头。 梅涓是越人中的英雄,同时也是汉家天子钳制南越与闽越的王牌。 自汉室定鼎以来,梅绢就常年驻守在台岭,震慑南越与闽越。 梅绢统帅的军队,上可越横浦关,入闽越,下可走台岭,入南越。 他扼守在此,为汉家看门将近六十年。 无论是在南越,还是闽越,其国中都有无数人为他立祀,如同神明一般膜拜。 这是因为,梅绢的名气和战功,为吴越族群中的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曾经跟高帝并肩作战,共入关中,灭亡秦庭,也曾受命于楚怀王,受封二十万户候,更曾统兵北上,与项羽会猎于江东。 即使如今,梅绢已八十多岁。 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猛虎虽老,余威尚在。 这样一个英雄豪杰,一旦进入南越,想必,就绝不会老老实实做个王世孙少傅。 人家有名望,有地位,有实力,还有大义名分。 必然很快就能在南越国内拉起一个亲汉的派系出来。 甚至都不用去考虑太多。 赵佗觉得,自己的那个孙子赵胡,都不用别人怂恿跟鼓动。保准成为这个派系的领头羊。 不过……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南越的疆域,本就是始皇帝下令,要求征服和并入中国疆域的土地。 如今。完璧归赵,也是应有之理。 更何况。赵佗已自感自己时日无多了。 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子孙后代,奠下万世富贵之基,就已经是个很不错的结果了。 不然,以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恐怕一旦自己蹬腿,南越社稷和江山。马上就要倾覆于内忧外患之中。 赵佗很清楚,自己的孙子赵胡,不是什么开拓之主,甚至守成之君,都够呛。 这样想着,赵胡就伏地谢道:“老臣谨奉诏!” 这让其他百官列侯勋臣看了,无不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许多人心里,更是一声:“卧槽!” 自高帝以来,游离于中国之外。割据一方,在吕后时,为患边关。在太宗时,曾称帝用黄屋左纛,霸气凛凛的自号‘南越武帝’的赵佗就这么降了? 逗我吧?! 虽然,赵佗入朝,就已经代表了南越王国会选择臣服长安,从外藩变成内藩。 但是…… 不是应该先来演上几出戏吗? 譬如说,赵佗先到长安,感慨中国富强,天子圣明。孺慕之心油然而起。 自己等人再在旁边趁机劝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于是,赵佗幡然醒悟。上书天子,请为内臣,永为汉奴婢。 这样,天子得利,自己得名,而赵佗得实惠,三方皆大欢喜。 这剧本原本不就应该如此吗? 怎么忽然之间,就跳过了这些程序了? 这让许多原本准备刷声望的家伙,大失所望,在心里愤恨不平。 多么好的一个捞取资历、名声跟功劳的机会啊! “这南越王,果真夷狄,不知变通啊!”有人在心里跳脚。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才是赵佗想要的。 这个好处,给了汉家大臣,譬如某个文臣谋士贵族,那固然可以给赵氏留下点香火情,往后在朝中也有人能罩着。 但,曾经在秦始皇身边侍从左右的赵佗,更清楚。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靠山和最粗的大腿,除了天子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讨好刘家皇帝,在其心中留下一个恭顺懂事的形象,远比交好几个文臣贵族更加实惠。 有刘氏皇帝在上面罩着,他的子孙后代,就会无忧无虑的过上世代富贵生活。 反之,几个大臣贵族的交情,在真正关键时刻,有屁用? 皇帝该治罪,还是会治罪。 当然,更重要的事情是赵佗已经确认了,中国如今的这个年轻天子,能读懂他的这个举动的意思:我们赵家可是放弃了很多,为陛下文治武功,增光添彩。 这投桃报李,陛下可不能忘啊! 不然,赵佗也不会选择这样直接,毕竟,要是中国天子笨一点,读不懂他的意思,他岂非是把媚眼抛给瞎子了? 再抬头微微一瞥撵车上的天子。 天子果然是一副龙颜大悦的模样。 这让赵佗立刻就喜不自胜,心知自己已经赌对了! 这以小国侍大邦,决策很重要! 想当年,战国之时,卫国果断无节操跪舔秦廷。 因为跪的及时,舔的得当。 所以,秦虽并吞六国,但任留卫国社稷,保卫君富贵。 像其他什么鲁、郑、宋这样的国家,不识时务,于是,甚至都不需要秦人动手,其他列国就将这些王国夷灭。 在目前的情况下,赵佗既然选择了内附,以保子孙富贵,自然就会学当年的卫君榜样了。 抱着这个想法,赵佗就再次拜道:“老臣再请陛下,遣博士官吏,督导南越上下士民,教之以中国礼仪、制度、王化!” 这老刘家历代不就最爱这一口了吗? 果不其然,赵佗就听到,撵车上的天子,龙颜大悦,微笑着对他道:“南越王之请,朕岂无不许之理?” “请太常遴选儒法黄老,诸子百家各派名望博士,轮流前往南越,宣讲先贤之书,明教中国制度!” 太常窦彭祖立刻出列拜道:“诺!臣谨奉诏!” “丞相,请收南越王所献地图户籍,录入丞相府……”刘彻又道。 “诺!”周亚夫满脸欢喜的出列拜道。 南越献土,这是周亚夫自任为丞相以来的最大事件。 有了这么个闪光点在,哪怕百年后,他去九泉之下了,太宗与先帝问起来,托付给他的江山社稷与幼主如何,他也能拍着胸膛,给出一份完美答卷了。 青史之上,更会在他的传记记下一笔:亚夫为相,南越来献,海内混一。 这对周亚夫,简直就是天籁! “南越王请上前来……”刘彻端坐在撵车上,微笑着说,又朝江都王刘阏招手:“江都皇弟,也请上前来!” 等这两人,走到撵车前,刘彻指着自己的弟弟,对赵佗问道:“南越王请看,吾弟何如?” “江都王仪表堂堂,进退有度,可称君子矣!”赵佗看了看刘阏,拜道。 对这个江都王,赵佗自然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 据说,此人乃如今汉家天子胞弟,在其诸多兄弟中,素来与天子最亲。 汉家历代天子,也多有一个捧起一位兄弟,向天下昭示,天家有爱的传统。 太宗有淮南厉王,先帝有梁王。 如今这位就有江都。 赵佗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汉家天子,不会无的放矢。 他更听说了,如今江都王,王后失缺!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历来,刘氏都有将某一部分的区域大权,交托给自己的手足兄弟的传统。 太宗时期,淮南厉王就曾经负责三越之事,曾帅师伐国,灭亡南海。 先帝时的梁国就更不用说了。 兵甲之强,在诸侯王中堪称顶级。 如今,更是隐隐有了汉家宗伯的地位。 他的一个儿子甚至已经坐稳了未来朝鲜王的位置。 自然,江都王的王后位置,就成了无数人觊觎的目标。 这样想着,赵佗立刻就道:“老臣恰有一孙女,年方二八,温柔贤淑,堪称佳丽,若江都王不弃,愿许王为枕席之妾!” 刘阏闻言,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皇帝哥哥已经打过招呼了。 他再是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在表面上作出一个乐意至极的模样,长身而拜:“老大人在上,请受阏拜!” 赵佗闻言,哈哈大笑,道:“贤婿无须多礼!” 能捞到一个江都王后,日后有江都为奥援,自己的子孙,基本无忧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起码还有2更~至少一万字保底!求月票!!!!!!!!本来今天想爆个一万+的,但奈何,今天泰山老大人五十大寿,所以,只能写个1左右。嗯~本月还剩下五天~但我已经写了20+万了。这是从未有过的记录啊~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二节 远航(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朝鲜,仁川港。 今天,港口的码头之上,来了四艘怪物船。 为什么说它们是怪物? 因为,它们的模样,简直是前所未见的庞大和可怕。 它们虽然没有身旁的几艘楼船战舰的庞大。 但也远超了其他舰只的身躯。 长度足足有七八丈,宽越两三丈,停靠在码头上,就如同一只来自深海的怪兽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但,这些怪物船,跟以前经常出现在码头上的汉家楼船不同。 它们全部取消了楼船的女墙与楼层。 但,这并没有让它们变得渺小。 反而,使之显露出了一种海上霸王,无敌舰船的威风。 这是因为,在取消了楼船的臃肿女墙和楼层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桅杆取代了这些东西。 四根巨大的桅杆,矗立在这些怪兽的船身之上。 巨大的风帆,虽然降落了下来,但是,任何行人,只要看到这些桅杆,就能知道,这种船只,拥有在大海上迎风破浪的能力。 它,完全是为大洋而设计的新一代汉家主力舰船。 “君侯,此乃楼船衙门的全新精锐战舰!”徐季带着陈蟜,站在一艘怪兽的甲板上,骄傲的对后者介绍:“此船,乃由江都国船厂所造,由楼船衙门抽调齐鲁吴楚各国一流工匠,以陛下之意,建造而成,乃是当今天下,最适合于航行大海的船舶!” 在楼船衙门成立后,楼船上下,就负担起了齐鲁-辽东-朝鲜的近海巡逻、护航和运输任务。 在经过了长久的实践后,楼船上下,都知道了,旧有的楼船,只是一种设计在内河航道进行作战的船只。 它在大洋上的表现,并没有内河那么出色。更没有想象中的可靠。 至今,已有数艘楼船,在近海遭遇风暴或者潮汐沉没。 落水而死的士卒将官,数以百计。 因此。楼船衙门开始迫切的需要一种全新的,适合在大海航行的船舶。 于是去年正月,经楼船上报,天子批准,在江都国。开始设计建造这种全新的大海战舰。 在设计之初,这种战舰的设计目标,就是用于大海远航的。 在最开始,设计很不顺利。 毕竟,中国从来没有过设计一种专门用于海洋航行的舰船的经验。 但,随后天子插手了这个事情,下诏命令,在楼船的基础上,去掉一切不必要的建筑和结构,并且要求改良船体结构。以适应海洋波涛翻滚,气候多变的自然环境。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么一个怪兽战舰。 这种全新的战舰,是诸夏第一种,专门针对海洋环境,而设计的舰船。 它参考了楼船衙门反馈的楼船在海洋中的一切不良反应,针对性的作出了各种适于大海航行的设计。 譬如,它的四面风帆,以硬布为帆,一旦驶入大海。迎风而动时,速度比旧有的楼船要快接近三分之二,满帆之时,速度更是快如奔马。 自江都到朝鲜。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即使如此,这种战舰,也只是实验船。 一共只制造了四艘,也只会制造这四艘。 楼船衙门的意思是,用这四艘。来实验自己的设计是否合理,然后根据实践使用反馈的建议,不断修改和完善。 最终目的,是要制造出一种能横跨大洋,远抵数千里外的远洋舰船。 在听说了陈蟜打算去那倭奴之国看看的想法后,徐季的叔父徐焊,立刻就命令,将这四艘刚刚完成了海试的舰船调来朝鲜,参与这次的远航。 目的就是借此机会,考验设计,是否符合现实需求。 毕竟,朝鲜与那倭奴之国在距离上,不近不远。 既可以说是在近海,也能算得上远洋。 当然,最重要的是 楼船衙门的这次行动,还负有寻找秦始皇派遣的徐福舰队到底去了哪里的任务。 当年,徐福带领三千童男童女,以及一支庞大的舰队,出海寻访神仙,求取不死药。 出海之后,就不知所踪。 这个事情,想不让人关注都难! 要知道,徐福舰队,可是携带了大量的珍宝器物以及黄金珠玉。 若是找到他们,取回那些财富,楼船衙门的经费就有指望了。 而且,徐季很清楚,自己的叔父的野心。 楼船将军,可不想只在内河里面逞威风,或者当个渔夫,在黑水里抓鱼。 楼船上下,也不甘混吃等死。 上上下下,数以万计的将官士卒,都渴望着能找到一个新世界。 一个只有楼船衙门才能前往和征服的新世界。 即使退一万步,那也要找到前往身毒的航路,并且打通这条航道。 目前南越王就在长安,楼船衙门上下,对南越内附,寄予了厚望。 都想着借此,打开一条前往身毒的航路。 大家的想法很淳朴彼能来,我亦能去。 身毒商人既然能来到南越,那,没道理,中国的楼船,去不了身毒。 一旦,这条航路被开拓,楼船上下,马上就要发大财! 上上下下的腰包,都要给撑爆。 所以,如今的楼船,可谓是干劲十足。 当然,这些事情,徐季不会告诉陈蟜。 徐季一副‘我办事,君侯放心’的模样,慷慨激昂的将这四艘新型战舰的优点,一一阐述给陈蟜听,很多地方,自然免不了夸大反正陈蟜也听不懂。 陈蟜,当然不懂航海,也不知楼船的事务。 他甚至在今年以前,都不知道,百姓每日三餐吃的是什么。 但年轻人,脑洞很大。 陈蟜听着徐季不断吹嘘这些新型战舰怎么坚固,怎么快速,怎么强大。 心里面也被说得热血沸腾。 而且,他仔细观察了这批新型战舰,实地考察后,也觉得,这样的大船,确实非常可靠。 落在甲板上的那些巨大风帆,更是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本都尉决定了!”陈蟜抚摸着甲板上粗大的绳索,对徐季道:“吾将与舰队一同远航,去那倭奴之国!” 在陈蟜想来,这新型战船,又大又坚固,徐季又吹的天花乱坠,而且那倭奴之国与朝鲜相距也不是太远。 韩国的蛮子都能划着小舢板,顺着洋流飘过去,抓了倭奴再飘回来,没道理,如今又了这样雄壮的大船,强大的舰队,自己还到不了! 更重要的是亲帅舰队,远征数千里,直抵八荒之外,不在记录的异域夷狄之地。 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伟大征程。 日后史书上,岂能不留下他的名字?(~^~) ps:  先更,马上要出去吃饭,回来继续写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三节 远航(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陈蟜的话刚刚说话,他正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徐季忍不住提醒他道:“君侯不可,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侯天家外戚,何等贵重的人物?岂可轻涉其险?” 陈蟜却沉浸在建功立业的幻想之中,哪里听得进这些劝告? 他大大咧咧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都尉这话有些言重了……” “吾虽外戚,但也是陛下之臣,为陛下效力,此吾夙愿也!”陈蟜一脸正色的说道:“自古统兵,岂无意外,自来怀化,吾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愿为陛下效死而已……” 在陈蟜眼里看来,这徐季大抵是想要独吞这帅师伐国,万里远征的功劳! 这怎么能行! 你们老徐家的良心真是坏透了! 难道我堂堂外戚,生来贵胄,立下功劳,还会少了你那一份不成? 徐季听了,却是脸颊有些抽搐,感觉心都要碎掉了。 陈蟜要出海? 这绝对不行! 万一路上掉了跟寒毛,回头东宫太皇太后还不把老徐家整个都撕了? 东宫要是发起飙来,区区一个松滋候,楼船将军,还不够她老人家塞牙缝的。 就算东宫不怪罪,太长公主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存在啊! 此刻,徐季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刚才要急着炫耀,忙着吹嘘。 现在,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君侯忠义之心,卑职佩服……”徐季想了想,拱手赔笑道:“只是,君侯大概有所不知,这海上行船,比之陆上乘车。更加颠簸,海上风浪大,一般初次乘船之人,走不了百里,就要上吐下泻……” “且君侯何等身份?犯不着以身涉险。去吃这等苦头!” “陆上乘车?”陈蟜眨眨眼睛。不太明白徐季的意思。 在陈蟜看来,乘坐马车,并不颠簸啊! 他从小到大,就不太明白,颠簸这两个字的意思。 “我从长安去怀化,几千里也见怎么样啊……”陈蟜在心里腹诽着。 然后,就果断的对徐季说道:“都尉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 “为陛下效死。这是为人臣的本分!”陈蟜大义凛然的说道:“若连小小苦头也吃不得,吾将来何以为陛下分忧,做社稷栋梁?” 徐季一脸无语的模样。 “这二世祖到底怎么想的……”徐季在心里思索着。 本来,他是想很好的。 二世祖什么的,稍微用点苦头吓上一吓,大抵就会知难而退。 可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二世祖居然不怕吃苦了! 难道他就不知道,海上航行,是比车马颠簸更甚的苦差? 一个三十岁的魁梧大汉。倘若是第一次乘船远航,用不了几百里。整个人就会从早吐到晚。 就算是适应力强的,也会成天无精打采。 以陈蟜的体格和身体素质,徐季实在是怀疑,他在海上,怕是连三天也呆不下来! 但此时,即没有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更没有‘原来飞机也可以坐这么多人,我一直以为飞机只有两三个人坐呢’的感慨。 徐季也就根本想不到,顶级的二世祖,贵二代们从小到大,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他压根就不清楚,似陈蟜这样的人,吃穿住行,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甚至不是他这样的官二代,可以理解的。 陈蟜见徐季一脸震惊的模样,顿时就深深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 “任你狡猾似狐,也逃不过本君侯的掌握!”陈蟜甚至得意洋洋的想着。 在这个安东都护府内,能管教他的人,有且只有三个。 平壤城里的朝鲜君,新化城里的安东都护府都督,崇化城里的大兄。 其他人,无论身份地位还是爵位官职,都远不如他。 “都尉,吾的意思,都尉可明白了?”陈蟜板着脸下令:“快去准备粮食饮水还有罗盘吧!” 在怀化这么久,陈蟜当然没闲着,很是恶补了一些常识,兼之要出海,他也请了几位楼船将军衙门的官吏,了解过出海要准备些什么。 粮食、水还有罗盘,是航行的必备品,而且要备足。 至于人手? 陈蟜倒是早就搞定了。 前不久,长安来了个使者,先逮着他骂了一顿,削了一千户封国食邑,然后回头,就丢下了一大堆的政策和好处。 靠着这些政策与好处,陈蟜从新化城里,拉来了几百名护濊军的精锐。 靠着这些精锐,吊打那倭奴之国,应该是绰绰有余。 加上这四艘战船的水兵以及配备的士卒,整个远航舰队,拥有了差不多两千人的武装力量,其中,起码有一千久经训练的战兵。 这样的力量,哪怕是放在长城防线那里,也属于高配了。 长城的许多关卡和县城的驻军,都不一定能有几百人! 至于去哪个所谓倭奴之国,以陈蟜想来,应该是轻松加愉快的。 徐季闻言,却是缩了缩脖子,心里面真是苦的仿佛连胆汁都流出来了。 “难怪长安人都说,防火防盗防二陈(陈须陈蟜)……”徐季在心里懊悔不已。 但是,显而易见,自己若是继续劝阻下去。 以这个二世祖过去的脾气,就算不撕破脸,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拦不了这个家伙! 人家现在身上可是有天子诏在身的。 就算命人把自己拖下去,狠狠的抽上一顿鞭子,那也不为过! “唉!”没有办法,徐季只能叹道:“若君侯执意如此,请君侯将卑职也带上……” 本来,徐季是压根也不想参与这次远航的。 那倭奴之国,虽然据说与韩国离得挺近的。 顺着洋流飘过去。也用不了几天。 按距离看,大概也就几百里,一千里的样子。 而且,据说,海面还算风平浪静。夏天以后。就很少起风暴,风向也偏南。 但是,正如徐季自己所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大海永远是不可揣测的。 前一秒还是风平浪静,后一秒,就可能天翻地覆,掀起无边巨浪。 常年在海上航行。徐季很清楚。哪怕是沿着海岸线走,都可能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 更何况,这四艘船,只是看上去很好而已。 究竟可靠不可靠,并未经过实践。 万一出点事情呢? 这大海上一旦出事,可是要死一船的! 但,没有办法。 隆虑候执意要亲往,拦也拦不住! 若这位陆上出点意外。自己这个没有一起去的家伙,恐怕就要被东宫跟大长公主吊起来。挂在长安城头泄愤了。 家中父老妻小,更是要被连坐。 所以,唯有跟着这位二世祖一起去,在路上小心伺候和照顾,同时,祈祷老天保佑,一路顺风平安。 这样,即使万一出事,有自己在旁,多少可能挽回一二。 就算最后事不可为,自己跟着陈蟜一起葬身大海。 这随死之人,东宫跟太长公主,应该就不会追究了。 陈蟜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对徐季道:“都尉愿往?本君侯当然答应!” 陈蟜自也不是什么真的不学无术的家伙。 实际上他还是很聪明的。 只是长期以来,养尊处优,天赋都点到了吃喝玩乐上面去了。 但他到底年轻,现在洗点重来,虽然有些晚了,但却还不算迟。 加之在怀化亲自处理事务,慢慢的刷了一些经验,这样,他也渐渐学会了一些笼络下属,拉拢团队的本事。 尤其是被他哥哥陈须暴打后,他一夜之间,就成长了许多。 明白了很多道理,起码,知道了,世界不会围着他转。 想要成功,就要多拉同伙,多建关系。 这徐季,作为仁川港的负责人,在未来,更是倭奴来源的保证,陈蟜自然知道,此人要拉拢。 只是,这两个家伙此时的思路,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一个想的是,要怎么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把这徐季当成了给自己练手的对象。 在跌跌撞撞中,开始模仿和学习,身为一个上位者的基本技能。 而另外一个则是早已经知道,这个事情的残酷与黑暗的官二代,只想着怎么平安无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个在接下来几天,各自对牛弹琴。 一方心里面想的是:你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难道我的方法有错?不对啊,我都是照着书上来的! 另一方则天天在心里纠结:这隆虑候怎么就不听劝呢?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舰队出航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恰好是刘彻在骊山下,与赵佗把手言欢,定下了让刘阏迎娶赵佗的孙女,赵胡的妹妹的婚约。 这一天,在仁川港的诸人当然不知道,长安城发生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困扰了汉家几代人的南越问题,迎刃而解。 中国的大一统之路,在中断了六十年后,再次重启。 但仁川港的官吏百姓的心情,跟长安,却是相同的。 庞大的舰队,依次升帆。 首先驶出港口的是两艘作为护航和领航作用的楼船。 这两艘楼船,将带领舰队,沿着朝鲜王国的海岸线,一路东行,绕过朝鲜半岛,抵达韩国的深川港。 这里同样是一个汉军楼船舰队的驻扎地。 虽然很小,甚至只有两艘艨艟驻扎在当地,作为中国在韩国的象征性军事存在而存在。 但韩国那些前往倭奴之国的人,却基本上都是从这深川港出发,前往倭奴之国的。 在这里,按照约定,韩王会派遣几十个向导,与舰队会合。 舰队在深川补充饮水和休憩后,将在韩国向导的引领下,跨越韩国人俗老所说得所谓‘鲸川海’,抵达倭奴之国。(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四节 远航(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陈蟜带着自己的家臣仆从,登上一艘选定好的新型战船。 现在,陈蟜已经知道,自己脚下这艘巨舰的名字福船。 据说,这是一位少府的工匠命名的。 因为名字取得实在太好了! 一个福字,即拍了上面的马屁,也让下面的水兵和将佐,非常满意。 常年出海的人,当然清楚,大海的可怕和伟大。 谁不希望,自己的舰船,能有福气,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呢? 所以,这种汉家的第一种专门航海舰船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虽然这个名字不炫酷,也不霸气。 但,楼船衙门,自成立以来,就是汉家最迷信的一个衙门。 就连在内河巡视,舰船出港前,都要请方士祈福,或者集体给灌口二郎上香,祈求保佑。 船厂作坊里的规矩,也多的让人瞠目结舌。 就连每安装一个龙骨,都要请人跳一回大神。 而且,随着楼船衙门成立的时间越久,这种迷信的思潮影响就越重。 发展到今天,楼船各大舰队驻地,每次派船出海,执行任务,舰船上的将官士卒,都必然要先请人卜卦。 卦象要好,要吉利,才肯出航。 不然,就各种撒泼打滚,能拖就拖。 就像这次出航,本来,预定的日子是前两天。 但是,当天卜卦的时候,龟甲没有表现好,于是,舰队上下的军官和水手,马上就全‘病’了。 就这么拖,一直拖到今天,卜卦的龟甲,给力了一回,大家这才高高兴兴的准备出航。 陈蟜虽然没有这么迷信。但是,这个福船的名字,在他看来也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当整艘巨舰。升起风帆,缓缓驶入大海,舰首溅起无数的浪花时。 陈蟜就深深的感觉,这福船的名字,真是取得太好了! 而且。福船驶离港口的姿态,在陈蟜这个角度看上去,真是让人无比赏心悦目。 陈蟜感觉自己,一下子就爱上这艘巨舰。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有些沸腾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陈蟜在心里非常奇怪。 有生以来,他从未出海,也从未见过大海的英姿,最多,只是在陆地上,远眺海上的波涛。 但。当他乘着脚下这艘巨舰,踏入大海的那一刻。 陈蟜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觉醒了,让他感觉热血沸腾,再看着那巨大的风帆,迎着季风,向前缓缓加速。 这让陈蟜从骨髓深处,都发出了一声了舒服的呻、吟。 此刻,陈蟜感觉。自己好像,天生,就是属于大海的。 舰船缓缓驶出码头,进入大海。 阵阵波涛。拍打过来,打在船舷,整艘巨舰都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 陈蟜有些不太适应,几乎差点跌倒在甲板上,好在身旁的家臣连忙扶助了他。 “君侯,若有不适。现在下船还来得及……”一旁的徐季见状,马上就喜笑颜开的上来说道。 只要这个爷爷赶快下去,那自己也就不用冒着生命风险,跟着他一起去冒险了。 但岂料陈蟜在站稳了身子后,咧着嘴笑道:“下船?我为何要下船?”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甲胄和佩剑,站上船头舰首的甲板,看着脚下的蔚蓝大海,波涛翻滚,狼花四溅。 福船的风帆张开,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楼船。 他抬头眺望远方的无垠大海。 这蔚蓝色的世界,此前,从未被人类征服。 但此刻,脚下的这艘大船,却似乎有着能踏波劈浪,直到世界尽头的能力。 陈蟜尝试着张开双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海面上传来的空气。 腥臭之中,带着些清香。 那是生命的味道,是大海的呼唤! 回首在望。 身后,庞大的舰队,依次出港。 另外三艘福船,紧随其后,巨大的风帆,冲向天际,如同雄鹰一般,张开了双翅,仿佛传说中的鲲鹏,要将这大海征服。 无数的艨艟舰船,则像游鱼一般,护卫在福船左右。 整支舰队,在广阔的海面上,组成了汉军楼船衙门经典的雁型编队。 这种编队的特征就是,整支舰队,会跟大雁一样,组成一个人字形或者之字形的队伍。 通常以旗舰,作为领航。 这样的大型舰队,在海上一旦遇敌,整支舰队,马上就能将火力和速度发挥起来。 更重要的是,它非常适合接舷战。 但,在不懂海战的陈蟜眼里,这种舰队的气势,简直是威风的不要不要的。 它比陈蟜过去看过的所有汉军的集群冲锋和步卒方阵,在气势上、威风上和观赏性上要强的太多太多。 让陈蟜心悦神怡,感觉无比良好。 甚至就是舰船随着波涛的翻滚而晃动带来的颠簸,也让他有些感觉仿佛在床上与无数美人嬉戏一般。 “本君侯感觉,前所未有的好!”陈蟜哈哈大笑:“本君侯甚至感觉,吾生来,就该是属于这大海的!” 海洋一望无垠,无边无际,充满着种种神奇,种种未知,种种奇迹。 此时此刻,陈蟜甚至感觉,哪怕一辈子待在船上,指挥这样的庞大舰队,远征数万里,伐国灭族,也是极好的。 徐季舔了舔舌头。 他想起来,楼船衙门内部传说过的一个事情。 “有些人,对海洋畏之如虎,一上船就上吐下泻;但有些人,却生来就是属于大海的,他们是大海的娇子,被海神和龙王宠溺之人,他们乘船入海,就跟游子归乡,孝子遇母一样,不仅不会有丝毫不适应。更加不会有什么畏惧和惧怕,他们生来就是海的主人!” 这位汉家外戚,皇后之兄,含着金钥匙出生。在今年以前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更不知海洋模样的二世祖会是海的宠儿? 徐季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但,接下里的事实,证明了徐季的猜测。 舰队循着朝鲜海岸前进,然后。绕过一片悬崖,进入韩国海域后。 陈蟜依然是活蹦乱跳。 他甚至整日整日的待在甲板上,似乎爱上了这航行的事情。 他跟水手请教船舶的常识,向风帆的瞭望员跟辨别方向的军官,询问怎么在海洋上辨识方向,测算风速大小,就算偶尔闲下来了,也蹲到某个角落里,看着大海,拿着钓竿钓鱼。日子过的潇洒无比。 反倒是徐季自己,特别不争气,出航后三天,就病倒了。 整个人躺在船舱里,一点力气也没有,更没有心思去管陈蟜到底在干什么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舰队终于抵达了汉军在韩国的楼船基地深川港。 深川港,是当年汉军灭亡了卫满朝鲜后,当时的马韩王。现在的韩王萁准上书请求王师入驻的港口,因其直面大海,两面有深川,故此得名。 深川港的位置很不错。港口两面环山,风景优美,任何陆上的敌人,都只能从一个方向过来。 至于海上的敌人,则要先摆平,在深川港前的那些岛屿上的军队未来一旦发生战争。楼船衙门会立刻运输军队,驰援深川,这深川港前的几个岛屿,到时候就是屏蔽深川港汉军的屏障。 舰队进入深川港后,早就在这里等候的韩王萁准,就带着韩国的贵族和大臣们,以及他们的子女,包围了整个舰队中的随行贵族。 不得不说得一个事情是,此时的韩国,主要是萁子朝鲜后裔以及历代逃亡的中国人与当地土著通婚后的后代。 在审美观上来说,是很符合中国士大夫和贵族胃口的。、 不然,后世也不会有闻名大唐,畅销天下的新罗婢。 而且,这些女子,虽是夷狄,但,性格很柔顺,很乖巧。 比起中国,尤其是长安的那票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在性格上强太多了。 所以,在联欢过后,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包括陈蟜在内的汉家贵族,几乎全部沦陷,舰队的中高级军官,也基本全军覆没。 几乎人人都啪啪啪了几个朝鲜贵族的女儿,然后被哄着签下了婚书,答应回来后就迎娶甚至某些家伙直接就写信回家,让家里人赶快来接自己新纳的妾室。 只有徐季,因为病倒了,没能参加这些联谊会,痛失良机。 这让徐季闻讯后,在病榻上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现在,谁不知道,韩国跟真番的贵族淑女,性格乖巧,温柔可人,最最重要的是,对来自中国的君子,非常倾慕,而他们的家人,也统统打着招个中国女婿,然后全家搬去长安,做天子臣民的梦想。 徐季曾经见过朝鲜君的大将,韩安国的那几个新纳的朝鲜贵女,那模样,那身段,完全是诗经中所说的窈窕淑女。 徐季也曾经幻想过,韩国淑女主动倒贴。 可惜,如今这幻想成真,自己却病倒在病榻上,错过了这场盛宴,真真是天意弄人,徒之奈何啊! 但没办法,事已至此,后悔没有用。 但随后,徐季就又高兴了起来。 因为陈蟜果然不愧是长安的混世魔王。 非常讲义气,居然给他搭桥牵线,弄来了一对可爱娇俏的同产姐妹。 据说还是韩王的内史之女。 这让徐季真是感动莫名! 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陈蟜这个兄弟,交定了。(未完待续。) ps:  一万字收工!手机用户请访问://m.. 新章节已更,开个单章,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嗯,今天1+已经更新完毕。 同志们,兄弟们,读者老爷们! 这个月,俺的更新,大家应该是看在眼里的了! 比起以前,那只能说是,完全是两个作者君啊! 这样的情况,连俺自己想不到! 截止到今天,本月已经更新了21+ 这基本是过去起码两个月的更新量了。 本月迄今为止,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断更过,基本维持了每日8000+左右的更新速度。 对于俺这样的龟速选手跟拖延症患者来说,简直是奇迹啊! 当然了,俺也承认,俺更新速度,确实不如别人。 但没办法,这是题材限制。 俺也想一天一次更个20章30章甚至一百章,但臣妾做不到啊! 目前这个更新速度,几乎就已经是极限了。 再快,那就可能会出现大问题,出现无数bug。 实际上,现在这个速度,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譬如某些章节,我感觉写的不是太好,某些细节,没有处理好,有些地方没有想周全。 所以呢,基本上俺最多只能每天8000-10000. 想快也快不了。 但是,这月票,却是非抢不可! 为什么呢? 老婆那边倒是其次,关键是,俺以前从来没抢过月票,也不知道这抢月票是什么感觉。 这个月试了一下,感觉卧槽,这是男人应该玩的游戏。 靠实力说话,看数量比拼。 所以,恳请诸君,诸位同志,诸位读者老爷,赐我月票,助我成神! 我要逆袭!逆袭!逆袭! 借用某个中二的呐喊:诸君,我喜欢战争,诸君,我热爱战争。 我想在平原战斗,在山岭战斗,在沙漠战斗,在城市战斗,在农村战斗,在高原战斗,在大海战斗,在宇宙战斗,在一切可以作战的地方,跟人好好的战一回。 因为我怕,我以后很可能会不再有这样的激情和冲动了。 因为我已经年近而立。 下个月就要满三十岁了。 三十岁以后,谁能说得清楚,自己是否还能依旧年轻,依旧热血,依旧有激情呢! 最后,俺想说,虽然胜败乃浮云。 打个rpg系统都会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再来。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成王败寇。 成功者,理所应当,接受掌声和嘉奖。 这个嘉奖,可以是小钱钱,也可以是老婆的香吻。 而败者…… 我也不是矫情,我是实在很想很想,赢得这场战斗! 不止想赢这一次,我下个月还想赢!(。)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五节 鲸川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深川港修整了几日,补充了体力、精神以及淡水、食物后。 庞大的舰队,再次启航。 许多军官与贵族挥别自己刚纳的韩国淑女,站在甲板上,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 倒是陈蟜很高兴。 先前,只沿着海岸航行,就已经让他初步领略了海洋的魅力。 那翻滚的波涛,澎湃的浪潮,盘旋的海鸟。 每一样都是这样的迷人。 “贵人……”韩王萁准派来的一个带路向导的首领,可能是一位地位比较高的韩国官吏,满脸堆着笑,凑到陈蟜身边,讨好的道:“何不去舱中休息?此去鲸川海,起码还要两天呢!” “两天?”陈蟜笑着摇摇头:“一天就够了!” 他脚下这艘战舰的航行速度,是史无前例的。 全速航行的时候,甚至能比楼船快出一倍! 韩国的夷狄,划着小舢板,两天就能到那个所谓的鲸川海,如今,乘着如此强大的舰船,陈蟜觉得,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那所谓的鲸川海了。 不过,这鲸川海的名字,让陈蟜比较好奇。 “你们为何要将那片海域,取名为鲸川海呢?是否是因为那里许多的鲸类?” 对鲸鱼,陈蟜并不陌生。 打去年开始,汉家就在齐鲁一带的外海,尝试捕鲸,猎杀了几头鲸鱼,然后,将它们拖回港口肢解和处理。 陈蟜就听说了,去年护濊军和长城驻军的军官,都得到了一些全新的补给品鲸鱼油脂提炼而成的防冻膏。 效果非常好! 在朝鲜、韩国和真番,这些防冻膏,供不应求,甚至比丝绸还受追捧。 至于那鲜卑与乌恒的贵族,对这种效果特别明显的防冻膏,直接开价用战马来换。 可惜。那齐鲁外海的鲸类数量有限,大概也就几百头游弋在近海地区吧,楼船去年一整年,也就猎杀了大约二十多头个头合适的鲸鱼假如太大了。楼船拖不动,杀了也浪费。 即使如此,捕鲸所得的利益,也依然非常庞大。 一头千石左右的鲸鱼,能提炼两百石左右的油脂。 即使只有这些油脂。也足够人们为这些巨兽而疯狂了。 陈蟜就知道,楼船衙门每上交一石鲸油,天子就会给楼船拨下五千钱的赏赐。 一头鲸鱼,就起码是十万钱。 就更不用说,这些巨兽的皮、筋骨与肝脏,墨家跟太医署,是有多少要多少。 完全不愁销路的! 换句话说,每头鲸鱼,在陈蟜眼中,都是会移动的宝藏。 对陈蟜而言。别说,这些巨兽传说有龙王的血脉,非凡人所可杀戮的。 这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泰一的子嗣,陈蟜也敢杀! 更何况,陈蟜可是知道,自己的皇帝妹夫,曾经下诏给楼船衙门说:鲸,泰一赐朕百姓子民之福报也,卿等将军司马。当戮力猎鲸,以深入多杀为上! 受命于天的皇帝妹夫都说了,这些海中的巨兽是泰一赐给诸夏的礼物,是奖赏诸夏百姓的福报。 深入多杀为上。杀的越多,上帝神明越高兴。 若,这鲸川海里,有足够的鲸鱼可猎。 陈蟜觉得,这可能就是也一大笔巨额的财富! 那韩国官吏,见到陈蟜发问。整张脸都忍不住的高兴的颤抖了起来。 眼前这个中国贵胄,来头可不一般啊。 当今中国天子的大舅子,生来贵胄的中国列侯,论地位,自家国王,与之相比,也仅仅高了一级。 但考虑到对方是中国天子得大舅子,实际上,就是自己的国王,也要跪舔他。 这样一位贵人,天神般的中国人物,居然跟我说话了? 这人激动的满脸通红。 “回禀贵人,确是如此……”这人看向远方道:“这鲸川海之中,鲸鱼数量,多的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有些甚至,有着如同岛屿一样的身躯……” “岛屿一样的身躯?”陈蟜不太相信的摇摇头:“那不是鲲鹏了吗?”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 托东宫太皇太后跟章武候的福,庄子这篇文章,陈蟜能倒背如流。 但鲲鹏那种神兽,岂会轻易出现在凡人面前? 陈蟜表示非常怀疑。 ……………………………… 但,陈蟜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第二天清晨,陈蟜站在甲板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海面上浮出水面的那头巨兽。 这是一头大的超乎人们想象的超级巨兽。 它的体型足足有舰队的福船那么大! 不! 它的身躯恐怕比福船要大的多了! 它青灰色的背脊,在水面下隐约可见。 巨大的水柱,被它从海底喷出,涌上空中。 汉军舰队上的将官士卒,都被这种恐怖的庞大海兽吓坏了。 “这是龙王的坐骑吗?”有人喃喃的说道,说着就想要去膜拜这只巨兽了。 “应该是灌口二郎的坐骑!”也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忙着去准备香火,给这只神兽上香。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这头巨兽,并不孤独。 远处的海面下,很快,就又出现了数个巨大的阴影。 甚至有着体型远超这头巨兽的怪物从海底出现,喷出巨大的水柱。 很显然,这是一个巨兽家族,在迁徙。 因为群体之中,有着两头体型相对较小,紧随着母兽的小怪兽。 但即使是这些小海兽的体型,也比船上的汉军士卒在过去看过的任何陆地巨兽还要大数倍。 “肃静!”陈蟜舔了舔嘴唇,然后站到甲板中央,抽出佩剑,大喊一声,呵斥道:“军中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这些巨兽,以本君侯之见,当是鲸类,非是什么龙王坐骑、二郎坐骑……”他抚摸着自己的佩剑,道:“且夫,就算是龙王,二郎的坐骑,也绝不敢侵扰吾等!” 陈蟜举起自己的那柄佩剑,大声的说道:“此圣天子所赐之御剑,泰一赐福在其上,哪怕是龙王当面,也得给本君侯一些面子!” 听陈蟜这么也说,船上的士卒,才在军官们的呵斥下,安静下来,纷纷去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毕竟,天子赐剑,在理论上来说,确实拥有斩杀不服王化的神明的力量。 大禹治水时,被大禹杀过的毛神,甚至正神,还少吗? 这也是中国的传统思维了。 神明是很强,是有伟力。 但神通岂能抵得过天数?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受命于天,承载天命的圣王,在上古神话中,甚至就是天帝与人皇的结合。 任何宗教,妖魔鬼怪,都要在世俗的君王面前跪下来,高喊:陛下万岁。(~^~) ps:  感谢大家,太高兴了~马上就能追上前面那几位了~ 让我们一起加油,去爆掉他们菊花吧! 注:鲸川海,就是今天的日本海。 本章所描绘的鲸鱼,是蓝鲸。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六节 命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就是鲸川海啊……” 陈蟜矗立在甲板上,看着这碧波万里的大海,感慨着。 如今,正盛夏时节。 海水非常温暖,俯身看向船舷两侧,水里面,甚至不时有大鱼,成群结队,如离弦之箭,往来游弋。 现在,距离陈蟜挥别那个迁徙的巨兽的家族,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舰队在海上,迎风破浪,驶出了数十公里。 鲸川海的这个季节的季风,非常适合向南航行。 所以,舰队不断的根据风向,调整航线。 在韩国向导的帮助下,朝着那传说中的倭奴之国而去。 在过去一个时辰,陈蟜与舰队的士卒,见到了无数的巨兽,在海面上透气。 更看到了壮观的座头鲸族群,合作捕食海中的浮游生物的场景。 舰队上下,也从一开始的震惊、慌张,发展到如今的见怪不怪。 大家也已经渐渐明白,那些看似可怕的巨兽,实际上,温顺的很。 它们甚至海里的鱼儿都不伤害…… 眼中所见的,只是不断上浮透气,然后,又遁入深海的,一群又一群的鲸鱼族群。 当然,海洋,也不是永远和平。 就在不久前,舰队目睹了一次海洋中的屠杀。 一群鲨鱼,围攻了一个正在迁徙过程中的抹香鲸族群。 两头幼鲸,惨遭毒手,鲜血将海面染红。 汉军舰队,驶过去,驱散了鲨鱼群,救下了可怜的抹香鲸族群。 “这鲸川海,果然名不虚传啊……”陈蟜感慨着挠挠头,问着那些韩国的向导:“但,体型如此大,数量如此多的巨鲸。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呢?” 在经过方才那一幕后,不止陈蟜,舰队上下都已经清楚,这些巨兽。就跟陆地上的牛马一般,只是看着吓人,但其实,也是血肉之躯,甚至。它们无法对抗那些体型只有它们几十分之一的鲨鱼。 就像陆地的牛马,被豺狼撂倒,撕碎。 那么问题来了。 这海中一望无垠,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这些巨兽也不吃鱼,看上去也不像吃草,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兽。 那么,它们是靠吃什么东西长到这么大的? 尤其是这鲸川海里的鲸群是如此之多,如此之大。 它们必然有食物来源。 但问题是,它们吃的是什么? 若能搞清楚这个问题。陈蟜觉得,这趟远航,就算最后一无所获,也是值得了。 那些韩国向导听了,摇摇头,纷纷拜道:“贵人,我等实在不知,只知道,祖祖辈辈的先人,往来这鲸川海与倭奴之国。年年都能见到无数鲸鱼,故此,称其为鲸川海……” 陈蟜闻言,不禁大失所望。 若是知道。这些巨鲸的食物来源就好了! 只要知道了,下次再来的时候,就在它们的进食区域,设下埋伏,一次就可猎杀数十甚至数百头! 相当于一次出海,就捞回来几千万的钱! 这样的买卖。足以令人疯狂! “那汝等可知,这些鲸群,要去往何方?”陈蟜有些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向导们依然摇头。 大海广阔无垠,他们的先祖,也都只是从先祖那里知道,这鲸川海在某些时候,会出现一道可以漂流至倭奴之国的洋流,顺着那洋流,可以轻松直抵倭奴之国的列岛。 除此之外,他们对其他地方,也是一无所知。 这让陈蟜不禁有些丧气。 但陈蟜却不知道,也想不到,这些海中巨大无比的巨兽,绝大部分的族群的食物是肉眼看不见的浮云生物。 那些细微的浮游生物,却养育出了地球上有史以来,最大的海中怪兽。 这就是生命的奇迹。 他更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这个鲸川海的深海之中,两条洋流,正对冲而过。 来自中国东南沿海和南海的暖流,与从北冰洋而来的寒流,在这个海洋的深处,交汇,带来了大量的养料,和无数的营养物质。 正是这些东西,吸引了全球各地的鲸群,从各个地方赶来,参与这场盛宴。 这些鲸群,有的甚至是跋涉了大半个地球,从南极或者北极附近赶来参与盛宴。 但有一点,陈蟜很清楚。 “我的西北都尉治所的钱,还有未来建设的经费有着落了!”陈蟜看着这片海域,在心中想道。 这海中巨兽是如此的多。 几乎每隔一刻钟,舰队的视线范围,都能发现一个或者多个鲸群在活动。 这广阔的鲸川海里,到底有多少鲸鱼呢? 陈蟜数都数不清楚。 那么,只要在这附近的海域,找个可供宰杀和肢解这些鲸鱼的岛屿。 这个鲸川海,就将变成一个活动的金矿。 “而且……这是一座永不枯竭的金矿!”陈蟜在心中想着。 一头鲸鱼,至少相当于数十金,甚至可能相当于一百金。 挖一百金的黄金,需要上千人,长达一年的努力。 其中累死、病死、塌方死的工人,起码几十个。 但在这里,却不需要这样。 驾一艘全副武装的捕鲸船过来就可以了。 猎杀完毕后,就将鲸鱼尸体拖到肢解和提炼的岛屿。 然后将皮、筋骨、油脂运回中国,钱就到手了。 再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赚钱方法了! 这样想着,陈蟜就问道:“那你们总该知道,这海中何处有岛屿了吧?” 这些韩国向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然后,有一人道:“回禀贵人,小人的父亲好像曾经说过,在那倭奴之国的附近,有两个大岛,岛上,也有些倭奴,赤身裸体,刀耕火种,结绳记事!” “那两个岛有名字吗?”陈蟜皱了皱眉头,心里哀叹了一声,但有个落脚的岛屿,总比要在这大海上拖着鲸鱼,走上两三天强。 天知道,这些鲸鱼过了那么久后,会不会腐烂? “没有……”那向导答道,然后,他就拍着马屁,说道:“它们大抵是在等候贵人前去,为它们命名吧……” 陈蟜一听,眉开眼笑的乐了起来。 起名字? 这个好! 打从高帝以来,汉室朝廷上下的勋贵大臣,就染上了爱给山川河流与湖泊取名的恶习。 他的皇帝妹夫,就是当代的佼佼者。 先是给濊人的地盘,取了个新化的名字,然后觉得不过瘾,又将其他部分打包一起,命名为怀化。 至于将原本的朝鲜王都王险城更名为平壤,那就更是小儿科了。 陈蟜沉吟片刻,然后,道:“本君侯统帅中国舰船,不远万里,前往那夷狄倭奴之属,将圣天子王化雨露,播撒彼辈,就叫那两个岛,一曰:承恩,一曰:顺德……” 陈蟜不知道,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对马岛与伊岐岛就这样被他定下了名称。 他拖着腮帮子,看了看这个韩国人所说的鲸川海,觉得这个名字很不好。 传出去,很可能引来其他人的觊觎。 要给它改个名字,免得自己还没吃下肚子里,就引来一堆人强食吃。 要知道,陈家,虽然是外戚,但是,除了他的老妈外,在朝廷其实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未来皇后妹妹生下嫡长皇子,可能权力会大起来。 但那终究是未来。 在现在,陈氏,撑死了也就是个不上不下的家族。 哪里比的上有两位太后撑腰的薄窦两族? 更是拍马也追不上,当今天下的第一贵氏,长平侯周氏。 即使这三家巨头不出面。 那平阳的曹家,曲逆的陈家,还有睢阳的梁王刘武的王后家族,也都有资格,对他的家族说no,甚至把他吊起来打。 所以,必须要掩人耳目。 “本君侯觉得,这鲸川海的这个名字不伦不类,颇不文雅……”陈蟜笑眯眯的看着其他人,道:“不如给它取个文雅一些的名字?” 其他人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纷纷陪着笑道:“君侯说的不错,正该取个雅名!” 陈蟜沉吟片刻,看着广阔的海面,然后道:“易云: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此海乃我中国王师舰船第一个抵达的远海,就叫它元海吧……” 其他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特别是来自中国的军官们,纷纷叫好。 元海,当然比鲸川海好听喽! 道理很简单,这个名字一传出去,岂非告诉天下人:楼船为陛下拓一海疆,命为元海? 虽然说,中国对所谓的海疆,并不是特别感冒。 甚至海疆这个词语,也是新生的一个词汇。 这是楼船衙门自己发明的。 发明人正是如今的楼船将军徐焊。 显然,这是一个徐焊为了跟其他人抢军费而强行发明的词汇。 而楼船上下,一听说这个词汇,立刻就将之拿来用起来。 言必称,我等楼船为陛下守海疆之险,运万里之粮,均输天下财赋。 且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楼船衙门上上下下是信了。 正应了谎话说了一万遍,就是真理那句话。 楼船上下天天嚷嚷这些口号,久而久之,也确实洗脑了不少人,但,慢慢的,他们自己也相信了。 确信自己果然是为陛下守御海疆,为诸夏巡视海防,均输天下粮草的重要部门。 楼船不入九卿之属,简直是太憋屈了!(。) ps:  等下还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七节 抵达(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舰队继续前行,在两个多时辰后,远方的陆地,已经赫然在望了。 徐季高兴的几乎都快跳起来了! 总算看到陆地了! 这意味着,这次远航一切顺利,只要归途再顺利一些,那么,这功劳就算到手了。 此时,距离舰队出航,才一天半。 也就是说,回去也只要一天半吗? 徐季又有些怀疑。 正在此时,徐季听到了陈蟜的声音。 “那就是倭奴之国吗?”陈蟜问着那些随行的向导,福船的速度,让他很满意。 “不!”随行的向导答道:“贵人,那是小人们与您说过的两个大岛中的一个,越过这岛屿,还有大约两天左右的航程……” 陈蟜闻言,点点头。 他也早知道,大抵是这么个情况。 看着远方的陆地,陈蟜果断对舰队下令:“福船各舰,靠向那个岛屿,吾等上岛看看!” 从距离上看,这个岛屿,应该是一个极佳的肢解场所。 所有从‘元海’捕获的鲸鱼,都可以在两三个时辰的时间里,拖回这个岛屿。 然后,快速肢解和熔炼油脂。 现在,就看这个岛,是否有足够的条件,成为那个未来聚宝盆的潜力。 陈蟜想的还算清楚。 他知道,想熔炼油脂,就必须有燃料。 所以,这个岛上,一定要有丰盛的植被,可供将来熔炼油脂! 随着陈蟜的命令,舰队调整航行,驶向那个陆地。 没多久。陆地的全貌,就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这确实是一个大岛!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陆地了。 岛屿面积非常大,几乎有两三个中国的县那么大。 岛上山陵起伏。站在战舰上的汉军士卒,甚至还能看到岛屿深处的丛林。 陈蟜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此岛,真乃是天赐我也!” 陈蟜忍不住在脑子里幻想着未来的美妙时刻。 无数的捕鲸船,穿梭大洋之上,拖着一条条庞大的鲸鱼,回到此处。 一到港口,大量的倭奴,马上爬过来,将拖回的鲸鱼肢解。皮和筋骨、肝脏等分开处理。肉被切。后熔炼,至于剩下的下水,刚好可以作为赏赐,喂养这些粗鄙的夷狄。 这画面实在太美,以至于让陈蟜都有些忍不住畅想这样的美妙时刻。 更秒的是,从直线距离来看,这个岛屿,哪怕距离韩国不过几百里汉军舰队要不是几次调整方向,夜间更曾减速慢行,陈蟜估计在今天凌晨左右。舰队就可以抵达这里,甚至可能更早也说不定。 这意味着什么呢? 作为汉家外戚,哪怕陈蟜再怎么不学无术也知道。 “此岛。乃天子之岛!”陈蟜指着那个岛屿,对着全军说道:“我等今日为陛下新拓一岛也!” 没多久,陈蟜的话,就传遍了整个舰队。 舰队上下闻言,纷纷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汉家最重军功。 而军功以拓土为上,斩首次之。 换句话说,大家躺着,啥也没干,就混上了一个泼天般的功劳? 这也太好混了吧! 但。这话既然是隆虑候所说,很多人当场就信了。 旁人要玩弄这等招数。可能不会奏效。 但这位是谁啊? 馆陶太长公主的次子,当今长秋宫主人的二兄。天子得大舅子。 这样的人,偷换概念,玩出这么一招。 就是丞相,也要流泪满面,捏着鼻子认了啊! 皇亲国戚,找名目给自己捞功,天经地义! 于是,全军士气顿时ma,就是某些打杂的伙夫跟清洁工,也都乐的哈哈大笑。 这样的功劳,全军都能有分润。 至少也够全军上下,升爵一级了! 汉家有制度,买爵、赐爵、捐爵所得之爵,不得超过公乘。 假如超过公乘,那么累计爵位等级无效,只能转授给同产兄弟或者姐妹。 若没有兄弟姐妹,那就等于没有! 唯有军功所得爵位,没有限制,无论多高,都可以累加上去。 这次舰队的军官里,就有许多人,被卡在公乘的阶级上,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如今这个功劳一旦到手,大家再稍微运作一下,爵位就能突破限制了。 在过去,这爵位高低,老实说,已经没有秦代那样风光了。 很多五大夫这样的高级爵位的人,甚至要给那些爵位不如自己,但是财富比自己多的人,拱手赔笑,乃至于给人家拍马屁。 但在这两年,情况发生了变化。 当今天子捡起了秦代的许多制度,擦了擦灰尘,毫不脸红的改个名字,当成汉家政策,颁布下去。 其中,就有了一些秦代的高级爵位的特权回归。 公乘、五大夫等高爵,终于重新有了用武之地,成为身份的象征。 正是这些政策激励,加之基层的亭长里正,慢慢被退伍的汉军士卒将佐掌握,这天下慢慢的开始向一台战争机器变化。 而战争机器最大的特点,就是全民爱战争,尤其是爱军功。 至于低级爵位,也有了更大用途。 譬如,现在的政策规定,官府租赁假田,或者选拔地方差吏,同样的条件下,有军功的人优先! 而这些恰巧是每一个县乡里最好的差事。 给官府做差吏,薪水虽然不高,但外快多,一家无忧。 至于租赁假田,也能得到优惠的租税。 这些都是以前很多人打破脑袋,都要混上的美事。 如今,只要立下军功,这样的美事。就会落到自己兜里,这样一来,军中上下。谁不是渴望着立下军功? 本来,楼船的水兵。都已经以为,这辈子,大抵是很难捞上什么军功了。 毕竟,南越都跪了,除非楼船发现通向身毒的航道,不然,大家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可哪成想,这天下居然还会掉馅饼。 大家啥也没干。躺着就能接到一个拓土之功! 也就只有那些高级将领,读过书的人,知道陈蟜的这个决定,其实并非是开玩笑,也并非是要偷换概念,借助身份来赖功劳。 因为,这个岛,看上去,确实很大。 而且,离韩国近! 以后航道稳定了。路线熟悉了,福船可能一天一夜,就能来一个来回。甚至更快!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家确实具备了将这个岛屿纳入自己疆域的可行性。 就这一点,这个拓土之功,就是实打实的! 就算上了廷议,丞相和御史大夫,也得认! 道理很简单啊! 这就是制度! 白纸黑字写在哪里的。 谁不承认,麻烦先把祖宗规矩改了先! 舰队在上下的一片欢天喜地中,缓缓靠近那个岛屿。 然后,放下几艘小舢板。几十个士卒,划着舢板。靠向一片海滩。 没多久,他们就登上陆地。 这个时候。从岛上的丛林深处,忽然冲出几十个裹着兽皮,披散着头发的野人。 这些野人,在一个似乎是巫婆的女子的带领下,叽哩哇啦的冲着上岸的汉军喊了几句,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跪在地上,像膜拜神明一样,膜拜着停泊在海中的福船。 陈蟜见到这种情况,乐得肚子都快疼了。 “这岛上野人,可有个什么说法?”陈蟜问着韩国的向导们。 “回禀贵人……”一个向导答道:“据小人先父所言,这岛上的倭奴,自号为:卑狗……” “卑狗?”陈蟜捧着肚子,笑得几乎在甲板打滚。 那向导也忍着笑道:“贵人,确实是如此发音的……” “好吧……”陈蟜点点头,这夷狄野人,没有文化,随族群的所在地而自号,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史书上,名字更搓的夷狄,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这卑狗人的称呼,真是…… “至于那些野人……”陈蟜珉珉嘴唇,问着向导:“他们一般有多少族人啊?” “回禀贵人,大抵在数百左右吧……” “哦……”陈蟜点点头,这就无所谓了。 然后,陈蟜从自己怀中摸出也本小册子,看了看。 接着,他就义正言辞的对着徐季道:“都尉,可曾读过《诗》《书》?” 徐季站得近,眼睛很尖,看到了陈蟜那本小册子的封面上有‘东园匠敬奉’这几个字,哪里还不知,那本小册子是御赐之物。 再想想前不久自己也捞了把天子御赐之剑,然后,就被自己老爹给要去,挂到宗族的祠堂里,跟祖宗的神主牌一起享受香火祭祀和膜拜去了。 徐季马上就正色的道:“君侯,卑职当然自幼受圣人教化,明知中国典故,请君侯示下!” “嗯嗯!”陈蟜清了清嗓子,欣慰的道:“都尉真君子也!” 然后他道:“王师振武,当如震如怒,赫赫业业,当明天子之严,此等夷狄野人,未知中国之广大,天子之圣德,吾等卿大夫公候子弟,应宣天威于尔等之前,所谓先教后戒,有严君子是也!” 徐季一听,马上就明白了,陈蟜的意思这些野人什么的,若是恭顺臣服,那就可以留他们一命,将来给天子种田纳税服役。 不然,就要王师振武,赫赫业业了,有严君子们,自然就不会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 只不过,徐季很好奇,这天子究竟给了陈蟜什么指示。 他翘起头,凑过去,在陈蟜手上的小册子上瞥了一眼,只见上面影影绰绰的有些字,虽然很多没看清楚,但有四个字,徐季却看得分明人滚地留。 “指的是夷狄吗?”徐季在心里猜测着。 “这是陛下的指示?”徐季的小算盘,马上就拨拉了起来。 若陛下的意思是这样子的话,那么,指的又是什么情况下,要人滚地留? 若是能知道这个,未来的拍马之旅,或者忠于王事之行,大有裨益啊!(未完待续。) ps:注:对马岛与朝鲜半岛的直线距离,只有50公里左右。所以,在历代棒子与矮子的互爆菊花大赛里,处于第一线交锋的位置,包括现在。蒙元也曾经两次攻占该岛。ps:根据魏晋史书记载,对马岛上的野人,自称:卑狗。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嗯,今天8000字写完收工,非常感谢大家!!!太感动了,一天追上本来好像看似不可能的竞争对手,大家太给力了!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因为目前的位置,非常不安全。点娘的历史上,月底的最后几天,常常发生各种奇迹!我不想被人黑八或者逆转继续求月票支持!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八节 帝国的转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陈蟜居然跑去霓虹了……” 刘彻拿着朝鲜发回来的报告,感觉脑袋有些疼。︾, “能不能不要给朕添乱……”刘彻摇摇头,放下奏报,对身边的左右吩咐道:“此事,别让东宫知道!” “诺!”左右都躬身而拜。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从时间上看,陈蟜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到了霓虹了。 所以,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这货别发生什么意外。 不然…… 刘彻感觉,这个夏天,自己恐怕就没法安生过日子了! “自从薄太后寿辰过后,朕怎么好像就走起了霉运来了……”刘彻叹了口气。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自刘彻即位后,推行的一些政策的某些不好的一面,开始渐渐出现。 本来,这也没什么。 任何政策,有有利的一面,自然也有弊端的那一面。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统治者要照顾中产阶级和平民阶级,就必然要牺牲大地主大贵族的利益。 反之亦然。 中国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于,政策本身,而在于执行的人和皇帝本身对政策的推动决心。 只要皇帝意志坚定,选派的执行者得力。 有些杂音,也不过是些苍蝇的嗡嗡声而已。 在中国,政策的推行过程,最忌讳的就是,下面的人去办事了。结果皇帝一听别人的风言风语,就动摇起来。然后,就在支持与不支持之间无限纠结。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 无论怎样的政策。都不可能取得什么成果。 甚至可能比没有推行政策,还要糟糕! 刘彻,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些许的议论和杂音,刘彻从来都当没有看见。 然而,刘彻不是圣人,也不是电脑ai,他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朕还是太心软了……”刘彻抚着额头,在心里有些后悔。 “朕早就知道。齐鲁的这些渣渣,没有一个好东西,早些将他们处理了就好了……” 齐鲁诸王,都是齐悼惠王刘肥的子嗣。 太宗时,因为要安抚齐国,所以,让这些兄弟,各自为王。 分别将他们封为齐王、济南王、胶东王、淄川王、胶西王,这五个兄弟。将从前庞大的齐国,变成了五个大小不一的王国。 但是,他们跟他们的父亲刘肥一样,是属于那种没心没肺。只顾自己嗨皮,不顾别人死活的渣渣。 除了齐王刘将闾跟胶东王刘雄渠稍微靠谱一点,还讲个吃相外。 其他三个渣渣。只能说是桀纣一般的人物。 特别是刘彻即位后,因为暂时采取了对诸侯王安抚的政策。对相关的诸侯王犯法的问题,视而不见。 所以。这些家伙,立刻就蹦跶了起来。 绣衣卫、御史、采诗团,报告的齐鲁问题,在过去几年,堆满了尚书台的档案馆。 这些家伙穷奢极欲,在封国之中,极尽一切敲骨吸髓之事,疯狂压榨和奴役自己的人民。 今年怀化的淘金潮,引发了这些家伙封国中的百姓大逃亡。 刘彻本来以为,这些家伙多多少少应该吸取教训,善待百姓了吧? 毕竟,再这么玩下去,百姓跑光了,谁给你们种地纳税服役? 然而,刘彻的想法大错特错! 这些家伙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因为百姓大量逃亡。 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奢侈享受,于是,将逃亡的百姓的负担,转嫁到了其他人身上。 尤其是济南王刘辟光,这货在控制了济南大部分的土地后,还不满足。 每年,都要超额抽调大量民夫,给自己修宫室,造陵园,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济南王王宫,修的跟临淄的齐王王宫一样富丽堂皇。 若在以前,济南王国的百姓,虽然负担很重。 但因为济南的水力资源丰富,土地肥沃,所以,咬着牙齿,还是能承担得起的。 然而,今年,济南王国,至少有七八千的百姓逃亡去了朝鲜和怀化。 然而,他却依旧跟往年一样,超额抽调百姓,给自己修宫室和陵园。 他抽调的民夫数量,甚至比去年还多! 他征发了足足一万人! 而按照制度,作为济南王,他每年最多只能征发三千民夫为他免费服务一个月…… 足足多出了七千民夫,这对于济南王国来说,简直是一个灾难。 民间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而刘辟光,却还不自知。 或者他就算知道了,可能也没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大概百姓都是天生就该逆来顺受,为他当牛做马,只要长安不吭声,他就能高枕无忧…… 可惜他忘记了。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自春秋以来,刺王杀驾的事情,也不止发生过一两次。 七十年前,陈胜吴广,更是揭竿而起,掀翻了不可一世的秦王朝。 于是,再也忍受不了刘辟光压榨的百姓,果断采取了他们认为的最直接的办法刺杀! 五月二十九,几个对刘辟光再也忍无可忍的猎户,拿着自己狩猎用的弓箭,埋伏在刘辟光出巡游玩的路上,效仿张良刺杀秦始皇。 结果,当然也跟张良当初一样悲剧。 猎户们的民用小弓,射射兔子,山鸡还是可以的。 但想要刺杀一个坐在坚固的王驾马车之中,被团团保卫的诸侯王,还是有些过了。 他们射出的箭。甚至连刘辟光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然后,他们就被刘辟光的王宫卫队反杀了。 刘辟光遇刺后。大惊失色,他跟所有遭到刺杀后的统治者一样。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大索全国,甚至调动军队,挨家挨户的搜捕可疑的人。 而他的这个决定,就像将一根火把,丢进了干柴堆中一样,马上就引爆了整个济南王国。 六月初四,济南国的章丘县的某个小山村里,出现了全村的百姓,联合起来。反抗刘辟光派出去搜捕所谓的‘刺客’的官吏,随即,暴动如燎原之势,在整个章丘县爆发。 如今的中国农民,可不是后世王朝那些只会种地的农民。 在刘邦的‘士非教不得征’的政策指导下,很多百姓家里,弓箭刀枪跟农具一样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齐鲁虽然,没有北方那么夸张。 但也基本是每三户,就有一户的男丁。曾经接受过军事训练,知道怎么使用武器作战,每一个村亭之中,也都有曾经在军队服役的退伍士兵。 而这些人。早就恨刘辟光恨到入骨了。 随着章丘暴动,整个济南的反刘辟光的人,全部涌向章丘。自带武器和装备,参与起义。 于是。起义再也无法遏制, 短短两天。章丘县城就被起义军攻陷。 暴动的农民,杀死了刘辟光委派的县令和县尉,打开监狱,释放被关押的无辜百姓。 然后,他们推举了章丘人王安达为首领,历数刘辟光役使国人过律、目无王法、阴与吴逆私通等六项大罪,然后,宣布:吾等恭请陛下明断,除昏王,诛除暴政。 显然,他们与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农民起义一样,都相信,坏的是下面的官吏,皇帝是伟光正的。 伟光正的天子,在知道了我们的状况后,一定会拨乱反正。 老实说,当刘彻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先是震怒,然后有些得意。 可惜,这个事情,没有单纯的农民想的那么简单。 武力暴动,反抗政府,攻占县城,杀死官吏,释放罪犯。 这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在统治者看来,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武力反抗,总是不对的。 今天济南的百姓,能抄起家伙,干翻刘辟光,明天,你们是不是想要对我们下手了啊?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刘辟光虽然干的事情让很多人不齿。 但是,朝野上下,很快就形成了统一的意见:此风不可长,此事,不可纵容! 居然胆敢反抗政府? 必须给与坚定的惩罚! 甚至有人上书,要求立刻发齐国、城阳、胶东、胶西军队,进行镇压。 对这些人来说,老百姓什么的,不管有什么困难和问题,乖乖的家里饿死或者累死就好了,为什么要跑出来给天下添乱呢? 在这次事件中,屁股真正坐到百姓那边的,只有墨家和一小部分的儒生。 而法家与黄老派,以及绝大部分的列侯,都是要求严惩这样的事情,甚至直接武力镇压的。 这个事情,因此成为了刘彻上台后,最大的一个考验。 是听从民众的呼声,惩处济南王刘辟光,为民做主,还是顺应整个贵族官僚集团的呼声,以一个封建帝王的立场,来处置居然敢反抗的百姓。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那么好决定的。 从本心来说,刘彻当然希望支持百姓。 但问题是这必然会得罪贵族和官僚集团,尤其是刘氏的那些诸侯王们。 而要是跟官僚贵族们一起,扑灭镇压这次的起义。 先不说刘彻肯定会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更可怕的是,他长期以来,在天下人心里树立的形象,立刻就要轰然倒塌。 以前天天嚷着‘朕为百姓民父母,以做天下王’的圣王形象,马上就会变得臭不可闻,并且成为一个最大笑柄。 不知道有多少会表示:请让我先吃枣药丸。 而且,这个事情的影响,还不止如此。 顺着这个事情带来的朝野呼声,某些儒生跟官僚们,再次唱起了‘禁民持械’的老一套腔调。 众所周知的,汉家从来都是支持和鼓励百姓持有弓弩兵器的。 自刘邦以来,历代天子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非常明确士不教不得征。 百姓假如没有掌握军事技能,那就不能让他们上战场,因为,那是在谋杀。 汉军的野战军团的士兵,在入伍之前,每一个士卒,都已经至少接受了三年以上的军事训练。 这个政策,保证了汉军的战斗力。 但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民间的武器泛滥,而且,有大批的农民和百姓,都掌握了许多基本的军事技能。 这使得一旦发生冲突,一言不合,就是血溅三尺。 各种因为争执而产生的治安案件,每年都有无数起。 更严重的是,因为民间武器泛滥,官府和贵族,心里面也是有些发毛的。 很多事情,都不敢做的太过。 不然,老百姓一旦被惹毛了,半夜三更,拿着武器,溜进你家里,割了你脑袋,然后逃亡。 你又能怎样? 关东地区,每年都有百余个官吏,死于各种谋杀和刺杀之中。 所以,历来,文官集团中,都有人在主张要求禁止百姓持械,甚至干脆学秦始皇,销毁天下民间兵器的做法。 但,列侯和皇室,坚决反对这样的做法。 所以,这些声音,自然形不成什么声势。 但现在,借着济南国的事情,这些人再度跳出来。 而且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对这个问题,刘彻是嗤之以鼻的。 “头如鸡,割复鸣……小民从来不畏死……” “连蒙元强制规定百姓每四户只能有一把菜刀的高压政策,都不能阻止活不下去的百姓,杀皇帝全家……区区一个始皇帝的故技,又能有屁用?” 但这些声音,刘彻却不能无视,必须做出回应。 除了此事外,还有个事情,也是刘彻必须处理的。 老刘家的功臣,又出丑闻了…… 曲逆候陈平的孙子,陈何,被人举报,强抢人妻…… 好吧,前有萧何的儿子,跟人勾结,谋杀情敌,后有张良的儿子跟基友谋杀发现自己基情的官员。 再来个陈平的孙子,强抢人妻,也算是符合这些米虫的一贯做风了。 但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也成了对刘彻的考验。 在瓒候跟留候都已经gg的情况下,再把曲逆候也gg了,这功臣列侯们,心里面恐怕也不会太舒服。 毕竟,刘邦当年跟这些功臣刑白马而盟: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 这还没六十年呢! 排名前十的功臣的就全部gg了。 刘邦的脸还不火辣辣的疼? 与这两个麻烦的头疼事情相比,陈蟜那点问题,只能说是小问题,甚至根本都不需要去思考和考虑。(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写了一天! 因为很重要,是承上启下的一个事情。 本来我的想法,大概是放到在对匈奴作战前的。 但考虑了很久,将它挪到了现在,虽然有那么一点生硬的感觉(我白天写了五六千字的关于济南国的暴动情节,但全删掉了,因为感觉,这样是灌水)。 但,这样做的话,就基本能确定,未来主角的执政思路和帝国的特征了。 另外,等下应该还有吧,但估计12点以后了,大家不能等的话,就先睡吧~ 顺便求啊~ 这个月就剩下最后3天了! 但的形势依然是十分的严峻。 我们的对手很强大,非常强大! 所以,恳请大家,还有没投的,请投俺一票吧!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五十九节 帝国的转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朕该怎么解决这两个问题……” 刘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很显然,这两个问题都很棘手。 刘彻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济南国的问题,陈何的案子,每一个都在考验着他的执政手腕。 处理不好,不止会丧尽人望,还会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无解的困境。 虽然刘彻可以选择和稀泥。 即,即不惩罚起义的百姓,也不惩处刘辟光,而是让刘辟光换个地方去称王称霸。 但,和稀泥,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只会造成更恐怖的问题。 旁的不说,刘彻在****,就看过了太多和稀泥而导致了的无解之结。 某几个在****臭名昭著的衙门,就是因为和稀泥而出现的。 况且,他就算想和稀泥,别人也不会让和! 宗室诸侯王跟列侯勋臣,官僚们,还有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看着他这个传说中‘受命于天’的天子得决定。 究竟是纸老虎,还是真老虎。 就看刘彻接下来的举动了。 “首先,朕要确定一个基本的基调……” 刘彻很清楚,他不可能即让宗室诸侯王勋臣官僚满意,也让天下百姓满意。 总得有个人吃亏,有个人得到‘公平与正义’。 然后,再想办法,用利益去收买那些吃亏的群体。 所以,在济南的问题上,谁对刘彻更重要呢? “当然是百姓了……”刘彻在心里对自己说。 作为一个自证了确实‘受命于天’的天子,刘彻只要不犯傻,不脑残,那么,就算全天下的贵族官僚都反了他。 但只要他还能喘气。他就可以借助民心和军心,将这所有的官僚贵族,全部送到地狱去。 刘彻现在确信,只要他站到长安的城头,吼一嗓子。长安军民。都会遵从他的意志,将一切乱臣贼子,全部诛杀! 天下百姓,也会自带干粮,为他效死。 而倘若他失去了民心民望。 那么,就算官僚贵族再怎么吹捧,也是没用。 贵族官僚们的软弱与无能。即位三年多来。刘彻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这些家伙,天生只会为虎作伥,虚张声势,在面对真正的威权时,膝盖比谁都软的快。 别看他们现在叫的欢。 但,只要刘彻一表态,他们马上就会跪舔‘圣天子英明神武,果真民之父母也’。 即使有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最多跟隋朝的那帮子世家勋贵一样。在私底下玩阴的。 对这种局面,刘彻只需要拉拢和收买他们中的大部分,然后将那些出头的鸟宰了,自然不会有问题。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或许很难找。 但两条腿的官员和贵族,难道很难找吗? 大不了把桌子一掀,游戏重新开始。 刘彻相信,愿意当官,当贵族的人,保证能从长安城一直排到雒阳。 对官僚勋贵,有时候,就应该强硬。 “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亡……”心中念着****太祖的至理名言。 刘彻的决心已下。 接下来,自然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那就是,怎么定性。 济南的百姓,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刘辟光的压榨和剥削,因此揭竿而起,杀官陷城。 虽然他们确实很委屈,确实很受伤,确实很无奈,确实很有道理。 但这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不值得鼓励的行为。 甚至,是要被五对负重轮教做人! 刘彻取来一张帛布,提笔写下也封诏命,然后将之交给王道,吩咐道:“拿去,转交廷尉!” “诺!”王道领命而去。 ……………………………………………… “济南王辟光,役使国人过律,目无王法,强征百姓,阴通吴逆,罪在不赦!廷尉,朕之肱骨也!当依律而断!” 廷尉官署中,廷尉赵禹,看着天子得这道命令,脸上露出苦笑,摇头叹道:“此,祸事也!” 刘辟光虽然混蛋。 但他的兄弟宗族,势力强大。 且,汉家素来,就有让大臣背锅的传统。 当年,淮南厉王怎么死的? 太宗将之流放数千里,在其囚车上贴上封条。 沿途郡县官吏,一看封条,没有人敢解开。 于是,淮南厉王活生生饿死在囚车中。 事后,太宗皇帝又哭又闹。 于是将沿途所有不开封条的官吏,全部逮捕,统统在长安,腰斩弃市。 一代明主,天下公认的圣人,尚且如此。 赵禹很清楚,若他依令而行,果真严格执法,按照天子得意思,弄死了刘辟光。 回头,必然有个袁盎,在哭哭啼啼的天子面前道:“独斩廷尉、御史,以谢天下乃可……” 然而…… 赵禹站起身来,看向自己的僚属,道:“吾等法家,即得三尺,安可毁之!” “以吾之血,以正三尺之严!” 对法家来说,法律是神圣的。 哪怕要用自己的鲜血,来为其的神圣佐证! “君且先行……”廷尉监杨永拜道:“某稍后就来……” 此等事情,一旦做下来,朝野追究起来,诸侯王们闹腾起来,死一个廷尉,怎么够? 最少廷尉正跟廷尉左右监,得一起给刘辟光陪葬。 然而,对于廷尉的官僚来说。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法律的威严,得不到维护! 这是从张释之开始,就给廷尉注入的信念。 “善!”赵禹笑道:“屈子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仲尼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丈夫即生于世,安得蝇营狗苟?必如凤鸟,长鸣天地!”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廷尉左监陈柔道:“吾闻陛下为故秦征越将佐之碑提此绝句!今以此与诸君共勉之!” 然后,这几位廷尉官署的最高官僚,将排名在他们后面的廷尉史和廷尉刑曹令吏等叫来大堂,郑重的对着这些未来的廷尉官署中坚和后起之秀,拜道:“济南无道,暴其百姓,今陛下欲治法于王,吾等将往济南,穷治其案,官署上下,就有劳诸君了,望君等不忘初心!” 众人一听,纷纷对着这四位巨头,以师长之礼相拜:“明公大义,我等实钦佩,明公等但可放心,廷尉上下,皆忠义之臣!” 赵禹等人,闻言欣慰的点点头,有这样的下属,他们哪怕死了,未来廷尉,也依旧是这个廷尉。 薪火相传,永无绝日! …………………………………… “这些家伙……”刘彻看着绣衣卫发回来的廷尉官署的见闻:“差点让朕流泪了……” 自古以来,中国就不缺乏为了自己的道理与道路,而不惜身家性命的政治家和官员。 就连满清统治下,都有谭嗣同这样,愿意用自己的血,来唤醒民众的人物。 中国也正是代代都有这样的英雄和人杰,中国才得以,无论遭遇怎样的困境与磨难,怎样的挫折与失败。 最终,它都能浴火重生,涅槃而起。 整个人类历史上,也都有且只有一个这样的中国。 只是…… “不过就是对付一个诸侯王而已,有必要这样吗?”刘彻摇摇头:“你们将朕看成什么人了?” 刘辟光必须死! 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死,怎么震慑天下的贪官污吏跟勋臣诸侯? 他要不死,以后这个天下,这个国家,岂非是注定要完蛋的? 甚至,很可能,刘彻觉得,要是刘辟光不死,那他就会死! 当局势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刘彻这个皇帝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齐恒公,至于差点嘛…… 桀纣跟厉王的例子,可是就写在史书上的。 廷尉既然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那么,刘彻就肯定会保护他们。 也必须保护这样的忠臣义士! 不然,这天下未来,没有了这样可爱的官员,岂非是很无趣?(未完待续。) ps:  最后两天了! 这个月就剩下两天了! 请大家没投月票的,记得一定要投啊!!!!! 很重要,非常重要! 明天会爆发!!!!!!!!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节 交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去请梁王与江都王来见朕”刘彻扭头对王道说道。一看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刘彻又补充道:“先请梁王,再请江都,江都比梁王晚半个时辰” “诺!” 看着王道远去的背影,刘彻抿了抿嘴唇。 在汉室,想要将一个诸侯王送到地狱去,可不像后世那么简单。 不仅仅需要抓到对方确凿的证据,而且还得证明这个家伙,确实是道德沦丧,无药可救的社会渣滓,不杀了他,这个世界就会混乱,上帝神明就会生气,百姓也会惶恐不安。 就如吴楚之前那样,哪怕明知道,吴楚两个诸侯王,心怀不轨,朝廷也只能削藩。 在汉室,想要让一个诸侯王,死有余辜。 仅仅证明他是个坏蛋,是不够的! 在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谋反、不孝、乱、伦这样的大逆无道,十恶不赦的罪行。 撑死了,也就是个削封国,训斥的结果。 最多最多,逼其服毒自杀。 想要对一个诸侯王明正典刑? 几乎是不可能的。 像现在,哪怕是明天廷议上,刘彻力排众议,让廷尉去审理此案。 哪怕刘辟光束手就擒,不做任何抗辩。 最后的结果,刘辟光也不过是撑死了被削掉一个县的封地,然后再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但,这样的结果,刘彻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既然已经决定下手,那就干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刘彻可不想,给以后的子孙,留下一个大麻烦! “齐鲁诸王哼”刘彻在鼻孔里冷哼一声。 刘辟光这次不惹事,刘彻可能还不想起来,他们兄弟的光辉往事以及他们家族的谋反传统。 齐王刘肥的子嗣。跟刘彻这一系的皇室,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 先,刘彻这一系的皇位,可以说是从齐哀王刘襄嘴里强抢而来的。 至少。刘肥的儿子们,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刘彻这一系的皇室手上,可谓是沾满了刘肥的儿子的血。 哀王怎么死的? 这个事情,刘彻再清楚不过了。 在灭亡诸吕的过程里。身强力壮,甚至能披甲杀人的刘襄。 在太宗即位后,不到一年,就死了。 死因是‘抑郁成疾,忽然暴卒。’ 这个死因,别说是骗刘襄那些精明的兄弟了,就是三岁小孩也骗不了。 所以,济北王刘兴居,很不服气,果断抓到汉匈大战的机会。起兵谋反。 然后,刘兴居自然被杀全家。 再算上,本来的历史上,应该谋反的胶东、胶西、济南、淄川。 还有谋反未遂的济北、齐国。 这整个刘肥的子孙,就全部是叛贼与逆贼! 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这样想着,刘彻就越想越气。 任谁养了一群白眼狼,都不会高兴。 半个时辰后,王道来禀报:“陛下,梁王已在殿外候诏!” “宣!”刘彻立刻就想也不想的说道。 不多时,梁王刘武就意气风的走进来。对刘彻微微躬身而拜:“臣梁王刘武拜见陛下,未知陛下急诏臣来,有何要事?” 刘彻站起身来,笑呵呵的道:“皇叔不要多礼。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礼,在外人面前用用就行了,私底下,吾与皇叔,以家人礼而见就可以了” 刘武闻言。心里面虽然欢喜的要命,但嘴上还是说道:“陛下,礼不可废啊,且夫,当年太上皇,尚且扫帚以待高皇帝” 然而,他的腰杆,却在不知不觉中挺直了。 刘彻看了,也不以为意。 这么点无关紧要的细节,刘彻也不会放在心上。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刘彻盯上了刘武的小金库那笔在史记中记载的,足足多达四十余万金的黄金储备和数十万万的铸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武现在,比刘彻还富有! 但今天,刘彻找刘武过来,却不是要打他的财富的主意。 “皇叔请坐下来说话”刘彻笑着让人为刘武准备坐席,等对方坐下来后,刘彻才道:“皇叔可听说了济南的事情?” 刘武装作一个压根不知情的样子,摇了摇头,问道:“陛下,济南出了何事?” 刘彻见状,在心里面摇了摇头,刘武这分明是在装傻充愣,不想搅合进这趟浑水。 但刘彻,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刘武拖下水了。 道理很简单,先,刘武辈分够高。 至少,在名义上来说,是济南王刘辟光的大兄,也是宗室诸侯王中里的大兄。 他的辈分,仅次于宗正刘礼以及红候刘富。 其次,作为太宗皇帝幸存的唯一一个儿子,先帝的同胞手足,梁王刘武,天然就在宗室内部有着特殊地位,在某些时候,刘武可以作为宗室的宗伯,执行家法。 这一点很重要! 别看刘辟光是犯法,但实际上,这依然是老刘家内部的家务事。 既然是家务事,那当然就是由家长或者长辈来处置了。 旁人在一边只能乖乖看戏。 虽然作为刘氏宗族的家长,刘彻确实有那个资格和地位,来决定刘辟光的死活。 但,偏偏,刘彻不适合亲自开口要求严惩刘辟光。 这道理很简单,在辈分上,刘彻只是个侄子。 即使是君臣,也没有侄子亲自下场,要把叔叔送上断头台的先例。 让刘武来开这个口,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因为,大兄教训甚至痛斥小弟为非作歹,丢人现眼,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也符合人们的三观和先行的普世价值。 刘彻闻言,呵呵的笑了两声。 “皇叔,自家人面前,就不要隐瞒了”刘彻挥手屏退殿中的侍从和宦官侍女。然后走下台阶,看着刘武的面孔,道:“齐悼惠王的子嗣,跟皇叔。跟朕,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刘武听了,抬起头看着刘彻,点点头。 在这个问题上,到不需要纠结什么。 刘肥的儿子。跟刘恒的儿子,要是能对上路,那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简单的来说,当年,要是登上皇位的是刘襄,现在刘武能在睢阳城里吃香喝辣,刘彻能在未央宫里号施令? 恐怕都在代国啃沙子 更可怕的是,可能连沙子都没得啃 而刘彻利用的,就是刘武的这个潜意识心理。 刘彻很清楚,跟刘武讲什么法律制度道德和天下。都是对牛弹琴。 刘武非但不会听进去,甚至可能会产生逆反心理。 你想啊,今天皇帝能因为刘辟光不过稍稍的‘多征了点百姓’就要‘致法’。 明天,皇帝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也要对自己下手? 宗室诸侯王们,现在之所以,站在刘辟光那边,基本都是这么个心理。 所以,面对刘武,刘彻是绝对不能谈什么法律民心。 那没有用! 哪怕是对刘武这样的文青来说也是如此! 但刘彻很清楚。老刘家,内部从来就不是一团和气。 事实上,别说是皇室了! 就是民间的普通家庭,为了家产。而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如同仇寇的兄弟,自古以来,就多如牛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矛盾。 就是齐鲁的刘肥诸子们来说。他们彼此,也是矛盾重重。 “当初,济北刘兴居举兵叛乱之时,太宗就说过了:此皆非朕臣!”刘彻缓缓的道。 对刘兴居,每一个太宗皇帝的子孙,都必然是会恨得咬牙切齿的。 原因不在于他叛乱,叛乱的诸侯王多了去,在破坏力跟影响力上,吴楚比刘兴居要可怕的多! 但刘兴居的问题,就在于,他打起的旗号是‘代王非高帝子’。 这可是直接就否认了,刘彻兄弟,刘武和他的儿子们以及代王那一系的皇室的血脉高贵与合法。 与之相比,吴楚的叛乱,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问题了。 只要镇压了下去,成王败寇,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但刘兴居的叛乱却不同。 旁的不说,任何一个刘恒的子孙,只要想起曾经有个叫刘兴居的家伙,居然打起旗号否认自己的血脉的高贵与纯洁。 除了将那个家伙在心里面撕成一万块碎片外,不会有第二个想法。 而刘兴居是齐王刘肥的老三。 他的哥哥是那个曾经跟太宗竞争皇位的齐哀王刘襄。 刘辟光是刘兴居的同胞弟弟。 那么,问题来了。 大哥跟三哥,都是对刘彻这一系的皇室心怀怨怼,恶意满满的家伙,老四老五老六老七的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想法? 他们难道就未尝没有在心理恨过长安的天子? 没有在背地里诅咒过太宗这一系的子孙? 而前世的见闻,告诉刘彻:这些家伙确实在心里对刘彻这一系的皇室怀恨在心,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吴楚七国叛乱,几乎所有的刘肥后代,都卷了进去。 除了城阳王的屁股坐在了长安这边外,其他的兄弟,都跟随了刘濞反叛。 “为子孙后代计,朕决意,除此大患!”刘彻看着刘武的眼睛道:“请皇叔助朕一臂之力!” 刘武听了,重重的点点头。 除掉齐鲁的那些刘肥子孙,将他们从刘氏诸侯王的名单里除名。 这个事情,可不仅仅对刘彻有好处,就是刘武也有好处! 最起码,从此以后,刘武的子孙,就不用再担心,被齐鲁诸王从后面阴了。 “明日朝会,还请王叔秉公而言!”刘彻满意的道。 “陛下放心,臣知道怎么做!”刘武拜道。 “善!”刘彻笑道,想了想,刘彻觉得这样还不够保险。 毕竟,刘武的态度和立场,是出了名的多变。 万一刘武明天上了朝,忽然改口,那怎么办? 必须要下血本! “济南除国后,朕有意将之改为郡”刘彻神秘的道:“朕听说王叔前不久新得一幼子,未知可曾取名?” 刘武一听这个事情,立刻就喜笑颜开。 他的这个儿子,依然是他的王后所生。 不得不承认的是,刘武虽然有很多毛病,但在专一和痴情这个问题上,任何人都唯有钦佩。 一位汉家诸侯王,还是东宫太皇太后的贴心小棉袄,拥有着庞大的封国和无尽的财产。 但刘武二十多年来,始终只宠和忠于他的王后一人,从未变心,最多偶尔打点友谊炮。 至今,刘武的全部儿子,都是他王后所出。 这在封建时代,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话。 与他相比,刘彻的老爹,还有刘彻自己,全部都要挖个地洞,钻下去。 “禀陛下,臣子还年幼,尚未取名”刘武一说到自己儿子,马上就满脸慈祥,乐的都合不拢嘴:“既然陛下提起此事,不如就请陛下为臣子赐名!” “皇叔麟儿,也是朕之手足”刘彻先丢一顶高帽子过去,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然后道:“就以历为名吧!” “历者,以像日月星辰,愿其将来,为我中国之星辰日月,作社稷栋梁,百姓贤君!” 刘武闻言一愣,随即大喜,拜道:“陛下赐名,臣谨代历儿谢之!” 像日月星辰?呵呵 刘武文采飞扬,博览群。 哪里不知道,历除了像日月星辰外,还有一个解释历山! 所谓舜渔于雷泽,躬耕于历山。 而历山在济南国境内。 天子的意思是什么? 刘武自己已经脑补出来了。 灭了刘辟光,先除国为郡,再在未来,让自己幼子过去为王! 这济南国,可是个好地方啊! 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也就五县而已。 但胜在土地肥沃,气候适宜,自古就是华夏的膏腴之地。 不然舜帝也不会选择在历山,带领先民躬耕。 除此之外,济南也以喷泉闻名于世,其前称‘跞邑’就是喷泉之邑的意思。 刘武此刻,真是迫不及待的想飞睢阳,告诉自己的亲亲老婆跟儿子:爱妃!寡人已为吾子,定下未来社稷国家之所了! 然后,老婆大人一个香吻,必然会马上印在脸颊! 就这样,刘彻用一个不是承诺的承诺,忽悠住了刘武。 刘彻相信,有了这么根胡萝卜吊着,刘武绝不会反悔了! 也不可能有人能说动他动摇了!(未完待续。) ps:今天有些感冒了 但是,今天的更新不会落下! 等下还有!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一节 团结大多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江都王觐见!” 叔侄两正聊得开心的时候,刘阏准时抵达了。 “臣阏拜见陛下……”刘阏来到殿内,先向刘彻躬身一拜,又转头对刘武一礼:“皇叔安好……” “阿弟请坐吧……”刘彻挥挥手,让王道给刘阏准备坐席。 对刘彻来说,忽悠住刘武,让刘武出头,只是一个开始。 毕竟,刘武只有一个人,声音还是单薄了一些。 但,另外还有一个群体的力量,是可以利用的。 那就是刘彻那些亲爱的兄弟们。 刘荣、刘非、刘余、刘端、刘发…… 皇帝老爹驾崩三年多后的今天,这些兄弟,哪怕是最年幼的刘发和刘彭祖,也渐渐懂事了。 至于刘荣与刘非这些年长的兄弟,则也都有了自己的子嗣。 三观渐渐稳固下来,为人做事,也知道分寸了。 哪怕是刘荣,刘彻也听说,他的脾气似乎好一些了。 虽然依然是那样,鼻孔朝天,自诩自己是‘先帝长子,国之长君’,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分寸了。 刘彻确信,亲爱的兄弟们以及他们的母亲,绝对会愿意,给自己挪个地方的。 齐鲁之地,向来以繁荣和多金,闻名天下。 仅仅是一个临淄城,每年光是收租税,就能收入数千金,等于是一台印钞机器。 胶东、胶西的楼船基地,近来也渐渐成为了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 但,刘彻不想跟这些兄弟打太多交道。 除了对刘端跟刘余,出于同情和怜悯,刘彻有所照顾外,其他兄弟,刘彻都不怎么想搭理。 这也正常,帝王之家,向来无情。 一个正常的皇帝眼里,所有兄弟。都是不稳定的安全隐患。 况且,这些兄弟,也没几个省油的灯。 未来,若有可能。刘彻是打算让兄弟们全部去印度、西域,立国为王的。 这样,他们的才华就应该有发挥的空间。 譬如刘非,你不是爱打仗吗? 中亚和西亚,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刘彭祖,不是心眼多,喜欢玩弄权谋吗?三哥百姓肯定愿意被他教育和调、教。 还有刘端,他的能耐和才华,放在中国,简直是浪费啊! 他要去了西域,保证,就是一个宗周的太公望或者方叔这样的人物。 另外,历史上那位武帝,若在九州之中为王。刘彻肯定晚上睡觉都会有些睡不着,但,他若去了印度甚至西亚。 那刘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一个远在数万里外的弟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飞回中国跟他争取民心。 而且,以武帝的才华,吊打中亚、西亚的希腊化城邦,应该是毫不费力的! 如今,稍微利用一下兄弟们的才华,去对付齐鲁诸王。也算是物尽其能。 “朕刚刚与皇叔谈到了济南王一事……”刘彻等刘阏坐下来,就道:“朕与皇叔,都觉得,齐鲁诸王。不可再姑息了!” 刘武闻言,马上符合道:“寡人与陛下商议过后,确实觉得,齐鲁诸王,骄奢无度,横征暴敛。不可承宗庙,奉社稷,不然,高庙将蒙羞!” 刘阏闻言,有些傻了。 他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刘彻就又道:“先帝在时,齐鲁诸王的狼子野心,与不臣之心,就已经路人皆知了!” “先帝为顾全大局,故嘉大惠于彼辈,却不料彼辈越发猖狂,无人臣之像!”刘彻严肃的说道:“尤其以济南、胶西、淄川、济北为祸更甚!” 刘肥的诸子里面,也就老二刘章是个英雄。 少年早惠,英武不凡,以弱冠之躯,与诸吕相博,为刘氏立下大功。 但可惜,刘章早逝。 他的儿子,现在的城阳王刘喜,只能算中庸之辈,但胜在是刘氏的死忠,所以可以将他这一系排除在齐鲁的逆党之外。 至于剩下的齐鲁诸王嘛…… 大抵也就齐王刘将闾跟胶东王刘雄渠,能稍微像个人样。 其他人,不是人渣败类,就是昏君暴君。 毫不客气的说齐鲁百姓,苦其等久矣! 若不处置他们,这次的暴动,就只会是一个开始,而不会是一个结束! “江都王回去后,转告朕之手足兄弟:勿忘刘兴居之祸!”刘彻对刘阏说道。 就算兄弟们不清楚这个事情,也没关系,他们的大臣外戚,会清楚的。 更何况,刘彻现在摆出要对付齐鲁诸王的架势。 刘彻相信,兄弟们肯定会非常热心的。 反而,若是只针对刘辟光一人,他们不会上心! 道理很简单,齐鲁诸王,要是全部铲除。 这一下子就能空出足足六个位置得天独厚,封国肥美,人口经济发达的封国。 这对临江、常山、长沙这些兄弟来说,恐怕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便是王誌姐妹,恐怕也会怦然心动。 齐鲁,可比什么吴楚、燕赵,要好上许多许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刘彻确信,他的兄弟们,这次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这样一来,再加上代王刘登、燕王刘定国等诸王,还有城阳王这个脑残粉,刘彻就将宗室诸侯王的绝大部分力量,团结在自己麾下了。 齐鲁诸王,马上就成了该死的可恶的丧尽天良的‘一小撮对天子,对国家社稷心怀叵测的不轨之徒。’ 立刻就要‘死有余辜。’ 若这些家伙够聪明,就会马上选择跟刘辟光做切割。 就像当年他们出卖了刘兴居,后来又在吴楚之乱里卖了刘濞一样。 送走刘阏与刘武,刘彻站在殿中。 他知道,宗室的力量,已经被他团结了。 剩下的,就是要解决勋贵官僚了。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在这次事件里,齐鲁,就是宗室里的一小撮。 那官僚勋臣里。谁是一小撮? 答案是那些在封国习惯了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渣渣! 只有他们,才会害怕百姓武力反抗,并且极力叫嚣镇压。 “传御史大夫入觐……”刘彻果断下令。 对付这些渣渣。当然是关门,放晁错! 晁错就是他们的天敌! 而且,晁错也一定不会拒绝,去处置这些渣渣。 但,仅仅搞定这些跳得欢的。绝对不愿意看到刘彻为百姓做主的家伙,还是不够的。 因为,可能会有很多人,在见到了刘彻的态度后,选择蛰伏下来,表面一口一个圣天子,私底下却拼命拉后腿,捣乱。 这样的家伙,史书上从来都不少见。 哪怕商君当年变法,秦的旧贵族。也同样在私底下搞了无数的风风雨雨。 要不是商君扶持了一个全新的利益集团,恐怕,秦国很可能因为变法而陷入内讧。 这样的例子,在楚国就被证明了。 吴起在楚王的葬礼上被射杀,变法随之废弃。 之后,曾经强悍的楚国,就每况愈下,成为了列国的战五渣。 甚至成为了秦军可以随意欺侮和****的对象。 哪怕是韩国,在某些时候,都比楚国的日子好过。 刘彻现在还没能扶持起一个足够与旧贵族官僚相庭抗礼的利益集团。 所以。他能选择的,只能是收买。 但,这收买,也是要有讲究的。 要是用的方法不对头。很可能是这边打到了齐鲁昏君和暴君,回头,却培育出了更可怕和更糟糕的一个集团。 “朕的加恩令,基本已经稳住了列侯……”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加恩令的红利,起码也能维持个十来年,在这期间。列侯是不会给刘彻添麻烦的,至少,在他们没消化掉到手的好处前,只会跪舔刘彻这个天子。 而且,列侯集团里,现在,属于刘彻的脑残粉和基本牌,就占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几个三瓜两枣,晁错就能收拾掉。 所以,在处置刘辟光问题上,真正可能与刘彻放对的,现在,就剩下了文官士大夫阶级。 而文官士大夫之中,黄老跟法家,已经可以先排除了。 法家的思想和********决定了,法家的官僚,必然是一个只会无限跪舔皇帝的集团。 对他们来说,皇帝就是一切,法律次之。 维护皇权与法律的威严,就是法家生存的目的。 至于黄老派……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依附在统治阶级上的黄老派,也只会顺从统治者的意思。 其实,讲道理的话,假如,刘彻仅仅只是想处置齐鲁诸王的不法,那么,就算儒家,也不会反对。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齐鲁诸王莫说犯法了,就是没犯法,皇帝要你死,你不去死,在儒家眼里,你就是个乱臣贼子。 更别提,自古以来,儒生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最佳注解对象。 无论什么时候,儒家都会站在‘公理正义’这一边。 当然这公理正义是建立在拳头的基础上的。 现在,刘彻拳头最大,儒生们只要不蠢,自然知道会怎么选择。 可是,问题是…… 刘彻可不想只是处理齐鲁诸王…… 他想要立一个标杆! 就如周公,召公一般,为万世立法,为子孙立命! 这就可能碰到某些儒生的痛脚,当然,同时也会挠到另一帮人的痒痒处。 所以,在等待晁错入宫的这段时间,刘彻一直在伏案草拟诏书。 一张又一张的白纸,被他揉成一团后,丢进了一个碳盘之中。 这倒不是因为措辞的问题。 实际上,刘彻的所有诏命,基本上,他都只会写个大概意思和核心的纲领。 剩下的部分,譬如引经据典,润色,都是汲黯带着尚书郎在干。 毕竟,春秋、诗书,周易,左传,加起来也有百多万字了。 刘彻也不是什么学霸,不可能记得滚瓜烂熟,还能随时拿来就用。 终于,在经过半个多时辰的不断斟酌与权衡后,刘彻写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诏命纲领。 看着案几上的文字,刘彻拖着腮帮子,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将它递给身旁的王道,吩咐着:“拿去给兰台,润色后,再拿来给朕过目!” “诺!”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元海之中的承恩岛上。 陈蟜带着自己的部下,已经将这个岛屿的全部地方,都走了一遍。 至于那些岛上的自号‘卑狗’的野人,则像一条狗一样,趴在陈蟜面前,恭敬的将一些晒干的鱼干、兽皮什么的‘顶级贡品’上供到了陈蟜面前。 对‘卑狗’部落的人来说。 乘着前所未见的巨舰,踏浪而来的汉军,跟天神没有区别。 更别提天神们身上的甲胄与手中的武器,更是跟神器一般的存在。 他们现在的心理状况,就跟后世欧米的殖民者,踏上美洲大陆,当地的土著,对异域来的白人一样。 “伟大的神明啊,请接受我们的供奉吧……”卑狗族的首领,一个裹着草裙和兽皮的女子,趴在陈蟜脚下,叽哩哇啦的用着土话说道。 陈蟜,当然听不懂了。 但没关系,韩国向导里,有人能懂一些。 虽然不多,但勉勉强强,也能翻译出大概的意思。 “神明?”陈蟜听了翻译后,笑的几乎都有些抽筋了。 “告诉他们……”陈蟜挺着胸膛,对韩国的向导们说道:“吾乃大汉隆虑候,奉天子之命,来倭奴之国,宣扬王化,此岛已为中国天子之土,问他们是否愿意为中国天子效死?” 对陈蟜来说,他当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多抓倭奴回去,给自己修城耕地,挖矿淘金。 这个承恩岛,就是一个绝佳的中转场所。 毕竟,舰队的船舱,空间有限。 一次最多能运回个两三千倭奴。 而他需要的倭奴奴工数量,却是上不封顶。 这样的话,陈蟜就需要,一批忠诚可靠的狗腿子,来帮他充当监工、狱卒以及看守的职责。 这些卑狗人,看上去,似乎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而卑狗部落的人,在听完韩国人翻译的话后,虽然同样不是能理解意思,但是,能给神明服务,这是多么巨大荣耀啊! 卑狗族的女首领,立刻就趴在地上磕头道:“为神服务,这是我们的荣誉!” 这句话不用翻译,陈蟜也能知道。 因为这卑谦的态度和恭顺的行为,做不了假。 “皇帝妹夫的计划,可以实施了……”看着这些卑狗人,陈蟜在心里想着。 “分化瓦解,用倭奴人抓倭奴人,才是上策!”(未完待续。) ps:  有些头晕,先去睡觉了~大家晚安,另外,感谢心乱同学的红包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二节 打击一小撮(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晁错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刘彻的面前。 “朕近日一直在看爱卿给太宗和先帝所写的奏疏”刘彻拿着那些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晁错奏疏道:“卿的见地,以朕来看,确实是贾长沙后,中国少有之庙算者也!” 晁错这个人,不仅当官很厉害,写文章,也是牛逼的很。 他的文字,就像一把把利剑,直指问题核心所在和弊病的症结所在。 且从来不讳言某事的好坏。 譬如的言兵事疏戍边劝农疏,哪怕是放在现在,也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而这两道奏疏,却是在二十余年前,上奏太宗的。 至于近年以来,晁错也没闲着。 除了‘削藩策’这张让其名留青史的奏疏外,他在刘彻即位后,也写了再论戍边策请益百姓疏等。 总的来说,晁错的文字,跟他的为人一样,又臭又硬。 逼急了,他连皇帝的作为,都敢评判一下。 至于骂官僚、骂诸侯王,更是从不惮于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所以,尽管,一直以来,很多人都想晁错死。 但刘彻一直张开了羽翼,保护了晁错。 现在,在石渠阁里,最起码有上百封弹劾晁错的奏疏,躺在那里霉。 “陛下缪赞了”晁错低头谦虚的道:“臣不过是狂夫之言而已,幸得陛下圣明,择而用之!” 刘彻闻言,微微一笑。 晁错的性格,还真是从来没有变过! 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 这是左传中形容太公望的话 所谓‘太公望年七十,屠牛朝歌,卖食盟津,过七十余而主不听,人人谓之狂夫也。’ 换句话说。这货哪怕是谦虚的时候,也是自比太公望的。 难怪,后来鲁迅会喜欢晁错,说他‘西汉鸿文。沾溉后人,其泽甚远’。 这两人的脾气,性格,原来根本是一样的。 不过,这话在同时也拍了刘彻祖孙三代的马屁。 能用太公望的。文王武王成王是也! 所以,刘彻也就由得他去装逼了。 “朕闻说先贤曰:赏罚所以禁恶扬善也,今卿为御史大夫,身负先帝重托,辅佐朕,治理天下,牧治江山社稷,有乱臣贼子二三人,卿诛是不诛?”刘彻也不跟晁错绕圈子了,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晁错立刻跪下来。长身而拜,道:“臣受太宗、仁宗两代先帝知遇之恩,委以托孤之重,敢不为陛下效死?” “善!”刘彻点头:“明日朝会,朕将致法于济南,凡有非议者,皆可为乱臣贼子,卿可自处之!” 晁错微微一愣。 天子的意思,他自然很清楚。 那就是谁敢反对,谁就是抗拒天子意志的乱臣贼子。 他这个御史大夫。可以自由处置之。 而,当今朝堂之上,不客气的说,除了丞相和大将军等少数人外。其他人,屁股底下都是一堆的翔。 贪污受贿和渎职枉法的事情,基本上人人都干过。 哪怕是他晁错也不例外。 换句话说,在朝堂上,只要打起反腐的旗帜,那是一抓一个准!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激进了? 万一,有些了不得的人物跳起来,也要处置? 但晁错的犹豫,只在这一刹那,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拜道:“诺!” “臣谨奉诏!” 对晁错来说,天子的命令,合理要执行,不合理也要执行。 这就是法家的宿命。 更何况,收拾诸侯王跟勋贵,这本就是晁错的使命! 只是 “若东宫干预、说情,臣当如何?”晁错抬头问道:“请陛下示下!” 晁错的担忧,当然很有道理。 素来,东宫就是汉家勋贵和大臣的保护伞。 很多大臣贵族,就是因为跟东宫关系密切,所以,一般的问题,哪怕被人觉,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尤其是那些旧日与两位太后有旧的家伙们。 除非是犯下必须惩罚的大罪,一般的小事情,像贪污受贿,根本就动不了他们。 当年,晁错费力九牛二虎之力,将袁盎干趴,逐出朝堂,结果如何? 人家虽然丢到了全部官职,甚至爵位也被一撸到底。 只是,人家有东宫窦太后的保护和照顾。 所以,这些惩罚,只是将袁盎暂时赶出朝堂而已。 但袁盎的声音和意见,依旧可以通过其他官员和贵族的口,在朝堂出现。 在曾经的历史上,更是让袁盎联合起了所有晁错的政敌甚至盟友,将晁错逼入绝境,使其落得腰斩弃市的下场! 如今,刘彻再让晁错定向反腐,就不得不先排除东宫的干扰。 不然,晁错前脚抓人,后脚东宫使者跑来要求放人。 到时候,晁错是放呢?还是不放呢? 这个问题,刘彻自然也有考虑。 “东宫方面,爱卿无需顾虑,朕会亲自去跟两位太后解释”刘彻淡淡的道:“卿只管履行职责就可以了!” 刘彻很清楚,这次的事情,不能再有什么妇人之仁,也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立场。 必须旗帜鲜明的告诉天下的贵族诸侯王们。 别作死,作死就一定会死! 同时明确告诉世人朕意已决。 若他稍有迟疑和放纵,那他的计划,就极有可能要流产! 所以,哪怕是东宫,也不能动摇他在这个事情的坚定态度。 “诺!”晁错看到刘彻的态度,心里顿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只要东宫不干涉,那,他就可以保证完成任务。 翌日,是例行的常朝。 刘彻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满朝文武百官。 “南越内附,朕已经下诏,将其国分为七郡:南海、桂林、象郡、交趾、日南、桂林、苍梧丞相与御史大夫要选派好监察御史和采诗团的成员。务必,要让南越上下君臣,皆知中国法度”刘彻缓缓的做了个开场白。 南越之事,如今。基本已经全部谈妥了。 经过这半个月的谈判。 南越王赵佗已经接受了刘彻提出来的大部分条件。 其中,就包括了同意中央政府,向南越郡县派遣监察御史和采诗团。 监察御史,监督不法,宣扬王化。采诗团,则深入南越郡县,与各个阶级广泛交流。 这样,中央政府,就在法律和意识。形态上,控制了南越。 这种控制,虽然还不比目前中国腹地的诸侯国。 但起码也要强于后世****对hk的控制。 现在的南越王国,虽然依然被准许拥有受其王室控制的军队、官僚和贵族。 然而,南越全国的制度、法律以及社会结构,上下等级。全部都要跟着长安来。 从法理和原则上来说,从此以后,南越百姓,也就是汉朝百姓。 他们的名字被登记在南越王国的户籍本上,同样也被登记在了长安丞相府的户籍本上。 南越士子、贵族和官员,可以跟中国士子一样,来长安参加考举,一视同仁获得出仕做官的机会。 这一步迈出去,基本上,只要刘彻不作死。对南越横征暴敛,南越与中国的融合就会越来越密切。 要不了二十年,就会跟当年的长沙国一般,从一个特殊地位的诸侯国。变成一个普遍意义上的诸侯国。 他的官员、法律、军队,甚至王室,都会慢慢的被长安所控制和掌握。 对于这一点,刘彻的自信心还是很高的。 当然,仅仅依靠政治控制,想要彻底的稳固住南越内附的成果。 见效是会比较慢的。 通常。这是一个水磨功夫。 要下力气,一点点的在南越,尤其是百越部族之中,传播和宣传汉朝的法律、政策以及意识、形态。 所以,刘彻跟赵佗还谈妥了许多经济援助的协议。 希望借助经济援助和技术援助,来达到加快这个进程的目的。 “南越与中国分离日久,其百姓,多刀耕火种,不识中国之先进耕作技术与工具之用”刘彻看向大农令直不疑道:“大农要在关东吴楚齐鲁淮泗之地,广选农稷官,前往南越,轮流教导南越士民耕作及开凿水利设施!” 向南越普及先进的技术和农具,这同样有利于国家的统一与民族的融合。 百越诸部族,向来刀耕火种,以原始低效的劳作方式,获取生活物资。 这怎么能行呢? 如今,刘彻既然已经成为了南越的主人,所有百越部族的天子,那自然有义务,帮助他们,从原始的氏族社会,过渡到文明的封建社会。 当然,中央政府,不能只付出,而没有报。 那样的话,中央政府,岂非就是一个大写的s。b? “另外,朕还与南越王谈妥了,以蔗糖换铁器的计划”刘彻对少府令刘舍道:“少府要跟进这一计划,同时派遣能工巧匠,前往交趾、桂林、日南,指导南越士民,种植甘蔗,榨取蔗糖,转输中国,再以每石蔗糖,给盐一石,铁器若干斤” 大农直不疑与少府刘舍,于是同时出列领命:“诺!” 这南越的蔗糖,算是刘彻计划里,未来交趾、日南和桂林等地区的主要经济作物。 当地种植水稻和其他作物不是不行,但经济效费比太低,而且也很难运出当地。 与其如此,不如在保证了基本的粮食产量后,全力展甘蔗种植业,以蔗糖作为主要商品。 然后,南越的部族和百姓,再以蔗糖,从中国换取大量的食盐铁器布帛。 这是双赢! 错! 应该是三赢! 因为,还有一个赢家,是伟大的甜党! 自从刘彻让人抄袭了刘安的明,在关中推行了豆腐后,豆腐脑这种神奇的零食,就成为了关中中产阶级和贵族家庭的零食与早餐的选择。 然而,中国自古缺糖。 现在,中国主要的糖料来源,除了麦芽糖就是蜂蜜了。 很显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麦芽糖,也是很贵的。 一般的中产阶级,甚至都消费不起,更别说拿来当豆腐脑的佐料。 于是,关中咸逆横行,甚至可以说是唯我独尊。 这当然是不可接受的! 引进蔗糖,帮助甜党王师,讨伐咸逆,长久以来,就是刘彻的一个心愿。 刘彻相信,在有了足够的蔗糖后,甜党大军,必然兴盛起来。 因为,人类是永远都无法抗拒多巴胺带来的快乐的。 将南越之事,处置完毕。 朝议,就进入了正题。 “济南之事,卿等都知道了吧”刘彻站起身来,沉痛的道:“济南王臣辟光,居然如此丧尽天良,竟役使、奴役国人过律至斯,济南固然有罪,朕也难逃其责!” “非朕德薄,安可致济南丧心病狂至如斯地步?”刘彻挤出两滴眼泪,哀伤的道:“朕当素服以避正殿,斋戒沐浴,祷告上苍,请求天地神明,毋因朕之过失,而降罪于朕之百姓,天下治乱,在朕一人,诸般罪孽,皆由朕起!” 面对刘彻忽然的这么个变化,大部分官员,都是措手不及。 在汉室,天子是永远没错的! 哪怕天子自己说自己有错。 那也一定是因为大臣们的原因! 天子怎么能错?假如真有错,那也必然是这个世界的错! 更重要的是,刘彻咬死了一个时期,他不提刘辟光横征暴敛,也不提他激起民变。 只提他‘役使国人过律’这个问题。 不了解汉室律法的人,可能会以为这个罪名,也就跟小偷小摸差不多,撑死罚酒三杯的罪行。 但,实际上,这个罪名,在汉律之中,是极为严重的大罪! 当年刘邦登基称帝后,下令萧何在秦律基础上,修订汉律。 汉律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抄袭的秦律。 但有几条,却是刘邦明创造的。 这些律法中那条‘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固然是如雷贯耳。 但役使国人过律,却同样是举足轻重的律法。 刘邦设立这条法律的初衷,就是吸取了秦亡教训,为了防止诸侯贵族,肆无忌惮的奴役自己的封国的百姓而设下的高压线。 谁碰谁死! 这样说吧,这个罪名在现在,就跟武帝朝时的巫蛊罪一样。 是属于人渣败类才会去做的事情。 尤其是在舆论界看来,诸侯王和贵族们,本身就是穷奢极欲的富贵之人。 这样的人,却还要役使国人过律,只能说,良心都被狗吃了! 历代以来,所有坐死了这个罪名的人,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撸到底,废为庶民!(未完待续。) ps:妈蛋啊,今天我刚买的苹果笔记本,蓝屏了,貌似系统崩溃了 我就不该手贱,去点那个更新,一更新特么就出事了。 然后,弄了一天,也没弄好,大爷的! 只好拿老伙计来开工了! 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了,没投月票的同志,请投给我吧! 然后,等下还有一章。 接着,就是新的一个月了。 四月份,全新的征途,全新的战场,貌似历史类也要玩战力榜?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三节 打击一小撮(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群臣听着刘彻的话,纷纷都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道:“陛下,此皆臣等之过,与陛下无关!” 丞相周亚夫更脱帽谢罪,拜道:“臣受先帝、太宗之托,上不能佐陛下,下不能安国家,此皆臣之罪!” 御史大夫晁错与九卿大臣,也跟着脱帽谢罪:“臣等无能,致使君父蒙羞,此皆臣等之过!” 开什么玩笑?! 假如天子真的素服避正殿,斋戒沐浴,向上帝祖宗神灵告罪。 那么,作为臣子的大家,这罪过,岂非是比海深,比山高,比地厚了? 自古主辱臣死。 一旦事情展到那个地步,三公九卿,全部都只有一个选择自杀以谢天下。 道理很简单,三公九卿,国之重臣,上佐天子,下安黎庶,受社稷名器之重。 你们居然让天子犯错,要反省自身了? 你们这臣子到底是怎么当的? 有且只有死能稍稍减轻他们的罪责。 而刘彻通过这个手段,很轻松的就绑架了三公九卿和他们的团体。 使得他们必须在保天子正确和济南无罪之间,做出选择。 这个办法确实很无赖。 但却有效。 因为,这样,刘彻就可以保证,无论怎样,事情都不会扩大化,更不会演变成党争乃至于政治动荡! 当然,这戏要演,就要演全套。 刘彻露出一个哀痛的表情,道:“卿等皆以为朕吗?” 他低着头,仿佛在自我反省:“若非朕德薄无能,不能督导济南,使之向善行义,布德育民,安得今日之祸?” “章丘百姓,岂非义民乎?” “其等受济南重压。横征暴敛,犹能以天下社稷为念,使使北上,求告于朕。使者赤脚而行,一路乞食而至雒阳,以血,告于天下!” “此等义民,济南尚且能使之反” “朕若再不反省。朕担忧,陈涉吴广之祸,犹不远矣!” 刘彻果断占据道德制高点跟普世价值的制高点,火力全开。 表面上虽然是在反省自问,但其实,每一个字,都在逼着群臣,给济南王刘辟光定罪,而且是死罪! 章丘的百姓暴动,对统治阶级来说。当然是不可接受的大罪! 老百姓居然不肯乖乖在家里饿死累死,反而跑出来作乱,给老爷们添麻烦!? 简直是反了! 但,统治阶级,尤其是汉室的统治阶级,更害怕陈胜吴广故事重演。 你想,现在的贵族官僚,基本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天生富贵的人物。 他们当然希望,自己的富贵。能子子孙孙,永永无穷的传续下去。 而陈胜吴广的故事告诉他们,一旦农民起义扩大,遍地烽火狼烟。 昨日的君侯。就将成为今天的刀下鬼,过去高高在上的诸侯勋臣,今天就要成为欲求活命而不可得的草芥。 当年,陈胜吴广起义,彻底的摧毁和消灭了天下列国的旧贵族。 建立汉室的帝王将相们,除了张良等寥寥几人。有些旧贵族血统外,其他的人,都是贩夫走卒,屠狗之辈。 那些自诩地位尊贵,血统高贵的赢氏、姬氏,统统在历史的车轮下,被碾的连渣渣都不剩一点。 秦楚齐赵魏燕韩诸国王室公卿,现在,还活着的还有几家? 所以,贵族勋臣士大夫们在章丘的问题上,才会反应如此剧烈。 这不仅仅是因为百姓的反抗,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兔死狐悲的心理。 更多的人,却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在西方,革命是会传染的,而在中国,起义和反抗,却是更可怕的传染病。 自陈胜吴广之后,无论表面上看上去多么强大的王朝,一旦开了起义的头,就将在连绵不绝的农民起义之中,走向末路。 作为一个以起义军而得天下的政权,刘氏,历代以来,对农民起义的威力和力量,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在刘氏天子眼中。 诸侯、贵族叛乱,调兵镇压就可,因为这只是一时之患。 扑灭了,就不会问题。 但农民一旦开始反抗,那就表明,国家政策和国家经济出了大问题! 历史上武帝为何要下罪己诏? 除了民生凋敝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看到了农民起义愈演愈烈的苗头。 为了掐灭农民起义,他不得不下罪己诏来挽民心民意。 章丘的事情,虽然不是起义,只是暴动。 暴动的百姓,打起的旗号,也是只反昏王,不反天子。 但刘彻依然对此非常重视,甚至重视到了比匈奴还重要的地步。 刘彻很清楚,中国的百姓,是永远不会撒谎的。 他们既然起来,以武力反抗了,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皇帝或者统治阶级的政策出了问题。 所有不能正视这些讯号的帝王,最后,他们跟他们的王朝,都一起下地狱去了。 秦朝是这样,两汉也是这样,隋是这样,唐明更是如此! 中国的老百姓,是地球上,最懂得用脚投票的人。 他们才没有西方的农奴和工人那么好的脾气,明明都活不下去了,还要给贵族老爷们劳作耕种,天天对着基友教三巨头祈祷。 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和统治阶级,让百姓活不下去,百姓就肯定让他们也活不下去! 章丘的百姓,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同时,他们也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皇帝,你的政策有问题。 任何一个聪明的皇帝,都必然会正视这个问题。 并且会做出某种应,来安抚民心。 “济南无道,岂是陛下之过”少府令刘舍第一个就站出来给自己的主子加油呐喊:“且臣听说,当年吴逆作乱,济南就已蠢蠢欲动,幸先帝圣明,以大将军收其兵权,故此,才使此贼奸计不能得逞!济南无道暴虐,从来已久,臣以为,实非陛下之过” 宗正刘礼也说道:“陛下躬行神武,嘉大惠于天下,臣听说,便是章丘百姓,也以陛下为圣天子,面北而叩,告罪陛下,然后方敢起兵,此乃陛下德牟厚于天地之证也!” 太常窦彭祖也拜道:“臣也听说,章丘百姓,起事之前,先焚香,祷告天地曰:臣等本天子忠臣,奈何王无道,暴我家人,使我无以为生,不得不冒死触怒天颜,死罪死罪”(未完待续。) ps:今天先更6ooo吧,感觉不是很舒服,先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修电脑!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四节 我注经典与经典注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诸卿果真是这么认为的吗?”刘彻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问道。 “回禀陛下,臣等皆以为,济南之事,实与陛下无关……”满殿大臣,哪怕只是一个连发言资格都没有的四百石的小官,也都在这个时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叩首道。 这个问题,是肯定不需要去想的。 济南王刘辟光,弄出这么大的篓子,岂能没有惩罚? 哪怕是那些过去拿过刘辟光好处的人,现在,也必须承认,这货在这个问题上的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 倘若百姓没有暴动,甚至哪怕是没有占领县城,他们都有办法,将这个事情一推三六五。 但,章丘百姓发动暴动,攻占县城。 这个事情,便再也没办法敷衍下去了。 必须要给一个结论。 而且,这个结论里,刘辟光必然是有罪的。 这里面的区别,只在于,有些人觉得,刘辟光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而有的人认为,刘辟光犯下的罪过虽然大,但总归是宗室嘛。 罚酒三杯,下不为例就好了。 最多最多,就是削其章丘县。 而更多的人,则根本不在乎,刘辟光是要被千刀万剐,还是罚酒三杯。 这些人只关心章丘的那些居然敢反抗的百姓,到底是个怎么处置方法。 很多人都清楚,这个头,不能开! 若章丘百姓武力反抗,却没有惩罚。 以后,天下的泥腿子都有样学样了。 谁hold住? 更何况如今天下之中,百姓持械。尤其是弓弩刀剑的比例,说出来吓死人! 北方郡国,每三户就有一家备有弓弩甚至甲胄。 要是在关中。那就更夸张了。 随便走到哪一家,推开门。仔细看看,总能发现挂在墙壁上的弓箭。 此时,基本上,哪怕是个佃户甚至奴仆,若是生下儿子,都会千方百计的为其准备一张小弓,在其满月酒的当天,让其执弓弩以射四方。 传统的道德和普世、价值更是认为。男人怎么可以不学弓弩骑射呢? 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 在如今,射礼,更是上至皇帝,下至贩夫走卒祭祖之时,必须举行的仪式。 在这样的情况下,官僚贵族,当然是心里敲着鼓,忐忑不安。 章丘的例子。更是告诉了他们。 惹毛了老百姓,老百姓发起横来,就要杀你全家! 官僚贵族。当然是怕的要死。 他们有多怕,就对章丘的百姓有多恨! 这就是所谓的色厉内荏。 “陛下,济南固然无道,然,章丘百姓,无陛下之令,无县道之书,擅自起兵,袭杀官吏。目无王法,岂可不无所惩?”一位千石官员出列拜道:“且。此番章丘百姓,以弓弩刀剑。而越法自为,臣请陛下,禁天下持械,收百姓弓弩剑戟,……” 这人趴在殿中,大言惭惭的道:“臣闻有司历年上报,天下郡国,岁有上千人,死于械斗,伤残者,不计其数,仅关中,一岁因弓弩而死者,就有百人之多!陛下若以圣德,收其弓弩剑戟,则可活民无数,且更能禁盗贼,止残杀!” 他的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 秦汉以来,中国民间武器泛滥。 仅仅在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的那一段时间内,武器泛滥之风得到了一些遏制。 但,随着秦始皇一死,天下大乱,这武器泛滥之风,就立刻又卷土重来。 民间别说是民用的弓弩刀剑了,甚至就是军用的强弓硬弩以及甲胄长戟,其实也是随处可见。 退伍的将官士卒,告老的官员贵族,还有那些曾经跟着刘邦南征北战的山东老兄弟们的后代,都有权力可以合法拥有制式军备。 至于北地骑士这样的预备役军人,更是只要皇帝下令,马上就能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室民间,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血溅三尺的情况,比比皆是。 发展到今天,甚至出现了血亲复仇这样的不死不休的杀戮方式。 大复仇主义思想支配下的国人,为了报父仇甚至祖父仇。 能在仇家门口蹲点一年甚至十年,只为找到一个复仇的机会。 这些情况,造成了民间的治安,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天下命案频发。 很多地方,一到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山林,马上就是一个比拼运气的赌博。 绿林好汉们,专爱在这样地方,干无本买卖。 刘彻的小舅子义纵曾经就跟着张次公在河东郡,以此为生。 而且,因为武器泛滥,也导致了很多土匪和强盗,拥有了强大的火力。 汉室历史上,甚至出动过军队,围剿某些装备太豪华的车匪路霸。 这些问题,也因此长久以来,成为了很多官员和士大夫主张禁械的理由。 只是…… 刘彻看了看,那个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家伙。 “卿是太常的官员吧?”刘彻冷笑着问道。 “回陛下,臣太常礼官大夫张康……”张康此刻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他觉得,天子应该也是恨透了那些敢于暴动的百姓才对! 自以为挠到了痒痒处。 毕竟,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帝,会对任何或者暴动的百姓让步过。 想想看,就连贵族士大夫和诸侯王,只要敢起刀兵,马上就要被碾成碎片。 太宗时,绛候不过是在家里多准备了些甲胄兵器,就被投进了廷尉大牢里,差点就死在了里面,出来还感慨:吾今日始知狱卒之贵! 淮南厉王刘长,为太宗幼弟。同胞手足。 却不过因为喝多了马尿,带了四十多个人,几辆车。在函谷关外喊着要造反,就被发配三千里。活活饿死。 泥腿子们,还能比这些人高贵? 在他看来,章丘所有百姓加起来,可能也不及绛候与淮南一根汗毛重要。 天子也必然在心里非常恼火和痛恨这些敢于反抗的百姓! 他如今首倡严惩章丘百姓,又提议禁毁天下民间兵器。 张康觉得,自己即将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名满天下,受万世敬仰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 但他却没发行,在他屁股后面,一堆的儒家博士,正拿着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的看着他。 “卿是太常僚属啊……”刘彻在太常这个官署上用力的咬了两口,然后问道:“卿授业哪位先生?” “回禀陛下,臣幸蒙申公不弃,曾在申公门墙之内记名听讲……”张康闻言喜滋滋的说道。 “鲁申公啊……”刘彻摇摇头,感慨两声。 申公,刘彻还是很尊敬的。 那确实是一位知行合一的大儒。 但…… 怎么这位大儒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差劲? “善!”刘彻转头对汲黯吩咐道:“尚书令,遣使去申公家宅,帮朕问问。申公何以不教弟子《诗》《书》?” 这个时候,那张康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四肢都有些在打摆子了。 天子的意思,他就算是个白痴也听出来了。 老师没有教《诗》《书》,那弟子是什么? 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 “太常选的好官!”刘彻冷哼两声:“《诗》《书》之意,都不曾懂。何以佐朕治天下元元,宣达教化?” 太常窦彭祖。脸一黑,恶狠狠地看了看张康。伏地而拜:“臣督下不严……”他将帽子脱下来,放在一边,深深的拜道:“又用人不明,实有罪,请陛下收臣印绶……” 太常为国家大仪,奉宗庙社稷神明之祀。 这个位置本身,就对太常官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很多在其他衙门的小事情,在太常,却是了不得的泼天大祸。 譬如,在太常,平日祭典之时,太常官要是稍微不小心,让蜡烛灭了,或者马车停的稍微过了一点,这就是死罪! 有时候,甚至太常官自身,也要被牵连。 历史上,牺牲不如令或者奉祀不如仪而被处死、贬黜的太常,已经有三位之多了。 供奉祖宗的三牲祭品,没有按照天子的要求的方法,供奉,或者奉祀祖宗时的礼仪,没有按照制度上的要求进行操作。 太常衙门的主官太常本人,就要被罢黜甚至下狱论死。 而太常选用滥竽充数的官员去供奉和照顾列祖列宗,又该当何罪? 还不得杀全家? 窦彭祖可不想在这个名单上,加上自己的大名。 刘彻看着窦彭祖,没有接话,而是负手对着群臣道:“古圣王作五兵,非以相害,而以禁恶止邪,安居以制猛兽备非常也!” “今百姓狭弓弩,备刀剑,以先王圣贤之教,御毒虫猛兽,保妻小,卫桑梓家国,尔曹竟欲收之?”刘彻瞪着眼睛,喝骂着:“乃欲亡朕社稷乎?” 百姓持有武器,并且熟练掌握使用武器。 这是刘彻未来基业的根基所在。 谁要敢动这个红线,谁就是图谋不轨,要跟刘彻为难,要怀他好事! 毕竟,这未来世界,光有人口和军队是不够的。 人民也要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才行! 尤其是在殖民地,中国百姓若是没有自己的武装,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乱子! 刘彻现在只恨不得学米帝那样,来个宪法第二修正案,确认百姓天生就有合法使用和持有弓弩剑戟等一切武器的天赋权力。 虽然,其实那样只是多此一举。 因为,中国,此时的中国,《诗》《书》这两大圣典,是完全支持和拥护人民合法持械的天然权力的。 “且夫,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刘彻低头看着那个已然瘫软在地上的渣渣,道:“汝欲令天下孝子贤孙,不能奉祖宗神灵乎?” 刘彻还真没说错! 当今天下,这祭祀祖宗神灵,弓箭就是必备品。 向祖宗神灵,展示自己的射术和武艺,是从春秋战国至今,就已经根深蒂固的习俗了。 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铸造十二金人,尚且都不敢收弓弩。 如今天下,又有那个渣渣敢收禁民间弓弩? 谁这样做了,谁就要被天下唾弃,被民众的怒火给撕碎! 在这个时候,禁弓弩兵器,跟满清的剃发令的结局是相同的。 “总有贼子想害朕!”刘彻在心里骂道。 “其除礼官大夫一切爵位官职,发还原籍,勒令闭门思过读书,直至读通《诗》《书》……”刘彻挥手道:“临行前,朕再送尔一句话:昔者仲尼曰吾何执?吾执射!” “臣……臣……”张康整个人都蒙了,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我一心为陛下着想,陛下怎么就这样子? 而他身后,其他儒家巨头,纷纷是摇头叹息。 “鲁儒一派,即迂腐,又自视甚高……”董仲舒对着自己身边的弟子轻声训诫:“二三子,日后当以此为戒!” “《诗》《书》之意,在教在诫,教化士民,宣达王化也!故仲尼曰:诗三百,思无邪,又曰: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尔等日后,要多多揣摩先贤言论,阐发以微言大义,以《诗》《书》之行,注及己身,如此方能不使日后为师,受今日申公之厄!”一侧的胡毋生也说道。 这两位公羊派的师兄弟,最近,又在一个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董仲舒,在放弃了天人感应的研究后(主要是没前途,现在士子跟贵族,都在钻研实用的东西,再玩虚的,没人信没人学,那他自然没有动力去搞天人感应了),他就走上了一条,以我为主的治学之路,主张的是《诗》《书》《论语》《春秋》,都应该为我服务,应该从我的角度去解读这些典籍。 而胡毋生,则是完全相反。 他主张,先贤的教诲,是一个字也不能改。 但世界在变化,局势在发展,不进步,就意味着落后。 那怎么办呢? 胡毋生不愧为当世大儒,顶尖的学霸,在刘彻让公孙弘稍微提醒了几点后,他就开始走上了《诗》《书》《春秋》注我的光辉大道。 这两位师兄弟,在发明了微言大义后,却立刻分道扬镳,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让刘彻看了,只能佩服! 城会玩啊! 但在民众持有武器这个问题上,公羊派的意见,却是根本不需要大脑思考的。 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而复仇需要武器弓弩。(未完待续。) ps:今天第一更送上!求保底月票!本月继续向月票榜发起作战!再跟大家汇报一下上月的成果。恩,那1500大洋在大家帮助下,有惊无险落袋了!然后,上个月也总归更新了24+本月,我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写多一些。依旧每天保底8000!不时爆发10000+另外,点娘好像还搞了个什么订阅票制度,貌似能拿起点币?好像那个起点币是拿来搞活动的?嗯,大家有订阅票,也请投俺吧!免得到时候,俺只能看着别人搞活动,眼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五节 诸王围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那个叫张康的太常官员,跟个死猪般被拖出去。 刘彻这才回头对窦彭祖道:“太常虽然失职,督导下属不严,但还不至于如此……” “罚俸半年,以儆效尤吧!”刘彻淡淡的说道。 “陛下隆恩,臣谨谢之……”窦彭祖连忙笑着道。 罚俸半年? 他本来就不靠所谓的俸禄过日子。 讲老实话的话,他的俸禄与津贴、补助,加起来,一年也不到五十万钱。 还比不上他封国现在一个月的产出。 尤其是新的加恩封地,仅仅在过去的五月,就给他贡献了价值数十万的木材与兽皮。 更别说,外戚罚俸? 这肯定是搞笑! 窦彭祖甚至希望天子多罚自己几年俸禄。 因为,天子罚多少,东宫就会借着各种名头,加倍的赏赐回来。 这也是汉室长久以来的潜规则了。 皇帝当白脸,东宫唱红脸。 不单单是一个外戚如此,一般的功臣贵族,也都有这样的待遇只要皇帝还想用他。 只是外戚的补偿会多一些。 靠着这样恩威并济的手段,刘氏牢牢的抓住了权柄。 “济南无道,役使国人过律,横征暴敛,致使百姓忍无可忍,廷尉……”刘彻问道:“依律当何如?” “按律,王当弃市,诸子皆废为鬼薪城旦!”早已经知道刘彻态度的廷尉赵禹杀气腾腾的出列道。 刘辟光的罪行,在理论上说,依法办事的话,确实应该如此! 但是…… 他姓刘…… 想当年,刘濞的老爹。刘仲被刘邦封为代王,坐镇长城脚下,与匈奴直接接壤。 刘邦的本意是锻炼锻炼自己的这个哥哥。 结果。刘邦万万没有想到,老刘家居然出了这么个怂货。 当匈奴大兵压境时。刘仲根本管都没管自己的封国、百姓和军队,直接丢下自己的国家人民与财富,一溜烟就跑去了雒阳。 其跑路速度,别说汉室了,就是匈奴人也只能感慨:追之不及啊!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临阵脱逃,就这一条,哪怕是个卒子。也要以军法行事,立刻斩首示众。 但刘仲屁事没有。 仅仅只是废为合阳候而已。 他的儿子刘濞,后来更因有军功的原因,而被立为吴王。 所以,刘辟光别说是腰斩了。 就是砍头,都不行! 更何况,刘氏还有将相不辱的潜规则。 只要不是谋反,大逆不道或者乱等十恶不赦的大罪。 两千石以上,就已经等于有张免死金牌了。 虽然这个免死金牌,很多时候会失效。 但在老刘家内部。其信誉却是刚刚的。 汉室鼎立至今,从未有任何一个姓刘的宗室,被送上断头台。 哪怕是吴王刘濞。谋反失败后,也是被东瓯人所杀。 曾经的历史上,刘濞之外的其他作乱六王,也都得到了准许服毒自杀的优待。 讲道理的话,刘彻若以现在的所谓‘役使国人过律’‘横征暴敛’这两个罪名来处置刘辟光。 那么,最后,最多也就是个废为列侯,依旧能让他过上不错的生活。 但,刘彻怎么能让刘辟光这样轻松就过关? 刘彻叹了口气。道:“济南,朕之宗叔。朕不忍致法于王,廷尉再议之!” 这是必然要做的样子。 不管从传统还是礼法纲常来讲。都要如此。 侄子怎么可以随便定叔叔的罪呢? 皇帝岂能不顾同族之情,处置自己的亲戚呢? 就算要处置,也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再不处理他,这天下就要灭亡,天地就要崩裂,上帝就要发怒。 然后,皇帝才能在这样严重的后果面前,忍痛处罚。 “陛下!”这个时候,早已经跟刘彻谈妥了交易的梁王刘武,忽然站起身来,拜道:“臣以为,济南王辟光,身为济南之主,受陛下、先帝隆恩,不思上报君父,下安黎庶,反而横征暴敛,目无王法,羞高帝之灵,惭齐悼惠王之德,上有负祖宗宗庙之托,下,获罪于济南士民,使民怨沸腾,四海不安!” “臣受先帝之托,先帝许臣为天下诸侯王宗室之宗伯,臣不敢不奉先帝之命,斗胆上书陛下:济南王臣辟光,实无人臣之像,不能奉宗庙社稷,宜当除其封国,去其王号,命其告罪于高庙!” 满殿大臣,顿时都是一副瞎了我的24k氪金狗眼的模样! 梁王什么时候跟济南有深仇大恨了? 看梁王这样子,大抵是不弄死济南不罢休了吧? 尤其是那一句告罪于高庙…… 简直就是要将刘辟光丢到大鼎里给烹了! 甚至,比这个还要惨!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诸侯王才需要去高庙告罪? 必然是他获罪于天的时候。 都获罪于天了,祷告也没有用了。 就算不被自杀,也会被暴毙! 然而,大家的想法,显然有些没有跟上节奏。 刘武之后,刘彻的兄弟们,也纷纷出列,拜道:“陛下,臣等皆附议,臣等皆以为,济南王辟光,委实不能再奉宗庙,请陛下施之以雷霆!” “淮南、江都、常山、临江、长沙……” 有人看着这些先帝诸子,一个个大义凛然的坚决要求惩罚济南王。 好像不惩罚济南,他们就要被祖宗晚上找上门唠叨一样! 但,这依然只是一个开始。 “陛下……”殿外,一个宦官的声音传来:“代王与燕王、城阳王,在殿外求见!” 代王刘登,燕王刘定国还有城阳王刘喜,都是来长安为薄太后贺寿的诸侯王。 “宣!”刘彻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笑容。 “臣代王登……” “臣燕王定国……” “臣城阳王喜……” 三位宗室诸侯王。走入殿中,叩首而拜。 这三人,在平时。也就是个猫猫狗狗一样的存在。 但现在,他们的出生和身份。决定了,他们的话,将举足轻重。 因为,代王是太宗孝文皇帝的孙子,燕王是高帝的堂曾孙,而城阳王,则是齐悼惠王的孙子。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意见。大抵也能代表其他诸侯王的意见。 “臣登闻说,济南目无王法,横征暴敛,役使国人过律等诸罪行……”刘登说道:“臣虽为济南之后辈,亦为其厚颜无耻,深恶痛觉,羞与此辈为伍,其陛下,速加大亟,代天刑罚!” 刘登这话。到是不让人意外。 这刘登跟他老爹刘参,虽然一直以来默默无闻。 但他跟他的父亲,代孝王刘参一样。都是个天下公认的好国王。 素来,对其百姓,轻徭薄赋,代国年年都能剩下两千多的徭役名额。 这对一个每年起码能合法的抽调至少四千民夫的大国,确实是很难想象的一个事情。 所以,刘参被谥为‘孝’ 孝者,慈惠爱亲也。 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美谥。 至于刘登,后来被谥为‘共’。 汉代谥法共恭互通。 这也是个美谥。 而汉代很少看到连续两代诸侯王都是美谥的。 至今仅有楚元王父子摘得这个大奖。 燕王刘定国也叩首拜道:“臣定国,亦然。祖宗建功立业,并不容易。高帝躬行神武,太宗嘉天下之惠。先帝用文行德,方有今日,请陛下为宗庙社稷计,为天下除此昏王!” 好嘛…… 刘泽的后代,再次开始卖起了刘肥的子孙,而且这次卖的更加飞起。 上次,只是说什么人家外戚太坏,所以他也是个坏蛋! 现在直接就把矛头指向了刘辟光本人! 不过,这似乎也挺正常。 刘泽的子孙后代,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刘肥的后代添堵。 能看到对方过的不舒服,就是刘泽一系诸侯王的最大快乐了!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城阳王刘喜的身上。 刘喜的老爹,是刘章。 就是哪个在史记里的朱虚侯。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宗室英杰。 连吕后当面,都敢杀人,都敢讽刺,还能全身而退。 当年,刘章一句‘深耕禾既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呛得吕后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传出去后,也成为了刘氏的死忠和诸侯王们团结的口号。 并最终促成了诸侯功臣大联盟,趁着吕后驾崩的空窗期,发动政变,血洗了诸吕和他们的党羽。 但比较有趣的是,刘喜是刘章与吕禄女儿所出。 换句话说,刘喜是当世最后一个可能跟诸吕有血缘关系的诸侯王。 而在现在,刘喜的另一个身份,则更加引入注目。 因为,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是济南王刘辟光的亲侄子。 虽然,城阳这一系诸侯王,早就跟齐鲁划清了界限。 当年,刘章在世时,甚至亲自领兵,参与了平定自己亲弟弟刘兴居叛乱的军事行动。 从那个时候起,城阳王一系,就是刘彻这一系皇室的死忠。 不然,当年,淮南厉王饿死后,太宗也不会迁刘喜镇于淮南当时的淮南,可不是现在的淮南,那是一个数郡的大国! 其疆域包括了现在的衡山、庐江和淮南的全部地盘。 但再怎么死忠,也得给自己的叔叔留点面子,留条生路吧? 很多人都在心里揣测着。 但可惜,刘喜根本没有如这些所愿。 对刘喜来说,他很清楚,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的富贵,要依靠谁。 长安天子要是不宠他和他的子孙,他这个流着诸吕血液的国王和他的子孙们,马上就要被人群起而功之。 在汉室,有两个事情,是人人都会做,而且做的很出色的。 第一个事情就是骂秦无道。 第二个事情就是唾弃诸吕。 “臣亦附议!”刘喜深深一拜,然后说道:“且,以臣所知,济南非仅如此……” “臣在城阳,曾有吴逆使者过境,使者尝与臣言:济南、胶东、胶西、济北、淄川及齐,皆以从吴逆之倡,欲起兵,使者威迫臣说:大王若不从吴王之倡,他日大兵压境,大王宗庙社稷,必不能保!” “然臣深受太宗、先帝之恩,不敢或忘,安肯行此背主叛上至行,于是,臣喝令左右,斩吴逆使者之头,以献先帝,并详奏其所言之事,献于先帝!” “陛下可调阅先帝起居录及批阅奏疏,当可知臣所言,无有半句虚言!” “先帝以大德,赦济南谋逆大罪,其仁德不可谓不深!而彼辈居然不思悔改,反而越发猖狂,臣以为,陛下不可再放纵……臣喜,昧死以奏!” 刘喜这番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宣室殿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人只感觉自己的背脊都有些发凉。 吴楚作乱的时候,全天下都知道,吴楚拉拢了那些诸侯王。 除了已经坐实了谋反罪名的吴王、淮南王和赵王外。 齐鲁槐泗诸王,也都在预备反贼名单里。 但他们终究不是没反叛吗? 先帝也没追究。 刘彻即位后,也当做没有这个事情。 大家也都在心里面以为,这个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现在,城阳王刘喜,却果断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意味着什么? 但凡稍微有点政治敏感的人都清楚。 “秋后算账!”无数人相对而看。 假如是真的,那么,问题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济南王药丸。 而是齐鲁六王。 齐王刘将闾,淄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胶西王刘卬,济北王刘志,济南王刘辟光。 这六个齐悼惠王的子孙,一个也别想跑! 许多人在心里面想想,也马上明白了,为何梁王和先帝诸子,会跳的这么欢了。 齐鲁这六个齐悼惠王的子孙封国,一旦废除。 那么,临江、长沙、常山,这些在穷乡僻壤里吃糠咽菜的难兄难弟,就能搬到经济繁荣,土地肥沃,交通发达的齐鲁去称孤道寡了。 就是江都、淮南,也能从这个事情上面捞好处。 另外,先帝两个至今没有封王的子嗣,也能从这个变局里获益。 一下子多了六个空缺封国可以挑。 相信两位废妃,也会用尽所有可以用的办法参与其中了。 “难怪我听说,废太妃,今日一早就去了东宫永寿殿,甘愿去给薄太后请安了……”有消息灵通的人在心里想着一些反常的事情:“其他先帝太妃,也都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我原以为是怎么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于是,无数人立刻就决定,在这个事情上管好自己的嘴巴。 绝对不乱说! 道理很简单,先帝诸妃,可是一个省油的灯也没有。 她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哪怕是天子,也要退让一二,得罪了他们,自己跟自己的子孙,就要永无宁日!(未完待续。) ps:嗯,今天保底完成,求月初月票鼓励!现在是140+票,明天早上起来,只要到200,明天就必然12000!不过50票而已,不难吧!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六节 转变的想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果然如此吗?”刘彻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转过头去问大将军窦婴:“大将军曾持节驻屯荥阳,制齐鲁燕赵郡兵,城阳王所说,可是事实?” 窦婴闻言,只能硬着头皮出列道:“回禀陛下,臣在荥阳,偶有风闻,亦曾上奏先帝……” 这个话,他已经是说的非常客气了! 当年,他奉先帝之命,以大将军身份,节制齐鲁燕赵五十万郡兵。· 临行前,先帝嘱托他的任务就是,防备齐鲁燕赵兵作乱,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他此时,若是捅出先帝交代的任务。 齐鲁六王,马上就全部要变成乱臣贼子的化身。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很多事情,哪怕是传的全天下都知道了,但只要在朝堂上,没有捅出来。 大家也就会当做不知道,不清楚。 但一旦被人在朝堂上捅出来。 呵呵…… 多半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于这种谋逆之事…… 别说是有证据了,哪怕是个流言,也能要人命! 当年萧何这样的元勋,都不得不自污,以保全性命! 窦婴其实本不想卷进这趟浑水之中——无论情况怎么变化,他都没好处,甚至极有可能,染上一身骚! 尤其是齐鲁诸王,都是齐悼惠王的子孙。 齐悼惠王,为高帝长子,虽然因为出身低微,不能立为太子,然而,他的封国,却是汉室诸王中最大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齐哀王(刘襄)都有大功于社稷的。 弄死他们简单,难的是弄死他们。身上还能干净。 窦婴向来爱惜羽毛,是怎么都不愿意参与到这种极有可能染上‘迫害宗亲’名声的事情里面去的。 只是,他不说也不行。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有据可查。 回头天子必然会调阅先帝时的奏疏档案。 到时候,他要是被现撒谎,马上就要被安一个欺君之罪! “大将军都这样说啊……”刘彻却不管不顾的叹了口气,道:“为防万一,请尚书令。调阅石渠阁相关先帝御批奏疏与档案吧!” “诺!”汲黯立刻出列拜道。 不久后,就有十几个尚书郎,捧着一份份竹简,来到殿中。 “陛下!”汲黯奏道:“先帝三年,所录奏疏、御批、起居档案,皆已调来,臣黯查验无误,城阳王确曾上报先帝有关吴逆之事,先帝也曾御批:……” 说道这里,汲黯就面朝阳陵方向。叩拜道:“齐鲁诸王,狼子野心,从来久矣……王(城阳王)忠臣,当小心周旋,倘事有不预,即以朕节,淮泗、城阳、衡山、庐江、淮南兵,拒其等城阳之外,以待王师……” “另大将军婴,到任荥阳后奏报先帝曰:臣婴以陛下节。·1kans书hu·cc制齐鲁燕赵郡兵,使使入齐鲁燕赵郡县,查得诸王所与吴逆勾结、串联之事,具奏陛下。伏请陛下圣断!” 随着汲黯的口述,整个殿中,都是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 到这个时候,哪怕是那些拿了齐鲁钱的官员,也不得不与他们切割了。 先帝既然都已经说了‘齐鲁诸王,狼子野心。’为防备他们叛乱。特意诏命城阳王,一旦齐鲁起兵反叛,就马上动员城阳和周围郡兵,固守待援。 这说明了什么? 先帝信不过齐鲁诸王,而且将他们视为贼子。 任何一个自认为自己是汉家忠臣的人,都必须与这些先帝眼里的贼子,做殊死的斗争! 否则,他们就不配为先帝忠臣,当今肱骨,他们就是为齐鲁贼子卖命的祸国奸佞。 人人皆可得而诛之! 在这宣室殿之中,可不是没有流过血的! 旁的不说,当年剪除诸吕时,大殿之中,流血漂橹,殿中内外,积尸如山。 在涉及到有关忠奸问题时,稍微一个立场不确定。 马上就会有‘忠臣’持剑手刃贼子,取其头,向天子表忠! 至于为什么大家会知道? 因为,他们已经自动代入了‘忠臣’模式,许多人摩拳擦掌,在寻找着‘奸佞贼子’的踪迹。 很多人,都已经做好效仿当年城阳景王刘章在吕后面前,拔剑杀人的准备。 可惜,能坐在这殿中的,都是智商正常的人。 就算曾经有过智商不正常的家伙,也在过去三年的政治倾轧里,被淘汰出局了。 大家在现,没有贼子可以给自己刷声望后,不由得失望的叹了口气。 但嘴上跟行动上,很多人也都没落下。 无数官僚,纷纷俯拜道:“齐鲁诸王,竟如此狼子野心,臣等不察,请陛下赎罪!” 更有人义愤填膺的说道:“请陛下遣廷尉、御史,穷察此种内情,扫清奸佞贼子!” 卖一卖齐鲁的诸侯王,反正也没有什么成本。 只要能一棍子敲死他们,死人,难道还能报仇不成? 更何况,还能借此,邀得先帝诸王的好感。 去了一个齐鲁诸王,再来一个仁宗诸子,大家该有的进项,依旧能有,甚至更多。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刘彻看着这个局面,心里面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的想道:这些官僚,果然都是随大流的! 事实上,别说是他们了! 就是当初跟着刘邦打天下的名将元勋们,其实也是这么一个模样。ww要w·1ka书 当初,吕后活着的时候,什么樊哙、灌婴,陈平、周勃。 一个比一个怂! 在吕后面前,抢着比谁更恭顺! 也就是王陵,周昌等少数功臣,敢于反抗。 但,王陵与周昌的所谓‘反抗’,其实也就是回到封国,把自己家的大门一关——劳资不伺候你了。 于是,吕后以一介女流之辈。临朝称制,将一个个刘氏子孙,逼入绝路,一连弄死了三个姓刘的赵王。还废黜幽杀了惠帝唯一的子嗣。 这满朝文武,英雄豪杰,可有半个人曾经据理力争,誓死捍卫过? 所以,自刘彻的祖父起。刘氏天子,就已经看得明白了:这天下官僚贵族,一个可靠的都没有! 永远不能完全相信他们。 唯一可以相信和凭依的,唯有枪杆子,也只有枪杆子! 但跟所有的皇帝or统治者一样,刘氏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总会不可避免的,对官僚勋贵有所幻想。 总觉得——应该能有忠臣吧?或许会有忠臣吧! 然而,事实却一次次让人失望。 哪怕是当年执掌天下权柄十五年,功勋卓著的北平候张苍。其实也不是那么‘纯粹’。 至少,他去职后爆出来的什么任人唯亲,私相授受,接受贿赂,以权谋私的丑闻,也足足能装一个大篓筐。 “朕早就该从所谓的‘君明臣贤,众正盈朝’的幼稚幻想里清醒过来了……”刘彻的眼睛,从群臣身上扫过,他感觉自己仿佛又成长了一些:“于皇帝而言,这天下。就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对官僚勋贵,永远要不惮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他们!” 这个想法,虽然偏激。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身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必备的天赋! 最起码,有了这种想法的君王,不会将天下局面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会让天下的百姓。蒙受什么不必要的政治倾轧带来的负担。 想想张居正,看看崇祯。 刘彻就已经明白,自己应该怎么用人了。 一切唯能! 君子或者小人,道德模范或者人渣败类。 在皇帝眼里,应该要一视同仁。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便是后世儒家奉为圣人的孔夫子,仔细去找的话,他身上的黑材料,也能整理出一大堆。 曾经,刘彻还纠结过,主父偃跟公孙弘,名声不好,吃相难看。 但现在再回头看看。 刘彻现,这两位的能力和手腕,是相当突出的。 而且,吃相也比现在在这个朝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员要好的多了! 尤其是公孙弘,简直可以当选汉室年度十大清廉典范。 据刘彻调查所知,公孙弘在担任了主爵都尉后,非但兢兢业业的利用仅有的那么点权力,张罗起了主爵都尉的招牌和构架。 他更是,从不受贿! 不收受贿赂的官员,汉室倒是有不少! 像颜异汲黯张汤,就从不受贿。 但,这三位,家里面不是世代官宦,就是世代学霸,哪怕是张汤,背后都有田氏这个大金主。 完全不需要受贿,就能过上奢侈的生活。 但公孙弘呢? 一个八百石的官职,要是放在关东,或许能靠俸禄和津贴补助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然而,这里是长安。 居长安,大不易! 公孙弘现在的俸禄,也就将将够养活他自己而已。 至于老婆孩子什么的? 就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了! 所以,公孙弘的老婆,要靠着给人缝补和洗漱衣服,来换一些柴米油盐的钱,补贴家用。 讲道理的话,刘彻觉得,哪怕公孙弘,从主爵衙门的经费里,悄悄的拿个几千几万钱回家,也没有人能现。 这么点小钱,就算被人现,只要他有成绩,也没有人能动的了他。 但偏偏,公孙弘,过的是粗茶淡饭,跟寻常长安市井居民一样的朴素生活。 他连上班,都是步行去官署的…… 当然了,公孙弘,也不是全无缺点。 他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揽权。 不管有的没的,权大权小,只要经他的手那么一走,就成了他的权力了。 而且,他的个性非常强势,或许在私底下,公孙弘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但一旦到了官署,马上就变成了横行霸道的地痞无赖。 主父偃,就跟刘彻告过好几次状了。 说公孙弘实在是欺人太甚。 将许多原本是他的权力,统统拿走,还屡次强行干涉他这个左都尉的事务。 但,这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世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手腕玩不过别人,道理也说不过别人,拳头更打不过别人,活该被人骑在头上拉屎屙尿! 这样想着,刘彻抬起头,充满了自信的看着群臣。 他知道,从此刻开始,所谓的人品好坏,道德高下这样的世俗看法,已经不会再左右他的决策和判断了。 从此刻开始,他已经跟他的父祖的思路,重合到了一起。 刘邦、刘恒、刘启,三个地痞无赖、影帝和薄情寡性的君王的影子,与他重合。 “只要能让国家强盛,人民安康,江山稳固……”刘彻在心里说道:“朕就算化身魔王,又如何?” 统治者,不该被私人观感和个人情感所左右。 既然身为皇帝,生来,就应该是一个冷酷无情,甚至无情无义之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先前那些困扰刘彻的所谓的什么舆论评价,后人评说,统统飞到了爪洼国去。 “朕既然受命于天,那么,朕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国家的意志,就是天下的意志!” 既然是天下的意志,那么,十万百万人的生死,也不过是一堆数字罢了。 更何况,所谓的官僚勋贵的想法? 不服,你来干朕啊! “群臣与诸王,既然都以为,济南罪大恶极,齐王、胶东、胶西、淄川、济北,也有通逆之行……”刘彻站在御座前,俯视着群臣:“廷尉!” 廷尉赵禹立刻出列拜道:“臣在!” “太常!” 窦彭祖也出列拜道:“臣在!” “执金吾!” “臣在!”郅都也处列拜道。 “朕既命三卿杂治,齐鲁诸王通逆一案!”刘彻说道:“另外济南之事,由廷尉独审,相关事宜,卿等审处之后,上报朕前,朕将亲览焉!” “诺!”三位九卿立刻叩领命受诏:“臣等谨奉君命!” “至于章丘百姓……”刘彻踱着脚步,做出了决定:“除倡者外,余等皆赦之!” “尚书令请录诏:……” 汲黯连忙带着几个尚书郎出列而摆,立刻又有人奉上笔墨纸张。 但汲黯心中还是有所疑惑的:“陛下,不是昨日已经命我录好诏命了吗?” 那个诏书,是汲黯亲自根据刘彻的意思,仔细加工后的。 基本上,是四平八稳,既不会得罪百姓,也不会让贵族诸王,颜面无光。 当然,对某些人来说,那可能是个灾难! 但春秋之时,晋国就已有乱者死的传统。 枪打出头鸟,更是颠破不变的真理! 汲黯甚至觉得,章丘百姓的领和倡者,也肯定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只是,天子忽然让他录诏,让汲黯心中,有了些疑惑。 “难道陛下改变主意了?”汲黯揣测着。(未完待续。) ps:  第一更送上,大家好给力! 今天必然12ooo,少一个字都可以把俺剁了!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七节 软弱的官僚(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却是再向前一步,开口道:“朕闻之,昔者,尧舜放逐骨肉,周公诛管蔡,天下称圣!何者?不以私害公也!” 殿中的尚郎,飞快的运笔记录。 这一段话,也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 自古以来,要诛杀或者惩戒宗室诸侯王,诏命开头,就必然要提及尧舜流放自己的子嗣骨肉这个事情。 至于周公诛管蔡,则更是被纪录在史之上,被人传颂千古的佳话。 “济南王臣辟光,无道,凌其百姓,暴其士绅,群臣皆曰:济南王臣辟光,昏庸无道,宜当致之以法!梁王与诸宗室诸侯亦曰:济南昏聩,不可奉宗庙!” “诗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今济南王臣辟光,既不明于诗,更不明于人臣之道!” “以其暴虐,残朕子民!” 说到这里,刘彻稍作停顿,然后提高了声调,道:“其罪,罄南山之竹,不足;倒东海之水,恶难洗!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其令廷尉,严查之,有罪奏之,有恶查之,有冤洗之,有难平之,有苦诉之!” 这段话一出,群臣都是大惊失色。 当年,诸侯功臣灭了诸吕,也没这么骂过诸吕。 舆论界,再怎么唾弃秦朝,也没有将秦贬低到这个地步! 罄南山之竹,倒东海之水 许多人愕然现,自己的天子,原来是一个隐藏着的大喷子。 这喷人功力,诸子百家的巨头都觉得,自己在天子面前,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 但,更多的人的内心,却是敲了鼓。 既然刘辟光已经被天子认定为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坏蛋。 诸吕、暴秦,拍马也不及刘辟光的混账。 那么。刘辟光固然要‘死有余辜’,章丘百姓起来反抗刘辟光,自然也可能要被洗白! 要知道,刘家是靠什么起家的? 答案是农民起义。 高帝刘邦迁都关中后。第一件事情,是起兵主蚩尤祀,第二件事情,是命令萧何营造未央、长乐两宫,第三件事情。则是下诏为陈胜在砀起陵,置三十户守陵百姓,其墓号为:陈隐王之陵。 这,就能从某个程度说明,刘氏对农民起义的看法。 更麻烦的是,陈胜之墓,虽历数十年风雨,至今,汉家天子依然岁岁遣使,前去查看。祭祀,供奉血食。 每岁冬十二月,陈胜忌日,更会遣派太常官员,前往陈胜当年战死之地城父县,为其举行祭祀仪式。(注1) 这个事情,虽然办的很低调,但是,朝中,但凡有所注意的人。基本都知道。 汉家也从来不忌讳讨论和分析,陈胜吴广起义的成功、失败的原因。 甚至,朝中许多大臣,是靠着给皇帝分析陈胜吴广起义的前因后果。而得以为官出仕。 几十年下来,刘氏天子,对于陈胜吴广和前朝的治乱得失,已经分析的非常彻底了。 所以,很多人都担心,天子。要洗白章丘的百姓,尤其是倡者。 大家虽然都知道,这样子做的话,老刘家就又能收买一波民心了。 反正,老刘家从来臭不要脸! 当年太宗皇帝,为了刷声望,不知道跟张释之,唱了多少出双簧戏。 这些事情,旁人不明白,一直在旁边旁观的贵族勋臣,还能不知道? 想想看,太宗为了收买民心,堂堂天子的架子和脸面都可以不要。 今天,当今这位号称‘太宗指定隔代储君’,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天子,难保不会学习太宗故技! 更可怕的是当今这位确实有这么干的资本! 他是三王之后,唯一一个自证了受命于天的天子。 天下百姓,勋贵,诸侯王,全部都只能选择在他的面前,五体投地,用最恭谨的态度和最卑微的礼仪,诚惶诚恐的献上自己的忠诚、青春、才干甚至生命! 难道,还有人有胆子敢于对这位天子说不? 那岂非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自杀都要比这个来的更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今,自然是高枕无忧。 也不需要担心会有百姓会反对他,甚至武力反抗他的统治。 三年以来,天子诏命所到,县乡亭里,无不是焚香祷告,然后欢天喜地的跪迎天命! “陛下您可不能这样啊!”无数人在心里狂喊。 错非现在这里是庄严神圣的宣室殿,甚至可能会有人扑上去,要抱住刘彻大腿,苦苦哀求了。 为什么? 因为,太宗朝的教训告诉大家一个真理:当皇帝装逼时,皇帝固然可以疯狂刷声望,爽的不要不要。 但臣子们就要受罪了! 所谓皇帝动动嘴,臣子跑断腿! 若是其他事情,大家还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但这个事情,却是绝对不行的! 章丘百姓,赦免可以! 但乱者必须死! 用他们的死,来警示天下:刁民们,别嚣张,谁带头反抗老爷我,谁就要死! 然而,刘彻却无视了这些大臣贵族脸上的神色和纠结的表情。 他自顾自的向前一步。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刘彻看着这些人,这些在昨天,他还顾忌,还担忧,还在想着要尽量用委婉的手段来拉拢的家伙。 这不能怪刘彻朝令夕改! 实在是这些家伙的表现,让刘彻现了。 他们,甚至不如一只纸老虎! 纸老虎,你远远的看着,还是能威慑人的。 但,这些家伙,即使刘彻远远的看着,也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出来的腐朽臭味和软弱无能的骨头!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别人都给你跪下来了,你还需要考虑怎么说服他吗? 已经不需要了! 历代以来。皇权与臣权,也都会经历类似这样的情况。 当皇帝现自己的大臣们和贵族们,原来不过如此,只是一些吓人的纸老虎的时候。皇权就会得寸进尺,疯狂膨胀,以一人吊打全天下的官僚和勋贵,这样的传奇故事,在中国。不止上演了一两次。 最典型的,譬如秦始皇,汉高汉武,还有朱八八。 这些雄主中的佼佼者,甚至半只手都不用伸,就已经将天下官僚贵族勋臣变成了狗。 而同样的道理,假若皇帝被大臣和贵族现了这是个软蛋,稍微一吓就缩卵的渣渣,那大家也不会客气。 将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甚至当成笑话、傀儡。随意废立,这样的故事,也从来不绝于耳。 至于所谓的官僚拉后腿,捣乱。 以前刘彻确实很担心。 毕竟,杨广、王莽的例子就摆在那里。 官僚们诚心要把天下搞灭,有的是办法。 但是,在今天,刘彻已经不担心了。 因为,刘彻现了一个很神奇的事情。 没有错。 杨广,王莽。确实是死在官僚的捣乱和拉后腿,阳奉阴违上面。 但是 假若你仔细看史,在杨广三征高句丽之前,在王莽搞得天下民生凋敝以前。 这两位。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假若刘彻没记错的话,那么,第一个被人尊为‘天可汗’的人应该是杨广? 至于王莽? 周公在世的圣人啊! 地主文人官僚们一致吹捧,认为他真真是天下救星,百姓的救世主,天命所归的王者! 连刘氏的宗室成员。都认命了。 显而易见,倘若王莽改革成功了,如商鞅变法一样,取得了奇效。 那么,王莽还会被人骂上一万年吗? 同样的道理,倘若杨广远征高句丽,根本没有打三次,他没有脑残的越俎代庖,去胡乱指挥。 隋朝大军,直入朝鲜,灭亡高句丽。 那杨广会是哪个殇帝吗? 恐怕,他依然是那个天下明主,被全世界所尊崇和跪舔的天可汗爸爸。 具体的例子,可以参阅武则天。 武则天把山东士族门阀们何止是吊起来打啊? 简直就是一会让他们摆个s型,一会让他们摆个m型。 这些没节操的家伙,却只能趴在这位天后、圣后、则天大圣皇帝的凤足之下,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两个故事,充分的让刘彻明白了。 官僚集团和勋贵阶级,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渣渣。 他们永远不敢在王朝鼎盛和君权强盛之时,跳出来捣乱。 他们有且只有敢在看出了天下问题,王朝衰败趋势之时,才会跳出来,跟你为难。 换句话说,只要刘彻能保证自己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 那么,一切的不满,所有的不服,他们全部都得乖乖的憋在心里面,连私底下吐槽都不敢! 甚至,他们还得勤勤恳恳的给刘彻做事,跪舔,拍马。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学习王陵和周昌,家闭门读,不问世事。 但,王陵周昌不愿意给吕后效命,周勃陈平,樊哙灌婴,却是特别有兴趣的! 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或许不好抓,两条腿的当官的,还不好找吗? 有的是人愿意取代那些渣渣的地位。 而与之相反的是,皇帝即使事事都顺着官僚勋贵们的意思,方方面面都照顾他们的权益。 他们难道就会真的给皇帝用心做事,当个忠臣? 呵呵! 翻开史,崇祯这个特写的悲剧,就马上能让人明白,这是在做梦! 既然官僚权贵们,无论皇帝对他们怎么样,只要皇帝能保证自己一直走在胜利的道路上,他们都只能跪舔。 那么,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呢? 况且,正如刘彻所说。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现在。在这个朝堂上的旧官僚和旧贵族,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中的那些跟不上时代展和形势变化的人,都将被淘汰出局。 新兴的考举士子与新兴的军功贵族。势必将取代他们。 他们会跟宗周的国人,卿大夫以及那些曾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贵族官僚们一样,在历史的浪潮里,被拍成粉碎,卷入泥浆之中。 既然如此。又何必跟这些迟早要过气的渣渣们客气? 刘彻沉吟片刻,接着说道:“章丘士民,因于义愤,或因于济南盘剥过甚,走投无路,于是揭竿而起,朕甚闵之!其赦章丘百姓从义者!自诏赦到日,章丘士民,宜当奉朕诏命,解甲归家。各安职守,不奉诏者,皆视为盗匪乱民,天下人人可得而诛之!” 赦免百姓,这也是必然! 当年,鲁地的儒生,还喊着要给项羽披麻戴孝,拒不服从汉家天子的统治呢! 结果,最终,刘邦不也在儒生跪了以后。就鸣金收兵,一个人也没杀吗? 还有济北王叛乱,太宗皇帝不也赦免了所有谋逆者,只杀了刘兴居全家吗? 这种怀柔手段。素来是刘氏的拿手好戏。 当然,皇帝命令已下,还霸占县城,抗拒统治,那就是赤果果的对抗刘彻了。 这样的人,当然只能是‘死有余辜’。 “至于倡之人。如王安达等”刘彻停顿了一下,对负责录诏的尚郎道:“朕闻,乡中长者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诚哉斯言!济南无道,暴朕子民,章丘王安达等,心怀正义,胸藏社稷,不以一己之私,而以公义之心,毅然起义师而反之。 诗不云乎: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王安达等公义之子,朕甚嘉之! 其以王安达为章丘县县尉,诏到之日起,即来长安,入读甘棠,朕当亲临而嘉尔之公义也!” 这话刚一落地,群臣几乎都是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有人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天子非但不惩罚这些乱者,反而嘉奖? 这是什么节奏? 无数人立刻就想起了,当年,太宗与张释之,唱了第一个双簧后的结果:当时,马上就有无数人纷纷跑去廷尉伸冤,然后,包括河阳侯在内的六个列侯勋臣官宦世家,轰然倒塌。 在中国,老百姓既淳朴,又狡诈。 说他们淳朴,是因为他们老实好欺负,说他们狡诈,是因为,但凡让他们看到了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他们就会锲而不舍的穷尽一生,去寻找那个希望。 过去,官僚贵族们,或多或少的,都曾经欺压过百姓。 反正,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干。 也没有任何代价! 但,天子这个诏,下达后,局面,就将完全改变了。 很多人都清楚,从此以后,自己再想跟过去一样,作威作福,就要悠着点了。 这道诏,虽然不能改变百姓和农民,依旧为他们所奴役和剥削的命运。 但至少,百姓们有了一个凭依,而贵族官僚,则多了一个忌讳。 以后,不会再有什么混蛋敢明目张胆的做出欺压和刁难、剥削百姓的事情了。 即使有,他们也会注意许多。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跟济南王刘辟光一样,被一堆泥腿子给拉下台来,然后被天子说成是‘罄南山之竹,其罪难;倒东海之水,其恶难洗’的坏蛋。 无数的人,都很想抗议,很想争辩,很想站起来大喝一声:陛下,臣以为不妥! 但是,该怎么抗议,怎么争辩呢? 若不能讲出道理,那么,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什么人呢? 不久前,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去的那个礼官大夫,可是让人看了心惊肉跳啊! 而从前那些跟天子作对的家伙的下场,更是惨不忍睹,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今上即位后,可是先明了‘他们之所以爱夷狄,只是为了免得去爱自己的父老乡邻’让无数圣母和小清新瞬间臭大街,以至于今天,朝堂上甚至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吁对四夷让步的声音。 大家都在比赛着,谁比谁更愤青。 其后,又明了‘被精神病’这个神奇的疾病。 阳信候刘中意至今依然在太医署接受‘治疗’。 可没有人愿意跟刘中意一样,被强迫去太医署‘接受治疗’。(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 注:根据史记陈涉世家记载,陈胜被杀后,葬在砀山,谥为隐王。 刘邦建立汉朝后,下诏给陈涉安排三十户守陵百姓,尤其是司马迁在这其中提了一句‘至今血食,祭祀不绝’这说明,罪起码在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汉朝官方依然在维护和管理陈涉陵墓,并且岁岁给与祭祀。 ◆.◆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八节 软弱的官僚(2)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官僚贵族的软弱,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若是别的事情,倒是会有慷慨激昂的大夫勋臣,会拼了性命,也要说话,据理力争。 汉家大臣,要是自己占了道理。 皇帝? ho怕ho啊! 太宗跟先帝,也不是没有被人拿唾沫星子给洗过脸。 当年的北平候张苍跟故安候申屠嘉,甚至能强行用丞相的权力,阻止天子的命令下达。 然而,在这个事情,没有人能跟刘彻比谁的道德制高点更高! 刘彻最近天天苦读《诗经》跟《书》。 想拿三王故事来忽悠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说了,即使能说服天子,又能有什么用? 一旦这个事情传出去,传到天下人耳中。 别人会怎么议论呢? 现在可不是只有一家在掌握舆论话语权。 儒家、法家、墨家、黄老派。 没有人能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也不敢去堵。 更重要的是,天子既然已经让尚书郎录诏了,难道还有人敢去抢了诏书,撕了不成? 信不信,殿中的执勤武士,马上就能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之制裁! 尤其是那些士大夫文官们,在这个事情上面,哪怕心里再有不甘,也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人微言轻,他们能站在这里,靠的也是名声。 没有名声,就没有一切。 名声臭了,天下人的议论声,马上就能让他和他的家族子侄,前途尽毁! 更何况,士大夫文官,也不是铁板一块。 虽然多数人的心里都不是很爽,但却也有不少人,对此欢呼雀跃。 “陛下嘉大惠于天下,为万世立法。臣谨为天下贺……”这是最近刚刚出任大农令丞的商容。 商容是今上潜邸之臣,又受命编辑《新农书》,屁股向来就是坐在百姓农民那边的,属于农家在朝堂上为数不多的代言人。 对农家这个脱胎于墨家的学派来说。跟农民坐在一起说话,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臣异,亦为天下士民贺!”新鲜出炉的内史丞颜异也马上跳出来猛拍马屁。 对现在的儒家来说,别管什么办法,能讨天子的欢喜的就是好办法。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一群大儒是一手拿经典,一手拿刘彻即位以来的诏书和语录,穷尽心思的琢磨起了用儒家经典来给刘彻诏书注解的花招。 这种事情,儒家素来就干的非常熟练! 区别只在于,派系之间的反应快慢以及进度。 所以,儒家的成功,从来非是侥幸或者运气那么简单。 识时务为俊杰,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既然是识时务的俊杰,那么跪舔刘彻,自然就毫无疑问了。 倒是汲黯。稍微有些犹豫,落到了第三梯队。 即使如此,汲黯也仅仅在纠结了片刻后,就卖了自己的师长亲友。 这倒并非汲黯也堕落了。 而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时刻与天子步调一致。 一个不能跟天子保持一致步调的尚书令,必然会很快被人取代。 更何况,在这个问题上,汲黯本来就很同情和怜悯齐鲁之地的百姓,真心觉得他们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在这三人的带队下,刘彻的亲信心腹近臣们纷纷表态 到这个时候,群臣才赫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今上的潜邸大臣,现在已经如同春雨一般,侵染了三公九卿各个要害衙门的关键位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谚语,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 于是,无数摇摆不定的人,在见到这个情况后。纷纷马上丢掉纠结和犹豫,出列附和,坚决表明自己‘永远忠于圣天子’的坚定立场。 免得,真到了换代的时候,自己被无情淘汰! 对官僚来说,爹亲娘亲,也不如乌纱帽亲! 而******的倒戈,马上就让其他顽固派,面临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们已经成为了少数派…… 而少数派,在政坛上是很可怕的事情。 哪怕是掌握了真理的少数派。 因为,除非是马上就能兑现的真理,不然,纵容自己正确,也会被打倒。 这样即使日后真理到来,也与他们无关了。 反倒是其他人,到时候可以拿着真理说事! 更何况,这些家伙心里发虚的很。 于是,他们不得不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列,捏着鼻子,向刘彻表忠心。 这样一来,剩下的,就都是些顽固不化,死硬到底的分子了。 而这些人的数量有限。 整个大殿的数百文臣里,也就那么两三个。 刘彻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两三个家伙,鼻孔微微哼了一声,轻声道:“看来,有人非朕之臣啊!” “想来,是因为朕德薄,不足以服其心的缘故吧……” 这几个家伙马上就吓得浑身发抖,整个人都要打摆子。 非朕之臣? 这可是非常严苛而激烈的指责! 不是天子之臣,那就必然是贼臣! 而贼臣,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他们也明白,此刻再去跪舔,已经晚了,只能深深的低下头,趴在地上当鸵鸟,甚至有人已经决定辞官乞骸骨了既然你老刘家牛逼,那哥不伺候你总行了吧?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这样的自由与底气。 所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 历代以来,文人士大夫都习惯了干的不爽就撂挑子,在以前,这甚至是他们的王牌。 汉家天子也因此要在许多方面尊重和重视他们。 只是考举盛行后,他们的这张牌,渐渐的失去了过去的威力,从王牌,慢慢退化成了老k,而且还在不断弱化。 但在现在。这也无所谓了! 既然得罪了天子,那就跑路回家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几人,家族都是世代官宦或者勋贵之后,有人甚至还跟皇室有过密切的关系。 而且。当官许多年,积蓄也有了不少。 回家当个富家翁,也依旧潇洒快活! 可惜,他们并不值得,在群臣中。御史大夫晁错,正狞笑看着他们。 “我发现猎物了!”晁错在心里哈哈大笑。 对一个御史大夫来说,最痛快的事情,莫过于给天子揪出几个不臣之罪官! 尤其是在有了天子的保证后。 这些猎物的官阶越高越好,地位越贵越妙! 所谓杀人立威,以汝之头,正我威权! “要是袁盎还在就好了……”晁错不无寂寞的想道。 以袁盎的脾气,他多半,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新账旧账一起算! 可惜啊! 他被外放去了江都! 真是寂寞啊…… 晁错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袁盎了。 二三十年的老对头。冤家,一下子没了,晁错感觉,每天的生活都空虚了不少! ……………………………… 而在列侯贵族们看着士大夫文臣的雪崩,心里面,有着说不出来的苦。 老实说,刘彻的这个诏命,对他们的危害更大。 哪家列侯家里,不是年年要抽调百姓,给自己当免费劳动力? 虽然祝阿候事件后。已经没有列侯敢擅自超过法律规定的界限,役使民夫百姓了。 但打擦边球这种事情,却是人人都会干的。 每年,很多列侯。都是在家里掐着指头,计算今年自己的的限额。 一旦发现可能有剩余,马上就会想办法,起个工程或者名目来消耗掉剩余的限额。 一点亏也不肯吃!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难免有些人会稍稍踩线、过线。 但这个事情,只要上面不查。下面不申诉,自然是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一样。 但有了章丘先例后,列侯们都是在心里面打鼓的。 很多人都在想:我是不是要吃点亏,以后少征点百姓了? 毕竟,万一要是出个二愣子,学习章丘榜样,来个武力反抗,再把事情弄大。 那自己的爵位和封国,岂非是要拜拜了? 若仅仅是这样,列侯们倒也不是太担心。 毕竟,很多列侯,都是财大气粗的主。 家里面本身就养了许多奴仆家臣,如今又多了加恩封地的进项,在这个方面吃点亏,让点步也无所谓。 尤其是封国在北方的将臣家族。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基本牌和荣华富贵,要靠自己封国的百姓和家臣来维持。 所以,他们对那些有能力给自己带兵打仗的猛士和勇士,都是非常优待的。 谁家没有养个几十个彪悍的亲兵亲卫的? 像平阳侯曹家,甚至就是奴产子,只要表现出军事潜能,马上就能获得‘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待遇。 然而,列侯们也是自家事,自己清楚。 他们有着庞大的亲族子侄。 这些家伙的素质,只能说,有高有低。 上限高的人,足以成为家族栋梁和未来希望。 但下限低的那些家伙,其下限之低,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 他们在民间,素来就是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存在。 我爹是xx,就是他们的口头禅。 一旦天子的诏命,传扬到天下,百姓们有了依凭,这些渣渣的霸道总裁生涯,恐怕就要遇到麻烦了。 本来,这是没什么的。 汉家的霸道总裁们,在民间欺男霸女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硬钉子。 列侯子侄甚至世子,被人杀死的例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家伙今后继续欺男霸女的时候,万一遇上一个既有名望又有号召力的人。 这个人,直接把那个渣渣绑起来,送到官府,历数他的罪名。 而,有了章丘先例后,地方官肯定不敢再跟过去那样包庇,免得惹出像章丘这样的祸事。 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一旦地方官上报,事奏廷尉,廷尉再奏天子。 大家岂非就要****了? 极有可能在未来会出现,因为一个子侄的缘故,而让一个传续数代的列侯家族,轰然倒塌,土崩瓦解。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过去,所有被地方官上奏廷尉的列侯子侄祸乱地方,横行不法的案子,最终都会将列侯家主一起拖到地狱。 道理很朴素的。 没有你撑腰,他敢那样吗? 廷尉跟朝堂上的大臣,可不会管你到底有没有管教他。 大家的想法都很朴素既然他是打着你的名号在做事,无论如何,你也是逃不开干系的! 同样的道理,一个列侯犯罪,全家也俱都要一起连坐,谁都跑不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刻,列侯们看着这一切,许多人想着自己那群不成器的儿子跟侄子亲族。 纷纷咬了咬牙齿。 没有办法了! 为了家族和子孙后代计。 只能把他们全部送去怀化! 这样,哪怕他们在怀化搞的天翻地覆,那也跟自己无关了。 天子总不能因为,几个在几千里外欺男霸女的渣渣来追究自己的责任了吧? 更重要的是大家似乎还能名正言顺的摆脱一些负担! 想想看啊,某些家伙,以前死乞白赖的赖在自己家,蹭吃蹭喝,赶都赶不走。 现在,大家就可以用着家族生死存亡和宗庙祖宗的大义名分去压他们。 要嘛,逐出门墙,不许再用某某候的名义招摇过市。 要嘛,去怀化,给劳资建功立业! “这似乎也不错……”有些乐观的列侯在心里琢磨着。 这些人,都是有进取心,而且,不甘于现状的人。 家族繁衍至今,已经很庞大了。 有些列侯世家,甚至子孙亲族,已经是多达数百。 这么多人在自己家蹭吃蹭喝,总不是个事! 借着这个机会,清理一批米虫跟混吃等死的纨绔,倒也不错! 而且,他们去了怀化,万一出息了呢? 这家族自然也会受益! 当然,也有些人比较悲观。 他们觉得,老刘家这是要卸磨杀驴。 明明高帝和太宗都说了‘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现在,六十年都没有,老刘家就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这种阴招来对付大家,真是不要脸!没良心! 但仔细想想,老刘家什么时候要过脸?有过良心? 能让大家逍遥至今,已经很给力了! 如今,当今天子的胳膊比大腿还粗。 哪怕是再不乐意的列侯贵族,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着丞相周亚夫一起出列拜道:“臣等谨奉诏!” 没办法啊! 今上这个主,即位不过四年,就弄掉了最少十个列侯家族。 不会有人想成为第十一个!(未完待续。) ps:  125+完毕,请给与月票鼓励!!!! 现在是375票! 明天早上起来,若是能到5票~必然继续12+ 请大家务必将务必给俺,俺一定会努力来报答大家! 请各位读者老爷作证:本月,作者君将向月更3发起冲击!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六十九节 昏王谢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齐都临淄城。 齐王刘将闾,呆呆的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一封急报。 “祸事来矣!”刘将闾叹息了一声,将这封奏报丢进火盘里。 此时,他的心里,是无比庆幸的。 庆幸,他有很多个爱妃,而这些爱妃,都为他生下了儿子。 因为这样,所以,当年,他从长安返回齐国后,这些爱妃与子嗣,争着抢着,谋划着他死后的事情。 在当时,刘将闾被他们烦的不行,干脆躲进了深宫之中。 但,也正因此,他当时根本就没有跟刘濞的使者碰面,更不曾落下任何把柄。 朝堂来查,根本查不出什么事情。 “不过……”刘将闾想了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寡人必须找个保证才行!” 那什么事情,能在现在一定保证,哪怕朝廷派来的使者指鹿为马,对他栽赃陷害,他也能安然无恙的逃过这一劫呢? “来人!”刘将闾站起身来,说道:“给寡人备车马,寡人欲谒拜先王陵!” 刘将闾是刘肥的第八子,他的侄子文王死后无子,因此被太宗皇帝以悼惠王子的名义,续齐国社稷。 刘将闾很聪明。 他知道,自己只要躲到老爹的陵墓神庙中去,长安天子,难不成还能派人去悼惠王的神庙里抓他不成? 但凡,长安天子还要脸,就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太保险。 “好在寡人旧日在当今面前,还有些薄面……”刘将闾庆幸的想着当年的事情,今上也算得上是踩着他的肩膀。登上的储君位。 这虽然是个丢脸的事情叔叔被侄子打脸,脸上肯定不光彩。 但假如这个侄子是皇帝,那就是荣幸! 可以在奏疏里写‘方今幸甚!蒙陛下不弃……’ 所以,在刘彻登基后,刘将闾就将当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往外传。 用自己来衬托当今的伟光正。 这无疑是个聪明的决定! 所以。刘将闾被特许获准可以直奏御前。 这个权力,在以前或许不咋滴。 但在现在,却是救命的渠道! 他立刻就坐下来,开始写奏疏。 写完后马上就让人快马送去长安。 然后他望着自己的悼惠王陵,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年他老爹为了活命,拼命跪舔吕后,甚至将一个郡送给了妹妹鲁元公主。以此讨好巴结吕后。果然没有被诛,得以寿终正寝。 如今,他也只好学习老爹好榜样了。 刘将闾知道,今上最爱宛邑主,所以,他方才一咬牙,将三个县,送去给宛邑主当汤沐地了。 甭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评价。 至少,当今念在过去的情面和如今的恭顺上。应该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来动他了。 至于其他兄弟? 大难临头,夫妻尚且要各自寻找生路。 何况,这些兄弟,跟他这个老八,其实只是同父罢了。 在大家族中,同父不同母的兄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感情。 所以,自求多福吧! ……………………………… 当长安的消息,传到其他诸王耳中时,已经是刘将闾去了悼惠陵之后的第三天了。 诸王立刻就是一片混乱! “老九这个混账!”即墨王宫里,胶东王刘雄渠将一个杯子给砸的粉碎,对着济南方向就是一顿臭骂。 刘雄渠是刘肥的幼子,年级最小,吃过的苦也最多。 当年,差点就没做成这个胶东王,幸好,当时,有个他母亲的故人在长安给太宗当侍从,在太宗问起悼惠诸子时给他说了好话,这才得以被封为胶东王,在这即墨城里享福。 当初,刘濞遣使来联络他时,他也动摇了许久,最后选择了观望。 结果,观望到了大将军。 于是,只好打消心思。 “好在寡人素来名声还可以,且与今上有旧……”刘雄渠抚着小心肝,冷静下来后想道。 然后,他就命令道:“去将太子叫来!” 他的太子跟长安天子,有过几面,而且当年关系很不错。 今上登基后,甚至屡次遣使来即墨,特意给与赏赐。 “幸亏寡人当年福从心来,给太子取了个好名字!”刘雄渠此刻也不禁为自己当年的机智而感慨。 他的太子,正好也名德,与今上立储前的名字相同。 有了这层关系,他的太子,每次去长安,都能得到今上的特别照顾,甚至耳提面授。 而太子也知恩图报,帮了今上办了许多事情。 譬如造船、培养船匠,开办造船厂等。 以前,刘雄渠还责备自己的儿子,拿着钱当沙子洒。 如今看来,那些钱花的值! 至少,在现在这个关口,能买下自己和自己的妻小性命! ……………………………… 胶西国高密城中,胶西王刘卬,看着面前的急报,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 “祸从天降啊……”刘卬哭丧着脸,坐在位置上,整个人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 他很清楚,长安一旦追究起吴逆之事,他绝对是首当其冲的! 当年,他可是齐鲁诸王里叫的最欢,跳的最高的。 这秋后算账,岂能少的了他? “寡人或许该考虑怎么体面的下台了……”刘卬在心里想着。 但,想了想,他又有些舍不得。 毕竟,长安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此刻,他还没弄清楚,万一人家只是想吓唬吓唬呢? 自己若是就这么跪了,岂非很傻? “但是……”刘卬看着济南方向,喃喃说道:“九兄。只能麻烦您了……” 事到如今,刘卬知道,刘辟光应该马上‘自杀’以谢天下。 刘辟光,若是还想撑下去。 不仅仅是他要死全家,自己这些兄弟也要被‘无辜牵连’。 对! 刘卬此刻。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他真心觉得很无辜。 都怪刘辟光脑残。没事找事! 谁不知道,太宗以来,朝廷就对残害百姓的贵族诸侯必然要穷追到底? 不仅仅是刘卬这样想。 淄川王刘贤,济北王刘志,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几乎是同时,这三位诸侯王兄弟。同时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济南国。 ………………………………………… “王兄明鉴,当此非常之时,王兄当为社稷子孙天下计,断然担责……” “王伯在上,请恕小子斗胆:今王伯不死,天下难安,请王伯为悼惠先王声誉计……” “济南王兄,请念及吾等诸兄弟手足之情。为吾等留一条生路……” 济南王宫中,刘辟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几封来自自己的兄弟、侄子的书信。 他巍颤颤的拿起来。苦笑着摇摇头。 他稍微站起身来,就看到了在他左右的两位官员,马上就走上前来,拜道:“大王戴罪之身,请安坐于上,静候天子诏命!” 殿外的走廊上,更是隐隐绰绰,有着带甲的兵将的脚步声。 刘辟光看了看那两个官员,再瞧瞧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低下头,看着那几封书信。 “自杀谢罪?”刘辟光苦笑着摇摇头。 若是他可以,他早自杀了! 哪里还需要别人来提醒? 可事实就是,当章丘民变发生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王国官员和军队的控制,就是宦官们,都不再对他忠诚了。 这些人,在丞相和内史的带领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软禁在这王宫殿内。 每日吃喝拉撒,都有专人伺候。 每天十二个时辰,有四个官员,寸步不离的贴身跟随。 哪怕是如厕更衣也是这样。 若非如此,刘辟光早就选择了自杀! 对一个诸侯王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死! 死算的了什么? 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悲剧! 就向刘辟光现在这样,他如今,哪里还是一个诸侯王,刘氏宗室? 分明就是一个囚犯,一个待审判的罪犯,一个最低微最卑贱的奴隶,都比他自由! “廷尉到了哪里了?”刘辟光坐下来,充满了期盼的问道。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那代表惩罚的廷尉的到来。 因为,只有廷尉能解除他的痛苦。 给他一个痛快的,体面的死亡! “回禀大王!”一个官员恭敬的说道:“廷尉已至荥阳!” “哦……”刘辟光点点头:“廷尉一到,就请告知寡人……” 此刻,刘辟光已经知道,自己被当今称作什么了。 ‘罄南山之竹,其罪难书,倒东海之水,其恶难洗……’ “寡人就真有那么可恶吗?”刘辟光扪心自问。 然后他无力的点点头。 他回首自己的这一生,在被册立为王之前,他好像就已经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睡最漂亮的女人,骑最好的马,吃最好的东西。 当了济南王后,更是一天比一天奢靡。 王宫之中,每一样东西,都要跟临淄的齐王媲美。 可齐王坐拥三郡,更有临淄那样的通邑大都,一岁租税,就是数千金。 为了跟齐王比富,他只能选择去盘剥自己的封国百姓。 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 确实是桀纣之属才干的出来的。 “寡人诚有罪,当死!”刘辟光长叹一声,然后,他低头,看着胶西王、淄川王和济北王的书信。 寡人有罪,你们就清白了吗? 哼! 谁也不比谁干净! 要死一起死吧! 若没有这些书信,刘辟光多半还会念一点兄弟之情。 但既然兄弟们都不把他当兄弟看,巴望着他赶快去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一起上路吧! “笔墨伺候!”刘辟光对左右道:“寡人要给陛下写认罪状。还要检举揭发!” “大王高义!”一个官员面无表情的拜道:“臣等为大王之明智而贺!” 济南上下,早就受够了刘辟光了! 要不是君臣有别,这殿中的官员,真是恨不得撕了他哪怕是那些过去跟刘辟光一起发财的官僚,也是这样想的。 如今。刘辟光愿意认罪。许多人也放松了一些,毕竟,大家最怕的事情,就是刘辟光死不认罪。 那就惨了! 一个死不认罪的诸侯王,最终必然是要去长安,到宣室殿中,与群臣对质。 而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那么。所谓‘将相不辱’的潜规则,自然就没用了。 一旦刘辟光被明正典刑,那么作为他的臣子,大家自然也没好果子吃。 而他若是认罪,最起码,大家就能不被他连累。 甚至有人还在期盼着,刘辟光能主动担下所有罪责。 但…… 刘辟光,看了看殿中的这些官员。 这些人里。固然有着过去曾经对他极力劝谏的直臣。 但也有跟着他,甚至怂恿他的奸佞。 此刻。刘辟光身陷囫囵,自然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你们以前跟着寡人吃香喝辣,寡人如今将死,尔等,还想继续逍遥?”刘辟光嘴角冷哼一声:“做梦呢?” 事实证明,每一个暴君的脑子都好使得很。 ………………………………………… 两天后,当廷尉赵禹,拿着天子节,捧着诏书,走进济南王王宫时。 刘辟光着上身,用绳子绑着自己的双手,在群臣的簇拥下,走到赵禹面前,跪下来,叩首拜道:“罪臣济南王辟光,见过天使……” 赵禹低头瞥了瞥刘辟光。 然后,从怀中取出诏书,道:“天子诏命,济南上下接诏!” 赵禹将天子诏书念了一遍,然后,问道:“济南王可知罪?” “罪臣诚有罪,甘受国法!”刘辟光再拜道:“只是,罪臣妻小无辜,伏请陛下加惠,赦之!” “吾未闻父有罪而子无辜者……”赵禹冷冷的道:“王其自图之!” 刘辟光再次叩首,将额头都磕碰了,鲜血直流。 “伏请天使明察,臣是有罪,臣太子亦不能幸免,然臣幼子,实无辜!” “且,臣有奏疏,请天使代为转达陛下,臣于书中,检举揭发,齐鲁诸罪恶之事,或可令陛下稍息雷霆之怒……” 于是,刘辟光捧着一份帛书,呈递在手上,再次叩首,恭敬的奉在赵禹面前。 赵禹接过那帛书,翻看来看了看,不禁叹息一声:“大王之悔罪,何其晚也!若大错未铸之前,大王就能如此想,何至今日?” 刘辟光再拜道:“罪臣旧年,无恶不作,获罪于天,死有余辜!” 赵禹点点头,然后挥挥手,立刻就有人端着一杯白酒上前,拜道:“请大王满饮此杯!” “大王请放心去吧……”赵禹看着刘辟光道:“陛下已诏赦大王太子之外诸子,仅以诏狱禁之!” 刘辟光闻言,顿时老泪纵横,长叹道:“天子圣德,罪臣铭感五内,愿来生为陛下御前牛马,以赎今日罪!” 然后,他接过那酒,一饮而尽。 阳光从王宫的一角照进来,落在这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王宫中。 只是,它的主人,已经躺在地上,只剩下抽搐的力气。 “寡人有罪死,无颜见太宗、先帝、悼惠先王于九泉之下,当以发覆面,用竹帛以录罪行,以警天下!”他挣扎着对自己哭哭啼啼的妻子儿女说道。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一代暴君,济南王刘辟光,就此死去。 赵禹看着刘辟光的尸体,还有他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子与子嗣们。 “纣曾贵为天子,其死不若匹夫……”赵禹摇摇头。 哪怕他很不喜欢刘辟光,但这样的场面也确实是太过悲伤了。 尤其是对官员士大夫贵族来说。 “济南国上下官员听令!”赵禹转身对面前的济南官僚们道:“陛下有诏:济南无道,当废为郡县,郡中上下官吏,当安其职守,以待郡守到任!” 然后他挥挥手,立刻就有数百名军士,持着武器上前,将这些官僚全部看管起来。 济南的问题,岂止是刘辟光一人的罪过? 赵禹是不信的。 这国中上下,绝对都有问题! 不然,为何这济南国五县,居然只有三百家是土地的?(未完待续。) ps:  抱歉,晚了点! 今天卡文了! 但是,今天12000的承诺,肯定会做到的,请大家放心!我熬夜也会完成的!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节 返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六月的长安,已经变成一个火炉了。 刘彻自然跟往年一样,带着自己的妃嫔,躲到了甘泉山上避暑。 “刘辟光认罪自杀了?”刘彻泡在温泉里,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奏疏,珉了珉嘴唇。 跟刘辟光一起从死的,还有他的王后、太子,以及几个民怨极大的儿子。 剩下妃嫔子嗣,刘彻虽然心肠软,舍不得杀。 但也没有圣母,而是将他们圈禁起来。 这样过个一两代,等仇恨消弭,才会释放。 但刘辟光临死前,倒是干了件人事! “刘卬、刘贤、刘志……”刘彻念着这三个诸侯王的名字。 这三位,跟刘辟光相比,只能说是一时瑜亮。 刘辟光,将他们的那点子破烂事情,全部抖落了出来。 就这些,也足够让这三个渣渣‘死有余辜’。 其实,不需要刘辟光抖落,就这几天,告他们状的奏疏,就已经堆满了刘彻的御案。 墙倒众人推。 落井下石,这向来是官僚的拿手好戏。 只是…… 齐鲁的官僚,尤其是这四人的官员,能有几个是干净的? 至少根据刘辟光招认,他的高级官员和幕僚中,起码有七成,是跟着他一起无恶不作的混账! “传令廷尉、太常与执金吾……”刘彻闭着眼睛下令:“一切罪官,务必严惩不贷!不要有负担,发现一个,就处置一个!” “派人转告执金吾,八百石以下,只要证据确凿。执金吾可就地正法!” “千石以上,查实罪责者,赐毒酒白绫!” 这些人。这些贪官污吏,营营苟且之辈。 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浪费粮食! 况且,今年的考举,马上就要拉开大幕了。 清理掉这些人,可以给考举士子们空出许多职位。 要知道,刘彻最近可是一直在发愁,随着考举不断深入。 士子越来越多,迟早可能会形成类似后世那样的大学生就业难,研究僧找工作难得困境。 而类似这样的问题。在后世都是老大难,不知道愁白多少人的头发! 至于现在…… 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后果非常严重! 甚至可以用灾难来形容! 刘彻根本无法想象,未来,上千甚至上万的考举士子,在长安等待分配职位的可怕场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给这些家伙找职位,找岗位,在未来,会成为刘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方向。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在齐鲁清理掉一批硕鼠,再将过去几年的那些表现出色的士子,提拔到齐鲁的岗位上去。 而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则由新的士子取代。 这样,既给了士子们工作岗位,解决了就业问题,也能让天下人看到,考举就是好就是好,只要有能力,升官如火箭。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清洗,汉家从此就可以彻底掌握齐鲁。 让这个一直以来,就喜欢跟长安唱反调的地方。安静下来。 “齐王与胶东王,陛下打算怎么办?”汲黯在刘彻身旁。小声的问道。 刘彻睁开眼睛,道:“告诉廷尉和太常。齐王与胶东王,就不要去动了,查一查他们的官员就可以了……” 齐王刘将闾,再怎么说,也曾经是他刘彻的一块踏脚石。 想当年,刘彻是靠着刘将闾,才得以上位。 即使只考虑这个问题,对刘将闾,也要高抬贵手。 毕竟,这可是活着的声望机器。 更何况,刘将闾的问题不大。 他也没怎么欺压百姓。 这倒不是刘将闾有良心。 而是他根本不需要! 就靠临淄的租税和商业税收,他一年就能入账数千金! 在汉室诸侯王里面,刘将闾是仅次于梁王刘武以及过去的吴王刘濞的狗大户! 更何况,刘将闾那么识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了三个县给刘彻的宝贝女儿当礼物。 若是都这样了,刘彻还想弄他,就多少有些不近人情,还会被人说成是刘彻觊觎人家的齐国土地。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至于胶东王刘雄渠,虽然混账了一点,但也没干太多坏事! 最重要的是,他儿子刘德,很对刘彻脾气。 刘德这个跟刘彻过去同名同姓的堂弟最近几年,就一直在帮着刘彻培养造船工匠搜罗造船之法。 胶东王国,现在就有汉室除江都的造船厂外最大的船厂。 这个海军基地,刘彻很看重。 所以,也就不准备动他了。 当然,经过此事后,刘彻已经做出了决定了。 那就是要继续收拢诸侯王的权力! 在过去,诸侯王们,拥有任命千石以上两千石以下官员的特权。 靠着这些特权,他们自然可以作威作福。 甚至刘卬那个混账,还把官职拿出来明码标价,搞起了拍卖。 这个刘彻是怎么也忍不了的! “拟诏吧!”刘彻看着汲黯:“从今以后,收天下诸侯王,除梁王、江都外,一切四百石以上官吏任免权,再让太常准备,从天下名士之中遴选德行高尚之人,为诸侯王太傅,仔细教导,不可令济南故事重演!” 这其实是早就该干的事情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吴楚之乱后,刘彻的老爹,就花了三年时间,慢慢的将这些权力都收归中央。 但刘彻登基后,这个进程就停滞了。 如今,在济南这档子事情发生后,刘彻当然不能继续容忍这样的情况了。 “诺!”汲黯叩首而去。 “齐国……”刘彻摇摇头。 他虽然不准备找刘将闾麻烦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刘将闾就没麻烦了。 这个王叔的麻烦还大着呢! 不为别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齐国这个天下头号的经济强国,盯上它的人,从吕后开始到现在。起码能凑出一个加强排! 便是刘彻,若非他已经是皇帝了。 恐怕也要对那个每年单单是合法的收入,就多达一万万钱和数千金的大国饶有兴致。 据刘彻所知。他的兄弟们,除了刘阏是一心想着回到中原外。其他人,几乎都打上了齐国的主意。 连刘荣都为此跑来跟刘彻低头服软了。 能不能在兄弟们的觊觎下保住自己的齐国,刘彻也为刘将闾捏了一把汗。 毕竟,只要他的兄弟们团结起来,在东宫那边,把刘将闾踢去什么临江长沙,不是不可能。 将这些事情放到一边。 刘彻对王道吩咐一声:“去给朕将绣衣卫的报告拿来!” “诺!”王道领命而去。 没多久,就抱着足足一个箱子的报告回来。 “念给朕听吧……”刘彻闭着眼睛道。 “诺!” 王道将箱子打开。拿起里面的那些报告,念了起来。 刘彻则闭着眼睛听着。 绣衣卫的报告,基本都是些民间的琐事,以及打探而来的官场议论。 刘彻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都要在休息的时候,听上一两个时辰。 讲老实话,这些报告的内容,大都很枯燥,讲的也是民间议论的焦点和各地发生的重大事情。 但,地方上的焦点和重大的事情。到了国家层面,常常就会变得无足轻重。 但刘彻依然坚持这样,而且已经坚持了两年。 因为。刘彻清楚,这样的好习惯,有助于他这个宅在皇宫的君王,了解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对这个国家的社会变化,有所了解。 不然的话,你能相信,一个天天宅在宫里面,最多去上林苑散散心的皇帝。能知道现在国家的现状和百姓们关注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搞笑吧! 哪怕是后世资讯爆炸的世界,也尚且有某些国家的政要。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成天都只知道吹牛打屁。翻来覆去的念那些都被说烂了的陈词滥调。 结果就是,统治精英跟底层百姓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然后,某个领导于是就经常闹出许多低级笑话。 更可怕的是,那个领导还不知道自己闹笑话了。 自以为自己很英明神武。 刘彻对此,一直引以为戒。 身为皇帝,身为统治者,必须时刻关注和了解,自己的国家的底层百姓,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关心和瞩目的事情。 这样,才能针对性的做出政策调整和部署。 这次,绣衣卫报告的,基本都是士林舆论和市井百姓以及贵族官员们,在私底下对刘彻诏命的看法和议论。 甚至有些人的议论,很刺耳。 但没关系,事情都做了,难道还怕人说不成? 大丈夫敢作敢当! 更何况,这个事情,刘彻问心无愧。 一些跳梁小丑的叫嚣和诋毁,就由得他们去了。 反正,对舆论,老刘家向来都是你可以说话,但朕可以不听! 相比起官僚贵族和士林,刘彻更关心,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对这个事情的看法。 因为,这些农民虽然是文盲,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为什么当年,太宗皇帝在听到了‘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能容’的民谣后,马上就封淮南厉王的三子为王? 这是因为,太宗皇帝知道,且不论这个童谣是否是被人故意创造的。 但它能在民间广泛传唱。 这就说明了,老百姓们,对皇家内部的权力倾轧和兄弟残杀的反感和厌恶。 百姓不希望自己的君王,是一个对兄弟都能狠下手来的人。 他们希望看到一位对兄弟亲爱,对百姓仁慈,对大臣宽宏的明君。 太宗于是顺应民心,成为了百姓心里面的那个理想的君王。 于是,他成了圣人。 如今,刘彻也是这样。 老百姓希望他是个什么样子的皇帝,他就会主动向那个方向靠拢。 之前,刘彻每次明诏天下,基本都是在参考了绣衣卫报告的民间情况后,针对性的调整用词,将他自己一步步塑造成了一个爱民如子,天生神圣,受命于天,无所不能的君王。 而这个决策,很明智。 百姓们慢慢的将刘彻与他们理想中的君王形象重叠起来。 于是,就造就了今天,刘彻至高无上,无人可制的权柄。 从十步之内,到万里之外,甚至南越、闽越,他的威权,行于四海。 刘彻最近甚至听说,连匈奴,都有他的祭祀了。 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果然,百姓们是希望皇帝能跟他们站在一起的……” 听着王道念着的报告,刘彻在心里面,不无得意的点点头。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中国的百姓,不管过去现在未来,都有着深厚的明君情节。 只要皇帝能稍微照顾他们,能稍微看重他们,他们就愿意给皇帝卖命了。 若在这个过程中,还能捞到好处。 那这个皇帝,必然就会成为圣人! 刘彻这次果断处置济南的事情,让他在民间狠狠的再次刷了一波脸,绣衣卫报告,甚至有百姓开始以圣人、圣王、圣主这样的至高尊称来称呼他这个皇帝了。 这让刘彻顿时就感觉,自己的辛苦和努力没有白费。 但,刘彻也依然清楚。 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人,就是人民群众自己了。 所以,唐太宗说: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必须,时刻注意,百姓的生活和人生安全。 不然的话,一旦大变来临,他可能会措手不及。 ………………………… 刘彻在甘泉宫泡温泉的时候。 万里之外的霓虹列岛,陈嬌已经准备返航了。 他此行,非常顺利。 在这些无名的列岛上,短短半个月不到,就抓了数千的倭奴,而成本,则几乎为零。 这些矮个子的倭奴,甚至将他和他的舰队视为神明,根本不用动手,就有人愿意跑来给他服务了。 除了倭奴之外,陈嬌手里面,还拿着几块狗头金。 “这倭奴之属的岛上,好像黄金有不少?”陈嬌挠挠头,在心里猜测着。 怀化发现金砂河之前,好像就曾经大量发现了狗头金,很多时候,甚至有人在河边都能捡到。 而这倭奴列岛上,也有狗头金。 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这里也有黄金富矿?”陈嬌在心里猜测。 “等吾下次再来之时,一定弄清楚这个问题!” 若是能清楚这倭奴之属的列岛上的金矿存在。 那么…… 陈嬌知道,自己可能要发大财了!(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虽然很困~但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大家可以先睡~明天早上起来再看!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一节 匈奴的试探(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夏天渐渐走向尾声时,草原上的匈奴部族,也开始进入了战争状态。 从匈奴帝国诞生至今为止的所有岁月。 这个草原上的游牧帝国,就开始了一种有别于之前和之后所有在这个草原上称霸的帝国的作战方式。 匈奴人虽然是以骑兵为主的机动作战部队。 但,通常,匈奴人解决敌人的方法,是下马步战。 不管是与汉军作战,还是跟西方的月氏,曾经的东胡,匈奴人通常都是用白刃战,击溃自己敌人,靠勇气和力量,震慑草原上的部族。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解释的。 因为,此时,唯有汉室,在自己的骑兵部队里,开始装备马镫、马鞍和马蹄铁这骑兵三神器。 匈奴骑兵,自然没有,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三样装备的存在。 骑在光滑的马背上的匈奴人,纵然骑术再怎么高超,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在无处借力的马背上,去跟敌人厮杀、格斗。 所以,匈奴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一般是先在远距离用弓射,以求打散对方的阵型。 但,假如敌人严正以待,保持了良好的阵型。 那么,匈奴人通常就不得不下马步战。 白刃战,向来就是匈奴的骄傲所在。 他们靠着简单的青铜铤和青铜刀甚至骨刀,与敌人血拼,靠着野蛮的体魄,战胜自己的敌人。 而假如作战不利,撤退的时候,匈奴人也很有讲究。 他们擅长打回马枪。 既在撤退过程中,忽然组织一支骑兵精锐,回身用弓箭,去狙击追击的敌人骑兵。 而这种战法,常常能取得奇效。 因为,追逐他们的敌人,通常很难继续保持完整的队形。 一旦回马枪战术奏效。匈奴人马上就会从撤退,变成再次决战。 将那些追击追击的敌人,歼灭在混乱和无序中。(注1) 除了这个特征外,匈奴帝国还有一个跟之后所有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帝国。截然不同的制度。 到现在为止,所有匈奴帝国的大规模对外军事行动,全部都是在冬天进行的。 这包括了他们所有与汉朝的战争。 而不是跟之后的那些曾在这个草原上崛起的游牧民族那样,会在夏秋两季,发动战争。(注2) 这种奇怪的行为。跟匈奴人本身的传统,还有包括西域在内的所有农耕民族此时的耕作方式息息相关。 对匈奴人来说,假如一次大规模的对外作战,不能抢回足够多的物资和资源,尤其是粮食与人口,那么,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倘若回报却不及付出。 整个部族来年,就要陷入饥饿。 所以。匈奴帝国,每次对外作战,都会选择在自己的猎物将粮食收割入仓后进行。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这次作战至少不亏本。 对游牧民族来说,假如对外作战,不能占到便宜,那跟自杀没有区别。 这就是为什么,最近这些年,匈奴人越来越不想南下去长城内劫掠了。 因为。抢不到东西不说,还要崩掉一口牙! 曾经的右贤王更是因为入侵汉朝失败,而被军臣抓住机会,发动政变。清洗了整个派系! 此刻,匈奴人的主力,来到了从前属于乌孙人的地盘。 在乌孙败亡后,此地曾经出现过短暂的真空。 但很快,这个真空就被补上了。 军臣将他的忠犬,本来在河套地区作为入侵汉朝的急先锋的白羊部落。封在这里。 乌孙王国,也因此更名为白羊王国。 “大宛人的麦子快熟了!”军臣拿着马鞭,笑着说道:“愿天神保佑,大宛今年能有一个丰收!” 虽然看上去,似乎很可笑。 匈奴人会给自己的敌人祈祷? 但,事实上,匈奴每次南侵也会同样祈祷,汉朝丰收。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证自己能够捞上一大笔财富。 但,对现在的匈奴来说。 假如要对大宛用兵,那么,南方那个心怀叵测的汉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就很值得注意了! 匈奴的双头鹰政策的成功基础,在于他能两头兼顾,两头吊打。 但在现在,汉室的力量迅速膨胀。 骑兵规模的扩张速度,哪怕是军臣看了,都心惊肉跳。 那么,问题来了,汉朝的那个小皇帝,如此强势和果断的扩军备战,难道只是拿来当个摆设的? 他的那支庞大的军队,肯定要使用。 就连草原上的牧民都知道,假如不是要套马,那何必要打造缰绳呢? 最近一两年,军臣对南方的汉朝的观感,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他不傻,当然知道,汉朝是他最大的敌人,同样,汉朝最大的敌人,也必然是匈奴! 若是在以前,他当然可以先率军南下,狠狠的教训一顿汉朝,将他打服,至少也要吓住,然后再西进。 但在现在,军臣知道,那样做等于找死! 在长城的坚固要塞里,以逸待劳的汉军,肯定会非常欢迎他去送人头! 汉军最近几年,装备越来越先进。 甚至某些装备,让匈奴人都看不懂,到底是怎么打造出来的。 以至于很多匈奴人都以为汉朝的那些兵器和装备,是神明所造。 “看来,本单于得试探一下汉朝的想法……”军臣在心里想着。 他可不想,自己前脚西征,后脚汉军就出塞,占了河套,夺了阴山。 那就糟糕了! 阴山和河套一丢,龙城的先祖陵墓和那些王族成员,就暴露在汉军兵锋之下。 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他就算领军回身,可能也要无济于事。 军臣可不相信,自己的军队奔波几千里甚至上万里后,还能跟那些装备精良的汉军交锋! “且渠且雕难!”军臣走到一个贵族面前,说道:“你给本单于,跑一趟长安,告诉汉朝的皇帝,本单于将河套卖给他,他要不要?” “啊?”且渠且雕难整个人都吓傻了。 河套? 能卖吗? 没有匈奴人能想象自己没有河套的下场。 “又不是真卖!”军臣看着这个吓坏了的奴才,笑道:“本单于还不至于忘了冒顿大单于的教训!大匈奴,什么东西都可以卖!唯独土地不能卖!” “本单于只是想看看,汉朝的皇帝,究竟想要干什么……”(~^~) ps:  眼睛都睁不开了!实在hold不住了,欠1500,明天补~ 今天这章的注解也明天再注解! 顺便求一波月票! 月初是非常关键的! 上个月就是吃了这个亏!差点没捞到奖金……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二节 疯狂的学区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再次迎来一个经济繁荣的时期。 尽管,这六月的气温,一路攀升至三四十度,中午以后,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酷热的气温,也让城里的公卿列候勋贵,都跟着天子,一起躲到了甘泉山下的避暑山庄里消暑。 但,这长安城里,却涌入了一批狗大户。 来自关东地方的豪强地主和大商人的子弟们,带着海量的财富,来到这长安城里。 他们挥金如土,完全就不把钱当钱看。 以至于,他们在短短的时间中,就让长安百姓和勋贵,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听说了吗?”某个官署里,几个正在喝着小酒聊天的官吏,悄悄议论着:“茂陵邑的那个学区宅,又卖掉了一套甲宅,关东鲁地的邴氏,豪掷三千金购得!” “嘶……”许多人闻言,咬着舌头叹道:“真有钱啊!” 如今天子以五铢钱取代旧钱。 现下在民间,五铢钱跟黄金的比价,大抵约在一万钱兑一金左右。 三千金,就是三千万钱! 这鲁地的邴家,名不见经传,哪来这么多钱? 这就让很多人面面相觑。 前不久,临邛的两位国丈,程郑氏和卓氏,豪掷一千金,在茂陵首先购下两套位于武苑和太学之间的学区宅邸,很多人都觉得,这两位国丈,大抵是钱多了烧的慌。 可惜,短短十几天很多人的脸,就被打的啪啪啪的,火辣辣的疼。 程郑氏与卓氏后,最近在关中,一直在做着轨道马车运输买卖的师家,用一千五百万钱,在田氏嘴里,抢了另外一套学区甲宅。 紧接着,南阳郡的狗大户孔家再次创造历史。用两千一百金,再次赢了田家。 现在,又是邴氏,以三千金。刷新了记录。 可怜的关中首富,称雄长安的豪强田氏,就这样被关东的狗大户轮流打脸。 现在,大家也渐渐知道了,购买那个学区宅的优惠政策了。 一套甲宅。附带九个无条件推荐进入太学或者武苑深造的名额! 仅仅是这一条,就足够地方上的豪强大贾,为此打破狗脑子了! 尤其是在当今越发强势,越发的表露出想要加强中央集权,管控工商业的今天。 用自己家产的几分之一甚至一半家产,给未来买个保险,并不是很亏! 这至少比去年那个倒霉的任氏最好的下场要强! 想当年,任氏何其风光? 在宣曲县甚至是荥阳,都可以横着走。 家里的土地,多达数千上万顷。地窖里堆满了铜钱和黄金。 然而,一朝倒霉,所有的这一切,都成了天子的。 土地,尽数被没收充公,成为少府衙门掌握的官田,然后被租给了当地的百姓。 粮食,统统被运去荥阳,存入了敖仓。 黄金、铜钱以及珠玉宝石,更是被全部拉到长安。成了少府的库存。 至于任家数百口,或死或放。 这个事情,吓坏了很多人。 也让天下的商贾们开始正视一个事实这个国家,到底谁说了算? 破财消灾。花钱避祸,商人们在这种事情上面,从来都很大方。 所以,那茂陵的学区宅邸,甲乙丙三级,最近都快卖疯了。 许多商人都在私底下认为。这所谓的学区宅,大抵是类似保护费一类的支出。 让他们交税,他们大抵会斤斤计较,甚至死活不交。 但若是给皇帝进贡保护费,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大家却是积极得很了。 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一千万! 只要能买到自己的性命和财产安全,几乎没有人在乎! 顶尖的商贾,更是一次次的刷新着,人们对他们财富的认知。 少府衙门收钱收到手都疼了。 除了甲宅的价值越炒越高外,其他的乙丙两级,也是价格不断翻新。 现在,一套丙宅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五百万,乙宅没有一千万,别想买到! 原先,那些只是抱着拍天子马屁,捏着鼻子,买了一套乙宅或者丙宅的列候大臣,现在笑的脸都抽筋了。 他们之前用一百万或者几百万买来的宅子,现在市值已经起码翻了三倍! 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躺在家里,这些人就赚了三倍的利润! 以至于有人开始迷恋上这种躺着赚钱的感觉。 某个天子的忠犬,据说,现在就开始在长安城里那个新开张的赛马场附近,大肆购买房屋和宅院。 这些事情,身为官僚集团中的一员,在坐的众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 “这关东人,怎么这么有钱啊?”有人感叹着。 “能不有钱吗?”有消息灵通的人神秘兮兮的说道:“诸位以为那邴氏是靠什么发家的?” “彼与齐鲁诸王,素来关系密切,甚至传说,这邴氏就是靠着济南、胶西和淄川的庇护,才能赚的今天的身家,如今树倒猢狲散!为了买命,区区三千金,不过是九牛一毛!” “哦……”大家纷纷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济南王刘辟光事发之后,廷尉、太常跟执金吾,这三巨头带队南下,清查齐鲁地区的诸王不法和官僚不作为之事。 短短半个月,济南王刘辟光和其王后、太子,伏法自裁。 国中数个豪强,被执金吾连根拔起。 东平陵城(济南国都)的城头上,挂满了‘残害百姓之不法之徒’的头颅。 汉家的苍鹰再次用无数贵族豪强的鲜血,证明了他的刚正不阿与执法严格。 其后廷尉赵禹带队,辗转淄川、胶东、胶西、济北诸地,甚至就连谷城和曲阜,也进入了巡查范围。 数十个在齐鲁地区深耕数十年的大家族灰飞烟灭。 济北、淄川和胶西三王,全部上表,恭顺的向天子检讨自己的罪过,企图以此过关。 但可惜,从邸报上的情况来看,这三位大王的处境很不妙。 临江、长沙和常山三位今上的手足兄弟与燕王、代王。对这些叔叔穷追不舍。 尤其是梁王,在济南伏法后,公开议论说:济北、淄川、胶西,旧与吴逆通。怀诈伪心。今又目无法度,暴其百姓,倍畔宗庙……春秋曰:臣无将,将而诛!今济北、淄川、胶西,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不法罪确凿。臣武所见廷尉、太常所奏之三王书节因图及他逆不法无道,事验明白,甚大逆无道。请诛济北、淄川、胶西,以谢天下。 刘武的态度,在某些程度上,实际上就是东宫的意思。 而东宫意思已定,除非天子要保这三王,不然,谁也救不了他们。 在此背景之下。齐鲁的豪强大贾,纷纷北上长安,拿着无数的资金,求爷爷告奶奶的送人。 只求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些事情,基本上官场上的人,都看得明白。 但,没有人敢接。 谁都不敢在这个关口,去接那些必死之人的钱。 免得烫了自己的手。 如今,邴家果断豪掷三千金,买下一套学区宅。 等于给其他豪强富商。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大家仿佛看到了,那些学区宅的价格,再次跳水的前景! ………………………… “可惜啊……”大名鼎鼎的长安三宅之一的汁方候雍世臣挪动自己庞大的身子,擦了擦汗。叹道:“吾只买了三套丙宅……” “若能多买几套,此刻已然发达了……” 早在济南王倒台之时,雍世臣就已经敏锐的发现了机会,果断出手,跟着两位国丈,以一千金。买下了一套甲宅,然后,又用了千金,买下了数套乙宅和丙宅。 当时,雍世臣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些房子必然要涨价。 那齐鲁的豪强和商贾们,为了活命,只能给天子上贡拍马。 但天子的马屁,岂是那么好拍? 就算富可敌国,坐拥数万金家产的超级富豪,等闲也休想见到天子。 所以,买下这些学区宅,等级越高越好,就成了他们在天子面前刷脸的唯一途径。 但,雍世臣,当时也不敢太肯定。 所以,只动用了自己在长安的全部积蓄,而没有从封国调集资金。 那成想,这学区宅的价格,涨的是如此之快! 现在,除了甲宅外,其他宅子,都卖光了! 甚至就是这学区宅附近的屋舍宅院的价格,也跟坐了火箭一样狂飙。 一套标准的庭院,现在居然已经价值百万! 就连那种随便搭起来的平民住的土砖屋,竟然也能卖到二三十万! 这让雍世臣,真是后悔不已! 但,仔细想想,当初,用了两千金来买宅子。 如今,不光把那两千金全部赚回来了。 现在,手里头还握有一套价值三千金的顶级学区宅和三套乙宅两套丙宅。 总价值超过五千金! 真真是一本万利! 汁方候候国过去几十年的租税加起来,也不过是跟他这十几天的利润堪堪持平而已! “跟着当今,果然能有肉吃!”雍世臣不免得意的想着。 然后,他就唤来了自己的儿子们。 老雍家在刘氏天子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的过了几十年。 为了活命,雍世臣这些年胡吃海塞,将自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但他不愿意自己的子孙也跟他这样一般,只能困居长安城墙之中,每日胡吃海塞,以浑身脂肪来满足汉家天子的喜好。 “你们,都准备一下,去怀化吧……”雍世臣对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说道:“我已经给堂邑候打过招呼了!堂邑候答应为尔等在怀化安排一些职位,虽然都比较低,队率、司马而已,但为父希望你们能做出一番成绩!” 哼哼哧哧的滚动一下胖乎乎的身子,雍世臣吃力的抬起眼帘,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儿子,道:“某已经上书天子,某百岁之后,你们,谁的官职最高,谁就是世子!” “陛下已经同意了……” 他的儿子们闻言,大吃一惊。 天子居然会答应这样荒唐的请求? 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老雍家,可从来都没在未央宫有什么关系。 就算老雍家舔着脸去巴结未央宫和长乐宫的贵人,别人也绝对不会搭理的。 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胆敢冒着得罪天家的风险,跟雍家距离过近! 雍世臣看着自己的儿子们,缓缓的道:“这是为父用五千金,换来的天子诏命!” “雍家未来,是死是活,就看尔等的了……”雍世臣背过身子,道:“为父这一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当然就是消弭刘氏皇族,对雍家的成见,给雍氏子孙博取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只能世世代代,都吃成一个大胖子,以至于连走路都走不动。 现在,这个任务,终于在他手里被完成了。 这次购买学区宅,就是他的试探。 若刘氏依然记恨他和他的家族,就必然不会出售给他。 而,雍世臣记得清楚,当他的请求上报后,少府在迟疑了三天后给了答复,批准了他的购置请求。 很显然,这三天时间里,少府去请示了天子,得到了天子的许可。 然后,雍世臣又托关系,找到了堂邑候,请求给自己的儿子们在怀化安插一些官职。 这次,堂邑候很快就给了同意的答复。 虽然,雍世臣年轻的时候,确实在堂邑候陈午面前,有些薄面。 但很显然,同样的道理。 仅仅情份这个东西,是不足以让堂邑候冒着得罪天子的风险,答应他的请求。 这必然同样是被默许的。 再参考之前,天天在家里跳大神的中水候吕家,也敢走出家门,到长安城里兜风。 雍世臣终于确认,当今这位,已经将包括他家在内的许多刘氏仇人的名字从那本黑名单移除。 他的子孙后代,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新鲜空气,堂堂正正的外出做人。 这无疑是个好事情。 但雍世臣却在高兴之余,担心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他的儿子们,跟他不同。 从小就是锦衣玉食,根本没有吃过苦,更因为长久以来被禁锢在这侯府之内,与他一般,都是宅男。 所以,一旦他们真的走出去了。 恐怕要被外面的风浪淹死。 于是,雍世臣做出一个大胆的赌博决定。 他将他现在手中持有的所有学区宅,全部贡献给了当今天子最宠爱的长公主宛邑,以此为代价,换来一个天子同意从他的子嗣里以未来官职最高,军功最多的儿子作为世子,来继承他的爵位。 这样,雍家未来,才有希望。(未完待续。) ps:  今天还有2更~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三节 匈奴的试探(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在甘泉宫的一个偏殿中,很没节草的枕着几本奏疏和报告,美滋滋的得意着。 “韦爵位果然没有说错,这世界,发财的最快途径,就是抄家!” 仅仅是一个济南国的覆灭,刘彻就从济南王国的国库和王宫中,拿走了足足三四万金的黄金! 其他各种金银器皿不计其数! 而其他贪官污吏和豪强,也为刘彻贡献了差不多两万金的黄金。 除此之外,整个济南国,超过七成的土地,因此成为了刘彻的私产。 按照惯例,这些土地会成为官田。 也就是说,刘彻成为了济南国最大的地主。 而土地,素来是刘氏天子,收买民心的王牌! 反正,慷他人之慨,这样的事情,向来是老刘家的拿手好戏。 当年的济北王刘兴居、淮南厉王刘长还有后来的吴王刘濞,他们占据的土地,都基本上变成了官田,然后被刘氏天子租给那些无地农民耕种。 假如说,刘氏天子在关中,依靠的是上林苑,来调节土地兼并带来的矛盾。 那在关东地方,官田就是关中的上林苑。 只是可惜,一直以来,刘氏在关东控制的官田数量有限,并不具备上林苑在关中这样的战略地位。 而且,天高皇帝远,鬼知道下面的人,是不是将官田租给了自己的亲戚朋友? 反正,刘彻在后世就知道,住廉租房的,都是开宝马和奔驰的‘贫困群众’。 所以,济南的这些土地,刘彻并不打算按照惯例,让他们成为受地方控制的官田。 而是打算让少府过去,开个分基地,派几个太监过去坐镇反正,宦官什么的。就算贪污,也好处置,一个命令下去,他们贪污所得。其实就是给刘彻攒的小金库…… 另外宦官什么的,也不会有太多七大姑八大姨要照顾。 一个济南国,已经是这样了! 济北、淄川、胶西,这三个国土面积和经济情况,比济南还要不逊色的封国。又该能捞多少? “应该起码能捞到足够与匈奴打上一两年的军费了……”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在封建时代,对外作战,耗费就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刘彻去年让人做过实验,派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沿着长城,从云中机动到右北平。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假如要维持这样一个骑兵集团在外线作战。 最少需要两万人的民夫,负责后勤补给。 另外。他们每在长城之外,逗留一个月,就需要五千万钱以上的费用! 然后,无论是得胜还是战败。 又需要一笔天文数字一样的开支。 战败了,要抚恤阵亡士卒,安置伤残者。 得胜,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除了依然要抚恤士卒,安置伤残外,还要额外赏赐有功将士既然是得胜,那么就全部都有功。连负责后勤的民夫也是如此。 得按照功劳大小,给与精神和物质以及爵位的三重奖励。 反正,刘彻记得,历史上武帝。单单是给霍去病大军的单次赏赐,就高达十几万金! 所以,在古代中国,对外作战,常常会有很多文官反对。 不是因为这些文官就真的讨厌战争。 而是因为,对外作战。尤其是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开战,得不偿失。 无论战胜战败,都是亏本买卖! 文官们对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压根没有多少兴趣。 对他们来说,与其耗费巨额军费,去跟蛮子夷狄较劲,还不如在家里种田。 可惜,他们忘记了,假如王朝强盛时,不把草原扫平,到了王朝衰败时,草原上的蛮子夷狄,绝对很有兴趣来中国劫掠。 对他们来说,抢南边,不管胜负,基本都有的赚! 这就好比一个乞丐,冲进银行里。 哪怕只是捡到一个硬币,都够他买个包子,垫垫肚子,倘若打劫成功,那就等于暴富了! 现在,刘彻通过对济北、胶西和淄川、济南四国的抢劫,最少也能拿到二十万左右的黄金储备和价值相等的金银器和铜钱。 这样,最起码,也应该能支撑最少两次大规模的出塞作战。 甚至,应该足够支撑一支十万人的作战力量,在草原上行动一年! “希望到时候能抢到足够的牲畜!”刘彻在心里祈祷着。 此时的匈奴帝国,跟后世那些穷的掉渣,一无所有的游牧民族,完全是两个种族。 控制了西域,垄断了丝绸之路的匈奴人,相对于之后的鲜卑、乌恒、柔然、突厥,无疑是个狗大户。 虽然不能跟中国比富,但也不算什么穷光蛋。 最起码,匈奴帝国的部族,都有着大量的牲畜。 霍去病和卫青刚出塞那几年,基本上每次回来,都能带回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头牲畜。 可惜,武帝不懂利用或者说没有最大化的利用这些战利品。 在刘彻看来,武帝,若是将这些战利品,当成赏赐,按照功劳和战功大小,赏赐给底下的士卒。 保证汉军的作战意愿和主动能力,会越来越强。 汉匈战争也不会拖延上百年了。 “东胡王那边,最近怎么样了?”刘彻对王道问道。 东胡王卢它之,在不久前,忽然传书给云中郡郡守魏尚,表达了想要内附的意思。 魏尚不敢拖延,立刻上报给刘彻。 刘彻于是让人去调查,经过调查后发现,原来,卢它之的日子,现在不好过了。 匈奴人在龙城大会后,就对他非常怀疑,觉得他这个二五仔,太不像话了! 不仅仅夺去了原先划归给他的几个牧场,甚至还勒令他每年加倍给付单于庭牲畜。 卢它之是什么人? 他们老卢家。可是在冒顿和刘邦时期,就已经是脚踏两条船了。 面对匈奴人的猜忌和威胁,卢它之马上就祭出了老一套的招数撒泼打滚,威胁回归汉朝。 拿着这个当筹码。逼迫单于庭答应他们的条件。 不答应的话,那韩颓当的例子,他也不是不能学。 在搞明白这个问题后,刘彻就让云中郡郡守魏尚,陪着卢他之演了一会戏。拉出了要出塞接应卢它之的架势。 单于庭果然上当,又将那些牧场还给了卢他之,还赏赐了十几个美人来安抚他。 在这个事情里面,刘彻跟卢它之算是各取所需。 卢它之可以继续脚踩两条船,两边买好,两边都要拉拢他。 而刘彻则得以让卢它之继续呆在匈奴那边。 且不管卢它之传递过来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这起码比对匈奴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要强的多! 更可以借卢它之的渠道,跟匈奴内部的某些人物,眉来眼去。 以前是尹稚邪,现在,则换成了另外几个姓挛鞮的家伙。 不管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是试探还是怎么样。 反正,能给匈奴人找麻烦,刘彻就乐意去做。 “可惜,尹稚斜跟军臣,居然没有内讧……”刘彻也不得不有些跳脚。 本来他瓜子板凳都准备好了。 谁知道,这两个家伙居然握手言和了。 这太不科学了! 所以,刘彻派了几个探子通过卢它之的渠道,在匈奴人内部,撒播了尹稚斜在长安干过的那些事情的故事,在这个过程里。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进行艺术加工。 这么做,无论有没有效果,至少。能让尹稚斜不痛快! 若能传到军臣耳朵里,那就更妙了! 所谓,只要锄头挥得勤,没有墙角挖不倒! 当年萧何跟刘邦,何等关系,尚且要担心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那军臣跟尹稚斜,本来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甚至充满了敌意。 刘彻就不信,这两堂兄弟能一直合作下去?! “陛下……” “云中郡急报……” 王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侍中急匆匆的跑来报告:“匈奴单于遣使扣关,请求入觐陛下!” 刘彻立刻就站起身来,疑惑着:“匈奴人想干嘛?” “放他们入关吧……”刘彻挥挥手道,无论军臣在想打什么歪主意,刘彻也愿意陪他玩玩。 现在距离预定的汉军出塞之期,只有两年了。 巴巴罗萨之前,纳粹跟毛子,不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战略欺骗这种事情,刘彻当然会做。 没过多久,一个绣衣卫的官员,也来到刘彻面前,报告道:“陛下,东胡王急报!” 刘彻接过那个被密封的报告,打开封泥,取出里面的布帛,看了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卢它之传来的消息很简短,只有一句话单于欲以河套测陛下。 好吧,其实卢它之不说,等那匈奴使者到了长安,刘彻也能猜出军臣的意思。 河套? 刘彻当然想要了! 但,假如是匈奴人主动给的,刘彻绝对不会要! 为什么? 无论真假,这都是个涂了剧毒的诱饵! 看看北宋跟金国做的交易,拿回来的那燕云十六州就知道。 不是靠拳头,从敌人手里收回的国土,就必然不稳固。 甚至,其后果可能比武力收复失败还要糟糕! 况且,光给河套,没有阴山。 这岂非是没有山海关的北京? 历代以来,就没有那个王朝,能在没有阴山掩护的前提下,能在河套站稳脚跟的。 而且,这军臣难道以为刘彻没读书吗? 想当年,冒顿在位时,有句名言什么都可以谈判,独独土地,不能谈判。 “也罢!”刘彻在心里想了一会,然后笑着道:“就让朕,陪军臣演一出戏好了!”(未完待续。) ps:  有些头昏脑涨了! 今天就这一更,我得调整一下 明天12000吧~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四节 承诺(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此乃今年考举之考题,请陛下过目……” 甘泉宫里,周亚夫双手呈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刘彻接过来,跟往年一般,前面的两轮考举,其实只考常识,看考生是否具备了水准线以上的文化能力跟数学功力。 只有第三轮,才会有些难度。 但却也难不倒哪里去。 毕竟,这是选拔四百石左右的刀笔吏,是要他们去干实事,又不是让他们去跟司马相如比试比试谁更博学。 从去年开始,刘彻就将出题的工作,丢给周亚夫去负责,自己只做最后的监督和裁定。 刘彻翻开册子,一道道题目看下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就按丞相拟定的题目,去印刷吧!”刘彻将那小册子交给汲黯,吩咐他去交给少府衙门。 然后,刘彻就转过身子,看着周亚夫,道:“丞相今日特意来甘泉宫,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这是肯定的。 若只是因为考题的事情,周亚夫完全可以等到刘彻过几天回长安,再进宫报告考举开始前,刘彻这个天子必然回到长安,主持大局,以示对考举的重视。 “圣明无过陛下……”周亚夫低头拜道:“臣听说,匈奴又要遣使来长安……” 他抬起头,看着刘彻,目光灼灼:“臣还听说,匈奴单于,欲将河套地,售与陛下……” 刘彻闻言,呵呵一笑。 他就知道,周亚夫是为这个事情来的。 河套地区,就是汉室的燕云十六州。 其战略价值,毋庸置疑。 “丞相怎么看……”刘彻看着周亚夫问道:“匈奴人能信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在汉室,匈奴人的信誉,等于零。 两国过去,起码签了七八份不同版本的和亲条约。 但。每次,这些和亲条约最终都成了一张废纸。 而且,每次都是匈奴人先撕毁! 况且,夷狄从来无信义。这是中国的价值观。 所以,周亚夫肯定的摇摇头:“臣以为,匈奴的话,当然不可信……” “只是……”周亚夫满脸兴奋的说道:“陛下何不将计就计!与彼使者谈下购河套之事,待条约已定。即刻出兵河套,接受当地!若匈奴主,出尔反尔,陛下就可名正言顺,起义师,讨伐无道!” 刘彻微笑着看着周亚夫,在心里摇摇头。 刘彻早就感觉到了,周亚夫在最近,变得越来越好战。 他现在甚至都等不急约定到约定的时候,就要怂恿刘彻。提前对匈奴开战了。 对匈奴开战,刘彻当然也想,越快越好! 但是,刘彻知道,现在,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 现在的汉军,固然有着能战胜匈奴军队的能力。 但是,却还不能做到必胜和速胜。 刘彻可不想将汉匈战争打成拉锯战。 要嘛不打,要打就要做到三年解决匈奴主力,五年平定草原!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汉军的实力,就不能过早暴露。 因为,一旦汉军过早暴露了自己的先进装备的强大之处。 匈奴人又不傻。 打不过,我还躲不起吗? 他们只需要往幕南一缩。完全放弃大漠以南的全部地区。 刘彻就要拿他们有些没辙了。 远征三千里,以现在的技术条件,汉军能勉强做到。 但在茫茫戈壁上,远征五千里,那就不可能了。 这么长的距离,单单是后勤补给。都能让汉军疲于奔命! 以霍去病卫青之强,尚且不能统帅他们的无敌劲旅,深入幕南,去寻找匈奴主力决战。 “丞相此言差矣!”刘彻淡淡的道:“伐匈奴,从来不需要借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为四海共主,讨伐不臣夷狄,本就是天命!”刘彻一脸正义的说道。 对中国来说,对夷狄用兵,根本就不是侵略。 而是天子仁爱世人的象征。 假如不是中国天子,心怀慈悲,怎么可能大费周章,动员无数资源和庞大的军队,去跟草原上的夷狄拼命呢? 还不就是为了教化夷狄,让他们摆脱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感受王化的雨露滋润? 这就跟后世灯塔国拿着石油皿主满世界吊打搞事一样。 在古典中国的世界观里,所有不服王化的夷狄,统统有罪,统统需要教化! 更何况,对汉室来说,报平城之仇,雪吕后之耻,就是全国上下,但凡自认为自己是忠臣孝子的人的神圣使命! 周亚夫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甘心的道:“可是,陛下,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对周亚夫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开战借口。 匈奴人主动把河套送上门来,不管这里面,匈奴人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反正,站在汉室的立场上来说,这就是不可放过的绝佳机会! 周亚夫当然考虑过,这是军臣率领匈奴主力西进前的试探。 但那又怎样? 如今的汉军,今非昔比! 骑兵部队,已经扩充到了十五万之多! 而且,绝大部分装备了马鞍、马镫和马铁蹄,配备了弩机。 汉军内部多次演练,证明,装备了这些装备的骑兵,能对旧式骑兵,形成二打三甚至一打二的优势! 尤其是在集群会战时,优势更加明显! 更别提最近两年开始编组的胸甲骑兵,简直能碾压一切旧式骑兵! 所以,周亚夫来说,既然现在,汉军已经能对匈奴战而胜之。 为什么要拖呢? 他年纪渐渐大起来了。 很快就将年过花甲,这花甲一到,人的身体就全面衰弱了。 周亚夫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三年前,还能骑马奔波,率军远征。如今,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再过两年,他恐怕就只能在长安看着儿孙辈们称雄。 是人,就有私心。周亚夫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统兵出塞,擒单于献俘太庙! 这样,他就能真正超越自己的父亲! 而且。周亚夫也渐渐的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尤其是他当了武苑的山长后。 他愕然发现,那些寒门的将官,有着远超勋贵列侯子弟的潜力! 他们虽然看上去,稍显稚嫩,但长期在长城脚下,与匈奴人捉对厮杀,斗智斗勇。 几乎人人都有着能独当一面的潜能。 再反观他自己的儿子,还有其他老兄弟的子嗣。 虽然被硬塞进了武苑,但,这能力和见识还有手腕。都被寒门的将官甩在了身后。 周亚夫很清楚,未来,那些现在还籍籍无名的人,可能成为汉家的新兴列侯。 在战场上,一切皆有可能! 而他们的崛起,必然会带来老牌贵族列侯的衰落。 这并非周亚夫一个人的看法。 在武苑担任教授的将军,基本都是这么看得。 自古草莽多豪杰,这些草莽豪杰,现在,之所以蛰伏。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一旦时机到来,譬如汉匈大战爆发,他们立刻就要化龙而飞! 所以,周亚夫在听说了匈奴人欲要拿河套卖给汉室时。 他立刻就跟其他将军商量。 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要尽可能的利用这次匈奴人发昏的机会,将汉匈大战提前。 这样,在他们这一代人,还能领军作战时,还有威望时,将后辈子孙中的佼佼者。扶上马,送一程。 “丞相不必再说了!”刘彻摇摇头,既定的计划,不可能因为一个突发事件而改变。 除非,匈奴人现在就内讧。 不然,选择在现在这个时候开战,对中国来说,几乎没有太多好处。 自古以来,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好比星际争霸里的虫族。 中央王朝,除非能狭以雷霆之势,一次就打垮他们的精气神。 不然,就算一时胜利,也要陷入泥潭。 所以,刘彻的选择,就是先在家里憋高科技兵种,然后两百人口一****平。 这样,就算匈奴人再逆天,也要跪下来唱征服。 当然,对周亚夫等老牌贵族将军们的心思,刘彻也多少知道一些。 毕竟,刘彻在这些人中,可是有卧底的。 刘舍、许九、韩颓当、俪寄,可是都在抢着给刘彻表忠心,打小报告。 因而,对周亚夫等的担心,刘彻是知道的。 “丞相!”刘彻看着周亚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个世界很大!” 他走到殿中挂着的那副‘大汉一统寰宇图’面前,对周亚夫说道:“丞相请看,隆虑最近去了倭奴之国……” “而倭奴之国与故朝鲜隔海相望,距陈嬌报告,该地地方约有上下数百列岛,岛上尽是茹毛饮血之野人……”刘彻指着地图上新增的一个群岛。 “其上多火山,常地动……” “但,终究也还是能住人的!”看着霓虹,刘彻对周亚夫敞开心扉,说道:“朕已经决定了,未来在此倭奴诸岛,封建功臣之后!” “目前国家列侯功臣,未来皆可则一子,于那倭奴诸岛,称公做候,如宗周故事!” 霓虹列岛,讲老实话,还是有很多能耕种的地方的。 虽然偏僻了点,但胜在资源丰富啊! 什么黄金白银,储量极多! 刘彻的计划是,等他挖完岛上的大型金矿,然后就将地方分封下去。 反正,崽卖爷田心不疼。 霓虹列岛,跟汉室隔着大海,很难实现有效统治。 就算实行了统治,恐怕,也很难维系。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当成礼物,送给列侯将军们,当做奖赏。 让他们去霓虹哪里开个分基地好了! 至于列侯们愿不愿意? 这倒不需要考虑,又不是要将他们的嫡系分封过去。 只是将不受宠的儿子什么的丢过去而已。 当然,仅靠霓虹,这收买的资本还是不够的! “此外,还有身毒、西域!”刘彻对周亚夫道:“未来,中国抵定这些地方后,朕也会如宗周故事,封建宗室功臣于当地,甚至……” 刘彻提高声调,充满诱、惑的说道:“若有功臣,功高,朕不吝以异姓而王!” 西域跟印度还有中亚。 这些地方,讲道理的话,其实,中国就算打下来了,也别想实施郡县制。 且不说成本问题。 单单是通讯问题,就能要了老命了。 当地与长安,动辄相距几万里。 长安的命令,在路上走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能。 在没有无线电的现在,刘彻深深感觉,以中央的能力,是很难对这些地方实施有效管控的。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 大封诸侯,甚至是异姓诸侯王,学习西周,广建列国。 这样,这些地方,就有了真正的主事人。 对当地的统治,也就能稳固下来。 而不会如历史上的两汉、盛唐一般,当王朝衰败,这些距离过远的边疆,就只能放弃。 当然,这样做的话,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那就是,应该如何保证,这些地方会中国化,而不是本地化? 尤其是在印度! 三哥的奇葩种姓制度,在一方面,使得他成为了地球上最好征服的地方。 基本上,大凡曾经在蓝星牛逼过的民族,都去过三哥家里做主人,称王称霸。 就连西藏的佛爷,也都去送过温暖,给三哥妇女开光。 但是,三哥家的种姓制度,却具备了一种不亚于中国的同化能力。 无论是雅利安人还是希腊人,塞人又或者佛爷。 去了三哥家,当了主人,基本上就都被三哥同化了,成为了他们社会的一份子。 毕竟,三哥的婆罗门跟刹帝利,那可是人上人,甚至人中神。 刘彻也感觉,假如不先想个对策的话,做好预防措施,恐怕,未来派去当地的贵族,也很可能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被三哥同化。 毕竟,换位思考的话,刘彻感觉,就是他,也很难拒绝,成为一个婆罗门,每天混吃等死,都能悠哉悠哉过上一辈子的幸福生活。 更可怕的是,三哥的种姓制度是世袭的。 婆罗门永远婆罗门。 这对任何一个贵族,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好在,刘彻还有一个参考对象可供参考约翰牛。 约翰牛是少有的在三哥家里称王称霸,而且,没有被三哥的种姓制度打包带走的殖民者。(未完待续。) ps: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就这一更了,抱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五节 承诺(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周亚夫听着,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先前,刘彻这个天子,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向功臣列侯勋贵们证明了,他的慷慨与大方。 怀化那么大的地方,说封了就封了。 人人都拿到了一块与自己封国对等的新封地。 此时的中国,封建制度,可不是后世大一统的王朝那般的遥领。 毕竟,战国时代,刚刚结束,还不到七十年。 宗周遗留下的传统,依然有着相当大的惯性。 此时的中国,不单单诸侯王是名副其实的国王,有着军权、财权、人事权,就是列侯封君的权柄,也极为庞大。 在其封国之内享有种种特权,是真正意义上的诸侯。 如今,虽然这些列侯封君诸侯王的权柄,比之国初,大大下降,许多权力都被中央收回。 但也依然称得上是一国之主,社稷之臣。 其封地被称为封国,列侯封君诸侯王,依然能对其封地,实施庞大的影响。 某些强力列侯,甚至能以其身份地位名望,影响封国周边甚至所在郡的经济民生政策。 所以,别说一海之隔的所谓倭奴地,或者是遥远的异域西域与身毒了。 便是荒漠与盐碱地,皇帝要将之赏赐给臣子,也不会那个臣子挑三拣四。 必然会欢天喜地的前去建设。 只是,有一个问题。 “陛下,昔者高帝与列侯功臣,刑白马而盟:非刘氏不得王,不如约,天下共击之……”周亚夫小心的说道:“陛下,欲以异姓王西域、身毒,恐怕有违祖制!” 他长身而拜,说道:“臣身为丞相,不敢不谏!” 刘彻呵呵的笑了一声。看了看周亚夫。 心里说道:“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但身体却很老实嘛……” 周亚夫现在这个模样,哪里是劝谏的模样? 这头犟驴,真要对皇帝的政策不满。还会这样从容不迫的慢悠悠的说什么‘有违祖制’? 恐怕早就跳起来,在刘彻身上扣上几十个大帽子,摆出一副‘皇帝你要不听我的劝谏,那我就要发火了……’的模样。 而他确实有这么个资格这么傲娇。 平吴楚,扶保少主。翻开史书,上一个有类似功绩的人叫周公…… 所以,周亚夫偶尔会翘尾巴也正常。 一般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刘彻也会顺着他的脾气。 君臣之间,到目前为止,相处很愉快,彼此都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线和不能接受的问题。 而在这些情况里,绝对没有什么‘异姓不得王’的忌讳。 刘彻很清楚,本来,当年刘邦跟群臣盟誓:非刘氏不得王。本身就是个笑话。 刘邦自己带头封了多少异姓王? 哪怕是白马盟誓后,也依旧如故,封了闽越东海和南海。 而且这个盟誓,其实也就是皇帝需要or大臣需要时,才拿来出嚷嚷几声。 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也未必将这个东西,放在心里面。 譬如,现在,白马盟誓中的一个关键点若无功上所不置而候者,早就被太宗和先帝破坏的干干净净了。 一堆一天兵也没带过的外戚列侯。光明正大的受封建,享国家,裂土而候。 刘彻早在前世时,就已经看透了。权贵和官僚们,永远不会拒绝对自己本身有好处的政策。 哪怕这个政策可能会毁灭世界! 君不见,后世那个嚷嚷着要赤旗遍寰宇,解放全人类的毛子,不也玩着玩着,玩出了领导终身制跟能上不能下的奇葩制度。最终,那些卫国战争的英雄,舍死忘生也要解放全人类的无产阶级,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他们曾经最痛恨的人,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它走向末路。 至于另外那个成为屏蔽字的国家,写在宪法和党政上的东西,也能当成擦屁股的废纸。 太祖太宗的教训,有用就拿来用,没用就丢到爪洼国。 当然,西方那些嚷嚷着自由****的家伙,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能说是互相比烂。 有魄力,敢于打破常规,冒着风险来挽救国家民族的政治家,在那个时代,基本已经死光光了。 所有人都在随波逐流。 所以,周亚夫还能记得刘邦当年跟群臣的盟誓,刘彻表示很欣慰。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很有担当了! “丞相未免有些太过敏了……”刘彻说道:“高祖当年与天下约定的是,九州之内,神州本土,荒服不毛之地,未在其中!” “如那倭奴之地,西域、身毒诸国,自古未为中国所闻,无君子之教!”刘彻意味深长的说道:“朕因此担忧,即使中国收之,化为郡县,恐怕也难以治理,不若,先自中国,选君子长者,为其国君,施以礼仪道德,数百载之后,待其地之民,皆为诸夏,所用文字制度,尽以中国,再为郡县,也不迟!” “神州之中,朕当然不会再行异姓王之事!” 周亚夫听着,心里真是激动不已。 没有任何一个中国人,能拒绝得了封国家建社稷的诱、惑。 便是公认的圣人,周公姬旦,不也是鲁候吗? 而且,周亚夫也听出了刘彻的暗示:未来可能会封他或者他的子孙后代,在西域、身毒某地为王。 异姓王这种事情,别说是周亚夫了,就是他老爹周勃,也是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的。 所以,周亚夫马上就在心里给刘彻找借口了。 “陛下说的没有错……”看着那副地图,周亚夫想道:“无论倭奴列岛,还是西域、身毒,皆远中国数万里,即使凿直道相连,自长安而至彼地,怕也需一年!” “确实是不适合以郡县制治理的!” “况且,宗周封诸侯八百,乃有今日中国。陛下这么做,倒也符合常理!” 宗周大封诸侯国。 以太公治齐,周公治鲁,召公治燕。以楚候镇荆,用晋坐镇中国。 于是,这神州浩土,在数百年后的今天,已经是连一个夷狄也没有了。 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四海混一,共尊一主。 而这在宗周封建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但,周亚夫也知道,他不能就这么被天子说动了。 不然,这传出去,天下人岂非会以为他这个丞相一点原则和立场也没有? 甚至就是得了好处的列侯勋贵,也会在背后议论他‘不能力谏’。 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这可是列侯官僚们的本性! 所以。周亚夫再拜,劝道:“陛下所虑,固然有理,只是,臣还是以为,异姓为王,恐开祸端,未来,未尝不会有雄主,起于边陲。为子孙之祸,甚或如楚庄王,问汉鼎轻重,也未可知!” 这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只要未来中国中央王朝衰落,来自印度、中亚、西亚甚至美洲的那些国王,恐怕就都会在心里想:这刘家怕是药丸,这天子的位子,也该轮到咱家来尝一尝味道了。 这也是中国与欧陆白人的最大不同。 欧陆的白人诸侯,在罗马崩溃后。立刻就自立,什么法兰西,德意志,神罗。 但在中国,只要中央王朝崩溃,被压制的诸侯王,肯定不会去想好机会,咱们独立吧! 只要有点能耐和野心的人,他们的想法必然是中国无主,有德者居之! 然后就打起清君侧or吊民伐罪,各种各样的旗号,从五湖四海,点起军队和舰队,跨越山海之阻,越过尸山血海,来到中国,只为重新一统。 所以,刘彻很清楚,未来的世界。 恐怕所谓一战,二战,将变成中国内战。 各地诸侯,为了中国天子之位,大开杀戒。 从美洲,一直将战火烧到中国。 太平洋,大西洋,将在战火中燃烧。 数千万的生命,将成为一个新王朝奠基的养分。 而经过这样的血战后,一个全新的世界帝国,就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从太平洋,直到北冰洋,太阳所照的地方,就是中国的领土。 这样的未来,是极有可能的。 但为什么要阻止呢? 中国的王朝更替,本属自然,子孙不孝,祸国殃民,活该下台。 对刘彻来说,让中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才是他的目标。 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必然不会很快到来,可能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直到中国的王朝积重难返,四方诸侯,都已经窥见了中国王朝的衰败后才会发生。 就像周室东迁后,诸侯才对周天子,不再恭敬。 在那之前,刘氏皇帝,还是可以作威作福,发号施令好几百年。 这已经足够了! “丞相所担忧的事情,朕自然知道……”刘彻笑着答道。 “但,朕相信,只要子孙后代,铭记先王教训,以生民为要,以社稷为本,以仁德教化诸侯,楚庄王与齐恒公,晋文公的故事就不会重演!” “若其果为桀纣,商汤周武,受命于天,吊民伐罪,在朕看来,也属物之自然,天地之理!” 刘彻最近,在思想界,最大的努力,就是打破了黄老派,对于商汤周武革命的认知垄断。 黄老派一直以来,就把持了对这两个事件的解释权。 认为商汤周武,虽然是圣王,但作为****的臣子,在君王有错时,应该规劝,而不是起兵造反。 这也是官僚贵族们在以前的共同看法。 毕竟,只要天下人都接受了这个设定,那么,等他们鱼肉乡里之时,老百姓自然也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饿死,而不是跑出来给世界添麻烦。 但刘彻在不久前就打破了刘氏天子,不在这个问题上表态的传统。 尤其是济南王刘辟光之事后,多次公开发声,称颂了商汤周武顺天应命,吊民伐罪的光荣伟大正确。 顺便,又把刘邦抬出来。吹捧了一番,将之跟商汤周武并列。 这显然是在给他处置济南之事,找理论依据。 皇帝发声了,这场辩论。当然就马上有结果了。 商汤周武革命的正确性,再也无人质疑。 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后,很可能会有人打着顺天应命的旗号,反抗刘氏统治。 周亚夫抬头看了看刘彻,他发现。天子的脸上和神情上,没有半分担忧,甚至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得! 你老刘家自己都不关心,我还担心个毛? 刘彻看着周亚夫,做出承诺道:“丞相尽可回去转告列侯将军,汉家素来,不会亏待功臣,诸将只需忠心王事,勤勉用力,即可!” 这个分封的胡萝卜。刘彻既然拿出来了。 那当然就会隔三差五的拿出来诱、惑大臣。 你们想不想未来受封王公,坐镇一国,称为始祖? 想的话,就给朕努力办事,等打下印度,吃香喝辣! 刘彻相信,但凡有点想法的,都会帮着他一起将这个伟业完成! 只要封国家的希望,没有破灭,列侯功臣。文官士大夫,都不会扯后腿。 当然,若是跟杨广打高句丽一样,一次两次三次。次次失败,劳民伤财,丢人现眼,那就不要怪列侯贵族和文官士大夫换艘船坐了。 而在那之前,基本上,大部分的贵族将军。都会有干劲,有动力,拥护刘彻的伟业。 ……………………………… 送走周亚夫后,一直跟在刘彻身边的汲黯,终于忍不住了。 “陛下果真要分封倭奴、西域、身毒吗?”汲黯低头道:“请恕臣愚昧,臣以为,此非明主所为也!” 分封制,在经历了吴楚之乱后,就渐渐成为了天下舆论口里的毒瘤了。 思想界和文化界,不分派系,对分封,都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认为是万恶之源。 郡县才应该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所以,就连晁错的名声,在这个背景下,也好了许多。 刘彻自然知道这些,他点点头,对汲黯道:“朕何尝不知,分封祸患无穷的道理?” “只是,卿以为,这天下,是人人皆有公心吗?” “就连周公,都也未尝不曾有过私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朕若不分封功臣,许以社稷,安能得天下英雄豪杰鼎力相助?” “分封,高祖仗之以胜项藉得天下之所也!”刘彻对汲黯道:“今朕若欲建非常之功,不得不行非常之策!” 当年楚汉争霸,刘邦能赢项羽,最大的原因,就是刘邦朋友多,项羽则腹背受敌,头尾不能兼顾。 而之所以这样,主要原因就是刘邦很大方,到处撒承诺,许诺打败项羽,兄弟们一起吃香喝辣,坐天下。 而项羽则很小气,就连他的亲信心腹吕马童都不肯封,韩信在其帐中也不肯用。 于是,项羽的悲剧,自然就是必然。 即使他能击败刘邦,也会被张邦王邦拉下马。 大家跟着老大打天下,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封妻萌子吗? 同样的道理,在现在,刘彻要想建立伟业,并吞寰宇。 那么,手下大臣,就要安抚好,拉拢好。 再没有比分封更好的拉拢手段了。 真以为皇帝嚷嚷几句口号,下面的大臣将军就会全力以赴啊? 开什么玩笑? 官僚们最擅长的就是磨洋工了! 若没有好处或者动力,人家才懒得为了皇帝的愿望,献完青春献子孙呢! 唯有将未来的西域、身毒,许给大家伙。 这样,这战争,就不是帮刘氏打了,而是给大家伙打。 自己的事情,自己当然会最上心! 有了这么一出后,刘彻相信,不仅仅是列侯勋贵,文官们,恐怕也要按耐不住了。 宗周诸侯之中,可不乏有文臣受封! 刘彻抬抬眼皮子,对汲黯笑道:“卿努力办事就行了,未来,朕必不会忘记卿的功勋的!” 汲黯闻言,小心脏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谁能拒绝得了称孤道寡的诱、惑? 没有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六节 悲惨的乌孙人(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盛夏来临,新化城外的气温开始攀升到一年的最高峰。 同时,整个怀化郡,也迎来它一年中最繁忙热闹的时候。 尤其是新化城,今年的黑水河渔汛在最近抵达峰值。 楼船将军衙门的捕鱼船每天都从河中捞起至少数千石的鲜鱼。 这些鱼,在捕捞上岸后,马上就要宰杀、洗净,然后要趁着天气好,赶紧晒干。 这么多的鱼,以至于,整个新化城,都要全部出动,老幼妇孺,一起上阵,帮着处理各种鱼获。 即使如此,人手也依旧十分匮乏。 毕竟,现在,地里的春小麦,也到了关键时刻,需要壮劳力的照顾。 好在,从中国远道而来,来此淘金发财的游侠儿,暂时给新化解决了劳动力的问题。 自上个月下旬开始,新化城中,就涌入了至少四五千人的游侠和怀揣着发财梦的三教九流。 甚至,还有方士术士,混杂其中。 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两手空空,一路蹭吃蹭喝,蹭到的新化。 即使那些相对有所积蓄的人,这一路上吃喝拉撒,也早就将他们的盘缠花光了。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在新化城里找事情做,先混个温饱,把肚子填饱,再去淘金。 这些人的到来,马上就解决了新化劳动力匮乏的问题。 许多以前没有足够人手去做的事情,也一下子可以准备开始了。 但,在另外一个方面,这些游侠儿的到来,也让新化甚至是整个怀化的地方治安开始混乱。 这些游侠儿里,有的是艺高人胆大的豪杰人物。 他们在中国内地时,每一个人,都是当地官府的重点观察目标。 每当地方上发生什么事情,地方官第一个就会找他们过去喝茶。 但,到了这怀化。 地广人稀。海阔天空,又没有熟悉他们行事的地方官吏。 这些游侠,顿时就龙飞九天,鱼入大海。 “本月已经发生了数十起锤杀案件和劫剪之事。本都督决定,立刻成立备盗贼衙门,全力搜捕和打击所有不法之人!凡有锤杀、劫剪者,格杀勿论!”薄世杀气腾腾的对着自己的官僚们下令。 薄世知道,那些从中国涌来的游侠。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群体。 法律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秩序,更被他们视若无睹。 他们的行事,完全以自己喜好为标准。 高兴起来,这些家伙文能扶老奶奶过马路,武能为含冤受屈之人讨还公道。 他们颓废起来,也能无恶不作,无所不为。 薄世曾经就认识一个游侠头子。 那人,当朋友。是没话说的。 绝对够义气,讲感情,能为兄弟两肋插刀,曾经照顾因为犯事而入狱的一个把兄弟的妻子全家足足五年,直到其出狱。 期间,宁肯自己吃糠喝稀,也不短了兄弟家每日的吃穿用度。 更在其老父故世时,披麻戴孝,以子孙后辈的身份,为其送终安葬。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仅仅因为酒后一句口角,将其邻居满门十三口,包括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全部以残忍的手段杀死。 最终,他被中尉衙门明正典刑,腰斩弃市。 而他的兄弟朋友,则全部到刑场为其送行。 至今,他的家小,依然得到哪些人的妥善照顾和保护。甚至,其子还被哪些人,一起凑钱,送去拜在关中的法家名士杨望的门下,读书开蒙而这些人自己的儿子,却连件干净点的衣服也没有! 而前代游侠巨头郭奉的故事,更是清楚的说明了,这些游侠儿,究竟是个怎样的群体。 郭奉是河内豪强郭氏的嫡子。 郭家从高祖时,就称雄河内,他的父祖,都曾经官拜大夫,入朝为官。 郭奉甚至娶了鸣雌亭候许负的女儿为妻。 这样一个官宦子弟,却走上了游侠的道路。 他最出名的事迹,就是在路上,看到有一个老妇人在哭泣,郭奉看了感觉很奇怪,就上前去询问,然后得知,那老妇人之子,被当地的豪强勾结县官谋害,连尸体都不还给她,因此她觉得非常悲伤,哭泣不停 郭奉于是说:“路不平,吾来平!” 当即让自己的手下去调查,查证清楚,事实果然如此。 然后,他就半夜带了几个人,翻进那个豪强家里,将他的脑袋割下来,挂在他所勾结那个官员的家门口。 吓得对方赶紧将那个老妇人的儿子的尸体还了回去。 从此,郭奉名声大噪,不止是河内,甚至雒阳、关中、吴楚的豪杰,都听说了他的名声,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也能在喝醉的时候,策马狂奔,踩死撞死数个无辜路人。 在对方家属上门要求给个说法的时候,置之不理,还指使手下,在半路上将他们杀害。 河内郡根本就不敢管! 因为他的势力太大了,就是河内郡守,也对他畏之如虎。 最终,郭奉死在了前代名臣张释之手里,被判处腰斩。 对游侠们的到来,整个怀化上下,跟薄世的心情是一样的。 既高兴,又忧愁。 高兴的是,这帮家伙,个个武艺高强,能吃苦耐劳,而且几乎每一个游侠,在有事之时,都能成为地方上最好的兵源这些家伙平时对官府不屑一顾,甚至于以知法犯法为荣,但一旦有外敌入侵,他们马上就会变成最勇敢的士兵和最坚定的战士。 甚至,很多时候,正规军都败退了,游侠们组成的军队,还在奋战,还在顽强的抗击外侮。 当年,匈奴入侵,火烧回中宫,与北地都尉一起战死的。就有当地的数十位游侠。 而忧愁,自然不用说。 在平时,这些家伙的行为,完全就是率性至极。 做好事还是坏事。全靠他们当时的心情。 唯一的好消息是:绝大部分游侠,都讲究盗亦有道。 在没喝马尿之前,不会随意滥杀无辜,也不会特别针对平民。 真正会肆无忌惮的为恶的家伙,数量极少。而且这些人根本不需要官府出手,游侠儿内部就会将他们清理掉。 但,即使如此,这个群体,也是一个定时炸弹。 每一个汉室的地方官府,对他们都是头疼至极。 于是干脆就一棒子全打死! 但,这里是安东,是怀化,是过去的荒服所在。 薄世很清楚,对游侠儿。他不可能跟内地的官府一样,严格的管控起来,出了事情,直接就上门去。 而且,怀化地方的建设和开发,也离不开这些家伙。 好在,薄世还有个人可以利用。 “去句注军屯垦团,去将句注军屯垦校尉刀公请来新化,与吾相见……”薄世对着一个亲兵吩咐着。 以游侠制游侠,这是当今天子开发出来的新路子。 今上在关中。先把地头蛇季心赶跑,然后将雒阳游侠巨头剧孟请来,管控游侠。 效果出奇的好! 游侠们,讲义气。重名望,崇拜那些有名的前辈。 常常,某些巨头发话,效果立竿见影! 这个成功经验,如今也被天下地方郡国,广泛学习。 地方官们。将自己地头上名声最大的那个游侠头子拉拢住,安抚好,一般,当地的地方,就会比较太平。 虽然不如关中,游侠们被大批收编,改行,当了绣衣卫,但也比过去,乱糟糟的市面强多了。 看在地方官们给面子的份上,游侠们,也就最多收收保护费,很少闹事。 而句注军哪位屯垦校尉刀间,可是过去齐鲁的游侠头子,论名望,在当年与剧孟不相上下。 薄世就知道,很多游侠,来到怀化,都会去句注军屯垦团,给刀间拜码头,更从不在刀间哪里闹事。 将刀间请来,做这个备盗贼校尉,薄世相信,现在的情况,应该会有所改观。 毕竟,游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要给过去的大佬一些薄面。 将这个事情搞定,薄世就开始关注起了,最近他听到的一些传闻。 “我听说,最近,有人从乌恒人手里,买到了一些自称是乌孙人的奴隶,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回禀都督,属下去查证过了,应该是属实的……”一个校尉起身答道:“属下找到了一位买到了乌孙奴隶的商人,经过查问得知,乌孙人,现在应该就躲在乌恒与鲜卑之间的群山里……” “这样啊……”薄世敲了敲案几,寻找乌孙人的下落,这是天子交代下来的任务。 也是薄世现在的使命之一。 “有没有问清楚,乌孙人,现在还剩下多少部众和牲畜?”薄世站起身来问道。 “回禀都督,据属下查问得知,大抵乌孙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三千部众,尽数是青壮,其老弱妇孺,全部在途中走散、死亡……”那校尉答道。 薄世点点头,然后道:“去将甲队队率张未央叫来!” 上次,张未央奉命去了趟乌恒,回来后,就被薄世任命为自己的亲兵。 然后,张未央的大兄,张起发现了金沙河,立下大功,被天子嘉奖,赐爵公乘,升为校尉。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张未央因此被其兄长要去,当了一个队率。 这也是汉军中的传统了。 校尉,依靠亲族同乡以及过去的生死兄弟,控制军中上下。 想要带好兵,队率、司马是关键。 ………………………… 没过多久,张未央就被带到了薄世面前。 “都督,您叫末将来有何吩咐?”张未央躬身拜道。 他跟他的兄长,都是被薄世提拔起来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薄世就是他们兄弟的恩主。 在汉军中恩主与被提拔的军官之间的关系,常常会维系一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年周吕、淮阴,战功赫赫。麾下猛将如云。 甚至其中还有着曾经跟项羽单挑过的猛人。 然而,当淮阴被诛,诸吕被灭后,这些人的旧将。就被排挤出汉家政坛,甚至被清洗出去了。 只有少数几人,在今天依旧活跃。 所以,汉军之中,有着极为明显的派系和山头。 今天的薄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新兴山头的领袖的模样。 “吾准备让你再去一趟乌恒、鲜卑,与乌恒鲜卑两国国主,商量,寻找乌孙下落,并将他们带回新化,你可愿意?” “都督有命,末将万死不辞!”张未央躬身拜道。 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想着明天不要饿肚子就好了的邯郸游民。 他现在有家有室,还当了兵,做了官,自然知道。上面的命令,没有愿意与不愿意。 只有努力执行跟拼命执行两个选项。 “善,你下去准备一下,带甲队出发,前往乌恒、鲜卑出使联络!”薄世满意的点点头。 乌恒跟鲜卑,这是薄世准备在未来必定要处理的两个外部威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更何况,身为一个武将,手里头要是没有军功,回到长安,说话都会不自觉的小三分。 这次派张未央过去。也算是试探。 就看乌恒与鲜卑,谁不听话。 其实,薄世更希望,两个都不要听话! 这样。他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出动军队,消灭他们。 最少也要将他们驱逐到远方! 现在的鲜卑跟乌恒,距离怀化太近了! ………………………………………… 张未央辞别薄世,回到家里。 他现在将家,搬到了新化城里。这也是每一个护濊军军官的福利。 至于城外的土地跟家园,他则将之,交给了自己的丈母娘一家去照料。 “夫人,我奉命要出一趟远门,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进门,张未央就从自己怀里,取出了刚刚领到的军饷和安家费,足足一大吊的五铢钱,还有几个金角子,交给自己的老婆,叮嘱道:“这些钱,你拿去,去西北都尉那里,买几个倭奴回来,耕地也好,浇水也好,总之,粗重的活计,就让倭奴们去做吧!” 西北都尉陈嬌,前不久押着数千倭奴回到了怀化。 本来,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话,觉得隆虑候大概是疯了。 这些倭奴,虽然老实乖巧,但又蠢又笨,还没力气。 隆虑候劳师远征,捞回这些赔钱货,恐怕要有的哭了。 结果,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因为,那些倭奴虽然确实又蠢又笨,力气也不如野濊野鲜卑。 但是,他们有一个优点好养活啊! 隆虑候从燕国拉回来了十万石不要钱的发黑腐烂的陈米。 这种米在中国别说人了,就是牲畜都不吃! 但是,倭奴们却能吃的津津有味。 一顿饭,用点陈米,混杂些麦麸,放点野菜,加点盐,人家就能美滋滋的吃光…… 更重要的是,他们虽然又蠢又笨,但听话顺从。 不管怎样的命令,怎样的苦差,人家都愿意去做。 单单是这点,就比很多的野濊强了。 在这些优点面前,蠢一点,笨一点,力气小一点,反而成了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许多人,像朝鲜君、韩王还有西部都尉陈须,都已经准备,组队一起去倭奴之地抓倭奴了。 毕竟,又听话,又耐劳的奴工,这可是很难找的! 这年头,你养头驴子,都得喂它吃豆子跟麦子,还得隔三差五,加点鸡蛋鱼粉进去,给它补充营养呢! 更何况,那倭奴之国前的元海中,有着无数巨鲸的传闻,也催动着相关各方,纷纷将视线投注过去。 鲸鱼油脂提炼的防冻膏,在这安东,可是跟黄金一般的硬通货! 但这些事情,与张未央这样的低级军官,没有太大关系。 反倒是,那些倭奴的出现,让他这样的家庭,也有了能力,购置奴仆,来给自己种地了。 依照天子诏命,夷狄奴婢,只需要一算税赋。 护濊军的士卒将佐,更有一个到十个不等的夷狄奴婢免税名额。 像张未央这样的级别,就享有三个夷狄奴婢的免税名额。 现在,倭奴便宜! 西北都尉隆虑候开出来的价格,也才五千钱一个男奴。 若是小奴,则只需要两千钱就能带走。 这样的价格,在怀化全境,甚至全天下,都是超低价! 张未央现在的积蓄,少说也能买上三五个了。 霍平君美滋滋的收起那些铜钱和金角,乖巧的点点头。 无论是濊人,还是汉人,对于蓄奴这种事情,都有着天然的热情。 只是,一想到丈夫又要出远门,她就不免担心起来:“夫君,这次是出巡还是?” “奉命出使!”张未央笑着道:“就是上次去的乌恒与鲜卑,夫人放心好了,鲜卑与乌恒,都必不敢与我汉家为难!某有圣天子为依仗,此行,必然是一路平安!” 霍平君闻言,点点头,这倒是事实。 现在,怀化郡跟鲜卑与乌恒之间的贸易往来很频繁。 鲜卑人跟乌恒人,也常常出现在新化城里。 霍平君甚至见过一个来到家里串门的乌恒贵族。 因此,她点点头,道:“那夫君早去早回,妾在家等着夫君归来!” “嗯!”张未央点点头,然后对自己的妻子道:“等我归来,我就打算跟泰山提亲,赢取两位小妹吧!” 霍平君闻言,她倒还没怎样,门外,立刻就传来了欢呼雀跃的声音。 两个小娘,带着一股香风,一头扎进了张未央的怀抱中。 “我们就知道姐夫一定会娶我们的……” 张未央怀抱着怀里的那两个小姨子,再看着自己的妻子,心里感到幸福无比。 “吾要永远守护住这份幸福!”他在心里发誓着。 作为一个过去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游民。 他很清楚,这样的幸福生活,有多么可贵和珍惜。(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七节 悲惨的乌孙人(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后世的大兴安岭南麓的崇山峻岭中。 一群衣衫褴褛,满脸警惕的战士,隐藏在这群山的山林之间。 他们的容貌,相当的特殊。 大部分赤发碧眼,深沟鼻,有些类似猕猴。 或者说人种特征,类似于后世伊朗和中亚某些国家的人种。 他们的眼窝很深,肤色也不同于中国,甚至不同于草原上的许多民族。 介于黄白之间,色素比较浅。 他们就是从阴山战败后,一路东逃到此的乌孙残部。 乌孙人,本来居住在河套地区。 后来被东胡人袭击,部族尽毁,仅有少数人带着少主猎骄靡出逃到匈奴。 其后猎骄靡被冒顿收养,作为义子抚养长大。 等到老上单于时期,更在灭亡了月氏后,送给了这个弟弟大量的月氏战俘和塞人奴隶,将其安置到西域,让他恢复乌孙王国。 所以,其实,现在的乌孙人,跟以前的乌孙人,除了王族外,其实就是两个不同的民族。 过去,曾经威震西域,能跟匈奴掰腕子的乌孙国。 此刻,却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其王族成员,也基本死伤殆尽。 最后一个成年的王族,在一个月前,感染死去。 只留下了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 但乌孙人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过去,先王之时,乌孙只剩下了三匹马,几十个人,尚且能够复兴!”一个看上去是领袖的乌孙人,对着他的同胞们鼓气说道:“如今,我们还有三千匹马,两千勇士,只要我们辅佐幼主,未来。乌孙依然能够复兴!” 猎骄靡的故事,确实是个很好的励志神话。 但,这不能当饭吃! 乌孙现在的处境,已经是极为危险! 漫长的逃亡过程里。他们丢弃了所有的牲畜和财富。 就是曾经视若珍宝的乌孙马马群,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三千匹! 其他的,不是在路上被宰杀,当成食物吃了,就是被匈奴人夺走。 他们能一路逃到这里。凭借的不是作为乌孙人的信仰和传统。 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旦落到匈奴人手里,只会被拿来祭祀天神! 匈奴人对敌人的手段,每一个乌孙人都很清楚! 那绝对是地狱里的魔鬼,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乌孙的肤色和容貌,在整个草原,都是独特的。 他们跟西域各国尤其是月氏人和塞人长期通婚,使得他们的容貌,跟匈奴人、东胡人,都完全不同。 非常容易辨识! 而。当他们逃到这里,确认了匈奴人不再追来后。 很多人立刻就丧失了继续抱团在一起饿肚子的勇气,纷纷逃散,出去自谋生路。 短短三个月,部众就逃散了三分之一。 再这么下去,乌孙作为一个国家,作为一个民族,恐怕就要不复存在了。 所以,有识之士,都清楚。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团结人心。 然而,他们丢掉了家园,失去了部族和妻子儿女。许多人甚至就连对王族的忠诚和恭敬,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先王?”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要怪就怪先王跟大禄还有昆盾!” “原本我等,在西域牧马,虽要受匈奴盘剥,但也比其他人强多了,就是单于庭。也要给我等面子,结果呢?先王为了一己之私,与匈奴开战,导致我等失去了家园、部众还有妻子儿女!” “依我看,杀了猎骄靡的后代,然后,咱们各自谋生去吧!” 此人的说法,立刻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对乌孙现在多数的部众来说。 他们恨匈奴! 但更恨将他们引上这条绝路的王族! 要不是猎骄靡跟他的儿子们,打起了挑战匈奴的主意,想要取而代之,结果不自量力,落得如今的下场。 他们一死百了,却苦了自己! 却全然忘记了,当时,全族上下,都在怂恿和鼓动,对匈奴不服,要取而代之。 只剩下极少数的王族忠臣和侍卫,看着这个景象,每一个人都是绝望无比。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么多天来,每每夜深人静,他们也难免会去憧憬,若当初没有跟匈奴翻脸,而是支持匈奴西进,哪怕是当炮灰,也比现在这样强! 而那个只有五岁的小男孩,则看着这一切,瑟瑟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些过去的部众和手下,看向他的眼神,都透着种种不满和恶意,让他蜷缩成一团,只能闭上眼睛。 “你们眼中,还有没有先王?有没有乌孙?”此刻,一个高挑的倩影猛然站起身来,她拿着一柄长剑,猛地刺进了一个叫的最凶的人的胸膛,然后一脚将他踩在地上。 “在阴山时,先王,为了让大家活命,甘愿赴死!”她的深色眼睛里透出些冷然的杀意:“在狼居胥山,大禄为了断后,又率领百骑,迎向追兵!” “在兰湖,为了给我们找吃的,昆盾舍生忘死,带人引开了东胡跟楼兰的追兵!” “先王跟王族的诸位,为了我们,为了乌孙能延续,不惜送死,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先王的子嗣的吗?难道就不怕天神震怒?” “况且,乌孙还有复兴的机会!”她抽出长剑,然后将之展示给部众看。 “制造这把剑的国家,能帮助我们……”她大声的道:“就像当年冒顿帮助先王一样,乌孙,一定能报仇雪恨,将军臣还有尹稚斜,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全部抓起来,砍掉四肢,将头颅插到木桩上,就如同当年的月氏王一般!” 看着这个女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甚至退避了。 不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现在乌孙部族里威望最高的人。 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匈奴人。 她的母亲,是老上单于的女儿,作为羁绊政策,嫁给了猎骄靡,然后生下了她。 换句话说,她是现在乌孙王族里的最后一个女性。 而能从这万里追杀中活下来,这个女子,当然依凭的不是美貌或者温柔。 而是狠辣和冷酷。 在昆盾死后,她就一直以莫大的毅力和冷静果敢的判断,带着族人,克服了种种困难与艰辛,跋涉到此。 在这个过程里,她曾经受伤,曾经頻死。 但依旧活了下来,带着大家,终于逃到了这个能稍微喘息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威望和威信,慢慢树立。 乌孙本来就有着女子执政的传统。 过去,来自匈奴的夫人,甚至可以左右乌孙的国政。 况且,她的话,也勾起了许多人内心深处的感情。 乌孙的王族,不管有多大的错误。 但他们能为了自己这些人,不惜自己的生命。 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很难愤恨。 这也是为什么,一路上,虽然很多人逃亡,但却基本上没有人,去跟匈奴人告状泄密的人。 不然,这支残部,早就被消灭在草原上了。(未完待续。) ps:  真是不得不服老了! 两三年前,我还可以通宵的dota开黑,第二天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现在却沦落到了,连稍微熬夜,都要萎靡两三天,头昏脑涨的地步! 真是悲剧! 我一直以为我还很年轻的说……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八节 鲜卑人的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隔将近七个月,张未央再次来到了鲜卑山脚下。 上次来到这里,张未央是被人裹胁着甚至可以说是绑架着来的。 所以,心情很忐忑,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附近地理情况。 但,这次不同。 鲜卑人对张未央这个‘老朋友’的到来,非常欢迎,甚至有骑兵,在张未央刚刚踏入鲜卑地界的时候,就来迎接。 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张未央却开心不起来。 上次来到鲜卑山时,还是冬天,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 但张未央这次再来时,却正是盛夏时节,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 山峦脚下,平原之中,河流之畔,更是有着纵横交错,被人为开垦和划定出来的许多土地。 无数衣不遮体,最多只穿了个草裙、兽皮的奴隶,在一些鲜卑人的驱赶下,在这些土地中耕作。 由于近来,怀化跟鲜卑与乌恒之间的贸易越发频繁,所以,在这些土地里,张未央看到了许多的农具。 譬如青铜耒和青铜耜这样的在中国现在已经逐渐被淘汰出主流农具中的工具当今天子极力推崇和鼓励百姓使用铁器,多次下诏说:朕嘉以恶金为器者。 所谓恶金,就是铁的学名,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曾经的王者,称为美金的青铜器。 在天子鼓励下,加上铁器确实比旧有的青铜农具坚固、耐用,当然最重要的是廉价。 因此,在中国的许多地方,大量青铜农具都被淘汰。 这些淘汰掉的青铜农具,在中国内地,买得起它们的人,不愿意用它们,愿意用它们的,又买不起…… 于是。这些淘汰品,统统被商人们运出国界线。 卖给了南越、闽越甚至匈奴。 只要有人需要它们,并且出得起价钱。 商人们才不管,这些客户是哪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商贾果然尽为五蠹,皆可尽杀之!”张未央看着这样的情况,在心里对商贾的感观,不由得跌了无数个等级。 作为一个军人,张未央很清楚。 铁兵器能杀人。青铜兵器也同样能杀人。 在中国之外,夷狄之中。 这些潜在的敌人对中**队,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他们的弓矢。 而青铜箭头,正是夷狄们所使用的最好的箭头,也是对汉军士兵最大的威胁。 换句话说,这些商人,将青铜器输出到夷狄之中。 在未来,很可能,让夷狄。利用这些青铜器,重铸成箭头,反过来,打击汉军,造成同袍的伤亡! 只是,张未央很清楚,这种向外输出青铜器的事情,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队率能阻止的了。 甚至,就是都督,也可能无能为力! 在这个买卖里。不仅仅有商人参与其中,也有一些贵人在其中若隐若现。 “使者,我族大人,在石室恭迎使者……” 张未央在这些‘井田’前看了一会后。就有着鲜卑的贵族前来招呼他。 张未央闻言,点点头,在心里暗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了下来。 张未央有种直觉,这鲜卑人,在未来。可能成为怀化的隐患。 跟着那个鲜卑贵族,张未央再次走上鲜卑山,然后,被带到一个石室之中。 在石室的门前,张未央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事物。 有几个明显是鲜卑人的男子的脑袋,被挂在了洞口的门前。 他们的血肉虽然已经风干了,但头上的发型,无可置疑的告诉了张未央,他们是鲜卑人,而且是鲜卑贵族。 “这些是秃发鲜卑的****,妄图挑战大人的威权,因此被大人惩罚,让他们的灵魂,永生永世,在地狱中哀嚎,不得回归祖神的怀抱!”那个迎接张未央的贵族,看到张未央诧异的神色,因此得意洋洋的解释着。 对他来说,或许,这是在汉朝的使者面前,宣扬自己的首领英明神武和强大的好机会。 但,张未央听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滚动着。 他想起来了,这些脑袋中的某个人,去年他随徐坚来此时还见过。 “他是秃发鲜卑的大人……”张未央马上就从记忆找出了那个当初跟丘可具似乎地位平等的鲜卑酋长的容貌。 “他被杀了吗?”张未央在心里思索着。 若此事属实,张未央知道,鲜卑不是可能会成为隐患,而是一定会成为隐患。 ‘疯王’丘可具,正走在诸夏的先王们曾经走过的道路上。 轩辕黄帝,先杀蚩尤,再败炎帝,于是,一统诸夏,成为始祖。 ………………………… 丘可具,现在的心情是很好很好的。 他拿着手里那本崭新的《论语》如痴如醉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他赞叹着:“夫子的教训,真是每读一次,都能令我有新的启发!” 管仲是谁?丘可具大抵是听说过的。 据说是汉朝古代一个国家的名臣,他辅佐当时的霸主齐国的国君,联合诸侯,扫清夷狄的威胁,重塑了中国的地位和诸夏的自信。 “我如今,大抵与管仲的情况类似,黑山鲜卑和秃发鲜卑,已经臣服,如同管仲击败楚国,压服晋国一样,接下来,我当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让所有鲜卑部族,皆服从我的号令!” 在这鲜卑山附近两千里的地盘里,除了鲜卑和乌恒外,还生活着许多的野鲜卑和野乌恒。 这些部族,是过去鲜卑和乌恒内部斗争的失败者,被驱逐出去的罪犯后代。 丘可具相信,只要能收复这些零散在广大的群山之中的野鲜卑,野乌恒甚至丁零人和扶余人,那他的力量,自然就会强大起来,到那个时候…… “先灭乌恒……”他的眼神望向远方:“再伐匈奴……” “将来,或许未尝不能去长安。问问汉鼎之轻重……” 这样想着,丘可具就忍不住的傻笑起来。 但,他很清楚,现在的鲜卑。别说是匈奴、汉朝,便是乌恒也可能打不过! 鲜卑人男女老少,全部加起来,可能也就十万上下的人口。 而汉朝仅仅在所谓的安东都护府境内,就有着数十万的人口。 若加上濊人、真番、韩国的臣服部族。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动员起一支人数比鲜卑人口还多的军队来! 而且,汉朝的军队,在装备和素质上,都远远强于鲜卑! 甚至,就是鲜卑人过去赖以为骄傲的身高以及体格的健壮,也不如汉人! “大人,汉朝安东都护府都督使者到了!” 丘可具正在思考的时候,有人走近石室,对他说道。 “快请,快请!”丘可具马上就露出一副像见到亲人一样的笑容。热情无比的大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汉使远道而来,真是让鲜卑上下,蓬荜生辉!” 然后,张未央高大健壮的身子,就出现在了这个石室中。 丘可具在见到这个汉使的瞬间,也一下子呆住了。 张未央今年还不到二十岁。 但他却已经长到了足足八尺之高! 在来到新化后,良好的营养和经常的锻炼,让这个过去邯郸城里瘦弱的小子,已经发育成了一个魁梧大汉。 至少。对身高普遍不足七尺的鲜卑人来说,八尺高的张未央,已经是个巨人! 更可怕的是,最近半年的军旅生涯和长期锻炼。让张未央的四肢肌肉,变得异常发达起来。 他身上穿着的甲胄,更在某些程度上,凸显了他的身高和强壮。 “汉朝好像随便一个军官,都是这样的强壮高大!”丘可具看着张未央的体型在心中感慨。 此时的中国,最好的丈夫。最优秀的人才,最聪明的才子,他们的第一选择,都是入伍。 上至列侯,下至豪强地主士大夫,他们的后代,若是有条件向武将发展,那么,全家都会投入一切资源来帮助他学习武艺,锻炼武术。 尤其是刘彻将兵家的名著当成白菜一样大量刊印,出售给那些贵族士大夫家族后。 这种情况,就更是愈演愈烈。 这就造成了,中国的军人,尤其是军官的素质,冠绝全球。 所谓一汉当五胡。 可不仅仅是装备上的差距 在这个世界上,决定战争胜败的最终因素,只能是人,也唯有人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吾乃大汉安东都护府都督麾下卑将张未央!”张未央一进石室,就挺着胸膛,从怀中取出那封薄世亲笔写的信,递给丘可具,说道:“奉都督之命,前来与贵族协商一件事情……” 丘可具接过信件,现在,汉话已经成为了包括乌恒和鲜卑在内的整个东北方向诸多民族的通用语。 汉朝文字,也因此在这片土地传播开来。 可能下层的奴隶、牧民甚至某些贵族,都还不会。 但是作为一族之主,丘可具这样的人物,却不得不马上跟上形势的需要,学习和掌握。 更别说,丘可具本身就有着一定的汉文化底蕴在。 所以,阅读信件什么的,对他毫无难度。 将信件看完,丘可具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汉朝的那位安东都督在信上倒是说的客气,说什么‘今日鲜卑若能助吾一臂之力,翌日,必有厚报。’ 但…… 对方的要求,却有些超出了丘可具的接受范围。 乌孙人就在这鲜卑山附近几百里的某个地方。 丘可具当然知道。 他也一直在努力的寻找着这些乌孙人的下落。 但,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势力发展考虑在这么做。 乌孙人,丘可具知道,并且清楚,他们有着高超的养马技术和骑术。 而这两样东西,是鲜卑所需要的。 现在,汉朝的那个都督跑过来,说两句好话,就想将他看中的乌孙人抢走? 这可能吗? 丘可具在心中摇摇头! 但,却也不好拒绝。 汉人现在在鲜卑人心里的形象,就是一个护短而且脾气暴躁的巨人。 他们能为了给自己的小弟出头,不惜对匈奴这样的强者,发出威胁,强迫匈奴人,杀掉他的堂哥。 也能因为朝鲜的卫满不恭敬,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一举将朝鲜王国从地球上抹去。 这样的人,对现在的鲜卑来说,只能巴结,决不能得罪! “使者请放心,贵国都督的要求,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派人去找,找到了,一定第一时间转告都督!”丘可具笑着说道。 当然,他说的是假话。 “反正,我是夷狄,夷狄无信无义,这是夫子说的!”丘可具在心里得意洋洋的想着。 “那就麻烦大王了!”张未央见丘可具答应的非常爽快,心里面对其感观,也稍微好了一些。 “末将还要去一趟乌恒,就不叨扰大王了!”张未央躬身行了个礼,就告辞而去。 等张未央走后,丘可具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来。 “汉朝人,还会去联络乌恒人?”这个消息,对丘可具来说,简直是梦魇。 因为,丘可具对乌恒人的想法和态度,一无所知。 若是乌恒人帮着汉朝,找到了乌孙人,再将乌孙人送去怀化的边墙之内。 那他岂非就要鸡飞蛋打了? “我该怎么办呢?”丘可具在心中想着。 乌孙的残部本身,对鲜卑的帮助,可能不是那么大。 但他们携带的优良马种,却是鲜卑未来崛起的不可或缺的东西。 “不行!” “不能让乌孙人进入汉朝边墙之内!” 乌孙人一旦进入汉朝境内,马上就会被汉朝人保护起来,到时候别说是鲜卑了,就是匈奴人,恐怕也只能望尘莫及,追悔不已。 但丘可具知道,他没有办法说服死敌乌恒跟他一起联手找到乌孙的残部,然后将他们瓜分掉。 历代以来,鲜卑人要做的事情,乌恒人肯定要捣乱、破坏。 反之亦然。 乌恒与鲜卑之间,充斥着‘只要对方过的不好,我就很开心’这样的情绪。 “既然我得不到,我就将他们毁了!”丘可具在心中恶狠狠地想着。 然后,他就下令:“来人,给本大人送一封信去匈奴单于庭!” 汉朝想要乌孙人是吧? 好! 我给你们! 丘可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嘿嘿……匈奴人跟汉朝人只要打起来了,那我鲜卑的天命就来了!”丘可具兴奋的想道。 丘可具很清楚,一旦匈奴单于庭知道,乌孙人逃到了汉朝境内。 那么,以匈奴的性格,肯定会跟汉朝要人。 而汉朝人花了这么多心思,搞到乌孙人,也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这样一来,两个当世的最强者,就将直接碰撞,甚至爆发全面战争。 到那个时候,鲜卑就可以在他的领导下,借着双方大战的机会,发展壮大起来。 当年匈奴的崛起,不就是因为东胡与月氏大战吗?(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七十九节 乌恒的算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张未央离开鲜卑族的控制范围,进入乌恒族的控制区域。 跟鲜卑不同,乌恒人至今依然保留着他们的古老习俗。 他们当然也有耕种。 但,只是随便的在一些空地上撒点种子,然后就不管不顾了。 乌恒人主要还是靠放牧和渔猎为生。 在路上,张未央就遇到了带人出来打猎的老朋友野力之。 “张大兄!”一见面,野力之就非常高兴骑着马,上前跟张未央打了个招呼。 对汉人的观感,现在的乌恒全族上下都非常好。 因为,汉朝一没有压榨和歧视他们。 二没有剥削和奴役他们。 更将许多的好东西,用着非常廉价的价格,公平的卖给了乌恒。 像是青铜器、丝绸、食盐,还有能防冻的油膏。 这些东西,都是乌恒过去从极其希望获得或者闻所未闻的。 而如今,只需要抓些丁零人、扶余人、野乌恒野鲜卑什么的奴隶,或者拿些牲畜皮毛,就能换到。 不像匈奴人,想要从匈奴人那里得到青铜,要求爷爷告奶奶,还不一定给,就算给了,也只能勉强拿来作为祭祀天神之用。 部族里,想要弄个青铜的箭头,都是千难万难,许多民众只能打磨石器甚至骨器,用来捕猎。 但汉朝出现后,乌恒的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青铜器甚至成型的青铜锭? 你想要多少? 量大更有优惠! 甚至,某些商人还提供特殊订做服务。 从箭头到刀剑,再到特殊形状的天神雕像。 只要付出奴隶、皮毛和牲畜,商人们一定能满足乌恒上下的需求。 甚至还有人贴心的提供了一条龙的售后服务坏掉的青铜器,只需要给出原价的一半价格,就可以旧换新。 另外,汉朝人还大量提供着粮食物资在内的生活必需品。 粮食、食盐、茶叶、搪瓷、布匹。 全部无限制敞开供应! 这让乌恒上上下下都很满意! 当然,更满意的,自然是汉朝人曾经逼着匈奴单于杀死了死敌鲜卑的首领。将他的脑袋做出了酒器。 此事传开后,乌恒上上下下,对汉朝的观感,是好的不能在好了。 “大兄怎么来我们乌恒这里了?”野力之爽朗的笑道:“下次要来。大兄,提前说一声,小弟也好做好招待的准备!” 野力之在过去几个月,曾经去过四五次的新化城,贸易、游玩。 对汉朝的语言和文化和礼仪。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贤弟,愚兄是奉命来贵部交涉一件事情的……”张未央笑着拍拍野力之的肩膀,说道。 他跟野力之,甚至是野力之的家族,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准确的来说是上此他去乌恒做客的时候,受不了野力之的姐姐的挑逗,两个人滚了几次草皮。 然后,就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因为这个原因,张未央才能获得薄世看重,委以重任。专门让他负责与乌恒联系。 不然,出使这样的刷功勋的任务,怎么可能落到他头上? 所以,张未央压低声音,对野力之问道:“阿荨最近怎么样了?” 阿荨是野力之的姐姐的名字。 野力之闻言,呵呵的笑了起来。 “还好!”野力之说道:“就是有些吐的厉害!” “哦……”张未央闻言,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那个乌恒小娘既然愿意跟自己滚草皮,又心甘情愿给自己生孩子,却为何不愿意嫁到新化去。 “或许。她有苦衷吧……”张未央心里想着:“也可能是我地位太低了……” 他只是个小小的队率,对方虽然是夷狄的小娘,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国大员的贵女。 放在中国,至少是个列侯家的淑女。 这样的天之骄女。却跟自己滚了草皮,还怀了孩子。 这让张未央在骄傲之余,也难免有些自卑。 “我若是能有都督那么高的官职,不,甚至只需要做到都尉,大抵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阿荨了……”一个汉军的都尉。已经够资格,娶一个列侯家的贵女,甚至,可以仰望一下刘氏的翁主的石榴裙了。 “对了!”野力之忽然正色问道:“张大兄,来我乌恒究竟是所为何事?” 张未央于是将都督的命令和自己的使命说了一遍。 “乌孙人啊……”野力之皱了皱眉头,然后道:“我好像曾经听说过,在北边的山林中,曾经有人发现过一个废弃的大型居住地,在那里,有明显可见的千人以上规模的马队驻留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人找到过一些遗弃的死尸,大人们都说,那些是逃亡的乌孙人……” “这样啊……”张未央闻言,舔舔舌头,对野力之道:“贤弟能否借我一批人马,带我当地看看?” “没问题!”野力之拍着胸膛,笑着道:“大兄有要求,小弟一定帮忙,回山见了大人和阿姐后,我就去调四百人,与大兄一起去搜寻吧!” “多谢贤弟!”张未央连忙道谢。 ……………………………… 看着笑的非常爽朗的便宜姐夫,野力之心中却是一声叹息。 他这个所谓外出打猎偶遇,其实是精心设计过的桥段。 早在张未央一行出了怀化边墙时,乌恒人就在准备现在这一刻了。 乌恒人的目的很简单赶快把乌孙人这个灾星送走! 乌恒人当然知道,去年乌孙与匈奴的大战,也知道了乌孙的战败。 在两个月前,当乌恒人发现了乌孙人的踪迹后,全族上下,都是慌乱无比。 道理很简单,要是被匈奴人知道,乌孙人跑到他们家附近了。 不用说,肯定会有匈奴主力部族过来追杀! 匈奴人一来,乌恒人马上要倒血霉! 不仅仅要跟鲜卑一起承担那个匈奴部族的吃穿住行。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不然,人家极有可能,一个不爽,在灭了乌孙人之后。顺手将乌恒人暴打一顿,将族中的女子、牲畜,全面掠走。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怎么办呢? 有人提议,干脆伏击,消灭这个祸患得了。 但。这乌孙的残部,能从匈奴的追剿中,逃到此地,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 而乌恒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国住了几十年,早就已经不知道怎么打规模战争了。 万一要是伏击不成反被咬,如何是好? 更何况,乌恒人,可没忘记自己的先祖被匈奴人虐杀、羞辱的往事。 代代乌恒的子弟,都被告知匈奴。是我们的世仇,有朝一日,一定要报仇! 乌恒人没道理,去帮匈奴人消灭敌人! 所以,没办法,乌恒只能另想主意。 正好,往来汉朝的一些贵族,听说了汉朝也在寻找乌孙的事情。 于是,乌恒人就打定主意,将这个祸水送走。 这才有了那些乌恒的逃奴。被买到汉朝去的事情。 不然的话,那些乌孙人又不懂汉话,甚至连匈奴话也结结巴巴,那些汉朝商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买到了乌孙奴隶的? 还不是某些‘友好人士’善意提醒? 而张未央这边刚出边墙,乌恒人马上就开始准备了。 派野力之出来,就是特意要在路上,将这个消息告诉张未央。 不然,上了赤山,这个事情就不好说了。 毕竟。乌恒上下也很担心,有人吃里扒外,跟匈奴人告状。 既然是利用,野力之,当然会利用到底。 所以,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张未央又道:“大兄从鲜卑那边过来,可见到了鲜卑人开的‘井田’?” 张未央点点头。 “请大兄回去后,将此事告知都督!”野力之神秘兮兮的说道。 “恩?”张未央先前还没有察觉,但野力之这么一说,他马上就警觉了过来。 他可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身。 他曾经在邯郸城里讨过生活。 想要在邯郸城里活下来。 可不仅仅需要吃苦耐劳,还得会察言观色。 毕竟,邯郸城里的下水沟里,可是时常能发现,一些可怜人的尸体。 张未央若不懂察言观色,辨识人的话语,早被人卖了,现在不是在某个矿山里做苦力,就是在某个庄园里给人当仆人。 甚至可能被人忽悠,顶了别人的罪名,在大牢中吃牢饭。 这样的事情,张未央曾经看过许多许多。 “先前,野力之的话,都很正常……”张未央在心里想着:“确实符合一个外出打猎,偶遇友人的夷狄热心朋友的作为,但他多此一举,忽然提及鲜卑,却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故意营造出来的相逢!” 在薄世身边,当了三个月亲兵后,张未央的察言观色和思维能力,再次得到了一个全新的锻炼,尤其是亲眼看着薄世跟隆虑、堂邑、朝鲜的那几个巨头,真番、韩王、沧海君相互打机锋,来来往往。 张未央已经具备了一颗冷静观察的心和多看多想的思维模式。 不然,他也不可能被薄世看重,委以重任仅仅只是跟乌恒人有牵连,这一点只能是诱因,而不可能成为主要原因。 “是吗?”张未央哈哈大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未央在心里告诉自己:“果然,圣天子没有说错……” “怕是连阿荨,也是乌恒人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对,阿荨应该不是这个计划里的部分!” 若连他这样的小人物,都要拿一个大人物的女儿来收买。 这乌恒人该是有多贱? 而且,张未央很清楚,类似乌恒、鲜卑这样的夷狄部族,都有跟外人借种的传统。 向那些身体强壮,长相英俊的外来男子借种,以优化部族血脉。 类似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夷狄了。 就是中国,百余年前也有类似的陋俗。 甚至,张未央曾在邯郸听说过,某些偏远山区,至今保留了一些陋俗。 只是,已经不成主流了。 对自己成为面首这种事情,张未央在心里无奈的耸耸肩膀。 “还是我地位太低!” 在邯郸时,张未央就知道,许多贵族的妇人,都有养面首的传统。 这些寡居的富婆,不想改嫁因为改嫁的话,就要失去亡夫的财产和土地。 所以,闲得无聊的贵妇们,就会在市面上找些白净的英俊男子,回家养起来。 就跟大人物们养歌姬一样,玩玩就好了,玩腻了再踹出门去。 但也不是没有面首逆袭的励志故事。 起码张未央就听说过好几起了,都是某男被人当面首养,然后弃之如敝履。 然后此人毅然投军,十余年后功成名就,回到邯郸。 然后,当初的贵妇,马上抛弃所有,卑躬屈微的跑来相见。 这种励志故事,在邯郸城里是久经不衰的传奇。 但张未央却没有故事里的那些主角那样对包养过自己的贵妇的怨恨。 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他并未吃亏,也并未受辱。 讲道理的话,一个漂亮的小娘,自己投怀送抱,然后滚草皮,还给你生孩子。 只是不愿意与你结婚。 恐怕十个男人,有十一个人会说:这样的小娘,请再给我三个! 多出来的哪一个是基佬…… 但,跟故事里的那些主角一般,张未央也在渴望着自己未来变强大后,光明正大的来到乌恒,让阿荨自己抱着孩子,乖乖的嫁给自己的那天。 放任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而且还是夷狄。 这样的事情,张未央是不肯的。 就算他肯,他大兄也不答应。 按照张起的话说是:“我们张氏,世代清白,未有被发左袵者!若有子孙被发左袵,甘做夷狄,你我死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怕是只能以发覆面,连墓碑都不得立!” 对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连墓碑都不能立,这是比凌迟还要惨烈的刑罚! 甚至,可能有人宁愿被凌迟,也不愿意落得不能立碑,不能进入祠堂供奉的悲惨下场。 因为,那样的话,就将不得香火血食祭祀,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甚至子孙后代,都不敢说吾先祖某某。 只能羞愧的低下头,避而不谈,甚至改姓易宗! 野力之却是根本不知张未央此刻的心思,他在一旁有些急迫的点头道:“恩!兄长回去转告都督,都督自然知道,小弟所说的意思了!” “哦……”张未央点点头。 不管乌恒人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张未央还是很清楚的知道乌恒人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帮他忙了。 无论是原因是什么。 张未央知道,这对自己的使命,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等我回去,或许都督能告诉我,这些乌恒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未完待续。) ps:  非常感谢大家,大家太给力了! 但今天老家出了点事情,所以只能保底了! 明天再爆发吧!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节 乌孙入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隔将近七个月,张未央再次来到了鲜卑山脚下。 上次来到这里,张未央是被人裹胁着甚至可以说是绑架着来的。 所以,心情很忐忑,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附近地理情况。 但,这次不同。 鲜卑人对张未央这个‘老朋友’的到来,非常欢迎,甚至有骑兵,在张未央刚刚踏入鲜卑地界的时候,就来迎接。 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张未央却开心不起来。 上次来到鲜卑山时,还是冬天,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 但张未央这次再来时,却正是盛夏时节,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 山峦脚下,平原之中,河流之畔,更是有着纵横交错,被人为开垦和划定出来的许多土地。 无数衣不遮体,最多只穿了个草裙、兽皮的奴隶,在一些鲜卑人的驱赶下,在这些土地中耕作。 由于近来,怀化跟鲜卑与乌恒之间的贸易越发频繁,所以,在这些土地里,张未央看到了许多的农具。 譬如青铜耒和青铜耜这样的在中国现在已经逐渐被淘汰出主流农具中的工具当今天子极力推崇和鼓励百姓使用铁器,多次下诏说:朕嘉以恶金为器者。 所谓恶金,就是铁的学名,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曾经的王者,称为美金的青铜器。 在天子鼓励下,加上铁器确实比旧有的青铜农具坚固、耐用,当然最重要的是廉价。 因此,在中国的许多地方,大量青铜农具都被淘汰。 这些淘汰掉的青铜农具,在中国内地,买得起它们的人,不愿意用它们,愿意用它们的,又买不起…… 于是。这些淘汰品,统统被商人们运出国界线。 卖给了南越、闽越甚至匈奴。 只要有人需要它们,并且出得起价钱。 商人们才不管,这些客户是哪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商贾果然尽为五蠹,皆可尽杀之!”张未央看着这样的情况,在心里对商贾的感观,不由得跌了无数个等级。 作为一个军人,张未央很清楚。 铁兵器能杀人。青铜兵器也同样能杀人。 在中国之外,夷狄之中。 这些潜在的敌人对中**队,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他们的弓矢。 而青铜箭头,正是夷狄们所使用的最好的箭头,也是对汉军士兵最大的威胁。 换句话说,这些商人,将青铜器输出到夷狄之中。 在未来,很可能,让夷狄。利用这些青铜器,重铸成箭头,反过来,打击汉军,造成同袍的伤亡! 只是,张未央很清楚,这种向外输出青铜器的事情,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队率能阻止的了。 甚至,就是都督,也可能无能为力! 在这个买卖里。不仅仅有商人参与其中,也有一些贵人在其中若隐若现。 “使者,我族大人,在石室恭迎使者……” 张未央在这些‘井田’前看了一会后。就有着鲜卑的贵族前来招呼他。 张未央闻言,点点头,在心里暗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了下来。 张未央有种直觉,这鲜卑人,在未来。可能成为怀化的隐患。 跟着那个鲜卑贵族,张未央再次走上鲜卑山,然后,被带到一个石室之中。 在石室的门前,张未央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事物。 有几个明显是鲜卑人的男子的脑袋,被挂在了洞口的门前。 他们的血肉虽然已经风干了,但头上的发型,无可置疑的告诉了张未央,他们是鲜卑人,而且是鲜卑贵族。 “这些是秃发鲜卑的****,妄图挑战大人的威权,因此被大人惩罚,让他们的灵魂,永生永世,在地狱中哀嚎,不得回归祖神的怀抱!”那个迎接张未央的贵族,看到张未央诧异的神色,因此得意洋洋的解释着。 对他来说,或许,这是在汉朝的使者面前,宣扬自己的首领英明神武和强大的好机会。 但,张未央听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滚动着。 他想起来了,这些脑袋中的某个人,去年他随徐坚来此时还见过。 “他是秃发鲜卑的大人……”张未央马上就从记忆找出了那个当初跟丘可具似乎地位平等的鲜卑酋长的容貌。 “他被杀了吗?”张未央在心里思索着。 若此事属实,张未央知道,鲜卑不是可能会成为隐患,而是一定会成为隐患。 ‘疯王’丘可具,正走在诸夏的先王们曾经走过的道路上。 轩辕黄帝,先杀蚩尤,再败炎帝,于是,一统诸夏,成为始祖。 ………………………… 丘可具,现在的心情是很好很好的。 他拿着手里那本崭新的《论语》如痴如醉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他赞叹着:“夫子的教训,真是每读一次,都能令我有新的启发!” 管仲是谁?丘可具大抵是听说过的。 据说是汉朝古代一个国家的名臣,他辅佐当时的霸主齐国的国君,联合诸侯,扫清夷狄的威胁,重塑了中国的地位和诸夏的自信。 “我如今,大抵与管仲的情况类似,黑山鲜卑和秃发鲜卑,已经臣服,如同管仲击败楚国,压服晋国一样,接下来,我当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让所有鲜卑部族,皆服从我的号令!” 在这鲜卑山附近两千里的地盘里,除了鲜卑和乌恒外,还生活着许多的野鲜卑和野乌恒。 这些部族,是过去鲜卑和乌恒内部斗争的失败者,被驱逐出去的罪犯后代。 丘可具相信,只要能收复这些零散在广大的群山之中的野鲜卑,野乌恒甚至丁零人和扶余人,那他的力量,自然就会强大起来,到那个时候…… “先灭乌恒……”他的眼神望向远方:“再伐匈奴……” “将来,或许未尝不能去长安。问问汉鼎之轻重……” 这样想着,丘可具就忍不住的傻笑起来。 但,他很清楚,现在的鲜卑。别说是匈奴、汉朝,便是乌恒也可能打不过! 鲜卑人男女老少,全部加起来,可能也就十万上下的人口。 而汉朝仅仅在所谓的安东都护府境内,就有着数十万的人口。 若加上濊人、真番、韩国的臣服部族。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动员起一支人数比鲜卑人口还多的军队来! 而且,汉朝的军队,在装备和素质上,都远远强于鲜卑! 甚至,就是鲜卑人过去赖以为骄傲的身高以及体格的健壮,也不如汉人! “大人,汉朝安东都护府都督使者到了!” 丘可具正在思考的时候,有人走近石室,对他说道。 “快请,快请!”丘可具马上就露出一副像见到亲人一样的笑容。热情无比的大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汉使远道而来,真是让鲜卑上下,蓬荜生辉!” 然后,张未央高大健壮的身子,就出现在了这个石室中。 丘可具在见到这个汉使的瞬间,也一下子呆住了。 张未央今年还不到二十岁。 但他却已经长到了足足八尺之高! 在来到新化后,良好的营养和经常的锻炼,让这个过去邯郸城里瘦弱的小子,已经发育成了一个魁梧大汉。 至少。对身高普遍不足七尺的鲜卑人来说,八尺高的张未央,已经是个巨人! 更可怕的是,最近半年的军旅生涯和长期锻炼。让张未央的四肢肌肉,变得异常发达起来。 他身上穿着的甲胄,更在某些程度上,凸显了他的身高和强壮。 “汉朝好像随便一个军官,都是这样的强壮高大!”丘可具看着张未央的体型在心中感慨。 此时的中国,最好的丈夫。最优秀的人才,最聪明的才子,他们的第一选择,都是入伍。 上至列侯,下至豪强地主士大夫,他们的后代,若是有条件向武将发展,那么,全家都会投入一切资源来帮助他学习武艺,锻炼武术。 尤其是刘彻将兵家的名著当成白菜一样大量刊印,出售给那些贵族士大夫家族后。 这种情况,就更是愈演愈烈。 这就造成了,中国的军人,尤其是军官的素质,冠绝全球。 所谓一汉当五胡。 可不仅仅是装备上的差距 在这个世界上,决定战争胜败的最终因素,只能是人,也唯有人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吾乃大汉安东都护府都督麾下卑将张未央!”张未央一进石室,就挺着胸膛,从怀中取出那封薄世亲笔写的信,递给丘可具,说道:“奉都督之命,前来与贵族协商一件事情……” 丘可具接过信件,现在,汉话已经成为了包括乌恒和鲜卑在内的整个东北方向诸多民族的通用语。 汉朝文字,也因此在这片土地传播开来。 可能下层的奴隶、牧民甚至某些贵族,都还不会。 但是作为一族之主,丘可具这样的人物,却不得不马上跟上形势的需要,学习和掌握。 更别说,丘可具本身就有着一定的汉文化底蕴在。 所以,阅读信件什么的,对他毫无难度。 将信件看完,丘可具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汉朝的那位安东都督在信上倒是说的客气,说什么‘今日鲜卑若能助吾一臂之力,翌日,必有厚报。’ 但…… 对方的要求,却有些超出了丘可具的接受范围。 乌孙人就在这鲜卑山附近几百里的某个地方。 丘可具当然知道。 他也一直在努力的寻找着这些乌孙人的下落。 但,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势力发展考虑在这么做。 乌孙人,丘可具知道,并且清楚,他们有着高超的养马技术和骑术。 而这两样东西,是鲜卑所需要的。 现在,汉朝的那个都督跑过来,说两句好话,就想将他看中的乌孙人抢走? 这可能吗? 丘可具在心中摇摇头! 但,却也不好拒绝。 汉人现在在鲜卑人心里的形象,就是一个护短而且脾气暴躁的巨人。 他们能为了给自己的小弟出头,不惜对匈奴这样的强者,发出威胁,强迫匈奴人,杀掉他的堂哥。 也能因为朝鲜的卫满不恭敬,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一举将朝鲜王国从地球上抹去。 这样的人,对现在的鲜卑来说,只能巴结,决不能得罪! “使者请放心,贵国都督的要求,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派人去找,找到了,一定第一时间转告都督!”丘可具笑着说道。 当然,他说的是假话。 “反正,我是夷狄,夷狄无信无义,这是夫子说的!”丘可具在心里得意洋洋的想着。 “那就麻烦大王了!”张未央见丘可具答应的非常爽快,心里面对其感观,也稍微好了一些。 “末将还要去一趟乌恒,就不叨扰大王了!”张未央躬身行了个礼,就告辞而去。 等张未央走后,丘可具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来。 “汉朝人,还会去联络乌恒人?”这个消息,对丘可具来说,简直是梦魇。 因为,丘可具对乌恒人的想法和态度,一无所知。 若是乌恒人帮着汉朝,找到了乌孙人,再将乌孙人送去怀化的边墙之内。 那他岂非就要鸡飞蛋打了? “我该怎么办呢?”丘可具在心中想着。 乌孙的残部本身,对鲜卑的帮助,可能不是那么大。 但他们携带的优良马种,却是鲜卑未来崛起的不可或缺的东西。 “不行!” “不能让乌孙人进入汉朝边墙之内!” 乌孙人一旦进入汉朝境内,马上就会被汉朝人保护起来,到时候别说是鲜卑了,就是匈奴人,恐怕也只能望尘莫及,追悔不已。 但丘可具知道,他没有办法说服死敌乌恒跟他一起联手找到乌孙的残部,然后将他们瓜分掉。 历代以来,鲜卑人要做的事情,乌恒人肯定要捣乱、破坏。 反之亦然。 乌恒与鲜卑之间,充斥着‘只要对方过的不好,我就很开心’这样的情绪。 “既然我得不到,我就将他们毁了!”丘可具在心中恶狠狠地想着。 然后,他就下令:“来人,给本大人送一封信去匈奴单于庭!” 汉朝想要乌孙人是吧? 好! 我给你们! 丘可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嘿嘿……匈奴人跟汉朝人只要打起来了,那我鲜卑的天命就来了!”丘可具兴奋的想道。 丘可具很清楚,一旦匈奴单于庭知道,乌孙人逃到了汉朝境内。 那么,以匈奴的性格,肯定会跟汉朝要人。 而汉朝人花了这么多心思,搞到乌孙人,也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这样一来,两个当世的最强者,就将直接碰撞,甚至爆发全面战争。 到那个时候,鲜卑就可以在他的领导下,借着双方大战的机会,发展壮大起来。 当年匈奴的崛起,不就是因为东胡与月氏大战吗?(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一节 魔鬼交易(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奉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之命!”宽敞的宣室殿里,汉朝人民的老朋友,且渠且雕难恭敬但带着些霸气的说道:“外臣敬问皇帝无恙!” 刘彻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这位老朋友的表演。 此刻,他确切的感觉到了,汉匈力量对比带来的外交变化。 在以前,匈奴使者来到长安,都是至少在表面上,以一个臣子,一个下人,一个奴才的身份,向汉朝君王行礼。 匈奴人虽然在国书上要占便宜。 但在外交礼仪上,尤其是使者朝觐这个环节,从来不会盛气凌人的威胁讹诈。 他们会尽可能的学着汉朝士大夫的模样,温文有礼的,对汉家君臣展现匈奴人,不是野蛮人这么一个观点。 但如今,却反过来了。 刘彻手里的匈奴国书,已然悄悄的恢复到了跟汉朝给匈奴的国书一样的规格。 也就是一尺一寸。 抬头虽然依然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 但后面却多了几个字。 变成了: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天子无恙’。 虽然中国皇帝跟天子是一个意思。 但,承认中国皇帝是天子,这对匈奴人来说,意味着他们已然放弃了要压过汉室一头的计划。 然而,在使者这边,却又不复过去的温文有礼的君子风范,而是一副‘我是夷狄我怕谁’的良辰傲天范。 这让刘彻看着,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就是后世霓虹与图朝的爱恨纠葛的前传吗?”刘彻在心里想着。 二十世纪**十年代的时候,霓虹政商两界,虽然都觉得图朝就是个土包子,但,行动上和嘴上,却还是嚷嚷着一衣带水,友好相处。 那时候的霓虹,有着要鲸吞世界。雄霸蓝星的魄力。 然而,等到图朝不论gdp还是军事,都全面超越霓虹后。 再去看看,当政的党派。还是那几个党派,在台上的政客,也还是当年那些政客的徒子徒孙。 然而,无论言行还是举止,却跟以前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为什么? 道理其实很简单。 **十年代的时候。图朝就是个穷光蛋土包子,说不定哪天就要嗝屁。 既然是这样,霓虹当然会表现的很友好了。 而,当图朝崛起,全面超越霓虹后。 情况就变了。 小弟变成了大佬,手里还拿着大棒,怎么看都是要ntr的黄毛设定。 为了不被ntr,再考虑到历史上的恩怨,霓虹人的选择,自然再正常不过。 如今情况虽然不同。但道理是相同的。 汉匈实力对比的变化,使得匈奴不得不丢掉装出来的君子风范,转而表演起了粗鲁。 他们的想法不能说有错。 毕竟,虚张声势跟色厉内荏,这是人类在自己处在下风时的本能反应。 只是,匈奴人演戏水平太坑,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伦不类的模样。 “大抵应该是又怕又恨……”刘彻揣摩着匈奴人的想法,觉得这或许符合实际。 毕竟,你要是忽然有一天发现,曾经在小时候被你按在地上暴打的那个邻居家的小不点。忽然成了狗大户,还有一堆狗腿子,恐怕你也会担心,对方会不会记恨当年的事情。故意给自己穿小鞋。 “请贵使替朕转达朕对单于的问候!”刘彻笑着放下国书,道:“至于单于国书所说的事情,请贵使转告单于:朕皇祖太宗皇帝与贵国先单于有约:长城之内,冠带之室,皇帝治之!长城之外,引弓之民。单于治之!朕无意治长城之外,此事,单于就不要再提了,除非,单于帮朕在河套修个长城……” 且渠且雕难闻言,呵呵一笑,道:“陛下说笑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此行的使命。 于是,再道:“陛下难道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主大单于,只需要一万副铁甲,五万套弓弩甲具,便愿将河套双手奉上,作为汉匈永久和平的典范!” “一万副铁甲,五万套弓弩甲具……”刘彻在心里冷笑两声:“军臣这是喝了假酒了吧?” 要不是喝了假酒,怎么可能这么蠢! 这个情况,在刘彻看来,就好比后世米帝告诉图朝:给哥一万亿小钱钱,再免除一切债务,不仅仅弯弯,哥双手奉上,关岛也送给老弟! 而问题是图朝,弯弯或许是想要的紧,但,关岛,敢要吗? 况且,拿这笔钱,去发展军备,找个机会干一架,岂非更好? 如今也是这样。 “请贵使回去告诉单于:朕确实无意长城之外的任何土地!”刘彻斩钉截铁的说道:“若贵使没有其他事情,就请下去休息吧!” 且渠且雕难看到这里,已经明白,无论汉朝皇帝的想法究竟如何。 这试探已经没有用了。 人家根本不跟你谈这个事情,还怎么试探? 没有办法,他只能低头拜道:“既然如此,那外臣一定将陛下的原话,转达给我主!” 顿了顿,且渠且雕难又道:“除此之外,外臣奉命前来觐见陛下,还有两件事情,恳请陛下允准!” “使者说说看……”刘彻点点头说道:“只要不是太难,朕自然会给单于面子!”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挺有难度的! 关键要看你们匈奴是不是愿意给好处。 且渠且雕难出使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怎么跟汉朝打交道,也听得出来,汉朝人话里面潜藏的意思。 他躬身说道:“陛下,这第一件事情,就是我主大单于想念北海阏氏,请陛下准许阏氏回单于庭探亲……” 此事,对匈奴现在来说,至关重要。 尤其是在河套无法试探的情况下,这个问题立刻就凸显出来了。 这关系着。汉朝是不是愿意继续跟匈奴和平友好相处。 若是汉朝确实有心跟匈奴为敌,那么,自然不可能让北海阏氏回去探亲。 反之,则很可能批准此事! 为了加强这个举动的试探意义。且渠且雕难恭敬的说道:“另外,我主大单于还听说了北海阏氏,为陛下诞下公主,我主大单于因此也想看看外孙女,伏请陛下同意北海阏氏与公主。返回单于庭,以令单于父女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还有,我主大单于有子曰:于单,于单王子英明神武,俊朗不凡,已被我主大单于立为日逐王,我主大单于,想向陛下提亲,请陛下下嫁一位汉家公主。与于单王子,结为夫妻!” “我主大单于承诺,若陛下愿嫁公主,便立其为于单之左夫人,未来为大匈奴阏氏,与单于同享匈奴权柄!” 这几个重磅炸弹,接二连三的抛出来。 殿中的汉家大臣,都被吓了一跳。 “下血本了啊!”刘彻在心中想着。 刘彻很清楚,匈奴挛鞮氏的正妃,跟契丹人一样。都是从固定的几个部族里挑选的。 挛鞮氏从来没有选择过除那几个氏族外的女子为单于阏氏的先例。 但军臣,现在却要打破这个常规。 立一个来自中国的公主为未来的单于阏氏。 这说明了什么,刘彻很清楚。 “军臣怎么又聪明起来了……” 说句实在话,若非是刘彻已经决定了要在三五年内。就与匈奴决战。 恐怕他已经怦然心动。 虽然大国联姻,从来不会导致什么友好、友谊天长地久这样的事情。 但最起码,这样的联姻,能保障两国有着一定的共同语言。 当年秦晋争霸,两国虽然经常兵戎相见,但两国公室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公子小白就是在秦国护送下回国即位的。 可惜啊。汉与匈奴,不是秦晋,两国争夺的,也不是霸权。 而是这个世界究竟谁说了算这个事情。 这样,汉匈就必然会有一战。 况且,两国仇恨,积累数十年。 哪怕刘彻是个圣母,也挡不住自己臣子和国民,强烈要求对匈奴复仇的呼声。 至于夏胭脂? 刘彻抿了抿嘴唇,然后道:“请贵使转告贵国单于,父女团聚,祖孙相聚,此天地伦常,朕岂能阻之?只是,如今已是夏季,秋冬将至,朕怜夏夫人及公主,忧其不能长途跋涉,明年春天,再说这个事情吧!” “到时候,朕将遣使派人,护送夫人及公主,至贵国龙城,与单于相聚,以全此天伦之乐!” 反正,先拖着再说,看看匈奴人的西进情况,再来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而且,其实夏胭脂回去省亲,对刘彻是有好处。 这第一点,夏胭脂回去,能帮刘彻探知一下匈奴国内的各个派系的反应。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通过夏胭脂回去探亲这么个事情,尤其是在龙城大会这样的场合公开出现。 能告诉许多匈奴部族的首领和贵族们:其实啊,汉人跟匈奴人,同宗同源。 你们匈奴是淳维的后代,而淳维是夏桀的儿子。 汉与匈奴,系出一源。 这个事情,可是你们的单于都承认和认可的了啊。 so,等到未来汉军击败匈奴主力后,这个事情,就能成为核武器了。 那些小部落的首领,就能更容易被汉军说服,臣服和认可刘彻的霸权,并且接受来自刘彻的册封和任命。 到时候,刘彻就可以借此,将挛鞮氏拉下马,自己去当一回天单于! 既然是天单于,那么,在草原上册封个百八十个王,把萨满教稍微改造改造,也就很合情合理了。 如此,草原的游牧民族,将被阉割掉精气神,起码两三百年,别想缓过气来。 而两三百年后的世界? 恐怕已经是排队枪毙,蒸汽火车轰鸣的世界了。 这样,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永远,都不能再危害到中国了。 至于所谓的下嫁公主? 刘彻想了想,也笑着道:“至于于单王子之事,等夏夫人到时候与单于面谈吧,朕相信,夏夫人身为王子长姐,也一定会为王子,选一个良配的!” 且渠且雕难闻言,深深一拜,说道:“陛下善心,外臣必然转告我主!” 他知道,他已经确认了一件事情汉朝暂时没有与匈奴开战的想法,至少明年不会! 若不是这样,汉朝的天子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妃子和女儿,去龙城。 至于明年以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即使如此,这个情报也是至关重要,这意味匈奴可以放心西进,而不用担心屁股后面起火! 于是,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提出第二个要求了。 他躬身说道:“还有件事情,外臣代表我主,请陛下考虑……” “使者请说……”刘彻掰了掰手指,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匈奴人的算盘了,无非就是想知道,刘彻有没有可能在他们西进的时候,捅他们的菊花了。 毕竟,匈奴人还是很聪明的。 捅匈奴菊花,这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但,刘彻肯定要等到匈奴主力,远离了西域,进入了中亚后,再来玩这一手。 当然,刘彻也相信,匈奴不会倾巢西进,他们必然在自己的后方留下了充足的军队,足以抵御汉军一年以上的军队。 只是…… 匈奴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错的离谱。 今天的汉军,跟去年的汉军,就已经有很大不同了。 而两三年后的汉军,肯定不是今天能比的。 至少,那些先锋,那些带头出塞的精锐,到时候必然是清一色的胸甲骑兵。 历史上,装备了马镫和手弩的汉军骑兵,能一个打五个,追的匈奴人漫山遍野的跑。 如今,装备更豪华的汉军骑兵,是不是能打六个甚至七个? 对这个问题,刘彻很期待答案。 “我主想与贵国,扩大贸易!”且渠且雕难说道:“贵国的攻城车、床弩还有云梯以及弓弩刀戟,铁锅、皮甲、锁子甲以及弩机,我主都希望,陛下能慷慨的准许我国购买!” “作为交换,我主愿意用战马、牛羊以及奴隶,进行交易!” “价格可以商量,交易方法也可以商量,但我主希望,第一批交易,能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能达成!”且渠且雕难看着刘彻,非常恭敬的说道:“希望陛下能允准!”(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今天应该是12000+求月票~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二节 魔鬼交易(2)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攻城车、云梯,床弩……”刘彻在心里念叨着:“匈奴人这是疯了吗?” 这些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但问题的关键是:攻城车和云梯什么的还好说。 那床弩,就算给了他们,他们会用吗? 哦,大概是会用的。 因为有许多中国逃兵和降人在给匈奴人服务。 但问题是,一旦坏了,匈奴人会修吗? 要知道,床子弩可是现在中国最精密的杀人利器之一。 别说是匈奴了,在中国,这种利器坏了,也需要少府派人维修。 更关键的是:将这些东西卖给匈奴人的话,万一以后匈奴人拿他们攻击长城,刘彻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再想一想。 刘彻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攻城车、云梯、床弩、锁甲和剑戟,这些装备在以前,或许汉室说什么也不会外卖。 但现在,这些装备大都都要淘汰了。 现在,各地的武库中,就堆满了各种被淘汰下来的兵器。 这些兵器,有些会被移交给地方郡兵以及地方亭里的民兵,作为训练用。 但其他更多的,却只能是回炉融化,铸造成器皿这么一个下场! 而这无疑是很浪费的! 因为,这些旧式兵器,其实都是爷爷辈跟爸爸辈的武器。 很多兵器的制造者,甚至能追溯到秦代。 基本都是青铜制品。 而汉军则开始向全铁器化发展。 目前,除了已经达到了巅峰,暂时铁器还无法媲美的青铜弩机外,其他所有青铜兵器,将在未来两年,全部退出现役。 汉军单单是常备的野战军团的总数就已经差不多是百万了。 算上地方郡国的郡兵,起码两百万。 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淘汰下来的武器,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留着它们吧。浪费地方,还要花钱维护,重铸了吧,又颇为可惜。 毕竟。当年制造它们,可是花了真金白银的。 而且,它们也不是不能用。 未来要是有事,从仓库里拉出来,发给民兵。马上就能武装出几十万甚至百万大军。 这就是所谓的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若能废物利用,卖给匈奴,倒也不错。 别说什么匈奴是敌人不能卖这种傻话! 米帝都卖过很多大玩具给毛子。 至于图朝,甚至在跟毛子闹脾气那几年,也搞回来了个米格21回家。 况且,卖青铜武器,这种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原因很简单匈奴人自己也能生产青铜。 虽然质量差,产量低,但,他终究能自产。 况且,匈奴人拿来作为筹码的东西,是现在中国所需要的战马、奴隶和牲畜。 战马奴隶什么的,倒还无所谓了。 关键是耕牛啊! 如今中国奇缺耕牛。 官府在册的耕牛数量,全国加起来,不足五十万头。 其中三十万头还是官府养的,民间的耕牛保养量。加起来才二十万! 以至于在关东地区,甚至依然存在着人犁既以人挽犁。 这样的不利局面,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虽然国家一直重视蓄养耕牛,但是。牛这个生物,繁衍起来是很慢的。 它又不是猪,一胎就能产十几头。 但匈奴却有着大量的牛群和羊群。 上次夏胭脂嫁给来,单单陪嫁的牛群,就是数千头。 历史上霍去病一次性从匈奴人哪里,就抢的了牛羊牲畜百万头之多! 若能用淘汰的青铜武器。从匈奴人哪里换回来,足够数量的耕牛。 譬如说十万,二十万这样的数量。 那么,未来两三年,刘彻就可以让三河(河内、河南、河东)实现全耕牛化,再花十年,让中原耕牛普及。 另外,牛群还是汉军远征必不可少的肉食。 再没有比牛群更适合跟随大军行动,并且随时补给军队的牲畜了。 自古以来,大军出征,都是牛群相随的。 历史上,著名的弦高吓退秦师的故事,就说明了,在春秋时期,中**队已经习惯用牛作为犒赏军队的牲畜。 毫不夸张的说,未来中国对牛的需求,不是十万,也不是五十万,极有可能是百万,甚至数百万! 要殖民印度,最起码,中国也得有个五百万的牛群。 打仗,不仅仅要拼军队,拼装备,拼战术,还要拼后勤! 更别说,还要战马和奴隶作为交易品。 战马这东西,刘彻永远不会嫌少。 但,匈奴人应该不会卖太多。 可能会用大量劣马来充数。 但劣马就劣马吧! 起码,也是马,也能承担运输和耕作的任务。 至于奴工…… 现在,刘彻只想说有多少要多少。 一万不嫌少,百万不嫌多。 黄河、长江、道路、桥梁、渠道,这些都需要海量的劳动力。 除此之外,矿山和冶炼,还有纺织,这些产业,更需要廉价的劳动力作为助推器。 当年,韩国人曾经想过用郑国渠来拖垮秦国。 结果,确实是拖住了秦国。 但却没有拖垮,修了郑国渠后,秦国的国力,迅速强盛起来,很快就把韩国灭亡了。 如今匈奴人的这个计划在刘彻看来,跟韩国人当年的想法差不多。 用牲畜和奴隶贸易,稳住中国。 等他们西进之后,实力增强,再回头跟中国对峙。 这样最起码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的算盘,打的很好。 大抵应该就是用从乌孙、西域还有未来的大宛,抢来的牲畜、人口和牛羊,来买汉朝的武器,再用汉朝的武器,继续去抢更多的人口牲畜和土地。 这样,以战养战。匈奴就不会出现问题。 而且,因为中国的武器,尤其是攻城器械,是全世界最强的。 有了这些。匈奴人就不需要拿人命去填大宛的要塞。 大宛一下,直至大夏,沿途上的小国城邦,当然不可能挡住匈奴兵锋! 想法很好! 但在刘彻看来,这事情。对汉室更好! 这等于刘彻用了一堆淘汰的武器,雇佣了一个超级打手,去帮自己抢牲畜和劳动力。 “本来,朕是不会对任何出售兵器的!”刘彻对且渠且雕难道:“这倒并非朕小气,或者心胸狭隘,实在是,先王有教: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止,先王做五兵,非为杀戮。而为禁暴制邪!” “但考虑到贵我两国的关系,朕便破例答应贵国的请求吧!”刘彻转头对少府刘舍道:“少府,就由卿来负责此事!” 刘舍马上就出列,兴高采烈的拜道:“诺!” 匈奴! 这可是狗大户啊!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有黄金铜钱,而是他们有牲畜! 牛马和奴隶! 现在,关中一头挽马值钱将近六千,一头犍牛,值钱一万左右。 大奴一万五,小奴两个六千钱。 所以。这些虽然非是黄金,但却跟黄金差不多。 对少府来说,自己小金库里的资源,当然越多越好。 少府正是因为掌握了海量资源。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至于卖武器给匈奴,会不会有问题? 那就不是他这个少府要考虑的事情了。 而是丞相跟将军们去考虑的问题。 “使者,去与少府商谈吧!”刘彻笑着道。 且渠且雕难闻言大喜。 汉朝的武器和器皿,在草原上,同样是硬通货。 许多小王和部族的酋长,甚至都只有一两件汉朝武器。就这,都宝贝的不行,没有百八十个牛羊和几十个奴隶,想都别想! 现在,他打开了从汉朝引进武器的渠道。 这意味着什么? 他再清楚不过了! 从此以为,他就不再是哪个地位低下,说话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 只要这条贸易渠道一直存在,就会有无数人巴结他,跪舔他,只希望他能将汉朝武器的配额倾向自己一些。 其他随行的使团成员,也是兴高采烈,跟过年一样庆贺起来。 本来,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就跟匈奴过去从来不肯向汉朝提供战马一般,汉朝也一直严格控制一切金属,流入匈奴。 在以前,边境上的榷市中,为了一批汉朝的青铜锭,匈奴的各个部族,能打出狗脑子,甚至直接上演生死决斗! 但如今,这个渠道的开辟,使得这样的情况变成了历史。 匈奴可以大量从汉朝得到青铜甚至铁器。 仅仅是这个功劳,就足够使团回国后,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而且,可以肯定,以后与汉朝交涉和谈判的事情,依然会是他们。 不为什么。 不委任这些成功打通了这个渠道的功臣来处理此事,难道要派一个愣头青过来? 万一这个愣头青不懂事,恶了汉朝人,你负责啊? 于是,从这一刻起,整个使团上下,不分贵贱和部族派系,全部成为了‘亲汉派’和‘大汉人民的好朋友’。 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从今天开始,他们每一个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维护汉匈友好。 甚至可能会出现,哪怕是汉朝这边都磨刀霍霍了。 他们却还在单于庭里上跳下蹿,说:这都是假的是虚构的,汉匈友好,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即使事实都摆在了眼前,他们估计也会说:汉朝皇帝肯定没有那个意思,一定是下面的人的问题。 汉匈总体是好的嘛。 哪怕是汉军都开进了匈奴境内,他们估计也还会挣扎着说:肯定是下面的人挑衅,惹恼了汉朝,请杀了那些惹恼了汉朝的人,汉朝一定会退兵! 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 因为,在人类历史上,尤其是中国历史上,这样的情况发生过无数次了。 敌人为什么侵略? 肯定是我们跪的还不够好,姿势还不正确的原因。 一旦某个群体,跟外人或者敌对势力产生了某种利益纠葛。 人性的自私,就会驱动他们去不要脸,颠倒黑白,甚至指鹿为马。 图朝的跪台办,x宗委,西方的白左。 不就是这么一副嘴脸吗? 对某些家伙而言,事实不重要,问题的本质也不重要,甚至就连被人打脸,都没关系。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特权和存在的政治意义。 他们就会不惜一切的去做。 对此,刘彻颇为期待。 官僚或者权贵这个玩意,可不分你是什么制度,一定会存在的。 甚至,越落后越封闭的环境,这样的问题就越严重。 只要人还是自私的,就不可能消灭官僚和权贵问题。 ……………………………………………… 送走且渠且雕难。 丞相周亚夫和将军们,就再也忍不住了。 “陛下,贸然输出武器给匈奴,怕是不妥吧……”一个将军委婉的说道。 “陛下,臣以为,陛下所命,有违祖制,请恕臣不能奉诏!”周亚夫就说的更直白了。 在这个问题上,周亚夫觉得自己必须表明明确的立场。 哪怕为此跟天子犟上一回,也在所不惜! “丞相!”刘彻笑着道:“诸将军列卿大臣,诸君的担忧,朕很清楚!” “朕也知道,此乃与虎谋皮!” “那陛下为何如此?”周亚夫不太理解了。 匈奴人若得到了中国的武器,长城未来,恐怕就要有安全隐患了。 “朕将攻城车和云梯还有床弩卖给匈奴人,卿等以为从此匈奴就能威胁到长城了吗?”刘彻对此嗤之以鼻:“北虏,向来以轻骑突进而闻名,其骑兵,来去如风!” “所以,中国兵能胜,但不能歼之!” “若彼辈,带上了沉重的弩车,云梯,他们还能来去如风吗?”刘彻问道。 在刘彻看来,匈奴人这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明明全国都是轻骑兵,就该好好发挥自己的优势嘛。 学谁不好,学以前的汉军。 刘彻真想看到,带着那么多器械的匈奴军队,如何再在长城内自由活动! 更关键的是…… “且夫,王师如今日强于一日,今日比昨日强一分,而明日又比今日强一分!” “匈奴此乃以牲畜奴隶,助朕换装也!” “况且……”刘彻对周亚夫道:“丞相难道不知道,郡国武库之中,此刻,就已经堆满了各种青铜兵器吗?” “若要将这些武器融化重铸,朕记得丞相府报告过,说是起码要花费数万万的钱,还要动用十余万的人力!”刘彻对周亚夫道:“如今,一分不费,不用动国库半分,还能将这些兵器换成牛马奴工,丞相以为,这买卖如何?”(未完待续。) ps:  今天12000+已更,求月票啊,今天又惨遭爆菊,好可怜 另外,这个月已经8天了! 我也更了差不多75000左右~ 这还是在建立在萎靡了两天的情况下~ 如此勤奋努力的作者君,依我看,值得一张月票,鼓励鼓励。 甚至值得一个盟主鼓励鼓励——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三节 捕鲸业奠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乌孙人找到了!” 回到后、宫,刘彻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陛下,这是安东都护府都督的奏疏……”有宦官捧着一份奏疏,进呈倒刘彻面前。 刘彻接过来,看了看。 “真是可怜……” 在几年前,乌孙王国,还是匈奴的铁杆小弟兼重要盟约。 它雄霸西域,控弦数万,是草原上仅次于匈奴的巨头。 若刘彻没记错的话,数百年后,会有一个跟乌孙有着血缘关系的民族击败柔然,崛起在草原上。 它的名字的叫突厥。 可惜,这一切,基本都不会再发生了。 如今的乌孙,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的部众。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的部众里,女性的数量,少的可怜。 这就意味着,作为一个民族,乌孙几乎不太可能有继续存续下去的可能了。 不过,这对刘彻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乌孙人的养马技术跟选马技术,对汉室来说,是一个黑科技一样的存在。 有了这些乌孙人,等于有了培育出专属于汉室的优良马种的希望。 “陛下,朝鲜君跟堂邑候世子,也有奏疏……”那宦官在旁边将两本奏疏也递到了刘彻面前。 “都想出海啊……” 朝鲜君刘明跟陈须,在奏疏中,只说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们也希望,能出海,跟陈嬌一般,去霓虹发财。 也不能怪这两人起了这么个心思。 陈嬌远航归来后,押着几千个倭奴,招摇过市。搞得人尽皆知。 倭奴什么的,倒也无所谓了。 关键是那朝鲜海峡和日本海里的鲸鱼群,却是让人不得不垂涎三尺。 鼓励捕鲸。这是刘彻的既定国策。 朝鲜和东北地区,也有足够的木材。可以就地建造捕鲸船。 只是,捕鲸的利润,是如此的巨大。 尤其是现在,全球的大洋里,生活的鲸鱼种类和数量,数不胜数。 单单是中国沿海和朝鲜海岸附近,刘彻觉得,保守估计。有个百八十万头鲸鱼,一点也不过分! 现在,捕杀一头鲸鱼,能获得的利润,最起码,都是几十万! 换句话说,刘彻只要开了这个口子。 那么,以后,沿海的诸侯王跟海商们的财富,恐怕就要累积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尤其是朝鲜和韩国。背靠元海,扼守着海峡。 要是放纵他们肆意捕鲸。 很可能,用不了多久。这两个王国的富裕程度,就要超越齐鲁了。 而一个富裕的地方政府,显然是不利于大一统的王朝统治的。 “还是应该要实现准入制度……”刘彻在心里想了想,就做出了决定。 捕鲸,当然是要鼓励的。 在现阶段,也就只有捕鲸这个产业,能推动中国的航海技术和造船技术的发展。 毕竟,如今的汉家楼船,可谓是拔剑四顾心茫然。找遍整个世界,也找不到一个能与之匹敌。甚至稍微造成些麻烦的敌人。 庞大的楼船舰队,在今天。已经制霸了整个中国近海。 曾经最大的敌人南越国的舰队,也已经成为了准自己人。 没有敌人,也没有威胁,更缺乏动力。 很显然,再这样下去,中国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很可能就要止步不前了。 毕竟,跟物种一样,技术跟产业,也是需要敌人或者有足够利益驱使,它才会有长足的发展和进步。 譬如后世的航天科技技术。 米帝在五六十年代,就实施了阿波罗计划,将航天员送上了月球。 但到了新世纪。 别说再将人送上月球,乃至于火星了。 米帝甚至连航天飞机,都没有了。 为什么? 最大的敌人,苏联已经gg思密达。 余下的渣渣,加起来,也赶不上山姆大叔任意一支武装力量的实力。 无敌的米帝空海部队,制霸了整个地球。 在这样的情况下,投资巨大,而且几乎没有短期收益的航天计划,当然是要被pass掉。 每隔个十年,搞个深空探索,发射几颗探测卫星,维持技术优势就可以了。 如今的情况也是这样。 庞大的汉室楼船舰队,显然已经无敌于这个世界了。 更可悲的是,它连个敌人都找不到了。 一艘楼船,造价动辄数百万。 新型的福船,造价更在旧式的楼船之上。 现在,有着刘彻这个皇帝的支持,楼船衙门,哪怕是已经沦为了渔政衙门,也能继续维持。 然而,想要扩大甚至发展出更加庞大和更加先进的舰队。 那却基本是做梦了。 朝臣和贵族们,根本不会同意,每年投入几万万钱的资源,去维持一个只能送送快递,抓抓鱼,在内河和近海巡逻的大型舰队就是现在,楼船每年七八千万钱的维持费用,就已经有人在非议了。 觉得这完全是浪费。 这楼船,反正就是抓抓鱼,送送快递。 哪里需要这么多的经费? 若非是刘彻压着这些声音,朝堂上,早就吵起来了! 刘彻相信,假如,楼船衙门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恐怕,等他这个支持者一蹬腿,继承的下一代,可能就要在别人怂恿下,一把火烧掉所有舰船和船厂以及船舶设计图纸、海图。 就跟朱棣死后,明朝的文官,一把大火,烧掉郑和舰队的一切存在痕迹一般。 中国,向来现实的很。 类似郑和舰队那样,耗资巨大。投资无数的远洋舰队,既不能带来财富,也不能带来好处。 留着自然就是祸国殃民。 所以。文官们烧掉它,也不能说错。 反之。若是郑和当年,丢掉节操,忘记礼仪道德,学习西方殖民者,实行种族灭绝,抢掠财富和人口,每次归航,都能满载金银。 你看看。哪个文官敢烧? 信不信,哪怕是动了舰队一根桅杆,皇帝劳资都能扒了他的皮! 如今的楼船舰队,跟郑和舰队一样,面临着存在价值危机。 刘彻必须向天下人证明,他每年投入在楼船的资源,是值得的。 这样才能避免未来楼船舰队重蹈郑和舰队的悲剧。 显然,现在的楼船舰队,还不具备远洋航行的能力。 哪怕是最先进的福船,其实也有着许多缺点。只是一种能在近海航行的舰船。 所以,派遣舰队,远征印度甚至美洲。这样的事情,暂时是不可能发生的。 它唯一能体现其价值的,其实也就是捕鱼了。 譬如去年,楼船派遣三艘楼船,带着拖网,在新化的黑水河里,捕捞了数万石鱼干,价值接近一万万钱。 正因为有了这个底气,楼船才敢在今年继续扩大自己的舰队规模。还开始设计基于福船理念上的新型舰船。 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毕竟,在内河捕鱼。不要楼船,也是能行的。 更何况,拖网的造价高昂,制造困难,少府衙门现在每年撑死了能生产不过十张大型拖网。 仅靠捕捞大马哈鱼,并不足以维持楼船的存在。 没办法,刘彻只好放大招了。 “尚书令,拟诏吧!” 汲黯连忙坐下来,拿起笔墨。 “楼船将军请令楼船诸校尉:鲸,太一赐朕子民之福报也,朕从来甚嘉士大夫列侯率民捕鲸,以深入多捕为上!然,鲸者,上帝以此赐天下之福报,而非三五人之禁脔,士民捕鲸,得益者,三五人而已,不能惠天下,此朕甚为憾事。乃命楼船上下,督天下捕鲸之事,凡士民官绅,欲捕鲸者,须具报楼船,得楼船之准,而后方可捕鲸。 楼船当以捕鲸之船大小,收其税赋,以船一丈,岁取税赋一万钱。 不如令而擅捕鲸者,罚没船舶,且以其应交之税十倍追缴!” 刘彻说完,对汲黯道:“去将此诏,交于楼船将军!” “另外,转告楼船,旧有的封存之楼船,皆可改造为捕鲸船,于齐鲁-辽东-朝鲜之间,捕鲸炼油,均输少府!” 民间捕鲸要发展,官方捕鲸,自然更要大力提倡。 楼船衙门现在,起码有一百艘老式楼船,停泊在各个港口,无所作为。 与其让这些船在港口风吹日晒,不如改造成捕鲸船,发挥更大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汉室过去建造的楼船,虽然不利于远航,但是,却是最佳的捕鲸船的载体。 因为它首先够大,其次够重。 一般的抹香鲸跟灰鲸,直接就可以拖着走,哪怕是重达数十吨百多吨的蓝鲸,这些楼船,也能猎杀。 “诺!”汲黯领命而去。 “这下子,估计后世的动物保护组织要将朕往死里喷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这个地球上,无论什么物种,但凡被中国人盯上了。 倘若它还能摆上餐桌。 那么,刘彻只想说自求多福吧! 吃货帝国的子民,可是天生的物种毁灭者。 而鲸鱼这种生物,显然,是既可以摆上餐桌,还拥有巨大经济利益的生物。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中国近海和元海里的鲸鱼,恐怕要面临灭绝的危险! 不过,想了想以后,刘彻又觉得这样的未来,似乎不可能发生。 没有错,大吃货帝国,一旦瞧上了某个物种,那个物种就要悲剧。 但是,在现在,传统的价值观和朴素的人文主义思想,依然深深影响着汉家的人民。 现在,就是不识字的猎户,也不会在春天打猎,更不会猎杀怀孕和带幼崽的母兽。甚至很多猎户都会特意放走落入陷阱里的怀孕母兽和受伤的幼崽。 固泽而鱼这样的蠢事,中国人自古就不会干。 所以,大抵,鲸鱼作为一个物种,应该不会有灭绝的危险。 不过,它们再想跟现在这样无忧无虑,没有天敌,却也只能是做梦!(未完待续。) ps:今天没二话,必然12000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四节 乌孙的忧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第一批乌孙人从新化被护送到长安的时候。 关中的考举,已经落下帷幕了。 今年的参考士子,再次破记录。 达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万七千人! 几乎涵盖了当前天下所有郡国,甚至,还首次出现了朝鲜、韩国和真番的士子参考。 韩国和真番来参考的士子,总数大抵在百人左右。 基本都是其国内的贵族子弟。 甚至,还有两位王子赫然在列。 显然,他们也不是想要来当官的,而是来镀金的。 然而,这些士子却在长安惨遭滑铁卢,将近百人参考,能通过最后一轮的,只有一个人…… 然而,真番与韩国的士子依然为此非常兴奋。 零的突破啊! 自己国家里,居然能出一个在汉朝也属于精英才能考中的考举第三轮的人物! 真是值得庆贺! 所以,真番王子刘世忠跟韩国王子萁宋,在放榜后,干脆就将长安的花街给整个包了下来。 一出手就是千金的大手笔! 让长安百姓看了,真是惊叹无比。 “真番人跟韩国人,好像以前是出了名穷光蛋吧?”有熟悉情况的人在得知了这些事情,一脸不可思议。 “人家以前是穷啊……” “但现在可不穷!” “怀化那边都有金沙河了,这真番与韩国人境内,岂能没有金矿?” 很快就有其他街坊插嘴,各自脑补起了情况。 经过几轮宣传后,关中人,基本上不分老幼妇孺。都知道了,怀化那地方,真正的属于人在家里坐。天上掉馅饼,只要张嘴就能吃饱的福地。 什么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人家没得吃了,往家门口的小溪里一伸手,就能捞回几十斤鱼。 想吃肉了,在山脚下设个陷阱,第二天早上,就能拖回几只傻兔子。 甚至,守株待兔的成语,在怀化那边。已经不是笑话,而是事实了。 虽然,大家在心里面,对这些传言,都有所疑惑。 但事实,却一次次的打脸。 旁的不说,单单是每隔七天,怀化郡就必然会向长安,送来数千石的各种物资。 晒干的鱼干,整车整车的。码的满当当的,一送就是十几辆大车。 硝制好的各种皮毛,也是满载车厢。 更有许多沉甸甸的金块。压在了车厢之内。 现在,这每隔七天,就去城门口围观怀化输送长安的物资,都成了长安某些八卦党的日常了。 错非,大家真是舍不得这长安的户口本。 早就跑去怀化,发财去了。 即使如此,也有许多年轻人,毅然下定了决心,踏上了前往怀化的道路。 于是。在长安人的思维里,怀化既然这么富饶。那么,真番跟韩国。应该大抵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于是,这两国王子,一掷千金,也就可以理解了。 然而,只有一些官吏和少数商人,才知道,其实真番跟韩国,依旧是哪个穷光蛋。 但两国的王室和贵族,却已经发达致富了。 皮毛、奴工和人参。 一同构成了真番与韩国对怀化的三大出口创汇拳头产品。 这两国的王室和贵族,将自己国内的奴隶,在保留了部分维持耕作的人员后,几乎全部组织起来,到了朝鲜和怀化,承包工程。 堂邑候世子跟朝鲜君刘明,就是他们的头号客户。 仅仅是劳动力输出一项,在过去半年,真番和韩国两国的贵族和王室,就起码入账数千金! 此外,皮毛、粮食以及人参的出口,也为两国创造了大量的财富。 再加上这两国国内,本来也有一些金矿在开采。 虽然产量比较小,但一年也有个几百金。 两国王子在长安斗富算什么? 现在,他们在安东都护府内的斗富和炫富,才叫夸张呢! 真番王刘忠汉这边要投资五千金,兴建小长安。 隔壁的韩王萁准,就喊出了以万金筑城的口号! 沧海君金信,则更加夸张。 人家干脆在新化城外的山陵之间,仿照中国的诸侯王,给自己凿山起陵。 规格和豪华程度,直接能跟梁王的陵邑相媲美。 这三个当今天子的狗腿子跟脑残粉,现在,已经是钱多的都快发烧了! 不过,他们发财,前去做买卖的商人,就赚得更多了。 譬如被强制迁到茂陵的师家,就是靠着垄断轨道马车的运输生意,还有从真番、韩国和朝鲜进口皮毛和人参,出口铜器和铁器,重新发达了起来。 师家现在的财富,已经恢复到了过去在雒阳时的巅峰状况! 以至于,师家甚至食髓知味,提出了‘愿献钱一万万,以五年之功,修函谷-雒阳之轨道!’。 连师家,都能张口就是一万万钱。 那安东之地的买卖的利润之大,可想而知! 在这些熙熙攘攘中,第一批乌孙人,带着无限的好奇心,进入了汉家的神京。 “姨母,这长安真是大啊……”年仅五岁的乌孙昆莫肥靡,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长安城的街坊闾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城市,也从未见过,如此多人口聚集的地区。 不止是他,其他两百多个乌孙人,也是如此。 一个个就跟个好奇宝宝一般,到处打量,到处张望,不时发出一声声的赞叹。 “是啊!”阿扎娜感叹道:“这汉朝果然不愧是唯一一个能与匈奴单于庭分庭抗礼的强大国家!” 一路走来,乌孙人已经看过了太多的中国城市。 如同要塞一般的燕都蓟城,仿佛人间仙境的赵都邯郸,宛如梦境中的天堂一样的雒阳。 但,与眼前这座雄城相比。 蓟城也好,邯郸也罢。都跟乡下的村庄一样。 哪怕是雒阳城,在这汉家的神京,帝都之前。也是相形见绌。 从新化到长安,每一个乌孙人。都用眼睛,亲眼看到了这个东方霸主的强大。 尤其是进入关中后,他们就好像是地球人一下子来到外星球。 关中河岸两畔,林立的巨大水车,不断的在运转,将水从河中汲上高地,灌溉土地。 宽敞的直道两侧,飞奔着呼啸往来。承载着无数物资的马车。 就像一个梦幻的世界,一下子从幻想,走入现实。 给与了乌孙上下,巨大的视觉冲击。 “姨母……”小昆莫揪着自己的亲人的衣襟,小声的问道:“汉朝的官员,说的是事实吗?我们乌孙人,以前是昆族,曾经是这中国的周朝先王的部族?” 阿扎娜闻言,微微一愣。 在一个月前,他们被汉朝军队护送。进入了汉朝的怀化郡后,就有汉朝官吏,给他们送来了粮食、衣服和饮水以及药品。 当时。乌孙部众都很抗拒穿戴汉朝所给的宽大的衣袍。 尤其是右衽的衣襟和宽松的下摆,让习惯了穿戴紧身衣袍的乌孙人,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有汉朝官员,一个自称是安东都护府备盗贼都尉刀间的家伙,过来告诉他们。 其实啊,这些汉服华章,他们的祖先,也曾经穿戴过。 根据这个叫刀间的人考证。他们乌孙人在百多年前,曾经是活跃在河套附近。一个叫昆弥的部族。 此事,很多乌孙人都是认可的。 毕竟。先王猎骄靡以前就常常教训他们,他们的故乡,在如今的匈奴昆邪王的地盘上。 从前的乌孙王,自称昆弥,意为昆人的伯克,也就是首领。 后来迁徙到尹列河后,听说了匈奴人在自己故乡,任命了昆邪王后,才将族名改为乌孙,意为:坚强的锐利的人。 对此,乌孙部众上上下下,都没有人反对这个说法。 但那个刀间,接着就又说了。 根据汉朝的史书记载,在几百年前,汉朝的先王,一个叫周文王的伟大君王,其麾下就曾经有昆人臣服。 史书上记载的明明白白: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难。 周文王用仁德和道理以及广阔的胸怀,在击败了昆人后,接纳了这个部族,命令他们,跟随自己,讨伐殷商的暴君。 所以,在这个角度上来说,乌孙人,其实在几百年前,跟汉朝人是一家人呢! 而且,在往上推个两千年,昆人的祖先,也是来自诸夏的。 所谓‘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间。’ 这就是西戎的来历,而昆夷,混夷,都属于西戎的部分。 这套说法,逻辑自洽,有理有据,可信可服。 让乌孙上下,都产生出一种: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感觉好厉害,这样的感觉。 甚至有许多人还被说服了。 尤其是现在在长安的这两百多人里,起码有三分之一,已经在心里认可了那个汉朝官员的说法,觉得,自己的祖先或许就是来自中国的汉朝。 当然,也有人不信。 毕竟,乌孙人的外貌和语言以及肤色,都跟这汉朝风马牛不相及。 然而…… 阿扎娜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胞们。 她发现,许多的乌孙人,已经在不由自主的学习和模仿着汉朝人的走路方式,衣着打扮,甚至饮食习惯了。 面对这个情况,阿扎娜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再这么下去,乌孙人的自我意识和族别意识,就要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可惜,她拿不出任何办法应对。 在草原上,弱者进入强者的地盘,或者被强者征服。 其部族上下,很自然的就会遵从强者的习俗和传统。 久而久之,这个部族就成为了那个强者的一部分。 乌孙的历史上,就曾经用这样的办法,吞并过无数小部族。 如今,乌孙战败,如丧家之犬,逃到汉朝避难。 从传统上来说,成为汉朝的一部分,是自然而然,甚至天经地义的事情! 要不是乌孙人知道,匈奴人不可能放过自己,他们甚至早就跑去单于庭求包养了! 可…… 若是乌孙被汉朝吞并,乌孙部众都成了汉朝人。 就算以后跟着汉朝人击败匈奴人,将军臣和尹稚斜挫骨扬灰。 那乌孙,还是乌孙吗? 对此,阿扎娜有着深深的忧虑。 “昆莫……”阿扎娜低着头,抓住自己外甥的手,坚定的告诉他:“你要记住,你是乌孙的昆莫,是先王的子孙,你要是成了汉朝人,你就将不再是昆莫了!” 不是昆莫,就意味着,他跟其他乌孙部众差不多。 再也没有了高贵的血统作为依凭,再也没有发号施令的特权,只能跟其他人一样,在汉朝的官吏面前俯首称臣。 甚至,可能连俯首称臣的机会也没有! 汉朝在吞并了乌孙后,极有可能不会再让他活着。 可惜,小昆莫并不清楚这些,反而很天真的反问:“那我不是昆莫了,是什么?” 阿扎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 “乌孙的诸位……”这个时候,一个汉朝的大鸿胪的官员,骑着马,走过来,对阿扎娜拱手道:“夏夫人在未央宫北阙设宴,款待各位!” 阿扎娜点点头,抱紧自己的外甥。 她知道,军臣有个女儿,嫁给了汉朝的皇帝,被汉朝皇帝封为夫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昆莫与这位夫人,还是亲戚呢! 她是匈奴老上单于的女儿所生,与这位汉朝皇帝的夫人,算是表姐妹了。 至于小昆莫,更是对方的侄子。 只是,在草原上,亲戚之间,一旦动了起刀子,那杀起来,绝对比异族之间还要狠! 当年,冒顿单于的阏氏,就是东胡部族的。 可冒顿单于却踏平了整个东胡,将这个部族从草原上除名! 东胡王族,几乎被斩尽杀绝。 如今,这个来自匈奴的阏氏,设宴款待自己等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阿扎娜不清楚。 但有一点,她很明白。 怕是宴无好宴! “请转告夫人,乌孙上下,多谢夫人的好意……”阿扎娜低头道:“但有一事,请问贵官,贵国单于,是否也会出现在宴会中?” 对阿扎娜来说,现在,最迫切的事情,无疑就是见到哪位汉朝的单于。 然后,用尽一切办法恳请他哀求他请求他。 请求他像冒顿单于那样,帮助乌孙复兴。 “回禀客人……”那官员笑着道:“陛下到时候自然出现,可能还会召见贵客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五节 洗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里,刘彻静静的站在御花园中,看着眼前盛开的这些瑰丽多姿的美艳花朵 这些来自地狱的魔鬼植物,进入中国,已经有两三年了。 这期间,刘彻不断的通过与匈奴的贸易和走私等各种途径,前前后后,得到了几千株。 它们,被全部栽种在这个刘彻特别为它们开辟的御花园里。 花园的规模很大。 外部是牡丹、芍药、芙蓉等各种花草。 这腹心地带,才是这些魔鬼植物的区域。 前年和去年,这些已经被刘彻取名为断肠草的植物,已经产过两次果了。 它们的果实,提炼出了四五石的药膏。 刘彻将这些药膏,深锁在皇室的藏宝阁之中。 很少拿出来使用。 一般只有在有人受重伤,或者重病弥留之时,刘彻才会赐下一小块,给其解除痛苦。 久而久之,坊间流传出了一些传闻。 说他这个皇帝,从太一神那里,得到了神药。 能除百病,消一切灾厄。 而且有着药到病除,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甚至有列侯愿以千金,求一小块。 但,都被刘彻无情的拒绝。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膏药的可怕之处。 若是这些魔鬼之花外传,那么,后果,就将不是他能控制的。 然而,跟所有的统治者一样。 刘彻明明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好东西。 但依然忍不住,拿它们出去害人。 譬如,前不久,刘彻就给了匈奴使团,一小包,大概两三斤的药膏,作为礼物。请他们带给军臣。 “鸦片贸易,果然将自朕而起!”刘彻注视着这些花。 它们确实很美丽,但也确实很危险! 刘彻到现在,都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依然在犹豫。 因为这是把双刃剑,能杀伤自己的敌人,也能害到自己人。 后世的约翰牛玩鸦片贸易。固然是赚了很多钱。 但实际上,以成瘾的人口比例来看。其实牛牛的鸦片鬼的数字,是我大清的好几倍! 伦敦城中一度都是吸云吐雾的瘾君子。 直到新世纪,欧米的瘾君子的数量,也依然是冠绝全球的。 甚至,出现了吸毒才能时髦的奇葩潮流。 刘彻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未来也成为一个这样的可怕国度。 然而,毁掉它们,刘彻也舍不得。 这些植物,固然是很可怕很危险。 但。在同时,它们在某些时候,却也能救人性命。 尤其是要发展医学,这些魔鬼植物的作用,就非常重要了。 在化学技术没有发达以前,再没有比这些植物更好的麻醉剂和止疼药了。 利用的好,仅仅是这些植物的果实。提炼出来的药膏,就能拯救成千上万的生命。 “继续加强戒备!”刘彻对着身旁的程不识说道:“无朕旨意,进入这花园者,杀无赦!” 现在,这个花园,取代了过去的诏狱。成为了这未央宫最危险的地方。 过去两年,有十几名误入此地的宦官侍女,被直接处死。 他们的死亡,换来了,这花园附近数百米,都成了禁区。 一般的宫中下人,甚至连靠近这里的胆量也没有。 当然。也有些喜欢作死的列侯子侄和外戚成员,总想着打探这边的秘密。 结果自然是统统被抓起来。 甚至有人因此被撸掉了一切爵位,废为庶民。 以至于东宫那边也很好奇:皇帝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 两位太后,都曾经或明或暗的私底下问过刘彻。 刘彻知道,这些魔鬼之花,大抵是要藏不住了。 东宫方面真想要查刘彻在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根本不需要亲自来这里看。 她们只需要随便派个宦官,去太医署跟少府那边问问,就会知道,那些神奇的‘神药’跟这花园里的东西,有着深深的联系。 到那个时候,太后让皇帝乖孙(儿子)进献神药,以表孝心。 刘彻是献呢,还是不献呢? 好在,墨家一直在致力于研究玻璃的制造,三五年内,就能弄出实用的玻璃器皿。 到那个时候,就可以进行进一步提纯生产。 提纯后的药粉,刘彻相信,应该不会再有人看出,它是什么东西制造的了。 这样,就可以稍微放心大胆的学习欧米鬼畜,输出‘高利润’的神奇药品。 刘彻相信,从匈奴到印度,自中国到欧洲,会有无数君王,为了这些小可爱,掏出自己国库里的最后一个金币的。 同时,这些小可爱,还可以作为一种控制手段,来控制某些可能不会很听话的傀儡。 就像金庸小说里的三尸脑神丸一类的东西。 不听话,就断药! 甚至还可以用于宗教催眠。 未来的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萨满祭司,都可以用这种东西来控制。 不怕他们不顺从。 只是…… “伤人必伤己啊!” 这些魔鬼的恩赐,迟早会伤害到中国本身。 刘彻毫不怀疑,未来的中国士大夫跟贵族,也会沾染上这种东西。 那些渣渣,连五石散都能吃,岂会放过更加安全的毒药? 但…… “此事,朕不做,欧米也会做!” 对此,刘彻是深信不疑的。 人类的天性中,就有作死的基因。 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自古以来,人类就乐此不彼。 与其,将扳机交给外人,还不如中国自己来扣响。 再者说了,只要能保证中国能单挑全球。 那么,区区毒品的危害,其实也就那样了。 米帝的青少年,一堆嗑药的,甚至好几任总统。年轻时候都磕过药。 也没见米帝药丸。 一鸭二鸭的牛牛龙虾兵里面,瘾君子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我大清的瘾君子,照样将我大清揍的满头是包。 至于军队服用兴奋剂,更是西方军队的日常。 什么海湾战争综合征,战争创伤症的患者里,到底有几个人真的得了所谓的战争创伤症? 反正。刘彻是不怎么相信,一堆在飞机大炮导弹后面的少爷。真能患上所谓的战争创伤症! 要是那样,图朝的两山轮战,毛子的阿富汗攻略,岂非要落下几十万的战争创伤症患者? 总不能说,米帝大兵天生慈悲为怀,见不得流血,悲天悯人? 讲道理的话,未来对匈奴作战,刘彻若发点药粉下去。 恐怕。就能一波流掉匈奴。 唯一的弊端,恐怕就是战后要多出一批瘾君子。 但若这些瘾君子是属国和归义以及附庸的军队,这就另当别论了。 “乌孙人已经入宫了吗?”刘彻抬头,问着身旁的王道。 “陛下,已经入宫了,现在正在夏夫人那边……”王道回答道:“夏夫人方才派人来说,就等陛下了!” “嗯!”刘彻点点头。又问道:“夏夫人已经将朕教给她的说辞,告诉乌孙人了吗?” “回禀陛下,已经告诉乌孙人了!”王道低头道。 “善!”刘彻点头:“摆驾永延殿!” 永延殿是匈奴嫁来的夏胭脂的寝殿。 此殿,与义偌的永兴殿,左右拱卫着皇后的长秋宫。 换句话说,实际上。现在夏胭脂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和义偌,在这宫里面,排名第三。 刘彻的车架,抵达永延殿时,夏胭脂就带着宫中上下侍女,以及一个看上去明显是异域来的夷狄女子和一个小男孩。前来迎接。 “妾身恭迎陛下……”夏胭脂柔柔的上前,道了个万福。 刘彻走下撵车,扶起夏胭脂,道:“爱妃无需多礼!” 在中国将近三年,夏胭脂如今,已经基本与中国人无二了。 她甚至学会了写赋! 这简直神奇! 而夏胭脂所生的女儿,被刘彻取了乳名为‘小橙橙’的小公举,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是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在奶妈怀里不停的乱动。 这一个月来,刘彻留宿永延殿的时间很多。 所以,他跟这个女儿的关系,倒也亲近了许多。 “陛下,臣妾已经与乌孙小昆莫以及公主说了陛下所教的事情……”夏胭脂在刘彻身边低声道:“只是,那乌孙公主,似乎不是很相信!” “嗯……”刘彻微微一笑:“爱妃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朕!” 刘彻让夏胭脂给这两个乌孙最后的王族讲了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记载在史书上的战国列强之一,中山国的故事。 中山国,可是春秋战国,一个非常活跃的王国。 历经过毁灭与重生,兴盛和衰落。 在春秋时期,齐晋两国,强盛的时候,都是以伐中山为使命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王国是夷狄之国! 是诸夏的心腹大患! 它是鲜虞部落联盟建立的国家,在春秋早期,负责监视和打击他们的是周天子的亲戚,曾经强大无比的邢国。 邢国的历史,甚至就是一部与中山的战争史。 甚至邢国,就是在与鲜虞的战争中灭亡的。 接过邢国使命的人,叫齐恒公! 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他要联合诸侯,对付的敌人,就是西戎和鲜虞。 齐国衰落后,自诩宗周宗伯的晋国,接过了这面旗帜。 春秋的前中期,强盛的晋师,多次进攻鲜虞,彼此拉锯百余年,互有胜负。 甚至,中山国的名字,也是来自于晋与鲜虞的战争中鲜虞人在中山建城,学习中国制度和文化。 三家分晋后,自认为自己是继承了晋国使命和天命的魏国,继续对中山作战。 魏文侯时期,派遣大将乐羊、吴起,终于灭亡中山王国。 此后中山虽然复国,但却再非鲜虞人的国家,而且,从文化制度和文字礼仪方面,已经完全中国化。 但即使如此,中国诸侯,对其的敌意和仇恨度,从未消失。 赵国更是将之视为死敌。 为了防御赵国的攻击,中山人,第一个带头修起了长城。 这就是现在的万里长城的最初由来。 但,即使如此,依然然并卵。 赵国经过多次战役,最终彻底灭亡了中山。 赵灭中山后,天下诸侯纷纷发去贺电。 因为这代表着,诸夏终于彻底的清除了神州之中,最后的夷狄王国,恢复了华夏的秩序。 然而,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却很少提及中山国的本来身份。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先祖,曾经给中山国当过官…… 为避尊者讳,上了春秋笔法。 另外,中山国的前身鲜虞,在中国史书上,还有另外一个称呼白狄。 白色的狄人…… 换句话说,他们是白种人…… 历史就是这样的神奇。 春秋战国时期,曾经有白种人,在中国的腹地,建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还曾经强盛一时,甚至危及诸夏的存亡,即使被齐恒公按在地上暴揍后,也依然非常强大。 它甚至能跟强大的晋国,有来有回的纠缠两百年。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白狄渐渐的与诸夏通婚、混血。 最终,当最后一个中山国的君王被赵国俘虏,带去邯郸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白狄的人种特征。 甚至,整个中山国上上下下,都已经没有了白种人的痕迹。 刘彻让夏胭脂告诉乌孙人中山国的故事,其实就是告诉他们我诸夏能黄能白,所谓肤色人种特征这个东西,就不要纠结了。 你们的祖先,肯定是中国人! 这也是中国自古以来,就屡试不爽的神功。 随便哪个夷狄,不管从犄角疙瘩冒出来的,最后总能考证出,人家跟诸夏民族的先祖有关系。 甚至,很多夷狄,最后自己也会帮自己考证出一个中国先祖。 甭管他们是从通古斯过来的,还是从葱岭那边跑来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最终,他们的身份只有一个结论你祖先是中国人,正宗的轩辕黄帝血脉,不是青阳氏,就是颛顼氏…… 而这个神功威力无穷。 至少,现在,夏胭脂已经被成功洗脑了。 甚至,绣衣卫都用这套理论,将几个匈奴的小部族首领,洗脑了,让他们笃信了自己确实是中国人,黄帝血脉的这个事实。 然后,就带着族人,跑到了长城内,哭着喊着要认祖归宗。 在刘彻想来,这套理论,对付区区一个乌孙,也应该是轻松加愉快的。) ps:今天接近12000,明天也是这样~求月票啊~ :/12/12807/手机用户请访问://m.. ... 第七百八十六节 洗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将眼睛看向那两个跟着侍女宦官,一起跪在宫门口的乌孙人。 从之前的报告中,刘彻已经知道,这是乌孙最后的两个王族成员了。 “这就是乌孙的小昆莫吧……”刘彻上前,扶起那个跪在地上的小男孩。 他才五岁不到的样子,小小的身子,可能是因为长期逃亡,所以,他看上去有些瘦弱。一头红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枯杂。 “朕曾经见过尔父……”刘彻悲天悯人的说道:“却不想,当日一隔,竟是永别!” 虽然说,这乌孙的灭亡,匈奴人要负起码七成责任。 但这剩下的三成里,刘彻起码贡献了一半。 甚至,假如从结果来推断的话。 乌孙的灭亡,他要负全责。 若非是他故意丢了张地图给匈奴人,匈奴人未必会想西进。 匈奴人不想西进,就不会去胁迫乌孙,乌孙就不会跟匈奴撕破脸,也就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但…… 一个合格的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国家,煽风点火跟祸乱他国的天赋,必须要点满。 在人类历史上,没坑死几个外国的国家,根本不配称为帝国! 况且,乌孙人就算匈奴不灭,以后刘彻西进,也是照样要灭的。 对汉家来说,草原上就不该出现任何一个十万人口以上的大部族。 所有的游牧部族的规模,越小越好,人口越少越好。 刘彻的演技很不错,立刻就骗到了阿扎娜。 “尊贵的汉朝单于……”阿扎娜用乌孙人的最高礼节,整个身体都趴到地上,看上去。就好像匍匐在刘彻面前一般:“请您为乌孙做主!” 阿扎娜很清楚,乌孙王国想要复苏,必须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支持。 刘彻扭头看了看夏胭脂。 夏胭脂连忙将阿扎娜的话翻译了一遍。 刘彻听完后。眼睛在这个陌生的乌孙女子身上打量了一回。 这个乌孙公主,看上去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模样。 有着一头长长的红发。 看脸型和肤色。似乎明显是混血儿。 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漂亮的女性,曾经吸引到无数人的觊觎和仰慕。 但是…… 白种女性的保鲜期,哪怕是再两千年,也是全球公认最短的。 即使是后世高超的化妆技术和各种顶级的化妆品,尚且很难遮掩住很多白人女子的大妈化迹象。 有经验的老司机,一般都知道,白人女子。一过二十岁,立刻就要掉落好几个评价等级…… 这位乌孙公主,自然避免不了这个宿命。 她的身材,已经开始有些臃肿,有些走形。 皮肤也已经变得粗糙起来了。 而且,脸上也开始出现了些斑斑点点。 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本来就是风吹日晒,基本没有保养。 唯一的化妆品,只有一个胭脂。 虽然胭脂是纯天然无副作用的植物制品,但。这种化妆品,其实并不能保湿补水,更别提美颜祛斑了。 不过…… 汉室的列侯里。却还真有好这一口的人。 刘彻的脑子里,闪过好几个没下限的家伙的名字。 未来,这些人,都可以是这位乌孙公主的丈夫人选。 “匈奴与乌孙的事情,朕听说过了……”刘彻只在那个乌孙公主身上扫了就几眼,就说道:“令尊令兄和令弟的遭遇,朕都有所耳闻,匈奴此番确实做的太过了些……” 夏胭脂低着头,将刘彻的话翻译给阿扎娜。 阿扎娜听完。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下来,抽泣不已。 实在是匈奴人这次对乌孙人下的手段。有些破坏游戏规则。 乌孙昆莫猎骄靡,在阴山遭遇伏击。虽然战死当场。 但他的尸体,却没有逃过匈奴人的鞭笞。 匈奴人甚至将他的尸首,剁成肉泥,喂给秃鹫。 这意味着,匈奴人要让他的灵魂永远无法安息。 至于脑袋当酒器,这却是保留日常了。 猎骄靡还算好的了。 大禄跟昆盾,都是重伤后被俘虏的。 对这两个亲戚,匈奴人,可是一点面子也给他们留。 将他们全部活活祭天了。 看字面意思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痛快的死法。 匈奴人甚至将所有的乌孙俘虏,全部列为了祭天的祭品。 乌孙跟匈奴之间的仇恨,在现在,已然是比天高比海深了。 不需要挑拨,每一个乌孙人,都会将匈奴人视为自己的一生之敌。 “贵族上下,既然来了朕的国家,朕就一定会保护贵族,这一点请公主和昆莫放心!”刘彻缓缓的道:“不过,朕的国家有句俗话,叫做:入乡随俗!公主与昆莫以及贵族的部曲,应该学会怎么在中国生活,最好,学会中国语言与礼仪,这样,以后交流起来,就会容易许多了!” 阿扎娜听完翻译后,道:“尊敬的单于,阿扎娜知道了……” “什么单于?”夏胭脂听完后笑着说道:“阿姐应该唤陛下!中国天子,非匈奴单于!” 阿扎娜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侄女。 仔细看了好几眼后,阿扎娜终于知道了。 自己的这个侄女,军臣的北海阏氏,已经与她的过去,做了全面的切割。 在她的眼里,她现在只是汉朝皇帝的女人。 这样的思维方式,阿扎娜很熟悉。 草原上的女子,基本都是如此。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传说中,冒顿单于的阏氏里甚至就有来自东胡王族和月氏王族的公主。 甚至。老上单于的母阏氏就是月氏人。 但那又怎样? 老上单于依然踏平了月氏,将自己的丈人全家,都做成了酒器。 “公主和昆莫。以后就与夏夫人,多多往来吧。夏夫人会负责教导公主及昆莫的责任来的!”刘彻笑着道。 对夏胭脂,刘彻现在已经是完全放心了。 这个女人,已经将自己的位置摆的非常正确。 在她的配合下,刘彻已经将那些陪嫁来的匈奴部曲和骑兵,完全消化掉。 甚至,还有人已经进入了汉军服役,帮助汉军训练骑兵。 所以,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只要中国足够强大。能以无敌的姿态,踏平匈奴。 那么,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都会臣服在汉军的旗帜下。 不用担心民族主义,更不需要担心有人反抗。 臣服强者,顺从强者,甚至将自己的日常生活,饮食起居以及文化制度,向征服者看齐。 这是目前通行全球,颠破不变的真理。 一个亚历山大东征。就在广袤的欧亚大陆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希腊化城邦王国。 “是的,陛下……”阿扎娜恭敬的道。 哪怕她再不情愿。她自然也知道,到了汉朝,就要听汉朝人的话。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你都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了,还要人家尊重你的规矩。 “那就先这样吧……”刘彻摆摆手,对阿扎娜道:“朕还有事……公主以后若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夏夫人转告朕!” “陛下……”阿扎娜站起身来,问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现在的乌孙。迫切的需要得到汉朝皇帝的肯定答复。 倘若没有汉朝皇帝的许诺支撑,阿扎娜很担心。仅剩的乌孙部众,很可能在未来的时光中。慢慢的在这东方的繁华都市里忘记自己的身份来历和家乡。 在草原上,抓来的敌对部族的奴隶和牧民,也都能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而忘记自己的本来身份,成为自己过去敌人的一份子。 乌孙王国中,以前不就有着月氏人和塞人这些过去的敌人部众? 但刘彻没有回答她的话,也不会回答她的话。 “开什么玩笑……”刘彻看着她,在心里想着:“乌孙难道还在做着复国的美梦吗?” 这自然是不会被允许。 至少现在不行。 当然,等到将来,大局已定,刘彻或许会在草原上,册立一个乌孙王,一个匈奴王什么的,让他们当邻居。 这是牛牛的拿手好戏。 让两个彼此仇视和敌对的国家,毗邻而居,隔三差五,就挑动战争。 面对着茫茫的大草原,刘彻很清楚。 哪里,并不适合中国这样的农耕文明长期占领。 所以,未来,击败匈奴后,肯定会打着各种旗号和名目,大封诸王。 什么八旗制度,减丁政策,能上的全上。 让整个草原,永远处于群龙无首和自我分裂之中。 而且,让他们永远无法离开中国的支持。 再配合宗教阉割,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公主暂且稍安勿躁……”刘彻笑着说道:“此事,以后再说!” 他牵住那个小昆莫的手,对他道:“昆莫,请随朕走一趟吧!” 刘彻早就已经通过了官员的报告,知道了,这个乌孙公主,满脑子里都是复仇和复国的念头。 所以,她现在是不值得信任的。 而且,就算她愿意跪舔,刘彻大抵也不会接纳和认可她继续去做乌孙的首领。 一个成年人跟一个小孩子,只要不傻,都知道该选谁。 女人嘛,就应该嫁人,打打杀杀什么的,应当是男人的事情。 ……………………………… 带着乌孙的小昆莫,刘彻来到了太常衙门。 汉家九卿的官署,基本都是在长乐宫和未央宫的宫墙范围附近。 而太常,作为侍奉祖宗神灵的衙门,其官署,与高庙相邻。 换句话说,其实,太常衙门在内史衙门的另外一侧。 刘彻来到太常衙门,太常上下,自然早就已经在官署门口等候了。 刘彻将那个有些紧张的小昆莫,交到窦彭祖手中,吩咐道:“此乃乌孙幼主,太常,请为其择一名师,悉心教导!” 唯恐窦彭祖不懂事,将他交给某个法家或者黄老派的名士,刘彻特意点名,道:“朕听说,六百石尚书博士赵绾,颇有文采,可为人师!” 赵绾,就是建元三君子之一。 他与他的师兄王臧一般是出了名的嘴炮专家和贪污小能手。 实际动手工作能力,几乎为零。 而且,他出身鲁儒派系。 将这个小昆莫,交给赵绾去教导,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而赵绾,显然对这个差事非常满意。 教化夷狄,这可是鲁儒们的终极梦想之一。 仅次于‘致君尧舜上’。 现在,今上看样子是不需要鲁儒帮他去追赶尧舜先王的道路了。 所以,这教化夷狄,就成了他们最有希望做出成绩的地方了。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尽管鲁儒有千般缺点,万般不是。 但,他们的教育水平跟洗脑水平,全球第一! 连自己都能洗脑的人,还有什么人是他们不能洗脑的? “赵爱卿,一定要用心教导……”刘彻临走前,还拉着赵绾的手,叮嘱道:“化夷为夏,此圣功也!” “诺!”赵绾当然很有信心了,他拍着胸膛保证:“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尽心用力,教导昆莫,不负陛下重托!” 在赵绾看来,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当今,只有两个皇子。 皇长子,眼看着再过两年,就要开蒙了。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上了皇长子的蒙师的位置。 实在是这位皇长子,虽非嫡子,但人家外戚强啊! 东城侯义纵,如今在云中郡郡守魏尚麾下打磨,已经确定,在未来会接班魏尚,成为云中郡郡守。 而云中直面河套,未来,一旦汉匈大战,义纵必然会领军出塞作战。 只要随便混点战功,斩个几百个首级,班师回朝后,不是卫尉,就是车骑将军,甚至可能是大将军! 背靠着这样一个强力的外戚。 皇长子未来夺嫡的成功率,无疑就要上升好几个档次了! 除非皇后陈阿娇明年就给陛下诞下嫡子,这样,在东宫的扶持下,才有机会,出生就立为太子。 但,哪怕是皇长子,未来不能被立为储君,也还可以走齐悼惠王的路线。 当年齐悼惠王的封国,可是高帝诸子中最大最富的。 换句话说,若是能当上这样一位皇子的蒙师。 那么未来,就有着可能成为帝师的可能,即使退一万步,那也是个浮丘公的地位! 尤其是鲁儒一系,现在已经看明白了。 当今是不怎么喜欢他们的。 所以,鲁儒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决策蛰伏待机,为未来打算。 皇帝不喜欢我们,没关系,只要让太子喜欢我们就可以了。 反正,儒家的耐心,在诸子百家中,是绝对的no1。(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七节 马邑会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单于,请下令吧!”匈奴的单于庭内,卢候王红着脸,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必须给汉朝人一点颜色瞧瞧!” “汉朝人收留乌孙****,分明就是不把我大匈奴放在眼中!”新鲜出炉,坐上右贤王位置没多久的尹稚斜,也是杀气腾腾的道:“请大单于下令给休屠、昆邪、娄烦、卢候和东胡诸王,全面动员起来,发大军从雁门关直取太原,再来一次平城大战!” 近六十年前,中国局势激变。 汉朝的韩王信,投降匈奴,打起了借匈奴大兵,玩儿皇帝的套路。 同时,旧时的赵国旧贵族,也拥立了一个傀儡,自称赵王,反抗汉朝的统治。 匈奴骑兵因此在带路党们的帮助下,顺利的长驱直入,占领句注、太原,兵临晋阳城下。 这是匈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接威胁中国存亡。 之后,匈奴人再也没有能力,如此深入中国腹心,占领像太原和晋阳这样的坚城。 所以,平城之战,是匈奴人的骄傲。 过往每每有汉使到来或者匈奴打算南侵时,都会重提平城战役。 这既是给自己打气,也是为了恐吓汉朝的使臣。 军臣抬起眼帘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恨不得率领骑兵,攻下长安的尹稚斜。 自从将尹稚斜任命为右贤王后,军臣对他的态度,显而易见,基本都是当没有这个人存在的。 但尹稚斜却丝毫不知。 而且,一次比一次跳的厉害。 军臣自然知道,尹稚斜是在收买人心。 汉匈之间交往几十年。 匈奴高层里,或多或少,都学习过一些汉朝的知识。 最近两三年,汉匈贸易激增。 许多汉朝的特产和商品,通过边境榷市,进入了匈奴国内。 军臣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酒杯。这酒杯是用一个婴儿的头颅制成的。 里面盛着进口自汉朝的清酒。 军臣微微抿了一口,口中,立刻酒香四溢,爽快无比。 随手再捏起一些被放在托盘中的小奶酪。放进嘴里嚼了嚼。 浓郁的奶香,顿时就在充溢口腔,让他食欲大开。 但可惜…… 军臣低下头,这种奶酪与酒一样,是进口的商品。 “汉朝人真是聪明!”军臣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些奶酪。是一年多前,开始流入匈奴国内的,最开始,只在边境附近的部族里流传,然后,慢慢的,传到了河套、河西,祁连和阴山的部族里,最后就连单于庭,也开始追捧起这种汉朝产的奶酪。 现在。匈奴每年从汉朝进口的大宗商品,已经从茶叶和粟米,变成了茶叶和奶酪了。 奶酪这种小玩意,看似不起眼。 而且,人人都知道,它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匈奴也有类似的奶酪制造技术,无非就是将马奶、羊奶、牛奶等各种牲畜的鲜奶,经过发酵后蒸煮而来。 但问题在于,匈奴缺乏足够蒸煮鲜奶的器皿。 宝贵的青铜和少量的进口铁锅,都掌握在部族的贵族手里。 普通的牧民。大都只能使用一些粗劣手法制造的搪瓷制品。 而匈奴,与其说是建立在马背上的帝国,不如说,是建立在各种牲畜的鲜奶上的帝国。 绝大部分的匈奴牧民。尽管年复一年,都在放牧。 但他们终其一生,能吃到肉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在匈奴,除了作战的勇士外,老幼妇孺和放牧的奴隶,他们的每日主食。就是各种鲜奶发酵制成的各种食物。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奶酪和奶酒。 甚至,大军出征,骑兵随身携带的口粮,也是各种奶制品。 牲畜的鲜奶,就跟南方汉朝人的土地上的庄稼一样,是维系着匈奴帝国存亡的关键。 匈奴人可以永远不吃肉,但不能一天不吃奶酪和马奶酒。 但现在,南方的汉朝,在奶酪的制作技术和工艺上,也全面超越了匈奴。 他们制作的奶酪,香甜可口,而且便于长期保存。 不像匈奴的奶酪,因为制作工艺不过关或者发酵不彻底,常常保质期只有一个月。 作为从小就跟在老上单于身边,南征北战,在战争中长大的单于,军臣很清楚,这种能长期保存的奶酪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汉朝人在草原上的活动时间,要比匈奴骑兵还要长。 他们甚至可以远离后勤辎重部队,深入辽阔的大草原深处,远征几个月,然后再返回长城。 而匈奴,却反而要受制于后勤问题。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所以,在过去,军臣一直不遗余力,甚至不惜一切手段的从汉朝进口各种各样的青铜和铁器。 尤其是铁锅和青铜鼎。 这两种器皿,都是加工奶酪,必不可少的工具。 但,只靠进口,解决不了匈奴面临的困境。 汉朝人也不可能无限制的供给匈奴青铜和铁器。 “所以,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大宛!”军臣在心里对自己说。 大宛,这是一个原本不在匈奴猎食名单里的遥远王国。 直到一年多前,它忽然出现在了匈奴的视线里。 然后,军臣通过派遣细作侦查,发现,这个人口几十万的国家,居然有着大量的工匠! 尤其是还有着许多能生产各种搪瓷制品和青铜的工匠。 若是能征服大宛,获得大宛人的青铜生产技术,尤其是那些工匠。 匈奴就能摆脱目前的窘境,得到它所需要的大规模的青铜制造技术。 至于南方的汉朝? 只要想到长城脚下,那密密麻麻的要塞,军臣就感觉有些脑仁疼。 过去数十年,汉朝用血告诉匈奴,想进来?先崩掉几颗牙再说,想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军臣就自己亲自尝试过一回。 在五年前,他统帅四万骑兵。南侵汉朝。 结果,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带回了数千个伤兵。 捞到的东西,却少的可怜。 差点就要亏本! 正是自那以后。军臣发誓,打死也不去长城脚下,自讨没趣了。 更何况,如今的汉军,骑兵规模也不算小了。 匈奴除非全面动员。拉出所有的力量,才有可能在战争中占得上风。 但…… 平城会战后,匈奴上下就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四十多万骑兵,几百万的牲畜群,拉锯长达一年的苦战。 最终就换了个和亲条约…… 而汉朝北方的严寒,也同样让匈奴吃尽了苦头。 “右贤王想打?”军臣站起来冷笑着说道:“那就不妨去试试……” 若是尹稚斜真带兵南下,那军臣做梦都笑出声来。 长城的铜墙铁壁,肯定能将尹稚斜撞的头破血流。 然后,自己再名正言顺的以作战不利。丧师辱国的罪名,将他贬黜到北海,去跟中行说一起去放羊! 就算万一,尹稚斜运气特别好,碰上汉朝的将军脑残,皇帝傻逼,被他打开了一个口子,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那就更好了! 也不需要西进了! 抢西边的苦哈哈,有个屁用啊! 真正能吃饱的地方,还是在南方的长城内啊! 任意一个长城内的郡县里囤积和储藏的粮食以及各种金银财宝和青铜、铁器。就足够匈奴全国上下吃上三五年了! 若能占领长安,那匈奴更是一辈子都不需要放牧,可以过上天神一样的生活。 在这个前提下,军臣跟尹稚斜。根本不会有任何矛盾,他们只会紧密的合作,直到占领长安,入主中国。 南下,是自古以来,就刻在了所有草原上的民族的基因中的冲动。 但…… 这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随着汉朝开始强盛。军队的战斗力开始不断提升,这个幻想,已经真正成为一个幻想。 尹稚斜被军臣这么一呛声,顿时就有些面红耳赤。 “大单于,汉朝明目张胆的庇护乌孙****,摆明了没将大匈奴放在眼中,若不予以惩戒,以后西域诸国和附庸的部族,恐怕都会离心离德!”军臣的狗腿子之一兰氏的兰陀辛站起来道。 自从两年前,奉命将北海阏氏送到汉朝和亲归来后,这位兰氏的未来族长,就成了单于庭里最主战的贵族之一。 他成天在单于庭到处撒播着汉朝威胁论,也颇拉起来了一批支持者。 要不是看在这个家伙对自己这个单于还算恭敬的份上,军臣早把这个成天在自己耳边嗡嗡嗡的叫着的家伙丢到北海去了。 汉朝对匈奴的敌意和威胁,单于庭里又不是只有三五两个人看得仔细。 用得着你成天嚷嚷? 不过,这次兰陀辛说的很正确。 假如汉朝明目张胆的庇护了乌孙****,还没有得到任何惩罚。 这单于庭的威信,岂非要颜面扫地了? 以后他这个单于还凭什么号令诸部,做这个草原共主? 当年老上单于毅然决然的带领匈奴主力,南下在长城附近,跟汉朝大战了一年多,甚至在折损了一个大当户和数千的战士后,依然不肯退却。 不就是因为有几个匈奴的贵族,跑去了汉朝,请求庇护,丢了面子嘛? 只可惜,那次匈奴以十八万骑兵南下,最终,还是打成一个平城之战的结果。 损兵折将后,也就换了个互相承认和认可双方势力范围的条约。 当年,老上单于统御下的匈奴帝国,尚且奈何不得汉朝。 军臣不认为自己比自己老爹强。 所以,看着长城,军臣摸了摸自己的牙齿。 他还不想被崩掉几颗牙,却什么也捞不着。 与其去长城脚下撞个头破血流,不如去西方发财。 这是目前,单于庭里多数贵族的想法。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鲜卑王报告了汉朝人将匈奴的敌人,那些该死乌孙****,接到长城内给与庇护。 这等于在单于庭脸上抽了几个巴掌,还当着整个草原的面,在他这个单于的脑袋踩了几脚。 若不报复,也说不过去。 要知道,匈奴帝国,能统治这数万里的无垠草原,控制西域三十六国,让整个世界都服从自己的意志。 靠的就是残暴和血腥,震慑一切内外的敌人。 乌孙反抗,就将乌孙连根拔起,猎骄靡这个老上单于的义弟的脑袋,都被制成酒器,放在单于庭里,供人饮酒作乐。 用**裸的鲜血,让所有的臣服部族,乖乖的按时上缴贡品。 若这次汉朝明目张胆的庇护了乌孙人,单于庭什么表示也没有。 那岂非是告诉所有人:匈奴惧怕汉朝。 那样的话,别的不说,长城附近的那些墙头草跟小部落,还有藏在山里的盗匪和贱民,恐怕都会倒向汉朝。 就是现在匈奴帝国的柱石,诸如白羊、娄烦、昆邪、休屠这样的大部族,心里面恐怕也会有自己的小算盘了。 在草原上,霸主是很难当的。 它必须随时随地的保持自己的强大、残酷以及冷血。 让所有的小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也让所有的盟友和内部的山头都知道,单于的地位和威信,不容挑衅。 一旦做不到这一点,无论多么强大的帝国,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军臣沉吟片刻后,对兰陀辛问道。 “大单于!”兰陀辛非常兴奋的站起身来,他走到帐中,对军臣道:“奴才知道,长城是铜墙铁壁,我匈奴骑兵,很难逾越!但是……” 兰陀辛抬起头看着帐中的各个部族的首领以及各个氏族的族长,大声的道:“汉朝还有一个地方,绝对没有在长城的保护范围内!而且,汉朝一定会救!” 数十年的汉匈战和拉锯,使得有很多的汉朝城市和村庄,其实暴露在了长城的保护范围内。 而汉朝人也在长城脚下,拉拢了许多跟单于庭不对付的部族,让他们在哪里放牧,作为长城的前哨和预警。 但这些暴露在长城外的城市和村庄,汉朝人在战争时,放弃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 一旦发现匈奴主力的踪迹,这些城市的军队、部族以及人口,全部都会迅速撤入长城。 然后,匈奴人就只能看着长城的要塞,望而兴叹。 但是,有一个城市,它暴露在长城的防御之外。 而且,确实是汉朝必须救援的战略要地! 军臣站起身来,吐出了这个城市的名字:“马邑!”(未完待续。) ps:昨天在整理思路,写细则,所以只更了一章,今天12000!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八节 马邑会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打开此时的汉匈地图。 哪怕是最没有军事常识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有一个城市,它矗立在长城之外,成为了为数不多的,暴露在长城防御外的大城市。 它就是马邑城。 这个城市,在雁门关外,长久以来,就是汉匈攻防的要点。 而且,无论汉还是匈奴,都不可能在战争的时期,让这个城市,落到敌人手里。 因为,假如马邑在汉手中,汉军就能抄从北方而来的匈奴骑兵的后路。 任何军队,若是退路被断,基本就要被叛死刑。 而,它若落到匈奴手里,那么,在雁门关前,汉军将无险可守,雁门关后的广大地区,也会暴露在匈奴铁骑的马蹄之下。 就是雁门,也会很难防守。 历次汉匈大战的经验,告诉对战双方。 马邑在,则雁门可守,马邑不在,则雁门必失! 而雁门一失,则云中和代郡,也就失去了侧翼的掩护,将暴露在匈奴骑兵的面前。 匈奴人看着马邑城流口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但是,汉军在雁门关附近,囤积了重兵。 即使是以单于庭对汉朝的了解,也知道,汉朝的五大野战军团,有两支的老巢,就在雁门关的后面。 句注军就直接驻守在雁门关,三十年来,从未移防。 这支总作战兵力达到了一万四千人的精锐野战部队,是匈奴白羊、娄烦两个部族的‘老朋友’了。 彼此在过去三十年,大小摩擦,发生了数百起。 彼此互有胜负,哪怕是最骄傲的匈奴人,也不得不对这支精锐的汉军,投以敬意。 所以,当马邑的名字从军臣嘴里吐出来时,白羊王跟娄烦王,都是感到背脊发凉。菊花微痒。 那可是个难缠的对手,素来就以作战勇敢,顽强著称。 而且,句注军的灵魂人物。最开始叫夏侯婴,然后是郦寄,如今则是汉朝的宿将,丞相周亚夫的亲信将军苏飞。 这位是前代的雁门太守,汉故楚国丞相苏意之子。在过去当过郦寄的副手,虽然名声不璋,但却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越过雁门关,在古老的飞狐道的附近,汉军在哪里驻扎了另外一支闻名世界的野战兵团飞狐军。 这同样是一支几十年没挪过窝的精锐。 它是汉朝布置在长城后的预备军团,是随时随地可以支援长城北方的各个方向的援军。 一直以来,这支军队,充当的就是救火队的职责。 五年前,军臣亲自率军,入侵长城。飞狐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这支军队,用遮天蔽日的箭雨和稳固的战线,逼迫了匈奴两万骑兵,不得不绕道,狼狈的退出代地。 而这支部队的规模很大,常备兵力,常年保持在两万左右。 任何一个对汉朝有想法的人,首先要面临的问题就是:怎么解决那个该死的飞狐军! 更别提,匈奴已经听到了风声。飞狐军在去年和今年,接受了全面的换装。 它已经从一个纯粹的步兵兵团,变成了一个至少拥有四千骑兵的步骑混合兵团,据说。汉朝的皇帝,特别下令,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和最好的军官,优先配给飞狐军。 这使得这个老对手,变得更加难缠、可怕! 除此之外,代国和上郡驻屯的代国王宫卫队。以及上郡的长城驻军,也是匈奴不得不考虑的对象。 另外,一旦战事拖延,汉朝驻扎在陇右的骑兵主力,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战场上。 还有,匈奴兵力一旦集中到了雁门附近。 那么,在右翼,匈奴人就会暴露出一个巨大的漏洞。 云中的汉军骑兵,一定会乐意去河套上走一趟,还有回中道的汉军,也一定不介意,来草原上溜达一圈。 云中和回中道驻扎的汉军,可有着至少一万五千骑。 这支力量,一旦进入缺乏兵力的河套,那就跟狐狸进了鸡窝没有区别。 河套平原甚至河西走廊的匈奴部族,全部要倒大霉。 尤其是昆邪和休屠,更是首当其冲。 这些问题,在场的每一个匈奴贵族,心中都清清楚楚。 但是,马邑的诱惑是如此之大。 以至于,很少有人能压抑自己的心情。 距离上次汉匈大战,已经有五年时间了。 马邑城里积蓄的财富和人口,想必也已经多到了让人吃惊的地步。 而且,作为一个暴露在长城外的城市,马邑城里,匈奴人的势力,也渗透的比较多。 至少,在其城中,有四五个商人,就是靠着跟匈奴贸易发家的。 对这些商人,匈奴人很清楚。 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他们不是不可能当内应的。 过去几十年里,马邑的每次易手,都是城中首先出了二五仔,或开城门,或制造混乱,从而让匈奴军队能以较小代价,快速拿下这个城市。 但,汉朝的反应,每次都是无比迅速。 最终,这个城市,依然会回到汉军手里。 只是,最近一次的马邑易手,发生在遥远的十年前。 那时候,匈奴还有过去的韩王信的属下和势力可以利用。 但现在,这个优势已经没有了。 韩王信的嫡子,韩颓当在九年前,跑回了汉朝,充当起了汉朝皇帝的大臣,据说混的很不错。 剩下还留在草原的韩家人,在没有了嫡系的势力后,只剩下溜须拍马的能力。 至于另外一个可以利用的势力,卢绾的后代东胡王卢它之? 这个墙头草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军臣甚至怀疑,卢它之很可能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就把自己卖了。 然后,当匈奴人到了马邑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汉朝的大军团团包围马邑前方的丘陵地区和附近的深山老林和山谷,藏个十万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马邑城……”军臣在帐中踱着脚步。 打马邑,若是控制的好,迅速结束战斗,抢走人口和粮食、财富。回头再把责任栽给一个临时工。 譬如,河南战役后,老上单于把挑起战争的责任推给了卢候王。 想来,汉朝也是无可奈何的。 最终,甚至还要付出一笔巨额的赎城费。 汉朝。不可能不要马邑的。 但若是控制不好,或者拖延时间久一点。 就会演变成类似十年前和十八年前那样的全面混战。 两国在长城边,纠缠拉锯个两三年。 不止是汉朝吃不消,匈奴这边也有些hold不住的。 毕竟,作为一个游牧帝国,几十万的青壮,长年累月的长城脚下跟汉朝作战。 国内的牲畜和牧场怎么办? 帐中的贵族,不会有人忘记,当年汉匈大战,结果后院起火。丁零人跟小月氏组成的马匪到处作乱,西域那边的国家,也开始心怀不轨,蠢蠢欲动。 以至于战争结束后的当年,许多匈奴人,都会将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全部溺死。 因为,他们无法确定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种。 为了避免养了个杂种,他们只能这样。 而这样的损失,是匈奴所不能承受的。 事实证明,不仅仅农耕国家会被战争拖垮。其实,游牧国家,也会在长期战争中,陷入内外交困。 只不过。游牧民族承受力,比农耕国家要强。 而且他们本身就穷,再穷一点,也就那个样了。 这就是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 思来想去,军臣将问题抛回给兰辛陀,问道:“你有计划吗?” 匈奴人开始有战略意识的时间并不长。 在冒顿时期。匈奴帝国的唯一战略就是:谁惹我我揍谁。 根本没有统一的规划和轻重主次。 但到老上单于手中时,雄才大略的老上单于,将匈奴进行了一次改造,尤其是在得到了中行说后,在这个汉朝宦官的帮助下,匈奴人首次开始统计牲畜人口,规划放牧次序,同时,也有了战略意识和作战部署。 从那以后,匈奴,作为一个帝国,才真正开始走向巅峰。 正是经历了这样的蜕变,匈奴才能击溃强大的月氏人,在这草原上建立唯我独尊的霸权,还统治了西域三十六国。 “回禀大单于,奴才已经想过了……”兰陀辛跪下来,道:“只是不知道,大单于是只想得马邑,还是连雁门也想得到?” 当然只想拿马邑了! 雁门关城高墙厚,想要拿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打马邑,还可以说是给汉朝一个教训,让汉朝知道,匈奴不好惹,逼迫汉朝交出乌孙人。 但若是攻击了雁门关。 军臣用屁股想都知道,自己那个脾气暴躁的女婿,指不定会将战争全面扩大! 这刘家的三代人,都一个尿性! 从刘恒开始,只要匈奴军队敢越过长城,那么,没的说,先打个一年半载,再决定要不要和谈! 军臣还想着去抢大宛的工匠呢! 哪来这么多时间在长城脚下跟汉朝人拉锯? 但,作为单于,军臣当然不能这么说。 作为单于,他需要时时刻刻的向国内外证明他的铁血和强硬。 “只拿马邑如何,若拿雁门又该如何?”军臣坐下来,问道。 “回禀大单于!”兰陀辛叩首道:“若大单于要连雁门一并拿下,那就必须动用王庭的万骑,还要动员卢候、折兰等部族的万骑,合若卢、娄烦以及右贤王的万骑,至少需要十四万骑兵,星夜兼程,在月圆之时,发起攻击,至月亏而退!” 军臣听着点点头。 匈奴自古以来,就是遵循月亮的盈亏作战。 月圆之时,全力出击,月亏则退。 这既是有着传统和宗教的原因,也是因为匈奴骑兵的补给,只能维持半个月的攻势所致。 他们必须在自己携带的补给消耗完前,回到草原上,补充补给。 不然,饿着肚子作战的骑兵,怎么可能跟人厮杀? 但,动员十四万骑兵,这在现在的匈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年前,长城脚下的惨痛教训告诉匈奴人兵力超过十万,到汉朝这边,就绝对是要亏本的。 因为十万以上的匈奴骑兵,一旦出现在长城附近。 汉朝上下都会如临大敌,举国动员。 动辄就在长城附近,囤积几十万的步骑。 然后,双方大眼瞪小眼,瞪个一年半载。 等到彼此都受不了,就开始讨论收尾。 汉朝这边固然损失惨重,单单是大量青壮被抽调,就会导致北方大片土地抛荒。 但匈奴岂能例外? 广袤的草原上,大片大片的肥美牧场,被哪些小偷和强盗霸占。 甚至部族的女性,也会被人勾引,许多人的头顶都会绿油油。 即使不考虑这些问题,十几万骑兵,在长城脚下吃喝拉撒,就需要两三百万规模的牲畜群供给。 若是能抢到大量财富人口和物资,那也就算了! 关键是汉匈大战的背景下,汉朝会放火烧掉所有暴露在城市外的村庄和田园。 连水井都会投毒! 而攻击坚城,更只会落得一个下场死伤惨重! 所以,包括军臣在内,绝大多数的匈奴贵族,一听还要动员这么多的骑兵南下,脑袋就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再说说看,若本单于,只要马邑,如何?”军臣斟酌了一下用词后,问道。 “若只拿马邑,单于则只需要动员娄烦、若卢和折兰三部族的万骑,以右贤王为先锋,出其不意的直取马邑!”兰陀辛跪在地上,说道:“单于明鉴,我匈奴过往,常在冬十月后南下,所以,汉朝在夏秋两季,防御不严,而到了冬天,则分外警惕!奴才以为,或许我们可以抓住汉朝的这个心理,在八月或者九月南下,在汉朝想不到的情况下,奇袭马邑!” “若是这样,请大单于现在就命令若卢部族和折兰部族,马上起身,南下移动到河套与娄烦部族汇合!”兰陀辛将自己苦思冥想而来的战略全盘托出,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已经完美无缺了! 利用汉朝人的惯性思维,选择秋季作战,而不是惯常的冬天,必然能打汉朝一个措手不及。 “各位首领,兰陀辛的这个计划如何?”军臣转身对着其他部族首领问道。 但他的心,其实已经被打动了。 对于任何一个匈奴的单于来说。 假如有机会去南边发财,为什么不去? 更何况,这次汉朝还给了自己完美的借口。 收容匈奴的敌人,这就是打匈奴的脸,匈奴报复性的攻击一个长城外的城市,不算撕破和亲条约。 只要能取胜,汉朝人只能选择服软。(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八十九节 马邑会战(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大单于,我觉得兰陀辛的办法不错,可以试试!”若卢王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若卢部族,是匈奴最穷的部族之一。 不管去哪里,只要能抢到东西,他就四肢都会举起来支持。 “大单于,奴才觉得,应该慎重一些……”休屠王站起来道:“万一惹恼了长安的小皇帝,导致大战,恐怕得不偿失!” 休屠跟昆邪部族是匈奴最直接面对汉朝在云中郡的军事压力的两个部族。 跟过去不同,休屠王很清楚,对面草丛里,匍匐着的已经不是过去那只受伤的老虎了。 它现在是一只会吃人的猛兽! 招惹了它,可没好果子! 特别是云中郡现在的郡尉,汉朝皇帝的那个亲戚,可是好战的很! 休屠王,一点都不想看到汉朝的骑兵,到自己家里来旅游。 那可不好笑!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休屠王曾经站错了队伍,所以部族的力量大打折扣,族中的年轻青壮,都被作为惩罚,调到了王庭,充实单于的万骑。 剩下的三瓜两枣,根本经不起对面那些如狼似虎的汉军蹂躏。 另外,休屠王最近跟汉朝人做生意,赚了不少钱。 特别是茶叶和奶酪这两个大宗商品,让他赚的盘满钵满,并不希望看到因为战争导致贸易断绝。 与之类似,昆邪王也说道:“大单于,奴才也觉得,汉朝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过去,老上大单于在的时候就说过:南方的汉朝,若是恭敬的遵从和亲条约,就不要去鞭打他们!现在,汉朝对我大匈奴还算恭敬!更何况,乌孙****的事情。只是鲜卑王的一面之词!” 昆邪王侃侃而谈的道:“请单于明鉴,那鲜卑****,前年被大单于惩罚,杀了他们的首领。难保鲜卑人不是在故意挑拨,以此离间汉匈,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阴险目的!” 昆邪王的话,立刻就引发了其他在汉匈和平中收益的一些部族首领的符合。 也引起了一些挛鞮氏王族的赞叹。 挛鞮氏的一个长者也道:“大单于不能不考虑鲜卑奴的问题!” 对匈奴来说,它会永远警惕着乌恒和鲜卑这两个部族。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东胡人的后代。 是这个草原上过去的霸主。 现在,他们是衰落了。 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会死灰复燃? 草原上从来不缺乏这样的奇迹。 就连匈奴,不也在冒顿大单于的统帅下,复兴了起来,重新夺回了霸主的地位吗? 对挛鞮氏而言,东胡和月氏的问题,远比汉朝的威胁更大。 毕竟,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汉朝是农耕,匈奴是游牧。 彼此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生活的环境,更是水火不容。 不大可能出现农耕的汉朝,统治草原,或者游牧的匈奴,能占领中国这样的事情。 反倒是,过去的那些敌人,月氏还有东胡。一旦死灰复燃,匈奴的霸权,就要遭遇挑战。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匈奴国内的部族,都支持军臣西进的原因。 找到月氏,撕碎他们,防止他们回来报仇。 这才是匈奴的根本国策! 当然,要是南边的汉朝懦弱不堪,战斗力不足五。 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可惜。事情不是这样的。 当然,有亲汉的,自然也有仇汉的。 折兰王跟白羊王,从来都是仇汉派的中坚骨干。 这两个部族对汉朝的仇恨,在匈奴内部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因为过去几十年,这两个部族,就一直是匈奴南侵的主力,自然,有很多的部众死在了长城之内。 久而久之,折兰与白羊,自然就恨上了汉朝。 到今天,恨汉朝,是每一个折兰或者白羊首领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白羊部落,甚至有种说法:天神降下白羊,晓瑜白羊人两件事情:第一,敬畏神明,第二,恨汉人。 无论白羊王是怎么想的,他想要坐稳白羊王的位置,就得表现的很恨汉人。 所以,白羊王马上就挑起来道:“休屠王!你这个懦夫,简直不配为匈奴人!” “我大匈奴何时怕过南方的汉朝人!”他挺着胸膛,大大咧咧的道:“请大单于鸣镝吧,白羊部族上下两万七千勇士,永远忠诚大单于,愿为大匈奴死战到底!” 折兰王也道:“折兰部族在此听令,请单于鸣镝!” 而休屠王跟昆邪王以及其他收益于汉朝贸易或者西部的那些不想去长城的部族,自然不肯被白羊王跟折兰王这样羞辱。 也立刻跳起来反驳。 一时间,整个王帐,乌烟瘴气,你推我搡,甚至有些贵族吵到激烈处,干脆就拔出身上佩戴的小刀,丢到对方面前。 直接就要约战,进行神圣的决斗。 这样的情况,看得军臣眉头紧皱。 但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些部族的首领,每一个都是匈奴的重要组成部分。 匈奴帝国也是有赖于各个部族对单于庭的服从,才得以建立。 换句话说,其实,单于也很难对下面的部族首领,实行严格的约束。 自行其是和独走的部族,多如牛毛。 错非是这几十年,汉朝在历次大战里,证明自己不好惹。 这些人肯定早就抛开单于庭自己单干了。 就像现在西方的部族,常常有事没事,就去抢西域一样。 “都别吵了!”最终,军臣忍无可忍,用力的一拍案几,才让这些家伙勉强安静下来,但,彼此之间,却都是眼睛鼻孔里喷着火。 “从冒顿大单于开始,我大匈奴就是靠着团结。才能击败东胡、月氏,震慑汉朝!”军臣动了真火,说道:“你们这样吵吵嚷嚷,还有什么团结?” “请大单于赎罪!”满帐的贵族纷纷跪下来。向军臣认错。 在目前,单于的威信,还是至高无上的。 尤其是军臣跳了一回大神后,他的地位,更是无人可及。 许多部族的牧民。更是笃信了军臣的神圣。 在牧民和下层的奴隶心里,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汉朝那边有神皇,我大匈奴当然会有神单于。 所以,面对军臣,各个部族的首领,现在已经是十分敬畏了。 甚至还有人真的相信,军臣有神明的帮助。 这是由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怀引发的信任。 不然,若单单只有汉朝皇帝是神,而匈奴单于是人。 这游戏还要不要玩了? 以后面对汉朝,匈奴人干脆跪下来得了! “好了。都起来吧!”军臣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面稍微舒服了一下。 但,是否对马邑下手,军臣其实还是摇摆不定的。 马邑确实很肥美。 但马邑背后的汉朝,却不好惹! 当初,朝鲜的卫家,只是杀了几十个汉朝****,就被杀全家了。 汉朝小皇帝要是发起飙来,学他的祖父,披甲上阵。要御驾亲征。 这汉匈大战必然爆发! 更麻烦的是,现在,汉朝可没有一个济北王,再去将那个皇帝拉回去。 而且。在军臣心里,对汉朝的那个神神叨叨的小皇帝,也是很敬畏的。 军臣在自己知道自己是假神的情况下,虽然会怀疑,对面的汉朝皇帝也在装神弄鬼。 但问题是,对方是证明自己神圣性的。 在这个前提。军臣不得不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这个问题。 万一,对方是真的神明下凡,洞彻万里,能知过去未来。 在马邑给自己挖个大坑。 这可如何是好! 军臣可不会忘记,当年,汉朝的大将夏侯婴是怎么从冒顿单于嘴里,生生的抢走马邑的。 平城之战后,夏侯婴马不停蹄,领兵继续北上,击垮了韩王信的部队,直取马邑,并且在马邑附近,摆出一副再来一次平城的架势。 吓得冒顿赶紧撤出长城。 平城那种规模的大眼瞪小眼,对匈奴人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白登山上的汉军,固然被冻伤了三成,无数人截肢。 匈奴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马邑附近的地形,也非常适合汉军步兵埋伏。 哪怕是十万匈奴骑兵过去,也可能被二三十万的汉军包了饺子。 一旦汉朝皇帝提前预知了匈奴动向,以汉朝的能耐,别说二三十万的兵力,五六十万的大军,也能调动! 况且,现在汉朝今非昔比。 至少十五万的骑兵,足以在关键时刻,让匈奴军队,有去无回! 可若是去打马邑,不给汉朝一点惩戒。 不止下面的人,会怀疑他这个单于是个懦夫。 就是军臣自己,心里头念头也不会通达。 任何一个帝国,在看到了自己遇到挑战者和竞争者时,他们做出的反应,几乎都是一致的:拍死对面那个跳起来的渣渣。 军臣虽然不像他父亲老上,有着清晰的大局观和缜密的战略意识。 但作为一个合格线之上的匈奴单于,他很清楚,要守住匈奴霸权,就要打压下南边汉朝的气焰。 一时间,两种完全截然相反的念头,在军臣心里来回的反复。 一会儿,军臣是想要马上就下令,调动军队,去惩戒汉朝。 一会儿,他又担心,惹恼了长安,导致汉匈爆发全面战争。 而一旦爆发全面战争,无论失败,以今时今日的汉朝实力和骑兵规模,都可能会把战火,烧到草原上。 一旦草原上来了汉朝人,哪怕最后将他们赶回长城内。 匈奴的霸权,都会不可避免的衰落。 军臣可没有忘记,当年蒙恬统帅的秦军,是怎么吊打的匈奴。 正踌躇不定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了军臣的亲信心腹左大将呼衍当屠的声音。 “大单于!”呼衍当屠在帐外报告道:“去汉朝出使的使团,传回急报:汉朝皇帝同意向我国出售武器,并且许诺明年,让阏氏回国省亲!” 这个消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军臣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折兰王、白羊王还有娄烦王,下令道:“折兰与白羊部族,马上动身,南下阴山,与娄烦王汇合,休屠和昆邪两部,负责监视东胡王,不可让他知道折兰与白羊两部已经南下的消息!” “右贤王,你从本部,抽调一个万骑,先期潜伏到马邑城前两百里,做好侦查和遮蔽战场的准备!” 两国交战,第一个要点,就是切断敌人的情报来源。 汉朝,在马邑城之前,布置了许多的哨所,这些哨所,必须一个个的慢慢拔掉,还不能显露意外。 不过,这倒并不困难,只要摸准了汉朝哨卡的补给和巡逻的警戒骑兵的巡逻规律,就能成功的瞒住汉朝的耳目,让他们在战役发起前,依然懵懂无知。 尹稚斜若连这个都做不好,那军臣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个连拔掉哨所的任务都完不成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有成为单于的潜质? 而,军臣特别让尹稚斜负责此事,当然也是不怀好意。 等马邑之战结束。 若匈奴吃亏或者战败,那就是尹稚斜办事不力,以至于走漏风声,害的大匈奴战败,其罪当死! 若匈奴得胜,占了便宜,其实尹稚斜也会悲剧。 到时候,军臣会把责任丢给尹稚斜,告诉汉朝君臣都是尹稚斜这个混蛋自作主张,本单于完全不知道啊,现在,本单于已经惩罚他,让他去西边,攻打大宛了,所以呢,汉匈两国还是坐下来谈怎么收场吧。 既然得胜,主动权自然在匈奴这边。 汉朝人就算再愤怒,也要考虑一下,一旦爆发全面战争,整个北方的生活生产,都要废弃的可能。 而且,就算开战,也不一定能捞到好处。 到时候,再给汉朝小皇帝一个台阶。 在军臣想来,对方应该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戳破汉朝皇帝编造的神圣谎言,引发其国内的内讧甚至混乱。 那样,对匈奴来说,是再美妙不过的结局了。 至于为什么军臣会忽然下定了决心?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释。 在所有的游牧民族的首领看来你对他示好,其实,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软弱和可欺。 得寸进尺,甚至得陇望蜀。 这是游牧民族的天性。 很多时候,中原王朝,一个劲的跪舔,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却越发肆无忌惮,越发的逼迫,就是因此。 反倒是你摆出一副劳资跟你拼了的架势。 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反而会变得很好说话。(未完待续。) ps:  12000字收工,求点月票~ 跟前面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请求票票支援,这几天,我大概要存点稿子,所以可能只会保底 因为18号跟28号,貌似可以一拼战力榜,旁的争不了,200块我想我应该可以尝试尝试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九十节 背叛与忠诚(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夏天行将结束,长城之外的草原,进入了最后的美好时光之中。 此时的河套平原,犹如人间天堂。 水源充沛,降雨充足,而且气候条件非常适合草原的生长。 所以,此地成为了一个世外天堂。 在此时的河套,甚至可以进行农业耕作。 祁连山和阴山以及贺兰山上的千百万年前,冰川时代遗留下来的冰川,在夏天融化,潺潺的冰雪,不仅仅滋润着河套,就连河西走廊,这个本该是荒漠的地区,此时,也是绿洲无数,仿佛喜马拉雅山的隆起不曾发生过一般。 从长安返回的匈奴使团,此刻,行走在河西走廊的道路上。 出了长城后,本来众人都是兴奋无比。 就是随行照顾马匹的奴隶,也是脸上充满了笑容。 人人都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超额完成了单于交代下来的任务,单于庭必有重赏。 正使且渠且雕难甚至觉得,自己未来未尝不是没有机会去竞争一下大当户的位置。 而一旦他坐上大当户,几乎就已经寓意着他成为且渠氏族下一代的族长。 至于其他使团成员,也都知道,经此一趟,大家伙未来的地位,都会上升那么一两个等级。 从单于庭的奴才,变成单于庭的某个贵族的奴才这样的事情,未尝不能想象一二。 只是…… 在进入河西走廊后,且渠且雕难的心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使团中的其他人的心里,也仿佛郁积了一些阴霾。 “折兰部南下要干嘛……” 这个问题,在使团众人心中,就好像是一个解不开的困惑。 他们在方才,亲眼看到了折兰部族的大纛,沿着山峦向前,目标毫无疑问是南方的汉朝所在。 折兰部族的威名,哪怕在匈奴也是声名赫赫。 这个部族号称‘单于之鞭’。几乎参加过冒顿单于崛起以来,匈奴的所有扩张战争。 他们与娄烦和白羊部族,共同构成了匈奴单于对外用兵的三驾马车。 而折兰部族的老巢,是在阴山以北。 他们现在。跨越阴山,气势汹汹的向南方进军,这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心里都很清楚。 “大战将起啊!”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娄烦王的部族,早在去年,就已经从漠北。迁徙到了河套,以替代白羊部族西迁后留下的真空。 另外,还有卢候和若卢两个部族,也从贺兰山动员到了河西地区,随时可以支援河套的部族。 再算上休屠和昆邪两个部族。 这些力量加起来,至少能动员四万以上的骑兵南下作战。 在维持了五年的和平后,汉匈又要大战吗? 且渠且雕难不敢肯定。 但他知道,折兰部族的南下,肯定没有好事情。 折兰部族的骑兵,是匈奴最善于运动战的骑兵。 这个部族甚至有着超过五十人的射雕者。 本来。折兰部族南下不南下,跟且渠且雕难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是且渠氏族的人,从小就是在西部部族长大的,南边的长城脚下,就算打生打死,也跟他没关系。 但现在却不同了。 此时,且渠且雕难的内心是矛盾和煎熬的。 有个魔鬼般的声音,一直在他心中回荡:“若是战事一起,和亲之事,必然作罢。我如今谈下的条款,可能会全部废弃!” 汉朝人可不傻,绝对不会在战争结束后,依然履行诺言。 而若这些条款全部作废。那他的功劳,自然也就是一场空了。 甚至,还可能会被人排挤和打压。 那个魔鬼的声音,在他心里继续劝诱:“若要富贵,唯有险中求,派人去告诉东胡王吧。东胡王肯定会将消息透露给汉人的,这样,汉人就会有所准备,这样,战争就能避免!” 那个声音的诱、惑是如此的巨大。 以至于让且渠且雕难的内心无法平静。 他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 “不行,我是单于的奴婢,不能背叛主人,那样,会被天神惩罚的!” 但内心深处的魔鬼却在疯癫的大笑:“背叛?不不不……怎么能叫背叛呢?汉朝的势力,那么的强大,单于的军队,现在还能不能打过?” 当然是不能! 且渠且雕难只要想看到,他在长安见过的那支浑身上下,都披挂着铁甲,甚至连马身上也裹着重甲的铁骑。 他就知道,匈奴骑兵,哪怕是用十倍的力量,也休息奈何那样一支无敌的铁骑。 更何况,汉朝皇帝,可是有着天神保佑的君王。 传说中能召唤飓风,号令鬼神。 与这样的神王为敌,那是找死! “所以,我这根本不叫背叛!”那个魔鬼循循善诱着:“而是避免让匈奴帝国,坠入深渊啊!” “一旦与汉朝开战,汉朝皇帝动员他那支可怕的恐怖军队,只要在野战中胜利一次……”那个魔鬼说道:“那么,这只猛兽就会醒过来!” 毋庸置疑的是,现在,匈奴帝国能震慑住汉朝军队,让他们只能在长城之中活动的唯一原因,就是在过去数十年的战争中,汉朝军队从来没有在野战中歼灭过任何一支匈奴骑兵。 多数汉军的胜利,都是在坚城下,靠着防守获得的。 而在野战中,汉军得到最多的战果是平局。 哪怕是汉军三倍五倍于匈奴骑兵,也无法包围消灭机动能力极强的骑兵。 而一旦汉军野战失利,马上就会被匈奴骑兵冲散阵型,然后追杀。 而一旦,汉军的骑兵,在野战中战胜匈奴骑兵,甚至于取得一场歼灭战。 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能阻止汉军出塞? 作为一个使臣,且渠且雕难太清楚汉朝人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了。 旁的不说,只要想想。从云中、雁门、陇右一路下至长安,那些密密麻麻的烽燧台和储藏了无数粮食甲胄的仓储武库。 且渠且雕难就知道,汉朝是现在的匈奴,不可战胜的一个强大国家。 “对啊。我这不算背叛……”他在心里默默的说道:“我是因为忠于单于,为了避免大匈奴遭遇不可逆转的失败,才会告密的!” “只要汉朝人能提前知道折兰部族南下了,汉朝人就一定会加强戒备,而汉朝人一旦加强戒备。找不到机会的折兰王,就只能在冬天大雪封山前返回祁连山……” 这样想着,他就渐渐的平静下来。 他找来一个自己的部下将一封写在羊皮上的信件交给他,叮嘱道:“去将此信,悄悄送给东胡王……” 那个部下,看了看且渠且雕难,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对使团众人来说,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想要保护住自己的出使成果。就必须防止汉匈大战的爆发。 大家都不傻。 都很清楚,一旦失去了出使成果,那么所有的一切美好未来,都将成为泡影。 使团上下,是奴隶的依然会是奴隶,是奴才的依然会是奴才。 若是在这次出使前,大家可能还会认命。 但,既然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和出人头地的机会。 那么,就不会有人再想回到过去任人宰割和奴役的时候了。 ……………………………………………… 两天后,一直在河套草原的南部逍遥快活。优哉游哉的过着东胡王日子的卢它之,忽然接到了一封密信。 “我就说,怎么最近昆邪王跟休屠王跟做贼一样的提放着我,几次三番。请我去喝酒吃肉,原来是这个原因……”卢它之冷笑一声,将羊皮丢进火盘里。 “都说我卢它之是墙头草……” “你们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嘛!”卢它之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笑了起来。 最近几天,昆邪王跟休屠王,一直找着各种借口,与他来往。 在饮酒的过程里。故意说什么‘楼烦王好像最近身体有恙……’‘折兰王好像病了……’‘白羊王似乎最近不小心摔到马下,可能要重新换个白羊王了……’ 当时,卢它之心里面感觉这两货大抵在打什么歪主意。 但却还没往深处想,只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头。 现在,这封密信的到来。 却让一下子就理清楚头绪了。 这两货分明就是在拐着弯告诉他赶快去给汉朝报信吧,楼烦、折兰和白羊部族已经南下了。 “果然是夷狄啊……”卢它之在心里都乐开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私底下偷偷的扯单于庭后腿或者暗地里玩阴谋的部族,其实在匈奴不知道有多少呢! 草原是这么大。 而实际上的匈奴人,却又是如此的少。 整个匈奴部族,全部加起来,也就四十来万的青壮男子。 而草原有多大? 纵横数万里! 讲真的话,严格算起来,其实,楼烦、休屠、昆邪、卢候、若卢这些大部族,都不是匈奴人。 许多的部族,其实都是在冒顿和老上单于的马鞭鞭笞下,才选择臣服,效忠单于庭。 论起对单于庭的忠诚。 昆邪和休屠,还有他这个东胡王,其实是大哥别笑二哥。 若有机会,或者遇到更强大的主子。 很可能就是现在死忠单于庭的若卢和折兰,也未尝不可能选择换个大佬当靠山。 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卢它之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阴谋诡计和尔虞我诈。 “还好我机灵!”卢它之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他是在三十年前,就开始骑墙的。 当时,中国的太宗皇帝上台,然后发动了河南战役,居然打赢了! 卢它之一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妙,马上就派了自己的老婆跟儿子回长安联络感情。 然后,卢它之就发现了,原来游戏还可以这么玩啊! 在匈奴这边,他是东胡王。 但在长安那边,他依然是长安侯。 长安天子,依旧为他保留了长安侯侯府,甚至善待了他那些留在中国的亲戚。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墙头草。 他的想法很简单匈奴强,就帮匈奴,汉朝强就帮汉朝。 反正,跟着赢家战队,不吃亏。 这样的招数,玩到最近,卢它之已经发行,自己似乎有些玩不下去了。 目前,整个匈奴都知道,他跟长安关系不错,甚至能直接跟长安天子搭上话。 在许多事情上,都开始防着他了。 要不是他也经常弄些汉朝的情报过来堵住了单于庭的嘴,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单于庭的骑兵满世界追杀了。 二五仔不好当! “去将韩先生请来……”卢它之对自己的下人吩咐道:“注意别惊动了其他人!” 所谓韩先生,当然是卢它之的亲戚,跟他老卢家关系匪浅的故韩王信的后代。 当年,韩信、卢绾还有陈豨,就是三个难兄难弟。 不过陈豨比较倒霉,压根没来得及跑出长城,就被人割了脑袋,拿去领赏了。 而他老爹跟韩信,则比较机灵,一看苗头不对就溜出长城,投靠了匈奴。 韩信是先到的草原,而他们老卢后来。 这两家自然而然的,就亲近了起来。 卢家跟韩家也算是姻亲。 譬如,卢它之有个女儿,就嫁给了韩颓当,而韩颓当的姨妈,则曾是卢它之的一个姨母。 韩颓当跑回长城内,归附汉朝后,卢韩两家,也未曾疏远。 甚至,比过去往来的还要密切了。 而在两年前,韩颓当更干脆派了个族人,乔装打扮,混到了他的东胡王的领地里。 专门干起了渗透匈奴部族和传递消息的活。 老实说,卢它之也不确定对方真是韩家人。 只知道,对方是能直接跟长安联络的细作。 上次,卢它之被单于庭排挤,就是靠了他传递消息,居中协调,让云中郡帮忙,才让卢它之过关。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中年男人,被带到了卢它之面前。 “韩贤侄……”卢它之挥退下人后,将一封已经写好的密信,塞到了此人手中,严肃的道:“请快马将此信送到云中东城候之手,事态紧急,事关重大,某就不与贤侄多说了!” 这人接过信,立刻塞到怀里,对卢它之拱拱手,也不多问,干练的道:“既是如此,请叔父大人安排一支放牧队伍,小侄混在其中,从造阳那边入关!” 造阳在上谷郡的什辟县。 这同样也是一个汉朝控制的,但暴露在长城之外的城市。 走这里,虽然要绕路,但胜在安全。(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手机用户请访问://m.. 第七百九十七节 战前(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天后,细柳营开始从太原拔营北上。 黄匡与孙振,穿着甲胄,骑着战马,跟在大军后面。 现在,孙振已经是细柳营甲部别部司马乙队的队率。 而黄匡,则成为了孙振麾下的一个什长。 这就是为什么,天下的豪强子弟和英雄好汉,会在每次大战时,踊跃投军的原因所在。 一旦入选,马上就是军官。 自骑都尉至伍长,全部都有可能。 只不过,汉军一般很少直接将投军的好汉编组为本部的作战力量,而是将他们编为一个个的别部司马。 别部司马的设置,是汉室军事发展的一个重要变革。 在郡*队,别部司马,统御的是辎重和后勤部队,是摇旗呐喊和打杂的民壮。 而在细柳营这样的王牌野战部队。 别部司马,一般都是专门留给像黄匡,孙振这样的投军的豪杰的。 别部司马的司马或者校尉,一般都是从本军中平级调来的。 此外,一个别部司马,辖下两曲十屯,每屯两个队,队中必有一个什的老兵作为骨干和中坚。 错非是细柳营讲究精兵政策,对兵源挑三拣四。 以此模板,一万一千人的细柳营,能在太原城里,三天内就膨胀成一个十万人的超级兵团。 但,战斗力,就很难保障了。 如今,却不同。 在太原城,细柳营的骑兵数量,虽然仅仅是从一万一千人,扩充到一万五千人。 仅仅扩张了四千人的作战力量。 但作战实力却没有分毫下降。 整支军队,依然是过去那支战无不胜的百战雄狮。 从太原拔营。一路北上,大军进抵至定襄附近时,中军命令被下达到每一个作战的部曲队率手中。 “全军扎营狼猛邑外。静待命令!” “我们可能要出塞作战……”接到命令后,孙振就将自己的什长们召集起来。 五个什长。除了从细柳营本部安插过来的那个什长外,其他四人,包括黄匡在内,都是投军而来的各地豪杰。 他们所统帅的也是自己带来的部曲家奴。 这也是北方地主豪强的特色了。 自己在家里,教训子弟,培养家奴为子弟的亲兵。 一旦有事,子弟就率家奴从军。 以这些家奴或者家臣为班底,在军中建立自己的势力和山头。同时慢慢拉拢其他人,发展壮大。 这个模式,北方的地主豪强,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所谓‘以末致富,以本守之,以武一切,用本持之。’ 这是通行整个北方的普世价值和真理。 而且,汉军向来有传统,喜欢将来自某一个地区的人。或者相互熟悉的人,编为一部。 所以,除了黄匡和哪位来自细柳营的什长外。其余什长,都是北地人。 而且,跟孙家关系还不错。 听了孙振的话,这三人都是点头同意。 他们,世代生活在边塞之下,对代北的情况非常清楚。 狼猛邑,距离代长城已经不远。 甚至,立草原不过半天的距离。 若是轻骑,甚至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出塞。 当然,像细柳营这样庞大的骑兵集群。想要出塞,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会更多。 “诸位回去后,督促士卒,检查武器装备和鞍马,尤其是注意将手弩上弦……”孙振正色道:“两军交战,战前准备,事关生死!” “诺!”众人都是拱手而拜,然后各自离去。 ……………………………… 细柳营中军营帐。 前将军卫驰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死死的看着地图。 “将军,命令已经下达到了所有部曲队率手中,全军将于明日午时之前,完成所有出塞准备工作!”一个校尉进来拜道。 “干粮与饮水,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卫驰回头问道。 “回禀将军,少府运来的奶酪以及醋布和干饼,已然在三日前就已经运抵狼猛邑,末将已经接受完毕,计有醋布一万尺、奶酪千石,干饼五千石,水壶两万具!”另外一个文士打扮的军中参谋起身答道。 汉军过去出征,大军的干粮,一般是醋布和干饼。 所谓醋布,是一种将醋和盐混合,然后放入粗麻布浸泡数日,使布上沾满醋盐的补给品。 这种醋布使用起来非常方便。 军中士卒随身就可以携带,需要食用时,从怀里取出分给自己的那小块醋布,剪下一角,放到锅里与干粮同煮,很轻松就能士卒吃到醋与盐。 至于干饼,其实是一种粟米经过无数道程序后加工而成的原始版本方便面。 通常,军用干饼,会经过蒸煮-暴晒-蒸煮-暴晒等反复数次的加工。 使得粟米彻底脱水烘干,并且极易携带和保存。 食用之时也跟醋布一样简单,丢到开水里,用火一煮就能食用。 至于奶酪,则是最近两年,才成为汉军标准野战干粮的。 这种从匈奴嫁过来的夏夫人陪嫁奴婢那里学来的匈奴干粮制作之法,在进入汉军后,广受欢迎。 奶酪能提供丰富的蛋白质以及卡里路,能让汉军士卒避免因为缺乏营养,而导致手足无力。 但,这些,都只是应急手段,在急行军时才会采取的特殊措施。 卫驰很清楚,想要维持军队的高昂士气,让士卒能振奋精神。 出塞之前,全军上下,必须要吃饱喝足。 “代国输送的牲畜,可已送达?”卫驰问道。 “回禀将军,总计五千头牲畜,已经在昨日运抵狼猛!”另外一个文士起身答道。 “善!”卫驰点头:“下令全军。宰牛杀羊,痛饮一宿!” 大战之前,让士卒将官。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酒足饭饱后。积蓄起足够的体力,才能在接下来的奇袭中,保持状态。 “诺!”帐中将卒立刻领命。 顿时,整个狼猛邑外,瞬间变成屠宰场。 数千头牛羊被宰杀,肉被分发到细柳营上下的每一个士卒手中。 筋骨和皮毛则被收敛起来。 这些都是上好的军械原料。 当然,这么多肉,细柳营一顿时吃不完的。 但不要紧。吃不完的肉可以留着明天继续吃。 甚至,有勤俭的士卒,将发到自己手里的肉,分成好几份,有的马上就煮来吃,有的则收起来,明天再吃,剩下的挂起来,等到全军出塞外,在行军路上慢慢吃。 ………………………………………… 与此同时。义纵率领着云中郡的一千五百名骑兵,从云中进入了代地。 在高奴与长安出发的汉军汇合。 在清点了兵员后,义纵将全部司马以上军官召集起来。 “本将受命天子。统帅大军!”义纵一开场,就对着全军的司马们道:“天子诏命本将,务必扎紧口袋,不可放走北虏一人!” “诸君可有信心?” “回禀将军,某将等信心十足!”所有的司马全部昂首挺胸。 在场的人,每一个人都很清楚,眼前的这位轻骑将军,来头有多大。 更何况,这些司马中。至少有十人,是义纵的老部下。 “虎贲卫与羽林卫诸君……”义纵抬头看向自己的老部下和虎贲卫的那些熟悉的年轻将官。问道:“各骑可已准备完毕?” 汉室目前的胸甲骑兵,其实可能叫枪骑兵。更加合适。 因为他们的标配就是一匹高头大马,外加一柄骑枪以及一套锻造而成的坚固胸甲和一个高大的头盔。 这样的骑兵,显然比汉军其他的骑兵部队,更加笨重。 所以,在平时,胸甲骑兵,并不着甲,也并不装备骑枪。 他们甚至只会穿一件简单轻便的军服,连弓弩都不携带。 自然而然,他们在战前准备时,也会比其他骑兵需要更多时间。 每一个胸甲骑兵,在入列哪天,就已经被告知:骑枪与胸甲与战马,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必须时刻保养和照顾。 每一个胸甲骑兵,每天会对自己的装备和战马,进行两个时辰以上的保养和照料。 甚至许多骑兵,与自己的装备和战马,常常同屋而眠。 “将军!”羽林卫的诸司马挺起了胸膛:“末将等皆已准备完毕!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虎贲卫的司马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昂首道:“请将军用吾等为先锋,克敌制胜!” 但其他司马听了却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多天了,大家伙整天就看到,这些被天子和丞相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胸甲骑兵,成天不是在练习臂力和冲击,就是在擦着他们的骑枪和胸甲以及马鞍,甚至有人抱着战马的鬃毛,窃窃私语,将马当成兄弟一般。 除此以外,这些所谓的‘王牌’,一点也不像王牌。 当然…… 他们的身高,确实是全军之冠的。 每一个胸甲骑兵的身高都不低于八尺,体重最轻的那个,估计也有三百斤。 但打仗又不是靠比谁高,比谁重。 讲道理的话,大家还是很不服气的。 特别是南军和北军的司马们,觉得这羽林卫跟虎贲卫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情了吧? 细柳营的丘八们,骑在大伙头上耀武扬威也就算了。 毕竟,细柳营是真有几把刷子的,大家心服口服。 但你虎贲卫跟羽林卫,这些‘老爷兵’‘花架子’凭什么这么大的口气? 义纵看了看南北两军以及自己带来的云中兵的司马校尉们的神色,当然知道,在军队里,吹牛逼,不会有人相信。 大家信服的永远是拳头的大小跟弓弩的射程。 能拉开大黄弩的勇士,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奉为上宾,引为良将。 “善!”义纵点点头,戴上自己的那个特制的胸甲骑兵专用的高大头盔,对着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将官们下令:“传本将命令,虎贲、羽林,紧急战前演练,让南军与北军的诸位同袍看看,为何我等羽林、虎贲骑士,每岁军费以千万!” 羽林卫和虎贲卫,成立以来,每年的军费就是成倍的向上翻。 到现在,已经涨到了几千万一年。 相当于每一个士兵一年要花一万钱来养。 这在汉军内部和朝野内外,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非议。 大家都觉得,这笔钱,已经足够养三个细柳营了。 你们虎贲卫跟羽林卫的士兵,难道是黄金打的不成? “诺!”羽林卫与虎贲卫的将官们慨然而拜,然后,他们走出帅帐,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虎贲卫的将官们斜着眼睛,看了看羽林卫的将官。 然后,双方异口同声的道:“尔等好自为之,不要堕了陛下的威名!” 胸甲骑兵,过去的实践证明,哪怕是演练,也是很危险的。 因为汉军演练,追求接近实战。 所谓‘将万骑,行障塞,烽火逐虏。’ 地方的郡尉,每年冬天,都会率领郡兵和民兵,进行假想敌入侵的演戏。 而在野战兵团里,这样演戏规模更加庞大。 虎贲卫与羽林卫,就更夸张了,每年四演。 春夏秋冬,都会进行野外实战拉练。 而胸甲骑兵,因为装备的特殊性,常常会出现意外。 主要的意外,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胸甲的质量问题或者合身问题引起的。 一套胸甲,往往重达六七十汉斤(约合20公斤左右),一旦质量有问题或者大小不合身,当列阵冲锋时,战马颠簸起来,坚固的胸甲会将骑士的肩膀摇碎。 而墨苑的锻造技术刚刚上路,自然不可避免会出现许多的问题,也不可能为士卒量身打造甲胄。 所以,汉军现在的胸甲骑兵的身高体型,都被严格限制在八尺一寸高,三百斤,这个标准。 甚至不能多,不能少。 即使如此,意外也常常出现。 两年以来,已经有百余位胸甲骑士因为演练意外,或死或残。 但正是这些血的教训,让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胸甲骑兵,迅速的形成了战斗力,并且摸索出了多套全新的胸甲骑兵战法。 甚至,还有司马,写出了若干胸甲骑兵使用和训练简要手册,因此被嘉奖。 羽林卫与虎贲卫的将官们在听到了对方的话后,都毫不意外的冷哼一声,然后背身过去。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都只有一句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我羽林卫(虎贲卫)的獠牙究竟有多么锋利了!(未完待续。) ps:混在三国传奇中(书号1001350013)叱咤三国游戏中,中医圣手的传奇人生好基友的书,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第八百节 先锋(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姑射闻言大吃一惊。 折兰王跟楼烦王也是目瞪口呆。 飞狐军跟句注军,要是能灭掉他们,老上单于时期,匈奴就已经将这两个老朋友送到地狱去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不止是汉军看着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无可奈何。 匈奴骑兵看到严正以待,列阵严整的汉军方阵,也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以骑兵去冲击一个列阵完整,有着层层防御和多重火力的步军方阵,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当年,冒顿单于统帅的骑兵,在太原和磐石,就是贸然去冲汉军的方阵,结果脑袋都撞成浆糊了。 从那以后,匈奴上下就明白了一个真理——绝对不要正面去冲撞一个布阵完整的汉军方阵,那只会被人射成马蜂窝。 历年以来,匈奴与汉军交战,绝大多数的胜利,都是因为汉军放弃了自己的阵地,去追击逃溃的匈奴骑兵,然后被匈奴骑兵用他们最擅长的回马射战术击败。 除此之外,就只有少数几个靠人数优势硬吃下来的例子。 飞狐军跟句注军,光是作战力量,加起来就是三四万人。 这样的两支军队,若在旷野拉开了阵势,完成布防。 没有十万骑的反复冲击,根本不可能吃下去。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是领兵经验丰富的大将,当然清楚,当对战双方的数量,达到万人这个规模。 无论是谁想吃掉谁,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一万头羊,散落在旷野里,也要花个好几天时间去抓! 更何况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一般来说,除非遇到了脑残或者胆小如鼠的敌人。 一场万人以上规模的会战,不打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分出胜负。 而,在汉长城脚下,别说十天半个月了。 三五天内。汉朝的长城郡国军队就会动员起来。 十天以后,关中的军队甚至关东的军队也会动员起来。 到时候,匈奴就要面临,十万甚至几十万的汉军强势围观了。 汉朝跟以前。可是今非昔比! 他们现在至少拥有十万以上的常备骑兵。 哪怕是拉一半出塞,那也是五万骑,足够将匈奴的整个幕南搅个天翻地覆。 他们只是来抢劫的,不是来跟汉朝人拼命的! 单于庭的命令,也只是让他们拿下马邑。借此敲打甚至讹诈汉朝一笔财富。 可没有想过,发动一场像平城会战跟河南战役那种级别的战争的想法。 “屠奢说笑了!”折兰王摇摇头道:“本王觉得,那句注军跟飞狐军,能不碰面,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楼烦王也点头赞同:“本王曾在五年前与汉朝的句注军将军郦寄碰过面,那可是一只猛虎,轻易不可招惹!” 白羊王姑射也道:“即使我等将汉朝的这两大主力引出长城,真的包围在马邑城下,恐怕也吃不掉!” 这两大汉军主力的人数,已经能跟此番出战的匈奴骑兵对等了。 想吃掉他们? 姑射怀疑。恐怕到时候,打虎不成,反遭虎噬! 而且…… “屠奢难道就不担心,一旦战事扩大,云中的魏尚,去河套捣乱吗?”姑射摇摇头说道。 汉朝在云中郡,现在可是至少有一万骑。 这支力量,已经足够将整个河套搅个鸡犬不宁了。 尹稚斜呵呵的笑了笑,道:“各位大王的担心,我当然考虑过!” 他抬起头。看向在他面前的这三个部族的首领,道:“汉朝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将其句注军和飞狐军全部派来马邑的!” “我们可以先蚕食掉一部分……”尹稚斜看着姑射,循循善诱:“白羊王。若能消灭这句注军和飞狐军,哪怕是一部分,这也是大功!” “足以让贵部在明年的碲林大会时分得更多的奴隶和牲畜……” 姑射听了尹稚斜的话,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折兰王跟楼烦王更是双眼放光。 确实! 若能消灭掉这句注军跟飞狐军,哪怕只是他们的小部分。 譬如三千到五千这样的数量。 好处也是无法想象的! 首先被消灭的汉军的装备,将尽为大家瓜分。 汉军哪怕是一个普通士卒。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也足以让匈奴国内一个贵族心动。 至于汉军的那些顶尖的装备,像司马以上军官穿戴的甲胄,勇士所用的大黄弩,还有其骑兵装备的手弩,都是足以让单于都心动的珍宝。 而像飞狐、句注这样的汉军主力,这些顶尖装备,从来不在少数。 十八年前,老上单于率军南下,攻陷汉朝的北地郡要塞朝那塞。 单单是从朝那塞就缴获了无数的汉军武器装备,让匈奴上上下下,都吃撑了! 如今,汉朝人比十八年前更加富有。 只要能消灭一部分的飞狐军和句注军的力量,缴获的武器装备,足以让本来是苦哈哈的白羊、折兰、楼烦三部,成为匈奴最强的三部。 仅仅是这样的诱、惑,就足以让人疯狂。 更何况,消灭汉军主力部队,这样的功勋和荣誉,就足以让三部能在明年的碲林大会,获得更多的奴隶份额,更好的牧场,更多的牲畜。 匈奴,从来都是崇拜强者的民族。 汉朝的云中郡郡守魏尚,哪怕是匈奴的敌人,但因为常年驻守在云中,屡次挫败匈奴进攻,牢牢的为汉朝扼住了云中城这个咽喉。 于是,匈奴国内,许多人都将这个敌人视为神明,给与香火祭祀。 而冒顿和老上大单于,因为无上的功勋,更被匈奴各部族,认为是天神下凡。 姑射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折兰王,两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然后。他就对尹稚斜道:“右屠奢可有计划?” 尹稚斜抬头看着姑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当然!” “若没有想好对策,我怎么敢在三位大王面前夸下海口!”他微笑着说道:“不瞒三位大王。我除了在马邑城收买了几个汉人外,还在雁门关内也有耳目……” “这些汉朝商人,唯利是图,只要有好处,连父母都能卖。何况是长安的小皇帝?”尹稚斜面露嘲讽之色,道:“我的计划是:我等自武州塞,突入马邑城下,利用内应,得手之后,使人放出消息,迷惑汉朝的雁门太守苏飞,使之以为,马邑依然在坚守,然后。我所收买的那两个汉朝商人,就会趁机建议,唆使苏飞出军!” 尹稚斜双手合十,面露疯狂:“一旦苏飞出军,那两个商人,就会将苏飞的进军路线和时间,通过秘使,告知于我,我等就可以在半途设伏!” “马邑周围,可是非常好埋伏的地方!”尹稚斜感叹道:“哪怕是十万骑兵。也能轻易藏下!” 姑射跟折兰王点点头。 这确实如此。 马邑城方圆百里,都是山丘和平原的综合地貌。 既能藏匿大军,也适合骑兵突袭。 是匈奴人最喜欢的战场之一。 …………………………………… 等到白羊王等人离开,尹稚斜走出帐篷。站到浩瀚的南池之前。 “嘿嘿嘿嘿……”尹稚斜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军臣小儿,你的算盘未免打的太好了一些……” “又想拿好处,又想让我顶锅……” 尹稚斜在单于庭,当然有耳目。 而且不止一个两个。 作为挛鞮氏唯二的两个老上单于的宗种,愿意提前到他这里烧烧冷灶的人,当然不计其数。 最起码四大氏族的许多贵人。都是擅长两面押注的聪明人。 匈奴,就是如此。 只要单于不能表现出绝对的统治力和威望,内部,就会有许多的人,蠢蠢欲动,打着各种小算盘。 如今的单于军臣,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他没有一个成年的儿子。 这让很多单于庭的贵人,都是心中惶恐不安。 这些人或许不会帮他对抗军臣,但,提前通知某些关键的消息,传递单于庭内部的情报这样的举手之劳,愿意干的人,多的是! 所以,尹稚斜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军臣在打什么算盘。 拿下马邑,然后再跟汉朝说,是他尹稚斜自作主张。 这样,单于好处拿走了,但罪责却会让他尹稚斜来背。 军臣的算盘,打的太好了! 这样一来,既能通过战争,敲打汉朝,稳住汉朝人,使之不敢在其西进时,挑衅匈奴。 又可以借此情况,光明正大的削弱他的力量。 可以想象,到时候,军臣肯定会借着大义名分,让他的部族,作为进攻大宛的先锋。 然后呢? 忠诚于他的勇士和部族,死伤惨重,好处却全是单于庭的。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所以,尹稚斜在得知此事后,马上就做出了决定,要想办法,让军臣的如意算盘破产!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军臣的盘算落空呢? 当然是将战争全面扩大。 尹稚斜确信,一旦,白羊和折兰、楼烦三王,真的吃掉一部分的汉朝主力。 那长安的那个小皇帝,肯定要暴跳如雷。 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他执意要复仇和找回场子的想法。 到时候,汉军主力倾巢而出。 整个幕南,都要打成一锅粥。 “到那个时候,无论胜败,我都将立于不败之地!”尹稚斜在心里得意的畅想起来。 汉匈全面大战,一旦爆发,在尹稚斜看来,不会有胜利者。 单于庭跟长安,都要两败俱伤。 到那个时候,汉朝疲惫不堪,单于庭也会气喘吁吁。 两国就会坐下来,重新握手言和。 就跟过去的三次大战那样,重新拟定和亲条约,约定互不侵犯。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军臣的威信,就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很多部族,都会在心里重新思考——单于是否合格这个问题。 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五年前,他的父亲率军南下,结果损失惨重,被军臣抓住机会,发动政变,血洗大部分的势力。 五年后,军臣在同一个问题上碰壁。 他就能安然无恙吗? 这草原之上,从来就是无比现实。 哪怕是冒顿大单于,老上大单于这样的雄主,在位之时,也遇到过政变,也发生过部族叛乱,在单于庭杀的血流成河的事变。 想要坐稳单于之位,就必须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稍有挫折,马上就会有人动其他的心思。 “单于之位,必是我尹稚斜的!”他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发誓。 ……………………………… 武州塞内。 田奋的命令下达后,军塞的闸门,立刻就缓缓落下。 在闸门落下之前,两个士卒,簇拥着田建,乘着田建来时的那辆马车,从闸门的缝隙,出了武州城,朝马邑方向而去。 “两位叔父,父亲为何要关闭城门?”对世事似懂未懂的田建,眨巴着一双小眼睛,问着那两个奉命护送他回程的士卒。 “因为,要打仗了……”一个年长一些的士卒笑着答道:“公子所以要封闭城门,紧守道路,一旦有事,可以立刻点燃狼烟,通知马邑……” 这个士卒一边说,一边怜爱的摸着小田建的头,道:“少主要记住今天,永远的记住!” 这个士卒,是与田奋从小长大的,田氏专门培养,本意在未来,给田奋当亲兵的家臣。 此时,像这样的将主与亲兵的关系,是维系一生的稳固关系。 可惜,天不从人愿,当年的一场变故,让田奋流落到这边塞。 这个亲兵,自然也跟了过来,不离不弃的跟随着田奋。 “打仗?”小田建在边塞长大,哪怕再是天真烂漫,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站起身来,看向那个在视线力越来越小的武州塞。 “父亲大人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小田建问道。 “公子要忠于职守……”那士卒抚摸着田建的小脑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才是君子所为!况且,自古夏夷不两立,公子若弃城而走,马邑军民甚至雁门军民,都会有危险,主母可能也要遇险!” 田建看着那个士卒,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他知道,可能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在这刹那,他开始成长了。 “是啊,我们得快些走,抄小路,返回马邑,禀报马邑令,武州塞的异常!”那士卒低下头,郑重的道:“这道路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 PS:  麻蛋,被蜜蜂蛰了,好疼~ 我也是手贱,没事作死去跟蜜蜂过不去~ 蛋疼~ 第八百零一节 先锋(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马车在一条三岔路前,拐进了一条小道中。 这条小道很隐秘。 除了常年在这武州与马邑来往巡逻的汉军士卒外,很少有外人知道。 甚至,道路其实都不叫道路。 路面上实际长了满了青草。 田建在两个父亲的亲兵背负下,走下马车,然后,换乘马匹。 “这条道路是过去秦军修筑武州塞和马邑城时留下来的军需转运之路……”一个亲兵抱着小田建,为他讲解。这是作为家臣的职责之一。 向年少的家族新一代,传授他们掌握的知识和技能。 通过这样的熏陶,使得含着金钥匙出身的贵族子弟们,不至于太废物。 在汉室,这样的教育模式,在整个北方的地主豪强,贵族官宦家族内部,广为流行。 是以,很多纨绔子弟,在长安斗鸡走狗,祸害闾里。 但一朝外出,披挂上阵,统管地方,却也能似模似样。 “在前方三里,有个深谷,还有过去秦军遗留下来的营房和马驷遗址……”另外一个亲兵也道:“那里,轻松就能藏下一万人马……” 田建听着这两人的话,在过去,他肯定会缠着这两个如同亲人长辈一样的家臣,刨根问底。 但此刻,他却是半分心思也没有在这上面。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个事情。 “父亲大人,为何要留在死地?”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无疑有些太过沉重,太过艰难。 “等下……” 忽然,在前方开路的那个士卒跳下战马,匍匐在地上。 “有人!”他神色紧张的道:“有很多人!” 一直抱着田建的那个士卒,也连忙抱着田建下马,匍匐到路旁的草丛中。 “少主,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声!”这个士卒将小田建藏到路旁的草丛中,叮嘱着。 田建点点头,默默的将身子蜷缩到草丛里。 这是边塞少年,从小就会知道的生存技能。 这士卒看着田建将自己藏好。然后,他从背上摸出一张短弓,用牙齿咬住一柄小刀,熟练的悄悄从草丛里潜伏出去,临了。还不忘记将草丛遮掩好。 田建,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他牢牢的记住了他过去在马邑城里,被大人们教导的生存秘诀——不要动,也不要出声,直到长辈返回。 假如长辈没有回来,那么两个时辰后,就立刻从反方向,躲进深山里。 这是边塞军民用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 田建在草丛里闭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声音。 是厮杀的声音! 然后是惨叫声跟弓矢的声音。 他立刻就将身体紧贴着草丛。咬着牙齿。 因为他听到了,那是自己父亲的亲兵的声音跟其他一些陌生的完全不懂的语言。 半刻钟后,草丛里的田建,听到了脚步声。 他大着胆子,悄悄从草丛的缝隙,看向外面的道路。 他看到了数十个穿着羊皮的异族人,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毛裘帽子,有人手里甚至还提着东西。 滴答!滴答! 田建知道,那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各位匈奴的勇士,这是武州塞里的武州尉的亲兵。不知道他们怎么来了这里……”田建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认得这个声音! “聂伯父!”他在心里大叫着。 虽然看不到模样,但他记得清楚。 这个声音是自己的邻居,那个总是和颜悦色的聂家大伯。 他怎么在这里? “聂先生!”一个生硬的男声响起来:“你确定他们是武州塞里的尉吏亲兵吗?” “是的!”聂大伯的声音跟往日一样和善:“我当然认得他们,他们的将主。与我还是邻居呢!” 然后,就是一阵阵的哇哇啦啦,田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接着,田建就听到了,有人在朝草丛里射箭。 也有人用着小矛,在草丛中戳。 但他的位置很好。 这里的草丛密而深。而且隐蔽性很好。 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攻击。 他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哪怕是咬破了嘴唇,抓破了手心的皮肤,也一言不发。 他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草丛外的动静。 此时此刻,田建恨不得自己是故事里传说的魏公、滕公这样的英雄。 可以以一敌百,能杀的匈奴人屁滚尿流,狼奔豚突。 但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十二三岁,连马都骑不了,弓都拉不开的少年郎。 他甚至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蜷缩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但,他在心里发誓:“兆叔、云叔,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的!” 他的老师告诉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 书上的道理也说:襄公复十世之仇,春秋大之! “此仇此恨,我,我的子孙后代,哪怕再过十世,也要报复回来……”他握紧了拳头。 在这边塞之中,无数的人,在少年时期,都有过与他一般的经历。 对侵略者的仇恨,对亲人的感情,对家乡桑梓的眷念。 让一代代的汉朝边民,在漫长的岁月里,积蓄起了对匈奴,对侵略者的无边仇恨。 这仇恨,积蓄至今,已然如同火山一样,酝酿在西起临兆东至辽东的广大土地之上。 复仇!复仇!复仇! 这声音的力量是如此的大。 以至于连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也不能再无视了。 半刻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外面也渐渐的安静下来。 但田建依然蜷缩在草丛一动不动。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有马蹄声响起。 “各位贵人,也太小心了吧……”聂家大伯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此地怎么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你们汉朝有句话,叫做小心无大错……”那个声音的异族男子的声音响起来:“若有漏网之鱼,后果不堪设想!” 片刻后。这些人离开,田建听到,马蹄声向着北方的武州塞而去。 从声音判断,起码有数百人。 田建在草丛里依然一动不动的趴着。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嘴唇都结痂了,手上的血液也凝固了。 他才小心翼翼的动弹了一下麻木的身子,悄悄的爬出草丛。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垂。 他站在不久前的空地上,看着那些滴落在草丛上的血迹。一路向前探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具熟悉的身体,倒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山坡上下,一片凌乱,甚至还有断裂的箭矢。 “兆叔!云叔!”田建跪倒这两具身体前,重重的磕头。 他清楚,若不是有他,以这两位的身手和经验,必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们为了保护他,甘愿赴死。 “小子的命。是两位叔父的命换来的!”他磕着头,说道:“没有为两位叔父复仇前,小子将不成亲,不生子,不住高屋大宅,头悬梁,锥刺股,日夜磨砺武艺,增长见识,学习兵法。今日如此,****如此!皇天后土,太一五帝,为我见证!” 说着。他就拿出一柄小刀,削掉自己的一缕头发,将它们放在那两具无头尸首的身上。 然后他就拿着那柄小刀,在山丘下的空地上,开始刨开土地。 这样的工作,对于他这样的少年郎。无疑很吃力。 但他咬着牙关,默默的将泥土挖开。 哪怕是太阳落山,月亮升起,也依旧如此。 用着莫大的毅力和意志力,他终于在第二天凌晨之前,将墓穴挖好。 然后,他擦了擦已经脏兮兮的脸颊,从山坡上,将那两具尸体拖下来,埋到坑里,覆上泥土再在上面盖上厚厚的干草,尽量遮住尸体的气息,以避免引来野狼或者狐狸。 将这些事情坐完,田建跪倒墓穴前,磕头道:“两位叔父,小子将要远行了,请两位叔父在天之灵,保佑小子,安全回到马邑!” 现在,原路返回马邑,这是不可能的了。 匈奴人有内应,有带路的细作。 他们必然摸清楚了沿途的汉军哨所和警戒点。 马邑到武州塞的道路,已经不安全了。 但边塞少年,从小就被教育了许多生存技能。 因此,田建知道,他可以反其道而行,像北方前进,循着小道,在山陵中前行。 这样就能绕开路上渗透进来的匈奴骑兵和细作们的拦截,回到马邑城。 他登上山坡,遥望武州塞的所在。 狼烟还没有点起来。 这说明,武州还在,父亲还在,匈奴人还没发起攻击。 他还有时间! 望着这一望无垠的苍茫大地,田建在心里努力回忆父亲和叔父们对他说过的道路和地理情况。 “我可以从武州山脉,向南前行,我记得,哪里也有一条秦人留下的古道,甚至还有藏兵的山谷!”这样想着,田建深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块干粮,合着露水,吞下肚子。 靠着仇恨和希望的力量,他朝北方前进,然后,从山陵的一侧,进入一条遍布了荆棘,已经没有人来往的小道。 干粮很快就吃完了,他的衣衫也被荆棘和灌木划的凌乱无比,身躯之上,更是密布着伤痕。 但他咬着牙齿,吃力的攀爬着,前进着。 饿了,就摘下野果,渴了就从小溪里舀水。 即使如此,他在走了三四十里后,也终究支撑不下去了。 他毕竟只是一个少年郎,昨夜又挖了一夜的墓穴。 体力早已经耗尽。 若非是仇恨的力量支撑着他,他早已经倒下去了。 但这力量,终究不可能无穷无尽。 烈日的暴晒和路途的艰难,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在一个山坡下。他无力的昏倒在草丛上。 …………………… 不知道过了多久,田建隐隐约约间,听到了脚步声和人声。 然后,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将他抱了起来。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睁眼,只能让这双大手抱着自己。 “郎君,郎君……”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呼唤。 许久许久之后,当田建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温暖的营房中,营房的墙壁上,挂着熟悉的弓弩剑戟。 一个穿着甲胄,看上去极为英武的年轻将官,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 发现他睁眼,这将官高兴的道:“君候,君候,这少年郎醒来了!” 然后,田建就看到了一个身着盔甲的大将。从营房之外,走了进来。 他看到田建醒来,露出笑容,问道:“少年郎,你为何独自一人行走在这危险的荒山野岭,若非遇到我派出去探路和巡逻的士卒,你怕是要被野狼吃了!” 田建一看这大将的盔甲制式和他腰间与那个年轻将官对他的称呼。 就知道,眼前这个大将的地位,肯定比他父亲甚至比他父亲的上司的级别还要高! 田建曾经听说过,汉军的王牌句注军和飞狐军。常常会潜行到长城边塞附近,进行拉练。 想来,眼前此人,必然就是汉军的某个主力军团的将主。 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君候的称呼,才能在腰间系上象征两千石权柄的印绶。 “将军!”田建从塌上跳下来,跪倒地上,拜道:“请救救武州塞,救救我父亲吧!” 此时此刻,田建心里。生出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吾乃大汉东成候,骠骑将军义纵!”这大将笑着扶起田建,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要急,慢慢说!” 田建闻言大喜! 东成候义纵的名字,这些年,响彻了整个边塞地区。 作为大英雄魏尚的接班人,当今天子的外戚,东成候义纵,这两年,在云中干的有声有色,与匈奴人来来往往,产生了许多的故事,在少年郎中间广为流传。 在田建想来,这位大英雄既然到此了。 那么,大汉的主力,精锐,云中铁骑还远吗? 于是,田建就将从昨日起到现在的一切经过,都完完整整的对眼前的这个汉军大将道出。 义纵听完后,沉思了片刻。 “匈奴贼子果然有内应!”义纵回头对身旁的将领吩咐一声:“传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弓上弦,马上鞍,随时准备前出武州塞,绝匈奴后路!” “一旦我们拿下武州塞,立刻点燃狼烟,告知前将军,让细柳营出塞,抄他们的老窝!” “诺!”诸将轰然应诺。 田建却跟傻了一样,痴痴的跪在原地。 “前出武州塞?”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武州塞,已经陷落了…… 义纵回头看着那个哭泣的少年,心里头一软,走过去,安慰他道:“少年郎,不要哭泣,不要伤心,本将一定会为武州军民报仇的!” “请将军收留小子!”田建跪到义纵身前叩首道:“无论是端茶倒水,还是做牛做马,小子都愿意!只求将军收留小子,在军中跟随将军……” 义纵看着这个可怜的少年郎。 不知道怎么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当年,他也是这么个年纪,家破人亡,被迫流落草莽。 若非遇到了陛下,他依然只是那个河东山陵中的盗匪。 相似的经历,让义纵产生了同情和共鸣。 他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留下来吧,本将正好缺少一个为本将打扫内外的杂役,尔就先干着吧!” 田建闻言大喜,叩首道:“诺!” “小子必不负将军厚爱!” 帐中其他将官,纷纷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投向这个幸运儿。 打扫内外? 从长安到云中,不知道多少豪强家族的子侄,哭着喊着,想给这位东成候打扫卫生,清理床铺。 可惜,这位君候看得上眼的真不多。 “真是个幸运的小子!”许多人在心里想着。 不用怀疑,大家都知道,所谓打扫内外,这是弟子才能做的事情! 不是弟子门徒或者子侄,想给堂堂大汉东成候,天子小舅子,丞相周亚夫的衣钵传人义纵打扫内外? 门都没有! 义纵看着诸将的神色,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可能给这个少年郎带来危险——嫉妒是人类的原罪。 于是他道:“抚恤孤寡,教训忠臣遗孤,此天子之意也!陛下岁于长安,抚养数千忠臣遗孤,某不过是遵循圣天子之圣行而已!” 这话的意思,很直白了。 别打这个少年的主意,也不要想去迫害。 谁要这么做了,谁就是跟我,跟天子为敌! 这样的警告,让许多心里本来有着小算盘的家伙,马上就脖子一凉。 众将纷纷抱拳拍马:“陛下圣行,某等也早有耳闻,今君候循之,陛下闻之,必然龙颜大悦!” 义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然后,他叫来两个贴身的亲兵,嘱咐下去:“将此少年郎,先安置在吾的营帐中,教他做些杂事……” 这是要观察的意思。 那两个亲兵立刻就道:“诺!” 然后就将田建带出去。 义纵则看着田建孱弱的身影,想起了自己当年,落草之后的事情,更想起了丞相周亚夫当年对他的培养。 “为将者,在于无私……”义纵在心里轻声念着。 正如周亚夫,会将他的所学所知,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勉励他刻苦学习,将来青出于蓝。 义纵同样知道,应该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下一代的年轻人。 薪火相传,一代强过一代。 这样,汉室天下,才有未来和希望可言。 而这个少年,经历过大难,能冷静的选择道路,避开匈奴的细作和骑兵。 这种心性,已经符合一个将官的要求了。 接下来,就要看他是否有天赋,是否愿意刻苦学习,是否能抵挡住外界诱、惑。 只有在确认了这些问题后,义纵才会真正的将他领进门墙,作为衣钵弟子门徒。(~^~) 第八百零四节 马邑之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关中,甘泉山。 刘彻站在甘泉山的山巅之上,看着那从远方,一路蔓延而来的烽火狼烟。 “匈奴已经入寇了!”他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丞相周亚夫道:“丞相请立刻将朕的诏命,宣告天下吧!” “诺!”周亚夫躬身道:“臣奉诏!”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中国自古就讲究师出有名。 便是再过两千年,这种思维模式和战略考量,也依旧根深蒂固的扎根于中国统治者的心中。 刘彻将视线向前延伸。 他现在的心情,其实颇为忐忑。 这是他登基后与匈奴的第一次大战,大战的结果,可谓是至关重要,甚至可以直接未来数十年整个东北亚的********格局。 是文明战胜野蛮,还是野蛮反扑文明。 一切都能从这一战的结果,看出来。 要说他不担心,那是骗人的! 但他很清楚,作为皇帝,他能给前线将士的最大支持,其实就是闭嘴,等待前方的消息。 无论是过多的干涉乃至于越权指挥,还是上跳下蹿,急不可耐的表明自己期盼胜利的心思,都会让前方的将士,产生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打仗这种事情,皇帝就乖乖待在安全的大后方,默默的为前方将士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就可以了。 即使刘彻对此心知肚明,但他的内心,却也有过许多次忍不住,想要打探和给前方下令的冲动。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刘彻在心里再次忍住要下令鼓舞前方将士的冲动,默默的将身子转过来。 他很清楚,军队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来自高层的越权插手和指手画脚。 强行熄灭自己想要当一把将军,甚至御驾亲征去刷声望的冲动。 刘彻走进一间早已经被布置好的殿堂之内。 抬起头。看着被摆在这里的那个巨大沙盘。 沙盘上,用着一万比一的比例,将前方的整个战场,展露在刘彻面前。 居中的中心。是马邑城。 围绕马邑附近方圆两百里,都是战区。 一个个表示着骑兵、步兵的小人模型,被人在这方圆两百里的战场上,摆的密密麻麻。 十几个尚书郎、侍中还有将官,正在围着这个沙盘。进行战局的推演。 刘彻站在旁边看着,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下场,跟人玩几把。 这种兵棋推演的游戏,是现在唯一能让刘彻cos一把将军和统帅的方式。 借着这个游戏,刘彻一方面解决了自己的心理冲动,另一方面,则加深了对战争的理解。 他当然明白,对前方将军信任是一回事情。但傻不拉几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皇帝可以是军事小白,但绝对不能对战争一无所知。 就像在其他方面一样,皇帝可以不精通,但一定要对常识有所了解。 ……………………………………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代国长城脚下,数个原本紧紧关闭着的城塞的城门,此刻全部打开。 一面绘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滚滚的旗帜,高高飘扬在长城内外。 细柳营。按照约定,开始出塞了。 中军大纛的旗帜下,十多个穿着匈奴服饰的男子,骑着马。跟在卫驰左右。 这些人有的是卢它之派来的向导,也有的是过去汉室收复的匈奴贵族,也有在匈奴潜伏无数年的深海。 这些人,现在汇聚在一起,为细柳营进军提供可靠的保障。 在细柳营骑兵的滚滚烟尘之中,卫驰认真的看着手上刚刚绘制出来的简易地图。 地图的终点。就是他此行的最大目标——匈奴侵略者的大本营和出发地,其后勤辎重物资的存放点——南池。 卫驰大声对着自己左右的将校下令:“命令游骑立刻散出,清理大军前进路径上的一切可见匈奴部族和牧民,不可让匈奴知晓我等的进军路线!” 细柳营作战,从来就最重视对敌人情报获取能力的截断。 在这样的国战之中,情报和信息的遮蔽工作,更是尤为重要! 要知道,细柳营,这次,是要去匈奴人的腹地,去他们的老巢,去将他们的大后方摧毁! 既然是腹地,是老巢,是大后方。 那么,匈奴的力量,就必然不会弱到哪里去。 甚至,很有可能,会有无数的支援力量。 卫驰,并不希望,给匈奴人太多的预警时间。 然而,卫驰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当细柳营全军一万五千骑,近四万匹战马,在这茫茫草原上,行进了半天后,派出去的游骑兵开始返回,报告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他们几乎没有发现什么匈奴牧民。 这让卫驰开始紧张起来。 大军出塞这么久了,按道理,不可能这塞外的匈奴部族毫无反应。 毕竟,细柳营全军,连人带马,在这草原上,延绵了三四里长,卷起的烟尘,在这样的晴朗天气中,哪怕是百里之外,也应该能见到。 匈奴人只要不是瞎子,就大概会派人来一探究竟。 于是,他策马上前,找到卢它之派来的向导以及汉军的细作探子们问道:“为何游骑至今连一个匈奴牧民也没有发现?” “将军有所不知,如今已是八月了!”一个向导答道:“匈奴逐水草而居,现在,大多数原本在幕南放牧的部族,都已经北迁,前往西方,追逐水草去了!” “而且,匈奴地广人稀,将军见不到牧民,也属正常!” 那几个汉军的深海对此也给与了肯定,道:“而且,匈奴从来没有受到我汉家骑兵的攻击,其在幕南的防御。几乎没有,甚至单于庭过去还认为,我大汉是绝不敢出兵塞外的!虽然最近几年,单于庭有所警示。下令要在边境,加强巡逻,然而匈奴自大已久,所谓的巡逻,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卫驰听完。目瞪口呆。 出塞之前,他还想过许多个如何消灭匈奴游骑,防止他们传递消息和警迅的计划。 如今看来,却是做了无用功。 这匈奴人竟然自大到这样的地步? 简直不可想象! “若果真如此,恐怕当我军抵达南池之时,匈奴人也不能发现我军!”卫驰在心里想着。 若果真如此,那南池的匈奴部族和军队,将在毫无防备中迎来死神的降临。 “这匈奴人犯下的这个错误,真是无法饶恕啊!”卫驰依然有些不太相信,他一直将匈奴视为大敌。将其的一切都尽可能的往强处幻想。 那知道,刚刚出塞,匈奴人就暴露了他们的一个致命的弱点。 这种反差,让卫驰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三个时辰后,当卫驰率领的大军,在这草原上行走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 大军深入到了草原的腹心,匈奴人的老巢之内。 但,前方的游骑兵却还是没发现什么有建制的匈奴部族。 不过俘获了几十个倒霉的牧民。 而且经过审讯后得知,这些牧民甚至不是匈奴人。 他们是丁零人。是这草原上出名的小偷和懒汉。 长期以来,就靠着偷猎和盗窃匈奴部族的牲畜为生。 这些人的被俘,间接向卫驰证明了,匈奴的防御和警惕心。薄弱的让人可怕! 卫驰根本不会知道,再过二十几年当一代天骄霍去病第一次出塞的时候,他带着八百余骑兵,就端掉了匈奴的祭祖之地,神圣的龙城,阵斩了几十个挛鞮氏的贵族。俘虏的数量,甚至比霍去病的军队还多。 连其核心所在,龙城附近的防御,都是形同空设。 更何况其他地方? 如今的匈奴上下,压根就不相信,汉军拥有出塞远征的能力。 过去几十年的事实也证明了,汉军从未有过出塞的行为。 久而久之,匈奴上上下下,都默认了汉军只会在长城内活动的设定。 不过,既然敌人这么蠢,卫驰当然不会学习宋襄公,好心好意的去提醒敌人,好让他们做好准备。 他当机立断,马上就修改了作战方案。 “传令全军,星夜进军!”卫驰下达了将令:“后日拂晓之前,必须抵达南池!” “趁着拂晓,我军突击南池!”他拔出身上的佩剑:“天下兴亡,在此一战!” 于是,庞大的汉军集群,在这草原上开始加速前行。 他们不再如之前一样小心翼翼,像个进了别人家院子里的盗匪,生怕惊醒了主人。 他们,现在,不再有所顾忌。 全军的速度,一下子就提升了起来。 在向导的指引下,趁着月光,行进在茫茫草原之上。 风吹过苍茫大地,在山谷之中发出回荡。 路上,几只正在月下邀歌的野狼,见到这庞大的军队,吓得夹起尾巴,呜咽一声,躲到灌木丛里瑟瑟发抖。 ……………………………… 在细柳营开始加速,向着他们预定的作战目的地,日夜兼程前进之时。 武州塞内的广大地区,则堕入了如同地狱一样的场景。 残暴的匈奴人,一入汉朝控制的地区,就跟疯子一样,变得嗜血起来。 最疯狂的,无疑就是折兰部族的骑兵。 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数个村寨,被烧成白地。 好在,多数居民早已经有了防备,提前躲进了附近的深山老林——生活在此时的汉匈边塞,不够机灵的人,是活不长久的。 但,也有许多老弱妇孺,来不及逃走,倒在了匈奴骑兵的屠刀之下。 村寨内外的庄稼和仓库以及房屋,更是被付之一炬。 “折兰王,你疯了!” 一脸暴怒的楼烦王,径直找到了正在一个燃烧着的军塞中,疯狂的带着部下,进行屠杀的折兰王,劈头盖脸,就训斥起来:“这些人口,都是财富,被你就这样杀了,等回到单于庭,我一定在大单于面前,告你的状!” “哈哈哈……”折兰王提着一个人头,一脸不屑的道:“楼烦王,想告就去告吧!几十年来,我折兰部族,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敌人的!” “无论是汉朝人也好,西域的****也罢,不臣服我大匈奴的,全部该死!”他饮着滚烫的人血,癫狂的道:“况且,打下马邑城,何愁没有奴隶?” “这汉朝,就是人多,杀不绝的……” “你!”楼烦王气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他感觉,自己跟这个疯子,已经无话可说。 他也明白,哪怕自己去单于面前告状也奈何不了这个疯子。 因为,折兰部族,向来就是单于的心腹左大将呼衍当屠最喜欢的部族。 折兰部族与呼衍当屠臭味相投,这两个疯子,常常相互呼应,彼此恋奸情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折兰王还是稍微收敛一些吧……”这个时候白羊王姑射插话道:“我军将要兵临马邑城下了,作战部署和准备,都要布置下去!这样的事情,等破了马邑,再说吧!” 折兰王这才冷静下来,点点头,从自己的身上取出一个鸣镝,吹了起来。 顿时,方圆数里,正在疯狂的洗劫和放火的折兰骑兵,纷纷开始集结起来。 他们从疯子,变成一个支强悍的军队。 折兰王看着自己的军队,得意洋洋的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折兰部族的勇士,杀人是第一,打仗也是第一!” 他低着眉头,冷笑着对楼烦王道:“别以为我们折兰部族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一身肌肉的蛮子!” 若仅仅只是残暴和嗜血,折兰部族早就在战争中消亡了。 事实上,这个部族,有着病态的疯狂心理,但同样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当将令下达,他们的疯狂与嗜血,就会变成另外一个状态。 他们是匈奴各部族中,纪律性和团结性最强的一个部族。 一般的匈奴骑兵,只要伤亡率达到两成,就会丧失战意,崩溃。 但折兰部族曾经在战场上,伤亡率达到一半,也没有崩溃,反而更加疯狂的对自己的敌人发起攻击,最终,将那个敌人吞没在自己的疯狂撕咬之中。 从那以后,就没有匈奴人敢于轻视这个部族了。 “走吧!”折兰王骑上马,对着白羊王跟楼烦王说道:“我们去找尹稚斜商量一下攻城之事!” 即使是匈奴,作战,尤其是攻城,也是一个极为复杂和严密的工作。 它需要有部族作为外围的警戒部队,防止敌人援军的突袭。 也需要有人充当攻城的主力。 更需要将所要攻击的城市,方圆数十里的平原与旷野,围得水泄不通。 在绝望和孤立中,最终摧毁守军的抵抗意志。 而这些工作,无疑都是需要非常严密的商讨,以方便将各自的任务分配下去。 还需要强有力的执行力,才能让每一个部族的每一个兵力,能正确的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 PS:  今天就这一更了~我要好好想想战斗的过程,嗯,接下来,就会是汉匈双方的旷世大战了。 我要好好写,争取写出味道来! 第八百零五节 马邑之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汉元德三年秋八月十九。 马邑城中,已是人心惶惶。 一个个的坏消息不断的从马邑北方传来。 到现在,马邑之前的全部汉军哨所和村落,已经全部陷落了。 匈奴兵锋,距离马邑城,也只有不过二三十里。 如此短的距离,匈奴人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兵临马邑城下。 匈奴人丝毫也没有掩盖自己的意思。 白羊、楼烦、折兰,甚至右贤王的大纛,高高挺立,数以万计的骑兵,到处肆虐。 许多村庄升起了浓烟,甚至有山丘被大火点燃,火光一夜不熄。 “此次来犯之敌,足有四万骑之多!”马邑县衙内,一个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对着马邑令侃侃而谈:“明府当早作打算!” 四万入侵者,仅仅是这个数量,就已经超过了马邑城的常住人口了。 马邑去年统计丁口,全城加起来,连兵丁带商人,老弱妇孺一共也才一万七千多人口。 匈奴的兵力是马邑城总人口的两倍还要多。 只要不是傻子,都很清楚,马邑城已经是守不住了。 区别只在于,是被匈奴用几天攻破。 “早作打算?”马邑县的县令呵呵的笑了起来:“先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学生以为,明府此时有上中下三策!”这文士颇为自信的说着。 “请先生试言之!”县令眯着眼睛,悄悄的摸上一个茶杯。 “这上策,当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府当速降匈奴,以免马邑遭兵乱之劫……”这文士大声的道:“如今,匈奴右贤王驱策数万大军,气势汹汹,不来则已,来则必破马邑,明府若顽抗匈奴兵锋。学生担心,这匈奴人破城之后,恐怕会报复马邑军民,实行屠城……” 此人倒是没有说错。匈奴入侵时,遇到抵抗激烈的城市,破城后,常常会选择屠城发泄。 只是…… 县令站起身来,看着这个文士。问道:“若本官没有记错,先生好像是儒生吧?” 这县令低头看着自己的冠袍,自语一声,道:“本官也是儒生啊!”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春秋以大义,而诗书载先王圣人之道!” “诗书春秋,仲尼子與,从来不曾教吾苟且偷生之事。何况屈膝献媚于夷狄,被发左袵,背祖忘宗?”县令感叹道:“先生真是让吾太失望了!” “来人!”这县令厉声道:“将这贼子押下去,枭首悬于城门之上!” 立刻就有两个精壮的衙役进来,不由分说,就将这文士按在地上。 “明府何其愚也!”那文士叫嚣着:“负隅顽抗,取死之道!明府何必为一己之名声,而置满城士民性命于不顾?” “哈哈哈……”县令大笑起来:“愚蠢的是你,和你背后的蠢货!” 他拱手向长安方向拜道:“安知中国自有圣人在?” “圣天子已在十日前,下诏命令飞狐军与句注军。拔营出关了!” “此刻,飞狐、句注两军,离我马邑不过五十里……”县令施施然,将冠帽整理好:“陛下明见万里。早已识破匈奴诡计以及尔等勾当!” 那文士闻言,瘫软在地,口吐白沫,嘴里不停的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过了一会,就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小人有罪,有罪!”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叩首。 看上去已然疯掉了。 但县令却置若罔闻,依旧挥手道:“拖下去,砍了!” 然后,他转入内堂,换下自己的冠帽,穿上甲胄,系上佩剑。 他知道,尽管句注军与飞狐军,已经近在咫尺。 但马邑城,依然免不了一场血战。 接下来的一天,将马邑最难熬的一天。 在得到了汉军主力来援的情报后,匈奴人极有可能会对马邑发起疯狂的攻势,甚至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马邑。 而马邑必须撑过这难熬的十二个时辰。 这不仅仅是为了马邑城中的百姓,也是为了胜利。 “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他抬起头,拔剑出鞘:“自平城之后至今凡五十六年,是时候对匈奴讨还血债了!” …………………………………… 三个时辰前,拂晓时分。 句注军的前锋,在距离马邑城六十里的一处山峦路口,停下了进军的脚步。 程不识策马从山峦上而下,带着数十骑,巡视了这路口的地理地貌,然后点点头,吩咐道:“传令全军,在此扎营,构筑工事!” 几万大军的对战,其实不是人们想象中,两军主帅将兵力全部压上去,然后就分出胜负这么简单的事情。 自战国以来,战争的节奏就越来越快,但战役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当初,白起崭露头角时,攻打韩国的新城,新城战役,只打了三个月。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战役的耗时开始不断增加。 到其巅峰之战,秦赵长平会战,从两国交兵开始算起,到战役结束,前后总耗时超过五年。 即使是只算赵括被秦军包围在长平的时间,也足足有数个月。 而赵军的败亡,更用了四十六天。 国朝鼎立之战,亥下战役,其实也打了足足有两个月。 这还是只计算韩信、彭越加入战场后的时间。 而平城之战,虽然号称只有七天。 但,前面可是打了晋阳、太原、磐石等大小数十战,才有了平城的王见王。 在冷兵器时代,想要在阵地战里,消灭任何一支人数超过万人,而且士气没有溃散的军队,其实都是水磨工夫。 很多时候,比的就是双方统帅的耐心和意志力。 当然,即将发生的马邑会战。将与过去中国历史上的所有战役都不同。 这次,交战双方,都将把骑兵,作为主力。 也全部都会用骑兵来相互试探和交锋。 过去在战争中唱了数十年主角的弓弩兵和步兵方阵。将在这场战争中彻底沦为配角。 但,程不识很清楚,句注军和飞狐军中,依然有着超过一半的兵力是步兵和弓弩兵。 自己辅佐直不疑,统帅这两支汉军主力的战略目的。也不是要消灭多少匈奴人,或者给与匈奴人多少重创。 从一开始,朝廷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让句注与飞狐两军,在正面吸引匈奴主力,给绕后的细柳营和埋伏在武州山麓里的骠骑大军创造有利战机。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 那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个:告诉匈奴人,快来打我吧! “拿地图来!”程不识下马说道。 很快,就有负责保管和携带地图的汉军士卒。背着一副木制的地图,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句注军绘制的老式地图。 虽然不如程不识在长安时所用的那些纸质地图。 但,总的来说,这副地图还是很有帮助的。 看着地图上的山峦和平原以及烽燧。 程不识就慢慢的在心里构筑起了一副作战的战图。 此刻,在他的眼里,这武州塞以内,马邑城以北的方圆两百多里,都必将成为战场。 所以,在这个地区的每一个制高点,每一个关键的道路路口。以及每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村寨,都将成为汉匈两军争夺的关键所在。 而胜利的关键,就在于,谁能在战争中。占领更多的关键点。 尤其是匈奴这样的敌人。 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在程不识看来,是走向胜利的关键。 毕竟,一支骑兵的活动空间是两百里跟一百里,其所能发挥的作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若其活动空间不过数十里。那其实跟等死没有区别了。 被关进笼子里的毒蛇,再怎么有毒,也咬不死人。 凝视着地图,再想着心里面构筑的三维战场。 程不识的手就点在马邑以南三十里的那个在平原上的村寨。 “请转告前将军……”程不识叫来一个传令兵,嘱咐道:“请将军立刻下令,全军加快速度,抢占黄氏亭!” 在这个地图上,黄氏亭位于马邑城与雁门关之间的直道中心。 向北三十里,就是马邑,向西,可以迂回到匈奴军队侧翼的软肋,向南,则是汉军的后方。 扼守住这里,就可以防止匈奴骑兵渗透到雁门关下,更可以随时随地支援马邑城的守军,匈奴将无法包围马邑。 而匈奴无法包围马邑,又无法渗透到雁门,那么,他们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回收自己的兵力。 而这,正是程不识所需要看到的。 匈奴兵力一旦回收,就等于汉军兵不血刃,将战线整体向北压缩了五十里。 …………………………………… “发现汉军援兵?” 匈奴右贤王的大纛之下,尹稚斜闻讯,吓了一大跳。 “他们到哪里了?”尹稚斜紧张的问道:“有多少人马?” “大王,前锋游骑在距离马邑城六十里处,发现了来援的汉军先锋部队,初步估算,其先锋约为两千骑兵,现在驻屯在距离马邑五十里处的一个路口,已经扎下营盘……”尹稚斜身旁的一个匈奴贵族回答道。 “五十里!”尹稚斜马上就跳了起来。 这意味着,汉军的援兵,与马邑城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过最多两个时辰的路程。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被匈奴骑兵,团团包围的马邑城,咬了咬嘴唇。 然后,他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白羊、楼烦和折兰,三部族都知道了吗?” “回禀大王,负责警戒和清理马邑之南的汉军的游骑兵,皆是大王麾下,奴婢还没有来得及去转告白羊等大王!”那贵族说道。 “先别告诉他们……”军臣勒住缰绳,然后伸长了脖子,眺望远方。 此刻,他心中有着一个巨大的疑问——汉朝人怎么提前出兵了? 在已知他没有跟汉朝私通消息的前提下。尹稚斜的心里变得非常不安。 “东胡王也不太可能知道白羊、折兰两部族南下的消息!”他在心里想着。 折兰和白羊两部南下,走的是昆邪王和休屠王的地盘,而且,当这两个部族从河西走廊进入河套平原时。为了保守秘密,全部换上了昆邪和休屠的旗帜和服饰。 单于庭为了不让东胡王卢它之闻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派人专门去东胡部族的王帐,专门盯着卢它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卢它之也不太可能侦查到白羊和折兰的南下。 那么问题来了! 汉朝人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前锋探头,就有两千骑兵的汉军。 可想而知,这支援军的规模,会有多大! 起码也会有三四万人! 这样的力量,已经不是汉朝的某个边塞郡国能调动和组织得起来的力量了。 在汉朝的体制下,有且唯有长安的皇帝,能够用他的权力,调动这样规模的军队。 而尹稚斜很清楚,哪怕是在匈奴,想要调集三万以上的军队。也不可能单于下令,就能马上调来。 而在汉朝,一支军队要调动,从准备到拔营,哪怕是最精锐的军队,也需要七八天时间做准备。 将装备和后勤,全部组织完毕,才能出兵。 换句话说,至少在十天前,长安皇帝的命令。就已经从长安抵达了汉朝的某个重要要塞,调动了该地的军队。 “你们看清楚旗帜了吗?”尹稚斜回头问着。 “大王,奴才等仿佛看到了一面绣着猛虎的大旗,从南方而来。另外还有一面绘着长蛇的旗帜在其后面……” “句注军!”尹稚斜倒吸一口凉气:“还有飞狐军!” 对这两个老朋友,尹稚斜再熟悉不过了。 他父亲在的时候,最痛恨和尊敬的敌人之一。 同时也是他小时候,骑在羊背上,与奴隶们玩的游戏的主题。 那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杀死飞狐(句注)。 对匈奴而言,在汉朝。它最大的敌人,就是拦在他们南下路上的三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云中的魏尚,雁门郡驻屯的句注军,还有趴在飞狐古道的飞狐军。 二十多年来,这三个老朋友,给了匈奴人太多太多的惊喜和惊吓。 以至于连小孩子都知道,想南下,这三个敌人,就必须除掉。 “至少在半个月以前,长安的命令,就已经下达到飞狐军中了……”尹稚斜闭上眼睛,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从长安日夜兼程,背负着汉朝皇帝命令的使者,在跑死了三匹甚至更多的传马后,将一个来自长安的命令,传递到了飞狐口的汉军营地。 然后,总兵力高达两万人的这支军队,在留下了少量的看守部队后,全军拔营,秘密北上。 同时,本来分散在雁门郡各地驻防的句注军,受到了集结的命令。 无数的物资和军械,在汉朝的内地井然有序的流动。 数十万的民夫,推着一辆辆的独轮车,挑着一担担的物资,一辆又一辆,重载物资的马车,在民夫和牲畜的牵引下,沿着无数古老的道路,攀爬而上。 若他猜测是真的。 那么…… 尹稚斜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尹稚斜一个踉跄,有些沉受不住,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大王!”几个贵族眼明手快,连忙扶住他。 “马上传令全军,向后收缩,同时立刻让白羊王、楼烦王还有折兰王,来本王这里开会!”尹稚斜站稳后,第一句话就是急不可耐的下令。 作为匈奴的右贤王,作为一个矢志要跟军臣争夺单于位置的匈奴王族。 尹稚斜的军事天赋,自然非常优秀。 他大声的对左右道:“我们上当了,这是个一个圈套!汉朝人设下来的圈套!就跟我们在草原上猎狐一样,先将狐狸引进设置好的陷阱里,然后,无论狐狸多么狡猾,多么聪明,多么灵敏,都逃不开被陷阱夹住的命运!”(~^~) 第八百零八节 谁是世界第一强军(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武州塞,时隔三日,再次回到了汉军的手中。 义纵骑着战马,带着一队汉骑,走在熊熊燃烧的武州塞内。 这个军塞,现在,已经彻底被死尸和鲜血所填满。 数百具匈奴人的尸骸,横七竖八的倒在街道两侧。 但在长街两侧,却跪着更多的匈奴俘虏。 负责清点战果军官,正带着人在清点俘虏的人数以及割下来的首级。 “匈奴人怎么这么不经打?”有的汉将在胜利面前膨胀了起来。 攻取武州塞,对于义纵统帅的骠骑大军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作为先锋南军骑兵,只用了一个冲锋,就冲进了武州塞内。 然后,大军合围,战斗在两个时辰内就解决了。 武州塞的匈奴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君候,此战,我军斩首四百零八级,斩战虏当户一人,骨都侯一人,小王以下七人,俘虏一千零三十二人,缴获战马七千八百余匹,牛羊牲畜万三千余头!”一个兴奋的都尉挥舞着手里的战报,兴高采烈的报告:“此大胜啊!” “要马上飞报长安,向陛下报捷!”有校尉听说后,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 汉匈之间,彼此交战数十,大小战役数百次。 但是,两国在历史上的所有大战中,迄今为止,汉军方面,阵亡的最高级别的将领,是北地都尉孙卬。 而匈奴方面,阵亡的最高级别贵族,也不过是一个且渠氏的大当户。 武州之战,两个时辰取得得战果,放在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足以让统军大将受封列侯,下面的有功士卒,全部升三级! 义纵横着眼睛,看了看兴奋的部下。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和高兴的?” “我军所击败的,不过是一个匈奴的杂牌部族……”他说道:“又不是阵斩了尹稚斜!”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也跟其他都尉校尉司马甚至士卒差不多。 旗开得胜,而且还取得了一个在过去数十年的战争中。斩首和俘虏数量,排名前十的战果。 在汉室这样的体制下,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参战士卒,只要回朝,就必然全部封赏。 但义纵很清楚。现在,还不是骄傲和得意的时候。 正如他所说,他所消灭的,只是一个在匈奴国内,连名号都排不上的小部族。 真正强大、凶悍和可怕的敌人,即将来临! “我军此战,伤亡如何?”义纵现在,更关心,攻陷武州塞,骠骑所部的损失。 “我军仅仅阵亡十四人。伤七十余人!”负责记录战果的军法官,也都难以自抑的说道:“君候用兵,果然犀利,不愧丞相门徒!” 这确实是有史以来,汉军在对匈奴时,取得的最大战果了。 全歼一支匈奴骑兵,自身损失更是如此的微乎其微。 在今日之前,便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南北两军,也不敢想象这样的辉煌胜利。 更重要的是,缴获的丰厚。让人简直疯狂! 单单就是那七千八百匹战马,就已经能冲抵骠骑大军本次出征的全部军费开支! 本来,缴获什么的,老实说。跟军队上下,都没有什么干系。 但,天子在今年下诏宣布对军队缴获的战利品进行重新分配。 根据这一个新的分配方案。 军队缴获,尤其是对夷狄的缴获。 只需要上缴三成,归入国库。 剩余七成之中,一半。由参战的有功军官士卒,按照功劳大小,进行分配,剩余一半,按照军衔爵位高低,分配全军。 而且,根据这个政策,统军的主帅和将军以上级别的军官,不参与战利品分配。 他们的功劳和赏赐,将由朝廷通过朝议决定。 少了要占据大头的主帅的配额后,此番出战的骠骑大军,上上下下,都能分到一份丰厚的战利品。 尤其是带头冲进武州塞内的那一批南军骑兵,他们现在,几乎每一个人都能保底捞到一匹战马! 而且,与过去不同。 根本最新的军法,统计战果的军官,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将有功士卒将校,所能分润到的战利品比例,用着清楚无比的语言,告知了每一个人。 战斗的轻松胜利和随之而来的丰厚战利品配额。 让全军上下的士气,陡然之间,就高涨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干,就能分得一头羊羔和折算后一千钱的赏钱?”以至于连正在城外的营地里,忙着给义纵打扫卫生的田建,也在骤然之间,被一个军法官告知了他也有份的消息。 “小郎君,话不能这么说……”那军法官道:“根据军法,便是马夫和输送物资的民夫,只要大军得胜,有所缴获,也当分享战利品!” “何况,小郎君为骠骑将军,打扫内外,整理文案,也属于为大军服务……”这军法官笑着离开。 而田建整个人都石化了。 事实证明,精神刺激与物质奖励,从来都是提振军心士气的最佳手段。 大丈夫从军,所求的也从来都是光宗耀祖,封妻萌子。 若从军不能得到荣誉,也不能获得足够的物质奖励。 天下的男儿,谁还愿意当兵呢? 好男儿,坐在家里,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岂非是既安全,又雅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若赏格达到万金,千金之子,也会愿意拿着刀子,去战场上厮杀的。 此刻,整个骠骑大军上上下下,将近万人的骑兵,都在这样的物质激励和精神刺激下,变得无比亢奋和激动。 尤其是来自云中郡的骑兵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挑战下一个对手了。 无数人,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消灭一个杂牌部族,就能得到这么多的战利品。 若歼灭掉折兰、白羊、楼烦这样的大部族呢? 甚至生擒匈奴右贤王,这又该捞到多少好处?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次缴获能有这么多,其实是因为这里是武州塞,这里的绝大部分的牛马牲畜,都是其他匈奴部族,滞留在此,没有带走的。 但,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好比有人买了张双色球,在电脑上,已经看到了自己中了六个数字了。 他当然会去幻想,中了第七个数字后的幸福生活。 “打完这一战,俺家就能添上好几头牛马了!”许多的士卒,拿着武器,陷入了甜蜜的憧憬之中。 有了牛马牲畜和赏钱,家里的父母,就不需要再辛苦的劳作了。 妻子也不需要每日斤斤计较的计算每一个铜钱的用处了。 孩子们也能穿上崭新的衣裳,吃上香甜的甜食,甚至,跟村里的士绅子弟一样,去读书进学。 这样全家族的命运,都能改变。 就连那些出身地主和官宦家族的军官,也是激动不已。 相比士卒,他们能分配到的战利品份额更多。 甚至有人已经算出来了,这一战,他就将自己家的资产,翻了一番! “啊……”有人忍不住对着神明祈祷:“太一五帝,八主诸神,请将一个敌人送到我面前吧!” ………………………………………… 嗯,悄悄的跟大家说一下,我今天早上发的那一章里的那个,是广告!是拿钱办事的! 但产品我是亲身体验过了~ 基本上呢,质量是可以的,体验也不错~ 然后我想说的是,在这章之前,所有买了鞋子,然后在收货后觉得不满意的,请联系我。 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嗯,就是这样。 请原谅一个掉进了钱眼的作者君的一时糊涂。(~^~) 第八百零九节 匈奴的对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马邑城外,匈奴右贤王王帐。 白羊王姑射与楼烦王,带着自己的亲信心腹将领,走了进来。 方才,折兰部族离去的声势,不止是匈奴人看到仔仔细细。 对面的马邑城里的汉人,也瞧得明明白白。 直到现在,马邑城里,依然传出阵阵的欢呼声。 甚至,还有人将数十个脑袋,挂在城墙之上。 帐中的气氛,因此变得非常沉闷、压抑。 许多的匈奴贵族,都低着头,再也不复数个时辰前的疯狂与得意。 他们很清楚,假如武州塞果然再次被汉军控制。 那,他们就被汉军包围在了这马邑城以北,武州塞以南的东西宽不过百余里,南北长不过两百多里的战场中。 这个战场看上很大。 但其实,每一个匈奴人都知道,它很狭小。 武州塞到马邑城这一段距离,并非全是平原。 这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地貌,属于丘陵甚至山峦。 这些地方,天生就是汉人的主场。 匈奴人根本连想都不想,就将他们主动让给汉朝。 原因很简单,骑兵,一旦被困在这些地区,假如被围攻的话,连跑都没地方跑。 只有剩下的平原地区,才能被匈奴人所用。 若此次入侵的,只是一个支几千人的骑兵部队。 这样的战场,已经很大了。 但可惜,现在,在这马邑城下的是匈奴右贤王、白羊、楼烦、折兰四大部族的主力和本部。 加起来足足有超过四万的骑兵! 如此多的骑兵,至少需要一个数百里的战场,才能使之有效的辗转腾挪,并且使用各种战术。 特别是白羊部族。 他们的骑兵,赖以为成名的绝技,就是回身射战术。 通过在广阔的战场上,利用己方骑兵快速灵活的作战方式。不断调动敌人的部队,从而找准一个机会,忽然袭击。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狭窄空间里。 白羊部族骑兵的绝技已然失去了很多的施展空间。 “屠奢。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白羊王姑射勉强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问道。 无数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尹稚斜身上。 现在,几乎所有的匈奴高层,都已经知道了。从南方的雁门关那边,汉军的两大主力,正在稳打稳扎的向着马邑城推进。 而且,这些无耻的汉朝人,居然使用了步骑协同的战术。 他们,就像一只长满了尖刺的刺猬,让匈奴人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在一个时辰前,这支汉军的先锋,就已经抢占了关键的黄氏亭。 然后,他们就停在当地。不再前进,而且还开始修起了营垒,摆起了拒马,一副:有种你来打我啊的架势。 这个情况,让匈奴上上下下,都感觉窒息。 他们有种遇到了天敌的感觉。 匈奴骑兵,在过去与汉军的交战中,从来就不怕那些脑洞大,想法多的汉将。 只要能抓到这个人的漏洞,就能一击毙命。 但他们最害怕的。却就是现在对面的汉军这样的,一板一眼,每一个步骤和每一个士卒的脚步,都恰到好处的汉将。 这不仅仅证明了这个汉将绝对不会被他们使用的各种小手段所挑动。从而放弃坚固的阵地,到野外与匈奴交战。 更可怕的是,这还证明了这个汉将的指挥技术和对部下的调动能力。 不是久于行伍的宿将和熟悉匈奴战法的老将,根本不可能做出如此针对性的进军布置。 “本王,已经打探到了,此番统兵的汉军大将是汉朝的大农令直不疑!”尹稚斜缓缓的说道。 为了弄清楚汉军主帅是谁。他付出了两百多骑兵的代价,抓回了几个汉军俘虏,严刑拷打后,才得知了这个情报。 帐中的匈奴贵族们,相互看了看。 直不疑?那是谁? 完全不在匈奴人的‘老朋友’名单里。 “其副将是汉朝皇帝身边的侍卫,虎贲卫的程不识……”尹稚斜继续说道。 假如直不疑,还有匈奴人听说过,那这个所谓的程不识,就完全是从石头蹦出来的。 许多人的心里都惊讶无比。 原本,有人以为,这支汉军的统帅,即使不是汉朝的第一名将丞相周亚夫,那么,至少也应该是过去跟匈奴在雁门关外纠缠了二三十年的那几位老朋友。 这让很多匈奴贵族心里都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汉朝随便派个两个阿猫阿狗就来跟我们交战了? 有人甚至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深深的伤害了。 “那周亚夫去哪里了?”尹稚斜却站起身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疑问,让无数人都只觉得脖子发凉。 汉朝第一名将,丞相周亚夫。 他和他统帅的细柳营,在匈奴国内可谓是家喻户晓。 三月而灭吴楚联军,让数十万的叛军,一夜崩溃。 这样的战绩,让从来只服强者的匈奴人心服口服。 如今,在这帐中的匈奴贵族心里面,自然而然的,会在潜意识里认为,汉朝皇帝既然已经有所准备,那么就一定会派遣他最厉害的将军周亚夫作为汉军的最高统帅。 被尹稚斜这么一问,无数人将视线投向了武州塞方向。 “他在武州塞?”白羊王姑射颤抖着站起来说道。 只能是这么个可能了。 在匈奴人心里,大抵也只有这个汉朝的第一名将,能玩出这样的招数。 无数人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匈奴人虽然从未与周亚夫跟他的细柳营交过手。 但只看最近十几年,那汉军的句注军跟飞狐军,都心甘情愿的让细柳营当老大。 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知道,这个敌人与他的那支细柳营可怕到什么地步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尹稚斜摇摇头道:“但以本王看来,十之八九,大抵是这样了!” 在尹稚斜看来,汉朝现在已经确实是提前进行了动员和作战部署。 不然,马邑城后面的飞狐军跟句注军。还有那个疑似攻占了武州塞的细柳营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既然是这样,那周亚夫和他的细柳营,就只能是在武州塞了。 除了那支王牌外,尹稚斜想不到。汉朝还有什么军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夺下武州塞,并且还有信心守住那个通向草原的要塞。 这也怪不得尹稚斜和匈奴人这么去想。 此时,技术的变革和战术的发展。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 从车兵为王,到骑兵为王,中国走了几百年的发展历程。 直到现在,很多地方的郡国,都还有车兵的编制。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部分的匈奴人思维和思考方式,依旧还停留在五年前,尹稚斜他爹率军南下时在汉朝看到的事务。 却殊不知,五年的时间,在中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五年间,汉室的战马数量,从不足十万匹,变成了现在的拥有战马接近三十万匹,翻了三倍。 五年间,汉室的骑兵数量,从不足三万,到现在,变成了拥有包括轻骑兵,弓骑兵和胸甲骑兵在内的多个兵种。总数高达十五万的在编骑兵。 世界因此面目全非,而匈奴人却依旧停留在过去的印象里。 他们依旧还活在‘劳资控弦四十万,独步天下’的美梦之中。 即使其国内,有聪明人看到或者发现了某些事情。 也被固有的印象和既定的思维方式束缚住了。 这就好比后世很多国人一提起霓虹。第一反应就是侵华战争时的八格牙路。 却不知道,霓虹国内,昭和男儿早已经死光光,凋零的干干净净了。 平成死宅大行其道,自卫队打卡上班,救灾依靠黑社会和老头子。 哪怕是311后。事实将霓虹的皮扒的干干净净,也有无数人大喊: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幻觉,夏令营里的霓虹男子汉哪里去了! 现在也是一样,哪怕直到此刻,明明很多匈奴人都亲眼看到了汉军的飞狐军和句注军编制内的庞大骑兵集群。 他们得思维方式和思考问题的方法,却依旧还停留在五年前的时代。 依旧在心里默认了汉军会用严整的步兵方阵,在野外层层施压,然后用几十万的大军,逐步蚕食。 与他们打一场耗时半年甚至一年的消耗战。 在这种思维的误导下,哪怕是尹稚斜,虽然在心里感觉有些不对,但还是凭着感觉,对众人道:“本王已经请折兰王,率领折兰全族,前往武州,若能冲开道路,那也就算了!若是不能……”尹稚斜冷笑着道:“那我们就在这马邑城外的两百多里,跟汉朝军队好好玩一玩!” 虽然他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预案,但尹稚斜很清楚,那是不能说的。 有些话,跟折兰王说,没有关系。 那个疯子才不在乎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呢! 他满脑子都是杀人、抢掠、征服。 但白羊部族跟楼烦部族就不一样了。 与折兰部族相比,他们是最纯正的草原游牧部族。 只要是游牧部族,那在他们的字典里,就必然有着投降这个选项。 对草原上的部族来说,打不过你了,只要能活命,投降算神马?哪怕是做牛做马,被当成奴隶和附庸,使劲压榨,也不会有人说话。 草原人很理智,也很清醒。 在生存还是灭亡之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草原民族,都会选择生存。 哪怕是最卑微最苟且的活着,也比死了强! 过去的东胡,月氏,都遵循了这个法则。 甚至,哪怕是看上去疯狂无比的折兰部族,其实也是这个法则的遵守者。 不然,他们当年怎么会臣服在冒顿大单于的马鞭之下?恭恭敬敬的给匈奴帝国卖命至今? 所以,尹稚斜很明白,他若是跟这些家伙说了他的最终计划。 恐怕,汉军都不用来打。 匈奴自己就内讧了。 甚至,就是他的本部万骑里,也未必会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去跟汉朝人同归于尽。 然而,尹稚斜同样明白,所有人都能降。 独独他这个右贤王的孽种,挛鞮氏的宗种,匈奴的右贤王,降不得! 且不说他老爹跟汉朝的恩恩怨怨了。 单单就是去年他耍了汉朝皇帝,就足以让他在被押到长安后,被汉朝人献给他们的祖先和神明,作为汉朝夸耀自己武功的证据。 即使退一万步,汉朝人不追究他老爹的所作所为,汉朝皇帝也愿意留他一命。 但是,他也依旧逃不开,被人关在笼子里,当成吉祥物的命运。 尹稚斜,可不想要这样的下场! “只要我们能在这武州塞内坚持一个月,单于庭就必然会发现不对!”尹稚斜看着众人,鼓舞着士气,道:“到第二个月,单于的援军就会南下!” “若卢、卢候、狐射、休屠、昆邪……甚至是单于庭的本部万骑以及西方的金阳、呼揭、姑夕等部族都将来援!”尹稚斜兴奋的说道:“介时,我大匈奴以我等为中军,在这马邑城下,甚至可以反包围和歼灭汉军的主力!” “若能如此,饮马大河,兵临太原,也未可知!” 许多的匈奴贵族听了,纷纷点头。 在他们看来,此时的大匈奴,真真是世界第一强国。 单于庭控弦四十万,虎视狼顾,全世界范围,都不存在能抵挡这样强大的匈奴帝国的力量。 汉朝人缩在长城里,或许还可以依靠坚城和内线作战的优势,与匈奴消耗。 但出了长城的汉军,还需要害怕吗? 在这雁门关外的土地上,汉朝人能维持一个数十万的大兵团,持续作战数个月吗?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嘛! 而匈奴,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只要能在这马邑城下,拖住汉朝的主力,等到援军到来,那,这些汉军精锐,一个都别想跑! 然后,接下来,匈奴军队,每攻破一个城市,都能强大一分。 虽然不大可能因此灭亡汉朝,但是,重现冒顿大单于的辉煌,占领汉朝富饶的长城以北的代上陇右,去太原城里过年,也不是不可能。 若果真如此,那大家就能一次抢个痛快了。 这汉朝的人口、财富、金属和那些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和铜钱、黄金,统统都要成为大家兜里的宝贝! 许多人被尹稚斜这么一鼓舞,顿时就感觉,前途光明无比,世界一片美好。 但却浑然不知,汉军悄然的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举起了镰刀,准备收割生命。(~^~) 第八百一十二节 王牌对王牌(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汉朝人进攻了!” 山丘上,一个匈奴的贵族大声吼着。 远方,汉军阵中,一条长长的骑兵线,犹如奔涌的潮水,倾泻而来,他们在战场上拉开了一条斜线,掠向匈奴的左翼边缘。 “木盾准备!” 一个又一个的匈奴贵族立刻反应过来,数百个木盾被推到汉军箭头所指的阵前。 匈奴人玩骑兵玩了一辈子,对于骑兵的交战通用规则,了然于心。 他们很清楚,骑兵交战,并非是一开始就要相互举着刀枪剑戟,对冲。 所有的骑兵会战,都是以两翼游射开始的。 通过不断的用弓箭、短矛和各种投掷武器,打击敌人的薄弱点,撕开他们的防御,扰乱他们的阵型。 “弓箭准备!” 在木盾之后,数百个匈奴射手,拿着弓箭,蹲下身子,开始上弦。 在弓箭手之后,则是拿着各种短矛和石器的奴隶兵。 这些奴隶兵,将自己的身体重心下移。 随时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给主人档箭,也随时都准备好了,冲入汉军的骑兵阵中,去将那些骑马的汉人拉下马,与他同归于尽。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永远的印刻在这些匈奴人的眼里。 只见,从远方奔驰而来的汉军骑兵,在距离他们阵前大约百步左右时,忽然仿佛冲上沙滩的潮水,又如南飞的候鸟,在短暂的时间之中,可能还不够一个呼吸的刹那,像扇子一样,在他们的面前散开。 甚至还有贵族,看到了对面的汉军,嘴角的讥笑。 “小心!”无数的贵族和军官大喊起来。 一个个木盾向后斜举,形成了一面足可遮蔽一切攻击的木墙。 然而,在这些匈奴人的惊讶和震惊之中。 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对面的汉军骑兵,忽然松开了紧抓马鬃的双手,身体斜倾,然后。他们拉开了弓。 “梭梭梭!” 漫天的箭雨,飞上空中,然后,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雨点一般倾斜而下。 “抛射!”无数匈奴人大喊起来。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汉军的箭矢,须臾之后,就扎进了匈奴的阵中。 “啊!”立刻就有人中箭,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 甚至有人根本连呻吟和挣扎的反应都没做出来,就已经被箭矢插进了头颅,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在匈奴的前阵慌乱的刹那。 后续而来的汉军旗手,完成了第二轮射击。 这次,强劲有力的弓矢,平直的射向了匈奴的军阵。 许多木盾手。甚至被连人带盾,一起扎在地上。 当匈奴的弓箭手,举起自己手里的弓,拉开弓弦,准备反击时,却无奈的发现,对面的汉骑,已经完成了转向,他们跟来时一样,快速的在己方阵前的侧翼边缘掠过。 然后。他们在须臾之间,就逃出了弓箭的有效杀伤范围。 这是过去,匈奴人用来挑衅汉军步兵方阵的绝招。 没有错! 任何骑兵与步兵弓手对射,都是找死。 因为。骑兵的目标大,站在地上的弓手,能更快的找到敌人,并且更容易命中。 然而,骑兵骑兵,来去如风。 在战马没有疲惫前。步兵的弓手,只能无奈的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肆虐。 他们甚至不敢轻易开弓。 因为,临敌不过三发。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汉军弓手,在面对骑兵冲阵时,他们最多只能拉开三弓,然后,就会被敌人撞进来。 更关键的是,人不是机器。 想要将弓箭射出能在五十步外,杀伤敌人的威力。 不仅仅需要弓弦有力量,还需要使用它的人的臂力能跟得上。 一般而言,一个弓手,连开十弓,就要达到极限。 再拉弓,就可能会拉伤肌肉。 匈奴人,不是汉军,他们没有弩这种高科技装备。 而匈奴阵中的贵族们的眼睛,则放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些汉骑……这些汉骑……” 折兰王身边的几个大将,都快要疯掉了。 “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在马上开弓抛射?”有人不断的摇头,惊恐的大喊起来。 在匈奴,哪怕是最善于骑射的勇士,也不可能做到像汉朝骑兵这样的轻松的就在高速行进的颠簸的马背上完成射击的可能。 更别说,方才部分汉骑,进行了难度更高的抛射。 “是他们的装备!”折兰王沉声说着,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他看得仔细,汉骑的战马身上,多了许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正是那些东西,让汉骑能轻松的解放自己的双手,甚至能在马背上借力,完成射击,乃至于抛射这样的高难度的动作。 若没有这些东西,方才的冲击,汉骑固然能取得一些战果。 但他们岂能不在自己阵前留下点什么? 而有了这些装备,汉骑将自己的速度和火力,都发挥到了极致。 于是,就出现了对方一无所失,而己方则付出了至少数十人的伤亡。 “鹧鸪!”折兰王看向自己身侧的一个贵族,说道:“带上你的本部,去跟那些汉骑玩一玩!” “巴列,你跟在鹧鸪身后,掩护和保护!” “遵命!” 两个戴着粗犷的青铜头盔的匈奴贵族立刻弯腰行礼。 “记住,给本王抢几匹汉军的战马回来!”折兰王淡淡的说道。 “遵命!”那个两个贵族点点头,然后走向大纛的一侧。 看到这两人,山丘之下的匈奴军阵中,一千多名折兰骑兵,开始上马。 几个萨满祭司,拿着一个个人头做成的法器,给这些骑兵祝福。 “天神与先祖在看着你们,英勇的折兰骑士,去撕碎那些卑鄙的汉骑吧!”圣水撒到了折兰骑兵的马蹄上。这表示,先祖和神明,赐福了他们的战马,使它们能跑的更快更稳。 ………………………… “匈奴人动了……”义纵站在帅旗下。远远的看着匈奴军阵中的异动。 他挥挥手,令旗挥舞,两个汉军的号手,乘着战车,吹响了号角。 “呜……” 战鼓声开始变得更激烈和急切。 汉军的左翼。也开始动了。 义纵平举双手。 右翼的军阵之中,也开始再次出动。 义纵眯着眼睛,看向了自己对面的匈奴大纛。 “折兰王,你该如何应对呢?” 任何一个带兵的将领,都很清楚一个真理——进攻永远比防守更有优势。 尤其是骑兵的对决。 进攻方更是永远比防守方要优先占据主动权。 所谓防守反击致胜,在骑兵的战争中,十次才可能会发生一次。 剩余九次,那些傻乎乎的等着敌人进攻的白痴,全部死光光了,连骨头都变成了渣滓。 这是因为。骑兵天生就是进攻兵种。 困守原地,任由敌人攻击的那个傻瓜,不管他的士卒多么勇敢,组织多么严密,相互间的默契多么高。 也会被进攻方在不断的侵扰和袭击中疲于奔命。 最终,士卒的勇气被消耗,组织被打乱,默契变成了混乱。 然后,只需要一个冲锋,这支军队就将被彻底碾碎! 所以。从古至今,所有的骑兵对决,都是从两翼的相互追逐和小规模的混战开始的。 中军冲锋,那是在两翼取得优势。至少也要有一支力量,渗透到敌人的的后背后才会开始的。 而对如今的汉军来说,骑兵的游斗与混战,是汉军最擅长的优势项目。 匈奴骑兵,将会在这样的战斗中,被汉军的手弩和高速运动的骑兵。逐渐消耗。 所以,义纵现在是逼着匈奴人在两翼投入力量。 当然,对面的匈奴人可以选择不在两翼策动,而是中军前压,将战场从侧翼,转移到正面,或者集中力量,先吃掉某一侧的汉军。 但,问题是…… 中军前压,一般都属于孤注一掷的疯狂行为。 一旦中军前压被挫败,那么,渗透到了两翼甚至背后的骑兵,就肯定要高兴坏了。 对骑兵来说,再没有比从敌人脆弱的后背发起突袭,更舒服的事情了。 至于集中力量吃掉一侧汉军? 这等于是做梦。 因为完全不现实。 骑兵交战,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吗? 很多时候,骑兵的战争,常常将战场拉成一个遍及数百里甚至上千里的广阔战场。 原因就在于此。 况且,义纵觉得,匈奴人未必能在对付得了任意一翼的汉骑。 他举起手,向下一压。 身后的旗兵立刻会意,令旗舞动,战鼓轰鸣。 远方的汉军游骑听到了鼓声,军官们纷纷回头,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舞动的令旗。 “全军听令!”戴着头盔的汉将昂起头来,对着自己同袍大声喊道:“我们绕到匈奴人的屁股后面去,狠狠的干这群王八蛋!” “诺!”回应他的是全军的欢呼。 方才的冲击,大家伙玩的太爽了! 再没有比那样对着匈奴人射,而匈奴人却无能为力,甚至只能目送自己撤离的事情更爽的了! 于是,这股汉军在远离了匈奴的军阵后,开始沿着侧翼的边缘转向,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看好了!劳资要到你屁股后面去了,你来不来? 而与此同时,汉军的中央军阵,两千胸甲骑兵,依然慢吞吞的向前蹭着。 但没有人敢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挪开哪怕半秒钟。 因为他们是如此的显目,如此的高调,以及如此的危险。 至少折兰王的眼睛,就从未从他们的身上移开。 “汉军不动则已,动必是以这些骑兵为主!”折兰王扬着马鞭,对着自己的左右亲信说道。 “父王!”折兰王的长子,折兰部族的下一代继承人,左大将狐寐说道:“我曾经听出使汉朝的兰陀辛说过,汉朝有一支全身上下都裹着铁甲,连战马也披着厚甲的骑兵……可能就是这些骑兵!” 折兰王听了点点头。 此事,他也有所耳闻。 但是,在今天以前,全匈奴都是将之当成笑话和神话看待的。 全身着甲,连马也披甲?! 这得多败家和多夸张啊! 但,今天,当一支汉军骑兵,披着重甲,鲜衣怒马,无比高调的出现在战场时,折兰部族知道,神话和传说,变成了现实。 汉朝就是这么的夸张,这么的败家! 眼前的骑兵,虽然不像传说中那样,连人带马,都装进了一个铁皮里。 但,却也是极为可怕的。 所有的折兰贵族,都面露凝重之色。 反倒是下层的士兵和奴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对他们来说,敌人长什么样子,用什么武器,全部无关紧要。 只要冲过去,将他们从马上拉下来。 全部都会是个死人! 甚至还有人打趣说道:“这些汉朝疯了吗?他们中军的那支骑兵,走的比乌龟还慢,这样的骑兵,有什么战斗力?” 折兰王和其他的贵族心里,也有着类似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中军的那支汉骑,虽然看上去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但很可能,速度是他们的软肋。 就像他们过去曾经碰到过的那些把自己包在一个铁罐子里的汉军重步兵那样,也就看着吓人而已。 然而,对面的汉军,却没有让他们更多的去仔细思考。 伴随着密集的战鼓声,战场上的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支方才曾经从折兰的左翼掠过的汉骑,在远方大约三百步左右的安全地带,重新集结和整队。 然后,他们催动战马,朝着折兰的军阵左翼的侧翼,拉出一条斜线。 “他们要绕后?”刚刚奉命前来堵截和邀战的折兰骨都侯鹧鸪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勇士们,冲锋!为了大匈奴,为了先祖和神明!”鹧鸪抽出自己腰间的青铜短刀,大喊着:“让这些汉人见识见识,伟大的折兰骑兵的厉害吧!” “哇啦!”千余名折兰骑兵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跟着高喊起来。 然后,他们就如同山崩一般,从山丘上倾斜而下。 千余骑的马蹄声,将整个大地震的隆隆作响。 ………………………… “咦!”南军左司马,回头看到,自己身上的匈奴军阵中倾斜而出的匈奴骑兵,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对自己的身侧的北军右屯的司马道:“张司马,射野猪游戏开始,我们来比试比试?” 那个骑在马上的汉军司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毫不畏惧的道:“比就比,北军的丈夫,可不怕尔等南军的丘八!”(~^~) 第八百一十三节 最后的折兰骑兵(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战场上瞬息万变。 当汉匈双方的两支千余人的骑兵,在两军阵前,相互追逐,深入远方的旷野时。 从汉军阵前的两翼,再次分别倾斜出三五支人数从几百到千人左右的骑兵。 显然,汉军方面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折兰骑兵玩一玩骑兵格斗和追逐的游戏。 而且,折兰骑兵不玩不行。 你不玩,汉军的骑兵,就要往去找你菊花的麻烦。 从来没有一支军队,在自己的正面,有着强敌的时候,还能抵挡来自后背袭击的事情。 “欺人太甚了!”折兰王咬着嘴唇,额头上青筋暴露。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来也没有任何一支骑兵,敢在折兰的大雕旗前,这样的挑衅和侮辱折兰! “既然你们想找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们!”折兰王挥动马鞭,指向自己的儿子:“狐寐,你带你的本部,去右翼,跟汉朝来袭的骑兵好好玩玩!” “遵命!”名为狐寐的折兰王子,取出自己的小刀,按照折兰的传统,在自己的脸颊上划下一条伤痕,让鲜血流下来。 因为,狐寐从方才的汉骑冲阵的技战术上,已经知道,眼前的骑兵,是一支值得尊敬的骑兵。 而对折兰人来说,将这样的精锐,送进地狱,代表着无上的光荣! “你们已经配的上,成为我,伟大的折兰王子狐寐的祭礼了!”他翻身上马,对着自己的本部骑兵招呼一声:“都跟我来!” 千余骑雷鸣而动,追随自己的主人,随意的拉开了一个阵型,向着本方右翼,汉军的左翼,扑了过去。 对这些真正的折兰本部精锐来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能击败他们的骑兵。 这样的事情,是他们用过去的汉朝军人、东胡、月氏、乌孙的骑兵的血。证明了的事实。 白刃冲锋,赤膊格斗,这就是折兰人最擅长和最喜欢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汉朝骑兵。好好的骑射不玩,跑来跟自己邀战,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奢骨里!”折兰王再次喊出一个名字。 一个魁梧的壮汉闻言,来到了折兰王面前,跪下来。亲吻着大地,说道:“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壮汉生的异常的高大和魁梧。 身高足足接近八尺。 是匈奴国内声名远播的巨人。 同时也是折兰部族的第一勇士。 他的模样,与折兰人有很多不同,但鼻翼和眼窝,却跟多数折兰骑兵一样。 显然,这是一个混血儿。 这位名叫奢骨里的折兰贵族,其实是一个奴隶。 折兰王的奴隶。 在草原上,奴隶也是分等级的。 单于庭的奴隶就天生比其他部族的奴隶身份更高。 而直接隶属于某些贵族的奴隶的地位和身份,甚至比一些贵族的宗种地位还高。 就如这个奢骨里。他的主人是折兰王,所以,在折兰部族里,他的地位,甚至仅次于折兰王的王子。 “我的忠仆!”折兰王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奴隶说道:“带上一千人,去左翼,迎战那些敢于靠近的汉朝骑兵,将他们的脑袋给我扭回来!” “尊敬的主人,如您所愿!”奢骨里噗嗤噗嗤的说着。 于是,从折兰部族军阵的左右两翼。也分别冲出两队骑兵,迎上新从汉军阵中出来的汉骑。 ……………………………… “还真是自信!”义纵站在一辆战车,远远的看着。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对面的折兰王,已经用行动告诉了他——你派多少人。我派多少人,只少不多! 有种吗?有种就继续玩! 义纵抚摸着自己佩剑的剑柄,看着对面的那面大纛。 然后,他接过来了十多个汉军参谋送来的白纸。 白纸之上,依旧是一串串数字和计算而来的结果。 将这些纸张上的数据和结果看完,义纵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问道:“胸甲骑兵,还需要多久,才能进入全速冲锋?” “将军,还需要前进两百步,我军胸甲骑兵,就可以进入最佳冲锋距离!”一个参谋拱手答道。 “善!”义纵笑着回头,他看着前方的匈奴大纛,在心里想着:“你们恐怕很快就要哭了……” 技术和战术的革新在汉室中央,将旧有的一切装备战法统统淘汰。 在以往的演练和推演以及计算中。 全新装备的汉军骑兵,能在集团会战中,一挑三甚至一挑四。 有人甚至喊出了‘一汉当五胡’的口号。 至于胸甲骑兵? 所有见过他们冲锋的人,全部都已经成为胸甲的脑残粉和拥泵。 “擂鼓!”义纵抬起手,下达命令:“为我军健儿助威!” 远方的战场上,身着黑色军服的汉骑,与穿着兽皮的折兰骑兵,就如同泾渭分明的数个巨浪,在这宽阔的战场上竞技。 讲道理的话,匈奴人的骑术更熟练,人马配合更默契,彼此更熟悉。 而汉军的骑术和人马配合,却勉勉强强,只能算合格。 但是…… 在全新的装备和战法面前,这些缺点,全部都不足为患。 鼓声更加的浑厚、庄严。 甚至,在汉军的中军本阵,上百位从考举士子里选拔出来的文职军人,放下了自己手里计算的笔和算盘,开始唱起了神圣的战歌。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再没有比这首经典的诗更契合眼前的战场的了。 在合唱声中,汉匈两方的骑兵,开始了第一次接触。 …………………………………… 折兰部族左翼边缘。 鹧鸪和另一位骨都侯率领的千余精骑分作两股,慢慢的追上了前方的汉骑。 不是因为他们的速度有多快,而是因为对面的汉骑,在前方等着他们。 鹧鸪甚至看到了前方的汉骑,在绕过一个山峦后。掉头开始整队。 他抬起手,他麾下的数百骑立刻如同机械一样,减慢速度,并慢慢停了下来。 “胆子这么大?”鹧鸪心里冷笑着。 他想起数日前。他在武州塞看到的那些汉军俘虏。 嗯,汉人的胆子,确实很大。 在那样的情况,依然不肯屈服和投降,依然不肯屈膝为奴。 但是…… “这不是你们可以与我。伟大的折兰骨都侯,鹧鸪为敌的底气啊”鹧鸪冷笑着,从背后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青铜铤。 这是折兰骑兵的格斗神器。 在其他部族,这种短矛,最多只是个投掷武器。 但在折兰人手里,它成为了百兵之王。 在匈奴,再没有比折兰人,更擅长使用这些短矛的士兵了。 所以,每一个折兰骑兵身上,都会随身携带三柄青铜铤。 甚至。对折兰骑兵来说,青铜铤比弓箭还要好用,还要厉害。 马上开弓,很难瞄准和命中敌人。 但铤不同,铤不需要开弓上弦,只要奋力投掷,就能对敌人造成杀伤。 即使不能伤到敌人,也能打乱敌人的阵型,为随后的短兵相接,制造战机。 所以。每一个鹧鸪手下的骑兵,都从背后抽出了一柄备用的青铜铤,同时抓紧了腰间缠着的流星锤。 每一个折兰骑兵,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即将到来的血腥厮杀和白刃交锋。 对折兰人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他们就是爱看着自己的敌人,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满地打滚,哭号哀鸣的模样,就是喜欢看着敌人一点一点的被自己敲碎脑壳,打断骨头。切断肢体时,鲜血喷溅的声音。 ……………………………………………… 在他们的对面,是汉军的南军左司马所部的五百余骑。 左司马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精壮大汉。 他来自关中的雍县,五帝神庙所在之地。 但他清楚,自己的祖先是谁。 “吾之先祖,乃秦公讳开老大人!”他拿出自己腰间携带的手弩,最后做了一次检查。 百五十年前,他的祖先,燕国大将秦开,统帅燕军,北逐东胡,为诸夏拓土数千里。 今天,轮到他这个先祖的后裔,继承先祖的事业和伟业,继续为诸夏建功立业了。 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中,血液已经沸腾了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冲吧,冲吧,碾碎那些夷狄! “吾乃大汉南军左司马秦牧,夷狄受死!”在心中喊完这话,他抓住缰绳,拿着弩机,向前一指,下令:“诸君,建功立业,就在此刻!” 他回头对着自己的部曲说道:“吾等乃南军丈夫,切不可输给北军的丘八们!” “射野猪竞赛,现在开始!”他大声下令:“全军听我号令,以锥形散开,三骑为一组,自由狩猎!” “万胜!万胜!万胜!”士卒们振臂高呼。 “为了陛下!”秦牧松开勒马的缰绳,率先冲锋。 在他的身后,他的部曲,按照过去训练的战术,拉开一条三层的战斗队形,冲向了前方百步之外的敌人。 ……………………………… 此时此刻,汉军大纛之下。 文职军人们的合唱,到达了巅峰。 义纵也忍不住加入进去,带着亲兵们一起唱和起来:“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唱到兴奋处,义纵干脆脱下衣袍,拿起鼓锤,为他的将士擂鼓助威。 咚咚咚!咚咚咚! 雄壮的战鼓声,声闻数十里。 ………………………………………… 战场之上,飞速奔驰的战马,如风驰电掣。 鹧鸪抬头看着那些急速而来的汉骑,将手里的青铜铤前指:“冲上去,撕碎他们!” “哇啦哇啦!”折兰的骑兵,瞬间双目充血。将头发披散开来,进入疯狂模式。 然后,他们也夹双腿,战马立刻全速加速。 两支骑兵。在不过一里多的战场上,迎面冲撞。 鹧鸪一马当先,迎上了同样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将,他狞笑着将自己手里的青铜铤紧紧抓住。 经验告诉他,他能在十五步左右的距离。掷出自己手里的武器,最起码也能逼迫那个汉将转向,若运气好,甚至能直接将他打落下马。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脸上。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汉将的右手中,出现了一件熟悉的兵器。 “梭梭梭!”弩机的射击声连绵不绝的响起。 他大吃一惊,连忙将身子低伏在马背上。 这是匈奴人过去防备汉军弓弩手偷袭时的标准姿势。 但在他的心中,有着一个大大的疑问:“汉朝人什么时候,有了能提前上弦的弩?” 然而。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对面的汉军,在三十步左右时,接连扣动了弩机。 瞬息之间,鹧鸪就听到了,他的身后,惨叫声不断传来。 折兰人热衷肉搏,酷爱白刃冲锋,短兵接战。 但这也带了一个致命的后患——大部分的折兰骑兵,都不喜欢穿戴防御物品,许多人甚至自豪的声称——我身上。连一丝用来防御的东西也没有! 毫无疑问,这样的骑兵,一旦被敌人的远程投射火力覆盖,将损失惨重。 现在。这个喜好和特点,同样给折兰人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鹧鸪通过声响判断,至少有数十甚至上百的骑兵,被汉军的弩箭命中。 起码有五六十人落马。 在这短暂的,甚至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失去了一成以上的兵力。 这让鹧鸪胆战心惊。 但他并不畏惧。反而抬起头来,疯狂的看向汉军,催促自己的战马,再次加速。 远距离的投射火力,所有匈奴部族,都不能与汉军相提并论。 但是,近距离的白刃格斗呢? 鹧鸪扯下了自己腰间的那个流星锤,将它不断的在手中摇动起来。 五步之内,他要对面的汉将脑浆爆裂! 然而,在下一秒,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不!” 因为,他看到了,在不过十步之外的汉军,集体丢掉了他们手里的弩机。 这些珍贵的可怕的强大的武器,被他们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然后,他们抽出了自己背上的环首长刀。 这种长刀,寒光闪烁,而且极长极长,至少,比鹧鸪过去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匈奴人在马背上使用的武器都要长两三倍。 “碾碎他们!” 鹧鸪最后听得是一声陌生的大吼,然后,他就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疼,整个世界瞬息旋转起来。 砰,他的额头碰到了地上的泥土。 泥土中的芳香传到了他的鼻子里。 让他想起了在遥远的几千里外的家园。 在生命的最终,他张了张嘴,无数的血沫从鼻孔和嘴巴吐出来。 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家乡祁连山上的野果,挂满了枝头,看到了皋兰山下,自己的孩子正骑着羊羔玩耍,也看到了无数的鲜血,从祁连山和皋兰山的山巅流下来。 这些血海之中,无数的怨灵在嚎叫,在嘶吼,在诅咒,在痛骂。 “原来萨满们说的都是骗人的……”他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根本没有先祖和天神的接引,有的只是……地狱和罪行的审判!” 但是…… “假如有来生,我还要作战,还要厮杀,还要抢掠和屠杀,还要做折兰的骑兵!”他最后抬起眼帘,看到那些践踏而过的马蹄,以及自己的爱马低头****着自己的发辫,还有远去的汉骑:“你们这些汉朝人,既不肯乖乖投降,也不肯做我大匈奴的奴隶,真是……让……我……好……为……难!” ……………… 秦牧带着自己的骑兵,从折兰骑兵的军阵之中冲撞而过。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湿哒哒的,全是滚烫的鲜血。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 然后,他勒住战马,看向了前方的战场。 哪里已经是地狱了。(~^~) PS:  虽然,我的麒麟臂告诉我,根本停不下来啊! 然而,我还是可耻的在这里断章了,哇哈哈哈,我好无耻啊! 然后~~~~ 做个广告,作者君开了微信公众号:要离刺荆轲。 请在微信公众号中搜索要离刺荆轲或者yaoli-cijingke。 你能看到番外、资料,汉匈双方的武器图片以及各种各样的脑洞。 作者君会在公众号中等待各位读者老爷的临幸与翻牌-- 你还在等什么? 赶快拿起手机预订吧! 第八百一十六节 最后的折兰骑兵(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折兰本部大纛之下。 折兰王骨荼同样也在观察着战场。 他看着那些追逐本方骑兵的汉骑,也看着远处的汉军大阵。 “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能走!”骨荼对自己的部下们说道,他拿着马鞭,指向前方的汉军中军大阵:“冲破汉军中军,擒杀他们的统帅!” 骨荼的脑子,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过。 方才的一幕幕场景,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 汉军的战马上出现了特殊的装备,这些装备,让骑术粗糙低劣的能让每一个折兰骑兵鄙视的汉骑,在高速运动上的战马上自由解放双手,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高难度动作。 他们,可以自由拉弓,自由瞄准,自由翻身,甚至抛射。 这意味着,汉军的骑兵,在远程攻击和拉扯方面,占据了绝对优势。 本来,这也没什么。 当此之时,整个匈奴部族,都是在冒着汉军的密集火力南侵的。 这次不过是将敌人从步兵换成了骑兵罢了。 但,再怎么变,游射这种战术,在骑兵决战中,都只是辅助手段。 有史以来,一切的战斗,最终都要靠白刃冲锋,赤膊肉搏来解决。 在折兰人经历过的战争中,他们见过太多太多,有着强大远程投射火力的敌人。 但不管是东胡的弓手,还是月氏的掷矛兵,或者汉朝的弓弩兵,从来都不曾真正威胁到匈奴骑兵。 弓弩和掷矛这种东西,虽然能杀人,但杀不了所有人。 它们甚至能威胁的对象,也可怜的很。 一轮千弓的齐射,能射死几个人? 他们又能齐射几轮? 只要撞进敌人的阵中,什么弓弩手,掷矛兵,统统都是破铜烂铁! 但。方才的汉骑,向折兰人展示了一种超越了时代的战术。 他们的马刀,长而锋利。 一刀就能将折兰骑兵斩断。 哪怕,那个骑兵举起了手里的青铜铤或者流星锤去抵挡。 结果依然是一刀两断! 这意味着什么。折兰王非常清楚。 这场战斗,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折兰的有生力量,就要被这些肆无忌惮的汉骑一点点的蚕食掉。 骨荼心里,甚至已经知道了。汉军的下一步打算——他们必然会利用自己在战马装备和速度上得优势,不断从己方两翼边缘进行骚扰和侵袭,甚至渗透到折兰本部的背后。 到那个时候,折兰骑兵,就将落入过去他们遭遇过的汉军一样的可怕境遇中。 前后受敌,两翼折断。 而折兰骑兵却只能被动挨打,疲于奔命。 或许折兰人很坚强,很疯狂。 但,骨荼毫不怀疑,最迟在明天拂晓。汉军就会发起总攻。 到那个时候,被汉人骚扰和调动了整整一天一夜,在惊慌和疲惫中惶惶不可终日的折兰骑兵,还有几个人能拿得起弓,冲的了锋? 当然,骨荼可以选择立刻放弃那些出击的骑兵。 包括他的儿子和忠奴,带领剩余的数千骑兵,立刻返身撤退,去跟楼烦、白羊还有尹稚斜汇合。 但,这个选择。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对折兰人来说。 假如不能获胜,那就死在冲锋的道路上吧! “马上在山坡下点起三堆烽火!”骨荼先将这个命令下达。 这是他与尹稚斜的约定,表明。他无法冲开眼前的汉军,他需要援军! 但,骨荼很明白,这三堆烽火,与其说是求援,还不如说是警告尹稚斜:这些汉人不好惹。悠着点! 至于援军? 骨荼拿着一柄小刀,扎进自己的脸颊的肌肉里,然后将它拔出来,顿时鲜血喷溅,疼的他眉毛都拧了起来。 “我若不能冲下汉军中军本阵,援军来了,也是给我收尸而已!”骨荼在心里想着。 然后,他就指着那远方的汉军中军大纛所在,大声道:“吹冲锋号,全军突击,不惜一切代价,趁着汉人还没有发现我们的举动,集中一切,冲进去,杀光一切能看到的生物,连老鼠也不要放过!” 这个命令一下,无数的贵族欢呼雀跃,这才是他们熟悉的大王,这才是他们崇拜的领袖。 不管敌人有多强,不问敌人有多少! 我们只管冲锋! 折兰人对自己的绝招,决死冲锋战术,更是有着迷一样的自信。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住折兰骑兵的决死冲锋。 “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来。 整个折兰的军阵,都被这个号角声所惊醒,无数的骑兵和奴隶,听到了这号角声后,立刻就兴奋的哇哇大叫,许多人甚至拿着小刀,在自己的脸上和大腿上乱划。 终于等到了吗? 一个奴隶,高兴的将一柄粗劣的骨刀扎在自己的大腿上。 虽然疼的让他有些龇牙,但是,他的眼神里,却全然是疯狂。 “主人啊,请让我首先冲锋,为您而死吧!”奴隶们大叫着。 而在大纛后面,一个又一个折兰骑兵,将他们身上的衣服脱掉,坦露着上身,光着膀子,挥舞着武器,跃跃欲试的大叫着:“先祖与神明啊,请接受我们的祭礼吧!” 此时此刻的折兰,才是真正的折兰! 他们就是天生的征服者和屠戮者,文明的毁灭者,世界的鞭笞者和没有理智的疯子! 在使命的感召和部族荣誉的激烈下,他们一个一个翻身上马,然后排着整齐的队列,彼此之间簇拥成一个个密集的队形。 这些队形看上去杂乱无章,根本没有具体的形状和组织。 但所有见识他们这样疯狂攻击的人,都已经死光光了。 在这个状态下的折兰骑兵,能冲破一切障碍与阻扰,直到完成他们的使命。 在过去,他们曾经在尹列河,用这个战术。疯狂的冲跨了月氏人的王族主力,也曾经在祁连山下,对着东胡王的大纛,发起了无畏冲锋。吓得那个东胡王,丢下了自己的部族和人民,狼狈奔逃数千里。 十八年前,在汉朝的北地郡。 他们再次祭出了这个战术。 一举冲进了汉朝在北地郡的要塞——朝那塞,杀死汉朝北地都尉孙卬和数千汉朝军民。然后将那个要塞付之一炬。 接着,又冲进了汉朝皇帝的行宫——回中宫。 将那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无数珍宝的宫殿彻底烧毁。 现在,折兰人再次祭出这个屡试不爽的疯狂战术。 在折兰人的变态想法里,死,根本不可怕,反而是光荣。 尤其是在死在冲锋的路上,更是无上的荣誉,将得到天神和先祖的嘉奖。 在那天神的殿堂中,有着无数的神女,正在等候他们这些勇士! 尤其是那些奴隶! “假如我在死前。能杀死一个汉朝人,是不是我也能被天神感召,进入神的国度?”许多的奴隶问着前来鼓励和祝福他们的萨满祭司。 “是的……”萨满祭司们全部点头,笑着鼓励:“哪怕是奴隶,若足够勇敢,为折兰冲锋而死,先祖和神明,也会嘉奖他,他的灵魂将被洗礼,跟折兰的先祖一起。在永远无忧无虑的神国中,享受神女的侍奉,每天,天神都会派数十个美女。服侍勇士们的灵魂,让他们享受在人间永远无法享受的乐趣!” 奴隶们听了,全部两眼放光。 对他们来说,活着,本就是苦难。 唯有也只能指望死后灵魂的享受了。 “我一定会杀死一个汉朝人的!”这些奴隶纷纷大喊着,彼此打气加油。 在短短的片刻准备好。折兰的所有有生力量,就全部完成了准备。 甚至,就连那些萨满祭司,也都在祝福了自己的军队后,拿起了武器,跟在队列的后面。 洗脑的最高境界,毫无疑问,是连自己也洗脑了。 而在此时,那些正在奉命撤往本阵的折兰骑兵,也听到了大纛的号角声。 “父王准备发起决死冲锋了?”狐寐立刻就会意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身后紧追不舍的汉骑。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一勒缰绳,对着自己的左右心腹大声道:“勇士们,让我们用自己的血,为本部大阵的主力制造战机!”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获胜! 每一个折兰骑士,都被灌输过——为了胜利,死掉自己是应该的和值得的以及光荣的思想。 即使是折兰王子,也是如此! 他明白,此时此刻,他应该用尽自己的全部,去尽肯能的拖住汉人的左翼骑兵,使他们不能救援自己的中军。 于是,他一勒战马,带着自己的部下,再次整队,忽然转向,绕过那些追击的汉骑,冲向了汉军的左翼。 虽然这样可能让他们陷入腹背受敌,被汉军两面夹击,甚至四面围攻的危险境地。 但也能让汉军,在没有解决完他们之前,整个左翼的骑兵力量,都不能轻举妄动。 同时,在狐寐的对面,奢骨里,也听到了号角声。 “主人!”这个在匈奴中的巨人,拿着自己的武器——一柄非常巨大的狼牙棒,噗嗤噗嗤的瓮声道:“就让奴才,为您最后一次冲锋吧!” 然后,他也同样带着自己的千余骑,完全没有理智的转向,带着追击的汉骑,冲向了汉军的右翼。 整个战场的局势,因此陡然生变。 左右两翼的汉骑,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变化。 “这些夷狄疯了吗?”许多汉将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 然而,他们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因为,两军的军阵,直线距离,最多三里。 而这些匈奴的骑兵,是在撤退到本方军阵与汉军军阵两翼边缘的中间线时忽然转向的。 这意味着,他们与汉军军阵之间的距离,不过一里多地。 对骑兵来说,这不过是几个呼吸,就能跨越的距离。 “准备迎接冲撞!”无数军官大喊,两翼的汉军纷纷如临大敌的准备接战——若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匈奴人冲进己方阵中,搅个天翻地覆,不止刚刚的胜利成果,全部要化为泡影。 甚至,整个战役的走向,也将被改写! 几乎就是在这个刹那,匈奴的大纛忽然前移。 在山丘上,数不清的折兰骑兵,挥舞着双手,呐喊着,咆哮着,如同一条长龙,径直冲向了汉军主帅所在的中军大纛。 义纵看得目瞪口呆,膛目结舌。 “他们只是在找死吗?”看了看两翼的情况,义纵摇了摇头。 折兰人的狠辣和疯狂,让义纵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只是…… “时代已经变了啊……”义纵挥了挥手,在心里说道:“从今天开始,一切旧式骑兵和旧式战法,全部淘汰出局!”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那些山呼海啸一般冲向自己的匈奴骑兵:“传令:胸甲冲锋!” 汉军的黑龙旗,因此前移。 大纛之后,数辆战车,载着战鼓前行。 战车上,一个个壮汉,挥汗如雨,奋力敲打着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如雷如电,演奏出一曲慷慨战歌,振奋着全军士气。 在中军阵前,一直在默默的向前蹭着,积蓄着气势和力量的胸甲骑兵集群的军官们纷纷回头,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代表了出击命令的旗号。 “全体都有!” 一个个伍长拉长了声调,嘶吼起来。 “岂曰无衣!”领队的什长将象征着自己军衔的胸章佩戴在显目的位置:“与子同袍!” 然后,他们抓起了长长的骑枪,三角形的枪头被紧握在手上。 “胸甲冲锋,碾碎他们!”队率们将自己的战袍丢在地上,露出非常显目的在胸甲背后标识出他军衔地位的印记。 自秦以来,中国的精锐军队中,就已经有了在战场上用来标识军官地位的胸章以及那些在战场上用来指引全军前进方向的背幡。 但在以前,这些东西,没有明确的等级区分。 而当汉室开始组建胸甲骑兵时,胸甲的军官们发现,他们需要一种能在战场上,明确告诉左右前后的士卒,他们的军官和长官所在位置的标志物。 于是,胸章和背幡被改革。 制定了详细的不同的能明确告知士卒们,谁是伍长,谁是什长,谁是队率,谁是司马,谁是校尉的军衔标志。 如今,在这些显目的标志的指引下,一个又一个胸甲骑士,跟随着自己的长官与左右同袍,开始加速。 两千匹战马开始奔腾。 两千个骑士开始冲锋。 他们的速度一点点增加,最终,变成了一把利剑,一柄快刀,一座大山,一条长河,无所畏惧,冲向了来犯的敌人。(未完待续。) PS:  秦汉军队中,确实已经有了代表军官地位的胸章、肩章,以及批在身后的,告诉士卒的背幡。 明天我会在公众号里上传出土的汉墓中发现的兵马俑身上的胸章和肩章以及背幡的图片。 啊~~~ 然后,我明天三十了! 大爷! 我至今还觉得,我二十岁生日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你妹啊,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麻蛋,劳资还不想当大叔! 第八百一十七节 最后的折兰骑兵(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胸甲骑兵的全速冲锋到底有多么可怕? 两千年后在八里桥,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火枪龙骑兵,在正面遭遇了巅峰时期的英国胸甲骑兵。 结果是,火枪被大刀长矛的胸甲,一次冲散。 有目击者,甚至在后来声称:他们(英国胸甲骑兵)看上去就像在打九柱球。 此时此刻,在汉匈战场上的正面。 汉室全部的两千骑胸甲,排成了两个长列,以密集的姿态,冲向了从对面山坡上倾斜而来,看上去势不可挡的匈奴折兰部族主力。 领头的汉军军官,甚至已经能看清楚对面匈奴骑兵狰狞的面容和满嘴的黄牙。 此刻,两军距离,只有五十步。 但汉军依然从容不迫。 “全速出击!”领头的军官,将骑枪平端,然后,他就跟过去训练一样,大腿一夹马腹。 汉室所有的胸甲骑兵所骑乘的战马,全部受到过短距离忽然加速训练。 在这刹那,整个汉军胸甲军阵的速度达到了极限。 然后,第一排的骑士,就重重的撞进了对面的匈奴骑兵冲锋阵型之中。 长长的骑枪,带着巨大的动能,在一秒钟之内,就将迎面冲来的折兰骑兵捅穿! 巨大的动能,却还未停止。 直接将那个可怜的家伙串进了骑枪的中心。 甚至有的胸甲骑兵的骑枪上接连撞穿了好几个匈奴人的身体。 在这刹那的撞击结果,惊呆了所有目睹此刻情景的汉匈双方的军官士卒。 许多人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个情景,很难用文字来形容。 真要描述的话。 那么,汉军胸甲骑兵在冲撞刹那,造成的破坏力和杀伤力,跟黑魂三的boss,将玩家的角色捏在手里,直接按爆的场面差不多! 在这瞬间,汉军阵中。无数的军官,全部成为了胸甲骑兵的脑残粉。 “我们也要装备这样的胸甲,这样的骑枪!”有军官舔着舌头在心里发誓。 这冲撞刹那的震撼感和画面感,实在是太美了! 尤其是当胸甲骑兵撞进匈奴阵中的那个刹那。跟神话传说中的神明搏斗的场面,一般无二。 巨大的动能,直接将整个匈奴的军阵,撞出了一个缺口。 两军接触瞬间,折兰骑兵与汉军胸甲骑兵接触的整条战线就直接被撞穿了。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因为,第一排的汉军胸甲骑兵,已经丢弃了他们的骑枪,抽出了特制的马刀。 而第二排的胸甲骑兵,则沿着他们的前排撞开的口子,接着高速撞进去。 这一次,他们仿佛六千五百万年前撞击地球的那个小行星一般,直直的撞进了匈奴阵中。 然后,整个军阵就被彻底撞散了!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在这次撞击中存活。 在十秒钟前,汉军胸甲骑兵的正对面,至少有着一千多的折兰骑兵,他们排成了五六个骑兵冲锋队形。 这些骑兵,疯狂无比,强悍无比。 他们曾经创造过无数奇迹,也取得过无数辉煌。 然而,在十秒钟后。 这些骑兵全部灰飞烟灭。 他们的身体,被汉军的骑枪直接捅穿。 许多人的战马甚至被巨大的冲撞动能直接掀翻。 这些折兰骑兵,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获得。 他们的青铜铤跟流星锤,在胸甲撞击时,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战场,瞬间成为了一个屠宰场。 汉军的这次冲撞。甚至震撼住了所有本已经陷入了疯狂中的折兰骑兵。 然而,汉军的胸甲骑兵,却根本没有给敌人任何机会。 在撞穿了当面的折兰骑兵后,他们在实际上,已经将整个匈奴折兰部族的冲锋队形,拦腰斩断。 折兰人在十秒钟前。还气势恢宏,大气磅礴的冲锋阵型,因此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哪怕是在防御中,任何一支军队,被自己的敌人,打穿了己方阵型的某一段,都将给己方带来无边灾难。 何况是高速的骑兵对冲之中? 汉军的胸甲骑兵,没有停顿,他们在短暂的调整了队列后,依旧排成两排,如泰山压顶一样,撞进了右侧正在冲锋的一支折兰骑兵队列中。 这次,他们没有了骑枪。 但是,他们的马刀,却更加可怕。 无论是劈砍还是直砍。 没有任何一个匈奴人能抵挡住他们随意挥出的一刀。 一刀之下,连武器带人,一起砍断,是常有的事情。 折兰人,当然马上就组织了反击。 然而,一切反击,都对胸甲骑兵无效。 往日里一旦命中敌人,就能将敌人从马上扎下去的青铜铤,现在,打在汉军坚固的胸甲上,甚至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就被弹开了。 而随机,这个傻瓜,就被对面的那个汉军骑士,一刀砍下了脑袋。 即使是那些挥舞着流星锤的家伙,命运也跟其他人差不多。 靠着坚固的铁甲和强大的冲击力。 汉军的胸甲骑兵,再次将自己的当面之敌,彻底撞散。 在胸甲冲锋一分钟后,汉军的胸甲骑兵,就已经撞碎了两个匈奴人过去认为最强大的折兰骑兵方阵。 而且,是在折兰人自认为无所不能的决死冲锋状态下,硬碰硬的直接撞碎。 这个结果,不仅仅让折兰人无法接受。 就是汉室本部无数人都不敢置信。 “难怪陛下每岁以数千万钱砸在羽林卫和虎贲卫身上……”许多汉军军官,立刻就成了自己天子的脑残粉:“果然是圣天子明见万里,高瞻远瞩,能人所不能!” 在这一刻开始,亲眼目击了胸甲冲锋的这个瞬间的所有在场汉军军官士卒,从此就在心里将自己的君王神化了。 许多人从此终其一生,只信奉两件事情:第一,凡是陛下的诏命,都是正确的。第二,凡是陛下的政策都是正确。 但受到打击和影响最大的。还是折兰人。 仅仅不过片刻功夫,甚至还不到平时吃下一块肉的时间。 己方的冲锋阵势,就被那支先前一直在两军阵前慢慢前蹭的古怪汉军骑兵直接撞停。 本方的正面和侧翼,被直接撞碎。 没有任何一个折兰人。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骨荼。 在方才的刹那之间,他失去了自己现在统帅的兵力的四分之一还要多。 本方强大的无敌的决死冲锋,在还没有冲到汉军中军阵前,就被汉人蛮不讲理的直接撞停。 “魔鬼!”骨荼大喊着:“他们是魔鬼!” 在骨荼的意识里,除了神和魔鬼外。还有什么人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给自己带来如此惨重的损失? 没有了! 他甚至觉得,那些汉军骑士的铁壳里藏着的都是一个个张牙舞爪,样貌狰狞的来自地狱的恶魔。 而其他折兰骑兵,则被这次撞击,直接撞走了自己的全部精气神。 接近两千的折兰精锐。 在这些汉人面前,一撞即碎。 在冲锋前,谁能想到? 此刻,他们听到自己的首领的大喊。 顿时就两股发抖,战战兢兢。 甚至有人因为走神。而直接被自己的战马抛了出去。 折兰人是一个迷信愚昧的民族。 若非如此,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疯狂和强悍。 在过去,愚昧与迷信,给折兰人无边的自信和疯狂。 而在现在,这愚昧与迷信,造成了许多折兰骑士的心神崩溃。 魔鬼? 那是神才能对付的敌人! 甚至有贵族在心里面打起了小算盘。 “我听说,汉朝皇帝是天神下凡……”这人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些撞碎了本方的两个军阵,正在重新整队集结,准备下一次冲撞的汉军胸甲方阵。 假如汉朝皇帝果然是天神下凡…… 那么……眼前的这些骑兵……岂非是神的战士!? 是了,除了神。谁还能拥有这样的骑兵? 许多目睹了汉军胸甲冲阵的折兰贵族,在想到了这个可能后,大叫一声,勒住战马。扭头就跑。 跟神为敌? 别搞笑了! 我可不想死后被神明惩罚,永生永世,在地狱里受折磨,被油锅烹炸,被烈火灼烧! ……………………………… 汉军中军大纛。 义纵自然看到了折兰部族被胸甲骑兵迎面撞击的全面经过。 他的脑海,甚至依然停留在方才的那两次撞击之时。 “太美了!”义纵感慨道:“胸甲冲锋。大抵就是所有骑兵冲锋中的气势和威力最强的!” “当年,仲尼在齐听到韶乐,余音绕梁,因此三月不知肉滋味……”义纵道:“从今天开始,胸甲冲锋,恐怕将成为军中将校的韶乐了!” 但义纵已经来不及感慨了。 他很清楚,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 既然胸甲骑兵已经将折兰人的军阵撞开了一巨大的缺口,将他们拦腰截断,将他们的组织、配合和精神气,全部撞的稀巴烂。 那他就绝对不能辜负胸甲骑兵创造出来的这个致胜之机! “全军冲锋!”义纵乘着战车,拔剑向前:“全歼折兰骑兵,活捉折兰王!” “全歼折兰骑兵,活捉折兰王!” 整个汉军中军的将官士卒,全部跟着呐喊起来。 然后,他们就义无反顾的策马冲向了折兰人。 ……………………………… 与此同时,汉军的胸甲骑兵,完成了在折兰人阵中的第二次整队。 这一次,他们将目标放在了远方一百步外的那面折兰王的大纛。 “胸甲准备!”一个个在方才的两次撞击中打出了自信心的军官大声呐喊着。 此时此刻,汉军的胸甲骑兵们已经完全放松了。 他们就跟以前训练一样举起手里的马刀,排着密集的阵型。 “冲锋!”领头的汉军校尉,依旧跟上两次一样,马刀前指,然后,带着全军。冲向了折兰王的大纛。 此刻,在他们的脚下,折兰人浮尸无数,鲜血将整个地面染红。甚至出现了血的溪流。 在他们的前方,往昔在长辈和先人们口里不可一世,无敌于世界的折兰骑兵,已经瑟瑟发抖。 在他们的身后,汉军中军的骑兵。如同潮水一般,冲了过来。 下一刻,马蹄践踏,两千把马刀,汇成了一片刀的海洋,在阳光下,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的汉军胸甲骑兵方阵,带着无边的威势,扑向了他们的目标。 他们高大的身躯,雄壮的军威以及显目无比的铠甲和头盔。 在四周的折兰骑兵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折兰骑兵的视角里,这些汉骑,就如同草原上夏季常见的龙卷风。 势不可挡,不能抵抗。 许多人肝胆尽碎,连拿武器的手,也都在发抖了。 有人开始逃跑。 但也有人更加疯狂的拉起了弓箭和青铜铤甚至流星锤和石头。 然后,他们尽其可能的不顾一切的将这些远程火力,打进冲锋中的汉军胸甲阵列。 折兰王骨荼,也加入了这个疯狂的行列中。 现在,折兰人已经不再去想自己的未来。甚至不再去考虑,那从汉军中军席卷而来的汉骑。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死这些可怕的汉朝骑兵! 哪怕只是杀死一个人都好! 只要杀死一个人,证明。这些汉骑不是神而是人。 那折兰人的勇气和胆略,就能回来。 哪怕输掉这场战斗,死伤无数,但,折兰骑兵,却不会消亡。 只要活下哪怕一个人。将这场可怕的战斗的结果,传回家乡,告诉那些后辈和年轻人。让他们卧薪尝胆,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那折兰,终有一天,能再度卷土重来。 但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对杀死甚至伤害到这些汉骑。 那折兰就将没有未来了。 人不可能战胜神! 从今往后,所有的折兰骑兵,都不可能也不会有人敢于在汉朝的黑龙旗面前冲锋了。 这等于是判了折兰部族的死刑。 没有了勇气和疯狂。 本来就不擅长放牧,全民皆兵,一切为了战争而服务的折兰部族,立刻就要消亡。 可惜,折兰人不会知道。 汉军的每一个胸甲骑兵都明白一个公式:冲阵之道,在于敌我之比(我军正面与敌军接触面),而非其他。 根据这个公式的计算结果显示,虽然看上去,对面的折兰人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将一切火力投射到他们身上。 但实际上,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火力,其实,只是胸甲阵型的正对面的那一小块地区的折兰人。 在这个地方,折兰骑兵的人数,甚至只有第一列汉军的一半。 区区五百人的火力,想要对高速运动,且穿戴了胸甲和头盔的汉军方阵造成杀伤? 除非发生了意外,不然,这个可能性是零。 而且,在胸甲冲撞的正对面的匈奴人,其实早就已经被胸甲骑兵的威势和冲撞过来的气势吓得双脚发软,甚至有人趁人不注意,偷偷的骑马逃跑了。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汉军的这个公式的正确性。 尽管折兰人在短短的瞬间,组织起了一千多人的拦截火力。 但实际上,真正能射进和命中汉军胸甲骑兵方阵的,不过十分之一。 而这些弓箭、石头和流星锤、青铜铤,打在用着精铁,在水力锻锤下千锤百炼,定型出来的胸甲身上,跟蚊子在大象身上咬了一口差不多。 青铜甚至骨质、石质的匈奴武器,甚至连胸甲光滑的表层都不能破坏。 这些折兰的拦截火力,在汉军的胸甲骑士看来,还不如胸甲在马背上的颠簸对自己身体造成的负担。 “死吧!”举着马刀的汉军骑兵,在数秒钟后,穿过了折兰人的火力拦截,直接撞进了他们的大阵之中。 当面的第一列匈奴骑兵,在瞬间就被直接砍翻在地上。 折兰人终于崩溃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大家。 嗯,我今天出门去购物,买到了心仪已久的乳胶枕头,还吃到了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的正宗剁椒鱼头。 感觉美美哒! 顺便,求一波订阅! 距离5000均订,就差20来个了! 第八百二十节 匈奴的绝望与汉军的幸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拂晓,东方未明,天穹之上,还挂着弯弯的月亮和星星。 一个又一个的匈奴骑兵忐忑不安的列着阵,看着远方的马邑城。 很多人的眼中,都是疑惑不解。 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将主跟贵人们就决定要趁着这样的凌晨,偷袭马邑了。 甚至,就是很多贵族也不理解上面的这个决定。 但军令既然下达,执行也要执行,不执行也得执行。 好在,他们并不是马上就要冲锋,因此还有时间慢慢调整。 此时此刻,在马邑城下,数百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的溜到了马邑的城墙脚跟下。 然后,他们偷偷摸摸的拿出了一把把从之前的汉人村庄里抢来的耙、钁等农具,悄悄的挖起了墙脚。 这也是匈奴人对付汉室坚城为数不多的有效办法。 只要能将城市的城墙的墙脚挖塌,那整个城市的防御,就会立刻崩溃。 马邑城虽然看上去牢不可破,但它终究不是雁门或者云中那样的要塞。 最重要的是——它没有护城河。 这给匈奴人提供了挖墙脚的最佳机会。 但汉人也不是傻子。 自然知道,匈奴人会来挖墙角,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专门的人,打着火把来巡视和检查城墙各个角落下面。 一旦发现异常,守军马上就会敲响锣鼓,然后。对着异常点,各种砖瓦、檑木、开水不要命的砸。 所以。这些人知道,他们必须加快速度。 在汉人的下一次巡逻和检查到来前。他们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 城市中的守军,除了会有专人巡逻和检查外。 还在城市内部的各个可能被匈奴人挖墙脚的地方,放了一个个的水瓮。 每日十二时辰,都有专人轮流盯着和倾听。 这样,无论敌人是想挖地洞,还是想挖墙脚。 都会被这个简单的战术察觉。 此刻,当匈奴人刚刚开始工作。 马邑城内部的一个水瓮旁边,将耳朵贴在水瓮上的一个汉军士卒。就立刻抬头,然后拿起了放在水瓮旁边的一个锣鼓敲了起来。 然后,水瓮附近的数条街道中,那些正在熟睡的汉室军民,立刻就醒来,抄起了手里的武器,穿戴着衣甲。 同时,城墙上的巡逻士卒,也马上举着火把。来到了异常的地段。 一个军官,先是举着火把,观察了一下在朦胧夜色下的己方城墙的角落。 然后,他将手里的那个火把丢了下去。 火把落地。在熄灭的瞬间,这个军官看到人影。 “匈奴偷城了!”这个军官大声喊着,然后。整条城墙上执勤士兵都聚集了过来。 虽然说,汉室的弓弩。对于那些挖自己墙脚的人,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但是。开水君、滚石君、檑木君跟金汤君却纷纷表示——这正是我们的擅长的! 虽然急切之间,开水跟金汤都来不及准备。 但城墙上面,却早已经堆满了檑木和滚石。 于是,在数十个士卒的努力下,一块块的滚石,被推下城头,一条条檑木被砸下去。 不需要瞄准,也不用知道敌人有多少。 闭着眼睛往下面扔东西,总能砸中人! 顿时,城墙下面哀嚎遍野。 与此同时,整个马邑城的城墙守军,也全部紧急动员起来。 一个个的火把被点亮,一个个士卒军民,持着长弓,站在城墙之上,随时准备给与来袭的匈奴人重创。 马邑县县令跟县尉也立刻分别带着士卒和家臣,走上城墙。 同时,昨天刚刚从黄氏亭的句注军大营中进入马邑城协防的一千多汉军精锐也跟着他们一起上城,并且,将马邑城头上的四个烽燧台打开,在里面加注柴禾。 匈奴人敢攻,他们就敢立刻点燃烽火,通知在马邑身后的飞狐军跟句注军支援。 只要能撑过一个时辰,来自黄氏亭的援军,就能进入战场。 天亮之后,句注军跟飞狐军的主力,也会从两翼包抄上来。 到那个时候,匈奴人恐怕想撤都来不及了! 尽管如此,马邑军民依旧不敢大意。 在警锣敲响的瞬间,城市里的市民,就已经推着无数的杂物和各种各样的木头,将四个城门完全锁死了。 马邑城在历史上吃过太多太多内奸的亏! 有记载的四次陷落,有三次,是内应打开的城门。 就算是剩下那次,也是因为韩王信不争气,自己投降了。 因此,马邑的军民,干脆将城门堵死,使得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里面轻易的打开城门。 这也是马邑人在几十年的战争中学到的血的教训。 ………………………………………… 当马邑城在瞬间变得火光萦绕之时,尹稚斜就垂下头,叹了口气:“命令各部解散吧……” “马邑城已经不可能攻陷了!”他垂着头,绝望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奇袭的计划,一旦被发现,从奇袭变成强攻,奇袭就不可能成功。 更何况,马邑身后,屯着两个汉军王牌主力。 他们哪怕最远的部队,也能在明日中午前,赶来马邑。 至于直接卡在了黄氏亭的那支汉军…… 恐怕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能赶到战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尹稚斜觉得,除非天神下凡,动用伟力,将马邑城墙震垮。 不然。夺取马邑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现在,他的每一分力量。都很宝贵,不能随意浪费。 然而。马邑不能夺取,计划破产,这意味着什么,尹稚斜很清楚。 最迟明天中午,全军上下,就都会听说折兰败亡的消息。 一旦那样,尹稚斜毫不怀疑,自己的军队,会出现恐慌。士气更是会掉入谷底。 此时,尹稚斜非常后悔,后悔将折兰部族的兵力,贸然送去武州。 “要是当时,我让折兰王去抢占黄氏亭,或许,现在还能有一线生机!”尹稚斜自责的想道。 若当时折兰部族的主力,前去抢占黄氏亭,此刻。他手里就还有着四万多骑,更有着折兰这张王牌。 哪怕再不济,抱团在一起死守,也能撑上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单于庭的援兵,必然赶来救援。 可惜啊…… 尹稚斜绝望的摇摇头。 但在当时。他怎么想得到,纵横整个已知世界的无敌强军。折兰部族居然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就灰飞烟灭呢? “屠奢。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楼烦王耷拉着脑袋,站在尹稚斜身旁问道。 “先离开此地,前往西南三十里的山陵一带,固守待援吧……”尹稚斜低头脑袋,无精打采的道:“希望,我们能撑到单于庭的援兵!”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抬起头,兴奋的看向楼烦王跟白羊王,道:“对了,本王想起来了,南池的部族,按照约定,应该是每五天,派一支轻骑,向我们输送补给……” 他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大腿,说道:“现在,离上一次补给,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南池方面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被围的消息!” 白羊王跟楼烦王闻言,也是精神一震! 整个人都抖索了起来。 只要南池的部族发现了他们被包围的事情,那么,此刻,单于庭说不定也已经知道了。 或许,现在单于已经下令,将包括四大氏族在内的单于庭本部精锐以及西方的王牌部族,像卢候、呼揭、金阳这样有着万骑的大部族,动员了起来。 十万,甚至二十万的铁骑,已经在赶来救援的路上。 只要坚持十天,甚至五天! 单于庭的援军,就要兵临长城,来解救他们。 到那个时候,汉朝恐怕就不得不放他们出塞了! 至于单于不救? 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折兰的命运,但单于庭不知道啊。 为了救援折兰部族,将这个单于之鞭救出重围。 单于庭能付出任何代价! 更何况,此地还有他们! 白羊、楼烦、折兰,加上右贤王的本部主力,足足四万多骑,相当于匈奴帝国十分之一的有生力量。 单于庭是不可能不救的! ……………………………………………… 然而,尹稚斜永远也想不到。 他指望的援军,永远不会来了。 此刻,过去匈奴右贤王的本部驻屯之所,草原的明珠,南池,已经彻底的落入了汉军之手。 细柳营统帅,前将军卫驰,已经经历两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了。 他失眠的原因很简单——太……太幸福了! “一百五十万头牛羊,十五万匹马……”现在,卫驰的脑子里,这两个数字一直在蹦来蹦去。 两日前的拂晓。 他率领的细柳营,突袭了此地的匈奴部族。 这里的抵抗力量,非常薄弱。 当细柳营全军一万五千骑发起攻击时,匆忙起来抵抗的匈奴人,最多两千骑。 然后,这些匈奴人就被细柳营毫不费力的解决了。 虽然逃走了不少,估计起码有数千匈奴人远遁。 但战果却依旧很辉煌。 斩首四百余,俘虏两千多,生得匈奴大当户两位,骨都侯三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个南池附近的数百里的牧场中,汉军缴获了数都数不清的牲畜和马匹。 根据军法官的清点和计算,起码有超过一百五十万头的牛羊和十五万匹的战马…… 这是一笔让细柳营上上下下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甚至彻夜难眠的财富! 它的价值。很可能超过了汉室国家两年的岁入! 甚至可能还要多! 换句话说,这一仗的缴获。在上缴三成给国库后,细柳营上上下下,瞬间一夜暴富。 哪怕是个卒子,哪怕是个马夫,也将能过上富家翁的幸福生活。 虽然卫驰作为主帅,按照制度,不能参与战利品的分配,他的赏赐,将由朝议决定。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激动的难以入眠。 他是家里的庶子,他母亲不过是婢女,虽然卫家从没有歧视和虐待过他。 当代的乐平候甚至从小就与他关系非常亲密。 但,出身的瑕疵,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当初,他母亲去世,甚至不能葬入卫氏的祖坟,神主牌连进祠堂的资格都没有! 自幼侍母极孝的人因此非常内疚。 他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母亲的棺椁,风风光光的葬到父亲陵旁,让她的神主牌上能光明正大的写上乐平恭候夫人张氏这几个字。 现在。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单单是这巨大的缴获,足以让受封列侯,拜为九卿! 而且最少已经预定了食邑五千户以上的侯国! 这样。作为开国的列侯,九卿。他的生母因此可以母凭子贵,堂堂正正的光明正大的。以乐平恭候夫人的名义,与父亲的陵墓相对而视! 神主牌更可在卫氏族人的恭迎下,迎入祠堂,与列祖列宗,同享血食。 当然,凡事都是有利有弊。 缴获如此庞大牲畜群,细柳营的行动,就变得笨拙了。 南池距离最近的长城,足足有三百多里。 想要将如此多的战利品送进长城之内,细柳营上下,都缺乏经验。 卫驰估计,没有半个月,休想将这些财富,送回国内。 而且,他和他的细柳营,还身负着使命。 按照约定,他必须在拿下匈奴后勤辎重基地后的五天内,去往武州塞,与义纵统帅的骠骑大军汇合。 这是军令! 军法如山! 汉军最讲纪律,对时间跟日期,更有严格要求。 命令上说让你什么时候到达指定区域,就必须在什么时候,达到指定区域。 做不到的,不管有任何理由,任何借口,都要受军法处置。 作为丞相周亚夫的亲信,卫驰很清楚,汉室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 假如他不能按期抵达武州塞,与义纵汇合。 即使他功劳再大,缴获再多,也是死罪! 若贻误军机,致使骠骑大军受损,乃至于导致战局崩盘,那他的罪过,更是比天大,比地厚,肯定会被族诛! 但,这些缴获,却又不能这样丢弃不管。 若这样做,不止是他不答应,细柳营的一万五千多战士也不会答应。 武州塞内的骠骑大军和句注军,飞狐军更加不会答应! 这些财富,是大家的! 你卫驰就这么放弃了,你还是人吗? 可以想象,他一旦这样做,骠骑跟飞狐军、句注军,都要跳脚。 甚至后方输送物资的民夫、青壮以及其他参战的辅助军队,也会骂娘。 他卫驰可担不起千夫所指。 因此,卫驰才会在幸福和烦恼中,整夜整夜的难以安睡。 但,他知道,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ps:  本来,我的打算是这章要存起来的。 但后来转念想想。 我要这么干的话,是不是太没节操了些? 书评区都可能要爆炸。 无数人会刷屏——做人不能太要离。 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可怕事情,我决定还是更了! 大不了明天多写一章咯~~~ 咳咳,看在我这么诚实的份上,请投几张月票鼓励鼓励! 到月底啦,该投月票啦! 然后,28号,敬请期待,爆种的要离=-= ps,然后,今天公众号没更新,实在是太忙太忙,没有时间啊! 等28号之后,会继续更新,然后,明天我打算将汉军目前的战利品分配规则上传到公众号上去~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第八百二十一节 臣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伟大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您的奴才巴列给您问安……” 当田建刚刚醒来,准备起身去给自己的恩师(他是这样认为的)义纵打扫寝居的卫生时。 他就愕然发现,自己的榻前,跪着几个一脸讨好,满脸堆笑的夷狄。 这些夷狄全部被剃掉了脑后的辫子,只留了短发,显得非常可笑,再配合他们那张满是刀疤,却在不断卖萌巴结的小圆脸,还有那古怪生硬的汉话。 这一切的一切,就变得滑稽无比了。 田建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两个他视为长辈和家人的叔父,为了他,不惜送死的那天。 更加不会忘记。 战死在武州塞的父亲! 因此,他对这些夷狄,完全没有任何好感,若有可能,他甚至恨不得拔刀杀了这些夷狄。 可惜,他不能…… 这些跪在他面前的夷狄俘虏,虽然被汉军羞辱,剃掉了他们脑后的辫子,只留下短发。 这在中国是一种堪比宫刑的侮辱性惩罚。 甚至,很多士大夫宁愿被切掉小JJ,也不愿意被人施加这样的惩罚。 因为这是鬼薪城旦里的最危险分子和最可耻的囚徒,才会被施加的刑罚。 是侮辱一个人和他的家族的最高级别的刑罚。 是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个混账王八蛋的表现方式。 但搞笑的是,在匈奴俘虏中,能被施加这种刑罚的,至少也是当户以上的贵族。 杂鱼小兵,连被侮辱的价值也没有。 他们的命运,注定了是将在下半生,带着镣铐,在太仆衙门的各个牧场里与侏儒们为伍,为汉军放牧。 也就唯有当户以上的高级贵族,能够被汉军作为侮辱目标。 其实。田建觉得,髡刑这种刑罚,对这些夷狄其实没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干脆切掉小jj,来的更加直接。 但可惜。这种事情,不是他这样的少年郎能决定的。 想起昨日‘恩师’吩咐下来的任务,田建的心情才变得稍微好一些。 他扳着脸,说道:“今天的任务,依旧是掩埋尸体。你们都给我用心点,认真监督奴隶们努力工作!” 那些跪在他身前的匈奴俘虏,根本就不像传说中疯狂冷血残暴的折兰贵族。 他们如同最温顺的羔羊一般,深深的叩首,对着田建这个甚至不在汉军序列里,连爵位和职位都没有的少年郎以草原上最崇高的礼节叩拜,甚至,为首的那个贵族,还令人作呕的亲吻着田建脚下的土地,说道:“伟大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您的命令,巴列的使命!” 而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过分,但也都是毕恭毕敬,如同守护着主人的牧羊犬一样,说道:“遵命,主人!” 这让田建有些难以理解。 甚至就是帐中几个奉命来保护田建,免得这位将主的‘关门弟子’(大家默认的)被夷狄下了毒手的汉军士卒,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无法将这些如同羔羊,好似忠犬一般的折兰贵族,跟自己记忆里。长辈嘴里的那个疯狂变态,视死如归,哪怕摔下战马,也要找人拉垫背的折兰骑兵联系起来。 然而。这却正是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方式。 战胜者决定一切! 失败者理所应当的会对胜利者奉献自己的一切。 包括生命,尊严、人格、妻妾、财产还有勇气。 折兰部族虽然疯狂,但它也会遵守这个法则。 尤其是巴列。 他是第一个带头投降的折兰贵族。 投降之前,他对汉室有多痛恨,投降之后,他对汉室的归属感和臣服度就有多深。 田建可能不会知道。 假如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二十多年后,当一代天骄霍去病在皋兰山下,面对匈奴的两大王牌主力折兰与若卢部族的疯狂突击。 骠骑上下浴血奋战,全歼匈奴折兰与卢候所部之后,俘虏的那些匈奴战俘,全部成为了骠骑大军的有生力量,他们调转枪头,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旧主,打的比真正的汉军还要疯狂。 同样,本是汉将的卫律和赵信,在投降匈奴后,对付起自己的祖国和旧日的同袍,下起手来,比匈奴人还要疯狂、残暴和冷血。 对任意一个群体的叛徒来说,他们必须在自己的新主人面前证明自己已经跟过去一刀两断,并且已经全身心的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新的主人。 因此,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未来,比鬼子更狠毒的必然是二鬼子。 更何况,汉军是在正面的白刃冲锋,贴身肉搏中,真刀真枪的,完全击败折兰部族。 强大无比,宛如神明下凡一样的胸甲冲锋,彻底的摧毁了折兰人一切骄傲和自信,并且将之碾碎。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汉室没有人能想到的变化,其实已经在多数折兰俘虏心里发生了。 这些疯狂冷血残暴的折兰骑兵,在遇到更强的力量时,他们的疯狂残暴,就会转变成抖M体质。 如同数十年前,他们的祖先,在冒顿的兵锋下,献上自己的忠诚,并且从此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为匈奴帝国贡献自己的力量一样。 如今,几乎所有的折兰俘虏,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自己的主人是汉朝人这个设定。 而草原上的部族,一旦接受了自己的主人是XX这个设定,就会变成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奇怪群体。 所谓主人虐我千百遍,我待主人如初恋。 就像那些在之前和之后的历史上,那些被人用强大的武力征服的所有部族一般。 现在的折兰人,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汉室的忠奴。 只要汉室能持续强大,他们就会在之前为匈奴服务一样,全身心的为汉室作战。 只是可惜,中原文明与草原文明,是两种文明。 所以,汉室军人,很少有人能理解游牧部族的想法。 于是。这些贵族俘虏的媚眼,其实算是抛给了瞎子。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草原上也是常见的事情。 折兰的贵族们依旧不依不挠的如同怀春少女一样使劲的不惜一切的将自己的想法和意图表露在语言和行动上。 尤其是巴列。 作为一个折兰部族里少数能懂一些汉文化的贵族。 同时也是第一个带头投降的折兰贵族。 他比其他俘虏更具优势的地方。就在于——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郎的身份。 汉军统帅,指挥着那支神一样的骑兵的大人物,那位长安城里的汉朝神王的小舅子,东成候义纵的‘疑似关门弟子’。相当于草原部族里,某位酋长的准继承人一样。 巴列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给这样的一位大人物,贵人当奴隶,做走狗的。 但,若能成为这个少年郎的奴隶,也是不错! 要知道,在草原上,奴隶也是分等级的。 单于的奴隶,就比其他奴隶高级N倍。 而某些大人物的贴身奴婢。地位甚至高于很多贵族。 所以,此刻,巴列真是恨不得跪在田建面前,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他看,告诉他——伟大的主人啊,请收下奴才卑微的忠心与供奉吧! 可惜,他办不到。 于是只好用草原上最通行的标准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现在,哪怕是田建叫他去吃翔,他也会头也不回的跑去趴在地上舔个干干净净。 “折兰王怎么样了?”田建起身,穿戴好衣冠问道。 “伟大英明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巴列马上就跟一条哈巴狗一样,拼命的堆着笑容,说道:“那个愚蠢的奴婢,虽然被神圣的大汉天兵砍断了胳膊。但他命好,伤势并不严重,医生们说,他应该能活下来!” “嗯!”田建点点头。 三日前,汉军的胸甲冲锋,一举撞碎了折兰的本部大纛。 因此导致整个折兰部族崩溃。 然而。那个折兰王却命好。 奇迹般的没有死在胸甲冲锋之中,在战后,打扫战场时,被汉军发现。 折兰王实在太好辨认了。 他的黄金王冠和黄金腰带,都无比显目的告诉了打扫战场的汉军士卒——这是条大鱼。 于是,他被紧急送到了中军大帐,接受了包扎和止血。 然后他的身份就被确认了。 折兰王骨荼! 汉匈两国交战以来,汉军所能获得的最大战果! 骨荼虽然至今依然昏迷,但,比起那些在胸甲冲锋中,被踩成了肉泥,切成了碎片的大纛卫队,却幸福多了。 但他的下场,却可能比死在战场上的那些人还要悲惨! 田建就听说了,这个入侵者的酋长,将会在未来,被献祭给太庙的汉家列祖列宗。 甚至有人传闻,东成候已经上书朝廷,请求将此虏酋,用青铜浇筑肉体,然后制成一个跪像,永远的跪在长陵的高帝陵寝之前,还要传首天下,让所有的士民都看看,入侵者的下场到底有多惨! 而在那之前,这个虏酋,当然是最好活着。 “你们都去好好忙吧!”田建似模似样的下令道:“今天黄昏之前,务必将战场清理干净,免得滋生瘟疫和疾病!” 今天已经是战后的第三天早上。 秋季的高温,使得很多没有被掩埋的匈奴尸骸,都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 汉军的收尸队在昨天下午就拒绝继续掩埋这些匈奴人的尸骸了。 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已经变成了给阵亡汉军士卒制作棺椁,以便在战后,将这些英灵送回故里安葬。 所以,掩埋尸体的任务,成为了俘虏们的工作。 而田建接受的任务里,也有监督和催促属于这几个折兰贵族管理的俘虏认真工作的任务。 这目前在汉军中,被称为以夷制夷。 既,让旧有的被俘贵族,去管理和监督其他俘虏为汉军工作。同时约束这些俘虏。 这个政策很有效。 一下子就解决了很多问题,大大减轻了汉军的负担和压力。 当然,汉军也不怕这些家伙趁机逃跑或者作乱。 所有的俘虏,现在都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失去了一切能反抗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汉军已经掌控了方圆数十里的广大平原。 没有任何人能逃出汉军的控制区域。 况且,折兰的俘虏们,完全就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意思。 总计三千多战俘,好像都已经认命。 兢兢业业的给汉军做事。 甚至。每天早上,都有好多战俘,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对着汉军中军,胸甲骑兵们的营地三叩九拜,像拜神一样。 而为胸甲骑兵的战马清理毛发和铲翔的工作,更成为了香饽饽。 有人甚至目击过,有匈奴战俘,偷偷的藏起了一些胸甲骑兵的战马身上掉落的毛发,跟宝贝一样带回去。然后早晚朝拜。 甚至,某些手艺比较好的战俘,还用着泥巴,捏了个胸甲骑兵的模样,放在自己的床头,当成神明一样供奉。 这让很多人都有些无语。 感觉有些画风不对。 但无论如何,现在汉军都清楚了一个事实——折兰,这个过去的可怕大敌,屡次侵入长城防线,杀掠无数汉室军民的刽子手。已经不复存在了。 它再也不可能对长城构成任何威胁! ………………………………………… 田建带着这些被划归给他管辖和节制的匈奴贵族战俘,走出大帐,然后,指使着他们去清理远方战场上的残留的那些遗骸与尸骨。 这种事情。他做起来虽然还有些生疏,有些疏漏。 但他在潜意识里,不由自主的模仿着自己的恩师的一举一动。 因此布置起来,也算有模有样。 而且,类似这样的事情,并不复杂。也没有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所以,在短暂的陌生过后,他指挥起来,也有模有样了。 这让一直在默默观察他的义纵看了也有些颔首。 带兵或者统帅这种事情,是需要天赋的。 没有天赋的人,需要付出无数的辛苦和汗水,才能入门。 而有天赋的人,像那些历史上的天才人物,他们一点就透,一学就会。 譬如项羽韩信,白起吴起。 都是这样的天才。 现在,义纵觉得,这个叫田建的少年郎,说不定是一块璞玉,好好雕琢,未来未尝不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将! “君候,动了爱才之心?”义纵身旁,一个校尉笑着说道。 义纵听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贤弟就不要打趣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接下来的行动吧!” 义纵走到一副刚刚被赶制出来的地图前,看着那些在地图上被标注出来的匈奴其他部族主力盘踞的地方。 折兰部族已经灰飞烟灭。 骠骑大军也已经完成修整。 从代国长城绕后偷袭匈奴辎重和后勤基地的细柳营也取得了胜利,并派来了信使进行联络。 他们将在两天后,按期抵达武州塞,与骠骑大军汇合。 这样,汉军就在南北两面,形成了两个强有力的攻击箭头。 透过地图,就能看清楚。 这两个箭头,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着在中间的匈奴残部。 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了! 吃掉他们,对目前的汉军来说,没有什么困难的。 现在,问题已经变成了怎么在最小代价的情况下,解决这些匈奴人。 “尹稚斜手下还有三万多人,不好解决啊!”义纵有些皱着眉头的说道。 他很清楚,尹稚斜统帅的那三万多匈奴骑兵,肯定不会再跟折兰部族一样,傻傻的撞到汉军的胸甲阵列上了。 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 本来,匈奴人要拖延时间,义纵是无所谓的。 瓮中之鳖,将死之人,想要晚点死,也正常。 但,从折兰俘虏那里,义纵知道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尹稚斜可能要鱼死网破,在汉室境内用尸体制造瘟疫,撒播疾病,将方圆两百里的地区,变成了一个数年都没人敢接近的可怕地狱。 这个情报,引起了义纵的注意。 他知道,必须要速战速决了,不能给尹稚斜鱼死网破的机会!(~^~)xh:.234.44.19 第八百二十四节 影响(双倍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夜,未央宫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无数大臣勋贵,满脸笑容的聚集在一起,哪怕是宫中的宦官侍女,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空前的大胜,如同春雨,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东宫两位太后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场大胜的到来,深刻的改变和影响了整个朝堂的每一个角落。 在现实主义为用的中国,成王败寇的价值观,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打赢了,自然是一切都好说了。 即使那些过去坚决主张不开战的人,在胜利面前,也变成了战争贩子。 而丞相周亚夫,则成为了宴会的焦点。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这个百官之首。 “周亚夫好眼光啊!”许多列侯私底下悄悄议论说:“又是恩师,还是丈人,这老周家未来六十年无忧也!” 骠骑将军义纵出身微寒,甚至已经不能微寒来形容了。 这个过去呼啸河东的盗匪团伙的一员,短短数年之间,就完成了其他人几辈子都无法实现的飞跃。 从一个微不足道,甚至一个官吏就能结果性命的‘绿林好汉’,变成了如今的汉家柱石,骠骑将军。 一战而没匈奴王牌折兰部族,生擒折兰王,阵斩数千! 这样的功绩,足以使其立刻就成为天下武人的偶像与焦点。 就如同当年周亚夫拉起细柳营那样。 未来二三十年内,都很可能是他的黄金时代。 所有与他同时代的武将,都可能只会是拱卫太阴星的星辰,衬托红花的绿叶。 而周亚夫慧眼识英才,提前下注,不仅仅将之收为入室弟子,作为衣钵传人,全力栽培,更早早的把自己女儿嫁了过去。 如今,这投资立刻得到回报。 老周家的子孙。只要不作死,有着这颗大树罩着,就可以愉快的混吃等死几十年了。 就如同当初,安国武侯王陵。栽培了北平文侯张苍,等安国武侯故世,北平文侯给老王家当了二十年保护伞。 但更多的有心人的心里,却有着另外的算盘。 “嘿嘿……老周家算什么?”无数的人表面上一边跟人赞叹着丞相的好买卖,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但另一边却在心里面悄悄的打起了小算盘。 “如今长秋宫(皇后的代称)年幼,将来能否诞下嫡子,也还是未知之数……” “即使是生下嫡皇子,想要被立为太子,恐怕也非易事!”擅长投机的列侯们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双眼散发着绿光。 自古以来,帝王家的押注,都是这个世界上回报率最高的事情。 押宝押对了,等于受用终生。 当然,押错了的话。也可能祸及子孙。 然而,此刻,很多人都觉得,形势已经渐渐明朗。 如今,天子大权在握,东宫两位太后哪怕联手,也无法再从其手里夺走半分权柄。 从未央宫,直到万里之外的边塞。 汉家军民,已是只知天子,而不知太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立储何人,已是当今一言而决的事情。 当今皇长子病已,背靠骠骑这么一个强大的舅舅。 他的机会。显然已经大于其他所有未来将会出生的皇子。 虽然,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天子手里,但是,这样的形势,已经足够让人押宝了。 毕竟。真要等到尘埃落定,再舔着脸去跪舔。 人家怎么会鸟你? 到那个时候,排着队愿意给太子做事的人,能从未央宫北阙,一直排到函谷关。 当然,义氏外戚,也不是全无缺陷和问题。 义氏外戚最大的问题和缺陷就在于,人丁单薄。 整个义氏外戚,就义纵一个男丁。 义纵要出意外,整个义氏外戚也就将彻底消散。 但这既是缺陷,同时也是优势! 只要投靠过去的,马上就会成为义氏外戚集团的骨干和核心。 很多人想到这里,顿时就心如小鹿,撞个不停。 ……………………………………………… 刘彻端坐于龙榻之上,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位太后和还没弄清楚情况的陈阿娇。 他环视着自己的大臣和列侯们,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扶手。 “此战之后,可以适当的淘汰一些没用的米虫了……”刘彻看着列侯勋贵们的方向在心里想着。 勋贵功臣列侯,自刘邦以来,就既是刘氏天子团结的对象,同时也是打击的对象。 团结他们,这是为了统治天下,打击他们,同样是为了统治天下,两者并不矛盾。 但,当时间走到现在。 刘彻已经越发的察觉了旧有的勋贵列侯集团,已经越来越难以跟上时代的发展了。 除了少数有上进心,愿意努力的人外。 其他人都是混吃等死,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中人之姿。 甚至,还有大批大批的米虫和纨绔废物充斥其中。 这些人占用了大量的资源和特权,阻碍了新生利益集团和新兴军功贵族的上进道路。 而且,他们的存在,很容易,在新生的贵族们面前树立一个坏榜样。 历史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在贫微之时,努力上进,而富贵之后,纸醉金迷,忘记初心,以至于堕落腐朽的例子。 所以,想要保持汉室政权和统治阶级的活力和健康。 就有必要给新生的贵族,上一堂教育课。 “或许可以玩玩末位淘汰……”刘彻在心里寻思着。 每隔一段时间,就清理掉几个或者十几个混吃等死的功臣勋贵,将他们打回原形。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尝试。 这样想着,他嘴角就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诸位爱卿!”刘彻举着酒樽,站起身来,对着全场的大臣们说道:“今日,朕与诸卿,欢聚一堂,共庆骠骑大胜!借此机会。朕再与诸卿,分享一个刚刚从前线传来的捷报……” 刘彻故意拖长了声调,吊足了胃口,然后才道:“奉命自代国长城出塞绕后奇袭匈奴辎重的细柳营都尉。前将军卫驰方才发来奏报:前将军所率之细柳营大军,已成功袭占匈奴右贤王驻谒之地——南池!” “万岁!”整个大殿瞬间沸腾了! 假如说,先前骠骑大军大胜,让整个汉家君臣都扬眉吐气,将自平城之战以来的所有晦气一扫而光的话。 那么。细柳营成功占领匈奴右贤王的驻地南池这个消息,则等于在烈火中丢下一锅热油,让它的气焰和温度,瞬间膨胀无数倍。 而军方的将军们更是激动的难以自抑! 寇可往,我亦可往! 将战火烧到侵略者的老巢,让战争在匈奴人的腹地燃烧。 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战争痛苦滋味。 是汉家数十年来的梦想! 但受限于骑兵规模,在过去,这只是一个梦! 太宗皇帝曾经三次召集全国将帅,商讨出塞作战的事宜。但最终全部不了了之。 已故的丞相,故安文候申屠嘉临终之前,教训自己的子孙后辈:他日王师出塞,北击匈奴,家祭之日,勿忘告乃翁! 申屠嘉的这个故事,再被人几经演绎后,哄传天下,成为了无数文人骚客笔下的忠臣模板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老臣设定。更是一个巨大的催泪弹,不知道多少文青,在听到这个故事后,泪流满面。长太息以掩涕。 如今,细柳营出塞,端了匈奴右贤王的老巢。 战果多少,缴获多少,都在其次。 此事的关键就在于,明确的告知了天下士民:是的。从今以后,寇可来,我亦可往! 大汉王朝,已经具备了能够将战火烧到侵略者家里,让他也尝尝战争的滋味,知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楚的能力! 大汉,中国,诸夏,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而不能还击的国家! 因而,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未央宫都几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战略进攻,出塞作战。 平城之战后五十六年,中国终于获得了这个失去已久的技能,点亮了这个天赋树。 从今以后,匈奴人再想随意入寇,就要掂量掂量,他们能否承担,自己老巢被汉军端掉的后果了! 刘彻挥手压了压,示意众人肃静,然后才接着道:“此战,细柳营斩首四百余,阵斩匈奴大当户一人,生得北虏两千余……” 刘彻清了清嗓子,然后提高了声调,兴奋的道:“最重要的是——缴获匈奴白羊、折兰、楼烦及右贤王本部的全部牲畜战马,总计牛羊百五十万头!战马挽马十五万余匹!” “嗡……”无数人顿时嘴巴张的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牛羊一百五十万头?战马挽马十五万余匹? 这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傻子都知道,单单是这个缴获的战利品,最少也相当于汉室两三年的田税收入了! 更恐怖的是——现在是秋天。 这意味着,这些牲畜,都已经长好了体剽,存储了足够多过冬的脂肪。 这意味着,只要弄回长城之内,细心照料。 到明年这个时候,这些牲畜就会产下幼崽。 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然后,他就发现,好像,似乎,这次汉军出征,哪怕是扣除一切军费开支和赏赐犒赏。 也赚了……盈利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 但,假如从经济角度计算的话,事实确实如此。 打仗还能赚钱? 无数人面面相觑,感觉不可思议。 历来,就只有穷兵黩武的说法,从未有听说过,那个人打仗,不仅没亏本,还赚的盘满钵满的。 但仔细想想,大家发现,貌似今上即位以来,对外扩张,就没亏本过。 灭朝鲜,军费支出数以万万。 但捞回了一个朝鲜王国,得到了一个安东都护府。 光是土地,就相当于一两个中原了。 更别说,怀化郡里的黄金,新化城旁边的黑水河里,几乎捞不完的鱼群。 这两三年下来,怀化郡那边,差不多已经能在经济上自给自足了。 无数人一拍大腿,一个个心里面都是:我了个草,或者:我去年买了个表! 然后,他们就抬起头,两眼冒着金星,一脸崇拜的看着那个站在御阶之上的天子。 尤其是年轻人们,此刻统统变成脑残粉了。 法家的博士和官员们,则矜持的挺了挺胸膛,纷纷感觉,自己所学的思想,果真是天地间的真理啊。 这天下,还是得要‘尽地力之教’用商君的耕战之策,才能富国强兵,最终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 而黄老派跟儒家的博士和官员们,则感觉有些三观破灭的意思。 打仗都能赚钱了。 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战争? 对诸子百家而言,他们的出现和诞生,最初的目标,都只是为了解决春秋战国以来,天下的剧变和因此诞生的各种社会问题和矛盾。 从本质上来说,儒法黄老墨,各个大派系,他们的出发点和最终的理想都是相同的。 都是要给人民带来小康生活,为天下带来和平,最终实现天下大同,人人幸福安康的理想国。 从这个角度来说,只要是有利于天下大同,为世界带来光明的事情,他们都会支持,都会遵循。 黄老派跟所有的老大一样,都有着反应迟钝和不够灵活的毛病。 但,现在还是个小弟,在法家和黄老派的赫赫声威下蛰伏的儒家,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管仲却夷狄,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仲尼盛赞之,诗之南仲,更是圣人之行啊……”许多的儒家巨头,都默默的在心里思索着,然后,不知不觉,仿佛随意的将自己的********和思维方式,向右稍稍偏移了一下。 假如说,在今天以前,儒家在整体上还属于混乱中立阵营。 他们虽然支持对匈奴复仇,但却不太想真的跟匈奴人打一场大战,很多人都觉得,应该将战争的规模和频率进行限制。 只有公羊派是坚决主战和狂热的战争贩子。 那今天之后,整个儒家的立场,实际上已经全体偏移。 他们成为了守序战争阵营。 而最激进的公羊派,则再一次走在所有人前面。 他们的口号和思想,将在未来,慢慢演化成一个鼓吹战争和扩张的派系。 他们走的甚至比法家还激进。 成为诸子百家里,鹰派中的鹰派!(~^~)xh:.234.44.19 第八百二十五节 腹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朕已经制诏太常、少府、内史,以内库黄金,铸金五铢百万枚,以为战后犒赏之用!”刘彻接着再次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顿时,再次引发了全体大臣贵族的欢呼。 百万枚金五铢? 很少有人去关心这背后的秘密,他们只知道,自己发达了! 虽然这些黄金铸造的五铢钱,是赏赐给全军的。 但,官职越高,赏赐越多。 这是不变的真理。 这就意味着,这些赏赐,最终都要流到大家兜里。 唯有刘彻端坐在御榻之上,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统治者的节操你以为能有多少? 后世三更半夜发通告的证监会…… 舔着脸说满意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av春晚导演…… 你以为统治者的下限就是这样吗? 那你就要大错特错了! 事实,每一次都在教育人民,统治阶级的下限,就是没有下限! 隐藏在你以为的下限背后的肮脏与黑暗,数都数不清楚! 正所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任何人屁股只要坐到了统治者的位子上,自然就会腹黑,甚至黑心。 节操什么的,早就丢去爪洼国喂鱼了。 对刘彻来说,铸造金五铢,既是为了推行金本位做准备。 同时,也是黑心老板在变着法的克扣员工的奖金。 细柳营的缴获是如此的巨大。 一百五十万头牲畜!十五万匹战马挽马! 只多不少! 这样庞大的缴获额度,已经足够任何一个皇帝,丢掉脸皮,扔掉节操,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一个字不少的全部吞回肚子里去了。 当然,刘彻知道,时代早就变了。 傻兮兮的不要脸和舔着脸丢节操的皇帝,注定会被世人咒骂和抛弃。 所以,皇帝也要与时俱进。开发新的厚黑技能和黑心手段。 作为穿越者,刘彻当然知道,怎么黑装备,哦不。怎么克扣奖金,既不会让人反感,也不会让人有话说。 这么多的缴获,怎么分配? 总不能直接分给士卒吧! 他们又不能牵着回家,也没有能力单独牵着回家。 当然是由朝廷来折现了! 具体怎么折现? 还不是刘彻说了算? 刘彻都不用玩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只需要在做做账本,玩玩抽成。(当然,表面的样子还是伟光正的,一切都按市价算,但问题是,这么多牲畜涌入市场,市价其实早就不是市价了……) 这样就偷偷的克扣了很大一部分的奖金。 然后,折现后的资产。 刘彻会很善意的给有功将士们提供多个选项。 你是要土地呢? 还是要爵位呢? 还是要金钱呢? 这么一来,又有很多的小钱钱,在这个过程中合情合理的飞进了刘彻的兜里。 然后。关键来了。 赏赐,也会被计算到战利品的分配额度中。 这等于,刘彻将本来就要赏赐和犒劳的资源,用缴获的牲畜来变现。 这样一整套的流程下来,将士们表面上,似乎依旧拿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份奖赏。 但实际上,国家通过行政手段和各种手续,悄悄的拿走了其中很大一部分。 即使是剩下的,到了士卒们手里的那部分赏赐金钱。 刘彻也已经很没节操的盯上了。 战后,会有很多士卒。将他们的赏赐交回家里。 这是一笔巨大无比的热钱。 假如留在民间,会发生大问题。 会造成物价通胀和货币贬值。 所以,刘彻很温馨的为这些将士的家庭准备了全套套餐。 包括从宅基地到农具和各种厨具,甚至布料。衣服和各种日用品,提供一条龙的推销服务。 甚至,还可以将本来被折现的牲畜,高价卖给这些士卒…… 黑心吗? 当然黑! 但这是统治阶级的必修课。 不黑心厚黑腹黑的,那不是皇帝,是傻白甜。 而且。刘彻觉得,自己其实很有节操了啦! 吃相也是很讲究的…… 当然了,既然皇帝如此腹黑了,那就不能让下面的人也跟着腹黑,黑士兵的赏赐和战功。 所以,刘彻已经召集了一个多达千人的会计团队,在战后对士卒赏赐进行计算和核算。 另外一个方面,还会有数百个由御史、尚书、侍中为核心组成的军功核准团队,进入出征大军之中,清点战功,逐一登记。 保证,最大限度的公平公正的客观的让每一个士卒,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战利品。 至于会不会有人昧着良心,将士卒的功劳和战功,说成自己的? 这在秦汉两代,基本不可能发生。 秦汉军队,都有专门的负责统计战功,跟随大军行动的军法官。 士卒的功劳和军功,不是他们的上司说了算,而是随军的军法官说了算。 而且,汉军的士卒,可不像宋明那些被人歧视和鄙视的臭老九。 尤其是这次出战的士卒,都是南北两军,句注飞狐细柳甚至是虎贲羽林这样的主力精锐。 绝大部分的士兵,哪怕是个卒子,也来自于自耕农家庭。 而且,汉军的组织,是以同乡进行编组的。 想黑他们的功劳? 大抵那个军官是活腻歪了。 旁的不说,士兵回家后,跟街坊邻居一说这个事情,那个军官还要不要做人了? 况且,大部分的汉军士卒,压根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你敢黑我的功劳? 信不信劳资直接去找将军告状?去军法官那里申诉? 所以吃兵血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在秦汉两代的军队里。 军官们没有那么傻,也没有那么笨。 为了卒子的那点赏赐,不要脸皮跟名声。 倒是文官们的节操,刘彻非常担忧。 就怕这些家伙,趁着没人主意。偷偷的飘没和上报无数无缘无故就死了的牲畜。 所以,军功核算团,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去盯着那些从长城到长安的这些道路上。沿途的那一双双黑手。 谁要敢在刘彻的碗里伸爪子,刘彻肯定砍掉他双手! “此战之后,一两年内,国家的经济,都会进入一个特殊的繁荣时期……”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随着战后。大批的热钱,被士兵们带回家。 消费将会激增,工商业也会繁荣。 刘彻都能预见到,从明年开始,关中甚至整个北方的商品经济,将迎来一个狂飙的增长。 会有很多人暴富,甚至出现,躺着赚钱的家伙。 就像一战后和二战后的世界。 胜利者,将享受战争带来的红利。 然而,这红利终究会消失。 然后…… 将军贵族地主商贾士兵。会逼着国家再次投入战争。 如此周而复始。 “朕到底在打造一头怎样的怪兽啊……”这样的场面,让刘彻也不由得有一点点担忧。 但好消息是事实证明了刘彻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用整体的文明先进造成的技术和战术代差,碾压周围夷狄。 就像米帝干的那样,拿着战斧导弹,去轰炸一个连防空都没有的国家,当然是战无不胜了。 但问题是匈奴人不蠢。 这次马邑会战,汉军固然将要取得全胜。 但其实,对未来的战略而言,这个胜利,其实有瑕疵。 它会警告匈奴人。 刘彻很清楚。此战之后,留给汉室消灭匈奴,速战速决的机会,其实不多了。 刘彻毫不怀疑。再来一个马邑这样的空前大胜。 匈奴人保证把脑袋缩进漠北,死活不肯出来,犟着当乌龟。 未算胜,先算败。 刘彻必须思考,万一匈奴整体放弃阴山以南所有领土,把脑袋缩进漠北。当缩头乌龟的应对措施。 其他任何在中国历史上出现过的游牧民族,一旦放弃整个漠南地区,就会注定衰落、灭亡。 但匈奴却是唯一的例外。 因为,它是唯一一个控制了整个西域甚至部分中亚地区的游牧帝国。 这意味着,他有一个能为自己补血的殖民地。 历史上,为了屈服匈奴,汉室王朝用了一百多年,通过外交合纵连横和军事上的不断打击,利用乌孙等国的力量,从匈奴手里‘解放’了西域,终于实现了‘断匈奴臂膀’的战略设想。 这才有了宣帝时期的呼韩邪单于来朝。 所以,假如匈奴将脑袋缩进漠北。 刘彻的眼睛,放在河西走廊。 那就打通它! 直取西域,攻其必救! 刘彻就不相信了,西域一旦被汉军渗透和攻击,匈奴人还敢在漠北当宅男? 然而,要打通河西走廊,将汉军的力量,布置到广大的西域地区。 汉室还缺少一批合格的炮灰。 或者说仆从军。 濊人跟韩国还有真番王国,这三个马仔,大抵能一起出个一万左右的仆从军。 再多,就是要他们命了,他们也负担不起。 然而,一万人马? 相对于漫长的战线来说,却只是杯水车薪。 刘彻将视线东移,他看到了在怀化郡外侧的鲜卑与乌恒。 于是,他知道了自己的下一步征服目标。 征服或者消灭乌恒和鲜卑后,汉室将得到三四万左右的仆从军。 但还是不够啊! 有生以来,第一次,刘彻对喜马拉雅山充满了无穷的恨意。 要不是这个傻大个拦着,汉军就可以走蜀郡,深入广大的印度次大陆,饮马印度洋,称霸全亚洲了。 也就根本不需要挖空心思的去到处搜刮廉价的劳动力和炮灰了。(~^~)h:.4.44.19 今日2w+已更,开单张 求点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RT,今天双倍啊,大家请将使劲往我身上砸吧~ 俺完全不怕疼! 真的!(未 完待续 ~^~。) 第八百二十八节 十面埋伏(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好在,自从武苑成立后,汉室的南北两军和虎贲羽林两卫的队率以上军官,都去过武苑,做过为期一个月的轮训。 这种轮训,其实就是充电,将一些基本的常识和过去秘而不宣的战例,用填鸭式的方法,塞到他们的脑袋里。 亥下之战,作为汉室鼎立之战,同时也近代最有名的经典战例之一。 自然都被塞到了军官脑子里。 理解不理解,是一回事情。 能不能记住,却是关系提拔和晋升的大事。 尤其是虎贲卫和羽林卫,队率以上的军官,想要晋升? 先来考一次基本军事常识和对经典战例的认知再说。 此刻,义纵刚刚提起十面埋伏。 无数的军官,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被逼着记下来的亥下之战的全过程和楚汉两军的部署和相持情况。 这就是填鸭式教育的好处了。 不管怎样,最起码,教授下去的东西,确确实实被灌进了人的脑子里。 许多人在心里将汉军在亥下之战中的过程回忆了一遍。 讲道理的话,其实,此刻在马邑城下与当年汉军在亥下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最起码,包围的对象,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敌人。 亥下被围的是项羽统帅的楚军,骨干是江东子弟,主要是部族,整个楚军十余万人,仅有数千骑。 而现在汉军包围圈里的匈奴联军,却是纯骑兵部队。 所以,在亥下,汉军可以从容不迫的设置层层拦截。 反正,两条腿的步卒,还严重缺粮,能跑到那里去? 但现在,情况却截然不同。 让骑兵有机会逃跑? 一旦匈奴人跳出汉军的包围圈。 那么,恐怕汉军就要徒呼奈何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首先,现在汉军已经知道,匈奴联军,马上就要断粮了! 自从武州塞落入汉军手中,这些包围圈内的匈奴骑兵,就只能靠着随身携带的干粮与奶酪来补充体力。 一个骑兵,能带多少干粮和奶酪呢? 而且,过往的战例和经验,也告诉汉军上下,匈奴人,在离开后勤保障的情况下,最多只能持续作战十天。 所以,在早期,匈奴人的进攻是月盈而击,月亏则归。 即使他们在发现自己落入了包围圈后,就开始节约粮食,也最多能多撑几天。 而且,更重要的是——包围圈内的匈奴联军,人的粮食,还可以吃携带的干粮和奶酪。 马吃什么呢? 三万大军,按照匈奴一骑双马的标配,就是五六万匹战马。 现在,包围圈内的整个地盘,也不过是方圆七八十里而已。 这么狭窄的地区,根本不可能给五六万匹战马提供足够的青草饲料。 这样想着,就有汉军的校尉起身说道:“末将以为,我军必须先让匈奴人的马匹疲惫……” 立刻就有人补充道:“当立即将匈奴人驱逐到山陵之中……” 这些都是虎贲卫和羽林卫出身的军官。 明显就是还停留在照本宣科的照着亥下之战时,韩信压迫楚军的方案。 但他们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合格了。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们中的多数人,根本都只是些纸上谈兵的赵括。 所以,义纵也没有太过苛求,点点头说道:“诸位的想法很不错,但是……” 他当初也是从小白走过来的,当然知道,将官,是要慢慢成长的。 很多事情,都需要亲自去经历,才能明白,怎么做是正确的,怎么做是错误的。 “但我军现在需要速战速决,没有太多时间,去跟匈奴人纠缠……” 义纵拿着指挥棒,在地图上点了点,说道:“细柳营的同袍,是在六七日前,拿下的南池……” “根据审讯俘虏得到的口供,匈奴人每五日,都会有使者往来,传递消息,而恰巧,细柳营夺取南池的当日,是匈奴使者前往单于庭报告情况的日期……”义纵看着众将,严肃的道:“也就是说,此刻,匈奴的单于庭,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尹稚斜所部出问题了!” “或许此刻,匈奴单于庭的主力,已经动身南下了,这可是一个至少十万骑的庞大军团!”义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在现在,至少在纸面数据上,匈奴骑兵的数量是汉军的至少两倍。 而且,与汉室不同。 汉军的骑兵,散落在全国各地。 漫长的长城防线,牵扯了汉室大量的有生力量。 而匈奴人却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来与汉军对决。 倘若汉军不能在其单于庭主力抵达武州塞前,解决包围圈内的匈奴联军。 那么,包围圈内的匈奴联军,就极有可能逃出生天。 甚至于,义纵感觉,只要单于庭主力出现在长城,那么,汉军就很有可能不得不主动放包围圈内的匈奴军队离去。 作为外戚,义纵很清楚,哪怕是天子,也没有做好与匈奴主力决战的准备。 “所以,我军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浪费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倘若让包围圈内的匈奴联军逃出去,那么,他们就极有可能会告诉匈奴人,汉军骑兵的进展和汉军装备的优势。 旁的倒还没什么。 但那马镫和马鞍的制造技术,却是只要用点心思,就能仿制出来。 就是马蹄铁,估计匈奴人也能山寨。 可能,他们的制造技术和工艺,原始而简单。 但有跟没有,是两回事情! …………………………………… 汉军在商议时。 从马邑城外,北撤的匈奴联军大营里。 尹稚斜与白羊王姑射和楼烦王,也在开会。 他们开会的主题,就是几匹缴获的汉军战马和几个俘虏。 这些战俘和战马,是匈奴军队埋伏了一支汉军前出侦查和警戒的骑兵小队后的战果。 尹稚斜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几套汉军的鞍具,他的心情,兴奋而绝望。 再没有比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更加清楚这些骑具将给骑兵带来的变化了。 “我们必须将这些骑具,送回国内!”尹稚斜沉声道:“决不能让这些骑具,只有汉朝才有!” 这一次,尹稚斜已经很清楚,自己和匈奴,都落入到了一个天大的陷阱里面。 强大的无敌折兰部族,甚至因此覆灭。 即使剩余的部族骑兵的士气,也堕入谷底。 现在,除了少数人外,多数的士卒,都已经失去了勇气。 更糟糕的是,大军已经断粮了。 昨天开始,军队就不得不宰杀受伤战马来给士兵们食用。 但三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靠宰杀受伤战马,根本维持不了几天。 很快,军队就要被迫将那些健康的战马,也杀了来果腹。 更麻烦的是,草料也不足了。 在出征前,匈奴各部族都认为这是一次跟过去数十年来的历次南侵一样轻松愉快的武装游行。 用四万骑,还包括了折兰这样的王牌,突袭一个汉军暴露在长城防线保护范围外的马邑城。 不说手到擒来,也应该是愉快至极。 所以,军队根本就没带什么储备的干草。 人人都在想着以战养战。 然而,现在,却变成了灾难。 折兰部族全军覆没,只有两三千的被汉军打到崩溃的溃兵逃了出来。 剩下的,估计全被汉军消灭了。 被压缩在这个狭小区域后,各部族的马匹,也立刻陷入了跟人一样的饥饿之中。 现在,全军上下,还能进行长距离机动的战马,已经不到一万多匹了。 其他的战马,跑个几里,大概是可以的。 但超过十里,马匹就可能要脱力了。 因而,联军的机动性,其实跌倒了谷底。 尹稚斜甚至毫不怀疑,再过十天,联军就要从骑兵,变成步兵了。 到那个时候,不需要汉军进攻,联军自己就会崩溃。 而且,更麻烦的一个问题是——联军内部,出了大麻烦! 甚至,就是尹稚斜的本部万骑内部的很多贵族和下层的骑兵,也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怪圈之中。 很多人都在偷偷的用泥巴,塑型一个汉朝皇帝的塑像,每日早晚祷告和忏悔。 甚至还有萨满祭司也加入了这个队列。 尹稚斜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要怪就怪军臣! 他夏天在龙城跳了一回大神,装神弄鬼的宣告自己获得了天神的庇护。 这在当时,让军臣的威权和地位,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和巩固。 然而,当匈奴联军,被包围在马邑城外,连折兰部族也覆灭后。 军臣装神弄鬼之事的反噬立刻发作。 无数的贵族和下层的骑兵,都觉得——单于背后的神明,没有汉朝皇帝背后的神明厉害。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从来都是既愚昧又精明,既淳朴又狡猾的矛盾体。 在单个的群体上,他们对神明和未知的威能的崇拜,是超越了民族和国家界限的。 而萨满教的教义,又推崇万物有灵。 某些匈奴人,甚至连石头、动物的骸骨以及特殊的高大植物,也要祭祀和崇拜。 拟人化的神明,和自我发明创造的神明,更是满大街跑。 既然汉朝皇帝背后的神明,在事实面前,确实比单于的神明厉害。 那么,他们抛弃自己信仰的神明,转信汉朝皇帝,将之作为神来祭祀和推崇,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尹稚斜根本无法想象,那些将汉朝皇帝当成神来崇拜的匈奴贵族和骑兵,会把武器指向他们的神的军队这种事情! 而且,类似这样的现象,已经出现了滚雪球的迹象。 它就像瘟疫,感染的速度越来越快。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尹稚斜要考虑的问题,就不是怎么跟汉军作战了。 而是怎么把这些该死的叛徒杀光! 尹稚斜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表面上却慷慨激昂的说道:“这些装备,关系了大匈奴未来的生死存亡,本屠奢恳请两位大王,能为大匈奴做出牺牲!” 楼烦王和白羊王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问道:“屠奢要我等做怎样的牺牲?” “本屠奢手下还有几个汉朝的商人,他们知道,在西北方向有一条小路,可以穿越武州山麓,进入草原……”尹稚斜沉声道:“但当地有着汉军把守,贸然想要通过,必然会遭遇汉军的拦截,所以……” 尹稚斜咬着嘴唇,说道:“本屠奢想请两位大王,为本屠奢掩护,做出向北方武州塞方向突围的架势,吸引汉军注意力……” “嗯?”白羊王姑射立刻警觉起来。 尹稚斜想逃! 而且是要拿他跟楼烦王当盾牌,自己带人逃跑! 那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白羊王立刻就道:“屠奢的想法很不错,但是,为何不是屠奢给本王与楼烦王做掩护?” 听白羊王这么一说,楼烦王也反应了过来。 “是啊,为何不是屠奢为我等掩护呢?”楼烦王当然不傻了。 你尹稚斜想要我们给你当掩护,自己逃之夭夭? 做梦吧! 大家本来就不熟,况且,在草原上,为了活命,别说是兄弟了,父母也能捅上一刀子啊! 尹稚斜闻言,脸色一沉,瞪着眼睛看着楼烦王和白羊王。 “本屠奢是挛鞮氏的宗种,老上大单于的唯二嫡系血脉!”尹稚斜厉声道:“我若战死,挛鞮氏怎么办?” “单于还有于单王子……”白羊王索性撕破脸皮说道:“屠奢想要入主单于庭,怕是不够资格……” “而且,即使万一,单于庭也还可以迎立呼揭王!” 尹稚斜仿佛被姑射这个举动打的措手不及。 他低着想了许久,似乎挣扎了许久,然后黯然道:“两位大王说得对,单于庭可以没有尹稚斜,但不能没有白羊和楼烦,那,本屠奢去吸引汉军,两位大王趁机突围,这总可以了吧?” 白羊王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若有生路,他当然愿意走生路了。 但,白羊王姑射却没有注意到。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尹稚斜跟楼烦王的嘴角,都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在那个刹那,这两人几乎是同时在心里冷笑起来。 “姑射这个笨蛋!” “被尹稚斜(我)耍的团团转!” 西北方向,哪里来的什么小路? 就算有,那边的山脉高耸,地形复杂,满是森林。 爬的过去吗?(未 完待续 ~^~。) 第八百三十一节 最痛苦的折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很快,楼烦王的使者们,就全部被带到了义纵面前。 当然是被刀剑押着,还搜遍了全身后——自从荆轲刺秦王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发生什么有人夹带兵器,来到一军主帅面前这样的事情了。 “我等奉匈奴楼烦王之命,敬拜大汉骠骑将军东成候义公当面!” 被押到帐中后,这些男子就纷纷跪下来,大礼参拜。 “诸位使者辛苦了……”义纵轻轻端起一个茶杯,抿了一口,眼帘里闪过了一些怒意。 这些‘楼烦王使者’从相貌、口音和举止甚至穿着打扮上来看,都确凿无误的告诉了义纵,这些人是叛徒是投降匈奴给匈奴人当狗腿子的人渣! 他勉勉强强才忍住心里的怒意。 十六岁开始,就被刘彻带到身边培养。 有什么样的皇帝,当然,就能有什么样的亲信。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秦君喜武夫,举国皆壮士。 自古以来,皇帝的喜好,很容易的就能辐射到他身边的宦官近臣以及侍从身上。 然后,通过这些人,影响朝中大臣,舆论走向和政策轮转。 义纵在刘彻身边待了一年多接近两年。 他的三观可以说就是刘彻亲手塑造起来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义纵实际上已经是一个十足的愤青了。 在云中郡接近一年的时间,义纵已经知道,在长城防线上,汉军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匈奴的骑兵,而是那些跟匈奴人勾勾搭搭的奸细以及给匈奴兵带路的汉奸。 没有这些人,匈奴骑兵进了长城内,连路都找不着。 他捏着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住下令让人将这些家伙拖出去砍了脑袋的冲动。 “本将,就是天子钦命之骠骑将军,东成候纵!”义纵淡淡的问道:“楼烦王有什么口信,要托诸位转达的吗?” 使团中居中的一个男子。诧异的看了看义纵的模样。 这位汉家的东成候骠骑将军实在太年轻了! 年轻到超乎他的想象之外。 但仔细想想,刘氏素来倚重外戚。 旁人几十年的艰苦奋斗,甚至抵不上某人的姐姐陪皇帝春宵一晚。 靠着裙带关系,许多人轻轻松松就能在别人还在奋斗的年纪,就已经跃居人臣之巅了。 “乳臭未乾的小儿辈……”此人在心里骂了一句。 对外戚贵族和特权阶级。他有着深深的仇恨。 因为他记得清楚,六年前,当他还是北地郡的一个县尉时,他任职所在章县县令出缺,本来,他的机会很大。 可惜,长安忽然空降了一个外戚的子侄过来。 将他的晋升之路,生生打断! 从此,他就恨透了外戚贵族。 此刻,见到端坐于上首的义纵。他的心里更是升起了无名火。 但如今…… 他看了看自己,匈奴败亡,已是近在眼前。 他一个小小的降臣,能保的性命,已是万幸!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跟那个力量,去鄙视和仇恨那个年轻的汉家外戚。 甚至于,人家伸个手指头,就能捏死自己! 这让他的内心变得很惶恐。 勉勉强强才躬身拜道:“君候在上,请容下臣禀报:楼烦王久慕将军高义,圣天子仁德。常有归义之念,及将军奋神武之姿,用孙吴之法,一战而没折兰氏。楼烦王为将军英姿,王师威严所折服,经我等劝谏,愿以全族九千余骑,尽为将军先锋,灭匈奴右贤王于马邑之下……” 说着他就递上一封写在羊皮纸上的降书。 义纵听了。毫不意外。 汉匈的数十年战争,岂止是汉室有汉奸和贼子,跑去匈奴,卖国求荣,出卖自己的祖国和民族吗? 匈奴那边,排着队,哭着喊着,要归义的贵族,也不在少数。 如今,汉家列侯序列之中,就有三位匈奴归义候。 甚至于,十八年前的汉匈大战的导火索,就是匈奴的单于庭贵族章尼,忽然率领全族,归义汉室,结果导致两国交兵三年,互相在边境陈兵数十万。 更何况,如今匈奴深陷重围。 引弓之民,自古就最擅长趋利避害。 只要不是榆木脑袋,都会考虑投降。 毕竟,其实所谓楼烦、白羊、折兰,说得好听,是单于庭的三驾马车,说的难听一点,其实也就是匈奴稽粥氏养的三条狗。 特别是这些天,俘虏的折兰贵族,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汉军,所谓的蛮子凶悍,悍不畏死,嗜血残暴,那是分场合和对手的。 倘若对手实在太强。 就如现在,老虎一秒变家猫,其实很简单。 接过楼烦王的降书,义纵打开,看了看。 毫无疑问,这封降书是出自一个汉室的读书人之手。 里面文绉绉的吹捧了一堆汉军如何如何的折服了楼烦王,然而楼烦王过去又是如何如何的仰慕汉朝天子的圣德。 最后,用一句‘今若蒙将军不弃,不为楼烦卑鄙,楼烦上下,愿为汉先锋……’结尾。 义纵将全信看完,略略思考了一会,就道:“空口无凭,本将如何信之?” 意思很明显了。 嘴巴上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相信。 倘若楼烦王有诚意,那就该拿一个够分量的投名状来取信汉军! 使团成员听了,相互看了看,他们当然也不傻,自然知道,空口白话,就连市井的无赖也不会相信。 想要取信汉军,就得拿出一个足够有分量,能表面自己和自己的主子们,确实愿意投降。并且从此给汉室当狗的证明。 而且这个证明,还要能立刻起效,拿出来就能让汉军上下信服和认可。 最起码,也要说服眼前这位年轻的汉朝大将。 微微思索片刻后。那个居中的使者再次拜道:“将军有所疑虑,也属正常,楼烦王也知,若无凭据,难以取信。因此委托我等,像将军献匈奴大营布防图以及一个天大的消息!” 此人拱手将一张羊皮绘制的地图呈上。 义纵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就将它丢到一旁。 所谓的匈奴大营布防图,虽然看上去有模有样。 但万一是假的呢? 所以,这个布防图完全不可信! 也就只有那个所谓的‘天大的消息’或许可以作为参考。 于是,义纵道:“是何消息,使者不妨直说!” 那人躬身说道:“不敢欺瞒将军,今日,匈奴右贤王召集白羊王与楼烦王,商议突围之事。我主楼烦王请我等转告将军:尹稚斜,必自正北突围,请将军介时明察之!” 义纵闻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这个消息,确实含金量十足! 但自正北突围? 尹稚斜疯了吗? 且不说在这北方,有着骠骑大军和细柳营虎视眈眈。 尹稚斜想率领三万人从这里突围? 是来送人头的吗? 但仔细想想,却也不无可能。 毕竟,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匈奴人倘若在半夜出其不意,趁着月光。发起反击和突围,再通过扰乱和调动汉军,确实有一定几率,从这里跑出去。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所以,此刻,义纵心里在这刹那,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他们在撒谎,故意扰乱视听。 用间,也是两军对垒时常用的招数。 死间更是极为高明的战术。 不能排除匈奴人在用这个战术的可能性。 但无所谓! 如今汉军团团包围了尹稚斜和他的军队。 罗网中的匈奴军队。选择突围,其实对汉军好处更大。 毕竟,一支陷入死地的军队,一旦背水一战,可能会创造出奇迹。 楚汉战败的巨鹿之战,早就了破釜沉舟的神话,而淮阴侯列阵赵国,背水一战,更是人人耳熟能详的经典战例。 义纵与直不疑考虑围三阙一,冒着放跑匈奴人的风险,就是基于这个考虑。 毕竟,一支陷入包围圈的军队。 可以是长平之战中被围的赵括军队,也可以是巨鹿城外,破釜沉舟,迎难而上的项羽大军。 虽然十个被围的例子,有九个都会重蹈赵括的覆辙。 然而,汉军却不能不提防匈奴人鱼死网破。 尤其是,义纵现在已经知道,尹稚斜确实有鱼死网破的计划。 所以,这些使者传递的这个消息无论真假,义纵都打算信一回。 若是真的,到时候就可以尹稚斜享受一下项羽的待遇,让他尝尝四面楚歌,草木皆兵的味道。 若是假的,也无所谓。 匈奴人总要找一个方向突围的。 尤其是目前,匈奴人完全不知道,细柳营这支总兵力高达一万五千骑的有生力量,已经加入了战场。 这意味着,义纵完全可以假装上当,将主力和重兵,放在北方拦截。 倘若匈奴人不从这边突围…… 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么,细柳营作为机动兵力,就能立刻增援当地! 到那个时候,匈奴人恐怕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义纵现在的目标,就是让匈奴人先从他们固守的地方出来,到野外来,与汉军交战。 在运动战中消灭他们,同时防止尹稚斜走投无路,鱼死网破,对中国的土地下诅咒和瘟疫。 “尔等详细说说,尹稚斜到底有何谋划?”义纵好整以暇的问道。 “回禀将军……”那个使者说道:“夷酋尹稚斜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将楼烦王告知的尹稚斜与白羊王姑射和楼烦王商议的过程说了出来,然后拜道:“我主判断,尹稚斜必走北方,出卖白羊与楼烦,为其本部逃出生天,争取机会!” 义纵听完他的话,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此人的话,在方才的讲述后,可信度,已经上升了很多。 毕竟。对方说的极为合理,也符合包围圈内的匈奴人的心理。 但尹稚斜必走北方? 不见得! 北方是武州塞,尹稚斜即使突破了汉军的拦截,也要面对武州塞的守军的拦截。 一支要逃命的军队,肯定不会去攻击有重兵把守的坚城。 而且…… 义纵回忆着地图。 他想起了亥下之战的情况。 在亥下会战的第三阶段。当彭越、英布和韩信的军队加入战场后,就将项羽统帅的楚军主力包围在了亥下。 陷入重围,出战又被韩信拼死截住后。 一代名帅项羽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南逃。 而且是舍弃其主力和辎重,率领八百骑南逃。 他们直接渡过淮水,企图从阴陵杀回江东,但遭到汉军的骑兵追击。 最终,在乌江边,距离江东仅有一江之隔的地方,项羽看到自己的子弟兵和亲信全部战死,生无可恋。伏剑自刎。 项羽这样的英雄人物,在被包围后,尚且一心只想南逃。 而且其逃跑路线,几乎就是直指江东。 匈奴人假如想要突围,尹稚斜会选择那个方向? 义纵想到这里,回头对卫驰道:“卫将军,南池在那个方向?” “义骠骑……”卫驰答道:“南池在武州东南!” “地图来!”义纵立刻下令。 不多时,一副完整的马邑地图就被拿到了义纵面前。 义纵看着如今匈奴联军所在的地方,再看看卫驰,问道:“南池在武州东南。也就是如今匈奴联军大营的西北,且,从自至塞外,直线距离不过两百里!” 义纵踱了两步。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吩咐道:“去将田建唤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不久,小田建就被带到了义纵面前。 “少年郎,你还记得,当日你与你两位叔父遭遇匈奴骑兵的具体位置吗?”义纵问道。 “回禀将军。小子记得!”田建认真的道。 义纵于是将田建抱起来,带到那地图前,问道:“那你帮本将军在这地图上指出来!” 田建看了看地图,琢磨了好一会儿,然后将手指用力的在地图上的西北方向一点,说道:“就在此处的小路之中!” 田建答道:“将军,小子记得,我那两位叔父战死前,曾经与小子说过,此处小道,本为秦军开辟,其后逐渐荒废,只有少数商贾和常年往来于此的本地人清楚,且山麓深处,更有一个能藏兵上万的山谷,山谷之中,有羊肠小道,直通塞外!” 田建的话,让义纵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尹稚斜,你跑不了了!”义纵在心里兴奋的想道。 对义纵来说,他很清楚,此战,汉军最重要的任务,其实不是消灭多少折兰、楼烦和白羊的骑兵。 或许折兰、楼烦和白羊的骑兵很厉害,在过去给汉军造成了无数的麻烦和问题。 然而…… 在云中郡,在魏尚手下被调教了将近一年后,义纵从这个老将军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其中就有有关匈奴国内政治和势力的分析。 当今世上,再没有人比魏尚,更了解匈奴国内情况的汉臣了。 这位老将军,自太宗皇帝前元六年后,就驻守在云中郡,在当地撑起了一片天。 连匈奴人都畏惧和尊敬这位老将,在其国内,将魏尚当成神明供奉和祭祀。 而义纵记得很清楚,他抵达云中后,第一次请教魏尚,对付匈奴人的关键是什么? 魏尚当时的回答就是:打蛇打七寸,射人先射马! 匈奴军队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从来就不是什么别人吹的天花乱坠的折兰、楼烦、白羊之类的部族。 这些部族确实很强悍,战斗力也确实很强大。 但,就算将他们全部灭了。 其实,对匈奴也只是皮肉伤。 折兰部族没有了,还有卢候、若卢、休屠、昆邪等数不清的走狗。 只要匈奴的本部还在。他们的氏族主力部族还在。 他们就能随时拉出新的走狗,来取代旧有的部族的地位。 对匈奴这个政权来说,他最重要的,同时也是他真正的脊梁骨和底蕴。始终都只是以其本部和四大氏族及其王族的其他庶子的部族。 这些人和部族,构成了匈奴能统治这数万里草原,横压无数部族的根基。 而且,这些本部的男丁极少! 整个匈奴,属于他的核心本部和四大氏族的部族男丁加起来。最多四十万! 这也是匈奴吹自己控弦四十万的来源。 如今,在汉军包围圈内,就有接近一万的匈奴本部骑兵。 而且,全部是青壮! 这些骑兵,占了整个匈奴帝国核心人口的四十分之一。 若以青壮来算,甚至可能是二十分之一。 若将他们全部吃掉。 等于匈奴人一下子就少了二十分之一的青壮人口。 吃掉这支力量,等于汉室被人消灭和吞并了两百万以上的人口和他们生活的土地。 所以,在一开始,义纵就打定了主意。 其他人都可以不管! 但尹稚斜和他的狼头大纛下的将近一万骑,却是非吃掉不可! 这种轻松就能消灭匈奴二十分之一的核心骨干人口的机会。义纵很清楚,不会太多。 若让他们跑出包围圈,可谓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呵呵,尹稚斜,看你还往哪里跑!”义纵在心里哈哈大笑,同时挥手道:“来人,将各位使者安排到军营里居住,好生招待!” 如今,楼烦王是真降还是假降。还不一定。 因此,这些使者,当然不能放回去了。 最多,只会放个人回去联络。 其他人都要看管起来。 这样。一旦楼烦王是诈降,那就还能找个出气筒。 当然,义纵觉得,楼烦王应该不算诈降。 但这战场上的事情,小心总是无大错的! 于是,立刻就有汉军军官带着士卒上前。要带着使团众人下去。 但,那位汉军军官,看着使团中的某个人,忽然惊讶出声:“这不是陈县尉吗?”这个军官大惊:“您不是在五年前,战没在章县之外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被叫到名字的那个使团成员,闻言大惊失色。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脸吃惊和震惊模样的汉军军官,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说道:“贵官,您认错人了……” 但那军官听到声音后,却摇摇头说道:“不对!您就是陈县尉!我还记得,当年,我只是北地郡的一个伍长,您曾经带着我,参加过冬演,当时,您还鼓励和勉励过我,说我是可造之材,还送了一柄长刀与我!” 这军官感叹道:“正因为当年您的勉励,我因此刻苦练习武艺,屡获上官提拔,由一个郡兵,得以有幸被陛下选入虎贲卫,然后又蒙程都尉信重,提拔为司马!” 他长身而拜:“吾能有今日,全赖县尉当日勉励,吾因此时刻都记着县尉当日的容貌……” “当年,我听说县尉战死,死于匈奴入侵者之手,还曾去县尉的衣冠冢吊唁……哪成想……”这位军官摇摇头,道:“今日居然能再次见到县尉……而县尉却已是被发左袵,为夷狄之属……” 这个军官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重拳,深深的打在了那个‘陈县尉’的心脏深处,让他抽搐和痉挛。 在这痛苦的尴尬中,他也回忆了起来。 确实,这个军官他认得。 不过,跟五六年前相比,对方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当年莽撞的伍长,如今已是甲胄齐全,英武不凡的汉军司马。 而且是汉天子的亲卫部队虎贲卫的司马! 是那支当面撞碎了折兰本部大纛的可怕骑兵的司马! 而自己呢…… 他感觉自己的声带失去了力量,喉咙里哽咽着说不出来的悲戚。 从一个郡的郡兵里的小卒子,区区一个伍长,到大汉天子亲卫虎贲卫司马,这个人只用了五年。 在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和例子面前,‘陈县尉’的整个世界瞬间崩塌。 在今天以前。他还可以给自己投降和给匈奴人为虎作伥,给出解释。 无非就是——刘氏从来无义,刻薄寡恩,苛待士大夫。权贵横行,寒门士子无出头之日。 然而,眼前这个英武不凡,挺拔健壮的军官,却用铁一般的事实。将他的那点自我掩饰和遮蔽撕的粉碎。 现在,这个过去的卒子,衣衫单薄,大字不识一个的昔日伍长,如今,位居于千石之列的司马,还是天子的亲卫司马,只要外放,起码是都尉甚至可以单独坐镇一地,掌握一郡军务的郡尉。 而他呢? 六年前。他是汉室县尉,冉冉升起的北地新星。 六年后,他却是夷狄的一个骨都侯而已。 说得好听,是叫骨都侯,说的难听一点,不过是个高级奴才。 楼烦王虽然表面上很尊重和善待他。 但实际上,一旦他做的事情,稍有差池,甚至哪怕是不小心,得罪了匈奴的贵族。 也是劈头盖脸。一顿鞭子抽下来,而他自己却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和求饶。 这让‘陈县尉’深深的怀疑自己和自己的人生。 他颓然低头,苦笑了两声。对那位军官拜道:“不意数年之后,竟于此时此刻,复见故人,余心中实在感慨万千,愧对家乡父老!” “请您看在往昔情面之上,不要告诉我的妻儿子嗣和父母兄弟。在此见过我的事情!”‘陈县尉’拱手说道:“吾被发左袵,为一己之私怨而泄愤于天下,获罪于天,无可祷也,但求一死!” 这话说完,他就忽然一头撞向了帐中的一个柱子。 顿时,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陈县尉!”那位司马看着这个场面,顿时就惊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而此刻,倒在血泊中的陈县尉的瞳孔慢慢涣散。 他的意识渐渐消亡。 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冬天。 一个持着剑戟的伍长,带着他的士卒,一脸傻笑的挺直着腰杆,接受他这个当地最高军事长官的检阅。 “丈夫,不错,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他矜持的笑着,将一柄长刀,送到那个一脸黝黑的伍长手里,拍着对方的肩膀勉励着:“这柄长刀赠与郎君,愿郎君,能奋发向上,为国戍边,杀敌,护我桑梓!” “必不负县尉厚望!”激动的接过了长刀的伍长,将胸膛高高挺起,大声答复,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鼓舞。 “我好后悔啊……”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他的嘴角轻轻呢喃着:“若有来世,宁为诸夏犬,不做夷狄人……” 他的声音虽小,但却让帐中的人都听得仔细。 无数人闻言,沉声一叹。 而那个司马,更是跪下来,痛不欲生的抽泣了起来。 他明白,是自己将这个旧日的恩公逼上了绝路! 而使团中的其他人的心情,则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大家投降匈奴的原因,虽然是多种多样。 有主动投降的,也是奋力抵抗后被俘虏后无奈投降的,也有开始坚贞不屈,然后倒在美色的俘虏中的。 然而,无论原因是怎样。 都改变不了他们曾经背弃了自己的祖宗和宗庙,背叛了自己的理念和信仰,屈身给匈奴人做奴才,为虎作伥,甚至残害自己的同胞的这个根本。 被发左袵,数典忘祖,这是古典中国士大夫阶级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与欺师盗祖,忤逆父母,是同一级别的大罪! 更何况,他们身上,还都背负着背弃君父的大罪! 许多人在这个瞬间,都感觉自己的手脚发凉,浑身无力,这‘陈县尉’以死赎罪,一死百了。 他们呢? 他们能逃得过未来世俗舆论的声讨和家乡父老乡亲的指指点点吗? 即使大家都原谅了他们。 那他们能逃得过自己良心的审判吗? 在多日以前,随着匈奴大军一同入寇时,他们多数还在做着‘未来与单于入主中国,做天下王’,然后洗白自己的美梦。 但现在,当这个美梦在武州塞外,被汉军的胸甲撞得粉碎之后。 他们的所有人,每一个人,都将接受法律、道德、世俗伦理以及自己个人良心的审判。 而那三个在武州塞投降和归顺的男子,更是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现在,最痛苦的人,就是他们了。 当初,在武州塞,他们若能坚贞不屈,不受诱、惑。 那么,此刻,当汉军胜利后,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成为英雄。 哪怕是死在匈奴屠刀之下,最起码,也能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良心。更可光宗耀祖,甚至可能被天下人颂扬,成为故事里的英雄。 然而,一时的动摇,让他们从英雄,堕落成贼子。 即使是天子、法律和世俗能原谅他们。 但他们自己却很难原谅自己了。 仅仅是来自良心的折磨和后悔,就足以让他们下半生都活在抑郁症的折磨中。 因为,他们遭遇了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在巨鹿城外,投降秦军,在固陵之战,给项羽带路。 一次判断失误,影响终生!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PS:  等下还有 求月票~ 求赞赏票! 要离很努力的更新码字,请大家将票票都投给我吧!xh.19 第八百三十二节 匈奴的未来(1)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第二天,义纵派了个使者跟随一个匈奴使团的成员,去到匈奴大营,跟楼烦王见面,取得联系。 在义纵拿出了‘一定在天子面前为楼烦王美言’的许诺后,本来就想投降的楼烦王,干脆就丢掉了最后一丝节操。 他先将自己的心腹和亲信贵族,召集起来,宣布自己要投降的决定。 下面的人,对自己老大的这个决定,当然是无比欢迎。 但有一个问题——匈奴帝国在老上单于时期开始,就在各个部族内部安插了许多官吏。 这是中行说教会匈奴人的招数之一。 这些贵族,跟楼烦部族的贵族,可不是一条心的! 但,对于现在一心想投降的楼烦贵族们来说,这都不是事! 游牧部族,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别说是单于庭的贵族了,为了活命,他们连自己的族人,也能照样下手。 只是考虑到,要给汉朝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们才没有立刻发动。 但私底下的串联和动员,却悄然开始了。 不到一天时间,整个楼烦部族中,被认为可信和值得信任的贵族,都被通知了,自己的本部已经决定投降的事情。 然后,楼烦部族的士气,顿时高涨。 在死地等死,跟迎来新生,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很多白羊部族和尹稚斜麾下的贵族,愕然发现,楼烦人一下子就恢复了出征时的士气。 人人秣兵历马,甚至有人都开始擦拭青铜铤以及箭簇了。 白羊王姑射觉得奇怪,派人过去询问,得到回答:“我军即将突围,我等是为突围做准备……” 姑射问完后,就觉得应该是这样。 虽然姑射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部族,依旧半死不活。 而楼烦人却高高兴兴的开始准备作战。 但他终究没有什么经验,上任不过一年多,缺乏对人性的观察和理解。 尹稚斜却不同了。 在他发现了楼烦部族的异常后,他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悄悄的将自己的本部大帐,撤离到了更安全的地域,同时也开始防备楼烦人可能会反水。 作为挛鞮氏的宗种,尹稚斜从小就被教育:除了本部,没有部族值得信赖。 他的经历也告诉他,在草原上,别说是为了生存和延续。 很多时候为了一块牧场,甚至为了一个水池,两个原本关系和睦的部族,都可能大打出手,甚至兵戎相见。 草原上,每一个能存活下来,并且延续至今的部族,哪怕是奴隶部族,也不能轻视。 因为,能活到现在的,都是生存的赢家。 他们克服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和无数的挑战。 哪怕如今他们默默无闻,他们卑微渺小。 但大草原上,一切皆有可能。 只要能活下去,延续下去,今天的奴隶,未来未必不是主宰草原的霸主。 而类似楼烦这样历史悠久,甚至曾经与匈奴平起平坐的大部族,更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假如折兰人的狠,是对敌人狠,在作战中狠。 但楼烦人,却不仅仅对敌人狠,他们对自己照样狠毒! 从遥远的远古时代,楼烦人一直活跃到今天。 没有几把刷子,没有明确的认知和果断的抉择,根本不可能! 尹稚斜曾经见过,为了活命,生吃人肉的部族,也见过为了延续部族的存续,将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儿女,全部送到单于庭,当成祭品的部族首领。 因此,他深深明白,对草原部族来说。 一切都没有意义。 包括尊严、人格、承诺以及盟约。 唯有生存和延续,才是永恒的主旋律。 就像东胡,为了存续,他们的部族首领,甘心受戮,他们的子孙后代,甘心给匈奴人当牛做马。 又如月氏人,为了活命,远走万里,放弃一切。 也如折兰人,为了发展和壮大,选择做匈奴的打手。 草原的部族首领,虽然不如汉朝的贵族,能文绉绉的伤春悲秋,做一手锦绣文章,他们甚至可能连文字也不认识。 但是,却没有一个白痴! 哪怕是哪个白羊王姑射! 也仅仅是经验不足,若给他足够的阅历和时间,他未必能被自己玩的团团转。 “我必须改变计划,提前发动了……”尹稚斜在心里想着。 跟所有游牧部族一样,尹稚斜在现在,同样必须为自己的部族延续和生存而考虑。 为了部族能延续下去,草原上的部族首领,能舍弃一切。 包括他自己本身的生命。 道理很简单,部族在,人才有活着的价值。 没有部族的首领,不如一条野狗! 况且,匈奴人的宗种意识无比强烈。 作为右贤王,作为挛鞮氏的宗种,尹稚斜明白,他必须让自己的部族主力,能平安回到老家。 这样,即使他死了。 他的儿子乌维的地位,才能保证。 不然,一个没有了忠诚部曲和支持者的所谓右贤王之子,挛鞮氏的宗种,很可能会被人拿去喂秃鹫! 更麻烦的是…… “军臣会发疯!”尹稚斜在心里想着。 他内心深处的不安感,提醒着他,整个匈奴本部,都在面临一个天大的危机——一旦他和他的本部以及白羊、楼烦都跟折兰人一样,被汉朝留在了这马邑城下的旷野。 这不仅仅会给匈奴的霸业留下不可逆的伤害。 更会彻底动摇挛鞮氏的王族地位和神圣性。 正如同现在包围内的匈奴骑兵一样。 匈奴国内的其他部族甚至本部挛鞮氏的直系部族和四大氏族,都会对单于产生疑惑——单于不是说,他也有神明帮助吗? 那为何,大匈奴却被汉朝挖了个陷阱,吃掉了这么多主力? 愚昧和迷信的部族牧民和奴隶,不会去考虑——单于撒谎和骗人这个问题。 他们只会去思考——肯定是汉朝神明比单于的神明威能更强,所以才能如此。 一旦出现这个情况,匈奴帝国的霸业就要摇摇欲坠,从此之后,匈奴骑兵,再也不敢对汉朝举刀相向。 甚至整个幕南的那些附庸和奴隶部族,都可能因此倒向汉朝。 在草原上,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若这个老大还能证明自己背后有神明,还是威能强大的神明。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抉择。 但,这仅仅是雪崩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那些大部族的首领和匈奴内部的高级贵族,显然比其他小部族和下层的牧民和骑兵更聪明。 他们会去思考——单于在骗人这个问题。 单于庭从来就不怕下面的人太勇敢,而怕他们想的问题太复杂。 一旦这些人全部去思考这个问题。 那挛鞮氏的王座,马上就要崩塌! 既然挛鞮氏不能得到神明的承认和庇护,那么,这个单于之位,就应该让出来,给有能力的人去做了。 四大氏族,还有其他实力派,都会蠢蠢欲动。 单于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到时候,草原上说不定要出现十几个自称单于的家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汉朝强大的兵威下,匈奴的霸业,将逐渐崩溃。 从河套到河西走廊,阴山、祁连山、皋兰山,匈奴帝国的幕南版图,一块块消失。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事情发生!”只要一想到这里,尹稚斜就无比坚强的给自己打气。 他知道,他必须率部突围。 只有他突围了,成功逃出包围圈,然后,挛鞮氏才能有救。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宣称——军臣获罪于神明和先祖,所以神明和先祖不保佑他,但保佑了我,伟大的真正的挛鞮氏的宗种,老上大单于的嫡系血脉!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 完待续 ~^~。) 第八百三十四节 匈奴的未来(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呼揭王挺直了腰杆,对着帐中的其他部族首领道:“我们在金山脚下,与西方的蛮子,日夜交战,为大匈奴立下了赫赫功劳,然而单于庭却从来都不重视我们的贡献和付出,甚至有人讥笑我们,是放羊的羌奴!” “本王很不服!本王的部曲更加不服!” 呼揭王的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几个亲信大将,立刻就跟着大喊起来:“我们不服,我们不服!” 羌人,是在河西走廊的山麓和山林里养羊的许多部族的统称。 匈奴人鄙视和轻视这些部族。 认为这些家伙既胆小又懦弱,而且极好欺负。 匈奴人的这个观点,甚至影响到了南边的汉朝。 在汉朝的官方文献和称呼中,羌人这词汇,就是‘放羊的奴隶’的意思。 呼揭人当然对此可以不满。 他们明明是强悍的战士,却被人用一个侮辱性的词汇来称呼。 若非过去,单于庭的力量实在太强,呼揭人连挑战的勇气也没有。 他们早就起来反抗了! 如今,单于庭遇到大麻烦,想要求助呼揭的力量。 呼揭王当然要趁机提出要求。 单于庭若是不能满足他和他的部族的要求。 想要呼揭兵上阵? 呵呵…… 想要人出力,自然要给好处。 这个好处,不仅仅要满足物质上的要求,更要给与政治上精神上的提高。 不然,谁愿意拼命? 军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将脸一板,说道:“本单于向来敬重勇士!呼揭王与呼揭部族的勇士,为我大匈奴看守西方大门,劳苦功高!此战之后,假如呼揭王愿意,本单于愿以南池为呼揭驻屯之牧场,以呼揭王为右贤王!” 他的话音刚落。呼揭王跟他的手下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南池!!! 整个匈奴帝国也少有的肥美牧场! 浩瀚的南池,碧波荡漾,丰富的水资源和出产,足以养活二三十万的部众以及百万规模的牲畜群。 自老上大单于以来。这个风水宝地,就一直被老上大单于的左膀右臂和匈奴帝国的南方之主右贤王的部族霸占。 对此地垂涎的匈奴部族,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这个天大的馅饼,砸到呼揭王和他的部族身上。 让他们每一个都是血脉偾张。难以自抑! 南池不仅仅水草丰盛,可以养育无数部众。 而且,更与汉朝的长城,只有不到数百里的直线距离。 从南池的南部边缘起兵,骑兵只要一两天就能抵达长城脚下,去富饶的汉朝边境劫掠,贴补家用,抢夺人口。 前代的右贤王,就是靠着这个办法,不断的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最终甚至能威胁到单于的地位稳固。 他虽然失败了,但,榜样的力量,激励着其他人,都想要效仿。 更别说,右贤王这个匈奴四柱的头衔了! 成为右贤王,就意味着,他这个呼揭王,老上单于的庶子的子孙,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挛鞮氏王族承认的宗种。具有单于继承权。 呼揭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军臣给出的承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他跟他的部族,愿意为此冒一切风险! 他屈膝跪下来,亲吻军臣脚下的土地,说道:“撑犁孤涂。您是天地日月的宠儿,呼揭部族,愿意为您的意志而战!” 其他呼揭贵族,也都跪下来,说道:“伟大的撑犁孤涂,以先祖和神明的名义起誓:我等永远遵从您的意志!” 看着呼揭王和他的贵族们。 军臣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这是饮鸩止渴。 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若不如此做,那么,呼揭这个拥有接近一万精骑的部族,就极有可能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在草原上,拉拢和团结其他部族,尤其是那些实力派的部族,永远是单于庭的主要任务。 不然,光靠着本部的不到四十万男丁,青壮加起来撑死二三十万的匈奴,怎么可能统御和主宰这数万里无垠草原,让成千上万的部族,俯首称臣,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牲畜、奴隶以及牧场,拱手送到单于庭? 自古以来,每一个称霸草原的霸主,都会用尽一切手段,拉拢那些可以拉拢的部族,让他们去为自己拼命和流血。 况且,南池方向和河套地区的部族,也确实需要一个呼揭这样的狠辣的凶残部族来整顿整顿,让他们好好回忆回忆,流血和牺牲,残暴与折磨的滋味。 然而,看着呼揭王的模样和他那些桀骜不驯的部曲。 军臣很清楚,将来,等他们壮大起来,发展起来,必然会成为他和他的子孙的噩梦。 然而,在现在,哪怕明知道这个决定有毒,军臣也只能闭着眼睛喝下去。 “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军臣在心里想着:“至少,也要重新树立起单于庭的威信,让幕南部族安稳下来!” 当然,若能解救出包围圈内的被围军队,那就更好了! 有了楼烦、白羊还有尹稚斜的本部万骑。 再加上解围成功带来的胜利激励,幕南地区,单于庭的威信依然能维持住。 而且,尹稚斜的存在,也能平衡呼揭部族带来的压力。 到那个时候,尹稚斜跟呼揭王狗咬狗。 作为单于,他就能安枕无忧的看戏。 只是,在内心深处,军臣对自己和自己的匈奴帝国的未来前途,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原本,他的计划是先西进,征服和消灭月氏,同时从西方劫掠和获得人口、财富,让匈奴帝国更加壮大、强盛。 草原上的部族,只要带头的霸主,能带着他们一起发财。一起抢掠。 那就永远不会有二心。 人口、牲畜和财富,能填满所有野心家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也能让所有部族,都跟随单于庭的意志而行动。 然后,西进的道路。充满了荆棘。 先是乌孙背叛,然后,为了讨伐和消灭乌孙,匈奴主力在西域与乌孙人大战两三个月,将西进的时间。拖延了一年。 虽然结果是匈奴大获全胜,乌孙灰飞烟灭。 靠着吞吃和瓜分乌孙的奴隶、牲畜以及财富,他这个单于的威信大大增强,下面的部族也安分了下来,就连尹稚斜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先祖和神明庇佑的单于! 然而,一个决定失误和判断错误,导致尹稚斜和折兰、楼烦、白羊三个主力部族,被汉朝人包围。 折兰人甚至已经被吃掉了。 于是,原本只是敲打和警告,顺便震慑汉朝皇帝的一个军事行动。变成了足以动摇他的单于位置以及匈奴霸主地位的巨大战略错误。 哪怕,他如愿救出了被围的尹稚斜主力。 但,折兰部族的败亡,却依然能让匈奴帝国的霸业基础被动摇。 更可怕的是…… 军臣现在已经再也没办法坚定西进的政策了。 因为,假如西进,那幕南还要不要?河套、河西、阴山、祁连山甚至祖宗和神明的祭祀之地龙城以及匈奴帝国最神圣的胭脂山和皋兰山,都可能被汉军肆虐。 但倘若不西进,去西方征服和抢掠。 而是留在东方,留在幕南,跟汉军在长城脚下对峙。 历史和事实证明。这是没有前途(钱途)的蠢事! 旁的不说,十几万骑兵,跟几十万汉军,沿着长城防线。大眼瞪小眼,相互吓唬对方。 哪怕不打仗,每天,要吃掉的草料、肉干和奶酪,就足以让单于庭吃不消。 要是对峙个一两年,幕北跟西域就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自古以来。大草原上,你放弃的牧场和地盘,马上就会有新的势力,迅速占领和填补空白。 更重要的是——在长城脚下对峙,对匈奴毫无益处。 这有好处的事情,人人都会抢着做。 哪怕掉脑袋! 而没有好处的事情,却没有人愿意干。 倘若还要往这里面倒贴,那除非疯了或者想找死,不然,没有一个部族会这么做。 军臣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如今的情况,很明了了。 随着汉朝崛起,马邑之战的结果,更清楚的告诉了军臣——汉朝在骑兵规模和战斗力上,已经追上了匈奴。 于是,匈奴帝国赖以为制霸世界的双头鹰政策,顿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原本东西兼顾,两头通吃。 现在却变成了要幕南还是幕北的选择题。 重心南移,西域跟幕北就可能出乱子。 西进,虽然看上去很美,但,面对崛起的汉朝,军臣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西进,主力西移,那么,汉朝的骑兵,绝对很有兴趣,去他家的祖坟那边看看,挖开冒顿和老上两位大单于甚至是匈奴祖先们的坟墓,将他们的尸骨,在太阳下暴晒。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 西进的匈奴军队是回头去跟汉朝拼命呢?还是继续西进? 匈奴帝国的威严和尊严,更将被人踩到泥浆之中! 这种看上去无论怎么选,都是错误的悖论,让军臣有些无所适从。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要不要去把中行说叫回来?”军臣甚至都考虑,去北海,将那个被流放到冰天雪地里跟丁零人为伍的中行说召回单于庭了。 但,这个念头只在军臣脑海里出现了片刻,就被他否决了! 开什么玩笑? 召回中行说? 岂非告诉其他人——本单于五年前冤杀了右贤王? 这等于自杀! 军臣虽然从未被人传授过政治教育,但从小耳闻目濡的一切,让他深深的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不然,那些跟着他清洗右贤王的贵族和亲信心腹以及右贤王的余孽们,心里面都会不痛快,甚至对他充满了怨恨! 这个事情,除了让那些他的敌人,欢呼雀跃外。没有人有好处! 这种两头不讨好,两头得罪人的蠢事。 军臣觉得,除非自己疯了,不然绝对不会这样做!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军臣忽然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更诡异的悖论之中——假如他将主力南移,那么,等于推翻他过去五年做出来的西进策略的正确性。 一个不再正确的单于,会有什么下场? 军臣对此很清楚。 头曼单于怎么死的,他也会怎么死! 所以。他必须西进,用西进的胜利和成果,来向国内的部族和势力证明,他的正确性和伟大。 但,假如西进,汉朝可能会来找他的菊花的麻烦。 在过去,军臣西进的战略的基础,是建立在汉朝不可能出塞的前提下。 但如今,汉朝用马邑之战的结果,告诉所有匈奴人——哥不能出塞?哦呵呵。你要不要试试看? 所以,现在,匈奴帝国西进的战略的决定基础,已经不复存在。 哪怕是他力排众议,决定西进。 幕南的部族和挛鞮氏还有四大氏族会答应吗? 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龙城、碲林,胭脂山、皋兰山、阴山、河套这些匈奴帝国的命脉和祖宗神明的道场,被汉朝占领而无动于衷? 到那个时候,他若不能说服四大氏族和挛鞮氏的本部贵族。 根本不需要别人发动政变,他的卫兵和侍从官都可能在某个夜晚,偷偷的拿根绳子将他勒死。 可若是不能西进。却也是慢性死亡。 一个无法带领部族和其他部落,一起抢掠人口和财富,获得新的胜利和疆土的单于,能坐得稳单于的宝座? 军臣的理智告诉他。他确实需要一个跟中行说给老上单于出谋划策那样的智囊,来为他参谋。 可惜,匈奴帝国,别的不缺,却永远缺能从战略高度思考问题的人才。 老上单于能得到中行说,那简直是万中无一的运气。 “或许本单于应该重用那些汉朝的降臣……”军臣在心里想着。 但他却不敢这么做。 假如他重用那些降臣。就必然会引起四大氏族和其他人的不满。 当年右贤王为什么该死? 因为他重用那些汉朝降人,而这些降人挤压了匈奴贵族的地位和特权。 这直接导致了许多的贵族和实力派大为不满。 军臣才能得以依靠这些人的帮助,将当时威望和实力远在他之上的亲叔叔送进地狱中。 若他学习右贤王,那岂非是会跟右贤王一样,得罪这些人? 军臣一时间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之中!(~^~) PS:  等下还有! 另外说明一下哈。 南池是今天的黄旗海。 金山是今天的阿泰尔山。 呼揭人大抵驻扎在阿泰尔山南麓,哈萨克斯坦山段附近~ 另外有个事情通报一下,我打算,自己印刷个几十套本书,赠送给各位读者老爷们,但我不清楚,这样做是否违规,所以,我打算明天咨询一下编辑,若是可以,那么,我将会先赠送给全订的读者和盟主。 嗯,我个人能力有限,最多印个几十套吧,尽量精美,用好纸张,回馈大家!(当然是免费的) 所以,假如啊,编辑说ok那么,我就会开始在书评区征集所有盟主和全订读者的联系方式。 然后呢,可能印刷会慢一点,大概需要一个多月,因为我要排版,要修正错别字~ 当然,其他读者也不要伤心-- 因为我会额外留出大约三十套左右的名额,进行抽奖~ 嗯,我想来想去,这大抵是我现在唯一能对大家做的最好的回馈了~ 本来想发红包的,奈何不会发~ 先这样吧~我继续去码字~ 第八百三十五节 军臣的想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然而,军臣现在已经来不及纠结这个问题了。 对匈奴帝国来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包围圈内的被围军队。 一次性损失数万军队,包括一个本部万骑。 这对匈奴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倘若无法救出包围内的军队,军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其他部族解释! 这种级别的灾难,在草原上,自古以来,就唯有鲜血才能抹消! “呼揭王!”军臣将思维回转到现实中,看向呼揭王和他的骄兵悍将们,说道:“本单于命令你们,马上南下,与休屠和昆邪部族的军队,包围东胡王卢它之的部族!” 军臣用着无比严厉和冷酷的口吻说道:“将东胡王和他的部族,全部杀光!” “除了女人和婴儿之外,鸡犬不留!” 军臣当然知道,东胡王卢它之未必就真的是帮汉朝的。 但如今的局势,需要流血。 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鲜血! 军臣必须告诉他的贵族和臣子们——不是本单于不给力,奈何我们中出了叛徒! 一切都是东胡王这个吃里扒外,跟汉朝不清不楚的贼子搞的鬼! 是他告的密! 是他将大匈奴的无敌铁骑,带到了汉军的陷阱中! 他出卖了大匈奴! 让大匈奴损失惨重! 甚至还可以捏造,东胡王卢它之是如何处心积虑的陷害折兰、楼烦、白羊和右贤王的事情。 譬如说,正是卢它之在折兰王的骑兵的草料里,下毒,才导致折兰部族战败灭亡。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非战之罪。 也跟他军臣无关! 都是卢它之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搞出来的事情! 不管别人信不信,军臣反正会信。 匈奴上下的贵族,也会相信。 并且将这个故事告诉给下面的骑兵和奴隶——不是大匈奴不给力,而是有叛徒出卖啊! 叛徒出卖我军的机密还给我军下套下毒。 我军损失惨重,全怨东胡王。 而那个时候。卢它之跟他的部族,已经全部死光光。 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抗议。 这样。哪怕发生最可怕的事情——南侵主力全灭,单于庭也能有个背锅侠,起码,不至于太被动! 但,这还不够! 一个东胡王。不过几千部众,显然,不够资格和能耐,就将这个锅背起来。 军臣,现在还需要一个更加够分量和有能耐的背锅侠来背这个责任。 “若尹稚斜死在汉朝,他倒是合适……”军臣在心里思考着。 尹稚斜要是死了,他当然是最好的背锅侠。 可以将狂妄自大,轻敌妄进,昏庸无能等等罪名,使劲往他身上载! 甚至于…… 还可以说。本次南侵,是尹稚斜假传圣旨,私自伪造单于庭的命令,致使折兰、楼烦和白羊遭殃! 这样,他这个单于的责任,就会洗的干干净净。 最起码,表面上,他是一点责任也没有了。 都是尹稚斜跟东胡王的错! 但,倘若尹稚斜没死。 突围出来了…… 那就不能让他背锅了。 军臣知道,自己可以将很多罪名栽倒一个死人头上。但却很难诬陷一个活着逃出汉军包围圈的右贤王。 也无法诬陷! 因为,到那个时候,出于宣传需要,尹稚斜会被塑造成一个身陷重围。但依旧奋力抗争的英雄。 那这个锅谁来接? 折兰王被俘,看上去是个不错的背锅侠。 然而,让他背锅,别说是军臣了,就是下面的奴隶也不会相信的。 况且,将本方最强的部族的首领。说成是一个愚蠢无能昏庸的家伙。 这只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所以…… 军臣的视线,在休屠王的身上稍微停顿,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若尹稚斜突围成功。 “就只能让你去死了!”军臣在心里想着。 到那个时候,休屠王就会成为那个与东胡王狼狈为奸,为了利益,出卖匈奴的贼子! 而且,这样做还可以一石二鸟。 既可以借此打击那些跟尹稚斜关系太过密切的部族,警告他们,也能震慑幕南的部族,让他们不敢跟汉朝靠的太近! 这样想着,军臣就又道:“休屠王,你马上派人去汉朝的云中郡,递交本单于的国书,给汉朝的皇帝!” 如今,尹稚斜被围在马邑。 从时间上看,他的部族和军队,应该已经弹尽粮绝,准备突围了。 军臣明白,自己率领单于庭主力南下,其实就是来接应可能突围的匈奴军队,同时震慑住汉朝的其他军队,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倘若尹稚斜全军覆没在马邑。 那么…… “本单于必须将俘虏们要回来!”军臣在心里想着。 只有将被俘的军队弄回来,他才能知道,马邑城外和武州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朝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骠骑将军和他的军队,到底用了什么花招,居然能在正面击败无敌的折兰骑兵! 若弄不清楚这个事情,匈奴将来还会吃亏! 而且,这也关系,马邑之战,最终到底怎么收场的问题。 讲道理的话,匈奴军队自己找死,跑到马邑去,被汉军在野外全歼。 这属于活该! 但,游牧民族从来都不讲道理! 更何况,便是农耕国家,文明国家也是如此! 道理是什么? 两千年后是五大流氓手里捏着的三大真理和可爱的小蘑菇们。 在那之前,是在大炮射程范围内。 而在如今,真理,掌握在弓箭射程范围之内和骑兵的数量之上。 对匈奴骑兵的数量优势,军臣还是很有自信的! 倘若汉朝皇帝不给他这个面子,等于不跟他讲道理。 那他就不得不带着道理,将整个汉朝的北方长城,搅个鸡犬不宁。 哪怕是彼此陈兵在长城脚下,相互消耗! 汉朝的长城再坚固,防御再好,几千里的防线,总能有疏漏和突破口。 拼着自己损失惨重,军臣也会让汉朝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 军臣就不信了。 他的骑兵消耗大,但汉朝军队对峙的消耗,就很小了吗? 几十万军队,上百万的民夫。 要是从冬天对峙到夏天,保证汉朝北方发生饥荒,大量的农田荒芜。(~^~) PS:  先欠2000,明天补上,不能熬夜,熬夜会让我第二天萎靡~~~~~ 嗯,求点月票~ 第八百三十八节 军臣的条件(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至于这第三个任务……”军臣低下头,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说道:“本单于希望汉朝皇帝能给我大匈奴继续出口铁器和青铜金属以及武器!” “条件好商量!”军臣说道:“无论汉朝人是要黄金,牲畜、奴隶还是皮毛,本单于都能答应!” 黄金,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区,都是硬通货。 无论是游牧民族,还是农耕文明,都对这种黄橙橙的稀有金属,非常宝贝。 匈奴本身也产黄金。 广袤的数万里草原上,每年总能找到许多狗头金。 另外,一些露天的金矿和蕴含了金沙的河流里,也能获得部分黄金。 但匈奴黄金的主要来源,还是依靠剥削和掠夺。 旁的不说,西域的王国,每年都需要向匈奴的单于庭上贡。 黄金就是贡品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另外过去数十年的汉匈和亲时期,汉朝也会提供大量黄金,作为贿赂,满足匈奴人的贪欲。 在匈奴,没有货币,主要是以物易物。 黄金的利用率不高。 基本上,都是被作为贵族的饰品,王冠以及陪葬品。 但也有例外。 譬如说,匈奴想要从汉朝商人哪里购买走私的金属和武器时,黄金就是必需品。 如今,单于庭里起码有着数万金的黄金储备。 对军臣来说,这些黄金的作用,其实并不大,完全可以拿来跟汉朝人交易。 况且,对匈奴人而言,黄金珠玉,根本无足重要。 这里丢了,可以从其他方向抢。 西方的那个大宛国,就有着大量的黄金。 甚至那个国家的人民,还是用雕刻着人像的金币作为货币。 若能灭掉大宛。单单是缴获的黄金,军臣就觉得,能够作为支付给汉朝的军购款了。 甚至于…… 未来,匈奴骑兵未尝不能依靠精良的装备。再次战胜汉朝。 至于那些牲畜、奴隶和皮毛什么的,虽然很宝贵。 但同样,可以从西域和西方抢。 在军臣心里,稳住汉朝后,西进依然是他必须走的一条路! 南方的汉朝。已经强大到了能在野外围歼几万骑兵,正面单挑击破折兰! 这意味着,长城以南的所有地方,都已经成为了匈奴骑兵的禁区。 而匈奴人再也不可能从南侵中抢掠所需的人口和财富了。 更麻烦的是,因为右贤王本部和折兰、楼烦、白羊三部族的覆灭,让单于庭的力量大大削弱! 就连呼揭王都敢人五人六的在单于面前提要求,要地位了。 单于庭内部的其他贵族,肯定也不会安分。 呼揭王都能做右贤王,占据南池了。 其他挛鞮氏和四大氏族的贵族,肯定也会要好处。 其他大部族。也不会安分。 军臣很清楚,想要继续维系单于庭的霸主地位和统治地位。 他就必须给匈奴内部的各个派系一个看得见摸的着的好处。 在过去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大单于,之所以能统御这数万里的草原和西域诸国。 靠的就是用不断的胜利和不断的劫掠他人,将人口、牲畜、牧场分配给狗腿子跟仆从,让匈奴,从一个南方的小部族,变成了今天制霸草原的霸主。 同时,通过不断的胜利和对外抢掠,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在草原上,单于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单于能不能带大家一起抢掠和发财。 如今的军臣。更是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现在,向西方发动征服战争,抢掠人口和财富。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匈奴帝国的唯一出路。 但西进,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横亘在军臣面前的那个大宛国,军臣已经将它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大宛国的体量,绝对是一个大国。 它有着数十万的人口和相同数字的奴隶。 而且还有着无数的邬堡城市作为防御。 这个国家的常备兵力,也有两三万人。 这在西域,已经是霸主级的力量了! 虽然。当年,月氏人的残兵败将,就是冲破了大宛的防线,西走远方的。 但是,过境跟灭国是两个概念。 想要征服这样一个大国,不动用个七八万的骑兵,是没法子迅速获胜的。 而且,大宛人的城市,也很坚固。 想要拿下来,匈奴就要付出损失。 况且,南方的汉朝,也不会给匈奴太多时间西进。 所以,此事,军臣感觉还是得靠从汉朝进口那些攻城武器和器械。 只是,军臣不清楚,汉朝会不会同意?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个可能性很小。 汉朝人只要不蠢,肯定不会向匈奴提供武器和金属了。 但,这种事情,不试试,军臣实在不甘心! 况且…… 军臣觉得,既然且渠且雕难能谈成一次,应该也能谈成两次! 无非就是多出点血,多花点代价! 但且渠且雕难听了却是欣喜若狂。 他立刻就拍着胸膛道:“大单于,奴才必定不辱使命!” 别的事情,且渠且雕难不敢保证。 但这军售? 且渠且雕难却能打包票! 因为,这个事情,本来就是汉朝人先提起来的啊! 汉朝皇帝自己有这个意思,他主动提起来的。 虽然且渠且雕难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既然是汉朝有意向,那么匈奴这边只要多出血,事情就肯定能成! 但是…… 且渠且雕难抬起头,看着军臣,说道:“撑犁孤涂,奴才有个事情,想跟撑犁孤涂禀报!” “说!”军臣看着且渠且雕难是越看越喜欢。 这个奴才很忠心啊! 这么困难的任务,他都愿意迎难而上,而不是像其他人推诿! 更难得的是。他的决心和态度都很好! 这才是好奴才! “撑犁孤涂有所不知……”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腹稿后道:“奴才上次奉命出使汉朝时,跟汉朝皇帝谈过汉匈关系,汉朝皇帝告诉奴才:匈奴不背约,则汉朝不毁约!奴才不知道是谁在撑犁孤涂面前挑拨离间。但以奴才看来,若无马邑之事,如今,汉朝的武器和金属,恐怕已经被运来了!”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听他的这些话,军臣心里的怒火就被勾了起来。 若是现在鲜卑王站在军臣面前,军臣都能活活的撕了他。 还有那些当初怂恿和鼓吹战争的某些贵族,在他心里的形象也变得无限差了。 军臣甚至觉得:都是这些奸臣的错! 就连兰陀辛在他心里的印象,也变得很差了。 军臣不会忘记,当初就是兰陀辛力主开战。 结果呢? 折兰王直接丢在汉朝! 尹稚斜跟楼烦、白羊生死不知! 若没有这个家伙怂恿,军臣认为,自己现在就不会这些问题了! 且渠且雕难却是继续趁热打铁,说道:“撑犁孤涂啊,奴才在汉朝的时候。见到了汉朝的骑兵,他们确实很精锐,也确实很多,奴才因此担忧,惶恐,于是,就去质问汉朝皇帝说:陛下养精蓄锐,可是要与我大匈奴为敌?” 军臣听到这里,立刻就插嘴问道:“汉朝皇帝怎么说?” “汉朝皇帝说:使者多虑了,朕备此大军。乃为防御!”且渠且雕难看着军臣,在心里面冷笑着,撒起了谎。 反正,这些事情。没有人能拆穿他。 “防御?防御需要十几万骑兵?”军臣冷笑着摇摇头。 现在,无数的证据和事实,都告诉军臣和所有匈奴贵族,南方的汉朝,一直就在整军备战。 兰陀辛等人就是以此为依据,鼓吹一定要南下。倾巢而出,摧毁汉朝的牧场和骑兵基地,使之不可能威胁到匈奴,即使不能,战场在别人家里,总比在自己家强! 讲道理的话,假如军臣现在不是骑虎难下,不可能调整自己的战略。 他恐怕已经被兰陀辛说服了。 且渠且雕难当然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主战派的言论。 讲道理的话,且渠且雕难觉得他们的说法没有错。 汉朝确实是匈奴帝国的空前大敌。 甚至可能摧毁匈奴帝国! 但,那与他且渠且雕难何干! 他只是个低级贵族,单于庭养的狗,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翻身。 想要他为单于和贵人们,继续去做狗? 他可没有那么傻! 且渠且雕难很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地位,取决于他在汉匈关系上发挥的作用。 准确的说,是建立在他谈下来的那个和亲条约以及马邑之战汉军大胜的基础上的。 他跟他的那个小团队才懒得去管汉朝人真正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呢! 现在,他跟他的团队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并且获得更高的地位。 除此之外,匈奴怎样,汉朝怎样,跟他们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甚至,且渠且雕难都想明白了。 未来,就算匈奴毁灭了,汉朝统治了世界。 对他来说,也没有损失。 甚至还可以凭借帮助汉朝忽悠和欺骗单于的功劳,在未来成为汉朝的大臣、贵族。 如今,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和富贵,且渠且雕难别说撒谎了,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会装作看不见! 于是,他躬身道:“撑犁孤涂明鉴,奴才也是这么反问的,但汉朝皇帝却说:汉,自古就是农耕,百姓耕作而得衣食,而匈奴无农耕,以放牧为生,汉人不会放牧,不可能占据草原,也不会占据草原,而且汉朝防线漫长,虽然看上去有十五万骑,但其实,长城防线上,平均一里都没有一个骑兵,具体到全国,更是一个乡才两三骑,汉朝维持这样的骑兵规模,只为防御,保护家园,不想进攻……” 这个说辞,其实是且渠且雕难在跟自己小团队里的几个汉人商量过后得出的。 确实是合情合理,也考虑了许多问题和细节。 至少,乍一听,能唬住大多数人。 至于未来究竟如何? 老实说,且渠且雕难也不知道。 军臣一听,也被他唬住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汉朝人自古农耕,哪怕是当年秦军占据河套,也是在河套开垦农田,种植庄稼。 他们来到草原上,草原上根本没有多少可以耕作的土地啊! 他们占了,等于屁用没有,反而要背上沉重的负担。 且渠且雕难,见到这个情况,立刻就趁热打铁,说道:“撑犁孤涂,奴才开始也以为,这汉朝人是在骗人,但是,当奴才奉命向汉朝皇帝提出:以河套换武器后,汉朝皇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并且告诉奴才:汉朝对草原没有任何兴趣,他们只想要那些能耕种能种庄稼和建立城市的土地!” 这种睁眼瞎话,且渠且雕难说起来真是毫不费力。 就连他自己也诧异不已。 因为在今年以前,他根本就不敢对任何一个匈奴大贵族撒谎,更别说欺骗单于了。 只能说,人的节操,一旦开始掉起来,他自己都会感到害怕! 军臣却是被忽悠住了。 他想起来了,确实,刚刚开始,他让且渠且雕难是去汉朝试探的。 面对河套的诱、惑,自己的那个女婿都能断然拒绝,看样子,他应该是确实对草原没有兴趣! 想到这里,军臣就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汉朝对草原没有兴趣,只想防御。 但自己却傻了吧唧的听了别人怂恿,南下去招惹! 搞得如今,大匈奴损失惨重,自己的单于之位也开始动摇! “兰陀辛!”军臣浑然忘记了数日前他召见兰陀辛时的感觉,此刻,他对这个怂恿自己跳坑的贵族,真是恨不得杀掉! 勉勉强强,忍住了心里的怒火,军臣对且渠且雕难道:“你为何不早点对本单于说!若是如此,很多事情,可能就都不会发生了!” “回禀撑犁孤涂,奴才也想禀报,但奴才人微言轻,没有人愿意通传啊!而且奴才回来时,马邑之战已经打响了……”且渠且雕难低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况且,当时,奴才觉着,右贤王南下抢掠一番,教训教训,敲打敲打汉朝,也是好的!” 军臣听了且渠且雕难这话,真是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了。 他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顿时,军臣就觉得,这个奴才,就是神明和先祖赐给自己的智囊啊! 于是他道:“你此行,早去早回,等你回来,本单于一定册封你为王,去统御一个部族,专门与汉朝沟通!” 且渠且雕难闻言,喜不自胜,跪下来说道:“为撑犁孤涂效命,这是奴才的荣幸,岂敢要什么赏赐?” 这就更让军臣对他好感爆棚了。(~^~) PS:  最近两天,头晕又开始了。 昨天晚上本来说还有的,结果,头晕的受不了,差点吐了~ 麻蛋! 另外,通报下,我明天打算去挑选纸张,大概会先做本样书吧,等做出来了,我会贴在群里~ 嗯嗯~ 排版——印刷——设计封面,我都会全部亲自监督和挑选。 大概7月份这个样子,就能出来。 到时候,我会在书评区征集联系方式跟抽奖,统一寄送。 有什么进展和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第八百三十九节 突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今夜,星光灿烂,一轮弯月,高悬天空。 尹稚斜所部的大营里,许多贵族,忽然开始叫醒他们的部署,将一袋袋珍贵的奶酪和干草分配下去。 这些,都是尹稚斜千方百计攒下来的最后一点棺材本。 “已经跟白羊王跟楼烦王说过了吗?”尹稚斜站在一个山坡上,问着他的左右心腹。 “屠奢,我们已经告知了白羊与楼烦,我们将在今夜,向汉军正北方向突围!”一个贵族说道。 “嗯!”尹稚斜点点头,回头看向另外一个贵族,说道:“奴隶和溃兵们,都已经组织起来了吗?” “好!”尹稚斜冷漠的点了点头。 他的右贤王本部骑兵之中,有着三千左右的奴隶,作为军队的辅助力量。 讲道理的话,能跟随本部骑兵出战,这些奴隶的地位,在其部族中也是比较高的。 但如今为了让主力突围,这些奴隶,就只能去死了。 除此之外,折兰部族的溃兵,也被尹稚斜毫不留情的出卖掉了。 他们将跟尹稚斜的奴隶,一起向正北方向突围。 能不能突围,尹稚斜不在乎。 只要能稍微吸引到汉军的注意力就可以了。 “等他们出发后,我们就立刻潜伏到西北方向的丘陵……”尹稚斜吩咐着:“等楼烦王和白羊王也开始突围,我们再行动!” “遵命!”贵族们纷纷领命而去。 唯有尹稚斜,依然站在山坡上,看着月光下的苍茂大地。 今夜,星光虽好,但也开始起雾了。 北方的晚秋季节,昼夜温差,变得极大。 白天,烈日当空,气温常常高达二十度以上。但到了夜晚,浓雾四起,甚至有时候会打霜,温度直接跌到零下。 匈奴人虽然耐寒。但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温差变化。 过去三天,匈奴联军内部,已经有数十人冻死。 更可怕的是——严冬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 五十六年前,汉匈平城决战。两国真正战死的士兵,可能加起来不过几百。 但冻死冻伤者,却是成千上万。 汉军有三成士卒,被迫截肢。 匈奴方面,也有四五千人,永久的成了残疾。 战马牲畜倒毙不计其数。 尹稚斜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羊皮袄,他知道,即使一切顺利,他能逃出包围圈。 他的本部,也将在寒冷、饥饿和迷途之中。损失惨重。 当初,入关的骑兵,几近万人。 能跑出汉军包围圈的,可能只有两三千。 倘若遇到拦截和阻截,能跑出几百人,就已经是邀天之幸! 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 汉军大营。 义纵同样站在一个山坡上,远眺着包围内的匈奴大营。 跟匈奴大营里不同。 汉军大营,篝火如炽,士卒们三三五五的聚在篝火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滚烫的羊肉。 一个简单的青铜炉子,就被挂在篝火中央,一块块被切的薄薄的羊肉被丢进去。 肉香四溢,让人胃口大开。 最近几日。汉军一直都杀猪宰牛,用丰盛的肉食,犒劳和鼓舞士兵的士气。 事实证明,大吃货帝国的子民,只要吃饱喝足了,就能克服一切困难。 “尹稚斜。应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会突围!”义纵吩咐着身边的将校们:“都给我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诺!”诸将都是躬身而拜。 包围内的匈奴军队,此刻,已经是所有汉军将校眼里的肥肉了。 从楼烦王和他的部众那里传来的情报和消息,证实了匈奴人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士气更是跌落到深渊。 假如说最初,汉军还有些担忧包围内的匈奴人要是拼命,估计自己要崩掉几颗牙。 然而,如今,却没有这个担心了。 项王在巨鹿城下破釜沉舟,淮阴在井陉背水一战。 都是在粮草充足,士气高昂的状态下,取得的胜利。 而如今,包围圈内匈奴人缺水缺粮。 长达十余日的围困,更是耗尽了他们的所有气力。 就是头猛虎,落入猎人陷阱,挣扎个几天,也会跟个羊羔一样,将被人任人宰割。 匈奴人再厉害,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其他人可以乐观,但作为主帅,义纵知道,自己是不能乐观的。 当年,长平之战,赵军主帅赵括,在被白起大军团团包围四十六天之后,弹尽粮绝,尚且能发起可怕的反击,几乎突出重围。 世人皆以为马服子纸上谈兵,可笑至极。 但谁人知道困境之中的赵军曾经发起了五次殊死的冲击,最成功的一次,几乎打穿了秦军的防线? 困兽之斗,从来最为可怕。 长平之战,秦军虽胜,但损失也是数以万计。 所以,从一开始,义纵就没打算去强攻包围内的匈奴人,更没计划过要让匈奴人冲不出任何一道防线。 而是学习淮阴侯,用十面埋伏和层层拦截,来对付和削弱匈奴人。 但十面埋伏这种战术,哪怕是淮阴侯,一辈子也就用过一次。 风险极大! 而且,如今与亥下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匈奴人都是骑兵。 骑兵要想跑路,想要全部拦截下来,全部消灭,难度无疑是极大的。 所以,汉军虽然说是要用十面埋伏,但也是考虑了许多,做出了许多改变。 而不是生搬硬套,照着淮阴侯的计策和部署来布置。 而是做了许多的改变。 最大的改变,莫过于,如今,汉军设置的每一道拦截阵地,都是骑步混合。 用步兵作为拦截的主力,而骑兵则是吃肉的存在。 匈奴人想要通过这样的一个拦截阵地。可以! 但他必须丢下点什么。 而汉军在匈奴军队的所有可能的突围方向,都布置了五道以上的拦截阵地,每一个都恰好卡在匈奴人必经之地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作为机动力量,随时随地的支援。 当然,正如淮阴侯在亥下的部署。 十面埋伏,不仅仅是要削弱敌人,更是要消灭敌人! 所有的拦截和阻滞。都是为了最后将敌人彻底消灭而做的准备。 “胸甲已经准备好了吗?”义纵问着虎贲卫和羽林卫的军官们。 “回禀将军,我等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再战!”两军司马们纷纷挺胸答道。 “善!”义纵点点头,但却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胸甲好用是好用,强大是强大。 但太娇贵了。 不仅士兵娇贵,战马和装备也非常娇贵。 一柄骑枪,造价往往高达数十金,一套胸甲,也是不遑多让。 而且,这两种装备的产量极少。制造过程漫长。 以目前的速度,汉军一年最多列装两千骑左右。 而战马就更金贵了。 能作为胸甲战马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千里马,每一匹,都是从上千匹战马中挑选出来的高头大马。 这些战马,不仅仅对体型有要求,对耐力和爆发力,也有要求。 如今中国,能达到标准的战马,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五千匹! 这还是算上了细柳营缴获后的数字。 伺候起来就更麻烦了。 胸甲骑兵出战一次,战马就要修养三天,才能恢复体力。 像是武州塞一战,胸甲骑兵虽然在正面威风凛凛的击溃了折兰。几乎就是一己之力,将那个匈奴的王牌部族歼灭。 但随后,胸甲骑兵就趴窝了。 至少有一千骑,陷入了不能再战的尴尬境地。 他们的战马和装备,都需要保养和维护。 甚至还有三十多名士卒和百余匹战马,因为伤势。不得不退役。 一战就损失一成的作战力量…… 换句话说,现有的胸甲骑兵部队,只够使用二十次…… 唯一的好消息是,长安的上林苑里,太仆衙门的褚强已经在开始培育专门用于胸甲骑兵部队的战马。 用乌孙马和汉室本土的优良战马,进行培育。 大抵几年后,就能培育出专门的胸甲战马。 那个时候,汉家的胸甲骑兵,应该能摆脱现在的尴尬境地。 不再是一个只能使用二十次的部队。 此次作战,胸甲骑兵,依然要扛起大梁。 义纵将他们布置在了匈奴人最有可能突围的方向的终点之前。 让他们一头撞上这世界上最强的骑兵方阵。 忽然,义纵发现,远方的匈奴大营内,仿佛升起了三堆篝火。 “立刻传令全军:匈奴人要突围了!”义纵立刻就转身下令。 这三堆篝火是他与楼烦人约定的信号,代表尹稚斜已经准备突围。 咚咚咚! 片刻之后,战鼓声响起。 布置在广阔的原野上的各个汉军营垒,在听到战鼓声后,立刻就按照命令,开始进入作战状态。 ……………………………… 与此同时,在楼烦王的营地里。 此刻,已是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整个大营。 数百具尸体,横七错八的陈戈在大营各处。 某些角落里,甚至还有厮杀之声。 楼烦王一脚踹开一具无头的尸体,冷漠的说道:“蠢货,居然愚忠匈奴!真是死不足惜!” 这具尸体,曾经是他的好友,匈奴呼衍氏的一个贵族。 曾与他把酒言欢,亲密无比。 但,此刻,楼烦王亲手将他杀死,而且是忽然拔刀,割破他的喉咙。 他至死都还在问:为什么。 “大王,我们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的匈奴官员,但也有小部分的人,在一些愚忠者的统帅下。在妄图顽抗……”一个贵族提着一个脑袋,走到楼烦王面前说道。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楼烦王冷冷的道:“杀!一个也不要留!” “但……”那贵族支支吾吾的说道:“左大当户,带着人。跑进了您的小王子的帐中,劫持了小王子,奴才们不知道怎么办……” “小王子?”楼烦王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他最爱的儿子。 也是他此次出军时,带在身边的唯一子嗣。 此次他背叛匈奴,可以预见。他留在草原上的妻妾儿女,都不会有好下场。 运气好,或许是被罚为奴隶,或者rbq。 但运气不好,脑袋都要被做成酒壶。 因此,这极有可能是他现在唯一的子嗣了。 他若出事,很可能…… 但,楼烦王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那个汉使,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不用管小王子。立刻进攻,格杀勿论!” 儿子死了,可以再生。 老婆死了,可以再娶。 但脑袋没了,却再也没有可能了。 草原上的部族,从来都很聪明。知道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想要在新主子面前留个好印象,不做出牺牲,怎么行? 随着楼烦王的命令,数个贵族,立刻就带着数百人。冲进了某个帐篷之中。 然后,就是厮杀声和哀嚎声。 然后,几个血淋淋的贵族提着几个脑袋,走到楼烦王面前跪下来:“大王。奴才们幸不辱命,已经格杀了左大当户,这是这个贼子的首级……但……”他们低下头说道:“小王子也不幸遇难……” 楼烦王背向他的臣子,挤出几滴眼泪,对着那位汉使说道:“让天使见笑了……” ………………………… 楼烦营地出现的情况,很快就被白羊王姑射发现了。 此时他带着自己的部族骑兵。刚刚冲出营地,准备出发。 但他回头就看到了楼烦人不仅仅没有跟随他行动,反而将营门关闭,立刻厮杀声四起,他就算是个白痴,也明白了过来。 “这些卑鄙的楼烦人!”姑射大骂起来。 本来,尹稚斜依约从北方突围,让他还有高兴,觉得,自己应该能逃出去。 但谁知道,这楼烦王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跳反了! 然而,这正是草原部族的天性! 为了生存,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怎么办?”白羊王的贵族们一下子慌了,若是白羊与楼烦联合突围,两万多骑兵,总能跑出个几千。 但如今,楼烦王跳反,白羊部族想突围?成功率已经无限接近零了。 姑射看了看北方,从尹稚斜营地方向冲出去的那些骑兵,他咬咬牙齿,道:“走吧!我们白羊部族单干!” 姑射明白,现在拖不得了。 再拖下去,一旦北方突围的尹稚斜所部被汉军消灭,他这孤零零的一万多人,就马上要面临末日! …………………… 同一时刻,潜伏在丘陵之中的尹稚斜,看着远方楼烦营地方向的火光和喊杀声,也是背脊一凉,心有余悸。 直到白羊部族倾巢而动,向着西北方向突围时,他才稍稍有些安心。 “马上准备向预定方向突围吧!”尹稚斜下令说道,然后他对着自己身边的几个汉人模样的商贾道:“还要麻烦各位,为本王指引方向和道路……” 这些商贾闻言立刻就跪下来,说道:“为大王效死,是我们的荣幸……” 但实际上,他们此刻已经是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本来,帮匈奴人偷袭马邑,带路,这些事情他们和他们的前辈,都做过。 匈奴大军入侵,一路杀烧抢掠,他们得到的珍宝器皿和财富,总需要一个渠道换成他们需要的金属和丝绸布匹、药材。 这个时候,为匈奴带路的他们,自然就能趁机低价入手。 无数家族和商人,都靠着这样的手段发了大财,吃的满嘴流油。 但那里知道,这一次居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非但没有赚到利润,反而赔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马邑城早在十几天前,就挂上他们的家族男丁和属下的头颅,这意味着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勾当和谋划已经被识破。 家族上下,全部被诛杀了,家产也被抄没。 如今,更是不得不跟着这些匈奴人一起逃亡。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鬼迷心窍,来做这样的事情啊……”无数人在心里哀嚎着,但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在这个匈奴酋长面前强颜欢笑,跟狗一样摇尾乞怜。(~^~) 第八百四十二节 颜异的麻烦(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长安,繁华如昔,但市面上却已经悄然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街坊之中,许多的宅院和屋舍里,出现了许多许多的操着陌生口音的外地人。 而且,这个情况,一天比一天多。 以至于不少人一夜之间发现自己忽然换了个邻居。 来自关东的狗大户们,挥舞着黄金和五铢钱,在长安城里大肆购置房产。 戚里他们挤不进去。 但尚冠里跟它周围的土地,却被这些人炒上了天。 但这些狗大户终究只是少数。 一个郡,能有一两个这样的狗大户,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全天下才几个郡? 来自关东的中产阶级的大量涌入,才是长安民众措手不及的事情。 这些怀抱着来到长安,参与明年考举,或者攀上一位达官贵人,飞黄腾达的梦想的年轻人,常常怀揣着几千钱或者万把钱,就开始上路。 来到长安后,他们就租住一些比较廉价经济的宅院。 甚至有人与人合租,以减轻经济压力。 “颜异那边统计,如今长安城中,来自关东的士子已经几近三万人!”汲黯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望着窗外的人流,心里不免忧心忡忡。 三万人的士子群体! 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函谷关每天都有数百甚至上千来自关东的士子入关。 在数年之前,先帝在位时,全天下,诸子百家门下的所有读书人加起来,可能也就五万人左右。 但今上即位以来,这个数字却是不断滚雪球,开始无限膨胀。 首先,今上鼓励和奖励民间办学。 天下学派。纷纷在朝廷的政策鼓励下,大量吸收生源。 单单是颍川郡中,学苑就多达上百。 有的学苑,门下弟子也就三五人。但那些出名的大学苑,门下弟子动辄以数百计。 生源扩大了,但资质却因此变得良莠不齐。 在过去,读书人敢自称士子的,起码也要潜心在老师指点和传授下。苦读十年,不敢说彻底理解通透自己的所学,起码也要理解自己老师所传授的东西,才敢出门游学,与天下英雄交谈。 如今呢? 几个就读了两三年书,刚刚学会了写字算数,连经典都没读过的家伙,就敢配上一柄剑,戴着进贤冠,自称士人。要以‘天下为重’了。 一时间,斯文扫地,读书人和士子,瞬间烂大街。 在过去,受人尊敬,为天下楷模和表率的士子。 如今,至少在长安,已经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了。 这就好比后世的明星,有着无数脑残粉。 但天天与明星打交道的人,却很少有人追星。 崇拜跟尊敬或者说仰慕这种东西。都是因为距离和自己脑补产生的玩意,最容易被现实击破和摧毁。 “要不要跟陛下说说呢……”汲黯在心里寻思着。 维护读书人的地位和特殊待遇,这是诸子百家不分派系,都会去做的事情。 屁股决定脑袋嘛! 但现在的情况。却变得非常微妙。 一堆的新兴中产地主和商人的子弟,纷纷在自己家附近找了个老师,读上两三年书,就兴冲冲的跑来长安,嚷嚷着要参加考举。 千军万马,一起过独木桥。 在这个过程里。常常出现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事情。 譬如去年考举中,就发生了某个就读了三年书,还特么是自学的士子,闯进了第三轮的事情。 而很多读了十年,甚至生下来就在读书的士子,却折戟沉沙,魂断第二轮。 你能说,那位闯进了第三轮的士子,不是读书人? 信不信几万‘读书人’一起暴动,吐沫星子直接淹死你? 而且,因为利益的缘故,那些地方上的学苑老师跟学者,也会加入维护这些人的行列里。 而出现这样的现象的原因,汲黯也很清楚。 这是当今设计的考举制度,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考题都是主要考常识内容,哪怕是最难的考题,也是以算术居多。 所有的卷宗里面,没有一个题目是要考什么微言大义或者阐述‘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使涉及到的经典题目,也是填空题和默写题居多。 这谁不会啊? “天子这考举,哪里是为国选材?分明就是在选刀笔吏!”坊间和舆论界,类似的议论,早已有之。 不过,最近因为长安城涌入的‘读书人’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了一个现象,才成为舆论焦点。 无数人痛心疾首的大声疾呼,要提高考举的门槛,加入对经义和先贤言行的理解、抒发与阐述题目,以真正选拔‘国之栋梁’。 汲黯虽然觉得,这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但他却不能支持。 不仅不能支持,还要站起来反对! 道理很简单。 他虽然不是经由考举爬上来的,但他的得力干将和心腹,都是考举出身。 他要是敢同意这些议论,他的手下,马上就会跳反。 过去四轮考举,总共为汉室贡献了超过七千人的官吏。 这些官吏,虽然绝大部分,都只是个某乡的游徼、墙夫或者亭长之类的勉强算是个官的基层小官。 但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让人惧怕的利益集团。 出身考举制度的他们,天然就会维护这个制度。 更可怕的是,现在,在关中,有超过六成的基层官员,已经是这些考举士子。 他们已然构建起了一个从上到下的庞大系统。 上到天子身边服侍的尚书郎、侍中,下到乡间农村,管理和组织百姓的亭长、游徼。 从军队为将军参赞和参谋的文职军官,到拿着标尺,在作坊里指导工人制造的监丞。 他们已然渗透到了大汉帝国的方方面面。每一个系统中。 想挑战他们? 除非当今天子下手,不然,没有人能对付的了。 哪怕是当今丞相,一个不小心。也可能被崩掉一颗牙齿。 想到这里,汲黯就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其实说不说,都是没用。 考举大势已成,非人力可以挽回。 汲黯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就低下头,看着一会要报告给天子的奏折。 他这个尚书令啊,虽然外界都说他‘虽非九卿,然实为九卿。’ 但事实上,其实跟过去汉室的所有尚书令没有区别。 就是个给天子念奏折和整理文案的秘书。 真要有什么权柄,那也是因为有了天子的加持。 马车穿过长安城的御道,不久后,就进入了未央宫的宫阙范围。 从宫门中穿过,汲黯跟过去一样。在司马门下车。 然后,他就看到了已经被调到了内史衙门,担任内史丞的颜异。 “汲尚书!”颜异看到汲黯,走上前来,拱手拜道:“吾在此等尚书许久了!” “子奇兄(颜异表字子奇),何事?”汲黯在心里怪了一声,问道。 “不瞒汲尚书,吾此番,是来跟尚书求援的!”颜异拉着汲黯,走进司马门内。一边走,一边说道:“兄长当知,陛下命吾为尚书丞,治茂陵邑!” 汲黯点点头。 颜异在上个月时。被天子加了担子,兼任了茂陵邑的县令。 这是重用的标志! 历来,汉家天子任命大臣为自己陵邑之令,都是在告诉群臣:此人,朕要提拔了,你们都看好了! 只是。这也是个棘手的差事。 所谓恶贯满盈,附郭京师! 而在汉家,比长安令更难当的是天子陵邑的县令。 因为那里的情况更复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而且狗大户满街跑。 一个不小心,逮到的就可能是身家千万的大富翁或者当今的外戚。 再者,一个新兴城市,问题和情况,总是层出不穷的。 所以,汉家天子的陵邑县令,常常是个试金石。 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手腕,去陵邑那边一试就知! 而当今的茂陵,情况又比之前所有天子的陵邑问题更复杂,水更深! 那里,有着武苑,有着太学,还有着凌烟阁。 汉家最高等级的国家学府和最高级别的武将培训学校,加上一个汉兴以来功臣名将纪念馆。 这三个地方,就算是掉根毫毛,都是大事情! 汉室,太常的官员,就常常因为一点点小疏漏就掉脑袋或者自杀。 同样的道理,茂陵邑那边要是出个乱子。 哪怕是颜异,估计也免不得要被自杀。 这还是其次。 武苑、太学跟凌烟阁,都有着巨头坐镇,自成体系,一般不需要茂陵邑插手去管理。 关键是,现在这茂陵邑的人口,让人吃惊。 汲黯记得,上个月颜异接手时,茂陵邑的常住人口,已经多达一万七千户,接近八万人! 一座八万人的城市,已经够得上通邑大都的标准了。 然而,茂陵邑却兴建不过三年,正式迁入人口也不过一年多。 换句话说,这座城市的一切配套措施和公共设施都欠缺。 那里,什么都缺! 粮食、布匹、铁器、日常用品,甚至缺钱! 前不久,就有狗大户,从茂陵邑来长安城,用一千金,直接从少府衙门兑走一千万五铢钱。 虽然,汲黯知道,这个狗大户是当今天子安排的托,是要用这样的举动,来树立五铢钱的信誉和为未来所谓的金本位做铺垫。 但,这也从某些程度,说明茂陵邑确实缺钱。 当地没有产出,城外的农田,今年才第一次收获。 而且,茂陵邑的土地,不可能养活茂陵邑的人口。 基本上,整个茂陵邑,绝大部分的生活用品和必需品,都必须外购。 一个无法自给自足,并且一切都需要依靠外购的城市,也因此出现在了汉室君臣眼前。 为了养活茂陵邑的八万张嘴巴,师家经营的轨道,每天有四百辆马车,日夜不休的奔跑在轨道上,将无数来自关东的商品和物资,运到茂陵邑。 师家因此赚的盘满钵满,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 但这依然不够! 因为,茂陵邑除了常住人口外,每天都还有大量外来人口涌入。 天子在茂陵邑那里,起了个赛马场。 每隔五日,进行一次赛马。 本来,这只是个贵族纨绔们打发时间的游乐场。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府衙门就在赛马场内,开始卖起了所谓的‘赌马票’。 因为玩法简单,而且,看上去公平公正,回报率也不错——最高等级的奖励,只要压中,就可得到相当于本金一千倍的赔付额。 虽然这个中奖几率,实在太低。 但也不是没有幸运儿。 每隔十天半个月,总会出现一两个用一百钱就赚到十万钱的超级幸运儿出现。 再加上少府对外宣布——这个赛马收入所得,全部作为军费和墨苑的胸甲经费。 顿时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少府令刘舍干脆就对着那些指责他‘祸国殃民’的清流们说:吾以此取之于民,用之于军也。 贵族纨绔和游侠们,更有了赌马的借口:我们这是为了国防事业和科技事业啊! 因此,这赛马场才开放一个月不到。 就已经吸引了全关中的游侠、商人和贵族的注意力。 每到开赛时,赛马场内外都是人山人海。 少府赚的嘴都笑歪了。 都已经在计划,在长安和茂陵,再多开几个赛马场圈钱了。 但这压力却也甩给了茂陵邑。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为了防备乱子,茂陵驻军,已经从三千,上升到了七千。 衙役和官差数量,更是在半年内增加了十倍! 而且,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也都归茂陵邑负担。 高峰之时,茂陵人口可能多达二十万甚至二十余万! 要让这些大爷吃好喝好,还要防止疾病滋生,饮水安全,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汲黯能想象的出,颜异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这也是个锻炼人的岗位。 能管得了茂陵邑的人,必然具备去处理一郡事务的能力,甚至未来说不定,还能成为进阶三公的资历和政绩。 “子奇兄,到底是什么事情?”两人走到一个颇为僻静的阁楼之中后,汲黯也不饶圈子,直接问道。 “不敢瞒尚书……”颜异拱手道:“此番,真是拜托尚书,与我一同去陛下面前,参那少府一本!” “少府?”汲黯闻言,面露难色。 如今的少府,可谓是汉室九卿衙门里风头最劲的部门。 少府令刘舍也因为武州大捷,洗掉了过去的马屁精的污点,被世人称颂。 要对付他?可是有难度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PS:  嗯,明天爆发,保底3w~ 然后,为了完成这个数字的目标,所以,今天剩下的两更挪到明天,请大家理解理解,毕竟,我写不快,手残啊! 第八百四十三节 颜异的麻烦 (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现在,少府的风头强到什么程度了? 前不久,在朝会上,少府令刘舍甚至跟御史大夫晁错对喷了起来了! 这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晁错是谁? 先帝时,就敢以一个内史的官位,在幕后操作着陶青,跟丞相申屠嘉唱对台戏。 什么掌掴袁盎,脚踹窦婴,为汉家八卦党,提供了数不清的素材。 这样一个强势的官僚,在担任御史大夫后,依然不改本色。 当今丞相周亚夫,数次被其顶到无话可说…… 而刘舍呢? 先帝时,晁错鼻孔里哼一声,他就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要躲到天子的屁股后面去求庇护了。 即使今上即位以来,刘舍给人的印象,也是朝堂里的泥塑雕像跟象征。 也就是跪舔天子的时候,能见到他的影子。 其他时候,都可以无视这位少府。 然而,上次朝会,刘舍却正面刚了一波晁错,让无数人大跌眼镜。 当时晁错都被吓了一大跳。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面对刘舍,晁错退缩了。 在这背后,隐藏的事实是——如今的少府,借助武州之战的空前大胜,地位大大拔高。 而且,现在的少府,根本不差钱。 旁的不说,天子已经下诏,将细柳营所缴获的全部牲畜,尽数划归给少府处置。 仅此一项。少府起码要赚回大半个国库! 而且武州塞一战,胸甲骑兵大显神威。 又让朝堂上下,人人都必须巴结少府和墨苑。 做了几年尚书令,汲黯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的这个国家。是个什么体制了。 大汉王朝,就是一个跟秦一样的军国主义战争机器。 它看上去,似乎跟秦完全不同。 过去数十年,帝国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内政上。 今上即位之前,对外战争,屈指可数。 看上去好像已经成为了一个文官政权。 然而。任何对这个政权。这个体制,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 构成整个统治阶级的金字塔顶端的两千石大员。 谁不是兼职着一个武将职业? 出将入相,是考核一个郡守或者朝臣是否合格的标准。 地方上,每年冬天,郡-县-乡-亭各级政府,都会组织声势浩大的民兵、郡兵演练。 边塞的郡守,基本上都是从军队出来的。 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哪怕是晁错,这个从未带过兵的人。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军人。 看看他写的那些出名的奏疏吧! 几乎所有的内容,都在围绕着军队,围绕着国家武备,进行阐述。 在汲黯这个级别的官员眼里,这个国家的现行体制,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军国体制。 为什么? 不仅仅是官员多有军方背景。 更可怕的是,诞生于秦代的军功勋爵体制,依然在发挥作用。 目前的汉室,贵族勋臣,除列侯之外,自关内侯以下,采用的是无比严苛的递降爵位的体系。 上一代是关内侯,下一代假如军功不够多,就要沦为左庶长,甚至是公乘! 而底层要向上爬,却很简单,一个首级,就能让一个公士成为上造。 但,丢起爵位来,却是飞快! 一个列侯,吃上一个败仗,哪怕是小败,也可能会被夺爵。 这就是商君为秦爵系统设计的‘得之有途,失之亦然’。 汉室继承了秦的一切,包括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和它的整个评定和判断系统。 虽然数十年来有所删改和打压,但,整个国家的体制,在实质上依然是运行在这个系统上的。 汉室依然是编户齐民,如商君一般,将百姓登记在册,统计人口财产田亩数量。 如今名田宅制度虽然因为授田不再而崩溃,但官员却依然是从高等爵位的人群众选拔。 而且,随着天子屯垦怀化,授田制度已经用了另外一种方式回归。 在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阴影之下,军功,意味着一切。 你的财富、土地、妻妾、社会地位甚至特权,一切都跟军功挂钩。 更可怕的是,秦汉两代,判定军功的标准,是根据净赚多少首级来计算的。 举个例子,某将军率部斩首八千,但他损失了八千零一人。 在军功计算时,他的军功是负的…… 但下面的卒子,依然按照自己斩首数来算功劳。 这种评判制度,对所有文官,都是噩梦! 因为,只要这个系统存在一天,那么,文官们就休想不靠军功就爬上丞相的位置去。甚至,根本不要想不靠军功就爬上去! 汉室至今也就只有一个晁错,也唯有一个晁错。 而且,在选用官员和任免时,国家会优先考虑有军功的人,通过制度,人为的淘汰那些没有军功的人。 即使是军功勋爵制度顶峰的列侯们,也并非高枕无忧。 两次战争之间,没有捞到军功的人,都只会有一个下场——回家种田! 甚至于被一撸到底! 这就是为什么,每次汉家天子下令动员,所有的列侯家族,都会派遣子侄,带着家兵和家臣,从军作战。 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大军开拔,屁股后面,总会有无数自带干粮,哭着喊着要投军的地方豪强跟官宦子弟。 这不仅仅是人们知道,军中自有黄金屋,军中自有颜如玉。 更因为。假如他们想要保住现有的爵位和社会地位,就必须从军,捞取军功。 不然,后来居上的泥腿子,就要夺走他们的一切——下次选用官员时。那些捞到了军功的泥腿子。就会取代他们,将他们的子侄淘汰出局。 在这样一个军功意味着一切的政体中。 很显然,制造了胸甲骑兵辉煌的少府和墨苑,成为了所有人眼里香饽饽。 所有的列侯勋臣甚至外戚,都要巴结和跪舔他们。 不然,人家稍微用点手段,卡一下你的胸甲供应。你就要哭鼻子了! 所以。汲黯才会感觉为难。 如今的少府,势力和声望以及名声,都已经攀至汉室以来的巅峰。 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手握着无数资源和金钱。 它自成体系,除了天子和东宫太后,哪怕是丞相,也很难干预它的运作。 它就像是一头为虎作伥的伥鬼,附身在已然复活归来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身躯上。 攻击它? 等于攻击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 军队那帮将军跟列侯们。能活活撕了任何想要干预或者阻扰他们立功的人。 但汲黯知道,不能任由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不然。那头复活归来的怪兽,就真的要肆无忌惮的摧毁汉家数十年来在它身上设下的种种限制和封印与枷锁。 它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所以,汲黯抬起头,看着颜异,说道:“子奇兄,请说说看,到底是何事?少府又做了什么?” 颜异也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汲尚书,我听到消息,少府令已经上书陛下,要将上林苑的规模扩大!” “嗯?”汲黯听了,有些不太明白,道:“这是好事啊!” 上林苑,虽然是少府系统,但却是承担着调节关中贫富差距和赈济贫民的社会责任。 尤其是今上即位以来,将上林苑的租税,削到了一个近乎三成的水平。 这基本上,已经足以保障整个关中的贫民,都不必在破产后必须卖儿卖女卖自己。 他们依然能有尊严的生活,靠自己的双手,为子女带来温饱。 只是,上林苑的规模,已经十年没有扩张了。 而且因为墨苑的出现以及少府作坊和皇家庄园的增多,使得上林苑的土地开始变得紧缺。 因此,许多人都提议,应该扩充上林苑的规模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少府和墨苑的军械生产制造,也是为了使上林苑继续维持能随时随地,收容百万规模灾民的水平。 颜异听了却是跳着脚道:“但,少府令上书中,要将槐里县、武功县、耀县和华阴县,收入上林苑的控制!” 颜异看着汲黯道:“这四县,一旦被划归到上林苑,墨社就会如影随形……” 汲黯闻言,终于正色。 槐里县,就是茂陵所在县。 茂陵就是在槐里县的中央! 武功则在槐里以东百余里外的斜水之侧,看似好像不搭界,但其实,这是个重要的区域。 它辐射着周围的七八个农业大县,周围人口几近五十万,是关中重要的粮仓。 而华阴,扼守着通向函谷关的必经之路。 至于耀县,则在长安之北,居高临下,俯瞰着****原和鸿固原。 少府别的不提,就要吃掉这四个县。 很显然,这是墨家的意思。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墨家,很显然是要借着武州大捷的东风,达到将墨社向整个关中渗透的目的! 汲黯当然不可能让墨家的如意算盘,这么轻松的就实现! 旁的不说,现在,关中那些有墨社的县的事实,就已经告诉了汲黯,让墨家做大,后果是什么? 扶风县,这个最初被墨家染指的关西贫困县,现在,从县令到下面的亭长,全部都是墨家的人,至少也是支持者了。 诸子百家,各学派,派了许多人去渗透和卧底。 结果呢?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派去渗透掺沙子的人,不是被墨家同化,就是被排挤的灰溜溜的滚出来了。 很少有人受得了墨家那近乎变态的要求——堂堂县令,下了大堂。挽起袖子就去帮泥腿子耕地了…… 而受的了的人,在跟这些家伙朝夕相处后,无一例外,都被洗脑,都被拐走了。 哪怕有人依然坚守自己的理念。但。在********和感观上,也已经无限倾向于墨家了。 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但墨社的所作所为,却是在挖所有地主豪强和士绅名流的根! 墨社所到之处,组织百姓,挖掘水渠,铺设水车。清理河道淤泥。做青储窖,发酵饲料,蓄养牲畜。 地主、士绅跟豪强,赖以为生和仗之盘剥百姓的整个体系,土崩瓦解。 泥腿子们有墨社撑腰,根本就不理会那些过去作威作福的士绅了。 扶风县的那个墨家县令,不久前甚至得意洋洋的上书天子说:扶风全县,贻无子钱矣。道不拾移夜不闭户,几可臻于三王! 连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生存力最强,最顽固的子钱商人,也被墨家驱逐。 汲黯与颜异,虽然都是君子,也都对下层百姓抱有同情。 但终究,他们是地主士绅官宦豪强阶级的一员。 屁股决定脑袋。 他们对墨社的行为和方式,无不感到不寒而栗。 尤其是汲黯,他和他的老师和前辈们,现在都已经察觉到了深刻的危机感。 在关东,儒法齐头并进,瓜分了关东的舆论话语权。 黄老派几乎就剩下了清河郡等聊聊几个据点。 而在关中,墨家、儒家和法家,都是蠢蠢欲动,想要挑战黄老派的统治地位。 而且,朝局和天下形势的变化,也让黄老派,无所适从。 在过去,黄老派依靠的是清静无为,不扰民,来执政,来统治天下,并且发布政策和法律。 然而,今上即位以来,就是爱搞大新闻。 更是屡屡对外用兵。 汲黯跟许多黄老派的青壮士子,都已经知道,天下形势,将要面临一次激烈的洗牌。 黄老派能否在这次洗牌中继续占据主导地位,没有人心里有底。 甚至有人忧心忡忡,觉得,黄老派可能将在这次洗牌中被打落尘埃。 危机感,迫使迟钝和守旧的黄老派,也开始求变。 荀子、庄子、老子甚至孔子、孟子、墨子和韩非子,所有先贤典籍都被翻烂。 一切可以借鉴的思想,都被人拿出来思考和推敲。 许多人,包括汲黯在内,都在思考黄老派的出路。 怎么在现有的形势和未来的变局中,为自己的学派和思想理念,赢得未来。 怎么在大变局中,继续维持黄老派秉持的‘法无禁止则不纠’的小政府,大法律,让行政权无法肆无忌惮的侵犯法律和秩序,成了所有人思考的重点。 因为这关系生死存亡。 在没有找到出路和突破口前。 对汲黯来说,儒法墨,若有机会,当然要压制要打击要削弱,不能让他们坐大。 拉儒家打墨法,团结墨家,攻击儒家,跟法家一起,打压儒家…… 道统之争,就是如此,不择手段! 此刻,颜异来找自己联手打压墨家,无论是公义,还是私义,汲黯都是义不容辞!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 完待续 ~^~) PS:  注:不要将现在的价值观去套用封建社会的价值观。 在封建社会,尤其是中国的封建社会,其实,无论儒家还是黄老派,都是推崇小政府的,区别只在于,黄老派更倾向于法律最大,而儒家道德最高。 这在本质上,其实都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和特权阶级的利益。 道理很简单啊——不管是道德还是法律,都是统治阶级统治的工具,是贵族和地主们说了算的。 泥腿子们死一边去! 相对而言,黄老派的手段,其实比儒家的温和一些,毕竟,黄老派本身更强调秩序,有法可依,而儒家的道德,完全就是自由心证……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理解,不一定对,可能存在误解。 但历史和思想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千个人眼里,可能有一千个历史,一千种看法。 就好比,我觉得袁崇焕是****,但有人认为他是英雄…… 小说嘛,只是小说,博诸君一笑的。 第八百四十六节 善后(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刘彻发话了,墨家当然是唯有服从。 “诺!”杨毅深深的匍匐在地上,说道:“臣谨奉诏!” 而紧跟在杨毅身后的墨苑苑监成奉也跪下来说道:“愿为陛下效死!” 成奉是刘彻最早安插到墨家内部监视和监督墨家活动的官员之一。 这是为了防止墨家失控而采取的措施之一。 毕竟,像墨家这样具有高度组织,还掌握了科学技术,同时有着极大行动能力的学派,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尽管历史上,墨家从未对自己效忠的政权或者君王,发动过任何的阴谋和叛变。 但这个学派的思想和行为,却是如此的特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帝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真正信得过的人或者派系。 凡事留一手,遇人防三分,是一个合格皇帝必然的性格。 将此事决定下来,刘彻就看向汲黯和跟在汲黯身边的颜异,说道:“大将军已经跟朕上了请辞奏疏,上呈了大将军印玺,朕已经同意了……”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却不啻是地震。 大将军魏其候窦婴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侄子,同时也是今上潜邸之时,曾经保驾护航的重臣。 尽管当时魏其候从未明确过支持今上为太子,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几乎是在为今上铺路。 然而,如今,这位重臣。丞相之下的最高武将,却在悄无声息之中,上疏请辞大将军之职。 而且背景还是武州塞汉军大胜。王师即将迎来平城之后,汉匈之间决定性的会战胜利。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一下。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原因和信息。 魏其候的垮台,是否意味着窦氏外戚的衰败,薄氏外戚的重新崛起? 魏其候究竟是为什么垮台的? 这其中值得深究的意味,实在太多,释放出来的信号,也实在太多。 刘彻自然知道,此事必然会引发朝野的广泛猜测。 所以,他就直接了当的说道:“此事。是章武侯与朕商议之后,决定下来的事情,大将军请辞后,将外放为清河郡郡守!” 听到刘彻这么一说,其他臣子连忙将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扔到爪洼国去。 他们顿时就想了起来,窦氏外戚,还有章武侯这么一座定海神针在。 章武侯只要还活着,他就依然有着巨大的政治影响力,尤其是今上非常尊敬自己的这位舅祖父,常常会过府请教。 “朕已经决定。拟诏任命章武侯为大司徒,位在三公之上,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及殿!”刘彻缓缓的继续说道。 为章武侯窦广国发明大司徒这个全新的官职,既是对窦氏的补偿和安抚,同时也是对窦广国给汉室鞍前马后,做牛做马,甚至背锅数十年的辛勤生涯的奖赏。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在其死前,让他享受一会超三公的待遇和荣誉,这既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免得八卦党们乱传消息,同时也是为日后收拾某些窦家的不肖子孙做个铺垫。 但此事落在他人耳中。却比窦婴丢掉了大将军的反应还大。 自萧何之后,汉室再未有大臣享受到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及殿这三项人臣最顶级的荣誉。 时隔数十年,在萧何死后近五十年,终于出现了新的大满贯得主。 每一个臣子的内心都是激动的。 在窦广国以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瓒文终候(萧何的谥号)之后,国家基本不会再授予任何臣子大满贯荣誉了。 因为萧何的功勋,实在是令人高山仰止,难以超越! 他是汉王朝的奠基人和法律的制定人,他是长安城的建造者和汉室制度的创始人,同时,他还是被高皇帝评价为功臣之中功劳第一的大臣。 如今的凌烟阁之中,供奉的第一座雕像,就是这位瓒文终侯。 雕像的底座,铭刻着当今天子亲笔所书的评价:相国萧公依日月之未光,守山河之重信,因民之疾奉秦法,顺流与之更始,功冠群臣,流芳千古,实为汉家之宗臣也! 这意味着,刘氏天子认为,萧何的作用,是不可取代的。 甚至,将之列入宗臣序列。 什么是宗臣? 刘氏之宗啊! 萧何不姓刘,但在刘氏眼里,他是跟家人一样的亲人,而非臣子。 当时,这个评价流出来后,无数人都已经放弃了大满贯的算盘。 谁能比的上萧何呢? 但现在,章武侯窦广国却成为了萧何之后第二位大满贯获得者。 萧何大家是只能望其项背,这章武侯嘛…… 却再非不能超越的目标。 甚至,当朝就有着能与之媲美的臣子。 因此,大臣们都是相当的激动,甚至汲黯都感觉,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 刘彻也只是将这个消息先扔出来,放个风。 同时这给章武侯窦广国进位大司徒,赐予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及殿这样的大满贯荣誉,其实也有着为未来考虑和打算的意思。 丞相周亚夫的任期,很快就要满四年了。 再有四年,他就要卸任。 卸任后,当然不能亏待,这大司徒和大满贯的荣誉,就是为周亚夫量身定做的。 将此事放到一边,刘彻就开始谈正事了。 他看向大臣们说道:“朕跟诸卿先通报一个事情,刚刚朕接到骠骑报告,马邑之战已经结束了,我军大获全胜,已经确认。阵斩了匈奴右贤王尹稚斜,其他具体的战果和报告,随后将陆续送来长安!” “唯陛下能作威作福!”整个大殿的群臣和宦官侍女。立刻就全部跪下来,叩首而拜! 有人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相互拥抱。 假如说武州之战,告诉了全天下——匈奴人就靠着两三万骑兵,就能在长城脚下耀武扬威,杀我父老,毁我家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那么,马邑之战的结束,则意味着,整个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 汉匈两国。攻守之势,已然转变。 汉室,获得了战略进攻能力。 从此刻起,长城,重新成为了那些最初修建和建造它的先人们希望的基地。 前进的基地,保障的基地和攻击的发起点。 秦汉长城,与后世的明长城,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是为了进攻,作为战略支撑点而存在的一条防线。 不管是秦代的蒙恬大军。还是后来的卫青霍去病,他们出征的地点,都是在长城内。 集结了大军后。从长城的某个节点出塞,去打击他们想要打击的地方。 走云中、定襄,可以循着古老的回中道,夺取河套和河西走廊,攻击阴山和祁连山。 出上谷、雁门,可以威胁匈奴的幕南精华地区,直趋蒙古高原腹心。 从现在开始,轮到汉室可以肆无忌惮的袭扰整个匈奴,而匈奴却只能被动挨打了。 当然。匈奴人可以反击。 但是,在马邑之战后。所有进入长城范围的匈奴军队,都要担心一个事情——汉军能在长城之外的马邑。围歼一次他们的主力,也能围歼第二次。 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这就好比朝鲜战争时,图朝划了条三八线,米帝不听,然后被推回去了。 等到越南战争时,图朝再划下一条线,米帝就不敢不听了。 所有在场的大臣,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中,此时,都在摩拳擦掌,想要投军了。 汉家最重军功,军功,意味着一切。 哪怕是汲黯和颜异,也都知道。 官做到他们这个地步,想要继续向上爬。 就必须要有军功做底子了。 没有足够的军功,他们或许能爬到九卿,但,却休想染指三公。 这就好比后世的宋明,东华街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 不经科举,想要宰辅天下?做梦! 但在此时,却是反过来。 沙场之上,统兵远征,帅师伐国,威伏四方,开疆拓土的才是好丈夫! 读死书的文弱书生,撑死了也就是一个贾长沙,只能给将军列侯出谋划策,参赞军机,再想向上爬,没有军功,天下人都不会答应! 此时此刻,出将入相,才是君子的标配。 连军队都不能统帅,你凭什么吹牛逼说自己是治国安邦的大才? 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所有人都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准备和安排一条通向军队的道路。 哪怕是汲黯和颜异,也在心里面悄悄的开始留意起了合适自己练手的地方。 “朕估计,匈奴单于的使者,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这与匈奴人谈判的事情,朕不想再插手了……”刘彻继续说道:“汲黯,你跟颜异,去负责跟匈奴人打交道吧!” “诺!”汲黯与颜异闻言,都是躬身而拜。 “陛下,臣等该如何与匈奴使者接洽?”颜异问道:“还请陛下示意!” “战败之国,还能是怎样?”刘彻冷笑一声,说道:“割地赔款纳贡,三者取其一!” 汲黯与颜异听了,都有些发呆。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去做这个差事。 讲道理的话,没有比这个差事,更能刷声望的美差了。 匈奴人在马邑一败涂地,将自己内裤都输掉了。 留给他们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无非就是割地赔款纳贡送妹子,正如天子所说,战败之国,必须面对现实。 只是,这样做的话,岂非跟秦国当年没有差别了? 说好的****上国,礼仪之邦,宽宏大量呢?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七节 金融与内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刘彻却懒得管汲黯跟颜异愿意还是不愿意。 对他这个皇帝来说,任务布置下去,你没干好? 对不起! 请你挪位置! 皇帝可以念旧情,照顾自己的老臣子。 但是,绝对不可以在国家大事上念旧情。 因为那是犯罪! 皇帝当的越久,就越会变成孤家寡人! 当然,你可以重感情,念情义,就像元成一般,做个好好先生。 但那样的结果,无疑只会将整个国家和民族,推入深渊。 诚如王安石所说:一家哭,好过一路哭,一路哭,好过天下哭。 当然,考虑到汲黯跟颜异都是君子,所以刘彻给他们安排好了两个副手——公孙弘与主父偃。 将此事确定下来后,刘彻就对刘舍道:“少府,大军将要凯旋,有关赏赐金币,铸造情况怎么样了?” 当初武州塞捷报传来,刘彻就下令,少府牵头,铸造一百万枚金五铢,作为赏赐有功将士的奖赏之一。 对这些金五铢,刘彻要求要做到精益求精,宛如艺术品一般。 这件事情,刘彻很关注。 因为它关系未来金本位之后,黄金货币的信誉和信用。 中国自古就缺铜,而钱币的使用量却是极大! 到现在为止,少府总共铸造了将近二十万万枚五铢钱。 但,相对于全天下总流通量高达数百万万的铸钱,这点儿五铢钱,只能在关中称王称霸。 去了关东,那里。依旧是四铢钱甚至三铢钱的天下。 五铢钱固然已经赢得了信誉,但是,在关东流通的五铢钱,最多不超过五万万钱。 就这,还是盐铁衙门努力回收旧币。铸造新币的结果。 现在。汉家的金融问题是——五铢钱的流通盘子太小了! 就算是少府拼命去铸钱,十年之内,恐怕都很难让五铢钱真正取代四铢钱跟三铢钱的流通地位。 况且,少府就算是拼命去铸钱,那也要有原料啊! 铜的严重缺乏和提炼困难,制约着国家金融的发展。 作为穿越者,刘彻知道。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铜的缺乏,一直困扰着中国王朝。 为了应对铜钱缺乏的问题,武帝玩过白鹿皮币,拿张鹿皮就要抵充三千金。 明朝时期也搞过宝钞。 直到明朝中后期,大量来自美洲的白银流入,才使得中国不再缺钱。 白银成为货币和等价物。 在现在,指望美洲的白银来拯救世界,无异于痴人说梦。 霓虹跟怀化的黄金。倒是可以作为依靠。 另外,西域和西亚以及印度。都是盛产黄金的地方。 只要能征服和统治这些地方,汉室就不会缺黄金。 将黄金变成一般等价物,使之成为流通的大额货币,这不仅仅可以解决钱荒,更是加强中央集权的最好的金融政策。 但效果到底如何,还是要试了才会知道。 毕竟,中国从未有过发行金币、银币的经验。 老百姓是否认可和接受,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刘舍闻言,立刻就对身后的两个随从吩咐一声,不久后,就有人捧着一个盘子,呈递到刘彻面前。 “陛下!”刘舍献宝一般的说道:“此乃样钱,请陛下过目!” 刘彻让王道接过那个盘子,掀开上面盖着的绢布,然后,数十枚排列整齐的黄金货币,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些金币的模样和大小,与目前汉室流通的五铢钱一般无二。 刘彻拿起一枚金币,放在眼前端详了一阵。 少府此番,铸造这些金币,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 几乎是将之当成了艺术品来雕琢。 这枚金币直径大约是两厘米,跟五铢钱一样,中间有方孔,钱币外形则是圆形,以象征天圆地方。 钱币两侧,用着小篡,写有五铢两字。 上下两部分,用了金纹镶边,看上去美轮美奂。 只是…… 刘彻低头看了看刘舍,问道:“少府,此金币造价如何?火耗如何啊?” 汉制,一斤十六两,一两二十四铢,换算之后,一铢大约重零点六五克,五铢重约三点三零克。 但在实际上,钱币和斤两不可能控制的非常精细。 现行的汉五铢,普通都有着重量差别。 重的可能接近四克,轻的大约三克左右。 刘彻现在手里的这枚金币,凭感觉来看,也大约是三点五克上下。 从数学角度来说,一斤黄金,应该至少可以铸造八十五枚金铢,要是昧着良心,掺点杂质,一百枚轻轻松松。 目前的五铢钱,平均一斤铜能铸钱一百一十枚。 从经济角度来说,一斤黄金,至少要铸造九十枚金五铢才不算亏本。 但要是从金融角度考虑,至少要铸造一百枚,才能保证持续流通。 但,少府采用的这种铸造方法,让刘彻很担心。 火耗要是太多了,这金币铸造数量不够,他就要亏本啊! 亏本的事情,刘彻是不愿意干的。 “回禀陛下,此种金币,目前金一斤,得钱九十二枚……”刘舍笑着说道:“还算可以……” 刘彻无奈的耸耸肩膀,将那盘金币推到刘舍手里,命令道:“少府再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保证外观的基础上,金一斤,铸钱一百枚左右……”刘彻想了想,咬着牙齿道:“至少也要有九十五枚!” 虽然国家发行货币,本就不靠货币本身赚钱。 但,亏本发行货币的渣渣。肯定会被广大劳动群众深深教育。 聪明人那么多,一旦有人发现,将金五铢融化后,重铸可以获利。 刘彻相信,大江南北。大河上下的百姓。都会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来。 所以,金币的成本必须控制住。 必须杜绝金融漏洞,避免被奸商们利用。 而刘彻早就计算过了,九十五枚以上的金币,将使得任何形式的重铸,无利可图。 因为黄金这玩意,不像铜。往铁里掺铜。还可以忽悠人。 金币成色如何,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刘舍虽然不清楚,天子为何在赏赐给有功将士的钱币上还这么抠门,但这既然是天子的命令,他当然要遵从了。 只是…… “陛下,若一斤黄金,硬要铸造百枚以上的金币。臣担心,金币成色有失。即使是九十五枚,恐怕也有所瑕疵……”刘舍说道。 朝黄金里面掺东西,这是技术活。 哪怕再过两千年,那些金店里的首饰,成色如何,是否足金,大妈都能火眼金睛的一眼辨别出来。 在如今这个技术拍马也赶不上后世的时代,想要做到往黄金里面掺东西,还不被人发现,这几乎是个不太可能的事情。 毕竟,黄金,你稍微掺杂点杂质,一般人确实看不出来。 但这杂质要是多了,就算傻子也分辨得出了。 刘彻闻言,也是点点头,勉励道:“尽量去做吧,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多铸钱币,传朕的命令给工匠们:若能铸出九十五枚以上,全体加爵一级!” 刘舍这才躬身拜道:“诺!” 将这个事情搞定,刘彻就说道:“颜异留下来,其他诸卿,都各自回去忙吧……另外,今晚,朕在宣室殿设宴,与群臣同庆马邑大胜,诸卿到时候都来参与罢……” “诺!”群臣纷纷一拜,然后,亦步亦趋的退出大殿,只留下颜异单独面对刘彻。 “茂陵的工作,爱卿跟朕先说说看……”刘彻坐下来,靠着床榻,闭目养神。 “诺!”颜异于是躬身一拜,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册子,将记录在册子里的内容,逐一向刘彻汇报。 刘彻闭着眼睛,仔细听着颜异的报告。 茂陵,这是关中现在最火热的经济热点。 旁的不说,刘彻卖学区宅,就回笼了超过五万金的黄金跟数万万钱币,赚的盘满钵满。 而颜异、汲黯,也在这个过程里,赚了不少。 他们最初可能只是想给刘彻留点面子,而从家里拿钱,买了两三套乙宅。 但在现在,他们成为了历史上第一批通过炒房获利的人。 但学区宅这种东西,也就是一锤子买卖。 做完这一票,至少五年内,刘彻不打算再玩了。 年年这么玩,那就是把商人跟天下人当傻逼了。 但即使没有学区宅了,茂陵也依然成为了汉室的经济增长点。 别的不说,公孙弘带着人在茂陵设卡,收商税跟交易税,短短两个月,就上缴莫府五百余万钱。 仅仅是师家,就给公孙弘贡献了超过一百万钱的商税。 另外,少府在茂陵开赛马场,卖赌马彩票,半个月内入账三千万钱。 连丞相周亚夫都被吓坏了。 但刘彻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旁的不说,绣衣卫就曾经报告过,仅仅在长安,每年的斗鸡走狗的赌注金额,就高达数千万钱。 而这还仅仅是一个长安的地下非法赌博的市场规模。 整个关中,整个天下,每年投入到斗鸡走狗和博戏之中的财富,根本无法统计。 上至贵族列侯,下至贩夫走卒,大汉帝国的人民群众,对于赌博和竞技比赛,永远有着让人惊讶的热情。 如今,大家能光明正大的合法赌博,在刺激自己神经和血管的同时,还能支援国防建设。 这赌马的浪潮,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城市中的商人、贵族和官吏,这些手头宽裕,有着闲钱的家伙,以及整天无所事事的游侠们,从此找到全新的娱乐。 但,任何事情都有利弊。 赌马浪潮的兴起,在另一个方面,其实激化了社会矛盾。 贵族官吏还好说,他们反正有钱,就算破产,也还有人兜底,饿不死人。 但这游侠却是个问题。 一旦出现有人赌马,倾家荡产,然后寻死觅活甚至报复社会的事情。 很可能会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 刘彻对此,自然有着极高的警惕。 所以,他一方面下令,赌马的最高投注额度,限定为一千钱,还让少府在赛马场的所有显目位置,贴满了‘赌博害人害己’的标语。 这其实就跟在香烟盒上印‘吸烟有害健康’一样,纯粹是为了万一出了问题,好方便推卸责任。 但即使如此,刘彻的内心,其实也很不安。 毕竟,赌马圈钱,在如今的社会伦理道德价值观下,一旦出了问题,就可能是海啸。 中国自古以来,不仅仅统治者,会把法律当成擦脚布。 老百姓其实也是一样的。 在中国人民的思维之中,哪怕再过两千年,出了问题,有了麻烦,也是找政府去解决。 尤其是在农村,遇到麻烦和困难,当然要皇帝背锅了。 别说是赌马出了事情,就是老天爷不下雨,都能让皇帝负责。 而且,社会舆论,甚至皇帝本身,都接受这个设定——老天爷不下雨,确实是朕有错! 而听完颜异报告的赌马盛况后,刘彻内心的不安,更是被放大。 “这样……”刘彻睁开眼睛,对颜异吩咐道:“卿带人,在赛马场周围的所有道路设卡公大夫以下爵位者,不得入内 !” 公大夫,是军功勋爵体系的第七级,是分割地主阶级和自耕农的界限。 再往上,就是捐爵制度的最高级的公乘了。、 将公大夫以下爵位的人,排除在赛马场之外,等于避免了赌博伤害到自耕农和佃农。 至于地主豪强,贵族纨绔。 刘彻只想说:欢迎来赌! 而且,讲道理的话,也就这些人的钱赚起来才爽! 颜异闻言,大喜,拜道:“臣谨奉诏!” 这赛马场,颜异自然知道,这是天子的意思,才开起来的。 虽然对外宣传,这是少府令刘舍为了筹集胸甲骑兵的建设经费和装备的制造费用,独自做出的决定。 然而,这也就是骗骗小孩子。 连市井的游侠都骗不了! 虽然颜异很想劝谏天子,关闭这赛马场是最好的决定。 但可惜,他不能说。 万一因此忤逆了天子,那该如何是好? 而且,到目前为止,这赛马场还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列侯勋臣和士大夫们,都没有什么意见,贸然提议关闭,可能被人攻击成‘沽名钓誉’。 现在,儒家在朝堂的处境,可是很危险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黄老派和墨家咬上一口。 甚至一个不留神,目前看似是盟友的法家,其实也并不介意踹上一脚,再填上一把土。 对现在的颜异来说,禁了公大夫以下,总比不禁强。 再怎么说,这也是个进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 完待续 ~^~) PS:  啊啊啊啊啊 我今天好废柴啊~~ 居然才写了一万字! 麻蛋! 第八百五十节 武夫当国(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乘着撵车,刘彻率领群臣,组成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出北门的城门。 顿时,整个北阙内外,立刻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陛下万岁!大汉万胜!” 归来的汉军将佐士卒,更是激动不已的挺直了自己的胸膛,以右手击胸,对自己的君王,致以最高等级的军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站在撵车之上,手持着天子剑,对着自己的军队,挥手致意,这立刻就引发了更狂热的欢呼之声。 撵车缓缓驶到御道中央。 刘彻抬头,看向列队肃立在他眼前的这些好男儿。 这些年轻的军人眼中,全都闪烁着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马邑之战,不仅仅是扬眉吐气的一战,更是造神之战。 此战结束后,刘彻已然高举神座,正式封神了。 皇帝的影响,随着胜利,渗透到大汉帝国的每一个阶级之中,他的故事,被人反复传颂、加工。 至于军队…… 只能说,马邑之战后,枪杆子真正的被他牢牢控制在手。 现在,刘彻已经可以坦然而自豪的告诉天下:朕既国家! 看着这一张张充满了兴奋和激动的年轻脸庞,刘彻抽出自己手里的天子剑,将它驻在自己的脚边,然后,刘彻看着这些军官士卒,缓缓的压了压手。 整个北阙内外,瞬间鸦雀无声。 士民贵戚,纷纷跪下来,聆听自己君王的训诫。 “朕受命于天……”刘彻看着整个世界,缓缓的说道:“天命朕为天下民父母,无论是谁,有敢伤朕子民,侵朕国土者……”他拔剑前指:“虽远在天涯海角,朕亦必遣大将诛之!” 在三年前,刘彻发布甲子诏时。这些话,对周边王国来说,可以说是软绵绵的,没有任何说服力。 卫家甚至还敢顶风作案。刺杀辽东郡北部都尉。 至于匈奴人? 甚至可能是将它看成是汉朝小皇帝中二病发作了。 旁的不说,在当时的匈奴人看来,就算他们南下,侵夺汉朝的土地,杀掠汉朝的百姓。烧毁汉朝的村庄和城市。 汉朝又能将他们怎么样呢?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个诏命的可靠性和神圣性以及真实性,一点点的被事实证明。 卫家现在,已经死无全尸。 朝鲜王国,成为汉家疆土。 然后是鲜卑王,不过是杀了几个依附汉室的濊人,就被汉家天子,逼着匈奴人杀了鲜卑王,以其首级作为赔罪。 再然后是不久前几个齐鲁商人,惨死边境榷市。 在震怒的天子面前。南越王,终于不得不低下他的头颅,亲自来到长安,上图册符印,臣服中国。 而在今天,从灞桥门,直至未央宫北阙。 铺满了整个长安城的御道的那一面面匈奴战旗,足以向天下证明:这位天子,说话算话,而且。一定会兑现! 甲子诏命,在今天,因此成为了真理,成为了普世价值。 从今以后。无论是谁,想要侵害中国百姓,都要掂量掂量,因此而来的后果。 连匈奴人都败了,右贤王和折兰王的脑袋,成为了汉家的战利品。 在场的百姓。心里都是生出一股无比自豪和无比骄傲的情绪。 后世的网络上,曾经有个谣言,说是米帝护照上,有一行文字:无论你走到哪里,美国政府和军队都会永远予以你支持的。 如今,这个谣言在西元前的汉室,成为了现实。 谁若是想要试试,甲子诏命的成色。 那么,他就要先看看,因此而死的那些人的下场。 从今天起,哪怕是数万里外的国家,都将要知道,遥远的东方,有个国家,它的名字叫汉朝,它是的人民,自称诸夏,来自中国。 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国家,惹不起! “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百姓大臣,全部俯首而拜,诚心诚意的道:“是彝是训,于帝其训,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 这是如今天下士民耳熟能详的《洪范》中节选出来的。 夹在这些话中的是洪范之中最著名的名言:天子做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百姓臣民,用最淳朴和简单的语言,对刘彻表达他们的孺沐之心。 就是鲁儒派的几位大儒,在这样的气氛中,也都全心全意的膜拜在地。 无论是庶民还是列侯,不管是商贾还是农民,谁不希望,自己的君王,是能保护自己的圣王?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和军队,是捍卫自己利益和生命的呢? 至于本来就最容易被感动和忽悠的游侠们,更是泪流满面,许多人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投军!即使只是做个马夫! 刘彻等待了一会,等待世界安静了下来后,他看向自己眼前的那些功臣和良将,说道:“诸君,将胆敢侵朕国土,杀朕子民的夷狄首级呈上来!” “诺!”前方的汉军将佐纷纷大声应命。 然后,杨敢就首先向前,手捧着装着尹稚斜脑袋的木匣子,出列三步,跪到刘彻面前,拜道:“匈奴右贤王尹稚斜首级在此!” 随后木匣子被打开,尹稚斜那颗披头散发,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脑袋,暴露在了阳光之中。 杨敢之后,张枫紧接出列,将一个木匣子,摆到尹稚斜之后,拜道:“匈奴右贤王大当户首级在此!” ………………………… 一个个被首级,被摆到了刘彻眼前。 这些曾经肆虐了整个世界,威胁着文明的野蛮酋长,此刻,全都成为了汉军夸耀自己武功和勇武的证据,更成为汉家天子甲子诏命的底蕴。 整整三十四颗首级,代表着三十四位匈奴高级贵族。 其中不乏挛鞮氏、兰氏、呼衍氏和须卜氏的贵族。 马邑一战,几乎将匈奴人在幕南地区的大半本部贵族一扫而光。 此战之后,幕南无王庭,虽然不可能。 但幕南无挛鞮。却已是事实。 马邑之战,汉军的大获全胜,标志着中国重新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 中央帝国,****上国的荣光。在失去了五十六年后,重新回归。 同时,它意味着中国进入了自春秋之后的又一个扩张期。 这一次,汉军将一路向北,向西。直到世界的尽头! 看着这些首级,刘彻缓缓的将他的天子剑,指向那些跪在自己身前的汉将们,说道:“天命朕保天下民,朕命诸君,为朕羽翼,顺天应命,讨伐不臣,执讯获丑,薄伐四夷!” 这是刘彻第一次正式的公开的向全天下宣布。他就是老天爷选择的来保护这个国家和人民的君王,而军队,则是他选择,作为这个使命的执行者。 所以,他勉励将士们,要牢记自己的使命。 就像诗经中称颂的先贤一般,将文明的光芒,撒播到世界的尽头,让大汉鞭笞所有不臣的蛮夷。 “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纷纷叩首:“末将等敢不奉诏?” “陛下圣明!”大臣列侯们纷纷匍匐在地,献上自己的忠诚:“臣等谨为天下贺!” “圣天子万岁!”百姓们则激动万分的欢呼起来。 有嘉折首。获其丑匪。 稍微有点知识的人,甚至,哪怕是个文盲,在此时。也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易经: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其匪丑,无疚。 像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 通俗的解释就是:王师吊打世界,这是符合天道的。是正义的,夷狄们就应该乖乖跪下来,接受中国文明的熏陶,反抗的,不服的,都是逆天而行。 虽然有点霸道,有点流氓。 但,这确曾是中国先人们践行的普世价值。 宗周全盛之时,曾用这句话,吊打和统治了所有已知世界。 如今,刘彻用一句‘执讯获丑,薄伐四夷’间接的将它重新导入中国的普世价值体系。 当然,更重要的是…… 所有的聪明人,都已经明白了天子话里的潜台词了。 道理很简单,有嘉折首,这个易经中的卦辞还有另一番解释。 就是分封的前奏。 跟随天子,征伐四夷,天子将征服的四夷土地,分封给立功将士。 将士们因此受封为一脉之祖,启一世代之新。 这同样是宗周时期的普世价值! 无数人激动万分,难以自抑。 自秦始皇一统天下,汉室鼎立以来,中国就开始逐渐淘汰分封制。 一个又一个异姓诸侯,因此被碾的粉碎。 但,谁不想称孤道寡,称王称霸呢? 况且,在今天以前,今上就几次表态过,要在未来,在远离神州本土的蛮荒地带,设立诸侯王国。 用宗室,用功臣,用列侯,去镇压这些地域。 这一次次的表态,还可以说是试探,是忽悠。 但今天,天子当着全长安百姓,隐晦的表露了自己的态度后。 所有人都确信了。 天子,没有骗人,也没有忽悠! 这是真的! 他真准备将未来征服的遥远地区,分封给功臣。 于是,无数人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尤其是那些列侯们。 在以前,汉家列侯多纨绔、米虫和废物。 这一方面,确实是生活太优渥了,不做纨绔子弟和米虫,他们就要抑郁。 而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努力奋斗的动力——即使立下不世之功,那也不过加点食邑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列侯封国,不过一县之地,而且还要受到地方官和朝廷的双重钳制。 别说是在封国称王称霸,鱼肉百姓了。 就是想开个绅士趴体,也要担心会不会被人打小报告。 但王国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宗周体制下的诸侯王国。 那是真正由自己支配和统治的地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得罪天子,就可以安枕无忧。 更妙的是——这些未来的新王国,将远离中国本土。 换句话说,哪怕是有人在其王国中胡天黑地,那也得长安知道才行啊! 只要不作死,去造反,自己就是安枕无忧的! 而且,对中国人来说,开宗做祖,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无数的列侯,心痒难耐,无数的大臣,更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此刻,他们感觉,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和努力方向了。 “回家以后,吾要立刻教训子侄,培养家臣,下次出征,吾一定要参加……”许多列侯都在心里发誓:“而且是要独领一军!” “与墨家的关系,看来有必要认真搞好了……”更有聪明人在心里想着。 虽然上次自己送了子侄去墨校,结果被扫地出门,让他们大大的丢了面子。 但,如今,在涉及到未来自己是否能尝尝国君滋味,称孤道寡的问题上。 面子算什么? 就算跪,也要把几个子侄送进墨家,从而在墨家内部,掺杂上自己的影响。 这样,才能随时随地的知道和掌握墨苑中的新式装备和好东西的动向。 而人群之中,诸子百家的巨头和弟子们,看着自己的眼前的这一幕,都纷纷相互对视一眼。 “从今往后,恐怕将是武夫当国了!”无数人或欢呼雀跃,或忧心忡忡的想着。 在今天之后,获得了天子鼓励和怂恿的汉家大臣和贵族们,恐怕都会是********的钻研怎么挑起战争,好方便自己捞军功了。 这些家伙的能耐有多大,所有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 甚至,哪怕是列侯大臣中的胆小鬼和纨绔子弟以及米虫,也都会踊跃参与。 他们或许不敢出塞,去跟匈奴人拼个你死我活。 但南下打闽越,向东鞭笞鲜卑、乌恒,甚至过南越,去交趾郡的丛林里找野人的麻烦,却是很简单的。 更让这些人恐惧的是…… 他们发现…… 自己好像也在跃跃欲试了。 “应该马上写信回家,让家中子侄,操练武艺,学习兵书!”有人在想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若能立下军功,受封一个王国,哪怕是候国,也足以保证十世富贵!” “子率以正,孰敢不正?”甚至有鲁儒说道:“圣人教诲,吾等应当遵循啊!”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赞。 甚至没有人反对。 至于,他所引用的那句孔子的话,之前的那两句,则跟之前与之后他们的徒子徒孙一样,华丽丽的将它们无视了。(未完待续。) PS:  这章写的特别艰难! 写写改改,从下午写到现在,才算勉强合格~ 唉,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 非要去推演和脑洞诸子百家的演变,结果,我现在发现,匮乏的知识和阅读量,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看来,是时候去买一波书了~ 另外,报告一下,我今天上午,已经选好了纸张和封面。 嗯,过两天,等我老婆有空了,我就让她排版,然后开印~ 等下12点后还有~ 第八百五十一节 影响(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河套平原,又称为河间。 诸夏民族的母亲河,黄河在此绕出一个几字弯。 千百万年来,黄河的不断冲刷,使得此地的方圆千余里,成为草原上最肥沃的土地和最美好的牧场。 秦帝国强盛之时,曾经在此驻扎三十万大军,同时迁徙了三万户百姓。 秦人在此修建水利工程,建造城塞,设立冶炼作坊。 一度,此地阡陌连野,麦秀渐渐,禾黍油油,成为塞上天府,北国鱼米之乡。 然而,随着秦帝国的覆灭。 这一切都在战火和硝烟之中,灰飞烟灭。 被秦人赶走的匈奴人,骑着马回来了。 他们不懂生产,也不会耕作。 他们除了奴役和征服他人,几乎一无所长。 于是,秦人修建的城塞,崩塌了,被掩埋在草丛之中。 他们建立的工场,作坊,废弃了,杂草疯狂的在这些过去人声鼎沸的手工业中心滋生,直至将它们彻底吞没和瓦解。 而秦人修建的水利设施和渠道,更是早已黄土掩埋,不见踪迹。 偶尔会有牧民在某些被人遗忘的地方,找到一两块铭刻秦人痕迹的砖瓦。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平城之战后,来自汉朝的燕王卢绾以及韩王信还有陈豨、赵利等失败者,带着他们的部曲,逃奔匈奴。 在这些人中,就有着被匈奴冒顿单于封为东胡王的卢绾。 卢绾当年逃亡匈奴,带了足足数千人。 卢绾和他的叛军。因此成为了匈奴帝国,少数几个农耕与游牧并举的部族。 他们会放牧。但耕作技术也不赖。 最起码,在卢家的东胡部族的领地内。他们将秦人遗留的基础设施重新利用起来,还开挖了多条新的渠道,用于灌溉,直到如今。 然而,这一切,到此为止了。 此刻,这个过去曾经屋舍连绵,阡陌连野的东胡部的领地,已是一个人间地狱。 成千上万的野蛮骑兵。在这个过去的塞上桃源中,无恶不作。 他们杀死男人,****女子,甚至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至于那些原本建立在草原上的屋舍和帐篷,此刻,都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呼揭王且之狞笑着用自己的独眼看着这一切,他的手上,鲜血不断的滴落下去。 “东胡王卢它之已死!”他将手里的脑袋高高举起,宣告自己的部族:“告诉秀支们。所有投降者,跪地不杀!” 秀支是呼揭语言中军队的意思。 正如且之自己的名字,翻译成汉语,其实是军队的统帅的意思。 呼揭语言。是他们在金山数十年扎根后,与当地的西域王国互相交流后发展出来的语言。 数百年后,晋书就记载了石赵政权的一句谶言: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 意思就是派出军队,抓到刘耀。 后世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根据这一句话。对石赵和他的祖先呼揭部族的语言进行了分析。 在研究了数百个曾经在中国或者世界上出现的民族的语言后,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们将呼揭族以及石赵的羯族语言。归入突厥语系,并且认为他们应该是回鹘人的远祖。 至少在语言方面,是这样的。 但其实,至少在此刻,呼揭人的外貌跟血统,与回鹘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是多族混血。 他们是古印度雅利安人和古通古斯人以及古粟特人的混血。 用汉室的看法,那就是塞人跟匈奴人以及康居人的杂种! 所以,他们既有着匈奴人粗矮的体型和强壮的身体,也有着古雅利安人的褐色瞳孔和多种多样的发色,同时也有着康居人的一些特征。 譬如,这个部族已经不再信奉匈奴传统的萨满教了。 他们改而信仰了从遥远的远方传来的拜火教。 火,在呼揭人的生活中,变得神圣而重要。 同时,呼揭人也学会了农耕。 他们在金山脚下的家园里,更是有着许多奴隶他们为耕地。 虽然技术原始,耕作效率很低下。 但比起靠天吃饭,还不一定能吃饱的游牧生活,农耕最起码,能养活更多人。 这也是呼揭人西迁后,做出的最大改变。 他们的生活方式,已经从他们的祖先的游牧,向着半游牧半农耕转变。 此刻,看到这东胡部族内外完善的水利设施,无数的沟渠与堆满了粮仓的粮食。 且之就知道,这个部族的人口,对他和他的部族很重要。 只要得到了这些人口,未来,呼揭人就很可能不需要再去担忧饿肚子了。 同时,且之也好奇的将目光转向了南方。 他知道,在南方的那个长城脚下,还有着眼前这个东胡部族的母国,那个战胜了折兰部族的汉朝! “我早就听说,汉朝富饶而繁华,举国皆是农耕,数万里的国土上养育了数千万的人口……”且之在心里感慨着:“若有朝一日,我能统兵南下,去抢劫和洗掠汉朝就好了!” 若能抢一回南边,仅仅是抢掠到的人口,就足够撑死呼揭部族了。 可惜…… 且之摇摇头。 现在,南方的汉朝,已经强大的不像话了。 如今,尹稚斜败亡的讯息,已经传得满草原都是。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自己亲眼看到,汉朝的军队,押着折兰和白羊以及右贤王的俘虏南下,战败被俘的骑兵,被汉朝人用绳子串着。连绵数十里。 而汉朝缴获的战马和牛羊,更是漫山遍野。数都数不清楚。 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已经不是他和他的族人能打歪主意的。 正这样想着。忽然,远方的草原上,疾驰来数骑。 “谁是呼揭王!”领头疾驰而来的一个骑士,用着匈奴语大声问道:“吾乃大汉云中郡司马,奉大汉云中郡郡守,魏公之命,命令呼揭王,速速听命,停止一切杀戮和劫掠。立刻释放所有东胡部族的俘虏,等待大汉天子与贵国单于的决议!” 且之眉头一杨,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心说:“找死吗?” 到嘴的肉,且之怎么可能吐出来? 况且,汉朝人凭什么来管他?又怎么可能管的了他? 但是,下一秒,且之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单于的狗腿子,左大将呼衍当涂。也策马在那个汉骑的左右,对着他大声说道:“呼揭王听命,这是单于的命令,立刻停止杀戮!收拢俘虏。等候单于的命令!” 且之听了,顿时火冒三丈。 别人怕呼衍当涂,当他怕个毛! 单于军臣。现在自身都难保,凭什么来干涉他? 况且。下令要将东胡部族鸡犬不留的,也是他军臣。 好人坏人。都让单于做了。 要他这个挛鞮氏宗种有什么用?(现在,尹稚斜死讯被确定,且之就自动将自己视为了挛鞮氏的宗种。) “秀支们听命:……”且之举起自己的手,赌气的下令:“继续杀,不要停,我看汉朝能把我怎么着?” 常年在金山脚下,与西方的异族战斗。 呼揭人早就养成了桀骜不驯的习惯。 以前单于庭强大,倒还可以勉强约束和命令呼揭部族。 但现在? 单于自己一屁股的翔都擦不干净,还想管呼揭勇士怎么做? 更重要的是,且之需要自己表现的足够强硬,以捞取挛鞮氏和四大氏族内部的支持。 且之和他的父亲,远离单于庭的决策中心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久到,现在单于庭都没有他的人。 而在匈奴帝国,一个强硬的首领,铁腕的首领,总能获得支持。 但且之却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他现在当然不怕汉朝。 他的老巢远在几万里外的世界边境,汉朝人根本够不着,而且,呼揭人也从来没有跟南方的汉朝打过交道,在他们的概念里,汉朝大概就跟西方的康居和曾经的乌孙、月氏差不多。 强是强,但也有限。 然而,昆邪王跟休屠王可不这么看。 在看到了汉骑后,他们立刻就下令停止了继续杀戮和抢掠。 他们的老巢可就在汉匈边境,得罪了汉朝人,可是大大不妙! 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现在,汉朝在马邑之战,显示了自己的强大。 不可一世的折兰王都被俘虏了,强大的右贤王本部也被歼灭了,就连楼烦王都降了。 汉朝人手里面,现在就握着将近两万的战俘。 每一个草原上的部族都知道,战俘,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铁军! 不止是中国人知道二鬼子比鬼子更可怕。 游牧民族更清楚这个真理。 战败被俘后的部族骑兵,为了活命,为了摆脱自己的奴隶地位,为了给新主子证明自己确实跟过去一刀两断了。 他们杀起自己的同族和同胞来,会比所有人都积极。 而折兰、楼烦、白羊和尹稚斜的本部,已经是匈奴在幕南最精锐的骑兵了。 现在,这些骑兵被刷了一个名为‘为了主人’的buff。 可以想象,要是得罪了汉朝,汉朝皇帝恼羞成怒,哪怕只是放出那些战俘,也足以将整个幕南,搅个天翻地覆。 更何况,马邑一战,匈奴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汉朝究竟是怎么击败的尹稚斜统帅的联军的。 他们只知道,包括折兰在内的所有南侵部族,全部是败在汉朝的骑兵手下。 折兰部族,更是在发动了他们赖以成名的决死冲锋后依然被汉骑碾压。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草原上已经有流言了。 说是汉朝皇帝请下了天神,天神摇动大地和山峦,先堵死了尹稚斜的归路,然后又在折兰冲锋时,从苍穹降下雷霆,劈死了冲锋的折兰骑兵,让他们在惊慌中自相践踏,这才败亡。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拿出了证据:汉人有本叫《诗》的书上,就记载了,几百年前,周朝的天子,请动了诸神,降下伟力,帮助自己取胜的事情。 所谓:徐方绎骚,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 而千年之前,夏朝和商朝的中国皇帝,更是直接跟上帝对话,请求上帝教导自己怎么治国,而上帝慷慨回应了这些天子的请求,降下祥瑞和福兆。 使得当时的中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几百年都没用过刑罚。 很显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和神话,都是绣衣卫的匈奴司,精心策划和煽动起来的。 但关键是,匈奴人不知道啊。 在这些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甚至掺杂了玄幻小说和仙侠小说段子的谣言中,匈奴国内,尤其是幕南的部族,只能说是人心惶惶。 在他们的脑海和思维中,折兰这样无敌的军队,都败亡了,连一个人也没逃出来。 不是神明下凡,那是什么? 而且,更恐怖的是,汉朝的骠骑将军,特意放了一百二十个被俘的匈奴奴隶,回到草原报信,这些奴隶,都是在武州塞之战,被俘的折兰奴隶。 这些奴隶,基本都是被胸甲吓破了胆略,心神全部崩溃的家伙。 义纵觉得,养着他们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废物利用。 而这些奴隶,也没有辜负义纵的一片‘好心’。 在草原上到处撒播汉军的强大和无敌,并且将胸甲骑兵神化起来,逢人就说,汉军出动了神兵神将。 人人都三丈高,腰围也有三丈宽,骑着山一样的骏马,拿着庞大的武器,一扫就能杀死一堆人。 而一问具体情况,这些家伙,立刻就疯掉了。 他们的表现,进一步的加深了幕南部族对汉室的恐惧和不安。 到了现在,到了今天,已经没有幕南部族,再敢在汉朝的使者面前耀武扬威了。 甚至,很多部族都出现了微妙的心理变化。 尤其是休屠和昆邪这两个部族。 休屠王和昆邪王,甚至私底下商量过:要不要跟汉朝建立联系呢? 这不能怪他们。 实在是他们跟汉朝的云中郡,距离太过接近了。 从云中边塞出塞,汉军的骑兵,要不了几天就能直抵河套的腹心,到他们的老巢去观光。 而休屠王跟昆邪王自认,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击败了折兰,覆灭了尹稚斜的汉军的。 既然如此,那当然要及早联络,好给自己未来早作打算。 万一,匈奴这条船不行了,那也能换个主子,继续作威作福,称王称霸!(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四节 封赏(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符换旧符。∽↗, 又是一年新年了。 元德四年,冬十月初一,岁在辛卯。 一年一度的大朝议如期举行。 今年的大朝议更加特殊一些,因为,今年将是刘彻登基以来的首次全国大计。 大汉帝国的数十个郡国,上千的县治,都要将他们过去三年的施政成绩和税赋清单,上计长安。 有人将黯然离开,告别仕途,也有人将获得青睐和提拔,鱼跃龙门。 当然,这个事情,暂时还不需要刘彻头疼。 对天下郡国官吏的考绩工作,将会持续整个冬天,一直到夏四月,才会结束。 到那个时候,谁过去三年干的不赖,谁又应该受到惩处,一切都水落石出。 因此,今天这个大朝议,毫无疑问,主要议题就是封赏马邑之战的立功将佐。 这个没的说。 皇帝不差饿兵。 在古代中国,想要让军队保持战斗力?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赏赐了! 就连宋明两代的文官都知道,短了丘八大爷的赏赐和军饷,人家分分钟兵变给你看。 而在秦汉两代,天下最好的男儿,最优秀的人才,为何都挤破了脑袋,也要挤进军队里? 还不就是,投军入伍,只要运气不坏,得胜归来,就能得到票子、房子、妹子,甚至土地、爵位和荣誉? 司马法云: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 早在春秋时期。中国的军事贵族和统治者就已经知道了。 想要士卒卖命,给自己作战。 那么就一定要重赏。 而且是在战胜之后。就马上落实相关赏赐。 让房子票子妹子跟土地爵位,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军队的士兵和军官手里。 这样。百姓们就会踊跃从军,士卒们作战也会非常勇敢。 你要是赏赐不及时,或者赏赐太轻了。 呵呵…… 宋太宗在看着你…… 所以,刘彻在等待例行的大朝议诸礼完毕后,就首先开口,说道:“朕闻,功必赏,过必罚,此先王之圣行也!马邑之战。骠骑将军纵,前将军驰,前将军不疑等率军努力杀敌,始有马邑之胜,令朕雪高帝平城之耻,功在社稷,其令有司,奏报有功将士名讳,具其军功。奏于朕前,朕当不吝以封侯之酬!” 御史大夫晁错于是出列拜道:“臣错谨具马邑之战,有功将士,百四十五人。敬呈陛下御前,伏请圣览!” 这记录军功,汇总有功将士。确实是御史大夫的分内职责。 此番马邑之战,几乎大半的随军军法官。都是御史大夫衙门的御史。 此时,中国的御史。可不是后世的清流,只会嘴炮,全无一点实际能力的废物。 他们多数人都能骑得了烈马,喝得了烈酒,更背得熟军法制度,熟悉军队条例。 毫不夸张的说,宋明的御史清流们,在秦汉的御史面前,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马邑之战中甚至有御史立下军功,斩首匈奴骑兵的例子。 而得益于白纸的规模化生产和普及。 御史大夫衙门的军法官以及刘彻委派的尚书监军们,得以能够首次详细到个人,记载所有有功士卒和军官的功劳,将他们精确到个体,汇总起来,呈报朝廷。 晁错呈报的一百四十五位有功将士,只不过是参战军队里,功劳最多的一百四十五人。 而且,不包括司马以上的高级军官。 因为,按照刘彻改良的全新军法制度。 汉军的高级军官与中低级军官军功计算方式,采用两套不同的标准。 在中低级的军官和士卒中,依旧采用过去,按照战功和斩首数计算军功。 而高级军官们的功劳,则用一个全新的计算方式。 包括了他对上级命令的执行程度,对上官指派的战术任务的完成程度,以及斩首数等等综合起来进行计算。 个人英雄主义,桀骜不驯,仗着自己有几分勇武,就毛躁的不听命令的军官。 功劳再大,在这个体系下,得到的军功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至于将军们,则彻底脱离了旧有的军功计算方式。 他们的功劳、战绩与赏赐,都将被公开摆到朝堂上,公示群臣后,才能进行评定和封赏。 刘彻将晁错呈递上来的一百四十五人的名单看完,然后,就道:“御史大夫所奏,朕已看过了,就依照军法所规定的制度,对所有有功士卒进行赏赐,不得有误!” “诺!”晁错闻言躬身一拜。 他报告的那一百四十五人,都是汉军的中低级军官和作战表现突出的士卒。 按照现行军法制度,这些人,就是此番马邑之战,汉军中成功突破了自身出身限制和天花板的豪杰。 他们都将以司马的身份,进入武苑深造三年,接受军事培训和教育,三年后毕业,然后去南北两军轮值一年,最后根据表现,分配到野战军团或者地方郡国任职。 即使是表现最差的人,也能最后捞到一个县尉的职位。 其中的佼佼者,十年之后,甚至可能是单独坐镇一郡的郡尉或者某支野战军的校尉、都尉。 未来封侯有望,甚至九卿也不是不能期待。 这在和平时期,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也唯有战争,通过立功和表现,他们才能乘上这条青云之路,鲤鱼跃龙门,进入统治阶级和贵族的序列。 除此之外,在爵位、财富和土地的赏赐方面。 他们也将收获颇丰。 哪怕是排在名单最后面的哪一位,也可以跻身进入第十级的左庶长。 而排名前十的那些幸运儿。更是一跃进入了封君的序列。 获得排序为第十八级的大庶长爵位。 大庶长已经是顶级的贵族,是勋臣的准入门槛。 可以食邑三百户或者六百户。可以养士,可以拥有自己的家臣。家兵,可以合法的拥有一些军械。 当然,他们跟关内侯与列侯相比,还只是个小兄弟。 而且,爵位无法世袭,会隔代递减。 另外,假如未来作战失败或者吃亏,扣起来也非常厉害。 秦朝时,就常常有士卒。自布衣而起,成为左庶长,大庶长。 然后,下一战,作战指挥失误,就被打回原形。 但…… 汉家与秦不一样啊! 尤其是当今天子,特别重视培养新的军功贵族。 所以设立武苑,专门培养军官。 这些人进入武苑,学习三年后。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谁敢说他们不是个合格的军官? 像故秦之时,一个卒子走运,一下子就飞黄腾达。然后,下一场战争就被淘汰出局的可能性,已经不太可能有了。 至于财富什么的…… 单单是少府已经在列的赏赐数字。就已经足够这些家伙,这辈子都衣食不愁了。 另外。他们每人还可以获得相应的土地赏赐。 排名在前十的,甚至直接拥有了自己的食邑之地。 虽然看样子。天子是打算在怀化那边的屯垦团划给他们。 但这也依旧是一个能支撑起一个未来的军功武将世家的根基。 他们的子孙后代,将因此获得良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还可以获得完好的训练和成长机会。 只要不犯傻,不作死,这些在名单上的一百四十五个中低级军官以及士卒,他们的未来和家族的未来,以及子孙后代的未来,从此彻底改变了。 他们进入了‘士’的阶级。 成为了每年天子新年诏书勉励的对象。 而其他立功的士卒和军官,虽然不如这一百四十五个幸运儿。 但,赏赐和爵位的嘉勉,也足以改变他们的人生了。 许多的参战士卒,在战前,可能一无所有。 但此战之后,却已经能让他的家人和妻小,过上小康生活,进入中产阶级的序列。 ………………………… 刘彻轻轻将手里的那些有功士卒的名单放到一边,交给王道,然后,他就看向了丞相周亚夫,问道:“丞相,功臣名单,可已统计完毕?” 周亚夫立刻出列,拜道:“启奏陛下,臣奉命遍览和检视骠骑与前将军等所奏攻城名单,查无遗漏,故奏于陛下之前!” “南军司马秦牧,从骠骑将军出武州塞击匈奴折兰王,率先出战,阵斩匈奴骨都侯一人,得首四百八十三级,又于马邑之西,生得匈奴白羊王……”周亚夫捧着一个表章念着:“北军司马张复,从骠骑将军出武州塞,随秦牧之后,与匈奴折兰部交战,大破之,首先生得匈奴骨都侯一人,俘虏百余……” “虎贲卫校尉张枫,羽林卫校尉杨敢,从骠骑将军出武州塞,列阵武州之外,当面击破匈奴折兰王大纛,又随骠骑转战马邑,阵斩匈奴右贤王,生得匈奴骨都侯数人……” 周亚夫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个昂首挺胸的汉军军官出列,跪到周亚夫身后,他们用着诸夏民族古老的士礼,俯首而拜,严肃的道:“末将秦牧(张复),赖陛下之威,社稷之灵,幸不辱命,虽有薄功,不敢称雄!” 当周亚夫念完最后一个名字。 大殿中央,已经跪下十三位有功的高级军官。 他们有的是在正面作战,率部表现出色,屡立战功的大将。 有的是在侧翼做保障工作,率领和指挥民夫青壮,及时可靠的保证了大军供应的文官。 更有远征上千里,深入草原,端掉了尹稚斜老巢的骑兵军官。 这也是全新的战功计算方法改革后的第一批受益者。 在以前,只有前线勇敢作战的将军,能风光,能收益,能获得好处。 而在后方做保障工作和为大军侧翼掩护的人,却只能捞到点汤水。 这当然是很不合理的。 正面作战的将军和士卒,固然应该受赏。 但后勤工作和侧翼掩护以及牵制的军队和官员,难道就活该吃糠喝稀? 长此以往,后勤工作和掩护任务,谁还愿意去做? 而且,也不利于军队内部的稳定。 刘彻看着这些人,站起身来,对着群臣问道:“卿等以为,这殿中诸位司马校尉,其功劳当如何评定?” 虽然,刘彻自己早就已经跟自己的心腹亲信们商量好了怎么册封和赏赐。 但这样子还是要做的。 反正,刘彻现在有的是愿意给他当托的马屁精。 果不其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刘彻心思的少府令刘舍和舞阳侯樊市人以及复阳候陈嘉、中水候吕青肩,就几乎同时跳出来,拜道:“陛下,臣等皆以为,司马校尉,遵奉陛下的诏命和将军的指挥,奋力杀敌,用心辅佐,有功,当录其名讳于大鸿胪,奏于太庙,布告天下,使天下英雄豪杰,皆知陛下重英豪,用豪杰之心!” 汉室,列侯们统一归属大鸿胪登记在册,录名讳籍贯和祖先名字以及家族主要成员的大名,然后报告太庙,告诉列祖列宗,今天,大汉帝国又多了一位得力干将。 所以,刘舍等人的话意思很清楚了。 那就是要封侯! 顿时,殿中上下,都是鸦雀无声。 尤其是那十三位军官,更是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停。 列侯啊! 这可是列侯! 人臣的顶峰,汉家爵位制度的最高点。 一旦受封,就能享有封国食邑,可以合法的蓄养家臣、家兵,并且拥有出任将军、郡守和重要职位的优先权。 同时,在汉室,丞相,有且只能从列侯集团中选择。 不仅如此,成为列侯,还意味着可以为父母妻儿争取诰命和出生。 自己的子孙后代,从此,在起跑线上就已经领先了其他同龄人一大截。 别人还需要一步步熬资历,捞军功,他们就已经直接跳过了这些步骤,可以出任都尉、校尉甚至郡守、将军! 更重要的是…… 假如他们果然被封为列侯。 那么,他们立刻就成为了今上的绝对心腹! 原因很简单,今上即位四年来,在理论上来说,自己等人,才是真正的受封今上,受命今上的功臣。 这种关系,天生就比其他列侯更亲近。 因为,将来自己百年之后,按照传统,必然会陪葬茂陵。 生是臣子,死为侍从。(未完待续。) ps:  今天有点卡文~~~~~~虽然拖到现在才更! 但等下还有! 第八百五十五节 封赏(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播报】关注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刘彻看着跪在周亚夫身后的那些军官。 这些人中,有他熟悉的人。 譬如羽林卫和虎贲卫的那两位校尉以及三位司马。 这些都是过去三年,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在升迁之时,都要先到刘彻身边,侍从一个月,仔细观察后才托付大任。 毕竟,胸甲骑兵,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兵种。 这是西元前科技含量和要求最高的兵种! 没有之一! 哪怕是个小卒子,也要有一定数学基础,还得有着足够优秀的身体素质和合格的身高。 至于军官…… 司马以上,已经必须拥有足够的文化知识,尤其是军事技能知识和数学知识。 不然,根本玩不转胸甲。 因此,这些军官,每一个,刘彻都很熟悉,闭着眼睛就能叫出他们的名字、籍贯和喜好。 但,其他军官,就让刘彻有些陌生了。 即使细柳营和南北两军的军官,刘彻也根本叫不出名字来。 至于飞狐军跟句注军以及北地、代国和雁门的边军军官,刘彻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对对方的喜好、习惯和为人,一无所知。 不过,这不要紧! 在古典中国时代,皇帝不需要了解他的每一个将军。 只需要抓住关键就可以了。 更何况,这些人,无论之前他们是什么人。 今天之后,就必然会是刘彻的死忠。 他们也只能全心全意的忠于刘彻。 不然,全天下的唾沫星子和口水都能淹死他们了。 对古典时代的中国士大夫和贵族来说。知遇之恩,是要拿命来报答的。 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绝大部分新皇帝登基后都会迫不及待的提拔官员,在朝堂安插自己的心腹。 于是就有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 而被新君提拔和安插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背叛也不可能背叛提拔他的君王。 他们私底下或许会有小动作,或许会有小算盘。 但在维护自己的君王的利益和权力的问题上,却肯定会不惜一切。 刘彻登基将近四年了,到今天,才通过马邑之战,开始扶持真正属于他的势力和利益集团。 这已经很难得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说他所图甚大。 他不愿意随便提拔一些阿猫阿狗。与旧式贵族和官僚没有区别的家伙。 因为。那样其实是换汤不换药。 除了换了一批大臣,换了一批不同样貌的贵族外。 跟之前,有区别吗? 而现在,通过马邑之战,刘彻能名正言顺的在朝堂和军队布局。 这些被提拔的人,从义纵,程不识,一直到他眼前的虎贲卫和羽林卫的五位以及细柳营、句注军、飞狐军、南军、北军还有边塞的军官们。 每一个都是年轻的。经过了战争考验,尤其是骑兵大集群作战考验的新型军功贵族。 他们的能力。已经无可置疑。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想法跟思维模式以及三观,都已经不同于旧式官僚和贵族了。 他们是天生的骑兵至上主义者和天然的扩张主义者。 一切旧有的官僚和军队山头的想法,都不会桎梏他们的思想。 尤其是出身于虎贲卫和羽林卫的军官。 他们是刘彻在四年前开始种下的种子。 现在,当初的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还开花结果。 是时候,让这些果实中孕育的种子去洒遍世界,占领世界了! 这样想着,刘彻就道:“可!” “大鸿胪与太常,请自天下郡国之中,择其善地,以为功臣封国候选!” “诺!”大鸿胪公孙昆邪与太常窦彭祖连忙出列拜道。 “丞相……”刘彻看向周亚夫说道:“卿为朕之相国,请卿率百官,共同议定有功之士的功劳,然后呈奏于朕前……” 敕封列侯,当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的事情。 不存在皇帝性质来了,随手一指就敕封某某为某某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在汉室。 汉家列侯,是有封国的! 这意味着,每一位被敕封的列侯,都有属于他的封邑。 在其封邑,他有与其身份相匹配的候宅。 还有着与他地位相匹配的侯国系统。 包括家臣、家丞、家兵和食客以及供应这个列侯的佃户。 这就意味着,每一位新列侯的诞生,都要有一套复杂而神圣的程序。 其中就包括了选择封国。 封国的大小,必须与受封者匹配。 要是出现某人食邑不过数百户,但却顶着一个万户大县的爵位。 这样的话,不仅仅这位列侯要找个地洞钻下去,同时,国家也会颜面扫地。 分封这样的神圣时期,都能出乌龙。 还能指望这个国家的皇帝和大臣们,干出什么正经事呢? 除此之外,敕封前,还要占卜。 这可不是封建迷信,而是神圣而严肃的政治活动。 代表着皇帝,向列祖列宗报告:今天大汉帝国又多了一位新的干将。 列祖列宗则通过龟甲,回馈信息给皇帝:我们知道了,你好好干,别丢我们的脸! 经过这个程序之后,皇帝,就从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尤其是开国的太祖和自己的父亲那里,获得了授权,可以分封大臣。 这在汉室,尤其重要。 因为老刘家的核心价值观,就是‘以孝治天下’。 在这个价值观之下,皇帝的任何举动和措施,都要与先祖,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和开国的太祖呼应起来。 不然,皇帝的行为就可能是被人看成是‘乱命’甚至是胡闹。 而经过了选择封国,谒庙之后,还需要选择一个良辰吉日,皇帝登台拜将,向天借力,这才能敕封。 这是为了重申皇帝受命于天的神圣性。 刘氏天子,历代都是这么个剧本。 刘彻当然不会去改,也不愿意改。 另外,除了在这殿中的这十三位军官将要受封为列侯外。 马邑之战的三位主将,无论是在侧面出击,端了南池,缴获上百万牲畜的卫驰,还是率领骠骑大军,在正面不断战翻了匈奴人的义纵,又或者在马邑城下,威慑和压缩匈奴人的直不疑和程不识。 这四个人,也都将被封赏。 已是列侯的义纵和直不疑,肯定将再次增加食邑户数。 起码都是五千户起步! 至于卫驰跟程不识,至少也是两千户的大侯国。 不过,他们现在依然都还停留在代国-雁门关附近。 出战的汉军主力,也依然保持着战备状态。 只是遣散了大部分抽调的青壮和民夫。 这是为了防止匈奴人恼羞成怒。 不然,前脚汉军撤兵,后脚匈奴人打进来了。 汉室岂非****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ps:  今天状态极差,先更了,明天再3更吧~哦,不对,明天是2更~ 后天5更2字。 因为后天貌似有个客户端推荐~ 第八百五十八节 我的父亲是个大英雄(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十月的早晨,有些冷。 张伯微微踮起脚步,将自己小小的身躯舒展开来。 他吃力的拿起院子里昨日族兄们遗落的木剑,尝试着舞起来。 “嚯嚯嚯!” 他今年才八岁,而族兄们大都已经十二三岁,甚至十四五岁。 他们所用的木剑自然相对于张伯来说,有些沉重。 但张伯依然咬着牙齿,撑着身子,勉励的练习着。 他的时间不多。 等到大人们都起床了,他就要去跟家中的下人子弟一起去山上捡柴。 耀县张氏,虽然在耀县本地,是大户人家。 但,庞大的宗族内部,有着无数的矛盾。 加之汉室提倡分家别户。 汉家天子和他的大臣们,几十年来,持之以恒的致力于肢解那些大家族。 从法律、政策和税赋,种种手段上,想方设法的让一个个大家族无法成型。 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被认为是最理性的社会模式而被广泛推广。 但是…… 凡事都有例外。 譬如张伯这样的情况。 当某个家庭的男主人因为病死、战死或者因罪入狱后。 他原本的主家,就会承担起照顾其后代的责任。 这是因为,如今,整个天下的男子,夭折率都太高。 往往一对夫妻,一生能生下十几个儿女。 但是,能活到成年的,连一半都没有。 这还是大户人家。 若是普通的农民,子女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就只能靠老天爷保佑了。 常常有虽然生了许多子女。但最终依旧绝户的例子。 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在汉家的顶层贵族列侯集团中也屡见不鲜。 汉家至今已经有十几位列侯因为无后而绝嗣,封国废黜。 所以,在民间。一个姓氏,同出一脉的家族,都会守望相助,假如有兄弟病故或者其他原因离世,那么一般长兄或者嫡系的嫡兄弟。会承担起抚养其后代的义务,直至其成年。 然而,张伯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的父亲,跟他的叔伯们关系很糟糕。 当年,张伯的父亲甚至已经与他的叔伯们断绝了关系。 若非是后来张伯的母亲改嫁,在改嫁前,拿出了家里最后的一百亩土地,送到了主家,苦苦哀求,加之。有人帮张伯说情,不然,此刻张伯就会跟其他孤儿一样,不是流落街头,就是饿死在某些犄角疙瘩里。 舞着剑,张伯想着往事,他的小脸上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坚毅和勇敢。 “咦!”忽然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子声音在张伯耳边响起来:“这不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吗?你父亲杀人入狱,污了我张氏名誉,你学武,也是想要杀人犯法。继续玷污我张氏清名吗?” 张伯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自己的堂兄张愕满脸的戏虐之色。 “我父亲,不是杀人犯!”张伯放下木剑,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是为了胸中的大义而杀人!” “屈子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大丈夫的行径!” 张伯看向自己的堂兄,冷然说道:“我父亲,是大英雄!大豪杰!” “游侠有英雄吗?”张愕哈哈大笑:“当今之世,上阵杀敌。报效君父,内平天下,外御夷狄的才是大英雄,好丈夫,真君子!游侠儿横行不法,以个人之义气,作为天下之法,乃乱臣贼子也!” “父亲虽然是游侠,但他没有横行不法!”张伯抬起头,毫不畏惧的迎上自己堂兄的眼神:“游侠之中也有剧孟这样的大英雄,也有朱军这样的好汉子!” 张伯年幼就遭遇变故。 他的心智自然成熟的非常快。 当今这个时代,穷人家的孩子,往往十二三岁,就要承担起一家的责任,要照顾年幼的弟妹,赡养老迈的祖父母。 张伯日常生活,就经常与这些孩子打交道。 与他们一起上山砍柴,放牛。 此刻,张伯已经深深的知道,他在这个家里,几乎毫无地位。 叔伯和堂兄们,将他视作下人一般指使。 倘若不是顾忌自己父亲的那几位结义兄弟,恐怕,早就将他逐出门庭了。 “任你再怎么狡辩,也洗不脱你是杀人犯的儿子!”张愕词穷,但依然犟着脖子说道。 好在,他的年纪也不大,不过十二三岁,还没有那么多鬼主意和歪脑筋,若换了那些年长的堂兄,张伯知道,此刻他免不得一顿拳打脚踢。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伯才敢在张愕面前,表露自己的观点。 “我父亲不是杀人犯!”张伯大声的说道:“他是大英雄!” “三郎!”这时候,又有一个少年郎,走到院子里,看到这个情况,他面露不屑,道:“你与这杀人犯的儿子啰嗦什么,看他不顺眼,打他一顿就是了!” “司空城旦之子,未来也是司空城旦!”那少年走过来,揪住张伯的衣襟,说道:“你要不是姓张,早就饿死冻死在乡下的老槐树之下了,我张家给你吃,给你穿,你居然还敢反驳?不想活了吗?” 说着就要举起拳头,狠狠的揍这个他眼里的讨厌的堂弟一顿。 但是,他被人拉住了。 是张愕。 他回头一看,微微有些诧异,反问道:“三郎,你为何阻我?” “仲兄,欺负小孩子,算不得大丈夫!”张愕昂着头道:“我辈君子,苦练武艺,学习战技,为的是有朝一日,投军入伍。为大汉开疆拓土,为家族光耀门楣,这季郎虽然是杀人犯的儿子,他父亲有罪。玷污我张氏门楣,但,他终究是张氏子弟!” “手足之间,即便不能有爱,却也不能自相残杀!”张愕满脸中二气息的道:“老师就说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才是君子所为!” 汉家的士大夫家族,依然遵循着古老的传统。 在这些家族内部,族兄弟排序,按照嫡庶划分。 嫡子曰伯,庶长曰孟,其次曰仲,最次曰季。 张愕是本代的张氏嫡出。 所以他年纪虽然不如那个少年,但地位高于对方。 所以,他说的话,分量十足。对方不敢不听。 那个少年郎狠狠的瞪了一眼张伯,然后将他放下了,说道:“算你走运……” 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在以后找回场子。 张伯看向张愕,有些不敢置信。 “你为何帮我?”张伯昂着头看着对方,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嫡出的哥哥,从来都是鼻孔朝天,高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在以往,这个哥哥别说是与他说话了,就是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被侮辱。 “因为我新拜了一位老师!”张愕依旧中二无比的说道:“原先那位杨先生已经被父亲大人辞退,新来的老师是墨家的人,老师告诉我,兼爱才是君子的所为。一个人若连兄弟都不能爱,就不可能爱世人,而且,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对世人有所帮助。就要从友爱身边的人开始!” “我已立志,将来要做大将军,封侯拜相,为国羽翼,季弟,你虽然出身不好,但我观察,你性格坚毅,果决,未来可以当我的副将!”张愕抬着头,依旧高冷中二的说道:“怎么样?你若应允,未来为我的副将,那我就带你一起去读书,练武,还能进入墨苑,与墨家的大贤者们一起学习呢!” 张伯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族兄。 他低下头,道:“我父亲是个大英雄!”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张愕,说道:“我的名字是伯!” 张愕微微一愣。 他已经知道这个族弟的意思了。 伯是嫡长子的意思。 正如张伯的父亲,名为孟,孟者,滕妾所出的长子。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是我父亲的嫡长子,才不要给你当副将! 我也不承认我是季子! 我是伯子! 我迟早要自立门户! 这让张愕多多少少有些恼怒,甚至恼羞成怒。 只是,他想起了老师的训诫:不可不友爱兄弟! 于是他不得不忍下来。 张愕知道,自己的父亲,花了多大代价,才让拜了墨者为师的。 甚至,若非是墨家对耀县有意思,即使他父亲花再大代价,也休想让他成为一个墨家的门徒。 这个机会是难得的,也是珍贵的。 不能因小失大。 他必须让自己的老师们看到,他是一个标准的墨家门徒,而非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生生的忍住了冲动,但他也终究只是个年轻人,因此,嘴上不免嘲讽了一句:“杀人犯的儿子,若无提携,未来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这时候,忽然,门外的官道上,忽然人声鼎沸。 仿佛有着数百人从远方策马而来,张愕甚至听到了锣鼓声。 于是,他顾不得张伯了,连忙出门去瞧热闹。 而此刻,整个张氏的宅院,也都被惊动。 许多男子和妇人,都连忙出门,准备看热闹了。 只有张伯,默默捡起被方才的那个堂兄丢弃到地上的木剑,继续练习起来。 “我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张伯咬着牙齿说道。 虽然,父亲的容貌,已经早已在他的记忆里模糊了。 虽然,兄弟们,伙伴们,都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但是,在张伯心里,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大英雄! 没有为什么。 他就是笃定如此! 对一个三岁就没见过父亲,四岁就没见过母亲,一直寄人篱下,卑微求活的少年郎而言,这是他唯一能寄托的精神依托了。 一旦这个信念被打破,张伯知道,自己就要万劫不复! 舞着剑,张伯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锻炼和磨砺自己的机会。 就像他以前偷偷的趴在族兄们上学的课堂外面,拿着树枝,在地上练习着写字一样。 张伯很清楚,他必须抓住这些难得的机会的每一秒! 然而,门外的喧哗和热闹之声却越来越大。 紧接着,张伯听到了自己的伯父在哭。 然后,族中上下,都在哭泣。 然后,张伯就看到,伯父带着全族上下的男女老少,簇拥着一个身穿绛袍,腰系绶带的官员,走了进来。 “大郎……”伯父望向自己,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慈祥:“快来见过天使!” 张伯不明所以,走过去,拜道:“小子拜见天使!” “小郎君快快请起……”那位天使持着一支传说中的天子节牦,将张伯扶起来,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说道:“果然是忠臣义士之后,眉清目秀,可称社稷栋梁!” 然后,天使就道:“耀县张孟之子张伯及张氏族人恭迎天子诏……” 张伯的伯父立刻就拉着张伯,跪倒地上,说道:“张氏全族,恭闻陛下诏!” “朕闻之,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诚哉斯言,自古英雄多出于草莽,而忠臣义士,起于闾里,耀县张氏子孟,直面匈奴酋长,痛斥其非,坦然赴死,表我大汉四世之英雄于匈奴之前,扬我诸夏君子之风,朕甚敬焉!其追封义士张孟曰:勇安君,赐食邑三百户,立祀树碑,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子孙后代,永永奉祀纪念!张孟子伯,亦嗣勇安君之爵,擢为骑郎,随侍朕左右,以褒忠臣义士,使天下明知朕志!”那位天使将诏书念完,然后,就对张家全族道:“请起来吧!” 他低下身子,扶起张伯,对他道:“吾乃尚书令汲黯,勇安君,你可愿入我门下?” 张伯咬着牙齿,眼睛红彤彤的。 他虽然不是很听得懂这位天使宣读的诏书。 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 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汲黯的模样,问道:“我父亲,是个大英雄吗?” “嗯!”汲黯点点头,正色的告诉他:“你父亲不仅仅是个大英雄,他还是个大豪杰,天下英雄如此之多,吾生平能佩服的人却很少,尔父绝对是其中之一!” 如今,当初武州塞发生的事情,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被朝臣们广为所知。 武州塞的那些刑徒、赘婿和平民的所作所为,让几乎所有的列侯大臣,都自惭形秽。 “勇安君,你可愿入我门下?”汲黯再次问道。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九节 我的父亲是个大英雄(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张伯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比很多同龄人甚至很多年纪要远远大于他的人更加成熟。 尚书令汲黯? 他虽然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大人物,但是,从伯父和家族上下看这位天使的眼神来看。 此人肯定是长安城里举足轻重,而且极为显赫的大人物。 但是…… 张伯抬起头用尽全部的力气,开口问道:“那您是大英雄吗?” 汲黯顿时愣住了。 大英雄? 汲黯想了想。 在四年前,汲黯大抵会昂首挺胸,告诉眼前这个少年郎:吾自幼饱读诗书,明于礼乐,大英雄不敢当,但豪杰可以称得上。 但现在…… “我似乎算不得什么英雄豪杰啊……”汲黯幽幽长叹。 如今,士林舆论和民间的风评,悄然发生了变化。 哪怕是汲黯,也在此刻愕然发现,他心里面对于英雄豪杰的评价标准,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过去,饱读诗书,文采横溢之人,走到哪里,都能被人竖起大拇指,赞一声:真君子也! 如今呢? 从灞桥门外,披红挂彩,脚踏匈奴战旗的武夫,才是大英雄! 出武州塞,当面击破匈奴折兰部的骠骑大军,才是大英雄! 前出代国长城,远征千里,获其辎重牲畜的细柳营骑兵,才是大英雄! 在武州塞,直面匈奴侵略者,慷慨激昂,英勇就义的才是大英雄! 像他这样,缩在后方。优哉游哉的远离前线的文人,在不知不觉中,哪怕是在他们自己心里,也被摒除出英雄豪杰的范围。 于是。汲黯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位在后方为前线将士处理杂事,贡献微不足道的力量的人,算不上大英雄……” “那您认识大英雄吗?”张伯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汲黯倒是可以从容不迫的回答了。 他说道:“骠骑将军东成候义纵。与我素来相熟,可称得上大英雄!” “请您为小子引荐!”张伯长身而拜道:“天使,我想跟我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大英雄,所以,务必请您为我引荐骠骑将军,我想拜入这样的大英雄门下,学习怎么成为一个英雄豪杰,像我父亲的那样!” 汲黯顿时就尴尬了。 张家上下,也都是急得跳脚啊。 尚书令汲黯。这可是当今天子的绝对心腹。 若拜入此人门下,前途只能说是一片坦途。 现在可好! 若是因此得罪了这位,张家上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张伯的伯父连忙说道:“汲尚书,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请勿见怪!” 汲黯却挥挥手,道:“先生多虑了……” 他看着张伯小小的身子和坚毅的眼神,叹了口气,道:“勇安君的要求,我答应了。等骠骑回朝,我就带你去见他,但骠骑是否答应,我无法保证!” “多谢天使!”张伯立刻拜道。 汲黯看着自己身前的这个小小的男子汉。 心里面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听说了云中郡郡守魏尚的事迹后,于是拿着枪棒在家里练武。 结果被父亲训斥,说:舞枪弄棒,非君子所为,当今之世,能熟读诗书。纵论古今者,才是英雄豪杰!粗鄙武夫,迟早要被淘汰! 十几年之后,汲黯知道,自己的父亲错了。 这个世界,依然是武夫当国啊! 就连眼前这个小小的郎君都知道,要拜大英雄为师! “看来,我要准备一下,去军中历练历练了……”汲黯在心里想着。 他终究也只是个年轻人。 今年才二十来岁。 他的血,依然沸腾,依然热血,依然充满活力! “吾也要做一个大英雄,至少是自己子孙的大英雄!” ………………………………………… 邯郸。 古老的通邑大都。 自赵敬候迁都于此之后,这里,就是中国北方的政治军事中心之一。 当赵国全盛时期,邯郸城与咸阳城和临淄城,同为世界中心。 即使是今天,这座古老的城市,也依然是天下有名的大都会! 甚至,已经有了‘富冠海内’的称号。 居住在这座城市的达官贵人和富商,仅此于雒阳、临淄,排名前三。 哪怕是长安的富商,也不及邯郸多。 原因很简单。 邯郸,有着全世界最好的红灯区。 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自汉室鼎立以来,就是天下的贵族和商人的温柔乡。 邯郸的歌姬和美女,天下闻名,行销世界。 来自五湖四海的列侯贵族,纷纷上门求购。 以至于邯郸城在西元前,就发展出了一个巨大的不可描述的产业链。 但在繁华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数的肮脏和黑暗。 居住于此的底层百姓,多数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为了生活,铤而走险,或者远走他乡的人,数都数不清楚。 至于赘婿这样的汉家禁忌,在此城中也为数众多。 赘婿,这是一个受人歧视和轻蔑的阶级。 在汉家,他们的地位仅仅高于城旦司空,鬼薪白粲。 哪怕是个奴隶,都比他们有人权! 奴隶若是被主人杀死,官府还要过问,还要个理由。 但赘婿要是死了。 官府连问都懒得问。 甚至很多官员,都有着:死的好,死的妙的感想。 赘婿的子嗣,一般来说,都会被其家族保护的很好。 外人很难窥知某家的赘婿生下的孩子究竟是谁。 因为主人家会千方百计的想方设法的消除赘婿的影响。 他们甚至不会承认自己家有赘婿。 赘婿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生育工具,用完就可以扔了。 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那些被官府发觉的赘婿和他们的子嗣。 这些人。统统都会被打入另册。 还要被广而告之,让左邻右舍和闾里上下,都知道,某某家的某某是赘婿所出。 官府和主流舆论。用着这样的方法,警告和震慑所有人:赘婿这种软饭吃不得! 但,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当你连吃饭都吃不下去的时候,还在乎什么呢? 在邯郸城,赘婿依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阶级。 闾里之中。许多人家都会招赘婿。 甚至,有些人家,自己有儿子,也会养赘婿。 道理很简单。 赘婿好用! 一不用花钱,二不用给女儿准备嫁妆,三还能获得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成为赘婿的男子,一般都会视作奴婢和下人使用。 即使是他的妻子,也会打骂不止。 他们的子嗣,若是这个家没有男丁,倒会受到很好的待遇和照顾。 而那些有男丁做继承人的家族里。赘婿的子嗣,则会被看做下人。 倘若是被官府发觉的,甚至会被视为奴隶。 王二就是这样一个被自己的家人视作奴隶一样使唤的赘婿之子。 从生下来开始,他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家里人告诉他,他父亲早死了。 至于母亲? 四年前,就被人娶走了。 即使没嫁人前,母亲对他也不是很好。 母亲改嫁后,作为赘婿之子,他就自动失去了在这个家族的一切。 外公甚至连他的姓氏也要剥夺,不许他跟着家里姓。 无奈。他只能回归自己的本姓王氏。 这大抵也是他唯一能有所安慰的地方了——至少,这证明他确实有个父亲,确实有来历,不是杂种。也不是从石头跳出来的。 然而,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每天,都只能默默的劳作,还要忍受家里上下的指责以及邻里的轻蔑。 在这样的生活中,他唯一的慰籍。就是隔壁的杨氏的那个可爱的小精灵了。 也只有她,才不嫌弃他,不厌恶他,有时候甚至还会给他一小块麦饼。 这成为了他生活中唯一的温暖。 可惜…… “我只是一个贱民之子,连父亲叫什么都不知道的赘婿之后,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他在心里哀叹着。 有时候,王二也会怨恨自己的父亲,为何当年那么不争气。 但生活的苦难和折磨,早就使得他失去了怨恨的力气。 这天,跟以往一样,王二拿起斧头,准备出门去山上砍柴,然后将它们烧成木炭,卖给城里的达官贵人。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收入来源了。 每年的冬天,他都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攒下一些钱。 四五年下来,他林林总总,攒起了大约两三千钱。本来再攒个几年,应该就能攒出一笔钱,然后,去找个要求不高,带着孩子的寡妇,然后生下自己的孩子…… 可惜,去年一场币值改革。 五铢钱一下子涌入市场,导致他的财富大大缩水——目前市场上,两枚旧钱,也换不到一个新钱。 很多人甚至拒绝接受五铢钱了。 这导致他现在连寡妇都娶不起了。 拿着斧子长叹了一口气。 王二摇摇头。 这个世界在他看来,就是这样。 永远有着数不清的磨难和困苦在前方等待着他。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咬紧牙关,活下去。 刚刚走出家门,王二就看到了自己的舅舅,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正在箱子里斗鸡。 “我押五百!”舅舅跳着脚,将一袋子钱币,丢到地上,狠狠的说道:“我就不信我赢不了!” 王二瞥了一眼,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那个钱袋子,那个钱袋子,是他塞在自己床铺下面的啊! 是他所有的积蓄和全部的存款! 是他一点点,一枚枚存下来的! 可是,现在,却被舅舅拿来,丢在地上,用去斗鸡走狗了。 王二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拿着斧子,默默的走过去。 “舅父大人……”王二走上前,轻声说道。 “嗯?”舅舅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是王二啊,又去砍柴吗?” “你拿了我的钱……”王二说道:“那是我的……”他指着地上的钱币,然后又看了看,舅舅的两个朋友的身前堆着的那些钱币。 这些钱,每一个,他都认识,而且熟悉。 “还给我!”王二吞了吞口水说道。 “这是你的钱吗?”舅舅哈哈大笑:“赘婿之子,怎么可能有钱?”他看着王二的模样,拿手拍了拍王二的脸,肆无忌惮的道:“连你的命,都是我们杨家的!” “我要杀了你!”王二终于爆发了,他挥起斧子,不顾一切的砍向自己的舅舅。 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了。 那些钱,是他的命根子! 没有了,他的命也就没有了。 他的一切指望都没有了! 然后,他挥出去的斧头,却被舅舅灵活的闪过。 然后,舅舅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掀翻在地上。 与舅舅相比,王二的身材太单薄了。 他常年营养不良,身材单薄,在孔武有力,体型魁梧的舅舅面前,他就像是一只绵羊。 被轻松的擒拿,然后踩在脚下。 “呦!长本事啦!”舅舅低下头,满嘴的酒气喷在他的脸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忤逆子!这个卑贱的贱种!” “请问,这里可有一位赘婿,名为王大郎,后来被官府抓去,判为刑徒的人?”忽然,巷子口,几个配着长剑,游侠打扮的男子走过来,问着,他们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场景,只是拿着眼睛大量了一下。 “王大郎?”王二听到自己的舅舅哂笑着:“这不就是这个贱种的父亲吗?” 然后,下一秒,王二就听到了舅舅和他的那几个朋友的惨嚎声。 他睁开眼睛,爬起来,就看到了,自己的舅舅和他的朋友们,被几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抓着在地上暴打不已。 “居然敢伤害忠臣义士之后,好大的胆子!”一个背负着佩剑男子,站在旁边,说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我赔!” “某家季心,生怕最恨的就是尔等这样欺侮忠臣义士的社会渣滓!” 季心!!!!! 王二的心头剧震! 两年前,关中大侠季心自关中来到邯郸。 震惊了整个邯郸城,无数的游侠和达官贵人,竞相乘着马车拿着厚礼,前往求见,但却基本上全部吃了闭门羹。 但正因为如此,季心的名声,反而更加大躁。 在邯郸,季心现在已经是最大的游侠头目了,据说一声号令就能拉起几千人。 这样的一位大人物,怎么来到这里了? 季心却是转过头,看着王二。 他的眼中充满了炙热,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然后,这位关中大侠,曾经与剧孟其名的天下游侠总瓢把子,在王二面前,深深的躬身,用着几乎是膜拜的礼仪,大礼参拜,说道:“区区季心,敬拜足下……”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 说四更就是四更! 第八百六十一节 杜仲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时隔数月,且渠且雕难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萧关城墙。 他微微踮起脚跟,打量了一下这座雄伟的关城。 在心里,且渠且雕难悄悄的盘算起来。 “汉朝皇帝会不会见我呢?” 他回头看了看陪在他身边的那位汉朝的大鸿胪,地位相当于单于左大当户的汉朝大臣。 答案当然是不言而喻。 “也对,我都拿出了如此大的诚意了……”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没道理汉朝皇帝不会见我!” 他的诚意可是足的很! 不仅仅提前就将单于庭方面的底线,彻彻底底的告诉了汉朝人,他甚至连军臣已经打算西进的战略计划也告诉了汉朝人。 这样的诚意,理所应当的,就获得了回报。 汉朝的九卿之一,大鸿胪亲自来到萧关迎接,就是明证。 只是…… 且渠且雕难看着公孙昆邪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大鸿胪,您与昆邪王是什么关系?” 实在是公孙昆邪的相貌,与昆邪王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甚至,若是给他们互换一下服饰,恐怕都可以对调身份了。 公孙昆邪闻言,呵呵一笑,吐出一句奇怪的语言:“使者说呢?” 这是标准的昆邪语,而且是昆邪部族在祭司先祖时才会使用的语言。 “我的祖父,是义渠王的世子……”公孙昆邪看着且渠且雕难,说道:“义渠,就是今天的昆邪部族的前身……” 且渠且雕难闻言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草原上的部族内部,曾经发生过无数次的内部争权,许多的失败者,逃散开来。 其中不乏有逃入汉朝的人。 但。昆邪部族的继承人,成为了汉朝的大鸿胪。 这让且渠且雕难不免惊讶万分。 “贵国皇帝和大臣们,知道吗?”且渠且雕难问道。 草原上的民族,虽然从不计较自己的奴隶和部曲曾经是自己的敌人的牧民,但。他们绝对不会任用那些敌人的贵族。 所有的游牧民族。在击败自己的敌人后,都会想法设法的将对方部族的贵族斩尽杀绝。 因为只有杀光贵族,才能宣布那个部族灭亡。 老上单于当年击破月氏,就将所有被俘的月氏贵族全部杀死。 同样的道理,去年,与乌孙的战争中,匈奴人对普通被俘的骑兵或许会手下留情。但对于乌孙贵族。他们只会有一个选择:杀死他们! 所有被俘或者投降的乌孙贵族,现在,不是脑袋被做成了酒器,就是整个人都被献祭给了天神。 即使是那些曾经投奔匈奴的汉朝官吏和叛将,在匈奴,其实也是跟狗一样的存在。 单于庭对他们轻蔑无比。 这从冒顿封卢绾为东胡王就看得出来。 东胡是匈奴的敌人,而卢绾是汉太祖的把兄弟。 封其为东胡王,其实就是在侮辱汉朝。但同时也是侮辱卢绾。 而除了卢绾之外,匈奴人并未再册封任何汉朝人为王。 哪怕是那个为匈奴呕心沥血。日夜谋划的中行说,最终也逃不过被放逐北海的命运! 在过去,且渠且雕难以为,匈奴如此,汉朝也应该是如此的。 但,今天,且渠且雕难发现自己错了。 眼前的这位汉朝九卿,就是证据。 “当然知道……”公孙昆邪笑着道:“我就是因义渠王世子之身份,而为太宗皇帝任用为陇右郡守的……” 公孙昆邪看着且渠且雕难,说道:“不仅仅是我,当年的章尼、韩颓当,如今都是大汉重臣!韩颓当甚至已经是皇汉特进元老,享有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权!” 且渠且雕难大惊,问道:“为何汉朝皇帝与大臣,会不在乎您曾经是昆邪的王世子?” “吾乃义渠王世子,不是昆邪王世子!”公孙昆邪纠正且渠且雕难的错误,他微微笑着道:“义渠,也是诸夏一员,曾经受命于始皇帝……嗯,对了,数百年前,贵国的先单于们,也曾经是我们义渠的邻居!” 公孙昆邪看向远方的甘泉山,说道:“想当年,匈奴的祭祖之地,可就在甘泉山!” “另外,还有楼烦、林胡,也都曾经是诸夏一员,至今,我汉军中还有楼烦都尉和林胡校尉的职位呢!” 对付夷狄和蛮夷,公孙昆邪早已经磨砺出了一整套的忽悠手段——没办法,如今,随着国家强盛,大鸿胪要管的属国也多了起来。 不仅仅要管理和忽悠南方的闽越和南越,还要向东,安抚沧海君、真番王、韩王以及其他大大小小,十几个被册封的国王。 不会忽悠怎么行? 事实是——公孙昆邪能在现在还依然安稳的坐在大鸿胪的位置上,除了他在当初被天子休假后痛改前非,拼命跪舔外,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干的很不赖。 无论是傲娇的韩王,还是桀骜的闽越,或者现在乖巧的不像话的南越。 他都有着一整套的忽悠手段,总能让这些家伙,乖乖听话。 而且,在去年,在朝廷放风,要对西南用兵后,公孙昆邪立刻就制定了西南夷忽悠计划。 靠着南越人和蜀郡商人的配合,现在,已经有四五个西南小国的君主已经表态,愿意为汉臣妾了。 正是这样出色的业绩,他才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不然…… 他早被当今天子的四大金刚给赶下台了! 舞阳侯樊市人跟复阳候陈嘉,可是想当九卿很久了。 而公孙昆邪最擅长对付的人,无疑是匈奴人。 尤其是那些匈奴部族的首领。 去年,整整一年,公孙昆邪与绣衣卫的匈奴司密切合作,在河套跟上谷外面,策反了至少七个部族的首领。让他们成为了汉室在匈奴的卧底。 虽然这些部族都是小部族,最大的也就千把人。 但这样的成绩,也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正因为这样的工作干多了,加上他的儿子公孙贺,最近跟主爵都尉主父偃来往密切。 所以。其实。现在公孙昆邪已经成为了一位暗地里的纵横学派的拥护者。 表面上,他虽然说着:苏秦张仪什么的讨厌死了。 但实则,悄悄的,不知不觉间,大鸿胪上下已经被改造成了那个专门在别人家里煽风点火的部门。 所以,公孙昆邪很清楚,类似且渠且雕难这样的匈奴贵族的软肋。 这种人本来就已经对单于庭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了。 只要稍稍利诱一下。就不怕对方不上钩。 果然。且渠且雕难听完了公孙昆邪的话后,就感慨道:“原来如此啊!若是这样的话,那以后若是我在匈奴有难,前来贵国庇护,贵国也能给予我与大鸿胪一样的待遇了?” 公孙昆邪笑眯眯的说道:“这是自然,我主圣天子就专门吩咐过我,像使者这样通情达理,还亲近大汉的匈奴贵族。一定要好好交往,妥善照顾!” 且渠且雕难听完。立刻就心花怒放,脸都笑歪了。 本来他还担心,自己要是玩脱了,恐怕有些不好,所以还有些保留。 但现在,得到了汉朝的保证,他就再也不用顾忌了。 即使玩脱,他也可以来到汉朝,继续吃香喝辣。 至于匈奴会是个什么下场? 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想着以前自己辛辛苦苦,一心为了单于庭而奔波劳累,却还不如自己出卖单于得到的实际利益的零头。 且渠且雕难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对了……”且渠且雕难忽然矜持起来,他扭扭捏捏的对公孙昆邪问道:“大鸿胪,我想取个汉朝名字,不知道您可有建议?” 公孙昆邪看了这个家伙一眼,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现在,那些被他跟匈奴司策反的匈奴贵族,也都提出过这么一个委婉的要求。 公孙昆邪笑着说道:“使者既然想取一个中国名字,何不在面圣之时,请我主圣天子亲赐?” “这样吗?”且渠且雕难哈哈大笑,拍了拍公孙昆邪的肩膀,问道:“贵国皇帝不会嫌我烦吗?” “怎么会?”公孙昆邪扳着脸说道:“使者仰慕中国风物,我主圣天子当然会慷慨应允!” “那就请大鸿胪转告贵国皇帝……”且渠且雕难搓着手说道:“最好能给我一份贵国皇帝的亲笔策命诏书!” 公孙昆邪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开价了。 他笑着点头说道:“一定,一定!” 在心里面,公孙昆邪简直乐开花了。 且渠且雕难,可是匈奴单于庭的贵族! 不管他的地位如何,能让这样一个单于庭的贵族的立场倾向汉室,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更何况,此人明摆着,可能会在未来,将匈奴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回中国。 这对公孙昆邪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且渠且雕难猥琐粗矮的身影,也因此一下子就在公孙昆邪眼里变得可爱了起来。 移动的政绩,谁不喜欢? “请使者上车吧……”公孙昆邪带着且渠且雕难来到一辆马车前说道:“我主圣天子,在甘泉宫等候使者许久了……” 且渠且雕难闻言,顿时就更加开心了。 汉朝皇帝愿意为了他亲自出长安,来到甘泉宫,只为与他相见,这让且渠且雕难甚至在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想当年,他为了单于,劳心劳力,结果? 不仅仅单于庭的贵族将他视若猪狗,汉朝这边,也将他视为敌人。 而在他做出了改变后。 一切都变了。 单于认为他是忠臣,汉朝皇帝觉得他是朋友。 两边都能吃得开,两边都有好处拿! “什么大匈奴统治世界……什么单于神圣……都是假的!”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道:“汉朝也好,匈奴也罢,皇帝也好,单于也罢,都是虚的,只有自己过的好,才是真的!” …………………………………… 然而,公孙昆邪对且渠且雕难撒谎了。 因为此刻,刘彻压根就不在甘泉宫。 他在距离甘泉宫三十里的一处皇家庄园之中。 这个庄园也属于甘泉宫宫殿群的一员。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公孙昆邪倒不算骗了且渠且雕难。 刘彻来到这里,是要来视察在此的一座墨家的绝密工坊。 这个庄园,在去年开始,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百姓就全部都被迁走了。 同时,在各个进出的要道上和制高点上,汉军密布哨卡。 没有特许通行证明的人,不可能进出此地。 之所以将此地的保密级别提升到这个程度。 只是因为,此地是汉室最大的皇室杜仲园林。 本来,它是隶属于太医署的药草庄园,主要栽培各种药草。 早在刘邦时期,此地就开始栽培杜仲。 时至如今,这个庄园的山陵之上,栽种了数千株杜仲,其中绝大部分杜仲树,都有着三十年以上的树龄。 杜仲是一种古老的药材。 诸夏的第一本医书《神农本草经》之中就记载了用杜仲入药的例子。 在今天,杜仲也是汉室医生最常用的补肝肾的中药之一。 然而,刘彻知道,杜仲还有着另外一种极为神奇,堪称bug的用途! 它是亚洲现在唯一一种拥有取代橡胶作用的潜力植物。 两千年后****就开发了用杜仲胶取代橡胶的技术。 在本质上来说,其实杜仲胶与橡胶的化学成分是一模一样的。 两者只是在分子式上有着截然相反的分子结构。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在两年前来到甘泉宫度假时,偶尔发现了这个栽培了数千株杜仲树的庄园后,立即就上心了。 从去年开始,刘彻就拨下两千万资金,用于杜仲胶的提取和开发。 到今天,终于,有了回报。 刘彻看着自己面前,用两个木桶装着的杜仲胶成品,感慨万千。 这两桶杜仲胶是墨家去年用了半年时间,从一千株杜仲树自然脱落的树皮和掉落的果实中提取出来的。 总共大概只有百来斤的样子。 但这无疑是个巨大的突破! 这意味着,工业革命的又一个门槛被突破了。 有了杜仲胶,什么轮胎、阀门和气塞,就全都不是问题了。 未来的蒸汽机和其他科幻产物,也具备了实现的条件。 当然了,这杜仲胶毕竟只是一个替代品,在实际使用方面,没有橡胶那么好,未来的中国,还是需要去南美引进橡胶树。 不过…… “有跟没有,那是两回事情啊……”刘彻在心里说道。 有了橡胶的替代品,墨家也就可以进行更多的实验和研发了。(未 完待续 ~^~) PS:  我不是化学专业,也不懂提取杜仲胶技术,但从公开的资料看,杜仲胶提取其实不是太难,用浸取法就可以了。 应该不涉及高科技~~~~ 嗯,所以就大概的交代一下吧,假如有技术大牛,请勿见怪和较真! 第八百六十二节 新时代的序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这个庄园中,刘彻视察了整个杜仲胶的提取工序和流程。 然后,刘彻将杨毅叫到自己身边,吩咐着:“子重啊,明年,朕要求产出一千斤杜仲胶,卿可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了! 墨家现在对杜仲胶也非常好奇! 这种从杜仲树树皮和根茎以及果实、树脂中都可以提取的神奇材料,让墨家上下都为之着迷不已。 它弹性十足,可塑性非常高。 墨家现在就已经想出了许多种利用它的脑洞。 唯一的遗憾是,它的产量很少。 一千株杜仲树,年产杜仲胶,大概只有几百斤。 而且提取这些杜仲胶也很困难。 但是,天子舍得砸钱。 那这困难就不是困难了! 所以杨毅当即就拍着胸膛保证:“诺!墨家上下必不负陛下所托!” “善!”刘彻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今年,朕再拨一千万钱,作为杜仲胶的提取经费和杜仲扩种经费!” 其实,此地还不是最佳的杜仲生产区。 在秦岭才是最适合杜仲生长的地方。 不过,秦岭现在属于禁区和天堑。 而且交通不便,很难进出。 所以,就只能选择在靠近秦岭山脉的附近进行杜仲栽培。 “诺!”杨毅闻言大喜。 对科学家来说,什么样的皇帝,他们最喜欢? 当然是不计成本,舍得砸钱给他们做实验的皇帝了! 过去四年,汉家天子前前后后在墨家身上砸了几万万钱。 其中,一半的研究项目。至今还卡壳。 譬如琉璃的进一步纯化,各种化学反应的实验,以及硫酸的提取。 这些研发项目。目前全部陷入瓶颈,每一点的进度。都需要用数年为单位。 但天子依然乐此不彼,而且,绝不吝啬的砸钱。 砸的墨家上下真是既幸福又痛苦。 现在墨家上上下下,每一位墨者身上都肩负着好几个项目。 整天忙得跟狗一样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就连日常的去民间的贫困地区‘扶贫’的时间都很少了。 好在最近,墨家勉强听从了天子的意见,引进了数百位门徒。 这些门徒都是列侯外戚的子侄或者地方豪强的子弟。 每一个都是狗大户和土豪。 在这些门徒的资源和他们家族的帮扶下,墨家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了。 不过,有得到。就有付出。 墨家在得到了列侯贵族和豪强的帮扶之后,自然也要对列侯贵族和豪强们做出一些让步和妥协。 还好,墨家的历史上有过类似的经验。 他们知道怎么协调和处理这样的问题。 小道小节,无关原则的问题上,墨家能让步。比如为了迎合贵族和地主,所以墨家就会在某些理论上做出调整。 像是兼爱非攻,改一下定义和适用范围,明确说明只对诸夏兼爱非攻,而对夷狄和蛮子?他们不算人,只是两条腿走路的牲畜。自然没有人权。 又譬如节用,从铁律变成了提倡。 墨家不再要求墨者和门徒必须赤脚蓑衣,但提倡大家依然保持艰苦奋斗和勤俭节约的作风。 当然了。墨家的高层,依然严格要求,必须恪守戒律,不得奢侈享受,而且不许拥有私财,一切财产全部归公。 这是墨家的自我防卫机制在发生作用。 又如节葬,墨家虽然依旧提倡和要求门徒们节葬,不许厚葬,但不再要求门徒的家属也要如此。 毕竟。这在野跟秉政,对诸子百家来说。是两个模式。 在野之时,譬如儒法。会高叫‘上农除末’的口号,对商贾喊打喊杀。 但等他们上台后,你就会发现,不管儒法,其实对商贾是又爱又恨,特别纠结的矛盾体。 也像黄老,在野之时,人家一口一个清静无为,一副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然而秉政之后,却是很食人间烟火的! 经过类似诸如此类的妥协和调整。 墨家在列侯贵族和地主们面前,于是就不再那么可恨和恐怖了。 甚至,墨家的三表法(新旧两种)以及尚同、尚贤、明鬼、天志,都获得了许多贵族和地主的青睐。 事实证明,每一个从春秋战国,一直活到现在的学派,都必然有强大的适应能力和顽强的生命力。 只要统治者不拉偏架,一棍子敲死,还要赶尽杀绝。 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根据实际需要演化出相应的发展方向和理论。 这就好比后世那个自称代表了工农的boss,最终却跟资本家眉来眼去,恋奸情热,甚至隐隐成为了资本主义最后的大本营。 这就很好的证明了,没有不变的思想和理论,只有在不断变化的人民群众和社会现实。 死抱着老规矩,不肯撒手的,像是名家啊杨朱学派啊,早就被淘汰,灭绝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能活到现在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喊着‘兼爱非攻’的墨家,曾经是秦帝国战争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边喷着‘苛政猛于虎’,一边又情不自禁的往函谷关跑的儒生加起来,能绕地球一圈——哪怕是秦始皇焚书坑儒后,秦二世身边的儒生也依然车载斗量。 只能说大千世界,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而刘彻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今的墨家,已经渐渐进入了百五十年前,他们的前辈曾经进入过的那个状态。 说到底,一个学派,一个思想系统,想要生存,想要发展壮大。想要有所作为。 就不能教条,也不能固守成规。 面对现实妥协,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团体的必然选择。 在中国。从来没有理想主义者和极端主义的生存土壤。 这个国家,从开始一直到永恒的无限未来。都必然只能是世俗国家。 世俗国家的最大特点就是——不管什么事情,包括宗教信仰和思想理论,统统都要面对世俗服务。 如今的社会现实是,这是一个封建王朝,而且是军国主义当道,极富进取心的封建王朝。 哪怕是墨家,也需要面对这个现实,进行妥协。 刘彻看着杨毅。拍拍后者的肩膀,勉励道:“奋发吧,子重!朕很看好卿与卿的学派!” 杨毅立刻就感动的满脸通红,兴奋的拜道:“陛下勉励,墨家上下感激不尽,愿为陛下效死!” ………………………… 离开庄园,刘彻乘上撵车,前往甘泉宫。 “陛下,这是刚刚接到的奏疏……”王道递上一堆奏折,放到刘彻面前。 这些都是王道和兰台筛选后的今天的重点。 刘彻坐下来。翻看起来。 “嚯嚯嚯……”才看了第一个,刘彻就笑了起来:“陈须、陈嬌兄弟真是一对活宝啊!” 这两货去了怀化后,给刘彻的惊喜。真是接连不断。 两个长安的混世魔王和二世祖,到了怀化,居然迅速的就完成了从二世祖到帝国主义者的转变,也是让刘彻始料未及。 不过,想想也对。 混世魔王,本身就是无所顾忌,没有什么道德和伦理观念的渣渣。 他们在长安斗鸡走狗,玩弄各种绅士游戏,顺便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去了怀化,他们自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本性。 依旧是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无恶不作。 不过。他们作恶的对象,变成了夷狄,变成了倭奴,变成了鲜卑、乌恒和扶余、丁零。 所以,他们就从混世魔王,变成了民族脊梁。 这也符合帝国主义者的设定。 对帝国主义分子来说,对内压迫,对外残暴,本就是他们的特征。 你将帝国主义压在国内,他们当然是渣滓是混账是王八蛋。 但你把他们放出去咬人。 那他们就会告诉你——二世祖也能很给力。 就像后世欧陆的西方强盗们一样。 他们在欧陆,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但出了海,到了世界各地,瞬间成为了欧陆救星,世界救世主。 这次这两兄弟又搞出来了一个大新闻。 现在,摆在刘彻面前的,是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的奏折。 薄世在奏折里就说了一件事情:陈须报告,他有一支边境巡逻队,在月前不知所踪,怀疑是被鲜卑或者丁零人袭击了,所以呢,为了营救自己的巡逻队,陈须的西部都尉衙门进行了动员,将所有的军队全部都召集了起来了,还有三千多的真番和韩国军队,也‘义不容辞’的前来支援王师。 陈须说了,他为了救援自己的‘忠诚的巡逻队’,决定在冬天向西方和北方进行搜寻,他发誓要将胆敢挑衅‘大汉天子威严’的夷狄碎尸万段。 所以,请求薄世批准他和他的西部都尉大军出动。 然后…… 陈嬌不知道怎么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报告薄世:我也丢了一支巡逻队,方向也跟他哥哥的那支巡逻失踪地点一致。 而且,陈嬌还表示,消息传出后:凡西北都尉治下百姓士民,无不义愤填膺,民意难违,末将不得已,只能率军搜寻…… 好吧! 丢了士兵,或者过期地图,这种把戏,岂不就是后世帝国主义霸权主义分子们的常用招数? 况且,这陈须陈嬌兄弟演技太烂了。 刘彻根本都不需要去查证,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想要搞个大新闻! 而且用的理由,简直是连掩饰都不屑掩饰的理由。 陈嬌就干脆先斩后奏了。 他的理由,勉勉强强也算过得去吧! 毕竟,丢了巡逻队,为了救援,先斩后奏,无可厚非! 总不能说,汉军边境遇到攻击,守将还要先跟长安打报告,才能决定是战是和吧? 所谓只有虎符能调兵,指的是内陆腹地。 边塞驻军,最高军事长官,拥有临机用兵和便宜行事的权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何况,他还补了个报告。 “这两个活宝啊……”刘彻摇摇头,陈须陈嬌能有几两力气,刘彻还不知道? “立刻命令护濊军动员,一旦陈须陈嬌有警,马上出动救援……”刘彻将这个奏疏放到一边,吩咐着说道。 这两个活宝,但愿别捅出篓子来。 话又说回来,刘彻记得,好像前两天,陈嬌还上书请求入京述职来着? 这么快就忽然‘丢了巡逻队’? 骗鬼吧! “转告丞相,请丞相行文安东都护府都督,命其于夏四月入京述职!”刘彻又补充说道。 薄世在怀化待了也快三年了。 在刘彻的计划里,他还有最多两年的任期——刘彻是绝对不会让安东都护府都督这样掌管着庞大疆域的位置被某人长期控制的。 所以,让薄世入京述职,一方面是进一步了解当地情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两年后,能选出一个合适的接班人选。 至于薄世嘛。 他在怀化干的不错! 刘彻已经为他预留了卫尉的职位。 甚至就连继任安东都督的人选,刘彻都已经选好了。 中尉郅都是绝对合适的! 大概也只有郅都才能在薄世之后,镇住陈须陈嬌这两个活宝。 将这个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刘彻继续看下一个报告。 这个报告就更有意思了。 刘彻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三遍。 这是一个月前,从南越国番禹发回来的报告,报告人是南越王世孙台候梅娟。 梅娟报告说,番禹港,又出现了自称来自身毒的商船。 这一次,是真的印度商船,还是假的呢? 刘彻托着腮帮子想了想,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真假,这至少证明了一个事情——古老的航道,确实存在,来自遥远的印度次大陆的商船,确实可以从印度洋启航,穿越马六甲海峡,从中南半岛,来到南中国海。 “让南越方面立刻将相关商船与商人,押解入京!”刘彻做出决定吩咐下去。 无论如何,来自印度次大陆或者其毗邻地区的任何情报都无比珍贵。 它将告诉汉室,现在的印度次大陆与中亚西亚的许多珍贵情报。 下一个报告,也很有趣。 “季心啊……”刘彻看着从邯郸发回来的绣衣卫的报告,他的嘴角露出一些笑容:“朕都差点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了……不过,这位曾经的游侠巨头,还真给了朕一些惊喜……信鸽……呵呵……” “传令给邯郸令,命其传朕口谕,命季心入朝!”刘彻说道。(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 第八百六十五节 条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朕要单于将赤山以北的所有土地,割让给朕!”刘彻看着且渠且雕难,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赤山,既乌丸山,又称乌恒山,乃是乌恒人所居的祖山。 再向北,就是鲜卑人所居在饶乐水附近的鲜卑山了。 向东就是汉室的安东都护府。 刘彻一直就想吞并这个地区,作为安东都护府的缓冲。 更何况,陈嬌陈须兄弟现在在怀化玩着军国主义的把戏。 作为大舅子得给他们擦屁股。 这两货,打鲜卑乌恒,刘彻都为他们捏一把汗。 更别说匈奴了。 且渠且雕难闻言,点点头,这不算难事。 乌恒跟鲜卑,匈奴人自己都懒得去管,只是每年限定要求他们朝贡牲畜和奴隶,不然就要派骑兵过去教做人。 匈奴帝国的奴隶和附庸太多太多了,割舍掉两个无关紧要,还是在世界边缘的部族,无所谓了。 但…… 且渠且雕难想了想,对刘彻拜道:“陛下,外臣以为,您最好换个说法……不如…………” 且渠且雕难压低声音,说道:“您再向单于求娶一位阏氏……单于将赤山以北的土地作为陪嫁……陛下您看如何?” 三年前,北海阏氏嫁来汉朝,不就陪嫁了整个北海吗? 虽然说,到现在为止,北海依旧是匈奴代管,每年送三百头羊给汉朝,就算是产出了。 跟现在完全割让整个赤山以北,是不同的。 但,只要有了这么个借口,单于庭也好下台不是? 倘若直接说割让,单于就算是想,恐怕也不会答应。 更不可能过的了碲林大会那一关! 但陪嫁就不同了! 况且北海阏氏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单于庭有了这个借口,就可以给国内交代了。 匈奴人要送妹子? 刘彻当然不会拒绝了。 但是。出于对匈奴挛鞮氏那糟糕的血统的忌惮,刘彻说道:“这个要求朕可以答应,但,朕希望单于能选一位有着塞人或者康居血统的公主……” 混血儿的话。基因问题就应该不大。 而且,大洋马什么的最好了。 且渠且雕难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女人嘛,总是要嫁人的。 “单于确实有一位康居血统的阏氏……”且渠且雕难说道:“比北海阏氏稍小两岁,可为陛下良配!” 小两岁? 那就是十五岁喽! 刘彻听了就满意的点点头。 这倒不是他忽然喜欢loli了。 而是草原游牧民族的女人。年纪越小,越纯洁。 而且,大洋马的保质期,也就那么几年。 讲老实话,过了十八岁,估计就不好玩了。 将这个问题搞定,刘彻继续说道:“既然是阏氏来嫁,那请单于将阏氏的陪嫁奴婢全部换成被掳的中国百姓吧!” “朕要在公主嫁来之时,看到至少三千人……”刘彻说道:“那时,朕就会释放百位被俘贵族……” 且渠且雕难闻言。大喜过望! 虽然汉朝皇帝没说要放白羊王跟折兰王。 但单单就是百位被俘贵族,就足够让高兴了。 这意味着,他将获得一百个贵族家庭的友谊,最起码也能获得一百个人的友谊。 这很重要! 要知道,这次尹稚斜带队南侵,右贤王的本部中,就有着许多四大氏族甚至挛鞮氏别种的贵族。 其中不乏有着某些部族首领的儿子。 若能解救他们,他们当然会感谢自己这个解救人。 未来在单于庭里,自己的地位当然会高涨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家人,肯定愿意用三百个汉奴来赎买他们。 换句话说,此事不需要单于同意,他都能做主。 “朕会让朕的大臣列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单于要保证能归还——活人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死了,朕也要看到他们的尸骸回归!”刘彻补充道。 数十年的汉匈大战,涌现过许多英雄,甚至出现过比武州塞还要壮观和慷慨的场面。 十八年前的朝那塞。就是如此。 当时,朝那塞守军在北地都尉孙卬的统帅下,以不过千余的兵力,掩护着朝那塞的数千百姓撤退。 整个要塞的守军,坚守到了最后一刻,战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朝那塞百姓的安全。 战争结束后,汉军收复朝那塞,在朝那塞的废墟中,找到了九百八十一具尸体。 最起码有三百人不知所踪。 毫无疑问,这些英雄应该是被俘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刘彻虽然不认为,这些英雄还都活着。 但最起码,应该还有部分活着。 另外,匈奴人是出了名的喜欢拿汉人配种的民族。 譬如张骞、苏武,都被硬塞过妹子。 所以,他们的后代,也应该被迎回。 至于匈奴人想塞点间谍细作混进来? 刘彻是欢迎的! 夏胭脂和她陪嫁来的那些奴隶与骑兵和贵族,现在,全部汉化了。 哪怕是那些曾经被安插进来的细作。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 只是因为在中国,哪怕是做个****,也比草原上的贵族强。 至少,中国农民,尤其是现在的关中农民,能维持基本的温饱,能安居乐业,能让自己的后代顺利长大。 不用担心忽然的天灾,也不用害怕瘟疫来袭。 有这么多利好,原本的细作,现在都成了汉室的铁杆,天天在上林苑给刘彻养马、放牧呢! 除了朝那塞外,其他历次战争中,失踪或者明确被俘的汉军士卒和边塞的百姓,也有许多。 托汉家‘编户齐民’政策的福,这些人的名字和籍贯以及出生年月、相貌,都有档案可查。 当然,那些早期的失踪和被俘士卒,就很难查了。 因为他们没有档案。或者档案已经被销毁。 但不要紧,刘彻还有一招。 他看向且渠且雕难说道:“朕还要求单于准许朕派出御史,前往单于的各个部族,仔细查找和清点各部族之中的汉人百姓及后代!” 这个要求就有些困难了。 且渠且雕难也不敢答应。 刘彻看着他,知道,此事确实有难度。 但,也并非不可行。 匈奴人应该没有什么太高的国防警惕性。 于是,刘彻道:“假如单于答应这个条件,那朕就同意两国关系正常化,恢复到去年使者与朕签订的和亲条约基础之上!” 且渠且雕难闻言,马上就激动了起来! 这个条件,必须答应! 不答应不是人!(未完待续。) PS:  困死了,今天好像有点感冒,先睡了~~~~~~~ 第八百六十六节 达成协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请陛下稍待,外臣回国之后,一定全力促成此事!”且渠且雕难马上就拜道,他生怕刘彻回头跟大臣们商议后反悔,所以道:“只是外臣空口无凭,单于恐怕不会相信,请陛下亲笔手书国书一封……” 刘彻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几个字,一张纸而已,费不了几个钱! 日后要是出了什么变故,或者发生了新的变化,刘彻直接可以翻脸不认账。 匈奴人有本事就来打官司啊! 至于用诈骗人,会不会让皇帝信誉出现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 汉家有制度:凡是没有归档的天子诏书,哪怕天子自己承认了,那也是废纸! 历史上,窦婴就拿着刘彻老爹亲笔所书,加盖了天子印玺的诏书,结果依然是被判定为‘伪诏’。 刘彻欺负的就是匈奴人不懂中国规矩。 且渠且雕难得到这个保证后,却是完全放心了。 实在是过去汉室的信誉太好了。 两国君王达成协议后,必然履约。 “那陛下需要什么条件,才能释放折兰王与白羊王,以及我国被俘之贵族?”且渠且雕难接着问道。 这也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使命。 虽然说,且渠且雕难根本就不在乎折兰王跟白羊王的死活。 但单于庭却在乎的很。 无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重振折兰和白羊,这两个昔日的匈奴打手,单于庭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赎回被俘的贵族。 至于那些卒子和下层贵族? 无论是匈奴,还是汉室。都会在这样的外交场合将他们选择性遗忘。 “单于什么时候将被掳走的最后一个汉家子民归还给朕时,朕就会释放最后一个被俘的匈奴贵族……”刘彻眨巴着眼睛,厚颜无耻的说道:“这取决于单于……” 且渠且雕难当然知道这是在胡说八道了。 汉室被俘被掳的军民。散落在广袤的草原上,时间最久的那一批。已经是五十六年前的了。 想要找出他们,无异于做梦! 哪怕是近二三十年的被俘被掳百姓,现在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的,恐怕也已经不多了。 草原纵横几万里,就算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找下来,恐怕找完一遍,起码都是二三十年了。 二三十年之后,再释放被俘的贵族? 估计这些家伙早已经死翘翘了。匈奴单于和汉朝现在的这个皇帝还在不在都是两说。 但这与且渠且雕难无关。 他此刻压根就没站在匈奴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他也没有站在汉室这边考虑问题。 他站的地方是自己这边。 只要对他有好处,他就会拼命去做。 而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政绩,向单于和汉朝皇帝两边都证明自己确实很有用! 那怎么证明? 当然是要即让单于舒服,也让汉朝舒服了。 讲道理的话,这种事情本来是难达成平衡和一致的。 好在,他并不需要匈奴这个国家也舒服,只要让单于舒服就好了。 单于舒服了,就会给升官发财,汉朝皇帝舒服了,就会重视他的意见和建议。有利于他继续依靠汉朝,对匈奴内部施压,以达到自己升官发财的目的。 因为。在且渠且雕难看来,他能有现在,完全靠的是汉朝吊打了匈奴,所以单于庭才会重视他的‘外交才能’。 倘若,有朝一日,汉朝不能吊打匈奴了。 那他就也失去了价值了。 失去价值就会打回原形。 这就好比跪舔办,要是跪舔的对象没有了,这个衙门就会裁撤,这个衙门要是裁撤了。就不会有编制和领导,没有编制和领导了。也就没有跪舔办了。 所以跪舔办一定会千方百计的保住自己的跪舔对象,将他当爹看。出了问题,也只会表示:一定是我们跪舔的不够用力,或者跪舔方法有错,换个姿势再跪舔一次吧! 然后恬不知耻的跟上面要经费要政策要编制要级别。 且渠且雕难也是如此。 所以,且渠且雕难稍稍想了一会,然后对刘彻道:“陛下,外臣有个建议,不知道陛下是否愿意听?” “贵使请说……”刘彻笑着道。 “白羊王与折兰王以及许多我国贵族,被尹稚斜这个贼子胁迫和欺骗,违背汉与匈奴两国君王约定的条约,进入汉朝边境,依照两国君主约定的条约,陛下哪怕是杀死他们,也是可以的……”且渠且雕难拍着马屁说道。 在理论上也确实如此。 依照当年汉太宗孝文皇帝与匈奴老上单于的和亲条约——汉人出塞,匈奴可杀之,匈奴入塞,汉朝可杀之,两国君主对此予以肯定和确认。 尹稚斜和折兰、白羊、楼烦,越过武州塞的那一刻起,汉室就拥有了在法理可以将他们全部处死的权力。 刘彻听着也是笑眯眯的点点头。 果然事情都是两面的。 敌人的奸臣和佞臣就是我方的最大臂膀啊。 刘彻于是赞赏的道:“若贵国上下,都是使者这样通情达理的人物,那汉匈两国,一定能永久友好,消弭兵革!” “别……”且渠且雕难在心里说道:“汉朝要是不挑事了,不进攻和吊打了匈奴了,那我还有什么用?” 但在嘴上,且渠且雕难却是满脸笑容,说道:“陛下缪赞了……” “使者请继续说下去……”刘彻摆手道。 “外臣的意思是……”且渠且雕难抬头看着刘彻道:“陛下不妨开出一个实际一些的价码和条件来,只要不是太夸张,单于都会答应的……” 这一句话,顿时就将匈奴人的底线和立场卖的干干净净。 刘彻马上就知道了,匈奴人想要解决马邑之战的后续和下台的心思,已经是迫不及待。 军臣现在迫切需要一个下台的台阶! “使者不妨给朕提个醒……”刘彻笑眯眯的说道:“单于能接受什么样的条件呢?” 刘彻拍拍手掌。王道马上会意,立刻让人抬着一个箱子来到且渠且雕难面前,然后将它打开。露出了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金饼。 足足一百个金饼,摆在且渠且雕难面前。马上就让他失去了一切抵抗能力。 黄金,确是行之世间各地,最为有效的硬通货! “陛下,单于愿意为了赎回白羊王与折兰王以及骨都侯以上的贵族,向陛下支付一万匹马或者十万头牲畜……”且渠且雕难舔着嘴唇,吞着吐沫说道:“除此之外,单于还允诺,尽一切能力。将被俘的贵国百姓与士兵归还贵国……” 这话一出,刘彻自己都震惊了。 本来,刘彻以为,匈奴人大抵能遵守承诺,归还那些被俘被掳的汉人,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没想到,军臣居然还愿意给战马和牲畜? 我勒个擦! 刘彻差点忍不住喊了出来。 而这更加证明了,匈奴人西进的急迫性。 倘若军臣不是没有下定西进的决心和意志,他不可能这么做。 这可是一万匹战马或者十万头牲畜啊! 以市价计算,如今驽马一匹。就算是最差的也是值钱一万! 而战马的话,即使是匈奴马,那也是值钱三万到五万。若是品相好的,起码十万起。 换句话说,匈奴人愿意为此支付最少三万万钱的战争赔款。 这个数字的金钱,已经超过了刘彻下令铸造的那一百万枚金五铢的价值了。 “麻蛋,匈奴人真有钱!”刘彻在心里想着:“不,是真有牲畜!” 但想想,似乎这点牲畜对匈奴来说,无足轻重。 匈奴人霸占着广袤的大草原。 东西长达数万里,南北宽也有数万里。 从长城一直到遥远的西域。自辽东一直抵达贝尔加湖的整个世界,都是匈奴人的地盘。 除了匈奴本部外。这个帝国还奴役着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 南池之战。细柳营不就缴获上百万的牲畜和十几万匹战马? 历史上,霍去病也多次有着缴获百万规模牲畜的记录。 与这些相比,区区一万匹战马或者十万头牲畜,毛毛雨啦! “若能以此为条件,达成协议,朕愿将单于所赠牲畜的一成,送与使者作为谢礼……”刘彻笑着道:“使者觉得如何?” 刘彻深知,想要敌人的内奸给自己办事,就要将他养肥了。 且渠且雕难闻言,却是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一成的牲畜? 也就是一千匹战马或者一万头牲畜喽? 这在草原上,已经是一个中等部族的所有了。 而他根本无法抵抗这个诱惑。 因为,牲畜在草原上,就跟土地在汉朝,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游牧民族,靠着放牧维生,一个个部族,都是靠着牲畜的肉和奶生存繁衍。 尤其是奶制品,是所有游牧部族的主食。 所以在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是围绕着牲畜而存在。 就像诸夏,靠着土地的产出而维系。 任何一个匈奴贵族,都无法拒绝牲畜的诱、惑。 而对且渠且雕难而言,有了这批牲畜,他就可以拉起一个属于他的部族了。 对游牧民族来说——人手或者部众,从来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牲畜。 只要有足够的牲畜,就不怕没有牧民和奴隶来投奔。 那些羌人、扶余人、丁零人以及小月氏人还有各个部族的逃奴,只要听到有人招收牧民,立刻就会跑去依附。 所以,在草原的历史上,常常能看到,某个部族在一年前,还不过几千人众,但短短十几年,就膨胀成一个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大部族,开启统一草原的伟业。 不是因为这个部族开挂了。 而是他们通过抢掠和征服,得到了足够的牲畜和牧场,然后,那些散落在草原上的流浪者和山沟沟里的蛮子,纷纷归附。 匈奴是这样崛起的,后来的鲜卑、柔然、突厥、契丹、蒙古也都是这样崛起的。 从无例外。 且渠且雕难在背叛了单于庭那一刻起,在实际上,他就已经不甘心做匈奴的奴才了。 而他现在发现,他有了一个更好的机会。 比起更汉朝人或者匈奴人做奴才,自己做个奴隶主,岂不是更好? 而且,单于也允诺,给他在幕南留一个部族之王的位置。 现在,汉朝皇帝又愿意给他回扣。 这让且渠且雕难的心脏有些不甘心的跳了起来。 “若是继续帮着汉朝人,不断削弱挛鞮氏,甚至将挛鞮氏灭亡……”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道:“那岂非未来我也可以尝尝单于的滋味?哪怕是一个被汉朝控制的单于,也好过现在给人驱使和奴役,当别人的奴才强啊!” 这样想着,且渠且雕难的心脏就不争气的跳动起来。 草原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今天的奴隶,明天的奴隶主,世界的变化,总是让猝不及防。 譬如当年,匈奴被蒙恬的秦军打的连幕南都不敢待了,祖宗之地都丢了。 谁能想到,一场中国内战,反而让匈奴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机会——正是秦军撤退,给与了匈奴崛起的机会和空间,匈奴人就是抓住了秦的长城兵团回援国内的机会,抢占了秦人放弃的地盘,才得以崛起。 不然,就匈奴那么点力量,怎么可能打得过当年强大的东胡? 在秦军撤退前,匈奴人不过是东胡王奴役的一个部族而已。 与现在的鲜卑乌恒,没有太大区别。 连冒顿都在东胡当过质子。 “外臣一定尽力而为,不让陛下失望……”且渠且雕难马上就急切的说道,他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赤裸裸的说道:“陛下不妨再给单于庭施加一些压力,譬如,让云中郡进行演练……或者让上郡的汉军在长城附近进行调动……” 刘彻闻言,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且渠且雕难,然后点点头,道:“使者的建议很好,朕会考虑的……” 果然,一个人只要开始卖国的第一步,那他就会不断的卖国,最终将自己的一切良知全部丢弃。 历史上,所有的带路党、卖国贼,或许一开始,并非想卖得那么彻底。 但,这条路,是无法回头的。 开始了,就会不断急速坠落,就像从高空坠落的石头。(未完待续。) ps:等下12点后还有--明天那个战力榜,看情况吧,最近几天颈椎病发作很厉害,未必能有多少战斗力 第八百六十九节 鲜卑归附(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丘可具带着自己的族人,步行走下山岗。 他制止了族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渠帅想要点兵与对面汉军武力对峙的行为。 因为那是取死之道! 鲜卑人的力量,不及汉之一指。 甚至不及汉朝的安东都护府的一手。 去年秋天,丘可具曾经悄悄的乔装打扮,进入汉朝的新化城和平壤城游玩。 沿途的所见所闻,深深的震撼了他。 汉朝的军队,甲具齐全,装备精良,士卒人人孔武有力,进退有度。 甚至,就连沿途的山川之间往来的汉朝商旅的护卫武装和那些呼啸山林之间,忙着淘金的游侠群体,也是几乎人人带刀配剑能弯弓而射。 与之相比,鲜卑的军队,就好像是一群拿着棍棒和石头的原始野人。 丘可具很清楚,就靠着鲜卑的木枪石锤骨箭和那少数的青铜武器,在汉朝大兵面前,几乎不可能取胜。 即使取胜…… 鲜卑骑兵能击败眼前这支汉军。 但,能打的过新化城、平壤城里的汉军吗? 能打的过那支在正面击溃和歼灭了折兰部族的汉军吗? 答案是否定的。 而且必然会给鲜卑招致可怕的灾祸。 那是会比草原上最可怕的白灾还要可怕的兵灾。 自幼熟读了论语的丘可具,实在是太清楚,汉朝人或者中国人,隐藏在他们温文恭谦的身影和仁义道德的言辞背后的是什么? 那是对敌人毫不留情和冷酷到底的杀戮、征服和毁灭! 好在…… 汉朝人对待自己人,自古以来都足够的好。 就像濊人。 四五年前,濊人是什么? 那是跟丁零人、扶余人一样,软弱可欺的小族。 他所依附的卫满朝鲜。别说匈奴了,就是鲜卑也从不放在眼里。 当时,鲜卑人没有奴隶了。就北上或者南下,抓捕散落在旷野中的丁零人、扶余人和濊人。 掠夺他们的人口和奴隶财富。 濊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每年都要奉上大量朝贡,以此换取鲜卑铁骑不侵略他们的家园。 但现在呢? 秋天的安东之行,让丘可具真是目瞪口呆。 过去依附于卫满朝鲜,被所有人欺凌和欺侮的濊人,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完成了变身。 濊人不再自称濊人,也不再披头散发,被发文身。 他们现在。自称是少皋血脉,青阳氏之后。 是纯正不过的中国遗民。 濊人,废弃了过去的部族生活方式。 他们搬到了坚固温暖的屋舍之中居住,与汉朝移民或者军卒为邻。 他们在家里,不再供奉过去的虎神图腾,而是转而供奉着一只振翅高飞的凤鸟图腾,信仰一位名为‘灌口二郎’的神明。 许多过去的濊人贵族,甚至搬进了新化或者平壤城里的豪宅,朱门雕阁,锦衣玉食。 所有见过他们生活的鲜卑人。都瞠目结舌。 在草原上,一部之主,如丘可具这样的大人物。也只能每月吃两三次肉,穿兽皮缝制的衣物,用骨头或者石头做的器皿。 唯有祭祀先祖神明,才有青铜和黄金出现。 但在濊人的贵族群体之中。 他们衣锦带绣,出入乘坐马车,有下仆服侍。 家里,美妻娇妾成群。 餐桌之上,鸡鸭鱼肉,摆满了整个餐桌。 盛饭用的器具。是美轮美奂的漆木碗,割肉所用的刀具。是锋利无比的铁刀。 为了祭祀先祖,濊人的沧海君。据说一次就给他所认为的元祖——青阳氏之祖少皋帝贡献了黄金所做的冥器数十件。 濊人贵族和平民的生活,深深的震撼了当时看到这一切的丘可具以及随从们。 让他们心痒难耐,羡慕嫉妒恨。 在草原上,只要能让人吃饱,就会有无数的牧民和游民,不惜为奴为婢,千里投效。 为了能吃饱,各个部族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寒冬之中深入荒原的河流和湖泊,只为凿开冰面,得到冰下的冻僵的鱼类,去深山之中,与虎豹搏斗,只为将其肉带回家里。 从决意开垦井田的那一天开始,丘可具就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一手,当然是独立自主,渐渐强盛自己的部族,然后利用汉匈大战的机会,向东侵略汉地,抢掠财富,向北征服和奴役扶余与丁零,向西兼并乌恒。 用箭和血,打下一个大大的帝国。 而另一条路…… 就是万一第一条行不通,或者鲜卑发展遇到了困难和危机。 那就毫不犹豫的去抱汉朝大腿。 哪怕只是给汉朝当狗! 濊人自吹自己是青阳氏之后,所以被汉朝人视为诸夏同胞,所以,各方面都得到优待。 他们的地位,甚至比真番和韩王还高! 汉朝人准许濊人跟汉人一样可以参军,可以入城居住,甚至可以当官吏。 沧海君金信,甚至可以随时自由往来安东与中国,朝觐天子,与诸侯交际。 诚然,濊人的外貌特征和肤色,都与汉朝一般无二。 而像鲜卑、乌恒,在外貌、习俗和肤色方面,都与汉朝人截然不同。 但丘可具有一张王牌。 正是这种王牌,使他有能开垦井田而不惧被汉朝追究的底气。 也正是这种王牌,让他有了开垦井田的冲动。 这个王牌,此刻正被他捧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像珍宝一样捧着。 这是一个小小的玉器。 古老的岁月,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玉器很小,不过巴掌大。但它睥睨之间,威势扑面而来,仿佛在无尽岁月之前。有王者曾持着它号令天下。 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它的形状——它是一条小小的弯曲的类似蛇一样的造物。 墨绿色的玉。将它雕刻的活灵活现。 它的吻部前伸,双目凸起。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龙玉。 而且是无尽岁月之前的龙玉。 这是丘可具在没有继任鲜卑大人之前,在饶乐水的下游,靠近乌恒人的地方发现的。 与这个龙玉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个先民深埋在地下的遗址。 这个龙玉,当时就被供奉在那个遗址的祭台之上。 丘可具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祭台四周。散落着许多无足无尾无首的玉龟。 当时,丘可具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好玩。 于是就拿走了祭台上的龙玉,然后让人掩埋了那个先民遗迹。 直到,两年前,汉朝使者到来,然后,汉朝的《诗》《书》被作为礼物送给他。 从这些汉朝的古籍之中,丘可具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奇特记载。 汉朝有个名为伏羲氏的先王族群。 伏羲氏与少皋的青阳氏一般,是纯正不过的诸夏先王。 少皋是东夷的天帝。而伏羲则是诸夏文明的源头。 伏羲演八卦,才有易经。 与他密切相关的河图洛书,被汉朝人视为最高的文治盛世。 夫子也曾感慨: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而伏羲氏与龟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神龟背负河图洛书,呈献给圣王,这是诸夏文化里被认为天命的象征。 传说,伏羲半人半蛇。 更重要的是——传说,伏羲有妹妹,女神女娲,捏土造人,斩龟补天。 而他在遗迹里发现的玉龟。无足无尾无首。 与女娲补天之传说极为相似。 这让丘可具在惊惧不已,尤其是。当马邑大胜的消息传来。 丘可具吓得捧着那玉龙,回到当初的遗迹所在。叩首三拜。 原因很简单——汉朝皇帝再一次自证了他的神圣性——匈奴人的行动被完全预知。 那这岂非说明,那个遗迹的祭台,可能是远古时期的伏羲氏所留。 虽然不知道,伏羲氏为什么会从几千里外的汉朝中原,跑来这北国荒原,立这祭台。 但,丘可具却也有一张王牌了。 一张可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部族的王牌。 你濊人没有证据,就敢自吹自己是少皋之后,青阳氏之子孙。 我鲜卑如今找到了伏羲氏的遗址。 那我鲜卑即使肤色、习俗和信仰都不同于中国。 但却也可以是流落在夷狄荒服之中的伏羲之后啊。 谁又能证明,他鲜卑人不是伏羲之后呢? 中国不是连匈奴都能找出证据,证明他是夏后氏之后吗? 至于鲜卑族群的多数人是东胡战败后,迁徙至此的…… 这种细节,鲜卑人不说,汉朝人不说,会有人在乎吗? 捧着那个玉龙,心里想着说辞,丘可具带着自己的部族族人,步行走下山峦,来到平原。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汉军军阵。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玉龙,走出阵列,对着汉军军阵喊道:“王师因何而来?” 这次他用的是已经渐渐熟练的汉话——如今,安东周围,哪怕是丁零人的首领,不会汉话,也是混不下去的。 ………………………… 陈嬌看到丘可具出现,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丘可具,陈嬌是认识的。 这个疯疯癫癫,拿着孔仲尼的论语肆意曲解的家伙,早就进入了他的观察名单列表里了。 早在去年,刚刚来到怀化不久,陈嬌就盯上了这个家伙。 原因无他,大家都在传说,鲜卑人在开井田。 井田这东西,虽然早已经被淘汰。 但那也是田啊! 陈嬌就做过计划,等鲜卑人把井田挖的差不多了,他就过去摘桃子。 摘桃子这门技术,是纨绔子跟二世祖必须点满的天赋技能,摘桃子的技术好坏,直接关系到二世祖的吃饭问题。 若不是陈须玩出丢巡逻队这样的把戏,陈嬌大抵还会再忍两年。 等桃子熟透了,他再来摘。 可惜啊,陈须的提前发作,让陈嬌不得不跟着变招。 哪怕这个桃子还很青涩,也不得不摘了。 不然,恐怕连小桃子都没得吃了! “鲜卑王,你可知罪?”陈嬌策马出列,高声问道:“无天子之命,而私做井田,尔可是欲反?” 虽然说,这鲜卑从来不是汉家领土,鲜卑王也从未受命于中国。 但自古以来,中国王朝才不管你夷狄有没有给劳资朝贡过,认可过劳资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别说是鲜卑了,就是匈奴,就是西域,就是极西之国,汉家也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此皆吾之臣妾也! 不服吗? 来打我啊! 从三王五帝开始,中国就是这么霸道了。 韩非子就记载了上古的一个故事: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在这个故事里的有苗族,按照其地域,应该是在今天的汉江流域。 当时,可不是诸夏疆域。 但舜帝与禹帝,依然将之视作臣妾。 至于陈嬌? 他心里连修德这两个字都早已抛弃了,他满心只想搞个大新闻。 才不管你鲜卑是不是非汉朝疆域呢! 他现在只知道一个事实——马邑之战后,汉匈之势已转,匈奴必然收缩,而汉室必然扩张。 这扩张方向可北可东。 换句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打战国以来,这中国战争就是如此! 手不够快,功劳就要跑别人碗里去了。 况且…… 陈嬌望着眼前鲜卑人开垦出来的井田。 虽然不多,但起码也有个几万亩了。 能年产稻谷和麦粟十几万石,足以哺育一个三千户的大邑! 况且,还可以继续开垦,此地水资源充沛,土地也肥沃,再开垦个三十万亩土地,轻而易举,如此,足可以养活一个万户大县! 即使是春秋,能为国得一个万户之县,也足以封为卿士,列食五鼎,成就伟业了。 这功劳,在陈嬌看来,决不能被人抢走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鲜卑王当速速肉袒请罪,随我入长安,告罪于天子阶前,如此方得宽恕,不然,立为齑粉!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些话,陈嬌是早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腹稿的,自认为有利有礼有节,这鲜卑王除了肉袒而出,乖乖跟着自己回去请罪外,别无生路。 但,对面的鲜卑王接下来的话,却让陈嬌目瞪口呆。 只见那鲜卑王确实褪下衣裳,肉袒而出,但他却高举着一个小小的玉器,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吾等鲜卑之人,虽然私开井田,有罪于天子,然,吾等确非不臣,确非不服,也非忤逆,而是……吾等本诸夏苗裔,伏羲氏之后,散落于这夷狄荒服之中,不知王化,背祖忘宗,直至我等祭祖寻根,得先祖之神明启示,神明冥冥垂视,用巫语告臣:尔等本伏羲之后,中国贵胄,当寻根朔祖……循神明之命,臣等依言而行,得先人之遗迹,获玉龙之赐,得河图之兆……” 陈嬌好险没从马上摔下来。 河图!!! 河图!!!! 文王之后,不复出世的河图????(未完待续。) ps:在秦汉之际,鲜卑族的祖地在饶乐水,也就是今天的西拉木伦河,而此地,正好是红山文化的辐射范围,甚至核心地区。所以,找到红山文化遗物,应该是可能的。 第八百七十节 归来的英雄们(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穿着一身戎服,黄匡站在华阴城的城墙前,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市。 尽管离开不过三月,但黄匡却有些近乡情怯。 “公子……”左右的家兵站在他身后,捅了捅他的腰。 在细柳营这三月,黄匡与这几个与他一起出征的家丁之后,感情和关系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军队的熔炉,本就是一个强化一个从属和乡党之情的地方。 尤其是汉军,一个部曲之下的同乡,只要不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经过战阵后,都会成为能彼此将后背交托给对方的同袍。 现如今,这几个家丁之子,与黄匡再非过去那样的主从主仆关系。 而是,上下的隶属关系。 黄匡需要他们为自己奋勇作战,杀敌立功,光耀门楣。 这些士兵也需要黄匡率领他们斩将夺旗,捞取军功。 彼此,就如同藤蔓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次出征,多亏有诸君……”黄匡对着自己的手足同袍拱手而拜:“非诸君奋勇杀敌,为我前驱,吾岂能有今日?” “此番归来,诸君家中,一切租税皆减半,一切过往借贷,一笔勾销!”黄匡跟之前所有得胜归来的汉军军官一样,对着自己的部曲许下自己的诺言。 打了胜仗,不仅仅朝廷和天子,要赏赐自己的军队。 各级将佐,也要层层赏赐下去。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甚至有将军会将自己的全部赏赐。分给自己的部曲。 譬如当年魏其候窦婴得胜归来,先帝赏千金。魏其候全部将之置于自家门槛,任部曲食客自取之。 也有当今丞相周亚夫。将自己的赏赐和俸禄,全都拿出来,周济部下,救援和抚养孤儿寡母。 而在下层,这样的情况更加普遍。 队率、司马们,常常都会将自己的赏赐,分给部下。 这叫市之以恩,结之以义。 而家兵和亲兵们,更是会获得更好的待遇。 常常是会解除这人与他的家族的卖身契约——假如有的话。佃租一半,甚至为对方承担徭役的贱更钱,更是普遍之事。 黄匡这样做,属于汉军的传统了。 因为,每一个有上进心和奋发心的汉军军官都明白。 钱财这东西,根本没有用,也根本不稀罕。 大家都是富贵人家出身,至少是地主豪强的子侄,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钱。 而大家都缺能在战场上为自己效死,拼死杀敌,获得战功的士卒。 汉军军制,计算斩首军功时。军官们的军功可是要计算净斩首的。 没有士卒和部下拼命为自己作战,他们的地位前途,就跟青萍之上的蚂蚁一样危险而脆弱。 如黄匡这样的士族子弟。更是很聪明的明白——他们的前途和地位以及爵位,家族的繁荣昌盛。有赖于自己的亲兵和士卒的勇敢和拼命。 所以,黄匡紧接着又道:“除此之外。此番我所得的赏赐,将全数分与诸君,我分文不取!” 这个决定,立刻就让他的家兵和亲兵欢呼起来。 大家纷纷道:“公子信义,小人等敢不效死以报!” 人人都是喜笑颜开,乐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此番跟随公子出征,不过三月,虽然辛苦,虽然几次差点丧命。 但这是值得的! 大家伙从此都从寄人篱下,连爵位和户口本都没有的奴仆,成为了庶民,甚至有人靠着军功,将爵位提升了好几级。 除了地位的变化,实际利益所得,更是让人兴奋无比——哪怕只是计算自己所得的部分,最少的一个人,也能分得一两万钱。 这相当于给黄家干一辈子才能攒下的积蓄! 而最多的那人,甚至能有十万之多的赏赐! 钱十万,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属于汉家的中产阶级,能作为士族被官府认可了——汉家赀官的要求之一就是家訾十万,而举荐的起步,在先帝时则是家赀五万。 “走罢,我们回家……”黄匡在做出了许诺后,看着自己的亲兵们,也露出了欣慰和欢喜的笑容。 这些士兵,是他翌日崛起的资本。 有了他们的奋勇作战和拥护,他也就有了未来不断上升的机会。 而之所以如此重赏,也是因为他升职了。 他在南池一战,跟随孙振,带着士卒,奋力杀敌,在追击中,走了运,斩得一个匈奴大贵族的首级。 虽然对方已经六十几岁,老朽不堪。 黄匡甚至都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杀死。 但,事后检验首级,经过俘虏的辨认,知道他所斩杀的是尹稚斜的亲族,一位匈奴的当户。 虽然不是大当户那样的高阶贵族,但也属于汉军认可的大功之一。 他因此从队率升为司马。 虽然只是一个细柳营的别部司马,但这却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司马以下,只能听命于人,没有任何自主权,上面命令下来,就要冲锋。 但司马一级的军官,却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资格。 郡国之中,一位司马,就能坐镇一地,掌控数县的郡兵。 当然,黄匡的志向,肯定不是去郡国养老。 他还年轻的很呢! 他还想要继续向上爬! 校尉、都尉,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而他最终的最大梦想,则是受命于天子,册为将军,执干戚而立于朝堂之左,衣红袍而腰系紫,进名讳于大鸿胪。朝于太庙。 当然,他很清楚。想要实现这个梦想,就要有战争。 唯有战争之中。才能打破阶级的限制,突破资历的束缚。 不然,倘若一直无事,以他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以及人脉,到死恐怕也就是一个校尉而已。 “下次战争,我要争取进入主力,在正面为将!”黄匡在心里想着。 此番,细柳营前出代长城,虽然斩获无数。但其实军功比起正面作战的骠骑大军,是大大不如。 这从这次公布的列侯和封君人数就能看出来了。 此次,汉军一口气诞生了一百四十五位封君和十三位列侯。 然而,细柳营却连十分之一的名额都没捞到。 虽然细柳营的赏赐比其他人都要多,但这爵位和官职却不如别人。 这就是辅助和主力的区别。 想要升官发财,无疑就要担当主力。 而对黄匡,一个好消息是——他已经被确定入选为细柳营的胸甲骑兵预备军官之一了。 他将跟上司孙振一起,在夏天之后前往虎贲卫轮训,获得胸甲骑兵的训练和作战知识。 然后回到细柳营。组织细柳营的胸甲骑兵。 这是荣誉,也是前途的保证。 但也有着莫大的挑战。 胸甲骑兵,出了名的高淘汰率。 虎贲羽林,总计六千士卒。但只有两千人通过了筛选。 而他们在进入虎贲羽林之前,就是从天下千挑万选而出的精锐。 至于胸甲骑兵,哪怕是一个伍长。淘汰率也高的可怕。 据说是十人之中,只能有两三人能胜任。 其他人统统被退货。 但只要通过了考核。成为了一个胸甲军官。 这前途,只能说是无可限量。 如今。汉家天下,有且只有两千胸甲骑兵。 这两千胸甲之中,只有四百不到的伍长,不过两百个什长,四十名队率,二十个司马,十名校尉。 换句话说,今天的胸甲司马,只要不中道战卒,未来,将军列侯,轻而易举,甚至九卿也可以轮着来。 “我,定要光宗耀祖!”黄匡在心里说道。 然后,他就带着自己的部下,进入华阴城。 当他进入华阴城,他才发现,整个城门附近,已经挤满了前来欢迎他归家的父老乡亲。 曾经与他一起嬉戏,游玩,斗鸡走狗的游侠们,用着崇拜和仰慕的神色,看着他的戎装。 许多人甚至在人群里大喊着:“大郎!大郎!可还要军卒乎?小弟愿投效大郎麾下,为大郎前驱!” 在汉室,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唯有投军最为实际。 而汉军将佐回归自己的家乡,主要目的,也是从父老子弟中挑选合格的兵源,充实自己的行伍。 但,在军中这几个月,让黄匡深知一个道理——军队,要求的不是喜欢逞个人英雄的莽夫。 恰恰相反,多数军队,更喜欢那些老实淳朴,一言不发的农民子弟。 就像细柳营,从不选用游侠儿,都以良家子充之。 汉家的羽林卫和虎贲卫,更是只选择北地和陇右以及代国的良家子和北地骑士出身的士兵。 所以,这些昔日的玩伴,一个也不在他的计划里。 他想要的兵源,在乡下,在农村,在那些老实巴结,勤劳肯干的佃户家庭和自耕农家庭。 而这需要他父亲帮忙,去考察家风,观察为人。 一定要选取忠诚可靠的农民子弟,最好是跟自家有租佃关系的年轻男丁。 只有这样的兵源,才可靠,才有用,才能帮助自己。 除了这些游侠外,华阴城的三老和乡绅们,也都纷纷来了。 这些人,都是黄匡以前熟悉的长辈。 此刻,这些人一个个双眼放光,像看到珍稀宝贝一样,纷纷围上前来,嘘寒问暖。 “世侄啊,我是你王家世叔啊……”有大腹便便的商贾搓着手上前刷脸:“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也有羽冠巾纶的文人,拱手说道:“黄贤侄,吾与汝家三世交好,尔幼时吾就已知,汝非池中物,如今,果然……” 更有往日曾经对他严苛无比的官方人物,微笑着说道:“赳赳武夫,国之干臣,吾早知黄家郎豪杰也,以往严厉对待,乃是鞭策,果不其然啊……” 而这些人绕老绕去,最终,都会提及一个事情:贤侄,我家有女,年方二八,甚贤良淑德,仰慕贤侄已久了,不知道贤侄愿不愿意见一见呢? 但黄匡对这些人都只是热情的拱拱手,虚应一番故事。 在从军之前,黄匡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今日。 但是,如今,他薄有微功,因为孙振的关系,名字甚至为细柳营的都尉卫驰所知,还得到了后者的赞赏。 所以,他的野心,也就不可避免的膨胀起来。 “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他在心里沉吟着,然后吐出那个名字:“韩氏女……” 两年前,黄匡还是个游侠时,曾在长安街头,与一位贵女擦肩而过,从此惊为天人。 后来,黄匡经过努力后,打探得知,对方乃是当今元老,弓高候韩颓当之孙女,虽然只是庶出,但也不是他可以攀附的。 但现在嘛…… “只要我能成为胸甲司马,就可以请都尉为我媒人,上门提亲,弓高候必不会拒绝一位胸甲司马提亲……”黄匡握着拳头,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光明。 这就是为何,汉家最优秀的男儿,会奋不顾身的投身军伍。 因为,军中自有黄金屋,军中自有颜如玉。 只要有能力,立下军功。 曾经高攀不上,哪怕是幻想,都不可能的贵女,淑女,转瞬就会被其家人打扮的漂漂亮亮,抬着无数嫁妆,送入家门,做你良妇,立白首之誓,取同心之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此时此刻,整个关中的各个乡亭,大体都有着类似黄匡归家一样的气氛。 那些投军,从军的英雄好汉们,带着军功和手足同袍以及未来的美好生活,从前线归来。 许多家庭,从此境遇被彻底改变。 从庶民之家,变成士族、将校之家者,数都不数清楚。 许多游侠和逃犯,更是因此洗白,从家族的罪人和耻辱,变成了家族的光荣和顶梁柱。 但也不全然都是欢喜。 也有许多的家庭,没有等来自己的儿子、丈夫和兄长带着荣誉和财富平安归来。 他们等到的是一副棺椁。 地方上的官吏带着抬着棺椁的士卒们来到他的家里。 棺椁上,覆盖着这位英雄生前所在的军队的战旗。 “老大人,请节哀顺变,贵子,作战勇敢,奋勇杀敌,实为好丈夫好汉子……” 随同棺椁而来的,还有这位英雄的抚恤金和赏赐以及朝廷发放的【王事烈属】的牌匾。 按照最新的天子诏命:死王事者,烈士也,其家人,烈属也,朕之肱骨,国之脊梁,其令有司,比山东复,岁遣官吏巡视之。 而山东复这个待遇,依据汉律,这个家族从此享有了许多特权,还可以减免田税和徭役,逢年过节,也会得到国家慰问和赏赐。(未完待续。) ps:  呼呼,又多一位萌主啊! 感谢! 第八百七十三节 脑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翻着奏折,一边看,一边心疼着自己的小金库。±頂點小說, 没有错,此番的赏赐开支,依然是走少府的帐。 国库那边,周亚夫是两手一摊,一个子也不肯出的。 这也怪不得他! 谁叫刘彻现在太富了呢! 旁的不说,单单去年,少府衙门在盐铁转卖这个买卖上,就赚了最少二十万万钱!虽然回收旧钱接近十万万,但也依旧是赚的盘满钵满。 这还只是盐铁衙门现在只覆盖了全国的主要城市的成绩。 若日后等到盐铁衙门把办事处开满天下,深入每一个县乡之后。 这每年的利润,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 除此之外,最大的进项,就是定向,哦不,反腐倡廉。 仅仅只是济南王的倒塌,就给刘彻的私人小金库充值超过五万金 其他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也未刘彻的小金库,充值了接近这个数字的财富。 换句话说,仅仅是反腐倡廉,刘彻就从贪官污吏与宗室蛀虫那里回收了超过十万万钱的财富。 这笔财富,已经足够维持汉军再打三场马邑这样规模的战争了。(当然不能计算赏赐) “钱啊,你真是个王八蛋……”刘彻在心里感慨着:“没有你,寸步难行啊……” 一场马邑之战,让刘彻充分明白了,战争的开销究竟有多大,究竟能对社会经济造成多大影响。 这么说吧,假如刘彻没有在之前四年。想尽办法,不要脸皮。到处捞钱。 此刻,汉室财政就要因为马邑大战的胜利的开销而宣告破产。 这个事实。现在就通过奏疏里的文字和数字,清楚无比的摆在了刘彻眼前。 马邑之战,在作战过程中,汉家动员了超过五万的野战作战兵力,以及五倍于此的民夫壮丁。 为了维持马邑之战,每天,汉室都要消耗超过一百万的钱财。 这还仅仅是花钱,不包括哪些被彻底搬空官仓物资。 也不包括抽掉的民夫壮丁造成的损失。 更不包括,士卒们的军饷和津贴。 若把这些都算上。折成现金的话。 刘彻毫不怀疑,自己的小金库起码要用掉一半——至少四五十万万的财富,在不过两三个月中蒸发。 若再算上赏赐和抚恤的开支…… 刘彻整个人都要思密达了。 辛亏,这是封建社会。 壮丁和民夫,都是免费劳动力。 幸亏,中国是一个大一统中央集权的帝国,所以,那些官仓里的物资,不要刘彻掏钱。 “朕得继续赚钱啊……”刘彻放下这些奏疏。叹息着。 维持一个国家,很不容易。 这个家,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当。 现在,刘彻就面临着。要从其他地方收购粮食和其他物资,去填补被搬空的北方官仓了。 而且,这个事情。还不能急着来。 最少也需要两年时间,按月补充。 不然的话。这样的大宗政府采购,恐怕会喂饱很多官商。 他另外还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么多赏赐发下去了。 万一将士们学明清的地主老财,把它们都存在自己家的地窖里。 那该怎么办? 财富假如被存起来,而不是流通起来,肯定会造成通胀紧缩。 道理很简单,一笔超过十万万的现金,淡出流通市场。 社会就会出现钱荒。 而在另外一个方面,刘彻还得担心,万一大家都把钱花出去了怎么办? 在短时间内,一个超过十万万钱的超级大单,砸到市场上,尤其是北方的市场上,其破坏威力,将是核弹级别! 所以,这个度要把握好。 既不能让大家伙都把钱存起来,也不能让他们一下子花的太爽。 这两种情况,无论出现哪一种,都不是现在的封建社会能搞定的。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士兵们把钱都存起来的可能性最高。 因为,道理很简单。 刘彻除了给钱,还给土地、房子、牲畜、工具。 为士兵们提供一条龙服务。 黑心老板为了自己的财政健康,毫不犹豫的用了行政手段,将大部分士兵的消费**,全部释放一空。 对一般的百姓来说,有了土地、房子,牲畜跟农具,基本上也就没有别的花钱的地方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会跟他们的先祖和子孙一样,把钱存起来。 中国人自古就有储蓄意识。 无论什么时候,存钱,都是正确的选择。 然而,假如这些钱,进了百姓口袋,就不出来了,变成死钱了。 刘彻恐怕就要泪流满面了。 五铢钱的流通盘子本来就小,再没有了这笔钱。 用新钱取代旧钱,然后进行金本位改革的步伐,起码要缓上三年! 而且还会造成通胀紧缩。 “朕得想个法子,让士兵们消费……”刘彻托着腮帮子,想了起来。 忽然,他脑洞一开,将视线转移到了西南夷和南越。 “王道,去将南越国上个月的奏疏还有蜀郡的奏疏拿来……”刘彻吩咐着。 不多时,那两份奏疏就出现在刘彻面前。 刘彻将这两份奏疏拿来,仔细阅读,然后露出微笑:“这个主意不错,这个法子不错,确实是个刺激消费,提振士气的好法子!” 对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男人来说。 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重要? 排名前两名的,毫无疑问就是土地跟妹子。 倘若要在其中选择一个的话。那自然是妹子要好一些。 尤其是当你温饱不缺之时。 饱暖思****嘛…… 高质量的妹子,刘彻没办法给他们弄。 但一般的妹子嘛…… “去将宋子侯许九传召入宫……”刘彻吩咐下去。 马邑之战后。西南夷那边,刘彻暂时没精力去弄了。 当前要务还是要休养生息。积蓄国力和军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汉家就要无所作为了。 僰人不是最擅长调、教高质量的僰奴吗? 刘彻觉得,他们不应该只专注高端产品。 这中低端的市场也大有可为嘛! 就像后世的菲佣,有月薪几万几十万的,也要有月薪几千几百的嘛,要让普罗大众也可以消费嘛。 这样有助于僰国的品牌树立和发展。 “还有,季心若到了长安,立刻让他来见朕……”刘彻接着又道。 季心不是将老巢搬去邯郸了吗? 邯郸歌姬。驰名两汉,天下无双。 但…… 他们为何老喜欢用中国女子呢?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应该多出去走走嘛! 以季心为首的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应该起到带头的榜样作用,带领邯郸的歌姬产业,走向世界。南越国的交趾郡和日南郡的丛林里,就有很多野人部族,这些都是很不错的歌姬来源嘛。 顺便,还可以通过与南越的合作。加强文化交流和沟通。 刘彻确信,只有利益一致,让南越百姓,尤其是上层的贵族和官员。尝到自己是中国人的甜头,他们才会真心诚意的拥护中国的统治。 还有比一起抓奴隶发财,更能联系加深彼此感情的事情吗? 更重要的是。季心是楚人,他对越人比较了解。 反正。刘彻已经决定了,在本月的朔望朝时。进一步挤压和打击蓄中国奴仆的行为。 有汉使户口本的奴仆的算赋,将再次飙升。 从原先的五算,至少增加一倍,到十算。 同时,加大对无业游民和贫民的移民速度。 重点打击丐帮的业务。 学习****曾经的收容遣散制度,将所有的丐帮成员,统统管制起来,然后强制迁徙去怀化,去参加屯垦团。 用军队的刀子和鞭子,强制他们劳动,自力更生。 这样想着,刘彻就笑了起来。 “这下就不怕士兵们不消费了……” 刘彻相信,只要有妹子,为了妹子,汉军士兵和他们的家庭,肯定愿意消费的! 至少光棍们会很乐意。 即使那些有家室的下层士兵,也肯定不会拒绝自己多一个暖床的对象。 而将西南夷和交趾的猴子部族的妹子统统抓到中国,给中国士兵当妻子或者滕妾后。 这些地方,自然是可以兵不血刃就得到解决。 没有了妹子,猴子当然会灭绝。 怀化的薄世跟护濊军不就是这么玩的吗? 虽然他们做的很斯文,也很体面,但终究,最终目的,就是消灭包括濊人、真番和三韩在内的民族,将他们,尤其是他们的下一代,全部变成诸夏,让他们的女子,尽可能的与汉人通婚,生下诸夏的子孙。 所以啊,大棒兴国,后、宫救国,种马融合,才是王道! 只是,这个事情,不能由政府出面组织。 得披个马甲。 再怎么说,汉家也是自诩‘王道之国’,刘彻也是自号‘仁圣之君’的。 这吃相还是讲的。 像贩奴啊或者捕奴这样的脏事情,应该由民间去做。 甚至让别人去做。 这样,就能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了。 “让季心靠个婚姻介绍所得了……”刘彻在心里想着,连名字,刘彻都给季心跟许九想好了。 一个叫世纪佳缘,一个叫百合。 破费特! 这脑洞一开,刘彻根本就停不下来。 他将注意力从消费问题上移开。 他抬起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地图。 马邑之战胜利后,刘彻一直在思考一个事情:怎么控制草原? 毫无疑问,草原上,绝大部分地区,根本不适合农耕。 即使适合农耕的河套地区和河西走廊,刘彻也不会大规模屯垦。 道理非常简单。 哪里是黄河的上游,华夏民族的母亲河的源头。 后世的黄河为何浑浊不堪? 不就是上游水土流失严重吗? 要知道,现在的黄河水可是非常清澈的! 此刻,河套和河西走廊,植被丰盛,水草丰饶。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受此影响,黄河虽然汹涌,但水质清澈,而且,威胁并不是很大。 若是河套和河西,因为植被被破坏,导致水土流失,黄河泥沙越来越多。 然后,这样的生态问题,又产生连锁反应,导致土地荒漠化。 那刘彻的罪过就大了! 想想看,从战国开始,关中的三秦大地就是诸夏粮仓,天府之国。 可从唐朝以后,关中残破。 到了后世,沙漠化甚至威胁到了榆林,古老的三秦大地,成为了穷山沟。 宗周的发源地,秦帝国的家乡,汉家的核心,变成了一个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地方。 这个锅,刘彻背不起,也不敢背。 但问题又来了。 既然不能大规模屯垦,汉室占了这些地方有毛用? “朕要做一个实验才行了……”刘彻在心里计划着:“就拿楼烦人来做这个实验好了……” 正是因为这个脑洞有些大,刘彻拿不定主意,所以只好拿新归顺的楼烦人做实验。 这样,即使失败,也没关系。 不过是楼烦人吃点亏,刘彻赔点钱而已,除此之外,对汉家并无什么损失。 正这样想着,殿外,有宦官唱诺:“骠骑将军觐见陛下!” 刘彻连忙临襟正坐,保持好自己的天子形象。 这很重要。 尤其是在对义纵的问题上,尤其重要。 自古外戚,都容易出问题。 也就武帝命好,前期出了个卫青,温厚君子,老实人,皇帝让他干啥就干啥,从无怨言,也服从命令。 而之后的霍去病,虽然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什么事情都敢管,什么话都敢说。 他甚至直接插手储君人选,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迫使武帝的三个儿子全部出京,为刘据的太子地位稳固打下坚实基础。 但,霍去病却偏偏是武帝的脑残粉。 而且,除了打仗外,他对政治兴趣不大。 即使插手储君之事,也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 纯粹是因为要避免他在前方打的正嗨,结果后院失火之事。 但,整个汉室历史上,也就只有这么两个老实可靠还能打的外戚。 而且,当霍去病卫青先后去世,卫霍外戚集团也立刻变色。 李陵的下场,其实就是卫霍外戚集团角力和斗争的结果。 不然,不可能发生路博德这个霍去病的亲信,忽然之间‘老朽’‘怯敌’眼睁睁看着李陵踏入死地,见死不救的事情。 也不可能有巫蛊之事了。 有着这个前车之鉴,哪怕刘彻相信义纵。 但他却不敢相信义纵身边的人。 谁没有几个亲友党,拖油瓶呢? 为了避免让义纵最终悲剧,刘彻觉得,开始就摆正君臣姿态,是最好的办法。(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四节 未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陛下……”义纵走殿中,恭身下拜:“臣,幸不辱命……” 说着,他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一半是真的,但一半是装的。 刘彻看着自己的这个小舅子,心里面也是感慨万千。 当年在河东捡的一个土匪少年,今天居然已经是汉家最顶级的大将了。 马邑之战后,他的骠骑将军,算是坐稳了,哪怕进一步擢升为车骑将军或者卫将军,获得开府建牙的资格,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刘彻不打算让他升的太快。 这是从时间上考虑的。 卫青起码还要五年,才能成年。 他现在大概还只是一个在平阳县的山坡上放羊的奴产子,每天都在纠结,明天到底能不能吃饱这个问题。 至于霍去病…… 起码还要八年,他才会出生。 在这两位双子星登场前,刘彻还需要义纵和新生代的将军来撑起汉室的一片天。 当然,也不是非要卫青霍去病不可。 只是,用这两人,比自己起提拔和培养新人,更可靠。 毕竟,他们是百分百可以成功的。 而培养其他新人,则完全要看运气。 所以,刘彻一直小心翼翼的,没有让自己去过多的关注平阳县,甚至,他连宦官和绣衣卫也不往平阳派。 平阳的官员调整升迁任免,他也从不过问,任由下面的大臣决定。 就是害怕蝴蝶效应,发生什么事情。 万一,霍去病没了,他就要哭了。 而且,刘彻一直觉得。现有的将军们,都不如卫青霍去病。 虽然他清楚,这其实也就是一种情怀。 就像人们总是沉湎过去的美好一样。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寄希望于‘霍去病卫青’。也是现实需要。 现在的义纵等新生代的将军们。看上去似乎在马邑交出了一份很不错的答卷。 但再过十年,二十年。 现在的新生代就要变成中生代,甚至腐朽堕落。 国家需要不断有新鲜血液来加入。 正如十年前,周亚夫崛起,带领汉军进入纪律作战时代,如今义纵崛起,宣告骑兵时代的到来。 十年之后呢? 那肯定又将是一个新时代。 需要新的将军杠起强军的旗帜。 “朕的骠骑将军回来了……”心里面虽然在计划着给义纵找备胎。但刘彻表面上却是高兴的站起身来。亲热无比的轻松下台,扶起义纵:“卿没有辜负朕与义妃的期望,为朕斩下尹稚斜之首级,告慰平城以来五十六年之阵亡大臣将佐,为社稷立下大功,朕已命司马相如,为卿做‘骠骑颂’,以褒扬和传颂卿之战绩。使天下皆知!” 拼命拉拢和团结对自己有用的大将大臣,算是老刘家的传统了。 打刘邦开始就是这样。当某个臣子对刘氏天子有用时,简直是予取予求,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恨不得将他捧上天。 但一旦这个臣子失去了利用价值…… 特别是他还在作死的时候…… 譬如韩信啊。 譬如彭越啊。 这都是很好的例子。 当然,只要不作死,一般不会有那个下场。 而且,刘家发展到现在,驾驭大臣的手段和方法,也不断推陈出新,革除了许多早期的弊端和毛病。 基本上能做到笑着将某个大臣的职权解除,而对方还要跪地叩首感恩。 义纵闻言,心里面真是大喜过望。 他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也不会去考虑什么韩信、彭越。 因为这没有可比性。 韩信、彭越,那是拥兵自重,威胁太大。 而他手下,除了几个亲兵之外,没有天子虎符和诏书,他连一个卒子都指使不动。 反而是,他现在有个好榜样。 他的恩师周亚夫。 周亚夫打了吴楚之战后,因功升为丞相,可谓是登上人生巅峰。 而他也准备循着周亚夫的足迹,这么来一套。 更重要的是…… 对义纵来说,其实他本身的官职大小,爵位高低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长子的未来! 只要能让皇长子能顺利成长,并成为储君。 那义氏家族,还怕没有未来吗? 如今天子表态,要为他做《骠骑颂》。 这可是武将的最高荣誉,也是他最想得到的奖励。 这个奖励,甚至胜过益封一万户! 为什么? 看看青史之上,能让天子下令为武臣作颂的都是谁吧? 尹吉甫!南仲! 一旦这骠骑颂出炉,配合马邑的战果,他义家立刻就将成为天下英雄豪杰投奔的对象。 他就可以趁机借此机会,为自己外甥培养羽翼,扶植班底。 然后等待时机。 这个时机随时都会出现。 听了天子的嘉奖,义纵立刻就拜道:“臣微末之功,不敢与先贤争锋,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必要的推让样子,还是要做的。 刘彻自然也懂这个游戏贵族,他拉着义纵的手,道:“骠骑劳苦功高,受此褒扬,理所当然!” 只有刘彻明白,其实刘病已的机会,是大于所有他的未来的弟弟们的——除非发生意外,不然这储君之位,基本上内定刘病已。 原因很简单。 皇后陈阿娇,不可能生下孩子。 就跟如今的薄太后一样。 这是刘氏的诅咒——几乎所有生于深宫,顺利接班的皇帝,都会面临皇后不孕的厄运。 譬如刘彻老爹的皇后薄皇后,刘彻自己的陈皇后,还有历史上,昭帝的上官皇后,成帝的赵皇后,哀帝的王皇后,都是如此。 对这样的灵异事件,刘彻只能耸耸肩,认清现实。 当然,刘病已也不是完全就坐定了太子,坐定了储君。 刘彻对自己的继承人,要求是非常严苛的。 在他成为太子之前,他必须向刘彻证明——他最起码具备了管理一个三十县的郡的能力,并且还得治理好。 若连这个条件都达不到,做了储君,也迟早药丸,要被他的兄弟拉下马。 甚至还可能导致政治动荡,国家危机。 刘彻不是那种会用个人感情来处理国家社稷的皇帝。 喜欢某个儿子,刘彻会给他一个大大的封国,无数的财富。 但不会让他赶鸭子上架,去做他做不来的事情。 汉宣帝那样的傻事,发生一次就够了!(未 完待续 ~^~) 第八百七十七节 安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武帝时期,俘虏的匈奴战俘,数都不数不清楚。 甚至,不乏有将整个匈奴部族一起打包的例子。 后来的汉家名臣金日磾,就是一个典型的励志故事。 起初,金日磾只是一个被俘的战俘而已。 若说身份地位? 因为他是企图反抗归义汉室的匈奴休屠王之子,所以,汉室为了羞辱他,将他安置在了黄门署,与侏儒为伍。 但金日磾和他的母亲以及弟弟来到汉室后,汉化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史载,金日磾侍母极孝,甚至比许多汉家士大夫还要孝顺。 而且,金日磾政治立场正确,忠心耿耿。 为此,他甚至格杀了自己的长子。 仅仅是因为他的长子,在他面前调戏宫女。 若仅仅只是一个孤例,可能不算。 但事实是,武帝朝,前后数十年,所有被俘或者归义的匈奴部族,几乎没有主动叛变的。 即使是著名的二五仔赵信,那也是在被匈奴俘虏后归顺和臣服的匈奴人。 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也必须要有所借鉴甚至抄袭了。 其实,武帝玩的政策,也没什么太新奇的地方。 无非就是厚赏,拉拢上层,严苛对待下层。 许多匈奴战俘,甚至进了少府,就要终生面对沉重的劳役和各种摊派。 为了生存,他们只能选择自我汉化,做个中国人。 不然,倘若他们依旧维持在草原上的生活习惯和着妆打扮,就会被所有人歧视和鄙视。 无非融入中国。 这意味着不仅仅他们要累死,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不得安宁。 于是,有人开始汉化。 然后得到了奖赏。 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汉化。 就如同金日磾。这些汉化的匈奴人,有着远比原本真正的中国人对中国文化以及传统的认可和执着。 金日磾侍母极孝,严于律己,更严于对待他的家人。 所以金氏家族七世忠臣,甚至。最后王莽篡汉。刘氏宗室一言不发,那些自诩刘家忠臣的臣子,也一言不发,唯有金氏为刘氏流血。 为什么会如此? 这既可以用新附军总比鞑子更凶恶的理论来解释。 也能用哥斯达尔摩综合征解释。 反正,这些匈奴俘虏,为了证明他们自己确实是个中国人了,爆发出了远比真正的中国士大夫还强烈的诸夏民族主义。 霍去病大军之中。一半以上骑兵。来自收编的匈奴战俘和投奔的游牧部族。 皋兰山之战,首先冲锋的霍去病骑兵,基本是被俘的匈奴骑兵。 他们就像疯狗一样,悍不畏死的在皋兰山上,以疯狂的攻击频率,撕碎了匈奴帝国赖以为骄傲的折兰与卢候部族的骑兵。 另外,乌恒人,这只霍去病养的狗。甚至跟着霍去病南征北战,比哈士奇还乖。 他们甚至掘了匈奴的龙城祖坟。将冒顿、老上和军臣的棺椁扒出来鞭尸。 这是汉军都没有做的疯狂行为。 可惜,霍去病死的早。 不然,以他对游牧民族的调教和**功底。 说不定,很可能连匈奴的挛鞮氏也可能会被他调教成功。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就已经有主意了。 既然,历史证明,匈奴人需要皮鞭与主人。 那刘彻当然不会介意做他们的主子,赐给他们皮鞭。 汉室,现在也确实急需一大批善于放牧和管理牲畜的廉价工作人员。 至于之后,看一步走一步了。 先用大棒和皮鞭,让这些战俘给自己养马放牧。 “卿去安排一下,明日,朕在石渠阁召见楼烦王……”刘彻看着不远处的石渠阁说道:“另外,朕得到奏报,鲜卑王臣服陈嬌,献上玉龙、玉龟,自称伏羲氏之后……” 刘彻眯着眼睛说道:“爱卿代朕去仔细查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伏羲氏,向来隐匿于神话与传说之中。 但他对诸夏的意义,却是非常重大。 轩辕氏是人文始祖,伏羲氏则是文明之源。 当今天下,诸子百家,都有一个源头——易经。 而易经,与伏羲氏密切相关。 毫不夸张的说,若能寻到伏羲氏的象征:河图洛书,那么,对于刘彻,对于整个汉室的意义,都是无比重大的。 但怕就怕,找的是个假货。 然后刘彻还拿着他大咧咧的当成宝。 那就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河图洛书,可不比九鼎。 九鼎因为所有见过它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间,而且,刘彻找到的那个鼎,确实很难辨明真伪——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根本不可能界定。 但河图洛书不同。 史书上,对它有着明确的记载和形容。 其实,所谓的河图洛书,指的并非是两个东西,而是同一个事物。 当年伏羲氏仰观于天,俯察于地,见鸟兽之形,于是,用十二条长线与二十四条短线,构成八副图案,形成易经的八卦。 虽然自文王之后,龙马负河图洛书献于圣人之事再未出现。 但现在《易经》的各个版本,可都还没有失传。 甚至,刘彻手里,还有着孔子、子夏等儒法先贤亲笔编辑过的《十翼》。 茂陵的图书馆里,也有着传自战国的各个版本的《连山易》《归藏易》《周易》。 其中不乏有荀子和庄子的注释版本。 如今石渠阁中,更有两位易经的权威学霸。 司马季主以及司马谈。 河图洛书,虽然大家都没见过是什么样子。 但在人们的脑海里和思维形象中,它一直存在。 不然,中国历代王朝那么多,早就有人伪造它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然而,却一个皇帝也没有这么干。 这其中的原因。既是因为河图洛书的伪造难度实在太大,也有着许多方方面面的限制和困难。 而且易学,在古代,向来是显学。 诸子百家,任何一个大牛。都有着深厚的易经造诣。 特别是儒家。一个大儒,不懂易经,几乎等于一个博士生却不知道万有引力定律一样可笑。 本来,刘彻在看了陈嬌的报告后,几乎就要下令让陈嬌逮捕那个欺君的鲜卑王了。 然而,刘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个事情,让他有所顾虑。 那就是——现在的鲜卑与乌恒的活跃地盘。在上古之时。恰是诸夏文明的源头之一,红山文明的发祥地。 后世甚至有人说,轩辕氏,就是出自红山文化区域。 而从出土的文物和器皿和神庙等来看,轩辕氏即使不是出自红山文化,也与之有着密切的关系。 因为诸夏文明的图腾崇拜和文化信仰,与红山文化出土的器物,太相似了! 龙凤图腾以及神龟崇拜。加上那个疑似女蜗的女神像,足以说明很多很多。 至于为何。轩辕氏的先祖,会跑去遥远的大兴安岭附近?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释。 在上古之时,中国大地的气候是热带气候,当时,满中国跑大象,犀牛和各种热带生物,甚至,直至春秋,中国腹心都还有着犀牛。 当时的滚滚甚至在如今的燕赵地区,也有分布…… 中国气候的变迁,大约是从周幽王开始转冷的。 当时剧烈的气候变化,直接导致了大量生活在草原的犬戎一类的游牧民族,为了生存,进入中国。 以至于春秋早期,列国出了家门,就要碰到一堆的夷狄。 也是因此,导致西周终结,平王东迁。 数百年来,气候不断变冷,气温不断下降。 吕氏春秋之中记载的农作物播种与收获时间,就与此时,有了巨大的差异! 在秦代,还非常准确的颛顼历,到了现在,几乎已经失去了作为历法的作用。 所以,在远古时代,诸夏的先民,是有可能生活在现在的长城之外的。 准确的说,诸夏,诸夏,从来就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组成的。 诸夏的古籍里就记载的清清楚楚。 轩辕氏、神农氏、青阳氏…… 那一场场隐藏在神话背后的战争,更清楚无比的告诉了世人。 诸夏,是一个通过文化和信仰为纽带,渐渐融合到一起的古老民族。 正因为如此,中国自古就不以血统来界定自己。 而是用文化与信仰,作为夷夏之分。 譬如,夏后氏的子孙淳维跑去了草原,成为了匈奴的先祖。 你能认为匈奴是中国人吗? 还有,后世的狮子国,你觉得他是诸夏吗? 那些背弃了自己祖宗的弯弯和港灿,你能认同他是中国人吗? 还有,有传说,霓虹的皇室源自徐福,你会认为霓虹人是中国人吗? 答案当然不是了! 他们可以匈奴人,霓虹人,米国,英国人甚至莫须有国人。 但绝对不是中国人。 中国人的标志,就是崇拜祖先,认同炎黄始祖,敬畏和尊崇先人,而不是相反。 连祖宗都不认的人,怎么可能是中国人? 对中国来说,血统、肤色和种族,从来不是关键。 关键的是文化的认同和信仰的重合。 如今,鲜卑王拿出了一些疑似红山文化的遗物。这让刘彻充满了兴趣。 因为,这些遗物的出现,对汉室来说,有着极大的帮助和政治作用。 倘若真有所谓的河图洛书,哪怕只是相似的刻在石壁上的图画。 对刘彻而言,这都是天命所归的又一个有力佐证。 更重要的是,利用这个,未来汉室北伐匈奴,就有了能降低匈奴和其他草原部族抗拒和抵抗的证据了。 “大家祖先都是一个人,打来打去有必要吗?乖乖顺服王师吧!” 在中国衰弱之时,这样的证据,当然没有用。 但中国强盛之时,却足以让很多人有个台阶和借口。 当年汪精卫,不也要打一个中日亲善的招牌吗?(未 完待续 ~^~) 第八百七十八节 世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北阙的宫门就缓缓打开。 一辆马车,在数十位汉军士卒的簇拥下,驶入这城楼之中。 曾经匈奴三驾马车之一的楼烦部族的首领楼烦王,有些局促的坐在这马车上。 此刻,他羽冠束发,身着直裾常服,看上去有些滑稽。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很滑稽。 因此,坐在车中,身子很不安分的扭动着。 正坐于他对面的大鸿胪公孙昆邪见了,微微一笑,安抚他道:“大王不用紧张……圣天子乃圣君也,怀仁握德,泽及鸟兽,遍于四海,大王拨乱反正,归义中国,天子必有嘉!” 楼烦王闻言,微微点点头,对这个能讲一口流利匈奴话的汉朝官员报以一笑,然后,战战兢兢的试探着问道:“下臣安敢不惧?昔者,下臣不识王师之威,助纣为虐……” “大王多虑了……”公孙昆邪神秘的一笑,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道:“汉家向来无有背信弃义之事,何况杀俘?且夫……” 公孙昆邪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他微微笑着道:“大王之祖,本中国之诸侯也!周天子曾制有天下绘图,其中便有楼烦国,其爵曰子,贵祖曾多次朝觐宗周天子于雒阳!” “便是如今,我汉家之中也依然有楼烦县,大军之中也设置有楼烦校尉、楼烦骑都尉等职位……” 楼烦王听了,点点头,这是事实。 楼烦部族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所以他们才投降的那么利索。 楼烦王甚至知道,楼烦部族供奉的祖先神物中,甚至还有着周天子赏赐的大鼎。 但,如今距离楼烦部族逃离中国,都已经过去接近两百年了。 而且,楼烦王更知道,他在中国,有敌人! 当年,赵武灵王攻破楼烦、林胡和中山,将这些北狄和白狄建立的国家统统消灭。 然后,对征服的国家进行‘致其兵’的统治方法。 大量被俘或者投降的楼烦骑兵,加入了赵国军队,赵国借此,成为诸夏一个强大的王国。 而楼烦也在这个过程中分裂。 一部分人,接受了自己是赵国人的设定,成为了赵军一员。 另一部分人,则在他的祖先的率领下,离开中国,前往北方广袤的草原避难。 从此,散落在长城内外的楼烦后人,开始彼此仇视和敌对。 时至今日,这种仇视与敌对,已经延绵了上百年之久。 汉军中的楼烦校尉、楼烦都尉以及楼烦骑郎们,必然是恨不得将他绑起来,当成靶子,射成马蜂窝的。 而汉朝人毫无疑问,肯定是倾向于楼烦校尉们的。 这让楼烦王当然难免忐忑。 说话间,马车就驶过了北阙宫墙,来到了司马门之前。 公孙昆邪带着楼烦王,下了马车,沿着宫阙前行。 最终,在一个殿堂之前,公孙昆邪停下脚步,回头对楼烦王说道:“大王在此稍后,本官先去通传一声……” ……………………………………………… “陛下,楼烦王已经带到,请陛下指示……”公孙昆邪蹑手蹑脚的走到大殿中,对着正与人说话的天子禀报着。 他微微抬眼,就发现了,那人是当今陛下最忠实的马屁精之一,宋子侯许九。 如今的朝堂上,少府令桃候刘舍领衔,舞阳侯樊市人一马当先,拉着复阳候陈嘉与宋子侯许九,一统构成了专门给天子拍马屁的四大金刚。 虽然,很少有人清楚,为什么宋子侯这个向来默默无闻,而且排名在汉家所有列侯里垫底,甚至食邑户数还不如很多封君的列侯,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混成了当今的幸臣和弄儿。 本来,有些人怀疑,这宋子侯大抵是个跟龙阳君类似的主。 不过…… 微微抬眼看了看许九的模样,公孙昆邪就摇了摇头。 这许九既不俊朗,也不伟岸,完全不符合龙阳君的设定。 不过…… 老刘家的事情,谁又能弄明白呢? 当年,辟阳幽候审食其不就是一个既不帅也不高大的男子吗? 但他偏偏能成为吕后的入幕之宾…… 想到此处,公孙昆邪连忙将脑子里的这些危险的想法赶出去。 他知道,这些想法,哪怕是有一个字被别人知道了,他恐怕就要被砍成肉泥了。 ………………………… 刘彻并不知道公孙昆邪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若他知道了的话,恐怕真会让人将这个混蛋砍成肉泥。 “宋子侯,卿先下去罢……”刘彻挥挥手说道:“记住,按照朕的命令去行事……” 许九长身一拜,郑重的道:“诺!臣必幸不辱命……” 然后,恭身退出大殿。 走出殿门,许九就看到了不远那个滑稽的夷狄酋长。 许九在鼻孔哼了一声。 他的祖父宋子惠候许志,出身于赵国的羽林将,其实就是楼烦人。 对每一个楼烦人来说,将那些当年抛弃了他们的卑鄙怯懦的家伙抓起来,绑到靶子上,射成马蜂窝,是他们日思夜想的事情。 而汉匈数十年的战争,进一步加深了这种仇恨。 于是,许九看着楼烦王,做了一个弯弓瞄准的手势,然后冷笑拂袖而去。 尽管,留在长城内的楼烦人,其实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完全汉化了。 他们的生活习惯与文化习俗,早就变得与周围的中国人一般。 但,不忘本,不忘根,这也是诸夏民族的特征。 狐死尚且首丘,鸟南飞必返故乡,何况是人? 对面的那位楼烦王,看到许九的样子,似乎被吓了一大跳,立刻就低下头,不敢再看。 许九哈哈大笑一声,抬头挺胸,走下台阶。 “果然,与他们的祖先一般,都是孬种!”许九在鼻孔里哼了一声。 祖辈代代相传,将当年楼烦灭亡之时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这些后辈。 当年,为了自己逃命。 这些孬种,将他们的子民和百姓以及军队全部抛下,自己逃之夭夭。 若非是赵武灵王不喜杀戮,他们和他们的祖先,此刻已是冢中枯骨。 对于这样的渣渣,许九只想说——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许九现在没有空与此人以及那些所谓的‘楼烦人’周旋。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此事,关系着他的理念和信义,能否在这天下得到践行的机会。 所以他无比认真。 至于这些所谓的‘楼烦人’? “自有颍阴候灌公对付!” 颍阴候家族是汉家骑兵部队的奠基人和创始人。 故丞相颍阴懿候灌婴,更是高皇帝至太宗早期的汉家用骑兵最好的将军。 这个家族世代与骑兵部队关系密切。 汉军中的楼烦校尉、楼烦都尉等官职,都是颍阴候首倡的。 而本代颍阴候灌何虽然不如乃父,不过是个中人之姿的列侯。 但,颍阴候家族,与军队里的楼烦将领的关系,素来非常亲密,彼此通婚很频繁。 许九相信,当代颍阴候,肯定会出头,来跟这楼烦王要个说法。 所以,这个事情并不需要他出头,他只要在后面摇旗呐喊就可以了。 当然,可能最终无法奈何得了这些归降的所谓楼烦人。 但让他们恶心恶心,难看一下,让天下人知道此辈当年的嘴脸,就可以了。 对许九而言,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天子刚刚交代的任务。 “想不到,我这堂堂列侯,也要行高媒之事……”许九嘴角自嘲一声。 高媒者,诸夏最古老的媒婆称呼。 礼曰:是日也,玄鸟至,以太牢祀高媒。 高媒者,高辛氏的别称。 因为传说,当年简娥吞服玄鸟卵,生下殷商的始祖。 后来,殷商建立后,就将婚嫁配娶之官称为高媒。 宗周历史上,就曾经就有官媒之职。 但,当历史走到今天,这高媒早就已经不是官员了。 他们属于社会底层的一部分,许多都是女子,他们所负责的职务,也早非古代的官方职责,而是成为只要钱财的贪婪之辈。 所以,名声不是很好听。 真正的士大夫和贵族婚配嫁娶,早就不用他们了。 而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模式。 而这个媒妁,一般会是两家都交好的士大夫贵族。 不过,转念一想,许九脸上又露出了无边的幸福之色。 这给士兵们当媒人,拉皮条。 若只拉一个,那是下作,会被人鄙视。 只拉十个,不过是个老鸨,估计被人举报还得去廷尉走一遭。 只拉百个,撑死不过是个花街柳巷的卖笑坊老板。 但这个数字,一旦达到千万这个级数。 那就只能说——此三世富贵之基业,飞黄腾达之起点。 想想看,你给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做了媒人之后,你能收获到的这些感激吧! 更别说,这些人都是汉军的士卒和军官。 这意味着,许九每成功撮合一对,他就能收割一个人的感激。 当这些感激的人的数字超过一千甚至一万,那他宋子侯,也就能咸鱼翻身,有了独领一军的资本。 更何况…… “这个事情的利润之大,恐怕要超乎想象了……”许九在心里想道。 当今天子交代给他的任务,可不是免费给士兵们介绍妻妾。 而是收费项目! “哪怕是按照每一个女子一万钱的最低标准……”许九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吾恐怕就要入账不知道多少万了……” 一个僰奴,从僰国进口,现在的价格,当然早已经超过了五万钱以上。 但,这些可都是僰国要用五年以上才能调教出来的优质女奴,专门供应给汉家的列侯和显贵以及狗大户的。 而推荐给士卒们的女子,哪里要这么金贵和好看? 天子说的就很对。 “士卒所求者,勤劳能干,屁股大能生养,足矣!” 什么漂亮,身材一类的玩意,压根轮不到普通人去追求。 普罗大众之间嫁娶,不也是盯着能干勤劳和屁股大能生养吗? 如今,民间,一个勤劳持家,而且生育了数个孩子的寡妇,不就是最抢手和最热门的对象? “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僰国,与僰王好好谈一谈这个买卖了……”许九在心里想着。 僰人当然不仅仅只会调教出色的优质僰奴。 以许九所知,他们同时还有着大量的剩余女奴可供出售。 即使是女奴不足…… 许九觉得也可以鼓励鼓励,让他们想办法,多弄点货源来。 至于僰人用什么办法去弄? 许九可不管! 他只要看到有女奴过来就可以了。 剩下的事情,僰王是偷也好,抢也罢,与他无关,与汉家无关,也与天下无关。(~^~) 第八百八十一节 设计(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朕将策命颍阴候灌何为楼烦将军,将尔全军……”刘彻忽然对跪在自己面前的楼烦王说道。 然后,从刘彻身后的屏风中,走出一位身披甲胄的老将军。 这位老将军走到刘彻面前,跪下来,拜道:“臣何奉诏!” 颍阴候灌何,今年已经六十余岁了,他的须发皆白,看上去似乎垂垂老朽。 然而,刘彻清楚,这是一位猛将。 年轻之时,他甚至在汉匈大战时,于野战之中,斩下一位匈奴骨都侯的头颅。 注意,他是冲阵斩将所获的首级。 不是三国演义那样的叫阵单挑。 而是率部冲阵,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他的父亲就更生猛了! 颍阴懿候灌婴! 这是一位从小贩而起的传奇人物。 在反秦起义之中崭露头角,在楚汉争霸之中,威风八面,阵斩龙且,生擒周兰,参与彭城大战,亥下之战。 即使是其垂垂老朽,将死之时。也受命于太宗皇帝,统兵八万,北上发动河南战役,将匈奴势力全部逐出长城。 他就是传奇的代言人。 因此,其谥曰:懿。 懿者,美也! 这个谥号,是汉家对一个臣子生前功绩和品德的最高嘉奖之一。 汉初一百五十余列侯,独灌婴与曹参获此殊荣。 而颍阴候家族在汉家地位自然是与平阳侯家族一般。 历代天子都有与之联姻。 而且,作为汉室骑兵部队的奠基家族之一,颍阴候家族在传统的骑兵军官中。有着极大的声望和号召力。 而最初的汉室骑兵,几乎有一半是来自楼烦人。或者与楼烦人关系很近的地方。 当然,这里的楼烦指的是过去秦国楼烦郡地区的常住居民。 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其实,这些楼烦军官,也未必是当年楼烦王国的臣民。 中国自战国之后,出现了最大的一次人口流动。 南方的吴越和齐鲁的人口,大量北迁。 而原本在北方的人口,也大量南下。 各地居民彼此交融混居在一起。 于是,春秋战国以来的隔阂消失,列国尽为一家,再无什么你这个楚国蛮子休要来污我晋国君子的言论。 因为。假如有****这么说的话,那么,他马上就要被扒皮——你特么不过是个文身的越人移民,叽叽歪歪有毛用? 所以,实际上,现在的许多楼烦军官,其实也就是披了层皮而已。 然而,入其乡,随其俗。 正如当年跟着刘邦入关坐天下的关东老兄弟们一样。 移民到了某地。自然而然,就会以某地人自居,并且继承了当地人的许多的习俗和传统。 像关中,现在虽然人口结构大部分是移民。但人人都是以老秦人自居。 又像后世的魔都,讲真,真正的魔都原住民有几个? 但还不是人人都是‘阿拉侬巴拉巴拉……’ 这些楼烦军官也是一样的。 既然大家都是楼烦人。当然是会履行一些传统的义务。 譬如,从小练习骑射。又譬如……恨楼烦部族! 虽然很多人不太明白,恨一个匈奴的部族。到底是为毛?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大家伙喊口号。 习惯成自然嘛。 刘彻此番点将灌何,就是要借助灌何在楼烦军官群体里的巨大号召力,然后拼命往楼烦部族里掺沙子,分化拉拢,光明正大的拉拢那些中下层的楼烦贵族。 这楼烦王嘛…… 跟沧海君一样,当个招牌,做千金买马骨的马骨好了! 而,楼烦军官们也肯定会乐意,将归降的楼烦部族的中下层全部拉走。 这样,用不了两三年,甚至不要一年。 楼烦部族就会跟楼烦王国一样,变成历史上的名词。 “颍阴候与楼烦候,日后要精诚合作,不负朕望!”刘彻笑着道。 灌何嘴角微微一笑,他虽然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没当将军了,骨头架子都要腐朽了。 但是…… 假如是对付楼烦部族,他定然会乐意的。 因为,这是给后代立基业啊! 只要能消化掉楼烦部族,从中拉拢一批可靠的军官,未来颍阴候家族就有了希望。 甚至…… 在灌何心里,他有更大的野望——换世子。 他现在的世子灌贤,名字里虽然有贤,但一点也不贤。 相反,就是个纨绔子弟,成天只知道斗鸡走狗,现在二三十岁的人了,连马都不会骑! 真是丢光了他老爹和他的脸面! 与之相比,他的庶子行,能力更好,也更与他灌家的家风相似。 只是奈何汉家制度,列侯世子必嫡长子。 一般人别说想换个庶子来当世子了,就是嫡子也不太可能。 因为汉家有制度,列侯世子,肯定会录名讳,告于太庙,报高帝和太宗、仁宗批示。 历代先帝们冥冥垂视,将他们的意思通过龟甲表达出来。 走完这个程序后,嫡长子的世子地位就获得了先帝们的认可。 想换? 呵呵呵,先帝们的脸往哪里放? 所以,汉室才会发生许多奇怪的事情。 譬如,四年前,长沙王挂点,但他明明还有儿子,但刘氏天子却宣布:长沙绝嗣,废为郡县。 又如,当朝丞相周亚夫,他父亲的封号是绛候,他哥哥作为世子,继承了其父绛候之爵位。 但等他哥哥犯罪被诛后,他被太宗批准,嗣绛候之爵。但封号却变成了条候。 这都是这个制度在作祟。 在理论上来说,灌何几乎不可能更换世子——除非他得到天子的特诏。然后由天子向列祖列宗报告:颍阴候世子贤有疾,不能奉宗庙。册其庶子行为世子。 然后先帝们再通过龟甲做出批准。 这是唯一可以绕开‘置后律’的限制,顺利更换继承人的方法。 然而,这样的特例,在汉室六十年的历史上,没有发生过一次。 对于奉行‘以孝治天下’的刘氏而言,挑战先帝们批准的事情,等于自己抽自己嘴巴子。 灌何很清楚,他想要换个继承人,免得自己和自己的父亲被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世子拖累。 唯一的办法。就是立下大功,然后用此功劳去请求天子答应特许换人。 即使如此,哪怕成功,他的颍阴候封国,也至少要付出两千户食邑被削的代价——这是制度,置后律所规定的代价:列侯继承人倘若换人,那就要递减爵位或者食邑户数。 这就是为什么,汉室列侯们,那些名将。那些英杰,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嫡长子是个草包,也要捏着鼻子认可的原因——换继承人很难,更重要的是。即使成功,也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一般。假如不是实在对自己的儿子没信心,没有人会选择换马。 而灌何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清楚。他假如不能换掉那个纨绔子弟,等他一死。他与他爹,就可能会被拖累。 若颍阴候爵位被废黜,那他与他爹在九泉之下,就要吃不到香火血食,得不到祭祀。 这是汉人士大夫贵族最恐惧的身后之世。 死了还要挨饿,太可怕了! 所以,此刻灌何简直仿佛回到了二十岁的青春岁月,他意气风发,精神抖索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个楼烦候,然后,他拱手道:“楼烦候,鄙人颍阴灌何……” 楼烦王,哦不,现在已经是汉室的楼烦候闻言,嘴角一抽搐。 在将近三十年前,颍阴候就是汉朝在匈奴最响亮的称呼。 那位汉朝丞相,带着大军,将匈奴逆推回草原,解除匈奴骑兵对长安的威胁,然后还从匈奴人嘴里抢到了一部分的河套平原,在那里设置云中郡。 即使当时,匈奴是后院起火,月氏人开始捣乱,匈奴主力被迫全部西征,去与月氏人捉迷藏。 但当时的汉朝,几乎全是步卒,骑兵加上车兵,勉强才有个几千人。 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这位汉朝丞相,取得那样的胜利,足以让匈奴人刮目相看。 老上单于甚至感慨:此虎将也! 而对他而言,颍阴候这三个字的含义更大。 作为楼烦王,他当然有所耳闻,汉朝的颍阴候与汉朝的楼烦军官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此人必会给我找茬……”楼烦候在心里想着,这个概率应该是很大的。 于是楼烦候将视线看向那位笑眯眯的汉朝的皇帝。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富贵甚至生死,全系于汉朝皇帝的一念之间。 所以,他必须拼命巴结、跪舔。 而且要比从前跪舔和臣服匈奴人更彻底! 不然,汉朝皇帝肯定不乎帮他! 深深吸了口气,楼烦候跪下来,拜道:“陛下明鉴,臣本北狄酋长,粗鄙不识王化,狂妄自大,幸蒙陛下不弃,用大义感召,使臣知中国王化,陛下之德,令臣感激涕零!臣必万死以报陛下大恩!” “只是……”他匍匐在地上,说道:“臣本北狄,生来无有姓氏,唯有以部族为号,今为陛下臣妾,沐王化而更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臣之粗鄙,冒犯陛下之圣德,故此,臣请陛下嘉大惠,赐姓氏名讳与臣……”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通过向汉朝皇帝要赐名,从而将自己的地位,拔高到‘天子奴婢’的地位上。 这是他与他那几个幕僚商议后的结果。 甚至,这些说辞,也都是幕僚们帮他想好,然后教他背熟了的。 只要他能成功获得赐名,那么,就等于获得一个保障。 刘彻闻言,呵呵一笑。 取名字什么的,他最喜欢了,尤其是给归降的夷狄取名字。 他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卿既然沐中国王化,不如就以王为姓氏,以忠为名!” 楼烦候闻言大喜,立刻拜道:“陛下嘉大惠于粗鄙之臣,使臣能有姓氏名讳,不再为夷狄之人,臣铭感五内,必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为陛下鹰犬,做社稷爪牙,以报陛下之恩!” “爱卿知道就好……”刘彻善意的点点头,然后道:“朕已决意,将卿及卿的部曲,北迁至造阳县……” 他拍拍手掌,很快就有宦官抬着一副巨大的地图,来到他的面前。 刘彻拿着天子剑,在地图上那条蜿蜒的长城上一指,将造阳县所在的位置指给楼烦候王忠和颍阴候灌婴,道:“造阳,去右北平以北三百余里,为汉家预警之地!” 此地,与马邑一般,是汉匈数十年战争的产物。 但它比马邑更危险。 因为它与长城距离更远,而且,身后没有雁门这样的雄关。 在历史上,武帝时期,此地曾经反复易手,汉匈在此屡次争夺。 若在以前,此地无所谓了。 丢了就丢了,无关大局。 但现在,随着安东都护府重要性越来越高。 此地,就已经不容有失了。 因为此地,在刘彻看来,大抵应该是后世的北京门户,宣化。 丢了它,右北平和上谷郡都有危险。 而且,匈奴人还可能继续深入,攻击燕蓟,切断中国与安东都护府的陆路联系。 而这是刘彻所不容许发生的情况。 但,临时抽调一支过万的骑兵北上,既不经济也不现实。 倒是楼烦部族大有可为! 历史上,霍去病就在吊打了匈奴后,驯化了乌恒人,然后将乌恒放到辽西与右北平之间的草原,作为缓冲和预警。 此举虽然在霍去病死后给汉室造成了一些麻烦。 但总的来说,改善了右北平上谷郡和燕蓟的国防,匈奴人从此不再可能在没有击败乌恒前,就南下去袭扰其身后的右北平等地。 如今,刘彻此举也算是抄袭霍去病故智。 不过,相对于霍去病将自己的狗丢到那里,连链子也不栓就不管了。 刘彻无疑考虑得更加全面和完善。 造阳县附近,此时的地势也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只有少数的丘陵地区。 虽然比不得河套,但也算一个优秀牧场了。 至少,汉室就在哪里养了大概两三千匹战马。 将楼烦人安置至此,用上谷郡和右北平的军队监视和监管。 这样就不怕楼烦人尾大不掉,更可通过当地的百姓与汉军,渐渐的同化楼烦部族。 而且,又因为此地远离中国腹心,就算出了问题,也好解决,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未完待续。) ps:  本友交流潜水聊天侃大山调戏作者君qq群:73927047!招新了~~~ 各位大水比,还在等什么? 第八百八十二节 富裕的大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草原上的初冬,开始变得寒冷起来。 牲畜们都已经被圈养了起来。 青草日渐减少,许多部族的骑兵,已经西归。 如今,单于庭所在的地域,已经只有三四万骑兵了。 剩下的,不是跟着呼揭王去了南池,就是已经西返。 军臣站在王帐之中,看着刚刚被送到他面前的一副地图以及几个被捆绑着的奴隶,还有一袋金币。 这些,都是西方的卢候王在深入大宛国后,袭击了一个村落带回来的战利品之一。 “这些大宛人真是奇怪……”军臣抚摸着一个金币,笑着说道。 这种金币,与军臣过去所见的所有钱币都不相同。 金币上雕刻着一个裸露的男性形象他似乎拿着一根棒子状的东西,坐在一个奴隶身上,金币两侧,有着不知名的字母。 而在金币的反面,则是同样的一个**男子,拿着同样的器皿,不过,他这次换了个坐法,似乎是坐在一个奴隶的头上? 注视着金币上的那个明显头发简短,胡须茂盛的男人,军臣鼻孔哼了一声,然后,他抓起那个袋子里的金币,让它们哗啦啦的掉下来,叮当叮当的响个不停。 “此国黄金很多啊……”军臣笑着说:“正是我大匈奴发财的好地方!” “伟大的撑犁孤涂,此国不仅仅黄金多……”一个匈奴贵族弓着身子笑着道:“而且粮食和美酒也有许多,卢候王不过攻破了三四个村落,就抓到了上千的奴隶,其中女奴四五百之多,另外,粮食与美酒,数都不数不清楚,勇士们搬都搬不完,就只好喝掉……结果许多人醉了整整一天一夜……” 整个大帐之中,许多贵族顿时就不断的咽起了口水。 黄金,粮食,奴隶,美酒。 这四样,都是匈奴人向往的。 许多人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那个叫大宛的国家好好抢一回了。 在这长城脚下,跟汉朝人大眼瞪小眼,一无所获的枯燥时间,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他们的作战能力如何?有多少骑兵?”军臣问道。 “大单于,以奴才所见,此国,基本都以步军为主,偶有骑兵,战马高大而神俊,如同神马!”那贵族答道:“只是……这作战能力嘛……” 这个贵族嘿嘿一笑,拿脚踢了踢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战俘,这些战俘立刻就吓得屁滚尿流,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看上去似乎是在求饶。 “大单于,这几人,就是那大宛国的贵族官吏!”这贵族笑着道:“看他们这怂样……” “卢候王只用了一个冲锋,就将他们率领的数百人全歼,斩首五十余后,剩下的全都投降了……”他大笑着拧起其中一个贵族的头发,那是一头漂亮的卷发,看得出来的,它的主人极为宝爱它,哪怕是身陷囫囵,也对它爱护有加,发丝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灰尘。 在过去,这头漂亮的卷发,让许多的贵妇着迷,疯狂。 但如今,它却被匈奴人蛮横的揪着,像摆弄草皮一般。 “大单于,可知,此人在被俘后,告诉卢候王,求饶说,他的父亲能拿出一百袋金币来赎他!”那贵族拍着这个贵族漂亮的脸颊,哈哈大笑:“不过,卢候王觉得,将他献给先祖,更有价值!” “一百袋金币?”军臣瞪大了眼睛,其他匈奴贵族也都不可思议的将眼睛瞪得直直的。 甚至有人不断的舔着嘴唇。 “是的,大单于!”那贵族道:“一百袋金币,每一袋都有五十枚!” 军臣拿起一个金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这种金币重的很! 重量几乎是汉朝的铜钱的五倍! 而黄金比铜钱贵多了,至少要贵一百倍! 换句话说,就这么一个男人,能值一个汉朝的县城的财富? 军臣与他的臣子们面面相觑。 但那个贵族却不打算这么放弃了。 他拿出一袋钱币,将它摊开在军臣面前说道:“大单于,除了金币,奴才们还找到了这种钱币……” 这些钱币一暴露在阳光中,立刻就反射出银白色的光泽。 它们刚刚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军臣和其他人的全部注意力。 就连黄金的色泽,也被这种小可爱的光辉所覆盖。 “这是银币?”军臣不可思议的如获至宝的将这些钱币捧起来,放在手心,如宝贝一般呵护起来。 白银可比黄金精贵多了! 尤其是在汉朝,一斤白银价值超过三斤黄金。 而且汉朝的商人和官员,对白银趋之若虞。 他们会竭尽所能的搜刮他们所能遇到的一切白银,然后将这些白银制成精美的器皿,作为给自己祖先和神明的供奉。 “这些银币,在大宛比金币还要多!”那贵族官员揪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大宛贵族说道:“奴才问过了此人,此人告诉奴才,若是白银,此人的父亲愿意用他等重的白银来赎!” 军臣闻言,顿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黄金,白银…… 这大宛居然如此富裕! “本单于早就该去抢西边了……”军臣在心里懊悔不已,对自己去年的鲁莽决定深感痛心。 抢南边,若抢得到的话,当然好了。 可问题南边从前是个刺猬,如今干脆成了猛虎。 几十年来的事实,告诉匈奴人,抢南边,得不偿失! 现在,更是要血本无归,巨亏到底! 其他贵族也都是一个个呼吸急促,纷纷说道:“大单于,请准许我等返回西部……” 几乎每一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那个叫大宛的国家,好好的抢一回,杀一回,好好的发泄发泄他们在南方的长城脚下的憋屈和怨气了。 “急什么?”军臣怒斥一声道:“马上就要下雪了,即使我们西返,也来不及出兵了,更何况,汉朝皇帝是个什么态度,本单于尚不知晓,龙城的先祖陵地和神明祭台,绝不容有失,幕南的部族也绝不容有失,等且渠且雕难回来,本单于问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军臣话音未落,帐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单于,出使汉朝的使者且渠且雕难归来了,正在帐外求见!”(。) 第八百八十五节 和亲确定(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等到曲终人散,大帐之中的贵族都离开后。 军臣站起身来,对且渠且雕难问道:“将和亲条约的具体细节,给本单于说说……” 方才,那么多贵族都在。 这些具体的条款,自然不能当众说。 不然,万一出个侮辱性的条款。 怎么办? 过去,匈奴人可没少用这种方式给汉朝添堵。 现在汉朝只要愿意,当然也会报复回来。 “回禀伟大的撑犁孤涂……”且渠且雕难当然更加懂事,他站起身来,满脸的肃穆和屈辱,说道:“汉朝皇帝要求嫁过去的阏氏,陪嫁乌丸山以东的全部地域……” 军臣闻言,嘶的深吸一口气。 且渠且雕难立刻跪下来,哭着说道:“奴才无能,使大单于蒙羞,请大单于责罚!” “当年……冒顿大单于之时,东胡人勒索宝马,冒顿单于许之;东胡人又索要阏氏,冒顿单于也忍痛割之;然,当东胡人要牧场时,冒顿大单于说: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与之!于是尽斩敢言与者,起兵战之,遂有今日……”军臣也是颤抖着说道。 这个条件,确实是让他为难。 他很清楚,此事一旦传将出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挛鞮氏和四大氏族内部的那些保守派,必不可能放过他。 哪怕是顶着个陪嫁的噱头! 但若是不同意…… 现在的情况是,假如匈奴不答应,这和亲不成,明年汉朝要是出塞,匈奴怎么办? 匈奴人至今都没弄明白,马邑城下和武州塞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战无不胜的折兰部族怎么败亡的? 那支传说中的神之骑兵,真实面貌如何? 匈奴一无所知,只能从一些逃兵和汉朝人的片言只语之中得知一些事情的轮廓,也只能通过兰陀辛的回忆,对那支汉骑做一些猜测。 但,那支骑兵的实际作战能力如何?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 这都是不能脑洞空想。 倘若不能弄明白那支汉骑的底细,匈奴人就可能还要遭遇第二个,第三个马邑之败。 反正,在没有找出对付那支汉骑的办法前。 整个匈奴,包括军臣在内,都没有与汉朝一战的信心。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大单于,奴才有一计……”且渠且雕难看着军臣,忽然说道:“不若,大单于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不留文字,不做许可,只是不再派人去管那乌丸山以东……汉朝人若能拿下,那就让他们去拿下,反正,我大匈奴在那边也没有什么利益……若拿不下来,那就更好……” “大单于甚至可以暗示那鲜卑王与乌恒王,让他们抵抗汉军的侵袭,等待单于庭援兵……”且渠且雕难笑着说道。 军臣听了,也是点点头,觉得这个主义好! 不留文字不做承诺,只给默许。 这样,他就可以规避许多风险。 至于暗示怂恿乌恒王与鲜卑王去跟汉朝人拼命,那就更妙了。 若他们拼命,侥幸成功了,那只能说明是汉朝人没用,更可借此机会试探汉朝的军力。 他们要是连乌恒跟鲜卑都摆平不了。 那匈奴可高枕无忧了。 即使他们失败。 对匈奴也没有任何损失。 甚至可能因此将汉军注意力吸引到乌丸山那边。 对匈奴而言,越过乌丸山,就是世界的边缘了。 当地,冰天雪地,崇山峻岭,实在没有什么利益和油水。 汉朝愿意将自己的力量消耗在那里,匈奴人其实是高兴都来不及的! “好奴才!”军臣高兴的说道:“本单于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都是大单于圣明,奴才只是拾遗补缺而已……”且渠且雕难立刻拍马说道。 “你继续说……”军臣坐下来说道:“汉朝人还有什么要求?对本单于要求赎回折兰和白羊以及尹稚斜本部的贵族的提议,汉朝人怎么回应的,都一一告诉本单于……” “是……”且渠且雕难跪着继续道:“大单于,汉朝皇帝原本并不想交出被俘的折兰与白羊王,更不要说其他贵族了……” 军臣点点头。 换了是他,俘虏了汉朝的高级文官或者贵族,也是不愿意交的。 单凭能借着这些羞辱汉朝,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但是,在他的立场上,这折兰与白羊和其他贵族却必须赎回来。 折兰与白羊的主力,虽然在马邑全灭。 但是,人家在草原上的部族,却还存在着。 这两个部族,虽然损失了大部分的青壮和精锐。 但留守在后方的骑兵也还都有两三千。 这意味着,只要赎回那折兰王与白羊王,匈奴就可以重建强大的折兰骑兵与白羊骑兵。 汉朝人打不过,打西边应该是绰绰有余! 而且,还可以借此从西方抢掠人口和奴隶,让这两个部族再次兴盛,恢复成为匈奴三架马车之二的威风! 在草原上,死灰复燃的部族,太多太多了。 只要有奴隶和部众,那么无论失败多少次,都能卷土重来。 然而,若是不能赎回那些贵族。 这折兰与白羊就没有重建的意义了。 重建他们,给自己添堵吗? 要知道,现在,折兰和白羊的留守贵族,就已经在嚷嚷要脱离匈奴,威胁假如单于庭不给个交代,他们就不干了。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他们在闹腾,在故意要挟单于庭。 但军臣心里当然不会高兴,也不会屈服他们的闹腾。 但若是赎回折兰与白羊的被俘贵族,那就不一样了。 这些被赎回的贵族,肯定会誓死效忠他这个将他们赎回来的单于。 借他们的力量,重建部族,自然指日可待! “还好,奴才拼命游说,许诺说,若汉朝愿意放归被俘的折兰王与白羊王,那大单于就愿意给付三千名过去被大匈奴所俘虏的汉朝百姓,还愿意给与每人马五千匹,牛羊一万头的赎金,那汉朝君臣才勉强答应……”且渠且雕难跪下来说道:“奴才自作主张,请大单于赎罪!” 但在他心里,他却早已经乐开花了。 原本,他跟汉朝人说的是匈奴愿意给汉朝支付一万匹战马或者十万头牲畜,作为汉朝释放全部被俘贵族的谢礼。 但到现在,他嘴里却变成了一个折兰王就等于五千匹马,牛羊一万头的价格…… 实在是回扣动人心啊!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干,离谱的很,估计军臣不会答应。 所以,他立刻补救道:“经过奴才的周旋,汉朝皇帝同意,若阏氏嫁去,而单于愿意以三千被俘汉朝百姓、官吏作为陪嫁,那么,汉朝皇帝就愿意立即释放一百位被俘的贵族……” “这还差不多……”军臣点点头,说道。 三千个奴隶,换一百个贵族。 当然是匈奴赚了。 “这一百个贵族,本单于要全部是挛鞮氏和四大氏族的贵族……”军臣对且渠且雕难说道:“至于三千被俘的汉朝百姓?本单于马上就能准备好……前不久,呼揭王不是送来了七千多东胡部众吗?这些卢它之的部族和臣民,本就是汉朝人,本单于就从他们中挑选三千人好了……” “圣明不过大单于……”且渠且雕难立刻拍马说道。 他接着道:“只是大单于……汉朝皇帝想要过去所有被俘被掳的汉朝百姓和官吏,不然,他们大概不会释放其他被俘贵族了……” 且渠且雕难将他在甘泉宫与刘彻达成的协议内容与细则,粉饰一番,然后将它们禀报给军臣。 军臣听完,陷入沉思之中。 不得不说,汉朝人的条件很动人! 为了赎回那些过去被俘被掳的汉朝百姓和官吏及其后代。 汉朝甚至愿意在释放所有匈奴贵族的基础上,用金属和武器、食盐、丝绸来换那些被俘被掳的百姓及其后代。 但汉朝条件里的那条准许汉使进入匈奴帝国境内,核查各部族的汉朝百姓数量。 这就让军臣有些犯难了。 让汉朝人深入草原,去各个部族观光旅游。 等他们回国,岂非是能将匈奴的情况摸个七七八八? 更重要的是,万一这些汉使私底下跟匈奴内部的野心家串联起来,要搞个大新闻怎么办? 安全隐患和国防问题,让军臣难以抉择。 可是,若不答应汉朝人的要求,这和亲协议势必难以持久。 甚至还可能惹毛汉朝人。 反过来想想,此事,说不定对匈奴更有利一些。 “最少,汉朝人在没查遍匈奴之前,应该不会与我开战……”军臣在心里揣测着南方那个便宜女婿的想法。 而草原有多大? 军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汉朝人想查遍草原,寻找他们的百姓和官吏,没有个三五年,估计是搞不定的,然后,将这些找到的百姓和官吏及其后代,送回国内,可能需要个七八年。 七八年之后,匈奴帝国应该已经完成了西征。 到时候,靠着从西方抢来的奴隶和财富,匈奴帝国必将再次兴盛起来,甚至比过去更强大! 最重要的是,到时候,武州塞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折兰部族怎么战败的?汉朝骑兵的装备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该都已经有答案了。 这样想着,军臣勉勉强强,捏着鼻子,认可了这些条件。 他对且渠且雕难道:“这些事情,本单于原则下批准,具体事务,本单于就交给你去操作……” 且渠且雕难闻言大喜,拜道:“伟大的撑犁孤涂,奴才一定拼死将此事办妥!” 且渠且雕难眼里,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回扣纷至沓来。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事,他正式确认,自己在匈奴在军臣单于面前,拥有了不亚于某部族首领的地位。(~^~) 第八百八十六节 季心归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站在渭河桥上,季心望着滚滚而去的渭水,心里百感交集。 时隔三年零八个月。 他,曾经的关中游侠巨头,名动天下的游侠巨擘,再次回归了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 只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自函谷关北上,他的马车行驶在关中大地之上。 却再也没有发生过去那样,一夫既行,万人景从的状况。 甚至就连过去的老兄弟们,在听说了他归来的消息后,也冷淡的很。 甚至有人连他的拜帖也不接,门房直接回复:我家主上奉命外出公干,还请季公海涵一二…… 只有寥寥数人,在得到了他归来的消息后,立刻抛下一切,前来迎接。 但季心并不怪那些没来的老兄弟。 他们都有家有口,而且,如今吃着的是绣衣卫的饭。 他们不敢冒着可能得罪虎贲卫都尉,奉车都尉剧孟的危险,来与他相见。 能留一点香火情,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关中游侠界,早已一代新人换旧人。 四年前,叱咤风云的游侠们,如今,不是去了怀化淘金,就是被收编,转为绣衣卫,做起了刘氏鹰犬,而剩下的人,也都转行。 有的投军了,有的转行去参加考举然后出仕为官了,甚至还有的丢下刀剑,回家种田去了。 今日关中的游侠们,都是些十七八岁,至多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们就像季心年轻时一般,仗剑出入闾里,行走乡亭。 并不为什么利益或者好处,只是想要快意恩仇,显摆威风。 “兄长,这世道真是世态炎凉……”季心身边,一个前来迎接他的老兄弟愤愤不平的道:“那鸿固原杨大郎明明在家,但他的下人,却告诉俺,他外出公干……真是忘恩负义,他难道忘了,当年,他欠无盐氏十万钱,走投无路之时,跪在兄长门口,苦苦哀求之事?” “还有那长安尚冠里的王二,也是如此……”另外一个汉子也咬着牙齿说道:“这王二当年,不过一庶民而已,兄长爱其勇武,送钱五万,宅一套,才让他有今日……” 季心抬起手,摆手道:“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况且,他们也有难处……” “兄长真是高义!”众人闻言,纷纷感动不已。 对游侠们来说,老大当然是要慷慨大方,义薄云天同时还能宽宏大量,既往不咎的。 季心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眼前这些人,是他在关中的最后的铁杆与死忠了。 是他翻盘的保证。 现在,不比过去。 在以前,季心哪怕是曾经被朝廷通缉,不得不流亡吴国之时。 他在关中的根基也非常深厚。 这种深厚的根基,主要是他的兄长,故汉河东郡守季布的人脉与关系网。 再加上,他与袁盎、窦婴和直不疑的关系都很好。 袁盎甚至愿意将他藏在自己的马车中,带他出关。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 他的大兄季布留下的人脉与关系网,现在支离破碎。 当今天子即位以来,对汉室的主和派和绥靖派猛烈打击和压制。 许多过去的主和派和绥靖派纷纷倒台。 剩下的也纷纷改换门庭,转而高唱主战。 主战派随着崛起。 这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因为他的大兄季布就是过去汉家主和派的中坚。 更可怕的是,舞阳侯樊市人在前年逃过一劫后,为了跪舔今上和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翻出了惠帝时的旧账,还拿他到处宣扬。 这个旧账,就是当年,匈奴冒顿单于写信侮辱和冒犯吕后,吕后因此勃然大怒,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对匈奴作战计划的故事。 当时,樊市人的父亲樊哙是坚决的主战派。 樊哙甚至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磨刀霍霍,杀气腾腾。 这气场甚至镇住了整个朝堂的主和派,让陆贾刘敬都不敢非议。 此时,季心的大兄季布站出来说:樊哙可斩也!夫高帝将兵四十余万众,困于平城。今哙奈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于胡,陈胜等起。今于疮痍未療,哙又面臾,欲动摇天下。 这个事情,在过去,一直是老季家的骄傲。 让人年年吹,天天吹,****吹。 但,时移世易,风水轮流转。 当主战派成为主流,并且获得了马邑之战的大胜刺激后。 此事就成为了老季家的阿克琉斯之踵。 樊市人就将这个故事一点点的到处拆散了跟人传播,说什么‘中国之所以受辱匈奴凡五十年,如布等之过也……’还说什么‘布等怯懦,畏夷如虎,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而很多人都非常相信樊市人鼓吹的这些东西。 许多文人墨客,甚至已经在写文章责骂他那个死去的大兄了。 有些没节操的家伙,甚至翻出了他家的舅父丁公的故事,咬定他们家就有着‘卖主求名,以一己之私而害天下’的传统。 更可怕的打击,来自于某个家伙的一篇文章。 那个家伙在文章里,翻出了他兄长旧年侍奉太宗时的一桩旧事——当年,太宗时,御史大夫出缺,有人向太宗举荐了季布,然后太宗诏当时为河东郡守的季布回京,本意任命其为御史大夫,但谁知道,遇到了季布的政敌听说了消息,于是拼命塞黑材料,打小报告,使得季布几乎到嘴的御史大夫之职飞了。 本来这没有什么。 汉室至今近六十年,因为小报告和黑材料丢了升官机会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但问题却偏偏出在了当年季布不甘心,上书太宗皇帝说: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此必有人以臣欺陛下者;然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必有人有以毁臣者。夫今陛下以一人之誉而召臣,一人之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闻者有以窥陛下也。 这个故事向来极为生僻,不去翻石渠阁的档案不可能有人知道。 但偏偏,却被人踢爆,还到处宣扬,作为季布‘欺世盗名’的证据。 季布要不是欺世盗名,如他所自我标榜的那般视功名利禄如粪土,他为何要为了御史大夫之职位要挟太宗? 坊间中,如今甚至有人在说:幸亏太宗皇帝明见万里,知布之伪,不然……天下苍生何辜? 于是,他的大兄,顿时就被人从道德、人品、为人甚至官声方面,被人全盘否定。 可怜自己那位兄长,生前天下闻名,有着‘季布一诺,千金不易’的名声的大英雄,死后不过数年,尸骨未寒,却遭此诋毁! 这让季心心里有着无边的愤怒。 但他很清楚,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止有一个樊市人在这里面上跳下蹿,煽风点火,幕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人物。 那位奉车都尉剧孟,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毕竟,季心自己换位思考的话,假如他是剧孟,也肯定不会乐意看到一个与自己名声地位相同的游侠巨头来抢饭吃。 尤其是这个竞争对手,还是关中本地地头蛇,他的出生与地位,都优于自己时。 下黑脚使绊子,这都不是事! 甚至,这些手段,其实已经很君子了——至少他们宣扬的基本都是事实,只是稍稍偷换了下概念而已。 要是换个没节操的家伙,在这些材料上,脑补出个季布是项羽死忠甚至匈奴奸细,也不是不可能。 话虽如此,季心心里面,对那位剧孟的感观却已经变得无限差。 依他过去的脾气,肯定要报复回来! 但…… 季心叹了口气。 他现在的处境,不仅仅是过去的人脉全部都化作一场空。 便是过去的保护伞们,也都纷纷失事。 一直与他交好,相交莫逆,甚至称兄道弟的袁盎,被今上发配江都,虽然级别没降,甚至还升官了。 但,从九卿变成诸侯王丞相,这本身就是一种惩戒。 就如先帝放张季于淮南一般。 而曾经风光无限的另一个保护伞,窦氏外戚家族的魏其候窦婴,也因为灌夫之事被牵连,先是被冷落,连军队的事情都不许过问——堂堂大将军成了泥塑的雕像。 月前,更是惨遭流放,被发配去了清河郡做郡守。 至于直不疑…… 此人与自己关系虽好,但谁都清楚,直不疑就是当今天子推出来的门脸和招牌。 而且,直不疑素来爱惜羽毛,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 他不可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帮助他,所以,季心也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对方,只是让下人送了张拜帖过去,表示:兄弟我回来了,但哥哥忙哥哥的就好了。 “幸好,吾还有能翻盘的底牌……”季心叹息着,张开双手,几只鸽子咕咕咕的叫着,从马车车顶上飞到他的肩膀上站立起来。 当年他逃亡吴国时,在一个乡下学到养鸽、训鸽技术,当时,他只是想着好玩,解闷。 但如今,这个当年为了解闷而学习的技术,却成为了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正是因为这个技术,他能回到长安,也正是因为这个技术,他能被天子召见。 但季心很明白。 刘氏天子,向来就是,你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个宝,无所不应。 但一旦你没有用了。 就会跟垃圾一样丢掉你。 当年的韩信彭越,就是如此。 所以,仅靠这个技术,是无法长久的。 更遑论获得权力,洗白自己和自己家族身上的污点? 想要得到权力,他就必须给刘氏天子证明——我的才华和能力,超出你想象。 要不断的给对方惊喜。 不然,等他这个养鸽、寻鸽技术被少府学走。 那他这辈子撑死了也就是个在少府帮忙养鸽子的小吏。 好在…… 季心摸了摸怀里的一封信。 信是他过去的知己好友,曾经天下知名的三朝老臣袁盎所写的。 信中,袁盎邀请他南下去江都广陵城。 去那里做什么呢? 探索未知的世界,为天子开疆拓土,甚至于,打通前往身毒的海上道路。 这正和季心的心思。 如今,汉家已得南越臣服。 楼船衙门甚至将舰队基地,开到了南越国的番禹,在番禹城外的海岸边,开辟了港口,虽然只是象征性的驻扎了几百人和两艘楼船。 但这也意味着,南越国东西纵横数千里的国土,尽为汉疆。 于是,汉室商人开始不断进入南越国内,通过交流,一副副在南越国内流传的地图,开始传到了汉朝。 中国士大夫们第一次开始知道,在南越之南,去日南之外,还有新的世界。 当地丛林茂密,野人无数。 但,也有着宝贝。 譬如,南越国的日南郡,就有一种能一岁两熟的稻子。 而且这种稻子产量还高! 譬如,交趾和榆林还有苍梧的山林之中,虽然看似贫瘠,但却有着一种名为甘蔗的植物,这种植物能榨取糖汁。 这些事情,季心都通过袁盎的那几封书信知晓了。 一岁两熟的稻子,能榨取糖汁的甘蔗,再加上可能存在的前往身毒的海上航道。 此三件事情,在季心心里来回打转。 “此,确实是一个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啊……”季心在心里想着。 单单是日南郡那种能一岁两熟的稻子,若能移植到中国,那么大河以东,长江以南的广大水稻种植区,就将受益无穷。 至于那些能榨取糖汁的甘蔗,则意味着财富。 而那前往身毒的海上航道,则意味着未来。 而且这三件事情,肯定都是今上所想要的。 只是…… “吾已老朽……大抵是没几年好活了……”季心沉沉叹息着。 他是季氏的幼子,他出生之时,他的大兄都已经三十而立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今年也已经将近六十岁。 “此等伟业,大抵,我也只能是打个基础,为后人计算了……” 这样想着,远处就驶来一辆官车。 一个宦官站在车头,见到季心一行,立刻高声问道:“可是季公?” 季心见了连忙收起心里的算盘,迎上前去,拜道:“正是不才!” “陛下此刻,正在上林苑行猎,请季公随我前去面圣吧……”这宦官看了看季心肩膀上的那几只鸽子,点点头,说道:“陛下有诏,请季公将这几只鸽子一同带去……”(~^~) 第八百八十九节 联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先生请先起来吧……”刘彻踌躇片刻,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 在这个时代,女性可以当官(许负),可以拥有爵位(一大票刘氏外戚的女性基本都是封君),也可以拥有财产和土地的继承权(汉律。置后律规定女性享有财产继承权,甚至享有继承家族全部产业的继承权),甚至于,女性还可以当户主(堂邑候陈午泪流满面,他家的户籍本上户主一栏,标注的就是馆陶太长公主的大名),甚至,女贵族、女土豪,还可以如同男性开后宫,养小白脸,乃至于带着小白脸,光明正大的出入宫廷。 但…… 自殷商灭亡之后,女性主政,就成为了忌讳。 尤其是汉室经历了吕后临朝称制的惨痛教训后,舆论和统治阶级,对于女性掌权的恐惧,无以复加。 刘彻几乎能肯定,他要是任命了缇萦为太医令,立刻就会有人嚷嚷牝鸡司晨,纲常离乱。 “陛下,两千石《易经》博士司马季主与太史令司马谈在门外求见……”王道适时的进来禀报。 刘彻于是趁机将这个敏感话题跳过去,他立刻说道:“快请……” 自古以来,医方卜噬不分家。 司马季主作为天下公认的日者,执当代易学研究之牛耳的大能,说不定能有点办法,或许能让淳于意醒来。 不久,司马季主与司马谈就联袂进来,微微朝刘彻恭身行礼:“臣等拜见陛下……” 刘彻摆摆手道:“两位爱卿来的正好,太医令今早忽然昏厥。至今不醒,两位爱卿看看。能否有什么办法?” “诺!”司马季主点点头,然后趋身上前。弯腰跪坐到淳于意榻前,然后将手指搭在对方的脉络之上。 片刻之后,司马季主站起身来,长叹一声:“仓公透支太甚了,以致脏腑气衰,五行紊乱……老臣无能为力……” 刘彻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他心里早已知道如此,但还是免不了失落。 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淳于意已经将近七十岁了。 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是高寿了。 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 即使走了,也属于喜丧。 “两位爱卿,随朕来一下……”刘彻对司马季主与司马谈吩咐一句。 然后又对王道叮嘱:“你在此守候,有什么事情,即刻报朕!” “诺!” “缇萦先生也一起来罢……”刘彻又对缇萦说道。 于是,刘彻带头,领着司马季主与司马谈,还有缇萦。一起走到太医署的一个偏院之内。 “司马博士……”来到地方后,刘彻就对司马季主问道:“爱卿,长者,久处江湖之中。与天下贤达交好,以卿所知,当今之世。可还有扁鹊传人?” 司马季主闻言,微微一愣。 讲道理的话。其他如今天下,所有以诊脉为手段。进行医疗的医生甚至方士,都是扁鹊的传人。 医方所说的望闻问切,即便不是扁鹊所发明的,也是扁鹊将之发扬光大的。 在中国医学历史上,扁鹊之前与扁鹊之后,是一个分水岭。 自扁鹊之后,中医才算脱离了愚昧的巫术,走向科学和辩证施药的时代。 但是,如今世人所说的扁鹊传人,主要是两支。 一支就是淳于意的这一脉。 淳于意的扁鹊传人身份,是确凿无疑,而且能自证的。 他师从阳庆,阳庆传淳于意扁鹊门徒最正宗的《脉经》,这也是齐扁鹊一系的正统标志。 但扁鹊还有一个流派的门徒。 这就是在赵国的那一派。 传说,当年,扁鹊见赵简子,为之诊病,得赐田四万亩。 于是,扁鹊就在赵国扎根下来,传授门徒医术,使诊脉之方传播到天下。 此事,在史书之上,确实有确凿记载。 因此,战国时期,许多赵国人根本不承认还有‘齐扁鹊’这一脉。 不过,秦末战乱,终止了一切的争辩。 赵扁鹊一脉,几乎凋零干净,至今,刘彻都没有听说过谁握有能证明自己是扁鹊传人的信物的人。 而齐扁鹊一脉,则也是两代单传了。 要不是刘彻大力鼓励淳于意收徒,还拼命硬塞学徒和实习医生,如今,这齐扁鹊一脉,恐怕也将步赵扁鹊后尘。 司马季主当然知道,刘彻问他的意思是什么? 无非就是赵扁鹊门徒,而且还要是有名的大医。 只是…… 连皇帝劳资都找不到的人,他一个老头子,去那里找呢? 他摇摇头,说道:“陛下,长桑氏之学,奥妙无穷,非常人能授……老臣以为,当今天下,仓公之后,再无扁鹊矣……”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 长桑氏,就是传说中传授扁鹊医术的仙人。 据说啊,当年,长桑氏除了传授扁鹊诊脉之法外,还赐下了一种神奇的药剂,让扁鹊吞服。 扁鹊吞服后三十天,就有了特异功能。 这个特异功能,相当奇特。 几乎是后世网络小说里的透视眼的翻版。 使得扁鹊能凭借肉眼,看到人体的五脏六腑,甚至能穿墙,见到隔壁邻居家里的陈设。 刘彻读史之时,感觉,这假如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个长桑氏,恐怕是外星人。 他对扁鹊所做的是一种类似基因改造的手术,移植了纳米生物电子眼或者内置了类似微型ct设备一样的黑科技。 不然,无法解释这一切。 当然,这只是臆测而已。 中国史书上。类似的疑似外星人或者天外来客的记载,多如牛毛。 这些记载。有的是以讹传讹,有的是夸大。但也有的,未必不是某些真相的隐喻。 不过…… 司马季主所说,长桑氏之学,不可复制,刘彻却不赞同。 照目前的轨迹发展下去,或许几百年后,中国就能发展出现代医学,制造出x光和ct设备。 到那个时候,岂非是如长桑氏一般。让人类拥有了透视能力? 当然,那也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搞定目前这太医令的人选。 “太医署如今的发展轨迹和方向不容变更!”刘彻对自己身前的三人道:“三位爱卿,都是知道并且清楚,这太医署所做事情的重要性的,朕希望三位爱卿能为子孙后代计,替朕好好想想,这未来太医令的人选……” 缇萦听了,不禁有些默然。 但她也没有办法。 “谁叫我是女儿身呢?”缇萦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而司马季主和司马谈都是点点头。 太医署最近数年的所作所为。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尤其是司马谈,作为太史令,负责记录历史,就是他的职责。 而太医署近来的发展变化。他几乎事无巨细,全都记了下来。 石渠阁之中,现在。甚至建了一个专门的收藏太医署病历的档案馆,里面堆满了太医署上下医官诊治甚至手术的详细档案。 给病人造病历。并且追踪观察,这也是扁鹊一门的传统。 因此司马谈很清楚。太医署最近数年在淳于意领导下发生的变化。 旁的不说,解剖学的出现,就解决了许多过去被认为是绝症的疾病的治疗问题。 而病历档案的建立,则让医生能准确追踪病人病情的变化,有效的延长了病人的生命和生活质量。 但问题是,这些事情,他们知道,但外人不知道啊。 一旦淳于意病逝,没有了这位扁鹊门徒镇压,天知道太医署内会发生什么事情,太医署外面的舆论又会怎么变化。 “陛下……”司马谈在仔细想了许久后,恭身说道:“臣有一策,不知道当不当讲……” “爱卿但说无妨……” “世侄女……”司马谈看向缇萦说道:“此事,或许需要世侄女有所牺牲……” “臣听说,世侄女如今寡居?”司马谈问道。 缇萦点点头。 她在三年前丧夫,然后就投身于医疗事业,至今没有再婚。 “那此事就好办了……”司马谈道:“臣听说,故紫光禄大夫,特进元老石公有子曰穰,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现为陛下御前御医随侍左右……” 他抬头笑眯眯的看着缇萦,又看了看刘彻,说道:“且夫,此子恰巧也丧妻年余,未有婚娶,陛下何不下诏,以缇萦为石氏妇,再以石穰为太医令,缇萦在旁辅佐,如此,太医署上下可无忧也!” 刘彻听了顿时抚掌大赞。 这个主意好,而且是一箭n雕的好主意。 石穰是万石君石奋之子,而石家虽非列侯,但在舆论界拥有巨大能量。 石奋不仅仅与儒家各派系的巨头相交莫逆,他同时还跟黄老派的大能有亲密关系。 若是以石穰为太医令,至少,舆论的压力就不会有太大了。 再加上他这个皇帝借权,为太医署撑腰,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有开眼的家伙上跳下蹿了。 而且,石穰一直是刘彻的贴身御医。 他成为太医令,太医署内部,也不会有什么傻瓜敢跳出来找死了。 对此人,刘彻算是比较了解的。 医术高超,而且为人忠厚,就跟他们家的家风一样,有着古代君子的风范。 缇萦嫁给他也不吃亏。 如此一来,石穰与缇萦的结合,就成为了一场权力和科学的联姻。 可以说,好处多的数都数不清楚。 唯一的问题是——缇萦愿不愿意? 若是旁的女子,估计在此问题上,根本不用去想,肯定是嫁嫁嫁。 但缇萦不一样。 她是天下闻名的孝女,士林称颂的才女。 虽然相貌只能算一般。 但中国人娶妻,向来不娶相貌,美貌什么的,可以交给滕妾和歌姬去负责就好了,这人品、才学和品行,士大夫贵族公卿,追捧的永远是贤妻良母。 在这个方面,缇萦占尽优势。 以刘彻所知,目前至少有四位丧妻的公卿列侯在追求缇萦。 其中不乏有食邑五千户以上的高阶列侯。 讲道理的话,缇萦嫁给石穰,那是下嫁,对缇萦本人而言,损失巨大。 “先生怎么看?”刘彻看着缇萦问道:“先生若愿意,朕愿立刻下诏,指婚!” 这事情,必须抓紧,不然,一旦淳于意去世,这婚事就要再拖至少一年。 汉家虽然没有守孝的要求和传统。 但父丧,不嫁娶,却是诸夏的基本道德要求。 一般来说,父丧之后,一年之内不嫁娶,服丧期间,禁止饮酒作乐,这是基本要求。 甚至有些还有法律依据。 缇萦想了想,讲老实话,自从丈夫去世后,她就没考虑过再嫁人了。 这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的。 汉室的传统,寡妇改嫁,是不会带孩子过去的。 而是会将孩子们留在夫家。 但是,她的三个孩子都没有成年。若是这样抛弃他们,很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因此,考虑孩子们,她才没有选择改嫁。 不然的话,早有列侯将她娶回家了。 “陛下,石公子温文儒雅,确是君子,良人……”缇萦细细的了想了一遍后说道:“只是,妾与先夫,育有一子两女,长子不过十二,幼女才不过四岁,妾实在不忍……请陛下问问石公子,是否愿意接受妾带子女过去?” 这倒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汉室民风开放,连少女假如看上一个良人,都可能私奔的如今,寡妇们的坦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实际上,寡居的妇女们,甚至有时候会聚在一起,讨论那个男人更强壮,谁又更适合做丈夫。 而且寡妇再嫁,类似这样的能否带子女改嫁的问题,实际上是公开拿到台面上讨论的。 譬如,历史上,武帝的外婆金氏改嫁后,就带着儿子去到王家生活,直到对方成年。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拍着胸膛保证说:“先生但可放心,此事,朕替石穰做主了!” 这个事情,石穰的意见根本没有用。 刘彻会直接去找他老爹谈话。 以刘彻对石奋和石家的了解,恐怕他们家听说后,四肢都要举起来表示支持。 且不说石穰娶了缇萦马上就能获得巨大的政治资本,更能助益家族子弟的仕途。 单单是缇萦这样一个孝女,嫁给石家,就足够让石奋动心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节 任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此事确定下来,刘彻心里也落下一块大石。 石穰做太医令,缇萦辅佐,这太医署的事务,最起码能保住继续推动。 不过,这事情得加紧了。 必须争分夺秒,赶在淳于意还活着的时候就完婚。 所以,刘彻道:“朕先去石公府上,说一说此事……” 他叫来王道,吩咐道:“你在这等着有什么事情,即刻报告给朕!” 缇萦自然一路送刘彻送到太医署门口。 “缇萦先生……”刘彻在离开太医署大门的刹那,忽然对缇萦道:“这份文章,先生拿好,若太医令不幸弃朕而去,先生便将此文抄录一份,附于太医令遗表之后……”刘彻说着,就将一卷白纸,塞到了缇萦手里。 缇萦闻言,微微一愣但还是反应过来,立刻收起那白纸,盈盈一拜:“诺,妾谨奉诏!” 直到刘彻离开,她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将那白纸打开。 然后,她的手就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是为万世医者师表之文啊……”缇萦在心里感慨着:“陛下对吾父,实在是恩重如山……” 薄薄的白纸之上,卷首四个大字,赫然在目:大医精诚。 而整张白纸之上,洋洋洒洒数千字,字字珠玑,直指为医之本和医者的道德要求与标准。 缇萦毫不怀疑,此文,在未来必定可将自己父亲推上医仙甚至医圣的宝座! 齐国淳于氏,从此将与曲阜孔氏,颜氏一般。成为天下闻名的贤人家族。 成为天下医者的精神图腾。 但问题是…… “陛下从未学医,也不懂医方之术。何以对我医方卜噬之学如此精通,引经据典。博采众家之长……”缇萦在心中困惑无比。 ……………………………………………… 乘着撵车,刘彻离开了太医署。 他回头望着太医署的宫墙,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抄袭了啊……” 此番,他所抄袭的,乃是未来唐代的名医,药王孙思邈在其不朽名篇《千金要方》的卷首所做的序言《大医精诚》。 在古代中国医学的发展史上。 孙思邈的《大医精诚》与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的序篇《伤寒卒病序》一样,是每一个中医医生入门的必读经典。 甚至,直到两千年后,在某些农村的老中医手下学医或者实习的年轻人。初次入门,第一件事情,就是背熟《大医精诚》与《伤寒卒病论序》。 可能,即使背熟了这两篇文章的医生中,也会出败类。 但是,败类一般都是没有背过这两篇文章的人。 穿越之前,刘彻确曾在一个老中医门下学习过。 虽然,那时候刘彻年轻而贪玩,也不懂什么医德啊前途啊未来将来啊。只想着怎么好玩怎么来。 所以,不过几个月就被扫地出门。 在那几个月里,他唯一学到的东西,大抵也是这两篇文章。 但数年后。当刘彻在某地偶遇一位过去的师兄时,去他开的诊所做客,亲眼所见。这位师兄,并没有跟他的一些同行一样。对病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药贵就用什么。 而是小心谨慎的选择用药。 能白霉素解决的感冒。绝不用青霉素,能青霉素搞定的,绝不用先锋霉素。 这就是医德的体现。 也是古老的中医价值观,对医生的影响。 《大医精诚》与《伤寒卒病论序》的文字中所透露出来的精神以及对病人的仁爱 对医学的无尽探索与追求,哪怕再过一万年,也不会落后。 于刘彻来说,建立了医学体系,当然也要建立起一个医学道德标准。 不能让庸医和败类,破坏了医生的名声。 尤其是当前,刘彻大力鼓励培养医生,民间乡亭中的医生,甚至享有了类似后世科举制度中的秀才的待遇,获得了免除徭役和部分田税的优免。 这些政策,取得了极大的成绩。 最起码,目前关中各县的乡亭里,基本建立起了一个类似赤脚医生的制度。 这些医生可能医术不高,甚至也就会一点简单的诊脉之术,他们所学的也就是刘彻让太医署编辑的《伤寒杂病诊治论》。 一本基于当前对感冒和伤寒等常见疾病的处置和诊断手册的医书。 无非就是将桂枝汤、葛根汤、麻黄汤作为主要药剂。 对当前的时代来说,这桂枝汤、葛根汤、麻黄汤,简直是青霉素一样的神药啊! 这些简单廉价而且可以就地取材的药剂的问世,使得汉室的民间基础医疗工作出现了跨越式的发展。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大量不学无术的家伙,见到有利可图,也随之当起了医生。 这些家伙可不管什么辩证不辩证。 见到一个病人说咳嗽畏冷,就给你上桂枝汤,治不好再来葛根汤,葛根汤再不行,就来麻黄汤。 他们这样搞,就跟后世的无良医生,不管什么情况,统统挂点滴,抗生素轮着用一样。 而,他们的行为,却产生了比后世的无良医生乱用药更可怕的灾难——抗生素用多了,撑死了产生抗药性,即使出问题,还有大医院可以治,最多病人受罪,多花点钱。 而在如今这个时代,乱用桂枝汤和葛根汤、麻黄汤。 却是要死人的! 去年一年,内史衙门就缉捕了超过三十个治死人的庸医。 至于那些侥幸过关,还在招摇过市,骗人的败类。则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是以,医疗道德体系与监管部门的建立。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对基层的郎中医生,刘彻要求不高。 但至少。要有起码的医德吧! 这篇《大医精诚》,借由淳于意遗表上到朝堂上,刘彻就能立刻以此为依据,要求所有医生,包括乡中的医生,必须背熟这篇文章,才能获准行医。 这样做,虽然聊甚于无。 但至少,能让那些有良心的医生更有良心。而无良的医生,要受到良心谴责。 更何况,刘彻还可以借此建立一个问责的机构——虽然这同样聊胜于无,基本上除非出了大问题,它不会有什么作用。 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 有跟没有,是有区别的。 而且,社会在发展,世界在进步。 一个好的开头。或许就能在几十年后,结出丰硕的果实。 ……………………………… 撵车继续前行,走到一半时,有使者来报告:“陛下。故河东郡守季公之弟,奉陛下之诏,待诏候见……” 刘彻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要安排好季心的问题。 “将他带来见朕罢……”刘彻吩咐道。 季心的事情好办。 无非就是见一见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游侠头子,然后拿了他的信鸽驯化技术。给点补偿和奖励。 然后,该干嘛干嘛。 毕竟。季心现在已经过气了。 一个过气的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头目,就跟后世hk的24k的双红花棍一样,大抵只能在长安找个营生过活了。 他已经不再可能对刘彻的统治构成任何威胁。 大约一刻钟后,季心就被几个侍从带着,骑马赶上了刘彻的撵车。 刘彻于是下令,停下撵车。 “臣心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季心翻身下马,跪到刘彻的撵车前,恭身拜道。 刘彻掀开撵车的车帘,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叱咤关中,万人景从,无数小弟的游侠巨头。 季心已经须发皆白,身形也已经有些走形了。 刘彻看了,也是唏嘘一声。 季氏家族,是汉室最大的游侠家族。 没有之一! 季心的长兄季布,最著名的,不是他的政绩和功劳,而是他的游侠身份。 毫不夸张的说,季氏家族就是汉室典型的黑恶势力与官府勾结,强大起来的势力。 最巅峰时,季布作为中郎将、河东郡守,以两千石的威权,横压关中,让无数游侠低头。 哪怕是许负的孙女婿,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游侠巨头郭解的老爹也是载在季氏之手。 季氏家族做过的犯法行为,数都数不清楚。 季心甚至屡次犯下杀人之罪,亡命天涯。 要不是袁盎跟窦婴给他当保护伞,他早已死了n次了。 虽然史书之上,太史公称颂说:季布一诺,千金不易。 但作为重生者,刘彻很清楚,这个家族私底下的那些肮脏之事。 季氏强盛时,狭关中游侠之首的威势,横行市井,到处收保护费,还充当列侯贵族的打手和爪牙,专门为他们处理那些他们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便是季氏家族最有名的那位豪侠季布,所作所为,其实也没有什么豪侠义士的风范。 看看史书上记载的,这位一诺千金的豪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吧? 先是站错队伍,帮着项羽打刘邦。 刘邦胜利后,就逃亡跑去朱家家里,靠着朱家跟夏侯婴的关系,才能脱罪。 他当主和派的那些事情就不提了。 毕竟人各有志,当时的汉室,也确实没有能力去跟匈奴做决战。 但他为了当御史大夫,玩的那些花招,却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事实证明,他根本不是什么豪侠。 甚至,一切都是宣传和粉饰出来的形象。 即使太史公,也不得不承认:季布名之所以益闻者,曹丘扬之也。 意思就是季布有这么大名声啊,全靠了曹丘帮忙宣传。 而曹丘为什么帮他宣传? 答案是拿了季布的钱! 太史公不就记载的很清楚吗? 楚人曹丘生者,辩士。数招权顾金钱,事贵人赵同等。 一个从来只爱钱的家伙。忽然帮着季布宣传? 没拿钱?骗鬼吗? 而季布当官当了那么多年,做了什么实事或者成绩吗? 答案是没有! 不然。当年,太宗皇帝也不会在诏他入京后,改变主意,又将他打回去了。 至于季心这货? 刘彻再清楚不过了。 在前世,他靠着袁盎、窦婴的关系,一路水涨船高,混的逍遥自在。 灌夫、籍福,这样臭名昭著的人,都是他的小弟。 他们一度把持了整个长安九市的地下世界。 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刘彻宁愿舍近求远,去招揽剧孟,也不碰季心一根汗毛。 实在是,此人,不可用也,用则为祸! 但如今,情况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季心已是丧家之犬。 他的靠山全部倒台了。 被刘彻逐出关中后,季心当然是人走茶凉。 他的小弟。现在能忠于他追随他的,大概也就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这样,他就又有了利用价值了。 至少,具备了当鹰犬。去咬人的价值。 更何况,他拥有的养鸽训鸽技术,是刘彻所需要的。 建立信鸽信息传递网络。比八百里加急传递奏疏的方式快多了。 而且信鸽传递情报,也比较安全。 “卿自邯郸来。邯郸士民,对于赵王的人选。有何议论?”刘彻冷不丁的忽然问道。 季心跪在地上,恭敬的答道:“回禀陛下,臣在邯郸,一直闭门思过,不与外界联络,委实不知邯郸议论……” “算你聪明……”刘彻心道。 那个问题,是刘彻的试探。 若季心傻啦吧唧的真回答出个子卯寅丑出来,刘彻马上就会放弃利用他的考虑。 你都被朕逐出关中,流放关东了,居然还这么关心政治? 你想做咩? 是心怀怨怼,妄图投靠未来的赵王,给朕添堵吗? 况且,你一个有活力社会组织头子,成天盯着政坛,想做咩? 想施展抱负,有所作为吗? 任何一个企图这么干的家伙,都只有去断头台走一遭的下场。 前有朱家,后有郭解。 一个有理智的统治者,是不会允许出现黑社会头目,堂而皇之的干涉政治的。 “朕听说,卿善于养鸽,能令鸽往返数千里而不迷途?”刘彻问道:“可有此事?” “启奏陛下,臣确有此微技,愿献陛下,以效微薄之力……”季心连忙拜道。 “善!”刘彻笑了一声:“卿既有此报国之意,朕安可不赏?卿想要什么,与朕说说看……” 这又是一个陷阱了。 就看季心怎么回答了。 季心当然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在关中,根基全失,已然过气,想要卷土重来,等于做梦。 他唯一能寄望的只有下一代,也唯有下一代。 于是,他恭身拜道:“臣安敢望陛下之赏?唯愿为陛下鹰犬而已!若陛下不弃,臣愿请命南下,为陛下开拓交趾之南,服远方之国!” 刘彻闻言,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有! 事实已经证明,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头目,去了边塞,能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成绩。 譬如现在屯垦团里的明星,句注军屯垦团校尉刀间。 当初,刀间在临淄,可谓无恶不作,沾满了鲜血。 但他去了怀化后,却摇身一变,成为民族融合的急先锋和为汉室巩固边疆的功臣。 刘彻去年都已经三次下诏,嘉勉于他,更将他的爵位提升到了非军功非外戚所能达到的顶点——左庶长,还赐给食邑一百户,准许他的儿子入读武苑。 实在是刀间的成绩太亮眼了。 薄世甚至上奏给他表功说:刀间者,足抵五千骑也! 一个刀间的作用,胜过五千骑兵! 这话并未夸张,而是事实。 刀间在安东都护府内部,这里敲敲,那里玩玩,将真番、韩国、濊人的贵族,统统洗脑,然后带着他们一起走上了融入诸夏,告别夷狄的康庄大道。 沧海君金信和整个濊人的贵族,甚至全部被忽悠,纷纷认为自己是青阳氏之后。 沧海君金信甚至上书刘彻,明年要乘船,带着族中上下贵族,去曲阜的云阳山祭拜先祖少皋,还恭敬的准备了无数的祭品。 刀间不过是一个临淄的游侠头子而已。 比起季心的家族来说,只是个后起之秀的小不点。 刀间能做到的事情,季心当然也能做到。 于是,刘彻道:“卿既有此愿,朕自然许之,朕便命卿为‘交趾宣化使者’,前往南越,行朕之诏,教化士民,宣扬王化,夙兴夜寐,不可忘也!” “诺!”季心立刻五体投地,拜道:“臣谨奉诏!”(未完待续。) ps:  注:季心是有爵位的,而且是高爵,所以他可以称臣。 第八百九十四节 改造石家(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朕打算在开春之后,诏命九卿各衙门,选拔与挑选一批能干的年轻官员,外派到天下郡国中去,主要是派往上代、吴楚等地……”刘彻回首看着石奋与他的儿子:“朕打算将卿之诸子除石穰外,全部外放出去,担任当地的县丞或者县尉等职位……” 这个计划,早在去年考举结束后,就已经在筹备了。 目前,汉家九卿衙门里,堆砌了太多太多的公卿贵族子弟。 这些关系户,占据了无数像谏议大夫、黄门侍郎这样的清贵闲职。 其中有英才,也有庸才。 但不管是英才还是庸才,刘彻都没办法鉴别出来。 毕竟,谏议大夫、黄门侍郎,从来都是只务虚而不务实的。 就像滥竽充数故事的那个东郭先生一般哪怕是个傻瓜,只要能懂装模作样,便能蒙混过关。 于是,清贵的谏议大夫、官大夫与黄门侍郎等官吏之中鱼目混珠,英才与庸才混为一体。 而这是刘彻所不能忍的! 若换了其他皇帝,可能没准也拿这些家伙没辙。 毕竟,列侯士大夫子弟在朝廷当个清贵的差使,本是传统,也是国家优待功臣的象征。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在这个方面有什么表示,更别提非议了。 要知道,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就是——天子与xx共治天下。 这个xx可以是军功贵族,也可以士大夫地主阶级,甚至还可以是宗周的奴隶主贵族。 反正,要找一个主体群体来分享天下权柄。 皇帝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就能统治天下。 但,刘彻是穿越者。 所以,他有来自后世的成功经验可以借鉴。 “当然。卿等不必担心,这不是贬嫡,也非外放……”刘彻笑着安抚着闻言大惊失色的石家众人:“此番外派。纯为雕琢,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纵是璞玉也需打磨,而且,此番外派,也只是挂职而已,多则三年,少则一年,一矣雕琢成才,朕便会诏回卿等……” 没有错。刘彻借鉴的成功经验,便是****的挂职锻炼。 将一个个部委或者******、各个大学里的精英,选拔出来,然后派到有需要的地方基础政府,或县或市,让他们接受基层的洗礼。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自然一目了然。 而且这个制度,刘彻觉得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带动挂职地方的经济发展。 上代苦寒,南方卑湿。都是现在中国所谓的贫困地区,但却也都是未来的鱼米之乡与经济热点。 尤其是南方的吴楚一带。 当地水网密集,自然资源丰富。 只要稍有发展。立刻就能爆发出无穷的能量。 譬如吴王刘濞治吴,短短五十年不到,就将吴国从秦末战乱后的残破与废墟中拉起来。 人口迅速膨胀,社会经济发展迅速,百姓也大都安居乐业。 这个例子充分说明了,只要举措得当,南方的齐鲁吴楚,都大有可为。 而像各种大夫与侍郎这样的清贵官员,下放到地方挂职后。 他们想回到中央。就要刷政绩。 而他们之中,哪怕是最废物的嘴炮党。也是饱读律法,熟悉政策。在中央有关系的关系户。 而且,他们的见识与眼界,也比起当地的本土官员要广阔的多。 将他们下放去挂职锻炼,这也是一种可以有效发展偏远地区的经济的方式。 当年初代松滋候徐历,不就带着自己的家臣和亲兵,在南方的松滋候国,生生的用人力造出一个人间桃源? 只要这些外放挂职的官员里,出现一个徐历,刘彻都是赚到了。 当然了,这个事情,想要说服贵族列侯们接受,确实有些难度。 但,这个难度在马邑之战后,不复存在。 现在,刘彻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对列侯公卿们说:爱干干,不干滚! 排着队想要接替他们地位的新兴军功贵族更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抢班夺权了。 当然了,这种事情,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全。 至少,不能太*裸,太功利性。 “韩非子曰: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仕伍,朕以为大善!”刘彻笑吟吟的看着石奋:“石公以为如何?” 这等于是逼着石奋表态:你是要跟朕走,还是要跟先帝走? 石奋自然听出了刘彻的潜台词。 因为这太明显了! 刘彻引用的是韩非子的一句名言的开头,全文是: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迁官袭级,则官职大而愈治。 再联系一直以来眼前这位天子的多次表态和动作。 他对官员的要求,已经与前代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干实事,只想着混日子的人,在这位天子面前,已经失去了升职的空间。 他不需要,也不想要一群只会之乎者也掉书包的官吏。 他需要的是励精图治的官员! 他需要的是弯腰去检视民生,带头修葺水利的官员! 他需要的是能一乡一乡,一亭一亭,仔仔细细去做事的官员! 现在,石奋知道,选择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 石氏家族的未来荣华富贵与前途,都捏在了他手心之中。 而且石奋也明白,天子现在,不会听那些绕圈子,打太极的假大空。 他只要一个准确的回答。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石奋颔首低头道:“陛下圣明,臣唯顿首而已……” 刘彻露出一副:朕早就知道爱卿与朕是一条心的表情,高兴的拉着石奋,说道:“石公能理解,这真是太好了。朕过几日就会命兰台派员与卿诸子谈话……” …………………………………………………… 一个时辰后,石府全家,站在自己家的家门口。目送刘彻的撵车远去。 直到天子车驾消失在御道远方。 全家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父亲大人……”石家五子立刻就聚拢到石奋身边,人人抬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从小到大,石家的每一个男子,都是在石奋的教导与训诫之中成长起来的。 对石奋的服从,贯彻了他们的生命的始终。 “都给我回去好好的看张丞相的书!”石奋拄着拐杖,瞪了一眼诸子,厉声道:“翌日外放地方,若不能有所斩获,老夫便不认你们!” 诸子闻言。浑身一颤,纷纷躬身长拜:“唯,谨遵大人教诲,夙兴夜寐,不敢或亡!” 只是,在这低头的俯首的瞬间,偶有几丝无法察觉的眼神在相互交流。 石氏诸子,难道生下来就愿意循规蹈矩,循着自己父亲的人生轨迹生活? 未必吧! 他们终究都是些年轻人。 便是最年长的,也不过三十余岁。 正是热血沸腾。意气风发,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年纪。 怎么可能没有年轻人的冲劲与干劲? 尤其是马邑大战后,辉煌的胜利。刷新了整个天下贵族士大夫的三观。 数不清的少年,奔走相告,无数的年轻人彻夜痛饮狂欢。 世界的变化,在眼前呈现。 哪怕是榆木脑袋,也都知道:世道已变,时局已改。 石奋拄着拐杖,一言不发的在儿子们的搀扶下,走回家中。 但在心中,石奋却是悠然长叹:也不知。吾今日的选择,是对是错…… 曾经。他为自己与家族规划了一条最稳妥的道路。 数十年的政治斗争经验与眼见的事实更告诉他——政坛之上,并非是你多么强大。多么聪明,多么能干就能获胜。 当初,开国之时。 名臣如雨,猛将如云。 高祖临终之时,吕后问计,其后世丞相之人选。 在刘邦眼中,合格的宰辅人选,也就萧何曹参。 其他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与毛病,不足以托付天下。 譬如王陵少戆,意思是有些年轻,有些憨厚,有些傻白甜,所以需要比较多点心思的陈平来辅佐其治理天下。 而陈平虽然聪明,但是,难成大器,不能独当一面,而周勃呢,没有文化,大老粗一个。 结果呢? 二三十年间,这些当初名动天下,随便拿一个都现在,都足以横压一世的英雄豪杰,统统死光了。 萧何曹参,三年中相继病逝。 王陵郁郁而终,陈平病死,而周勃晚年也不是那么愉快。 在这些开国元勋之后,最杰出的汉家丞相北平候张苍,即使其功绩昭著,辅佐太宗二十三载,将天下从残破之中拉回,变成盛世。 但他却也不是一朝获罪于天,只能鞠躬下台! 以至于今上即位之初,面临着一个无比尴尬的局面:开国元勋尽凋零,能干的大臣寥寥无几,不得不捏着鼻子选了张欧。 若不是后来周亚夫狭平定吴楚之乱的功勋,成为丞相。 此刻汉家就要面临一个尴尬局面了。 偌大的汉家,居然选不出一个合格的宰相! 与这些人,这些英雄相比。 他算个什么? 当初,他的地位和才干,连萧何门下一个食客也不及,甚至可能还赶不上萧何家的门房。 但现在,萧何去哪里了?陈平去哪里了? 而他却通过五十余年的慢慢磨,从一个中涓,成为了现在的上大夫,天下知名的长者。 他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他有做过任何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吗? 都没有! 他甚至连一件正儿八经的实事也没干过。 但现在,他的名声却已经不逊色于那些他曾经只能仰望而不能触及的大人物。 所以,石奋认定,做官的真谛就在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现在,当今天子强压着他,让他的子嗣去主动做事。 石奋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是福还是祸。(未完待续。) ps:啊~~~~~什么情况?昨天订阅跳水~~~~~~泪奔ing 第八百九十五节 风起南国(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冬日渐临,寒风开始凛冽。 对于广陵城的百姓来说,这个冬天似乎有些冷的过头了。 呼啸的寒风,刮的人的脸有些疼。 但是,为了生计,大家伙依然不得不顶着寒风,倘着冷水,跋涉在寒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做完这一趟,应该就能拿到工钱了吧?”一个****着身躯的少年郎,鞠了把江水,洗了洗自己脸上的木渣和尘土,问着自己身旁的一个壮汉。 “嗯……”那壮汉将一吊钱塞到少年郎手里:“这是汝这个月的工钱,一共一百钱,拿好了!” 少年郎迅速的接过那串钱,拿在手心数了起来,一边数,一边不满的嘟囔着:“贾叔,您又克扣俺的工钱了,说好一百个五铢钱,每次发给俺都要掺几十个四铢钱,上次甚至还有三铢钱!” 姓贾的壮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哈哈大笑着说道:“俺是黑啊,但你可以去找别人接活……” 少年郎闻言,立刻就闭嘴,不再说这个话题。 在这片江面上,谁不知道,这位贾姓壮汉是最公道最厚道的工头? 他虽然给的工钱里,总会出现些四铢钱甚至三铢钱。 但他最起码,按时发放工钱,从不拖欠。 更重要的是,他对手下的工人极好。 不止可以预支工钱,甚至生病,还会给工人请医生。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似乎持续不了多久了。 “贾叔,听说您要去安东?”少年郎试探着问道:“安东那边有啥好的?俺听说那边冷的要死……” “嘿!”贾姓壮汉爽朗的大笑了起来,道:“你怎知大丈夫之志?” 他昂起头,说道:“大丈夫,既生于世,当提三尺剑,以荡天下之不平,上佐君父,致君尧舜上,下惩贪官污吏,以安黎庶!” 少年郎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只觉得,胸膛之中,也有股热血的沸腾。 “贾叔,您若去安东,请带上俺吧……”少年郎站起身来,看着壮汉说道:“俺虽然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俺娘说了,。这世道,要跟对人,才有前途……” 贾姓大汉哈哈一笑,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道:“好兄弟,到时候,俺一定带上你!” “俺有位大兄,目前就在安东都护府当差,与隆虑候陈公有些关系,前些时日,俺大兄来信,说是隆虑欲广延天下善水性者,这正是俺们的机遇!” “投军报国,杀敌立功,光宗耀祖!”贾姓大汉说道:“俺贾金旺,堂堂七尺大丈夫,若不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那与冢中枯骨,有何区别?” 两人说话间,远方的道路上,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而来。 “江都王出巡了!”贾金旺立刻带着那个少年郎,又招呼着其他工人,排队站到路边,恭迎着这位尊贵无比的大王。 ………………………………………………………… 刘阏坐在自己的王驾撵车之上,抬头望着眼前的江河,然后紧了紧身上的狐皮裘子。 这是一件雪白的狐皮毛裘,温暖而舒适,让他能暂时远离这南国冬日的寒冷。 抚摸着这件狐裘,刘阏的心却已经飞回了北方,飞去了邯郸。 “赵国社稷,缺失几近四年,楚国宗庙,也长久未得祭祀……”刘阏淡淡的对着自己面前的那个文官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东宫却长久不定家国社稷之属,寡人实心痛也!” “丝公天下贤达,可有能教寡人者?”刘阏说着就是深深一拜。 袁盎回拜,然后道:“大王,先帝亲子也,陛下骨肉至亲,为社稷之宗伯,于情于理,都可上书直言……” 当今天下自吴楚之乱平定,先帝崩卒以来。 整个国家的局势,都在朝着一个未知但充满了朝气的世界疾驰。 看上去,一切都美好而祥和。 而马邑之战的大胜,更是让举国上下都兴奋莫名,大国的意志与中央帝国,****上国的骄傲,重又归来。 哪怕是在这南方的江都,旧吴之地,变化也是明显而激烈。 在袁盎眼中,已经有了几分当年荀子入秦所看到的景象的翻版。 唯一不同的,大抵是,荀子时的秦国,不过一隅之地。 而如今的大汉帝国,却统治了庞大的九州,更开疆拓土,将诸夏的边疆向东拓展数千里,直至极北之极,荒无人烟的冻土世界。 然而,当前的天下,却也并非没有隐忧。 最大的隐忧和不确定性就在于,南方的楚国与北方的赵国。 这两个诸侯王国的地位悬而未决。 为了争夺楚王之位,平陆候与红候已经是针尖对麦芒。 虽然平陆候占尽优势,但,楚王之位,至今没有确定,这就说明,红候也不是没有底牌。 比起这楚国的兄弟相争。 南方赵国的争夺,就更加激烈而充满火药味。 先帝十一子,除了没有成年的那几位外。 常山、淮南、中山乃至于眼前的这位江都,都是虎视眈眈。 兄弟内讧,已经不是预测,而是事实了。 本来,眼前这位应该是胜券在握的。 但……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今上怎么也不肯策命自己的手足,素来最亲的江都为赵王。 但他对常山、淮南、中山等其他兄弟,也没有表示支持。 而是将这个决定的权力,交由东宫太皇太后决定。 太皇太后是个什么人?袁盎太清楚了! 说的好听点,那是一个总是在想要维系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慈祥祖母。 说的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见! 老太后,耳根子太软。 今天,常山王哭一哭,她就倾向常山,明天淮南王再闹一闹,她又觉得淮南作为先帝长子,不能继承国家,反而要被打压,确实挺可怜的,后天,中山再来卖个萌,她又改主意了。 楚国的事情也是如此。 于是,拖延至今,楚国与赵国,虽然还顶着诸侯国的名义。 但国君却空缺四年有余。 俗话说得好,夜长梦多。 这事情,也就是这样。 拖的越久,变数越多。 以袁盎所见,一场空前规模的刘氏同宗混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围绕楚赵两国的争夺,以及齐鲁那五个诸侯王国的瓜分,宗室内部,恐怕免不了要来一次大洗牌,甚至于可能产生颠覆性的剧变。 当今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恐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袁盎在心里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嘿嘿嘿嘿……” “今上,可是太宗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啊……” 内心的深处,袁盎冷笑不已。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汉室政坛不倒翁,袁盎的鼻子,可比谁都灵! 更何况,他如今在这江都国,远离长安纷纷扰扰,这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刘氏内部,不是有可能要剧变,而是剧变已经在萌芽,在酝酿,在蠢蠢欲动。 最终…… 袁盎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位他当初看好,但最终无情的将他逐出长安,流放至此的天子的背影。 这可是一个无情无义,绝情绝义的冷酷帝王。 当年,秦始皇奋七世之余烈,用虎狼之师,并吞天下,建立第一个大一统的中央帝国。 但在那之前,秦始皇先做了什么事情? 先诛嫪毐,囚太后,再杀吕不韦! 当今天子,虽然没有这些桎梏。 但是…… 你能相信一个志在天下,胸怀万国,想要建立远迈父祖,比肩甚至超越三王伟业的帝王,会容忍有一个能与他分割权柄的人存在? 哪怕,此人,并不在意争权夺利。 哪怕,此人,也不想也不能与他争锋。 然而,任何一个大权在握的帝王,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地位,还能被另一个势力威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理论上的威胁,都不被许可! 作为四朝元老,袁盎见过了大风大浪,也目睹过血雨腥风。 他至今对两件事情,记忆深刻。 第一件事情就是郅候之死。 第二件事情,就是淮南厉王之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可是当今自己亲自说出口,并且还付诸实际的政策。 当今连在几千里外的异族,不用中国文字制度,都要勃然大怒,觉得是对自己和汉家的冒犯。 他能忍得了还有人能在名义上凌驾于他? 袁盎摇了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近来的发生的事情,更佐证了这一点。 济南王自杀,淄川、胶西、济北、胶东、齐,纷纷上书请罪。 但只有胶东和齐王的请罪书被天子驳回,而其他三王,则被严厉训斥,用词之严苛,责备之深,简直就是磨刀霍霍。 其后,大将军窦婴,忽然去职,贬为清河郡郡守。 未央宫北门卫尉窦固引咎辞职,卫尉李广更是被用一个轻车将军的名头打发去了陇右。 长安城里,外戚的力量,达到了自诸吕剪除后的低点。 薄窦两家,甚至连一个司马都指使不动了。 然而…… 这与吾何干? 袁盎微微抬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个江都王。 江都王阏,在外人眼里,这是今上的手足骨肉,是汉家未来的梁王第二,是南国的柱石。 但…… 在袁盎眼里,却非如此!(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七节 租船(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未央宫想要东宫太皇太后不敢干政? 那东宫怎么才会不敢干政? 当然是要出一个大篓子。 甚至是出一个大丑闻! 以此为由,让东宫从此不敢再干涉国家政务! 就像当年,太宗皇帝逼死郅候薄昭。 从那以后,整个太宗朝,所有的外戚,全部变成了乖孩子,人人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乃至于,当如今的太皇太后,寻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胞弟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贵族和大臣们打着教育的旗号,对着窦氏兄弟指手画脚。 窦长君到死也不能封侯。 太宗于是成为了那个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的天子。 假如不是晚年栽在了新恒平身上,几乎就是全无污点的圣人。 当今天子号称‘太宗指定隔代继承人’,安能不学其祖父故技? 一念及此,袁盎就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江都王。 江都王想当赵王? 这就是他可以利用和突破的地方! “大王无须忧愁……”袁盎笑着道:“当今陛下待大王,如先帝之于梁王,如国之佐也!且夫大王仁德恭孝,天下皆知,或许,陛下长久不定邯郸之主,乃是特意等候大王立下功勋,为大王而留之……” 袁盎可不管自己说的话是否属实。 他现在只要忽悠住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江都王就可以了。 刘阏闻言,似乎也被袁盎的言论所打动,他喜不自胜的道:“若果如公之言,寡人能得王赵国,必有重谢!” 但随即,他又消沉了下来。 这功勋,可不好立! 尤其是他的这个江都国,地处大江下游。 本来,周围还有东鸥这样的小受可以调、教。 但奈何如今东鸥已然变成了东海郡。 据说,再过几年就要变成东海君的封地。 当然了,现在,这个东海郡还是一个依附在江都国之上的附庸。 其境内的官员、士绅甚至地主,都是从江都迁徙过去的。 正是因为有了东海郡,江都才能实现消灭乞丐这一伟大政绩:当年,张释之为江都国丞相,在风灾过后,既下令禁绝乞丐。 理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 乞丐这样的群体,有手有脚,却不去劳动。 简直是违反了先王的教诲,对不住祖宗神明。 必须进行改造! 怎么改造? 当然是发现一个抓一个,然后统统用皮鞭和刀剑,押着去东海郡开垦土地,营做作坊。 而江都国的新兴地主阶级,对此是四肢都举起来赞同的。 他们早就对廉价劳动力,充满了饥渴。 于是,在他们的配合下,整个江都现在别说是乞丐了。 就是无业流民都很少了。 地方上的游侠不是北上去了怀化,就是被吓得逃到了齐鲁。 如今的东海郡,主要在当地开发的人,就是地主们的佃农以及官府押去强制进行劳作的乞丐、游侠等‘末业之民’。 因为此事,加上当年风灾的处置得当。 张释之在江都获得了万民拥戴。 尽管他如今已经病逝,但他的祠堂和祭祀,却已经遍及全吴。 而对刘阏来说,东鸥变成了东海郡。 这意味着他失去了一个可以轻松攻略,获取功勋之地。 剩下的闽越和南越,则体积有些大,难以下嘴。 何况,他们现在也乖巧的很。 没看到现在在这广陵江上的船舶吗? 不是南下去南越的,就是去闽越的。 中国的稻米、布帛、铁器和丝绸以及茶叶,源源不断的输入闽越和南越,解决了这两国的许多问题。 而来自南越和闽越的甘蔗糖、象牙、香料以及珍珠等产品,则源源不断的通过长沙和江都,流向中国腹地。 现在,闽越和南越,都已经放弃了自己铸钱,改而用长安铸造的五铢钱作为货币。 而这也意味着,南越和闽越在事实上开始从经济上接受中国的统治。 南越如今甚至连军队调动,都开始通过长沙国,向长安报备了。 南方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刘阏想着这些事情,也不由得闷闷不乐。 好在,他并非仅仅只有开疆拓土,才能赢取自己皇帝哥哥的欢心。 “太傅可知,今日寡人出巡,所为何事?”刘阏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说道。 “必然是广陵造船厂……”袁盎在心里说道。 江都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大王隔三差五,就要往广陵城外百里的江边造船厂跑? 那个造船厂原本是旧吴之时,吴王刘濞营建的一个大船厂。 巅峰之时,每年有三千船匠在其中工作。 生产着包括巨型楼船在内的许多战舰。 刘濞覆灭后,汉军南下,这个造船厂被汉军接管。 随后,江都王就国广陵,他来到广陵城即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那个造船厂视察。 从那以后,这个造船厂就成为了江都最神秘的地方。 许多人只有耳闻,却不曾亲眼目睹过船厂内的盛况。 袁盎来到广陵城也有数月了。 但是,却也从未亲眼见过那个造船厂的模样。 因为,当地已经成为了军事禁区。 汉军在船厂周围设立了哨卡,禁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 就连他这个江都王太傅,曾经私下驱车前往,都被拦在了门口。 汉军丘八大爷们的脾气,向来暴躁的很。 没有命令和公文,别说是什么两千石了。 丞相也得在门外吃瘪。 不过,袁盎到底是袁盎。 知己满天下,好友遍四海,这可不是吹牛。 虽然进不去,但他却有着许多关系和渠道,能知道这个船厂到底在干嘛。 综合许多消息,袁盎知道,这个船厂里,有着整个汉室最好的船匠。 楚国,旧吴、齐鲁等王国之中的知名船匠,几乎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足足有超过五千人的船匠和工人,在此日夜不休的建造和设计着船舶。 但,具体这个船厂所造的船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袁盎费劲了许多关系,也没有打探出来。 只知道,楼船将军在去年夏天亲自来到这里视察新型战舰,随后,隆虑候靠着产自这里的新型战舰,横跨了海洋,找到了倭奴列岛。 “是寡人与陛下都每日挂记于心头的‘江都船厂’!”刘阏却是得意洋洋的对着袁盎说道:“此船厂,为天下第一船厂,云集四海列国最著名之匠人,岁耗钱财,数以千万!今日,是此船厂的全新捕鲸船下水之日……” “太傅到时候可别被吓着了……”刘阏满脸骄傲的说道。 虽然,他嘴上说‘寡人可不是来当船匠的……’。 但实际上,他却比所有人都关心船厂的进度。 去年,福船下水,是他亲自目睹的。 今天,这捕鲸船下水,他照例要来刷波脸。 …………………………………… 袁盎很快就知道了,刘阏所说的‘太傅到时候可别被吓着了’的意思。 此刻,袁盎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艘从船坞中缓缓滑入江水之中的巨舰。 这是一艘充满了艺术感的巨舰。 长约十余丈,高约三丈,立在江水之中,犹如一座小山。 巨大的桅杆,高耸入云。 远远的隔着,袁盎都能感受到,这艘巨舰的强大和无敌。 用它去捕鲸? 这鲸鱼该有多大? 袁盎从未见过鲸鱼。 但以他所知,这样的巨舰,恐怕庄子所说的鲲鹏,也是能捕上一捕的。 但问题是…… “这艘巨舰,单单是用料,恐怕就是价值数百万的木材……”袁盎在心里想着:“若算上其他与人工以及维护,恐怕 两千万都打不住……” “这样的巨舰,造了出来,谁用的起?”袁盎喃喃的说着。 “自是用得起的……”刘阏看着这艘巨舰,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提起绶带,对袁盎介绍道:“太傅,此舰,乃是以深山之中,三百岁以上之巨木为骨,用桦木为板,单单是木材所耗,就价值千万!” “算上人工与其他物件,价值超过三千万!” 刘阏走下王驾撵车,在船厂工匠和官员的簇拥下,走向那艘巨舰,然后登上甲板,袁盎紧随其后。 一上甲板,袁盎就感觉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这艘巨舰的甲板上,居然固定了一台巨大的床子弩! 这种汉军用来守城的利器,被安放在这艘所谓的‘捕鲸船’上,袁盎无法想象,这到底是民用的船舶,还是军用的战舰? 更重要的是…… 三千万打造一艘这样的巨舰。 能收得回成本吗? 三千万! 相当于某些经济不太发达的地方的一郡一岁田税啊! 便是汉家的万户侯,一年租税所得,也不过千二百万而已。 号称富甲天下,为汉家列侯最富的平阳侯家族,一年租税所得也不过三千万! 一艘这样的巨舰,就要三千万! 十艘就是三万万! 谁用得起? 怕是天子也是用不起的! “起帆吧,挂上隆虑的标志,等隆虑过来提船!”刘阏却是在视察了一番这船舶的构造后,就对着左右吩咐。 这又吓呆了袁盎。 隆虑?陈嬌? 那个出了名的纨绔跟二世祖? 他来提船? “看来吾想差了,当今根本就没有要荡平外戚的心思……”袁盎在心里想着:“三千万的船,说给就给,今上非但没有制裁外戚之心,相反,在放纵外戚!” 是啊,三千万一艘的军国重器,被一个纨绔子拿去当玩具! 当年纣王为讨好妲己,恐怕也没有这么败家过,所谓幽王,烽火戏诸侯,也是大大不如! 三千万! 太宗时,曾经想修个亭子给自己享受,结果一听报价,居然要百金。 于是感慨: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 于是,马上不修了。 太宗自己,节衣缩食,至今其神庙之中所供奉的衣冠,都是与寻常百姓无二的普通常衣,用丝绸的地方都很少,唯有那套天子衣冠,才用了丝絮。 他喜爱和宠爱的妃嫔,衣不拽地,帷帐无文绣。 陵寝所在的霸陵,没有金银铜等贵金属器皿,全部都是瓦器,连个坟头都不起。 结果到了他的孙子这里,三千万一艘的巨舰,拿去给皇后的弟弟当玩具…… 太宗一生用度加起来,能有三千万吗? 袁盎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但,转念一想,袁盎又觉得不对。 今上在俭朴方面,确实不如他祖父。 但也不是大手大脚的给自己享受的君王。 今上虽然常常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追求最好的口感,喜欢在宫里面吃美食。 但,他所吃的食物,却都是自己的宦官和侍从们种的。 今上诸妃,最受宠的义夫人,听说也是自己养蚕织布。 皇后陈阿娇算是最被宠溺的,但也只是不用自己养蚕而已。 今上即位四年来,天下水利工程是铺满了少府和大农衙门的案台。 但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宫室却是一间也没有多修。 传说,今上甚至在去年下令,命令自未央宫的度用中拿出一半,给武苑和太学送去…… 这样一个君王,会将几千万的东西,拿来当玩具? 这大抵是不可能的? 但袁盎对陈嬌兄弟的印象,却真是坏到了极点! 这两个祸害,当年在长安,拿人钱财,不给人办事,将外戚列侯的脸都丢光了! 若非如此,今上怎么会放他们去安东? 果不其然,袁盎随后就听到刘阏说道:“隆虑的钱可送来了?” “回禀大王,隆虑候在月前,已将三千金保证金与一千金之租税送到了长安陛下之前……”一个官印说道:“此乃长安发来的回函……” 刘阏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满意的道:“如此甚好,等隆虑来提船吧!” 然后,他走到已经思维混乱的袁盎身边,得意的道:“太傅,此船造价虽然高昂,但其未出船厂,就已为隆虑所租!” “租?”袁盎不明所以,问道:“此是何意?” 刘阏哈哈大笑,这所谓的租赁,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虽然有着皇帝兄长的提点和帮忙完善,但这念头和脑洞却是他所开的。 此刻,他当着袁盎的面,当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完美的主意告诉袁盎,再通过袁盎的嘴巴,传播到天下去,为他营造声望。(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七节 租船(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此乃陛下之命……”刘阏得意洋洋的对着袁盎解释:“当然,寡人也有所贡献……” “陛下已然下令,欲捕鲸,须租用楼船之船舶,除此之外,还需如采掘铜矿与金矿一般,申请许可!” “这许可之费,每岁自百金一艘至千金不等!” “隆虑自去岁开始,就欲捕鲸……”刘阏笑眯眯的说道:“为了这艘捕鲸船,寡人听说,隆虑还跟朝鲜君借贷了两千金!” 袁盎听着却是目瞪口呆。 刘阏虽然没有说的太仔细,太明白。 但袁盎还是知道了两个信息。 第一,这艘巨舰,在还没有造好的时候,隆虑候陈嬌就已经缴纳了全部的费用! 而且,看样子和情况,即使隆虑候陈嬌拿出了造舰费用,但这船也不属于他。 只是他从楼船衙门手里租到的。 单单是为了租用这艘船,他每年就要缴纳千金的租税! 除此之外,他还要为了这艘船的捕鲸许可,再缴纳一千金给国家! 第二:即使是在成本如此高的情况下,隆虑候依旧愿意支付这样一笔巨大的金额,甚至,跟朝鲜君借贷。 朝鲜君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借他的钱,跟借梁王的钱没用差别。 这利息,恐怕与高利贷差不多。 这说明,这捕鲸的利润,恐怕比挖金矿还高! 但,袁盎还是无法理解。 假如,隆虑拿这船去新化的河里捕鱼,他都还可以理解。 毕竟,新化的那条河,如今岁入数千万,简直就是一个永不枯竭的金矿。 楼船衙门将它看成了宝贝一般,不许其他任何人插手。 光是在新化城,楼船将军衙门就驻扎了千人。 但这捕鲸…… 闻所未闻啊! 能有赚头吗? 想了想,袁盎觉得应该是有的。 不然,就陈嬌那个个性,雁过拔毛,连名声和声誉都能不要的渣渣,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做这样的赌博? 必然是这其中有着袁盎所不知道的巨大利益。 “大王,隆虑花这么多钱,他能回本吗?”袁盎故意问道。 “如何不能回本?”刘阏微微一笑:“光是墨苑,便愿意以一钱一斤的价格回购所捕鲸鱼之筋骨!” 刘阏踩了踩脚下这艘巨舰,看着那台巨大的床子弩。 这艘捕鲸船,可是能猎杀海洋之中一切巨兽的可怕船舶。 它安装的床子弩,能射杀任何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巨兽,强大的绞盘,拥有着强大的拖拽功能。 迄今为止,汉家所猎杀的最大一头鲸鱼,重达数千石! 其筋骨剥下来,足足有十万斤之多! 换句话说,光是一头鲸鱼光是筋骨,就可能价值十万钱! 更何况,鲸鱼的油脂,价比黄金! “太傅可知,如今一斤鲸鱼油在安东与辽西价值几何?”刘阏神秘的问道,然后伸出一个手指:“一百钱!而且还有价无市!” “而鲸鱼,哪怕是最小的幼鲸,也能提炼至少千斤油脂!价值十万钱!” “至于巨鲸……完全无法想象……” “隆虑得此船,最多半年,就可以回本……”刘阏说道:“天下还有比这个更赚钱的买卖了吗?” 袁盎听了也是目瞪口呆。 半年就能赚回五千金? 假如不是出自刘阏之口,他必定以为这是疯话! 这怎么可能呢? 当今天下最暴利的盐铁买卖,去年一年,也不过为国家贡献了二十余万万的利润。 换算成黄金,也就二十来万金。 但这可是整个天下的产出,而且还包括了许多成本在内。 实际净利润,可能也就数万万而已。 袁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世间素来物以稀为贵。 这些鲸鱼油脂,生产出来,假如只是一两万斤,大概还能保持价格。 但一旦产量超过百万斤一岁。 这价格岂非要跳水? 毕竟,鲸鱼油脂,袁盎也只是听说有防冻功效而已。 “隆虑候能卖给谁?”袁盎问道:“隆虑总不能到处去兜售,如同商贾一般吧?” 要真是那样,那洋相出大了。 堂堂列侯,不要脸面,到处推销,皇室跟国家的脸都要丢光! “少府以一百钱一斤,无限制敞开收购……”刘阏说道:“而且,鲸鱼油脂还可以抵充租赁费用与许可费用……” “嗯?”袁盎听了,有些不太能够理解。 当今天子这是要干嘛? 他一方面高价出租捕鲸船,还设下高昂的所谓‘捕鲸许可’费。 想来,为了维护住这捕鲸许可费,楼船衙门会非常用心的积极巡查海域,禁止其他人没有许可私自捕鲸。 这也是当今的一贯的做法了。 用某个高利润的产业来维持一个在目前来说看上去似乎没有作用的机构。 譬如,今上用赛马和赌马,维持主爵都尉衙门的存在。 又譬如在过去,用盐铁衙门的利润,补贴墨苑的支出。 拿着商人的钱,给国家修路,铺轨道。 这个世界上大抵没有比当今更擅长借力打力的人了。 这楼船衙门也是如此。 在以前,是靠着从新化捕鱼来维系庞大的舰队和各个基地的存在。 但,这样却依然被人非议。 很多大臣都觉得,这楼船衙门,没有必要维持那么大规模的舰队和那么多基地。 反正只是捕鱼和送货运输而已。 砍掉一半不必要的基地和舰船,把钱省下来造福天下更好。 过去,袁盎就是这非议群体中的一员。 而且,到现在,袁盎依然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这楼船衙门,维系这么大规模有什么能用? 是能帮国家多产粮食,还是能帮国家开疆拓土? 捕鱼送货和运输,也用不了这么大规模。 砍掉一半,一年就能省下一万万钱。 这些钱,不管是拿来修渠道也好,养骑兵也罢,都很好! 但,随着捕鲸船的横空出世,以及天子规定鲸鱼油脂无限制敞开收购的政策。 这必然导致,会有无数的人,参与这捕鲸浪潮。 袁盎虽然从未出海,也从不知道,鲸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但从江都王的话语里他知道,那些大抵就是庄子所说的鲲鹏之属的超级巨兽。 一头能抵数百甚至上千的牲畜。 有了天子打底,未来,汉家贵族和公卿甚至士大夫,都会疯狂涌入捕鲸业,至于商贾更是不会落于人后。 这个世界上,赔钱的买卖没有人干,但这断头的买卖,却有的是人愿意干! 只要捕鲸业兴起,楼船衙门自然有了存在的理由。 而且,看着脚下这艘与战舰无二的所谓‘捕鲸船’。 袁盎已经能想到,楼船将军的嘴脸了。 “陛下,那捕鲸船都比我楼船的战舰要好……今年,楼船衙门的经费必须上涨五成,用于制造更强大的舰船,以捍卫海疆,为陛下守护四海!” 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啊! 这不就跟过去朝堂上将军们要军费的理由同出一辙吗? “匈奴控弦四十万,国家边塞防御吃紧,陛下,再不增加军费,臣等恐未来一旦有事,社稷有危啊!” 而且,在利益驱使下,楼船衙门也必定会拼命造船,比赛着下水一艘艘更可怕更强大的舰船。 他们会要求更大更坚固更快速火力更强的巨舰。 然后呢? 随着近海的巨兽被捕杀殆尽。 捕鲸船走向远海,楼船衙门会不跟着去? 只需要每年向外海拓展一百里,十年之后,汉家楼船恐怕就要到达前所未有的海域,然后,他们会发现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想到这里,袁盎就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个宏伟的计划啊……” 一个朝堂都没有人关注的捕鲸业,在未来,可能成为汉室扩张的源动力。 这并非夸张,而是一定会成为事实! 隆虑候陈嬌就是证明。 这个在长安的纨绔子,不就新发现了所谓的倭奴列岛,然后带动了整个安东诸国的捕奴热情。 但…… 袁盎觉得,这个捕鲸业隐藏的东西,还不止如此。 他看着脚下的这艘巨舰。 它是一艘比过去汉军的楼船更大更坚固和更宽敞的巨舰。 它随时都可以变成军舰! 换句话说…… “用民间的钱,养国家的军舰……”袁盎彻底服气了。 “一旦有事,汉家立刻就能拉出数百艘战舰……”袁盎心里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未来某年,有远方之国不服,天子下诏讨伐之,旦夕之间,整个海疆,都将为遮天蔽日的舰队所占领。 贵族、商贾、士大夫们,乘着他们‘租’来的捕鲸船,带着家臣和家兵,跟着楼船舰队,前往扑灭那个不服的王国。 甚至还可能发生,某些家伙为了捞功,干脆故意逼反,甚至捏造有‘远方之夷狄不服’的证据。 这并非妄想,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去年,长沙国边境发生的汉家商人被杀之事,不就被齐鲁诸王利用了起来? 若非南越国见机得快,现在,整个南越都将烽火四起,战火燃烧。 “礼乐崩坏啊……”袁盎在心里感叹着。 作为一个立场相对倾向儒家的士大夫,袁盎并不主张单纯的扩张。 他主张的是义战。 所谓王师顺天应命,讨伐无道,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捏造借口和故意挑起战争,这是儒家所不喜欢的。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主张战争和扩张的声音,已经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渴望立功受赏,封妻萌子的军队,还有渴望将家族带到更高处的士大夫贵族们,他们将整个天下的民心和社会风气都带向了好战。 如今民间的百姓,三句不离战争。 就是在这东南之地的江都国中,老百姓们也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每年入伍的征兵通知。 不知道多少百姓,打破了脑袋也想参军。 江都国甚至发生过有人贿赂征兵的官员,想要混进军队里,尤其是骑兵部队里的事情。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受此影响,整个儒家的********,也集体右转。 公羊派声势大造! 就连谷梁派,都在偷偷摸摸的拐弯抹角的赞同战争了。 所以,袁盎明智的没有在这个方面多嘴。 他甚至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找了关系,塞进了羽林卫。 大势如此,无可阻挡! 但袁盎还是想不通。 天子无限制收购鲸鱼油脂,他拿去干嘛? 这鲸鱼油脂难道还能变出钱不成? 但袁盎那里知道,这鲸鱼油脂,确实是能变出钱! 现在,长安城里的列侯贵族和外戚家里,每天点灯,都是烧的鲸鱼油脂! 因为这鲸鱼油脂燃烧起来无色无味而且非常敞亮,燃烧时间长,因此大受欢迎。 仅此一项,就能赚的盘满钵满。 另外鲸鱼油脂还可以加工,做成可供人们食用的油料。 这个市场就更大了! 它更可以作为武器装备,尤其是胸甲骑兵的装备的保养用油。 甚至可以成为水车和某些精密机械的润滑油! 它更是最好的肥皂原料! 更重要的是…… 在墨苑的某个秘密实验室中,一个基于鲸鱼油脂所开发的秘密项目已经立项。 这个项目,是这个时代的曼哈顿。 它假如成功,将彻底的深刻的完全改变世界。 它是如今世界化学科学的最前沿和最高科技。 等它成功,诸夏民族就掌握了当前世界的最高威慑力,底定了君临世界的底牌。 只是,这个工程目前还只在起步阶段,一时半会也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因为它要求,汉家的化学工业,至少能发展能分离物质,并且还要有其他相关产业和技术的配合。 即使如此,现有的这些项目,也足够消化每年产出的鲸鱼油脂了。 至于鲸鱼的筋骨皮少府和墨苑,都是大量需求的。 尤其是少府,每年单单是肥料需求,就高达上千万斤。 在如今这个时代,再没有比鲸鱼的骨粉更好的天然肥料来源了。 去年的小规模捕鲸,产生的骨粉,都被用来施在上林苑的土地中,结果上林苑的土地立刻爆种了,亩产平均增幅多达五成! 而天下的土地有多少? 这个市场简直只能说是无限大! 在化学工业没有发展到能生产化肥之前,这个市场永远不会萎缩。 只会越来越大。(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一节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周亚夫入宫时,刘彻正在看着被摆在他面前的一些报告。 “平陆候最近一直在服用人参制成的蜡丸……” “红候则吞服了许多丹药……” 刘彻拿着这两个绣衣卫的报告在手里把玩片刻,然后将它们丢到火盘里。 平陆候刘礼,红候刘富。 这两兄弟的年纪都已经很大了。 毕竟,他们是出生于汉室建立之前的那个时代,当年,刘邦还只是一个秦国的亭长,在乡下混吃等死的无赖。 而且,他们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刘彻就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 红候刘富在三年前就该死了。 而平陆候刘礼也没能比自己的哥哥多撑几年,在登上楚王的宝座后一年就撒手人寰了。 如今,这两兄弟之所以能活到今天。 这要托汉家医疗技术发展的福。 来自安东的人参、鹿茸以及来自深海鲸鱼肝脏提取的鱼肝油,有效的帮助了他们延迟了寿命和生活质量。 不过,现在看来,这延迟的生命,大抵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们的生命之火,正在走向熄灭。 于是,这两兄弟拼命的想尽一切办法,来给自己续命。 “但你们还能撑多久?”刘彻看着火盘里燃烧的报告感叹着。 楚国社稷,在刘礼兄弟一去之后,就没有了元王子嗣存世了。 依照汉律规定,其他直系,拥有了入祀楚国社稷的法理依旧。 楚国,现在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只等着刘彻去摘取了。 楚国有六十余城,更毗邻淮泗地区,向上可以监视淮泗的诸王,尤其是刘荣这个成天总在叽叽歪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忠臣的哥哥。 向下,则能俯瞰三越。 居高临下,与江都国一起,成为汉室震慑和稳定南疆的栋梁。 更关键的是,楚国跟丰沛太近了。 刘邦的原庙以及汉太祖的衣冠,都供奉在哪里。 凭良心来说,将这样一个关键王国,交到一个跟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太亲近的血缘关系的同族手里,刘彻心里面是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东宫迟迟不决定楚王人选。 刘彻也乐得见此。 反正你们就拖呗。 时间,在朕这里。 “陛下,丞相求见……”王道蹑手蹑脚的走到刘彻身边报告。 “丞相今天怎么入宫了?”刘彻颇为好奇:“朕记得,今日当时丞相休沐之日……” “去将丞相与诸卿上月的简报拿来给朕看看先……” 不多时,王道就捧着厚厚的一叠简报,呈递给刘彻。 刘彻接过来,看了看。 简报上的信息很少,通常只有一句话。 但整张简报串联起来,却能将一个官员这个月的主要活动和做了那些事情,呈现在人们面前。 刘彻登基以来,更强化和加强了简报的制度化。 现在,汉室已经明文规定,每一个下级必须定期将自己的简报呈递上级。 换言之,呈现与九卿,必须定期将自己的简报报告刘彻。 这很重要! 这个制度的确立和规范,大大强化了中央集权。 使得国家能将自己的威权,延伸到乡亭。 而作为皇帝,则能通过对朝臣的简报上记录的这个臣子的日常施政和处理政务的经过,从而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用心在做事。 配合上甘棠,简直就是无往而不利。 刘彻看了看周亚夫简报上的内容,视线在某个日期下停留片刻,微微一笑。 没有大臣敢在简报上弄虚作假。 因为这是欺君。 欺君是要死全家的。 所以,简报上记录的文字,绝对真实可信。 “庚申,休沐,传书江都友人……”刘彻把玩着这句话,然后将这些简报收起来,对王道吩咐:“传召丞相入觐罢……” “诺!” 不多时,丞相周亚夫就在王道的带领下来,来到刘彻面前。 “臣亚父恭问陛下圣安!”例行恭身一礼后,周亚夫抬头看向刘彻:“臣此番入宫,有要事与陛下商量,请陛下屏退左右!” 刘彻挥了挥手,于是,殿中的宦官侍女尽数恭身一拜,缓缓退出大殿,还将殿门虚掩。 当然,这个殿中还是有人的。 譬如,专门记录皇帝起居和言行的史官,以及护卫皇帝安全的贴身侍卫。 这些人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离开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以前老刘家的八卦,总能传的满长安沸沸扬扬的缘故。 刘彻即位后,就强化了对宫廷内部的监管。 这使得八卦党们一下子就失去了许多素材。 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那个家伙敢对外面乱嚼舌头根子了。 一般,他们对外透露消息,都必然是刘彻这个皇帝在背后授命的。 “丞相来的正好……”刘彻拿着一册书简,笑眯眯的递给周亚夫:“丞相请看,此乃朕刚刚所得的一部奇书!” 周亚夫顿时就是一噎。 但没有办法,皇帝劳资最大! 他勉勉强强捏着鼻子,凑过脑袋,然后就看到了一册小小的书籍。 书籍不大,也就两个手掌的大小。 用硬纸为封面,其上书有《皇汉英雄传》五个小纂。 “小说家言?”周亚夫缩了缩脖子,对小说家这种市井之中的读物,周亚夫还是挺了解的。 甚至,他家就藏有一些不是那么河蟹的小说。 譬如什么《诸吕秘闻》啊《太宗故事》啊…… 反正,小说家常常做大死。 好在,刘氏对此并不看重。 当今甚至曾经对提议要求审查文字和治理民众议论皇家私密的人说:朕难道还能删帖,搞个屏蔽字列表不成? 虽然一直不明白删帖、屏蔽字为何物。 但这个表态却显而易见,是与太宗皇帝的《除诽谤诏》思想一脉相承的。 老刘家向来不在乎老百姓们八卦自己的私生活。 只要不造反就行了。 但这个《皇汉英雄传》是什么鬼? 周亚夫好奇的翻开书籍,然后,他的眼睛就离不开了。 实在是这本书里的东西,太夸张了。 开始高皇帝斩白蛇起义,还算有点依据。 但后面就纯粹是瞎扯淡了。 什么周勃初见吕后,知其必乱天下,于是暗中计议,与陈平相谋。 萧何举韩信,偷偷告诉高帝:此子脑后有反骨…… 更夸张的是…… 平城之战的记录。 陈平居然跑去了冒顿单于大帐,还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的说服了冒顿,使其知‘中国天子,神人也’于是解围。 这这这……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但是…… “好带感啊!”从未见过这种文风和故事的周亚夫深深的沉迷了。 尤其是这本小说的最后一章,简直看得周亚夫热血沸腾。 这最后一章,讲的是他的父亲周勃死后,其魂魄升入天国。 太一神亲自前来迎接,赐给周勃神药,更带着周勃畅游寰宇。 太一神从海洋中捞取一群鱼,命令它们永生永世,顺着固定的路线,洄游到安东的新化,世世代代为诸夏之粮食。 太一又从汉家天子供奉给祂的三牲之中,提取几头小马驹,然后将它们丢到大海,使它们变成一条条巨大的鲸鱼,命令它们成为诸夏的油脂与肥料来源。 最终,太一带着周勃来到身毒,指着那片肥沃的土地说:此吾千年前所造之陆地,合该在汉兴五十六年后,为汉所知,合该在汉兴六十年后为汉所得。 “二三子,嘉此天命,受兹玄社,夙兴夜寐,永佐皇汉!” 故事的最后,他的父亲看到了无数的光点从星空落下,落到那个名为身毒的土地上。 于是一个个国家,一个个公伯候子鼎立。 周勃也不由自主的落向大地,降落在一条长河之旁的平原上,进入山脉与大地之中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德衰而家国亡,德盛而社稷永存,昔者,我训夏后氏九韬,禹乃作九鼎,故夏后享国八百载,至帝孔甲不行德而乱天下,故天命终焉,三世之后,亡于桀。 我又命汤作汤誓,以商德而主天下五百年,至帝武乙,去武王之训诫,不行王德,故天命终焉,周乃兴盛……” “帝武乙三世后,亡于纣……” 故事到此结束。 虽然没有说周怎么灭亡的,更没有提及汉室的兴衰关键。 但书里,太一神的意思再直白不过了。 不能佐百姓,而使四海升平的国家社稷,就要丢失其天命。 持续耗费下去,祖宗积累的功德渐渐消耗。 于是,自有雄主起于草莽,奋于天下。 周亚夫仔细想想,貌似这本瞎扯淡的小说里的一些事情,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情。 其所提到的天命流转,比起阴阳家所谓的五德终始,似乎更靠谱,逻辑上更自洽。 周亚夫抬头看了看一脸笑容的天子。 他心里一疙瘩,不由得脑补起来:“或许,此书之中的某些内容,乃陛下假小说家言之口而扬于天下?” 再联想到天子前岁,忽然将宣室殿重修了一遍,花费千万,将整个大殿的装潢换了一次。 在宣室殿前,刻录太宗皇帝的诏命。 又在宣室殿大殿悬挂汤武的誓言‘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联想到当今的种种神异之处。 再看此书,周亚夫就不得不深入的去想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书中所言未必是假……” 汉人笃信人死后有灵,祖先在九泉之下,长久的庇护着后人。 历史上,死后成神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蜀郡的灌口二郎,关中的杜伯,楚国的屈原,甚至前不久病逝的张释之,乃至于项羽,都有着香火祭祀和供奉,被认为是鬼神。 周亚夫在心里面当然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死后成为鬼神,升入天国的。 尤其是父亲还给自己在身毒的‘封国’当起了保护神。 这种上天注定了他们老周家就要成为诸侯的文字,让周亚夫无比受用。 只是……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周亚夫在心里玩味着这句话。 这代表着什么,周亚夫太清楚不过了。 这是世袭制的丧钟! 虽然汉室一直有降爵体系。 列侯以下的爵位,世代递降。 甚至,列侯本身也很难逃脱递降的命运。 开国百余列侯,至今还能保住其受封封国的,大抵不过十几家。 剩下的,不是烟消云散,就是飞入寻常百姓家。 甚至,就连太宗功臣,现在也凋零了许多了。 没有家族能长久的富贵。 就像他周氏,若无他周亚夫,说不定下一代就要获罪除国了。 甚至很可能早就除国了。 当年,他的哥哥周胜之触法,封国废黜,他随后继承条候侯国,有着许多运气成分在内,也有他自己努力的缘故。 因而,周亚夫并不反对递降爵位制度也延伸到列侯之身,甚至诸侯王的身上。 上一代没有功勋,下一代就要接受剥夺封国食邑甚至降爵的惩罚。 这很公道。 但问题是,其他人恐怕不会这么看。 对多数列侯来说,劳资英雄儿好汉才是天地至理。 家族应该永生永世,骑在其他人脑袋上面。 哪怕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陛下用这小说家言探路?”周亚夫在心里琢磨着。 刘彻看着周亚夫,笑着道:“此书拿来消遣,还是不错的,丞相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好嘛! 天子对丞相推荐一本书,说它很好看。 丞相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回去以后推荐给其他同僚。 周亚夫很清楚,天子的意思,就是如此。 让他这个丞相出面,去对百官和士大夫以及食客们推荐这本书。 然后,这本书慢慢的流入市井,成为各种八卦党们钻研的目标,甚至成为百姓日常娱乐消遣的部分。 如此,十几年后,当此书中的内容,被人广为接受,天子再顺势下诏制度化‘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 周公之后无圣人。 换句话说,所有贵族列侯公卿士大夫,全部要面临‘三世而斩’的危机。 为了不被三世而斩,他们就只能拼命干活,捞取政绩。 而且每一代都不能松懈。 不然,现在的那些因为没有立下军功,而惨遭递降爵位的封君们,就是未来的列侯们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二节 少府的成果(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对了,丞相入宫,有何要事?”刘彻笑眯眯的问道。 周亚夫想起了自己入宫的事情,于是神色一凛,说道:“陛下,楚国、赵国社稷无主将近四载,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以为,陛下当决断矣!” 这个事情,也确实是只有周亚夫能对刘彻说。 其他大臣,都不够资格! 刘彻闻言,心说:果然如此。 袁丝这个家伙,都离开长安了,他的影响力,却依旧如此巨大。 “袁丝,你就不怕你变成杨修吗?”刘彻在心里腹诽着。 不过,现在鸡肋的典故还不存在。 世人都还不知道,人可以聪明,但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这么一个真理。 “此事,朕已全权授权给太皇太后,由太皇太后做主……”刘彻笑着道:“丞相该去东宫,与太皇太后分说……” “要是能去,早就去了……”周亚夫在心里说道。 自从数日前太医令淳于意病故后,东宫太皇太后就闭门不见客了。 这个时候去打扰她老人家,还是赵国和楚国的那些烦心事,老太太不发飙才怪! 没有办法,周亚夫只能继续说道:“陛下虽授权太皇太后,然天下,陛下之天下也,如今,楚赵两国百姓,人心惶惶,民皆不知其王,请陛下为楚赵两国百姓计,早定国君!” 刘彻抬了抬眼皮子。 现在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所以,他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是寒冬之季,此事,到孟夏之时,丞相再来与朕说及此事罢……若到时候,太皇太后仍不能断,朕自当做主!” 周亚夫闻言,也没有办法了。 皇帝要拖,你还能强逼着皇帝立刻决定不成? 何况,人家有道理! 历来,夏季立社稷,这样王国才能繁荣昌盛。 没奈何,周亚夫只能低头道:“既如此,臣奉诏……” 送别周亚夫,刘彻就坐在御榻之上沉思起来。 “袁盎这货还真是聪明……”刘彻在心里想着。 不过,想想也正常,世界上聪明人这么多,统治者那点子花花肠子又能瞒得过谁? 所以,****太祖说: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过…… “人民群众,多数时候也是无力的……” 他们只能是随着统治者的指挥棒起舞,除非忍无可忍之时,多数时候,皇帝就算作死,人民群众也只能无可奈何。 别说是现在,就是再过两千年也是这样。 只是…… “可惜啊,袁盎还是棋差一着……”刘彻冷笑着。 这个局,刘彻可是布置了足足两年。 网里面的大鱼也不是一条两条! “刘荣……” “新账旧账,是该一起算了……” 刘彻的手里,捏着一本厚厚的文书。 他站起身来,将这本文书丢在案几之上。 风吹动书页,一页页翻开,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刘荣四年来种种私下怨怼和不满的言论。 作为皇帝,刘彻是不会容许自己的兄弟中,居然有这样的人存在。 ……………………………… 周亚夫走后不久,周左车就入宫了。 “陛下,臣已经查清楚了……”周左车一见到刘彻,立刻就说道:“名单在此,请陛下过目……” 刘彻接过来,看了看。 好嘛,参与者还真多。 密密麻麻不下数十人。 甚至还有武将在其中! “谁是首倡者?查清楚了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还在查,不过……”周左车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宗正也参与了其中……” “哦……”刘彻点点头。 这倒不意外。 宗正平陆候刘礼,四年前就已经是准楚王了。 四年后,他都快死了,还是准楚王。 这换了谁,都会发疯的! 所以,可以原谅,可以原谅! “宗正的事情,暂时不要去管……”刘彻吩咐道:“先查查看,其他九卿有没有参与,重点要查武苑和太学的动静!” 刘礼已是垂垂老矣。 天知道他还能活几个月? 万一他死在被调查的过程里,刘彻跟谁喊冤去?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捏着鼻子学习太宗,将刘礼的子嗣封为诸侯王。 那就太恶心了! “太学那边,臣刚刚得到消息,田公已经召开了会议,痛斥了太学诸博士,下了禁令:敢有私自议政者,皆除之!”周左车说道。 “善!”刘彻闻言,抚掌赞道:“田叔真长者也!” 学生什么的,就该好好学习。 没事学别人散步,于国于民,都全无益处。 这个国家若真到了必须要学生出来散步施压的时候,那这个国家也就该灭亡了。 其他时候,听信别人怂恿,以为自己很正义,结果却只是被人当成炮灰罢了。 况且,国家也不是你学生喊几嗓子就能搞好的。 嘴炮治国跟脸书治国,要不得! 真想改变世界改变国家,毕业之后,可以去当官嘛。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能力,还怕爬不到前三排? 到时候,这个国家岂不就可以随你的心思而变革? “武苑呢?”刘彻问道:“武苑情况怎么样?” “曲周候昨日已经下令,命令武苑师生集体外出参与演武,演练假想敌入侵长城,我军紧急机动之预案……”周左车答道。 “曲周不错!”刘彻点点头。 郦寄可是见过诸吕的血雨腥风的人,有他坐镇武苑,大问题是出不了的。 “命令雒阳和临淄、曲阜的绣衣卫各使者,加紧调查……”刘彻说道:“朕要在半月后知道具体参与者与主使者的名字!” “诺!”周左车恭身而拜。 至于这半个月嘛…… 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榻了! 刘彻知道,只要他一天没有表露自己的意思,那些蠢蠢欲动的渣渣们就一天不会放弃那个念头。 封禅啊!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美事。 谁不喜欢? 皇帝东巡,到处撒钱,谁又不爱呢? …………………………………… 康凯是一个太学的学生。 看名字就知道了,他并非什么士大夫出身的人。 他们老康家三代庶民,传到康凯他老爹那一代,发达了。 靠着祖传的‘洒削’技术,老康家年入百万。 这发财立品,致富立德。 康凯他老爹发达后,就充满了不安全感。 总觉得,那些当官的家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为了防止老康家的万贯家财落到别人手里,康凯他老爹在去年一咬牙,花了大半积蓄,在茂陵邑买下了一套乙宅,然后将康凯送进了太学之中。 因为康家有钱,所以,博士们也不歧视这‘洒削’匠人之子,满是都是铜臭味的商贾之后。 而是纷纷表示:年轻人有前途,跟着我一起学儒(法、黄老)吧。 谷梁派的某个巨头下手最快,将康凯收入门墙。 “当今天子受命于天,治世甚隆,当禅泰山而封梁父,以酬神明,章王道……” “奈何有奸佞坏事……” 此刻,康凯脑子里,满是自己老师酒后之言。 这让他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老师说有奸佞!!!! 奸佞在那里呢? 康凯瞪大了眼睛,查遍了长安九卿。 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可疑‘奸佞’。 少府令刘舍! 此人,与墨家勾勾搭搭,不听圣人言也就算了,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建起了‘百工苑’。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另外,刘舍的祖上也不是什么好鸟。 身为项氏子弟,却与刘氏勾勾搭搭。 从根子里坏掉了! 此刻,康凯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工匠之子,他老爹干的洒削之业(其实就是给武器淬火),在他的老师们眼里从来充满了蔑视。 这既有酒精的影响,也有被洗脑的缘故。 当然,更多的却是年轻。 他今年才十六岁,正是中二期,中二少年一上头,才不管什么原因呢。 认准了的事情,死也不肯撒手。 “我听说,刘舍这贼子,每日从宫中归家,都要经过此地……”康凯饮下一杯酒,装着自己的胆子,死死的看着不远处的道路。 不久后,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一辆马车从未央宫方向缓缓驶来。 桃候家族的标志,在马车的车辕之上极为显眼,让康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好贼子!”康凯丢下两个酒钱,大步走出酒肆,然后,满脸正义的冲向了那辆马车…… 结果,当然是…… 被刘舍的马夫镇压了…… 那马夫在康凯冲过来的瞬间,就知道了危险。 能够给九卿赶车的马夫,能简单吗? 这些人无一不是列侯家族从小培养的勇士,贴身保护主人安全的强人。 他飞跃下马,一个过肩摔,就将嘴里喊着‘诛奸佞’的康凯给压在了地上。 “年轻人,你可知道,无故冲撞九卿马车,该当何罪?”那马夫将康凯压在地上,问道。 “诛奸佞,正视听,此吾辈之理念!”康凯大声喊道。 顿时就吸引了无数围观群众。 有人行刺九卿啊! 多么稀罕的事情! 刺客居然是太学学生? 大新闻啊! 八卦党们纷纷聚拢。 不过片刻,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就让坐在马车里的刘舍很尴尬了。 奸佞? 我吗? 我干啥事了? 刘舍自问,最近一两年他还是干的很不错的。 虽然没有具体去主导过某事,但少府上上下下,他都安排的非常好。 更重要的是,他充分理解了君父的所思所想,大力投资了天子喜欢的一些事业。 丢掉不要脸皮,不要节操,连赛马场都开了。 刘舍真心以为,自己真真是忠臣啊! 最忠的那个。 什么韩颓当、许九、陈嘉、樊市人,连给他提鞋的资格也没有。 怎么可能是奸佞呢? 但现在的情况却很尴尬。 刘舍微微掀起车帘,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再看着那个被自己的马夫镇压了的少年郎。 看他装扮,还是太学学生呢! 刘舍挠了挠头。 没有办法,他只好提起绶带,走下马车。 “年轻人,你说吾是奸佞?”刘舍在自己的护卫簇拥下走到康凯身边,示意自己的马夫松开对方,然后问道。 “阁下就是桃候刘舍?”康凯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个挺着大肚子,一副邻家大叔模样的汉家贵族,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老师不是说,此人面生恶像,为虎作伥,祸乱家国吗? 看他样子,似乎不像坏人啊? “本候正是……”刘舍点头,拱手道:“本候自问,从小忠君奉君,从无乱政之事,不知足下何以以为,吾乃奸佞?若足下能说出吾为奸佞之证据,吾愿脱帽谢之!” 这官当到九卿,就不能跟一般的官员一样咋咋呼呼了。 要讲面子,更要讲形象了。 更何况,刘舍还想尝尝三公的滋味。 所以这光辉的形象必须维持。 不然,今日这事情他要是一副高冷的模样,不闻不问,甚至命令手下家臣将这少年郎暴打一顿,再送去廷尉衙门或者内史衙门治罪。 他自己是爽了。 但以后就麻烦了。 这长安城大街小巷,估计都要满是‘桃候果奸佞’的议论。 你要不是奸佞,为何不敢对质?为何不敢面对? 康凯看着刘舍,一时有些语塞。 好像,似乎,大概,这少府还真没干过具体的‘乱政’之事。 但…… “阁下建百工苑,与墨家为伍,就是奸佞!”康凯扬起脖子,大声说道。 刘舍闻言一笑。 这是现成的宣传单啊! 他要不懂得利用,那就白瞎混政坛几十年了。 “吾做百工苑,广受贫民寒子,迄今录用千余人,使千户家庭不再困顿!”刘舍清了清嗓子,对康凯道:“吾与墨家携手,做化肥,建水车,推农具,行粮食保护。件件利国家,佐社稷!” “去岁以来,在吾与墨家之努力下,赖陛下洪福,祖宗之灵,关中亩产自两石,増至三石,增加足足一半!” “若这就是奸佞,吾愿世世代代为奸佞!” 刘舍若说其他的,可能围观群众还没有感觉。 但这建立百工苑,收纳贫民子弟去学习各种技术,尤其是吃香的木工与铁匠,得利者就有在围观的。 而那水车、农具和化肥的推广,以及粮食保护价政策,更是惠及整个关中的百姓。 这些都是大家亲身体验和感受到的实惠。 因此,刘舍这话一结束,顿时就有许多人大声叫好。 而康凯则是一副懵逼了的模样。 他傻傻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与老师所说的不对啊……” “难道不应该是吾当众怒斥,而刘舍抱头鼠窜,士民欢呼吗?” 刘舍却是很得意的摸着胡须,心里面甚至有些感激这个有些傻兮兮的少年郎了。 还有什么比用道德感化一位‘迷途之少年’更有成就感的? “且随吾来……”刘舍一点也没有架子,一副淳淳长者的风范说道:“吾不知尔从何处知吾为奸佞之事,但吾觉得,有必要让汝知道,吾少府上下最近的成果与功绩!” “少府上下,官吏工匠,数十万人,夙兴夜寐,为陛下与天下而劳作!” “区区刘舍,薄名不值一钱,但少府上下的功绩与成果,却不容抹杀!” 说完这些话,刘舍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百八十个赞。 还有什么比用实际事务与实际成果,震慑和折服一位太学学生,更好的宣传办法? 通过这个少年郎之口,少府上下的成绩和功劳,也就可以更广泛的被百姓知道。 然后,自然而然,陛下也会知道:刘舍真忠臣也! 更难得的是还能礼贤下士,不以权威压迫士人,反而以礼服人,以德服人。 这么好的臣子去那里找? 还不赶快嘉奖嘉奖?(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五节 进击的公羊派(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舍当然没有怀什么好心了。 谁都知道,安东那边好发财。 但在安东做官,却很苦。 地方那么大,情况那么复杂,要管的事情还特别多。 简直是官场之凶途! 最少对长安的太学学生是这样的。 不会有太学学生的志向是去安东。 大家来太学读书,都是奔着九卿衙门甚至天子身边去的。 更何况,对长安人来说。 安东还意味着要遇到那两位混世魔王。 可怕的陈须兄弟! 陈须兄弟离开长安,不过年余,大家对这两位恐怖的二世祖,依旧是记忆犹新。 要是落到这两人手里…… 许多都感觉脖子一凉…… 康凯更是吓得浑身战栗。 当年,陈须兄弟拿了钱不办事还黑人钱的做法,真是吓尿了整个关中商贾阶级,以至于人人自危——若是别人也都学陈须兄弟,大家岂不是要连骨头都要被人吃干净了? 这样的两个魔王坐镇安东,使得很多关中商人,没有胆子进军安东。 只有那些自认为后台够硬或者说已经山穷水尽的商贾,才会冒险去安东赌博。 虽然这些人现在都发财了。 但是…… 这些人的数量很少。 所以,关中人对陈须兄弟依然害怕的紧。 然而,刘舍却不管这些了。 他本就不想当什么贤大夫。 名声于他如浮云。 桃候家族世代都只在乎自己在刘氏天子面前的评价。 至于****? 他们连列侯的议论都懒得理会,还会去理会****的看法吗? 于是,康凯的命运便被确定下来了。 堂堂九卿,想要将一个太学学生丢到安东去。 办法不要太多了! 更何况,刘舍的理由和借口,还是如此的冠冕堂皇。 ……………………………… 当天,长安城的八卦界。 桃候刘舍与太学学生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 直夜幕时分,基本上所有该知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了消息,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刘彻就听说了这么个趣闻。 “那个学生是谁的弟子?”刘彻对将这个有意思的故事告诉他的王道问道。 “回禀陛下,是谷梁博士杨奉的弟子……” “杨奉啊……”刘彻眼里,一个白皙微胖的士大夫的形象一扫而过。 “谷梁派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吗?”刘彻冷笑着。 若是在儒家内部那么多派系里,刘彻最不喜欢的有两个派系。 一是鲁儒。 鲁儒守旧而顽固,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要不是这个派系在洗脑方面有神效,刘彻再就要动手下场给他们点教训了。 而另外一个则是谷梁派了。 刘彻对谷梁派的警惕和防备,甚至大于鲁儒。 因为鲁儒无法成事。 至少在汉家体制下无法成事,撑死了也就在齐鲁一带称王称霸。 但谷梁不同。 谷梁派的论述,对君王,对贵族,对权贵阶级,天然有着巨大吸引力。 谷梁派的核心论述就是:用贵治贱,用贤治不肖。 劳资英雄儿好汉,劳资是贵族,劳资的子子孙孙都要是贵族! 历史上的门阀政治,就是诞生在谷梁派兴盛之后的基础上。 说起来,也真是搞笑。 现存的儒家三大解释《春秋》的派系,彼此之间的解释角度和方法,何止南辕北辙,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在同一个事情上,三派居然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譬如,在宋襄公之事上。 《左传》认为襄公不鼓不成列,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 微微的点了个赞。 而《公羊》则是大唱赞歌:已陈(列阵),然后襄公鼓之,宋师大败。故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临大事不忘大礼,有君而无臣。以为虽文王之战,亦不过此也! 都能跟文王比肩了…… 而谷梁呢? 兹父之不葬(意为宋襄公死不书葬),何也?失民也。其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战,则是弃其师也。为人君而弃其师,其民孰以为君哉。 认为襄公根本不配为君,死了就死了! 若你以为谷梁派是个什么好东西,那你就要大错特错了。 与提倡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而且充满了昂扬向上,积极进取心的公羊不同。 谷梁专注于内政一百年不动摇。 亲亲相隐这个臭名昭著的礼法核心,就是谷梁派鼓噪的。 更可怕的是,谷梁提倡大宗族大世家大家庭。 这对汉室的一夫五口百亩国策形成了致命威胁! 但谷梁派为什么能后来居上,兴盛强大,甚至吊打了公羊与左传? 答案是,这个学派强调尊王而不限王。 承认皇帝至高无上,只要稍微讲点吃相。 而且包装的很好,满篇都是仁义道德。 可是实际上呢? 却是营营苟且! 甚至在刘彻看来,每一个文字,都在流淌着底层百姓的鲜血和眼泪! 答案很简单,既然皇帝都只要讲吃相了,那贵族地主,自然也可以只要讲点吃相,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压迫和剥削百姓。 “记下来,今岁考举,一个谷梁士子也不要录取!”刘彻淡淡的吩咐下去:“另外,博士杨奉,教授弟子不力,不当为人师,其除太学教授!” 若有可能,刘彻还想将他的博士官衔也剥夺! 但这不行! 此人若是不留在长安当官,跑回老家,天知道他会在老家玩出什么花样? 与其那样,倒还不如留他在长安待着。 无非就是一年六百石粟米嘛! 这个代价,刘彻付得起! “诺!”王道躬身。 “此事,放风吧……”刘彻淡淡的说道:“让百官明知朕意!” 再没有比考举这个大棒更有威力的诸子百家之鞭更好的武器了。 控制了考举,就等于控制了诸子百家的思想和言论以及发展方向。 刘彻通过这样的手段,可以明确而强硬的告诉某个他所不喜欢的学派——你们做错了,赶快改装,不改,朕就不原谅! 这个学派只能选择改正。 刘彻想了想,接着说道:“将《谷梁》自武苑必修科目抽离,改为选修……” 武苑目前有十几本被指定必修的先贤著作。 其中,就有着儒家的三大金刚《左传》《公羊》《谷梁》。 此刻刘彻将谷梁踢出必修著作之列。 等于将其驱逐出武苑! 这个惩罚比起不录取考举士子还要可怕! 因为,当今天下,武夫当国。 执政者,清一色的武夫。 不能影响下一代执政者的学派,等于自杀! 况且,天子连武苑学生都不愿意让他们学了。 还会让自己的皇子,尤其是未来的太子学习《谷梁》吗? 刘彻相信,谷梁派的巨头们,肯定会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撕逼吧,狠狠的撕逼吧……”刘彻站起身来望着远方,心里得意不已。 当前,诸子百家最大的学派儒家,在整个天下,都呈现了压倒性的人数优势。 几乎每五个知识分子中,就有四个是儒家派系或者亲近儒家的人。 但问题是…… 儒家内部的山头和派系,多的令人发指! 便是同一派系内部,都有着南北齐楚之分。 要不是儒家内部还有着一位有着超然地位的鲁申公在镇压着,这些家伙相互之间,早打出狗脑子了。 站在刘彻的立场上来说,儒家内部太河蟹了,这是不行的! 一个坐拥天下百分之八十知识分子的学派,要是一个口径发声,那还了得? 好在,儒家现在虽然看上去一团和气。 但实则内部早已经风起云涌。 就像后世的欧萌一般,现在的儒家,只是被某几位有远见的巨头借着鲁申公的名义,勉强凑合到一起的联盟。 彼此之间,其实早已经恨不得对方去死了。 如今谷梁有难。 刘彻倒想看看,其他派系会怎么抉择? …………………………………… 对当世的两位公羊派的巨头,胡毋生与董仲舒而言。 谷梁有难,简直就是…… 天意啊! “异端邪说,终不能成大事!”胡毋生端坐在暖洋洋的火坑上,对着前来问候他的弟子公孙弘说道:“今陛下能识破彼辈(谷梁)之真面目,真可谓大快人心!” 谷梁与公羊,其实都算是今学(意既近代兴盛的学派)。 在汉以前,左传才是春秋的大佬! 所谓谷梁、公羊都只是口口相传的私人学派。 至近代,胡毋生与董仲舒,授业于公羊高之玄孙公羊寿,得以口传《春秋公羊传》。 然后通过他们两位的努力,才使得公羊派兴盛。 公羊传从私学变成公学,从口口相传,变成了文字传授。 但因为是口口相传,哪怕是师兄弟,对公羊传的理解和意见,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更重要的是,老师公羊寿已死。 他们连个求证的地方也没有了。 于是只好各自根据自己的理解去思考自己的学问。 譬如现在,胡毋生就在提倡‘我注春秋’,而隔壁的董仲舒则打起了‘春秋注我’的招牌。 虽然都在提倡和贩卖所谓的‘微言大义’。 但实则已经走向了不同的两个方向。 至于谷梁派,与公羊一般,也是近二三十年,从口头相传,渐渐落于文字,并且开始扩大影响的一个学派。 但在公羊眼里。 这谷梁,却是生死大敌! 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其危险程度,甚至比墨翟的思想还高! 这既是因为同行是冤家,也是因为两者的论述基础和述事方向,完全矛盾! 公羊讲大义,谷梁论礼法,公羊述之以家国天下,而谷梁论之于宗族情谊。 公羊尊王而限王,认为天子也需要对天下和苍天负责,但谷梁尊王不限王,君君臣臣,不可逾越。 怎么看,都是有我无他的两个学派。 近年以来,公羊在变革。 谷梁也没闲着。 胡毋生与董仲舒忙着‘我注春秋’‘春秋注我’,纷纷阐述微言大义的时候。 谷梁派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和跟不上形势发展的弊端。 于是,他们也在忙着变革。 而且是远比公羊派更剧烈的变革。 在治学和思想上,谷梁派的巨头,开始与《左传》的巨头们携手,大有要化今为古,将左传与谷梁两个学派合二为一的架势。 而在具体行为上,谷梁派也自动自觉的删除了某些可能让当政者不喜欢的内容。 但依旧固守了其‘宗族情谊’与贵贱不可移的核心论述。 目前来看,胡毋生觉得,当今这是不满意谷梁派依然死抱着‘宗族情谊’和贵贱不可移! 机会难得! 必须落井下石。 最好在谷梁派身上踩上一万脚! “老师说的是……”公孙弘闻言也是一拜:“谷梁之说,不为陛下所喜久矣,错非其所治之学中,尚有‘以民为本’的些许论述,陛下早就要将之除名了……” “学生以为,吾辈,当趁此机会,将谷梁之学的有利部分糅合进吾派学说……”公孙弘再拜道:“他山之石,可以功玉,吾辈治学,以利民便民为要!” 胡毋生点头赞许,觉得这个学生真是太好了! 完全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为师正有此意!”胡毋生义正言辞的道:“自秦亡以来,先圣之学,没于战火,吾甚憾之!若能重现先圣之意,此吾此生足矣!” 这既是他的理想与抱负。 诚如当今天子所言: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也是现实的需要。 如今,墨家复兴而法家崛起。 儒家虽盛,但也架不住人家行动力更强。 想要儒家制霸,唯有…… “大一统!” 这不仅仅是公羊学的理想,也是他胡毋生,甚至隔壁的师弟董仲舒的理想。 当然在现在,胡毋生与董仲舒所想,也仅仅是让儒家内部大一统而已。 什么谷梁、思孟、重民、鲁儒、楚诗,燕诗、左传等等等,都应该按照公羊学的论述来论述自己的观点。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儒家在面临儒法黄老挑战时,能保持优势! 不然,面对背后有天子拉偏架的墨家和法家,儒家迟早要被人打成猪头! 自然,在胡毋生眼里,这谷梁有难,简直是天赐良机! 天授不取,必造天谴! 更何况…… 读书人抄书,那能叫抄吗? 谷梁的一些好的地方,有用的地方,拿来当成自己的东西,胡毋生是毫无压力的。(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五节 进击的公羊派(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胡毋生在说话时,隔壁的董仲舒,当然也没有闲着。 他在得知了未央宫里发生的事情后,立即就叫来了自己的几位得意子弟。 董仲舒是赵人,所以,他说话的方式,有着赵国士大夫特有的慷慨之势。 很多人常常只是听了一遍他演讲经义,就被其所折服,从而甘愿追随左右。 与历史上那位发明了天人感应的董仲舒的不同。 现在的董仲舒,早已经放弃了天人感应这个不切实际还可能招人烦的玩意。 道理很简单。 当今天子自证了自己受命于天。 他既是天意的化身。 你再天人感应,岂非是找打? 做学问的人,那能不讲政治? 闭门造车,是会被点天灯的! 所以,董仲舒现在,已然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师兄胡毋生提倡‘我注春秋’,晓瑜门人弟子们要将自己的言行与春秋所载的君子言行联系起来。 而董仲舒则反过来,要求门人弟子,用自己的行为来彰显春秋之微言大义。 这样一个细微的差别,却在实际情况里,将两者的行为区分得很明显。 相对而言,董仲舒属于改革派,而胡毋生则是保守派。 改革派当然比保守派要激进一些。 尤其是对外政策。 现在,鼓吹对匈奴全面战争,要求积极备战,教训士民,声音最高的就是董仲舒这一系的弟子门人们了。 因而,董仲舒比胡毋生更恨谷梁派! 在曾经的历史上,董仲舒怂恿武帝‘罢黩百家独尊儒术’,首先干掉的,就是谷梁派。 谷梁派几乎被董仲舒赶尽杀绝。 若非是谷梁派及时投靠了刘据,说不定早被董仲舒扫进了历史垃圾堆。 即使如此,整个武帝朝四十余年,谷梁派的日子,比墨家都惨! 正因为如此,石渠阁辩论后,得势不饶人的谷梁派立刻狠狠的报复回来。 打的公羊派几乎无立足之地! 如今,仇敌有难,董仲舒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落井下石了。 这无关道德与个人修养。 这是大道之争!是道统之争! 如孔子诛少正卯! 异端邪说必须死! 更何况,当今天子,特别特别不喜欢谷梁派和鲁儒的某些言论。 而在董仲舒眼里,儒家今天这样举步维艰,处处被人打压,也跟谷梁与鲁儒们的放肆脱不开干系! 想当年,孔子过齐,景公问政。 孔子献上节用之策,景公大喜,欲封孔子为大夫。 结果,大贤晏婴对景公说: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 于是景公立刻就不用孔子,齐国人甚至对儒家充满敌视。 此事,是每一位儒门子弟永远的痛! 董仲舒可一点都不希望,现在儒家的势头被谷梁派和鲁儒拖累。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再来第二次,董仲舒就要爆炸了! “夫谷梁之儒,号为儒而实为小人之说也!”董仲舒对着自己的弟子门人,火力全开,对准谷梁派狂喷不止:“其言荒缪,其说怪诞,其论不经!” “其虽自号‘尊王’,然拒绝攘夷,此一缪误也!”董仲舒说道:“岂不闻,夫子曰: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尊王与攘夷,本是一体,不攘夷,尊何王?夷狄之王乎?” “其又曰:亲亲上恩,看似有礼,实则无礼至极!恩自上出,天子受命于皇天以治九州万民,执万民之命而宰天下;昔者汤武网开三面,泽及鸟兽,文王画像而民不犯,圣王之德,岂需亲亲?圣王用政,雨露泽及天下鸟兽,润及草木……” 今天大喷子董仲舒一次喷了个饱。 而且,因为赵人素来声高。 讲演起来,常常手舞足蹈,声势浩大。 所以,很快,董仲舒的讲演,就吸引到了许多太学中游荡的学生。 这些人基本都是还没有选定老师的学生,正处于迷茫期。 一看这边热闹,就围了过来。 再一听董仲舒的话,纷纷点了个赞。 当今,公羊派为何能成为儒家内部第一大派系,其声势号称一家就能打遍整个儒门? 原因就在于,公羊派的论述和思想核心,契合了当下民众和贵族的呼声。 君子报仇别说十年! 一万年也不晚! 而董仲舒喷起人来,又是格外带感。 很快,就有许多年轻被董仲舒所说的话所折服。 纷纷来到董仲舒身前,恭身一拜,道:“董子在上,后学末进某某,敬拜之!” 这在太学里,等于是要求随同旁听。 这就跟后世点娘的读者看到一本书不错,顺手收藏了一样。 继续听讲,听的好,听的爽的话,那就付费订阅(拜师)了。 董仲舒自然是喜不自胜。 太学学生,不是有钱有势的狗大户子弟,就是功臣贵族之后和地方上千挑万选的精英。 每一个,都可以在未来成为一个学派的中坚。 狗大户有钱,功臣贵族有钱,而精英们有未来。 当年孔子七十二门徒,不也要有子路子贡和颜回之分? 而在其他地方,几位谷梁派的学者,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切,却不敢有所动作。 天子的板子,已经结结实实的打了下来。 杨奉被调离了太学,甚至还被言辞指责‘不当为人师’! 这样的激烈指责,是高帝之后所未有的。 在这个瞬间,谷梁派可谓是战战兢兢,不能自已。 许多人都回想起了高帝时期的恐怖。 刘氏天子,素来就对儒生没有太多好感。 高帝拿着儒生当笑话和小丑,太宗相对好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先帝也对儒生不感冒,更喜欢商韩之学。 至于今上…… 墨家就是今上扶持起来的。 以儒墨的矛盾和分歧…… 今上对儒门的态度可想而知! 而坊间不止有传闻说,当今天子极度极度不喜欢谷梁派所宣扬的某些学问。 “自荀子以来,我等谷梁之学,渐渐没于尘埃……”一位谷梁派的巨头说道:“时至今日,已然衰败不成体统,又遭此大难,吾学多艰矣!” 对任何一个儒家派系而言,离开了天子的支持,都可能是灾难。 而若得到天子的恶意,那简直是要灭亡! 当年高皇帝在儒生帽子里撒尿,使得天下儒生,几乎凋零。 由是黄老大兴! 当年,儒生们不是只能缩在家里,就是只能跟随叔孙通,拼命拍马。 勉勉强强,才保住了一丝元气。 而当今天子,与乃祖又不同了。 这是一个证实了天命的君王。 只差凤鸟来仪,河洛出图,就可以上追三王而下比五帝。 这样的一位帝王,对诸子百家的影响力和威慑力,都是无限大的。 因为,诸子百家,都必须遵循他的意志。 不然就会成为天下士民眼中‘天厌之,天弃之’的过街老鼠。 而现在,这个影响已经凸显出来了。 在天子放风不过半日。 就已经有十几位本来已经准备拜入谷梁学派的贵族子弟纷纷来信绝交了。 就是门中弟子们也是惶恐不安。 若非害怕被人安上一个欺师灭祖的帽子,恐怕谷梁学派,已然土崩瓦解。 面对这个情况,谷梁派诸博士们,都是心里无比苦涩。 儒家的特征之一,就是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尤其是谷梁派,鼓吹的就是天子至高。 现在,至高的天子,对着谷梁派举起屠刀。 谷梁派似乎唯有引颈待戮。 但,就如同所有的学派一般。 在危机来临时,有人颓废,有人沮丧。 然而必定有人发愤图强,发誓要扭转乾坤。 这样的人,在谷梁派中有着许多许多。 这是因为谷梁派有着荀子的基因和思想在其中,当年,谷梁传,是经过荀子的手的,现存的许多谷梁学说,都有着荀子的影子在背后。 譬如‘民者,君之本也’‘民如释重负’等言论,都是荀子思想在其中发挥作用。 但是,与公羊派一样,谷梁派在汉兴之后,渐渐的转为地主豪强的代言人。 他们自然而然要偏向豪强地主的立场。 于是,删删改改,甚至出现了有人在谷梁传里加入自己的说法的事情。 发展到现在,就成为了目前这个样子。 “吾等必须改变了……”几位忧心忡忡,但不甘心失败的谷梁学者相互看了看:“必须回到荀子和孟子的时代……” “吾准备前往临淄,探寻孟子当年在稷下学宫的遗迹……”有人说道。 “吾准备前往南陵,查荀子之遗……”也有人说道。 “吾准备南游江淮,上会稽而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东游齐鲁,观孔子之遗风,再泛海东渡,至安东之地,探边塞之风,望江海之广……”一位身配冠带的士大夫昂首道:“唯有上溯三王之业,下探当今之施政,中和人得,以我为本,去陈出新,方有生机!” 当前的局势发展,每一位有识之士都很明白。 跟不上形势的,就会被世界抛弃。 更可怕的是当今天子自证了自己的天命。 这使得一切学派,都必须围绕他的意志来调整,或者说,最起码,也要拿出一个能逻辑自洽,与附和现实的思想体系。 再想像过去那样坐在家里,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忽悠公侯贵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当今天下,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此人望着董仲舒的背影说道:“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 “当今如今对我谷梁已然先入为主,以为吾辈皆阿贵之辈,吾等必须用事实告诉陛下:吾等非乱国之人,吾等所学也非乱政之学!” …………………………………… 在公羊派举起了餐刀,准备吃一顿名为‘谷梁’的美餐。 而谷梁派则在危机中,开始酝酿变革之际。 南方的齐鲁,依旧歌舞升平。 真真可谓是往来无白丁,谈笑皆鸿儒! 但这种日子,似乎已经即将日暮西山。 几双眼睛,在某些角落里,盯着那些酒池肉林,大腹便便的地主豪强以及名流鸿儒。 “真是不知死活……” “堂而皇之的当众议论自己的谋划……” 一支支毛笔奋笔疾书,一项项只要带个耳朵,就能听到的议论被记录。 然后,几只信鸽扑哧着翅膀,飞向北方。 一头名为‘绣衣卫’的怪兽,渐渐浮出了水面。 一日后,这些信鸽飞到了荥阳,落到了在此督办齐鲁诸王一案的执金吾郅都的肩膀上。 “这季心所献的信鸽,还真好用……”郅都将信鸽腿上所绑的信件取下来,然后看了一遍,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九节 换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奉汉天子命,云中郡郡守魏尚,敬拜阁下……”魏尚微微的颔首,然后上前说道:“当户,我等这就开始换俘吧……” 魏尚实在是无法继续等下去了。【, 兰陀辛对此倒是无所谓。 他点点头,道:“正当如此!” 于是微微挥手,身后的匈奴骑兵开始让开一条道路。 一个又一个披头散发,步履蹒跚的汉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前方。 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是三十几岁甚至四十岁。 他们被掳去草原,在匈奴人的皮鞭下过着悲惨的生活。 当年,与他们一起被掳走的同乡、邻居,现在几乎已经所剩无几。 即使是他们,也是被几经转卖过许多次。 假如不是马邑之战,汉军获胜。 假如不是汉匈两国谈判,涉及到了归还他们的问题。 此刻,其实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在匈奴,在草原上。 奴隶一旦失去了劳动能力,或者说没有过去那么能干了。 那他们的主人,肯定会想办法变现和保值。 怎么变现?怎么保值? 答案当然是卖给萨满祭司们。 萨满祭司们会将这些买到手的奴隶,全部制成各种法器以及冥器。 然后,将它们再转卖给那些需要的贵族。 或者自用。 但,马邑之战的胜利彻底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 袁处就记得,在两个月前,他与几个匈奴掳来的奴隶被匈奴人用皮鞭驱赶着,进入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帐篷中。 帐篷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皮和人骨制品。 一个老的连脸上的皱纹都连在一起的老萨满,拿着骨刀和骨针在他们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当时,袁处吓得浑身哆嗦。 紧张中,他喊出了一句已经被他遗忘了许久,似乎只存留在记忆里的话:“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本来,他已经准备好被那个萨满开膛破肚,抽筋拔骨了。 但…… 袁处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恐怖的老萨满在听到了他的话后,手里一抖,骨刀都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 “汉朝人?”老萨满眯起眼睛,巍颤颤的拾起骨刀问道。 在得到袁处点头后。 这个老萨满说了一句让袁处到现在都依旧在心里翻滚的话语。 “汉朝人,是有神明眷顾的人,不该成为法器,将他带去单于庭,送给单于……” 就这样,袁处被人押着,越过了一千多里的草原,来到了匈奴单于庭。 之中那里,他见到了许多跟他一样的同胞。 这些人与他一般,都已经被匈奴人折磨的奄奄一息。 许多人甚至连汉话都已经不会说了。 即使是还能说的,也都有些生疏。 草原上将近二十年的被奴役和压迫的生活,摧毁了他们的一切。 包括人格、自尊、勇气和自豪。 几乎没有人敢抬头看人。 但是,在匈奴的单于庭。 那些往日动不动就会一鞭子抽下来,甚至肆无忌惮的鞭笞奴隶的贵族和牧民,却没有来欺侮,羞辱更别说鞭笞袁处了。 这让袁处很奇怪。 在他的记忆里,残暴的匈奴贵族,只要在某地见到被俘的汉朝奴隶,都会喜欢上来抽一鞭子,以此显示和彰显自己的强大,同时折辱被俘的汉朝百姓。 匈奴人不仅仅没有再折磨和羞辱他。 袁处甚至发现,他的待遇也发生了变化。 匈奴人给他提供了一间干净的帐篷居住。 虽然是十人一帐,但比起过去要露宿在帐外,给主人看守羊群好多了。 不仅如此,匈奴人还提供了包括奶酪在内的食物。 甚至,有时候还会给一些骨头。 这样的奇怪变化,自然让袁处无比惊讶。 直到有一天,袁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骑着羊在单于庭内嬉戏的匈奴孩子。 在以往,敢冲撞主人子嗣的奴隶,不被打死,也要被折磨死。 但,那一次,匈奴人在发现了他的身份后,却出奇的没有那么做,反而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汉朝人,你是幸运的!” 从哪个时候起,袁处就知道了。 肯定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剧变。 让匈奴人改变了他们对自己和自己所属族群的看法。 终于,在某天,袁处私底下听到了几个匈奴人的议论。 于是,他知道了这一切的始末和来源。 他二十年前的祖国,现在强大了起来了! 一次马邑之战,全歼了匈奴入侵主力,甚至连右贤王和折兰王都覆灭在了自己的祖国手里。 大汉天子狭大胜之威,与匈奴达成了协议。 他在被掳和被折磨了二十年后,将回到那个在记忆里几乎有些模糊的家乡。 从那一天开始,袁处每天晚上,都辗转难眠。 他天天晚上都会回忆起家乡的山水,想起父母的音容,回忆起少时一起游玩的同伴。 他会想起自己家里的兄弟姐妹,想起少年时爱慕过的小娘,也会想起那个永留在心底的噩梦,那些毁灭了他的家乡和他的一切的匈奴人。 此时此刻,袁处站在人群里,跟着左右前后的同伴一起向前走。 远方,一面黑龙旗高高飘扬。 汉军列阵严谨。 一阵阵鼓乐之声,忽地奏响,婉转低沉的和唱声同时而起。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听着记忆里熟悉的鼓乐筝鸣,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河家国,再望着远方可能的家乡故土。 战俘们泪流满面,痛哭不已。 他们虽然大都不懂对面的汉军奏响着乐章与诗篇之意。 但音乐,是不需要文字,就能直抵人民心灵的。 低沉的乐声和婉转的吟诉,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心底最柔软的那些部分,那些曾经淡忘的乡音故土。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兰陀辛听着这些乐声,这些吟唱的婉转之音,他的心里面就莫名的暴躁了起来。 马邑之战后,兰陀辛认识到了,必须向汉朝学习的重要性。因此,他现在已经在恶补汉朝的文化和历史。 虽然,像《诗经》这样的高深内容,他暂时还没有能够涉猎到。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能听懂和理解其中的一些意思。 “汉朝人真是欺人太甚……”兰陀辛握着双手,在心里面大吼着。 从来,都只有匈奴人骑在别人脑袋上耀武扬威,何时,匈奴人有过今天这样的待遇? 他虽然不能理解那些诗句里的意思。 但他却清楚,汉朝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果不其然,在经过了一段低沉婉转的吟唱后。 对面的汉军阵中,忽然金铁击鸣,鼓声浓烈,吟唱之声,忽地变得慷慨激昂而神圣。 咚咚咚! 在战鼓的轰鸣声中。 锵锵锵! 在金铁的击鸣声中。 汉军的将士们齐声高唱起来:“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 在远方十里外的一处山岗上。 一个头发须白,微微颤颤的老头,在几个匈奴贵族的簇拥下,侧耳倾听着从远方传来的乐声和吟唱。 “诗之采薇啊……”老头嘶哑着声调,阴阳怪气的冷笑着:“采薇采薇,曰归曰归!”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哈哈哈哈……” “姓刘的,你们欠我的,怎么没想起来要还啊?” “谁愿意背井离乡,被发左袵?”他抬起头,满脸狰狞:“这是你们逼我的!” “我当年就发誓了!”他咬着牙齿,手指都掐进了肉里面:“必我行也,为汉患者!” 他就是中行说。 明史记载的第一位汉奸。 第一个主动投靠敌人,而且,全心全意的帮着敌人对付自己的祖国的人。 当然,中行说是不这么认为的。 在他眼里。 他仅仅只是想报复刘氏皇帝,报复坐在长安城宣室殿里的那位。 即使今天,那位皇帝已死。 但,只要宣室殿里还坐着那位皇帝的子嗣。 他就不会停止报复。 反正,他是阉人。 所以也就不在乎什么子孙后代,列祖列宗了。 “你们得意不了多久的……”中行说在心里发誓。 他在北海的冰天雪地里,一直强撑着不死。 就是因为仇恨在支撑。 “在死之前,我定然让刘恒和他的后代知道,他们做错了一件怎样的事情!” ……………………………………………… 换俘仪式依然在继续。 汉匈双方押解而来的俘虏,都被驱使着,列队来到两军之间的中央。 “开始吧……”魏尚挥了挥手说道。 “好!”兰陀辛也点点头。 两边的战俘开始交换。 以十人一组,进行交接。 所不同的是,汉军这边,接回一批同胞,立刻就有军法官和文吏上前询问姓氏和籍贯。 在他们的身后,十几辆满载了户籍文档的马车,按照着年代和地域,逐一排列。 一旦得到战俘的姓名和籍贯,军法官和文吏马上就开始去所在马车查找档案。 “袁处,北地郡富平县道尺乡左亭!” 袁处面对着前来询问自己的姓名和籍贯的官吏,结结巴巴而紧张的说出了自己记忆里的家乡。 “北地郡富平县档案!”两个官吏立刻就大声喊着。 随即,数百个沾满了灰尘的竹简,被人推上前来。 只过了一会,就有人喊道:“找到了!” “袁处!富平道尺乡左亭人,身高七尺五寸,微胖,面须白……年二十,为乡卒……太宗皇帝十六年,为匈奴所掳……”一个文吏大声说道:“父袁道,卒于元德元年春三月!兄袁直,道尺乡游徼也,仲兄袁逢,先帝二年,死王事,从弟袁懿……羽林卫左队队率!” 然后,这个文吏就捧着那个户籍档案的竹简,走到袁处面前,看着他的模样。 户籍档案上,清清楚楚的记着,这个叫袁处的人,身高七尺五寸,微胖,面须白,出生于吕后时期,掐指一算,到今天也才三十来岁。 在汉室,三十来岁的壮汉,正是虎背熊腰,正当壮年。 但眼前这个人,身形消瘦,驼背弯腰,满脸的伤疤,甚至左手有几个手指不翼而飞。 怎么看都不像那位入伍时记载的身高七尺五寸,微胖,面须白的乡卒。 见此情况,这文吏拿着档案走向一个看起来级别比较高的官员身边嘀咕几句。 那官员闻言:“袁懿啊,袁子美?” 他是兰台尚书,而且是尚书令汲黯的亲信,对羽林卫内部的那些中高级军官,也基本有些印象,甚至打过交道。 “既然如此,将其送去长安,让袁子美来辨认吧!” 袁处无疑是幸运的。 他的家人和家族都还在。 而且混的不错。 但更多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杨野……您的家人,都已经没于匈奴入侵……” “张志……汝妻带着孩子在十余年前改嫁了,目前查无所踪……” 一个个坏消息,让许多人痛哭流涕。 这个时候,就有着专门负责收容和安置他们的云中县县令出现了。 “诸君请节哀……” “当今圣天子在位,嘉大惠于天下,天子命吾,收容、善待诸君……”云中县县令说道:“吾县之中,正巧还少些看守官衙门户以及打理官田之人,诸君若不嫌弃,可以先行止吾处安顿下来,再计较其他……” 当然了,也有更幸运的人。 譬如某位归来的战俘,在刚刚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他对面的那个接待他的文吏立刻就列流满面的跪下来,拜道:“叔父大人,请受不孝侄儿一拜!” 而那个战俘也是浑身一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侄子,垂然泪下。 魏尚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这一暮暮悲欢离合的景象,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他已经老了。 再过两个月,就将卸任云中,归养家园,颐养天年。 在卸任之前,能看到那些因为战争而被掳被劫的同袍手足归来。 这对他是莫大的安慰。 但是…… 这还不够! 匈奴人还未付出代价,还未遭遇到对等的报复! 所以…… “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百年不迟!”(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节 楼船的脑洞(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新化城也渐渐的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氛围中。 贾金旺就是在这样的微妙时刻来到的新化城。 他是在一个月前,带着七八个小弟,乘上隆虑候订购的那艘捕鲸船从广陵出发,进入大海,然后沿着海岸线,直趋的新化城。 与他一起来到此地的,还有三百多名隆虑候招募的江都水手和民间的豪杰。 只是,这一入新化城,贾金旺就有些目瞪口呆。 “这新化的物价还真是……” 贾金旺看着城里面那一个个车水马龙的店铺,砸了砸舌头。 一石粟米,在这里能标价一百钱!!!! 一斤盐直接喊道了二十钱!!!! 而且,全部只要五铢钱。 四铢钱跟三铢钱,有多远滚多远。 当然,黄金人家也是要的。 沙金一斤,折钱一万! 但这还不是最让贾金旺惊讶的。 真正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些穿搜于市井之中的车马。 每一辆的车马身上,都满载了一件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有木雕的,也有石刻的,这些器皿,基本都是凤鸟或者烈日之轮的模样。 许多凤鸟的眼睛,甚至用上了美玉乃至于珍珠作为点缀。 沿街的许多店铺中,更是堆满了木屑和石粉。 看样子,这些器皿与艺术品,都是这些店铺里的工人,一刀一刀雕刻而成的。 而在街道之上,游荡着一些蓑衣褐服的游侠儿。 这些人举着一块块木牌,沿街吆喝着:“某某工坊招工,能善木匠或石刻者,日薪三百钱,日结,某地某某具保,童叟无欺!” “这是怎么回事?”贾金旺看着疑惑无比,于是,悄悄的找到了带自己来到这新化城的同族,一位在隆虑候陈嬌手下担任队率的贾嗣 “还不是沧海君闹出来的名堂!”贾嗣闻言,嗤笑一声,解释道:“沧海君金信在去岁秋九月上书天子,请求归祭曲阜云阳山,以祀先祖!” “那东边的真番也跟着凑热闹,也附会自己乃是青阳氏之后……” “乱弹琴!” 贾嗣沉声说道:“这沧海君说自己乃青阳氏之后,先祖为少皋帝之子……还情有可原,毕竟人家乃是当今陛下首肯和承认的穷桑之后,青阳氏之嗣,但这真番却是……” “礼乐崩坏啊!”贾嗣学着文人士大夫的模样感慨一声。 谁说不是呢? 青阳氏之先为穷桑氏。 穷桑氏乃诸夏先王。 至今被供奉在雍县的五帝庙之中,作为五方天帝之一的东方少皋帝,受天下香火祭祀。 哪怕当今天子也要执礼而拜,再拜而顿,恭拜一声:帝君。 如此高贵和崇高的血脉,如今却被这些东夷的夷狄,竞相附会。 但是…… 贾嗣看着那些满载着各种艺术品的马车,长叹一声。 谁叫这些狗大户有钱呢! 沧海君金信就不要说了。 单单是去年一年,他就得到了天子三次赏赐和嘉勉,前后所赐的黄金有一千金,钱五百万! 但这还只是小头。 真正的大头收入来自黑水河跟附近山陵。 仅仅只是保守估计,这位沧海君去岁,通过派遣奴工帮楼船衙门晒鱼,给护濊都尉衙门打杂,修路,入山猎杀野兽和拾取人参。 就入账差不多四千多金。 而且,全部是真金白银,钱货两清的买卖! 就更别提沧海君本身固定的租税收入了。 而那真番,虽然可能没有沧海君这么壕。 但也是出了名的狗大户了。 真番王,现在可是这安东境内最大的‘劳务派遣’业主。 这位国王,去年一年,向怀化郡提供了足足三万人的‘劳务派遣’奴工。 单单是抽水和雇佣费用,就是数千万钱! 更别提他们本身也有人参和各种皮毛的出产了。 现在,这两位壕商量着一起去云阳山祭祖。 于是,就开始攀比起来了。 沧海君金信用纯金打造了一只栖息梧桐树的凤鸟,献给先祖,作为祭礼。 那真番王就驱使自己的奴隶,下到江海之中,取来海中的珍珠,点缀出一只五德凤凰。 沧海君命人用白银铸造一轮烈日。 真番王就用黄金浇筑出一株扶桑木。 上面,两位壕比富,比谁对先祖更虔诚。 下面的大小贵族,也不甘落后。 他们虽然不可能如沧海君跟真番王一般用黄金与珍珠来拼壕。 但这木制的,石刻、铜制的各种祭品,却万万不能少。 更可怕的是,连下面的平民都被影响。 许多濊人家庭,甚至是砸锅卖铁,也要弄一个祭品,托沧海君带去云阳山,献祭于先祖之前。 仿佛不这么干,他们就不算认祖归宗。 青阳氏为少皋帝之后,崇拜凤鸟与烈日。 于是,这新化城里的游侠和商人们,顿时迎来了一个极大的商机。 稍微会点木匠和石匠活的,都被高价拉走了。 哪怕是剩下的人,也统统被拉走去打下手。 如今,新化城的店铺,除了少数还在买卖粮食布帛,兑换黄金外。 其他的全部临时转型,成为了专门服务真番与濊人内部贵族的作坊。 反正壕们很有钱。 即使没钱也不要紧! 拿人参、鱼干、皮毛抵账就可以了。 这些东西,哪怕是最穷的濊人家庭,也有那么些存货。 贾金旺听完,目瞪口呆。 再看着这座年轻的城市,以及隐藏在远方街道中的那些濊人贵族的宅邸,他摇了摇头。 “兄长啊,慢慢来吧,慢慢的你就会适应此地了……”贾嗣对贾金旺说道:“这里是财富之源,也是机遇之地!” “我当初两手空空,只拿着一件粗衣,爬上楼船衙门的舰船,来此之时,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的难民……”贾嗣鼓励着说道:“如今,我已是西北都尉麾下队率,握有一地之权,更娶了三房小妾,具是韩国淑女……” “兄长才能胜我良多,来日未必不能出入公侯门!” 贾金旺听得也是热血沸腾。 若非是因为贾嗣的成功经验,他才不会放着故乡稳稳当当的包工头不干,变卖家产,远涉数千里,来到这与家乡隔海相望的异乡。 “对了……”贾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兄长,隆虑候自长安申请了一批文吏下来,其中一人,将来将与兄长共事,一同在捕鲸船上合作……据说还是一位太学学生呢!” “太学学生?”贾金旺一听,顿时就有了兴致了。 那可是天之骄子啊! 怎么会流落到这安东之地,甚至还要被发配到捕鲸船上为吏呢? “据说此人是得罪了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算是发配吧……”贾嗣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兄长将他当成一般人就得了,不要刻意结交,也不需要刻意打压,合则为友,不合则去!” “这个省得!”贾金旺点点头,他混了这么久江湖,当然明白,上层那些破事,他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贸然想要掺一脚,无论结果如何,都是祸害。 倒不如装作不知道这个事情,如同对待常人一般对待,反而没有危险。 ………………………………………… 第二天,贾金旺在安东都护府衙门的一个偏房见到了那位据说是太学学生,将与自己合作的家伙。 “看上去还算俊朗……”贾金旺在心里评判:“只是好像有些太过年轻了……” “某家贾金旺,拜见足下……”贾金旺装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微微一礼,说道:“未知足下尊姓?” “康凯……”那位据说是太学学生的家伙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句。 贾金旺也识趣的没有再问话。 过了一会,有人敲响房门,进来说道:“两位,请随吾来,仁川都尉徐公已在等候……” “诺!”贾金旺与康凯连忙起身。 他们两个都清楚,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是楼船将军衙门的一员了。 譬如贾金旺的身份,此时在官府的记录里,就是:楼船衙门仁川都尉捕鲸使者。 而康凯的身份则是:楼船衙门仁川都尉监鲸御史。 这所谓的捕鲸使者和监鲸御史,其实也就是名堂好听而已。 就跟那些在农村里到处奔波,调查和督促百姓修葺渠道的‘护农使者’‘护粟都尉’一般,听上去高大上。 其实只是临时工,编外人员。 随时都可以无条件的清退。 拿的薪水也是按出勤率而非年薪计算。 在民间,他们这样的官吏叫斗食。 而在楼船,则称为‘遣官’。 什么叫遣官? 这是楼船衙门发明的一个新词汇。 既他们的名字虽然挂在楼船那边,但薪水却由隆虑候这样的租船者自费自理。 这是出于规避法律风险和法律义务的一种权益之计。 康凯则相对好一些。 他属于楼船衙门派驻在隆虑候的捕鲸舰队里的监军。 要监督捕鲸船队的动向,同时记录捕鲸船队的捕获和航海记录。 算是属于官吏的一员,而且每年还能拿到一百石的俸禄。 只是一百石粟米,也不过折钱五千而已。 在过去,还不及康凯一个月的零花。 只是…… 他因为自己的一时无知,而被发配来此。 他很清楚,假如他不能在这边做出成绩,而且是持续的可见的成绩。 那么,长安那边,会有很多人,对他家的产业感兴趣。 一个得罪了当朝九卿的商贾之家,哪怕九卿本人都忘记了那个事情,其他人也都会打着这个招牌来找他家的麻烦。 唯一能保住家族富贵和安全的办法,就是他在这边做出成绩,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吏。 此事,是他的父母和兄弟们跪着告诉他的。 “吾儿啊,汝若不能尽快做出一番事业,吾家上下,都将因此而破灭啊……”想着父亲含泪的模样,康凯就长叹了一声。 自两个月前,那次莽撞的行为后。 他已经成长了许多了。 尤其是,当他目睹了自己被自己老师驱逐出门户,过往的同学们纷纷避之不及,就连邻居和往日的玩伴,也都对他敬而远之。 他就明白了一个血的教训: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徐季端坐在安东都护府的一处偏衙之上,低头看着自己案几上的文案。 “陈嬌这二世祖,居然玩出花样来了……” 徐季感慨一声。 他也没有想到,这陈嬌这样的纨绔子,居然能在安东做出一番事业。 现在,这位过去让长安头疼,让士民惶恐的二世祖,如今隐隐已经成为了这东北疆域的擎天一柱。 先是开发了倭奴这样的圈钱买卖,赚的盘满钵满,更因此得到了天子的的赞誉和嘉勉。 在去年,他甚至率军逼降了鲜卑王。 如今,这位大汉西北都尉隆虑候甚至有打算要将自己的治所向西迁五百里,一直迁到饶乐水附近的计划了。 甚至于,他还有钱租下了第一艘专业捕鲸船。 徐季不清楚,这隆虑候到底是怎么说动天子同意这样的计划的。 “用三千金为抵押,再以千金一年的租税……”徐季感慨一声:“真是好大的手笔!” 徐季自虑换了自己,估计没有这样的胆略。 倾家荡产,甚至举贷,只为一艘捕鲸船和一张捕鲸许可诏书。 这隆虑的决断,不可谓不果断! 不过…… 谁叫人家有个好母亲跟好妹妹呢! 即使亏了,再不济,也有个兜底的。 难道天子和皇后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小舅子被人追债甚至过着吃糠咽菜的悲催生活? 当然,他徐季也在陈嬌崛起的过程里,捞了不少好处。 如今,他虽然依然是仁川都尉,都却已经悄悄的在自己职位之前,加了一个遣官。 他现在的官职全称是楼船将军驻仁川港都尉领安东都护府楼船校尉。 整个安东的全部舰船,无论军用还是民用,都得归他管。 隆虑候的捕鲸船队,自然也不例外。 低头看了看案几上自己最近半年,冥思苦想,还跟自己的叔父等许多人商讨了许久后,最终上报天子,得以批准的全新政策。 “陈嬌啊陈嬌……”徐季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此番,任你如何狡诈,怕也要是为我做嫁衣裳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三节 不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捕鲸这种事情,大家伙在来的路上,就不止见过一次了。 海洋中的鲸鱼,也就看着吓人而已。 实则与陆地上的牛羊没有区别。 一旦被人类的武器命中,基本上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相对而言,比起捕杀,捕杀之后的运输和宰割以及提炼,可能更麻烦。 但这不要紧。 大家没有能力运输和宰割并且提炼鲸鱼,不代表其他人不行,更不代表朝廷不行。 大不了,捕杀到鲸鱼后,以一个低价出售。 譬如,一头原本价值数十万钱的鲸鱼,大家完全可以用了个两三万钱卖给有能力的人。 一条鲸鱼数万,十条就是数十万。 只要勤奋一点,努力一点。 发家致富,不是梦想! 三年一次,每年赚个几十万,足够大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所以关键就在于,‘大夫’之爵的艨艟舰船,能具备捕杀鲸鱼的能力吗? 汉家舰船,虽然一直都分艨艟与楼船。 但,在艨艟和楼船这两个分支里。 大小却从来都不对等。 汉家最大的楼船,高达几丈,长数十丈,停泊在港口,犹如小山一般。 但最小的楼船,却可能还不如一艘民用的客船。 而艨艟舰船里,这样的情况就更夸张了。 大者,十余丈,能横行江湖。 小者可能是个小舢板,浪花一打就要翻船。 “都尉……”有人问道:“这大夫所能租赁的艨艟有多大?” “那就要看尔等能出多少租赁费用了……”徐季微微一笑:“若能出得起价钱,艨艟舰只,尽可租赁!” “便如隆虑候所租之捕鲸船,一岁便需一千金!” 这还是陈嬌是皇亲国戚的缘故! 而且,还因为陈嬌所捕获的鲸鱼,最终提炼出来的产品,有三成要上缴给楼船衙门,作为雇佣楼船舰队水手的酬劳! 所以,才会如此便宜。 若换了其他人,先别说能不能租到。 就是租到了,这样的大船,一年租赁费用起码是三千金!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的巨舰,需要最优秀的水手和船长来驾驭。 自入楼船衙门后,徐季已经深深体会到了楼船舰队的耗资有多么恐怖! 旁的不说,单单是合格的水手以及船长,每一个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楼船不过是因为其性质,所以这部分人工成本几乎忽略不计。 但是,楼船想要继续壮大,发展和强盛,最终实现自己的海军梦。 待遇和薪酬就要向陆地上的丘八们看齐,甚至超越对方! 唯有如此才能吸引到最好的人才和最好的勇士。 不然,若像现在这样,一个执掌一艘楼船的舰长,待遇却只相当于汉军的一个司马。 年俸禄不过八百石,加上津贴和补助,也才堪堪能家人妻小过上小康生活,若是想让孩子上学读书,那基本上日子就要过的紧巴巴的。 所以,在过去,汉军的楼船军官,一有机会,就会跑去其他部队。 直到楼船将军衙门成立,这样的事情才慢慢变少。 但最优秀的军官和人才,却依然忍不住的外流。 而楼船培养一个舰长,需要五年,甚至十年以上的细心栽培。 尤其是楼船走向海洋后,这样的优秀人才,就更加弥足珍贵。 去年汉室楼船衙门在新化的黑水河所得的收益,有一大半,都是投入到了给水手和舰长们加薪之中。 但那点钱,不过杯水车薪。 马邑之战后,更是引发了楼船衙门的一次人才大流失。 尤其是他徐季的仁川都尉下属的军官里…… 短短三个月,就有五位楼船舰长和十几个副舰长,被人挖走了。 陈嬌兄弟、韩王、朝鲜君,都是挥舞着五铢钱跟黄金,拼命挖角。 正是因为这个危机,徐季才会想到现在的这个脑洞。 想要保住人才,想要招揽人才。 楼船就要提高待遇。 但想要提高待遇就要钱! 楼船衙门现在上上下下官吏和士兵加起来,差不多有五万多人。 哪怕是平均每人加薪一百钱,就要五百万! 徐季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这么个主意。 借列侯勋贵和天下的财力,来供养楼船。 所以,其实所谓的租赁,所谓的鱼战,都是幌子。 真正的目的,就是让天下人来都来租赁楼船的战舰,出海捕鲸。 然后,楼船坐收渔利。 譬如陈嬌,他租赁的那艘捕鲸船,就需要包括舰长和水手在内的四百余人,帮他开动舰船。 这些人的薪水和俸禄以及福利补贴,自然就全归陈嬌买单了。 等到天下勋贵和富商都涌来捕鲸,楼船衙门就可借此与之产生利益关联。 一边获得海量的财富和资源,供养己身,一边发展和壮大己身。 等到未来某一天,徐季相信,楼船衙门,将会让天下人都目瞪口呆,然后顶礼膜拜。 “国家财富来源于海洋,危险亦自从海上而来,大汉天下,不可以一日无海防!”徐季拿着自己叔父当年远征朝鲜时说过的名言,对着众人道:“诸君身负家国天下社稷之重,为楼船先驱,请受吾一拜!” 说着徐季就是躬身稽首。 这鱼战也并非是幌子。 而是现在楼船存在的意义和象征。 汉室为何要组建那么庞大的军队? 当然是要保护国家和百姓,免受外敌侵略。同时以汉军之剑,汉骑之刀,为汉家之犁获取土地! 同样的道理,楼船存在的意义,在目前来说,肯定是要保护四海的鲸鱼和鱼群,免遭他人偷猎。 徐季现在都能想到一个口号了——那里有汉室渔船,那里就是汉家楼船巡视之地。 吾辈既为汉家渔民之捍卫者,汉家海疆之保护者。 吾既天子之翼,万民之盾! 还有比这样的说辞,更加振奋人心的口号吗? 没有了! 但,想要让天下人认可这个口号。 就需要汉家海疆里,充斥无数的渔船。 要让一位位勋贵大臣公侯外戚,都与楼船衙门产生利益。 这样,喊起口号来,才能顺理成章,理直气壮。 不然,谁会听你说话? 而眼前这些人,与陈嬌一般,是楼船这个政策的先驱和试验品。 所以,这一拜,徐季非常郑重。 …………………………………………………… 与此同时,在陈嬌命名的所谓的‘承恩’岛上。 数百位汉军士卒与一千多名来自真番和马韩的仆从军,驱使着数千的倭奴,正在岛上砍伐森林,营造营寨。 一个个特制的巨大的炉灶,在岛上林立而起。 陈嬌策马扬鞭,望着这个岛上的风光,得意洋洋的道:“这就是个永不枯竭的黄金之岛!” 此岛距离‘元海’的鲸群活跃之地,不过数十里。 以福船的速度,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来回。 更别说,他刚刚订购了一艘几乎将他身家压榨干净的捕鲸船。 但,在陈嬌看来,这是值得的! “我下了这么大血本,天子应当在短时间内,不会放陈须等人下场……”陈嬌在心里想着:“即使天子同意了,陈须与刘明也未必有这样的魄力!” 陈须跟刘明,或许能舍得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但肯定没有这个魄力,投资数千金,还有负担汉军舰队将卒的高昂福利和补贴的代价来此捕鲸。 也唯有他陈嬌,亲眼见过和目睹过那‘元海’与倭奴列岛附近海域的庞大鲸群和无穷无尽的鱼群,他才舍得下这个本。 “一年若不能赚个数万金,吾怎么又脸去见天子?”陈嬌在心里得意的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自己虽然花了血本,但却也成功的将两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和其他人至少拦在门外一年。 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将这承恩与顺德两岛占为己有——至少在岛上所有方便熔炼鲸油和宰割鲸鱼的地方统统标下自己的标志。 这样,就算以后陈须和刘明也想要来发财。 却只能给自己交钱。 这样以后哪怕自己捕鲸竞争不过别人,但靠着这两个岛上的宰割场和熔炼基地,也能躺着赚钱。 只要元海和倭奴之岛附近,还有鲸群,还有鱼群,他和他的子孙后代,就不愁富贵。 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陈嬌当然不仅仅只想要富贵了。 他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那个充满了愚昧和原始的倭奴之岛。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之前,他最后一次派人前往该岛搜寻倭奴时,传回来的一个情报——有人曾经在倭奴之岛的某个地方,发现在一个海湾,有几艘搁浅的舰船。 从风格上来看,无疑是百余年前的齐国舰船的风格。 “传说,秦始皇派遣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远渡海疆,寻访海外仙山……” “看来,仙山没找到,徐福大抵找到了这倭奴之岛!” “然后,关起门来称王称霸?” “啧啧啧……可怜始皇帝至死都在惦记着那徐福的长生不死药啊……” 当然,也不一定是徐福舰队的残骸。 也有可能是过去岁月里,为了逃避战火而出海的齐人贵族。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好好探查的事情。 若是前者,逮到了徐福的后代,旁的不说,当年随同舰队一起出海的徐福,可是带了无数珍宝的。 这就能发上一笔横财了! 反正在那倭奴之岛,他陈嬌随便干什么事情,长安也不可能知道。 若是后者,营救和迎回失落在海外的华夏贵胄,这能刷上一波声望! 更可借助这些同胞,好好的查清楚和弄明白这倭奴列岛的地方大小和族群,方便更好的抓倭奴! 无论怎样,他陈嬌都是不亏的!(~^~) 第九百一十四节 解决内忧(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绵绵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大半天后终于停歇。 刘彻带着自己的兄弟们,穿过上林苑的小道,登临镐池附近的一座山峰。 “治此阳池,可保上林苑附近数百里,百年无洪涝水旱之忧……”刘彻得意洋洋的指着远方已经动工半年的‘阳池’工程,对着自己的小弟们说道。 所谓阳池,既是放大版的昆明池工程。 所谓阳池,山之南曰阳是也。 顾名思义,此人工湖在一座大山之南。 但,诸兄弟们都是战战兢兢,甚至没有敢抬头。 因为,他们的这位皇帝哥哥又杀人了。 淄川王与济北王,在月前自杀,国废为郡。 在这两位王叔没死前,大家都是恨不得他们去死。 但,真的等他们死了。 大家伙却又莫名的恐惧和惊疑起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今天,济南、淄川、济北、胶西四王被朝廷如杀一彘狗一般轻松捏死。 从头到尾,这四位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甚至于,他们连哼哧哼哧的声响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自杀’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以彼及己。 谁敢说,未来自己若是不小心犯法,一定能得到皇帝兄长的开恩? “陛下雄才大略,臣等唯顿首仰望而已……” 在沉默了半响后,常山王刘非终于出声。 但刘彻却笑眯眯的打断了刘非继续拍马的举动:“兄弟手足,私下之间,就不要这么生分了!” “当年皇祖高皇帝打下天下,称帝于雒阳,依旧常常素服便衣,与宗室兄弟,如家人般……” 这倒是事实,甚至于,如今汉室五日一常朝的制度,也是沿袭自刘邦当年五日一朝太上皇。 只是…… 兄弟们心里都悄悄腹诽着:“若真有兄弟手足骨肉之情,何以今日方才想起要诏我等入朝?” 当然了,这些话是不能说的。 诸位大王于是纷纷恭身而拜:“陛下隆恩,臣等敢不效死?愿永为社稷羽翼,辅佐陛下!” 刘彻举目远眺,笑着道:“吾与诸位兄弟手足,久未相见了,来来来,皆来与吾说说,各自在封国的所见所闻……” 刘彻将视线收回,在诸兄弟们身上转了一圈:“当年,父皇在日,就常常召集吾等兄弟,考绩功课……如今,父皇虽然殡天,但吾为长兄,当代父皇考较之……” 听着刘彻的话,诸兄弟们都是低首垂眉,没有一个敢质疑的。 哪怕是刘荣,也乖乖的低着头颅,一副受教的模样。 “淮南为朕之长兄……”刘彻却不打算放过他,笑着道:“就不必考较了,哪里有弟弟考较兄长的道理?” 这话虽然轻飘飘,但每一个字,却都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直接插在了刘荣身上。 让他立刻就跪下来,拜道:“臣安敢望陛下之项背?陛下躬行神武,承先帝之大德,治隆天下,德眸四海,臣虽远在淮南,亦深受陛下德沐……” “淮南王不必这么严肃,这么拘谨,这么小心……”刘彻却笑哈哈的打断了他的自辩,将他扶起来,亲切的道:“朕记得,淮南王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刘荣听得,只感觉背脊都有些凉飕飕的。 不知不觉,汗水甚至湿透了自己冠服之下的内衣。 刘彻的话,哪怕他是个傻子,也听得清楚了。 每一个句话,每一个字,看似亲切,而且语气平和。 但实则,全都暗藏杀机。 此时此刻,在刘荣心里,一个个名字闪来闪去。 赵幽王刘友,燕灵王刘建,这两位叔祖父的下场,更是让他手脚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刘彻却浑然不觉的说道:“淮南偏僻,不足以彰朕尊兄之内志,如今,赵国社稷无主,淮南王,可愿徙之?” 若在刘彻没有说这些话之前,刘荣当然是一百个愿意了。 但现在,只要想起赵幽王的悲惨下场,他就浑身一战,乖乖的低头:“臣无德且卑鄙,治淮南,尚且有所不济,不敢望邯郸社稷!”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 之前那么多的铺垫,就是为了不让刘荣去赵国,让自己主动放弃赵王之位。 倒不是刘彻不想对刘荣下手。 而是,现在的客观条件,已经不允许刘彻继续对宗室诸侯王下死手了。 在接连弄死了四位叔叔后,刘彻现在已经达成了‘宗室杀戮者’的成就。 再杀的话,就很容易让人惶恐不安。 尽管,现在的刘彻,就算将所有的诸侯王全部喊到长安,一人赐一杯毒酒,整个天下也依旧歌照唱,舞照跳。 最多会有人私底下腹诽和议论。 但假如那样的话,刘彻的形象就要臭不可闻了。 当今天下的百姓和人民,不可能接受一位连自己的兄弟叔伯都不爱的天子。 所以,暂时来说,刘彻不可能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下手了。 当然,假如有人逗逼的想要自己作死。 譬如搞出乱X的丑闻,或者弄出谋反的篓子。 既然如此,那自然要先将刘荣排挤出赵王竞争队伍中。 如今,见到刘荣自动自觉的退出赵国之争,其他兄弟们都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刘荣要是还在竞争这赵王之位。 那大家伙的机会就非常渺茫了。 自古以来,国立长君。 在大哥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有好处或者大国,自然优先老大。 就像当年高帝,即使不是那么喜欢刘肥,但依旧封其为齐王,使其拥有整个齐国江山。 当时的齐国,可是庞大无比,几乎占据了整个东南的大国! 今天的齐鲁诸侯,基本都是旧齐王国分裂出来的。 现在,淮南王自动退出。 那,大家的机会,就无形中增加了许多! 许多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赵国,可是有着两郡四十余城的大国。 若未来马屁拍的好,未尝不能再吞并清河郡,变成一个三郡强国。 更别说,赵国美女如云,赵姬貌美,倾于天下。 基本上,除了刘端压根不想去赵国外,剩下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当赵王的。 刘彻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于是就不再理会刘荣。 他将视线投注在刘端身上。 记忆里,重生之后,第一个来与他说话,并且好言相待的兄弟,就是这个史书上出名的问题儿童。 “老六……”刘彻朝着刘端招招手:“吾打算让你去鲁地为王,坐镇曲阜!” “曲阜,天下名臣,有圣人之庙,文德富于海内,朕希望,你能如伯禽一般,为朕好好看守住圣人之庙!”刘彻笑着道:“昔者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于是德盛于四海,伯禽行之,鲁乃兴盛!” 当今天下,圣人毫无疑问,当然指的是三王五帝和周公。 三王五帝之庙和周公之祀,都是国家最重要的宗教场所。 至于孔子什么的? 尊敬的称呼一声:仲尼先生。 不屑的直呼姓名:孔丘! 乃至于鄙视的,也可以大骂一句:孔野人! 这都不是个事! 刘端闻言,却是不紧不慢的低首拜道:“陛下隆恩,臣弟敢不效死?” 至于什么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这样的事情。 谁爱学谁学。 反正他刘端懒得学。 在现在年轻的刘端心里,一条毒蛇,实则已经在渐渐抬头了。 尤其是他步入青春期后,刘端的忧郁就一日胜过一日。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每次一近女色,必定萎靡数个月。 而那些俊俏的男宠,却能令他兴奋。 这让刘端很迷茫。 对这个世界也充满了不解。 对他来说,在那里称王都无所谓。 只要没有人来打扰他来非议他就可以了。 刘彻却是笑眯眯的看了看刘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于小清新和喜欢装比的家伙们来说,刘端这个问题儿童,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 有刘端坐镇曲阜,什么鲁儒一类的家伙,估计就要永无宁日了。 这就叫物尽其用。 将刘端的事情搞定,刘彻就看向了其他兄弟。 这些兄弟,可没有一个善茬。 哪怕是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刘余跟刘发,其实,也没有那么忠厚老实…… 根据绣衣卫的报告。 刘余这个刘彻印象里浓眉大眼,看似老实的家伙,居然是个潜在的大仲马! 猜猜看人家现在有多少个妃子了? 八十多个! 而且,这货为汝南王四年不到,就将王宫规模扩大了三分之二,每年,都刚刚好将规定的征调民夫限额用完。 刘彻看到这个情报时,就差没摔倒在地。 于是,对他的同情和怜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亏朕还担心你忠厚老实,怕你吃亏。 结果你在汝南声色犬马,大修宫室,甚至日子比朕过的还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后世你在地铁通道里看到一个残疾人,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于是,你于心不忍,将等会要去吃饭的钱,拿出一半,接济给他。 结果,等你下午下班的时候,却看到那位可怜兮兮的‘残疾人’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数了数今天的收入,然后掏出一部肾7开始呼朋唤友,打算今天晚上去某个会所大保健。 你那个时候的心情有多糟糕,刘彻的感觉就有多糟糕。 至于那刘发? 这货虽然连绣衣卫都报告说:王无多志,亦无多兴,素爱清净,喜独居,不爱奢靡。 但有了刘余的前车之鉴,刘彻还真不敢保证,他有没有在演戏? 毕竟,人家的后代里可是出了位面之子的! 刘非也是如此。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显露肌肉,好叫人以为他是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 反正,刘彻就记得,当初夺嫡时,这位虽然心急了点,毛躁了点,但却也有所表现才能。 而刘氏素来出影帝。 这不能不防! 至于剩下的兄弟们,则都太小了。 现在来说,不必考虑他们。 在事实上来说,在排除了刘阏和刘端、刘荣后,剩下的这些兄弟,其实都是刘彻已经摆上了棋盘的棋子。 只是可惜…… “又被刘荣逃过一劫了……” 若按照原计划,这刘荣,十之八九会成为被刘彻利用完就扔掉的棋子。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天下人不太可能接受或者说想看到,刘氏再死一个诸侯王,尤其是嫡系的先帝血脉,国之长子。 真要出现那样的事情。 刘彻好不容易维系和经营出来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朕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与东宫再勾心斗角了……”刘彻将目光投向北方。 根据绣衣卫匈奴司最近策反的几个匈奴贵族传来的报告。 匈奴主力已经越过了伊列水,朝着中亚挺进了。 那是一支庞大的远征军。 单于庭本部倾巢而出,总计有十一个万骑西进。 除此之外,还有西域三十六国的仆从军。 总计兵力达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十五万骑。 其威势让整个草原侧目,让整个世界哗然。 十五万匈奴铁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汉室举全国之力能够抗衡和击败外,几乎不存在能抵抗的力量了。 横亘在匈奴铁骑面前的大宛国,刘彻估计,他们撑不过今年夏天! 历史上,李广利统帅数万骑,万里远征大宛,也不过花了一年时间,就让大宛人杀其王,献其头。 如今,匈奴西征,可比历史上的汉骑远征要容易许多。 最起码,后勤补给就不是问题。 而大宛一下,中亚的门户就对匈奴人敞开了。 匈奴人向西,进入中亚腹地,征服康居、塞人,将匈奴国土延伸到阿姆河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 一场空前规模的战争,近在眼前了。 刘彻相信,月氏人或者说贵霜王朝,必然不会坐视匈奴大军西征。 中亚的希腊城邦们跟印度的希腊征服者们,也必然会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匈奴西征。 但,不管是希腊人还是月氏人。 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匈奴人一只手。 一旦匈奴征服中亚,并且稳固自己的势力范围和统治。 那对汉室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内政问题和隐忧,必须尽快解决,哪怕做出一定妥协和让步。 只要东宫方面不再出来干涉政务,刘彻就可以腾出手来,积极稳妥的对匈奴下手了。(~^~) 第九百一十七节 肮脏的政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彻正在熟睡。 忽然,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刘彻立刻醒觉,翻身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禀陛下,出事了……”殿外,王道的声音传来:“太常急报:平陆与红候子弟,忽然闯入太庙!” 刘彻的睡意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闯庙?! 宗庙在先秦两汉,甚至在整个中国封建时代,都是一个王朝最神圣和严肃的地方。 刘彻就记得清楚,武帝朝时,因为一次太宗陵园陪葬的夹钱被盗。 最终导致了一位丞相,一位御史大夫,一位丞相长史,以及数百个人头落地。 其中,就有着现在刘彻的亲信张汤的大名。 汉家甚至有着天子不谒庙,等于非君的说法。 历史上昭帝驾崩,霍光迎立刘贺。 最终,因为霍光跟满朝文武,都容忍不了刘贺,将之废黜。 而废黜的借口就是:宗庙重于君,陛下未见命高庙,不足以承天序…… 当然,那是高庙,是刘邦的神庙。 此番出事的是刘太公的太庙。 而且,此时的汉室,也还没有确定天子即位必须谒庙的制度。 但宗庙在此时的地位,依旧无比崇高。 盖因为汉室标榜的是以‘孝’治天下。 孝字当头之下,列祖列宗的陵寝和神庙,相当于皇帝和国家的脸面。 别说是太庙了。 就是惠庙之中的香火出了点问题。 朝堂之上,立刻就要有大动荡。 果然,只过了片刻,王道就又禀报:“陛下,司马门校尉急报:丞相、御史大夫及在京九卿列侯,皆脱帽长跪,谢于北阙城楼之下!” 刘彻此时已经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物。 汉室体制,孝字当头。 那皇帝通过什么样的办法和制度,来告诉自己的大臣与天下的士大夫,自己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孝子? 答案就是,通过确立以丞相和御史大夫负责,由太常、宗正,少府交叉管辖和监督的祖宗神庙检查、管理制度。 两个被明确记载在史记上的故事,能清楚的证明这个体系和制度的存在。 第一个,就是历史上太宗庙陵园陪葬钱被盗,时任丞相庄青翟与御史大夫张汤私底下协商约定一起去谢罪。 因为丞相负有‘四时行陵园’的责任。 出了事情,丞相首先负有领导责任和监管责任。 庄青翟的想法很不错的。 拉上张汤这个御史大夫,这个皇帝的亲信,一起去谢罪,皇帝大抵是不会严惩,最多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那成想,张汤表面答应的好好,回头就把庄青翟卖了。 按照史记的说法是:念独丞相以四时行园,当谢,汤无与也,不谢。 这次的出卖,直接导致了庄青翟狗急跳墙,诬陷和栽赃张汤,致使张汤自杀。 当然,张汤也不是善茬。 临死一道遗表,在把自己儿子张安世送上青云路的同时,也让庄青翟一伙一起与之下地狱。 而另外一个故事,就更有代表性了。 元鼎五年,一百零六位列侯所献给祖宗宗庙助祭的黄金斤两与成色不符合规定。 武帝一口气将他们全部打落尘埃。 而时任丞相赵周,更因此被牵连,下狱自杀。 这两个故事,都充分说明了,在汉代,宗庙地位的严肃性和不可侵犯性。 陵园里陪葬的夹钱被盗,就让一个丞相一个御史大夫先后论死。 献给祖宗祭祀的黄金成色不足,就让一个丞相自杀,一百零六位列侯夺爵。 甚至就连祖宗神庙的瓦片被风吹走一块,都可能导致一位九卿鞠躬下台,回家种田。 乃至于洪水冲垮某位先帝衣冠出巡的桥梁,使其不能按时出巡,负责当地治安和管理的所有官员,统统都要去廷尉大牢走一遭。 现在有人闯入了供奉和祭祀太上皇的太庙。 惊扰了祖宗的安宁。 这丞相、御史大夫、九卿,该当何罪? 严肃一点的话,全部鞠躬下台,乃至于下狱论死,也是可以的。 所以,丞相、御史大夫以及九卿和列侯们的反应,一点也不为过。 恰恰相反,这才是汉室大臣们最好的选择。 因为啊,在中国,历朝历代,无论过去未来现在。 所谓律法,所谓制度,其实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尤其是那些针对贵族和大臣的律法制度。 那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还是君王一怒,流血漂橹。 全然取决于皇帝的喜好和心情。 旁的不说,当年晁错为了自己下班方便,给太庙凿了个口子。 换了其他人,即使不被夷三族,至少也要杀全家。 但晁错屁事没有,不过是个相当于‘记大过’‘留职察看,以观后效’这样不疼不痒的惩处。 现在,晁错观后效,已经观到了御史大夫之职了…… 至于后世就更夸张了。 无数的例子,都在用事实告诉和教育人民:法律就是个****,官僚和砖家们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 半个时辰后,刘彻提着绶带,出现在了跪满了公卿大臣的司马门之外。 一个个卫士,举着火把,将在场的数百位公卿列侯大臣的模样,照的清清楚楚。 所有在长安的列侯及两千石以上大臣,全部到齐了。 人人脱帽顿首,见到刘彻后,痛哭流涕。 “请陛下治臣等之罪!”丞相周亚夫首先说道:“臣身为丞相,督管不力,致使太庙受惊,死罪,死罪!” 太常窦彭祖也爬着爬到刘彻面前,哭着道:“身为太常,掌宗庙社稷,祖宗受扰,臣罪该万死,伏请陛下致法!” 其他大臣也纷纷顿首而拜:“臣等无德,不能佐陛下,致使太庙受扰,请陛下降罪!” 刘彻看着这些臣子,环顾了一圈,然后道:“此中诸事,朕已知之!” “百官之非,宜由朕躬,天下治乱,在朕一人而已!”刘彻解下自己的天子冠琉,抽出那柄天子剑,割下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今朕以发代罪!” “诸卿百官之罪,之过,皆由朕而代之!” 太庙受扰。 而且是跑进去人。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嘴皮子一碰就能解决的。 必须要有人流血! 而且是三公九卿之中有人流血。 甚至,必须由丞相流血! 但刘彻不想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朝野局面有失,更不愿意看到周亚夫被迫自杀谢罪! 于是,学习阿瞒故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彻将自己的那缕头发展示给群臣看。 顿时,无数人放声痛哭。 周亚夫更是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在当世之人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损毁。 不然就是不孝! 现在,汉室最残酷的刑罚,不是肉刑,不是宫刑,甚至不是桀璨! 而是所谓的髡刑! 当然,这是针对士大夫贵族而言。 基本上,一旦有士大夫贵族感觉自己要被施加髡刑了,那他们就肯定会千方百计的寻死。 因为在士大夫眼中,髡刑是比死还惨的刑罚! 死了,都要没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而髡刑,其实不过是剃个难看的短发发型罢了…… 对刘彻而言,剃头发算什么? 穿越前,他光头都剃过…… 但公卿大臣们可不这么看。 在这些人眼里,当刘彻剃下自己额前的那一缕头发时,他们的内心是感动和崩溃的。 感动是因为觉得自己真真是运气好,有这么好的一位天子! 而崩溃则是因为,主辱臣死,根深蒂固的报国情怀和致君尧舜上的朴素理念,使得很多士大夫贵族无法接受皇帝待臣受过。 刘彻抬起手,将那缕头发放到王道手上,后者立刻就跪在地上,匍匐着恭敬着向捧着珍宝一样接住。 “太庙受惊,祖宗神灵受扰,朕之后会亲自斋戒沐浴,告罪太庙!”刘彻看着群臣说道:“但,现在,朕要立刻前往太庙!” “羽林卫何在?” “虎贲卫何在?” “臣羽林卫都尉,车骑将军纵,侯诏待命!”一排排长枪竖起,义纵身着甲胄,长拜在地。 “臣虎贲卫都尉孟,敬候君命!”剧孟也带着数百人,全副武装赶来。 “立刻封锁太庙附近全部街道,不可让一只苍蝇飞出去或者飞进来!”刘彻果断下令:“再命京辅都尉,即刻关闭通向武库与戚里的所有通道!” “诺!”义纵与剧孟立刻领命而去。 瞬间,未央宫的各个宫门打开,驻屯在未央宫内的禁卫军,立刻就整装出发。 “太庙,祖宗神灵所在,太上皇衣冠及神主牌,具在其中,不容有失,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可有动作!”刘彻紧接着下达第二道命令。 “诺!”群臣不疑有他,纷纷顿首领命。 这也是常态。 太庙虽然不如高庙、太宗庙和仁宗庙。 但,到底是太上皇的神庙。 是刘氏天下的源头。 高皇帝在世之时,尚且要五日一朝太上皇。 子孙后代,岂敢对其有半分不敬? 不客气的说,哪怕是太庙里的花花草草这次有所损毁,天子和群臣,也要背锅! 甚至,明年冬十月,祭祀先祖时,天子可能都要在高庙之中,对高皇帝脱帽谢罪! 却无人看到,在黑暗中,刘彻嘴角露出的那一丝冷笑。 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东宫方面,怕是没办法下台了! 想想看,刘彻作为皇帝,削发谢罪,群臣在北阙城楼下脱帽请罪。 东宫的两位太后,难道就能置身事外? 尤其是太皇太后,她岂能无罪?安能无过? 当然了,这些事情,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 更不可能被提出来的。 但,不管是刘彻也好,还是群臣也罢。 从今以后,都有了理由和借口,不再听命东宫。 东宫自己也会自知之明。 从今往后,东宫再想干政,甚至像过去那样,把刘彻叫过去,训斥乃至于训诫,都要想想今天,想想他们现在捅出来的篓子! 这就是政治! 杀人于无形,夺权柄于无声。 在外人眼里,可能风平浪静。 但在局内人眼中,却是惊涛骇浪,风起云涌。 “移驾太庙!”刘彻抽出天子剑,说道:“朕倒要看看,元王的子孙,是否已经忘记了元王的教训,真的要做乱臣贼子!” “诸卿,与朕伐之!”刘彻抽剑向前。 顿时,群臣都站起身来,脱去朝服,换上武士戎装。 在他们眼里,平陆候和红候的子孙们,此刻已经与乱臣贼子和逆党划上了等号。 惊扰祖宗神灵的安宁,这是罪一。 致使天子削发代罪,还要告罪太庙,这是罪二。 牵连大家,差点要掉脑袋,这是罪三。 有此三罪,不杀光他们,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和天子以及自己? 刘彻登上撵车,站在车头,在群臣和军队的簇拥下,奔向太庙方向。 只有他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若他没有削发代罪,最后,平陆候和红候的子孙们说不定能得逞。 他们哭庙这一招,不能说走错了。 在实际上,他们走对了。 哭庙,倾诉委屈和冤枉在太上皇之前。 他们只要撑到天亮,长安百姓醒来,天下人的目光聚焦过来,皇帝心肠稍微一软,有所内疚,就会下诏安抚。 可惜,他们遇到了刘彻。 他们被动的卷入了未央宫与长乐宫的政治斗争和倾轧。 所以,他们成为了炮灰。 冤吗? 当然很冤! 但这就是政治! 肮脏而黑暗,恶心而龌龊。 史书上的伟光正的词汇下,埋葬了无数人的哭泣和血泪。 “要怪就怪,你们生于帝王家……”刘彻的心里平静如水:“要怪就怪,你们怀璧其罪!” 生于帝王家,本身就是罪过,卷入政治倾轧之中变成炮灰,自然很正常。 更何况,那楚国三郡五十余城,刘彻流着口水想将此地变成郡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刘礼和刘富死后,他们这些元王子孙实际上已经是如同小儿持金于闹市,必然引来无数觊觎的眼光。 当然…… 楚元王和楚夷王,有功天下,遗德甚厚。 所以,刘彻不可能下死手,最多杀一两个带头的。 剩下的人,最多圈禁和软禁。 历史上,刘戊造反身死,他的子嗣也没有被赶尽杀绝,就是因此。 在汉室,楚元王刘交,相当于宗周的卫康叔。 是国家的招牌和脸面,没有皇帝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甚至于,等这风头过了,刘彻目的达到,过个一年半载,刘彻还会假惺惺的从元王子孙里选择一人,封到其他地方去继续奉祀楚元王楚夷王的香火宗庙。(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八节 窦后退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东宫,永寿殿。 太皇太后窦氏被未央宫方向的喧哗惊醒。 “怎么回事?”窦太后立刻叫人来询问。 “回禀太后,太庙出事了……”一个宦官恭身答道:“据说是平陆候与红候的子弟,趁守备松懈换防之时,自内史衙门穿入太庙之中,直趋太上皇衣冠供奉之所!” “啊……”窦太后惊呼一声:“怎会如此?何至如此?!” 旋即她就低下头,说道:“快去叫薄氏来与哀家会面……” 对汉家的太后来说,再没有比祖宗宗庙出问题更大的事情了。 当年吕后临朝称制,尚且要时不时的谒拜高庙,靠着高帝的威权,压服不臣。 说到底,太后之所以是太后,是因为她是先帝的皇后。 太皇太后之所以是太皇太后,是因为她是先帝的母亲。 离开了先帝,她们什么都不是。 只是一个老妇人罢了。 现在,太庙出事,无论如何,无论怎么收场,对东宫来说,都是噩梦。 因为,这会让天下人对东宫产生疑虑。 若这个乱子是因东宫而起的,那就更糟糕了! 汉室虽然没有出现过对太后不敬的皇帝。 但史书之上,却是屡现不绝的! 远有郑庄公,近有秦始皇。 皇帝是不会对太后怎么样的。 但大臣们却未必了。 窦氏永远都不会忘记太宗时期,那些元勋功臣们是怎么对付她与她的兄弟们的。 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再次出现一个诸吕。 元勋们简直就是拿着刀子架在她们姊弟兄妹的脖子上。 现在,当初那批元勋是死光了。 然而,新兴的功臣们,却更可怕。 不久,薄太后就在宦官和侍女们的簇拥下,来到窦氏面前。 在经过简单的礼节和寒暄后,窦氏拉着薄太后的手,道:“太庙有事,此哀家之过也,哀家无颜去见皇帝与群臣,请太后代哀家谢之!” 事情到了这一步,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元王的子孙们跑去哭太庙。 惊动太庙中供奉的太上皇神灵。 先祖神明九泉之下冥冥垂视,必然已经洞察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那是谁导致了元王的子孙们去哭庙? 无疑是她这个太皇太后。 因为她迟迟不做决断,犹豫不决。 导致元王的子孙们心怀怨怼,哭诉于太上皇灵前。 此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们必然已经相互知晓。 高皇帝、太宗皇帝的灵魂恐怕将要发怒了! 这是窦氏现在心里面最朴素的想法和念头。 也是当下社会人民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后必然的联想。 汉人笃信人死后有灵,先祖们都在九泉之下,凝视和垂视着自己的家族和子嗣。 袅袅升起的香火和供奉的血食,是让祖先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保灵魂不散的关键。 而惊扰了先祖们灵魂安宁的人,哪怕在民间,也是大罪。 至于皇室…… 天子必具太牢,以告列祖列宗,甚至必须对列祖列宗谢罪。 而作为祸首和始作俑者的太皇太后。 她的威权和脸面,在今天已经荡然无存。 在汉家,东宫与未央宫之间的权力平衡的关键,在于东宫能狭先帝甚至列祖列宗的威权。 皇帝不听话,太后可以强行命令他去高庙、太宗庙甚至仁宗庙面壁悔过。 皇帝还不能反抗。 反抗就是不孝。 但,假如太后失德,则不在此类。 ‘失德’这个词汇,无疑是古代中国政治家们发明的最佳词汇了。 天子失德,要丢天下,甚至被放逐于四荒。 譬如汤武放桀,武王伐商。 春秋战国时期,更是发生了无数次的臣子放逐国君的戏码。 而太后失德呢? 旁的不说,秦始皇囚其生母,打的就是太后失德的旗号。 而在汉室,虽然提倡以孝治天下。 但对失德的太后,大臣们是肯定不会手软的。 为了避免再出一个吕后,祸乱朝纲。 大臣们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逼急了,学一学刘兴居跟夏侯婴又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刘兴居跟夏侯婴,可是逮着少帝兄弟推到一个小巷子里乱刀砍死! 即使有忠臣持械护卫在左右,大喊着:天子在也! 也不过是一起被砍成了肉泥而已。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窦氏甚至就是亲眼看到了那些忠于少帝的南军士兵拿着武器,拦在宫门前,拦在太宗皇帝车驾前的。 此事,虽然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但对窦氏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哀家从今往后,当避居修德殿……”窦氏站起来,巍颤颤的,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这永寿殿,太后就搬进来住吧……” “儿媳不敢!”薄氏立刻跪下来说道:“母后在,儿媳安敢有此望,且皇帝素来孝顺,必有所举措……” 窦氏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对皇帝孙子,她还是很满意的。 孝顺懂事,而且知道祖母的喜好,凡事都让着惯着。 就连陈家那对逗逼兄弟,都在皇帝的管教下,变了个人,成为了国家栋梁。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让窦氏确信,自己的孙子肯定会向着自己。 于是,她勉强笑道:“但愿如此……” 但心里面却依旧没有底气。 她拄着拐着,拉着薄太后的手说道:“即便皇帝不怪哀家,哀家心里也不好过……” “做刘氏妇,不能安宗庙,使祖宗安宁,社稷安康,这就是罪啊!”窦氏道:“哀家当闭门思过,修德养身,这东宫诸事,往后哀家都不会再干涉了,一切就交给太后去管吧!” “哀家只愿每日颂念《道德经》,为天下和皇帝在神明之前祈福……” “母后言重了……”薄氏确实是个好儿媳,非常孝顺,宽慰着说道:“母后承太宗遗德,佐先帝而辅皇帝,功在社稷,不可因此小过而退,不然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帝呢?” 窦氏这才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哀家就依旧留居这永寿殿,但搬去西厢,这东巷,太后就搬进来,正好,哀家也整日无聊,闲暇之时,也好叫太后过来说说话!” “诺!”薄太后立刻就拜道。(未 完待续 ~^~) 第九百二十一节 齐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抵达东宫时,刚刚好看到馆陶的马车离开。 “太长公主怎么在此时入宫的?”刘彻对着王道问道:“去给朕查一查……” 王道闻言,脖子一缩,背脊发凉。 这种事情,在过去是非常常见的。 太长公主殿下别说是在平明前入宫了。 她一天十二个时辰,任何时候都能入宫。 从馆陶府邸到东宫之间的道路,没有任何人敢检查和阻拦太长公主的车驾。 此事不仅仅是公开的秘密,更是连市井百姓都知道的事实。 但,作为一个宦官,王道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想太多。 想太多的人,是很会死的很早的。 先帝时那位章德,就是想的太多了。 所以,他微微恭身,领命道:“诺,奴婢立刻就叫人去查……” 自馆陶府邸到长乐宫,沿途要经过两个北军的营垒以及六个哨卡。 毫无疑问,这些营垒校尉,立刻就要倒大霉了。 毕竟,按照律令,宵禁之后,无天子或者太后诏,擅自出入宫闱,都属于大罪。 而私自放这样的三无人员出入宫闱的人。 轻则丢官,重则丧命。 刘彻微微闭上眼睛,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马车缓缓驶进长乐宫的宫墙内。 此刻,已是平明,东方肚白,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长乐宫也从沉睡中苏醒,数以百计的宦官侍女,在宫阙内外,开始打扫卫生。 许多人看到天子车驾到来,都不明所以,拿着好奇的眼光打量。 实际上,在现在,除了少数的公卿贵族外,整个世界,依然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就是千百年后的史书上,恐怕也会对昨夜之事,讳莫如深。 甚至,只会在某些角落和个人的传记中得窥一角。 就像宋史中的烛影斧声,你能知道可能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但你永远无法确认其是否存在。 在永寿殿附近下车,刘彻跟过去一般,走下撵车,然后在侍从们的簇拥下,进入大殿之中,立刻,殿中上下许多宦官和侍女们恭身下跪恭迎:“陛下万寿无疆……” 而刘彻则径直向前,来到殿中,抬头看向端坐于上首的太皇太后窦氏和皇太后薄氏,他微微恭身,若无其事的道:“儿臣拜见皇祖母,母后,恭问皇祖母及母后安!” “皇帝来了……”窦太后听到声响,立刻就道:“快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等刘彻坐定下来,窦氏就拉着刘彻的手问道:“那太庙可处置妥当了?” 一边说,窦氏还一边自责着:“平陆候与红候是哀家对不住他们啊……” 刘彻微微抬头,一副刚刚睡醒,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太庙?太庙什么了?朕不知道!” 他回过头,问着自己身侧的王道:“王道,太庙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无人与朕禀报?” “回禀陛下……”王道也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他在宫廷里混了这么久,早已经见惯风浪,只是微微一愣,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尽力平复心情,假装惊讶的说道:“奴婢并不知道太庙发生了何事?要不,奴婢去问问?” “还不快去?”刘彻瞪了他一眼,笑着道。 而上首的窦氏和薄氏,都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们不傻,当然明白,这是皇帝在故意粉饰太平。 甚至,在窦氏心里,还有着一股股暖流涌动。 “皇帝果真孝顺啊,为了哀家,居然担下这么大的事情……”窦氏在心里想着。 前朝故事,指鹿为马,窦太后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而当今这个世界上,也确实只有皇帝,能让某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举动,让窦氏真是有些感动。 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 儿子孝顺,孙子也孝顺。 此生真是无憾了! 刘彻却是低头,沉声道:“正有个坏消息,要告知皇祖母与母后:平陆候礼及红候富,昨日皆薨了!礼世子道,富世子登、固等,因为哀伤过重,也于方才不幸故去……朕已经命令太常及大鸿胪,为两位宗室长者及兄弟治丧,给与美谥……” “平陆与红候两位叔伯祖这一故去,元王子嗣,已无存当世……”刘彻看着窦氏请示道:“这楚国社稷如何处置,请皇祖母拿主意!” 这是刘彻最后的试探了。 而且是抹了蜂蜜的毒药。 窦氏自然不知道也不清楚这些,她微微一叹,道:“哀家老矣,余生之愿,长守宫廷,为太宗及先帝祈福,这天下之事,皇帝自己拿主意吧!” 她慈祥的抚摸着刘彻的脸颊,说道:“哀家当年就说了,皇帝跟太宗皇帝很像,现在,就更像了,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汉家天下和江山社稷,就交给皇帝吧!” 她的话语,也让刘彻回忆了起来。 似乎,自己的这位皇祖母当年确实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刘彻记得,那是在上林苑的虎圈之旁。 那次的会面,对他当时的助益非常大。 甚至可以说,铺平了他通向太、子、宫的道路——没有东宫的认可和同意,汉室的太子就不可能被册立。 “朕或许有些过了……”刘彻在心里也有些内疚起来,当然,他更明白,在政坛上,唯有胜利者方有权力内疚和同情。 就像在战场上一般。 失败者哪来什么内疚和同情的资格? 所以这种情绪,只在他心底一闪而过。 “皇祖母言重了……”刘彻做出一副婉拒的模样:“这天下和江山,还是需要皇祖母来……” 但他话只说到一边,就被窦氏打断:“哀家老了,眼睛也瞎了,实在是没有那些精力了,这楚国、赵国,还有那些政务政事,皇帝和宫里上下,从今以后都不要来请示哀家了!哀家,已经决定,从今日起避居永寿殿西厢,潜心清净,为先帝和太宗以及皇帝祈福……” “哀家之意已决!”窦氏严肃的对刘彻道:“皇帝和太后都不要再劝了!” 她举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太皇太后鸠杖,命令:“这是哀家的命令,皇帝立刻奉命……” 于是,刘彻只好在‘固争之而不得’的情况下,俯首而拜:“诺!” “孙儿谨奉懿旨!” …………………………………… 等到出了永寿殿,刘彻立刻就对身旁的王道下令:“命令羽林卫,在东宫与外界交通之地,设立营垒,驻扎一队羽林卫士,保护太皇太后清修,任何人敢打扰太皇太后清修,皆视为大不敬!” “诺!”王道立刻领命。 这当然不算软禁。 太皇太后依旧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入东宫,到处游玩。 只是,所有从外面进入东宫的人,都会受限。 在平时,馆陶啊、梁王啊,甚至先帝和太宗的老臣、孤臣,都可以正常出入,无所阻碍——只要他们有合法手续。 但在关键时刻,这里就变成一个黑洞。 刘彻此举很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 “太皇太后既然已经不愿意再理政……”刘彻又吩咐道:“少府诸事及少府上下人事,不必再事事上奏东宫,由兰台决断即刻!” 这就是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使。 长期以来,少府衙门就处于三重领导下。 皇帝、东宫和皇后,都可以干预甚至处置少府上下官员的任免。 就像现在,少府六丞,只有两个是刘彻任命的。 剩下的四人里,有太皇太后任命的,也有皇太后任命的,甚至还有皇后任命的(馆陶)。 这样的情况,刘彻必不会继续容忍下去了。 少府,国之渊。 不是他窦家跟陈家甚至刘家的私人提款机。 刘彻虽然暂时还不能堵住那些宗室外戚贵族在少府伸出的触角。 但绝不能让他们再继续肆无忌惮的猖狂下去了。 定向反腐是没办法在少府用的。 因为,少府情况复杂,结构臃肿。 单单依靠人力,哪怕是皇帝之力,没有个十年八年,休想理清楚。 既然这样…… “那就另立一块牌匾!” 就像后世,干不死铁道部,就成立铁道公司。 虽然不过是个换了马甲,但,性质一变,事情就好办了。 铁道部的独立王国轰然倒塌。 此刻也是一样。 只要将少府那些问题重重,弊端重重的部门和机构抽离出少府就可以了。 离开了少府的保护和遮掩,他们就会暴露在阳光下。 而暴露在阳光下的黑暗,还会黑暗吗? 即使还不行…… 大不了解散该部门,重新挂块牌匾,换个名称,要不了多少钱! ………………………………………… 接下来的这一天,整个长安城,都处在惊疑之中。 无数八卦和小道消息,传的满世界都是。 毕竟昨夜的声响和动静太大了。 连武库和戚里的交通都被封闭了,大量军队,在街头建立了营垒,路面上更遗留了许多痕迹。 这不能不让八卦党们脑洞大开,各种臆测。 甚至有人传说:某某图谋不轨,意图政变,所幸为忠诚勇敢的南北两军所制裁。 至于这个某某是谁? 无数人纷纷躺枪。 甚至远在睢阳的梁王刘武,也不幸背锅。 至于某某能政变成功这个选项是不存在的。 忠诚勇敢的南北两军和护卫天子的羽林卫和虎贲卫,足以粉碎任何阴谋。 即使如此,坊间也一度人心惶惶。 甚至某些危机感比较强的家伙,还在家里开始准备储备食物和饮水。 好在,到了下午的时候,大部分的猜测和脑洞,都被证伪了。 官府的布告,也贴到了每一个闾里的露布之下。 “天子夜梦东南山崩,醒而惊闻:平陆候礼及红候富及其世子皆薨……不禁哀从心来,于是夜谒太庙,告罪于先祖……” 这个官方的说法,很快就取得了很多人的信任。 当然了,资深八卦党们,还是嗅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少府下属的宣达司和绣衣卫拼命的到处宣扬这样的言论,将这个‘事实’灌输到百姓脑海里。 加之刘彻于下午,公开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浩浩荡荡,前往上林苑游猎,消除了百姓对于兵变和政变的猜疑。 既然天子无事,那大家自然就能放心了。 对长安城的百姓来说,只要未央宫没有危险就好了。 其他人,就是死一箩筐也不干他们的事。 况且,这官府还能撒谎不成? 于是,所谓的天子夜梦东南山崩,醒而元王无后的说法渐渐深入人心,也解答了许多人的困惑。 在没有证据和其他佐证之前,就是最疑虑的八卦党,也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其他事情可以随便八卦。 但这种敏感之事,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廷尉请喝茶,甚至被流放三千里。 八卦党们又不傻,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当然,在私底下,在内心深处,许多人都知道,这里面有鬼! 这样又过了两三天,长安的舆情和议论终于平息了下来。 甚至没有人再去关心几日前的所谓‘政变’或者‘兵变’之事。 因为,一个更大的新闻发生了。 执金吾郅都在曲阜,一日判处三百名士大夫地主官僚死刑! 汉家的地方郡守,虽然这些年来一直是杀人如杀鸡,逮着看不顺眼的地方豪强和贵族就是一顿乱砍。 但执金吾郅都,在齐鲁地区,已经先后让四位诸侯王,十一位两千石,三十五位千石,外加一千多名士大夫地主官僚‘死有余辜’了。 除了那四位诸侯王,以及去年冬天所杀的几百人外。 剩下的人,都还没死。 只是被判处‘死刑’。 因为,现在是春天,马上就是夏天,不是处死的季节。 依照汉律,冬天才能处决罪犯(当然指的是一般性犯罪,重罪和大罪,是可以直接处死的)。 而且,依照刘彻去年颁布的命令,所有地方的死刑,必须由他这个天子亲自核准和复核。 这就给了那些齐鲁地主和士大夫官僚们一线生机。 于是,长安城的街道上,一下子就出现了数百个身披孝服,一步一跪,喊着‘冤枉’的齐鲁民众。 他们的到来,立刻就抢走了整个长安的关注焦点和目光。 再没有去想什么‘前几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卦党们更是兴趣盎然的投入到了围观齐鲁鸣冤队伍的行列。(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二节 土鸡瓦狗(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齐鲁民众齐聚长安……”刘彻坐在御座之下,冷声的质问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大票官员和将军:“尔等是干什么吃的?” 这可不是几个人,也不是几十人,而是几百人的集体入关。 从雒阳到曹阳亭,再到弘农郡,再到函谷关,以及关内诸县。 这沿途的上上下下的汉室系统是吃翔长大的吗? 刘彻睁开眼睛,不怒自威。 显而易见,不是官僚系统抽风或者当机了。 而是这些家伙,放水了! 不然,以汉室地方政府的动员能力和掌控能力。 这些人别说到长安了。 能不能过雒阳,渡过黄河,都是个问题! “楼船将军!”刘彻将视线挪到徐悍身上:“你有什么要向朕解释的?” 没有楼船放水,几百个操着齐鲁口音,还明显是要来长安捣乱的犯官家属,怎么可能渡过黄河? 现在的黄河,可是碧波荡漾,宽广无边的大河。 刘彻可不是没有见过黄河,是那种在宫里面玩泥巴长大的皇帝。 现在,想渡河,没有楼船衙门的大型帆船,其他船舶,不可能承载数百人安全无虞的抵达曹阳亭。 徐悍低着头,恭身道:“臣失职,有罪,请陛下罚之!” “罚铜三千斤!”刘彻说道:“以儆效尤!” “臣谨奉诏!”徐悍苦着一张脸,无奈的跪下来。 但心里头实则是欢喜的不得了。 讲道理的话,那些齐鲁民众要过河,确实需要他楼船帮忙。 但问题是,楼船将军衙门怎么管的了曹阳亭渡口的那些小舢板? 现在,楼船的注意力和重心可全在海洋。 当今,也不止一次下诏训诫楼船衙门要‘努力开拓’‘勿失朕望’。 而这内河航运和巡逻,楼船衙门早就甩给了地方去负责,自己只是个挂个名而已。 那为何天子要指名楼船? 但这处罚却是如此之轻? 三千斤铜,又不是三千斤黄金! 三千斤铜,铸成五铢钱,也不过三十万而已! 这笔款子对普罗大众,或许是个天文数字。 但对他徐悍而言,九牛一毛罢了! 旁的不说,楼船衙门每天经手的钱财,就是以百万为单位的。 而他徐悍的松滋候国,虽然食邑不多,即使加上上次伐朝鲜的益封,现在也才三千五百户! 但松滋候国,却是富甲天下的知名侯国。 松滋县内,现在拥有水库、水渠和无数的水车。 其境内交通发达,水资源丰富,几乎年年丰收,岁岁谷物堆满仓库。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徐悍的父亲松滋夷候徐厉在世时打下的基础。 徐厉就国前,松滋甚至不是一个县,只是一个在淮泗地区的偏远小山村,当地要啥没啥,别说水渠了,就是水沟也没有。 土地常年盐碱化。 但是,徐厉就国后,带着自己的家臣和退役的伤残老兄弟们,肩挑手提,生生的将一个偏远山村,变成了淮上桃源。 时至今日,松滋县,已经成为了庐江国境内最富裕的县。 人口从最初的两三千,变成了如今的将近一万户! 老徐家每年坐地收钱数百万,加上封国产出,接近千万。 加恩令后,徐悍学起了自己的老爹,派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带着家臣和百姓人民,前往怀化开发自己的国土。 两年来,安东都护府和之前的新化县,每年报告的典型里,就有着徐家的封国。 不过两年时间,徐氏就将自己的加恩封国,变成一个拥有良田千顷,水利设施完备,同时还种植超过三千亩大豆的完全农耕地区。 老徐家种田和修地球的本领,可谓独步汉室。 而这个新封国的产出,也非常丰厚。 虽然目前还不及松滋一半,但也非常可观了。 至少在目前所有的加恩封国里,徐家封国,在所有数据上,都吊打了其他一切人。 为此刘彻不止一次表扬和嘉勉老徐家,还特地下诏,追加赏赐了一块接近其加恩封国面积一半的山林作为鼓励。 自然,这三千斤铜,对徐悍来说,不值一提。 甚至在徐悍眼里,他巴不得天子多罚一点。 为什么? 现在的情况,就是上上下下的很多人,都在放水。 故意放那些齐鲁民众入长安。 这其中,大家伙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有人纯粹只是想恶心郅都而已,看那头天子苍鹰不爽,巴不得他倒霉。 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有人是兔死狐悲,看到郅都干的那么爽,生怕这头苍鹰飞回来,拿着自己当玩具。 更有人是…… 吾可取而代之! 苍鹰这种脏活,虽然苦,但有前途啊! 不过郅都的业绩太漂亮了,不干掉他,我们怎么上位? 还有些人,跟齐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怎么都不肯让自己的同乡和同窗就那么被杀掉。 于是,在这些心思和群体的作用下,才会出现几百个犯官家属跑进长安城的事情。 所谓法不责众。 即使是天子,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一条线上的人全部治罪。 但天子要脸皮,断不能没有台阶下,所以,揪着他徐悍就是一顿猛批。 这顿猛批和处罚,不是没有回报的。 这至少证明一件事情:他徐悍是当今天子的忠臣,这是天子自己认可的。 不是忠臣,根本没资格背锅,更不用说给天子来惩罚了。 在汉室政坛上的游戏规则,向来就是:谁给刘氏背锅最多,谁最受宠! 前有叔孙通,后有张相如。 所以,徐悍被罚铜,是罚的甘之如饴。 但其他大臣却是不由自主的两腿一哆嗦,背脊都在发凉。 刘氏天子最可怕的时候不是他发怒的时候。 而是他看见了你的罪过,却一声不吭。 你以为他不在乎? 实际上,小黑本上都一个个一条条记着呢! 当年,鲁国的士大夫文人,给项羽带孝,武力对抗高皇帝。 结果呢? 看看这满朝上下,你能找到一个鲁儒派系出身的两千石吗? 还有那位可怜的郑生,不过就是顶了一下高皇帝,坚持称呼项羽为‘项王’。 然后呢? 四代不能出仕! 直到汲黯拉了一把郑当时。 即使如此,郑当时混的也不是很好,至今只是个在兰台打杂的尚书郎。 邓通跟张释之这两个悲剧就更不用说了。 刘氏天子的小鸡肚肠和狭隘心胸,在这两个人身上一显无疑。 得罪了今上的人,就更惨了。 不是死了,就是已经被打落尘埃了。 安平侯鄂寄,不过是多嘴喜欢乱说,现在还在太医署‘被精神病’。 死在当今手里的列侯,两千石,加起来,尸体能从未央宫排到灞桥。 颜异更是恐惧无比。 没有比他更清楚自己的陛下的脾气了。 “臣有罪!”颜异在思索了许久后,终于跪下来,拜道:“臣有私心,且督下不严,请陛下治罪……” 刘彻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颜异这个人啊,什么都好。 就是心肠太软! 就像这次,被自己的几个老乡和同族一劝说,耳根子一软,就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情。 “或许他并不适合做主官……“刘彻在心里想着。 颜异在茂陵,做的也不是那么优秀。 似乎,自从他从汲黯的阴影下走出来后,就有些不会走路了。 但这也正常,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适合独当一面的。 就像诸葛孔明,刘备在,他就是无敌文臣和第一流的谋士。 但刘备一死,他就有些压不住场子了。 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性格使然。 当主官,坐镇一地,可不仅仅要有能力、手腕,还要懂得协调和处置各种问题,更要有一颗强者的心! 有人给别人当副手,政绩斐然,干的飞起,一旦自己主政一方,就立刻各种掉链子。 这样的人,历史上从不鲜见。 “应该将送到郅都手下磨砺磨砺……”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假如连郅都都带不出他。 那就只能证明,颜异天生就是个副手的命。 这样想着,刘彻就对颜异道:“有罪无罪,以后再说吧……” “现在,这齐鲁百姓,于长安鸣冤,市井围观,天下瞩目!”刘彻看着群臣们问道:“诸卿以为,该如何平息此事?” 群臣听了,都是垂首不语。 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敢在这个事情上随便发言。 因为,这个事情的棘手程度,远超想象。 站在齐鲁‘百姓’那边,苍鹰郅都和整个法家官僚们,恐怕马上就要暴走。 但站在郅都这边,请求镇压和缉捕。 不仅仅会被‘天下人’骂做酷吏,名声尽毁,更会给自己和家族惹上天大的麻烦! 自汉室建立以来,齐鲁地区,就是长安的问题儿童。 先是鲁国士大夫和地主们武力对抗高皇帝的统一大业,还要给项羽披麻戴孝。 然后,吕后时期,齐鲁地区,也是对抗吕后最积极的地区。 齐哀王刘襄,城阳景王刘章,就是首倡武力剪除诸吕,还付诸实际行动的人。 也是靠了这两人的军队,诸侯大臣才能利用局势,里应外合,铲除诸吕。 太宗皇帝时期,这齐鲁地区也是动荡不安。 甚至发生了济北王刘兴居趁着朝廷主力北上驱逐匈奴的机会,起兵造反的祸事! 先帝至今,齐鲁的诸王和士大夫贵族们,跟长安不同心同德,也非一天两天了。 吴楚作乱时,要不是先帝提前派了窦婴,将荥阳兵,收齐赵兵,恐怕,吴楚之乱将从四王(吴王、楚王、赵王、淮南王)变成七王、八王造反! 可没有人敢去得罪这么强大的一个政治力量。 他们现在是没有力量,但以后呢? 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上台?(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五节 授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齐鲁的士大夫文人官僚,自司马镶且和齐威王之后,就是个笑话。 太史公就说了:齐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议论,地重,难动摇!怯于众斗,勇于持刺,故多劫人者! 至于鲁地,则是:地小人众,吝啬,畏罪远邪。 这两个评价,虽然难免有些地图炮的嫌疑。 但是…… 也未必不是事实。 至少也是一个反应齐鲁地区士大夫和官僚地主面貌的事实。 自威王后,齐国几乎没有赢过任何决定性的战争。 他们甚至一度被燕国兵吊着打,差点灭亡。 秦灭六国,独齐,兵不血刃,跪地而降。 五十万大军齐卸甲,**************! 韩国都比齐国有骨气! 至于楚汉争霸至今以来的事实,都在证明一个道理:生于安乐,死于忧患。 自三田以来(田詹、田荣、田横兄弟),齐鲁的地主官僚,就没有依靠过自己力量,做成过任何事情。 当年,田詹起事,靠的不是陈胜吴广那样揭竿而起,也非项梁项羽那样一呼百应。 而是依靠阴谋手段,暗杀了当地的县令,靠着祖辈的余威,自立为王。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齐王田詹,为章邯所杀于临济。 然后,就上演了楚汉争霸中最搞笑的一幕:齐国贵族和官僚、地主,在外有强敌的情况下内讧了。 田詹死后,一部分齐国贵族和地主,拥护故齐王建之弟田假为王,以田角为相。 而田詹的从弟田荣带着田詹的败兵,仓皇逃亡到东阿。 章邯在后面紧追不舍。 幸亏项梁听说齐兵之败,立刻帅大军增援东阿。 并在东阿城下击败秦军。 章邯兵败西走,项梁于是率兵追击。 刚刚死里逃生的田荣,一没有跟着项梁一起去追击章邯,也没有赶紧趁着胜利的机会收复失地。 而是…… 掉头回去找田假的麻烦。 将田假和他的势力逐出齐国。 这个时候,项梁东追秦兵,结果被章邯围困在定陶。 此时,天下的形势,就是秦围项梁统帅的义军主力在定陶。 假如项梁兵败,几乎就又是一次长平之战。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项梁一败,秦军就可以进抵巨鹿,先破赵,再灭魏,重演秦始皇统一六国之事。 于是,楚怀王立刻发书向齐、赵求援。 然而,逗逼的齐王田荣,对楚怀王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哥出兵?可以,先宰了逃亡到你那里的田假,将他的脑袋送过来! 而且,田荣不仅仅想要田假的脑袋,还想要逃亡托庇在赵王赵蝎手下的田角脑袋! 这等于是将自己的地位凌驾在楚怀王和赵王的脑袋上! 楚、赵又怎么肯答应? 于是,就在这齐、楚、赵相互嘴炮的时候,项梁兵败被杀于定陶,秦将章邯引兵过巨鹿。 错非项羽横空出世,在巨鹿城下破釜沉舟,一举击败不可一世的秦军。 秦帝国恐怕可以扑灭整个齐赵楚的义军。 也正因为此,埋下了后来的悲剧。 项羽灭秦后,怨恨田荣不肯救其叔父项梁,不封其为王,而是封了田市、田安和田都这三个同样是旧齐王族的人为王。 这让齐地最大的实力派田荣非常不满。 干脆反他娘的。 于是,田荣联合赵将陈余,一起造反。 窝里横的时候,田荣确实很厉害。 几乎是碾压一般的消灭了项羽所立的三齐,统一齐地。 可惜,随后在项羽的反扑中。 田荣连一个回合都没支撑住,就被项羽击败,亡走平原,在平原县被当地人砍了脑袋,送给项羽当礼物…… 也就田荣的弟弟田横稍微有点模样。 但也好不到那里去。 翻开反秦以来,到三田覆灭的所有文档。 在齐国贵族和地主们的统率下,春秋战国时期,一度威伏列国,与秦分庭抗礼的大国,强国。 居然沦落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几乎没有打赢过任何一次与其他诸侯之间的战争。 而且,每一次都是一触即溃。 这是谁的责任?谁的锅? 要知道,即使是现在,齐国武士的勇敢和强悍,也闻名天下,其技战术之强,让人赞叹。 齐地英雄,从来也屡现不止。 齐人的团结和勇敢,也曾让人赞叹不已,其忠义之心,更是让人敬佩。 但为何,他们就打不赢任何一场稍微规模大一点的战争?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难道是齐人没有英雄? 彭越、栾布难道不是英雄? 难道是齐人不够勇敢和团结? 司马镶且和齐威王时的齐兵,威震天下,让列国俯首低头。 更早一些的时候,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以一国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孔子赞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 这些时候的齐兵,可是团结、勇敢和精锐的代名词。 即使是到了汉室鼎立之后的那个年代,齐王田横自刎,尚且有忠臣义士五百人从死。 那为何,齐国兵和齐人,竟然会成为太史公笔下的‘怯于众斗,勇于持刺’的群体? 答案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一头狮子带领的绵羊,最少能驱逐野狼。 但一头绵羊率领的狮群,可能连豺狼都打不过,看到狐狸就要跑! 齐国的问题的根子,出在了他的整个上层的贵族和地主身上。 这些家伙,居住在繁华富饶,物产丰富的齐地。 而且远离战火硝烟与外患。 无论任何一个方向的威胁,都不可能威胁到他们。 从战国时期开始,就是如此。 韩非子说: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自田单救齐后,齐国就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这个国家的贵族和上层,根本不需要担心外患。 只需要安心享受和挥霍就可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的势力,渐渐在齐地兴盛。 士大夫贵族地主,几乎都变成了儒家的拥泵。 想当年,孔子过齐,景公欲用之为大夫,而晏子力谏不可,全齐上下,也一片反对,终于让孔子狼狈离开。 但在今天,儒家最大的大本营和最稳固的基本盘,就在齐地。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当然,也并不是说儒家不好。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燕赵和代北的儒生,就是骑得了大马,拉得开强弓,饮得了烈酒,杀得了匈奴的大丈夫。 但齐地的儒生么…… 除了少数几个精英。 刘彻所见的,俱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只知嘴炮,而不肯务实的家伙。 他们宁肯宅在家里,宽服长袖,舞文弄墨,死也不肯去地方鞠躬做事。 他们视百工和技术为奇技淫巧,同样也鄙视一切其他诸子百家,甚至儒家的某些学派,也不为他们待见。 当初,主父偃在齐地的经历,就能很清楚的说明一些问题——齐地的儒生,连纵横家这样对他们完全没有威胁的小学派,也要拼命排挤和打压,用语言和文字,极尽一切可能羞辱和排挤。 甚至就是已故的仓公淳于意,在齐地为大医数十年,扁鹊之名天下皆知。 但在齐,却也只是一个在士大夫和贵族眼里的所谓‘杂官’。 齐地士大夫和贵族们高傲而自慢的将一切非儒生和非文职,视为贱民和贱业。 仿佛只有跟他们一般袖手空谈,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才算人。 这样的家伙,刘彻岂能容得下? 怎么可能容得下? 必须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 而鲁地就更不堪。 这个保守派和顽固派的大本营里,充斥着一堆的只想自己不想别人,只要自己快活,哪管天下洪水滔天的渣滓! 不给他们店厉害瞧瞧,刘彻念头就会不通达。 况且,这样做,还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尚书令制诏吧!”刘彻束手说道:“朕闻之,古者圣王立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令廷尉臣禹,执金吾臣都等,收齐四王之王田,没犯官之家宅,尽为公田,以高皇帝二年之故事,皆授之于百姓士民!” 汲黯听了,身子都在颤抖。 当今这一诏,简直是所有地主和士大夫们最为恐惧的政策。 收其田而散之于民。 假如说在这个诏书之前,齐鲁地区还可能存在一些安全隐患。 但此诏一下,整个齐鲁,无分阶级,除了那些倒霉蛋外,人人都会高喊‘天子万岁’,然后兴高采烈的排着队,等着分田地。 而诏命之中,那一句‘如高皇帝二年故事’,则堵死了其他齐鲁的士大夫官僚的不满和疑虑。 因为,这意味着,本次分田,虽然分的是地主官僚权贵们的土地,但实际上,大部分土地,最终还是会落到其他地主官僚权贵手上。 因为高皇帝二年,汉室执行了第一次授田。 那是一次完全依照秦律,按照爵位高低进行的授田。 自公士到列侯,人人按照规定,授予了符合其爵位的土地和宅基地。 现在,天子将齐鲁四王以及那些倒霉蛋的大部分的土地,拿出来,再次按照爵位高低授田。 会发生什么事情? 自然不言而喻。 这就好比: 假如你的邻居不幸被官府抓了,正常人当然会恐惧,担心官府也来抓做自己。 但倘若回头官府把邻居的家宅土地,送了你手里,你还会害怕?还会不满?还会疑虑吗? 当然不会,必然是弹冠相庆,恨不得天子多抓就几个邻居。 而依照汉家授田的标准和规格。 每一级爵位之间的授田数量,都是天差地别。 级别越高授田数量越多。 而且,更严重的是,按照汉律规定:受田宅,予人卖宅,不得更受。 换句话说,就是假如你曾经得到过授田,但你自己卖掉了,下次授田,不会有你的份——哪怕你已经无立锥之地。 反之,假如某人名下田宅数百顷,但他从未授田,那下次授田,他依旧可以去领取符合他爵位和身份的田宅土地。 自然,爵位高的人,肯定比爵位低的人在这次授田中占得便宜更多。 自太宗以来,授田制度已经形同废止。 大量的新兴地主和士大夫,几乎从未得到过授田。 所以,天子这是等于将一大块肥肉,塞到了这些家伙嘴里。 只要轻轻吞咽,就能吞进肚子里。 如此一来,这些家伙自然就会成为当今天子的拥泵。 毕竟,主义再大,大不过土地,理想再强强不过利益。 而那些倒霉蛋,那些被处死和下狱、流放的地主士大夫和贵族,却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甚至,不会有人听他们哭诉。 更可能连个同情的人也没有——要是同情他们,岂非是要把到手的土地往外推? 就是齐鲁的士大夫地主们同意,老百姓们也不会同意! 这样想着,汲黯的心里,就有些发苦。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今天天子能用这个手段对付齐鲁的士大夫贵族。 明天难保不会换个名目,拿来对付燕赵卫梁的士大夫贵族。 只是,他还能怎么办? 齐鲁的那些士大夫贵族,可不仅仅只是鱼肉乡里,横霸地方那么简单。 作为尚书令,汲黯知道,他们真正获罪和该死的原因在于:他们居然企图串联,营造声势,怂恿天子封禅,而且居然还敢插手皇室内部的政治倾轧。 所以,他们非死不可!不死不行! 真要是只是鱼肉乡里那么简单。 需要出动执金吾和廷尉吗? 派个郡守,甚至一个县令,就足够杀的他们哭爹喊娘,朝廷还不用背负任何负担了。 所以,汲黯只好恭身道:“诺,臣者就去拟诏!” “尚书令是觉得朕太残酷,太不近人情了吗?”刘彻却没有让他立刻去执行命令,说道:“朕非嗜杀之君,也非那种不知人情世故之君!”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刘彻背过身子,长笑而去。 不需要解释太多了。 只要将讯息传递出去就好了。 让其他地方的地主和士大夫们知道:不是朕太心狠手辣,实在是齐鲁的渣渣们作死! 这样,其他人应该就能理解了。 当然,他们不理解也可以。 反正,历史上小猪玩告缗,几乎玩死了天下百分之九十的地主豪强和士大夫,也没见他们敢有那个跳出来作乱的。 手握枪杆子的刘彻,自然也是无所畏惧。 不服? 用拳头来讲道理吧!(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七节 封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诏书下达,顿时天下一片哗然。 齐鲁一片哀嚎。 但随即,欢呼声四起。 比起被朝廷论死和下狱以及流放的那四五百个家族。 整个齐鲁地区,两千里河山,超过一百二十万户。 一百二十万与四五百,谁的数量更多,毋庸置疑。 而且,汉家的宣传机器全力开动,将天子即将授田的这个‘大好消息’到处传播和宣传。 而齐鲁地区交通发达,水网密布。 消息传递速度,如同在关中一般。 常常临淄城发生的事情,用不了四五天,全齐都能知道。 自然,百姓和其他士大夫们,立刻就抛弃了自己的同乡和同学。 比起实打实,马上就要落到自己手里的土地,什么同乡、同学,该卖还是要卖! 更何况,大家本来就不是很熟。 刘彻却不再关注此事了。 他开始琢磨起来,应该怎么改造齐鲁了。 齐带山海,膏腴千里,鲁滨洙泗。 这一地区,自春秋以来,就是天下的经济热点和中心之一。 更是一个巨大的兵源来源地。 更重要的,当地有着无比发达,并不逊于关中和雒阳的手工业和工商业。 别看齐鲁的士大夫们天天嚷嚷着:上农除末,奇技淫巧。 但实则,他们比谁都喜欢和善于利用工商业,为自己牟利。 毕竟,口号什么的,喊喊骗骗人就可以了。 把自己都忽悠和洗脑了,那岂非是白痴? 而齐鲁之人,从来不蠢。 自古人杰地灵,英雄豪杰,仁人志士,层出不穷。 只不过,他们现在是把心思和天赋点歪了。 一旦他们回到正路,他们能爆发出来的力量,肯定超乎天下人的想象。 应该怎么引导他们呢? 刘彻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移民。 军事移民! 于是,他随即给楼船将军下诏:驻齐之楼船诸都尉之下,凡有欲定居于齐者,皆许授田! 在刘彻看来,齐国的地主和士大夫们,之所以外忍内残。 喜欢窝里斗,胜过外战。 主要原因就在于,因为历史的缘故,齐鲁一带的士大夫和地主贵族们,很看不起和瞧不上其他地方的士大夫和地主。 总觉得是天下人有负于他们(项羽和田横的死造成的影响)。 因此,在汉室,齐鲁地区的士大夫和贵族,基本上都只会在本地打转,很少有人能出齐境去其他地方看看。 而儒家在当地,又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在儒家占尽优势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排斥和驱逐其他学派。 现在的齐鲁地区,连法家都难以生存,黄老派也是奄奄一息。 就更别说墨家、纵横家和农家了。 也就是风水先生和神棍们,能在当地吃的开。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齐鲁年轻的士大夫和贵族们,当然难免会出现种种问题。 简单的来说,他们是偏科太严重。 这不好! 将楼船将军在齐地的三个基地的数千官兵的户口落到齐地,等于刘彻在齐地渗了许多沙子进去。 至少,这数千有着冒险精神和对世界有清晰认知的官兵,能够矫正一下他们的邻居的三观,甚至,说不定还能影响许多人改变他们的三观。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 齐鲁的士大夫和贵族们,需要更大的刺激。 来自最直观的视觉和触觉以及感知上的刺激。 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遥远的世界的财富有多少。 钱是赚不完的,土地也是兼并不完的。 与其把力气用在窝里斗,不如拿出去打外战。 要让他们知道,对外扩张和开拓,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这样,才能改变当地的风气。 而沧海君和真番王去云阳山祭祖,在刘彻看来,就是这么一个好机会! “行文安东都护府都督:遴选齐鲁之地,淘金而富或者行商而富者五十人,以备用之!”刘彻于是朝着安东都护府发出了这么一条命令。 但,齐鲁之事,其实也就到此结束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廷尉和执金吾砍脑袋,分田地,流放和迁徙那些犯罪官吏和士大夫家的工作。 这些事情,是郅都和赵禹的职责。 身为皇帝,刘彻要做的不过是让晁错去监督,让丞相周亚夫督管和核查,同时让绣衣卫闻风奏事,防止玩脱就可以了。 身为皇帝,刘彻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春天即将结束,盛夏将临! 而依照自三代传下来的制度:季夏月,可以封诸侯,立大官! 换句话说,夏天是册立诸侯王的时候。 元德四年春三月二十七(壬午),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首先上书刘彻说:车骑将军臣纵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躬行先帝之遗德,嘉大惠于天下,臣纵诚见陛下忧老天下,哀怜百姓,亏膳贬乐,损宫室以利天下,永不加赋,用文行德布武,可谓圣王也…… 在巴拉巴拉了这么一大堆后,义纵图穷匕见,终于提出了他的重点:先帝遗有二子,皆陛下手足骨肉,陛下爱之,不欲远手足,强留京师……而群臣私望,不敢越职……臣窃不胜犬马之心,昧死愿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早定先帝遗子位…… 简而言之,就是要求册封至今未立为王的刘彘、刘寄兄弟。 奏疏抵达刘彻御前,刘彻随即批示:下御史。 随即,整个朝野沸腾。 比起之前齐鲁那些破事,稍微碰一下,不小心就要惹上一身骚。 这个事情,无疑是大臣们非常有兴趣的事情。 自从刘彻登基之后,群臣就一直在喊着:先帝遗子,安可留神京?宜早封建之,以定君臣名分! 对大臣们来说,先帝什么的,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在皇位上的天子,才是至尊。 既然是至尊,那么,那些碍事的家伙,就应该赶快滚蛋! 滚的越远越好! 总之,别留在长安碍眼就行了。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稳定的可以继承皇位的天子血脉。 可怜刘彘刘寄兄弟,还没有成年,就被这些家伙轮番轰炸。 大臣们恨不得马上就让他们滚去某个地方,自生自灭。 但刘彻一直拖着,拖到今天。 终于,车骑将军义纵带头发起了冲锋。 而天子也事下御史。 而不是跟之前一样留中不发。 这其中的意味,让人玩味不已。 自然,是个傻子都明白,天子要封自己自己最小的两个弟弟为王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立刻就有无数人跟风。 首先跟上义纵节奏的,是刘彻新提拔的那七八位千石的九卿副手们。 少府丞司马安、宗正丞文禁,上大夫番训、丞相长史商容等,旋即上书,纷纷在引用了义纵的奏疏原文后,再给义纵点了个赞,然后说什么‘古者裂地立国。并建诸侯以承天子,所以尊宗庙社稷’现在,先帝遗子彘、寄,已经足够大了,‘陛下当以天下为重’。 这些家伙的奏疏,自然是被留中。 一般皇帝留中,有两个意思。 一个是,朕不同意你的说法,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 另一个就是: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作为皇帝,我还是傲娇一下的。 而刘彻这次留中,无疑是后一种意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当然不能再观望。 再观望,就是意图对抗天子了。 所以,这两人在元德四年夏四月初三(已丑),联名上奏,谈的还是同样一个事情——先帝遗子,是该是时候立为王了。 而且,这两人的引申论述,更加精彩。 在他们嘴巴里,假如刘彻不赶快立刘彘和刘寄为王的话,那天下人都要失望了 所以,为了安天下‘陛下当舍手足之情’。 于是,为了让天下人不‘失望’。 刘彻就只好在隔天下诏答复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说:请令史官择吉日,具礼仪上,御史上奏堪舆地图,他如前故事。 这就是要分封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也有些不那么河蟹的声音。 譬如,有些家伙,悄悄的趁机在上书之中掺杂私货,说什么‘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庙’。 这些投机犯,当然是被刘彻一巴掌拍了回去。 但却也吓坏了馆陶。 让她一日三惊。 好在,皇帝似乎信守了当初金屋藏娇的承诺,依旧对皇后陈阿娇甚至宠溺,甚至宠溺的有些不像样子。 以至于陈阿娇虽然当了四年皇后,今年也已经差不多十三岁了,但依旧如同五年前般,天真无邪,宛如一张白纸。 馆陶进宫看了几次,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四月十二(乙卯)。 史官所选的吉日。 刘彻命令御史大夫晁错,在太庙举行礼仪,迎回在长陵的刘邦衣冠,然后,让刘彘、刘寄兄弟跪在刘邦衣冠前,封刘彘为胶西王,定都高密,王十三城,立刘寄为济南王,王济南十五城。 但因刘寄年幼,所以暂留长安两年。 而刘彘被要求立刻就国。 十五日(已亥)胶西王刘彘之国胶西。 四月十八(辛巳),刘彻再次下诏,授权御史大夫晁错,在太庙再次举行礼仪,改封刘彭祖为赵王,刘胜为淄川王,济北国并入城阳光,城阳王刘喜依旧王城阳,不过地盘扩大了几乎一半,衡山王刘赐为城阳王,庐江王刘勃为衡山王。 淮阳、临江、庐江废为郡县。 通过这一套组合拳,刘彻成功的调整了天下诸侯王的势力。 同时,在齐鲁安插下了四颗大钉子。 刘彘、刘寄未来会不会恭顺,刘彻不知道,但现在,这两个小屁孩,不过就是刘彻的牵线木偶,通过他们,刘彻实际上可以对胶西和济南进行垂直领导。 类似于后世的直辖市方法。 这两国的一切内政和民政事务,在实际上全部操盘于刘彻之手。 而新任淄川王刘赐和城阳王刘喜,向来是长安的哈巴狗,长安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会干什么。 这四国,占据了旧齐几乎一半的地盘。 治下百姓,接近四百余万。 无疑,是一个刘彻可以操作和改变、实验的平台。 所以,刘彻也毫不客气的在三天后再次下诏宣布:自今岁起,城阳、淄川、胶西、济南四国,百石以上,六百石以下,皆以考举士子而充任,非考举士子,不得为吏。 中央集权,再次加强。 同时,也让整个天下侧目。 这四国,足足有着三千多个岗位的坑。 虽然很多坑都有主人了。 但,前番齐鲁动荡,起码空出了一千多个岗位。 自县尉以下,直到蔷夫。 这一千多个编制,可能大贵族和大地主们,完全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 其他人却是流着口水垂涎欲滴。 更何况,既然县尉以下由考举士子充任,那县尉以上出缺呢? 是不是也是考举士子优先。 长安城里可是云集了许多在两百石到四百石之间蹉跎数年的人。 这些人,立刻就兴奋的开始运作起来,想要将自己运作去胶西四国。(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九节 探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然,丘可具这么卖力。 自然是有利可图。 在汉人没有将自己的势力推进到这饶乐水之前,鲜卑人想要跟汉人贸易,需要跋涉数百里,抵达怀化郡的崇化城。 假如所需要的物资有些多。 那,他们甚至不得不再跋涉三百多里,去到新化城中。 但,现在,这些问题都没有了。 汉人军队到来后,商队也随之而来。 鲜卑人一般不用铜钱交易。 他们喜欢以物易物。 而这正合商贾们的意。 青铜器皿、农具和桑麻制品,纷纷被运来,然后换走鲜卑人的皮毛、黄金以及牲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是公正无比,童叟无欺。 而价格比起鲜卑人自己辛辛苦苦运去怀化售卖还要高一些。 另外,汉军的到来,也让鲜卑人赚了不少。 陈须、陈嬌兄弟麾下军队和仆从加起来,几近六千多人,加上奴隶和雇工,总数超过两万。 这些人,人吃马嚼,每天都是天文数字一般的开销。 鲜卑人现在只需要按时出去捕猎,然后将肉卖给汉军就可以了。 汉人,拿着各种青铜器皿和工具以及丝麻和粮食来买单。 同样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自去年至今,鲜卑上上下下,都吃的满嘴流油。 汉朝涌来的青铜器,使这个部族,一夜之间,从石器时代,进入了青铜时代,本身的文明,因此飞跃。 更何况,汉人还教会了鲜卑人建房、凿井和耕作。 有史以来,第一次,鲜卑的妇女能在安全舒适的土砖屋内生产。 有史以来,第一次,绝大部分的鲜卑孩子,都能有充足的奶水喝,不至于要饿的嚎啕大哭。 有史以来,第一次,鲜卑的牲畜和部众受伤或者得病,能得到医治。 时至今日,鲜卑上下,各个部族的中下层部众,都已经接受了‘自己与汉朝是同一个祖先’‘我们是伏羲之后’的设定。 虽然鲜卑人自己觉得怪怪的——明明我们跟汉人的相貌和发型以及肤色,都全部不同! 但草原上的民族,从来不会去多想这些问题。 没见到匈奴人手下,一堆的白种部族,自认为自己是‘匈奴人’吗? 只要有实在的好处,别说是承认自己的祖先是中国人,就是自己也可以变成中国人。 但…… 这只是鲜卑人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汉朝人似乎并不怎么买账。 丘可具总觉得,汉朝那位西北都尉陈嬌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不太对。 再想想这位汉朝天子的小舅子,每隔个一个月就要往饶乐水送来一千多号所谓的‘倭奴’。 丘可具也就能明白,那位西北都尉的意思了:都是中国人的话,他就没办法奴役鲜卑了! 只能跟濊人一样,视同子民一般对待! 而这位西北都尉,无疑已经捕奴上瘾了。 有传说,他跟乌恒人都达成了协议。 大量‘雇佣’了许多乌恒奴隶。 顺便说一句,这位西北都尉手下的倭奴,也披着一个真番‘派遣劳工’的名义。 每年,西北都尉都会堂而皇之给真番王一千钱,作为雇佣‘倭奴’们的费用。 而陈嬌的哥哥陈须手下的真番和扶余以及韩国劳工,价钱则高一些。 每年都需要支付两百到六百钱左右的雇佣费用。 虽然,丘可具有些不太理解汉朝人为什么这么做。 但这并妨碍,他将自己部族的四千多奴隶‘派遣’给了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衙门打工。 契书都写好了,还请来了四位汉朝的文官公正。 这些奴隶因为都是鲜卑人过去抓到的野鲜卑、乌恒以及扶余和丁零等奴隶。 所以身体强壮,力气很大,因此,雇佣费用,达到了平均五百钱一年一人的价码! 比乌恒人的雇佣价码要高一些。 而通过这种雇佣模式,丘可具每年能进账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因为万一死了奴隶,汉人是要赔偿的,而赔偿金额是奴隶派遣价格的十倍!),几乎相当于过去整个鲜卑全族上下辛辛苦苦所得的全部收益的两三倍! 这些钱,单单是用来买米,就足够买来足够整个鲜卑上下吃三年也吃不完的粟米! 现在,丘可具总算是明白了,真番、韩国还有扶余和沃沮这些他过去看不起的小国是怎么爆发的。 感情,都是靠派遣工发达的。 但正是如此,丘可具才恐惧。 因为,很显然,汉朝认为他和他的部族不是‘伏羲氏之后’而是两条腿走路的夷狄。 那他们一定会愉快的撕毁契约,然后发动攻击,将所有鲜卑部众,统统变成奴隶。 有陈嬌给倭奴们按上一个‘真番派遣工’的名义的先例来看,汉人大抵也会在攻灭鲜卑后,将鲜卑部众安个什么‘韩国派遣’或者‘扶余派遣’的名头。 毕竟,比起每年要给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派遣雇佣费’。 一两千钱就能打发掉的‘派遣费’无疑更划算。 所以,此刻,丘可具是真的想要马上就带着那位汉朝来的真正的大人物,执掌着整个东北地区的安东都督,去看他发现的那个遗迹。 只要这位都督,能够认可,那个遗迹属于伏羲氏遗留的。 那他和整个鲜卑族,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到汉朝户口本。 甚至还能跟那个濊人的沧海君一样接受汉朝天子的册封,成为子子孙孙都能永世富贵的贵族。 即使不行,退一万步,也能安享现在所得到的‘派遣费’收益。 现在的丘可具和整个鲜卑部族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并且清楚了汉朝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鲜卑武士,别说是汉朝的正规军了。 他们连汉朝的游侠儿组成的团伙都打不过——半个月,一支五十多人的鲜卑骑兵在饶乐水以南,遇到一群人数大概三十多人的汉朝游侠。 当时这些游侠儿正在沿着饶乐水向前勘探,希望能找到一个淘金地点,至不济能发现一个野熊群体也成。 结果,他们当然徒劳无功。 在返程的时候,这些家伙盯上鲜卑骑兵的战马。 然后,他们对那支可怜鲜卑骑兵发动了袭击。 结果是鲜卑骑兵死二十三人,伤十八人,被抢走战马二十四匹。 五十人多人的鲜卑骑兵,在面对三十多个汉朝游侠时,完败。 此事,深深震撼了整个鲜卑上下。 他们连汉朝的民间的没有组织的游侠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过如狼似虎,全副武装的汉朝正规军? 更别说,现在这些汉朝军队就在自己的腹地,甚至开始筑城。 毫无疑问的,鲜卑倘若稍有异动,马上就要被汉朝大兵,变成‘齑粉’。 反正,丘可具觉得,那位西北都尉,一定会乐意鲜卑人造反,然后他好收割脑袋。 所以,此刻,丘可具见到薄世,简直就跟见到了亲爹亲妈一般,两眼泪汪汪的,学着汉朝士大夫的礼仪,微微稽首,说道:“鄙野嘉人,鲜卑丘可具,见过上国都督!” 薄世听了,这才注意到了这个鲜卑王的存在。 讲老实话,现在的薄世,还真没把安东周围的部族看在眼里。 今天的安东都护府,下辖了庞大的领土。 哪怕不算归他节制和指挥的朝鲜军队,他麾下的总兵力也达到了可怕三万人之多! 若算上朝鲜驻军和真番、韩国和扶余的仆从军。 安东都护府现在已经可以拉出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军队。 其中骑兵至少两万。 这样一支力量,哪怕面对匈奴的幕南部族主力,也不会害怕。 更别提这周边的小猫小狗了。 像鲜卑、乌恒这样男女老少,全族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人的小部族,他一个指头就能摁死。 当然了,作为贵族,薄世是很矜持的。 他微微还礼,拱手道:“足下辛苦,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的报告,本都督都看过了,足下能心沐王化,主动归降,本都督一定在天子面前请功……” 没有错! 现在,安东都护府报告给丞相府的公文里,就是这么形容的陈嬌和陈须突袭鲜卑,强行压服鲜卑人的事情:完全是鲜卑王邀请,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盛情难却’,不得已前往当地‘宣达王化’。 当然,私底下报告给天子的奏疏,却肯定是将实情都抖落了出来。 丘可具一听,真是热泪盈眶啊! 总算……总算……有汉朝的贵人,能间接承认他的功绩了。 此时的丘可具,全然没有了当初想要坐视汉匈大战,火中取粟的想法和念头,********只想混个汉朝户口本,若能得到天子册封,那就更妙了。 对游牧民族来说,这也是正常的逻辑思维——假如对手太强大,那就给对手当狗吧。 “本都督听说,足下曾经在某地见过一件神物?”薄世问道:“足下可否对本都督形容一二,最好能画个图像……” “敢不从命……”丘可具立刻就拜道。 若真能证明,他曾发现的那个遗迹中真是伏羲氏的遗迹。 那他和鲜卑部族的汉朝户口本就稳了! 于是,丘可具蹲下身子,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照着记忆画了起来。 那个他曾经发现的遗迹的轮廓,也因此渐渐显现在薄世眼前。 下一刻,薄世就激动了起来。 他激动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方画出了河图洛书的轮廓。 而是他画出了一个中国人人都熟悉,但这草原上却很少有人知道的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金字塔一般的高高隆起的山体。 任何一个汉人贵族,都知道。 这东西叫封土。 是贵族和王族的墓葬。 封土平地而起,用人力夯筑,一层一层浇筑,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工建筑。 这虽然是宗周之后才开始流行的墓葬形势。 然而,不要忘记了。 现在,中国还留存有一个从史前留下来的超大规模以及——汾睢。 睢上的保留着黄帝扫地拜祭后土留下的遗迹。 那也是一个类似的封土。 这证明了一件事情:远古时期的先王们确曾筑高台,祭祀天地神明,祈求赐福。 薄世可不像陈家兄弟,从小不学无术。 他打小接受的就是正规的贵族精英教育,对这些文化特征和历史脉络非常清楚。 “此地何在?”薄世没有等他画完,就立刻问道。 “在离此三十里外的一片山林中,它现在已经被荒草和树木所覆盖,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了散落在此地的一些东西,之后才开始发掘的……”丘可具被薄世吓了一跳,连忙回答。 “立刻带本都督过去……”薄世看着丘可具,然后将视线移到了陈须跟那位陈嬌的家令身上:“点齐兵马,随我前去!” 若确认是真的,如同睢上的黄帝祭地台一样的结构。 那么,那个地方就肯定是先民们留下的遗迹。 再加上这丘可具已经献上的玉龟和玉龙以及附近发现的孤竹国青铜器。 那么,那里即使不是伏羲氏曾经祭天的道场,恐怕也与子姓的殷商有着莫大关系。(~^~) 第九百三十节 雁过拔毛(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个时辰后,薄世带着两千多军队,在丘可具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处山林之中。 此地,为群山环绕。 饶乐水在其南面奔腾而过。 山的脚下,是一片无垠的平原。 山上植被茂盛,芳草萋萋,偶尔还能见到几只飞鸟从灌木丛中起飞。 顺着山脚的道路向上,薄世一边走一边看。 两百多名亲兵跟着他一起上山。 他们很快就形成了一扇形的保护圈。 忽然右侧有士兵走着走着,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薄世将视线移过去,就见到那个方向的士兵都在骚动。 很快有一个军官捧着几件器皿,呈递到了薄世面前。 薄世低下头,仔细审视。 这些都是玉器,能明显看到,这些是经历了无数年岁月沉淀的玉器。 对中国贵族来说,他们都有着一手高超的玉器鉴别方法。 因为,贵族爱玉,尤其是古玉。 汉家天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古玉,都是盗墓得来的。 摸金校尉们不辞辛苦的满天下盗墓,当然不是为了考古,而是为了赚钱。 那些从千百年前的墓葬中盗来的玉器与其他器皿,通常,都是贵族们买走的。 因此,倘若不能掌握一点鉴别玉器年份的技能。 毫无疑问,是会被人骗惨的。 “起码是千年古玉……”薄世在心里判断,这些玉器,和之前送去长安的玉龟和玉龙一样,很清楚就能知道,至少经过了千年岁月沉淀,以至于玉器的材质出现了变化,渐渐染上了沁。 而更让薄世动容的是——这些新呈递上来的玉器,有着明显的图腾。 而且,这些图腾都分属不同的动物。 有凤鸟于飞,有神龙盘亘,还有……双首熊头组成的三孔玉器! 薄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举目四望,此地的山陵,向南而背阳。 前方,饶乐水奔流向前。 饶乐水之前,平坦的平原,非常适合耕作。 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壤,松软中带着坚硬。 “仔细找找山上山下的草丛和草皮……”薄世立刻吩咐下去。 “诺!”立刻有军官领命而去。 薄世继续带着丘可具等人攀登而上,直至山顶。 这个山丘,其实并不高,大约也就十几丈。 与周围崇山峻岭相比,只是一个小山丘罢了。 但在山顶上,薄世一眼就看到了许多露出了草皮的人工建筑痕迹。 他走上前去探查,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整个山顶都密布了这种人工建筑的痕迹。 “这是坩埚……”薄世将手伸进一个遗迹暴露在外的锅口,摸索了一番,然后拿出了一块早已经凝固的红铜:“这是先人炼铜之地!” 先民,或者先王,为何要来到这个远离中原的蛮荒地带? 薄世想起了孤竹国。 孤竹或者殷商的先王们,确实有可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薄世站起身来,看了看着山顶的布局。 一个又一个或只露出了一点点痕迹,或干脆隐藏在草皮和泥土中的坩埚,似乎是以某种形状排列在一起的。 薄世正在思考之时,派遣搜索山腰的军官带着一堆的陶片以及坩埚片。 这些陶片和坩埚片上似乎有着某种文字的形象。 薄世一时半会也辨认不出来。 直到,那位军官献上一件陶器时,薄世顿时大惊失色,他立刻下令:“所有人等即刻随本都督退下!” 因为,那是一只明显的照着熊掌捏塑的陶器! 虽然,这陶器已经残破不堪。 但在新化城里,薄世常常能看到有商贾在收购那些已经硝制好的熊掌。 这里的情况,已经不是他所能决断的了。 此地的一草一木,也不再是他所能动的了。 他带着人退下山峦,恭身朝着这座山鞠躬而拜,三拜之后,才道:“西部都尉陈须听令!” “末将在!” “吾以天子之命——”薄世取出了那个他从未使用过的天子信物——虎符,展示给陈须。 陈须立刻恭身下拜,拜道:“微臣须听令!” “即刻以西部都尉之精锐与护濊军,保卫此地,不可令此地草木有一丝一豪的损伤!”薄世正色道:“本都督假天子之虎符,授权给汝,敢有接近窥探者——杀无赦!” “诺!”陈须大拜:“谨奉命!” 于陈须而言,他不需要知道薄世到底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他只需要知道,能让薄世拿出虎符,假天子之命下令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小事情! 薄世将虎符收回,然后立刻叫来主薄,说道:“本都督要立刻给陛下写信……” 只有他清楚,这座小山丘里可能会藏着什么。 伏羲氏、有熊氏、有虞氏…… 这么多先王的图腾,都集中在此。 这山丘里埋的秘密是什么? 或者说,这些先王,来这里做什么? 薄世不清楚,也不明白。 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务。 此地可能埋葬着或者说停留着一个消失的时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 长安,此时已是夏五月。 刘彻正在阅读着刚刚被整理出来的《竹书》或者说《竹书纪年》。 这是太史令司马谈与司马季主这一年多来整理和编辑、翻译出来的版本。 按照原本正常的历史轨迹,这套古代的魏国史书,还需要再过两三百年才能重现天日。 它的出现,会推翻许多人固有的印象和记忆,将一些被隐藏史书里的光辉角色颠覆甚至黑化。 譬如,舜帝囚尧于平阳,打碎了人们对上古先王的美好憧憬,将先王们血淋淋的残酷政治斗争展现。 譬如,太甲杀伊尹而还政,戳破了贤王明君的记忆。 当然,还有着曲沃代晋这个春秋最大的手足相残,兄弟相争的丑闻的详细记载。 刘彻一边看,一边也感叹着:“果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利益所无法驱动的!” 舜帝那样的人,尚且都曾经囚禁尧帝。 伊尹太甲,就跟周公辅佐成王一样的经典故事。 到头来,却只是一出弟子杀老师而夺权的血腥惨剧。 至于曲沃代晋,更是将政治斗争的血腥残酷一面,**裸的展现人前。 整整六十七年的同族内讧,跨越了将近半个世纪之长,最终,以弟弟全灭哥哥的后代而告终。 “朕还是不够狠辣啊……”刘彻砸吧了一下嘴巴。 不过,竹书所载,也未必是真。 毕竟,这只是魏国史书。 里面有的是抹黑其他人的黑材料。 想要还原真正的历史,或许还需要找到剩下五国的史书。 只是可惜,这似乎是个梦。 因为,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觉得六国史书实在太不河蟹,就一把火全烧了。 只留下了一套副本,存放在咸阳王宫中。 秦始皇驾崩后,这些史书与他一起进入了骊山地宫。 除非掘开秦始皇,或者其他六国先王们的陵墓,才有可能凑齐这七国版本的史书,然后求同存异,寻觅到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但,很显然,这不是刘彻能做的事情。 旁的不说,现在的技术根本不可能保证挖出来的文物能得到有效保护。 再说,挖人祖坟,这是要遭天谴的。 至少在封建时代,没有皇帝敢明目张胆的那么干。 所以,刘彻也就拿着竹书当小说看,这么一设定,看起来还蛮带感的。 正看得兴起,王道走过来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安东都护府都督急报!” “拿来给朕看看……”刘彻伸手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来人,准备笔墨!”刘彻下令。 不多时,就有宦官献上笔墨纸砚。 刘彻提笔蘸墨,写下一道命令,然后加盖自己的皇帝玺,道:“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往新化,命令薄世,依令而行之!” “诺!”立刻有侍从官领命,捧着命令离开。 “想不到,还真是红山文化的遗迹……”刘彻摇了摇头:“只是可惜,时机不对啊!” 以现有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先人和先民留下来的遗迹进行完整保护和开发。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保存! 所以,刘彻明明知道安阳地区的地下深埋着无数殷商龟甲和青铜器,也没有任何作为。 当然了,老刘家向来雁过拔毛,不会放过任何捞好处和装逼的事情。 此事,也是如此。 “立刻传召给所有九卿和列侯,命令他们即刻入宫见朕!”刘彻接着下令。 ………………………………………… 一个时辰后,丞相周亚夫率领着九卿和列侯们,来到了刘彻面前。 需要说明的是,现在汉家的九卿,其实已经变成了七卿。 宗正刘礼病逝后,刘彻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所以也就那么放着了。 反正,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宗正。 至于另外一位九卿内史田叔年老,刘彻已经下诏不用让他上朝了。 而且,下一步,刘彻在酝酿进行改革。 当年,他在太子、宫中曾经试行了一段时间的三省六部制。 最后刘彻发现,这三省六部制,虽然好用。 但却极有可能诞生出皇帝也无可奈何的官僚系统。 所以,刘彻决定,进行进一步改革。 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细化各个巨头的职责和负责事务,明确每一个人的任务和要求。 当然,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一道命令就可以解决。 需要时间进行调整。(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三节 广关(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所以,就需要宣传,就需要动员。 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刘彻微微一笑,从御案的桌面上拿起一叠厚厚的奏疏。 交给周亚夫和晁错和群臣们阅览。 “诸卿请看,这些都是弘农诸县父老的泣血上奏!” 足足三四百份上书,堆起来,差不多有一本书那么厚。 这些奏疏上的名字,一个个也都是如雷贯耳。 “老臣故弘农郡守林泣血上奏,昧死以闻……” “新安野人鄙臣光,顿首百拜,昧死以奏……” “故京辅都尉老臣慎昧死以奏……” 一个个地方名宿,知名的士大夫的名字,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这些人很多人认识,但也有大多数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但,这些上奏的人里,地位最低的,也是一位乡三老。 地位高的,甚至有关内侯! 他们一起,构成了整个弘农郡的统治阶级的全部。 他们就是父老的代名词! 面对父老们的泣血上奏,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关中百姓难道要跑去跟邻居们说:你们的死活****鸟事? 关中人素来豪爽,好义,有侠风。 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何况,历年以来,关中士绅与弘农、河东、太原等地的地主士大夫,联姻非常频繁。 双方之间早已经沾亲带故。 至于你要问刘彻是怎么动员这么多的弘农和河东父老的? 这还不简单吗? 随便派几个尚书郎,拿着天子节,照着名单,一家家的过去拜访。 进了门,别的先不说,就问一句:今天子欲广关以实本,心忧百姓或有不便,故命臣等广采众议,还京以闻!老大人德高望重,还望不吝言之! 关中想要广关。 沿路的所有人,无分阶级,当然都是四肢都举起来支持! 这就好后世帝都说要吞掉河北,魔都举着叉子想要吃松江,南京看着马鞍山说——别留在安徽了,到哥碗里来吧。 甚至,比这些例子还要夸张。 现在,关中人的特殊政策和特殊待遇,可是羡煞了天下郡国。 哪怕是过去,关中户口本也是天下人趋之若虞的。 不然,老刘家也没脸面强行迁徙天下豪强到帝陵之侧。 至于如今,关中户口本就更值钱了。 当今天子即位以来,很多政策,目前都只在关中执行。 譬如,粮食保护价政策。 譬如新式农具和耕作技术的推广。 更何况,关中人的负担,向来是天下最轻的。 而且有个关中户口本,还可以优先被选拔到虎贲、玉林、南北两军以及细柳营和灞上军这样的王牌主力部队里。 这对信奉‘以武一切’的北方地主士大夫们,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几乎没有人反对关中扩张到自己家门口的提议! 甚至于,绝大部分的地方名流,在使者走后,琢磨了一会,觉得,万一要是因为自己的表态不够坚决,使得这个事情黄了。 恐怕十里八乡的父老们能撕了自己。 所以,很多人几乎是立刻就动用了自己的特权,写起了上书。 汉家三老和地方名望之士,是拥有上书君王,评论时政的特权的。 譬如,武帝晚年,就有三老令狐茂上书谈论太子刘据谋反之事。 当然,皇帝听不听,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的。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 看着眼前这些一封封,一份份,署着一位位地方名流,三老,致仕千石以上官员,或者封君以上贵族的奏疏。 周亚夫和晁错,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了。 甚至于,内心深处,还有了一丝丝的不安和惊俱。 当今天子不声不响,就拿出了几乎覆盖了整个弘农郡,甚至还有部分河东郡父老的上书。 而在这之前,身为三公的他们两人,却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当今还有更多的事情,根本就不通过丞相和御史大夫,自顾自的就去做了呢? 甚至,往深处想——天子既然可以绕开丞相和御史大夫,自己搞定一个郡的父老。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假如他有需要,完全可以不甩三公九卿,自己另起炉灶? 从现有的信息来看,还真有这么个可能! 旁的不说,现在的兰台,拥有着一个超过五百人的尚书郎队伍。 同时,为了服务兰台的尚书们的工作,另外还有上千名九卿各个衙门的中下层官员,常年与兰台尚书郎对接业务。 换句话说,现在的兰台,实际上已经有可能将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的饭碗抢走! 这样想着,周亚夫和晁错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 对于熟知历史的两人,他们很清楚,在实质上而言。 无论是丞相还是御史大夫,都是君王为了更方便统治天下而发明的官衔。 尤其是御史大夫这个官职,出现的时间,不过百来年,是秦始皇为了制衡丞相权力而设置的。 换句话说,假如当今天子觉得,丞相与御史大夫执政的体系用起来不舒服,他确实可以随时调整。 “这是警告还是震慑?”晁错在心里思虑了起来。 作为法家官僚的他,非常清楚,一个法家大臣想要取得成功,必须紧紧依靠君王。 自李悝以来,所有法家大臣的成功,都有赖于君王的信任。 同样的道理,一旦离开君王的信任,他们就将堕入地狱。 而周亚夫则是另外一个想法了。 丞相位高权重,职责太多。 自从当上丞相后,他就已经发现,除非他有三头六臂,不然,其实单靠他自己,是完全无法将整个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事务捋顺。 当然,他可以学习萧何曹参,放权给属下。 但是,在实践过后,周亚夫不得不放弃。 他虽然自认为能力不亚于萧何曹参。 但,在识人和用人方面,他却是远远不及。 况且,如今的天下情况,与萧何曹参之时,完全不同。 萧何曹参的时候,天下刚刚走出战乱,百姓普遍渴望安定,而且,因为授田制的存在,社会矛盾无限接近于零。 但,现在,却是天下承平日久,户口与土地,比之国初增殖了不止一两倍。 在许多地方,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阡陌连野。 而且,现在的汉室疆域,也比国初大了一圈。 至于工程…… 先帝时,除了吴楚之乱外,就只有帝陵工程需要注意。 现在呢? 包括刚刚全面竣工,交付使用的龙首渠工程,仅仅在关中,大型水利工程就有四个之多! 仅仅是这四个大型工程,在过去数年,就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 更别提,他这个丞相还要管军队、民政和经济。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是连喘气的功夫也没有的。 因此,对于天子一直以来唆使兰台揽权,他倒并不是太在意——忙都忙不过来,有人愿意帮忙,他当然乐意之极。 只是…… “陛下若要改动朝政,吾必不同意!”周亚夫在心里想着。 他是一头犟驴,认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对周亚夫来说,现在的国家体系和政治制度,已经很不错了。 皇帝要是想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对国家体制开刀。 那他就不得不动用自己的丞相特权,予以封驳。 国家大事,不是儿戏,不能由着皇帝自己的性子胡来,想一出是一出。 哪怕,在汉家历史上,所有曾经封驳天子诏书的丞相,下场都不是那么好。 带着这样的心思,周亚夫与晁错草草的看了看所有上书。 然后,他们与其他列侯勋贵,相互商讨了一下,交换了意见。 最终由周亚夫出列拜道:“父老盼望陛下雨露滋润,臣等皆能理解!” “只是事关重大,请陛下为臣等详释之!” 周亚夫看了看地图,地图上,已经有尚书郎,在其上标下了天子广关后的关中边界。 “陛下广关,益关中千里,百姓数十百万,臣敢问陛下,广关及建关之费,由何而出?”周亚夫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刘彻,问道。 讲道理的话,广关这个工作要是完成了,他周亚夫死后,必然其盖棺定论上要加上一段‘佐天子,广关千里,收功雍州’。 但周亚夫并非是那种会为了政绩而不顾民生的人。 假如只将函谷关东移,周亚夫是没有意见的。 左右不过新立两个要塞而已,所耗钱粮最多只是一个龙首渠的花费。 以当今天子找钱的功力,这点钱,毛毛雨。 但,现在,广关工程却是如此的庞大。 函谷关东移,不仅仅需要在新安和陆浑重设关隘。 更要在关中重选一个能适应新时代发展的军事要塞。 其他方向也自然如此。 即使只以函谷关东移工程的量来算,汉家为了广关,需要新设至少十座大型军事要塞来拱卫关中,阻隔关内关外。 这些钱,从哪里来? 总不能还是从天子小金库里出吧? 天子的那点私房钱,这些年,又是修渠道,又是训练骑兵,又是支出边塞军队和官吏以及天下官员的津贴与补助,早就哗啦啦的流掉了大半了。 尤其是马邑之战。 表面上汉室大赚特赚。 实则,真正的收益,那些牲畜,根本没有变现,反而被蓄养在天下的马场之中。 至于被俘的匈奴战俘,虽然可以作为免费劳动力使用。 但他们也是吃喝拉撒的。 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当今天子虽然搞钱很厉害,点子多。 但是,周亚夫很清楚,铸钱和盐铁之利,已经基本上全部投进了马场和军队身上。 不然,去年,齐鲁儒生鼓噪封禅,天子说不定就要成行了。 以周亚夫来看,老刘家向来骚包。 封禅这种事情,若是经济条件允许,当今岂会不行? 太宗孝文皇帝和先帝,给当今天子留下的府库积蓄,实际上应该正在不断消耗。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天子的小金库,不足以支撑这次广关。 他拿什么来广关? 毋庸置疑! 肯定是加税! 首当其冲的,很可能就是恢复田税十五税一。 但周亚夫却是坚决反对这么干的。 老百姓的日子本来就不轻松,尤其是关东地区,自耕农的负担,非常沉重。 晁错当年上书太宗皇帝,就说的很清楚了。 一个农民家庭,一岁所得,哪怕是按照最理性的情况来看,总收入也不过数千钱而已。 刨除所有开支后,一个正常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家庭,还要亏欠一千多钱。 所以,百姓常常都会选择在农闲时给人帮工,或者由妻子带着孩子们养蚕织布,洗漱衣服,收割牧草来填补家用。 再加重负担,老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太宗以来天下的稳定繁荣,还要不要维系了? 在周亚夫看来,假如天子为了扩大自己的基本牌,而不顾百姓死活,强行加税。 后果可能是难以预料的。 曾经做过郡守的周亚夫,太清楚下面的官员的脾气了。 皇帝加税一钱,到了郡,就会变成两钱,到了县就会变成四钱。 地方官员们有的是办法敲骨吸髓。 以天下之兴衰,以奉一人,这是****! 而****则必然失掉天下! “这个问题,丞相不用担心……”刘彻却是笑眯眯的说道:“朕将加征海税与金税,皆为十五税一!” “以此收益,为广关之费!” “海税与金税?”群臣都是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有这个税了? “嗯!”刘彻点点头,说道:“朕已经下诏给楼船将军,所有出海捕鲸之商民士绅官吏,皆需得到‘捕鲸许可’,此乃楼船之事,朕就不多说了,这海税,则是建立在捕鲸之事上的!” “至于那金税,怀化郡及其附近,一切淘金所得,皆要课税!” 刘彻于是,就详细的对群臣们介绍了一番自己的税收大政。 群臣听完后,顿时都是目瞪口呆,眼球直直。 他们在今天之前,完全想不到,税还能这么收! 不过,天子的说法,确实很有可行性。 只是,能不能收到足够本次广关的费用呢? 大家都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四节 分野(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给群臣们说的所谓海税和金税。 其实就是针对捕鲸业和淘金业的特殊性而设定的。 譬如捕鲸,你出海了,只要楼船同意,你随便怎么捕,随便捕多少,也没有人能知道和妨碍。 但是,鲸鱼油脂和骨头以及其他产品,都是大宗商品。 只能从汉军的军港卸货。 更重要的是,目前,整个世界,只有少府和墨苑在无限制大量收购。 掌握了销售终端的刘彻,当然可以放心收税了。 而且,收的毫不含糊! 鲸鱼油脂以及其他海产品,统统直接在扣税之后,再把货款给人。 就像后世点娘发稿费一样。 作者君们人在家里坐,稿税已经到了税务局的账上。 想偷税漏税? 门都没有! 至于其他海运商船,虽然麻烦一些,但基本也是如此。 船舶必须要靠岸,靠岸就要收税。 在刘彻的预计里,捕鲸业的大爆,已经近在眼前了。 旁的不说,继陈嬌之后。 江都船厂,又接到了三艘新式捕鲸船的订单。 当然,租佃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这三艘捕鲸船,都被刘彻自己的老丈人们订走了。 临邛的程郑婴与卓王孙闭着眼睛就各自丢出了五千万钱作为租佃费用。 反正他们儿子多,派一个去捕鲸,顺便表忠心,也是正常。 至于第三艘的订购者,让刘彻有些意外。 居然是他派去江都国的建陵侯卫绾。 卫绾为了租佃那艘捕鲸船,可谓是倾家荡产了。 连长安的宅子都卖掉了,才筹到了足够的钱。 这个事情,卫雅儿已经跟刘彻吹过枕边风了。 按卫雅儿的说法是她老爹觉得她的兄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又没有技术防身。 担心未来自己挂点后,不孝子败坏家声,辱及先人。 所以,打算让他从事海洋相关事务。 而卫绾觉得,捕鲸大有可为。 所以就砸锅卖铁,也要将卫信变成大汉王朝捕鲸先驱之一。 至于事实真假,刘彻是懒得关心了。 反正,捕鲸船这种东西,租的越多,他的收入越高。 而且,更夸张的是——刘彻可以通过租船和授权许可的方式,获得资金,然后将这些资金变成收购鲸鱼油脂和其他产品的资金,然后再租船…… 嗯,很眼熟吧! 确实是有些像后世臭名昭著的那些所谓的p2p借贷平台。 但与这些p2p相比,刘彻干的这个事情,因为有利可图,而不再有风险。 鲸鱼油脂和其他制品,用途广泛,而且不愁销路。 只要有足够的人手,足以在三五年内就形成一条巨大的产业链。 至于金税,就更简单了。 想要淘金,就离不开河流。 只要把住河流,就能掌握黄金的流动走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子大度,准许士民淘金。 但这税,你总不能不交吧? 去年怀化的淘金客,数以万计,淘到的黄金,超过数万金之多。 折算成五铢钱,大抵是价值数万万。 今年,怀化的淘金客是只多不少,黄金产量也肯定会出现新高。 毕竟,去年大家都是新手和小白。 而今年,则都已经成为老油条和熟手了。 捕鲸和海运商贸以及淘金税加起来,刘彻预计,今年开征后,至少能入账数千万,若是运气好,入账个三四万万,也是正常。 这样,广关的启动资金就有了。 但大臣们,却都对此有所疑虑。 这也正常。 中国自古就是靠农业收税。 虽然刘彻即位后,玩起了盐铁和铸钱,通过垄断经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收益。 但,这铸钱和盐铁终究还是依托于农业社会之上的商品经济。 而这海税和金税,却是汉家第一次征收。 能有多少,能不能填广关的费用。 群臣心里都没有底。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非在历史上没有先例。 当初,管仲相齐,通轻重之权,缴山海之税,使得齐恒公霸天下。 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人尝试用工商和鱼盐之利强国。 只是,自管仲之后,就再无人能用这工商和鱼盐之利霸天下了。 像战国七雄中的齐国,虽然富裕,但越富战斗力越差。 甚至曾经被燕国这个万年小受按在地上暴打! 自商君以来,中国普遍认可和接受的,还是耕战。 所以,大臣们有疑虑,也属正常。 于是,刘彻不得不郑重的说道:“诸卿就不用担心了,海税与金税,必能满足广关之费!” 即使不行,刘彻还有一个大招——霓虹列岛的黄金! 假如海税和金税不足以支撑广关之费用,那刘彻自然就会放出霓虹的黄金和银矿。 有了这个超级金手指,没有什么问题是没法解决的! 群臣一听,也都不再质疑。 毕竟,皇帝都保证了,你还敢不信? “朕打算在广关后,重新划分天下州郡疆域!”刘彻却是接着说道。 禹贡天下有九州。 分别为豫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冀州、兖州。 因此分别铸造九个大鼎,以像天下。 到秦帝国统一天下,废分封而行郡县。 秦并天下,四十有八郡。 及至汉兴,高祖刘邦鼎立天下,郡县数量增加到六十余个。 因而,国家实际上已经很难管控这么多的郡县了。 毕竟,国家作为一个机构,它很难针对这么多的郡县做出恰当的反应,更别提监管和控制了。 于是,州制重新出炉。 刺史的前身,监察御史粉墨登场。 惠帝三年,初置三辅监察御史。 随后推行到天下。 监察御史的职责,有九条。 主要职责,就是查诉讼,看郡守和地方官到底有没有草菅人命。 一般监察御史任期为两年,每年冬十月,他们从地方回到长安报告情况,十二月才返还驻地。 然而,这个制度很快就被官僚系统所击破。 太宗孝文皇帝十三年,发生了监察御史们与地方郡守联手舞弊的丑闻。 太宗大怒,下诏遣丞相诸史出刺州郡,并督监察御史。 这就是督御史的由来。 所以,监察御史是归御史大夫控制,而督御史,则属于丞相管理,并且由丞相府的东曹令史们出任。(注1) 但国家与官僚的斗争,从来都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刘彻这才一松懈,就闹出了刷政绩的丑闻。 再不想点办法,这些家伙就要上天了。 实际证明,现在的监察御史和督御史,已经很难控制和管控这么庞大的国家和疆域了。 毕竟,无论监察御史还是督御史,都是些六百石的小官。 他们的属官加起来,不超过十人,加上佐吏,撑死三四十人。 而他们常常要负责一个郡,甚至一个州数郡的地盘。 就算他们累死,也管不过来! 所以,刘彻已经决议复活九州! 错了! 应该是十二州! 看着地图,刘彻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昔者,尧定天下,有十二州!”刘彻张开双手,说道:“圣王之治,朕愿依之!” 这就是中国这样的文明古国的好处了。 想改革,想要依据? 没有关系,翻翻史书,你总能找到先王和圣贤们干过的类似事情。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所有人类所可以推行的政治体制和经济改革,中国的老祖宗早试过一遍了。 什么共和****,自由集体,史书上都有这样的故事。 当今天下,随着汉室地盘的扩充。 九州,已经不再合适了。 “以广关之后的关中为中州!”刘彻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也!”刘彻昂起头,严肃的道:“东井、與鬼两宿,照耀之下,当为中州!” 自春秋战国以来,九州的划分,就从地理走向了星宿划分。 二十八星宿,密布苍穹,古人抬头所望,于是,法像天地,以星宿作为天下州郡的分野。 而东井、與鬼两宿,作为秦之分野,若不能将其照耀下的土地,纳入关中,成为中州的一部分。 那就等于宣告了汉室自己认为自己不合法。 因为,汉元年十月,发生了一件天文奇观。 五星连珠,聚于东井。 自五星连珠,聚于东井,高帝刘邦用五年统一天下。 这些事情,被广泛认为是汉家受命于天的象征。 更是汉家天子能统治天下,让天下人服气的根本所在。 从那以后,五就成为了汉室的圣数。 宫廷的台阶,一定是五级、五十五级、五百五十五级。 官印的文字,也肯定是五个字。 而五星连珠所在东井星域,成为了汉室政权的化身,连带与之一并作为战国秦之分野象征的與鬼星宿也变得神圣起来。 群臣这才纷纷醒悟过来,纷纷躬身而拜:“臣等愚暗不达大义,幸陛下神而有明,死罪,死罪!” 许多人更是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反对。 若是稍有反对,现在已然成为了‘现行反汉贼臣’。 如今,天子放出星宿分野这个大杀器,群臣都只能是竖着耳朵,恭身听命了。 因为这是政治正确。 正所谓:自初生民,世主未尝不历日月星辰?及至五帝三王,绍而明知。内冠带,外夷狄。 先王之政,也是子孙后代敢唧唧歪歪的吗? 你想要对抗祖先吗?(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七节 西进的匈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法家的崛起改变整个汉室政坛的生态。 大约在十年之前,整个朝堂之上,********倾向法家的两千石,不过两三人而已。 但在今天,法家已经完成了从地方到中央的布局。 御史大夫晁错,控制着监察权。 廷尉赵禹拿着执法的大棒。 执金吾郅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一切企图祸乱国家的人。 执金吾的大棒之下,死者已经不是一百两百了。 而是成千上万。 甚至有四位诸侯王,五位宗室列侯子弟和十余位两千石子侄的血,在执金吾的大棒下绽放。 血能带来恐惧,也能带来威势。 法家的势头,现在在朝野直追已经垂垂老矣,几乎后继无人的黄老派。 现在,在中央,三公九卿的席位里,法家占去三席。 至于在地方,汉家七十余郡,也已经有十余郡落入了法家大臣控制之下。 最典型的,就是张汤坐镇在南阳郡。 两年来,靠着严刑酷法或者说‘说到做到’,张汤将整个南阳治理的井井有条。 上上下下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徇私枉法和胡作非为的。 南阳郡,于是大治。 道不拾遗,夜不闭户。 不管是官僚还是地主豪强或者游侠,全部都夹起尾巴做人。 于是,出现了一个奇观。 南阳郡虽然执法严格,冠绝天下。 但,社会经济和民生,却赶超了雒阳和河东,成为了仅此关中的富郡。 便是一般的小民,居然也能消费得起做工精良的铁器。 甚至,南阳郡现在是整个天下耕牛和挽马保有量最多的地方之一。 根据丞相衙门统计的数字。 南阳郡,平均每五户,就拥有一头耕牛或者挽马。 家家户户的仓储之中,堆满了谷物。 张汤得意洋洋的报告丞相周亚夫今南阳已无饿殍矣,老有所依,少有所养,此诚商君之所谓‘尽地力之教’也。 虽然,在这些光鲜的数字背后是,刘彻每年拨款超过两万万给南阳郡,用于发展粗钢冶炼基地。 南阳郡的现在,其实是依靠了中央的不断输血。 但,随着冶炼基地的渐渐投产。 南阳郡已然拥有了自身的造血能力。 至少,从今年开始,刘彻就已经不需要再砸钱给南阳了。 反而,可以从南阳获得大量财税收入。 张汤用实际行动和实际政绩,向着天下人证明了俺们法家玩经济,从来都是一把好手。 前有李悝吴子,中有商君申韩。 受此刺激,天下郡国,纷纷侧目,许多‘有心人’纷纷派出子弟或者家臣,前往南阳,学习张郡守的‘先进经验’。 法家大臣和巨头们则在其中上跳下蹿,好不热闹。 在中国,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只要能成功,别说是法家了,墨家的模式和经验,大家都会愿意去学。 想当年,战国初年,魏国首先变法,带动了整个天下的变法狂潮。 就连旧贵族势力强大无比,地方封君权重的楚国,都请了吴起过去主持变法。 而秦、赵、韩、齐、燕,更是无国不变。 当实实在在的好处和明明白白的情况,摆到天下人面前时。 法家自然翻身把歌唱。 只有刘彻这个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和最详细信息的皇帝,才知道,张汤的成功,或者说南阳模式的成功,是成功在那里。 南阳的富裕,是建立在超过五万名刑徒、奴隶和罪犯的血泪之上的。 这些刑徒、奴隶和罪犯用自己的双手和辛勤劳动,从无到有,在南阳建立了一个初步年产生铁二十万斤,粗钢五万斤的大型工业基地。 他们还疏通了整个南阳的河道和道路,用血泪和尸骨,铺成了两条贯通整个南阳的轨道运输道路。 超过一万条生命,在过去两年,倒在修桥铺路的过程中,消失在沸腾的铁水和深邃的矿山里。 现在,南阳已经成为了整个中国最大的奴隶收购方。 每年,西南夷诸国‘出口’到蜀郡的奴隶,有七成是去了南阳。 现在,张汤甚至将视线瞄准了南越交趾郡丛林里的野人。 他派去使者,前往交趾,跟当地的越人贵族和官员广泛接触,开出高价,收购一切‘蛮夷’。 他甚至还盯上了马邑之战被俘的匈奴战俘。 要不是刘彻对那些匈奴战俘还有用处。 恐怕这些可怜的家伙,现在不是带着镣铐在煤矿或者铁矿里劳作,就是真正熊熊燃烧的高炉被监工们鞭子逼迫着冶炼矿石。 而有了这么多的免费劳动力。 假如南阳郡都不能成功。 刘彻就想不到有谁能成功了。 南阳的经验,当然是很好学习的。 以刘彻所知,现在,在蜀郡,在长沙国诸郡,在安东诸地。 大家伙都掀起了学习南阳经验的热潮。 奴隶制这个可怕的制度,在死而不僵数百年后,似乎出现了一丝回光返照的现象。 不过,这一次,中国的官员和贵族,选择将他们投入到工程建设和工业建设上。 …………………………………… 刘彻走出宣室殿的正殿,站到殿前的台阶前,凝视着眼前繁荣的长安城。 “第一批祭品,已经送上祭台了……”他在心里想着:“但这远远不够!” 西南的群山和交趾的丛林里能有多少人抓呢? 撑死了抓个一百万就了不起了! 哪怕算上霓虹列岛的倭奴,也不过多加个十万而已。 这么点人口,想要让如此庞大的中国孵化出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 有些痴人说梦了。 最多,只是发个芽、 了不起,再长两片嫩叶。 真正的希望,还在西方,还在广袤的印度次大陆和中亚地区啊! 那是一个人口不亚于中国人口的广阔世界。 也唯有那里的人口和资源,才能帮着中国,催生出真正的工业革命和资产阶级。 “不知道,军臣的西征,到了哪里了?”刘彻想着:“大宛国,还在坚持吗?” …………………………………………………… 大宛国,当然还在苦苦支撑着。 不过,这个曾经辉煌的城邦王国,现在已经频临灭亡的边缘了。 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大宛国还拥有七十多个城市,数十万人口。 但现在,却只剩下了首都卡萨等七八个坚城还在坚守。 剩下的城市,已经全数沦陷了。 “奥斯匹林诸神,难道已经抛弃我们了吗?”大宛王狄奥多特忧心忡忡的望着卡萨城下连绵不绝的匈奴大帐,叹着气:“大爱奥尼亚王国,就要毁在我的手里了吗?” 事实上,大宛,只是汉语的转译而已。 大宛国的真正名字,它的希腊国名,是爱奥尼亚。 在古印度的典籍里,他们被称为耶婆那。 大宛也正是自耶婆那转译而来的名字。 此时,并没有中国人抵达这里。 所以,大宛,依然是以大爱奥尼亚王国的名义存在于世界上。 但是,在三十年前,他们就与自己的母国失去了联系。 在百年前,中亚的希腊城邦世界,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惊天剧变。 先是,塞琉古的巴克特里亚总督宣布独立,建立了巴克特里亚王国。 随后,巴克特里亚王国积极进取,势力一度抵达了传说中的丝国。 但好景不长,在三四十年前,巴克特里亚王国发生了内战。 王国分裂为南北两个部分。 更恐怖的是,来自东方的大月氏人被匈奴击败,举族西迁,他们的到来,给整个中亚带来了彻底的变化。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受到月氏人的驱赶,活跃在中亚的塞人部族,也随之侵入各个希腊城邦王国。 他们与月氏人一起,改写了中亚的历史。 并且将包括大宛在内的许多希腊化城邦王国与安条克城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分割开来。 从那以后,大宛或者说所谓的大爱奥尼亚王国,获得了独立。 但独立的味道,却是苦涩而艰难的。 大宛人不仅仅要面对塞人的侵袭,还要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可怕威胁。 现在,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来自东方的蛮子骑兵再次出现在大宛的土地上。 但这次,他们不仅仅是过境了。 他们是带着死亡和鲜血而来的恐怖征服者。 所有被攻破的城市,几乎所有的男子,胆敢反抗的,全部被杀了,脑袋都插到了木桩上,甚至活生生的剥下头皮,制成酒器。 而投降的男人和女人、孩子,则全部被那些可怕的蛮子,用绳子牵起来,带去了未知的远方。 在过去四个月,大宛王国失去了它一半以上的人口和军队,丢掉了大部分的城市。 现在,只能依靠卡萨等坚城,苟延残喘。 “国王陛下,我曾经听说,在东方,有个强大的国家,曾经击败了这些蛮子……”大宛的副王,欧科拉提说道:“就像几十年前,那些蛮子骑兵被人击败一样……” “或许我们可以向他们求助!” “怎么求助?我们并不通语言,也不清楚他们所在的地方!” “不!”副王说道:“陛下,我们知道,那个强大的国家在那里!” “它必然是传说中的丝国!” “请您允许我,作为亚历山大大帝的后裔,出使丝国,面见丝国国王,请求他伸出援手!” 欧科拉提说道:“我曾经听到过传说,当年的蛮子和塞人侵袭时,有一个城邦的人民,在其贵族带领下,逃去了丝国,并且得到了丝国国王的优待!” “况且,我们与丝国面临着同样的敌人,我相信,丝国国王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可是……”狄奥多特叹着气道:“我们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这些蛮子太残暴了,我们的士兵和方阵根本打不过他们……”狄奥多特闭着眼睛,回忆起过去四个月的噩梦。 蛮子的骑兵,铺天盖地,而且,凶残、暴虐。 希腊的步兵和弓骑兵在他们面前,就跟纸糊的一般。 特别是这些蛮子骑兵的长弓,射程远,杀伤力强,而且弓手射术精湛,他们甚至可以忽然回身射箭。 许多勇敢的将军,就是死在这些蛮子的这个战术之下。 现在,大爱奥尼亚王国,已经只剩下了不过两万的残兵败将。 士兵们甚至不敢再出城列阵了。 “那就向安条克求援吧!”欧科拉提说道:“甚至,我们可以派遣使者去月氏人和塞人的王庭求援!” “这些蛮子,明显就是月氏人的死敌,他们打着的口号也是去找月氏人算账!” “月氏和塞人的翕候们敢面对这些蛮子西进吗?” “他们是整个世界的敌人!”欧科拉提说道:“所有亚历山大大帝和塞琉古大帝的后裔以及所有文明的贵族和王国,都应该携手来面对这个巨大的威胁!” “而我,则依然会带人向东方潜行,寻找丝国的方向,以期能获得丝国的援助!” 事到如今,狄奥多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只能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我会立刻派人前往安条克和印度,寻求同胞们的帮助,东方的丝国,就拜托您了!” ………………………………………… 与希腊人不同。 匈奴人,现在跟过年一样开心。 能不开心吗? 去年,他们在长城脚下,损失惨重。 超过五万壮丁或战死或被俘。 整个帝国的基业,都几乎摇摇欲坠。 但是现在…… 当他们向西方进攻。 收获却超乎了他们的预期和想象。 “大单于啊……我们发财了!”躺在一个堆满了金币的箱子上,根本舍不得下来的匈奴狐涉王高兴的说道:“不过四个月,我们就抢到了二十多万的奴隶,其中女奴有将近十万!” “黄金白银和美酒美食,更是多的数都不数不清楚!” “勇士们,人人都已经战意盎然,就等大单于下令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匈奴人西征,四个月,就补回了他们在东方的全部损失。 所获得的奴隶和财富,多的让军臣都吃惊。 “嗯!”军臣有些矜持的道:“这都是先祖和神明庇佑,先祖和神明告诉本单于,匈奴的未来在西方!”(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八节 鲜卑也是诸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六月,盛夏。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财富盛宴。 长安城,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得有些拥挤了。 来自蜀郡的、关中的、代北的、燕赵的、齐鲁的、吴楚的,操着不同口音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来。 而且,继去年第一次出现了藩国的士子后。 今年,来自内藩和外藩的士子,呈现了一个爆炸式的增长。 从六月初一到六月初三,在大鸿胪衙门登记注册的外藩、内藩士子就超过了千人。 南越、闽越、真番、韩国、扶余,甚至还有打着这些国家旗号,来到长安参考的各路人马。 譬如,鲜卑大人,丘可具此刻就在几位大鸿胪官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大鸿胪衙门的‘外藩士子报名处’准备登记注册,成为一位光荣的考举士子。 在丘可具前面和后面的人,都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个明明肤色较白,须发金黄,眼窝深陷,但穿着冠带长袍,束发正冠的男人。 “足下何来?”有人小声问道。 “伏羲氏之后,鲜卑人丘可具!”说这话的时候,丘可具的头是高高昂起来的。 那濊人不是吹牛逼说自己的青阳氏之后吗? 哥可是青阳氏的祖宗少昊氏的祖宗伏羲太昊氏的后代! 左传上记载的明明白白:宋,大辰之虚也;陈,太皋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 太皋者太昊也,太昊,伏羲氏之号! 而少昊氏师太昊之道。 这同样是左传中记载的很清楚的事情。 在无形之中,丘可具感觉自己的地位,较之其他人高了一不止一截。 “您来参加考举……”那人又问道:“敢问足下师承何门?” “吾为君子儒也!”丘可具骄傲的挺起胸膛,金黄色的头发在冠带的束缚其实极短,这是因为鲜卑人俗喜髡头的缘故,这是丘可具从安东启程后,就一直担忧和自卑的事情,所以,他的头冠做的极为宽大,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短发,尤其是额上曾经髡头的印记。 当然,这并不妨碍这位鲜卑大人的中二气息发作。 他扫视了一下自己身周的那些来自其他地区的同行们,不屑的昂然道:“汝等皆小人儒也!” 顿时,就引发了整个官署一片哗然。 事实上,现在百分九十以上的内藩和外藩的士子,都是来自儒家。 毕竟,现在唯有的儒家的学者,方有那么博爱,来者不拒,有教无类。 无分华夷,只要愿意学,人家就愿意收。 甚至,在过去数十年,正是儒家各个派系的学者,远赴崇山峻岭,趋走三越,西南,甚至深入草原,将他们的思想和文化,传播到他们所能到达的世界。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也唯有儒家有这样的条件,可以将自己的思想和学问,传播到那些连文字也没有的蛮夷之中去。 毕竟,你要是对一个连文字和制度都没有,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的夷狄贵族说什么‘尽地力之教’‘不别亲疏,不辩贵贱,一断于法’,人家不把你赶跑才怪。 而黄老派的学问,别说是夷狄了。 就是中国的士大夫们,也未必能有几个吃透的。 实际上,儒家现在能兴盛至斯。 其实并非是因为它真的比其他学派强。 而是它的学问和思想,更容易被人接受和理解。 这或许有些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儒家的派系才会如此之多。 人一多,当然就会分派系,有分歧。 即使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处于现在的汉家王朝实际控制之外或者之内游走的内藩和外藩的士子里。 派系也是多如牛毛。 长安城不就有个笑话吗? 讲的是某岁考举,一位落榜的士子在渭河旁边哭泣,因为屡试不中,他欲要跳河轻生。 但,就在那时,一个身穿儒袍的士子拦住了他。 “您为何要想不开呢?”那位儒袍士子问道:“您若是轻生了,您的高堂大人,谁来赡养?您的妻儿,谁来照顾?” “夫子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亲毁,何况生命?故君子死而冠不免,死必从义!” 那个轻生的士子回过头,恭身说道:“原来是师兄啊!” “足下也是儒生啊,儒生就更不该轻生了!”那个儒生道:“对了,您是治《书》还是治《诗》或者《春秋》?” “春秋!” “哦,是《左传》?《公羊》?《谷梁》?《邹氏》?《夹氏》?” “吾从谷梁!” “我也是谷梁派的!”儒生兴奋的说道:“对了,您学的是燕赵谷梁,还是三河谷梁?” “三河谷梁!” “去死吧!贼子!”那儒生一脚将对方揣进渭河里:“吾生平最恨的就是尔等这些篡改先贤典籍的贼子!” 这个笑话或许有些夸张。 但却实实在在的说明了,现在儒家内部的山头究竟有多少。 仅仅是有名有姓有影响力(至少在一郡内部有影响)的多达数十个。 主流的各个派系(至少影响三郡以上)的也多达十几个。 所以,哪怕是在藩外之国,夷狄之地的儒生,其实也是分作多个不同派系的。 主要是以地域来区分。 在南方的,受到公羊和鲁儒以及楚诗派影响非常大。 而在安东地区,这里是谷梁派和燕诗派的地盘。 丘可具的话和他的装扮,一下子就激怒来自南方的士子们。 “哪来的无耻之徒!”一位明显是来自南越的贵族士子,唆的一下子就爆炸了:“连肤色与样貌,都与中国迥异的夷狄,居然也敢自号‘伏羲氏’之后,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丘可具一脸正义的反驳:“汝等小人行径,已然尽显无疑!” “岂不闻,高祖之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丘可具骄傲的抚着自己特意留着的微黄色长须,大义凛然的道:“无知小辈,华夷不辩,墨守成规,可谓小人矣!” “你……”那士子气的跳脚。 高祖跟你这夷狄有什么关系? 但他却也只能强行吞下这口气。 因为,汉家公认和朝廷认可的刘氏渊源,是来自少昊氏的陶唐氏。 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事孔家,范氏其后也。 而刘氏天子,自太上皇自述,是源自刘累。 这是不可辨驳和无可置疑的真理。 谁敢质疑,谁就准备面对大汉帝国的铁拳吧! 因此,现在,濊人是打着少昊青阳氏的旗号,拐弯抹角的跟天家扯上关系。 而真番王跟韩王,也都纷纷附和。 为的就是跟老刘家搭上关系。 但这个夷狄,看样貌,既非濊人,也不是真番、韩国人。 他居然也敢跟刘氏扯上关系? “吾就坐看尔自取灭亡吧!攀附高祖,此乃大罪!”那南越士子在心里想着。 但很可惜,一直到丘可具登记完成,大鸿胪的官员们,也无动于衷,甚至,还有数人,陪同着丘可具离去。 这让在场的许多人都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刘氏又多了一个外藩,而且是受宠的外藩了?”许多人在心里想着:“前几日,沧海君之子来此登记,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 丘可具却是高兴的很。 终于来到长安! 最重要的是,终于用自己的所学,喷的其他人俯首,这种感觉让他很爽,有一种‘我为夫子正名’的感觉。 “那位安东都护府的备盗贼都尉,果真是大贤啊,指我一条明路,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感谢!”丘可具在心里琢磨着。 本来,他是极为自卑和没有底气的。 因为,他和他的部族,无论是肤色还是样貌,都与中国不同。 但,好在,关键时刻有刀间啊! 那位安东都护府备盗贼都尉,果然不愧他在安东境内的‘及时雨’称号。 但凡有难题,找刀间,总能解决。 濊人觉得自己的夷狄身份很尴尬,刀间就帮忙‘考证’出了他们是少昊青阳氏之后。 真番、韩国也因此请他帮忙‘考证’出了自己也是少昊氏的后代。 哪怕是他的鲜卑族和世仇乌恒,也能被此人考证。 还能拿出世袭谱系。 这就太强大了! 根据刀间的考证,他的鲜卑族,确实是伏羲氏之后。 所谓伏羲的纯正后代,有虞氏的子孙。 所谓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 刀间甚至给鲜卑人规划好了他们的迁徙路线和世袭变化。 从伏羲-有虞-高阳-西虞-东胡-鲜卑。 整个传世体系严密而完整,几乎都有史料可考。 这让丘可具和鲜卑上下都大为满意。 因为这个‘考证’不仅仅解决了他们的身份尴尬,洗脱了他们的夷狄身份。 更完全抹掉了他们因为肤色、相貌不同带来的问题。 隆准、眼窝深,须髯有颜色,这些都是有虞氏一脉的特征啊。 没见到高皇帝都是隆准而龙颜,美髯须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鲜卑族的祖上,可能还与高皇帝的陶唐氏先祖有着血缘关系呢! 更重要的是,这个说法,被汉家天子和朝臣们所接受。 “考举之后,吾就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了……”丘可具在心里想着:“吾等鲜卑之族,也可从夷狄,变成中国了,成为诸夏了!” 考举之后,汉家天子应该会册封他一个身份。 再加上从考举得到的加成都有了读书人了,鲜卑族,当然就不再是愚昧无知的落后部族,他可以作为鲜卑人的先师,将鲜卑部族带入文明。 这也是真番、濊人和韩国贵族们如此青睐和推崇考举的地方没有读书人,就会被人歧视,认为是化外蛮夷,没有教化之族。 有了读书人,就不一样了。 而且,有了这个士子的身份,与安东都护府和朝廷打交道也更方便。 …………………………………… “丘可具去注册了?” 刘彻躺在御榻上微微一笑。 那位鲜卑王,倒是蛮有意思的! 至少,在刘彻看来是这样。 虽然这货所学的《论语》完全就是自己闭门造车脑补出来的思想。 其行为也很中二。 但,他能想到在饶乐水玩井田制,还能开始筑城,这都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最为正确。 鲜卑既下,乌恒的归附,就指日可待了。 而且,现在的东北地区和整个远东地区,汉家的力量,都压倒性的超越了一切部族和王国。 这自然而然的,就会开始民族融合。 无论是主动的征服还是被动的大棒融合。 在可见的未来,三五十年内,当地就要全境尽诸夏。 未来,将不会存在乌恒、鲜卑了。 “制诏,赐刀间为关内侯,以嘉其力!”刘彻对着王道吩咐一声:“告诉大鸿胪,对于刀间这样的优秀人才,要善于发现和提拔,不要吝啬,朕看,完全可以将其提拔到大鸿胪,来担任专责与夷狄交往的中丞!” “诺!”王道恭身领命。 刘彻在王道走后,站起来,坐到案几前,看着堆满了案几上的那一份份请求入宫谒拜的奏疏。 沧海君金信、真番王刘忠汉、韩王萁准、扶余王高唐还有鲜卑王丘可具的名字,都在其上。 这些人都是随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入京述职而来的。 当然了,他们也只是路过一下长安,然后就要浩浩荡荡的前往鲁国的云阳山,祭祀少昊帝的帝陵。 仅仅是保守估计,这次对少昊氏的祭祀,将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祭祀。 列国贵族和百姓(加上汉室本身委派的官民和军队),可能多达上万人。 整个祭祀活动,将会持续两个月。 期间,濊人、真番和韩国,将会将他的历代先王的骨骸葬入云阳山附近,与先祖同在。 当然,烧钱,也是烧的最多的。 列国祭祖,加上汉室本身的奉献和祭品,仅仅是黄金制品,估计就多达数千金。其他祭祀和奉献的器皿,总价值更可能会超过数万万钱。 这样的奢侈和铺张浪费,让刘彻有些不快。 但,想了想,刘彻忍了下来。 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 讲道理的话,其实这样盛大的仪式和典礼,还能刺激经济和消费呢! 只是…… “麻蛋,这些家伙怎么这么有钱?”刘彻在心里摇摇头。 正感慨着狗大户们实在太壕的时候,一个尚书郎进来禀报:“陛下,丞相及大鸿胪求见!” “嗯?”刘彻闻言,起身道:“传!”(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一节 捕鲸业带来的变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汉家天子的开场白,让韩王萁准和真番王刘忠汉还有沧海君金信、扶余王高唐等人都是感动不已。 纷纷俯首拜道:“方今幸甚,陛下嘉大惠于天下,遍及鸟兽,泽及草木,令臣等本夷狄远方不知王化之人,也能知冠带之义,明宗庙之重,臣等诚惶诚恐,安敢攀附陛下?唯愿永永为陛下臣妾,为汉羽翼而已……” 当然,在心里面,大家伙都是很开心的。 能与老刘家攀上关系,这是大家梦寐以求的事情。 只是…… 可惜,除了韩王萁准,算是真的抱上了刘氏大腿——他的两个女儿嫁给了朝鲜君刘明,将成为未来的朝鲜王后。 其他人是挠破了脑袋,也没能抱上姓刘的的大腿。 这,对于众人而言,真可谓是个遗憾! 却听到天子继续道:“如今天下并为一家,海内归一,卿等即是朕之臣,亦为朕之宗族之脉也!” 这种场面话和客套话,刘彻从来都是舍得说的——反正又不要钱,无非是浪费点口水。 假如动动嘴皮子就能收买人心,捞取好处,那为何要去用武力呢? 何况,现在,汉室对待安东,在实质上已经是看做本土了。 那韩王、真番王、扶余王,就像当年的异姓诸侯王一般。 这些地方的贵族和官员,也全部汉化。 甚至有人的官话水平,连长安的朝臣,也是不及。 刘彻举着酒樽,站起身来,缓步向前,继续道:“为崇先王之教,敬祖法宗,朕已决议,广关至太原,收有唐之国!” 今天的太原和中都晋阳,都在当年的尧帝时的有虞氏部落的活动范围。 这也算是刘彻误打误撞吧。 收太原及晋阳为大关中的治下,迁代王刘登去彭城,最开始,刘彻只是想着扩大基本牌,创造出一个大关中经济圈。 但在现在,却已经背上了为祖宗计的神圣外衣。 天下人除了支持和好顶赞外,已经不可能有其他声音了。 “陛下敬祖崇宗,臣等唯顿首而拜,为天下贺!” 韩王萁准首先匍匐在地,其他人立刻紧急跟上,大拍马屁。 虽然说,他们认的祖宗是东夷的少昊氏。 但是,有虞、少昊、陶唐,都是系出一源的。 向上追溯的话,都能追溯到轩辕氏。 三王五帝本一家嘛。 刘彻适时的露出一个悲伤的神情:“只是,唐夏之遗民,至今流落在外,朕深憾之!” “朕闻,西域有国,曰大夏,其人民皆多髯须而美,或为朕之宗也……” 有虞氏的帝舜和陶唐氏的帝尧,从关系上来说,应该是同一个部族的。 国语就说了:(有虞氏)郊尧而宗舜。 左传里也说: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 至于那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希腊裔和塞人以及月氏裔听说会有什么表情? 刘彻才懒得管它呢! 当今世界,话语权是被中国掌握的。 就像后世的欧米一般。 大汉天子,受命于天,代天牧狩**四海,掌管世界。 连物理规律,化学变化和星辰运转,都要尊重大汉天子。 区区一个远方之国,敢不尊重中国天子? 还想不想活了? 说你是陶唐氏的夏侯社稷迁徙的,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就像后世的欧米,说你****就****,不****也****,说你不****你就不****,再****也是毒菜。 自说自话,画个圈子再去套别人,这向来就是人类世界的强权的不二特征。 反正在中国的传统思维和********里。 这个世界的一切民族和王国,都是中国臣妾。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几千年了,从未有人敢异议和反抗这个真理。 “同宗之遗民,流落在外,朕甚为心痛!”刘彻沉痛的对着诸位狗大户说道:“朕即为天下王,以做百姓民父母,岂可因一幕之纱(大漠)而不拯之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诸位狗大户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刘氏天子都已经这么拉下身家,连大家这些少昊氏的后代,也承认是刘氏宗族的亲戚了。 那纯正的顶着唐尧的夏国大名的大夏,那还不就是大家流落在外的兄弟手足同胞? 今天,大家伙吃香喝辣,能忘记那还在外面吃糠咽菜,甚至被人欺侮的同族同胞吗? 沧海君金信首先出列拜道:“陛下仁圣,天下所共睹也,臣愿献黄金两千金,东珠五百枚,以为陛下军费,拯唐夏之遗民!” 当初,他们濊人被鲜卑人欺负,可就是当今天子主持的公道。 现在,刘家的亲戚在外面被人欺负,甚至被人打成猪头。 作为濊君,他好意思不出点血吗? 既然金信带头了。 其他狗大户还有什么好说的,纷纷慷慨解囊。 韩王萁准拿了三千金,作为贡献。 真番王也拿出了四千奴隶和一千金黄金。 就是最小的扶余王,也贡献了两千多金。 这些人承诺的‘赞助费’于是瞬间飚到了接近一万金。 当然了,他们是不可能马上拿出来的。 可能需要明年,才会送来长安。 甚至可能,拖个三五年。 但这不要紧。 有了这一万金,刘彻就能再铸造一百万左右的金币。 足够支撑一支两万人的骑兵,远征万里了。 当然了,作为霸主,作为宗主,刘彻当然还有更多的要求。 尤其是对于这些沾着汉室便宜的异姓王们。 他们现在的财富和优越生活,纯粹是刘彻所赐。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只要享受,而不需要承担义务责任的? “诸卿好意,朕代大夏国民谢之……”刘彻微笑着举起酒樽感谢道:“请诸卿共饮此樽!” “不敢!”狗大户们纷纷露出笑容。 花钱,或者出血,这个事情在来长安前,大家就都有预计。 甚至,假如长安不要他们的钱,他们还会恐惧。 这有些像交保护费。 图个心安。 刘彻却是坐下来,看着他们,说道:“诸卿此番来长安,朕还有个事情,要与诸卿商议……” “陛下有吩咐,臣等敢不效犬马?”韩王萁准拜道:“但请陛下吩咐而已!” “但请陛下吩咐!”其他人纷纷拜道。 “护濊军及安东驻军,近来,已经颇为紧张……”刘彻看着他们道:“护濊军全军,至今不过四千余人,而安东驻军,除朝鲜外,全境不过三万余,而安东全境,近来治安与秩序,都颇为特殊,朕欲益其兵马,又恐有伤百姓,故不得已,请诸卿慷慨解囊,以助都护府之费!” 在刘彻眼里,这是天经地义的正常事务。 朝廷驻军在那里,保护和捍卫着诸国的安全与王位的稳固。 诸国的经济和民生也有赖于此。 汉军的存在,甚至使得这些国家连军队都已经不太需要了。 各国贵族和王族,都争先恐后的将奴隶、平民,出口到安东,作为‘派遣工’,甚至有些丧心病狂的家伙,将军队都派过来当‘派遣工’出口创汇了。 吃兵血的这个技能,被他们点亮。 更妙的是,他们还不用担心横征暴敛,或者穷奢极欲,导致民众反抗。 反正,有汉朝爸爸在,谁敢造次? 当然了,这些国家的百姓,尤其是平民,也不傻。 过不下去了,实在受不了,就往朝鲜一跑。 朝鲜君刘明是非常欢迎这样自带干粮来给自己耕作的人口的。 但,汉军驻扎在那里,保护者他们的安全。 大部分的军费和军饷,都是刘彻在给付。 这怎么行? 要是以后的藩国都是这样,汉家的财政迟早要破产! 所以,安东的驻军的军费,肯定要摊给诸国。 至少也要摊一半过去! 君不见,后世的米帝在霓虹、思密达和汉斯的驻军和基地的军费,不也是这些国家负担着大半? 霓虹那个千年小受,甚至还要给米帝打伊拉克的军费买单。 反正,刘彻是怎么也不肯吃亏的! 但,其他人闻言,却都是相视一眼。 汉室驻军在安东,加上朝鲜国的驻军,几近十万,算上各个屯垦团,多达数十万。 这么一个庞大的驻军,就算卖了他们,他们也是负担不起的。 “臣等小国寡民,地贫民穷,能力有限……”真番王刘忠汉匍匐在地,说道:“不过,既是陛下之命,臣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捐献……只是……不知陛下所欲要臣等负担之比例……” 长安若真是要敲骨吸髓……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刘彻当然知道,做事情不能做的太绝。 凡事,都要给人留点空间。 逼得太急,必然是要出事情的。 安东现在能这么稳定和河蟹,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经济的缘故。 杀鸡取卵这种蠢事,刘彻才不会去做! “朕打算将护濊军升格为安东军,全军增加到两万四千人,拥有骑兵一万,其中,胸甲骑兵暂定为一千!”刘彻看着众人道:“若以此来算,安东军每岁开支,大约在五千万左右!” “除此之外,安东诸事务及诸官署开支,约在两千万左右!”刘彻的算盘拨的哗啦哗啦的响。 本来,这负担不会这么轻。 但是,随着捕鲸业的兴起,在实际上,中国的军费负担和地方政府的维持费用都在下降。 说起来,可能你很难相信。 为何外洋捕鲸业的兴盛,会导致大陆上的军队和政府开支都下降。 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鲸鱼的油脂和皮革的出现,将中国传统的各项杂费和各种修补支出,降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低点。 在以前,汉家军队和政府,除了薪水外,最大的一项开支,来自对军队装备和政府的官衙以及车马的维护和维持。 孙子兵法。作战有曰: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焉。 在这句话之中,胶漆与车甲是并举的,是并列的,都是维护军队的必须品。 所谓胶漆。 胶者,顾名思义,是一种皮革熬煮制成的,用于粘连弓箭、弩机和武器的重要资源。 这种资源,在过去,只有通过对金贵的驴、马、牛等皮革加工才能得到,价格非常昂贵。 一斤胶,目前市价六十钱(居延汉简)。 而一个正常的士兵,一年需要至少半斤胶来维护和修缮他的弓弩和甲具。 军队除了买胶,还要买脂。 脂是什么? 答案是油! 保养兵器,维护车辆,润滑弩机,都要油。 尤其是现在。 汉承秦制,汉军之中的器械和机械,多如牛毛。 这些装备,每年都需要大量的各种润滑油和润滑其机械部。 要知道,以前,儒生们喷暴秦的一个大证据,就是说暴秦‘苟以得胜为务……机变械饰’ 机械与器械,在秦的整个统治生涯,尤其是军队和官府中,占据了弥足珍贵的地位。 汉也差不多。 军队里有专门负责维护和修葺各种家具和军用器械的所谓‘遂’的部队来负责。 至于政府,传车和传马以及官衙的灯油和照明,都是占据政府开支的一个大头。 但,捕鲸业的兴盛,将官府和军队在这方面的开支,下降到了一个极点。 鲸鱼皮革,能熬制成更好的胶,来交付给军队和官府使用。 而其价钱…… 反正,现在刘彻规定的是十斤一钱…… 而鲸鱼的油脂无论是用作照明还是保养武器装备,润滑各种车辆器械,都是非常好的。 更重要的是——廉价! 以前,一斤润滑油,就算是从猪身上提炼,也是价格昂贵。 更何况,多少还是提炼自牛。 但现在,廉价的鲸鱼油,用着一百钱的超级廉价,将整个供应链,变得无比廉价。 而且,鲸鱼油脂的使用时间更长,润滑性更好。 反正,现在在长安,刘彻已经下令,所有官署和军队,统一使用鲸鱼油脂作为消耗品了。 而这两项开支的下降,在实际上,将地方政府的开支,削减了至少两成以上,至于军队,几乎削减了三成的耗费! 尤其是在安东地区,这种减损趋向更加明显!(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二节 濊人,不存在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捕鲸业的持续兴盛和发达。 这两项费用还将不断下降。 所以,在四年前,刘彻仅仅是维护护濊军不过两千多人马加上新化城的官吏开支,一年就要将近千万。 但在现在,新化城已经不需要国家的支持了。 他已经能够自给自足,甚至将部分收益用来建设各项基础建设。 这不仅仅是因为经济繁荣,财税增加。 还有维持费用下降的因素。 而现在,刘彻准备将护濊军扩充成为一个两万人以上的常备军团。 但其维护费用,却降到了一个比在本土还低的水平——胶漆费用的减少,已经超越了粮草转运带来的成本增加。 而且,安东当地的社会经济在继续发展,总有一天,此地,将不再需要中央政府的财政倾斜和补助,甚至,可以反哺中央。 而且,这个时间,已经近在眼前了。 随着第一批屯垦团的屯垦期限临近,按照制度,屯垦团将变成郡县的单位,而军队将抽身离开。 而新的屯垦团,将继续向前屯垦。 大汉的百姓,将在十几年内,把田地铺满所有适合种植庄稼的地区。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安东全境,将成为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良田百万顷的鱼米之乡。 成为大汉帝国继三河、关中、蜀郡外的第四个粮仓。 当然,军费和维持费用的降低,并非是刘彻不跟真番、韩国等收钱的理由。 汉军驻扎在当地,保护和维护着这些国王的财产和王位。 他们不出点血,像话吗? “安东军的军费以及官署的维持费用,朕的意思是:中央给付三成,安东都护府自给两成,余者,诸卿共担之!”刘彻说道。 韩王萁准和真番王刘忠汉互相看了一言。 总计七千万每年的总额费用,他们几个需要负担三千五百万。 平均到每个人头上,大约是几百万这样(因为还有鲜卑跟乌恒,可能也将入伙)。 这样算下来的话,其实也不算夸张。 几百万钱? 毛毛雨啦。 现在,就连扶余王,每岁也能通过出口人参和东珠,获益数百万! 而奴隶和人口的出口,则多达千万! 最夸张的韩国,常年在安东维持了一支三万多人的‘派遣奴工’,坐地收钱几千万! 而刘彻的下句话,则彻底打消了他们在这个方面的疑虑。 “朕将视此事为诸卿是否为真正之汉臣妾之标准!”刘彻负手而道:“且,还将视为日后加恩与广益之前提!” ‘真正的汉臣妾’? 这个话可真要命! 因为它的反面,就是贼子了。 不为臣妾,就为贼子! 贼子,除了死翘翘,还能有第二条道路吗? 帝国主义的屠刀之下,还想侥幸? 而其后那句话,则让狗大户们都心潮澎湃。 加恩与广益? 就是赐国土和人民了! 就像现在的汉家加恩令一样。 列侯们纷纷得到了与其封国对等的新封地。 “我们也有这个机会?”韩王萁准与真番王刘忠汉相视一眼,然后,两人都同时大声说道:“陛下,臣素为陛下之鹰犬,大汉之臣妾,安东军之军费,臣责无旁贷!” 然后,两人就像斗鸡眼一样,相互瞪起来。 韩王萁准,有这个底气,能负担三千多万每年的费用,是因为,他有两个摇钱树。 第一个就是女婿刘明,这个女婿对他这个老丈人还是不错的,将朝鲜国内的许多基建工程和开发工作都交给了老丈人的‘派遣队’。 每年,韩国的派遣奴工的创汇,有七成是朝鲜提供的。 而第二个,则是倭奴们了。 讲道理的话,论起抓倭奴,还是韩国人更有经验。 他们虽然划的是小舢板,但,熟悉情况,知道去哪里抓倭奴! 而且,因为陈嬌抓的倭奴基本不外销。 所以,安东市场上最大的倭奴贩子就是他萁准了。 去年,韩国外销了倭奴两千多人。 出口创汇超过三千万! 今年,韩王萁准已经从楼船衙门租赁来了艨艟舰船十艘,外加退役楼船三艘。 韩国人,已经打算玩一票大的了。 萁准今年已经喊出了再抓倭奴五千人的口号。 因为,这倭奴实在是供不应求啊! 因为其勤劳听话吃苦耐劳的特点,广受用户好评。 而其不挑食的特性,更是让客户们心花怒放。 现在,甚至有齐鲁的订单到了韩王萁准这里。 而对韩王萁准和他的韩国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别的。 而是,倭奴的列岛上的倭奴还能抓多久? 这样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 谁都没有底! 但可以预见的是,倭奴迟早要越抓越少,终至于无。 没有了这个金矿后,韩国何去何从? 所以,韩国现在已经走上一条一边抓倭奴,一边积极寻找‘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现在的韩国内部,已经有贵族在开始琢磨着培养和训练自己的奴隶,以取代倭奴的地位的出路。 只是这条路很艰难。 而且,自己培养,成本很高。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让韩国人发现了另外一条出口创汇的路子:那就是学习遥远的僰国的做法,培养和训练女奴。 没有错,论起素质和特性,韩国奴隶,比不上勤劳勇敢听话懂事的倭奴。 但是…… 韩国的妹子比倭奴好啊! 而且,韩国妹子性格柔弱,娇小可人,皮肤也较为白皙。 是一个潜在的可以发展的对象。 而且,还可以包装成‘微子故国之淑女’。 这可比西南夷的群山僻壤里出来的僰奴,逼格高多了。 这价钱,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现在,一个优质的僰奴,在长安,起码是要十万钱。 某些极品,能被人哄抬到百金。 甚至,曾经有列侯一掷数百金,买回一个僰奴。 这些情况,让韩国上下的贵族都是心痒难耐。 卖奴隶算什么? 一个派遣奴,一年也才几百钱,若神明保佑,这个人挂掉了,在扣除各项费用后,才能拿到两三千钱的补偿。 而僰奴就不同了。 一个就是十万! 极品价值超过百万! 一个就能抵一千个奴隶! 换句话说,韩国举全国之力,只要每年培育出一百个优质韩奴,十个极品,就能抵得上过去幸幸苦苦一年的收益…… 更别提,韩国还有一个大杀器——娈童! 去过韩国的,有那方面需求的汉家贵族,反正都是乐不思蜀的。 韩国娈童,小巧而懂事,而且,受过培训后,能讲一口标准的长安官腔。 更唱的了诗经,说的了故事,拿的了琴,吹的了瑟。 这样一个极品娈童,若是放到市场上…… 但,即使如此,韩王萁准心里也充满了不安和不确定。 汉室的大块头就摆在那里。 而且,老刘家可是有侵吞藩国,将之消化的前例。 长沙王吴苪的社稷,现在在哪里? 齐王韩信、九江王英布、韩王新、燕王卢绾,现在又在哪里? 保不齐,有一天,刘氏天子就要吞并韩国,而韩国却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更何况,即使天子不吞,那朝鲜君可是肯定会吞的。 所以,给子孙后代找个能继续称孤道寡的地方,就成了萁准的心头之要。 现在,在得知自己也能有机会加恩后,萁准当然是忍不住了。 一年花了千把万,持续花个十来年,给子孙后代一个地盘,一个长久的富贵,这当然是很划算的! 真番王刘忠汉也是这么个心思。 对钱多的烧得慌的暴发户来说,花钱买地,这是必然的下意识的举动。 倒是沧海君金信,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因为,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在支持护濊军的军费开支了。 在去年开始,他就很识相的上书给刘彻,请求‘尽以臣之部族为陛下之民,请编户齐民,如中国故事’。 例行故事一样的三次上书后,这个请求在不久前被天子批准。 所以,在实际上,他这个沧海君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了。 他就等着天子封他为列侯了。 当然,他并没有吃亏。 反而因此获得了更大的自由。 原因很简单,随着新化城变成了汉家重镇,安东都护府建立。 在实际上,濊人哪怕不愿意,也肯定会被编户齐民了。 更何况…… 在他没上书前,就已经有很多濊人家庭,主动申请进入新化的民政体系,登记注册,成为一个光荣的大汉子民,彻底与濊人的身份说拜拜了。 造成这些情况的原因有很多。 但主要就是,在新化,汉人的濊人家庭,享有优待。 他们不仅仅每年能得到新化官衙的两石鱼干的所谓‘戍边补贴’,还能优先被授予农具和土地,可以以优惠的价格,买到各种生活必需品。 而濊人,则不享受这些优待。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濊人,哪里还是濊人? 女子都在梦想着嫁一个汉人军人,或者英雄。 男人都在做梦,想要加入汉军。 长辈们则都在鼓励自己的子孙后代这么干。 便是濊人的贵族里,也早有人说什么‘濊汉本一家,皆诸夏之族,君莫要恋栈不去……’ 潜台词就是别挡我们的路!不然弄死你! 连贵族们都在想着成为一个汉人,原因很简单——假若他的户口本变成汉人,那,他就可以成为一个汉室贵族,而不是濊人贵族。 汉家贵族拥有无数濊人做梦也想要的特权! 而且还可以参军,可以出任军官,去捞取军功,甚至将子孙后代送到武苑进修,为家族的兴盛贡献力量。 而,倘若他们的户口本不能变成汉人。 那这一切就没有意义。 汉军可以接受一个投效的濊人,但绝不会接受一个投效的濊人贵族身居高位。 唯有化濊为汉,才能消除那块看不见的天花板。 然后跟着汉军同袍,去征服这个庞大的世界,建功立业,为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大大的基业。 金信,其实也很矛盾。 讲道理的话,他是舍不得这个沧海君的名头的。 但,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安东都护府成立后,原本的濊人部落,在半年内,有三万多人,户口本变成了汉朝。 剩下的也都在跃跃欲试。 而贵族们怨恨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拦着大家飞黄腾达。 已经有人私底下在商量要让他暴亡了,换个听话的人,上去给朝廷给天子上书——反正,这濊人,谁愿意谁当,劳资们是不当了! 没有办法,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 他不得不上书天子,主动要求‘尽为汉民,编户齐民,如中国故事’。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这一上书,不仅仅原本怨恨和敌视他的贵族们纷纷称赞他‘真君也’。 濊人百姓也欢呼雀跃。 因为,大家终于能一下子,全部跑步变身成为一个光荣的大汉子民,再也不会顶着一个夷狄的名号了。 对他的好评和好感,瞬间爆表。 就是天子也大为嘉赏。 不仅仅破格赐他几杖,更派来使者,要走他和他全家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金信在咨询过刀间后,确认,这是天子封侯前的动作。 而且,肯定一封就是万户侯的节奏! 从沧海君到万户侯,地位并没有降低,反而提升了。 此番,去云阳山祭祖后,他的封侯仪式,就将举行。 届时,濊,这个民族将不复存在。 包括他统帅的濊人,以及散落在荒原和冰原上的野濊,全部都将自动拥有大汉户口本,成为一个光荣的大汉臣民。 所有贵族,将按照级别,封为公乘以上的爵位。 至于金信自己,其实现在也想开了。 假如他死赖着沧海君的地位,不肯撒手。 肯定要被其他人弄死。 而放弃了沧海君的名位后,不仅仅他得到了更大的实惠。 就是子孙后代,也因此能够解放了。 他们可以出任汉家大臣,甚至将军。 在未来,若是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能在极西之地,给金氏捞一个封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金信提着自己宽大的绶带,在心里想着。 随着年纪增大,他渐渐的爱上了能与他灵魂和身心交融的黄老学说。 这也是自然,人越老,就越能理解和理会,黄老学说中闪烁的智慧和光芒。(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五节 自取灭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出了那家店铺,刘彻带着人,坐上马车,离开直市。 “陛下,奴婢有罪!”一上车,王道就扑通一声跪下来。 刘彻笑了笑,没有接话。 只是对在外面驾车的剧孟说道:“奉车都尉,中车侍郎累了,你派人将他送回未央宫吧……” 王道闻言,立刻就不断的磕头。 他很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从此,一文不值! 宫廷里曾经有过太多太多类似的先例了。 身为宦官,失去皇帝的信任,几乎就是等于自绝于天下。 但刘彻这次却是铁了心了。 “还不快回宫?”刘彻冷眼看着他:“非要在这丢人现眼吗?” 于是,王道只好重重叩首,然后哭着走下马车,然后在两个侍中的押送下,踏上回宫之路。 这条路,对他而言,肯定不是那么好走的。 “朕早就说过,不要贪,不要拿,更不要想背着朕玩花样!”王道走后,刘彻仿佛是对着天花板说道:“可总有些人听不进去!” “跟不上朕的,朕不会等他!”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薄世和剧孟听得。 两人哪里听不明白? “先帝衣冠哪里不是还缺个侍奉的宦官吗?”刘彻命令道:“告诉太常,让王道去给先帝侍奉衣冠吧!” “诺!”立刻有宦官兴高采烈的领命。 王道的倒下,意味着一个新的巨头将要崛起。 大家都有机会! 至于王道会不会起复? 这个可能性约等于零。 原因很简单,有史以来,所有被天子惩罚去侍奉先帝衣冠的宦官,没有一个能起复的。 他们永远被束缚在先帝的陵寝和神庙之中,在孤寂和默默无闻中死亡。 “陛下,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剧孟终究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见到王道这个下场,莫名的也有些兔死狐悲。 在外界的眼里,他和王道是一类人。 他是幸臣,王道是宦官。 都是为士大夫所不容,被舆论所蔑视的群体。 今天王道的下场如此凄惨,明天他也可能会落到这样。 “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刘彻淡淡的打断了剧孟的劝说:“朕不是唐明皇,他王道,也不是高力士!” 薄世和剧孟闻言纷纷低头,不敢再多嘴了。 唐明皇和高力士是谁? 他们不清楚。 但他们知道,天子的意思和态度已经很明显。 敢背着他搞小动作的人,决不饶恕! “看来,朕以后要隔三差五的出来看看了……”刘彻说道:“朕要不出来看看,不知道要多少事情,要被人瞒着!” 宦官和官僚们联手,封锁某些消息和刷掉一些情报,不让皇帝知道。 有史以来,就屡见不鲜。 最典型的就是赵高哄骗秦二世,让他以为天下升平,压根就没有什么农民起义,不过是些盗匪。 等陈胜吴广势大难制时,秦二世才发现:我曹,什么情况? 但农民起义军那个时候已经逼近关中了…… 所以,野史说,赵高是为了复仇,这并非空穴来风。 而在汉室的历史上,也发生过宦官联手封锁情报的事情。 那一次,造成了武帝培养了数十年的太子刘据自杀,巫蛊之祸牵连无数,大汉帝国差点因此灭亡。 有这两个故事在,刘彻怎么容得下,王道居然对他封锁消息和情报? “出城吧!”刘彻不想再提这个事情,他对着剧孟吩咐:“去城外的作坊看看……别告诉朕,你不知道这些商人的作坊所在地!” “诺!”剧孟当然是清楚的。 刘彻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导致他的亲信王道,居然敢瞒他,作为他的耳目的绣衣卫也不报告——要知道,在绣衣卫的体制设计中,刘彻定下了一个名为直奏的制度:假如某位绣衣卫的指挥使,觉得事关重大,但他的报告却没有批复,那他就可以申请直奏君前,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有绣衣卫指挥使申请直奏,哪怕刘彻当时正在女人肚皮上,也会立刻接见。 但是,绣衣卫上下八位指挥使,包括专责监察长安的三人,没有一个人申请直奏。 这意味着什么? 刘彻再清楚不过了——有人不想他这个皇帝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而且,这个人手眼通天,居然能打通关系,真的埋下了这个事情! 这才是最恐怖的! 作为皇帝,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个。 第一:两步之内,必须全是自己人,全是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二心的人。 第二:耳聪目明,能掌握天下动态和情报,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出现过什么。 换句话说,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但,现在有人破坏了刘彻的这两个基本权利。 居然让他如同瞎子聋子一般。 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 两个时辰后,刘彻一行的马车车队,来到了长安城外,距离鸿固原约三十里左右的一处河流旁。 渭河滔滔奔流而下。 远方的平原上,原本是阡陌连野的农田,已然消失。 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作坊运营中心。 刘彻仅仅举目眺望,就发现了至少一百多家大大小小的作坊,林立于此。 无数的污水和废弃物,被排入渭河中。 河里面,一片浑浊。 许多的死鱼,散发着腐臭味道,郁积在一起。 远方的山林中,甚至有浓烟升起,一个个耸立的烟囱,让刘彻看了冷笑不已。 “这就是他们在瞒着朕的事情了……”刘彻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讲道理的话,现在的造纸和纺织,都是手工业。 手工业意味着污染小,可控制。 但是…… 看着此地,刘彻觉得,这帮家伙,肯定不止在玩手工业。 至少也是一个密集型的血汗工厂! “朕能看到什么?”刘彻问着身周的其他人:“包身工?奴工?童工?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九卿们知道吗?”刘彻又问道。 “丞相和御史大夫知道吗?” 依旧没有人敢回答。 但没有敢回答,正说明了问题。 “此地存在有多久了?”刘彻又问道。 “已经一年多了……”终于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了。 “一年多啊……”刘彻笑了起来。 莫名的,刘彻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一部神剧《是,首相》。 他的心里,冒出了一句名言:瞒上不瞒下。 现在,看来,这情况是包括他在内的高层(三公九卿)统统被瞒在鼓里。 刘彻能理解,为什么要瞒着他了。 也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要瞒着三公九卿了。 谁他妈敢把这个情报报告上来? 看看这一段的渭河吧! 这水里的污染物和垃圾,多的能让人作呕。 这里的水源,已经不再可以饮用了! 此事,要是被捅到朝堂上,要掉多少脑袋? 反正刘彻自己是数不清楚了。 但…… 他们能瞒多久? 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些傻瓜!”刘彻骂道:“这是自取灭亡啊!” 然而,这正是资本的本性。 为了利益,他们能亲自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 然而,这个烂摊子,刘彻却不得不帮他们收拾了。 想要发展工业,尤其是大工业。 污染是必不可少的。 甚至可以说,污染就是工业化,工业化就是污染! 又想要发展,又想要环境。 那是做梦! 在没有核聚变之前,人类想要纯绿色无污染,这不是弱智就是脑残。 但,眼前的这个情况,旁的不说,单单是这段河流中的情况,是不能被捅到朝堂上的。 一旦捅上去,不仅仅要掉一圈脑袋。 还会掀起一股反工业和反技术的潮流。 儒家和黄老派,肯定会扛起‘机变械饰’的旗号疯狂攻击墨家和少府引导出来的新技术和新器械。 更可怕的是,南阳的重工业基地,也要gg思密达。 中国的士大夫和传统的思想舆论,必然不会接受,任何要破坏自己环境,还可能祸及子孙的工业化。(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六节 整顿(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低头看着这一段渭河里浑浊的河水。 万幸的是,水里面应该没有各种重金属和化学制品。 充其量,不过是大量的废水和生活垃圾长久以来排泄到这一个河段造成的。 换句话说,只要给时间,大自然自己就能平复这些伤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彻下令道:“剧孟,立即持朕之节,发虎贲骑士,轻装来此,候朕命令!” 虎贲卫跟羽林卫最近都在长安以东的霸陵牧场附近进行训练。 这也是刘彻现在最佳的选择。 这里的事情,必须被封锁住,并且,不可以被外界所知,尤其不能被摆到台面上。 一旦被摆到台面上,那就完蛋了。 整个天下的舆论和思想界,都要爆炸! 其冲击波和余威,足以让刘彻至少十年不敢再动尝试孵化工业的念头。 “汤武网开三面,四海咸服……”刘彻在心里呢喃一声。 有时候,祖宗太给力了,也是问题。 就像在工业化这个事情上,中国的问题,就在于祖宗们实在太给力了。 早在远古的蛮荒时代,在那个结绳记事的时代,燧人氏钻木取火之后的时代。 伏羲氏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法像天地,于是有了诸夏文明。 从那时候起,诸夏民族的哲学与思想就永远无法离开人与自然这个大命题。 尤其是士大夫和学者。 对士大夫和学者们来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样的世界才是正常的。 要是让他们看到眼前的这些景象。 这些家伙估计要疯。 而作为统治者的皇帝而言,倘若刘彻不是穿越者。 他见到这个情况,第一个反应必然是——哪来的贼子,居然敢坏朕的江山? 对于古代中国而言,破坏自然,污染环境这种事情,跟挖自己的祖坟没有差别。 谁要敢挖中国人的祖坟,那必然是要不死不休的! 而眼前的这个场景,假如被捅到朝堂,那就不仅仅是挖祖坟的问题了。 在这个彗星回归都象征着战争和死亡,日蚀月食,意味着皇帝要检讨自己的时代。 环境被破坏,水源被污染,土地不再正常生长出五谷。 那就不仅仅是一个罪己诏就能摆平的事情了。 这甚至可能被人认为是‘获罪于天’的证据。 “随朕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搞出了什么样的怪物吧……”刘彻挥手,带着随从们走向远方那片猬集在一个个庄园的河岸边的作坊群。 经过一刻钟的短途步行后,刘彻终于接近了第一个正在热火朝天工作的工坊。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非常原始,完全没有工业痕迹的,全手工工坊。 两三百个壮丁,****着上身,轮着一柄柄的铁锤,不断的在火热的火炉前捶打。 一件件的农具,渐渐成型。 都是些很简单的农具。 不过是将材质从青铜或者木制,换成了铁器。 工坊的外面,更是堆满了各种已经打制成型的农具。 刘彻看了看,都是些耒耜一类的旧农具或者锄头之类的新农具。 刘彻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在做着一些简单的重复工序。 几乎每一位工人,都只会负责一个工序——既只锻打一个地方,而将下一个工作,交给其他人。 工棚中,几个同样光着上身的男子,似乎扮演着一种类似质检员和监工的角色,察看和检查这些工人的产品。 “这是少府的工作方式……”刘彻只看了了一会就明白了。 简单的原始的流水线生产和集约化生产,早在两百年前,商君变法后就出现在秦的少府体系中。 发展到巅峰时,秦的少府能生产制造供应整个秦军所需要的一切产品。 从武器到甲胄,从箭簇到护腿,从干粮到调味品和酱料。 没有什么是少府所不能生产和制造的。 那帮变态建造了庞大的骊山秦始皇地宫。 旁的不说,单单是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秦始皇兵马俑,就足够让人们明白,秦少府的战斗力有多强。 汉少府虽然没有秦少府那么给力。 但也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机构。 依然继承了秦少府的许多先进的智慧和制度。 其中就有这分工合作,流水线生产的制度。 但,秦汉的少府,除了分工合作,流水线生产外,还有一个物勒工名的制度。 任何一件武器,甚至是箭簇上,都能找到它产自那里、谁制造的以及主管官员的详细信息。 出了问题,能直接追溯到整条链子上的所有人。 但,眼前的这个工坊,看上去似乎只学了怎么分工合作,而将物勒工名抛之脑后。 不过,这也正常。 商品经济时代,质量算个毛? 数量和价钱才是关键。 商人跟资本家,都只会追逐利润、 刘彻继续向前,一路上看到了织造工坊、造纸工坊、陶瓷烧制工坊还有生铁冶炼工坊。 这一家家的工坊,基本都是由关中的豪强巨头们所开。 田家、杨家、孟家、王家。 当然,也有外来的地头蛇。 譬如,师氏的车马制造工坊以及鲁国大贾邴氏的冶铁作坊。 基本上,这些作坊都让刘彻看到了少府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许多作坊的陈设和布局甚至工人们的工位,都是照搬的少府体系。 甚至,刘彻怀疑,连管事的和监工,也是少府那边出来捞外快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路行来,还没有走完一半,刘彻就发现,此地已经猬集了起码两千多名工人。 这在西元前,毫无疑问,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两千多名工人! 在这个一个大县撑死了十万左右人口的时代,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这意味着,最少有两千多户家庭,已经从农耕转向了手工业。 资本主义的第一片嫩叶,似乎已经萌发出来了。 但是…… 可惜…… “作死啊!”刘彻沉沉一叹。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工坊中,一个工人似乎是因为太累了,手上动作稍微一慢,就被监工一脚踹在地上,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工人蜷缩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忍受着责罚。 但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心中,必然有着怒火。 “这些商人跟过去一样,既得罪了上层,又获罪于人民……”刘彻对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薄世说道:“自取灭亡,指日可待!” “但……朕不能让他们灭亡……”刘彻回头问道:“卿知道原因吗?”(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九节 器械一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回到宫里面,刚刚落脚,一个尚书郎就过来报告:“陛下,御史大夫晁公方才入宫了,此刻正在司马门外侯诏……” 刘彻点点头,吩咐道:“传诏罢!” 晁错的到来,刘彻毫不惊讶。+◆, 因为,御史大夫的职责和责任,就是受领皇帝诏书,颁布并且监督执行情况。 刘彻今天调动虎贲卫,封锁了鸿固原附近,还抓了那么多人。 御史大夫又不是聋子,当然要来问一问了。 更何况…… 那些工坊后面的家族的背后,未尝没有晁错的影子。 说起来,诸子百家里,除墨家之外,对工业和机械兴趣最大,态度最友好的,就是法家了。 法家虽然主要精力,都放在农业上,推崇的是尽地力之教。 喊起口号来,也是商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统统该死! 后世儒家的仇商和歧商政策,起码有一半是继承自法家。 但是…… 在中国,口号跟实际,从来就是两码事情。 嘴巴上喊着‘君子之道’背地里男盗女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 对于法家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为达目的,他们甚至连命都不在乎,就更加不会在乎什么节操了。 以刘彻所知的事实是——法家主导的秦律中,甚至有一个单独的为工匠和机械制造而设定的《工律》 工律有几条核心的法律法规。 说出来吓死人! 譬如后世出土的睡虎地秦简的残章中就清理出来过几条关键性的工律简牍。 其中一条是这么说的:为器同物者,其小大、短长,广亦必等。 在隔了几条模糊不清的简牍后,又一条能够辨识的简牍上记载:为计,不同程者毋同其出。 紧随其后的那条律法更是让人血脉偾张:县及工室听官为正衡石赢(累)、斗用桶、升,毋过岁壶(壹)。有工者毋为正,瑕(假)试为正。 这条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政府和国营的各种工坊在校正其衡量器时,至少应该每年校正一次!假如本身有校正工匠,那么则不必代为校正。这些器物在领用之前,必须先行进行校正! 这几条综合在一起,揭示了秦的工坊和制造业在管理和制度上,已经达到和接近了至少二十世纪初期的水平。 全国所有官府和国营工坊和制造作坊,不分类型,或者军用、民用。 统一被命令在生产相同产品时,必须采取统一的大小,按照统一的规格和统一的生产方式进行生产。 而为了保证精度,缩小误差。 秦人规定,所有的衡量工具,必须定时进行校正。 这些消息透露出来,秦人有着一套由国家规定,并且颁行天下的标准。 并且这整套的制度和系统,由最高层的皇帝亲自进行裁定和批准。 所以,秦始皇勒石琅琊,夸耀自己的功勋时,是将‘器械一量’与‘同书文字’并列的。 与秦不同,汉室鼎立后,只在少府继承了秦的‘器械一量’制度,而在民用领域放开了限制和束缚。 搞得到现在,关中和关东,连田亩标准不同! 刘彻费了好大的力气,到现在,也没有将这两个体系归纳到一起。 原因嘛…… 当然是关东地方,尤其是齐鲁地方的各个儒家派系,对于机械,对于器械,对于技术,有着天然的抵触心理和反感。 ‘机变械饰’和‘奇技淫巧’,这两条理由,足以让儒家拒绝这个改变。 而与之相反,法家的政治家和官僚,数十年来,却一直致力于恢复秦的‘器械一量’制度。 晁错就一直力主如此。 因为,对法家来说,器械一量与大一统,霸天下是联系在一起的。 在法家的眼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恨不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沿着宫廷的台阶,晁错一步步拾阶而上。 然后,在两位侍从的引导下,进入一间偏殿之中。 殿首上座,当今天子已经在等候着他。 “臣御史大夫错,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晁错微微躬身行礼致意。 “朕躬安!”刘彻站起来,说道:“御史大夫此时入宫可是有要务?”说这话的时候,刘彻是一副坏笑的模样。 因为这确实很好笑。 讲道理的话,现在,诸子百家里,最敌视和仇视商人的,其实根本不是儒家,而是法家。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恨商人,但无法恨商人的钱。 在事实上,每一位法家巨头的崛起,都会诞生一个巨大的官商家族。 这位法家巨头依靠某位商人的资金和资源,在官场上步步高升,并且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也就是:打击商人,尽地力之教,富国强兵。 而哪位商人,则背靠这个巨头,踩着其他人的尸体,不断壮大。 李悝有位白圭,商君也有一位幕后的大商人。 至于晁错背后是谁? 刘彻懒得去管。 但有一点能肯定:当初,晁错在先帝潜邸时,靠的就是帮着先帝将内外一切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被重用。 倘若刘彻没记错的话,当初,那长安九市的管辖权,是划归给了晁错的内史衙门。 而不是先前的中尉或者中郎将什么的。 “臣听说,陛下下令调动虎贲卫,封锁了鸿固原一带的道路,不知可有此事?”晁错微微沉吟,然后问道。 “哦,没什么事情,不过就是几个奸商,盘剥百姓,敲骨吸髓,被朕逮到了……”刘彻轻描淡写的挥手道:“此事,卿就不要过问了!” 虽然刘彻知道,这个事情是瞒不住人的。 所以,抢先给它定调。 只要控制住事态,不让儒家知晓,这事情就闹不大。 晁错一听刘彻的口吻,心里就有底了。 他微微躬身,说道:“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决断,那臣就不会再过问了,臣会命令御史,严禁讨论和商议此事!” 刘彻闻言,点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 晁错的反应,让刘彻确信无疑。 这位大汉的御史大夫,肯定与鸿固原的那些商贾们有着一定的联系。 想想也正常。 既然汉室将帝都设在长安,那么,朝臣的立场和倾向,被关中的豪族影响和拉拢,也就在所难免。 甚至,其实,就是刘氏皇族,也要受到关中人的心态和想法的影响。 关键在于,影响的深浅了。 “卿与孟氏,走的太近了……”刘彻忽然说道:“离远一些吧!” 晁错闻言,一愣,随即低头拜道:“谨奉命!” 孟家是他微贱时的友人,也是他现在难得的知己。 但让人好笑的是,与很多前辈一样,他的这位知己,正好是商贾出生。 刘彻深深的看了一眼晁错,他很清楚,对于他的那个命令,晁错必然会百分百执行。 儒法,系出一源,本为一体。 在本质上来说,儒法是一根藤蔓上生出来的两根枝桠。 只不过,生长方向,完全变了个样。 儒法在很多问题上,都有相同的特征,但却又完全不同。 譬如,最核心的忠孝观。 韩非子在其不朽巨著《五蠹》中,就举了两个例子来表明儒法不同。 第一个例子是楚国人直躬发现自己的父亲盗羊,告到官府那里,官府再上报给令尹,令尹裁定,下令杀死举报者直躬。 另外一个例子,则是儒家的祖师爷孔仲尼当年为政鲁国,鲁国与外交战,三战皆败。 当时,有一个人,每次都从军出征,但每次都临阵脱逃。 这个人被抓住,送到了孔仲尼面前。 孔仲尼问他为什么要逃跑。 此人振振有词:吾有父,身死莫能养。 于是孔仲尼‘举而上之’,还要将他任命为官吏。 针对这两个事情,韩非子进行了猛烈的抨击。 认为‘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 当然了,现在是没有人敢再把韩非子的这些话当成真理宣扬来。 法家就从不公开谈论和讨论《五蠹》的这一段,仿佛将它遗忘。 但,在事实上,在法家大臣眼里和心里。 他们却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儒法,都同样提倡忠孝,推崇忠臣孝子。 但是,在实际执行过程里。 儒家是孝在忠前,而法家是忠在孝前。 一个词语的位置的变法,最终,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甚至在人们眼里,今天的儒法,完全就是两个南辕北辙,互相矛盾的学派。 但,深究历史,你就会发现。 法家的道统来自于子夏先生,而子夏先生是孔夫子七十二门徒之一。 而晁错,毫无疑问,是一位最正统的法家大臣。 在历史上,他曾经为了理想和抱负,而坐视其父自杀。 所以,刘彻知道,既然他这个君王下令了,那么晁错就一定会跟商人们保持距离。 “太学那边,知道消息了吗?”刘彻又问道。 “还没有……”晁错低头问道:“是否通知太学诸子?” “不必了!”刘彻摆摆手道:“太学诸教授,往日里教授学生已经很辛苦了,这等琐事,就不必惊动他们了!让他们安心做学问吧!” 现在,田叔还在坐镇太学,所以,儒家在田叔的镇压下,应该是翻不起浪。 但问题是——此事,刘彻根本不敢让田叔知道。 不然,以他的暴脾气,第一个跳起来要干死那些商人的就是他了。 “卿回去后,替朕召集持书御史们,请他们参考秦之工律,以及先王之教,拟定一份《工律》之草稿,呈交给朕罢!”刘彻最后说道。 “诺!”晁错点点头,然后恭身一拜,缓缓趋身退出殿中。 直到走出殿门,他才感觉,背上都湿透了。 不过,在长舒了一口气后,晁错露出笑容:“果然,与吾所料不差,陛下,也有意重现‘器械一量’之盛况!” “只是……”晁错在心里摇摇头,他将目光投向了东方。 儒家,就是现在横亘在器械一量道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而且,这个问题,并非是搞定儒家就可以实现的。 几十年来,对秦的抹黑和攻仵,以及在天下人心里留下秦=暴政,秦法=苛法,秦律=害民的固定印象。 再经过儒家的宣扬,现在,天下人,哪怕是个贩夫走卒也知道,决不能让秦法复活——哪怕在实际上,汉律的条款,最起码有八成是照搬的秦法,剩下的两成,也多有自秦律延伸和改良而来的。 所以,器械一量之路,任重而道远。 哪怕是天子,在这个问题上也要小心翼翼。 此番,天子提出要《工律》草案,恐怕也是存了投石问路和试探之心。(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节 公羊学的野望(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很多事情,其实并非是皇帝一厢情愿,就可以搞定的事情。 就譬如这一次。 当虎贲卫的骑兵封锁了进出鸿固原的道路后。 很快的,就有人知道了。 然后,太学里的教授和学子也听说了。 当然,很多并不清楚真相,也从未去过当地。 在听风就是雨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隐隐约约的去猜测,去臆测。 但,却瞒不了上层。 尤其是那些有着无数学生和关系的巨头们。 “吾早就说过,那些商贾豪强,是在自取死路,自绝于天下……”董仲舒在听说了这个事情后,只是淡淡的冷笑了一声,做出自己的评价。 鸿固原的动静,除了瞒瞒在深宫里的皇帝和被公文简牍拖住的九卿。 还能瞒得了谁? 之所以没有人敢捅破这个脓包。 不过是大家都在顾忌,都在顾虑。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儒家,其实也在怕! 能不怕吗? 当今天子干的那些档子事情,不是瞎子,基本都能看清楚。 这是一位对器械之道,有着深深着迷的君王。 似乎,在他眼里,器械代表着未来。 贸然捅破了这个脓包。 对儒家来说,其实得不偿失。 因为那意味着,要去跟天子刚正面。 儒家虽然在这个问题上,肯定能刚得过天子。 但那样做,除了让天子抽自己一嘴巴子,然后沉寂几年,还有什么作用呢? 而儒家,现在可不能那么任性。 得罪天子事小,没有官做事大。 当年,子夏先生不就说的很好嘛——学而优则仕。 大家读书,不是为了自己当官,来施展抱负,就是想让弟子门人去当官施展抱负。 对这一点,儒家所有派系,都认识的很清楚。 而且,儒家根本也不急。 他们的门人弟子和势力以及声势,一天比一天大。 特别是随着考举的不断进行,年复一年,儒家现在已经确信,靠着考举,他们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取得最后的胜利。 既然如此,儒家,当然懂得要韬光养晦。 哪怕有些家伙,有些杂音,也被大家强力压下去。 高阳酒、图的笑话和高皇帝逮着儒生在其帽子里撒尿的故事,儒家上下,没有人再想去尝试一次了。 不过,无动于衷,并不代表着儒家不作为。 恰恰相反,他们随时准备有所作为。 “秦始皇帝的器械一量之路,也并非完全不可取……”董仲舒看着自己的门下弟子们,侃侃而谈,做着思想工作和洗脑工作:“春秋注我,先贤微言大义,用于己身,与时俱进,方为君子!” 董仲舒将眼神投向墨苑所在的地方,开口道:“夫子当年笔削春秋,以合天时,吾辈也当承夫子之教,崇先王之训!” 董仲舒现在有一个野望。 这个野望深埋他的心底,只有最亲近和最信任的两三个弟子知晓。 余者,就是连他儿子,也不知道。 这个野望就是——吞墨! 儒家能吞并墨家吗? 看上去似乎不可能。 事实上,若是春秋战国之时,也不可能。 但,在今天,却已经有机会了。 墨家凋零,人才与儒家相比,连万分之一也不及。 他们哪怕现在复苏了,也只能缩在上林苑的墨苑,在天子的支持下,小心翼翼的在上林苑周围的地域活动。 除了函谷关向东,一千里也未必有一个墨者。 未来五年,是墨家的虚弱时期。 若能趁此机会,完成渗透。 将来,未必不能兵不血刃,就吞并墨家。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 董仲舒很清楚,儒家,尤其是他的派系,也要自我调整,自我规避和退让。 “器械,机心……”董仲舒在心里念着这两个词语。 在四年以前,董仲舒只要想起这两个词语,必然自动的就会想到‘机变械饰’‘奇技淫巧’。 但,四年后的今天,尤其是随着董仲舒自身视野和阅历的增加。 他的态度却已经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尤其是在太学任教的时间里,董仲舒博览了大部分的太学藏书。 真理越辩越明,书越多,道理越清楚。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董仲舒是一个极聪明,极有眼光和见识的人。 而且,其实,公羊派推崇和崇拜的人。 根本就不是孔夫子。 孔夫子只是一个精神偶像,一个泥塑的招牌。 公羊派的思想,追根溯源,最终的源头,名为子夏。 子夏先生,虽是儒生,但其思想早已经超脱了儒生的范畴。 董仲舒,就是在研读了子夏先生现存于世的数份手稿后,对于机械和器械,没有那么大的抗拒心理了。 “百工居其肆以成其言,君子学以致其道!”在心里默念了这句子夏先生留在一份手稿上的文字后,董仲舒的态度和心意变得更加坚定了。 “也不知,我那位师兄是何态度?”董仲舒在心里想着,念叨着。 但可以肯定,师兄胡毋生,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只看他也兴起了‘春秋注我’的潮流,就已经知道,他也在打着这方面的主意,虽然他的目标不一定是墨家,也有可能是法家。 ………………………………………… 与董仲舒的静室,相隔一百步,就是胡毋生的授业地点。 胡毋生很喜欢带着学生们在广阔的旷野讲课。 今天也不例外。 他端坐在一块蒲团上,对着门人弟子和围观群众们,沉声宣扬道:“……故先贤曰:君子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一段针对于此的微言大义,阐述已毕。 听者都是如痴如醉,佩服不已,哪怕是那些围观者中的法家和黄老派的士子,也是如此。 在实际上来说,在汉室,公羊派首先强大并且兴盛。 不是因为祂有多强。 而是因为,公羊派与诸子百家,都存在最大公约数。 他们甚至跟墨家也有最大公约数,并且在历史上,公羊学的祖师爷们,还曾尝试过与墨翟交流,演绎,试图融洽在一起。 这个故事被记载在墨家经典《墨子。耕柱》篇,虽然,最后的结果,就跟后世****太祖写下‘别了,司徒登雷’一文,与米帝绝交一般,公羊的祖师爷们与墨翟谈判失败,被喷出门外。 可能其他儒家派系,谈器械色变,但公羊不会。 子夏先生笔削春秋时,就曾经告诫自己的门人弟子: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 认为任何事务,都有可取性,不要急于去否定其他人,而是应该好好学习。 一代代的子夏门徒学习下来。 于是,就开出了法家与儒家的春秋各派。 而公羊派,是自诩为子夏先生最正统的继承人的。 将这一段讲完,胡毋生放下手里的书卷。 于是,整个授课场地,顿时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在整个太学里,胡毋生的课,是听的人数最多的。 很多时候,常常都有数百人在等着听讲。 其中,法家、黄老学的弟子,甚至教授,也都来围观。 大家来围观,起初并非是因为胡毋生讲的有多么好——说实在的,没有太学以前,很多人连胡毋生的名字也没听说过。 又何来什么印象? 大家最初来围观,只为了一件事情。 因为胡毋生自太学开学以来,就持之以恒,专注不懈的评论天下各个派系的学问漏洞和错缈。 他以风趣的语言,渊博的知识,以及无可争议的辩驳才能,让人折服。 更重要的是,他批判的对象,经常是儒门内部的派系。 很少波及其他人。 儒家内讧,大家自然喜闻乐见。 却殊不知,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中,许多人的三观,被他纠正,被他影响。 他的学问,渐渐为人所知。 在太学里,甚至逐渐成为显学。 哪怕是法家和黄老派的巨头们,也常常会来听讲。 而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大家都知道,胡毋生在讲完自己的本课,必然要开喷。 “来来来,大家来下注了,胡先生,今日要说谁家?”有好事的贵族子弟,甚至私下开盘:“谷梁一赔一,楚诗一赔三,鲁儒一赔二,快快快……” 顿时,附近数人,纷纷掏钱下注。 “今日,某不才,与诸位说一说,鲁儒……”胡毋生站起身来,侃侃而谈。 人群里,十几个儒生听了脸上一紧,感到有些脸疼。 最近半年,这位胡子,最爱的日常,就是喷鲁儒了。 整个鲁儒派系的陈规陋习和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只想趟在先人功劳薄上享福的毛病,被他拿出来不断评说。 更可怕的是,他还引经据典,说的鲁儒一系的学生和老师,尴尬癌发作的不要不要的。 但是,在最初几次被打脸后,鲁儒们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每次胡毋生开讲,都会派人或者亲自来听。 这不是因为鲁儒是抖m——虽然实际上确实如此。 而是因为,鲁儒一系已经明白,并且清楚。 变则存,不变则亡。 怎么变呢? 有识之士,当然知道——去找那个攻击你最厉害的人,他的批评和言语,存在着能让你进步的力量。 反正,读书人抄书,根本不叫抄。 最近,鲁儒在长安的青壮派,就是一边听着胡毋生大喷特喷,然后回头,将其的文字、语言,整理一下,再删改删改,改头换面,变成自己的东西。 此时此刻的儒家,依然是那个活力十足,充满了力量的朝阳学派。 它或许有很多问题,很多毛病。 然而,它确实是诸子百家里,最懂得变化,最懂得自我修正的派系。 若非如此,它怎么能有今天的强大和兴盛,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各种各样的多元化的学派和声音? 而其他的法家和黄老派的围观群众,则是席坐于地,一副瓜子板凳已经准备好,坐等胡子刷新三观的架势。 “今天,吾要讲的是公休仪!”胡毋生讲视线扫过全场,缓缓开口。 顿时,人群里就嗡嗡嗡的议论个不停! 公休仪! 可能大多数老百姓,甚至很多士大夫,都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 以为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 但在此时,在此刻的儒家内部。 这个名字,却是跟鲁儒捆绑到一起的。 今天的鲁儒的思想和行为,都可以从此人身上找到相似点和雷同点。 在鲁儒派系内部,公休仪就像子夏之于公羊一般,是真正的精神领袖和祖师爷。 毫不夸张的说,任何对此人的评论,都有可能触动和伤害现在鲁儒派的敏感神经,尤其是那些现在已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的顽固派的神经!(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三节 黄老派的反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夜幕降临之时,刘彻乘着马车,悄然驶出北阙,前往馆陶太长公主在戚里的宅邸。 坐在马车上,刘彻看向自己身后的空位。 叹了口气。 没有了王道这个跟屁虫,他一时间感觉有些别扭。 仿佛像少了东西一般。 “调查情况尽快完成……”刘彻对身旁的汲黯道:“不要有隐瞒和托词,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诺!”汲黯点点头。 刘彻将视线看向车帘之外。 现在,他似乎只能相信汲黯的公正和道德,不会扭曲事实了。 只是…… 对皇帝来说,‘只能’这个词语实在是大错特错! “朕将任命主爵都尉公孙弘兼任尚书左仆射……”刘彻对着汲黯说道:“卿准备一下,在公孙弘到任后,给与帮助和支持……” “诺!”汲黯依旧恭身应命。 尚书左仆射,是刘彻最近发明的一个官职。 主要是负责协助尚书令,查阅奏疏,审议政策。 你可以将它看成是后世的******深改小组的成员。 地位不高,但权柄很重。 可以对大多数议题和政策进行议论,并且写出针对性的报告。 同时,仆射仆射,通俗的说,就是持弓之臣。 所以,这个职位还负责跟羽林卫、虎贲卫对接。 这也算是刘彻逐渐提高主爵都尉威权的一个方法。 另外也是对尚书台进行洗牌的一个动作。 不是刘彻信不过汲黯,而是他知道,无论什么机构,内部一定要有竞争,不能是一个一言堂。 但问题是——汲黯能压得住公孙弘吗? “陛下……”汲黯忽然躬身,将一本小册子递到刘彻面前:“此乃黄师近日所写的一篇论述,还请陛下过目……” “哦……”刘彻接过来,点点头,说道:“等朕看看再说……” 所谓黄师,其实是黄老派的一位巨头。 就是当年帮着张释之指出一条明路,让张释之能保全性命那位老者。 汲黯当年曾经在其门下听讲,因此,也尊称一声老师。 此人算是黄老派内部现在比较开明,同时也看得清楚变化的人。 刘彻将册子打开,在车内的鲸油灯明亮的光线照射下看起来。 只看了几页,刘彻就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汲黯。 “黄先生什么时候如此不喜庄子了?”刘彻问道。 毫无疑问,刘彻手里的这本书,是一本通篇都在批判庄子思想的书。 庄子的思想和学问,在黄老派内部被人喷,这不是第一次。 在今天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位名宿,曾经抨击过庄子。 实在是庄子的书和思想,有太多喷点了。 而且,庄子本身就是一个大喷子。 他在世的时候,喷过的学派,遍及诸子百家,无所不喷,无所不非。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庄子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喷的过他。 但他死了么…… 嘿嘿嘿…… 连死人都收拾不了,诸子百家也就妄为学阀了。 但,在今天以前,大家喷庄子和庄子的思想和学说,都只是空对空。 譬如庄子说‘不知之知’‘非人之人’。 大家就钻进故纸堆,然后摆出一堆的先贤的文字,对其逐一批判。 但这种批判,从未深入,只留于表层。 大家都只满足于‘战胜了庄子’这么个假象。 然而,这位黄师,或者说黄生,终于开始涉足‘证伪’了。 短短几页文字,刘彻就已经看明白了,这位黄生在试图证明,根本没有一个叫门无鬼和赤张满稽的人。 倘若没有这两个人,那么,庄子在其天地篇里对舜的评论就是无稽之谈。 那么,其《应帝王》的言论,就是胡说八道。 只是…… 天下人都知道,庄子的所有著作里的所有故事,都是庄子自己编的啊。 都是些哲学问题啊,庄子只是借故事里的人说出自己的世界观宇宙观和价值观而已。 但,刘彻才懒得去管,也不想去给庄子鸣不平。 因为,现在的世界,根本用不到庄子的思想,也不需要庄子的思想。 庄子的那一套,刘彻深以为,或许等到了传说中的物质极大丰富,人可以剥削机械,消灭了国家和民族的gczy社会,才能绽放出真正的光辉。 至于现在,还是踏踏实实的去考虑实际问题,而不是究竟是人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人这种烧脑的问题。 当然,一定的保护,是要给的。 每年拨个几万或者十几万,养几个专门研究和保护庄子思想的学者就可以了。 刘彻真正关心的问题是——为何这位黄师要选择,从天地篇的故事里做突破口? 讲道理的话,现在,天下人,对庄子的非议,主要集中在《应帝王》的论述里。 一个个大喷子,逮着庄子在《应帝王》里的言论,逐一反驳。 而很少有人去碰《天地》。 这是因为,《应帝王》对于现在的社会来说,简直全身都是黑点,随便拿一个出来就能喷上一天,还不用担心得罪人,更可以因此被统治者看中。 “假如天地篇被证伪,那么,子贡游楚反晋的故事,岂非也是假的了?”刘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然后他对汲黯道:“黄公大作,朕读了,颇受益,请转告黄公:朕嘉其治学之谨,其赐黄金五十金,帛五匹!” 这就是个态度问题。 主要是告诉黄生和其他黄老派巨头——赶快给朕将天地篇的论述统统证伪。 不需要真的去撕破‘机心诈伪’和‘机械之心’的虎皮。 只需要造成声势,天下人自然知道,该怎么抉择。 而在排除了‘机心’‘机变械饰’这两个障碍后。 手工业和技术以及工匠就不再要受歧视了。 刘彻可以光明正大的任命各种‘鲁班博士’‘水利博士’甚至机械博士。 反倒是在后世人尽皆知的‘奇技淫巧’在现在影响也就那么一回事。 毕竟,奇技淫巧,怎及‘机变械饰’和‘机心诈伪’这种直指一个人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或者贼子的严苛指责厉害? “对了,陛下,臣听说,今日下午,太学的《春秋》博士胡子让鲁儒几乎下不来台……”汲黯笑着道。 “嗯?”刘彻也来了兴趣,最近半年,太学那边胡毋生日常喷鲁儒,让刘彻看的非常欢乐。 胡毋生,非常上道! 刘彻这边刚刚对齐鲁诸王下手,他就开始试探性的谈论鲁儒。 最开始,还只是从鲁儒的理论上下手。 而且触碰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议题。 但等到齐鲁四王皆死,而齐鲁地区被郅都和赵禹洗了一遍后。 胡毋生的议论点,就从外围,深入了鲁儒的敏感区域。 甚至一步步触及其核心。 大有一副把鲁儒踢下神坛的架势! 而且,因为是儒家内部撕逼,所以,其他儒家派系,除了谷梁派本着‘公羊赞成的我反对,公羊反对的我赞成’这个基本原则进行了声援外,其他派系,尤其是庞大的楚诗派和新兴的重民派和思孟学派都表示:关我鸟事。 “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刘彻笑着问道。 于是,汲黯就简要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他试探着道:“陛下,胡子是不是有些过了啊,公休子毕竟先贤,且素为人所重……” “呵呵……”刘彻看了看汲黯,当然知道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无非是,在公休仪的问题上,黄老派与鲁儒存在共同立场。 仔细想想,刘彻就知道为什么了。 道理很简单。 因为与公休仪捆绑在一起的,除了清廉的名声和高尚的人格外。 还有着‘拔葵去织’‘受大不用小’‘不与民争利’等等名言。 其中,不与民争利,更是地主官僚们的最爱。 民是谁? 当然不是泥腿子! 甚至,一般的地主也算不上‘民’。 在地主豪强和官僚贵族眼里,真正的民,当然是他们自己了。 其他人,统统都被他们强制代表了。 这种畸形的思想言论,最终,造成了西汉后,皇权不下乡以及‘乡贤’自治的可怕局面。 刘彻早就想对公休仪下手了。 甚至,他曾经想过,玩一次‘武训故事’,借机彻底否定公休仪及其思想。 只是,想了想,刘彻不得不放弃。 因为,这就是个刺猬,一碰,就要掀起一场空前的讨论和思想大辩论。 更会涉及吏治和道德,三观这样的大命题。 由皇帝发起和动员,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公休仪被打倒了,但一个更可怕的家伙站起来了。 而且,将学术问题政治化,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那么做了,那刘彻岂非是开了文字狱的先河? 他自己能保证不冤枉人,但他不能保证下面的人不冤枉人,更不能保证因此而开始的政治倾轧不会愈演愈烈。 只要想想北宋王安石变法,新党和旧党的撕逼的可怕场景。 刘彻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学术的归学术,政治的归政治,宗教的归宗教。 这是刘彻在登基时就立下的基本原则。 学术问题,绝对不能政治化! 更不能因言获罪! 现在就不错嘛。 学术界自己去撕逼好了,刘彻只要在后面当好奶妈,刷好buff,做好支援工作。 “胡子耿直,但学问不错,卿等就不要大惊小怪了……”刘彻笑着道:“学术界和思想界的问题,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诺!”汲黯闻言,心里也有底了。 实际上,他就是想知道,当今对于这些问题的看法和态度而已。 只要确定了这个问题。 那么,黄老派的巨头就可以借此调整立场。 现在看来,天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汲黯仿佛看到了黄老派下场,痛打鲁儒落水狗的场面。 不要以为黄老派跟鲁儒在某些问题上有共同立场,就以为他们都是自己人了。 其实,压根就不是! 甚至,黄老派内部是很高兴看到鲁儒倒霉的。 原因很简单——鲁儒倒下来了,那就只有他们在那些问题上有发言权了! 当今这个世道啊,越来越像战国时的百家争鸣了。 诸子百家,在越来越明显和清晰的竞争环境下,所有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拼命向上游。 不努力的,想吃老本的。 就会跟战国的杂家、名家、杨朱一般,在默默无闻中消亡。 而吞掉鲁儒这个大块头,吸收鲁儒原本的支持者和基本牌,对黄老派来说,也是不无补益。 甚至,可以说是吃了一顿大餐! 吃完这一顿,起码能顶三年! 当然了。 想吃掉鲁儒,并且消化,黄老派还需要考虑公羊和其他儒家派系的问题。 所以,汲黯适时的奏道:“陛下,臣听说,就在现在,法家的张公,将前往胡子府邸,探讨‘学术问题’……” “哦……”刘彻抬了抬眼帘:“儒法终于走到这关键的一步了吗?” “是的,陛下……”汲黯躬身道:“不过,以臣之间,大抵只是胡子与张子之间的事情……” 刘彻点点头。 虽然只是公羊派的胡毋生与法家商申一系的张恢在迅速靠拢,并且可能联合。 但这依然是学术界的大事情! 而学术界的变化,必然会影响到政坛。 张恢门下,有无数的弟子门人。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当今的御史大夫晁错。 除此之外,张恢门下还有两千石数位,甚至,就连廷尉赵禹,也是与之有关系的——赵禹的授业恩师是张恢的同门师弟。 而胡毋生,也是很厉害的。 本身门下弟子,在四年前就已经号称‘三千门徒’。 在今天,更是公羊派内部最大的学阀之一,他与董仲舒,一起构成了儒家最亮眼的两个巨头。 鲁申公之后,执儒家话语权牛耳的,不出意外,不是董仲舒,就是胡毋生。 而且,胡毋生的弟子门人,也有许多在做官。 现在,位置最高的,甚至有人爬到了颍川郡主簿的位置。 而最强的,当然就是那位后来的平津候,现在的主爵都尉,新鲜出炉的尚书左仆射公孙弘。 这两人的接近和联合,足以产生一个1+1大于2的反应。 刘彻扭头看着汲黯,沉吟片刻后,说道:“过几日,朕将巡视墨苑,请卿转告黄公,若有空暇,可随朕一同前往……” 法家和儒家在靠拢,要联合。 刘彻既是乐见其成,也心有忧虑。 毕竟,这两个学派,都是有着强大的行动力。 而且,执行能力很强! 他们要是靠拢并且联合起来,其他任何学派,都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所以,有必要让黄老派也找个小弟了。 当然,这个事情,还是要黄老派自己去谈。 谈得拢,还是谈不拢,刘彻不想干涉。(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四节 众人的心思【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刻钟后,刘彻在馆陶太长公主刘嫖和堂邑候陈午的陪同下,走进馆陶的府邸。 “陛下,您传召来的各家家主,俱在偏厅待罪……”陈午陪着笑道:“您是马上召见,还是……” 旁边的馆陶则是斥责了一声自己的丈夫:“皇帝刚刚进门,就说这些事情做什么?” 她扭头露出一个笑容,对刘彻盈盈一福,讨好的说道:“陛下,姑姑最近新得了一批歌姬,排了一曲舞蹈,看过的人,都说好看,陛下要不要先欣赏一下歌舞?” 刘彻对自己的这个姑姑,感到有些头疼了。 她看样子,又干起老本行来了。 想当初,先帝时,馆陶大长公主,靠的就是一手送妹子,一手卖萌,得到了先帝的欢心。 只是…… 话说,堂堂皇后的母亲,皇帝的姑姑,这么明目张胆的拉皮条真的大丈夫?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嘴巴上,刘彻还是老实的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那就麻烦大人了……” 馆陶闻言,先是一愣。 在往日,皇帝女婿兼侄子,可是一直喊‘皇姑母’的。 一下子就换成了‘大人’的称谓,让馆陶有些愕然。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然后就是笑着道:“不麻烦,不麻烦……陛下高兴就行!” 现在,东宫太皇太后避居永寿殿东殿。 她虽然依然能时常去问安,但是,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每天赖在宫里不走了。 老母亲根本就不给她任何机会,常常是规定的时间一到,就让她走人,说是要潜心‘向道’,不理世俗之俗务。 这让馆陶立刻就慌了神。 老太太虽然耳根子软。 但是,决定了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拉回来。 在老母亲避居后,她的威权,一落千丈。 以前,她想从少府要什么东西,一句话的事情,甚至只要一个眼色,下面的人就会立刻双手奉上。 但是,现在,无论她是暗示还是明示。 少府的官员,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实在坳不过了,才会打发一点边角料。 甚至,干脆见到她就跑。 而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可怕的是,来自宫廷的支持消失后,朝臣们也不卖她的帐了。 最近,她的好几个‘客户’委托的事务,统统在下面的官员那里吃了软钉子。 她想去找负责的主官甚至九卿说话。 但,这些家伙都是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但,就是不给办! 害的她少了好多业务。 太长公主的威名因此落下了许多尘埃。 馆陶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为了小可爱,也为了自己的那点虚荣心,她不得不重操旧业。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但刘彻却是另有想法。 皇帝亲自召集民间的家族家主,过问事务。 这在政坛上,是很犯忌讳的事情。 越权。 不管是以下越上,还是以上凌下,都会给人留下很恶劣的印象。 而且会造成很坏的影响。 会释放一些错误的消息。 尤其是在汉室,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让某些不安分的家伙以为看到机会了。 所以,需要一个幌子来遮掩。 当然了,顺便看看美女跳舞也不错…… 除此之外,刘彻还存着吊一吊那些商人和豪强的心的想法。 让他们受点煎熬,或许还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于是,刘彻就在馆陶和陈午的殷勤陪同下,来到了馆陶家的正厅,坐下来。 然后,一排排婀娜多姿的歌姬,穿着薄衫,来到厅中,翩翩起舞。 刘彻则是好整以暇的欣赏起来。 孔夫子说:食色性也。 在美女这个问题上,基本上不分圣人、贼子,都是一样。 ………………………… 在刘彻欣赏歌舞时,在一院之隔的偏厅里。 十几位关中地方名流或者从关东来的强龙,都是坐立不安,搔首挠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陛下的心意究竟如何?”一个微胖的男子悄悄的对自己身旁的几人问道:“诸君可有知道的?” 这些人又如何清楚皇帝到底想干嘛? 一个个都是摇头叹息。 不会有人忘记,当年,今上还是储君时,就对关中豪强痛下杀手的往事。 杜、张、王等六个曾经显赫一时,横霸一地的大家族灰飞烟灭。 一个个曾经的贵人,被刽子手斩成两半,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 当今在还是储君时,就已经敢于挥起屠刀,并且真的挥起屠刀杀人了。 大家当然都知道。 只要有需要,当今依然可以挥起屠刀。 而且,这次比上次,还要可怕。 今上现在已经具备了远迈其父祖的威权,手里的权柄仅次于打下了这个江山的高皇帝。 别说是将他们全部拖出去砍了。 就是将他们的妻儿家小全部砍光,也没有人敢反抗。 “田公!”有人将视线投向田家的当代家主田广。 这位可是经历过当初的杜、张、王合谋对付今上的粮食保护价政策,并且及时抽身,得以幸免的聪明人。 而且,田家在关中枝繁叶茂,耳眼通天,与宫廷关系也不错。 更重要的是,田家还有底牌在。 南阳郡郡守张汤,娶的就是田广认的干儿女,田氏旁支之女。 有人躬身致意:“还请田公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提点一二……” “呵呵……”田广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今天这事情,跟他老田家,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田氏虽然最近在关中一直被人打脸。 先是师家,然后是邴氏。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但,关东来的强龙,轮番抽了老田家的脸。 而其他家族却都在坐视,甚至看笑话。 这让田广很不爽。 反正,这次的事情,天子根本不会加罪于田氏。 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当然了,面子还是维持的,所以,田广笑道:“依我看啊,诸君,一会陛下,让我等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师丹,道:“诺!师公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众人这才发觉,场中还坐了一条大龙! 师家跟天家的关系,可是很亲密的! 他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堂邑候世子和隆虑候。 虽然只是做小,但,关系就摆在哪里。 更何况,师家做的买卖,可是天子点头同意的,还特许其垄断经营。 而师家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大家立刻都回过味来了。 当今这位啊,脾气跟他父祖一样,吃软不吃硬。 但,比他父祖好的是——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啊! 过去数年,无数铁一样的例子就证明了这个真理。 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当初掏出三万万钱,来修褒斜道。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傻子。 结果证明,大家才是真正的傻子。 旁的不说,现在,卓氏和程郑氏已经混出皇亲国戚了。 不仅仅生命财产得到了保障,而且,生意也越做越大。 虽然,舆论一直抨击和咒骂他们身为皇亲国戚,却与民争利。 但是,卓氏和程郑氏,只用了一句话,就击溃了一切非议:吾等经商,非为小家,乃为天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 然后,两家的管家和账房,就将自己家历年来的公益支出罗列出来。 全资资助褒斜道工程,连材料和工人的薪水也包了。 每年数千万的支出! 换来了关中与蜀郡和汉中,天堑变通途,而且褒斜道工程还灌溉土地二三十万亩,造福数县百姓! 江都风灾,两家又各出钱一千万,粟米三十万石,赈济灾民。 衡山国冰灾,卓氏和程郑氏,向衡山国捐献铁器五千件! 我们与民争利? 我们与民牟利好不好! 加上人家的皇亲国戚身份,一时间,居然没有人能奈何得了。 另外一个标志,就是现在在场的师家了。 当初,师家砸锅卖铁,将全部家当拿出来修轨道。 大家也是当笑话看的。 但今天…… 只能说这个笑话有点冷啊! 就那条轨道,存在一日,师家就一日不会衰落。 甚至,哪怕子孙不肖,也可以躺着数钱。 这样的好事! 大家都是流着口水,也想掉在自己脑袋上。 可惜,当今现在对于民间再修轨道,表示:不需要! 国家和朝廷,更希望自己来修,自己来运营。 尤其是少府,压根就不想看到第二个师家了。 这让大家在捶胸顿足之余,也未尝不是没有人幻想过,某天天子想向自己开口,然后自己卖肝卖肾,全数捐献,换来一个类似的特权。 或者,更进一步,如卓氏和程郑氏一般,混成皇亲国戚。 可惜…… 当今权位已经稳固,大权在握,而且,根本不缺捐钱,慷慨解囊的狗大户。 没看到,就连列侯们都在悄悄攒钱,随时准备在今上开口的时候‘报效君父’吗? “您是说……”于是,众人瞬间秒懂了。 不就是给刘氏当狗吗? 大家当然都是乐意的! 给皇帝当狗,怎么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给列侯和贵族权贵们当狗! 唯一的问题是:当今要不要大家的效忠和巴结呢? 或者说: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击败其他竞争对手,摘得‘刘氏狗腿子竞赛’的大奖?(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七节 河套战略(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七月的一天,与往常一般,库里提奥斯,或者说汉名赵秦的罗马使者刚刚洗漱完毕,正准备跟往常一样,去围观一下现在正在举行的汉朝考举。 在汉朝这么久。 库里提奥斯最关心的事情,除了找到破解自己祖国铅毒厄运的方法。 就是这个汉朝的考举了。 不分贵族、平民,除了罪犯外,所有人,全部都有资格参加这场盛大的宴会。 依靠知识和才能,而不是血统和背景,成为官员,踏入仕途,改变自己与家族的命运。 在库里提奥斯眼里,这是这个东方国度,最让人着迷的地方。 可惜,罗马共和国的元老院,是永远都不可能答应实施这样的政策的。 也唯有在这个东方的国度,这个自由和平等的土地上,才能结出这样灿烂的果实! 想着此事,库里提奥斯就不免叹了一口气。 来到汉朝这么久后,库里提奥斯的思想和行为,早已经不可避免的汉化了。 他现在能说一口流利的汉朝官话,还能用毛笔写字,甚至,他还能背诵《诗经》的许多篇章。 自然,他也就再非是那个刚刚受命于罗马执政官,踏上前往东方道路的使者。 他思考问题的方法和态度,也因此变得更接近汉室。 “若我能回到罗马共和国,我一定要将我在东方的所见所闻,告知我的同胞们!”库里提奥斯在心里想着:“让他们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惜,这似乎是永远不可能的梦。 北方那个强大的蛮子帝国,阻隔了东方的汉朝与西方的罗马之间的道路。 任何企图穿越那个名为‘匈奴’的国家的人,都必死无疑! 正叹息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一个大鸿胪的官员走进来,对他道:“赵兄,给你送来了两个同乡,或许你们认识也说不定……” 然后,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当头的一个肤色比较深,穿着一件简单的布衣,赤脚而行,见了库里提奥斯,他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礼仪,说道:“缘起缘灭,皆都有因,施主有礼了……” 居然还是正宗的希腊语! 库里提奥斯对这种人并不模式。 在巴克特里亚王国时,他就见过这样的僧侣。 这些僧侣与西亚的琐罗亚德斯教和罗马的奥斯匹林诸神的祭祀不同。 他们似乎很提倡苦行,讲究的是什么缘法和四禘。 而且,相比起琐罗亚德斯教和奥斯匹林诸神的祭祀,这些僧侣,更热衷于传播他们的所谓的‘浮屠法’——反正发音是这么一回事。 具体如何,库里提奥斯并不清楚。 而在这个僧侣身后的那个人,却让库里提奥斯大吃一惊。 “欧科拉提!”库里提奥斯吃惊的说道:“您怎么来了汉朝了?” 那人正是从大宛冒险穿越了整个大漠,来到汉朝的大宛副王欧科拉提。 “爱奥尼亚王国被野蛮人入侵,我是来丝国求援的……”欧科拉提看着库里提奥斯也非常惊讶。 这位据说身负罗马执政官使命的罗马贵族,真的抵达了传说中的丝国! “运气可真好!”欧科拉提在心里说道。 他这次,可是经历了千辛万苦,一路上只敢走小道和山路,穿越高山和密林,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才抵达了长城脚下。 然后,他就被丝国的官吏丢在了距离汉朝首都数百里的一个名为‘晋阳’的城市。 直到前不久,他才被准许,来到长安。 这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之久。 欧科拉提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王国是否依然存在。 但,他知道,哪怕爱奥尼亚王国已经灭亡。 但他依然需要向这个东方的丝国,自称‘中国’却写作‘汉朝’的庞大帝国求援。 以寄希望于汉朝皇帝能够大发慈悲,救救可怜的,被野蛮人马蹄袭击的中亚希腊城邦。 当然,汉朝皇帝要是能够进一步帮助希腊人重拾塞琉古帝国的势力范围,那就更好了。 不过…… 现在看来,汉朝人对自己域外的事情,并不是那么上心,也没有那么圣母。 所以,在见到库里提奥斯后,欧科拉提迫不及待的想从库里提奥斯口中得知有关这个帝国的更具体的信息。 那位大鸿胪官员看着这三个‘夷狄’,对着库里提奥斯,拱手道:“赵兄,既然这两人都能与赵兄交流,那就麻烦赵兄教一教他们中国礼仪和语言了,陛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召见呢!” “尤其是这个身毒来的人,请赵兄务必尽快教会他语言和礼仪!” 库里提奥斯闻言,连忙拱手道:“诺,仆必幸不辱命!” 目送着那位大鸿胪的官员离去,库里提奥斯将房门关上。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眼前的僧侣和贵族。 他首先对欧科拉提说道:“副王阁下,您是否已经将您的身份准确告知了汉朝的官员?” 欧科拉提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一到丝国,遇到丝国官吏,就告诉了他们,我的来意……” “可惜,这丝国的官吏和贵族,似乎并不怎么看重我……”他遗憾的摇摇头,然后,殷切的看向库里提奥斯这个老熟人,说道:“阁下来到丝国,应该有不短的时间了吧,您能否告诉我:这丝国与那名为‘匈奴’的蛮子帝国,谁强?” 库里提奥斯闻言,笑道:“去年,汉朝与匈奴发生了一次旷世大战,双方投入的兵力,以万来计算!” “结果如何?”欧科拉提紧张的问道。 “汉朝军队,用两个月,全歼了入侵的匈奴骑兵,足足四万人!”库里提奥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骄傲的说道:“现在,汉朝的战俘营里,还有两三万的匈奴俘虏!” 这句话,不仅仅让欧科拉提眼前一亮。 一直站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词的僧侣也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双手合十,赞道:“世尊在上,此地当是我教大兴之地,合该让我来此传法!” 库里提奥斯和欧科拉提闻言,就像看精神病一样,看向这个僧侣。 尤其是库里提奥斯。 在这个东方的国度,生活越久,库里提奥斯就越清楚,这个帝国的骄傲和强大。 在这个国度,想要传教? 问过官府和地方上的名流没有? 没有被官府批准的传教行为,都被称为‘淫祀’。 但这僧侣却似乎没有看到库里提奥斯和欧科拉提的眼神,他对两人合十一礼,说道:“两位施主,我是世尊的传法人乔科达摩!” …………………………………… “陛下,那个身毒僧侣和自称大宛副王的夷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去给了那位大秦使者教导……” 刘彻躺在塌上,闭着眼睛,听着汲黯的报告。 “派人严厉监视,日夜都不要停!”刘彻闻言,做出批示:“尤其是那个僧侣,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大鸿胪衙门一步!” 刘彻也没有想到,江都国报告发现身毒商船,最后,送来长安的,居然是一个原始佛教的僧侣。 在得知了这个情况后,他就马上命令江都国立刻将这个祸害送来长安。 这是防止某些不河蟹的思想传播出去,毒害国人。 什么今生受苦,来世享福,那一套,刘彻素来不是很感冒。 当然了,不可否认,佛教思想有其进步的一面。 但其落后和腐朽的东西,却实在太多太多了。 况且,现在的佛教,可不是后世的佛教。 没有经过三武灭佛的调、教,佛教自然没有本土化。 所以,刘彻自然不可能让它在中国的土地上传播。 “什么今生孽报……来世福报……”刘彻摇摇头。 中国人的宗教观,自古就很朴素。 天破了就自己连石头来补,塌了就斩下神龟的四肢,重立天柱。 上帝发大水要灭世,我就到处凿渠泄洪。 疾病袭击,不求鬼神,自己炼药自己试药,哪怕毒死也无怨无悔。 在东海淹死,就把东海填了。 被太阳暴晒,就把太阳射了。 天帝不公,哪怕是死了,脑袋都没有了,我也要肚脐为口,****为眼,双手持械,杀上九重天。 天子不公,冤杀了我,那就变成厉鬼,将他带走! 谁爱做放牧的羔羊,xx的奴仆,就让他们去做吧。 谁爱做逆来顺受的奴隶,也让他们去做吧! 反正,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从来都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国有道,君子自强以不息。 国无道,吾可取而代之! 神器,唯有德者主之! 甚至,就连所谓的五帝,所谓的八主,也都不过是一个个先王的化身和一位位英雄的升华。 在中国,人才是神! 在中国,敬畏的唯有天地与先祖。 什么世尊佛陀上帝救世主? 统统去见鬼吧! 当然,佛教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可以洗脑异族奴隶啊!”刘彻在心里想着。 历史上佛教在中国流行,也是因为五胡之乱的缘故。 异族的征服者需要一种精神麻醉药来催眠中国百姓。 所以,佛教顺势兴盛。 如今反过来去洗脑被进口或者抓捕的奴隶和奴工,让他们安于现状,应该是不错的。 所以,那位僧侣,刘彻只是命令软禁,而非直接杀了。 将那位印度来的僧侣的事情放在一边。 刘彻拿起了刚刚从云中郡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奏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匈奴单于已破大宛,掳大宛军民数十万口南归。 这是且渠且雕难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云中郡的绝密情报。 将这份情报反复看了几次。 刘彻将它放下来。 “必须修改战略了!”刘彻在心里想着,然后他将视线投向墙壁上悬挂着的地图。 军臣在击破大宛后,没有选择继续西征,而是见好就收,带着战利品南归。 这大大的出乎了刘彻的意料之外。 假如,此事属实。 那么,很有可能,从此以后,这西征,将会变成定期性的娱乐。 匈奴人西征一次,然后带着战利品回来,消化了以后,再西征。 如此反复循环,匈奴的力量,将越来越强大。 这还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军臣的选择,使得刘彻原本计划等到匈奴主力走远了,再出塞去欺负留守的匈奴部族的计划破产。 “决不能让匈奴人如此安逸和顺利的西征!”刘彻在心里说道。 “立刻去请丞相和车骑将军以及安东都督入宫!”刘彻吩咐着:“另外,再传召各位将军!” “诺!”汲黯恭身领命。 刘彻也拿着那份奏报,站到地图前,凝视着已经被探明和标上了清晰地名的那副地图。 这是,最近刚刚从云中郡送来长安的河套地图。 刘彻的手,在地图上摸了摸。 赵武灵王建造的高阙要塞,秦始皇的阴山防线。 而这两个地方,失陷已经超过七十年了。 刘彻能感觉到,这两个地方和整个河套,都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渴求着他的军队前去收复。 让这片天然的牧场,塞上明珠,诸夏民族的母亲河浇灌出来的谷底,回到故国的怀抱中。 “匈奴人不蠢啊……”刘彻看着地图上的山川湖泊。 原本他的计划是等匈奴西征,越过葱岭后,再与匈奴开战。 但,很可惜,匈奴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匈奴人毕竟不傻。 主力越过葱岭,深入中亚,漫长的道路和补给线,足以让汉室就算全取了整个幕南,但,远征的匈奴人可能也依旧蒙在鼓里。 匈奴人自然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更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老巢。 所以,选择渐渐西征,也就可以理解了。 既然匈奴人不给汉室机会,那刘彻自然不会傻傻的依然按照刻板的计划来行事了。 “那就准备进行河套战役吧!”刘彻将视线盯在地图上的高阙要塞和阴山防线上。 在河套和河西地区,目前汉室已经弄清楚了,在当地,匈奴人有七个部族在活跃。 算上祁连山和贺兰山的部族,当地的匈奴部族数量,多达二三十个。 当然,大多数都只是些鱼腩和仆从。 真正值得注意和能威胁汉军的,也就那么三五个。(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八节 河套战略(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周亚夫与义纵和将军们来到刘彻面前时,刘彻的视线依然集中在地图上。 “陛下!”周亚夫恭身问道:“诏臣等前来,有何吩咐?” “丞相知道高阙要塞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臣知:高阙,故赵武灵王所立,出代国长城,直至阴山之间,有山中断,两岸双阙,峨然云举,如人之双眼,俯视河套,故曰高阙!”周亚夫答道:“高阙塞,塞口有坚城,出塞北为荒原,入之则跨山结寨,易守难攻,臣先父在时曾曰:欲北伐匈奴,必先伐河套,欲河套,必先下高阙,高阙不下,河套难复!” “太宗皇帝时,丞相颍阴懿候灌公,率车骑八万五千人,北击河南,逐匈奴于云中之外!曾遣轻骑,深入塞外,察连地理。使者回报曰:匈奴右贤王率众据守高阙,高阙城坚难下,非人力所能攻取!又逢济北王兴居谋逆,懿候不得不收兵南归,那一次事在太宗孝文皇帝六年,距今二十有四载!自那后,中国再未有人能亲眼目睹高阙!” 刘彻点点头。 高阙要塞,在这个时代,始终是汉室君臣研究和关心的重点。 因为,那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杰作,是战国时期赵国所能扩张到的极限。 李牧曾经在那里遥望河西走廊,蒙恬也曾扬鞭于彼。 同时高阙要塞还是扼守北河的关键要隘。 北河这个名词,在后世已经鲜有人知晓了。 但在现在,以及未来数百年,都是中原文明想要经营河套必须关注的一个地名。 众所周知,河套,是由黄河千百万年的冲刷而形成的一个平原。 黄河在此地,绕出一个几字形的弯道。 而通常,当平原河流弯曲到一定程度时,自然的力量,会在曲流河段的凸出两端,冲刷出一条径直的新河道。 在地理学上,这叫裁弯取直。 河道裁弯取直,自然就会生成一条新的河道。 但是,旧河道,并不会废弃。 有时候,当水流量大的时候,新旧两条河道,会共存在一起,并用一段时间。 也有的时候,原来的旧河道,会重新成为主干道,而新河道变成支流。 只有随着时间流逝,旧河道的流量减少,渐渐干涸,新河道才会确立。 而北河,就是黄河在河套平原的那条旧道的名字。 现在的北河,依然是那条能主宰河套命运和规划黄河流向的主要河道,有时候甚至会将新河道挤成支流。 直至郦道元著《水经注》时,北河依然是河套平原最重要的河道。 历来的战争,都是谁控制了高阙,谁就控制了北河,谁控制了北河,谁就可能控制河套。 历史上,卫青收复河套,史书记载,其攻击路线就是绝梓岭,梁北河,东经高阙南。 匈奴人当然不甘心失败。 于是,在元朔四年,汉匈围绕高阙要塞,爆发一场不亚于漠北决战规模的大战。 匈奴右贤王将十万骑与卫青战于高阙。 结果是卫青大胜,从此,匈奴再也不敢望河套。 而高阙要塞,对于后世也有重大的意义。 因为,确定了高阙要塞的方位,就能确定赵长城的界限,确定了赵长城的界限,就能确定秦长城的走向。 为此,史学家写的论文和著作堆起来,能塞满一间房子。 但,依然没有人能确定,高阙的真实可靠位置。 只能通过线索去推断,大体在某个位置。 而在现在,汉家君臣都知道,高阙在阳山。 是与秦始皇的阴山防线一起构成了当年秦长城屏蔽胡骑的主要防御体系。 阴山在河南,而阳山在河北。 史载,蒙恬筑长城,衍袤万余里,渡河据阳山。 自二十四年前灌婴北伐,到今天,汉室君臣没有不想将高阙要塞重新收复的。 刘彻看着周亚夫,看着义纵,再看着薄世,以及那些将军们,说道:“朕已经决定,开始规划河套战役!” “战役的第一阶段任务,就是收复赵武灵王之高阙要塞,梁北河而望阴山!”刘彻将拳头重重的打在了地图上那个被明确标注了位置的高阙。 “带兵作战,撅师万里,此皆卿等之长!”刘彻看着群臣们下令:“朕给诸位十天时间!十天后,朕要见到初步的高阙战役计划!” “此事,就交给丞相领头!”刘彻分布任务:“车骑将军为副手辅佐,卿等为参谋,协助谋划!” “先计算出我军要拿下高阙,需要动员多少军队,多少粮秣,多少民夫,还要算出匈奴部族的可能来援方向和数量!”刘彻说道:“计划拿出来后,朕就将发放给武苑诸生,进行推演!” 这样做,虽然可能泄密。 但是,却更可能完善整个计划。 “诺!”周亚夫当然不会拒绝。 他甚至是欣喜若狂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在有生之年,准确的说是在位之时,收复河套,完成恢复秦故土的历史使命,就是他最大的目标! 周亚夫不会忘记,当年,老丞相故安文候申屠嘉临终之时嘱托自己的家人:王师出塞,北擒单于,家祭之日,勿忘告乃翁! 周亚夫可不想自己也要跟老丞相一样,临死之时,拉着儿孙的手,叮嘱:勿忘告乃翁啊! 他更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看到不可一世的匈奴单于龙旗被丢到太庙的祭台上,匈奴单于肉袒负荆,跪在高皇帝的灵位前,三拜九叩! 若有可能,还要挖出冒顿和老上的棺椁,学伍子胥,进行鞭尸! 周亚夫抬起头,问道:“陛下,第二阶段的作战目标是?” “当然是阴山!”刘彻看着地图,淡淡的说道。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阴山,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就是分割文明和野蛮的分水线,也是诸夏民族保护自己不受侵犯的底线。 阴山在诸夏之手,则夷狄不过疥藓之疾。 阴山要是落入敌人之手。 好一点的就像汉初,被游牧民族的骑兵骚扰和侵袭。 坏的嘛…… 看看五代十国和两宋吧。 失去了阴山遮蔽,河套就暴露在敌人的铁蹄下,随时会失守。 河套一丢,整个北方门户大开。 而且,中国还将失去祂最可靠的一个养马地。 靠着步兵去打骑兵,哪怕是火枪时代,也是劣势! 更别提冷兵器时代了。 “第三阶段,前出河西,至少要打通前往祁连山的道路!”刘彻接着道。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使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匈奴人的悲歌,就是祁连山和胭脂山的战略地位的最佳注释。 刘彻相信,只要汉军兵临祁连山。 那么,军臣就肯定要率领主力回来决战了。 这次,刘彻将不可能再给匈奴主力逃窜或者喘息的机会。 只是可惜现在,刘彻根本不知道祁连山的地理和地貌以及周围地形结构。 所以无从规划,那个大战略。 而且,现在,连高阙都没拿下,甚至高阙前方的要地梓岭也被匈奴控制。 在这个时候去规划祁连山之战,有些好高骛远了。 还是专注眼前比较好。 而周亚夫则在与义纵以及其他将军商议了之后,回来报告说道:“陛下,既然欲取高阙,那,臣等请陛下,立刻召见少府卿以及考工令、楼船将军还有墨苑的钜子!” 他抬起看着刘彻,说道:“欲取高阙,必梁北河,臣等必须确认,现在我朝的浮桥技术以及搭建之法!” 这是自然,刘彻点点头,道:“就依丞相的意见!” 他扭头对汲黯吩咐:“传朕的诏命,立刻宣:少府卿刘舍,考工令以及少府六丞,并楼船将军徐悍、墨苑钜子杨毅,立刻入宫来见朕!” 渡河,永远是军事战争中的难题。 从春秋的泓之战、城濮之战开始,怎么渡河就成了军事家们思考的问题。 而黄河现在可是汹涌澎湃的大河。 尤其是上游的水势,湍急而汹涌。 靠舢板就想让大军过河,简直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今日的汉军,已经是一支骑兵为主的作战力量。 因此,想要渡河作战,就必须架浮桥。 而架浮桥,天下最精通此道的就是少府和楼船衙门。 至于叫墨家的钜子进宫,则是希望让墨家根据现有的浮桥技术,开发和改良出一种更好,更便利同时更安全的浮桥架设之法。 “臣等还想知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发起河套之战?”周亚夫凝神看着刘彻,其他将军和列侯们,也都是呼吸急促。 特别是那些上次马邑之战没有出征的列侯以及新兴的将军们,都对这个答案紧张不已。 他们需要确定具体的时间,然后,才好回家疯狂鞭策和训练家臣和家兵,同时做好抢职位,占坑的准备。 现在的汉室军队,其实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洗牌。 这场洗牌的激烈程度,仅次于当年覆灭诸吕的倾轧。 在这场洗牌中,活下来的,生存下来的山头,才能有未来可言。 不然,就会跟过去无数的名军,强军一般,默默消亡。 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军功! 军队里,比的就是谁军功多。 谁的军功多,斩首多,谁说话的嗓门就大,就敢向上面要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士兵和最好的补给!(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一节 膨胀的匈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朝阳东升,浩瀚的居延泽,在阳光下美丽和壮阔。 沐浴着初生的阳光。 匈奴单于军臣,开始了每日必备的拜日仪式。 “伟大的太阳神,感谢您的恩赐,让大匈奴的勇士,击破大宛,获其人口和财富!”军臣五体投地的对着那轮初生的红日恭拜着。 然后,一匹小马驹和整整一箱的黄金,被摆上了祭坛。 一位老迈的萨满祭司,拿着小刀,割开那匹小马驹的喉咙,将它的血,淋到黄金上。 红色的鲜血,热气腾腾,流淌到黄橙橙的金子上。 顿时,所有的贵族和武士,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军臣站起身来,朝着他的臣民挥手。 然后,他发表了慷慨的演讲:“勇士们,诸部的大王们!赖天地庇佑,先祖之福,我大匈奴已尽破大宛全国,得其土地人口、财富牲畜!” “明年,本单于将继续率领我大匈奴的无敌勇士,继续西征!” “卑鄙的月氏人!可耻的康居人还有那些小偷一般的塞人!” “本单于对先祖和神明发誓,一定要击破他们的王庭!抢掠他们的牲畜!****他们的女人!鞭笞他们的孩子!让大匈奴的马蹄,踏遍整个世界,直到大地的尽头!” 军臣举起双手,大喊:“天神保佑大匈奴!” “天神保佑大匈奴!” 回应他的是无数的欢呼声。 现在,整个匈奴帝国,多数的部族和人民,已经确信,西方,是他们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 仅仅是击破一个大宛国,匈奴就获得了超过四十万的男女奴隶。 其中,适龄的女奴,达到了十万以上! 这意味着,数年之后,匈奴将新增至少二十万的新生儿! 在二十年后,匈奴帝国的骑兵,将增加一半! 单单是人口上的补充,就足以让匈奴帝国恢复到老上单于时代的巅峰! 更何况,从大宛还掠夺了无数的粮食、美酒和黄金珠玉。 这些财富,足以让匈奴帝国的霸业的基础变得更加稳固。 最起码,今年的冬天,匈奴的本部,尤其是单于庭的直属部族,将过上一个没有饥饿,没有忧愁的冬天。 这对匈奴的士气和民心的敛聚增强,如同开了挂一般。 当然,对军臣来说。 这次灭亡大宛,最大的战利品,就是在大宛的某些山谷和牧场里发现的全新的优良马种。 被称为大宛马的优秀良马。 这种马,奔跑起来,快如疾风。 而且,瞟肥体壮,是匈奴到现在为止,所见过的最好的马种。 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些马太难伺候,太金贵了! 这些马,一般的牧草,根本不吃。 它们只吃最好的嫩草和最有营养的嫩叶。 即便如此,用这些马作为种马,来改良匈奴骑乘的战马,也已经被军臣列为匈奴的头号大事。 当然,这次大宛攻略,匈奴也不是毫发无损。 至少一万骑兵,永远的留在了大宛的坚城下。 还有两三万人负伤。 但这种事情,军臣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在结束了这个拜日仪式后,军臣回到自己的单于大帐。 在那里,他见到了已经许久未见的儿子于单和左大将呼衍当屠。 “我的儿子!”一见面,军臣就抱住于单的身体,慈祥的抚摸着他发辫:“在幕北过的怎么样?” “回禀父单于,儿子在幕北,有左大将照顾,一切都很好!”于单抬头说道。 “很好!”军臣抱了一会于单,然后将这个幼子交给自己的亲信心腹,让他们带着于单下去玩耍。 “跟本单于说说看,这几个月,都有哪些豺狼在蠢蠢欲动……”等到于单走远了,军臣脸上的慈祥和爱怜,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残忍。 军臣本人就是躲过了无数的明枪暗箭,才活着继位的。 他当然清楚,在匈奴内部,那些幻想着杀死宗种,自己取而代之的疯子有多少! “回禀大单于,那些斗不过是些老鼠罢了,奴才已经全部将他们清理掉了……”呼衍当屠蔑笑一声答道,然后他脸色一正,说道:“奴才以为,大单于更应该关心一下高阙和阴山的防御……” “那里,只有一个休屠部族和浑邪部族在驻守,原本负责协防的白羊和楼兰部族,现在一个残了,一个废了,一旦汉朝人进攻,奴才担心,休屠和浑邪人抵挡不住!” 这也是呼衍当屠最担心的事情。 没有人,比匈奴人更清楚河套对他们的重要性了。 那里不仅仅是匈奴人的发祥地,祖庭,同时也是匈奴人最重要的牧场和最大的军火库,还是匈奴的整个幕南地区的核心与基石。 失去了河套,就会失去幕南。 而没有了幕南的牧场,匈奴帝国就要衰亡! 当年,秦人占据河套。 包括匈奴在内的所有游牧民族,全部‘不敢南下牧马’。 军臣,当然也知道河套的重要性。 他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左大将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样,本单于会命令祁连山的卢候部族和幕北的若卢部族,南下到河套,高阙防御由卢候部族接管,高阙之前的梓岭,交给若卢人去负责!同时,白羊的本部和折兰的本部也回归到阴山一带!”军臣想了想以后做出了布置。 卢候部族,本来就是生活在河套南方的部族。 但在十几年前的汉匈大战时,因为是卢候王唆使了右贤王攻击的汉朝。 所以,在两国议和以后,卢候部族被惩罚,调离了河套,踢倒了祁连山以西的山区跟羌人去玩泥巴去了。 但这个部族去了当地,非但没有衰落,反而兴盛起来。 其残暴和原始程度,在匈奴内部甚至比折兰还夸张。 只不过他们没有折兰人那么好的骑术。 卢候部族最强的地方,在于他们的山地活动能力。 他们是匈奴内部少数几个会筑城的部族。 现在,匈奴的几个重要的城市,就都是卢候部族筑造的。 譬如,幕南的核心,龙城。 还有现在休屠王所在姑臧城。 都是卢候人和当年的东胡部族以及其他投降的汉人的杰作。 卢候人是做梦都想回归河套,去跟老朋友叙旧的。 军臣相信,他们去了高阙,假如汉军来袭,卢候人肯定会拼死抵抗和作战的。 至于将若卢调来河套。 则是因为军臣不放心这个部族了。 去年以来,若卢王就跟着现在已经成为了右贤王的呼揭王上跳下蹿,唯恐天下不乱。 现在,军臣地位稳固了,自然要想办法收拾若卢和呼揭。 若有可能,呼揭王的右贤王地位,军臣都要想办法剥夺! 将若卢人丢到梓岭这个靠近云中郡的山区。 军臣的想法很简单。 假如汉朝人要进攻,那么,若卢人就是首当其冲的对象。 汉朝人会帮他先消灭若卢人,而若卢人也会用自己的血肉,来给后面的高阙和阴山预警。 汉朝要是不进攻,那也没有损失。 而且被束缚在梓岭的若卢部族,会受到单于庭的亲信心腹部族的严厉监视,不可能再翻出浪花,更不可能再去跟呼揭人勾勾搭搭。 将这个事情确定下来后,军臣就感觉已经万无一失了。 河套地区放下四个部族,而且都是主力部族。 又有着高阙天险可守。 汉人再强,没有个半年,休想拿下或者吃掉这河套的匈奴骑兵。 有了这层布置和保险,匈奴的河套,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军臣正欲与呼衍当屠继续说一下其他事情。 这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两个匈奴贵族走进来,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说道:“大单于,右贤王急报:尹稚斜之子乌维在兰池病死了…” 军臣闻言,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道:“本单于知道了!” “尹稚斜的孽种,死的好!” 军臣才懒得管乌维是真的病死的,还是被呼揭人下毒毒杀的。 他只知道,这个家伙死了,而且是死在呼揭人的看管下。 不管死因是什么。 都是好事! 但,有人却不这么认为。 仅仅过了一刻钟,兰陀辛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听说了以后,大惊失色,立刻就赶去军臣面前求见。 一见面,兰陀辛就跪下来说道:“大单于,奴才听说乌维王子病逝,请大单于追究右贤王且之照顾不力之罪!” “嗯!?”军臣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乌维那个孽种,死了就死了呗!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军臣甚至都准备给右贤王和他的呼揭族发一个一吨重的奖状。 乌维一死,那右贤王的势力,就要没有了精神共主,最终,都要乖乖跪下来,向他臣服。 “大单于!”兰陀辛见此,却是万分的着急,他匍匐在地上,劝谏道:“请大单于想一想左大都尉若鞮和皋林王等人的反应!” “右贤王故已死,尹稚斜也亡,然其羽翼尚在!”兰陀辛磕着头,忧心忡忡的说道:“今乌维暴卒,大单于不以为悲,反以为喜,奴才以为,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左大都尉若鞮,是瓯脱氏族的首领。 皋林王是皋兰部族的首领。 这是两个有着两万以上邑落的实力派。 而他们与尹稚斜的关系也很复杂。 左大都尉的母亲是尹稚斜的姐姐,而皋林王的妹妹曾经嫁给了尹稚斜,准确的说,他是乌维的外祖父。 去年尹稚斜战死在马邑,这些人一声也不吭。 但,兰陀辛知道,他们不是不吭声,而是没有办法吭声。 毕竟,战死在战场,技不如人,在匈奴人的眼里,这属于活该。 谁也挑不出来错来。 但,现在,乌维忽然暴卒。 左大都尉和皋兰王的想法,就值得注意了。 更何况,尹稚斜一系,在整个幕南部族里,都有着庞大的影响力。 尤其是许多的中小部族,他们世代都是听命于在兰池的右贤王的大纛的。 现在,他们的主子的最后一个血脉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 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这些部族在心里面对单于庭产生疏离,甚至敌对! 更别提,军臣现在这样觉得乌维死的好,死的妙的态度。 肯定会激怒瓯脱氏族以及皋兰氏族。 让他们对单于庭离心离德。 而那些靠近长城的中小部族,恐怕会在恐惧中背叛匈奴,投奔汉朝,去给汉朝当狗腿子! 这样的例子,在过去,并不罕见。 五年前,不就发生了三个部族,带着人民一起投奔汉朝的例子吗? 再向前追溯,十几年前的汉匈大战,起因不也是某个匈奴大贵族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被杀,他的儿子章尼带着数千部众越过长城,寻求汉朝庇护引发的吗? 更别提,现在汉朝在边塞,大搞所谓的‘三表五饵’,疯狂拉拢那些中小部族。 整个幕南的部族,无论大小,几乎都有汉朝人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现在,单于要是公开表示——乌维死的好。 那么…… 兰陀辛已经不敢想象了。 可惜,兰陀辛的担忧,在军臣眼里,连个狗翔都不如! 军臣哈哈大笑:“左大都尉?皋兰王?本单于前两天才见过他们,他们跪在本单于面前,如同一条温顺的猎犬!” 军臣确实有理由如此骄傲。 攻灭大宛,匈奴帝国的财富暴增。 数十万奴隶,尤其是那些女奴的出现,足以让他的威权,恢复到巅峰,甚至可以与老上单于比肩了。 在他眼里,区区一个左大都尉,区区一个皋兰王。 加起来也才不过四万邑落! 其中更有一半以上的邑落,是忠于单于庭的。 他们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真正的右贤王和尹稚斜的死忠,不是在六七年前就死在了单于庭的那个流血的夜晚,就是跟着尹稚斜,撞死在了汉朝的马邑城下。 在军臣看来,他甚至是巴不得左大都尉和皋兰王跳起来反对他。 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归这两个氏族,将他们的人口和牲畜,充实到单于庭的本部里。 军臣现在已经越来越想要学习汉朝皇帝那样,进行集权了。 在军臣看来,马邑之战,匈奴败就败在体制上。 汉朝因为能集权,所以可以集中力量,而匈奴,却因为内部山头太多,力量无法集中。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当然是收权了。 这也是他西征大宛后立刻收兵回归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捞够了,而且还担心老巢。 更多的原因,还是军臣觉得,他已经可以依靠这样的胜利和那些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开始集权,开始强化单于庭对各个部族和氏族的控制。 如此,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单于庭的许多问题。 兰陀辛见了,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很清楚,军臣现在在胜利面前,已然膨胀了。 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无敌的幻想里。 除非,汉朝撕毁和亲协议,不然,他肯定不会回心转意。 “唉!”兰陀辛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从此以后,匈奴帝国的内部,将要多事了。 右贤王和尹稚斜,虽然都已经死了。 死忠也基本被清除掉或者边缘化了。 但,汉朝有句话叫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尹稚斜一系控制幕南部族数十年,经营日久,岂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消除的? 但,兰陀辛也没有办法。 “大单于……”兰陀辛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外一个请求:“呼揭王和白羊王被汉朝扣留、羁押,奴才请求,派出使者,前往汉朝长安探视!另外,汉朝的知识和技术,对我大匈奴非常重要,奴才听说,汉朝在其长安,设立了一个‘太学’,请大单于向汉朝皇帝递交国书,请求汉朝皇帝批准,我大匈奴可以派出贵族子弟前往太学求学!” “两国即为兄弟之邦,那汉朝皇帝就应该同意我国的这个要求!”兰陀辛道:“反之,则可以知道,汉朝人对我大匈奴抱有深刻的敌意!” 这倒是没有问题! 军臣略略一想,就答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二节 官员倒逼战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长安,又一次考举落下了帷幕。 这一次,参考士子创下了前所未有的记录。 总共有接近两万人报名! 如此多的人参与,以至于整个长安的商业和贸易,在考举前后的这一个多月,繁荣的不像话! 无论是卖奢侈品的,还是经营日常用品的,反正,只要是做生意的,都赚的盘满钵满。 当然,主爵都尉衙门也趁机刷了一波脸。 在公孙弘和主父偃的主持下,主爵都尉衙门,借着考举的机会,从长安九市,收上了接近千万的税款。 仅此一项,就几乎相当于关中去年一年田税的三分之一强了。 这让公孙弘和主父偃的信心爆棚。 但对刘彻来说,本次考举的落幕,意味着麻烦的上演。 “四千多个工作岗位啊……”刘彻将御史大夫衙门上奏的奏疏放在一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就是考举对于现在的汉室政权的最大考验了。 跟每次只取几十个,撑死一百多的科举不同。 考举,一次录取人数,就是数千。 而且,录取人数肯定会越来越多! 就像后世的大学生一样。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人民的口袋慢慢的鼓起来。 他们肯定会选择将自己的下一代送去读书识字。 知识分子越来越多,最终曾经的风流才子,变成明日的市井说书人。 而这却对现行的考举制度造成了冲击。 因为,工作岗位,不是想变就能变出来的。 特别是现在,汉室地方六十余郡,绝大部分的职位,都已经有坑了。 强行把人踢掉,塞进考举士子,不仅仅是对国家的不尊重,更会产生很坏的结果。 想想看吧。 崇祯让李自成下岗,然后李自成就武装上访,让崇祯在煤山上吊了。 所以,其实,现在可供安排的职位,也就只有那些到点了退休的人的职位。 刘彻前几年,已经将这方面的潜能挖空了。 再想指望靠着以新换旧,并不现实。 但,放着这些考上的士子,不给他们安排工作岗位也是要出事情的。 典型的就是黄巢。 英雄豪杰,流落在体制之外,会有怎样可怕的结果。 历史书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 所以,在实际上而言。 “这是在逼着朕去扩张啊!”刘彻放下手里的笔。 他刚刚绞尽脑汁,从各衙门清理了五百多个到点了还没退休的老干部,给与他们加官一级的荣誉,让他们致仕,从而腾出了五百多个岗位来安置这些考举士子。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幸亏去年搞了个大新闻,把齐鲁洗了一遍,腾出了至少两千个岗位。 因此,今年勉勉强强,算是能蒙混过关了。 但明年呢?后年呢? 而且,随着新一代年轻人成长,未来汉室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 这在一方面,会要求刘彻开始改革考举制度,提高准入门槛。 但这门槛肯定不会一下子就拔高太多。 难度是会随着士子人数的增加而增加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一定会一年比一年多。 于是,摆在刘彻面前的,就只有三条路。 第一条扩大内需,发明一些新机构来安置越来越多的考举士子,但,这新衙门不是想成立就可以成立的。 现在的官员薪水虽然低,但也不少了。 哪怕是最低级的百石小吏,一年薪水也要给其一百石粟米外加一定的现金。 更何况,刘彻自己还作死的搞出了津贴和补贴制度。 所以,随意增加机构的话,只是饮鸩止渴,最终除了重蹈北宋杯具外,不会有别的结果。 而第二条路,就是减少录取人数。 但,减少录取人数,就会提高考举逼格。 很容易会让那些知识分子和文化人产生——劳资比别人高级的错觉——虽然他们一直都有这样的错觉。 但考举,却可以让他们知道——你们不比别人高级。 而第三条路…… “用大汉的剑,为大汉的官,去获取属于他们的工作岗位……”刘彻似笑非笑的摇着头叹息着。 这也是唯一可以实现的出路。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只要打下一块地盘,就得在当地建立政府,实施统治。 就像现在的安东都护府那样,每年都能固定为刘彻消化至少几百个士子。 而且,这也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世界这么大。 哪怕未来在遥远的中亚和西亚以及南亚实行的殖民和分封统治。 那里也需要官员啊。 需要官员就需要考举士子去占坑。 然后,慢慢的,随着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国家也会开始要求更多的官员。 如此,才能确保不出问题。 “看来,对匈奴作战,确实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发啊!”刘彻感慨一声。 五年前,他搞出考举,纯粹只是想刷声望,收买人心而已。 却没有想到,五年后,他弄出来刷声望的工具,逼着他和整个国家,不得不投入战争中。 因为,假如不给越来越多的年轻士子找到工作岗位的话。 大汉王朝就迟早药丸。 大汉王朝不想吃枣药丸,就得去扩张。 说起匈奴,刘彻就颇感兴趣的站到了地图前,凝视刚刚被更新的那幅地图。 这副地图上,属于汉室的黑色,赫然已经越过了长城,侵染到了草原上。 有些地方,甚至整块整块的变黑。 这是绣衣卫与汉室长久以来推行的对匈奴政策结出来的硕果。 “贾长沙啊贾长沙……”刘彻叹了口气,不得不对这位当年名震天下的谋士和名士表达自己的敬佩之心。 似乎,在两汉,姓贾的人,只要出名,就了不得了。 前有贾谊贾长沙,后有贾诩贾毒士。 都是那种一言安天下,一语丧社稷的主! 贾谊对汉室的贡献,不仅仅在于他提出了‘众建诸侯少其力’的原始版本推恩令。 大大削弱了诸侯王的力量。 更在于他第一个首倡,并且建立起了一整套对匈奴的心理攻势和拉拢、分化政策。 这套政策的全称是:三表五饵。 整套政策很复杂,真要详细解释的话,一万字都说不清楚。 但简单的概括起来,其实就是八个字: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贾谊当年认为,汉匈之间的力量,严重不对等,汉军无力出击并且攻击匈奴的腹心。 所以,贾谊就寄希望于通过渗透、收买、散播谣言,腐蚀匈奴贵族,挑拨其君臣关系,制造内乱,让匈奴人自顾不暇,无暇南侵。 为了保障整个计划能顺利进行,贾谊甚至主动请缨,请求担任指挥整个计划的负责人,也就是典属国一职。 此人,确实是天纵奇才! 自提出这套政策后到今天,虽然没有如贾谊当年预期的那样,让匈奴内讧、分裂。 但却也造成了韩颓当兄弟归义以及十几年前的章尼事件。 甚至,东胡王卢它之的部族以及其他六个部族,在原本的历史上,会在前年带着人口和牲畜,归顺汉室。 并且因为他们的归顺,导致丞相周亚夫罢官。 现在,虽然因为刘彻的原因,七部族归汉事件没有发生。 但,汉室对匈奴的渗透和控制,却早已经不仅仅七个部族了。 长城脚下的匈奴部族,几乎黑成一片。 这些部族,虽然可能很小。 大的两三千人口,小的几百人。 与其说是部族,不如说是部落。 但,他们的立场倒向汉室,却使得匈奴人在云中——雁门一线的警戒全部作废。 汉军可以出塞百里,而匈奴人甚至还会蒙在鼓里。 如今,已经派遣了质子,向汉室输诚的部族,每一天都在增加。 昨天还是十九个。 但今天却已经破二十了。 而且,除了小部族。 还有大鱼入场。 休屠部族的首领,就曾经暧昧的向汉室表示了——俺在刘家和挛鞮氏之间的战争中不持立场。 虽然原话不是这样,但意思却是这么个意思。 甚至,还有不知名的匈奴贵人,悄悄的通过某些渠道,譬如商人或者归还的汉人之口,委婉的询问汉室:假如匈奴内战爆发,汉室站在那一边? 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当然了,局势如此大好。不能完全归公于贾谊。 实际上,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 军功章上,有军臣的一半。 这个脑残居然公开表示:乌维之死,是天谴! 这至今导致了大批忠于尹稚斜父子的匈奴部族惶惶不可终日。 以至于,许多原本立场暧昧,顾左右而言他的匈奴部落,在军臣的那个表态后,主动联系上了汉室,说是‘愿意归义天子,为汉臣妾。’ 甚至有人**裸的提出了——王师若出,外臣甘愿为陛下先锋,以讨不义。这样的带路党宣言。 而这些人的立场的变化,很显然,只是出于自保或者活命的想法。 他们旧日的主子乌维和他老爹尹稚斜以及那个右贤王,全部都成了坏蛋。 那他们是什么? 坏蛋的奴才? 换句话说,其实,他们投向汉室,不是因为乌维之死,仅仅是因为他们感觉,假如不找汉室抱大腿的话,一旦单于庭对付他们,他们连跑路的机会都要没有了! 军臣的这个行为,在刘彻眼里,就像当年秦二世的种种行为一样脑残幼稚而且不可理喻。 当然了,刘彻更明白。 若是没有马邑之战的辉煌胜利。 现在,这些投向汉室或者立场倒向汉室的部族数量至少要少一大半。 “到明年夏天,应该就能完成战争准备了……”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现在,丞相周亚夫为首的将军列侯们已经做出了初步的战略计划。 想要攻克高阙,汉军需要投入三万骑兵和三万步兵,出云中塞数百里。 军队,好调动。 刘彻一纸诏书就能完成调动。 关键是粮草和器械。 代国、陇右和云中,本身的粮食产量,堪堪只能自给自足。 这还是太宗皇帝当年拼了老命,在这些地方疯狂种田的结果——在太宗之前,长城驻军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情。 而去年的马邑之战,几乎将这一带的战略粮食储备消耗一空,到现在,都还没有填满。 大军出塞的耗费,又肯定比在内线作战更高。 而且,补给线的拉长,本身也会增加消耗的粮草数量和人力物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假如出塞作战的话,大军所需要的肉食来源,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少府的各个牧场以及前线的马苑里满是去年马邑之战缴获的牲畜。 随随便便拨个十几万,就足够支撑大军在外的开销了。 而且,只要拿下高阙,那整个河套的匈奴牲畜,也都会成为汉军的战利品。 就粮于敌是可能的。(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四节 省亲(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第一抹晨曦照耀到邯郸城时,邯郸城外的百姓,已经在开始劳作了。 东葛亭,就是一个在邯郸城外的毫不起眼的小村庄。 村子里一共有着三十多户人家。 村前,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 村中最大的地主姓王,今年四十多岁。 他家里有着三百多亩地。 东葛亭里有好几户人家,租种着他家的土地。 老王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去年他的长子,成功的被官府选拔,进入了宿卫卫士的名单,今年就要前往长安,给天子看大门了。 这是荣誉至极的事情! 连乡里的蔷夫和游徼都为此专门来道贺。 因为,现在的汉家制度规定:亭长及乡吏,以退伍士卒其先选之。 简单的来说,现在,蔷夫和游徼这样的有编制的有秩官员,是通过考举产生,由中央委派。 而蔷夫和游徼之下的乡吏以及亭长,则必须优先从退伍士卒,尤其是伤残士卒中选拔。 必须要等到当地确实没有退伍士卒之时,其缺才能由其他人充任。 这第一条,在地方还有着强大的阻力。 但第二条,却已经成为了铁律了。 天下郡国的郡尉、军司马还有各地的列侯勋贵大臣,都将这一条看得非常重。 而地方百姓对此也表示服从。 毕竟,退伍的士卒,多多少少,都是乡亲。 事情不会做的太过,也不会太过苛责。 甚至有人还会传授乡亲们使用各种新技术和新器械。 譬如,东葛村现在的水车,就是前年退伍的亭长带着大家伙安装起来的。 除了主要零件是从盐铁衙门哪里买的之外,剩下的东西,都是那位亭长,组织村里的木匠以及年轻人,用自己的双手做出来,然后组装起来的。 自从有了那个水车,大家伙的土地灌溉用水,就几乎不用发愁了。 更别提,那个亭长还带着大家伙修路、挖渠。 以至于有人很好奇。 于是就去问:“阁下是在那一支军队服役啊?” 答曰:“灞上军!” “那您怎么会这些啊?” “因为在军中的时候,我所在的部曲奉命前往龙首渠,监督建造……” 好吧…… 能把军队当工人使用的。 当今天子也是独一份了。 但他带来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在他的带领下,东葛村基本淘汰了那些过去过时的木制、石质农具。 那位亭长,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从外面用非常廉价的价格,弄来了一批在关中被淘汰的青铜农具以及一些旧的铁农具。 虽然这些东西,关中人已经看不上了。 但在邯郸的这个东葛亭,却是神兵利器啊! 去年,东葛亭的粟米亩产,因此超过了三石。 这是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 所以,这个亭长顿时就获得了全亭的拥戴。 但,并不包括老王。 跟往常一样,当老王下地干活时,那位亭长又凑了过来,唠叨了起来:“王伯啊,您看,俺上次与您说的事情,您是不是可以给个答复了啊?” “王伯,如今,关中地主,地租都已经降到了三成,您却依然收着六成的高地租……这样可不好,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您说是不是?” 老王却固执的不肯接话。 但他心里知道,他抵抗不了多久了。 最近,邯郸城里空降来了一个长安的大官。 这个大官据说曾经是当今天子身边的尚书郎。 颇受天子重视,在干满了三年的尚书郎后,被外放到邯郸郡来,而且一来就是出任主管民生的主薄。 这位主薄姓蛊,名镍柔。 据说其伯父还是一位千户候! 关系硬扎,背景可怕! 这位蛊主薄一到任,就烧起了第一把火。 这把火就是减租! 他将整个邯郸的蔷夫、游徼以及督邮,全部召集到一起,下达了命令。 所有地主的田租全部要下降。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个长安来的主薄大概脑子烧掉了,坏掉了。 居然敢降田租!? 大家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然而,谁都想不到,人家根本就不给别人看笑话的机会。 这位蛊主薄,先从基层开始,一个乡一个乡的走访,对那些大地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虽然这样做然并卵。 大家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依然我行我素。 反正,主薄什么的,又不能杀人,也不能抄家! 谁怕谁啊! 大家的想法很好。 但可惜,人家是天子派下来的,关系硬扎,背景大。 居然请来了邯郸郡的监郡御史…… 监郡御史虽然管不了邯郸的民政。 但人家管的了邯郸去长安的士子啊。 现在,蛊主薄已经下令:不降田租者,其子弟禁考举。 人家还真把邯郸的土地超过千亩的地主的子弟名单给罗列了出来。 谁不降田租,谁家名下的所有子弟皆不得科举。 没有办法,大地主们只能捏着鼻子降租。 当然,只是象征性的降一点。 大概也就是从五成、六成的田租降到五成半,四成半的样子。 大家私底下都说,是给天子面子,也是给乡亲父老们减轻负担。 然而,地主们没有想到。 这位蛊主薄根本不满意这样的降幅。 他希望将田租降到四成。 所以,他使出了绝招——他派人去联络汉军的各个野战军团的将主,然后,将邯郸籍的队率以上军官给劝回家里。 让这些军官去做自己父母的工作。 反正借口是伟光正的——当今天子爱民如子,公等皆地方名宿,长者,安可不奉天子诏谕?且夫,与民便利,自己便利。 这吓坏了那些大地主。 他们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子侄的前途蒙上一层阴影。 于是,那些有人在军队任职的大地主纷纷降租——大家操劳一生,不就为了给子孙后代更好的前途吗? 更别提,连他们的子侄也背叛了他们,主动加入了劝说行列,摆事实讲道理,宣传这样做的好处。 这些大地主当然不傻,也知道名声也重要。 不能学齐鲁那些家伙,只顾着压榨百姓,最后把小命给搭进去。 更何况,降租还能刷声望,得个好名声,有利于后代的前程,还能积阴德,受乡邻尊崇。 这些人降租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得不跟着降。 你不降租,佃户就可能要跑了。 而且,那位蛊主薄,还拿着自己的关系,上报到了长安,将原先属于赵王的那十几万亩王田,变成了官田,然后用三成左右的租税,租给百姓耕种。 这进一步导致了地主们不得不降租。 老王算是现在邯郸郡里最后一批在顽抗的地主了。 老王不是不知道,降租是大势所趋。 他实在是心疼。 一下子降两成田租,一年下来可是几十石粟米! 他实在不乐意! “唉,要是当初张家那两小子我能稍微对他们好些就好了……”每每想及此事,老王就揪心一样的疼。 老王有个妹夫,姓张,是邻村人。 妹夫死的早,留下的两个孩子,就寄居在他家。 本着别人家的孩子,就算累死也关我毛事的理念。 当初老王对那两个孩子可以说是视若狗彘,呼来喝去,是常有的事情。 结果,那两个小子一长大。 老大立刻就报名去参军了。 那个时候当兵不像现在,没有关系的小民去当兵,十之**是给其他人当杂役的。 在军队里,要受尽折辱,除非运气特别好,不然最终,只能是带着一身的伤病,孑然一身,回到老家,孤苦终生。 但,哪成想,老大刚刚参军,当今天子就即位了。 当今天子即位不久,朝鲜的卫家调皮,被天子按着一顿猛揍。 然后,那个老大就被从邯郸郡的郡兵抽调去了新化城,成为了护濊军的成员。 在那个时候,张家大郎无疑是倒霉催了的。 大家都在说,恐怕过两年,就要埋骨那蛮荒之地。 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可谁成想,张大郎非但没有饿死,冻死。 反而,混的很好。 前两年,来了书信,寄来了路费,将在邯郸城里厮混的二郎也招去了新化。 这几年,老王就不断听说,新化的护濊军待遇怎么怎么好,哪怕是个卒子,也比他还富。 也偶尔听说了,自己那两个外甥的消息。 据说,都娶上细君,生下了孩子。 而且,都不止娶一个细君,也不止一个孩子! 这让老王常常长吁短叹。 既后悔当年对他们太苛刻,不然现在就能抱大粗腿,又痛恨当年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不然此刻,恐怕张氏的那两个小子,也会安心的给自己种地,自己也不用这么辛苦,更不用头疼降租的问题了——假如那两个小子还在,就不需要租佃土地给别人了,两餐管饱,那两小子就得自己干活! 正这样叹着气,犹豫着要不要答应降租。 这时,远方的驰道上,忽然传来了唢呐声。 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 当头的是数匹高头大马。 这些马,都极为熊俊,一看就是军队的战马。 一面战旗,飘扬在空中。 战旗上,一只巨熊仰天长啸,旗帜的左侧,一个大大的张字迎风飘舞。 当头的骑士,身穿着汉室标准的骑兵作战戎装,骑着战马,缓缓前行开路。 “是哪位大人物回乡了?”老王站起身来,凝视远方。 一直在他身边的亭长也远眺那支队伍,辨认了一会战旗的颜色后,说道:“以熊为战旗,当今天下,只有三支部曲,而以站立姿态的巨熊为旗者,必为护濊军!” “三骑并行,这是护濊军的校尉归乡省亲的仪仗!”亭长羡慕的说道:“大丈夫当如是哉啊!” “我听说,护濊军现在的五校尉,仅有一人,是勋贵出身,余者皆寒门!”他颇为向往的道:“安东都督薄公,不拘一格降人才,可见一斑!” 对出身寒门的人而言,薄世这样任用人才,不看出身,只看能力的上司,简直就是天使! 老王却颇为好奇了。 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护濊军的归乡省亲军官?” “很简单……”亭长笑道:“前日,上官发文了,说是近日会有一批护濊军的士卒和军官归乡省亲,其中,就有一位出身邯郸郡的校尉,除此之外,还有两位司马,都是护濊军的老卒!” “却是没想到,这位校尉居然还是俺的乡邻……”亭长砸吧了一下嘴巴说:“或许,我可能还认识他呢?” “姓张……”他沉吟片刻后道:“邻乡的乙水亭,不就是张为大姓吗?” 说话间,那队伍已经越来越近。 很快就抵达了东葛亭的路口。 队伍正中的是两辆气派不凡的马车。 这种马车,有四个轮子,用双马拉车,行进稳定,是近年来新兴的贵族用车。 车上,装饰着象征着主人勇武和战功的刀枪剑戟的雕纹。 出乎意料的,这个队伍在老王的土地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那两辆马车的车门打开。 两位穿着甲胄,器宇轩昂,而且身材魁梧的军官,出现在了老王以及亭长眼前。 “姨夫大人在上!”起先的那个军官携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娘的手,还拉着两三个小孩子,朝着老王微微颔首致意:“请恕小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而在那军官之后的另外一人也含笑微微致意:“姨夫大人,别来无恙,小子未央有礼了!” 老王目瞪口呆,双手都在不断的颤抖。 “你们……你们……”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眼前的两个外甥,几乎让他认不出来了。 他至今记得,当年,张起去投军时,仅仅是身高合格了——七尺! 但身体却瘦弱不堪,风一吹就能吹倒。 但眼前这个校尉,却是身高接近八尺,虎背熊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让人心醉的男子汉气息。 至于他身后的那个张未央,老王记得更清楚了。 当时,他从邯郸启程时,浑身上下,衣衫褴褛,都饿了好几天了。 但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却是含笑翩翩,有些贵族士大夫的风范。 更别提,跟着这两个外甥一起给他行礼的人,都是些容貌秀丽,身材婀娜的小娘,而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还有几个扎着总角辫,好奇的窥视着这一切的小孩子。 “姨夫大人,小子及未央,明日再来给您问安……”张起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我等还要归家,修葺租屋,祭祀亡父,告祭先祖,就暂别老大人了!” 老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对待这两兄弟的,老脸一红,有些局促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他又不由自主的舔着脸笑道:“你们父亲若是知道你们能有今日,怕是要含笑九泉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六节 省亲(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马车继续前进,张未央坐在车里,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的妻子霍平君则在一旁带着几个好奇的小孩子,一起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张未央忽然哈哈一笑。 人世间的变化,莫过于此。 三年以前,他只是一个邯郸城里厮混的小混混,有上顿没下顿,可能某天就要饿死在某个角落里。 至于在更早以前,他更是只是一个寄人篱下,任人奴役的遗腹子罢了。 “夫君,您笑什么?”霍平君好奇的问道。 “我笑世事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张未央望着车帘外的场景,感慨着。 他刚刚分明看到了,自己年少时曾经憧憬和仰慕的一位乡中小娘,穿着粗麻布衣,提着一个小篮子,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走在田间。 岁月抹杀了她曾经姣好的容颜,时间褪去了她那张曾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庞。 命运,已然将他与她之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所不同的是,现在,对方怎么也高攀不上自己了。 张未央抓住自己妻子的小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此番归乡,除了祭祖之外,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征募自愿前往新化屯垦之百姓……”张未央想起自己这次回乡的任务,脸色凝重起来。 他现在,再非过去那个邯郸城里无人问津的小混混,也不是初到新化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郎。 他知道自己的职责,也明白自己的任务。 安东都护府的人口还是太少了。 尤其是怀化郡,全郡上下,算上屯垦团的移民和军人以及那些去淘金的人,总归也才不过五十来万汉人。 而怀化郡,却是一个地方方圆两千里的庞大地域。 要守住这里,就需要人口。 起码,要有一百万的常住人口,才能将那块沃土彻底的变成中国。 马车轱辘轱辘,继续前进。 一刻钟多一点后,来到了张未央兄弟已经阔别了数年的家乡。 在村口,张未央和哥哥张起停下马车,然后带着妻妾儿女,步行走向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家乡。 哪怕过去了数年,小村庄的变化也没有多少。 除了村头多了两架简单的水车,山坡上多了几头小牛犊外,与张未央甚至张起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一般无二。 因为是临近收获的季节,所以,有妇女带着孩子,在附近的小山和小溪、池塘旁,收割着各种野草。 这是中国农民的日常。 也是为了填补家用。 张起兄弟小时候也在母亲的带领下做过这样的事情。 野草晒干后,可以用来缴纳当年的刍稿税,而多余的干草,也能卖钱。 汉室官府,用着十五钱一石的价格,无限制的收购一切刍稾。 而这些刍稾,最终会成为骑兵的战马的食粮。 看着这个场面,张氏兄弟唏嘘不已。 两兄弟带着妻妾和随从,走近村里。 顿时,就引起了轰动。 对于这个村庄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他们兄弟,确实是陌生人。 许多小孩子,害羞的躲在了大人身后,而一些青壮则警惕而羡慕的望着张家兄弟。 只有几个老人的模样,张起兄弟还能记起。 “叔伯祖!”张起走到一个拄着拐杖,在家门口的大树下乘凉的老者身前,恭身屈膝,拜道:“不孝子起,携不孝子未央,给老大人问安!” 张起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想要参军入伍,但姨夫却不同意,最终是这位张氏的族长出面,做了裁决,写了保书,才让他能从军,才让他能有今日。 那老者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年轻雄壮,气度不凡的将官。 “你们是……张二郎的两个小子……”他勉强回忆起来,整个人都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他扶起张家兄弟,拍着肩膀,说道:“善!善!善!出人头地了啊!” “幸不辱命,小子今天幸蒙陛下不弃,用为安东都护府护濊军甲部校尉!”张起昂起头来,骄傲的说道。 “老大人教诲与恩赐,小子没齿难忘!”张起恭身说着。 当年,他去参军,是这位族长,送来了一件兵器,不然,他不可能入伍。 “好啊……好啊……”老者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老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出了一个校尉!还有大名鼎鼎的护濊军校尉!这下子,他有的牛吹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张氏可能因此而贵! 一个校尉手下怎么可以没有子弟兵? 他家的几个孙辈还有同族的一些年轻人,这下子总算有依靠了! 这也是北方贵族的常用模式了。 也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个人显贵,能带动一个家族,都进入军将世家。 “大郎,三郎、七郎!”老者拉着张起兄弟的手,对着人群里招呼起来:“快快来给你们的大兄见面……” 于是,几个憨厚的年轻汉子,摸着头,来到张起面前,拜道:“拜见大兄……” 张起打量了他们一番,都是精壮孔武有力的年轻人,是可以拉去新化城,好好培养的。 随着地位的上升,张起自然而然,就知道,应该怎么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并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 子弟兵和亲兵,这都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想要立功受爵,非得有一支能如臂指使,能为自己拼死作战的心腹团队。 而最可靠的,当然永远是家乡的子弟兵和同族子弟。 高祖得天下,依靠的就是丰沛的子弟兵! 简单的与这些几乎没有印象的同族和同村年轻人打了个照面。 张起兄弟就在全村人的簇拥下,找到了自己家在这个村庄里的最后印记——一座孤零零的立在张氏祖坟群里的的坟冢。 坟冢之上,已经长满了野草。 一块已经被风雨吹烂的木牌,歪歪扭扭的立在坟冢前,其上写着:先父张公讳永老大人之墓。 这是他们兄弟当年跪在乡三老的门前,请来的唯一一个能表明其父亲身份的证明。 张起望着那块连字迹都已经有些模糊的墓碑,扑通一声就跪在墓前。 张未央紧随其后,跪下来。 他们的妻妾与子女,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下。 “父亲大人在上,不孝子回来了!”两兄弟流着眼泪,磕着头说道。 对中国人而言,最难割舍的,永远是故乡情,最难舍弃的,永远是父母恩。 认祖归宗,更是每一个稍微有点成就的人,必然也肯定要做的事情。 两兄弟,将自己的子女和妻妾,逐一拉到墓前,对着躺在墓中的父亲逐一介绍。 这个程序完后,自然就是祭祖。 在盛大的仪式中,张氏兄弟在宗祠里,对着列祖列宗,奉上三牲血食,然后将自己的妻妾子女的名字,写在一张帛布上,供奉到祖宗的牌位前,于是,这张起和张未央的后代,算是正式的回归了,与祖先们在九泉之下的神灵取得了联系。 从此,无论他们走多远,去到那里。 这条线会永远拴着他们的心神,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中国人,就是通过这样,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父传子教,繁衍生息,开枝散叶。 ………………………… 翌日,在这个邯郸城旁的小山村里。 一桌又一桌的丰盛酒食,摆在村中父老和邻近几个村的父老面前。 张起和张未央兄弟,则轮流走到各个父老面前,敬酒,痛饮。 酒席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一碗碗往日里百姓根本舍不得吃的高粱饭,也被端到了大大小小的宾客面前。 当年,项羽灭亡秦朝,望着燃烧的秦宫和秦城,他说出了那句名言: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虽然,项羽因此而失天下。 但这并不妨碍后来者学习。 对中国人来说,富贵了,不回家乡炫耀一波,简直对不起自己和祖先! 高帝刘邦得天下,汉十二年十月,高祖击破英布谋反,率军回朝,路过丰沛,选择留了下来,置酒沛宫,与父老乡亲痛饮,并留下了那首至今为人传唱的《大风歌》。 而高祖在丰沛一共与父老乡亲痛饮了一个多月(先是沛县半个月,然后又在沛县父老的邀请下,在丰县半个月)。 太宗时,也是如此。 太宗六年,太宗皇帝幸中都晋阳,与父老痛饮十余日。 皇帝都带头了。 天下自然景从。 富贵了,归乡,大肆办酒,铺张炫耀,成为了汉代贵族和士大夫的必备功课。 张家兄弟此番归乡,虽然不可能跟那两位天子一样,一办酒宴就是十几日,一个月。 但,也要连摆三天酒席。 这钱,自然就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 几乎将两兄弟的积蓄消耗一空。 但,这是值得的。 张家兄弟富贵的消息和传闻,立刻就轰动了附近的十里八乡。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张氏兄弟的威风和阔气。 人们的议论焦点,也都是安东都护府怎么怎么样,新化那边的条件如何如何好。 所以,张起兄弟一打起招募士兵和移民的旗号。 瞬间,报名的人,就踏破了他家门槛。 短短数日,张氏兄弟就募得子弟兵百余人。 都是身高七尺三寸以上,体魄强壮,接受过预备役军事训练的好汉子。 这些人,足以编组成一个亲卫队,作为张起兄弟的亲信心腹和中坚力量。 另外,还有一百多户人家,愿意跟着他们兄弟,移民去新化,进行屯垦。 在这些人眼里,乡情和宗族感情,是最牢靠的保证。 而半个月后,当张氏兄弟踏上回转新化的道路时,他们的身后是上千名的新兵以及足足七百多户的新移民。 这些人,都是这次邯郸籍士卒军官省亲后招募的结果。 一个月后,在燕国的蓟城,新兵数量达到了四千余,移民户数三千余户,接近万人! 整个队伍,延绵十余里。 好在,当地官府,对移民非常有经验。 一路上的饮食起居与居住,都配合的非常好。 所以,几乎没有出什么大问题,整个移民和新兵的队伍,就赶在了怀化郡的第一场大雪降临前,抵达了新化城。 按照惯例,新兵们都被各自招募的人,拉去自己的军队里,然后,下发装备,安排宿营地。 因为,马上就是冬天,所以,他们暂时不需要训练,只需要跟着老兵们一起,接受各种在安东都护府生存和巡逻的常识教育。 这些都是护濊军和安东都护府,用鲜血换来的经验。 而移民们,则被分配到了新化城附近的一个个已经开拓好的移民村。 这些都是些大型的移民村落。 因为有着过去屯垦团的成功经验。 所以,新的移民村,是被统一设计,统一规划的。 所有的房屋,大小形制和内外陈设,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房屋是用去年夏天烧制的砖瓦搭建起来的,非常结实,能抗大风,也能抵抗大雪,哪怕外面的积雪厚的能埋人了,屋中的居民也不需要担心自身安全。 每一个宅子里面,都有一间火坑和一个壁炉。 这是为了移民们能渡过怀化的冬天而准备的。 火坑烧的是牲畜的干粪便,而壁炉则烧的是泥炭(煤)。 有专门的官吏,教导这些移民怎么使用这些设施,并反复强调和提醒,相关的安全措施。 前两年,就有新移民因为没有听进去这些安全提示,而阖家死于碳毒。 所以,护濊军这次是格外强调了壁炉的烟囱的重要性,强调了无论如何,不要去堵塞烟囱。 除了这些,护濊军当然要给新移民们提供了过冬必须的粮食、油盐以及一些鱼干。 而为了给这些新移民准备这些屋舍与物资。 怀化郡支出数千万钱的资金,还从燕国调来了数十万石的粮食。 投资这么大,怀化郡和护濊军,肯定不是来做善事的。 所有的移民,都是以护濊军屯垦团的方式的加入的。 他们需要为护濊军耕作五年,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要接受军事化管理和训练。 同时,还需要在农闲时,在护濊军的率领下,无偿为怀化郡营作工程,修桥铺路。 而在战争爆发时,所有男性,都需要拿起武器,加入军队。(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九节 移风易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元德五年的春天,一场地震忽如其来。△¢頂點小說, 这次地震的震级比较小,大约只有五级,甚至可能还不到五级,造成的财产损失和人员损失很少。 长安城只是感觉到了大地明显晃动了一下,大约有几个茶杯在这个时候掉在地上摔碎。 震中位置是在长安以西,靠近鸿固原的一个小山村。 地震造成该村房屋倒塌,并且有一人死亡。 但,这场地震,让刘彻浑身冒出了一阵冷汗。 “还好朕去年就解除了这个定时炸弹……”刘彻叹了口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若那些商贾的作坊,还在鸿固原那边。 刘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些商人,必然是一个也跑不掉,统统要掉脑袋。 更可怕的是,这事情肯定会被儒家解读成‘机变械饰’,有不法之徒,妄图用‘机心’来扰乱天下,于是上苍震怒,大地地动。 刘彻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高枕无忧,可以笑嘻嘻的端上一个小板凳,坐看公羊派吊打鲁儒? 怕是早就不得不救火了! 但,这场小型地震,在关中人眼里和其他人眼里,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自平王东迁,关中就进入了地质活跃期。 国书,甚至记载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记录的八级大地震——岐山大地震。 史载:三川竭,岐山崩! 岐山大地震或许离关中人的记忆太过遥远。 但另一场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岐山大地震的地震,却依然让人记忆深刻。 吕后二年正月,关中与汉中交界的地区发生了规模超过八级的武都大地震。 这次地震,彻底改变了整个汉中和蜀郡的许多地貌。 古汉水因此不复存在——它被地震造成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堵塞,变成了一个个堰塞湖,这些堰塞湖,至今依然在阳平关外,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所谓‘天地大泽’。 这次地震,甚至还影响了后世。 后世的嘉陵江的上游,其实是古汉水的上游。 地震迫使古汉水截留,同时,迫使嘉陵江无法流入四川。 于是嘉陵江袭夺了古汉水的上游水域。 禹贡所载的: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人于江的景象从此不复存在。 而对今天的汉室,那次大地震最重要的影响,就是关中人面对地震,颇为淡定——当年,武都大地震,持续了八个月,从吕后二年正月一直到该年八月,余震依然持续不断,关中的震感非常强烈。 而且,在今天,那次大地震,也成为天下人指责吕后的罪名——若非你牝鸡司晨,怎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地震?肯定是你的错! 所以,尽管这次地动距离长安甚至可以说近在咫尺。 但,大家依然歌照唱,舞照跳。 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关中人的注意力,更多的被另外一个事情给吸引走了。 元德五年春三月十四,刘彻正式下达了迁函谷关于新安的诏书。 关中的地理,因此东移三百里。 对这个事情,关中士绅和百姓都是议论纷纷。 有支持的,也有吐槽的。 但,反对声寥寥无几。 至于新安和新安县以南的广大地区的老百姓,只能用热泪盈眶和喜极而泣这两个词语来形容他们的感觉了。 这个很好理解。 就好比后世南京吃了马鞍山,你看看马鞍山市民会怎样表达他们的喜悦之情? 旁的不说,终于成了关中人,这个原因就足以让这些地方的百姓载歌载舞了。 更别提,进入关中,就意味着享受到与关中一样的福利。 包括上林苑的避难所和粮食保护以及优惠的盐铁价格和优惠的税收政策。 虽然,新安及其以南的广大地区,一时半会,还不能算关中人,要等函谷关迁过来,建成以后,他们才能从法律上被视作关中人。 而刘彻的注意力,则从广关之上,转移到另外一个方面——移风易俗! 移谁的风?易谁的俗? 包括江都国在内的,东海郡、会稽郡、豫章郡的这片东南之地的风与俗。 早在刘彻即位时,就有会稽郡的监郡御史报告:会稽民俗崇鬼神,常以牛羊祭,百姓民困乏于此。 刘阏去了江都后,也不止报告:江都百姓喜巫神之属,祭祀耗费颇重,常至生活困乏。 至于刚刚归化的东海郡就更夸张了——其民无不以祀巫神为要,常倾家荡产,以祀巫神。 这是当地几百上千年的传统了。 百姓生病或者喜丧,都爱祭祀巫神。 而且喜欢拿着牛来祭祀。 这是因为牛耕在当地并不普遍的缘故。 东南地区,到现在为止,除了少数地方外,大部分农村,依然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原始耕作时代。 在这样的情况下,牛耕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加之,当地是以水田为主的耕作环境,血吸虫肆虐,百姓常常容易患上血吸虫病。 出现种种在人们眼里怪异而荒缪的病症。 愚昧无知的百姓,在遇到这样的问题时,求医无用,只能求助于虚无缥缈的巫神。 在即位之初,刘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自然也不敢去碰这个问题。 但现在…… 刘彻已经有了处置和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与决心和条件。 “昔者,西门豹治邺,以诛河伯,由是大治之!”刘彻端坐在宣室殿的正殿上,注视着跪在殿中的百余位官吏。 这些都是御史大夫、内史和太常衙门从关中六十八县以及三河地区遴选的优秀基层干部。 他们过去半年,一直在甘棠学习。 现在,经过了甘棠培训后的他们,将成为刘彻东南战略的基石。 “朕将东南江山,交托卿等,望卿等不负朕与天下之望,移风易俗,导之以礼,风之以乐,齐之以政!”刘彻充满期许的道:“到功成之日,朕将在此为诸卿设庆功宴,与诸卿工庆之!” 他们,将会在随后前往包括江都在内的东南四郡,出任县令、督邮、主薄等基层职位。 他们将直面当地根深蒂固的巫祝传统和强大的地方利益集团,就像西门豹所面对的那个集团。 这不仅仅要考验他们的手腕、能耐和智慧,还要考验他们的耐心。 当然,刘彻和整个朝堂以及汉家百万大军,将成为他们的坚实后盾。 “臣等谨奉诏,夙兴夜寐,不敢忘陛下之训!”群臣三拜道。 “朕已下诏,禁民食一切螺类,卿等下去后,要广泛的深入地方,进入亭里,不厌其烦的对父老宣讲,螺之危害与毒害!”刘彻继续说道。 血吸虫病,在现在的人的眼里,简直就是巫术的诅咒,是魔鬼的疾病。 但,对穿越者来说,这却不是什么秘密。 这是一种寄生虫病。 对人体危害极大,在后世,这种寄生虫早被****消灭。 但在现在,它和它们的宿主却活跃在中国东南的水网和池塘之中。 刘彻现在做不到像****那样灭绝它们的程度。 但是,却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它们! 从前年起,淳于意的一个弟子,就带着十几个人,长期扎根在江都国,实验种种灭螺的药物。 终于,现在,找到了一种相对廉价而且易得的灭螺药物——茶饼。 这是一种山茶的果实榨油后的副产品,略有微毒,在很多地方,都被视为杀虫和驱虫的偏方。 经过实验,茶饼可以有效灭杀水中的钉螺幼体。 另外,就是夹竹桃也具有良好的灭螺效果。 这是那位淳于意的弟子偶然发现的——他发现,但凡有夹竹桃的地方,就见不到钉螺,反之,哪怕相隔不到十步,也有钉螺的存在痕迹。 而众所周知,夹竹桃有毒。 尤其是其种子和叶子、根茎,有剧毒,能让人畜中毒。 然而,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含有剧毒的夹竹桃,正好成为了钉螺的克星! 所以,刘彻对付血吸虫的办法很简单。 一方面,在水田里用茶饼杀灭钉螺,一方面,广泛的在村庄的河流和池塘两侧种植夹竹桃。 同时,鼓励百姓,将夹竹桃的叶子、根茎和果实,浸水后丢入池塘、渠道和河流中。 虽然这样做,似乎可能要滥杀无辜。 但至少可以克制和限制血吸虫的蔓延。 要知道,现在的血吸虫在中国,还没有那么泛滥。 现在采取措施,消灭和控制钉螺,足以限制住民间的血吸虫病。 虽然无法消灭,但,血吸虫病是可以控制的! 但,这个政策能否推动,能否落实,关键就在于眼前的这些官吏身上。 只要他们忠于职守,按照他们从甘棠学到的方法,积极工作,推动和落实,将钉螺控制住,血吸虫病就能被限制。 当然,刘彻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还有备用计划。 那就是军事管制! 一旦,某县的钉螺控制不利或者阻力太大。 直接上军队! 这在后世王朝,或许是妄想。 但在汉室,这却是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情。 皇帝觉得某个地方要失控了,那就会命令列侯或者将军,率领军队,直接接管当地的一切民政事务,直到地方秩序恢复正常或者皇帝觉得可以了。 至于当地的巫婆和巫祝以及传统的封建迷信。 他们难道还比刘彻这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能统御和主宰天地万物,宇宙未来的天子抗衡? 都不用刘彻出手! 只要这些官吏聪明一点,学着西门豹故技就可以了。 你说你能通神? 那麻烦您去与鬼神打声招呼好伐? 反正,东南的巫神,都与水有关。 见一个就丢一个,总能丢服他们! 假如有着国家大义,行政权力,背后还有军队和枪杆子撑腰。 这些官员连几个装神弄鬼的巫婆都收拾不了。 那,他们也就不值得投入资源和力量去培养了。 “去到地方后,诸卿不要怕难,也不要怕苦,更不要畏惧地方物议和百姓的议论!”刘彻给这些官吏打气撑腰:“只要按照诸卿在甘棠所学的方阵策略,按照朕的命令去行事,那么,朕保证,卿等将与西门豹一般,受到万世崇敬,香火祭祀!” “西门豹曰: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今父老子弟虽患苦我,然百岁后期令父老子孙思我言。”刘彻看着他们道:“其与卿等勉之!” 这也是事实。 邺县到现在,都还有西门太守祀,岁岁祭祀,香火延绵不绝。 那位当年的西门太守,如今,在邺县已经成为他们的保护神,是城隍,更是土地。 而且,这种祭祀,是受到国家保护的。 被列入国家正祀范畴的。 换句话说西门豹封神,不仅仅是民间认可了,官方和皇室也同样给与了背书。 正如蜀郡李冰之子,成为灌口二郎一般。 中国的神明,泰半都是先人后神。(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节 战争的脚步(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将前往东南地区的官吏送别后,刘彻以及整个汉室的注意力,就全部都集中到了转输军粮之上。 在现在的中国,粮食的富余产地,主要是三个。 第一个,也是最大的粮仓,是蜀郡与汉中郡的天府之国。 通过四年来的水利开凿,农具推广和技术提升。 蜀郡和汉中郡的粮食产量大幅度提高,亩产粟米四石比比皆是。 但是,当地的人口,也因此进入爆炸增长期。 粮食亩产增加,使得百姓能有能力抚养更多的孩子,而且,国家也鼓励生育。 生育抚养三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使家庭免役一年! 四个就能免两年! 五个三年! 十个可获赐几杖! 当今天下,或许生育抚养五个以上的孩子,对一般家庭来说,非常困难。 但是,三四个的话,却是常事! 这几年,蜀郡和汉中的百姓,是憋足了劲,使劲的繁衍后代。 人口出生率和幼童的成活率,成倍的往上增。 以往,种种因为经济或者宗教原因而不举幼子或者溺死女童的案例则垂直下降。 短短三年,蜀郡和汉中地区,乡村亭里,到处都是成群的光着屁股玩耍的孩子。 为了喂养这些孩子,当地的粮食消耗量,自然也随之增加。 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将会持续增高。 而说老实话,蜀郡和汉中的土地,以现有的技术条件和土地条件,亩产五石以上,几乎不可能。 所以,当地的粮食供给潜能,其实并不大。 刘彻也不可能跟以往一般,继续从蜀郡和汉中郡大量抽调粮食。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蜀郡和汉中的粮食,顺江而下,运往南方,相对廉价。 但,想要将蜀郡的粮食,运去北方。 那成本就高的吓死人了。 而汉室的第二个粮仓,则是三河地区。 三河地区同时也是春秋以来,中国最大的粮食产区和最大的粮食供给地。 战国时,秦国正是得到了魏国的河西地区,才开始崛起,并成为那个能吊打东方六国的bug。 今天的三河地区,则已然成为了汉室这台战争机器最重要的动力引擎。 长城驻军四成以上的军粮,来自于三河地区的百姓产出的粮食。 而且,汉室最大的粮食战略储备基地敖仓,也正是建立在三河地区的关键位置。 自秦以降,能不能吃到敖仓粮,成为了英雄、枭雄们能否主宰天下的关键! 只是,三河地区,目前的情况也与蜀郡差不多。 同样进入了人口暴涨期。 虽然从户口统计上,现在还看不到明显的人口增殖现象。 但,从当地的徭役服役率上,却能明显的看出来。 三河(河南、河西、河东),已经持续三年,徭役服役率直线下降了。 若是做成表格,能轻易发现,该地区的徭役服役率是呈跳水式下降的。 每年,都有大批百姓,因为达到了刘彻规定的标准,而免服徭役。 虽然只是短短一年或者两年。 但,连续三年的跳水,说明了当地的人口急速增长。 几乎每一对夫妻,过去三年,每年都有生育并抚养一个孩子。 过去六十年,天下的人口增长率约为大概百分之九每年。 既大体在过去六十年,中国人口增长增加了一倍多。 但,自从刘彻上台,并且从物质和经济和精神上,鼓励生育后。 在社会文化较为发达的地区,人口呈现爆炸式增长。 生育率和抚养率,每年都是翻倍的往上的增加。 在原先,平均每一个汉家妇女在其育龄,一生平均要生下五个孩子。 但,因为落后的医疗技术以及更加落后的封建迷信和传统,只有一半的孩子能活到成年。 而在现在,随着百姓的生育意愿和抚养意愿的增加。 不仅仅妇女的平均生育率在上升,而且,幼童的成活率也在上升。 御史大夫衙门就估计,在三河地区,过去三年,每岁人口净增大约一成五。 这使得,汉室实际上能从三河地区调动和使用的粮食下降。 哪怕是因为技术和工具的进步,使得当地粮食亩产,增加了一石以上,达到了平均四石半左右的水平。 但,粮食的富裕度,却还不如从前。 尤其是河东郡。 四年前,河东郡每年能富裕粮食,仅仅是粟米就有三百余万石。 但现在,已经不足三百万石。 这是人口增加后,粮食消耗随之增加的最直接证据。 这使得刘彻从当地能征调的粮食下降。 在扣除了必要的储备粮食后,整个三河地区,汉室目前最多只能调动三百万石左右的粟米。 以目前的技术条件,这三百万石,在运输过程中,最少要损耗七十五万石! 也就是说,仅能有两百二十万石左右的粮食能运抵前线,供给大军。 而在现在,在和平条件下,一个士兵(步兵)每年的粮食供给标准是二十石,比农民略高,仅仅够其填饱肚子。 而骑兵,人跟马,按照一人双马标准计算,一年的粮食消耗,最少是四十石,这还不包括肉食和战马的草料。 换句话说,三河地区的两百来万石粮食,仅能够五万骑兵一年之需。 而,这支军队的后勤消耗和青壮消耗,还不被计算在内。 至于,剩下的那个粮食产区。 就是以长安为中心的广大关中。 只是…… 关中熟,天下足,早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自太宗开始,关中就从粮食输出地,变成了粮食输入地。 在刘彻即位前,关中就已经每年需要从关东转输粮食五十万石左右,以满足关中的贵族和长安市民的需求。 好在,在刘彻即位后,通过提倡和鼓励百姓转种冬小麦。 并且发明和推广了,包括面食、馒头包子在内的多种小麦精加工食品。 这使得,关中的粮食自给率,大大增加。 而全新的小麦种植技术和大量的各种肥料(人畜粪便、土化肥以及部分鲸鱼骨粉、鲑鱼骨粉制成的肥料)的应用,以及大量的水利设施和水车的全方位普及。 使得关中的亩产大大增加。 尤其是小麦产量,直接翻倍。 粟米亩产四石,差不多就已经是极限。 但小麦亩产四石、五石,只是起点。 上林苑里,少府的农稷官负责的试验田,去年,甚至出现了亩产十石的奇迹! 如此一来,关中的粮食安全,终于告别了依靠关东转输的历史。 过去三年,关中的粮食结余,年年增长。 而且,因为粮食保护价政策的存在,使得百姓愿意出售自己富余的粮食。 到去年为止,少府在关中的仓储粮食数量达到了四百万石的创纪录新高。 虽然,其中三百万石是小麦。 而在另外,大豆等豆类储量,也在增加。 因为国家收购豆类,而且,鼓励百姓套种大豆。 所以,现在在少府,库存了超过五十万石的各种豆类。 此外,还有数十万石的豆渣和豆饼等大豆榨油后的副产品。 这些豆渣和豆饼,都可以作为饲料,从而减少军队,尤其是骑兵部队的粮食需求。 目前来看,关中至少可以抽调三百万石以上的粮食(包括豆渣、豆饼)转输到前线的云中、雁门和代北。 有了关中的粮食补充后,刘彻总算是勉勉强强,凑足了河套会战所需要的基本粮食。 至少,高阙战役的粮食,是不缺了。 只是…… 一次河套作战,就掏空了整个国家的粮食储备。 这让刘彻有些无语。 “必须加快小麦的推广和种植面积了!”刘彻在心里对自己说。 小麦取代粟米,成为北方主要种植作物,在历史上,曾经用了一千年。 这是巨大的传统的惯性在作用。 想要加速这个进程,刘彻就只能用出绝招——提价! 现在,少府的小麦收购价格,大约是每石小麦四十钱,有些时候甚至三十五钱。 比起粟米价格,低了十钱以上! 对农民来说,种植小麦和种植粟米,在经济上,其实是一样的。 甚至,种植粟米比种植小麦,获利更多一些。 而且,小麦比粟米,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来照顾。 所以,哪怕在关中,除了上林苑,是因为少府在强力要求种植小麦外,其他地方,百姓一般是用上田来种植粟米,作为家庭的食物,而用下田,种植小麦,来缴纳赋税和卖给少府。 老百姓可聪明的很。 自己家,当然要吃最好的食物! 哪怕,虽然现在,有着面食和各种馒头、包子的出现,使得小麦在口感上胜过了粟米。 但,麦粉研磨,需要时间和人力。 除了地主,谁能有那个闲工夫呢? 自然,百姓会用脚投票,依然坚守着粟米为主食的传统。 要改变这个困境,就需要国家承担更大的责任。 甚至,吃上一定的亏。 必须要让百姓种植小麦的利益,多于种植粟米,他们才会选择多种小麦。 “今年的小麦收购价格,给朕提高与粟米一般的水平!”刘彻对着汲黯吩咐。 后者微微愕然。 搞不清楚刘彻的意思。 要知道,小麦提价,必然会导致少府的支出增加。 一百万石,就要增加一千万钱! 而关中去年的小麦产量,接近了四百万石。 换句话说,天子眨眨眼,就要将至少四千万钱,丢到水里。 只是,这少府的钱,就是天子的钱。 天子爱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哪怕他要耗资数十万万去修个宫室给自己当游乐场,大臣们也只能干瞪眼。 更何况,这种让利于民的事情? 汲黯只能选择点头领命。 刘彻看着汲黯,解释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故,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欲导民之俗,必以利之,百姓得到利益,自然就会遵循国家的意志,反之,则不然!” 这是自然,在中国,无论什么时期,只要有钱赚,有利可图,大家就都会一窝蜂的去做。 后世的太史公做史记,写货殖列传,就能清晰的看到,几乎所有的大贾,都会带动一地的商人取向。 某地有人冶铁致富,当地,就会出现大量的冶铁作坊。 靠贩卖致富,贩夫走卒随之增多。 畜牧致富,则人人竞相养殖。 这种国民性格,甚至延续了两千多年,到了后世的****,也是如此。 提起温州,大家第一反应就是皮鞋、皮包。 义乌,是小商品批发。 广州,是贸易公司扎堆。 甚至于,连非法的产业也是如此。 走到大街小巷的电线杆下,老军医,十之八九是莆田的,办证,无论天南海北,都是一口湖南腔,就连诈骗,一通电话,基本也能知道,是那几个地方的。 对于中国人来说,只要能赚到钱,养活自己的妻小儿女,他们才不在乎,到底是做什么行当。 这个道理,古今皆然。 汲黯则是一愣一愣的听着,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汲黯就道:“伏唯陛下能明见万里,臣等皆万万不能及也!” 这既是拍马屁,也是佩服和崇敬。 能不佩服和崇敬吗? 翻开史书看看,为了自己享乐,而加重百姓负担的君王,一抓一大把。 但为了让百姓能听话,顺着自己意思去该种粮食,或者改变习惯,而宁愿自己大出血的,却是少之又少。 在汲黯的认知里,大抵也就只有陈氏代齐时,用小斗进,大斗出的政策了。 但刘彻却是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用钱和利益,来引导百姓,这个策略,自然是有用的。 但,用处到底有多大,刘彻现在还不得而知。 毕竟,传统和惯性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 特别是在这种饮食习惯上。 后世的北方人或许有很多人爱吃大米,南方人也或许有不少喜欢用包子馒头当早餐的。 但是,其主食,却依然会是面食和米饭。 这就跟你把一个湖南人丢到两广和苏浙,没有辣椒吃,估计那个湖南人,半个月都受不了。 没有个几代人的时间,粟米作为北方主食的习惯是根本扭转不了也改变不了的。 但,刘彻很清楚。 粟米,单亩产量太少,营养也不如小麦丰富全面。 小麦取代粟米,是历史的必然,也是发展的必然。 想要养活这天下越来越多的人口。 刘彻不仅仅要给他们更多的可耕作的土地,还得给他们提供更先进的技术,更好的农具,和更高产的粮食亩产。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没有办法,刘彻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三节 陌刀威武(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李沮被带进军营里时,发现,营里已经有数百人在等着他了。 其中,甚至有许多熟人。 汉家材官,一度鼎盛至极。 甚至一度撑起了帝国国防的脊梁。 尤其是吕后之后的那段灰暗岁月中,是材官们用着血肉和意志,硬抗着匈奴骑兵的马蹄。 举着长戟,列着密集队形,在强弩部队掩护下,与冲阵的匈奴骑兵厮杀。 靠着严密的纪律以及完整的队形,材官部队,在历次匈奴骑兵入寇,发挥着邸柱作用。 但…… 近年以来,材官颓势。 军费的七成,都是用在了骑兵身上。 无论是句注军还是飞狐军,或者各郡的郡守,都在********的想着扩大自己麾下的骑兵数量。 用云中郡郡守魏尚的话说就是:多就是善,高就是美,四蹄之间,丈夫本色! 而轻车将军李广就说的更露骨了——淮阴将兵,多多益善,吾将骑兵,亦多多益善! 至于强弩?材官? 好吧,强弩或许还可以在那些大骑兵主义者的眼里充当一个掩护作用,作为一个火力输出和dps辅助而存在。 至于材官? 吃的资源又多,耗费的军费也多,还没啥用处! 大家纷纷都是一脸嫌弃。 云中的材官,连续三年撤编。 省下来的军费和军饷,全都被老郡守拿去给骑兵部队加餐和充当奖赏了。 现在,整个云中郡,除了必须的守城士卒外,老郡守的意思,一个多余的步兵也不要,统统裁掉! 甚至有些骑兵军官开玩笑的戏虐着说:你们材官,以后就帮忙点点烽火,然后在城头上看着吾等君子杀敌就好了。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正是如此,许多的材官,纷纷转行。 或是如同李沮一样,弃武从文,寄希望于考举。 也有人咬着牙齿,在家里学习骑射。 材官曾经的辉煌和强盛,仿佛逝去的时光,似乎再也无法追寻。 但李沮,从来不曾忘记。 当年,当他还很小的时候。 匈奴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他的父祖们,穿着坚实的铠甲,举着长戟或者巨盾,列成一个大阵。 任凭匈奴人如何的肆虐和挑衅。 他们,如同泰山一般,巍然不动,只是沉默的面对着匈奴人。 最终,匈奴骑兵不得不退却。 家乡保住了,桑梓得到了安全。 百姓和官吏,都用着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些满身伤痕,从前线退回来的材官勇士。 但现在呢? 人民的崇拜目标,已经转向了那些骑着高头大马,鞍马齐备,将长弓拉成一个满月的骑士。 材官们,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没有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累赘和负担。 那些曾经可靠的子弟兵,也纷纷用脚投票,离开了世代带领他们与匈奴奋战的李氏,转而投向了另外一个靠着战功崛起的骑士。 材官…… 还有希望吗? 李沮在心里问着自己。 …………………………………… 已是大汉东成候、车骑将军的义纵,至今都没有卸任其羽林卫都尉,驸马都尉的职务。 这有点像历史上的冠军侯霍去病。 即使已是大司马,但其骠骑将军的职衔,却跟随了他的一生。 大司马,反而只是个点缀。 “看样子,材官这些年,日子确实不好过……”义纵站在兵营的高楼上看着营地里挤满的材官们说道:“不过,很快,材官就将引来属于他们的辉煌了!” “大兄说的极是……”刚刚从朝鲜的羽林卫屯垦团归来的曾经的义纵的大佬,现在的小弟张次公笑着道:“陌刀一出,天下皆服也!” “而河套与河西的特殊地理,又给了陌刀兵足够的发挥空间!” 义纵点点头。 一旦天子下令,发起河套战役。 那么,属于陌刀兵的时代就将来临。 尤其是,当汉军打开通向河西的道路后,陌刀兵,就将成为骑兵并驾齐驱的一直重要力量。 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们的作用,比胸甲骑兵的效果还大! 因为,骑兵,是进攻兵种。 将骑兵用来防御,不仅仅是对骑兵的侮辱,也是对资源的浪费。 汉家骑兵必须将他们宝贵的战马和力量,放到追杀和围剿匈奴骑兵的主力和有生力量上。 那,打下来的土地怎么办?新征服的疆域谁来防守和固守。 陌刀部队,成了最佳选择。 而且,河套和河西地区的地形与地理,也使得陌刀兵在那样的开阔地域有了足够的发挥空间。 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都是可以屯垦的。 这就意味着,陌刀兵不需要太高的维持费用。 他们甚至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从中国千里转运粮草。 这使得汉室的国力,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存。 当然,最重要的是——陌刀兵降价了。 因为南阳的冶铁基地已经投入了量产。 一斤精铁的价格,因此跳水一半。 在过去,一柄陌刀,价值数万钱。 但现在,一柄陌刀,只需要一万五千钱。 虽然依旧很贵。 但,却还没有贵到让人绝望。 更何况,陌刀的价格,必然会随着南阳的精铁产量的不断提高而不断下降,未来,可能会出现造价不过一万钱的陌刀。 那样的话,一个胸甲骑兵的花费,就能武装五十个陌刀兵了。 而在御前军事会议上,将军列侯们曾经推演过。 三百个陌刀兵,配合五百强弩以及两百弓手,就能控制住方圆百里,能在一万匈奴骑兵的围攻下坚守半年。 若是在河西走廊某些地区,甚至,只需要一支这样的军队放到某个险要位置,那匈奴人除非困死住守军,不然就无法攻克该地。 这样的配置,将使得,汉室对河套和河西的经营费用,下降一半。 更关键的是,在会战中,陌刀兵能作为骑兵的侧翼掩护部队,起到战略性的作用。 正是这样的结论和推演结果,使得天子决定,重新考量陌刀兵和陌刀的作用。 并且下令,在羽林卫,组建一支三千人的陌刀部队。 可惜,等到要组建部队时,大家才发现。 合格的材官,已经都快成吉祥物了。 搜罗了整个汉军的各个主力部队,也才凑来了两百多材官,其中,还有一半,是不合格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身高、体重和文化知识不符合羽林卫的逼格。 没办法,义纵才不得不下令在长安征兵。(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四节 陌刀威武(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选拔陌刀军官,当然不是去菜市场买菜,随便什么歪瓜裂枣都可以。 首先,就是身高、体重、臂展。 现行的汉军制式陌刀统一长八尺五寸,重约四十斤(汉制斤两,约合今十公斤)。 所以,这就要求使用者身高不得低于七尺三寸。 此外,陌刀沉重。 而且主要作战方法就是劈砍和挥舞。 这要求使用者必须有足够的体力。 所以,陌刀兵必须下盘有力,上肢强壮。 这样才能在作战时,保持旺盛的体力。 最后,臂展也很重要。 陌刀是长兵器,使者者臂展越长,劈砍起来的效果越好。 所以,此刻,在军营里,第一轮的筛选,首先就是从身高、体重和臂展开始的。 一位位候选者,排队上前,接受羽林卫的选拔。 身高、体重、臂展和年纪,任意一项不合格,直接就会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李沮站在队伍的末端,看着这样的选拔方法,心里面,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着足够的自信。 事实上,大多数的汉军材官的身体素质都是极为优秀的。 而且,因为他们世代从事着重步兵的工作,从小接受了战阵的训练,所以,基本上,材官们都是下盘极为有力,上肢特别强壮的士兵。 下盘无力,就举不起大盾,站不住脚跟。 上肢没有肌肉,就无法抵御匈奴骑兵的冲击和强劲的箭矢打击。 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就是敌人的靶子和突破口。 所以,在这一轮的选拔中,只有百余人被淘汰。 而且,起码有四五十人是因为年纪超过了界限。 由此可见,汉军中的精英素质之高! 就连站在营楼上的义纵也是啧啧称奇:“天下豪杰,竟是如此之多!” 而对于任何一个汉室的贵族士大夫而言,收揽豪杰,入其幕府,都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望着那数百位鱼贯进入军营的操场的材官们,义纵喃喃的道:“是龙是虫,就看接下来的筛选了!” 在理论上来说,目前汉军的陌刀兵,一般只要满足了身高、体重和臂展的要求,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陌刀兵。 甚至于,陌刀兵的训练,比起弓弩兵还简单。 一般而言,一个接受过粗略军事训练的郡兵,在经过两三个月的训练后,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陌刀兵。 然而,这次,羽林卫选的不是士兵。 而是军官! 至少也是什长! 一位什长,下辖俩伍。 在战场上,前后左右,都是他的同袍。 他必须要耳听六路,眼观四面。 既要随时关注来自队率、司马、校尉的命令,也需要随时鼓舞自己的士卒。 因此,不仅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智慧,以及灵敏的反应。 更何况,羽林卫选拔军官。 从来都是鸡蛋里挑石头,宁缺毋滥! 羽林卫,选拔,向来都是只要最好的士兵,最好的军官,最好的人才。 不够优秀,不够出色的人,在这支部队里,别说打动上官,就连下面的骄兵悍卒,也压不住! 细柳营的队率,也未必也能在羽林卫里胜任一个什长。 ……………………………………………… 李沮跟着队伍,进入了一个演武场。 这种演武场,李沮不陌生。 他曾经就常年在这样的演武场中,与父辈和同辈训练。 无论是长矛还是长戟,大盾还是大刀,都是一个合格的材官,必须熟练掌握的武器。 除此之外,一个合格的材官,还必须具备足够灵敏的听力和分辨能力。 他们必须能随时在任何环境下,听清楚来自中军的鼓声,并立即分辨其中的意思。 另外,友军的强弩部队的射击声,敌方的弓弦震动声,他们都必须有足够清楚而且敏锐的分辨能力。 并且还要立刻分辨出,到底有多少敌人在方才进行了攻击。 这样的一个材官,才能在战场上,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的子弟兵。 做不到这些的材官,常常都会害人害己。 但,在这个羽林卫的演武场,却与李沮所熟悉的那些材官演武场,又不同。 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等的武器,几乎只有一种——那一种李沮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长刀。 这种武器,立起来,比一个人的身高还要高。 虽然不如汉军从前主战兵器长戟那么长。 但,其威势,却比长戟还要强烈! 它的刀柄和刀身几乎是对等的长短! 刀柄约莫五尺,刀身约莫三尺五寸至四尺之间。 整个刀身,几乎都是以精铁锻打而成,经过良工巧匠打磨,显得寒光凛冽,锋利无比,几乎就能吹发既断! 只是一眼,李沮就被这种长兵器将心神魂魄全部都勾走了! “这是天生为材官打造的兵器啊……”李沮在心里想着:“若能持此兵器……简直……” 这种武器,简直不需要演示,就能让人知道它的可怕! 劈砍之间,恐怕任何敌人,都会被它们连人带马,一起砍断! 它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 与李沮一般,其他的材官们,在见到陌刀的刹那,就已经深深的为之沉醉了。 他们仿佛见到了初恋情人一般,用着炙热而疯狂的眼神,看着这些长长的陌刀,不能自已的兴奋起来。 “这才是材官应该有的武器!”有人说道。 与它相比,以前材官所用的长戟和长矛,简直就是夷狄拿的武器,完全可以淘汰了! “此乃陌刀!”一个校尉模样的羽林军官,持着一柄陌刀,对着这些疯狂而炙热的材官们,得意洋洋的宣布着它的名字:“亦乃今后材官之根本!” 这是事实,随着天子解除了陌刀的装备限制。 可以预见,未来,汉军的边军的材官部队,将普及这种兵器。 哪怕它的造价高达每柄一万五千钱! 但,陌刀虽贵,然,陌刀兵不贵啊! 随便一个接受过正规训练的民兵,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握这种武器。 它不像弓手,需要三年以上的训练时间。 更不像胸甲骑兵,既苛刻的要求骑手的素质,还要拿钱来堆,更需要漫长的训练——一个合格的胸甲骑兵,哪怕是以一个本来就足够优秀的骑兵去训练去培养,也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具备战斗力。 而一个合格的骑兵,本身就需要三年以上的训练。 换句话说,陌刀兵在陌刀降价后,已经与弩兵一样,具备了大规模普及和装备的潜力! 而一万五千钱的造价,在实际上,已经跟大黄弩持平了。 而大黄弩的要求太高! 除了大力士外,没人能单人拉开和使用。 若是大黄弩能像陌刀这样,中人之姿就可使用。 汉军早就把它普及到了每一个障塞和烽火台,让匈奴人好好感受一下来自世界的恶意!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未来汉军很可能会有超过十万甚至更多的陌刀兵来驻守天下。 在这样数量的陌刀面前。 便是胸甲骑兵,大抵也要扑街! 因为,胸甲骑兵,注定了永远不会过万! 这是很轻易也很简单就能算出来的结果——天下成年青壮男丁,约在千万左右。而胸甲骑兵的骑手,是千里挑一! 但陌刀兵,却可以普遍装备。 基本上,合格的青壮,都能使用这种武器。 这就意味着,陌刀兵实际上最经济也最适合汉室的武器。 它既可以防御,也能够进攻。 它不惧骑兵,也不惧步兵。 它可以在平原、戈壁、高原、山林和丘陵等任何一个战区使用。 不管是向北,还是向南,无论是去草原上,还是去南方的水网和山区,它的威力,都不会减少。 而且,它还很经济。 不像骑兵,一人双马,养一个骑兵,等于养了一个伍的步兵。 以这校尉看来,再没有比陌刀,更合适大汉王朝的武器了! 它就是刑天的干戚,就是后羿的神弓! 从见到陌刀的那一刻开始,这校尉就深深的爱上了它! 如同抚摸着情人一般,校尉轻柔抚摸自己手里的陌刀。 现在他手里的这柄陌刀,已经是汉家的第三代陌刀了。 自从五年前,天子命令少府第一次锻造出陌刀,少府和墨家就从未停止对陌刀的改进和改良。 现在,羽林和虎贲卫里,每一个校尉麾下,都有两三位墨家的墨者在随军训练。 他们会根据军队的实际使用情况,改良和改进他们的设计。 就拿陌刀来说,最初的陌刀,刀身太短,还没有脱离斩马剑的范畴。 另外,刀柄也很不科学,很容易因为用力过猛而脱手。 所以,在马邑之战前,开始列装羽林、虎贲和细柳营的陌刀,开始出现了刀身与刀柄对等的设计,而且在陌刀的刀柄上,增加了一个士兵抓握的凹槽。 但,随后在实践中发现,刀身太长,使得士兵很容易在使用中误伤友军,而且不利于保养,抓握的凹槽,也有些让人不习惯。 于是,现在装备的陌刀,就缩小了刀身,而且,采用了更适合劈砍的精铁为材质,在凹槽的设计上,也是墨家的墨者在考察和观察了超过三千的汉军的手型大小后,专门设计出来的适合汉军使用的凹槽,使得士兵们能刚刚好抓握住陌刀,不会太窄,也不会太宽,大小合适。 另外,就是陌刀兵随身携带的远程武器,也得到了改进。 在五年前,当陌刀兵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军官,就发现了陌刀兵有一巨大的缺陷——它只能近战,缺乏远程火力。 这意味着,陌刀兵无法单独作战。 这对羽林卫和虎贲卫来说,简直无法接受! 当时,陌刀造价昂贵,一柄陌刀,动辄七八万,甚至十万钱! 如此昂贵的陌刀,居然不能单独作战? 要它何用! 正因为这样,陌刀兵的规模,一直无法扩大。 于是,羽林卫的陌刀军官们,凑在一起商量——为何陌刀兵不能使用远程武器呢? 弓手,都是需要长期训练的,所以,各种长短弓被自动放弃。 但,弩却不需要什么专门的训练。 哪怕是个从未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农民,将一张弩交给他,他也能操作。 无非就是准头和纪律不如军队而已。 于是,他们就开始寻找一种适合陌刀兵使用的远程弩。 它不能太大,像大黄弩那样,陌刀兵就该改叫强弩兵了。 也不能太小,太小了射程不足。 于是,汉军中的蹶张弩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蹶张弩是三石弩,射程在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间。 而且,体型不大不小,重量也很轻便,适合陌刀兵们随身携带。 但在最初一两年,陌刀兵们吃尽了蹶张弩的苦头。 因为,汉军之前的蹶张弩,虽然只有三石力,但是,它需要腰张,也就是说,每次上弦和填充,都需要用腰部来开弦。 这在战场上,简直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缺陷! 陌刀兵们根本无法想象,当敌人冲过来时,自己还在给弩机用腰部上弦的尴尬。 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墨家和少府联手改进了蹶张弩的设计。 使得这种强弩,不再需要腰部用力来上弦、填充。 它可以用一只脚,就能轻松上弦。 不仅仅填充速度比以前更快。 而且,更适应为陌刀使用。 这样,陌刀兵就具备了远程火力——哪怕敌人在远距离上,陌刀兵也能给予他们足够的杀伤和威慑了。 现在的汉军陌刀阵,已经可以单独作战了。 它不需要依靠强弩兵,就能在战场上立足! 而且,因为陌刀降价,使得这种武器,甚至可以取代现在的汉军一切现役的长戟和长矛。 但,这终究只是想象,是幻想,是期许,也是盼望。 在中国,靠着嘴皮子和描述,是不可能说服其他人的。 想要陌刀,取代长戟和长矛,并且成为汉军与骑兵并驾齐驱的主力。 那还需要实战的检验。 就像马邑之战那样的实战验证! 就像马邑之战,宣告了骑兵时代的到来一般。 陌刀兵,也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让世人瞩目和崇拜的,酣畅淋漓的大胜! 而即将到来的高阙和阴山会战,在这位校尉眼里,就是最合适的战场!(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七节 老朋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过去一年,汉室的细作以及匈奴内部的内应,几乎耗尽了一切心思去察看和绘制一切河套地区的地理地貌。 现在,汉室基本弄清楚了整个大河套地区匈奴控制区域的详细情况。 虽然可能做不到,像侵华日军那样,连一条山区小路也标上地图。 但主要的河流、湖泊以及山脉和平原,都已经搞清楚了位置,也弄清楚了深浅。 更重要的是,汉室还弄清楚了,匈奴的整个河套防区的虚实。 出乎刘彻的意料之外。 匈奴人将河西走廊的一部分,也划进了河套。 其中,就包括了乌孙的祖居地,昆邪地区,以及休屠部族控制的牧场。 也就是日后汉室的酒泉、朔方、武威等郡。 在现在,是匈奴人默认的河套的一部分。 这或许是出于历史的原因。 在匈奴的崛起过程中,发源于河西的月氏和乌孙,都曾经与其为敌。 甚至,在匈奴的历史上,他们与月氏为了争夺河西进行的战争是最残酷最漫长,同时也最具挑战性的。 经历从冒顿到老上,匈奴人用了两代人的时间,才驱逐了月氏这个大敌。 但是,在广袤的河西走廊上,依然残留着大量的月氏残部。 这就是所谓的小月氏。 这些躲在山沟沟里的小部族,时不时的出来骚扰和掠夺一番。 另外,河西走廊两侧山峦之中的羌人部族,表面上看上去很好欺负。 但实则也很滑头。 这些放羊的部族,也常常会闹出些幺蛾子,让匈奴人难受。 所以,在匈奴人的眼里,河西和河套,基本是一体的。 两地的部族,也常常会互通消息和情报。 甚至会进行联防。 这也是匈奴的特性决定了的。 匈奴帝国的双头鹰政策,由四柱组成。 左右贤王,作为东西方向的大脑,单于庭是神经和中枢,而左右谷蠡王则是匈奴的四肢,左右大将和左右大当户是匈奴人的血管和肌肉。 剩下的部族,组成了匈奴的细胞和血液。 在正常情况下,全盛时期的匈奴帝国,能在半年之内,就征调出一支规模超过四十万的骑兵来应对他在任何一个方向遇到的危险。 而在同时,匈奴人有足够广阔和辽阔的战略纵深来适应和反应强敌的攻击。 讲道理的话,幅员数万里的辽阔帝国疆域,足以让匈奴人哪怕放弃了整个幕南,也不会伤筋动骨。 对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来说,在春夏的时候,前往北方,而在秋冬回到南方,这是正常的事情。 但,有一个地方例外。 这就是河套和河西。 河套,自不用说,滂湃的大河,滋润着这个塞上天堂,这里,除了冬天,其他季节不缺青草。 而匈奴也早就学会了在盛夏和秋天晾晒干草和储存草料的技能。 这又不能。 而且也不需要匈奴人自己动手,奴隶们会帮他们完成这些工作。 至于河西 此时的河西,可不是后世的河西。 青藏高原的隆起,虽然阻隔了来自印度洋的暖湿空气,但,来自太平洋的季风,却在河西走廊,形成了足够强大的山区降雨。 更重要的是,祁连山脉的隆起和冰川时代遗留下来的强大冰川,年年岁岁,都在为这片热土,提供着永不枯竭的雪水。 后世甘肃最大的内陆河黑河就发源于祁连山脉。 整个祁连山脉上,共有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河流,沿着峡谷蜿蜒而下。 以至于,在峡谷的下方,形成了湿地和沼泽。 甚至于,形成了整个河西地区,乃至于整个亚洲都数一数二的大湖泊群居延泽。 现在,在河西,有着无数的绿洲和湿地。 现在,在河西,有着非常适宜农耕的环境以及气候。 连匈奴人的部族里,也在这个地区,出现了一些农耕化的部族。 譬如 卢候部族 刘彻抬起头,看着那个被标注在地图上,已经换防到了高阙的卢候部族的大名。 嘴角发出一丝冷笑。 二十几年前的汉匈河南大战的导火索,就是这个卢候部族 汉与卢候,可谓是老朋友,老冤家,老对手了 卢候部族在从汉室的视线中消失了二十几年后,再次回来了。 这次 刘彻打算找他好好算账。 而这个卢候部族,在历史上,以善于筑城著称。 大汉奸赵信、卫律,的所谓赵信城、卫律城,都是这些家伙建造起来的。 除此之外,现在的高阙城、龙城以及休屠人的姑臧城,也都是这些家伙的手笔 你若以为,他们只是善于筑城,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刘彻眼里,卢候部族的危险级别,是仅次于匈奴的单于庭本部的主力精锐的。 它甚至比折兰人还危险 在历史上,霍去病的一生之中,真正给其造成了麻烦的匈奴部族很少。 其中,就有这个卢候部族。 在决定性的皋兰山战役中,霍去病与匈奴的卢候、折兰两大精锐正面相撞,两军白刃冲锋,赤袒肉搏,杀的昏天暗地。 此战,霍去病虽然全歼了匈奴的折兰与卢候部族,但自身损失也非常惨重。 甚至是他一生中损失最大的一次会战。 但,正是在皋兰山全歼了折兰和卢候两部族。 霍去病才有了封狼居胥山的壮举。 霍去病大军征战一万多里,深入瀚海,封狼居胥山,匈奴人只敢旁观,而不敢捋其虎须。 这是因为,皋兰山,彻底打垮和撕毁了匈奴人的一切幻想。 从此,幕南无王庭。 而卢候部族,是匈奴诸部之中,最善于山地战和防御作战的部族。 要啃下它所防守的高阙要塞,甚至在啃下高阙之前,还要强渡北河。 刘彻很清楚,这究竟有多难。 更何况,高阙之前,还有一个若卢人驻防的梓岭防线。 若卢人,刘彻没听说过。 这个部族,据说是从西方调来河套的。 对这个陌生的敌人,汉室了解不多。 所以 “就让了解的这个部族的人去处理它吧”刘彻冷笑着。 他手里,可是捏着乌孙残部,以及两万多的匈奴战俘和投降的匈奴楼兰部族,总共加起来,是接近三万的作战力量。 汉家,不养废物,也不养米虫。 现在,这些归附的也好,俘虏的也罢,都到了他们为汉室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的时候了。 刘彻真正要对付和解决的,就是盘亘在高阙要塞的卢候部族,以及为卢候部族提供侧翼掩护的那两个匈奴部族。 “启动密使,朕要知道,这个卢候王的喜好和性格以及其兵力”刘彻淡淡的下令。 “诺”身侧,一个宦官的身影悄悄退下。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八节 准备战争(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走出清凉殿,刘彻抬头就看到了种在殿前花园里的两颗枣树。 此时,枣树上已经挂满了青色的小果实。 再过两个月,它们就要成熟了。 “今年上林苑的枣树结果情况怎么样?”刘彻回头,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汲黯问道。 “回禀陛下……”汲黯严肃的回答:“根据上林苑苑监报告,今年上林苑的枣树,预计能获得丰收,有上万株枣树挂果,当可产枣千石!” 刘彻听了,顿时就将心放回肚子里。 可能,有人要奇怪了。 堂堂一国之君,为何会有这样的闲工夫去特地关心和了解枣树的结果情况。 其实,这很好理解。 你把枣树想象成后世中东的油田就可以了。 当今天下,有四种货物,永远不愁销路。 第一,当然是粮食。 不管在什么时候,粮食总是能卖钱的。 第二是布帛,哪怕直到现在,布帛也是汉室的硬通货和等价物之一。 上到国家,下到百姓,都愿意收纳布帛,也认可布帛可以作为货币,参与商品经济流通。 所以,现在,关中才会出现那么多的织户和织造作坊。 第三,则是盐铁。 盐铁贸易和利润,甚至就是现在汉室王朝的第二大财税收入来源。 而第四,就是很多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枣…… 去年,依靠卖枣,上林苑上缴内库两百万钱! 请注意,这是扣掉了墨苑的开支,也扣掉了上林苑里庞大的作坊群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开支后的净利润。 虽然说,上林苑的收入来源很多元化。 假田税和铸钱之利,加起来,足有数万万之多。 但,其维持费用,也是无比庞大的。 哪怕扣除掉生活在苑内的百姓以及水利设施的投入,单单是那数以十万计的少府工匠以及上林苑上上下下,数千名官吏、将卒,他们本身的花费,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刘彻即位五年来,上林苑年年亏损。 年年都需要刘彻自掏腰包去补贴。 但在去年,上林苑去破天荒的实现了盈利——虽然只有不过两百万! 而这,要归功于现任的少府丞司马安,也就是汲黯的表兄。 司马安在上林苑当了差不多四年苑监,头三年,他在上林苑除了听从刘彻的命令,进行各种工作外,就干了一件事情——种枣树! 他将上林苑的荒山和沙地,统统种满了枣树。 同时,从民间请来了许多有经验的老农来嫁接那些上林苑本来就有的枣树。 结果就是,从去年开始,上林苑的枣树结果越来越多,一到八月,在一些地方,几乎漫山遍野都是挂满了枝头的枣子。 这些枣子,被摘下来,或是趁着新鲜出售——价钱贵的要死,一斤就要卖二十钱! 两三斤枣子,就能顶一石粟米了! 而且,某些极品的,个头比较大的枣子,甚至能卖掉五百、六百钱一斤! 而其他的枣果,则被晒干,加工。 然后卖到了关东的三河和齐鲁地区。 一斤干枣,在盐铁衙门标价一百钱! 结果是供不应求! 天下的商贾、贵族、士大夫,甚至中产阶级,纷纷抢购! 这让刘彻在吃惊之余,也注意和观察到了枣,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两汉最重要的经济作物。 后世的人,是无法理解两汉贵族士大夫对于枣的推崇和追捧的。 自春秋以来,枣,就跟神仙,跟长生不老,挂上了钩。 早在战国时期开始,枣,就成为了一种极为重要的经济作物。 战国策列举燕地资源时,就说:并有枣、栗之利,民虽不由田作,枣、栗之实足食于民矣。 《韩非子》之中,也记载了秦昭襄王时期,秦国灾荒,应候建议昭襄王发五苑之中的枣给百姓作为赈灾物资的记载。 由此可见,枣在战国,就已经很重要了。 至少,是一种可以卖钱的重要果实。 这是诸夏民族的传统礼仪与饮食习惯所导致的必然。 自春秋以来,诸夏的士大夫和卿大夫贵族的嫁娶礼仪里,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叫贽。 贽,从字面理解,就是手持宝贝,拜见长辈。 是晚辈,尤其是新妇,拜见公婆和舅姑时的礼仪。 既然是礼,那就需要礼品。 而枣、栗,就是贽礼所执的宝贝。 除此之外,枣还是一种重要的调味品的必要原料。 众所周知,中国自古缺糖。 任何甜味的甜品,都会引发卿大夫贵族的追捧。 而战国时期最佳的甜点,贵族们餐后必备的甜品‘糗’,就是米麦煮熟加入枣类制成的甜点。 所以,礼记说:枣栗贻蜜以甘之。 到了汉室,枣类的地位,在数十年的历史演化和人为推动下,越发的高涨起来。 这也是刘彻自己不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所以压根不关注这些八卦所造成的盲区。 实际上,自秦始皇开始,枣,就跟神仙,就跟长生不死,有了密切联系。 历史上的汉家巨骗,带起了方士术士进献长生不死药或者长生不死术的那位李少君,就曾经忽悠武帝说: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连仙人也爱吃枣,也能被枣收买! 至于在民间…… 托方士术士们几十年持之不懈的带节奏的功劳。 枣在地方,在此时,就已经神化了。 此时,天下的士大夫贵族和诸侯王的铜镜铭文,用的最多的就是:尚方做镜真大好,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甘泉饥食枣,浮游天下翱四海…… 一群被忽悠的列侯公卿,富商地主,天天吃枣。 结果就是纷纷拉稀。 但,这反而助长了贵族士大夫和富商地主们对枣的追捧。 纷纷以为继续吃下去,自己就能辟谷了…… 另外,传统的经典和著作之中,尤其是儒家的经典著作里,枣的地位很高。 左传说:桃弧棘矢,以除其灾。 在春秋之时,桃木和枣树的荆棘,就被视为辟邪之物。 方士术士神棍们,驱邪和驱鬼,就经常用桃木为弓,枣棘为矢。 在普罗大众眼里,吃枣,不仅仅能与仙人靠拢——说不定就能成仙,还能辟邪。 于是,枣在两汉,就具备了特殊的经济地位。 以至于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个故事。 依然是司马相如的好基友王吉担当主演。 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做——东家有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 为了一株枣树,传说中能点石成金,排场阔气的王吉,竟然产生了妒忌!这妒忌情绪居然严重到了要休妻,以休妻为要挟,逼迫自己的邻居砍树! 这个故事,告诉人们——假如穿越到西汉,想要发财,最佳途径,就是种枣树! 史记。货殖列传中记载,拥有一千株枣树的山林主,财富堪比‘千乘之家’。 所以,刘彻在一年前,知道卖枣居然能卖出这么大一片天地后,就将种枣树,定为了上林苑的战略。 直到今天,整个上林苑,拥有了挂果枣树近万株,幼苗数万株! 加上鹿皮、牛羊的养殖和租赁。 今天的上林苑,靠种树和养殖,岁入数万万! 于是,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变成了现实! 而今年的枣果收成,尤为重要。 刘彻需要这样一笔可观的稳定收入,来充实自己的国库,来犒赏和激励军队。 若没有这笔收入,刘彻很可能不得不增加上林苑的假田租税。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笔可以预期,同时非常稳定的收入。 哪怕现在要策划一场规模空前,甚至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大战。 刘彻也不用加税。 打仗不加税,这在中国是很重要。 假如,战争需要加税,那么,负担被加重的农民,就不会那么支持战争了。 而倘若不需要加税? 那普罗大众,对于战争的看法,当然是——支持! 当然,也不是说,卖枣的收益,就能支撑一场如此规模的战争。 实际上,上林苑今年的枣子,能卖个几千万钱,刘彻就要笑死了。 但,正是因为有了这稳定的可靠的几千万收入,使得刘彻和汉家的国库,有底气,使劲的花钱! 一年,几千万,十年就是几万万! 而整个河套攻略,丞相和少府预估的总花费,也不过二十万万! 这包括了大军的军饷、武器装备的损耗以及战后的赏赐。 除了种枣之外,刘彻还发现了,此时,另外一个经济作物,也有着巨大的潜力——它的市场没有枣类这么大,但效益,却比枣高。 这个东西就是香瓜子。 诸侯王列侯最爱的零食。 后世的出土墓葬里,香瓜子是列侯、诸侯王的陪葬零食里最多的。 不过,这样的事情,让刘彻想着也有些搞笑。 “吃枣药丸,吃瓜群众……啧啧啧……”刘彻微微笑着,走向前方。 两千年后的讽刺挪掖之语,几人能知,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是贵族士大夫们的日常呢? 继续向前走着。 没走多远,少府卿刘舍,就已经带着他的六丞恭候在走廊一侧了。 “大军所需酱料与醋布,准备的怎么样了?”刘彻对着恭身跪在地上的刘舍问道。 现在,高阙战役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进入了高(潮)。 每天,都有超过五万石的粮食和干草以及大量的武器装备,运抵了在长城之后的北地郡和陇右郡。 而,新化方面,所有的鱼干、肉干,都被抽调。 用着楼船舰队,运抵辽西的秦皇岛,然后通过驰道,运往云中郡。 但,大军出动,不仅仅是粮草器械要做好保障。 酱料和醋布这样的调味品,也需要保障供应不断。 自秦以来,中国军队,就是统一由中央政府,进行配给酱料和醋布。 而且,酱料与醋布,在军队中的消费量非常大。 大到什么程度? 凡米两斛,给酱二斗。 这是秦制!(睡虎地秦简记载) 而在汉代,这样的酱料配给更加细化了。 以羽林卫为例,一个士卒,每餐的标准供给是:米半斗、牛肉半斤、酱,四分之一升,鱼干二两,咸肉一块,给韭葱。 而细柳营虽然没有羽林卫这么奢侈。 但标准供餐,也是米半斗、肉、鱼以四两,酱,四分之一升…… 其他主力野战军团,标准都各有不同。 但,米半斗和酱料四分之一升,却是铁律。 米,很好理解,不吃饭,就没有力气。 但酱料跟米同一等级,却能很形象的说明,大汉帝国的战车,离不开家乡的酱料的驱动。 让士卒吃上好吃的放心的酱料。 这是关乎军心和士气的大事! 而酱料,特别是秦汉的酱料,种类繁多。 但,基本都是以大豆为原料,佐以鱼、肉而成。 视地方习俗和习惯,而口味清寡不一。 所以,这种酱料的保质期,最长也就两三年。 是以,汉军每次出征前,都会由少府统一制作各种酱料,以供给军队。 这是大事! 皇帝也要亲自关心和询问。 这也是诸夏的传统了。 早在商朝之时,君王就非常关心自己的军队的酱料供给了。 周书就说:伊尹受命于汤,赐椣侧之酱。 椣侧,是一种鱼制成的酱料。 “回禀陛下,臣已经使使者,广下郡国,平贾诸般酱料!”刘舍跪下来说道:“至于关中籍士卒之酱,臣已经督促太官、汤官及内者、宦者诸司曹,日夜营做,保证大军之供给!” 刘彻听了点点头。 汉军的士卒,有许多都是来自天下郡国。 这些地方的口味,与关中是不同的。 少府派员去地方郡国,平贾购买当地的酱料,作为军需品,这是常态。 而宫廷的宫女和宦官,投入到军需生产中,也不奇怪。 自太宗开始,就是这样了。 “九月之前,必须将酱料与醋布准备妥当,归仓入库!”刘彻吩咐道:“在此事上,少府不得有差池!” “诺!”刘舍与少府六丞都是深深一拜。 他们知道,这个事情的轻重。 办砸了,是要掉脑袋的! 甚至要杀全家的! 但同时,刘彻的话,也让他们知道,今年,汉匈大战是打不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一节 曲线救国的匈奴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为了让匈奴人安心去西边抢劫和发财。 汉室政府对匈奴的战略欺骗举措还不止如此! 譬如,刘彻大张旗鼓的派了使者,带着丰盛的礼物,前去迎娶那位按照汉匈和约规定应该嫁来中国的匈奴阏氏。 排场搞得很大,光是使团成员,就多达百人。 此外,还有物资无数。 虽然,都是些奢侈品。 譬如,鲸鱼油脂、鲸鱼皮,鲸须、龙延香等海洋特产。 又如大黄这样的贸易新贵。 正穷的就剩下钱的匈奴单于庭贵族,当然是非常高兴的接受这份厚礼。 既然汉朝皇帝如此的有诚意,那么,为了维护汉匈和平,匈奴人当然也不能太小气。 想来想去,匈奴人最终决定,册封其即将出嫁汉朝的阏氏为‘乌丸阏氏’,将乌丸山以南的全部土地和牧场,作为嫁妆。 这虽然是汉匈早就约定的和亲条约的一部分。 但匈奴人能公开宣布,这本身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除此之外,这位‘乌丸阏氏’的陪嫁成员,也是比照她姐姐北海阏氏的规模。 三千奴隶和两万头牲畜,将随乌丸阏氏,一起嫁来汉朝。 奴隶什么的,匈奴人很狡猾,用的全部是从各部族找来的汉室百姓。 但那牲畜,却是实打实的。 总之,现在,汉匈两国在表面上,真是比亲兄弟还友好,比盟国还团结。 在云中边塞,汉匈甚至搞了一次象征意义的共同巡逻——其实也就是两边各出五十骑,然后编组成一支巡逻骑兵,共同巡视边境。 除了这些举措外,刘彻还批准了多项对匈奴的武器出口请求。 甚至还将十架射程达到了五百步,能凿穿多数城墙的床子弩,出口给了匈奴。 至于拼命卖粮食,边塞上对那些商人的走私行为,睁一只闭一只眼就都是些小问题了。 在这样的汉匈友好的氛围下,特别是有了马邑之战的辉煌胜利作为背景,汉匈榷市贸易,从去年开始就进入了畸形发展。 一大堆的匈奴部族和贵族,纷纷带着财富和牲畜来到边境榷市。 然后,通过以物易物的方法,得到了他们心仪的汉室特产,譬如,丝绸、食盐、大黄、花椒、粮食、青铜等金属制品。 甚至,还有匈奴贵族,在榷市上直接用黄金支付货款。 在匈奴人的钱面前,不知道有多少商人跪了下去。 将被明令禁止出口的铁器,甚至武器,悄悄的运出边塞。 但,殊不知,这正中刘彻下怀。 这一招,叫引蛇出洞。 今天,那些商贾在汉匈贸易中赚的有多欢,他们明天就会哭的有多惨。 一旦汉匈全面战争爆发。 里通匈奴,出卖国家利益的这些渣渣,肯定是要全部掉脑袋,最少也要终生当个免费的劳工,用劳动去赎罪。 而他们的财富和土地,则将统统被没收! 也不能说在这个事情上刘彻无耻。 若那些商人不去走私违禁品,自然不会有事。 既然他们走私了违禁品,那么,受到法律的严惩也是必然的。 要知道,这些商贾,可是非常清楚汉律的相关规定和国家的相关法令的。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至于这些家伙将汉室的先进武器卖给了匈奴人,万一,被匈奴人利用来打汉室,怎么办? 这个问题,刘彻倒是不担心。 因为,这些走私贸易,规模大不了。 走私商人也不可能接触到现在的汉军主力的新装备。 他们甚至连大黄弩这样成名已久的明星装备也不可能接触到——大黄弩的生产、配给和损耗以及销毁,都是有专人管理的,哪怕少个零件,都会被追究。 他们能卖的,也就是那些早就烂大街的青铜弩和各种淘汰的旧兵器。 这就注定了,他们的行为,充其量只能是造成一点点麻烦,处在刘彻完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比起此事,刘彻更关心他在暗中进行的另一个计划。 只是,这个事情,并不能跟其他人分享。 “无意之间种下的种子,想不到能结出如此丰硕的果实……”刘彻在心里叹着,为匈奴人感到悲哀。 …………………………………… 居延泽,匈奴单于大纛所在。 一队骑兵,从单于大纛之前走过。 在毗邻着单于王帐的地方,是匈奴帝国的第二个势力所居住的穹庐。 一位位位高权重的萨满祭司,席地而坐。 居中的一位,在他的面前,摆放着几个用人头盖骨做成的法器。 这些头盖骨的主人,都是大名鼎鼎的昔日草原雄主。 有东胡王的,也有月氏贵族的,当然,还有那些曾经企图挑战单于地位的叛逆的。 匈奴人杀死了他们,还将他们剥皮抽筋,制成酒器和法器。 目的就是要永远镇压和侮辱这些人的灵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匈奴人作威作福。 凌、汝他们的女人,鞭打他们的后代,奴役他们的子孙。 此刻,整个大帐,烟雾缭绕。 在升腾而起的烟雾中,有萨满祭司露出了无比沉醉的神情。 “我看到了先祖,在我耳畔低语……”一位萨满祭司忽然站起来,双眼炯炯有神,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先祖们说,他们需要四个婴儿的心脏,五个女人的头皮,以祭祀他们!”这个萨满祭司抓住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副骨链大声命令着:“立刻去办!” 在匈奴,萨满祭司,尤其是王庭萨满祭司,基本都是由挛鞮氏的老者出任。 他们的命令,当然是神旨。 立刻,就有骑兵领命而去。 不过是几个奴隶罢了! 接着又有萨满祭司,丢掉自己的拐杖,不需要人搀扶,就站起来,在大帐中跳起了莫名的舞蹈。 一边跳,他还一边喃喃的念叨着外人无法明白和知晓的语言。 “狼神显灵了!”这个祭司将自己的头发披散开来,然后,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自己的脸颊,任由鲜血流淌,但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道:“狼神告诉我,羌人会造反!” 一个又一个的萨满祭司,相继在烟雾缭绕的大帐内站起身来,展现自己与先祖或者神明沟通的结果。 这些人的话,立刻就被当成神旨,得到了执行。 对匈奴来说,除非他们想颠覆单于的统治。否则,萨满祭司们无论怎么说,都会得到执行。 因为,现在是五月。 匈奴传统,五月,要举行诸部族的碲林大会。 在碲林大会上,来自匈奴控制区域的诸部族的首领都将出现。 单于将清点各部族的人口和牲畜,重新分配牧场,奖赏或者惩罚内部的部族,决定对外战争。 同时,这还是一次单于向诸部族展示肌肉和力量的时候。 而萨满祭司们,也是肌肉和力量的一部分。 单于庭需要萨满祭司从神和宗教方面,给与其统治蒙上神圣的外衣。 虽然,军臣自己玩了一出受命于天的把戏。 但,到底,匈奴的传统根深蒂固。 王权和神权,哪怕现在也比较分散。 单于依然需要神权的加持来统治他的帝国。 唯有在单于庭的某个角落里,此刻,近乎被人遗忘的且渠且雕难,正发出恶毒的笑容。 当然,他也在吞吐着云雾。 一边吞吐着云雾,且渠且雕难一边在心里狂想着自己的未来。 “逍遥散……”他拿着一个盒子,笑着说道:“真是个好东西啊!” 他现在,几乎毫不怀疑,他可以靠着这个来自汉朝的逍遥散,扩大自己在匈奴的权势了。 因为他知道,逍遥散,是个好东西。 它确实能让人忘记一切忧愁,祛除任何病痛。 但,它就如同一切美好事物一般,能让人上瘾。 一旦上瘾,就不可能摆脱! 靠着这个逍遥散,他现在已经基本控制了单于庭的萨满祭司们。 只要想到,那些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萨满祭司,为了一点点的逍遥散在他面前,就如同狗一样的温顺,甚至,让他吃翔就吃翔,喝尿就喝尿。 且渠且雕难就不由得兴奋不已! 唯一的遗憾就是…… “逍遥散太少了……”且渠且雕难在心里说道:“我还需要更多的逍遥散!” 他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让几个萨满祭司变成他的提线木偶。 他还想用逍遥散来控制和操控这单于庭。 让单于也趴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不过…… 对他来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逍遥散,全世界只有汉朝天子有! 换句话说,其实,他也只是汉朝天子的牵线木偶。 一旦汉朝天子断绝了逍遥散的供给,他恐怕就要被那帮因为上瘾症状而变得癫狂的家伙撕成碎片了! 不过,这无所谓了! “我不能再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且渠且雕难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变成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男人,睡最漂亮的女人,骑最好的烈马,喝最好的美酒,吃最多的羊肉!”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给汉朝天子当个牵线木偶,不无不可! 现在,利用逍遥散,控制住了那些王庭的萨满祭司,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且渠且雕难将目标瞄准了王庭本部的那些大人物们。 左大将和右大将,以及那少数的几个以凶悍和勇猛著称的匈奴贵族,他不敢去沾染。 尤其是左大将呼衍当屠。 这可是一个全匈奴都公认的猛士! 且渠且雕难担心,这成瘾症状可能控制不住他。 毕竟,呼衍当屠可是出了名的疯子。 同样,那些被左右大将保护的贵族,他暂时也没办法伸手。 但没有关系。 单于庭的本部的那些氏族的首领,他完全可以一个个的控制起来。 只要控制住这些氏族,这个单于庭,还不就是他说了算? 想到这里,且渠且雕难就笑的更开心了。 “单于,为何非得是挛鞮氏?”他吞吐着烟雾,心里面无尽的狂想着:“且渠氏为何不能出一个单于?” 且渠氏,虽然在匈奴本部,地位低下。 但是,数量众多啊。 四大氏族和挛鞮氏,加起来也才三十万邑落。 但且渠氏一个氏族,就有五万多邑落。 并不差于挛鞮氏以及其他四大氏族。 若再加上汉朝天子的支持,再算上汉匈战争,被汉朝消灭的那些氏族。 且渠且雕难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和自己的且渠氏,足以统治匈奴帝国。 为了单于之位。 认汉朝皇帝当爹,也没有什么不对! 而且,此刻,且渠且雕难的心里,还有另外一种思维在活跃着:马邑之战的结果表明了,汉朝,完全可以毫无压力的击败和杀死所有的匈奴人。 为了匈奴不被灭族。 他与汉朝的合作,是应该的,也是正确的。 “我这是为了保存匈奴,也是为了挽救匈奴啊……”且渠且雕难放下手里燃烧着的逍遥散,在心里说道。 事实上,他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 对游牧民族本身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比部族的延续更重要的事情。 在匈奴的历史上,曾经不止一次发生因为干旱OR雪灾,绝望的部族首领,毅然决然的自己走上祭台,将自己献祭给先祖和上苍,祈求神明宽恕和放过自己的部族的事情。 此刻,在且渠且雕难心里,他就是一个那样的部族首领。 为了帝国的延续以及子孙后代的和平。 跪下去给汉朝皇帝当儿子。 没有什么不对! “我应该立刻送出这几份情报,警告汉朝人……”站起身来,且渠且雕难,悄悄的拿着一个早就写好的情报,将它装到一个竹筒里,密封好。 对他来说,他现在甚至比汉室君臣还殷切的希望看到匈奴再次在汉匈战争中吃亏,甚至大败。 因为,只有匈奴战败,他的地位才能提高。 他的地位提高了,他才能暗中进行一些事情。 而只有那些事情顺利,他才有可能将挛鞮踢下王族。 反过来的话,逻辑也是一样的。 匈奴不战败,挛鞮氏的地位就会稳固,挛鞮氏的地位稳固,他就没有机会去尝试那大单于的宝座了! …………………………………… 昨天有书迷说想和我一起玩游戏,《不败传说》7月22日内测将送出1000万起点币来支持正版阅读,想和我一起的就进入天地区燕国,取名字时带上“要离”二字当联络语,进游戏就能一起征战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二节 以胡制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石渠阁。 战略推演,依然在继续。 望着沙盘上,起伏的山峦和奔腾的河流。 刘彻与他的将军们,现在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梓岭的问题。 在后世,梓岭的地理已经无从考证了。 但在此时,梓岭却是一个极易辨别的地标。 奔腾的黄河,从河套而下,它从河套平原,直奔汉室的北地郡而来。 从北地郡郡治富平县溯源而上,穿过青龙峡,就是匈奴控制的河套地区。 正因为有青龙峡的存在,北地郡才没有成为汉匈冲突的热点。 因为,这里有险峻的山峦,而且,黄河千百万冲击的伟力,让这些山峦变得极为危险,不易通过。 在北地郡的上方,是上郡,上郡再往上,就是雁门。 雁门与云中郡,是在南北两端的两个路口。 其中,雁门郡直面着辽阔的草原,而云中郡就像一颗钉子,扎在了汉匈的最前沿。 刘彻不知道,当年灌婴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将云中郡拿回来的。 但,从地图上来看,今天的汉室能够在汉匈斗争中占据上风,应该感谢这位滕公。 原因很简单,在地理上来说,匈奴占据的河套是居高临下,直面着汉长城的。 但是,云中郡却在河套的侧翼,居高临下,对准了河套。 云中也因此被匈奴人三面包围。 所以,魏尚驻守云中二十余年,天下敬仰。 任何一个将军能率军在敌人的三面重兵围困中,坚守城池不失,还能有所反击,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功勋! 而越过云中的汉家边塞,向西是河套,向北是蒙古高原,向南,则是汉匈势力犬牙交错的所谓长城驻屯牧区。 这些地方的部族,有些今天是倒向汉室的,但明天就可能跟着匈奴人一起入侵。 有奶就是娘的特点,在他们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这些家伙的问题就在于,离天堂太远,汉匈太近。 汉匈拉锯,对峙,他们还有骑墙的空间,还有左右逢源卖队友的时候。 但,一旦汉匈力量失衡。 他们的下场,不言而喻。 就像东胡部族那样,不是匈奴人为了自己安全,会对他们下手,就是汉室觉得他们屁用没有,干脆杀了的好。 现在,他们还能安逸。 仅仅是因为,刘彻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这些家伙可以暂时不管。 重点,还是在云中的侧翼的西方,富饶的河套平原上。 从云中的最北端,折向西方,就是后来武帝辛辛苦苦打造的朔方郡。 现在,就必须回过头再说黄河了。 奔涌的大河,千百万年来,不断冲刷着河套的土地。 有些汛期强大的时候,河水就会淹没平原,并且在平原上形成沼泽地区。 在如今的朔方郡,就有这么一个沼泽。 这片沼泽,根据汉军探子和收买的匈奴部族报告,东西长约一百里,宽约数十里。 这个沼泽,匈奴人称之为申屠泽,后来的汉室也继承了这个说法,依旧名为申屠泽。 申屠泽,一年四季,都是泥泞不堪,人畜根本无法通行。 而梓岭,就在这个沼泽的正南方。 梓岭山脉并不高,但也不矮。 大约平均有个几百米的样子。 它就像一条天然的防线,将北河以及高阙,保护在它的身后。 在以前,梓岭的存在,一度限制了匈奴从河套动员的骑兵,攻击云中。 因为,假如它要从河套调兵,就要越过梓岭。 但在今天,它却成为了汉室想要控制河套的障碍。 在梓岭的身后,黄河的支流或者说曾经的主河道,如今,汹涌澎湃的向着东方流去。 但它在梓岭附近,拐了一个大弯。 所以,一旦汉军拿下梓岭,并控制住该地。 立刻就要面临强渡北河的问题。 且不说强渡北河,现在,就是梓岭,也不好啃! 因为,在历史上,武帝开拓朔方郡时,就将朔方郡的西部都尉的治所,建立在梓岭附近。 史书上大名鼎鼎的鸡鹿塞,就在梓岭的西北方向。 所以,想要拿下梓岭,绝非易事。 匈奴在梓岭及其附近经营数十年。 虽然没有筑城,但,却在梓岭两侧的山峦之上,设立了许多的营地。 如今,更是将一个名为若卢的部族,全族都迁到了梓岭。 总计有将近九千个邑落,总人口不少于四万,作战兵力大约是五千到七千之间。 若是发起狠来,全族动员,估计能拉起一支一万三千骑左右的兵力。 他们据险而守,一旦汉军攻击受挫,立刻就能得到后方的增援。 从高阙到梓岭,哪怕算上过河的时间,匈奴骑兵也能在三天内赶到。 对于攻击方而言,这是一个噩梦。 换句话说,三天内必须解决梓岭,至少也要控制住主要的制高点。 但问题就又绕回来了。 河套平原,地势开阔。 梓岭又属于这个平原上少数几个制高点。 站得高,就能看得远。 汉军若是大摇大摆的过去,恐怕隔着百里,匈奴的若卢部族,就能发现危险。 强攻的话,汉室可能要在梓岭付出惨重的伤亡。 别说汉军现在的装备跟匈奴人之间,拉开了巨大的代差。 就是拉开好几代的差距的英国大兵,也曾经被黑叔叔用弓箭教做人。 隐藏在密林和山峦中的匈奴射手,完全可以做到,虽然无法击败汉军,但却可以恶心死汉军的地步。 就像当初狭天下第一强军的威势,进入岭南的秦军那样。 你再牛逼,还不是一板砖就能撂倒? 所以,刘彻和汉军高层的计划,就是让被俘虏和洗脑的匈奴战俘以及带路党们,用血肉去帮汉军冲开梓岭的防线。 只要冲破梓岭的封锁线。 那么,在梓岭背面的匈奴营寨、牧场和穹庐,就是汉军骑兵的猎物。 然而,梓岭好破,梓岭之敌难剿灭。 倘若若卢人横下一条心,窝在梓岭和申屠泽的密林与沼泽,时不时的出来刷刷存在感。 那么,汉军就不得不在梓岭和其附近留下重兵,保护自己的粮道和补给线。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俘虏和带路党们,真的可靠吗? 这些问题,近日来,让汉军上下,愁的眉毛都快掉光了。 当然,自古,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通过这七八个月的不断讨论和商议。 现在,汉军已经拿出了全套的梓岭攻防方案。 沙盘上,则已然清晰标注出了汉军的梓岭计划。 看着沙盘,再听着将军们的讲解,刘彻在心里慢慢的浮现出了汉军对梓岭的攻击路线和兵力部署,微微思虑了片刻,感觉没有太大问题后。 刘彻问道:“被俘的匈奴士卒,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跟在刘彻身后的少府令刘舍立刻答道:“回禀陛下,在陛下的圣德感召之下,所有被俘之故匈奴胡骑,皆感恩戴德,恨不得为陛下走狗、鹰犬!” 专门负责此事的少府丞司马安也报告说道:“桃候所言,句句是实!”说着他就捧出一份厚厚的帛书,呈递给刘彻,道:“陛下,此乃被俘胡骑贵人的联名血书!” 刘彻接过来一看,顿时就吓尿了。 只见一张张帛书上,一个个扭扭歪歪的汉字遍布其上。 一位位曾经与汉室不共戴天的匈奴贵族,纷纷赌咒发誓:天子爸爸一定要批准我们去教化那些还在愚昧无知之中,不懂王化雨露恩泽的同胞啊,天子爸爸要是不答应,我们活着也就没意思了,请准许我们自尽,以此证明我们的心意! 当然,这是翻译过来的意思。 实际的血书上,当然是引经据典,慷慨激昂的从《春秋》《尚书》《诗经》多个角度来阐述。 毫无疑问,这是有人先写了范文,然后让这些家伙照抄的。 而他们能抄对这些文字,已经是很不了不起了! 刘彻看了看这些血书,点点头,道:“夷狄经过教化,知道了王化,这很好!” 他拿着这些血书,递给周围的将军列侯们看,然后道:“教化寰宇,使王化泽及鸟兽,此三王五帝之所为也!匈奴稽粥氏,残忍暴虐,倒行逆施,自长城以北,西域三十六国及塞上千百万生灵,皆苦其暴政!朕为天子,受命于天,岂因一山之阻而不拯之乎?” 将军们闻言,纷纷拜道:“陛下圣明!” 这也是没办法。 河套和河西,毫无疑问,是两根难啃的硬骨头。 靠汉军去打,尤其是高阙要塞和阴山,天知道要填多少人命进去。 还是冠军侯霍去病的办法好。 让汉军为主力,胡骑为辅助。 遇到麻烦,让胡骑去填坑。 中国历代王朝,都曾经或多或少的用过外籍兵团或者类似的招数。 连满清都曾经玩过所谓的华尔的洋枪队,北洋舰队里,也曾经遍布洋人。 至于汉唐宋明,曾是夷狄或者敌国的贵族,后来变成****走狗鹰犬的数都数不清楚。 很多人都只看到了安禄山的祸害,却忘记了高仙芝、满挂等名将的功勋。 而且,如今,民族主义和国别意识,除了汉室外,整个地球几乎就不存在这样的思潮。 所以,以夷制夷,用胡骑打胡骑,自然大有可为。 刘彻和汉室所需要做的,只是控制好力度,注意好政策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五节 忠勇的楼烦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造阳。 天如穹庐笼罩四野。 青青绿草,在广袤的草原上,生长的非常茂盛。 一朵朵可爱的小花,绽放在马蹄之旁。 一个骑着马儿的牧民,驱赶着一大群牲畜,在这浩瀚的原野上放牧。 稍稍勒住缰绳,让爱马停下来,他解下自己腰间的一个皮囊,将皮囊中盛的满当当的马奶酒灌入口中。 新鲜的马奶酒中带着野梅的酸味,清甜之中,有着酸爽。 这是妻子,嗯,汉朝的话说是细君,今天早上一大早就为他亲手调配好的马奶酒! 饮着这马奶酒,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细君。 他的细君,是一位善良、勤劳、持家的汉地女性。 她身材健壮,腰粗屁股大,虽然年纪比他大了大概七八岁。 但这不重要! 今年春天的时候,细君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非常健康! 小家伙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很活泼了。 每天回家,都能听到他稚嫩的哭声。 这是他现在最大的精神寄托! 抬头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这骑手翻身下马,跪在草皮上,五体投地,对着神圣的太阳祷告着:“伟大的汉天子陛下,您是日,您是月,您是星辰的主宰和万物的至尊,愿您永远照耀世界!” 略略的顿了一顿,他接着拜道:“请您聆听您卑微的奴婢,楼烦骑赵蒙的祷告,请您保佑赵蒙的牲畜,越长越肥,草原的青草永远丰盛,赵蒙的妻儿,健康平安!” 然后,他就抬起头来,露出他那张很显然曾经饱经风沙吹打的粗狂圆脸。 头上的发髻上,甚至还残留着过去梳着鞭子的痕迹。 脸颊两侧,三五条刀疤依旧清晰可见。 曾经的他,是匈奴楼烦部族的一个骑兵。 从出生到长大,都是在马背上渡过的。 一年四季,他都跟随着部族的贵人,南来北往。 偶尔,会有部族的贵人,赏他两块肉干。 在那个时候,他除了胯下的战马和放牧的牲畜,一无所有。 即使是牲畜产的奶酪,多数也要上贡给贵人们。 氏族的渠帅要一些,部族的大王和左右当户和左右骨都侯也要一些。 另外,每年还要朝贡给单于。 剩下的,才是他自己的。 但那点奶酪,仅够他吃饱。 在匈奴曾经有过老婆,也有过孩子。 但他的运气很不好。 孩子刚刚出生没多久就得病,然后就夭折了。 一连三个孩子都是如此。 更可怕的是,没多久,好不容易娶来的老婆也在一场饥荒中饿死了。 对游牧民来说,这是正常无比的事情。 所以,赵蒙那个时候只是伤心,但没有绝望。 因为很快,部族的贵人就来告诉他——我们要去抢南边了! 说不定你能抢回几个老婆和许多财富呢! 这让他血脉偾张。 但是…… 现实给了他和他的部族的贵人们沉重一击。 马邑,那个汉朝城市,成为了死亡的陷阱。 折兰人,输了。 在汉天子的神兵神将面前,折兰人冲的头破血流。 但结果却只是尸横遍野。 战后,他曾经被汉军押解着,去看过那个战场。 折兰人的武器散落得到处都是,整个草地,都被鲜血染黑了。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土坑里,埋着那些战死的折兰骑兵和他们的战马。 曾经让他连看都不敢看的折兰战旗,倒在了一个山坡上,汉骑从其上踏过。 他与他的族人,唯一幸运的事情就是他们有一个英明的首领——现在的大汉楼烦候楼烦军都尉王忠。 当时的王忠,果断卖掉了尹稚斜和白羊王,带领楼烦人,走上了一条全新的康庄大道! 这条道路,确实是宽广而坦荡! 神圣的汉天子,怜悯可怜的楼烦人,为匈奴人欺压和剥削。 于是,慷慨的将这片肥沃的草原,赐给了楼烦人,作为休养生息的地方。 不仅仅如此。 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大汉天子,还命令他忠勇勤恳的官员,照顾和指点楼烦人放牧。 在这些忠勇而勤恳的汉朝官吏指点下,在那些汉天子派来的工匠的帮助下。 楼烦人,摆脱了过去需要逐水草而居,追逐着降雨,不断迁徙的苦难命运。 那些建在楼烦人的宅院里的青储窖,时时刻刻,都在为楼烦的牲畜,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可口饲料。 而,汉天子拨来的豆饼、麦麸等饲料的加入,让牲畜们长的又肥又壮。 哪怕是冬天,也不会掉膘。 楼烦人,有史以来,第一次,渡过了一个没有饥荒和死亡的冬天。 在赵蒙的眼里和意识里。 这一切都是神圣而伟大,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圣天子的赏赐和宽宏。 于是,仅仅来到此处,不过半年,几乎所有的楼烦人,都将汉天子视为了自己的信仰和图腾,自己的主人与救世主。 在赵蒙这样的曾经低下的楼烦骑兵眼里。 汉天子,还不仅仅是这样的伟大。 他更是天地至尊的宠儿,日月星城的共主,万事万物的至尊。 是他,将楼烦人从苦难中解救出来,赐予楼烦人自由和新生。 也是他,施展自己的威能,命令大地,长出远比他在草原上所见过的任何牧草还要鲜嫩和茂密的所谓‘苜蓿’。 更是他,在冥冥之中,下令鬼神,保佑着他的牲畜和妻儿,没有得过任何疾病。 这样的主宰,这样的至尊。 在崇信萨满教的楼烦战士眼里,早已经不是人或者神了。 他就是受命于天神,降生于世来拯救和解放楼烦人的救世主! “伟大的圣天子啊,卑微的奴婢赵蒙,一定勤恳放牧,忠心耿耿的为您照顾牲畜,每年都贡献马驹和羊羔,愿您的统治,万古长存,永永无穷!”念完这句祷词,赵蒙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牲畜群。 这是哪怕是在草原上,也算得上规模的牲畜群了。 足足一百头羊,十匹母马与三匹公马带着的十几匹小马驹,此外,还有着七八头牛。 这些牲畜,每天所产的奶酪,加起来,能灌满足足两个大缸,制出足够他吃上半个月的奶酪。 这些奶酪,没有人与他抢,也不会有人来强征。 全部是属于他的财富和粮食! 靠着这些奶酪,他能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妻儿,更能将剩余的卖给官府,获得哪些可以购买漂亮的布帛和美酒以及陶瓷的五铢钱。 当然,作为代价,这些牲畜的所有权,都是汉天子的。 他只是在帮汉天子放牧。 汉天子用奶酪作为酬劳。 这很公平。 更别提,汉天子还慷慨的嘉奖他这样勤勉的奴婢,每年,准许他留下十分之一的新生牲畜。 那些牲畜,就是完全属于他和他的子孙后代所有的财产。 宝贵的财产! 还有比汉天子还仁慈,还宽厚,还英明的主人吗? 没有了! 赵蒙穷尽自己脑海里所知的一切信息,也找不到这样的主人存在过的痕迹。(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六节 动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赵蒙驱赶着自己的牲畜,在属于他的那块牧场中放牧。 原野之上,方圆百里的广阔牧场,到处都有着像赵蒙这样的楼烦牧民。 他们持着套马杆和鞭子,在牲畜群周围巡视,防止有淘气和调皮的幼崽走丢。 这个工作很累,也很枯燥。 但却让人无比的满足。 当太阳渐渐升高时,赵蒙与其他牧民,都开始驱赶和引导着牲畜群,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他们就在辽阔的草原上相遇了。 最终,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牲畜群。 马邑之战后,汉室在此地,安置了旧楼烦部族的全部降兵和降将。 同时拨给了数十万头牲畜。 这些牲畜,当然不是楼烦人的。 他们是大汉天子的财产。 所以,在楼烦人的牧区,有着一队队的汉骑,全副武装在巡逻。 这些是直属楼烦将军颍阴候灌何的楼烦军骑兵。 当赵蒙等牧民,驱赶着牲畜回程时,这些骑兵,就时不时的出现在牲畜群的两侧,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赵蒙对此见怪不怪。 假如说,现在,那些旧日的楼烦贵族,可能还有点什么花花肠子,在打些鬼主意。 但,像赵蒙这样的下层牧民,却早已经用脚投票,将自己视为汉天子最忠诚可靠的奴婢和爪牙了。 驱赶着牲畜,没走多远,赵蒙就看到了自己的家。 当初,楼烦人被安置在这个造阳草原后。 受命于大汉天子的楼烦将军颍阴候灌何就下令,命令楼烦人编户齐民,仿照汉朝的乡亭制度,建立起了一个个集中居住的牧村或者牧乡。 赵蒙住的地方,名为‘汉造阳县甲乡’。 意思就是造阳县的第一大乡的意思。 事实也确实如此。 整个甲乡,建立在一片山陵之下。 山陵之前,方圆十余里,都是甲乡的住宅区。 每一户家庭,都相隔至少三百步。 每一家,都有着用着砖瓦和梁木搭建起来的坚固房屋。 这个房屋看上去有些低矮,但却非常适合牧民生活。 屋外的空地上,有着好几个大型的围栏,围栏用竹木搭建,里面放着青草和木漕。 甚至,还有着专门给怀孕的牲畜和幼崽居住的木棚。 棚子用稻草为顶,里面铺满了干草。 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都不会影响里面的母兽和幼崽。 赵蒙的家,就在这个甲乡的一角。 当他赶着牲畜回家时,他的妻子,正在拿着汉朝官吏发放的两个特制的挤奶工具,蹲在木棚里,给牛马挤奶。 最近,赵蒙的牲畜里,有两头母牛和一头母马产下了幼崽。 小马驹和小牛犊都刚刚出生不久。 所以,鲜奶很多。 赵蒙将牲畜,赶到围栏里,两个身材矮小,穿的破破烂烂的男子立刻就开始接手剩下的工作。 他们将那些牲畜按照大小和种类分开。 幼崽和母兽,被赶到木棚里。 其他的则关进的不同围栏。 这两个男子是去年从匈奴那边逃难过来的牧民。 马邑之战后,单于庭加重了对中小附庸部族的剥削和压榨。 每天都有部族被逼到绝境,大量牧民逃亡。 许多都跑来了造阳这个在长城之外的汉朝牧场讨生活。 对这些人,楼烦牧民非常欢迎。 纷纷接纳了这些难民,让他们帮着照顾自己的牲畜,打扫卫生,收割和晾晒牧草。 而回报则是每天让他们吃饱。 赵蒙叮嘱了那两个难民一声,让他们注意下幼崽的安全。 然后,就来到木棚里,看着细君背上背着的那个正在沉睡的儿子,咧着嘴,嘿嘿的傻笑着。 这一刻,让赵蒙心里感觉很踏实,也很充足。 这是他过去在匈奴从未有过的感觉。 “当家的!”赵妻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大大咧咧的笑了一句,然后就吩咐了起来:“赶紧去帮我烧火,一会,这些奶都得制成奶酪才好!” “昨天,乡里的奶酪价格又涨了呢!现在一斤能卖十多钱了!俺得抓紧这个时机,多卖点钱,这样,等到冬天,俺再请官府给俺修两个青储窖,请木工来撘几个木棚……”赵妻是个典型的中国妇女,淳朴、善良而极有主见和规划。 她心里,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都井井有条。 她掰着手指,将帐算的明明白白:“等到明年,幼崽和母兽,就都能有地方住了,不必再挤在一起!官府的兽医可是说了,这样对母兽和幼崽,都是很好的!” 赵蒙听了,傻啦吧唧的憨笑一声,当下就乐呵呵的去劈柴了。 赵蒙的身材虽然没有汉人那么高大和粗壮,但他四肢发达,极为有力。 加之,现在他不缺营养和食物,所以力气也大的很。 很快,他就劈好了干柴。 正好,这个时候,那两个帮佣的牧民也忙完了工作,他们自然不会傻傻的等着。 事实上,草原上的牧民,一般都很淳朴。 主人家给我吃的住的,我自然要努力干活。 偷懒这样的技能,是不可能出现在牧民身上的。 因为,牧民只要稍微一偷懒,全家都要饿死! 所以,他们见到赵蒙这边的干柴,立刻就过来帮着清理。 这个时候,忽然,一声钟响,从乡里的官衙方向传来。 咚! 又是一声! 赵蒙停下手里的工作。 赵蒙的妻子,也站起身来,遥望乡官署的方向。 作为楼烦人,大汉帝国的造阳县,楼烦军的一员。 赵蒙和他的妻子,都很明白,乡官署的钟响了,代表着什么? 唯有那两个牧民,一脸的茫然之色。 咚!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 “三声钟响!”赵蒙的妻子首先叫了起来:“当家的,天子点兵了!快穿上你的甲胄,带上弓矢,去乡官署报到,去晚了,可就吃不上天子的皇粮了!” 赵蒙也立刻跳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走去。 摘下挂在墙壁上的弓矢,穿上去年冬天,妻子缝制好的皮甲,将箭篓带上,一根根被珍藏在橱柜里的箭矢装了进去。 然后,赵蒙就出门,在自己家的牲畜群里,挑选出了最好的那匹战马。 这匹战马,高大神俊,四蹄有力,牙口健康。 是难得的宝马! 也是赵蒙最喜爱和最宝爱的一匹马。 本来,他计划等到秋天,天子派来征马的御史来时,将这匹宝马,献给伟大的天子,作为贡献。 但现在,赵蒙觉得,骑着它去给天子作战立功,更加合适! “伟大的圣天子,您的奴婢,为您效死!”在心里赵蒙握着拳头大喊了一声。 然后,他就将那两个被他收留的牧民叫过来,拿着刚刚系在腰间的马刀,对他们说道:“我将奉命去为汉天子作战,你们留在家里,照顾主母和牲畜,等我作战归来!” “遵命,主人!”那两个牧民连忙恭顺的跪在地上,以额头触地。 楼烦人虽然在汉家官府的控制和引导下,渐渐汉化。 但根深蒂固的习俗和传统,依然影响着他们。 他们的思维方式和看待事物的方法,依然有着浓厚的匈奴色彩。 主人出征,奴隶就要效死在家,努力工作,等待主人归来。 而这两个牧民,是逃难来的,当然清楚游牧民的规矩。 至于留下两个男奴在家,会不会对女主人不利? 这一点,赵蒙倒是很放心。 他若出征,那他就会摆脱那些没有出征的同族照看自己的妻儿,何况,汉家官府也会照顾。 骑着战马,赵蒙与其他的楼烦牧民,争先恐后的前往了钟响之地——甲乡的官衙所在。 自从楼烦人被安置在此后。 汉室官府,就开始推行了仿照中国编户齐民制度的户籍管理方式。 最开始,楼烦人是五人为一户。 但随着,楼烦人与汉地百姓开始通婚,那些独立成家的男子,又被单独列户。 到今天,当年降兵九千多骑,已经变成了八千多户。 甲乡这里,足足有着一千五百户的楼烦牧民。 每一百户,被编为一个亭。 全乡共有十五亭。 按照制度,一旦有事,每亭需要出兵五十人。 整个甲乡,要组成一支五百人的骑兵。 人人自带战马和弓箭以及干粮,接受天子的命令,去征伐和讨伐任何获罪于天的敌人。 而在甲乡,汉室设立了一个由旧楼烦贵族担任游徼,汉军军官出任蔷夫的双官设置。 而在今天,旧楼烦贵族早就被汉室官府用着‘培训’‘轮训’等借口,调去了上谷郡,去那里接受汉室语言和文化培训。 借口,自然是冠名堂皇的——为汉臣,自当言汉语,用汉制度礼仪。 所以,现在,在甲乡,话事的就是楼烦将军灌何任命的蔷夫。 这位蔷夫姓赵,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个头虽然不高,但也不算矮。 七尺的身高,在汉军中虽然不算什么。 但在这个甲乡的众多楼烦骑兵面前,却是巨人一般了。 此刻,这位赵蔷夫,拿着刚刚从楼烦将军衙门那里下发的命令,站在了乡官衙的台阶上,望着如同河流汇入大海一般,密密麻麻,带着弓矢,骑着战马赶来的楼烦牧民。 他心里欣慰的点点头。 这一年多来,他和他的同僚,在这里披荆斩棘,一点一滴的从小事做起。 终于,让这些不知道何为制度和律法的楼烦蛮子,知道和学会了中国制度以及法律的意思。 几番的集训,也让他掌握和了解了这些过去的夷狄的想法和思路。 接下来的事情,当然是毫无意外了。 楼烦牧民的汉化速度和对汉室的向心力以及凝聚力,不断增强。 今天,他可以拍着胸脯,告诉长安的天子以及自己的上司:甲乡一千五百户楼烦牧民,皆陛下忠臣,汉之利箭! 而他所用的办法,其实与汉室贵族士大夫笼络和控制自己的佃户以及家臣的方法差不多。 无非就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只是手段稍微有些变化而已。 看着越聚越多,但却秩序井然,纪律严明的牧民。 赵蔷夫深感欣慰的露出笑容。 有着这一千五百户牧民和他们的拥戴,自己这个出身卑微的楼烦骑,总算有了立身之基! 这也是赵蔷夫和他手下的亭长们之所以在过去一年多里,冒着风雨,不避寒暑的辛勤工作的源动力! 在这造阳地,教化楼烦降卒,率领和带领他们,筚路蓝缕,从无到有,建立起偌大的甲乡,完备上下机构,不仅仅是为了虚无的理想和抱负。 更是为他们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前途。 他们今天的辛勤工作,是为以后以及子孙后代们,打下结实基础的保障。 就像现在这样。 “家族基业,在我手中,已然奠基!”赵姓蔷夫在心里乐的合不拢嘴。 一千五百名弓马熟练,善于骑射的士兵。 在内陆,一个县,也不可能挑出这么多合适的士兵。 更别提将他们训练出来了! 哪怕是列侯,也负担不了这么大的任务。 唯有朝廷,能以举国之力,源源不断的培养骑兵。 而豪强和贵族,只能撘个朝廷的顺风车。 但,他,一个寒门出身的低级军官,不过是在马邑之战中跟随车骑将军,斩首三级,才被提拔为队率的军官,却已然能拥有一千五百骑的拥护和追随! 这等于,他至少少奋斗了三十年! 更重要的是——楼烦降卒的思想单纯,性格直爽。 他们常常认准了一个东西或者一个姓氏,就会世世代代的追随。 而如今,这甲乡的楼烦降卒,泰半的汉姓,都是姓赵。 这既是对他工作的认可,也是告诉他——俺跟您干了。 子孙后代,只要不出蠢货,基本就能依然得到这些降卒后代的认可和拥戴。 这是比爵位更宝贵的人心! 也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财富——民望。 想到此处,赵蔷夫只觉得自己和自己家族的未来,简直就是一片坦途,光明无比,未来,甚至说不定还能捞个关内侯或者两千石! 等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赵蔷夫就带着自己手下的那数十名士卒,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楼烦骑兵,首先朝着长安方向拱手拜道:“圣天子已然下令:夫匈奴稽粥氏无道,当伐!点兵******,自丞相下楼烦将军,楼烦将军下吾,按照天子诏命,我甲乡立刻编组一个骑司马,五百人的骑兵,跟随楼烦将军,讨伐无道之匈奴稽粥氏!” “万岁!”骑着马,挤在人群里的赵蒙和其他的同袍,纷纷振臂高喊起来,他们的汉话还有些生硬,但声音却响彻了整个天地:“天子万岁,讨伐稽粥氏!” 打自己旧日的主人,楼烦人,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们甚至,比汉人还要积极。 原因很简单,他们需要用自己过去的主人的血来告诉汉天子——我们是您忠勇的爪牙,忠实的奴婢。 赵蔷夫看了,更是满意无比的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九节 不罪三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将商贾子弟,弄进主爵都尉衙门去当官。£∝頂點小說, 好处,当然是很明显的。 首先,充实了主爵都尉的人手。 最起码,能在天下郡国之中,搭起一个草台架子。 其次,这些士子熟悉商贾的门道,属于业务专精。只要他们稍微尽些职责,过个两三年,国库的收入就会比现在充盈。 当然,最重要的是,保护了这些最原始的资本政治精英,使他们能相对安全的成长。 不然,将他们丢到地方去管民政。 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会发生事情! 在后世,资本用资本的****,教人民做人。 让你有话说不出口,有声音发不出去。 甚至,他们会利用各种手段,抹黑你的话,歪曲你的内容,对你栽赃陷害。 完了,还要在你身上踩上一万脚,指着你大骂:爱国贼。 而在这西元前。 地主阶级的****,更加简单粗暴。 他们不仅仅会让你连话都说出来。 更会将你从**到精神,彻底抹去。 与地主阶级和士大夫贵族相比,后世的****资本,简直就像一个连走路都还没学会的小屁孩。 更不用谈今天的那点子商贾的力量了。 简直就是打个喷嚏都能拍死! 但,假如将这些商贾子弟统统塞进针对工商业而成立的税务机构,去监管和监督商贾。 那么,士大夫地主权贵们,就不会有意见。 商人做官,在汉家并不稀奇。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前世,约莫也是在这个时刻,他的便宜老爹为了钱,解除了禁止商贾直接做官的禁令。 从这以后,商贾做官的越来越多。 甚至到武帝朝,盐铁官,直接就是官商合一。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回头又对一个宦官吩咐一句:“传朕的诏命,去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请丞相与御史大夫,今夜入宫夜宴!” 想要将千多号,甚至两千来号的士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部弄进主爵都尉衙门,并且因此在郡国开设主爵都尉的官署。 这,都需要丞相与御史大夫的支持和配合,甚至是背书。 而这,对刘彻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困难。 御史大夫晁错,虽然平时与商贾有往来,甚至有朋友就是商贾。 但,他对商贾的仇恨和警惕,却从未有任何的降低。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直觉,让他知道,商人与资本的危害,更是法家本身的诉求与利益所在。 法家,是诸子百家里,比农家还要重视农业的学派。 其整个思想体系的核心,完全是围绕农业而来。 以‘尽地力之教’来实现富国强兵这一最终目的。 至于周亚夫,就更麻烦了。 周亚夫可以容忍现在的商贾活跃,也可以容忍他们暴富。 但,刘彻很清楚,周亚夫绝不会容忍,出现一个被商贾控制的机构。 这关系国本问题。 素来自诩忠臣,自比周公的周亚夫,是绝不会坐视任何可能危害到国家稳定和政治平稳的事情。 所以,怎么说服这两个人,成为了刘彻的难题。 刘彻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能说服他们的办法。 毕竟,就算你口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可能说服一个修行数十年的和尚去吃肉。 丞相和御史大夫不想听命怎么办? 这在汉室,绝对是所有皇帝都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难题。 因为,一旦皇帝跟丞相、御史大夫意见向左,而且,双方都不愿意让步。 那必然会导致一个事情——罢相。 就像太宗罢张苍那样颠覆性的政治动荡。 张苍之政,差点湮灭。 而刘彻是无论如何,不肯罢相的。 刘彻是希望在自己的在位时期,为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立下一些有益的规矩的。 在丞相问题上,刘彻希望,立下无论如何,不罪三公的政治潜规则。 这是从米帝那里学来的。 无论如何,总统不会获罪。 哪怕这个总统干过天怒人怨的事情。 无论总统在任上做过任何事情,继位上去的是哪个党派的。 继位者都会拼死保护和维护前任。 这看上去很不合理,也很不公平,但这个制度确保了米帝不会发生严重的对立和分歧,统治阶级能始终找到共同点。 这也是驴象对喷了百余年,但却相安无事,一直能唱二人转的原因之一。 不然,你要换了党派上台,就拼命抹黑前任,搞前任的飞机。 下次轮替,也是如此。 那国家自然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内讧和扯皮。 甚至,随时都可能再来一次南北战争。 而汉室的丞相,位高权重,代表着国家和政府的脸面。 像武帝那样对丞相说:您啊,回家呆着吧,国家大事,就不需要您掺和了…… 合适吗? 国家和皇族的脸都肿的能做成小笼包了。 更别提逮着丞相一堆乱殴。 当,连丞相都不能保证安全时,谁能保证自己一定安全? 政治倾轧由此而起,甚至巫蛊之祸,也是因此而来。 在刘彻看来,丞相,干的不好,可以让他退位让贤,回家去种田。 但,致法于丞相? 这就不好了! 这也是当年贾谊献策,制定将相不辱的潜规则的原因所在。 刑不上大夫,有些过了。 但刑不上三公,却是政治稳定的必然。 也是稳定人心所必须的条件! 这样想着,刘彻就有了决断了。 假如今天晚上,跟周亚夫与晁错谈判失败。 那就…… “将丞相和御史大夫派出去!”刘彻在心里说道。 丞相,可以派去齐鲁。 名义刘彻都想好了——代表朕,安抚齐鲁士大夫。 毕竟,齐鲁的士大夫前年被吓的半死,无论如何,哪怕是出于演戏的考虑,皇帝都得派个巨头过去安抚一二。 至于晁错? 御史大夫有责任也有义务,巡视郡国,劾查不法。 而安东那边,新固之土,正需要一个巨头过去,巡视、检查。 把丞相和御史大夫支开,刘彻就可以用自己的狗腿子和马屁精们,把这个事情搞定了。 这样,等到周亚夫和晁错回来,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了。 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事情。(未完待续。) 第九百九十节 交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天晚上,未央宫的宣室殿灯火通明。 刘彻坐在上首,举着酒樽,与丞相周亚夫及御史大夫晁错对饮。 公孙弘与主父偃敬陪末座。 到今天,这两个人总算在这宣室殿里,能有个坐的位置了。 而究其原因,在于他们的政绩。 去年一年,主爵都尉衙门,就靠着一块天子的招牌,还有上下不过百来号人,为汉室贡献财政收入将近六千万! 平均每一个主爵都尉衙门的官吏,创造了六十万的收入! 是整个汉室官署里,创造利益最多的。 他们贡献的收入,甚至已经相当于一个中下郡一年的田税和假田税收入了。 自然,他们也就自动有资格,能在朝堂之上,谋得一个位置。 虽然只是没有发言权的位置。 但也足够他们两人为之自豪了。 天下官吏数以十万计。 但,能在宣室殿中,有一个坐的位置的人,整个天下不过三四百人。 而他们,就是那三四百之一。 虽然距离金字塔的顶端,还有段距离。 然而,至少,已经能碰倒金字塔顶端的台阶了。 而他们,都很年轻。 二十年后,谁主沉浮? 这是不需要去想的事情。 所以,他们虽然看上去谦卑,面对周亚夫和晁错,俯首而拜,但实则,这两人都极有自信,或者说吾可取而代之的信心。 当然,无论是周亚夫还是晁错,都不会去关心他们两个的事情。 丞相与御史大夫,位极人臣,管的是军国大事。 主爵都尉,至少在现在,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衙门。 其权力,出不了关中,哪怕在关中,也是需要内史、京辅都尉以及大农和少府扶着才能走路的小不点。 去年主爵都尉的收入,有超过一半,是靠着少府收上来的赌马税。 与其关心主爵都尉,倒不如去盯着越来越财大气粗的少府。 要知道,去年一年,少府光是给主爵都尉交的赌马税,就高达三千万之多。 而其赌马和赛马所得,则显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去年,丞相府在上郡选了个马苑地址,打算在当地建立一个能养马一万匹的马苑。 可回头来一算账,建起这个马苑,需要花费七千万! 这还不包括马和人工的费用。 丞相府口袋那点钱,显然是不够的。 于是,就去找天子诉苦。 天子听完报告,二话没说,就把少府叫了过来。 然后少府眉毛一挑:才七千万? 当下拨款一万万,让那个马苑得以建立! 而以周亚夫所知,那笔钱,是少府直接从茂陵的赛马场调来的。 其暴利如斯,让人惊叹。 更使得周亚夫开始留心,派人去查茂陵的赌马和相关的博戏。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茂陵的赛马场,每五日,举行一次赛马比赛,每月一次决赛。 每到赛马日,整个关中的贵族士大夫和富商地主,都是闻风而动。 尤其是这些家族的后辈子弟。 许多人动辄就是一掷千金,只为一博。 而这些人确实有这个资本这样挥霍。 无论是商人还是贵族,最近几年,都赚的太多了。 加恩封地的产出,让大量列侯家族的财富膨胀,而每年一次考举,也让关中的商贾和地主,赚的盘满钵满。 再加上新兴的安东市场的需求。 商人和贵族们的钱来的太容易了。 老辈或许还有省钱和积攒财富的打算。 但年轻人却已经是沉迷于纸醉金迷和攀比之中。 而,茂陵的赛马和赌马,作为现在天下唯一合法而且还披着一层‘支援军队国防’建设外衣的赌博。 自然受到了热烈追捧。 每月决赛之时,一次下注,常常是数千万甚至上万万的资金,流入少府。 仅仅靠着赌马,少府坐地年入数万万。 这还是保守估计。 至于今年…… 周亚夫听说,四月的决赛,投注额已经超过了五万万,甚至还有四千多金的黄金投注额。 这让周亚夫对少府和它的赌马业,警惕不已。 少府本身,就掌握着天下山泽林池的收入,控制着上林苑和庞大的作坊群。 同时还控制着汉室最大的一项财政收入——口赋。 一个本来就不缺钱的衙门,现在,更加富裕了。 它会做些什么事情? 以正常的逻辑推断,必然是扩张自己的权势和地盘,将手越伸越长。 而今年以来,少府决定修建一条从萧关通向长城脚下的太原的轨道。 更加重了周亚夫的疑虑。 周亚夫不会忘记,当年,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秦帝国摇摇欲坠之时,是谁力挽狂澜的。 少府! 秦少府令章邯,发骊山刑徒数十万,武装成军,出关扑灭叛乱。 那支由刑徒和少府官吏、骊山驻军组成的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陈胜吴广的义军覆灭,还南下,击败了项梁,若不是惨败于巨鹿,几乎就能为秦王朝续命。 但,周亚夫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来阻止少府。 就像如今天下,很多士大夫贵族讨厌商人,但无法讨厌商人的钱一样。 周亚夫可以提防和警惕少府。 但他和他控制的丞相府,无法拒绝少府的钱。 就像那个马苑,没有少府的赞助。 丞相府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计划成空。 更别提如今,要是没有少府不时的转输钱粮到丞相府手里,丞相连文武百官的俸禄发放,估计都有些困难。 而且,周亚夫也明白,少府控制住财政,这是汉室历代天子设计的成果。 皇帝需要通过握住钱袋子来防止被架空。 唯一让周亚夫能安心的是,当今天子,也在提防和注意着少府,控制着它的职权。 使之不能到处伸手。 更立下规矩,禁止五大夫以下爵位的百姓,进入赛马场赌马,使得赌马被局限在富商和地主权贵之中。 不会波及下层。 想到这里,周亚夫就抬头,试探性的问道:“陛下,臣听说,故少府卿岑迈奉诏主持修建‘凌烟阁’,如今,凌烟阁即将竣工,岑迈卸任凌烟阁大使后,未知陛下有何安排?” 刘彻闻言,呵呵一笑。 岑迈在少府和凌烟阁大使这两个职位上,都干的很出色。 最起码,交上来的试卷是合格的。 讲道理的话,应该交付他更重要的职责,去更重要的位置上去发光发热。 很显然,比九卿更重要的位置,就是三公。 汉家三公,御史大夫、太尉、丞相。 现在无一有缺。 刘彻也正为此头疼呢! 本来,刘彻打算,发明一个新职位。 但,现在丞相周亚夫忽然提起这个事情。 很显然,周亚夫是不可能是来为岑迈求官的。 这头犟驴,忽然提起此事,必然有他的诉求。 刘彻拿着酒樽,思虑片刻,故意说得:“岑公劳苦功高,朕意以为,其卸任凌烟阁大使后,拜为关内侯,赐其赞拜不名……但,这安排,却还没有想好……” “丞相既然提起此事……”刘彻眨巴着眼睛道:“必然是有所主见,请丞相不吝教之!” “不敢!”周亚夫俯首拜道:“臣只是有些微末浅见……” 他抬起头,看着刘彻,说道:“陛下即位以来,用德行文,怜悯百姓,故广上林苑以振元元,广四关以固国本!此皆臣等所不能及也,三代所不能行之善政……然……” 周亚夫微微提高声调,奏道:“上林苑既广三百里,其所控之地,已如一国,臣以为,再由少府监管,似乎颇有不妥……” 上林苑在前年和去年,分别在南北两端进行了扩张。 如今的汉家上林苑,东起函谷(旧关),南到鸿固原,北至岐山,方圆七八百里,几乎相当于小半个关中(广关前)。 这块土地,放到关东,已经足够成为一个十数城的王国了。 自然,朝野上下也有了议论。 说要将上林苑从少府剥离出来。 少府当然是誓死不从! 开什么玩笑!? 今天的少府,大半的产业和官吏,都在上林苑里。 大半的政绩也是自上林苑而来。 你说剥离就剥离? 当少府上下数十万工匠官吏是吃素的咩? 立刻就是无数个御用大喷子一涌而上,将提议者喷的生活不能自理。 反正,少府有钱的很! 如今,诸子百家,各位巨头在家乡和长安开设的学苑和私塾,基本都要依靠少府拨款来维持。 否则,像儒家的胡毋生和董仲舒的学苑,门下弟子数以千计。 光是给这些弟子门徒每人分一本胡子或者董子总结的微言大义,就要不知道多少钱。 更何况,一个弟子门徒,求学期间,吃喝拉撒住,都要花钱。 而,他们交的束脩,显然值不了几个钱。(各个学派的巨头也不好意思要太多束脩,毕竟,他们要装逼,要显得自己视钱财如粪土)。 现如今,天下学苑和私塾,能这么兴盛。 要感谢商人和少府。 商人为了将自己的子侄塞到那些知名学苑里去跟随名师,每岁都有赞助。 数目从几千到几百万的都有。 而少府,则从刘彻还没即位时,就已经开始补贴这些学苑,随着时间的推移,补贴自然越来越多。 到了去年,少府一岁补贴天下学苑达到了五千万之多。 虽然大头是赞助了黄老派的学苑。 这也是刘彻的意思,在财政上扶持黄老学,免得这帮家伙自己玩脱了。 但流向其他学派的资金,也接近了千万。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少府每年拿钱给人传播自己的思想和学问。 现在,少府有麻烦了。 大家自然会声援。 更何况,只是喷喷几个小虾米。 而对这些情况,刘彻完全没有去管。 毕竟,少府花钱支援教育,这是他授意的事情。 少府趁机塞点私货,这是人之常情。 至于天下商贾和富户,塞钱给各个学派的巨头,让自己的子弟进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把钱送去学苑,总比他们把钱埋在自己的地窖里发霉,或者送去给神棍们好。 倒是周亚夫忽然重提此事,很有意思! 刘彻沉吟片刻,扭头看向晁错,问道:“御史大夫也是这个意思吗?” 晁错长身而拜,道:“臣确有此意!” 晁错与周亚夫是三公,是执政者。 无论于公于私,他们都不会愿意看到少府继续这么的膨胀下去。 将上林苑剥离少府,另设一个管理机构。 这算是釜底抽薪。 也是对少府的制衡。 这既是为了政治的稳定,也是出于维护三公威权的考虑。 不然,少府再这么膨胀下去。 迟早有一天,少府不仅仅钱比三公多,掌握的资源比三公多。 更可能雇员比三公多,威权比三公强。 到那个时候,三公反而成为了少府的下属,要看少府脸色行事了。 刘彻自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事实上,在他扩大上林苑的地盘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天。 他最近几年,让少府不断膨胀自己的职权。 就是为了今天,能肢解少府打下的埋伏。 想要打击和削弱一个势力,最好的办法,是将它捧起来,捧到所有人都看到它的时候。 再忽然收回那只捧着它的手! 这就是所谓的盛极而衰。 但…… 刘彻眼珠子一转,忽然想起了自己今天的计划,他在心底嘿嘿一笑。 然后,他一脸严肃的对周亚夫和晁错道:“丞相、御史大夫所言颇有些道理……” “少府职权,是有些太大了……”刘彻微微笑着。 实际上,今天的少府的职权不是太大,而是太恐怖了。 自己生产,自己销售,自己雇工,甚至自己收税。 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王国。 但,既然这个事情是丞相和御史大夫先提出来的。 那么,就证明,丞相和御史大夫,比他这个皇帝还急。 这就有了交易的空间了。 “朕打算,今岁考举之后,尽用商贾子弟之士子,充实主爵都尉衙门,在天下郡国和要冲,广设主爵都尉之机构,代朕收税,广益国家,充实内库,丞相、御史大夫,觉得如何?”刘彻站起来问道。 周亚夫和晁错相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天子又开始玩捆绑了。 他将剥离上林苑和主爵都尉衙门扩军之事联系到了一起。 这两个事情,要干一起干,不干的话,一个也别提。 这耍无赖和胡搅蛮缠的刘氏传统,到了今上手中,算是到了一个巅峰了。 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 作为臣子,他们两个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 明天13:00《不败传说》就要正式开测了,我会和大家一起去玩,我们“要离”大军准备的怎么样了?明天奔赴天地区燕国战场,这次不败之旅可不能怂啊,能不能成传说就指望着大家啦!(未完待续。) 第九百九十三节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五月,匈奴的单于庭大纛,来到了龙城。 盛大的祭祀,也随之开始。 为了向先祖和神明祷告,使之继续保佑匈奴帝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一个个奴隶,被摆上了祭台。 匈奴人深信,人祀才是献给先祖和神明最好的祭品。 尤其是将敌人的首领以及贵族献祭给先祖与神明,能让先祖和神明,更加欢愉。 所以,这次祭祀,足足数十位大宛贵族,被抬着绑上了石柱。 他们的哀嚎与惨叫,在龙城回荡了数日之久。 鲜血,几乎将石柱下面的草地都染黑。 无数的苍蝇飞舞着。 但,今年与往年不同。 萨满祭司们坚持认为,他们的巫术和神通,已经进一步加强了。 所以,今年多了一个诅咒汉朝的环节。 一位位萨满祭司,纷纷登台,玩弄着种种手段,诅咒着汉朝这个敌人。 有人诅咒,让汉朝的马匹全部病死。 也有人诅咒,让汉朝发生瘟疫,人民颠沛流离。 甚至,有人直接诅咒,汉朝的皇帝暴毙,国家内乱。 随着这些萨满祭司的表演,匈奴内部的情绪得到了发泄。 许多匈奴的部族首领,甚至因此振臂高呼,请求天神降临神罚,惩罚汉朝。 军臣与其他匈奴高层,也都是得意洋洋。 马邑之战结束后,匈奴帝国的颓势,似乎因这次盛大的祭祀而宣告终止。 而来自大宛所得到的财富、奴隶和物资,更是让许多贵族深信,大匈奴依然是世界第一的强国。 唯有在龙城的某个穹庐中,依然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中行说,躺在干草铺成的床榻上,听着龙城外面的喧哗声。 这个老宦官忽然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一直在中行说身边,如同弟子一般精心照顾着这个老上单于的智囊的兰陀辛见此,低头问道:“您为什么伤心呢?” “老上单于在位的时候,大匈奴何曾需要看汉朝的脸色?”中行说仰着头,干瘪的脸颊上,皮肤粗糙的能留住泪水,他沉痛的说道:“老上大单于在位时,我大匈奴对汉朝,虽称不上予取予求,但却也是占尽上风!当是时,单于但有所求,汉朝不敢不予!单于给汉皇帝书,牍以尺二寸,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 “哪像如今,非但国书牍以尺一寸,其辞更是怯懦如鼠!” 兰陀辛听着也是羞愧不已。 汉匈国书,自从马邑之战后,匈奴人就自动改成了与汉朝送给匈奴单于的国书一样规格的一尺一寸。 其抬头之辞,更是自动自觉的删去了那些可能激怒汉朝的文字。 现在的汉匈国书,匈奴方的抬头,已然变成了简简单单的:匈奴单于敬问汉天子。 不仅仅删去了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连大匈奴的大字也被省略。 不止如此,汉皇帝,变成了汉天子。 假如说之前的汉匈和议,匈奴是大哥,汉朝是小弟。 那么现在,匈奴人自动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汉朝之下,几乎相当于承认了汉朝的霸权。 据说,这些改动,都是且渠且雕难那个匈奸的手笔。 是他劝说了单于庭的贵族和单于,说什么‘我大匈奴素来不重繁文缛节,汉朝之所谓礼仪,于我匈奴一无是处’,然后劝说单于庭的贵族们‘且以大局为重’。 谁要反对,或者说杯葛此事。 且渠且雕难立刻就会跳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痛骂对方是企图‘破坏大单于西征大政’意图挑起汉匈战争,破坏和平的‘居心叵测之徒’。 而单于和单于庭的贵族,都被西征带来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任由且渠且雕难操作汉匈交往。 在且渠且雕难的主持下,他兰陀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匈奴的幕南附庸,大片大片的不稳。 许多小部族,对单于庭失去了信心。 只是,兰陀辛必须也要承认。 且渠且雕难,说的有道理。 现在,汉强匈奴弱。 马邑之战的结果清清楚楚的证明了这一点。 在匈奴没有找到能击败那支在马邑城下围歼了折兰、右贤王本部以及楼烦、白羊联军的汉骑办法前。 匈奴,只能在汉朝面前退让。 以换取时间。 这是清楚无误的事实,哪怕兰陀辛等人再不满,也只能接受。 躺在干草上的中行说却是激动的继续说道:“当今单于,若只是隐忍或者忍辱负重,大匈奴或许还有希望,但其……” 中行说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 那些萨满祭司的诅咒之语,和匈奴贵族们的欢呼雀跃之声。 他垂然低头:“其今日此等行径,清晰无误的证明了,他就是一个怯懦之君!” “今日之所谓诅咒,不过败犬之哀嚎而已!” “我深恨当年,没有劝说右贤王,先发制人,以至于有今日!” “老上单于一手创立的基业,恐怕不出十年,就将丧尽!” 兰陀辛听着中行说嘴里吐出来的这些大逆无道的词语,他只能沉默的低下头。 因为他知道,这个老宦官说的没有错。 今日的匈奴单于,今天的匈奴贵族,已经在汉朝面前,被吓得胆寒了。 马邑之战,那惨痛的大败,被这两年通过换俘换回来的匈奴贵族,广为宣传。 那支刀枪不入,以一己之力,生生的撞碎了折兰军阵的汉军胸甲骑兵,让每一个匈奴人,都生不出与之对抗获胜的信心。 特别是在下层的牧民和骑兵心里,汉军的那支骑兵,已然被神化了。 原本,事情可能糟糕不到这个地步。 毕竟,下层的牧民和骑兵什么的,愚昧无知,还不是贵族和主人们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但问题是,整个单于庭都被那些换俘换回来的贵族描述的场景吓傻了。 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汉朝。 并且将这种情绪,传染给了下层。 以至于,今天的匈奴,只能在龙城靠着萨满祭司来诅咒汉朝。 却不敢派人去杀死,哪怕是侮辱和羞辱那些正在匈奴各个大部族中清查被掳汉人的汉使。 两国边境地带的部族,现在不是主动后撤了,就是已经在跟汉朝眉来眼去。 今日的匈奴狂欢,确如中行说所说,不过是败犬的哀嚎,怯懦者和胆小鬼的盛会。 他们只愿意去西方,征服和掠夺那些软弱的塞人、月氏人、康居人,死都不想回头去南方长城了。 甚至,某些部族夸张的连过冬都不回南方了。 他们将自己部族的过冬之所,挪到了西方的盆地。 匈奴立国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局面,也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情况。 兰陀辛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着躺在草堆上,已经走到了末路的中行说,问道:“中行先生,您是老上大单于的智囊,也是大匈奴的智慧所在,以您之见,大匈奴若要继续延续和称霸,应该如何?” 中行说躺在草堆上,望着兰陀辛,先是摇了摇头。 然后,他想起了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永远不会被他遗忘的片段。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夏天。 老上单于初立,汉匈之间,达成了一项全新的和亲条约。 他,一个宫廷里可有可无的宦官,成了那个和亲条约的添头,被人绑着送到了草原。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来匈奴的。 只是,那些贵人掌握着强权,根本不给他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 于是,在临行前,他对着长安宫墙发誓:必我行也,为汉患者。 负责押送的官员,听了他的誓言,纷纷哈哈大笑:“阉竖之奴,也有骨气?” 从那以后,向汉朝,向刘氏,向这个世界报复,就成为了他的夙愿。 如今,他是要死了。 中行说很清楚,他活不过几天了。 甚至可能下一刻就会咽气。 但他的誓言,他的夙愿,他的执念,却没有半分见到实现的曙光。 反而,汉朝和刘氏,越发的兴盛、强大。 新即位的那个小皇帝,传说被汉太宗刘恒********的继承人。 东取西讨,南征北战。 短短数年,就开疆拓土数千里。 南吞东越,使南越王赵佗内臣,闽越人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口称圣天子,跟羊羔一样乖巧。 在东方,他挥动天子剑,不仅仅将整个朝鲜王国以及朝鲜之后的整个半岛,划拉到了汉朝碗里。 更向北和西,拓土数千里。 甚至于,借着马邑之战,迫使匈奴割让了整个乌丸山以东的全部土地。 鲜卑与乌恒,从此成为了汉朝的奴婢。 庞大的汉帝国版图,至此,南及南海,北到长城,东至雪原,西及巴蜀,幅员以数万里,带甲山河百万,英雄豪杰,层出不穷。 反观匈奴,自八年前内讧后,国势每况日下。 至于今日,甚至只能靠着西征来安慰自己。 汉匈攻守之势,从此改易。 作为一个曾经的汉人,中行说很清楚,下一步,汉朝的战略,肯定是北上。 河套平原,这个秦人的故土,没有汉人君主会忘记和放弃。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完成了修整和重新组织的汉军,必然跨过长城,发起河套战役。 河套之后,自然是河西。 河西走廊一下,整个世界就会坦露在汉朝人眼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汉朝人一定会继续西进,与匈奴争夺西域。 而倘若匈奴在河套和河西连吃败仗,那什么去守住西域? 西域一丢,匈奴就被困死在了幕北的沙漠和荒原之上,永世不得翻身! 若果真如此,那他这一生的意义何在? 他这一生,耗尽的一切心血与努力的意义何在? 他当年发下的誓言,岂非是正如那个汉朝官吏所耻笑的那样:阉竖之奴也有骨气? 不行! 不能如此! 中行说猛然睁大了眼睛!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今天的汉匈国势和国力对比,已经不足以支撑匈奴继续对汉进攻。 甚至于,只要汉朝不犯错误,稳扎稳打,一点点蚕食匈奴的力量。 譬如,今年取河套,明年下河西,步步为营,匈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怎么办?怎么办? 中行说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 “我一定要让汉朝皇帝和汉朝人知道自己错了,他们不该那样对我!”中行说在心里发誓着。 然后,他就想到了一个地方。 是的,现在,匈奴与汉朝,在正面交战的话,以汉朝的军力和那支近乎于无敌的胸甲骑兵的战斗力来看,匈奴全无胜算。 但是,汉朝,也有致命的弱点——他无法支撑大规模的远征。 至少现在还不行! 一万大军出塞,一年的花费,就足以让一个百万人口的大郡破产! 换句话说,汉军无法在草原上,长久的长时间作战。 它的体制,它的动员机制,以及它的国民,无法承受漫长战争的压力和大量的伤亡。 想到这里,中行说就抬起头,嘶哑着声音,对兰陀辛说道:“假如,我死之后,汉匈爆发全面战争,请你转告单于和单于庭的贵族,汉虽强,然其强的有限!若汉朝对河套下手,请单于派遣河西和河套部族,死守高阙,只要守住高阙,河套就不会失去!” “万一实在守不住,那就不要守!”中行说挣扎的说道:“事不可为之时,既弃河套,而退于阴山,阴山再不可守,既弃阴山,退保祁连!” 他凝视着远方,祁连山的地貌,清晰的倒映在他的脑海中,那里的每一个峡谷,每一个山峦和每一片山林,都可以迟滞汉军的行动,让整场战争变得残酷和漫长。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中行说看着兰陀辛说道:“倘若汉朝人推至祁连,而单于不能决,请你转告左大将,请其对单于言:皋兰山地处河西之中,中与胭脂相通,可为战场,可令一部族诈败,诱使汉军一部冒进至此,然后,我大匈奴集合全部主力,聚而歼之!” “断其十指,不如伤其一指!”中行说告诉兰陀辛:“只要能围歼一部汉军主力,则其他汉军势必陷入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之势……” “到那个时候……”中行说露出残忍的笑容,哈哈大笑:“整个河西,将成为汉朝的亡魂之地,每一个峡谷,每一个绿洲,每一个湖泊,每一座山峦,都将成为汉人的喋血之所和伤心之岭!” 兰陀辛听得也是双手颤抖。 他被中行说形容的场景,吓得两股战战。 当然,他不是为中行说形容的战场所吓坏。 而是被中行说描述的前景所吓坏。 匈奴帝国,什么时候,连河套和阴山都保不住,甚至,还要退保祁连山,乃至于要集合举国之力,才能有机会吃掉一支汉人的偏师了? 汉朝,真的强大如斯了吗? 仔细想想,兰陀辛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今天的汉朝,无论装备、战术还是精神和战斗力,全面超越了匈奴和匈奴赖以为傲的骑兵。 马邑之战告诉了所有人:玩骑射,汉人才是专家!匈奴,充其量只是个拿着弹弓的孩子! 可是…… 兰陀辛抬头,望着中行说的模样,说道:“先生,我担心,不会有人听我的!” “会的!”中行说呢喃着冷笑道:“他们会听的,等到汉人狂攻高阙,而高阙不能守时,你站出来,提议退保阴山,单于必然答应……” 今天的军臣单于的虚实已经被中行说彻底看破。 他只是一个平庸之主,完全没有老上大单于的魄力和战略决心。 遇到问题,他首先想的,必然是减少损失。 既然高阙不能守,那放弃高阙,退守阴山,自然在情理之中。 而当阴山也守不住时,再退保祁连,也是可以预料。 一退再退,退到祁连山时。 无论是匈奴贵族还是挛鞮氏的贵族们,都不会再让军臣退了。 到那个时候,军臣就只能赶鸭子上阵,去跟汉军拼命。 界时,再由军臣的亲信,呼衍当屠提议围歼一支汉朝偏师。 以军臣的性格,肯定会同意,并且全力支持。 但,这还不是中行说最毒辣的计策。 中行说看着兰陀辛,拉住他的手,恳切的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计划,只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一旦汉朝开始进攻阴山,其主力集结于河套。请您率领兰氏主力,与呼揭王的精锐,绕过汉朝的长城,从乌丸山,进入汉朝的安东都护府境内!” “甚至,还可以分兵,使一偏师,自右北平之外,侵袭汉长城,若有可能,兵临蓟城,尽可能的杀戮和洗劫汉朝的村寨!” “如此一来,汉朝皇帝,必然不得不动员燕赵甚至齐鲁的郡兵……”中行说的手在这个时候加重了力气,死死的抓住兰陀辛:“一旦汉朝援兵到来,你们不要做纠缠,立刻撤兵,哪怕丢弃所有劫掠到的财富和奴隶!” “这一招,在汉朝兵书中叫做‘围魏救赵’!”中行说低声说着。 当他将自己的整个计划和全部战略构思说完。 他终于感到满足了。 只要兰陀辛和匈奴,按照他的计划和战略构思行事。 那么,哪怕汉朝能赢,也要赢得极为狼狈和惨痛。 他们至少要付出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伤亡,整场战争将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姓刘的甚至可能将因为战争的拖累而后院起火。 至于用了他的战略后,匈奴的损失以及匈奴会不会因此灭亡? 他现在马上就要死了。 哪里还管这么多!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未完待续。) 第九百九十四节 战俘换时间(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月票榜告急啊,被人爆菊了~请求诸位读者老爷给与支援~~~~~~ 谢谢了! 以上~~ ************************ 在结束了一天的祭祀活动后。 匈奴单于军臣,回到了自己的王帐。 例行公事的参拜了初生的月亮后,他挥手,散去周围的侍卫。 然后,一个蹑手蹑脚的人影,出现在了军臣身边。 “大单于!”那人跪下来,匍匐在地:“浑邪王刚刚派人来传信:汉朝皇帝派人传书,告知其,汉军将于八月出塞之事……” 军臣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八月?”军臣取下自己头上的毡帽,露出头上的辫子,问道:“汉军将从那里出塞?人数有多少?谁领军?” “回禀大单于,汉朝派去传信的信使,只说了汉军将于八月出塞之事……”那人低着头说道。 军臣于是陷入了沉默。 如今,在匈奴内部,绝大部分的贵族,包括军臣在内,都对南方崛起的汉朝,充满了警惕。 毕竟,匈奴帝国的大部分重要的政治和宗教重地,都在幕南。 而马邑之战后,汉朝取得了汉匈之间的主动权。 匈奴丧失了主动进攻的能力——长城虽长,但,能威胁到汉朝皇帝的突破点,就那么几个。 匈奴帝国,现在承受不起第二次马邑那样的惨败了。 也没有贵族敢再去长城尝试一次汉朝铁骑的威力的滋味。 现在的汉长城,在匈奴贵族们眼里,已经跟七八十年前的秦军驻守的阴山一样了。 那就是个死亡之地。 没有人有胆子敢去。 但,正因为畏惧,所以,匈奴对汉室,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在马邑之战中,汉军的细柳营,出塞数百里,端掉了右贤王的驻谒之所——南池,更是让匈奴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汉军两年前,就已经具备了出塞数百里的能力。 两年后的今天,汉军是不是已经具备了出塞与匈奴在大草原上竞技与争锋的能力了呢? 谁都不敢保证! 事实上,现在的军臣也清楚。 汉匈之间迟早要做过一场。 不是匈奴向汉朝讨还马邑的血债,就是汉朝要向匈奴复平城之仇,吕后之耻。 区别只在于,谁来开这第一枪。 军臣是无论如何都希望由匈奴来开这第一枪的。 他比谁都希望,汉朝能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长城内,等着他征服西方,掠夺无数的财富以及奴隶归来。 然后,再去与汉朝算总账。 可惜,哪怕是军臣再怎么催眠自己,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汉朝人,是一定会出塞的! 就像五六年前的匈奴帝国一样,一纸和亲条约和几句虚无缥缈得空洞话语,根本无法束缚也束缚不住贵族和军队对战争以及掠夺的渴望。 同样的道理,汉朝的军队和贵族,对于军功和赏赐的渴望,也同样会催促和迫使汉朝的君臣,发动战争来解决问题。 马邑之战后,世界格局因此洗牌。 匈奴人,尤其是匈奴的贵族,不得不正视汉朝,以及汉朝所号称的‘诸夏文明’‘中国制度’。 或为了救亡图存,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 许多匈奴贵族,都通过种种渠道,去试图学习或者理解汉朝人的文化以及思想。 当然,也有更多的部族贵族,变得更加保守。 诸如呼揭王等,坚持认为,马邑之战失败,是因为匈奴丢掉了自己的传统,安于享乐。 想要复仇,想要获得战胜汉朝的力量,匈奴人就应该回归传统。 什么样的传统呢? 当然是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时期,匈奴贵族亲自冲锋陷阵,士卒茹毛饮血,悍不畏死的传统。 军臣对呼揭王搞出来的这些动静,嗤之以鼻。 作为这个帝国的统治者。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但马邑之战告诉他。 匈奴确实落伍了。 匈奴人必须学习那些汉朝的优秀经验,并将之吸收。 不论是用偷,还是用抢。 所以,军臣明知道,自己的政敌之一中行说被人悄悄的弄回了单于庭。 他也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 只是,那中行说,到底离开汉朝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自己都已经快要老死了。 他已经不再可以为匈奴提供些什么智慧或者意见了。 匈奴帝国,需要一个新的了解汉朝,并且对汉朝和刘氏充满了敌意和仇恨的汉朝人。 最好是汉朝的贵族。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在现在的匈奴并不存在。 匈奴帝国也已经有三年之久,没有遇到过主动投靠的汉朝官吏或者贵族。 而且,当前的匈奴帝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确认汉朝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塞? 于是,今年春天,他在发现了浑邪王和汉朝人勾勾搭搭的时候,就生出了一个计策。 利用浑邪王来试探汉朝。 原本,军臣以为,汉朝人大抵会将他们的战略全盘托出。 毕竟,汉匈之间数十年的交往,已经让汉匈双方的统治者,都恨不得对方内部生变。 彼此之间,利用间谍和细作,挑拨离间,分化收买之事,层出不穷。 在军臣想来,当浑邪王和休屠王主动向汉朝表明自己愿意充当内应,汉朝君臣,应该是如获至宝。 即使不能掏心掏肺,也该有所表示。 但现在这个情况,却让军臣感到很茫然。 汉朝只说了八月出塞? 鬼知道汉朝人说的是真是假? 但,今天的匈奴帝国,却不得不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因为,时间很紧! 匈奴帝国去年攻灭大宛,打开了通向西方世界的大门。 先锋骑兵,甚至一度越过了葱岭,到达了另一个世界,将当地的一些情报带了回来。 并且确认和探明了,月氏人果然在远方重立了王庭。 而且,小日子过的还不错。 他们与当地土著的引弓之民,名为康居的游牧民,瓜分了一个名为大夏的王国。 而且,确实有一个身毒之国,富庶而柔弱。 这就让匈奴必须做出抉择了。 是西征,还是固守幕南。 西征意味着获得全新的世界和全新的财富以及奴隶来源。 但,万一匈奴主力西征,幕南却被汉朝夺取。 于匈奴帝国来说,这也属于不可接受之痛。 幕南的龙城南池、碲林以及阴山,都是匈奴帝国具有重要意义的政治宗教中心。 其中,阴山更是匈奴人的发祥地以及祖地。 上一个丢了阴山的匈奴单于,名为头曼。 头曼的下场如何,军臣很清楚。 更别提,阴山一丢,河西就有危险了。 河西若失,匈奴帝国就等于被人打断了双腿。 “八月出塞……八月出塞……”军臣呢喃着这个情报。 他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选择相信汉朝八月出塞,就意味着匈奴主力今年只能留在幕南。 而若不信,那么,龙城大会之后,他的单于庭主力,就可以拔营西迁,前往被征服的大宛,在那里设立前进基地。 然后,动员幕北部族和西域仆从军,大家伙趁着冬天的大雪来临之前,好好的去西方抢一回。 假如一切顺利,那么,西征大军,就会在明年的春天,冰雪消融之时,回归幕南。 军臣很清楚,自己将要做出的抉择,会有多么艰难。 一旦选择错误。 假如,他没有西征,但汉军却放了鸽子。 那么,就等于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 若他选择西征,汉军却在八月出塞。 河套,就要出问题了。 甚至,河西也要有危险。 丢了河套,再丢掉河西。 他这个单于,肯定会被推翻! “父单于啊……”军臣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已经去世十年之久的父亲:“若是您还在,您会怎么选择呢?” 于是,他记忆中的一个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跟今年夏天一样,匈奴帝国取得了大胜。 月氏,这个困扰了匈奴两代人的大敌,终于战败了。 月氏人的国王的首级,都被割下来,制成了酒器,摆在了单于的案前。 匈奴帝国进入了极盛。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刚刚成长的左贤王。 甚至于,连胡须都没有长起来,脸上也没有刀疤。 他的父亲,老上稽粥单于,才是匈奴帝国无可争辩无可非议的领导者和主宰。 当时的匈奴,同样面临了一个选择题。 是向西追击月氏人的主力,还是回首南顾,教训汉朝? 老上单于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做出了决断:南下,去与汉朝作战。由此掀起了汉匈之间迄今为止时间最久,规模最大的一次大战。 对此,当时的他很不理解。 南方的汉朝,庞大无比,战斗力也很惊人。 基本上是不可能消灭和征服的。 为何匈奴要放弃将月氏人赶尽杀绝的可能,回首去打一场几乎没有赢家的战争? 于是,他就这个问题,去询问了老上单于。 军臣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的父亲,提着马鞭,指着那个摆在其案前的月氏王头颅说道:“月氏,已经是一条死狗了!” “而汉朝,则有可能变成一只猛虎!” “大匈奴必须在汉朝人还没有变成猛虎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打压它、挫败它!” “因为,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霸主,一个主人!” 然后,老上单于看着还很年轻的军臣,语重心长的说道:“左贤王,你要记住,大匈奴,必须永远保持自己无可争辩的强者和霸主地位,不然……” 老上单于提着马鞭,指着辽阔的草原,对他说道:“引弓之民,自古逐水草而居,赖天地而活,其民居无定所,其部无所归属!今我大匈奴,虽败月氏、东胡,定楼兰、乌孙、呼揭及西域二十六国,使引弓之民,皆为匈奴!然,要维持此势,大匈奴就必须证明,自己是世界第一的强国、强族,一旦有人能挑战大匈奴,那楼兰、呼揭、乌孙,难保不会出现二心!” “而一旦内部有人出现异心,则大匈奴之国势,必然下坠,诸部之间将各自残杀!” 现在回想起来,军臣叹息了一声。 他恨自己没有执行老上单于的国策。 放纵了南边的汉朝,以至于他今日成长成为这般恐怖的存在。 假如一切重来,军臣发誓,当五年前的吴楚叛乱时,他一定立刻率部南下扣关,与吴楚叛军里应外合。 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和损失,也要将长安的刘氏政权覆灭。 最好,将汉朝分裂成数个相互敌视和仇视的国家。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所以,今天的匈奴帝国,已经被逼到了一条绝路上。 前方是悬崖峭壁,还是一路坦途。 军臣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和匈奴,已经错过了将汉朝的崛起之势打断的机会。 那个可怕的敌人,已经成长成为了一头能撕裂一切的怪兽! 而他,必须在这头怪兽出塞之前,为匈奴帝国获得更多的人口和财富,积蓄更多的力量和国力。 同时还得小心翼翼的维护住帝国内部,尤其是那些三心二意的部族对单于庭的忠诚。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匈奴就必须西征。 唯有西征,掠夺财富和奴隶,才能让上上下下的部族,都团结在他的领导下。 但,汉朝的威胁,却又使得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本单于且再试探一下汉朝……”军臣在心里想着。 假如连浑邪王和休屠王都不能成为诱饵。 让汉朝人表露自己的意图。 那么,匈奴就只有一个筹码了——那些汉朝战俘与奴隶。 “现在,单于庭已经查清楚了多少汉朝奴隶?”军臣侧身,对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心腹呼衍当屠问道。 “回禀大单于,我们已经从各部,找出了三万多人,另外,有两万多人在去年今年,交还了汉朝,用他们,换回来汉朝的粮食数十万石,布帛七千多匹,弓弩数千把,箭矢数十万发……”呼衍当屠低头说道。 “把这些人全部集中起来,然后,每天交还五百给汉朝!”军臣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 匈奴,现在需要时间。 而这两万多人,能为匈奴至少争取一年的时间。 只要汉朝皇帝还在做着他的圣君和仁君的美梦。 他就不可能在自己的子民和臣民还被匈奴控制的时候出塞来打匈奴。 这样,匈奴帝国就获得了宝贵的时间。 同时,还能获得汉朝为了赎回这些奴隶,所支付的粮食、布帛、武器和金属等宝贵财富。 而一年的时间,足够匈奴再去西方抢一回。 更重要的是,军臣发现,西方的牧场,似乎也很肥美。 这样,假如万一有一天…… 也算是一条后路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九十七节 徐福后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承恩岛。 浓烟滚滚,无数个大灶,烧的通红。 一块块被切割好后的鲸鱼肉,被丢进了这些大灶上安放的大锅。 这些大锅,每一个都巨大无比。 足足可以装下好几头猪。 三五个赤身的倭奴,站在石头垒好的高台上,拿着巨大的铁铲,搅拌着锅中不断沸腾的肉块。 在大灶两侧,数十名倭奴,抱着一一根根柴禾,往来穿梭。 整个承恩岛上,现在,已经看不到森林了。 所有的树木,几乎都被砍伐,然后变成了燃料。 现在,整个岛上的海滩附近,满是灶台。 而在海滩边,两头刚刚被猎杀的鲸鱼,被拖到了岸边。 数以百计的倭奴,举着一柄柄的大刀,挥汗如雨的切割着鲸鱼肉块。 “都给我小心点!”贾金旺拿着鞭子,巡视着这些奴隶:“不要伤了鱼脑和鱼肝!” 这两年,贾金旺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熟练的鲸鱼专家。 他现在甚至只需要看到海面上的鲸鱼背脊,就能分辨出这是那种鲸鱼?它最值钱的部位是什么? 因此,他成为了陈嬌的捕鲸队里,难得的人才。 被提拔成为了这承恩岛的总监。 负责全岛的鲸鱼切割以及提炼、分类。 而现在,大多数鲸鱼,最值钱的部位,就是其大脑中的油脂以及肝脏。 鲸鱼大脑里的油脂,提炼出来的精油,是所有鲸油中最好也是最棒的。 只需要简单的加工,就可以高价卖给那些富商和贵人。 至于鲸鱼的肝脏所提炼的肝油。 这可是要送去长安,给天子、天子妃嫔和东宫两位太后的贡品。 尤其是东宫太皇太后的眼疾,需要这种神奇的肝油来舒缓。 在贾金旺身后,康凯拿着一本小册子,不断的写下一些文字。 而在海滩的一角,十几个墨家的门徒,正在指挥着一队奴隶,将被肢解下来,剩余的鲸鱼皮、筋、须,运去远方的码头。 那里,已经有一艘楼船改装而来的运输船在等候了。 这些捕鲸业的副产品,将会被运往辽西,然后通过辽西的直道,运回长安,送到墨苑之中,变成墨家实验的宝贵原料。 至于提炼出来的鲸鱼油脂,则在冷却后,被装入一个个木桶之中。 这些木桶,堆满了承恩岛的空地。 无数的奴隶和工人,如同蚂蚁一样,穿梭往来。 将这个数年前,还是荒无人烟的荒岛,变成了今天远东地区最繁忙的岛屿之一。 整个岛屿上的一切,分工明确。 陈嬌从倭奴列岛抓来的倭奴,主要负责切割、搬运、提炼等繁琐而沉重,且充满了危险的工作。 他们是最底层的工人。 每天需要工作八个时辰。 从太阳升起,一直到当天晚上的子时。 他们就像蚂蚁一样,辛勤的劳作。 用着自己的生命和血汗,为自己的主人们工作。 但,他们依然甘之如饴。 因为,在主人手下,虽然辛苦,虽然危险。 但能吃饱肚子,尤其是能吃到肉。 那些鲸鱼尸体里不要的内脏,以及提炼完油脂后的油渣,都成为了他们的食物。 这些食物,营养丰富,蛋白质含量很高。 使得这些奴隶,哪怕在这样沉重的劳作中,也长的非常健壮。 更何况,陈嬌和监工们还是有良心的。 奴隶们也享有休沐日。 每五天,就可以休息一天。 让他们舒缓神经,清洗身体。 这当然不是陈嬌的道德一下子就升满了。 事实上,他才懒得管奴隶们的死活呢! 只是…… 奴隶是宝贵的财产,死掉一个,就少了一个可以剥削的。 在陈嬌和这岛上的监工以及驻军眼里,倭奴们可是不能随便死的。 无论是陈嬌是岛上的其他人,都需要这些奴隶的工作,来为自己赚钱。 而在倭奴之上,是承恩岛上的原住民,名为‘卑狗’的倭奴部族。 他们的地位,高于倭奴。 是倭奴中的管理者和监督者。 他们承担着类似于翻译官的角色。 陈嬌和贾金旺等人也乐得如此。 对于中国的士大夫贵族而言,跟夷狄打交道,尤其是夷狄奴隶,是要掉逼格的。 卑狗人在这个岛上很好分辨。 他们穿着青色的常服,在头上缠着一条黑色的布带。 这是为了要掩盖他们曾经髡头的特征。 而且,很多人手里一般都拿着一根短棍。 而汉人在这个岛上,一般都是黑服绛袍,头戴羽冠,腰间配着佩剑。 卑狗人充分的证明了二鬼子比鬼子更凶狠的真理。 他们对自己的同胞,下手狠辣无比,动辄就是拳打脚踢,甚至,将那些意图偷懒的同族,绑起来,吊在岛上的码头上。 相反,汉人就有良心多了。 经常有倭奴被卑狗人惩罚,譬如不许吃饭,或者挂起来吹海风。 都会有一些同情心泛滥的汉人去赦免和救助。 这让倭奴们感激涕零,见到汉人,都是卑躬屈膝,跟哈巴狗一样。 但,倭奴和卑狗人,并非这个岛上变化的一部分。 他们在这个岛上,与在中国腹心的那些贵族家里的奴隶和家臣一般,他们的地位和等级,不出意外,终生都不会变化。 他们始终处于被剥削和奴役的那一级。 承恩岛上,现在除了数以千计的倭奴外,还有数百名工匠、水手以及监工常驻于此。 另外,安东都护府和楼船将军衙门都在这个岛上,建立一个衙门,派驻就军队。 楼船将军衙门甚至承恩岛的东面的一个港湾处,建起了一个港口,作为巡逻舰队的补给处。 但,这些军人,一般不会也懒得参与岛上的事务。 他们只会忠于自己的职责。 对于军队来说,他们来到这里,只是奉命来监督和监视这个岛上的倭奴以及那些工人的。 一般而言,只要岛上没有发生动乱,军队始终待在自己的军营里。 也就是偶尔会出来例行巡逻。 而除了军方,在这个岛上,再没有任何政府的力量了。 军队平时又不管事。 更麻烦的是,这个岛屿的主宰,大汉帝国的隆虑候,安东都护府西北都尉陈嬌,一年也就来这个岛上视察几次。 陈嬌才懒得管这个岛上的事情呢! 他只关心捕鲸船队以及抓倭奴的事情。 剩下的,全部交给了其他属下和家臣负责。 现在,这个岛上的汉人群体之中,有像贾金旺这样,专门负责指挥宰割和分类的人。 也有专门负责出海捕杀鲸鱼的人。 更有负责,将那些珍贵的鲸鱼组织,进行加工的工匠。 而在这些群体中,同乡、同族,渐渐的抱团。 就像军队一样,中国人的乡党情节,无比浓重。 同乡总比其他人更加受到信赖。 今天,在这个岛屿上,一些特殊的微妙变化,正在慢慢发生。 某些行业,主要是技术性的行业,开始被某些地区来的工人垄断了。 譬如,这鲸鱼的脑部油脂的提炼和肝脏的提炼,就被来自两个不同地区的乡党组织所垄断。 外人想要学习和进行这两个行当。 难于上青天。 哪怕是有人自学学会了,也会被人各种排挤和挤压。 至于,出海捕鲸的水手,更是几乎成为了齐鲁的禁脔。 非齐鲁之人,根本不可能上船。 哪怕上了船,也会被赶下来。 贾金旺,就是被人赶下船的人。 但他眼中毫无戾气,他望着远方的海洋,在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等下个月休沐,我回一趟仁川港,去与张家联系一下……”贾金旺在心里,小算盘拨的哗啦哗啦的响。 他已经决定,自己单独干了。 而且,金主也找好了。 是来自江都国的大商贾张氏。 张氏愿意与他联手,共同捕鲸,他出力气和人手,张氏出钱,去跟楼船衙门租几艘捕鲸船,申请许可。 最开始,并不需要租什么大船,几艘中型的艨艟船就可以了。 这大洋上的鲸鱼很多。 尤其是夏天,元海的鲸鱼,多到杀不完! 以至于,隆虑的捕鲸船队,只杀那些游速慢的鲸鱼。 至于那些游速很快的,压根就懒得理会,看到了都会放过。 而他可没有这么嘴刁。 不管什么类型的鲸鱼,只要看到了,就不会放过。 但,此事,至少也需要明年才能搞定。 现在,他还得老老实实的给陈嬌打工。 甚至哪怕他以后脱离了陈嬌的麾下,也得依旧尊崇陈嬌。 因为,陈嬌,是祖师爷啊! 没有他,就不会有商业捕鲸,也不会有现在的制度。 ………………………………………… 与此同时,在仁川港。 两艘张着巨大风帆的福船,缓缓靠向港口。 顿时,整个仁川港都轰动了。 港口的驻军立刻出动,明晃晃的刀枪剑戟,将码头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来自少府和主爵都尉衙门的官吏,首先进入码头。 陈嬌走下福船,满脸笑容的迎向这两个衙门的官员。 他挥挥手,让人将一本厚厚的账册,递给这些官吏,道:“诸位,请仔细审查,然后签字吧!” 陈嬌的心情很好。 每一次回港,他的心情都会非常好。 因为这意味着,又一大笔黄金,飞到了他的碗里。 单单是少府收购走的鲸油,每次都是几百万钱的进账。 更别提,每次回港,他都会带回其他价值更昂贵的鲸鱼产品。 但,这一次,他的心情无疑更加愉悦。 因为,他这次不仅仅带回了财富。 还带回了功勋! 他拍拍手掌,福船的船舷被放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押着十几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男男女女,走下船舷。 仁川都尉徐季这个时候正好从官署驱车赶来。 他看到那些衣着打扮,仿佛中国,但是,模样狼狈不堪,而且嘴里咕哝着含糊不清的话语的人群,眉毛微微一皱。 “君候……”徐季对陈嬌长身一拜,然后指着那些人,问道:“此乃何人?以至于君候如此?” 这些人,都被带着枷锁和脚铐。 俨然一副重犯的模样。 但,徐季知道,在这大洋上,并没有值得陈嬌如此重视的罪犯。 更重要的是——陈嬌并无执法权。 海面上的一切事务,都是他和楼船衙门负责的事务。 陈嬌捕自己的鲸鱼,抓自己的倭奴也就算了。 将手伸向楼船衙门的职权内,他也太猖狂了吧? 若非念及陈嬌的背景,徐季此刻已然开喷了。 陈嬌却是微微一笑,看着徐季,搂住对方的肩膀,道:“都尉,吾这番可是立下大功了!” “猜猜看,此辈皆何人之后?” 陈嬌砸吧了一下嘴巴,吐出一个名字:“徐福!” 徐福和他的舰队的下落,自秦亡后,就成为了一个谜。 甚至成为了传说和神话。 有人说,徐福在海上遇到仙山,被仙人拉去了。 也有人说徐福的舰队葬身大海,去跟龙王为伴了。 但今天,陈嬌揪出了徐福下落,也破解了这个谜底。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了徐福和他的舰队下落,就等于找到了当年秦始皇赐给徐福,让其出海贡献给仙人的财富。 足足价值一万万以上的黄金珠玉! 以及各种各样的珍玩。 “吾要立刻写奏疏,报告陛下这个喜事!”陈嬌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可是大功啊! 真正的大功勋! 必然可以在天子面前,再刷一波脸,更可让世人看到自己的厉害! 当然,更重要的是——陈嬌听到风声,天子有意在数年后,将薄世调回长安。 而这个安东都督之职谁来接任? 正因为听到了这个风声,陈嬌才在四月后就出海,在倭奴列岛,找了好久,打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藏在倭奴列岛上的这些徐福的后人。 而这些人一看到汉军的黑龙旗,就吓得魂不守舍。 更证明了他们的来历。 之后在其所建立的城市里,找到了秦始皇所赐的黄金、珍宝以及其他器皿。 这些证据,更是确凿无疑的证明了,他们就是徐福舰队的后人。 徐季闻言,也先是一愣,然后就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寻访徐福后人,这也是当今天子下达给楼船的使命之一。 这些家伙虽然是陈嬌找到的。 但这并不妨碍,楼船来分一杯羹。 毕竟,陈嬌船和人,可都是楼船的军人!(未完待续。) 第九百九十八节 晁错遇到了对手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到了六月底的时候,长安终于开始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凉快。 尤其是一场小雨之后。 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起来。 刘彻翻着陈嬌送来的奏疏,将之看了看,然后,笑了一声:“陈嬌这算不算挖了霓虹的祖坟?” 尽管后世对于徐福舰队究竟有没有去霓虹,深表疑虑。 但陈嬌的发现,证明了,徐福舰队是霓虹人文化和政治的祖先。 当他们被陈嬌找到,并且抓捕。 这意味着,霓虹列岛,几乎不可能再产生什么本土文明了。 甚至,很可能,未来,都不会有什么霓虹了。 从根源上,霓虹这个国家以及民族,将被宣布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消亡。 “或许朕该考虑,派谁去霓虹为王了!”刘彻砸吧了一下嘴巴,在心里谋划了起来。 霓虹列岛,虽然地震多发,而且贫瘠。 但,这个列岛,对于中国的意义重大。 在地理上来说,霓虹列岛,是中国通向太平洋必经地。 同时也是遮蔽住中国的第一岛链。 后世米帝锁住这一条岛链,中国有多么难受。 那么,中国控制并且掌握住这一条岛链后,就有多爽! 一旦霓虹和其列岛岛屿,为中国控制。 那么,任何海上的敌人,都不可能再威胁中国的本土。 而且,舰队从霓虹启航,前往阿拉斯加、勘察加,更近也更方便。 所以,此地,必须完全的,彻底的中国化。 所以,霓虹列岛,必须封镇一位刘氏宗室! 只是这个国名比较难取。 首先,霓虹这个大逆不道的名字,将被排除。 其次,扶桑国也被排除。 因为,在刘彻心中,扶桑,不是霓虹。 而是墨西哥。 只要有舰船抵达美洲,那刘彻立刻就会宣布,那里是扶桑,殷商遗民之国。 然后,就宣布当地为中国之土。 至于玛雅人什么的会不会答应? 刘彻并不想跟他们说话,并对他们丢了一堆的《论语》《孝经》。 美洲的原住民,应该相信,他们是殷商之后,玄鸟的子孙。 但,无论是霓虹之事,还是美洲的事情。 现在都不重要。 甚至,就连陈嬌上书说,寻回了那些秦始皇赐给徐福的黄金珍宝,刘彻也并不是很关心。 现在,刘彻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情完全吸引了。 一个月前,刘彻命御史大夫晁错,持节镇抚、巡视安东诸地。 代替他这个皇帝,慰问看望安东都护府的屯垦团士民以及朝鲜、韩国、真番等属国君臣。 这也是汉室获取了安东的地盘后,第一次有皇帝代表,前往巡视。 晁错在半个月前,抵达了安东都护府的治所新化城。 在当地盘亘了三五天后,就前往朝鲜首都平壤。 到达平壤四天后,晁错发回了第一封奏疏。 在奏疏中,晁错绘声绘色的向刘彻描述了朝鲜在朝鲜君刘明的治理下的风土人情。 然后,将话锋一转,猛烈的炮轰起了陈嬌和他所带起来的捕鲸风气。 晁错在奏疏中说:隆虑以天子之命,而行乱国法之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刘彻最初没怎么重视,只是留中不发。 但,谁知道,晁错来劲了。 几乎是一天一封奏疏的势头,不断上疏。 晁错更是要求,刘彻必须处置,甚至禁绝商业捕鲸,假如非要捕鲸,就只能由国家和军队来组织。 一切私人资本和力量,必须退出捕鲸业。 陈嬌的捕鲸船队,必须立刻解散。 卫信在齐鲁的捕鲸队也是如此! 刘彻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不该让晁错去朝鲜的! 晁错去朝鲜,等于将绿绿丢进猪圈,肯定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法家对商人和资本的敌视,不需要说太多。 以尽地力之教为核心的法家,痛恨一切企图将人口抽离农业生产活动的范畴的人或者事件。 而捕鲸业,就是一个可能吸附大量人口的产业链。 现在,只是开始阶段,就已经有数千人,仰赖于这个行业了。 在历史上,捕鲸业的兴盛,甚至是西方资本主义诞生的主要推动力。 没有捕鲸业,就不会有大航海,没有大航海,就没有地理大发现,没有地理大发现,就不可能有工业革命。 而且捕鲸所的各种鲸鱼资源,更是工业革命必不可少的推动力。 没有那些鲸鱼所产的优质润滑油,西方的工业进步,就不可能那么快。 对刘彻来说,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晁错在朝鲜遇到了挑战者。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杂家就悄悄的将主力转移到了安东。 现在,在朝鲜,在韩国,在新化,很多年轻的读书人,都成为了杂家的子弟。 杂家在当地开了四五个学苑。 其中,伍被所开的‘平壤学苑’,声势最大,影响力最高。 身为法家的晁错,进入朝鲜后,一看当地,因为捕鲸业,导致了商业兴盛,许多来自齐鲁和赵燕的商贾,因为鲸鱼,纷纷被吸引来到此地扎堆。 许多百姓,因此被雇佣,成为了脱产的工人。 这晁错哪里能忍。 于是,他一方面,不断给刘彻上疏,陈述捕鲸业带来的变化,另外一个方面,则开始在平壤城散播‘上农除末’‘捕鲸害农’等言论。 因此,晁错直接撞上了,已经在平壤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杂家。 伍被勇敢的站了出来,与晁错这个御史大夫,公开辩论。 伍被的口才,那是没的说! 他居然跟晁错战了个半斤八两! 你没看错! 晁错这个素来以口才和辩才闻名的大能,在平壤,被名不见经常的杂家传人伍被战了个半斤八两。 根据绣衣卫的报告,晁错与伍被,在平壤,有过三次公开辩论。 然而,三次,晁错都不能驳倒伍被。 以至于最近两天,晁错都忘了给刘彻上疏,继续说商业捕鲸的危害。 而是全神贯注的将全部精气神,都投入了与伍被辩论之中。 士大夫辩论,这在中国文人之间,是很常见的事情。 著名的名家典故,白马非马,更中国思想哲学辩论上的一个巅峰。 而在汉室,辩论也是很常见的。 史书上就记载了辕固生与黄生关于汤武革命的一场辩论。 而后世的石渠阁会议与白虎观会议,更是将相关辩论,发展到了巅峰。 总的来说,当世士大夫,还是很习惯,在理论上击倒对方。 当年,贾谊贾长沙,一张嘴不知道喷死了多少巨头,让多少知名的学者,黯然失色,颓然退场。 基本上来说,假如是学术上的争论,士大夫贵族,都会用学术来解决。 用暴力和强权来解决问题,一般都是最后的手段。 孔子诛少正卯,可没少被法家和黄老派抨击。 但刘彻知道,晁错的注意力被引开,只是暂时的事情。 一旦伍被抵挡不住或者说被晁错辩倒。 那么,狭大胜之威,乘胜追击的法家,将是相当恐怖的。 “朕,必须下场了!”刘彻在心里告诉自己。 杂家的力量,现在还是太弱了。 声势也太小了! 不可能是法家的对手,更别提,法家的身后,还有儒家这个盟友! 儒法合流,别说杂家。 就是黄老派也得跪下唱征服。 看着绣衣卫整理出来的伍被与晁错的辩论经过和主要的论点。 刘彻微微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浴火重生,并且在安东扎根下来的杂家,较之以往,有了许多变化和改动,其思想,也因为地处安东,为了适应安东当地的淘金浪潮以及繁荣发展的工商业,有了更多的论述。 在《吕氏春秋》《富民论》等的指导下,他们综合儒法之长出,吸收了秦地黄老派的思想,契合当地的社会环境和人文风俗。 这使得伍被对晁错有了一战之力。 晁错首先提出‘重农除末’,认为除了农业,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然后,就被伍被一篇《士农工商各安其职》给拍在了脑门上。 而正是这篇伍被的文章,引发了两人持续至今的论战。 这篇文章,伍被写的非常好。 洋洋洒洒三千余字,引述《吕氏春秋》《道德经》《周书》《洪范》《尚书》等诸多经典,最后,用了一句吕不韦的名言: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作为结尾。 然后,两人就拉开了架势,进行了公开的论战。 跟大多数的中国士大夫的论战一样,辩论,总是会歪楼的。 伍被与晁错的辩论也是如此。 现在,两人辩论的焦点,已经从到底是农业最高,还是士农工商,地位平等,都有益国家人民? 变成了七情六欲,到底对君子的德行是有益还是无益这样的论点。 看上去,似乎跟之前的论点,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但事实上,却依然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主张七情六欲‘有害于人’的晁错,跟主张‘六欲皆得其宜’认为,贪婪、自私,是人之常情,正常对待,不必回避,也不必抗拒,只需要坚守本心的伍被。 在实际上,已经是短兵相交。 一旦伍被被晁错从学术层面驳倒,并且推翻。 那么依照中国辩论的传统,整条论点上的一切观点,都将被推翻。 在中国士大夫眼中,和传统的舆论看来,一个观点的失败,等于全部的失败。 而伍被,肯定会被晁错驳倒。 他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 孔夫子诛少正卯,孟子逐许子。 掌握了权力的士大夫,本身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刘彻毫不怀疑,伍被继续顽抗,执迷不悟下去。 恼羞成怒的晁错,未必就不会不顾传统,动用强权。 更何况,当地并没有仲裁者。 刘彻不想看到杂家的复苏,被强权所打断,也不愿意看到,现在就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思想争辩。 时机还不成熟。 思想大辩论这种奢侈的事情,还是等到中国主宰世界,再来吧! 到时候,召集诸子百家,开一场另类的石渠阁会议来厘定思想界的分歧。 至于现在? 刘彻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朕不知其彝伦攸叙!唯以顺之耳! 然后,刘彻在这张纸上加盖自己的天子印玺,将之交给身旁一位侍从官,吩咐道:“去交给宋子侯,命宋子侯将此书,送往朝鲜平壤,御史大夫晁错行辕! 刘彻相信,晁错必然见信而回。 原因很简单,这句话的开头,出自《洪范》所载的武王之口。 其意思就是:上苍荫蔽天下百姓,使他们安定和谐的居住在一起,可我却不知道常规的治国之法。 晁错若连这句话的意思,以及刘彻潜藏在其中的命令都读不懂,那他就不配当御史大夫了! 只是召回了晁错,只是将麻烦和隐患暂时按下来。 刘彻相信,在朝鲜目睹了商业的繁荣以及捕鲸业带来的变化后。 晁错肯定会将目光,投向临邛。 盯上刘彻一直保护和遮掩的很好的这个地方。 要是临邛的事情和变化被晁错查出来了。 那就乐子大了! 因为…… 临邛现在发生的变化和那些带着不同寻常的特征的事情。 对法家来说,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之罪。 更是儒法两家,甚至黄老派,也难以忍受的。 甚至,哪怕是刘彻这个皇帝,心里面也是不安的。 那里,每天正在上演和正在发生的事情,甚至让刘彻,都有些看不懂,有些迷糊。 因为,那里上演的故事,从未在人类历史上出现。 一种不同于西方的资本模式,似乎已经抬头了。 这头饥饿的怪兽,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开始打量这个世界。 而,它的存在证据和所造成的影响,只要晁错用心去查,一定能查出来。 只要查出来了,晁错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扑灭它,抹杀它! 哪怕为此将自己献祭! 好在,晁错去查,起码也要大半年才能有结果。 而,汉家马上就要投入到与匈奴的战争中。 为了战争的胜利,一切都必须先搁置下来。 这样,最起码,在战争进行时,这个问题还不会被引爆。 也就是说,刘彻还有时间布局。(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节 资本、权贵与学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御史大夫晁错的忽然离开,让许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尤其是陈嬌。 “晁错的车驾,已经确定离开浿水了?”陈嬌问着自己的一个狗腿子。 “回禀君候,小的亲眼所见,御史大夫的车驾与节杖,驶入了浿桥!”那狗腿子答道。 “哦!”陈嬌拍拍胸脯:“下去领赏吧!” 晁错的离开,让陈嬌将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要是晁错再这么的在这里待下去。 就算啥事也不干,陈嬌都会疯了。 “来人!”微微思虑片刻后,陈嬌叫来一个自己的亲信家臣,对他道:“持我之拜帖,送五百倭奴,钱两千万,给平壤学苑山长伍公,就说:不才末学后进陈嬌,仰慕伍公大贤,愿长拜门下,以为老师,区区薄礼,略表心意!” “诺!”那家臣领命而去。 做完这个事情,陈嬌也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早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二世祖了。 常年在海上行走,与天地搏斗,见证了大海的波云诡异,看到了生命脆弱与财富暴涨之经过。 再兼之在这安东与他大哥陈须勾心斗角,彼此竞争。 他早已经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官僚,怎么当一个优秀的奸商,如何成为一个安全的贵族。 而此番的变故,在吓的他魂不守舍的同时,更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钱再多,身份再尊贵,背景再硬扎,也需要一个发声筒,一个士林舆论中帮他摇旗呐喊,擂鼓助威,甚至保驾护航的群体。 此番之事,如不是伍被和他背后的平壤学苑千余士子大声疾呼,奋力奔走,游说着朝鲜上下,鼓动着朝鲜君刘明。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过关? 怕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没有贵族愿意自己的大名被御史大夫惦记上! 大汉御史大夫,那可是受命于天子,颁领诏命,总监天下郡国,弹劾不法,督查百官的巨头! 而晁错,更是出了名的硬骨头! 从他登上政坛开始,就是以胆子大,敢任事著称! 经过了此事,让陈嬌充分意识到了舆论和士林话语权的重要性! 资本,终于觉醒了它的第一个特征。 它必然会寻求在舆论界和学术界的盟友! 这也是它想要生存和发展的必须条件。 想要发展壮大?它必须先欺骗百姓,营造一个看似良好的形象。 ……………………………………………… 长安。 已是七月中旬。 新一次的考举,正进行到最后的关头。 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就连刘彻也回到长安,准备接见最后的胜利者。 “台候老朽,上书乞骸骨归故里,南越王太孙需要一个新的大臣,前往教导!”未央宫里,刘彻召集自己的亲信们,商讨着人事任免。 台候梅绢,是现在汉室的南越政策的中流砥柱。 梅绢是越王之后,是越人中的英雄。 更难得的是,他还是忠心耿耿的汉家战将。 过去数十年中,以他的地位和背景以及在越人中的威望,梅绢其实随时可以学习赵佗、无诸,裂地为王,建诸国家。 他所控制和负责台岭地区的地形和地理,也很适合割据。 但梅绢从未选择如此。 他不仅仅自己不割据,还反对自己的部下和子嗣们的割据企图。 无论长安的天子是刘邦,还是刘盈、刘恒、刘启、刘彻。 他都忠心耿耿的履行了自己当年对刘邦的誓言:但使臣在一日,则横浦永为汉塞。 数十年来,梅绢统帅着他的子弟、部众和士卒,牢牢的扼守住了横浦关,还利用自己的威望,多次挫败了南越和闽越企图颠覆横浦受汉控制的阴谋。 等到刘彻即位,汉家国力大增,东海内附,南越请内臣,闽越也恭顺后。 刘彻任命梅绢为南越王太孙太傅,派他持节镇守南越国都番禹,代表中国天子,督促南越君臣用汉制,行汉礼。 两年来,功勋卓著,足可名载青史,永为后人祭祀。 但,可惜,跟大多数英雄一样。 时光,总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推向死亡。 梅绢今年已经将近八十岁了! 这个当年率军与吴苪一起反秦,与刘邦在蓝田并肩作战的越人英雄,已经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迟暮。 他在给刘彻的乞骸骨诏书中说:老臣近来神昏眼花,视物模糊,尤不能常坐久视……且夫游子悲故乡,臣近来常常思念横浦之田园,愿乞骸骨,以归故里! 刘彻自然不能阻止一个思念家乡的老臣,希望回归故里,与先祖同在的愿望。 所以,他已经批准了梅绢告老归乡。 同时,还下诏,更封梅绢为梅候,横浦更为梅关,台岭为梅岭,其水为梅水,其溪为梅溪。 这是汉室天子对一个大臣前所未有的嘉奖和厚遇。 以其封地、山水和关塞,尽为臣姓而名之。 哪怕是萧何曹参,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但,梅绢值得这样的厚赏。 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梅绢,在刘彻看来,就是这样的人物。 他在世之时,仿佛默默无闻。 但,却为汉家,守住和保住了进出三越,控制和影响三越的关塞。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三越始终没能真正割据,并且受到中国控制,这就是梅绢功勋的最大证明! 梅绢既去,那么接任者就很重要了。 这个人必须能继承梅绢的位置,继续推进南越王国与中国的同化。 同时他还得镇得住场子。 让南越君臣心服。 这样的人,现在的天下很少。 “要是刘敬还活着就好了……”刘彻也不得不感慨一声。 若刘敬在,以他对南越君臣和南越国政的了解,确实是可以接班。 哪怕陆贾还活着,刘彻也不必如此头疼。 没办法,南越的事情,好不容易上了正规。 刘彻可不希望冒出一个二货,将它搞砸了。 选来选去,最终,刘彻选择了江都国丞相袁盎。 只是,袁盎愿不愿意去南越国? 这还真是个未知数。 讲道理的话,袁盎曾经官至太仆,列为九卿。 现在被踢去江都,已经算是贬嫡了。 再外放南越…… 戎狄是膺,荆舒是惩! 再往外推,那就是厌弃和嫌烦了。 向来爱惜名声的袁盎能不能接受? 这可是个大问题。 但,刘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当即就下令,道:“朕意以江都王相盎为南越王太孙太傅,兼任南越国监国大使,赐节杖印绶!” 袁盎要是不去,正好周亚夫现在在齐鲁,让周亚夫去做袁盎的工作好了。 比起南越之事。 长安的问题,显然更加迫切。 跟梅绢一样,内史田叔公,也终于撑不下去了。 今年以来,田叔在内史衙门视政的时间,加起来也才半个月。 便是太学那边,其实,田叔也不怎么管事了。 毕竟,他年纪太大了。 不过,田叔能帮刘彻拖到今天,已经是大功告成了。 今天,昔日曾经庞大的内史衙门,已经被分裂为四个互不统属的衙门。 他们分别掌管长安、关东、关西,以及即将被划归为关中的新安等八县。 他们现在所欠缺的,实际上,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但,这不是今天要讨论的内容。 假如刘彻想要他们现在就脱离内史,很简单,一个诏书就可以了。 但,肢解内史容易。 内史衙门分裂为四个部分后,四个互不统属的衙门之间的协调以及治安联防问题,却立刻就凸显出来了。 以前内史在的时候,关中人犯罪,不管逃到哪里,除非背景通天,逃出关外,否则,插翅也难飞。 但现在,四个互不统属的官衙,彼此内部虽然干事很积极。 但,对其他人的麻烦,却都不怎么想管。 譬如,茂陵邑的人犯罪,现在只要跑去岐山原或者鸿固原。 官府常常很难抓捕。 越境抓捕本来就很麻烦,何况,当地官府未必愿意其他人把手伸到自己地盘里来。 近来年余,类似的案子和事情就发生过许多次了。 所以,现在,迫切需要一个能总管关中治安和刑事案件的机构。 而且,现在汉家各级政府这种既当运动员,也当裁判员的事情,多多少少,让刘彻不舒服。 三权分立,固然是天方夜谭。 但,行政与执法甚至是审判绑在一起,肯定会滋生出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所以,刘彻在与自己的智囊们,商讨了大半年后。 到今天,终于将一个全新的衙门的构架,给描绘了出来。 这个全新的衙门,名为司隶校尉。 名字很熟悉,但实则,却跟历史上的司隶校尉是两回事情。 刘彻的这个司隶校尉,将统合京辅都尉以及五官中郎将的治安权责还有故内史衙门的执法权。 总督关中各县,大小公室告以及非公室告,抓捕罪犯,并进行审判。 而关中各县的执法权和审判权,将被剥离。 这也算是考举的好处了。 在以前,秦汉的统治者早就察觉到了地方官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弊端。 所以,秦汉法律里,有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区别。 尤其是汉室,贯彻民不举而官不究的原则,对民事诉讼,网开一面,禁止官府乱伸手。 但,这只是人手不足,官员力量不够的无奈之举。 到了现在,官员的数量,尤其是低级官员的数量,再也不缺了。 反而,刘彻还得费劲心思的给他们安排工作岗位。 剥离地方官的民事和刑事执法权和审判权的条件终于成熟。 当然,考虑到,这种事情,自古以来还没出现过。 所以,刘彻决定,先在关中实验实验,摸着石头过河。 等将这个制度完善,再逐步推行到天下郡国之间。 今天,要商讨的重点,也在于此。 谁来担任司隶校尉? 群臣们都是虎视眈眈。 “司隶校尉,秩比两千石,督查关中民间不法,察捕罪犯,宣扬法令,通达刑务!”复阳候陈嘉念叨着司隶校尉的秩比与职权,心里跃跃欲试。 哪怕只是为了司隶校尉的级别,陈嘉也觉得,自己应该博一博。 更何况,这司隶校尉,很有可能,在未来,成为汉室九卿的一员。 但,盯上这个职位,可不仅仅他一个人。 舞阳侯樊市人、中水候吕马童,也在旁边窥视着。 甚至还有故丞相,故安文候的长子申屠蔑,也在盯着这个职位。 申屠蔑,别的不说,单单是他爹是申屠嘉这个条件,就已经抢占了太多先手。 所以,想要抢到这个位置。 陈嘉知道,自己必须用出绝招了。 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悄悄的给对面的使了下眼色。 陈嘉是列侯,能与列侯对坐的,在汉室,除了太常衙门的博士官外,不可能有其他人。 然后,陈嘉的博士官中,一位博士官就出列拜道:“陛下,臣《商君》博士钱统以为,复阳候臣嘉,精明豁达,明晓律法,遵奉制度,可为司隶校尉之选!” 紧随此人之后,数位法家的博士,纷纷出头,说陈嘉的好话。 在这些人的话里,陈嘉成为了一个法学的学霸,三岁就开始学汉律了,十岁就判案了。 这司隶校尉的人选,还真是非他莫属。 “复阳候!”坐在陈嘉身侧的舞阳侯樊市人忽然拉了拉陈嘉的衣袖子,轻声道:“君候怎可如此?” 列侯圈子里,没有秘密。 谁不知道,现在出来,说陈嘉好话的这些博士,统统都是法家巨头张恢的门徒? 而张恢的河内学苑,每年都会收到陈嘉百万钱的资助。 拿人钱财,当然要替人办事了。 事实上,今天,天下的知名学苑,哪个背后,没有几个列侯金主? 列侯们,与时俱进的很。 尤其是这些能在这个朝堂上安坐的列侯们。 他们中的多数,自从被当今吊打了以后,就开始资助学苑了。 最开始,或许只是想买个好名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现,这资助学苑,一本万利。 不仅仅名声好听,更能得到许多臂助。 还可以罗织人才,助益家族的兴盛。 于是,这学苑与列侯之间的关系,在今天就变得颇为复杂了。 儒法黄老各派,也乐得与列侯们关系更近,更紧密。 陈嘉回头看了看樊市人,笑道:“君候也可以如此嘛……” 在这个事情上,大家自然是各凭本事办事。 你嗓门没我大,自然要被我抢先! “哼!”樊市人冷笑一声:“君候休要以为,只要君候才有法家的巨头支持!”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对面的博士群体中一个从未在朝会上发言的老者巍颤颤的站了起来,来到殿中,恭身说道:“老臣《尚书》博士伏敬,谨奏陛下:老臣以为,这司隶校尉之职,舞阳侯臣市人更佳!复阳候臣嘉或许明于律法,但其于制度,却颇有不足……” “你!!!”陈嘉回首看着樊市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君候何时与伏公有了关系?” 场内这位博士,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诸子百家共同尊崇的尚书的嫡系传人,济南伏生之子。 伏生在汉家天下,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是诸子百家共同认可的先王传人。 无论儒法黄老,都恭敬的尊崇其为‘老师’。 太宗皇帝时,更曾六次遣使,就国家大事,请教伏生。 毫不客气的说,济南伏生,哪怕是天子,也要执子侄礼,尊而崇之的名宿! “呵呵!”樊市人笑而不语。 但在心里,他却是肉疼不已。 祖辈的余萌,在今天将彻底消耗。 从今以后,他和他的舞阳侯家族,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樊市人这次请动伏敬,动用的不是钱,而是比钱更宝贵的人情! 当年,樊市人的生父樊哙过济南,与伏生有过交情。 但这情谊,却在今朝一次用尽。 这不得不让樊市人感到惋惜。 不过,这没有关系。 他又没有儿子,辛辛苦苦,自己连绿帽子都捏着鼻子戴上,生下一个儿子,结果还被人发觉了。 将来舞阳侯这个爵位,肯定是要传给侄子们的。 这人情,与其便宜了那些侄子,倒不如用在自己身上。 “吾也要选一个学派,进行资助……”樊市人在心里也琢磨着。 将来,列侯们恐怕不仅仅需要军功来支撑自己的地位。 更需要来自舆论和士林的摇旗呐喊与助威之声! ……………………………………………… 刘彻端坐于上,看着自己面前上演的这出闹剧。 贵族们,如他所料,与学派之间,产生了关系。 这是历史的必然。 掌握了权力的人,肯定想要控制思想和学术。 明朝的东林党和浙党甚至阉党,本质上来说,就是一批官僚和学霸与地主们的利益共同体。 而接下来,资本和资本的力量,也会加入进来。 然后,他们会彼此纠缠,最终演变成一个个代表不同利益和价值的派系。 对此,刘彻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在背地里,刘彻也对此充满警惕。 列侯们可以影响思想界,可以对舆论进行渗透和影响。 但不能控制。 谁企图控制舆论,操控舆论,谁就是刘彻和汉室的敌人! 至于今天? 刘彻站起身来,看着这些博士和列侯们。 司隶校尉这个位置,事关重大,可不是给马屁精们彰显自己地位的玩物。(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节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司隶校尉这个职务,从一开始的规划,就是奔着成为未来的内务部去的。 所以,必须任用一位有法家背景的可靠重臣。 此人,必须熟悉所有汉室法律和其制定的背景,同时还必须具备丰富的民政经验。 换句话说,这个人选必须是法家或者倾向于法家的刑律专家。 同时,他至少要做过四年以上的郡守或者郡尉。 而且,司隶校尉初立,以万全计,这人还必须是老派官僚。 简而意之,就是那种熟悉法律条文,经验丰富,知道什么时候该严格执法,什么时候又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油条。 这种人,在如今的天下可不好找。 刘彻熟知的记忆里,也没有此类大臣的记忆。 但好在,皇帝并不需要知道并且清楚,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才。 他只需要勾勾手,就有的是人才愿意为其奔走效命。 更别提司隶校尉这个在未来很可能成为九卿的职位。 所以,在刘彻放风之后,九卿大臣们,就已经纷纷举荐了自己的知己或者说关系户。 最终,刘彻选择了执金吾郅都推荐的人选。 郅都推荐的这个人叫严平。 在十年前,曾经做过蜀郡郡守。 正是在他的治下,卓王孙和程郑婴捞到了第一桶金。 也是在他的治下,邓通混的风生水起,邓通铸钱跟吴王刘濞的铸钱,平分了天下的金融市场。 不过,很可惜,蹦的太高,是会被拉清单的。 等到刘彻的老爹上台,先是弄死了邓通,然后驱逐了张释之。 最后,将邓通和张释之的党羽同志,一个个的拉出来点名。 严平因此被牵连,被赶回家种田去了。 而郅都跟严平是老乡。 他们都是河东人。 甚至,两者还是同一个蒙师启蒙的。 因此郅都跟严平关系很近。 刘彻一看严平的履历,立刻就决定了以他为司隶校尉。 原因很简单,此人是法家的官僚,但在他治下,邓通和卓王孙还有程郑婴,都混的很好。 这证明了,他对商贾没有什么歧视。 也不觉得商人或者说工业会祸国殃民。 其次,当年严平治蜀时,尽管当地的作坊成堆,矿山无数。 但蜀郡的社会生产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证明了,他懂得平衡,也知道轻重。 这样的官员,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朕已意以故蜀郡郡守严平为司隶校尉!”刘彻看着殿中诸人,缓缓说道:“卿等勿复再议!” 至于陈嘉和樊市人的面色,刘彻连看都懒得看。 两个马屁精而已,并不需要安慰。 再者说,马屁精要是连皇帝打脸都不能忍。 那要他们何用? 将这个决定宣布完,刘彻坐下来,看着群臣,道:“下一个议题!” 群臣也迅速的收拾好烂摊子,纷纷回到各自坐席,眼观鼻,鼻观心。 至于私底下他们在腹诽些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 下一个议题,自然是跟考举有关了。 今年的考举,参考人数,最终突破了少府的预期。 总数达到了两万两千余人。 光是为了给他们准备考场,汉室就将长安内外的一切演武场都腾了出来。 甚至,还征用了少府的不少场地。 勉勉强强,才算将这么多的士子的考试用地搞定。 然后,为了印刷试卷。 少府光是买纸,就花了一百多万钱! 整场考举,前后支出,多达数千万。 这还不算,为了维护治安和秩序,汉室出动的军队成本。 但,这些支出都是划算的。 也是合理的。 在现在,朝堂内外,没有任何人敢提议说考举一年一次太麻烦,改成三年一次,再提高门槛什么的。 因为,他们只要敢提出这个建议。 保证他们不敢走出未央宫。 长安士民的鸡蛋和石头以及唾沫肯定不会在他们身上吝啬。 考举发展到今天,已经形成了一整条产业链。 每年考举,长安房租大涨,各种商业繁荣,各种赚钱赚到手筋疼。 几乎所有长安士民,都从考举之中收益。 哪怕只是个普通的百姓,只要家里有几间空置的房间,都能赚钱! 以至于有人开始盯上了长安的闾里,甚至是平民区的房子。 会不会出现西元前的房地产商人,刘彻不知道。 但西元前的倒腾房产商人和炒房团,却已经出现了。 当然,国家付出这么多,得到的回报,自也是惊人的。 旁的不说,今年考举,总计录取士子八千九百余人。(现在前两轮已经结束,换句话说,事实上录取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 这个数据,本身就是巨大的进步! 相当于给国家挑选出了将近九千名可用的公务员。 他们将在未来,撑起大汉帝国的骨架。 但现在,却是大汉帝国的头号敌人! 近九千人的录取人数。 但是,哪怕刘彻将商贾子弟全部塞进主爵都尉衙门里,也还有六千多号人等着分配。 而现在,国家绞尽脑汁,也才腾出四千来个岗位出来。 这意味着…… “今岁考举,尚有两千余士子亟需分配!”刘彻看着这些大臣们,将手一挥,道:“卿等皆朕肱骨,当此之时,当为天下之先!” “九卿诸衙,必须再清理出一千个职位!”刘彻站起来,严肃的道:“有司诸漕,皆需立军令状,限期清理到年龄,还恋栈不去之人!”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是低下头,咬着牙齿。 清退官吏,可不是什么好干的事情。 这是要得罪人的! 但,皇帝的板子高高举起,谁敢不顺从? 于是,大家扭扭捏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不情不愿的你三十我五十的领了名额。 却是苦了宗正和太常。 这两个衙门本身官吏比较多,但老年化的趋势也更大。 很多司曹内部,都堆满了老臣。 甚至还有从高皇帝一直干到今天,还在发光发热的积年老吏。 按照制度,他们早就该退休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太常衙门和宗正衙门,有很多职位,其实并不需要劳心劳力,甚至可以说,都不需要上班。 只需要每个月点卯的时候去报到一下。 譬如,太常衙门给惠帝的安陵守陵的官吏以及负责惠帝神庙的工作人员。 还有就是宗正衙门,负责那些诸侯王的工作人员。 这些人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干一件事情。 既然可以躺着在家吃皇粮,那他们自然不愿意退休了。 很多人都是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大汉社稷’。 而且,宗正和太常也不愿意他们退休。 因为他们一退休,别的不说,很多职位和编制,恐怕就要拜拜了。 而在官僚眼里,一个部门是否有权力,是否有威风,与本部门的雇员和人数是息息相关的。 像是少府,雇工加上官吏,数以十万计。 于是横行霸道,视其他九卿为无物。 所以,本来宗正和太常是打算宁死不从的。 但可惜,这不是他们不愿意,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因为,其他九卿,将宗正和太常,毫不犹豫的卖了。 纷纷说:臣等皆以为,宗正、太常诸司曹,积年之吏破多…… 他们还拿出了证据——人事档案。 看着那些一堆堆六十岁、七十岁,甚至八十高龄的老臣。 在看看天子和同僚们。 宗正与太常,只能是捏着鼻子认可和接受了各自要清理三百以上官员的军令状。 但他们却不知道,趁着朝臣们议论纷纷,争论不休的时候,刘彻悄悄的让汲黯将所有商贾子弟出生的士子,塞到了主爵都尉衙门和盐铁官署。 这也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一个变种。(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节 杀鸡(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之所以要派出使团,只是因为汉匈大战马上就要开打了。 所以,不管是希腊裔的巴克特里亚带着自己的大月氏和塞人主人,一起回来反攻大宛,来一次西元前的十字军也好。 还是大月氏为了自保,带着小弟们,组织一场多国联军抵抗匈奴的戏码也罢。 甚至,他们一个兵也不出,在后方看戏都得。 对刘彻来说,对汉室而言。 哪怕只是让匈奴人多分散一分力量,在这汉匈争霸的战争中,也是有用的。 原因很简单。 少府前不久报告刘彻,以目前的汉室国力和积蓄以及财政收入情况来看。 在不加征战争税赋的情况下,汉家最多能支撑三年的外线作战。 倘若战争规模扩大化,还很可能支撑不了。 大臣们也对漫长的战争,心有余悸。 将近二十年前的汉匈大战,给汉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场战争,汉匈在长城附近拉锯时间超过两年。 整个北地郡和上郡的百姓都是疲惫不堪。 国家的府库积蓄,流水般的消失在战争的无底洞之中。 那还是在内线作战,依托长城,汉军的损耗降到了最低。 所以,即使现在大汉财政收入远超太宗时期,但臣子们还是对一个可能持续三年以上的大战,心有余悸。 好在,现在,汉室有了新化的鱼干。 牧场里也多的是牛羊。 不然,光是一个肉食来源,就可能会逼得大农和少府的有司想自杀。 即便如此,这场大战的财政支出,也可能是吓死人的数字。 至少会打光刘彻小金库的最后一个五铢钱! 这让刘彻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没有钱的皇帝会有多惨? 不要看别人,万历跟崇祯就是极好的例子。 毫不夸张的说,皇帝要是没钱,恐怕连个卒子都指使不动。 为了赚钱,避免自己落入崇祯或者万历的杯具境地。 刘彻一方面给主爵都尉衙门的各级组织都下了任务。 要求他们完成一定数额的商税任务。 反正,按照现在的律法,只有家产五十万以上的商人,才能被征税。 所以换句话说,只要他们有本事,收到税款。 那么,刘彻才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呢! 而另一方面,刘彻则在盐铁衙门,用出了杀手锏——瓷器! 其实,瓷器的烧制技术,两三年前就被突破了。 这又不难! 特别是在如今煤炭大量被用来作为燃料的今天,有着高温的优质煤炭,瓷器技术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现在的瓷器,不可能跟元明时期,能烧出美轮美奂的青花瓷。 刘彻暂时也不需要青花瓷这种高精黑科技。 他弄出来的,是基于原始的青瓷技术上发展而来的青釉瓷。 技术含量很低,也不需要特意的去培训工匠,完全可以进行大规模的生产制造。 这两年之所以没有弄出来,大肆宣扬,是因为烧制的温度和时间还没有掌握好,产品很容易碎裂或者质量堪忧。 但现在,国库都快没钱了。 刘彻也就等不得它完善了。 先拿出来,圈一波钱再说。 下个月开始,瓷器就将开始小规模的出现在各个盐铁衙门的货架上。 先赚狗大户的钱。 一个瓷碗,就卖一百钱! 大的瓷瓶,直接标上一金的天价! 这样,大概能每年多赚个几千万。 持续赚个三五年,等到青瓷技术被人山寨了,刘彻再推出更先进的白瓷和彩瓷。 这又可以圈一波钱。 日后,还可以成为中国出口创汇的拳头产品,去罗马啊埃及啊波斯啊圈钱。 但很显然,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军队的丘八大爷们,你要短了他们的赏钱和军饷,那轻则士气跌落,重则兵变! 所以,没办法。 刘彻再次丢掉节草。 让少府准备在茂陵邑,再建一片学区宅。 然后,又督促着少府,加快长安的赛马场和其周边的市坊建设。 保守估计,这样大概能勉强满足军费开支。 但,问题又来了。 现在,国家铸造的五铢钱,总流通量,加起来也才三十万万的规模。 而,这场战争,光是军费开支,保守估计就是百万万的级别。 哪怕少府使出吃奶的劲铸钱,一年撑死了也就铸造个十万万的样子。 这还得是原料充足的情况下。 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中国缺铜。 自古皆然。 不然铜钱也不会成为人民群众都接受和认可的货币了。 中国的铜矿,开采困难,而且大都深埋地下。 想挖铜? 可以,但要拿人命去填! 会稽郡的铜山,从吴王刘濞,甚至从春秋开始,每年,矿井下面埋着的尸体,都是数以百计。 累死和被石头砸死或者遇到山体滑坡等等自然灾害而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而会稽郡的那个铜矿,还是露天的。 由此可以想见,那些埋在地下的铜矿的开采难度了。 这迫使刘彻和汉室,不得不转向用黄金作为流通货币。 所以,在马邑之战,拿着金币试探了一番后。 这几年,少府一直在小规模的铸造金币,然后,慢慢的将它们放到市场上去流通。 只是可惜,效果不是太好。 这些金币,一直都是跟之前的黄金一样,只在列侯圈子,撑死了富商圈子里流动。 普通老百姓,不敢收,也不敢用。 毕竟,你兜里揣几个铜钱,游侠等英雄豪杰,可能还不会起坏心思。 但你兜里要是有黄橙橙的小可爱? 呵呵,那么,就算是在闹市。 也不会安全! 金本位的试探,在社会环境和现实面前,遇到了第一个障碍——很少有平民百姓,愿意使用金币。 即使拿到了金币,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将之藏起来,或者换成铜钱。 藏起来的,打的是自己死后,让儿子将这些金币融化了,铸成冥器,陪着自己去地下的主意。 而兑换的,则是手头紧,亟需用钱。 而这两种情况,都阻止了金币的流通。 这让刘彻真是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 难道,他还能出台一条法律敢劫金币者斩不成? 而假如金币无法大范围流通,那金本位也就失去了力量。 毕竟,金本位是为了加大国家货币储量和流通量,减少对铜钱的依赖而设计的。 但百姓都不用金币。 皇帝除了瞪眼之外,还能怎么样? 倒是大宗商品交易,现在逐渐开始以金币为货币,让刘彻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丝丝欣慰。 可惜,这欣慰也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绣衣卫报告:那帮天杀的商人,拿着金币交易完了,然后,就跟以往一样,将它们藏在自己家的地窖里面了。 他们只进不出! 他们宁肯拿着铜钱去换金币,也不愿意拿着金币去交易和流通! 只有少数人,才会在实在周转不开时,拿出自己的积蓄来支付。 当时,刘彻心里就日了x了。 照他们这么玩下去,刘彻就算把霓虹的金山都挖了,估计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这些守财奴了! 刘彻有心想用一条鞭法,教这些渣渣做人。 但却又害怕,教他们做人没教成,反倒逼反了农民。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悬着了。 只能慢慢想办法,让这帮家伙脑子聪明点,思想先进点。 让他们知道,把黄金藏在自己的地窖里,其实,只是方便了皇帝抄家…… 而很快,就将迎来这么一次感人的教育机会。 将‘三藏法师’与‘沙悟净’送走后,刘彻立刻就传召了绣衣卫都督周左车。 周左车并不是一个人进宫的。 他带着几乎所有在京的绣衣卫校尉。 在绣衣卫的构架里,一个校尉,就是负责一个郡,甚至一个王国的高级官员。 目前绣衣卫有二十一位校尉,其中十九人分散在天下郡国之中。 留守长安的,现在只有三人。 但,周左车此次入宫却带了六人。 换句话说,有三个负责一郡甚至一国的特务头子,已经回京了。 他们当然不是空着手回来的。 “陛下,这是巨鹿及邯郸郡,阴与匈奴相通,走私违禁品的商贾名单!”王温舒跪地奏道,并将一封长长的名单,呈递到刘彻跟前。 刘彻抬眼,看了看这个史书上著名的酷吏。 数年前的任氏一案,王温舒搞砸了。 或者说,他太年轻了。 以至于几乎让刘彻下不来台,所以,他被冷藏了许久。 但,刘彻不是那种因为别人犯一次错误,就不用的人。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更何况,当初王温舒虽然做错了不少事情。 但有一件事情他做对了——对豪强,毫不留情的坚决下手和残酷打击。 所以,刘彻给了他机会。 让他去赵国重新开始。 从一个基层的探子和细作开始。 不得不说,王温舒胆子大,但心细,而且,在吃过亏后,他也谨慎了许多,改掉了许多毛病。 这让他在赵国,逐渐的爬上了当地最高级别的绣衣卫校尉一职。 刘彻接过王温舒的报告,看了一眼。 好家伙! 这人数还真是不少,密密麻麻,其中甚至不乏有列侯家的子侄或者亲戚,甚至还有封君亲自下场的。 不过想想也能够理解。 虽然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当地的民风,就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一诺许千金,一誓托性命。 这在燕赵是日常。 但,刘彻更清楚,燕赵尤其是赵人,骨子里深处的现实思维。 他好歹也是当过十几年河间王。 太明白赵人的想法了。 对赵人来说,只要有好处的事情,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太史公说:民俗缓急,仰机利而食,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起则相随锥剽,休则掘冢作巧奸治,多美物,为倡优。女子则鼓鸣瑟,沾履,游媚贵富,入后宫,遍诸侯。 这固然有些地图炮,也有些以偏概全。 但,多少也描绘了一些赵地民风和赵人的精神面貌。 赵地自古地薄而多灾,更是四战之地。 自春秋战国以来,赵地就成为天下交战的中心。 无论是以前的诸夏混战还是近代以来的汉匈交战,赵都是前线,都是焦点。 赵人迫于生计,只能选择现实。 因为不现实就活不下去! 所以,当初,赵王刘遂,身为刘氏诸侯王,却整天想着借匈奴兵入关…… 所以,出现如此众多的跟匈奴勾勾搭搭的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 这人数也未免太多了! 密密麻麻,几近三四百人! 刘彻略略思考片刻,就已经决定,将这名单上的大部分人划掉。 打击面,不能太广。 况且,这只是杀鸡骇猴。 不是真的要大开杀戒。 一般的与匈奴私底下交易,卖卖青铜或者粮食的,可以放过。 但是,大量走私铁器,甚至武器装备,乃至于……那些向匈奴走私书籍的,刘彻是一个都不准备放过! 是的! 绣衣卫在半年前就发现了,匈奴人在高价向汉朝商人收购书籍。 为了钱,连爹妈都能卖的商人,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于是,很多汉家的书籍,都流入了匈奴。 甚至,还有人将原本只能给官员阅读的《新农书》以及邸报也想卖一套给匈奴人。 还好王温舒盯得紧,才没有让这个汉家的不传之秘,流入匈奴。 但,其他书籍,尤其是那些管控不严格的书籍,就不知道有多少被匈奴人得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刘彻不是神仙,不能施法,让一切出入中国边境的人,都不能携带纸张出境。 唯一的好消息是:匈奴人不可能也没办法接触到墨苑里的那些书籍和手记,甚至不可能接近墨苑的水力锻锤作坊。 就算接近了,他们估计也搞不明白这水力锻锤的原理和制造流程。 但,这些胆敢将中国的文化典籍以及技术,出卖给匈奴人的渣渣。 刘彻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在王温舒之后,其他两位校尉,也都各自提供了一份名单。 刘彻在审阅过后,当即下令:“立刻缉捕所有曾经出售铁器超过五十件以上,或者兵器、书籍之商人,朕会命令廷尉负责接收一切人犯,同时各郡监军御史,将配合诸卿的行动!”(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节 缴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随着刘彻的命令。∮, 一场风暴,开始慢慢蓄力。 当然,它不会马上就刮起来。 在汉军出塞之前,匈奴人还会继续沉迷于和平的假象之中。 这使得刘彻也有了些空闲,能抽出时间,挑选一下出使的使者。 翌日,刘彻亲自驾临北阙的公车署,接见被公车令挑选出来的十位使者预备人选。 这十位候选者,是公车署从近百位投书报名的人中遴选出来的。 刘彻在拿到名单的刹那也是笑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朝。 再看籍贯:齐国人。 也与刘彻记忆里的那个王朝对上号了。 “想不到蝴蝶效应这么大,齐国最有名的方士,居然要报名出使大夏……”刘彻在心中笑着。 这个王朝,在刘彻的印象里,留有不可磨灭的印记。 盖因为此人在刘彻的上辈子,可谓是方士们的楷模,术士的榜样。 他以方士起家获宠,但最后却走上了文官的路子。 他甚至做到了左内史这样的顶级文官的位置。 可谓,风光无限。 在方士群体里,哪怕是权倾一时的李少君,也不如他来的风光。 而在历史上,此人更是显眼的很。 他最终成为了武帝朝时,最有权力的丞相府三长史之一。 可惜,命不好。 偏偏要去跟张汤刚正面。 然后,就被张汤一换五了。 不过,这倒不是最让刘彻感兴趣的事情。 毕竟,这王朝的能力,在武帝朝的前期,只是在方士神棍中出类拔萃。 但在群臣之中,却不过是中人之姿。 只是武帝爱方士,所以他才得以贵幸。 真正让刘彻觉得有趣的是——王朝即有,马汉何在? 因此,还没见面,刘彻就已经决定了。 “二师兄就是你喽……”轻轻的在此人的名字上提笔划了一条线。 反正,副使这种位置,完全可以随便委派人选。 而且,刘彻觉得,使团这一路上未必安全。 历史上,张骞的使团,刚出河西,就被匈奴人拦截住了。 要不是张骞自带了幸运buff,早就成了河西峡谷的一具枯骨。 即使如此,十三年后,能活着再次回到长城,看到汉家衣冠的,也就剩下了张骞和他忠心耿耿的匈奴仆从堂邑父。 其他使团成员,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这次的使团,在刘彻眼里,其实是几乎不可能成功。 甚至,他们很可能连河西都过不去,就会被匈奴人拦截。 本次的使团,在本质上来说,在刘彻眼里,只是一个吸引匈奴人注意和防备的烟雾弹而已。 是为了给汉军争取时间和迷惑对手的行为。 甚至,刘彻都不会在乎,匈奴人会不会上当…… 匈奴人上当了,固然很好,不上当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大国之争,很多时候,都是广撒网,勤播种。 一百个烟雾弹里,只要对方信了一个,那就是胜利。 一如毛子被米帝的星球大战所忽悠了一般。 不仅仅这个使团是烟雾弹。 实际上,过去数年,汉匈之间大部分的外交往来,都是烟雾弹。 甚至包括了刘彻跟匈奴人达成的贵族换百姓协议,也是如此。 为的,只是迷惑和麻醉匈奴人。 让他们以为,汉室暂时不会对他们动手。 但实则,汉军却已经是磨刀霍霍。 所以,对于这个使团,刘彻也没有抱着他们可以成功抵达大夏,联络上月氏的希望,完全就是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 在事实上,比起指望几万里外的月氏人和希腊人,为了大汉帝国而拖住匈奴军队的部分力量。 刘彻现在更关心一个问题:汉匈战争的借口是什么? 无疑,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尽管,如今在公羊派二三十年,持之以恒的鼓噪和宣扬下,大复仇理念深入人心。 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对现在的中国士大夫而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那才叫君子。 至于那些被人抽了左脸,还把右脸送上去,美其名曰:以德报怨,感化之类的玩意。 如今的主流舆论,恐怕只会给出两个字的评价:蠢货! 换句话说,其实刘彻完全可以用‘复平城之耻,雪吕后之辱’这样的借口,宣布匈奴是boss,一切邪恶的象征,然后再以华夷之辨,作为主旨,完全就可以拿来当做对匈奴宣战的借口。 这样的理由,也很高大上。 舆论界和思想界也都会很满意。 但是,刘彻却感觉有些不妥。 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国家战略,必须走一步看三步。 大汉帝国,不能只是破坏者,还必须是建设者。 复平城之耻,雪吕后之辱,这只是对汉室的宣传方式。 必须还有一个针对匈奴内部部族的宣传口径。 毕竟,这场战争,假如想要尽快结束,并且不至于陷入泥潭。 那么汉室就必须争取匈奴内部的势力的臣服和认可。 从古至今,一直到未来,战争,尤其是两强之间的战争,其实就如孟子所说的那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历史上汉室能最终压服匈奴,并将之肢解。 最大的原因,就是拉拢了乌孙。 汉与乌孙,前后夹击,重创了匈奴,还使得匈奴无法控制西域诸国。 最终,呼韩邪单于,不得不低下自己的头颅,臣服汉家,而不听话的郅支单于,哪怕跑到了葱岭,也照样被陈汤割了脑袋,带回去炫耀武勋。 所以,怎么争取匈奴内部的部族,尤其是那些附庸部族或者干脆只是挂个匈奴名头,实际上跟匈奴半毛钱也没没有的部族的认同和支持就成为了关键了。 这就要求刘彻和汉室,拿出一个类似汤的汤誓那样的极具煽动力和诱惑力的缴文。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人看到汉室的态度。 在战争初期,这样的缴文或许没有半分作用。 但到了相持阶段或者结束阶段。 这却肯定是核弹一样威力巨大的政策。 能让无数部族,不战而降,能使大量部族,保持中立。 而匈奴若是失去了那些可以充当炮灰和肉盾的部族的掩护,那么,它就像一只没毛的老狗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九节 内阁(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送走商容,刘彻也感觉有些疲惫了。 这几天他其实跟商容一样,每天都在操劳国事。 汉匈大战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他的睡眠也很不好。 常常做梦,梦到汉军在河套的冰天雪地中挣扎的情况,半夜惊醒,浑身冷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 甚至有些暴虐。 好在,他懂得收敛和克制自己的性格。 有脾气,也在宫廷里发泄了。 在朝臣面前,还是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以后,商容的奏疏,优先递交给朕!”刘彻说道:“还有张汤的奏疏,直接送到朕案前,无需兰台过目!” “诺!”左右战战兢兢的领命。 前天,天子为了一件小事,就将一位宦官给拖下去打了五十杖,几乎就差将对方打死了。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在天子面前,有哪怕半点纰漏。 直到这几个人退下后,刘彻才猛的踹了一脚自己面前的一个木架,将上面摆着的瓷瓶都踢了下来,摔在地上。 满殿的宦官侍女,顿时全部跪下来,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模样。 刘彻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道:“不关你们的事!” 他现在有些思念王道了。 以前王道在的时候,压根就不会出现这种商容的奏疏积压在兰台的事情。 刘彻理解,最近兰台事情确实很多。 特别是周亚夫和晁错都外出了。 很多原本是丞相府和御史大夫的事情,也积压到了兰台。 兰台的尚书郎们现在是日夜颠倒,加班加点。 汲黯也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回家,吃住都在宫中了。 这个事情怪不到兰台身上。 就如同当初的事情,其实是他错怪了王道。 但这又怎样? 他是皇帝! 皇帝是要面子的,也不可能承认错误。 所以,他在事后调查清楚,只是将王道从阳陵弄了出来,然后就打发去了蜀郡。 去当地,监督和协调国营作坊以及两位老丈人。 但现在,刘彻终于发现。 皇帝确实离不开宦官。 尤其是忠心耿耿的宦官。 很多事情,宦官比大臣要上心。 就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若王道在,他肯定会发挥宦官的优势,帮助刘彻梳理很多事情。 叹了口气,刘彻也不得不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能办事的宦官很多。 但真正能让他相信,并且托付重任的,至今只有一个王道。 不为别的,是因为刘彻知道,哪怕天下人都背叛了他,这个忠奴不会。 正因为如此,当初他的反应才那么大,那么直接。 等到查明了真相后,也才会如此纠结。 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刘彻走到属于他才能进入的那个御花园。 望着生长的非常良好,瑰丽多姿的那些美丽的花朵。 无数蜜蜂在其中飞舞。 欣赏了一会景物,刘彻向前走去,在花园的中央,是一间简单的阁楼。 阁楼中摆着一张很普通的案几和坐席。 刘彻在这里坐下来,提起笔,翻开那本已经许久没有翻动的书,将它翻到最新的一页。 然后,刘彻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问题:丞相谁属? 如今的大汉丞相周亚夫,已经为相五年了。 换句话说,还有三年,他就必须卸任。 新丞相的人选,于是必须列出候选者,进行观察和关注了。 可惜,正如当年太宗朝时,张苍去职后,满朝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继任者,最后只好矮个子里拔将军,选了申屠嘉。 要知道,当时的申屠嘉还只是个关内侯。 他是在拜相前被太宗匆忙封为列侯的。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开了后世武帝朝,当丞相先封侯的先例。 当然,申屠嘉可不是武帝朝那些歪瓜裂枣可比。 作为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杰,他虽然有些迂腐,但意志力极强,执行能力也很强。 其为相期间,甚至是压着晁错在吊打。 晁错要是不靠刘彻的老爹,根本不是这个老丞相的对手! 可惜…… 刘彻翻开汉家功臣表。 高帝功臣,哪怕是关内侯,现在也已经尽数凋零了。 国家,再也没有一个曾经追随刘邦,开创大汉社稷的老臣子来撑脊梁骨了。 哪怕是田叔这样的当年的年轻后辈,现在也到了退潮之时。 而太宗功臣,也凋零的差不多了。 唯一一个还活蹦乱跳的,就是宋昌了。 但宋昌那货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哪怕是太宗执政后崛起的功臣,其实,也差不多凋零了。 即使有还蹦跶的,年纪也比周亚夫大多了。 现在,朝堂上活跃的列侯。 数一数,复阳候陈嘉?中水候吕青肩?桃候刘舍?舞阳侯樊市人? 靠马屁精来当丞相? 刘彻不是武帝,不需要通过架空丞相来实现君王独裁。 恰恰相反,他需要一个强力丞相来辅佐自己施政。 特别是周亚夫这样的丞相,能坚持原则,同时也能妥协,更能看到世界变化。 于是,周亚夫卸任后,刘彻发现,他遇到了自己祖父一样的难题。 列侯中找不到比前任丞相更好的人了。 任何人上台,都要面临一座高山仰止般的伟岸身影。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一个合适的丞相人选,很难很难! 有能力的未必愿意,愿意的没有能力。 而刘彻现在面临一个更尴尬的问题——他连外戚里的人才也没有。 义纵? 太年轻,四十岁之前,刘彻打算按着他在军队里发展。 至于卓、程郑? 两个做生意的商人,更是不可能参政。 也就是说,在实际上,周亚夫之后,汉家人才出现了断档。 汲黯、张汤、公孙弘这样的刘彻认为有宰相才能的,起码还得十年,才能有资格问鼎宰相。 这十年时间,就是一个巨大的空窗期。 而刘彻显然不是那种愿意屈就或者说会轻易改变自己主意的人。 他制定的丞相到期,必须卸任的制度。 那他就必须以身作则,坚守这个制度。 并让其成为规则。 既然是规则,就不能破坏。 无论再怎么舍不得周亚夫,刘彻也知道,他到点,必须退休! 这不仅仅是为了周亚夫好,也是为了汉室社稷好。(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节 内阁(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笔放下来。 现在的事实是:他发现,他找不到周亚夫的合适继任者。 与周亚夫同辈的外戚列侯勋贵中,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汉室要当丞相。 现在是有两个潜规则的。 第一,丞相必须出自列侯集团。 自高皇帝以来,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哪怕当年的申屠嘉,也是在拜相前的一个月,封为列侯。 而且申屠嘉本身的功勋和地位,已经满足了列侯的要求。 即使如此,申屠嘉身上最初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非议。 其次,欲为丞相,先为御史大夫。 八成以上的大汉丞相,是先做御史大夫,再当的丞相。 至今为止,仅有平阳懿候曹参、故安文候申屠嘉是例外。(周亚夫、周勃,都不算例外,因为他们是从太尉转任的丞相,太尉也是三公) 而现在的御史大夫是谁? 晁错! 晁错现在的爵位,只是左庶长…… 不是刘彻或者刘彻的老爹不想给他升。 实在是这货在列侯勋贵里的仇恨值太高了! 十个列侯里,起码有七个是看晁错不顺眼的。 晁错那张大嘴,又将剩下三个人,给喷到了自己的仇敌对面去。 刘彻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把晁错放到丞相的位子上,还给他封侯。 那晁错几乎立刻就会被‘刺杀’。 更何况,将晁错任命为丞相,必然会引发儒法的分裂。 好不容易才让儒法走到一起,组成统一阵线,刘彻可不想这么快看到这个联盟分崩离析。 微微思考了一会后,刘彻提起笔,在纸上终于下写了一个名字:薄戎奴。 然后,刘彻就在这后面写下原因:枳候,谨小慎微,年富力强,素为外戚表率。 又,其曾以车骑将军,侍奉太皇太后。 曾经出任军职,哪怕是象征性的军职,是汉室丞相必备的条件! 自高帝刘邦立国至今,从未有任何一个丞相,不是从军队走出来的。 即使是当年被刘彻厌弃和鄙视的张欧,早年也曾经从军。 而刘彻复活了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后,这个条件就成了铁律。 没有任何一个丞相,在没有军队支持的情况下,还能坐稳相位! 当然薄戎奴在实际上,甚至很可能连刘舍也不如。 至少,刘舍做了这四五年的少府。 对于一般的事务和正常的政务,都已经熟谙于心。 至于薄戎奴? 刘彻还真有些怀疑他能不能控制局面。 但好在,薄戎奴背后是薄太后,靠着太后的威权加持,他还是能有所作为的。 譬如,当一个傀儡? 刘彻拿着笔,继续在纸上写下去。 半个时辰后,就已经写满了足足三四页的文字。 刘彻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吹了吹墨迹,将这本书合上,放到一个盒子里锁起来。 望着这个盒子,刘彻长出一口气,说道:“未来,朕之后,打开之人,也不知道是谁……” 但可以肯定,一定是他的继承人。 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的老爹给他留下了这么多财富的时候,会不会感动的泪流满面呢? 站起身来,刘彻走向外面。 一边走,他一边回味着自己方才写在那本书里的内容。 以薄戎奴为相,在实际上,就等于刘彻自己放弃了寻找一个合格丞相继任者的努力。 当丞相不靠谱时,其他大臣自然会侵夺丞相的权柄。 但,这是刘彻所不容许的。 所以…… 刘彻计划采用一种名为集体领导或者说内阁的制度,来帮助他统治天下。 总的来说,就是一种三公九卿,联合处理政务的制度。 当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概念。 甚至,这个想法会不会变成现实也不一定。 因为,刘彻还没有跟周亚夫谈过这个事情。 万一周亚夫有合适的人选呢? 要知道,汉室丞相有推荐继任者的特权。 如萧何临终之前,推荐了曹参。 尽管当时曹参还在齐国担任齐相,但吕后却第一时间就批准了萧何的推荐。 其后曹参病逝,推荐王陵为继任者。 哪怕吕后跟王陵其实没有什么太多共同语言,也对曹参的决定予以了背书。 对于现在的汉室来说,丞相正常去职或者病逝。 是有权力也有资格,向皇帝推荐继任者。 而皇帝通常不能无视丞相的推荐。 更别提,现在的周亚夫,实际上是有着相当于萧何曹参两人地位的大臣。 他推荐的人选,刘彻也不能驳斥。 想到这里,刘彻就又转身回去,打开那个盒子,取出那本在书,在其上面又加了一些文字。 再三确认无误后,他才将之放回原处,锁起来。 “朕却是忘记了,汉家还有左右相国之制!”刘彻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他构思的那个制度,就有了一些框架了。 在过去数十年的历史上,老刘家曾经多次用出了左右相国之制。 每次的目的,虽然都不尽相同,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特殊时期的特殊制度,以保证国家制度能平稳运行。 譬如当年曹参推荐王陵。 但傻子都知道王陵不爽吕后苛待刘氏很久了。 所以,吕后就自以为聪明的选了陈平看上去很听话的人做左相国。 结果…… 反吕的王陵很硬骨气的回家读书了。 看似亲吕的陈平,却在不动声色之间,串联诸侯大臣。 吕后前脚刚刚驾崩,尸骨未寒,后脚,陈平就发动了政变,血洗了诸吕…… 此外,刘彻当初即位时,也是用了左右相国之制。 可没过半年,他就受不了张欧的昏庸和无能,找了个借口,让他回家种田了。 如今,历史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圆点。 刘彻现在确实很难忍受一个无能之人,占据帝国官员的最高职位。 因为那会告诉其他人? 无能、平庸,也可以成功! 所以,他以薄戎奴为相的考虑,就是基于此。 外戚为相,在刘氏政权体系下,属于某种意义的政治正确。 虽然后世很多人喷两汉外戚权重误国。 但在实际上呢? 刘彻知道,并且清楚,汉家天下,在某种意义上,是外戚和刘氏联手打下的。 当年,刘邦麾下一百零五位列侯中,至少有一半列侯,曾经是周吕候的部将,或者曾经效命过周吕候。 史书虽然抹去了吕泽的一切战功和功勋。 但是,其他列传和高祖本纪里,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要暴露出那位周吕候曾经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汉家天下,刘邦打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周吕候吕泽,拿着刀枪剑戟打下来的! 而刘氏历代,也离不开外戚的辅佐和扶持。 从兴盛到衰亡,外戚政治贯穿汉代历史。 最终,诞生出王莽。 但,一个王莽,不足以抹杀那些曾经在史书上绽放着光辉的外戚们。 卫青是外戚,霍去病也是外戚,霍光更是外戚! 而对皇帝本人来说,其实大臣,远没有外戚值得信任。 外戚,在正常情况下,跟国家是休戚与共的。 刘氏兴,他们才有权柄。 刘氏都要灭亡了。 外戚自然连草狗都不如。 更何况,外戚、文臣、武将,本就是汉室政治格局中的三角。 至少到现在为止,外戚还没有祸乱国家。 恰恰相反,外戚是关键时刻稳定政局的重要力量! 更何况,薄氏外戚,其实早就在政坛上没了什么影响了。 刘彻拉他出来,只是让他垫背的。 反正,内阁是集体领导。 外人也很难知道,这个丞相是水货呢?还是有真材实料。 现在,用了左右相国,那就能更好的遮掩了。 更妙的是,左右相国制度,简直就是天生为了给年轻人设置的制度。 毕竟,单独提拔一个年轻人当丞相,大家会议论纷纷。 但,假如是一个外戚,一个年轻人,那就会少了许多掣肘。 刘彻甚至还可以将这形容成‘简拔’。(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三节 卫道的法家(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未央宫。 刘彻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从兰台转来的紧急奏疏。 这份奏疏是两位《论语》博士以及几个长安的地方名流,以公车上书的行事,通过公车署传递的。 这种奏疏,按照制度,必须直达君前,而且要第一时间呈递到皇帝面前。 刘彻登基后更是强化了这个制度,规定,除此之外,地方三老以及特进元老、致仕两千石以上官吏的奏疏,也要依此办理,并且,兰台不得私自查阅,违者,以大不敬论罪! 这个政策实施以来,广受好评。 地方名流和士绅纷纷点赞,都说这是圣王之治,是广开言路的好事情。 只是…… 刘彻拿着这个代表着‘人民的呼声’的奏疏,嘴角冷笑了两声。 “蠢货!猪一样的队友!”然后,刘彻将这奏疏丢在自己案前:“不过,朕要感谢你们啊,没有你们,这御史们恐怕就要暴走了!” 绣衣卫曝光后,刘彻就知道,肯定会引发士绅和官僚们的抗议和不满。 甚至,会有无数文人士大夫,用各种手段抹黑和诋毁绣衣卫。 这也是他过去一直藏着绣衣卫的原因。 怕的就是御史们暴走。 这次也是趁着大战之前的机会,才冒险让绣衣卫现世。 毕竟,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强力部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 明朝的锦衣卫为什么牛逼?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皇帝的亲卫,宰了皇帝要震怒的。 而绣衣卫,倘若没有人知道。 那么,以后派他们出去办事,绣衣卫本身就要有危险了。 这年头,死在荒郊野外的人,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没有八千。 绣衣卫成立至今,已经有将近一百位优秀的探子,永久的失踪了。 绣衣卫用尽了一切办法追查,却连他们的踪迹也找不到。 这证明,有人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了。 至于是什么人? 绣衣卫也没有头绪。 毕竟,汉家在二三十年前,可是连关中都不安全,坐在县衙里办公的县令,也得小心自己的小命的危险时代。 以至于,刘彻的祖父不得不调动军队,强力维持治安。 杀了一个人头滚滚,才稳住了治安。 即使如此,背地里的治安也依旧不是那么好。 历史上,袁盎和数位两千石,在长安城里,被刺客刺杀,就很好的证明了——汉家的治安,远没有表面那么好。 甚至,可能比想象中还要糟一些。 旁的不说,若按照正常轨迹。 此刻义纵还在河东郡当着‘绿林好汉’这个有前途的职业呢! 但绣衣卫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不明不白,还承担着高风险。 绣衣卫估计要没什么士气了。 更何况,特务机构,怎么可以藏着捏着呢? FBI、CIA、克格勃、军情七处,这可都是声名赫赫,让人尿裤子的恐怖存在。 特务的威力,有一半来自于其的震慑力。 而绣衣卫一旦登台,反应最大的,必然是御史们。 同行是冤家嘛! 不怼个你死我活,御史们大概是不会罢休! 但是…… 好在…… 所谓中日友好靠棒子,中棒友好靠霓虹。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或者人,能让原本是生死大仇的两个人或者势力,一下子就变成盟友。 譬如,现在摆在刘彻案头的这份奏疏。 写它的人,自以为政治正确。 殊不知,它一定会激怒御史们,并且让御史们放下对准绣衣卫的枪口,转头来瞄准他们开火。 “自秦世以来,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惧宰臣之不修,立监郡以董之……监察相思,人怀异心,上下殊务……今陛下又立绣衣卫,使人心失淳而相忌,臣等窃以为,大不妥!望陛下三思之!” 刘彻念着这封奏疏里的内容,哈哈大笑。 当然,奏疏里的话,自然是没有说错的——站在写这封奏疏的立场上来看,肯定是这样的。 皇帝居然设置监督和监视机构来监察我们这些君子? 皇帝居然怀疑我等君子也有私心? 皇帝你要不要脸呢?我们这么纯洁可爱善良。 我们的道德MAX,品行也是MAX好不好。 皇帝你应该提倡大家都学习我们的道德和品行嘛。 只要人民群众都变得跟我们一样,那法律啊刑罚啊,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总的来说,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声音,也都有这样的评论。 反正,核心思想就是一个:士大夫官员,道德好,品行佳,不可能犯法和渎职的,假如犯法、渎职了,那他就肯定不是君子。 因为君子不可能犯法、渎职!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测不准原理:一个自称君子的人犯法或者渎职前,我们无法确定他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这也被称为薛定谔的君子。 自然,这个世界上也总会有几个真正的君子出现。 然后这些‘君子’就会拿着那几个真君子当旗帜和榜样,继续忽悠人。 可惜,这一套,刘彻根本不吃! 他微微笑着,拿起一支笔,在这封奏疏上写下自己的意见:下御史! 这很显然,就是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了。 论战斗力和喷人的功底,秦汉御史怕过谁? 更别提,还有汉室当前头号大喷子晁错坐镇! 刘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晁错火力全开,将这些家伙喷的妈妈都不认识了。 更妙的是,经此一事,御史大夫衙门,立刻就成为了绣衣卫的保姆。 想喷绣衣卫,先弄死御史大夫衙门的御史们再说! ………………………… 果不其然,刘彻批示‘下御史’,并将那封奏疏果真通过兰台,移交给御史大夫衙门,但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后。 整个御史大夫衙门上上下下,立刻就同仇敌忾了起来。 “这些儒生,乃欲掘我等之根!”无数的御史气的头皮发麻。 以至于,连绣衣卫有可能抢自己饭碗这种事情也先搁到一边。 毕竟,绣衣卫只是想抢碗饭吃,而这些儒生和他们背后的官僚,是要来砸大家的饭碗的! 于是,毫无意外的,当天晚上,晁错就奏疏以及御史中丞、御史丞和御史监等,纷纷上书。 然后,廷尉赵禹以及廷尉诸曹也激动了起来。 在法家眼里,这已经一场卫道之战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四节 切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法家的反应,是如此的强烈而迅速。 以至于当第二天,刘彻起床时,他的案前,就已经摆满了法家大臣的奏疏。 上到御史大夫晁错,下至廷尉诸司曹的丞令。 大凡有资格上书的,都上书了。 甚至,法家的巨头们。 如《商君书》博士张恢等,十几个博士官,也都通过公车署上书。 刘彻翻了翻这些奏疏,然后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法家的战斗力,现在可以说是bug级别的。 更别提,还有晁错坐镇。 晁错的喷人功底,可是公认的强大! 刘彻从案上找到晁错写的那篇奏疏,拿起来,看了好多次。 每看一次,刘彻都忍不住笑一次。 实在是——晁错的奏疏,写的太像后世的公知作文了。 他在奏疏里说——那两个儒家博士,以及地方的名流,之所以上书给刘彻,是因为啊——彼等与狄山,皆友人也,乃欲围绣救狄!其心可诛! 刘彻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些儒生脸上的表情了。 因为,自由心证,或者说通过否定一个人的道德,进而否定此人的思想,再否定他的朋友们。 这个套路,是儒家先发明的。 儒家曾经用过这个套路,攻击过无数人。 现在,被人拿着这个套路,反作用于己身。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也不知道儒生们会怎么应对? 而且,围绣救狄,这个词语用的好! 真是太形象了! 狄山被捕的事情,也因此进入了刘彻的视线之中。 想起这个狄山,刘彻就冷笑着道:“假如儒家都是狄贼这样的人,那儒家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刚刚好,刘彻的这句话,被趴在殿中的汲黯和颜异听了个正着。 汲黯听了,是冷汗直冒。 心中无比庆幸,黄老派这次没有人卷入‘阴与匈奴相通’的大案子里。 不然的话…… 而颜异则是吓的赶紧叩首,拜道:“陛下,狄贼所为,非儒者之为也,其非真儒,乃诈儒!望陛下明察之!” 好吧,一句话,就将狄山开除出了儒家的行列。 以颜异现在的地位,他说的话,很大程度上,也能代表整个儒家的立场了。 只是…… “早干嘛去了?”刘彻在心里冷笑着。 狄山的冒出,很难让刘彻不去想起儒生们在历朝历代的表演。 在宋朝,他们各种拉后腿,各种给抗击外侮的军人和英雄抹黑。 尤其是,文彦博和欧阳修,简直就是绝了。 为了政争,将国家命运和生存当筹码。 甚至于游戏! 而两宋灭亡前夕,这些渣渣的表演,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明朝的东林党,更是让人捧腹。 一个水太凉的典故,足以让刘彻对儒家的是非观和价值观产生怀疑。 当然,儒生里,也不乏真的英雄和勇士。 无论是投笔从戎的班定远,还是坦然赴死的文天祥,都为儒生有所加分。 只是,猪队友太多了! 旁的不说,刘彻敢保证,在儒家内部,类似狄山这样的人,肯定是一抓一大把。 这是儒家的特殊性所决定的。 天下士子,十人之中,有七人是儒生。 人一多,不仅仅派系也多了起来。 各种牛鬼蛇神也自然会跟着多起来。 几十万儒生之中,出几百上千个败类,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所以,刘彻一直觉得,中国的事情,只要管好了儒生,教育好了儒家,基本上就解决了一大半。 于是,刘彻决定,给儒家再加点压力。 他站起身来,道:“果真如此吗?不见得吧!” “昔者晏子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 “荀子入秦,昭王也曰:儒者无益于人之国也!” “及朕之皇祖高皇帝,宁肯用高阳酒、徒,也不愿与儒者分说!”刘彻痛心疾首的道:“以往,朕不甚了了此中之因,今日才算明白了!此盖儒者皆严于律人,而属于律己,己身不修,何以齐家、治国,佐朕匡天下?” 颜异听得冷汗直冒,几乎就要魂飞魄散! 离开了皇帝信任和支持的学派,是个什么下场? 旁的不用去看,就看看杨朱学派的尸体,还有现在几乎消踪匿迹的杂家,就知道厉害关系了。 儒家诚然是很牛逼,生命力也顽强无比。 但是…… 颜异自问,若当今天子真的要尽罢儒生。 那么,不出二十年,儒家就要跟杨朱学派一样消亡了。 “陛下!”颜异立刻叩首拜道:“臣愚以为陛下所言,或有些以偏概全……” “臣与臣之所奉之儒家之学,盖自仲尼以降,孜孜不倦,所求者,上佐君父,下安黎庶,致道三代也!儒,柔也,以柔济刚,而刚柔并济,是故法先王,隆礼仪,谨乎臣子而贵之于上,人主用之,则宣明大义,理顺阴阳!故仲尼曰:发而不中,反求诸己。今陛下以一狄山而不用儒家,岂非楚人买其珠于郑?”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 所谓楚人买其珠于郑,这是韩非子中的一个故事。 也是后世成语买椟还珠的来源。 只是,你一个儒生,拿着法家的寓意来说事,也是绝了。 不过,考虑到,现在诸子百家的交融之势,刘彻也就不在意。 现在的儒生,不仅仅会应用法家的理论和学说来支撑自己的观点——他们连黄老派和墨家的东西,也可以拿来用。 而且,这个趋势,是从战国时期就已经开始了。 其实,现在的诸子百家的巨头们,谁要没在本业之余,兼修几门诸子之学,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譬如胡毋生,他除了《春秋》外,还兼修了《商君书》《韩非子》。 董仲舒则还是大名鼎鼎的《道德经》《管子》等典籍方面的专家。 至于胡毋生的弟子公孙弘,若刘彻没记错,他在拜入胡毋生门下前,是吕不韦的推崇者,他自学过《吕氏春秋》。 基本上,曾经活跃于史书上的巨头们,人人都曾在本业外,兼修了他学。 无论儒法,都是兼容并蓄。 以他山之石,来攻我之玉! 所以,在事实上,历史上的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与其说是一次思想革命,不如说是一次政治斗争和清洗异己和不同意见的学术倾轧。 不同意当政者的,统统被清洗掉了。 “卿之言固然有理,但朕喜欢,听其言而观其行!”刘彻淡淡的道:“儒者,是朕之臣,诸夏之学,还是匈奴之臣,夷狄之学,朕还是要再看看的!华夷之辨,夷夏之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抓紧,谁不抓紧,谁就是天下之大敌,人人皆可得而诛之!” “诺!”颜异立刻叩首。 然后,刘彻就走下台阶,道:“朕还要去石渠阁,与将军列侯,商议军国之事,卿等就先退下吧!” “诺!”汲黯与颜异都是大礼一拜。 ……………………………… 当皇帝劳资公开喊话:你是想当朕的臣子还是匈奴的臣子之后。 儒家各派,都是菊花一痒,脖子一凉。 然后,他们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近日,吾有所闻,有巨鹿郡狄山者,诈称儒生,妖言惑众,鼓噪舆论,实可谓之贼也!”太学之中,胡毋生再次开炮,猛烈抨击狄山这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儒生,并且毫不犹豫的将他开除出儒生的行列。 “贼子自古以诈,伪做君子,徒行非法之事,其口称圣王,实则心无诸夏,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一个儒生,倘若连华夷之辨,夷夏之别,都不知道,何以谓之儒?” “彼谷梁,言必称贵义,却教出了狄山这样的贼臣,谷梁之诈伪,可见一斑!” 胡毋生自是毫无压力的。 因为那狄山是谷梁派的人,跟他公羊派本就是仇家。 而且,对公羊派来说,主战和雪耻,是公羊派现在能兴盛发达的根本所在。 自然,喷起来,胡毋生是神清气爽。 就连素来不喜欢开喷的董仲舒,也不得不站出来表明立场。 董仲舒特意选了一个时机,在其前往某位列侯家赴宴时,在宴会上,公然宣称:“彼狄山,何以称儒?儒者,君之臣也。君臣父子,大义所在,其背主叛上,阴与匈奴交通,倒卖铁器、圣贤之书,可以谓之儒敌也!” 就连远在雒阳的重民派和思孟学派,也搞了一次学术集会。 在集会上,重民派和思孟学派,对准了自己的第一大竞争对手谷梁派猛烈开火。 质疑谷梁派培养出狄山这样的贼子,究竟意欲何为。 而且还宣称——既然谷梁派出了一个狄山,那肯定有第二个狄山,假如有第二个狄山,那,谷梁派究竟有几个人不是狄山? 这就让谷梁派很尴尬了。 同时尴尬的还有鲁儒派。 因为,现在,主和派的主要声音,就是从鲁儒一系里传出来的。 而且,狄山被捕前,也是跟鲁儒派走的更近。 于是,谷梁派立刻撇清自己跟狄山之间的关系。 谷梁派的巨头们慌不择路的跳出来,纷纷宣传:我们跟狄山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春秋之大义,狄山一丝一毫也没有领会到。 这就是一个混进了谷梁派的贼子和奸臣! 顺便,谷梁派将狄山和他的老师以及弟子门徒们,全部开除出谷梁派。 宣告天下:彼等皆非谷梁之士,乃以诈伪而为之。 随后,为了更加彻底的跟狄山做切割。 谷梁派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卖队友——他们把鲁儒推了出来,说——都是鲁儒的错。 对此,鲁儒派表示:窝草! 然后,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 鲁儒派的巨头和名流,不得不纷纷站出来,高举华夷之辩,夷夏之别的大旗。 而且,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他们不得不走得比公羊派还远。 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原本议论的焦点和核心,绣衣卫悄无声息的从旋涡中心消失了。 没有那个傻瓜,再敢去说绣衣卫的不是。 当然,所有人,在私底下,都是胆战心惊的注视着绣衣卫的成长和壮大。 这场战争,其实并未结束。 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了。 士大夫们只是明智的在君权面前,选择了避让。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天子,十之八九又在撒泼耍无赖,借题发挥了。 但,没办法,人家是皇帝。 皇帝想要保住自己的耳目和爪牙。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跟皇帝刚正面。 甚至,在当今天子在位时,他们也不会再在绣衣卫的问题上多嘴了。 一个皇帝,能统治天下多少年呢? 秦始皇那样的雄才大略,也不过在位四十余年。 高皇帝英明神武,也才当了十几年天子。 太宗皇帝长袖善舞,君威镇天下,也不过二十三载! 先帝堪称雄主,但只坐了三年天下! 当今虽然年轻,但他能坐多少年? 以秦始皇为例,也不过四十年而已。 四十年,捏捏鼻子就过去了! 许多人,都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皇室的下一代。 皇长子刘去病,以及皇次子刘思,成了众人的焦点。 刘思的话,肯定是不可能立为太子的。 那,已经即将四岁,马上就要开蒙的皇长子去病,就成为了诸子百家眼里‘一定要辅佐’的对象。 儒家各派,纷纷遣人,将自己所写的一些文章,送到了车骑将军义纵的府邸。 名义上是:请君候斧正。 实则,就像是发情期的孔雀一般,拼命的张开了自己的羽毛,企图得到义纵的认可,进入影响义偌的判断,最终通过枕边风的方式,让自己能成为皇长子的蒙师。 而法家,则也不甘落后。 晁错的老师张恢,不顾自己已经年近八十的高龄了。 依然上书给刘彻,表明自己,非常有意愿和兴趣,为大汉帝国的教育事业发光发热。 其潜台词,自然就是——俺想当皇长子的蒙师。 至于黄老派? 则走了太后路线。 以至于,连已经沉默了大半年的太皇太后,也派人来过问刘病已的启蒙之事。(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七节 战前准备(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云中郡,兴乐塞。旌旗飘飘,鼓声隆隆。 第一批从长安出发的军队,在经历了漫长的跋涉后,终于抵达此地。 随即,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总计三千余人的军队,进入要塞内部的军营。 “这云中还真是够冷的……”来自南方的士兵们,冻得瑟瑟发抖,鼻青脸紫。 好在,没有什么寒冷是一碗热乎乎的肉汤驱散不了的。 假如有,那就再来一碗! 士兵们一入营地,立刻就有着当地的驻军以及前来****的百姓,送上了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肉汤。 滚烫而香气四溢的肉汤下肚,整个人立刻就充满了精神。 然后,战友之情,立刻就油然而起。 而在兴乐塞的城中官衙,一场战前的例行推演,在大军入塞后立刻展开。 身着这甲胄,云中郡郡守魏尚,虽然年已八十,但,他依然感觉自己精力充沛,精神旺盛。 仿佛回到了壮年! 在驻守云中的三十一年里,他失去了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以及十几位同族的兄弟手足。 与他一般的,还有他的副手,云中尉杨喜。 杨喜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粗壮大汉,他的脸上,留着一道深入眉骨的疤痕。 那是八年前,匈奴人给他留下的记忆。 杨喜捏着自己手心的一个玉佩,挺着胸膛,望向刚刚从长安抵达此地的车骑将军义纵。 “吾儿,等着为父来为报仇!”杨喜在心里说道。 他的儿子,在八年前,就战死在此。 对云中人来说,他们与匈奴人,不存在妥协。 从最基层的平民百姓,到高层的郡守郡尉,人人都与匈奴人有着血海深仇。 是故,大复仇思想,在云中最为浓烈。 此刻,魏尚的两个亲兵,各自持着一个木柄,走向两端,将一副硕大的地图,展现在魏尚和杨喜面前。 “昔者,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北定林胡、楼烦、中山之属,起高阙之塞,至秦始皇帝一统六国,乃命蒙恬率军驻屯阴山以备胡!”魏尚望着这副地图,深情的道:“赵秦两代,共在北起阴山,南至云中大黑河之间,建立三十四县、二十七障塞!” 魏尚的手,抚过地图:“号为九原!” 众将闻言,都是一凛。 九原郡! 就是云中郡的孪生姐妹! 但它失陷敌手,已经将近七十年了! 自从秦二世命令王离率领长城军团回援后,九原、云中,全部被放弃。 直至二三十年前,颍阴候灌婴,率汉军主力发动河南战役,夺回云中,并以云中为基点,重建长城防线。 今天,九原郡马上也要回归! 在场诸人都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胸中的豪迈与激情,溢于言表。 但,众人也都知道,收复九原,到底有多难! 匈奴人在河套经营数十年,其据险而守,汉军若无妥当的应对,势必就要付出惨重的伤亡。 大的战略,长安的庙算已经搞定了。 众人也都清楚,目前,汉军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先拿下高阙,控制住北河。 在春天来临前,这个战略任务必须完成。 不然,等到冰雪消融,匈奴人的主力必然会翻过阴山,驰援河套。 到那个时候,奇袭就会变成阵地战。 汉军自己就是阵地战的专家,当然清楚,阵地战意味着什么? 那是要拿人命去填的正面对决啊! 而且,匈奴人还将拥有地利。 再兼之战事久拖不决之下,汉军还将失去天时和人和。 若到那个时候,汉军还拿不下高阙。 不用匈奴人来打,汉军首先就会撤退。 更何况,高阙城若不断迅速拿下。 暴露在风雪和寒冷中的汉军主力,能在低温和大雪中坚持几天? 所以,长安的命令是:开战后一个月,必须拿下高阙! 汉军必须在高阙要塞内渡过北国最寒冷最恶劣的冬天。 等到春天来临,再发起下一阶段的战役。 但高阙,却不是这么好拿的。 除了梓岭,高阙要塞还有三个预警和充当犄角的军塞拱卫其左右。 在南方,是鸿鹄塞。 同样是赵武灵王所筑。 传说,当年赵武灵王营建高阙要塞后,巡河而望,见南方的河岸,有鸿鹄飞天,于是,下令在那里建造一个支撑高阙要塞的基点。 这就是鸿鹄塞。 在偏北,高阙要塞的身后,扼守着北出高阙的要道的蒙氏塞。 传说,那是蒙恬所筑。 为了给阴山守军提供补给而存在。 而最后一个,则就在高阙之侧的阳山脚下。 名为河上塞! 顾名思义,它就是扼守北河的一个军塞。 当然,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匈奴人占据河套这几十年,大批的秦赵军塞都被废弃了。 秦始皇所建三十四个县城,现在还留在地图上的,就剩下三个。 就这三个,还是因为秦人太牛逼了,他们建造的城市太坚固,以至于大自然的风化力量,都无可奈何。 匈奴人一看,就跪下来膜拜了。 将这三个县城视为有鬼神保佑的城市,然后…… 他们拿这些城市,当成了自己过冬的营地。 至于秦始皇所建造的二十七个障塞。 现在,还在发挥作用的,大抵只有五指之数。 然而,可惜的是,包括高阙在内的这四个军塞,都在这五指之间。 那最后一个没有废弃的是扼守着阴山的榆林塞。 自高阙至榆林,秦人的军塞,沿着大河与阴山、阳山,次第展开,形成了秦长城的最北端体系。 所以,当年蒙恬被逼自杀前,曾说:罪固当死矣,起临兆属之辽东,城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恬之罪! 虽然,这可能是赵高胡亥编造的谎言。 但是,哪怕是谎言,也揭露了一个事实——秦长城是因河、山而建。 特别是在秦长城的北端,秦人通过修建运河,连通山脉,通过构造要塞,改变地貌,形成自己的防御体系。 近代的大思想界贾谊贾长沙,也曾经说过:(秦始皇)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 这都是在告诉世人——秦人在九原郡,干的就是改变地理,修改地脉,用人力改造自然的活计。 魏尚等人,都是久于沙场的老将,也自都明白这些历史。 而且,侦查的情报和消息,也都显示了,匈奴人虽然废弃很多秦人的县城和障塞。 但他们并不蠢,依然保留了秦九原防御体系的精髓。 甚至很有可能,秦人留下的这个防御体系,曾经在匈奴的崛起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东胡人和月氏人不可能没打过河套的主意。 但他们都铩羽而归了。 现在,轮到汉军来挑战自己的前辈和先人们用智慧和鲜血建造而成的这个防御体系了。 所有人都是聚精会神,审视着地图。 “天子交给吾等的任务是梓岭、鸿鹄……”魏尚望着众将缓缓的道:“其中梓岭之敌,只要他们不冒头,就且先不管他们,吾等全力拿下鸿鹄塞!” 魏尚伸手在地图上,鸿鹄塞的位置点了一下。 鸿鹄塞,与云中郡的关系和渊源非常深。 甚至,云中之名也来自于鸿鹄塞。 当年,赵武灵王,望鸿鹄于飞,于是在其地建立鸿鹄塞,以拱卫高阙。 最终,又在距离鸿鹄塞数百里外的云中,建立云中塞。 最初,云中与鸿鹄是赵长城的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甚至,在本质上来说,云中、鸿鹄、高阙,乃至于榆林,都是秦长城的链条中的一角! 对云中人来说,当然做梦都想收复这个自己的姐妹城。 哪怕,它今天实则已经残破不堪了。 “鸿鹄塞之敌,请杨郡尉代为介绍……”魏尚也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坐下来。 而他身侧的杨喜,则恭身一拜,道:“诺!” 然后,他看向诸将:“天子命我云中郡兵,取鸿鹄之塞!” “根据探子以及‘友人’之情报,吾在八月之时,初步计算出了鸿鹄之敌的数量!”杨喜让人取来绘制好的更清晰更详细的鸿鹄塞地图,与众人观看。 “在河南,有匈奴四千邑落,约三千五百骑,皆属匈奴浑邪部族……” “这些人,且不管他们!”杨喜说道这里,微微一笑:“彼辈若胆敢螳臂当车,王师,自当碾碎他们!” 云中众将都是哈哈大笑,开怀不已。 倒是长安来的将佐都是相视纳闷。 最终,还是同样是云中人的羽林卫陌刀校尉李沮帮忙解答了众人的疑惑:“浑邪者,故义渠之别号也,其所部战力,在匈奴各部之中垫底……” 事实是——何止是垫底! 浑邪部族,在匈奴内部,向来被认为是软脚蟹。 可能是因为浑邪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惯的原因。 他们没有匈奴其他部族的狠劲,而且因为常年跟汉室贸易,所以,他们的作战决心很低。 历次入侵,浑邪部族的骑兵,是所有匈奴骑兵里最好对付的。 只要稍微吃点亏,他们就会夹起尾巴逃跑。 浑邪人虽然战斗力低下。 但他们善于放牧,是匈奴诸部族里,畜牧技术最高的部族。 他们甚至有兽医! 因此,哪怕是单于庭,也需要仰仗浑邪人。 “真正需要我等注意和提防的是在鸿鹄塞附近的一个匈奴万骑!”杨喜指着鸿鹄塞附近说道:“据说,此万骑是从幕北调来的,属于匈奴本部的呼衍氏!” 听到这里,众将都正色起来。 匈奴本部! 这可是匈奴人真正的主力和精锐! 就像汉室的关中子弟兵一样,是匈奴人的骨干。 一个匈奴本部的万骑,满编之下,有将近八千骑。 不过,那是王族的万骑。 呼衍氏,虽然作为匈奴本部四大氏族之一,但其万骑的规模也不能超过五千骑。 依照常规,一个匈奴万骑,由一个大将和两个骨都侯以及两个当户统帅。 与匈奴人打交道打的久云中诸将更是清楚,匈奴的本部万骑,是跟汉军有着类似编制的。 汉室的军队,是以地方乡族为骨干编制在一起。 以同乡同族为纽带。 而匈奴的本部万骑,则是以出生同一个氏族的骑兵编组起来的。 他们基本上,都是兄弟叔伯为一队。 作战时,悍不畏死,常常一个人死了,剩下的人都会发狂。 再加上,匈奴有制度:谁要是在战场上,能抢回战死者的尸骸,那,死者的一切都归抢回其尸骸的人所有。 于是,在战场上,常常会出现,一个匈奴人战死,然后,他的兄弟叔伯纷纷发狂,拼命的攻击,为其复仇。 若这些人全都死了。那么,其他匈奴人就会陷入狂热。 一个氏族的全部财富,谁不想要? 所以,过去汉匈交战,面对匈奴本部骑兵时,汉军常常会遇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干掉了一伙突入本军大阵的匈奴人。 结果,其他方向的匈奴,全都发了疯一样的疯狂冲击自己。 他们就像草原上的饿狼一般,在利益和财富全面,失去了理智,甚至失去了痛感。 过去,很多汉军的大阵,就是因此被攻破的。 比较,比起疯狂来。 汉人是不如草原上有今朝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游牧民。 好在…… 众人将目光凝视到从长安而来,奉命协助云中郡兵,完成其作战任务的军官们。 虽然,他们只是所谓的‘陌刀兵’。 并非在马邑之战大显神威的胸甲骑兵。 但,天子既然派他们来,自然,天子是知道,他们有能力,帮助自己完成任务的。 对于这一点,云中的军民,坚信不疑! 而奉命前来这里,与云中军队编组成为汉军的一个拳头的陌刀兵的最高长官是虎贲卫的程不识。 在实际上来说,程不识现在已经成为了确定的下一任的虎贲卫都尉。 哪怕现在,虎贲卫内部的军务,也都由他来负责了。 程不识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应该给云中军民更多的信心。 “鸿鹄之敌,就请诸位交给下官以及下官的陌刀兵吧……”程不识微笑着,但却极有自信的道:“诸君,只需要想办法,让他们来与我军在旷野决战就可以了……” 当然,陌刀也不是不能攻城。 但这大冬天的,去爬城墙,对于陌刀兵来说有些强人所难。 好在,大家面对的敌人,匈奴人也不是一个爱宅在城墙里的家伙。 这次的高阙会战,汉匈双方的胜负,最终,还是要靠在野地野战,白刃冲锋,刺刀见红来决定!(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八节 战前准备(4)【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陛下……云中奏报:虎贲卫左校尉程不识已经率部抵达兴乐塞!” 听着报告,刘彻露出了笑容。 程不识,走的还是挺快的! 半个月,就带着一帮新兵,完成了千里行军。 现在,已经是九月。 距离高阙会战战役发起,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是,汉军的战役准备工作,却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关头。 所有的参战部队都即将出发了。 陌刀兵们先行一步,这是刘彻做的决定。 原因很简单。 比起其他军队,汉军的陌刀兵,更需要时间去适应北方的严寒气温。 要知道,此时的汉家东南地区和淮泗地区的气温,可是哪怕是冬天,估计也跟北方的春天差不多的温度。 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下雪是个什么情况! 不给充足的时间去适应和调整。 匆忙上战场,刘彻很担心他们hold不住。 除了程不识率领的三千陌刀兵外,另外还有三千陌刀兵,将会陆续抵达另外一个进攻发起点——沙陵。 沙陵在云中城的左侧后方。 这是一个蒙恬当年为了给阴山防线的守军进行补给而建造的城市。 出沙陵就是大河(黄河)的支流大黑河。 渡过大黑河,经过两百多里的跋涉,就是梓岭的侧翼,申屠泽的正面。 “诸胡骑已经集结完毕了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诸胡骑已经抵达太原,完成了集结……”一个宦官立刻就捧着一本奏疏递给刘彻:“这是卫将军郅都的奏疏!” 本次作战,刘彻当然不会再让义纵独领风骚了。 事实上,刘氏也从来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打算。 哪怕是历史上的武帝朝时,卫青霍去病双子星闪耀和统治的那个时期。 武帝也依然不断的提拔和任用了许多将军。 虽然这些将军事后都被证明,他们在卫青霍去病的光辉下,就如同萤火虫一样渺小。 甚至,很多都是水货。 但,军队,永远不能靠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集团。 所以,这次刘彻将郅都推上了卫将军的位置。 以执金吾领卫将军衔! 对郅都的军事才华,刘彻从不低估! 这个汉家鹰犬,其实真正归属之地,是金戈铁马的沙场! 此番,郅都将统帅包括楼烦、长水胡骑以及匈奴降卒等胡骑和汉骑混编而成的集群。 总计兵力是两万余骑。 其中汉骑八千余人,胡骑一万两千余。 当然,胡骑之中,除了早已经成了刘氏忠犬的长水胡骑约两千余骑,是按照标准的汉军装备配给的之外。 其他胡骑,都是发了把武器和弓箭。 甚至,楼烦骑兵,还是自带战马和武器的。 毕竟,大规模的使用胡骑,汉室之前从未有过经验,摸着石头过河,这是理所当然的。 除了郅都统帅的这支胡汉混编军队外。 义纵,将以车骑将军的名义,坐镇云中城,统帅汉军主力,包括胸甲骑兵在内的两万余骑。 算上程不识以及沙陵方向的汉军。 汉室在这次的高阙会战,将投入前所未有的骑步混合,共六万余作战力量。 包含了羽林卫、虎贲卫、细柳营、棘门军和南北两军等主力。 而飞狐军和句注军,这次则将作为预备队,坚守长城,同时呼应其他可能有警的地区。 当然,这也是现在的汉室国力所限的缘故。 汉室,现在能支撑六万多大军,离开长城,远征数百里甚至上千里,深入草原,去跟匈奴人作战,就已经是极限了。 假如还想调动更多军队出塞。 那刘彻就只能当掉自己的内裤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无奈之举。 现在的情况下,一个士兵,需要三个民夫,才能满足其出塞作战的补给需要。 六万军队,就需要至少十八万民夫。 但实际上,民夫也需要其他民夫来辅助。 道路的修葺与疏导,物资的运输和囤积。 这都需要额外的人力。 所以,为了支撑着六万多大军出塞,汉室现在已经做出了征调三十五万民夫的准备。 这样一场大战,民夫+军人,就是四十多万脱产投入战争。 每天光是人吃马嚼,消耗的谷物和肉食以及盐醋酱料,加起来,足够堆满一个城市。 在事实而言,假如,汉军无法在一个月内拿下高阙要塞。 那刘彻估计可能就要破产。 而倘若拿下高阙后,不能缴获足够多的战利品。 那汉室的财政,就要面临破产。 好在,前不久,刘彻让绣衣卫抄了几十个跟匈奴人贸易的商贾的家产。 抄出来价值四万万左右的财产以及数千顷土地。 勉勉强强,算是捞到了些军费。 另外,陈嬌也派人将一大批的徐福后代的财富,送到了长安。 说起徐福的后代。 刘彻就忍不住吐槽了。 “徐福还真是个聪明人……”刘彻摇摇头。 从现有的信息来看,徐福丫根本就是从出海之前,就已经打算舰队上下,找个海外的荒岛,称王称霸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回来…… 只是可惜了秦始皇,至死估计都在惦记着徐福的长生不死药…… 只能说…… 神棍都该死! 不过,这却是便宜了刘彻。 秦始皇赐给徐福的许多黄金器皿以及徐福和他的舰队后代在霓虹挖道的金子,现在都姓刘了。 这笔意外之财,使得刘彻能多铸一点五铢金币,犒赏大军。 “准备了半年,穷尽了一切,赌上了一切,此战,真是许胜不许败!”刘彻走到地图前,凝视着现在的汉匈地图。 他很清楚,这次出塞作战,汉军必须要胜的漂漂亮亮,同时还得拿到足够多的战利品。 这样,才能确保国家财政不破产,同时,让天下走入他所规划的轨道上。 不然…… 反正刘彻不敢去想汉军万一战败,会有什么后果。 “应该是可以胜利的吧……”刘彻在心里想着。 为了这次高阙会战,汉军所在前期准备工作和情报侦查工作,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甚至,刘彻觉得,堪称是西元前的史里芬计划。 唯一,能对汉军构成威胁的,大概就是北国冬天的严寒了。 “希望战役发起后,不要下大雪……”刘彻在心里祈祷着。 军队一旦出击,万一遇到暴雪…… 那就只能说是……灾难!(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十一节 谍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韩远,既是在此时,进入的长城边塞。 他化妆成为一个进入匈奴榷市,与匈奴人交易的商人,带着几个仆从,推着几车匈奴的皮毛,从云中城以西的固陵塞进入长城之内。 进入关塞后,韩远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汉朝在清理道路上的障碍物和碎石。 仅仅是这个发现,就足以让韩远知道——汉朝对匈奴的进攻,确实已经迫在眉睫! 但,望着道路两侧往来穿梭的工人以及不时出现的巡逻军队。 韩远将自己的头颅低下。 他到现在,都依然是汉朝的通缉犯! 他很害怕,被人认出来。 对汉朝的天罗地网,韩远有着无比深刻的记忆。 想当年,他还是这个体系中的一员呢! 所以,韩远非常清楚这个系统的运作方式和反应速度。 毫不夸张的说,假如他企图靠近官衙或者地方上的乡亭所在,那么,就极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有些基层的刀笔吏,为了一两千钱的赏钱,能将一个杀人潜逃的游侠的模样,记住十年! 至于,像他这种,被廷尉下了通缉令,悬赏爵位和黄金的逃犯。 只要被发现,立刻就会被逮捕。 正因为如此,韩远才会深恨这个系统以及扎根在这个系统上的汉室王朝。 “若非是你们……”韩远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喃喃自语:“我也不用逃亡匈奴,被发左袵,背弃宗族祖宗!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在韩远看来,他当年不过就是杀了几个泥腿子而已。 算得个什么事情? 他在匈奴,跟着‘主人’,这些年仅仅因为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杀掉的奴才和折磨而死的奴婢,数都数不清楚! 但那不仅仅没有惩罚。 反而得到了他人的尊敬和敬畏。 可在这个该死的体系下,却是‘刑无等级’! 列侯杀人也要偿命! 即使,其所杀的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农夫! “刘氏残害士绅,天怒人怨,必不能长久……”韩远抬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周围,他看得分明,四处都是在劳作的平民与官吏。 “当今的小皇帝又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这天下,已跟秦朝时一般了……”韩远欣喜若狂的注视着这些变化:“只待英雄豪杰,登高一呼,行陈涉项藉之事,然后,我大匈奴,就可以入主这如花的江山!而我,将成为大匈奴的功臣!” 至于这一天会不会发生? 韩远非常肯定! 汉朝,已经频临极限了。 小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必然会加重百姓负担。 于是,刘氏对上,没有获得士族贵族的拥护,对下,又惹怒了百姓。 他不灭,谁灭? 等到匈奴大兵进入长安,他就可以成为新朝的开国功臣。 彻底的洗白自己,还要堂而皇之的回到家乡,耀武耀威。 “最好,再来个髡发易服!”韩远在心里想着。 汉人视被发左袵为奇耻大辱和夷狄的象征。 想要让他们接受匈奴的统治,就必须摧毁他们的反抗精神。 让他们也变成‘夷狄’。 “到时候,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韩远在心里猖狂的大笑起来。 带着这样的自信,韩远驾轻就熟的通过汉室的几个关卡,进入了长城脚下的一个城镇。 这是一个小型的城镇,在最初,甚至只是一个小山村。 因为这些年的汉匈贸易兴盛才发展起来。 镇上都是从事汉匈贸易的商贾和商队。 过去,韩远曾来过这里与几个为匈奴服务的商人街头。 他记得清楚,当时这里车水马流,人流攒动。 来自天下的商贾都汇于此地。 但如今,整个城镇都是萧条。 街道上的人流稀稀疏疏,少的可怜。 许多原本属于匈奴人所收买的商人的店铺,都大门紧闭,空气中似乎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这让韩远有些警惕。 但好在,走了几步后,韩远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店铺在开门营业。 店门口甚至还站着一个曾经与他在匈奴有过一面之缘的店铺伙计。 这个店铺是谁的来着? 哦,对了! “是狄家的店铺!”韩远想了起来。 狄氏一直都与匈奴有着频繁的往来,这个家族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一直在向匈奴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各种物资。 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出卖的! 几个月前,狄氏准备悄悄的将一套汉室的《孙子兵法》,作价一千金卖给匈奴的右贤王。 可惜,这个交易最终没能完成! 不然的话…… “大匈奴就也将出现自己的名将啊!”韩远在心里扼腕叹息着,同时诅咒着让这个交易无法进行的汉朝体制。 这个该死的体制,完全照抄了暴秦的那一套。 管天管地还管士大夫君子们怎么处置自己的家奴。 更是敲骨吸髓,连奴婢也要收税! 完完全全的不为士大夫君子们的利益考虑一下。 它不仅仅拦着士大夫君子们为所欲为,还企图限制和控制士大夫君子! 完全就是该死! 这样想着,韩远就带着人来到了那个店铺前,压低了声音,对那个站在门口的伙计问道:“贵店店主可在?吾有一批货物要出手……” 那人闻言,看了看韩远,狐疑了片刻后,答道:“在的……敢问尊客要出手些什么货物?” “马皮十一张,羊皮一百一十一张,此外还有狐皮七十一张……”韩远照着早就约定好的联络暗语答道。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就笑道:“啊呀,快快请里面请,我家店主在后堂与您详谈……” 说着就热情的请着韩远一行人入内,还招呼着伙计,帮忙牵拉牲畜。 韩远笑着走进门内。 那伙计紧随其后,鞠躬弯腰的将韩远请到一个在布帘后的房间。 一进门,韩远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里面出现的根本不是什么商人。 而是七八个彪形大汉。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糟糕!”韩远心里大叫不好以为遇到了专门宰客的游侠。 这种游走在市集之中,专门敲诈商人,甚至绑架和截杀商人的游侠团伙,近年来出现了许多。 好在,这些家伙通常是要财,不要命。 只要不反抗,一般不会有麻烦。 于是,韩远露出一副大多数胆小的商人都会有的模样,战战兢兢的道:“诸位丈夫,诸位豪杰,请不要害我性命……财务与货物,我双手奉上,绝不会报官……” “哈哈哈……”一个为首的汉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拍手掌,顿时,从左右两侧的隔墙里,冲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拿下!”那人笑着下令。 顿时,明晃晃的刀剑就被架到了韩远的脖子上。 然后,韩远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厮杀声。 那是他的随从遇到了忽然的袭击。 厮杀声在片刻后就停歇了下来。 一个什长模样的汉军军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进来,对着那个为首的大汉拱手道:“尹校尉,所有匈奴细作皆已格杀!” 他将那个人头丢在地上,吐了唾沫,然后接着道:“请校尉下令!” “善!”名为尹校尉的汉子笑着点点头:“辛苦云中郡的诸君了!” “为天子效死,这是应该的!”那什长行了个军礼说道。 尹校尉拿着刀柄,走上前来,托起韩远的下巴,看着还在企图想办法蒙混过关的韩远,嗤笑着道:“韩子瑕,别装了……” 韩远闻言,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子瑕,正是他的表字。 尔雅曰:远者,瑕也。 但问题是,除非能抓他到廷尉衙门,找出廷尉的档案,不然,现在应该是没有人能一口道破他的来历的! 除非……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来…… “三天前,吾就已经知道你将入关!”尹校尉拿着刀柄,敲了敲韩远的头颅,笑着道:“是不是很意外呢?” “十余年前,你担任大汉临丰县县尉,期间,贪赃枉法,滥杀无辜,为监郡御史所弹劾,并下狱,但你买通狱卒,逃亡出关,亡命匈奴,甘坐夷狄之奴!”尹校尉拍着他的脸颊,说道:“尔的档案,可是至今都还在廷尉那里保留着,按律,当腰斩弃市!” “还要夷三族!” “忘了告诉你了……”尹校尉忽然狞笑着道:“在确认汝投敌后,吾就已经亲手将尔的子嗣,送上断头台!” “你……”韩远终于激动起来,挣扎着乱动:“我的罪是我的,与我的家人何干?” 尹校尉舔了舔嘴唇,然后,严肃无比的以一种神圣的口吻道:“法如是而已啊!” “带向去!”尹校尉冷着脸道:“给他嘴里塞上布条,别让他自杀!” “等回到长安,吾还要亲手料理此療呢!”尹校尉下令道。 “诺!”左右都是轰然唱诺。 “好了,我们准备一下,去固陵那边,继续等待另外一只羊羔自投罗网吧……”尹校尉笑着道。 “诺!”左右都是笑着说道。 韩远被人捆绑住手脚,在被塞进一团布条之前,韩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大声问道:“尹校尉!你能否让我做个明白鬼!?到底是谁出卖了我?” 尹校尉闻言,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当然是你的匈奴主子喽!” 马邑之战后,跟汉室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匈奴贵族,简直是不要太多了。 尤其是尹稚斜的孽子乌维死后,大批的匈奴贵族都对单于庭深感失望。 他们虽然不可能站出来反对单于庭。 但是,悄悄的将一些情报卖给汉室,或者给汉室行些方便,却是许多人都愿意做的。 当然,现在,汉家最准确和最好的情报来源,还是单于的‘汉朝问题专家’,已经荣升为右大当户的且渠且雕难。 这韩远以及其他几批受命于不同的匈奴贵族,想要偷偷摸摸的进入汉朝侦查的细作的底细,都是那位大汉之友提供的情报。 不得不承认,此人提供的情报,准确而详细。 真是让他和他的部下,省了好多功夫! 更为汉家,抓捕了好几个叛逃匈奴的贼臣! 韩远闻言,却是心如死灰。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辛辛苦苦,忠心耿耿的为匈奴的霸业前驱,甚至冒着危险,来到长城内打探情报。 结果,却被‘自己人’,还是属于主人级别的匈奴贵族出卖!? 这…… 叫他如何相信? 但是…… 事实摆在眼前——假如不是有人出卖,这些汉朝的官差是怎么知道他的底细,还能提前在这里蹲守的? 这个事实几乎让他当场崩溃,几近疯癫。 “呸!”尹校尉路过韩远身边,朝被堵住了嘴巴,捆住了四肢的韩远吐了一口口水:“被发左袵,认贼作父,韩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种!?” ……………… 走出大门,尹校尉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说道:“去固陵前,我们先去一趟阳寿,阳寿县有个姓马的家族,他们家有个侄子,在给匈奴人当奴婢,我们去将他们清理掉吧!” 左右却都有些迟疑了。 一个明显是尹校尉的亲信的男子小心的道:“大兄,吾等此行,已经杀了上百人了,再这么杀下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尹校尉问道:“为国锄奸,这是臣子的本分!更何况,吾尹齐是绣衣卫校尉,天子之爪牙与耳目!有些人,天子不方便赶尽杀绝,但当臣子的,岂能让君父为了这些蝼蚁一样,想要两头下注的蛀虫苦恼呢?” “更何况,按照汉律,他们也是当死无疑!” “可是……”有人轻声的道:“您这样做了,刘氏固然是轻松了,天子固然也是欣慰了,但您却危险了啊!” “杀戮过甚,必然结仇万千,我听说,当今御史大夫晁错的许多仇家都在私底下议论说:假使晁错失势,一定要杀死他!就算他一直得势,那也要在他死后,将他掘棺鞭尸!” “您就不怕吗?” “我怕?当然怕!”尹齐转过身来,道:“谁又愿意当个刽子手,被千万的人痛恨呢?但是,这个世界,总有些脏事,是需要人去做的,总有些得罪人的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所以,商君知道自己会被车裂,但依然在秦国变法,吴子知道悼王一死,自己肯定也不会幸免,但依然主持楚国变法!” “为君父之臣,想要为君父和国家尽忠,无非治世安百姓,马上报家国以及藏在阴影里当个为君父清扫垃圾的清道夫!” “我尹齐书读的少,倘若去治理地方,大概会祸害百姓,于军事也没有什么天赋,大抵为将要害人害己,于是,就只好做个清道夫,将这世上的肮脏官僚和害民士大夫以及叛国贼子扫清……”尹齐轻声笑道:“至于他人的议论与身后之事……商君纵然被车裂,但至今却配享太庙!吴子被乱箭射杀,然而却被武苑立像,四时祭祀!我死之后,肯定有仇家要毁我坟茔,烧我尸骨,但百年之后,肯定有人怀念我,纪念我!这就足够了!” “况且……”尹齐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人家要毁我坟茔,烧我尸骨,那我在死前,就会嘱咐家人,将我的尸骨和棺椁烧掉,省的被人拿来泄愤!” “哈哈哈……”尹齐为自己的天才和机智感到自豪不已。 但左右的亲信心腹,却都是面面相窥,又尊敬不已。 老实说,绣衣卫诸校尉里,跟着尹齐的人是最苦的。 因为他一不贪污,二不揽权,三不护短。 他就像书上描绘的苦修士和道德君子一样,行事为人,都是恪守着秩序和法律。 所以,大家就全部都只能拿死工资而得不到任何油水。 更可怕的是…… 跟着尹齐,还要干最脏的活,做最麻烦的事情。 但…… 大家依然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他。 不就是因为,在这个看似平凡的男人身上,大家看到了公平、公正以及无私这样的人格吗? 这个世界上,贪官污吏和昏庸之辈,霸占了权力。 若没有像尹齐这样的人出现,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恐怕就要陷入永久的黑暗深渊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十二节 替死鬼(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南池。 在被汉军洗劫后,哪怕已经过了两年,此地也依然没有恢复。 茫茫的草原上,方圆数百里的湖泊和湿地中,只有几万个牧民在放牧。 散落的牲畜,加起来,也不过百万之数。 当然,这也跟呼揭人不擅长于放牧有关。 他们更喜欢耕种。 可惜,这南池并不适合耕作。 这里虽然水资源丰富,但风沙太大,而且土壤不够肥沃。 倒是南池中丰富的鱼类资源,让呼揭部族感到非常满意。 此刻,呼揭王且之做在舒服的狼皮坐垫上,望着在他下首的客人。 南池这里的气候,现在还算温暖。 起码,并没有下雪。 这对从金山迁徙至此的呼揭人来说,不下雪的冬天,就跟夏天一样了。 “兰氏的下一代族长,来我这兰池,想与我说什么?”且之大大咧咧的问道:“不妨直说,我们呼揭人,没有你们幕南和单于庭的部族那么多的心思,不喜欢绕圈子!” 这也符合呼揭人在单于庭的贵族们心中的形象。 金山那边的呼揭蛮子,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每次旧王去世,新王上位,都要先干个你死我活。 哪怕是文明程度并不高的匈奴,看着呼揭人的眼神,也跟南方的汉朝看草原上的蛮子的眼神一样。 但,兰陀辛知道,这些呼揭蛮子,只是希望让人们以为他们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蛮族。 实则,这些人就跟毒蛇一样狡猾,像狐狸一样机灵。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呼揭人的特性。 自从老上单于驾崩后,呼揭人就已经不怎么服单于庭了。 当然,这也跟现在的单于军臣,并不怎么想管呼揭人这个在世界边陲跟塞人作战的亲戚有关。 但,兰陀辛知道,有一件事情,呼揭人一定不会拒绝。 这就是杀戮和劫掠。 杀戮、劫掠、征服,这是草原民族的天性。 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原因很简单,假如不去杀戮、劫掠和征服他人,那么,他们自己就会饿死。 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下,居住在草原上的每个人都需要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生存和奋斗和挣扎。 不是他们杀戮、劫掠和征服别人,就是别人来杀戮、劫掠、征服他们。 几千年来,这种生存方式和游戏规则,早已经写入了在这个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的基因深处。 除非有一天,他们能依靠畜牧,自给自足。 但,这一天,几乎不会到来。 蝗灾、雪灾、风灾甚至假如降雨改变,季风偏移,都随时可能让草原上的部族,陷入绝境之中。 “这次来见屠奢,是有件事情,想跟屠奢合作……”兰陀辛慢慢的道。 “请说……”且之摊手道。 “大单于率领五万邑落西征,要在明年夏天才会回来……”兰陀辛说道:“另外,还有十几个部族,留在西方的盆地,没有跟传统一样回到幕南来过冬……” “这个冬天和春天,大匈奴在幕南的力量,尤其是在河南的力量,只有往年的一半多一些!”兰陀辛站起来对且之道:“我很担心,汉朝趁机攻击河南地!” “要知道,当地哪怕算上我与左大将调动过去个五个万骑以及河西地的部族,也不过十余万骑,而幕南其他部族的驰援速度,最快也要两个月……” “嗯?”且之站起身来,疑惑的问道:“那兰氏需要呼揭部族做些什么?” 假如要是希望他去挡汉人的枪口? 那就免谈了! 呼揭人现在消化过去的尹稚斜的部族的工作都没有完成呢! 那些死硬派宁肯带着部族和牲畜逃去幕北,也不愿意来南池向他献上忠诚。 边境地带的部族,更是连鸟都不鸟他这个右贤王的命令。 想要坐稳这个右贤王的位置。 且之明白,这需要一场战争。 用马鞭和马蹄,教那些奴才做人! 这也是匈奴的传统! 当年,冒顿大单于杀父自立,部族中很多人都不服。 冒顿大单于于是用鲜血和死亡,清洗了那些顽固派。 然后,剩下的人就自动自觉的跪拜和匍匐在地了。 更何况汉人的力量,且之现在已经有所了解了。 去年,他的一支亲卫队,在边境上与汉朝骑兵进行了一次‘亲切友好的竞赛’。 结果是,他的亲卫队输的一塌糊涂,连最强射雕者都被汉人用一种威力巨大的远程强弩给射穿了。 他可不愿意去给单于庭当盾牌! 当然,假如汉匈爆发大战,作为匈奴帝国的一分子,他肯定会率领部族主力参战。 但,这是建立在单于的主力也参战,并且担任正面主力的情况。 除此之外,想都别想让他和他的部族力量,去面对强大的汉朝骑兵! 尹稚斜死的那么惨。 且之可不想自己成为尹稚斜第二。 兰陀辛微微一笑,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摸清楚了呼揭人的底线和算盘。 想让呼揭人率领右贤王的本部残余力量去主动进攻长城的正面? 别说呼揭人死都不愿意去。 就是愿意,兰陀辛也没傻到让呼揭以及自己氏族的精锐去送死。 “屠奢,我的意思是,假如,汉朝人主动进攻河南地,那么,我希望屠奢能派遣精锐,与我一道,绕开汉朝人在南部长城的铜墙铁壁,我们去汉朝的北方和东方!”兰陀辛笑着说道。 “北方和东方?”且之面带疑惑,他成为右贤王以来,当然也按照传统,巡视过自己的领地。 沿着长城向北,会进入大草原的深处。 那里,有汉朝的右北平、渔阳、上谷等城市。 守备力度确实不如南部的雁门和云中。 但是,那些地方有利可图吗? 且之可是听说过,右北平和渔阳,那可是汉朝的穷地方,也就是两者身后的燕赵富庶。 但问题是…… 燕赵那可是汉朝的腹地了! 从前尹稚斜在的时候,都不敢打那些地方的主意! 更何况现在? 兰陀辛看出了且之的疑惑和犹豫,他于是立刻趁热打铁,道:“屠奢,请千万不要小看汉朝的富庶,哪怕是汉朝的一个县城,财富和人口,都远超匈奴一部族!更何况,还有富饶的汉朝安东都护府!” 兰陀辛用着充满诱、惑的语言说道:“听说,在安东都护府,汉朝人的城市没有长城边境那么坚固,但财富却远胜长城边境的城市,据说哪怕是一个小城,也有数万人口,数百万石的粮食……”(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十五节 恐怖的安东(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下了城墙,回到安东都护府官衙。 其实这个官衙,就是从前的护濊都尉衙门。 顺便,它同时还是怀化郡郡守衙门以及新化县县衙的所在。 一个官衙之前,挂了七八块牌匾。 以至于有新化移民笑称:安东都督,威权行于四国,号令通于三千里,却与一丞令共用一衙,不如中国一都邮。 但,其实,薄世也不想这样的。 没办法,皇帝表弟那边亚历山大。 他不敢违抗命令,自己给修一个都督行辕。 而他这个都督不修,下面的郡守、郡尉以及都尉,谁还敢修? 所以,安东全境之中,哪怕是陈嬌陈须兄弟的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衙门,也是一个衙门里住着县令、县尉、都尉、都邮。 最开始,大家都还不太习惯。 但久而久之,这种将一城之内的诸多官衙,并建一处,居然成为了文化。 以至于,安东的移民和本地的土著贵族,都说:安东苦寒,多风雪!大丈夫筚路蓝缕,开拓基业,当法先王,一切从简,唯便民是举。 而天下的士大夫清流们听说了后,居然还给他薄世以及安东的官员戴了一顶高帽子。 说他们‘廉而有力’‘克己复礼’‘法先王之教’什么的。 但其实…… 薄世自己心里清楚。 这安东的官衙和官员,不比中国的官衙和官员干净到那里去。 而且,因为此地情况复杂,三教九流,列侯游侠,犬牙交错。 很多时候,只要出了城市、军管区以及屯垦区等人烟之地,到了那荒山野外。 游侠们打生打死,谁管的了? 每年怀化的崇山峻岭里,总要埋葬几百具抱着发财梦而来,但却惹上了麻烦的游侠的尸体。 哪怕是城市之中,阴暗的角落里和下水沟中,每年总能找到几十具尸体。 作为安东都督,持天子节,镇守安东全境的最高军事长官。 薄世其实也拿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时间是最能磨练一个人的。 这几年,在安东跟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薄世也打出经验来了。 列侯子侄们想要上跳下蹿? 没关系? 谁跳就把谁送回长安,送到廷尉衙门哪里。 不管他是谁的子侄,关系有多大。 总之,往长安一送,全部搞定! 廷尉自然会帮安东都护府好好的‘教育’他们。 至于游侠们? 那就更简单了。 谁的地盘出了人命,就找当地的大佬要人。 不交人? 那就别想在这新化甚至安东混下去! 于是,游侠们为了不招惹官府,一旦发现人命案子,他们会比官府还积极的去查捕犯罪者。 毕竟,他们只是来求财的。 可不想招惹官府的注意。 在这些想安安静静发财的游侠的帮助下,整个安东治安瞬间立竿见影。 不仅仅城中命案大大减少,就是道路上曾经兴盛一时的车匪路霸,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游侠们用自己的秩序,帮着缺乏人手和监控能力的安东都护府,将秩序给稳定了下来。 这让薄世,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都督……卫暴和成安,已经在官衙等候许久了……”一个佐吏走到薄世身边报告道:“您是不是抽个时间,接见一二……” “他们两个,是为了保全队来的吧?”薄世只瞥了一眼那个佐吏,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卫暴和成安,都是如今新化城里的两个游侠头子。 麾下各自有数百手下,全部都是精于厮杀的大汉。 靠着这些手下,这两人各自控制着怀化郡的那条金沙河中一段含金量非常富饶的河段。 这两人因此赚的盘满钵满。 黑社会赚了钱,想干嘛? 当然是洗白喽! 现在,汉室的游侠,洗白的正规途径,只有两条。 第一,进入汉军,为国效力,立下功勋,那过去一切自然就翻页了。 官府和廷尉也会很知趣的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这第二条,就是投身于列侯勋贵两千石的门下,给他们做鹰犬和走狗,这样,只要背后的主子没倒,基本上也能洗白。 但,要是主子倒了…… 呵呵…… 那自然是死路一条! 但在这安东,游侠们还有一条路子洗白。 这就是保全队! 保全队,保全队,顾名思义,就是保镖和护卫的意思。 这也是独属于安东都护府的特殊编制。 保全队是私人性质的武装。 它可以合法的拥有各种非正规军的军械,甚至,经过申请,还可以拥有人数低于三十的武装马队。 保全队干的买卖性质非常多。 在名义上来说,它是由安东都护府监督和监管下的汉家民间武装,可以从事护送、押运、保卫以及运输等许多业务。 这保全队出现下,广受各路商贾和列侯勋贵的好评。 商人雇佣保全队,保护自己以及自己的货物的安全。 列侯勋贵们雇佣保全队,巡视自己的领地,护卫自己出巡,装逼,造声势。 但,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 薄世很清楚,这保全队,真正盈利和赚大钱的途径是什么? 那就是捕奴! 在鲜卑山、乌丸山还有饶乐水以北的广大辽阔冻土之上,生活着数不清的野人和生番。 这些野人、生番部族,多则千余人,少则十几人。 他们散落在辽阔的冰原上,而且非常狡猾。 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远遁。 许多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但,保全队却似乎天生就这些野人生番部族的克星。 这些为了钱而外出搏命的家伙,能靠着一袋干粮,就在冰原上追踪半月,最终找到这些野人生番的老巢,然后,趁夜摸进去…… 抓回来的奴工,假如急用钱,可以卖掉。 但最佳的途径,还是弄去淘金。 现在,安东的四支保全队,在这两年里,赚的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哪怕抓奴隶抓的最少的,也抓回了上千的野人,来给自己淘金。 保全队所属的游侠势力,只需要监管好这些奴工,就可以坐着收获数不清的黄金。 这自然引发了无数人的效仿和推崇。 但是,想要出汉塞抓奴工。 没有安东都护府的批准和认可,谁出的去? 就算出去了,能回来吗? 即使一切顺利,可以保证往返的安全,但怎么把奴工弄去淘金? 要知道,汉律规定,哪怕是奴隶也必须登记在册。 没有登记在册的奴隶,属于非法。 官府可以直接没收,还可以处以罚金。 更何况,这保全队,不仅仅是关系着钱财和地位,还关系着游侠头目们自身洗白的大事! 当游侠的,能混到大佬的,谁身上没几条人命? 谁又没被官府通缉过? 而这保全队的性质,却是属于半官方的编制。 直接受他这个安东都督管辖。 换句话说,其实,游侠们可以通过变身为保全队,洗白自身。 顶着安东都督的名头,那个不开眼的官员又敢抓人? 因此,现在,这新化城里,但凡有点实力的游侠头目,都在绞尽脑汁,想要混个保全队的马甲。 这种有钱赚,还可以装逼,甚至可以抱大腿的事情。 谁不想要? 甚至,就连薄世也动过——干脆全部收了当小弟的念头。 要知道,安东游侠,数量多达十几万甚至二十万! 他们掌握着庞大的财富和人力物力。 若有他们帮助,古代的孟尝君算个屁? 但,薄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这个事情上,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长安天子叫他怎么干,他就得怎么干! 因为他是外戚! 外戚的特点,决定了他必须跟着长安的天子的节拍和脚步。 天子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天子叫他死,他绝不敢生! 而这两年,他已经放出了四张保全队的牌照。 按照天子的意思,他在今年和明年,最多只能再给三张保全队的牌照了。 这既是要控制住游侠们,掌握和引导他们的行为的需要,也是吊他们胃口的必然。 物以稀为贵。 若大家都有保全队的牌照,那谁还愿意每年交数百金甚至上千金的牌照费用? “天子命我在这些游侠身上,实验大汉的‘东印度公司’模式……”薄世在心中想着:“虽不知这所谓‘东印度公司’究竟是何物,但天子的意志,我却已经大体明白了:借这些游侠之手,去清扫和打理一些官府不便做的事情……还可以藏兵于民,在未来,大汉西拓时,保护移民和商道!” 现在,那四个拿到了保全队牌照的游侠势力,不就已经几乎成为了安东都护府的延伸部分了吗? 他们不仅仅每年要交巨额的费用,还要自带干粮的帮安东都护府维持秩序,甚至在旷野中制止纷争。 还得辛辛苦苦的去冰原上捕奴。 这几乎等于安东都护府平白多出几千个不要工资,还自带干粮的基层组织。 更重要的是,其精锐和骨干所组成的保全队,是必须接受安东都护府命令和监管的。 除了出塞之外,他们在汉室内部,哪怕是拔了一次弩机,也必须解释。 虽然未来可能会出现一些基于保全队的麻烦。 但,总的来说,是弊大于利。 毕竟,薄世也看出来,天子是想拿着保全队,当他对外扩张和宣扬王化的急先锋! 想到这里,薄世就想起了那卫暴和成安的背景。 那卫暴是汉中人,是巴蜀游侠的大头目。 手底下有着五百来号骨干加上七八百的外围小弟,在这新化城里,是仅次于已经拿到了牌照的齐人张孟的大势力了。 素来呢,也比较乖巧和恭顺。 基本上,他的地盘里,出了什么事情,总会内部处理,不会让官府难做。 更难得的是,此人还特别会做人。 这新化城上上下下的官差谁不是竖着大拇指? 只是,此人太圆滑了。 圆滑得让薄世都有些拿不准。 倒是那个成安,是北地郡的游侠头子。 据说,他父辈还是北地的士绅呢! 可惜,他父亲是个纨绔子,败光了家族的一切,包括土地、声誉以及关系。 他迫不得已,只能当个游侠。 薄世见过他几面,对此人印象很好。 他就像北地丈夫一般,性烈如火,有自己的原则和坚守的底线。 唯一的缺陷就是——实力比较弱。 北地郡、上郡、代国和雁门的游侠,很少有人会选择来安东。 尤其是那些名气大的。 他们更愿意留在当地,等待汉匈大战,然后顺理成章的投军。 顺便说一句,在北地、代上和云中、雁门,这些地方的游侠儿,基本上身上都没有什么案子。 甚至,很多人就是当地的大户。 有钱,任性! 他们当游侠,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传到将军列侯的耳中,以此邀名而已。 对这些地方的游侠儿来说——钱财本是身外物,功勋和武勋才是根本! 所以,在事实上来说,这成安带着他的兄弟们来到这安东,其实,来找机会的可能性多于来淘金的可能性。 是以,在卫暴和成安之间,薄世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成安可以先拿个牌照。 而卫暴,则要再观察观察。 话虽如此,但事情却不能直接的去做。 不然,一个数百人的游侠团伙,纯心想跟官府过不去的话,他们有的是办法! 正好,这个时候,薄世的副手,几个月前,刚刚从长安调来此地的安东都护府长史咸安候秦牧走了过来。 秦牧是南军出身,在马邑之战立下大功的新兴军功贵族,同时也是天子派来此地锻炼和培养的人才。 “都督……”秦牧给薄世行了个军礼,然后将一本厚厚的装订在一起的书册,交给薄世,道:“这是下官近日来所做的安东全境各军拉练以及演练的计划书,请都督斧正!” 薄世接过来,点点头,道:“辛苦君候了!” “不敢……”秦牧哪里敢在薄世面前摆自己的列侯架子,连忙说道。 “你去告诉卫暴和成安,让他们再等一等……待吾与长史商议完兵事之后再说……”薄世微微笑着对那个佐吏吩咐一声,然后对秦牧道:“君候,请召集全衙上下,校尉以上军官,至大厅军议!” “诺!”秦牧恭身拜道。(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十六节 恐怖的安东(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刻钟后,在新化城内的所有校尉以上军官,全部聚集在了安东都护府衙门的正厅。 巨大的安东地图,悬挂在大厅的正中的屏风之上。 人人屏息注目。 “自大汉王化,沐浴至怀化以来,因诸多事务千头万绪,以及诸屯垦团,皆有重任之故,本都督从未动员全境,进行过冬演!”薄世站在上首,说道:“然,冬演兵事,逐烽火,中国制度也,圣王之制也!以此教训全军,晓瑜军民:忘战必危!” 举行一次涉及整个安东诸都尉以及诸国军队的联合军演,这是薄世的夙愿。 但可惜,这是不现实的。 旁的不说,朝鲜和韩国以及真番、沃沮等仆从国的军队,从其母国出发,抵达新化,至少就要一个多月! 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更别提,如此远距离的军队调动,只为演戏? 成本首先就不划算! 所以,薄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追寻一次怀化全境的联合操练。 这也是他心底的一个小小的野望。 毕竟,那个军人,不可谓金戈铁马的战场? 只是,这安东地处东方,是世界的边缘,是世界的角落。 若是汉室不来此开发,这里,就是一个被世人遗忘之地。 即使汉室来了,这里也不会是世界的焦点。 世界的焦点,永远在长城的南部。 在云中,在雁门,在北地,在上代之间。 哪怕是右北平和渔阳,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匈奴人去了。 薄世,于是只能在这里通过传统的汉家边塞军民演练,来找找沙场的感觉。 要知道,在长城边境,汉家郡县,当地郡守每岁秋冬,必然组织一次全民的拉练。 军队和民兵,一起行动起来,模拟匈奴入寇的预案。 在云中和上代、雁门,往年的演练,规模和声势,都宛如一场战争。 当地郡兵在郡守郡尉的带领下,烽火逐塞,跨越三四百里的地域,进行各种机动。 而安东的怀化郡,在理论上来说,也属于边郡。 是符合进行冬演的传统的。 “等冬演开始之时,大抵,长城那边也打起来了吧?”薄世在心里想道。 想到即将在长城进行的那场旷世大战,薄世就不禁有些神往。 已知世界最强的两个帝国,将在河间地正面相撞。 匈奴帝国,控弦四十万,纵横数万里,号称引弓之国。 而大汉帝国,带甲百万,虎贲雄狮数十万。 更关键的是,两国现在都有着庞大的骑兵部队。 自春秋战国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会战和决战,即将打响。 这一次,战场不再是马邑那么狭小的地域了。 汉匈的主力,将会在南北长达千里,纵深多达两千里的广阔草原上竞技。 仅仅是想想这样的场面,就足以让每一个武人都热血沸腾,心旷神怡。 可惜…… 这场戏,安东还是得在壁上观。 莫名的,薄世忽然有种期望:“要是匈奴人派支偏师来我安东就好了!” 是啊! 要是匈奴人想不开,派一支偏师甚至主力过来。 那就太爽了! 这都是人头啊!都是功勋啊! 可惜…… 匈奴人大抵不会这么蠢! 薄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旁的不说,匈奴人想要过来,先得问问现在汉家养在乌丸山和鲜卑山的那两条看门犬答应不答应。 更别提,在乌丸山和鲜卑山,汉军已经在筑城了。 匈奴人若来,恐怕隔着数百里,新化就已经能知道敌人的数量和方向。 然后,号令一下…… 匈奴人只要来的军力,少于三万,瞬间就会被安东上下给撕碎。 这时,秦牧已经接过了薄世的话,站到了地图前,开始向诸将布置任务了。 “怀化全境,共有屯垦团三十四个,依制度,每户抽一丁,三十四团,总共可抽调民壮三万七千余人……”秦牧看着军官们下令:“传令给屯垦团,必须在冬十月乙卯日前,完成集结!” 屯垦团的民兵,可不是内地的民兵。 这是兵民一体的军队! 他们是军耕一体。 真正的按照商君的耕战体系打造出来的! 换句话说,这三万七千余人,只要装备上武器,随时都是军队啊! 虽然屯垦团少马,但这不要紧。 三万多张弩机张开,足以制造一片死亡之箭雨。 更何况…… 怀化郡骑兵可不少! “命令,西北都尉陈嬌所部,五千骑,必须在乙卯日前,抵达新化城!” “西北都尉陈须所部,三千骑,必须在乙卯日,抵达新化城!” 光是这两个纨绔子手下,随时都能拉出八千骑! 而且,俱都是精锐骑兵! 要知道,陈须和陈嬌,这一年多来,可没少花钱雇佣乌恒和鲜卑人来给自己的军队练手。 纨绔子们虽然纨绔,但现在看来,还是多少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根本。 当然是军队了! 没有强军在握,得力的军官辅佐。 他们算什么? 在长安城,他们或许可以耍威风。 但在这安东? 那就呵呵了。 自然,薄世自己怎么也不会比两个纨绔子差。 只听秦牧接着道:“护濊军诸部,必须在本月癸亥日前,完成集结!” 护濊军今天,可是今非昔比! 总计下辖五个部曲,两万余人。 其中,骑兵超过一半! 更重要的是,护濊军还拥有现在汉室野战军中少有的胸甲编制。 虽然只有一千胸甲! 虽然这些胸甲现在全都还在长安受训,他们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归队。 但也足以证明天子对安东的重视程度。 既然连胸甲都有。 那护濊军中,汉军的其他先进装备,自然也都有。 旁的不说,那准备驻扎在新化城,作为拱卫这个怀化和安东都护府首府的那支两千人的陌刀队,就足以撕碎当今世界上大部分的军阵,让任何敢与他们为敌的人,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多么的残酷! 更别提,护濊军上下,从不缺乏肉食和给养。 这苍茫怀化,到处是深山老林。 野猪、狍子、野鸡、熊,乃至于黑水河的鱼,多的几乎吃不完! 更别提,陈嬌那个货为了收买人心,常常会带回来数以千石的鲸鱼肉干! 所以,护濊军上下,几乎就是一群肌肉男!(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十九节 狂欢(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接下来几天,整个怀化郡,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游侠们摩拳擦掌,在各个城市上跳下蹿。 甚至,有些‘机灵’的家伙,还开始早早的铺路了。 这些家伙神通广大,而且交际广阔,基本上,只要能活动的关系,他们都在活动。 大把大把的人情和金钱撒出去。 砸的怀化上下的官吏都是头晕眼花。 而这些家伙的活跃,让哪怕是安东都护府官衙本身,都开始怀疑,都督薄世等高层是在刻意隐瞒事实了:若非如此,游侠们何必砸这么多的资源和人情? 这让薄世知道了后,简直哭笑不得! 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不断呼吁,不断的澄清。 但然并卵。 游侠们并不愿意相信薄世的说辞。 更麻烦的是,就是薄世的左右心腹,也都在私底下悄悄的怀疑:都督会不会是在演戏呢? 以己度人,他们觉得,若自己是薄世,在接到了天子命令后,也会想法设法的打压和否认相关说法吧? 这个事情,继续发展几天后。 连远在朝鲜的朝鲜君刘明,也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拐着弯的问:“薄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天子的谋算呢?” 梁王刘武派来朝鲜辅佐刘明的两位大将,韩安国和张羽,更是派来了亲兵,对薄世表示:俺们朝鲜驻军,也可以参与这次冬演,请都督批准! 这让薄世顿时就一个头两个大。 倘若匈奴果真要入寇安东,那么,朝鲜驻军的参与,自然很有必要了。 但是…… 仅仅为了一次冬演,就让数万大军和民夫,跨越上千里,冒着风雪,消耗无数资源来安东旅游? 事后不用其他人说话,光是御史大夫衙门的御史,就足够他薄某人喝一壶的了! 薄世,只好用极为坚决,极为强硬和极为果断的态度回复朝鲜方面:此番,仅为怀化郡冬演,君上(诸公)勿忧! 但这个回复,落在刘明和韩安国等人眼里。 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好你个薄世,薄子卜,居然敢孤玩这一手!”平壤王宫之中,已经十七岁的朝鲜之主刘明捏着薄世的答复,气冲冲的对着左右说道:“这个薄子卜大概以为孤是三岁小孩子吧?怀化全郡都传的人尽皆知了,还想欺瞒孤,真以为孤是那种生于深宫的废物不成?” 左右都是深深低头,不发一语。 或许,在历史上,这个刘明是属于那种典型的二世祖,******人格的典型。 他甚至干出了持弓射杀自己大臣的逗逼之事。 但在现在,这位大汉朝鲜君的命运轨迹却与他在另一时空完全脱离了。 年不过十四,就奉诏来到这朝鲜就国。 他至今,依然没有经历那个历史上他为之疯狂甚至丧心病狂的丧父之变。 甚至,他的家庭非常幸福美满。 他的父亲,梁王刘武,在他眼中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又慈爱无比。 母亲,温柔善良,持家有道。 天家对他家族,也非常照看。 不仅仅他,年未及冠,就已经坐拥这朝鲜两千里山河。 未来,他的子嗣后代,更可能兼并北方的韩国,成为这半岛的主人。 所以,他的人格没有走向疯狂,也没有走向畸形。 反而,因为在朝鲜目睹和见证了此地从无到有,从夷狄变华夏的变迁。 更兼之,辅佐他的人,一个韩安国,一个张羽,虽称不上当世大英雄大豪杰。 但也是汉家有数的人杰。 更重要的是,两者的三观都很正,而且忠心耿耿。 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个体周围的人群,也会改变一个人的三观。 从十四岁到十七岁,刘明三观最重要的塑型期,都是在平壤渡过。 这使得他,已经与另外一个时空的他,完全不同。 在现在,刘明是一个典型的汉家诸侯王。 刘氏诸侯王,在如今,都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精英! 故而,薄世的答复,在刘明眼中,已经完全变样了。 刘明觉得,这是薄世这个家伙,不想让自己这个诸侯王沾染战功! “薄子卜好大的狗胆!”刘明气的眉毛都要倒竖起来了。 作为刘武的爱子,刘明身上,其实也带着乃父的许多影子。 刘明深深的觉得,这次的‘匈奴入侵’就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更是因此为自己正名的绝佳契机! “君上息怒!”韩安国连忙劝道:“安东都督,大抵也是奉命行事……” “哼!”刘明冷哼一声,在他看来,这安东都督之所以欲盖弥彰,假冬演而行动员之事,就是为了不让他参与战争,分润战功。 而这很可能是来自长安的授意。 皇帝堂兄,刘明不能也不敢埋怨。 但薄世这个臣子和外戚,他还骂不得吗? 刘明气冲冲的说道:“中尉,请传孤的命令,动员一万兵马,随时做好参战准备,一旦匈奴入寇之烽火传来,即刻进入怀化!” 这也是刘武这一系最大的特点了——任性! 我才懒得管你长安是不是不想让我沾染战功! 哥,就是要参与! 长安越不同意,哥越要参与! 看你能把哥怎么着! 况且,这也不违规! 在理论上来说,朝鲜,也是安东都护府的一部分。 怀化有危机,朝鲜驻军断然救援,这个事情,就算闹到长安,也没有人敢说他什么不是! 就像六年前,当吴楚叛乱时,梁国首先进入动员。 朝野至今也只会赞叹:梁王真忠臣也! 而听到刘明的命令,韩安国在心里乐的都快笑开花了。 他先前的话,完全就是故意刺激刘明,就是为了让他下达这个命令。 身为诸侯王大臣,韩安国很清楚,他倘若想成为朝廷的大将,建功立业,甚至去博取封侯之赏。 这是唯一可行的路,也是唯一的机会! 错过这个机会,他这辈子都休想再有机会执掌大军,杀敌立功了。 所以,韩安国几乎是立刻就道:“君上英明!” 即使最终匈奴没有入侵,那也不要紧! 区区一万军队的组织和集结,对今天的朝鲜王国而言,小意思啦! 更何况,自家的君上,出了名的不差钱! 于是,整个安东全境,都被一条‘天子预言匈奴将入寇安东’的消息,搅得天翻地覆。 但,出奇的是:几乎大多数的群体,都没有被这个消息吓坏,反而,大家都好像过年一样的,为此狂欢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三十节 日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时间的指针,渐渐走到了九月,元德五年,也将结束。 九月甲戊(初六),日有蚀之! 日蚀,在中国史书上,是记载最多的天文现象之一。 早在古老的不能古老的夏后氏当政之时,在距离如今接近一千八百年之远的远古时代。 当夏仲康氏执政之时,就记载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日蚀。 那次日蚀,甚至出现在了《尚书》之中,流传至今。 书曰:仲康肇位四海,胤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 最近开始整理出来的《竹书纪年》里也同样记载了这次日全食,与尚书的记载基本吻合。 而对今日的中国人来说,对日蚀最深刻和最初的印象,却是来自于《诗经。小雅。十月之交》。 古老的诗歌,用着优美的文字和深厚的人文主义关怀之情,将天文与政事,联系在一起,用着沉痛的语气,诉说着当政者的无耻以及百姓的无辜。 读者无不与之产生深深的共鸣。 但是,在汉室现在,日蚀的影响,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刘彻仅仅是日蚀发生的当天,下令自己要‘素服避正殿’,同时勒令百官‘无得歌舞酒宴’。 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 原因嘛,很简单。 物以稀为贵。 最近几年,日蚀发生的太频繁了。 前年,汉家才刚刚经历了一次日蚀。 而且,史书上的日蚀记录,多如牛麻。 现在的汉家,除了日全食,对于日偏食什么的,真是无所谓。 但对匈奴人来说,这就未必了。 西域。 军臣统帅的大军,正在越过一条河流(锡尔河),准备前往西方的山口,打开进入更远方的道路。 庞大的军队,从已经变为废墟的旧大宛城市之旁经过。 残垣断壁之下,隐隐还有紫黑色的血污。 一个又一个骷颅和散落在砖瓦之间的枯骨,似乎在诉说着这些城市曾经遇到的恐怖。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永远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瞬息之间,光芒暗淡,一个阴影,遮蔽住了太阳的光芒,让这个伟大的生命之源,居然只有边缘的光芒,依然可见! 长安观测的日偏食,在这个西域王国,居然成了日环食! 若稍微懂些天文常识,那么,匈奴人会知道。 这是因为地球与月球的距离,处于远端,月球的本影锥无法抵达地球,只有伪影锥抵达,因此月球的直径在地球看来,小于太阳。 因此,造成了日环食。 但匈奴人不知道啊! 匈奴人,信奉原始的萨满教,在他们的宗教观之中,日月,象征着天地的最高主宰。 至高的天神,就是日月的化身。 连单于,都要宣传自己是日月之子,天神的代行者。 当日蚀来临。 所有匈奴人,无分奴隶和贵族,不论是在骑马行军的,还是在帐中议事的。 统统战战兢兢,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匍匐在草皮上,对着太阳告罪。 萨满祭司们,更是震惊不已。 他们将数十甚至上百的奴隶和牲畜,拉出来,宰杀掉。 用牲畜和奴隶的血,向冥冥中的神明献祭,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指示。 如此喧哗和烦扰了大约半刻多钟后,月球终于开始离开轨道,太阳的光芒重新出现。 匈奴人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望着天空上的恐怖,低垂着头颅。 “大单于,大祭司来了……”站在一个山坡上,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军臣,立刻就听到了自己的侍从官的声音。 “带过来……”军臣心有余悸的说道。 上一次日蚀,是在两年多前。 日蚀后半年,匈奴就吃了马邑之战的苦果。 右贤王尹稚斜战死。 号称匈奴脊梁骨的折兰部族败亡,楼烦、白羊,一降一俘。 匈奴帝国遭遇了重创! 甚至,就是他这个单于的地位也摇摇欲坠。 时隔两年,日蚀再次发生。 这次会带来什么厄运? 军臣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这确是天地神明的警示,必须予以重视!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人在几个弟子的搀扶下,微微颤颤的走到了军臣面前,跪下来拜道:“老奴拜见大单于!” “大祭司请起……”军臣连忙将他扶起来。 大祭司! 匈奴萨满祭司中最高级别的宗教主祭。 哪怕是单于,也要给与其尊重。 更何况,这位大祭司一直是军臣的支持者。 “大祭司,天神可有神谕?”将这老者扶起来后,军臣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神明与先祖,共同构成了匈奴的宗教观。 匈奴人跟汉朝的中国一样,相信先祖会在九泉之下,苍天之上,冥冥垂视自己的子孙。 但在同时,因为草原上残酷的生存环境和激烈的竞争,让人类的生命变得脆弱无比。 所以,匈奴更相信,神明的力量,确可以保护和拯救他们。 而草原的特殊环境,又进一步增强了宗教的说服力。 萨满祭司们永远不缺乏震慑和恐吓匈奴人的例子。 “这次日蚀,是天神的警示!”大祭司巍颤颤的说道:“有大灾难和大恐怖将降临!” 他言之凿凿的说道:“我看见了,先祖的石像流出了血泪……” 军臣闻言,终于色变。 在匈奴历史上,大祭司告诉单于,先祖的石像中流出血泪。 这几乎是天崩地裂的灾难预兆! 最典型的就是当年,头曼大单于的大祭司告诉他,先祖的石像双眼流出了血泪。 然后,头曼单于就被冒顿大单于鸣镝射杀。 匈奴随后进入内战,死者阡陌连野。 “会是汉朝吗?”军臣喃喃自语两声。 日蚀的出现,先祖的石像流血,这都是不吉和不详的征兆。 那么…… 军臣将视线投回南方:“我需要回军吗?” 随即,另一个想法浮现:“我就算回师,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大军回转,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此番西征,还毛都没有捞到一根! 倘若就此回师,且不说汉朝究竟会不会北上。 既算汉朝真的北上了,他这支已经远征数千里的疲惫之师,回去了又能怎样? 还有,为了此番西征,各部族都动员了大量的奴隶和战士以及牲畜跟随。 若是什么都没有抢到,就此回师。 他能承担得了诸部族的怨气吗? 答案是——不能! 匈奴人可以吃败仗,甚至可以承受许多伤亡。 草原上的人命本就不值钱。 为了一块能放牧百头牲畜的小草场,两个部族之间,常常会死伤数百人! 但是——匈奴人决不会接受耗费巨大,却什么也没有获得的行动。 在草原上,浪费就是原罪。 不能带领部族征服和劫掠其他人的单于,更是该死! 军臣很清楚,他当年能够发动政变,清洗掉右贤王的势力。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右贤王在前年,率领五万大军南下,损兵折将不说,抢到的财帛也少的可怜。 这激起了幕北,甚至幕南部族的愤慨! 想到这里,军臣就已经知道了。 他的回师毫无意义,反而会导致匈奴的分裂。 那些得不到战利品和奴隶的部族,会怨恨他这个单于。 挛鞮氏内部的政敌也会借此发作。 更重要的是,他就算回去了,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军臣就叫来了自己的右大都尉须卜难。 须卜难是须卜氏族之中最强的勇士,他二十岁就成为了须卜氏族的射雕者,是须卜氏族中公认的下一代领军人物。 “右大都尉,你立刻拿着本单于的龙旗带着本单于的亲卫队,日夜兼程,回到申屠泽,告诉呼衍当屠:无论汉朝怎样挑衅,都不许擅自开战,假如汉朝主动进攻,那就死守高阙,等待本单于归来!”军臣对须卜难命令道。 后者立刻说道:“您的命令,我的使命!” 然后,须卜难就接过了一面单于庭特有的龙旗,将之插在自己身后,然后呼啸一声,带着数百名骑兵向着东方而去。 望着须卜难远去的背影,军臣终于感到有些安稳了。 在军臣眼里,高阙要塞,那是神明才能攻陷的军塞! 当年,要不是秦人主动放弃了高阙和阴山的郁林塞。 匈奴人怕是全族死光,也不可能夺得这两个伟大的要塞。 要知道,当年,蒙恬驻扎在阴山时。 不仅仅匈奴,即使是当时的草原霸主东胡和月氏,也全部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南下牧马,甚至不敢在秦人面前弯弓! 在军臣看来,只要呼衍当屠不冒进。 死守高阙,以呼衍当屠的兵力和实力,汉朝人就算死上一百万人,也别想攻克高阙! 除了神明,这个世界,不存在能够攻陷高阙的力量! 它是那么的坚固,那么的险要,那么的强大。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周围高耸入云的山峦和陡峭崎岖的峡谷,更不是任何人可以飞跃的。 而守住了高阙,就等于守住了大河,守住了大河,就守住了阴山,守住了阴山,就守住了河南。 只是,不知为何,军臣的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着不安和惶恐。 以至于,他又叫来了一个忠诚的奴才,对他吩咐道:“你,立刻去狼居胥山,命令,在狼居胥山守卫的部族南下,渡过大幕,进抵申屠泽!” 匈奴人虽然习惯在秋冬,前往南方过冬。 但是,幕北的一些重要牧场和重要的山脉,匈奴依然会派军队和部族留守。 这是游牧民族的特性所决定的! 匈奴人深知,任何一块牧场,你一旦放弃,立刻就会有人填充你留下的空白! 匈奴人可不希望,那些肥美的牧场,在自己的部族离开后,被人鸠占鹊巢。 所以,在狼居胥山等地,匈奴都会留有一些守卫力量。 而且,这些力量,通常都是匈奴的精锐! 他们会杀死任何敢于侵犯自己领地和牧场的其他部族的牧民,将他们的尸体吊起来,脑袋插在木桩上。 以此警告所有人:这些牧场是匈奴的,未经匈奴允许,任何人都不可有侵犯,更不可有放牧! 而调动这些力量,则很有可能让幕北的小偷和丁零人在这个冬天肆无忌惮的侵占匈奴的牧场。 让明年的匈奴牧民只能看到一片片狼藉。 然而,在军臣看来,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只要能保住河南地,那么,大匈奴就依然会占据对汉朝的有利地利。 而河南地假如能保住,更可以重新平衡汉匈力量。 使得匈奴人不再畏惧汉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然出现了有部族,因为惧怕汉朝,而不敢回到自己传统的过冬地,反而西上,来到了塔里木盆地过冬。 ……………………………… 当日蚀发生时,在高阙的呼衍当屠,以及其他的匈奴部族首领,也全都看到了日蚀的景象。 如军臣一般,所有的匈奴人,都跪在地上。 而那些被枷锁束缚的大宛奴隶,以及大腹便便的大宛女奴们,也都是神色恐慌。 日蚀月食,这是人类在愚昧时期的通用恐惧。 无论是西方的罗马,还是东方的汉朝,仰或非洲的埃及,西亚的两河文明以及美洲大陆上的食人族。 没有任何民族能在这天地的奇观和伟力面前,还能保持镇定。 当日蚀结束。 大宛奴隶们瑟瑟发抖。 在他们眼中,这是太阳神阿波罗发怒了。 而在匈奴人眼里,一如军臣,他们直觉的认识到,这是灾难来临的预兆。 “马上命令若卢部族,加强对梓岭的控制,派出骑兵,巡视休屠泽,各部族立刻开始渡河,所有的牲畜和奴隶,全部给我安置到高阙之后去!不可让汉朝人有机可乘!”呼衍当屠立刻就下令。 但可惜,愿意听他命令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若卢部族和须卜以及兰氏的部族。 这些家伙表面上都点头答应。 但实则,却转头就将这个命令抛之脑后了。 尤其是须卜和兰氏的贵族们,他们才不会愿意去听一个呼衍氏的‘野种’指挥! 而且,他们觉得,即使呼衍当屠是对的。 那么,在汉朝出塞后再收拢部族,撤退奴隶和牲畜也还来得及。 至于若卢王就更坚决了。 你叫我派人去巡视休屠泽,我就去巡视休屠泽? 那多没面子! 再说,这么冷的天气,连河水都结冻了,沼泽也冰封了。 汉朝人出塞? 搞笑吧!(~^~) 第一千零三十三节 磨刀霍霍(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经过了漫长的行军跋涉后。 从造阳赶来的楼烦胡骑,终于进抵了兴乐塞。 楼烦胡骑,终于赶到了这里。 颍阴候灌何带着自己的部将,率领着四千多骑兵,依次入城。 楼烦军现在总兵力高达九千骑! 但,楼烦军本身负有着守备造阳和什辟一带的责任。 所以,灌何在什辟留下了一半的力量守备,只带了另外一半军队前来。 “按照陛下的命令,我军将和虎贲卫并肩作战!”灌何骑在马上,对着左右的亲信们嘱托道:“虎贲卫,天下强军也!但吾等楼烦军,却也不能在虎贲卫面前露怯!传令全军:打起精神来!让虎贲卫的丈夫们看看我楼烦健儿的威风!” “诺!”众将都是轰然应诺! 然后,将旗飞舞,庞大的军队,缓缓进入军塞之中。 兴乐塞的百姓们,则都趴在城头,好奇的看着这支别样的军队。 之所以是别样,是因为这支骑兵看上去虽然甲胄和旗帜都是汉军。 但,其骑兵,却有许多都是身材粗矮,四肢健壮的胡人。 汉家胡骑在现在可是一个稀罕品! 在以前,甚至仅有一支太宗时期建立的长水胡骑。 那长水胡骑加起来才两千来号人。 哪比的上眼前这支密密麻麻,尽数披着汉家战袍的胡骑的规模? 许多百姓因此一边啧啧称奇的看着,一边对着左右后辈们教训道:“这就是国势啊!盖圣王出,泽及鸟兽,所以胡人也踊跃投效王师,为王前驱!” 晚辈们听了,都是一边撇撇嘴,一副瞧不起的模样,一边却又羡慕嫉妒恨的打量着这些胡骑身上的装备和背后那绛红的战袍。 云中男儿,可是做梦都想披挂上那件红色的战袍! 可惜…… 汉家征兵,有‘士不教不得征’的制度。 今上又将之严格化,以至于,现在即便年满二十三,身强力壮,接受了至少三年以上训练的好汉子,想要披挂上那件战袍,也非易事! 现在,就特么连想选入郡兵,都要托关系了! 真真是让人好生惶恐,感觉有些跟不上时代。 程不识带着虎贲卫的将官们又站在兴乐塞的墙头,看着这支翌日将与自己同袍而战,而交托后背的友军。 “这楼烦胡骑,靠不靠得住啊?”有人悄悄的说道。 “是呢,败军之将……”有经过马邑之战的军官不以为然的说道。 程不识抬起手,制止了这些部将的胡言乱语:“不可非议友军!” 他回过身来,看着这些将官。 若是虎贲卫的本部在此,这些家伙确实有这个资格这么笑话楼烦军。 但问题是——虎贲卫的主力和精锐,都在义纵麾下,与羽林卫编组在一起。 在这个兴乐塞的,只是刚刚成军不过七个月的新军。 而且,都是陌刀兵。 新兵蛋子们,有什么资格耻笑别人? 况且…… 程不识的眼睛,从楼烦军的军阵身上掠过。 这支军队,看似是胡汉混编在一起,但是其每一骑的前后左右联系都非常密切。 在程不识眼中,他眼前的这支骑兵单纯以纪律和秩序而言,已经不下于某些汉军主力了。 大抵也就只有虎贲卫的主力能稳压对方一头! 想想也是! 楼烦胡骑,虽是新军。 但其骨架,却还是来自汉军五大主力中的楼烦将和楼烦尉。 且其胡骑,也都是从马背上长大的楼烦胡人。 论起马术和骑术,这些家伙足可为汉骑的老师了。 再辅以汉军的纪律和严格的训练。 何愁不成强军! 看着这些骑兵,程不识也有些感慨灌何的好运气! 本来颍阴候家族都要完蛋了。 其在军中的影响日益衰退,再过一二十年,等到下一代的颍阴候上位,颍阴懿候的福泽,消退干净,恐怕,这个家族就要衰败了。 可哪成想,人在家里坐,馅饼从天降! 楼烦部族的归降,让颍阴候家族得以振兴! 那将近九千骑的楼烦降卒,立即就给颍阴候家族打了一针强心剂。 隐隐之间,甚至有了中兴之像。 虽然可能还不如当年颍阴懿候,手握二十万大军,虎据荥阳,让吕后忌惮的威势。 但却也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了。 “准备欢迎友军吧……”程不识对着诸将道。 至于这些家伙会不会放下心里的轻视? 程不识相信,他们肯定会的。 因为,军人,从来都只相信拳头和实力。 只要这些家伙跟楼烦军的众人有了接触,认识到了他们的强大,自然就会尊敬他们,并且将他们视为战友。 这也是独属于武人的交流方式。 ………………………… 赵蒙骑在马上,胸前,还捂着妻子给准备的一大块肉干,腰间也揣着两包盐巴,手里面握着心爱的马刀,背上背着一把骑弩以及一张骑弓。 胯下的战马,稳健的,缓缓的踏着碎步。 “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耳中传来了队率的呵斥声:“让北地父老和虎贲卫的丈夫们见识见识我楼烦军的志气!” 赵蒙连忙挺直了胸膛,跟着左右同袍,将马刀抽出来,举在右肩处,扯着嗓子,大声喊起来:“楼烦楼烦!有我无敌!” 这也是如今汉军中比较普遍的军号。 特别是对于楼烦军这样没有历史底蕴的新军来说,也唯有这样的口号,能让他们在那些军功昭著的友军面前,稍微找回些场子。 但,莫名的,赵蒙却想起了自己在造阳的家。 家里的牲畜怎么样了?那两头刚刚产下幼崽的母牛如何了?牛犊们是否健康?家里的奶酪提炼工作怎么样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赵蒙摸了摸自己胸口里的那块肉干。 他一直舍不得吃这块肉干。 每天只要摸摸它,赵蒙就感觉非常幸福。 这种滋味,他生平从未尝到过。 这让他充满了斗志。 “细君、大郎,等着我立功回去吧!”赵蒙在心里发誓着。 ……………………………… 在兴乐塞迎来了自己的友军时。 长城的另外一个方向,郅都所在增山关也迎来了自己的友军。 总计五千骑的‘忠勇军’在太原完成了整编和修整后,也奉命驰援而来。 庞大的军阵,遮天蔽日的笼罩了几乎整个旷野。 一路之上,这支由历代归义匈奴人为军官,以旧匈奴右贤王尹稚斜的本部降卒以及折兰和白羊的降卒组成的军队,都在高唱着军歌,士气高涨。 “岂曰无衣?天子授我衣!岂曰无食?天子赐我食!” “匈奴稽粥无仁义,残暴狂悖又无义……天子授我王师义,天子赐我朝晚食……手持战刀临血海,除尽无道方罢手!” 立在城头,听着这首半文不白的军歌。 郅都笑了。 他对左右道:“早闻陛下有士曰:司马相如者,善写诗赋,尤擅以诗赋导夷入夏,可惜一直缘悭一面,现在看来,日后若回长安,吾非得谢之不可了!” 谁都知道,这忠勇军是天子今年夏天才着手从被俘匈奴降卒之中,挑选人马组建而成的军队。 全军上下,总兵力最初多达一万三千骑。 不过,在经过这几个月的筛选和训练后,就只剩下了这五千骑精锐。 剩下的人,自然都被淘汰掉了。 尽管如此,郅都其实开始也不是很放心这支主要由过去汉家的敌人组成的军队。 所以,将他们放在了太原。 本意是考察和观察。 现在,郅都准许他们来到增山关,当然是郅确信了他们现在已经跟过去划清了界限了。 成为了可以信赖和值得信赖的友军! 而这要感谢很多人。 但,主要还是要感谢以司马相如为首的汉家宣达司的文吏们的努力。 若没有这么巧舌如簧,而且熟谙人心,特别是匈奴降卒人心的人不断宣传和洗脑。 恐怕,郅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心。 正是宣达司持之以恒的不断努力下,让这些过去的汉家敌人,现在,全部坚信自己天生有罪,需要洗清,才可成为诸夏之民,享受到汉家天子的雨露滋润。 更使得这支军队上下都确信,只要消灭残暴的匈奴稽粥氏的统治,就可以让那些被匈奴统治的同胞和族人,也拥有洗清罪孽,脱离苦海的可能。 至于那些不信者和意者不坚定的家伙,自然都在洗脑的过程被甄别出来,然后,踢出了忠勇军。 在这样的思想的武装下,这支忠勇军的士气和斗志,连郅都都感到有些害怕。 自古,用思想武装的军队,最可怕! ………………………………………… 长安,宣室殿。 刘彻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面前,望着地图上一颗颗已经摆上了长城沿线的棋子。 一颗棋子,就是一路大军。 或者一支匈奴的部族力量。 汉匈双方战前在河套的军力和配置,到现在,已经基本上出来了。 在上郡的最前方的增山关,是卫将军郅都所统帅的一万五千余大军。 其中,包括五千忠勇军胡骑,虎贲卫、羽林卫的陌刀新军共三千人,棘门军的两个校尉所率的三千五百余骑兵,灞上军的三个校尉统帅的四千多步骑。 而他们直面着匈奴在河套的右翼。 沿着梓岭、河阴、北河、高阙,总计超过十一个万骑,至少七万多匈奴骑兵,居高临下,面对郅都所部。 假如只有郅都一部北上,那跟送死没有差别。 所以,郅都这一路,只是吸引匈奴注意力的。 在正面战场上,义纵将统帅羽林卫和虎贲卫的主力。 其中有着三千五百名胸甲骑兵作为中军,南北两军的主力骑兵,一万两千骑分做左右两翼,外加七千多的步兵作为预备队。 这支总兵力接近了两万五千人的主力,将成为汉军的拳头,作为砸开高阙要塞和匈奴人主力决战的利器。 而在云中的左翼,程不识将统帅楼烦军,陌刀兵和一部分的云中郡兵,直插梓岭。 假如梓岭之敌,匈奴的若卢部族识趣,那就不管它。 倘若他们想出来刷存在感,那就碾碎他们! 程不识所部的主要任务,还是为义纵主力,扫清道路,并且引诱匈奴主力决战。 此战,汉军出塞的总兵力,将达到六万余人。 其中骑兵超过四万! 大军兵分三路,最终在高阙城下会师。 而之所以选择三路出兵,而非是集结成一个拳头。 倒不是汉室和刘彻对匈奴人的战斗力有多么低估,或者说自信心已经膨胀到了可以无视匈奴人的地步。 之所以兵分三路,这其实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如此! 你可以试想一下,六万大军的规模,有多么大? 毫不夸张的说,即使只是六万人站在一起,也是密密麻麻,完全看不到尽头的庞大军阵。 更别提,汉家骑兵的标准配置就是一人双马。 再加上步兵的重装备和武器。 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一支大军,行进在一条道路上的情景。 那几乎就跟苻坚说的一样了。 足可以投鞭断流,每人吐口吐沫也足以汇成小溪。 而他们每人在路上踩上一脚的话…… 哪怕是以坚固和实用著称,在这个时代堪称bug的秦直道也足以踩个稀巴烂。 甚至哪怕是水泥路,哪怕是柏油路,恐怕也经不起六万大军的践踏。 而汉军出塞,可不仅仅只有军队。 还有庞大的后勤民夫队伍。 而这些人的数字,起码是军队的四倍! 以现在中国的道路情况来说不存在一条可以维持如此之多人马往来,马蹄践踏的道路。 假如硬要一路出兵,那结果只能是——大军出塞后,民夫们和补给物资全部陷在泥泞之中,动弹不得。 其实,哪怕是兵分三路后,道路的压力也依然庞大。 仅仅是为了准备随时修葺道路和疏通交通,汉家就已经做好了动员十万以上的民夫的准备! 这也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局限性。 没有铁路,没有水泥路,更加不存在飞行器。 人类,只能肩挑手提,跋涉在泥泞和寒风之中。 每一口送到前线的军粮,都可能在道路上被消耗掉三分之二。 所以,历史上,武帝才会迅速的耗尽他的国库,最终甚至干出了连小孩子也不放过的政策。 想到这里,刘彻也是叹了口气。 这是客观事实。 打仗,哪有不花钱的?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大概是这次战争,能带回足够多的战利品来填充国库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三十四节 大战之前(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九月壬子(二十四)。 最后一批汉军的作战人员进入前线。 带队的是少府丞成毅,墨苑现任山长杨毅以及太医署令石穰。 他们带来了一百多名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工匠,以及超过三百人的太医署医师及学徒,除此之外,还有十余位墨苑墨者。 毫无疑问,他们是汉家的宝贝中的宝贝。 在这个时代,想要培养一个医师,一个工匠,一个科学家。 只能拿钱拿时间来堆。 所以,他们不是来上战场的。 基本上,他们只会留在安全的后方。 最多跟随大军主力行动。 当然,他们也不是全无用处。 不然,也就不必来了。 医生,要处理各种病患和伤兵,尽一切可能抢救伤员。 尤其是经过了马邑之战后,随军医生,甚至已经成为汉军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马邑之战时,正是因为虎贲卫和羽林卫带了一个百人规模的军医团,使得汉军的伤兵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许多人因此捡回一条命。 更多的人,则因此免于残疾。 所以在军队里,医生是最受军人欢迎和尊重的职业。 汉军也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军医团队来保全自己士兵的生命和身体健全。 这同样是来自马邑之战的经验。 在马邑之战后,汉军统计了本方战损。 结果发现,由于有着军医的存在。 大量士兵的生命都被挽回。 而这些士兵康复后,迅速恢复了战斗力。 至于工匠们,他们是来实地考察秦直道以及协助汉军,安装和组装某些大型器械的。 墨苑的墨者们,则是希望亲自上战场看一看自己设计和制造的武器装备的实际使用情况。 而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少府刚刚组建起来的一个‘隧营’。(注1) ‘隧’是秦汉两代特有的军队编制。 各大主力野战军团以及重要关塞地区,都设置有隧。 隧的主要工作,就是作为军队的辅助力量,修葺各种军械,修补车马,架桥铺路,搭设浮桥。 换句话说,这其实就是古代的工兵营。 但,跟其他很多辅助兵种一样,‘隧’这个兵种一直不受重视。 在今天以前,多数的隧队,都是由刑徒、赘婿、罪犯甚至是司空城旦组成。 在军队里,他们干最苦最累的活。 但战争的胜负,却跟他们无关。 也就是马邑之战后,汉家才开始重视‘隧兵’。 天子下令由少府牵头,成立了这么一个专业的隧营。 同时,还将这个隧营武装到了牙齿——当然,是针对他们的任务和工作而言的武装。 铁锹、铁铲、铁锤、铁杆等等等等,但凡现在有的工具,应有尽有。 隧营的兵源,也得到加强。 就以这个少府编组出来的隧营而言,全营上下接近两千人。 每一个人都是在少府接受了一年以上专业训练。 除此之外,营中还有着大量百工苑学生,少府名匠学徒以及墨苑的学徒。 其中不乏有出身士大夫和地主的良家子。 自然,随着他们的逼格升高,其待遇也就不同了。 按照长安确定的制度,隧营拥有分享战功的权力。 只是,其计算方式有些不同罢了。 譬如,修复一条道路,搭建一条通向敌营的桥梁,在规定的时间内为大军扎好营寨,修葺好损坏的军械、车马。 这些都被细分成了军功。 虽然,可能远远比不上前线的将士,斩首杀敌来的痛快。 但,却也不再是战争的旁观者。 而是变成了战争的一员。 隧营一到云中,立刻就露了一手——他们仅仅用半天时间,就将云中城中堆积起来的数千套各种损坏的军械修葺一新。 同时还为军方将弩机和马刀都保养了一番。 这让义纵立刻就接受了这支专业化的隧营。 “以后羽林卫也要成立这样的隧队!”许多人在观看了隧营的表演和速度后,也立刻下了决心。 与这支专业化的技术团队相比,自己军里养的那些隧队,完全可以丢掉了。 而随着隧营的抵达,汉军进攻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宣告完成。 从上郡的增山关,沿着崎岖的山脉,直至云中郡的兴乐塞、沙陵、固陵一线。 十几个长城的关隘下面,扎满了军帐。 每日炊烟袅袅升起,方圆十几里都能看到。 军号声更是响个不停。 汉家的磨刀霍霍之声,甚至连一些在长城附近放牧的部族都清清楚楚了。 只是…… 这些家伙望了望长城那边的炊烟和号角声,大多数都是缩了缩脖子,然后赶着牲畜群,远远的离开。 对他们来说,汉朝要打匈奴? 他们没有意见。 甚至,其中不乏有人感到很振奋! 挛鞮氏的军臣,先杀死了老主人,又害的少主暴卒。 这个单于,在很多幕南部族心里,其实早就失去了威信! 当然,也有些傻瓜蛋,使命感十足,想要去给高阙报信。 但是很可惜,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太卑微了。 以至于单于庭不许他们靠近和接近河南地,不许他们跨越梓岭!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当然了,匈奴人在靠近长城的附近,安排了一些斥候和警哨。 不过很可惜,这些斥候和警哨,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基本被杀光人了。 杀人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同族。 那些早已经暗中投靠了汉室的部族,就是拿着这些家伙的人头,作为投名状。 兼之,如今正是冬天。 马上就是汉朝的新年和一年一度的大朝议。 很多匈奴贵族都认为,汉朝人现在估计都在忙着准备过年和给皇帝朝贡,不可能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忽然进攻。 梓岭的若卢部族更是松懈到了哪怕山脚下传来了马蹄声都懒得出帐去察看。 在这样的一个冬天,不窝在穹庐里,围在火堆旁边,把玩着刚刚买来的大宛女奴,难道还要出门去顶着北风,看一看是那个不开眼的小兔崽子在瞎胡闹? 当然,也不是所有情报和信息,都抵达不了高阙。 至少,在九月的最后几天,起码有十几个匈奴人,冒着风雪,顶着寒风,来到了高阙、鸿鹄塞甚至榆林关,跟当地的匈奴部族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 只是,这些人的地位太低了。 以至于根本见不到部族的高层。 通常,他们只能见到部族的低阶贵族和武士。 于是,自然而然的,这些弥足珍贵的情报,被这些低阶贵族和武士,当成了笑话。 汉人要进攻了? 你骗鬼呢? 至于这些勇敢的牧民所报告的什么长城那边炊烟浓密,军号声嘹亮什么的。 被这些家伙归为了汉人在开宴会或者汉人在玩耍一类的无关紧要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三十七节 出塞(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翌日,大雾弥漫,早晨的气温降到了负两刻,地面上凝结的冰霜,甚至让路面结冰。 在云中城外的军营中,一个个汉军将士,人人甲胄齐备,昂首挺胸,站在校场内。 这里是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胸甲骑兵大营。 义纵带着将官们,走上高台,望着全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天气很冷,寒风吹在脸上,让人的鼻子都有些生疼。 但义纵和将官们的心却是火热的,滚烫的。 自从秦二世下令王离放弃榆林塞、高阙塞,率领长城兵团回归,扑灭农民起义以来,中国就已经失去了那片沃土八十多年! 高阙城以南,是赵武灵王留给子孙的遗产。 而榆林塞以南,是秦始皇帝和蒙恬,用了十多年打下的疆土。 义纵甚至还能从史书之中,读到秦人对那片土地的描述:新秦中。 祖先筚路蓝缕,艰苦创业,留下的基业,决不能放弃,更不可有放弃! 中国的土地,一寸都不能少! 自古以来,从夏商周至今,中国的先王,率领先民,一路披荆斩棘,伐山开路,几千年才有了今日中国的疆域。 虽然秦末战乱,使得中国重创,丢掉了许多土地。 但,在当今天子的领导下,汉家正在一点一滴的将这些故土拿回来。 南越臣服,东海内附,闽越恭顺。 南方之事,大体底定。 在东北方向,汉室更是一跃千里,不仅仅全部收复了燕之故土,还重新将朝鲜及其周围的东夷部族王国,纳入****的体系。 现在,中国****上国的拼图,就剩下最后两块了。 一块,就在这长城之外,以高阙为核心的赵国九原郡和以榆林塞为支柱的秦人故土。 而另外一块则在西南群山之中,散落在山峦之中的夜郎、僰、滇、莋等国。 只要能收复这两个地区,那么,中国,就将再次成为一个整体。 并登临天下至尊的宝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义纵举起手,在自己的胸前一击,行了个军礼。 其他将官也纷纷行军礼。 回应他们的是,整齐划一的金铁击鸣之声。 义纵向前一步,看着自己眼前的这支汉军精锐,真正意义上的虎狼之师。 从他们的眼中,义纵看到了朝气,看到了骄傲,还看到了逐渐升高的昂扬斗志。 清了清嗓子,义纵拿起一张草稿纸,站到一片铜制的话筒前,对着全军说道:“诸君,诸校尉司马队率什长伍长及至于诸正卒,今天,吾辈齐聚于此,望塞外之茫茫,几人可知,那长城之外,大黑河以北,乃我先王之土?” 历来,大凡王师出征,都要誓师。 誓师者,明道理,明目的,讨伐无道,消灭暴政! 若汤武之汤誓,周武之牧誓,都是如此。 “诗云:我疆我理,南东其亩!先王疆理天下,布其利,施其德!是故海内生平……” 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士卒,都有着一定的文化基础,因此,都能理解义纵所说的话。 众人听着,也都是心潮澎湃。 在今天以前,汉军各部,就已经被宣达司的文吏反复宣讲过了那榆林和高阙,到底代表了什么? 更有许多云中父老,被邀请到军营之中,讲述过去数十年,匈奴人践踏边墙,略杀汉民的苦难。 因此汉军上下,都已经明白了此次出塞作战的意义。 至于虎贲卫和羽林卫的士卒,更是早被激荡起了狂热的民族主义。 人人都清楚,这次出塞,收复故土之余,还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乡桑梓,免受匈奴侵袭。 再加上,如今打仗,是发财致富,赢取贵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最佳途径。 所以,人人早已经血脉偾张,不能自已。 尤其是当义纵说道‘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高帝时匈奴如何,吕后时匈奴如何,太宗时匈奴如何,先帝时匈奴又如何’。 将匈奴人过往犯下的罪孽和罪行,全部拿出来叙述。 将士们更是听得怒目圆睁,情绪激动。 “自秦弃河间地,绝先王之土,凡此八十余载,忠臣孝子,人人皆为高阙、榆林而扼腕叹息,恨不能为君父收之!今吾辈幸蒙圣天子在位,整军修甲,励精图治,时机已到!”义纵看着全军说道:“光复高阙,收赵武灵王之土,克复榆林,复秦始皇帝之塞,就在今日!” 义纵挺直了胸膛,望着全军将士,问道:“二三子,可愿与吾共襄此盛举!上报君父,下拯黎庶?” “愿!愿!愿!” 全军三呼。 “拿下高阙,为圣天子春秋献礼!”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总之,瞬息之间,整个天地都充满了欢呼声。 当今天子的二十二岁春秋诞确实已经不远了。 用一场大胜,为天子春秋之诞献礼。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政治噱头。 也是一个很好的激励士卒的方法,谁不知道,当今天子在军队中的威望和声望,已经跟圣人几乎划等线了呢? 只是…… 羽林卫和虎贲卫,知道当今天子的生辰,这不奇怪。 但是…… 在这一天的云中各军塞的汉军誓师大会上,诸部都传出了‘拿下高阙,为圣天子春秋诞献礼’的欢呼声。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但,没有人关注这个。 在誓师大会后,汉军随即开始出塞。 已经紧紧锁闭了二三十年的长城各个隘口,在这一条,忽然全部打开。 一位位骑士,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平稳有序的出塞。 沿着大黑河以及山峦,汉军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涌出塞外。 骑兵当先,步卒和重装备紧随其后。 此时,大雾消散,太阳绽放出无穷的光和热,整个世界阳光明媚。 迎着阳光,隧营在出塞后,立刻就在大黑河上架起浮桥,以供重装备和车马通过。 而其他汉军步卒和轻骑兵,则快速的从早就已经确定好的冰面上通过。 在一天的时间内,总数超过十万的军民,就完成了出塞之任务。 然后,他们就直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战略要点——白道。(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三十八节 望城止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白道是秦直道的一部分。 但同时,它比秦直道更古老。 至少在数百年前的春秋时期,它就已经存在。 它是远古的先民们,用双脚走出来的一条道路。 但,在秦人手里,这条古道被拓宽,被加固,被延长。 最终,出现了这样一条贯穿南北,长达数百里,直至高阙的道路。 因为当年秦人对河间地放弃的太过迅速,以至于匈奴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整个河间地。 所以,白道在如今还是默默无闻,只在商旅和牧民之间流传。 但在历史之上,这条古道在两汉后,却流尽了鲜血。 北魏时期,这条道路是北魏政权控制河套地区的重要通道。 至北齐,宣文帝高洋率军大破柔然时,就是将后勤辎重留在白道。 隋朝时,卫王杨爽,在此大破突厥。 初唐之时,突厥人也是在此杀死了刘武周。 抗战时期,吉鸿昌将军更是亲笔手书‘化险为夷’四字,称赞白道的作用。 当然,现在的汉军诸将,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事情。 但,出塞后立即抢占白道,却是任何一个稍微有些军事常识的人,必然会去做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 当汉军从云山一侧的黑水河进入到塞外草原时,白道就是出现在汉军面前的第一条道路,也是唯一一条人造道路。 而且,这条道路还很宽阔,更是非常坚固! 秦人修路,向来是以质量和效率著称。 秦直道,秦驰道,甚至被后人用了一千年。 无数王朝躺在秦王朝的功劳簿上,安逸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直到,秦人的道路再也不堪使用…… 直到,出现了第二个二愣子——隋炀帝杨广。 所以,白道必然可以承载汉军的重载补给马车和各种重装备。 更是在这个冬天,为数不多,可以避免大军陷在泥泞和寒风中的道路。 更重要的是,白道直通高阙。 占据了这条道路后,汉军就可以沿着道路,直插高阙。 义纵骑着战马,矗立在一个小山坡上,望着汉军主力,沿着白道不断前行的场景。 远方一个已然废弃了许久,只留下两个残垣断壁的关塞废墟,已经清晰可见。 “那是秦的新雍塞……”义纵拿着地图,对照了一番后,感慨道:“沧海桑田啊……” 当年,蒙恬率领秦军最精锐的军队,北上驱逐胡虏,强大的秦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匈奴、楼烦、林胡、东胡,统统撵走! 然后,秦军占据阴山,并且前出阴山,以阴山为基点,重新勾画了新的防御体系。 自榆林塞以南,二十七军塞及三十四县,相继设立。 当年的秦帝国,依然是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睥睨当世,横压世界的无敌帝国。 所以,秦人的野心也大的惊人。 他们在这块土地上,设立了两个郡级行政单位。 高阙以南,是九原郡。 高阙以北,是所谓的‘新秦中’。 秦人很显然,希望将此地建设成第二个关中。 不仅仅大肆移民,更在此地,将许多关塞之名,冠以关中地名。 如,那个已经废弃的‘新雍塞’,还有同样被掩埋在废墟里的‘新咸阳’‘新安阳’…… 秦始皇和蒙恬,显然希望通过以此来将此地彻底控制和掌握。 但是…… 随着一代雄主秦始皇帝驾崩,天下局势转瞬倾覆。 帝国失去了它的控制者和领导者。 即位的二世,称其为蠢材都是对蠢材的侮辱! 义纵甚至觉得,哪怕是放只猪坐在二世的位置,也不会比他干的更差劲。 短短几年之内,秦帝国的霸业就被那个蠢货葬送。 不仅如此,他甚至连帝国的底裤都给败掉了。 自孝公以来,秦人七世先王,两百余年的基础,一朝丧尽。 看着脚下的这条坚固的宽阔道路——即使已经过去了七八十年,尽管已经长满了野草,但这条道路,依然存在,并且依旧坚固如斯。 义纵就越发的相信,当年贾谊贾长沙的评论没有错——向使二世仅得中人之姿,秦帝国也不会崩灭。 当然,义纵明智的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他拿着地图,比照着情报,道:“我军已至新雍塞,距离梓岭不过百十里!” 他雄心万丈的对左右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今日下午日暮之前,进抵‘新咸阳塞’占据梓岭一侧的高地!” “诺!”左右都是轰然应诺。 立刻就有传令兵,将这个命令传达到全军。 “派去通知上郡卫将军的使者也不知道到了没有?”义纵喃喃自语两声。 这次,他统帅大军,先行出塞。 虽然说,是可以解释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关键还要看人家郅都认不认。 这个事情,要是郅都认,那就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要是郅都不认,那就乐子大了。 这官司估计怎么打也打不清楚。 甚至可能成为一桩公案、悬案! 想想看,要是卫将军郅都觉得是车骑(义纵)要贪功,手下的部将再一鼓噪,嘿嘿…… 更麻烦的是,义纵很清楚,因他这个举动,肯定会使得郅都所部陷入麻烦甚至灾难之中。 要是郅都吃了亏,然后把心一横,是完全可以将责任和问题推给他义纵的。 义纵虽然确信郅都人品很好,应该不会计较。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政坛上的事情,谁说得准? 何况,此事还干系着一万五千多人的生死以及数以十计的将官前途。 所以,义纵此时,其实是忐忑不安的。 思虑着这个事情,义纵也不得不叹息了两声。 这个时候,一个传令兵,策马飞奔而来,一到义纵面前,他立刻翻身下马,行了军礼,呈着一个军报,道:“虎贲卫程都尉急报!” 义纵立刻上前接过来,看了看,顿时大喜,道:“请回复程都尉:本将望都尉,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却是程不识那边传来了捷报。 程不识所部,与义纵所部一般,都是昨日早晨出塞。 但不同的是,程不识所部是从兴乐塞,渡过大黑河,直插梓岭侧翼。 根据军报,程不识所部,已经在梓岭西北方向约五十里左右的大河之侧,全歼了一支百人规模的匈奴游骑,并且依然在继续向着梓岭方向急行军。 按照战前规划,假如不出意外,最迟明天下午,程不识所部就至少应该封锁梓岭,并且控制住梓岭的进出要道。 为中军主力打开一条通道。 一条通向高阙的道路。 但这并非易事! 尤其是在这塞外的冰天雪地中,程不识所部又没有白道可行,只能跋涉在草原上,行进在泥泞之中。 这对其全军的体力和耐力,都是一个严重的考验! ……………………………………………… 此刻,程不识所部,确实是很行进的很艰难。 塞外的寒风,带着风沙,打在人的脸上,疼的厉害。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路面也变得泥泞起来。 许多士兵的行军速度都因此受限。 好在,这次出塞,汉家做足了准备。 一口口简易的行军锅在隧营和民夫的努力下,迅速搭建起来。 一碗碗热腾腾的姜汤,加着盐巴和奶酪,送到士兵们面前。 使得士兵们能够驱散寒冷,恢复体力。 但是,今天晚上在那里宿营却成了一个问题。 好在,楼烦军的骑兵们,是这个草原上的熟人,他们很清楚在草原上,应该寻找什么样的地方过夜。 昨天晚上,就是在他们的指导下,程不识所部,才能找到一个温暖的山谷宿营御寒。 但…… 下一个可以宿营之地,距离程不识所部还有七十里! 若是单人,或者团队较小,七十里,转瞬即至! 若程不识率领的军队是老于行伍的士卒,也可以在日落之前赶到。 但,偏偏,程不识所部,不仅仅规模庞大,总数几近两万人! 更麻烦的是,七成以上的士卒,都是新兵! 尤其是陌刀兵们,大部分都是来自南方的淮泗地区。 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下雪的场景。 更别提顶着寒风,行进在茫茫草原上,跋涉在泥泞之中了。 更别提这里是敌国境内,匈奴骑兵随时可能出现。 而汉军却不可能跟过去一般,在内线作战,可以得到百姓士民的协助。 大军的行进速度因此一度被拖慢到一个时辰十里! 这简直就跟蜗牛在爬一般! 程不识知道,他必须想个办法,让军队的速度快起来了。 不然,假如入夜之前,不能找到宿营地。 在一片漆黑的塞北夜晚行军,极有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会有数不清的士兵掉队、迷途,然后倒毙在塞北的寒夜之中。 草原上的夜晚气温之低,程不识可是已经领教过了! 但该怎么办? 程不识急的直挠头。 现在的情况是,新兵们完全没有在这样的泥泞道路上行军的经验。 甚至楼烦军的骑兵们,也不是很能适应汉军的行进速度。 为了维持大军的首尾坚固和完整的组织,军队就只能牺牲速度。 不然的话,骑兵一下子跑的没影,留下步卒推着车马和辎重,一旦出现敌人,立刻就会雪崩!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汉军先锋骑兵在左翼发现并且歼灭了一支匈奴斥候。 这意味着,匈奴人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汉军出塞。 很快,最迟在明天,程不识就要面临匈奴人的袭击了。 甚至可能,在今天晚上,汉军就要面临匈奴骑兵的查探以及夜袭。 程不识的呼吸因此急促起来。 首次单独领军,让他深感责任重大,心里面也一直绷得紧紧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但越紧张,压力就越大,压力越大,他的思绪就越乱。 没有办法,程不识只好骑着马,不断的催促士兵们加快速度。 然而,这速度却始终提不上来。 新兵蛋子们跟程不识一样,处于亢奋和紧张之中。 方才前军的先锋斩首一百,让他们对功名充满了渴望。 但这泥泞的草地和湿滑的道路,却又让他们没由来的烦躁。 许多来自淮泗地区的陌刀兵甚至开始抱怨起来了。 “这该死的道路!”无数人痛声咒骂着。 但也有乐观派。 譬如来自齐鲁的士兵们就发挥了齐鲁地区的特点,有人幻想着议论说道:“若是能找到一个城塞就好了,当年秦朝不是在这河间之地建立了许多城塞吗?倘若有一个完好的城寨,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这让程不识听了有些恼火。 齐鲁的兵,纪律性强,组织好,听从命令,但有个缺点,太过浪漫了! 这也是齐人的特点。 齐鲁自古就是富庶的鱼盐之地,当地的百姓,自耕农以上就不愁吃穿了。 这也使得此地的人民,想法多,有些浪漫。 譬如当今法家,就有齐法家和秦法家之分。 儒家也分齐鲁之儒和北方之儒的区别。 甚至,黄老派,也在齐地变种了。 总之,齐人总能用他们的想法,将很多事情变得面目全非。 但,这些齐鲁新兵的议论,却让程不识忽然之间茅塞顿开。 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传令全军:在我军前方五十里,有秦人之军塞,可以御风寒!”程不识立刻就叫来传令兵下令。 旋即这个命令传遍全军。 最开始,程不识还有些忐忑。 但,很快他就发现,效果好的惊人! 在听说仅仅在前方五十里,就有一个秦人的军塞,保存完好,可以躲避风寒后。 齐鲁的士兵们首先发奋起来。 在他们的带领下,整个大军的行进速度一下子就提高了一倍多! 就连楼烦军也因此军心大振,士气高昂。 这让程不识很奇怪:一个可以御寒的军塞,有这么大魅力? 但他哪里知道,对士兵们来说,若能晚上睡在一个干燥舒服的床榻之上,顺便将脚泡在滚烫的热水中,简直就是天籁! 靠着这个善意的谎言,程不识所部,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梓岭西北一侧的山谷。(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四十一节 河阴之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汉元德六年冬十月乙卯(初二)。 当弥氏族的渠帅当弥骆刚刚醒来,就听到了有马蹄声传来。 “这些本部的老爷就是爱折腾……”当弥骆嘀咕了两声,不情不愿的从穹庐中走出去。 当弥氏族只是一个小氏族。 全族只有二十邑落。 这在匈奴帝国内部是很常见的。 绝大多数氏族,都是这样的小型邑落的聚合体。 甚至有些只有几个邑落就聚合到一起的。 这是因为草原民族的社会环境所决定的。 游牧民自古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而且,牲畜群啃食草场的速度非常快。 一个氏族的牧场,常常横跨了数里甚至十数里。 每一个牧民都必须有计划的在草原上放牧,以防止牲畜群将草场啃食太过。 因为古老的智慧和教训,警示着他们。 假如牧场的草场被啃食太过,肯定会被天神所不喜,从而降下神罚,让那些草场永远变成沙丘,甚至大漠! 所以,游牧民自古以来,都用着自己的哲学和思想,选择放牧方式。 匈奴帝国强盛后,一统草原,将这种放牧方式进行了制定化和规则化。 所有的部族,都被划分牧场。 同一个部族的牧民,只许沿着某一条固定的路线迁徙。 右贤王的部族,不许侵犯左贤王的部族的领地。 同样的道理,浑邪部族的牧民,决不能侵犯属于休屠部族的牧场。 而具体到下面的氏族,也各有规划。 当弥氏族的牧场,世世代代都在此地。 这里虽然水草不如大河之边,却也是肥美的很。 而且,一年四季,来自高原的风,将雨水带来此地,滋润着当弥氏族的牧场,让嫩绿的鲜草长满整个草场。 而大河河水千百万年来,不断的向当弥氏族北部的平原冲刷,形成了一块冲击平原。 只是…… 当弥骆叹了口气,本来,当弥氏族的日子是不错的。 甚至,在这片草场上生活的其他十几个氏族的日子都很不错。 牧民们辛勤放牧,努力的照顾牲畜,抚养后代。 但是…… 不久前,河对岸来了一支本部的万骑。 这使得包括当弥在内的许多氏族,顿时面临灭顶之灾。 氏族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些奶酪和皮毛以及肉干,统统被征走。 这使得氏族立刻就要面临食物危机。 很多人,根本就吃不饱。 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饿肚子,这草原上谁没饿过呢? 饿上几天,又不会死人! 真正关键的是,这些本部的老爷,不仅仅征走了氏族的奶酪、肉干和皮毛,还征走了氏族的年轻牧民以及全部健壮的牲畜。 本来,当弥氏族二十邑落,放牧着上千的牛羊和数十匹的骏马。 这些牲畜源源不断的为氏族提供着奶酪和肉食以及皮毛。 但是,现在,当弥氏族的牲畜群,已经缩水一半多。 几乎所有健壮的牲畜,全部都被本部的老爷们牵走。 只留下了老弱给氏族。 这对当弥氏族这样的小氏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未来数年,氏族都不要去幻想抚养后代了。 能养活现有的人口,就很不错了。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强征走的年轻人,几乎不可能再回到氏族了。 当弥骆很清楚这一点——过去十几年,所有被本部或者其他贵人征走的年轻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他们不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折磨中,就是倒在了跟随本部征战的路途上。 即使偶尔有爬上去的人,也会选择加入那些大部族,成为那些大人物的奴婢和牧民。 但,对当弥这样的小氏族来说,这就是命。 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单于庭能准许他们留在这个牧场继续生存,就已经是天恩浩荡。 所以,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是,当弥骆还是不得不堆满笑脸,做出一副掐媚的模样,迎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跪下来,大声说道:“当弥氏族恭迎伟大的勇士们……” 数百骑骑兵,破开迷雾,出现在当弥骆眼前。 高大神俊的战马,打着响鼻,承载着一个个骑兵。 但是,这些骑兵,却不是当弥骆所熟悉的匈奴本部骑兵。 他们虽然在容貌上和精气神上,与本部骑兵相差无几。 但他们身上披着的红色战袍以及绛黑色的皮甲,还有头顶上的点点红缨,却深深的出卖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当弥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颤抖着,抖索着身子,几乎就想要大喊一声:“汉朝人来了,大家快逃命……” 但是,当他看到那些骑兵手上的武器和脸上的神情时,他明智的选择的深深的将头伏在草地上。 当弥骆很清楚,这支汉骑绝对可以在一个冲锋之后,就将整个当弥氏族上下杀个鸡犬不留。 而草原的第一生存法则就是——活着。 尤其是当弥氏族这样的小氏族,假如不是很恭顺,一直逆来顺受,早就被人杀光了。 骨气和勇气那种东西,对当弥氏族来说,太过奢侈了! ………………………… 李哲骑在马上,带着自己的部曲,缓缓向前。 眼前的那个匈奴老头人,非常乖巧和恭顺的跪在地上。 被惊动的这个匈奴氏族的男女老少也全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对这样的情况,李哲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一路过来,沿途遇到的七八个氏族,全部都选择了如此。 李哲很满意这些匈奴人的顺从和恭顺。 他扭头看着自己的部曲们,那些曾经的折兰人、白羊人以及匈奴右贤王本部的骑兵们,大声说道:“诸君,我们又解救了一个被稽粥氏残暴统治的氏族,使得他们可以沐浴大汉天子之雨露!” 这些曾经的折兰人、白羊人以及匈奴人,全都振臂高呼起来:“圣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忠勇军的将士们来说,再没有比这次出师所见更能佐证他们脑子被灌输的那些思想的事情。 一路上,所有氏族,不分大小,都是可怜兮兮,衣不遮体。 氏族的婴儿,嚎啕大哭,母亲却再没有奶水可以哺育。 氏族的老人,如风中残烛一般,枯瘦如柴。 氏族的少年们,面黄肌瘦,头发干枯。 这些都是他们被稽粥氏残暴统治的缘故原因! 但也是因为他们有罪孽在身的缘故。 若无罪孽,为何天神要让他们出生在这个残酷的草原上,被那些残忍的贵族们剥削和折磨? 他们若是出生在汉室境内。 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也能吃饱肚子。 所以…… 要洗刷罪孽啊! 无数的骑兵,纷纷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许多人都在心里想道:“此次,我一定要立下功勋,来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汉朝人,而不是有罪的蛮夷,更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也能昂首挺胸的生活在大汉天子的治下!” 或许,他们以后会改变这个念头,但此刻,却是人人都坚定无比的相信,唯有忠诚勇敢的侍奉汉天子,才可以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让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永永无穷的享受大汉天子的雨露恩泽。 李哲却是骑着马,缓缓向前,对着跪在地上的这几十个匈奴牧民,用匈奴语命令道:“我乃大汉忠勇军司马,我命令你们,驱赶你们的牲畜,带着你们的人民,向南方去,到长城内去,或许,未来,你们还有机会可以洗刷自己的罪孽,成为一个汉朝丈夫!不然,立为齑粉!” 跪在地上的那些匈奴头人闻言,根本不敢抬头,乖巧的说道:“遵从您的命令,伟大汉朝贵人!” 然后,就乖乖的带着自己的氏族人民,驱赶着牲畜,向着南方前进。 李哲根本不担心这个氏族会捣乱或者说趁机去给匈奴人报信。 原因很简单,这在李哲看来,自己大发慈悲,给了他们一个可以洗刷罪孽,从蛮夷升华成诸夏之民的机会。 他们应该感恩不尽,乖乖的遵从命令。 倘若不服从命令,甚至去给匈奴人报信,那他们就死定了! 有罪在身,还不思悔改,反而助纣为虐,这样的人,应该斩下他们的四肢,将他们挂在山上的树干上,让寒风和冰雪裁决他们的罪恶! 而且,大军主力,很快就要到达。 他们就算是去报信,也已经来不及了。 事实上,当他出现在此,而河对岸的匈奴骑兵,没有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成功了。 所以,李哲根本没有去管这个小氏族,他带着骑兵继续前进,来到一个山岗上,命令道:“点起篝火,通知卫将军!” 片刻之后,三堆与卫将军约定好的篝火点燃。 ……………………………… 远方的高原之下,一片丘陵之中。 郅都看到了那在高处燃起的篝火,心里大喜。 他立刻下令:“全军出发,立刻抢占高台,不要辜负李司马的妙计!” 于是,郅都所部,整整一万五千多人,立刻在浓雾之中,朝着篝火所在方向前进。 仅仅一个时辰后,这支大军就爬过了三座山陵,进入一个平原。 一路上,许多的匈奴氏族,驱赶着牲畜,带着人民,恭恭敬敬的跪在道路两侧,胆战心惊的看着这支强大的汉军。 许多氏族的渠帅,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马。 汉军主力,甲胄齐全,秣兵历马,一路高唱军歌的进军方法,更是让他们惊为天人。 当弥氏族也是如此。 当他们见到这支强大的汉军迎面而来时,所有的氏族成员,全部都跪在了道路两侧的草地上,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真是强大的军队啊!”当弥骆用着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汉军的军容。 他发现,这支军队,简直是他前所未见的军队。 每一个军人,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都是甲胄鲜明,士气高昂。 更难得的是,几乎所有军人的步伐都是一致的。 当弥骆活了四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 更可怕的是,这些军人,从氏族的牲畜群和人民面前路过,没有一个人斜眼去关注当弥氏族。 当弥氏族的牲畜,在他们的眼中,几乎形同于无物。 这比起当弥骆前不久遇到的那些来氏族中征调奶酪和牲畜以及仆从的本部勇士,强了太多太多。 本部的那些混蛋,见到牛羊就想拉走,看到女人就想往树林拖。 稍稍有不服从,立刻就是拳打脚踢。 “本部的勇士们,怕是要输了……”当弥骆在心里想道。 但这跟他没有关系。 甚至,他巴不得汉军胜利呢! 因为,在当弥骆看来,他已经是汉军的战利品了。 汉,就是他的主人了。 这很好的理解,草原上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强者的马蹄所到之处,尽皆臣服。 而弱者,将他们的一切,包括人民、牲畜以及生命,全部都要奉献给强者。 以求得强者的庇护,以求得能够生存和繁衍的基础。 是以,在草原上,一次大战的胜利,常常会让胜利者的实力成倍成倍的增加。 当初的匈奴阖族上下才几个人? 可,当冒顿崛起,带领匈奴击败东胡后,转瞬之间,就拉起了四十万邑落的架子,横压草原,最终在老上单于手中实现了草原上有史以来第一次的统一。 如今看到了如此强大的汉军。 当弥氏族上下,立刻就心悦诚服,甚至欢喜不已。 有了这么粗的大腿,谁还管什么匈奴?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汉室能一直如此强大,并且将自己的实力时不时的透露一些出来,那么,草原上绝大部分的小氏族和小部族,都会乖乖的臣服。 但,郅都所部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小氏族,也懒得去管他们。 只是派了一支几百人的骑兵,监管和引导他们,前往汉室边墙。 而主力则继续向前。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在匈奴人反应过来之前,在那个高原至少,立下根基,以防止匈奴人反扑。 同时,还需要维持补给线的安全,建立起一条安全可靠的补给道路。(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四十一节 河阴之战(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当天下午,郅都所部的汉军主力,几乎全部进入了那个无名高地。 当然,现在它有名字了。 “既然此地在河阴之南,其北部山陵,略与河阴平行,那,就叫它‘棘南’吧!”郅都带着陌刀兵,登上一座高丘,眺望对岸的河阴风光说道。 于是,棘南之名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也符合汉家文人士大夫的价值观。 所谓草木至南方有枝任也。 而当郅都站到这个山丘上时,他才发现,此地不仅仅东与河阴隔河相望。 便是向北,再走百十里,深入阳山山脉,就可以直抵故赵国的九原郡郡所所在。 可惜,赵之九原郡,早已经被风沙所掩埋。 即使是秦之九原郡郡城,恐怕也只有残垣断壁了。 但,郅都来不及怀古伤今,因为,站在此地后,他发现,这一段的大河,并未封冻。 或者说,封冻的规模太小。 滂湃的河水,奔涌向前,朝着汉军来时的增山关而去。 无数的浮冰,夹杂在河水中,翻滚不息。 即使隔了十几里,大河的奔涌声和冰块的断裂声,依然清晰可见。 郅都戴着手套,举起一副墨苑打造的琉璃千里镜,远观当地。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大河对岸,影影绰绰,有着骑兵在行动,虽然看不清楚人的模样,但却能瞧得见这些骑兵隔着大河,凝视着这个高台。 郅都放下这副昂贵的琉璃千里镜,小心翼翼的收好。 这个千里镜,可不便宜! 就这一副,造价接近五百金! 墨苑的墨者,用了足足一年时间,才凑齐了十来套琉璃千里镜所需要的琉璃。 然后,在研磨和试造过程中,损耗了大半。 最后,剩下来的才造出六副。 一副自然是天子所有,其他五副,统统交给了本次作战的将军。 郅都这里的这一副,是目前世界上仅有的六副千里镜。 虽然墨苑的墨者们拍着胸膛保证,五年后,汉家便是司马校尉也可普及此物。 但郅都却不怎么信。 这种纯洁透明犹如天空一般的琉璃,岂是好制造的? 这是鬼神之功,才有的杰作。 别说五年了,郅都觉得,恐怕再过百年,这样的琉璃都是奢侈品,都是珍宝! “赵司马!”收起千里镜,郅都叫来一位棘门军的骑兵司马,命令道:“你立刻率领一百名骑兵,沿着大河侦查,本将相信,一定有可以过河的冰面!” 现在,已经是乙卯日了。 留给汉军占据河阴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无论如何,汉军必须在乙未日前,进驻河阴,并且完成自己吸引匈奴力量的使命,为云中方向的汉军主力,创造出清扫梓岭和鸿鹄塞之敌,进抵大河,直趋高阙创造有利条件! 这是不因义纵所部提前出塞,或者其他客观条件所可以转移的任务和使命。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军令既下,难道可以因为其他缘故而延误战机? 这可是会让友军陷入敌人重围,并且导致整个战略部署彻底失败的大罪! “诺!”那位司马拱手领命,随即带领战机的亲信部曲,向着远方的大河而去。 在郅都的视线中,他们从山丘的缝隙之中,穿过一条峡谷,深入大河之畔,然后沿着河畔前行。 “报……” 这时候,一个插着令箭的信使疾驰而来,他飞奔到郅都面前,将一个密封的紧急军情呈报郅都:“车骑将军急报!” 郅都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拿起笔在一纸上写了一些字,再将之密封起来,交给那信使,嘱托道:“即刻发往车骑将军!” 自从季心向当今天子献上养鸽、训鸽之术。 少府就专门培养了数十名养鸽人,职业驯化信鸽,并将之用在军事上。 当然,现在,少府培养的信鸽,都没有成熟。 所以,此时,汉家能调用的信鸽,也就是季心献给天子的那三十多只。 此番出征,汉家三路都有专业的信鸽人带着信鸽随军。 靠着信鸽,汉军三路大军始终能最快速度的交换战场情报。 这也是郅都能在义纵出塞后仅仅一天就得到消息的缘故。 不过,这信鸽使用起来,也是有损耗的。 尤其是在这塞外,猛禽多如牛麻。 到现在为止,郅都已经损失了三只信鸽了。 等到此战结束,恐怕汉室堪用的信鸽,只会有个位数了。 不过,义纵在信里所说的事情,却让郅都感到有些亚历山大。 “想不到,我军所需要面对的敌人居然是如此之多!”郅都在心里感慨着,对着未来,有了一丝丝的畏惧。 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义纵的信上,说的事情不多。 基本上就两件。 第一件,就是告诉他,此番汉军所需要面对的敌人,超过了战前预计的三分之一以上。 在战前,根据侦查和情报。 汉军大体预计,在这河间之地,包括榆林塞、高阙等要地。 匈奴人大概有数十万邑落,约八到十个左右万骑,总兵力大概在五万左右。 即使匈奴出动援军,从幕南和河西赶来,十天之内,其总兵力也不会超过六万。 堪堪与汉军出塞的兵力相当。 但现在,义纵的情报显示,匈奴人在这河间地的兵力不是十个,而是十四个万骑之多! 其中,甚至包括了其左大将的本部万骑,单于的本部万骑,以及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的万骑。 仅仅是这些匈奴帝国的绝对主力,也是超过了七个万骑! 而每一个匈奴本部万骑,都是匈奴帝国的精锐,每一个的战力,都不比折兰人差多少。 在汉匈数十年的战争过程中,匈奴入侵虽然声势浩大。 但,即使是最多的那一次,十四万骑在老上单于统帅下南下侵略,但本部万骑也才五个! 很多时候,匈奴入侵,都是一两个本部万骑作为主力,裹挟仆从和奴隶,气势汹汹。 而匈奴人的本部万骑…… 郅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心有余悸。 近年来,汉家对匈奴的渗透和情报侦查,越来越详细。 因此,有关匈奴帝国的虚实,也就被人摸清楚了。 匈奴单于自诩控弦四十万。 但实则,其治下的邑落和部族,远不止如此。 只是,他很难完全调动和动员而已。 毕竟,汉军六万大军出塞,就将汉家国库和北边的战略积蓄以及人力物力抽调一空。 同样的道理,匈奴人也根本组织不起四十万这样规模的军队。 哪怕是加上奴隶,加上杂役,加上那些仆从,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规模。 毕竟,可以想象一下,四十万人,起码就是八十万匹马,数百万的牲畜群。 这样规模的牲畜和人群,足以在草原上变成一个比蝗虫还恐怖的移动天灾。 他们会吃光路上的一切青草,甚至连土壤之中的草根也要被啃掉。 他们将喝光一切沿途的饮水,并且留下堆积如山的人畜粪便。 然后,等到第二年,他们所过之处,将会寸草不生,甚至可能形成沙丘地带甚至沙漠! 让匈奴永远无法再在这些地方放牧。 这几乎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实际上,当兵力规模达到十万这个数字,哪怕是匈奴人,也很难承受了。 二十万大军的话,就几乎是极限。 至于像平城之战那样,四十万人马南侵的故事,几乎不可能再次发生了。 因为,匈奴没有那样的条件了。 这也是汉室战前的预估判断的理论之一。 但,现在来看,还是低估了匈奴人! 想想也是,从榆林塞向南,在阴山环绕下的这片土地,足足有着数千里的面积。 几乎相当于汉家至少四个大郡的总和! 这样广袤的土地上,足以养活超过五十万的匈奴游牧民。 哪怕是五丁抽一,也可以凑足十万人马! 更何况,义纵方面的情报显示,匈奴的高层,左大将呼衍当屠和左大当户兰陀辛在战前,将各自的本部力量,调动到了此地。 还带上另外一个匈奴大贵族兰氏的一个万骑驰援! “十四个以上的万骑!”郅都想着义纵情报里的内容,就不禁骂道:“该死!该死!夷狄果然信不得!” 这么大规模的匈奴兵力调动,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个汉家埋在匈奴内部的耳目且渠且雕难? 因此,此事其实就证明了,此人在耍花样! 好在…… “十四个万骑吗?”郅都冷哼两声。 今天的汉军内部,某些骄傲的军人,可是自豪的喊出了‘一汉当三胡’的口号。 至于虎贲卫和羽林卫以及细柳营,则是自称可以‘以一夏当十胡’。 这虽然有些夸张,但却也反应了一些事实。 除了匈奴本部的那些精锐和像折兰这样的王牌打手外,汉军不管是技战术还是火力或者身体素质,都是碾压! 即使是匈奴本部的精锐,在汉军主力面前,也就是骑术和马术比汉军厉害一些。 但…… 在马蹄铁和马镫马鞍面前,这些所谓的引弓之民,就是渣渣! 有马蹄铁和没有马蹄铁的骑兵,在机动性和灵活性上,完全就是两个兵种。 更何况,汉军还有着可以在马背上自由开弓和瞄准的能力。 而且,无论什么样的骑兵,都不可能在汉军无敌的胸甲骑兵阵列面前,讨到任何好处! 郅都手下的这支军队,以郅都的评估来看,就至少可以在正面硬三万匈奴骑兵而不落下风。 但…… 想起义纵信上说的另外一件事情,郅都就高兴不起来了。 义纵请求郅都在占据河阴后,北上,攻占秦赵九原郡故城。 至少也要做出北上的架势。 郅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匈奴在河间地的力量,大大超出了汉军战前预估的数字。 无论是郅都还是义纵或者程不识所部,面临的压力都在大增。 所以,义纵所部,需要郅都做出牺牲,吸引更多的匈奴军队。 从而为义纵所部占据大河南岸的广大地区,并且清扫匈奴力量,创造有利条件,并减轻压力。 但是…… “兵力不够啊……”郅都叹了口气。 他当然也想帮义纵的忙。 但,力所不能及啊! 他全军战力,拢共才一万五千余人。 其中骑兵大约九千多,不到一万。 剩下的都是步兵,而且,新兵占了三成之多。 更何况,郅都还要派兵保卫的补给线,防止有匈奴游骑从侧翼打击他的补给线。 这就意味着,郅都至少要分出四分之一的力量去保护他的补给线。 剩下的军队,即使一切顺利,毫发无损的攻占了河阴。 但,河阴也需要保护。 想要保住河阴,那就至少要留下三千骑兵。 这样,他实际可用动用的兵力,不过几千人而已。 这其中,还包括了步卒。 而北上九原故城,郅都很可能会面对从宜梁、九原、高阙甚至梓岭而来的敌人。 几乎是三面受攻击。 所以,这并不现实。 但义纵的请求,郅都无法忽视。 因为在战略上来说,真正决定此次战争胜负关键的,还是义纵和他的中军主力。 为了胜利,付出一些牺牲和代价,是可以承受的。 “召集全军校尉!”郅都下达命令:“立刻商议北上之事!”(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四十五节 呼揭东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上郡和太原当然还是有足够的兵力可以支援郅都所部的。 实际上,只要有钱有粮,道路情况允许。 自上代陇右这些地方,再调动十万军队,轻轻松松。 汉家甚至有过计划,一旦战事不利,陷入僵持则对参战部队进行轮换,以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和锐气。 当然,义纵也明白,短时间内,休想指望援军去解救可能陷入危局的郅都所部。 所以,回到设在梓岭中段的白道路口的中军大帐后,义纵第一时间就翻出了地图。 “我军现在在此处……”义纵摸着地图,找到了梓岭的位置。 梓岭大约在云中塞外两百余里。 与云中城之间隔了三条水系。 分别是大黑河、白道中溪以及南河。 此三河都是大河的支流,最终在申屠泽以南,汇入北河之中。 而目前郅都所部,大约是在梓岭的正对面,秦赵九原故城的南侧,河阴的北侧。 在原来的战略部署中,是郅都所部首先出塞,吸引梓岭之敌的注意力,从而为义纵所部进军梓岭,创造有利条件。 然后,两军在北河会师,南北夹击高阙之敌。 但现在,这出兵顺序一变,味道就全变了。 梓岭之敌不堪一击,几乎主动放弃了梓岭的防御,向后收缩。 汉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领这个河间地最重要的屏障之一,取得了汉家在草原上的第一个立足点。 立足于梓岭的汉军,进可以威胁北河、鸿鹄塞,甚至高阙,退也可以凭借梓岭天险,守住身后的数百里山河。 但是,这却把郅都的部队卖了。 通过地图,义纵很轻易就能发现,郅都所部,将会被匈奴人完全困在河阴一带,动弹不得。 超过十四个万骑的匈奴骑兵,哪怕只是分出一半过去,也不是郅都所部可以抵挡的。 毕竟,虽然说,兵不贵多,而在于精。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这草原上随时可能下雪。 在大雪之中,郅都所部没有避寒之地,靠着军寨,再厉害又能坚持几天? 更何况,匈奴人完全可能切断郅都所部的补给线,从而让其变成一个孤立无援的瞎子聋子和哑巴。 想到这里,义纵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快。 自梓岭到河阴,直线距离大约是三百里。 但实际上,路程可能要超过四百里。 在这样的距离上,骑兵全速进军,哪怕是没有任何人阻拦也要起码三四天! 更何况,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天气、敌人还有军队本身的行进速度,都限制了汉军的速度。 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义纵知道,自己的大军抵达河阴也需要十天! 若遇到匈奴人的拼死拦截,那么这个时间还要往后退! 现在,义纵只能祈祷,郅都部占领河阴的时间,能够再慢一些。 最好能等到他的信鸽抵达! ………………………………………… 汉军出塞这样的重大变故,就像一颗核弹爆炸一般,迅速的传到了南池的匈奴右贤王驻屯地。 一得到汉军出云中的情报,兰陀辛就兴奋了起来。 他立刻拿着这个情报,闯到正在王帐里玩弄大宛女奴的呼揭王且之面前。 “兰当户……”且之看到一脸兴奋的兰陀辛,放开自己身边那两个娇滴滴的大宛女奴,问道:“可有何事?” “屠奢!”兰陀辛单膝下跪,行礼,说道:“卑鄙的汉朝人撕毁和亲协议,出塞攻击我大匈奴的河南地!请屠奢立刻做出决断!” 且之闻言,也立刻站起身来。 汉军出塞,这意味着匈奴内部的绥靖派的图谋彻底破产。 汉匈之间,立刻就陷入了你死我活的霸权争夺战之中。 只能有一个人能活着! 而对且之来说,这个消息,不啻于天籁之音。 无论如何,这个变故都将可能严重的打击单于庭的威望。 一个不好,现任单于军臣,可能要陷入挛鞮氏内部和匈奴四大氏族的不信任之中。 毕竟,老上单于驾崩至今,可还不过十余年。 短短十几年时间,大匈奴就被一个老上单于在位时,虽然称不上予取予求,但也绝对属于压着打的对手骑到脑袋上了。 你这个单于,未免也太废物了一些? 还能继续领导匈奴帝国前进吗? 还可以继续让匈奴威压世界,惩罚世界吗? 只要有人起了这样一个心思,那么…… 且之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入主单于庭的那一天! 当然了…… 且之很清楚,想要入主单于庭,那就需要有威望。 至少要让四大氏族看到,他这个右贤王是比军臣厉害,是比军臣出色,是比军臣更适合率领诸部族的领袖! 就像冒顿单于所做的那样。 靠着实实在在的战争胜利和红利,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大纛之下! 当然,这个野心,且之不会让轻易透露出来。 他闻言,装作吃惊的模样,说道:“汉朝人好大的胆子!” 他拔出自己腰间的黄金小刀,举起来说道:“本屠奢要立刻带领本部万骑,前往河南地驰援!让汉朝人知道,我大匈奴的勇士的厉害!” 说这个话的时候,且之的自信心是非常足的。 汉朝骑兵虽然很不错。 但且之对自己的部下的战斗力也是有自信的。 三四十年来,呼揭人长年累月,驻守在金山脚下,跟从西方和北方来的塞人蛮子厮杀。 这使得呼揭人生来野蛮,悍不畏死。 首领鸣镝之所在,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都被碾碎了。 不过呢,且之也是说说而已。 开什么玩笑嘛? 汉匈在河南地大战,呼揭部族就两个万骑而已,全部填进去,都估计连个水花都冒不起来。 但兰陀辛却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讲道理的话,在如今单于西征,左贤王年幼,而左右谷蠡王一在幕北,一在龙城的情况。 这且之身为正儿八经的匈奴右贤王,一旦抵达河南地,那么,在名义上来说,他就是匈奴帝国的最高军事指挥官。 十四个万骑,数十个部族,都可能要听他号令! 万一他再立下战功,那等单于回来,这幕南还是不是挛鞮氏宗种的都不一定了。 所以,兰陀辛连忙道:“屠奢息怒,如今,卑鄙的汉朝人悍然撕毁和亲条约,入侵我大匈奴,奴才请屠奢按照约定,与奴才一起北上,侵袭汉朝的右北平、渔阳等地!” “右北平?渔阳?”且之却是顿了顿,有些犹豫。 这些天来,他也派人了解了一下这汉朝的北方长城郡国。 然后,且之就发现了一个让他疑虑之事。 那右北平和渔阳,在汉朝属于跟上郡一样的穷地方! 不仅仅土地贫瘠,人口稀少。 更关键的是,这些地方,背靠着燕赵。 燕赵两国,是汉朝的大国。 轻松就可以征调十万大军! 而他最多能动员两万骑兵,哪怕算上兰陀辛答应的两个万骑的援兵,再裹胁一些部族,撑死了四五万人南下。 这么点人,突破汉朝的北方防线,自然不在话下。 但,想要深入富庶的燕赵地区,却是跟送死没有区别了。 而且,汉朝在长城附近经营几十年,不知道拉拢和收买了多少眼线。 且之害怕自己这边刚刚靠近长城,燕赵的汉朝人就知道了自己的动向。 与其,劳师远征,却毛都捞不到一根。 且之还是觉得,汉朝那个刚刚建立不久的所谓安东都护府,更有前途一些。 所以,且之扭扭捏捏了一会,然后对兰陀辛道:“兰当户,本屠奢觉得,与其北上汉朝的右北平和渔阳,不如向东方进军,去攻占和杀戮汉朝的安东都护府!” “这样,一来,我军付出的代价要少很多!”且之说道:“那乌恒与鲜卑,两三年前,还是我大匈奴的奴才,如今,本屠奢引兵过去,这两个狗奴才若知道轻重,就会为我军带路,这样,我军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 “二来,那安东离汉朝腹地较远,本屠奢听说,便是快马,也需要半月才可往返燕国和安东,这样,我军突袭安东,即使杀个天翻地覆,汉朝人大抵也不会察觉!” “三则,那安东之地,不过有一支汉朝的护濊军,两万余人……”且之眨巴着眼睛,对兰陀辛道:“我军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吃掉这支汉朝的军队!” 在且之看来,四万多将近五万匈奴大兵,打不过两万的汉朝军队,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而且,安东比右北平和渔阳富多了。 若能打下来,光是俘虏和战利品,就足够呼揭部族将整个幕南的部族都收买和拉拢。 这样,若是汉朝在河南大胜。 那么…… 一边是屡战屡败,丧师辱国失地的废物单于。 另外一边则是毅然决然,为大匈奴取得空前胜利,劫掠无数资源和财富的挛鞮氏宗种。 四大氏族和其他部族,选谁还用想吗? 兰陀辛听了,心里大惊,连看且之的眼色都不对了。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谋略,还是那个单于庭贵族嘴里’粗鄙不堪‘的金山蛮子吗? 但,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反对且之的借口。 毕竟,人家说的有道理。 右北平和渔阳,纵然属于汉朝防御相对薄弱之地。 但当地的长城也是长城啊! 想要破开长城,不死上几千人,怎么可能? 而那安东之地,才新成立几年,根本没有什么长城,就是城市也少的可怜。 匈奴骑兵可以长驱直入,而不虞面对坚城的阻拦。 只是…… 兰陀辛是怎么也不愿意且之立下功勋的。 在他看来,金山来的杂种,怎么配做右贤王? 应该快快退位让贤,给挛鞮氏内部血统更纯正,跟老上单于关系更亲密的宗种。 但,这些话,他又怎么敢说出来? 所以,且之支支吾吾了一会,然后才道:“屠奢想的仔细,是奴才疏漏了!” “奴才这便回去调动本部骑兵,来与屠奢汇合……”兰陀辛恭身道。 说完,他就微微弯腰,面对且之缓缓退出且之的军帐。 走出大帐,兰陀辛理了理自己的狼皮外衣,笑了两声。 兰氏根本就不会派兵来跟且之一起出兵。 至于须卜氏的万骑? 那就更不可能了! 如今,高阙那边正吃紧,匈奴帝国在幕南的全部精锐,都要向河南地集结。 那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兵力来帮呼揭人? 随便打发两个奴隶部族,三五千人来这里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 且之盘膝坐在虎皮椅上,望着那兰陀辛的背影,冷笑了两声:“这些单于庭的贵族,看来是日子过的太轻松了!” “一个个都忘记了我大匈奴的本色!” 且之站起身来,狼皮缝制的王冠垂在两肩。 “立刻鸣镝,召集呼揭部族忠勇的勇士们!”且之下达命令。 他自是明白,那些压根瞧不起的单于庭氏族,是不可能派兵来与他一起作战的。 但他也不想跟单于庭的氏族并肩作战。 原因很简单。 万一要是抢的东西很多,那些家伙可是会要分润的! 而且极有可能被分走很大一部分! 就像这些家伙过去数十年对待呼揭部族一般。 有好处,就全部都跑来要分肉了。 但有危险和困难,却是坐视呼揭人在金山脚下跟塞人蛮子搏杀。 这也是让呼揭部族对单于庭离心离德的原因。 有好处,你们就想起我们来了! 没有好处,就把我们当成蛮子,当成卑贱的奴隶? 还有没有王法了? 反正,且之是受够了单于庭的嘴脸和他们的虚伪。 更何况…… “真以为我呼揭部族是傻子呢?”且之在心里冷笑着。 本来,他对单于庭还有着一些幻想,觉得大家都是同宗同种。 但若卢部族的覆灭和消亡,却让心里这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若卢部族,那可是他的盟友! 结果却被呼衍当屠那个家伙毫无理由的破族瓜分。 这使得且之明白,这草原上,从来没有变过。 在这里,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真理。 想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成最强的哪一个人! 而除了战争和劫掠,这草原上没有第二条可以让一个部族强盛的途径!(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四十六节 战河阴之强敌(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元德六年冬十月已巳日(初三)。 棘南平原。 郅都所部,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渡河的地点。 这个河段,在这个平原的北端一角,与隆起的山脉相距很近。 可能是因为河面较为宽阔,同时水流平缓的缘故。 这一段河流因为寒冷的天气,彻底冰封起来了。 厚厚的冰层,足可让骑兵通过。 但重装备就不行了。 所以,汉军不得不先派了一支骑兵渡河,在对岸建立起营地,然后,再搭设一条浮桥,使得各种重装备和重载器械的马车可以渡河。 在这个过程里,河阴之敌,似乎完全无视了汉军的渡河之举。 除了在早餐的时候,派来几支斥候远远的侦查了一番外,其他动作寥寥无几。 但郅都却通过千里镜,发现了远方的草原深处的匈奴大纛。 “一,二,三,四……”郅都放下千里镜,凝神着望着远方。 仅仅是显露在眼前的匈奴大纛,就有四面之多! 要知道,匈奴大纛,可不似汉军军旗。 汉军之中大凡司马以上的单位,就有自己的旌旗。 旌旗之上,除了绘有其所属军队的标志外,还有其主官的姓氏。 像郅都这样,统帅着上百位司马的部曲的大军,旌旗常常多达数百面。 这也是王师的象征! 但匈奴人却非是如此。 因为其布帛珍贵,而兽皮更加珍贵。 一般来说,唯有部族才会拥有大纛! 耳熟能详的,类似折兰部族的大雕大纛,白羊部族的羚羊大纛,右贤王的狼头大纛。 当然以上这些大纛,现在都在汉家太庙,作为天子奉祀给列祖列宗的礼器。 正因为匈奴的大纛,标志性极强。 所以,现在,汉室建立了一个基本的匈奴大纛图册。 一本图册之上,记录了大约二三十个匈奴部族的大纛模样。 郅都手里,当然也有着一本这个图册。 他翻开手里的那本图册,循着记忆,开始辨识起来。 “白虎大纛!这是匈奴左大将的本部!” “苍鹰大纛!这是匈奴须卜氏本部!” “双头狼之纛!兰氏的本部!” 一连三个大纛被辨识出来,郅都的心,猛的沉到底。 光是这三个大纛,就告诉郅都,自己面对的是汉家最强大的敌人,匈奴的本部精锐! 匈奴的本部精锐,无需多言! 旁的不说,只要看,现在的匈奴帝国,全是靠了其本部四十万邑落支撑才得以维系,你就知道,这些家伙有多么厉害了! 想想看,在匈奴本部的威慑下,连折兰、白羊、楼烦、休屠、浑邪这样的大部族,都要乖乖低头当奴才,就可知,这些家伙不是易与之辈。 倘若拳头不够硬。 这些大部族为何要臣服匈奴,给匈奴人当狗? 只是…… “这鹿头大纛,是那个部族?”郅都拿着千里镜,望着那面矗立在东南方的大纛,沉思了起来。 从方位上来,这个部族是拱卫在匈奴左大将本部的侧翼,担当其护卫工作的骑兵。 因此,可以证明,此部族应该也是匈奴的本部骑兵。 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地位。 “大军大概是中奖了……”郅都放下千里镜,对左右部将们说道:“光是已经出现的大纛,就是四面,没有出现的,估计也有两三面……” 诸将闻言,也都有些肃穆。 一面大纛就是一个部族。 最起码是一个万骑! 匈奴万骑,一般五千骑到八千骑左右。 这意味着,在河阴及其附近,猬集了超过五个万骑的力量,总兵力至少是三万骑。 也就是汉军全部力量的两倍! 在六年前,这样一支力量,足以冲开长城,侵扰整个汉家北国,让汉室不得不动员整个关中的力量去应对了。 没有十万以上的军队,汉军根本不敢与之正面抗衡。 而在如今…… “我们却要用一万五千人就面对这样的敌人……”有人在心里感觉有些害怕:“这怎么可能?” 但却也有人兴高采烈,摩拳擦掌。 尤其是忠勇军的那些将官,只恨不得率军冲过去,将那些渣渣的脑袋拧下来,好洗刷自己的罪孽,升华为诸夏。 更有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实则却决定大干一场的人。 譬如,陌刀营的将官们。 “这样的局面,正是我辈表现的大好机会!”陌刀营的两个校尉都是喜不自胜的相互看了一眼。 对他们来说,还有比现在这样的情况更好的战场吗? 只要想到敌人如潮水般用来,却在陌刀军阵之前,化作残肢断体,他们就在心里面笑的都快乐开了花。 但郅都却跟这样将官不同。 身为将主,他很清楚,此刻,冷静才是唯一正确的办法。 “我军撤退是不可能了……”郅都对众人道:“退则等于取死!” 众人闻言也都点了点头。 这是连小兵也明白的道理。 因为,汉军是走的捷径,占据的棘南。 本意是好的,因为只要河阴之敌不多,汉军就可以比较轻松的拿下河阴,获得立足点。 但可惜,现在,河阴之敌何止是多啊! 他们比汉军的总兵力的一倍还多。 在这个时候,汉军胆敢撤退,甚至哪怕是固守棘南,都是死路一条。 匈奴人不需要做别的事情。 分出一万骑兵南下切断汉军的补给线就可以了。 而在棘南的汉军倘若想要保护自己的补给线。 那么,先前走捷径而来的问题就会立刻爆发! 因为从棘南下增山关的路,远比从河阴下增山关更窄更险要。 匈奴人只要守住某些隘口和峡谷。 然后,汉军就将迎来死亡之路。 狭窄的小道和崎岖的山路,将会让汉军体验一次当年秦穆公的军队在崤山遇到晋军的滋味。 所以,后退是死! 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 只要击败眼前之敌,占据河阴,就可以保护自己的补给线。 更可以为大军找到一个合适的避风港和基地。 但用一万五千人就想击败至少三万的敌人? 郅都感觉,这有些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是有很多。 但多数都是敌人****了,犯下了无可饶恕的错误,或者,己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同时对方内部纷扰不堪,令出多门。 匈奴人像是个****吗? 或者说,现在对面的匈奴人在内讧吗? 郅都不知道。 但他清楚,为将者,决不能将胜利建立在敌人的愚蠢或者错误上。 好在…… 论起进攻,郅都或许对自己的军队还有些疑虑。 但防守的话? 汉军怕过谁? 哪怕此地没有城墙和城塞可以依靠。 但诸夏民族,自古就是善于利用地利的民族。(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四十九节 匈奴人的阴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匈奴人逃了。 就像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了。 他们在汉军阵前,留下了至少五百具尸体。 其中,大约一百六七十人,是死在了汉军的箭雨之中。 密密麻麻的箭矢,覆盖了一个差不多是一百步乘一百步的区域。 该区域之中,没有活物。 平均每一个匈奴人身上,插了至少十箭。 汉军的弓弩,可不是软绵绵的玩具! 强劲的动能,使得箭矢贯穿了这些匈奴骑兵的身体,有些箭矢甚至深入肌肉和骨头之间。 但,这个在以前,注定会成为焦点的地方,在此刻,却被人淡忘了。 汉匈,无论哪一方的焦点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汉军陌刀军阵前。 郅都骑着马,从这个不久前的战场上走过。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 有一个倒霉蛋的头颅甚至被砍成了三半——天知道他是怎么搞的! 但更惨的,却是那些被腰斩的人。 譬如郅都前方的那一个倒霉蛋。 他的脸庞狰狞而痛苦,双目圆睁,脸上的肌肉还保留着死前的样子——都拧成了一团! 可以想象,他在断气前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当他被汉军的陌刀斩断身体后,他大约还活了三分之一刻。 但,再没有比这个更痛苦的事情了。 郅都知道,这样的痛苦,对于个人来说,是非常残忍的。 作为法家大臣,他曾经监斩过被判处腰斩的罪犯。 他见过那些被斩断了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肠子和内脏流出来,双手却还在不断挣扎和痛苦的人。 那是一个可怕的场景! 甚至,曾经让郅都做过噩梦。 但在此地,至少有一百具尸体是被腰斩而死的。 锋利的陌刀,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将他们斩成了两断。 许多没有立刻死去的人,遭受了这个世界上最严酷的刑罚。 有些人甚至疼的在咽起之前,双手深深的掐进了自己的喉咙中。 “传说中的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了……”郅都在心里感慨一声。 但他并非儒生,没有什么所谓的‘君子远庖厨’一类的想法。 对他来说,儒生们的那点子小清新的想法,简直幼稚至今。 大家都远庖厨了,谁去做脏事? 这也是当今法家对儒家有些瞧不起的原因之一。 那帮家伙,成天周公周公的喊着,一口一个先王之法。 但他们的行为却与先王,与周公之训背道而驰。 在郅都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既不想做事情,也不想别人做事情,只盼着天上掉馅饼的渣渣。 先王们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才留下这大好江山,才留下这诸夏之文明。 可不是拿来给儒生们败坏的! 所以,郅都其实法家内部发对儒法合流的领导者。 就跟儒家内部也有反对儒法合流者一般。 现在的儒法,在相互靠拢的同时,内部的一些派系和巨头,也在想办法赶紧将对方甩掉。 郅都勒住战马,望着不远处的陌刀军军营。 “派人去牵三十头羊和三头牛去陌刀军,宰杀了给将士们加餐!”郅都充满恶趣味的对左右吩咐道。 新兵蛋子们,在方才其实也被自己吓坏了。 当匈奴人撤退后,倒地呕吐的,不知道有多少。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拿着长刀,将一个人类劈成两半,还能旁若无人的有说有笑。 特别是这些新兵基本来自齐鲁淮泗和丰沛。 可能有人在今天前,连鸡都没杀过。 但如今,却手持利刃,活劈活人。 郅都此举,在某些程度上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现在可不是后世。 没有人权可讲,更没有什么心理疾病可言。 对将军们来说,手下的士兵,见血,这是好事情。 即使有怂货吓得因此崩溃,那也是好事。 免得他上战场去害人害己。 将这个事情吩咐下去,郅都就拿着千里镜,眺望远方。 “匈奴人,你们还有胆量与我王师为敌吗?”郅都在心里冷笑着。 方才那一战,斩首虽然不过五百。 但是,意义却是重大的。 此战,证明了汉军,完全可以跟匈奴人刚正面,更证明了汉军可以与匈奴一战。 更严重挫败了匈奴人的士气。 汉军不过两千陌刀兵,就击溃了数千匈奴骑兵,让他们肝胆俱裂,狼狈奔逃。 在这样的情况下,匈奴人事实上,在今天已经不可能再对汉军进攻了。 他们需要时间来安抚军队,恢复士气。 而汉军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扩大自己的地盘,建立起营寨和防线。 甚至,郅都还下令,汉军的斥候,放开手脚,主动向匈奴的大纛靠拢。 反正,汉军的骑兵,机动性和速度,都高于匈奴人。 加之如今匈奴士气大跌。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郅都自然就利用起这个优势来。 只是…… “可惜吾兵力不足,不然……”郅都在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若他麾下有四万大军,此刻,定然是率军猛攻匈奴本部的中军,抓住这个大好机会,一举将他们冲散! 哪怕有个两万大军,方才的那支匈奴骑兵,想要跑?也不可能! 他完全可以派出一支骑兵,衔尾追击,狠狠的咬下一块肉。 可惜,他只有一万五千人! 只能是趁着匈奴士气大跌的机会,扩大地盘,同时建立防御工事。 ……………………………………………… 呼衍当屠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丘林氏的大小渠帅和贵族。 他的手握的紧紧的! “大匈奴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呼衍当屠铁青着脸,咆哮起来:“你们是五千人啊,五千人啊!” “你们的兵力比汉朝人多了两倍多了啊!” “但你们却被汉朝人吓得跟老鼠一样!”呼衍当屠气的一脚就踹在了丘林雕难的身上:“滚吧!” 丘林氏族的贵族们如蒙大赦,连忙抱头而走。 看着这些蠢货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呼衍当屠跺跺脚。 他气的不是这些蠢货逃跑。 方才那一战,他是全程目睹了。 汉朝的那个古怪的军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丘林氏族的崩溃和逃跑,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气的是这些家伙,根本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让他们去之前怎么说来着? “冲杀几轮,不要深入太过,试试汉朝的深浅……” 但这些家伙是怎么做的? 一头撞上了枕戈待发的汉军阵列,然后,被他们杀了个屁滚尿流,最后夹着尾巴,当着诸部族头人的面,灰溜溜的逃命。 他们在逃命过程中,甚至自相践踏,踩死了几十个骑兵! 若有可能,呼衍当屠真想把这些渣渣的脑袋拧下来,塞进他们的屁股里面! 现在好了,匈奴本部的丘林氏,在一支汉军面前,连片刻功夫都没有坚持就崩溃了。 还将他们的丑态展示给了诸部族。 呼衍当屠甚至能想到,今天晚上,恐怕会有某些不安分的家伙,要悄悄的去汉朝军营里面混个脸熟了。 这也是草原上几千年来的常态。 只要有人或者有势力,展现出了他的强大和强势。 那么,自然会有墙头草急吼吼的送上门去。 当年,匈奴与东胡在幕南交战。 在浚稽山下,冒顿单于亲自率领本部万骑,冲杀进东胡大阵中。 然后,当天晚上,什么屠各人啊浑邪人啊就悄悄的摸上门来,向冒顿大单于献上忠诚。 正是这些墙头草倒戈,使得东胡人最终崩溃,然后千里逃亡。 八十多年后的今天,这些渣渣再重演他们祖辈的故事,不无不可! 反正,对他们来说,匈奴人当老大也是当,汉朝人当老大也是当。 谁当不是当呢? 好在,他手里的兵力依然雄厚! 足足六个本部万骑,足以让一切阴谋无从实施。 而且,对面的汉军人数也很少,不过一万多人,不超过两万。 不然,这些家伙还真有可能反水! 只是…… 呼衍当屠凝视远方的汉军营盘。 他知道,此刻汉朝人定然在开始施展他们的种族天赋——挖沟渠和修营寨。 当年在平城,白登山脚下,汉朝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在白登山上和山脚下,修起了密密麻麻的营寨和壕沟。 让冒顿大单于也无从下口。 最终只能撤兵! 将近三十年前,在云中,汉朝丞相灌婴,也是一夜之间,就修起了一个高达三丈的营盘,让匈奴骑兵只能默然而走。 现在,汉朝人肯定会再次施展那个奇迹。 最迟到后天,他就将要面对一个有着防御体系和纵深的汉军大营。 正面强攻,几乎是不可能拿下的。 即使拿下来,估计也要至少拼光四五个万骑。 一旦在这里损失掉了太多兵力。 呼衍当屠知道,自己就绝对守不住高阙了。 甚至,不仅高阙将被正面来的汉军占领,即便是阴山也恐怕将落入汉军手里。 失去了高阙,再丢掉阴山。 河西也会在一年之内被汉人占领。 高阙是匈奴帝国最坚固的要塞,阴山是匈奴的母亲山,河西是匈奴强盛的源泉。 要是丢了这些地方,匈奴人恐怕,就要丢光整个幕南。 这样的结果,是呼衍当屠绝对不愿意面对的。 可要是撤兵的话…… 呵呵,别说诸部族会不会放过他! 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遇到汉朝的强军,接战之后就撤兵而走。 匈奴骑兵将永远无法在汉朝军队面前抬起头,更不敢再与汉朝军队正面作战。 匈奴的骄傲和匈奴的尊严,将被践踏到泥浆里,踩成肉泥! 可是,若是强攻…… “代价太大了……”呼衍当屠看着远方的汉军营盘,他知道,要在有着工事和防御体系面前,攻陷一个有着一万多,接近两万人的汉军大营,要付出何种代价。 更何况,方才的汉军,已经让他明白,这支军队不好惹! 就是一只长满了尖刺的刺猬! 想要吃掉它,起码要做好崩掉一口牙的打算! “或许,我可以尝试围困他们,并且断绝他们的补给,饿死他们!冻死他们!”呼衍当屠在心里想着,然后,他就露出了笑容。 是啊! 你们汉朝人牛逼!厉害! 我承认还不行吗? 但你们可以不吃不喝吗? “只需要五千骑,就可以断绝他们的补给线,至少也可以逼迫汉军派兵来我作战!”呼衍当屠越想越兴奋:“到那个时候,战场可就是我说了算了!想跟你们在哪里打,就在哪里打!” 方才的观察已经让他明白,这支汉军的那种步兵,大概是不善于在狭窄地形作战的。 他们只适合在宽阔地域展开! “我还可以不断派人日夜骚扰和侵袭他们的营盘,让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呼衍当屠握着双拳,高兴了起来。 他感觉,有生以来,自己从未如此的有灵感。 只要能够切断汉军的补给线,至少,迫使汉朝人分出一部分兵力去与自己的一小部分骑兵在山峦和群山之间捉迷藏。 那么,汉朝人就不再可怕了。 然后,自己再派人死死的围困住剩下的汉军。 让他们在不安和寒冷中,在疲惫和困乏之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想做就做! 呼衍当屠立刻叫来自己的亲信当屠阕,对他吩咐道:“我的奴才,你立刻率部去给我将此地的所有山林放火烧掉!” 在冬天,没有木柴的话,晚上可是很冷的! 汉朝人总不能从后方运木柴来取暖吧! 即使他们愿意去运,一车木柴,从几百里甚至千里外,运到此处,汉朝人要付出多少代价? 他又叫来卢候部族的首领,卢候王卢难,对他吩咐道:“我以单于所授之鸣镝,命令卢候部族,立刻派出五千骑,沿着山麓和道路,寻找汉朝的补给车队和补给线路,发现一个,消灭一个!” 卢候部族是匈奴诸部族之内,最善山地作战和在崎岖地形行军的部族。 他们常年在河西的皋兰山和胭脂山脚下,清剿和征服那些羌人以及小月氏的马匪。 每一个卢候人,都是天生的山地战专家! “我要饿死,渴死,冻死,困死这些该死的汉朝人!”呼衍当屠冷冷的说道:“我要让汉朝人知道,大匈奴不可轻侮!” “遵命!”卢候王蹲下身子,单膝跪地。(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节 郅都的应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天晚上,华灯初上。 汉军的营盘里,燃烧着明亮的鲸油灯。 气温降到了将近负三刻,营帐之外,已经呵气成冰了。 但是…… 汉军的中军帅帐之内,却是火热的如同夏天一般。 一壶壶的美酒,摆上了案台。 郅都坐在上,看着那几个夷狄的酋长们。 瞧瞧看,都有谁吧! 休屠部族的左大当户,同时兼任休屠王之弟的屠各决明。 郁文部族的王太子郁文当难。 贺赖部族的左大将贺赖雕难。 这些可都是邑落过万的大部族! 而且是鼎鼎大名的部族! 甚至,上过汉家史家记载的,甚至不乏有部族曾经多次入侵汉地,劫掠汉郡,略杀边民和官吏。 但现在,这些家伙却一个个的跟乖巧的奴才,温顺的犬彘一样,趴在了郅都面前,恭恭敬敬的奉上了一封文绉绉的请求大汉天子做主,讨伐无道的匈奴单于,并且请求仁慈的大汉天子,将他的雨露恩泽播撒给他们,让他们这些的夷狄之人,也能知道王化。 郅都自然是照单全收。 反正,有带路党主动投靠这是好事情。 当然了,郅都也清楚,这些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甚至,连他们的身份是不是就跟他们说的一样,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脚踏两只船,两面下注,这种事情,郅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讲道理的话,这些渣渣的演技和表演,太稚嫩,太业余了! 如何比的上当年儒家在各国下注的盛况? 在昭襄王的时候,儒家的学者,就纷纷入秦。 荀子甚至让其弟子李斯,挂了个法家的皮! 那些现在在喷暴秦的渣渣,十个里面有九个,他们的师长或者师祖,曾经拿过秦人的俸禄,吃过秦王的皇粮。 剩下的那一个,恐怕也不是不想吃秦王的皇粮,而是吃不到…… 但,现在人家喷气秦制和秦法,完全是毫无压力啊。 与那些高手相比,这些夷狄,终究还是太嫩了! 将这些家伙送来的糖衣全部吞下肚子,他们的要求和请求也全部答应下来,郅都笑眯眯的慰留了他们在汉军营盘里。 将这些家伙送出门外,郅都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对站在他左右的亲信家臣说道:“嘿!夷狄豺狼,不可轻信,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主上何以对他们如此客气?”郅都的家臣,跟随了郅都十几年的杨威问道:“直接不理会他们就是了!” “你不懂……”郅都端起茶杯,笑吟吟的说道:“这是政治!吾虽不喜,但却离开不得!” “只要我军能取胜……”郅都将茶杯放下:“那便是假的,也会成真!若我军失利,则就算是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况且,自古兵不厌诈,他们能欺诈于吾,吾自也可诈他!” 说完,郅都就披上衣袍,带着众人,巡视营盘。 汉军的营盘,现在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临时场所。 营盘之内,都是用着随军携带的帐篷和木头搭建起来的。 一团团篝火,在汉军营盘各出熊熊燃烧。 炭火周围,不时聚集着一些士兵围火取暖。 篝火上挂着一些炉子,炉子里沸腾着一锅锅鲜美的鱼肉汤或者羊骨、牛骨汤。 几个士卒端着碗筷,坐在一个角落,饮着肉汤。 见到郅都到来,这些士卒慌忙起身行礼。 郅都走过去,让他们不必行礼,同时毫无架子的嘘寒问暖。 甚至,当郅都现一个士兵的手套破了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手套取下来给他。 这么一遭走下来,守夜的士兵们,纷纷对郅都这个将主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这也是如今的汉家为将的基本功了。 基本上人人都会这么一手。 区别只在于用心还是纯粹走过场。 郅都陷入属于前者。 他带着自己的家臣,巡视了几乎整个营盘,察看了所有岗位和哨卡,勉励了守夜的军官和士卒。 然后,才回到中军帅帐。 刚刚走到帐门口,郅都就现,远方的黑暗天际,似乎燃起了大火。 郅都的记忆力很好。 他记得清楚,哪个方向是一片树林所在。 他立刻取出千里镜远望,黑暗之中,能见度很低,即使是千里镜也看不分明。 但他基本可以确定,匈奴人确实在烧毁树林。 “倒也不蠢!”郅都冷笑两声。 以他想来,匈奴人现在能做的无非就是撤兵、主力决战,或者围困这三个选择。 很显然,匈奴人选择了第三个。 也是他们现在所能选择的最好抉择。 但是…… “这些笨蛋!”郅都笑着道:“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军早就不用柴火取暖了吗?” 现在的汉军,早就用泥炭(煤炭)来取暖了。 特别是在这样的开阔地带和简易营房之中,泥炭早已经取代了木柴。 而军队的军营里,也选择了用牲畜的粪便来燃烧。 这样做的好处是,汉军再也不需要为了取暖用的柴火去砍伐森林,也不需要冒着敌人的威胁去取柴火。 只要补给线不断,源源不断的泥炭足以保证大军的正常取暖需要。 而鲸鱼油脂和大量的御寒物资,也足可保证汉军不再重蹈平城之战的覆辙。 相较而言,在耐寒和御寒方面,现在的汉军,应该与匈奴人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的。 现在,这些匈奴人主动放火烧了树林。 “我倒要看看,你们去哪里找取暖的柴火!”郅都冷笑着。 嘲笑完匈奴人,郅都走进大帐之内,让左右家臣,将地图取来,借着鲸鱼油脂的光,郅都看着地图上的城塞和道路。 “命人立刻飞马急报太原,请太原和上郡以及北地的同僚,立刻动员郡兵和民间武装,维护我军道路安全!”郅都对杨威道:“明日一早,就派人出吧!” “诺!”杨威拱手道:“此事,臣亲自去办!” 郅都点点头,接着说道:“再派人以飞鸽传书车骑将军!” “吾等下会亲笔手书一份军报给车骑,让车骑将军所部日夜兼程,南下来驰援我军!” 事实上,早在那些匈奴使者来的时候,郅都就已经意识到了,匈奴人可能的抉择。 而现在,匈奴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他们的选择。 而匈奴人的选择,让郅都心花怒放! 高阙有什么好打的? 河阴才是重点! 现在,在这河阴之地,匈奴主力重兵集结,更妙的是,这些傻瓜居然还妄想困死他,饿死他! 好吧! 匈奴人的计划,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只要他们能成功切断汉军的补给线,那么,郅都所部就撑不了几天! 然而…… 郅都很清楚,自己的背后站着谁? 他的背后站着大汉天子! 站着汉家天下数千万黎庶! 站着北地、上郡、太原和代国,数百万军民! 你匈奴拿什么与我比拼? 比拼国力,比拼消耗这种事情,中国,永远比夷狄更有优势! 不就是花钱吗? 只要能吃掉猬集在河阴一带的匈奴主力,花再多的钱,动用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是值得的! 天知道,下一次出现这么好的机会,会是什么时候了! 没有错! 从地图上看,匈奴人大抵是将他郅都包围了。 但包围圈里的汉军,一天还站在包围圈内,匈奴人就一天不敢解围。 不然,他们投入这么多军队,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只为来跟汉军大眼瞪小眼? 别傻了! 匈奴人肯定是想要吃掉郅都的军队的! 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来吃掉! 这样的话…… 这就又是一次长平之战啊! 百十年前,秦赵长平之战,底定了秦统一天下的基调! 现在,再来一次汉匈河阴会战,一战而定这世界,究竟是诸夏压服夷狄,文明战胜野蛮,还是匈奴继续强盛吧! “就以吾为饵!”郅都闭上眼睛,对杨威道:“明日,既在我军中军营盘升起我的将旗!” “告诉匈奴人,大汉九卿,执金吾,卫将军都在此也!”郅都豪气干云的说道:“夷狄贼子,若是有种,便来取我级!” “这……”杨威有些迟疑,战前,长安天子可是有过命令,在于车骑汇合前,卫将军不能打起自己的将旗,以免匈奴人疯。 毕竟,一位当朝九卿,大汉天子最重要的心腹,执金吾,大汉苍鹰,两代大汉天子视为左膀右臂的重臣。 这些身份,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匈奴人跟闻到了鲜血的鲨鱼一般,疯狂的涌上来,不惜一切撕咬。 更会让无数的匈奴部族,红着眼睛,疯狂的冲击。 这就跟汉军要是知道,匈奴的左贤王或者左右谷蠡王所在,肯定会拼死攻击一样的道理。 原因很简单。 杀掉这样一个人,比起在战场上杀敌一万还有用! 在汉室,被说是斩下一个匈奴王族的级了,就是斩下一个匈奴左右大当户的级,也足够封侯。 而为了封侯,不会有人惜命! 同样的道理,匈奴人中若有人能斩杀一位大汉九卿。 那么,封为部族之王,甚至担任单于庭的重臣,成为单于的亲信,指日可待! 这必然,会引许多人疯狂!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三节 感动与杀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就这样三五句话,就把总额三十万金的国债任务给发布了出去。 反正,这种靠行政手段,强行推动的办法,在中国的环境下,一般只要不出岔子,就是百试百灵。 皇帝跟你借钱,还给利息,你敢不借? 反正,现在刘彻手里握着天下列侯勋贵大富商的资产明细。 谁要是明明有钱却跟他哭穷,那就等着被吊起来挂在辕门上吹成人干! 钱的事情解决了,等于汉家的国力也被释放了出来。 三十万金,就是七八十吨黄金,哪怕放到两千年后,也足可支撑一场局部战争了。 既然手里有钱,刘彻于是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狂躁。 他看着周亚夫,道:“丞相去到太原后,即刻以朕之节钺与虎符,发上郡、代国、太原及云中、雁门士民官绅!” 周亚夫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刘彻,心里面甚至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刘彻迎上他的双眼,坚定的说道:“朕要看到,丞相将此数郡的百姓,全部动员起来,动员到户!县乡亭里,敢有阻碍、推脱者,无论是谁,尽可斩之!” 听到这里,周亚夫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君王要干嘛? “商君的耕战系统啊……”周亚夫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颤抖。 大农直不疑更是连浑身上下的毫毛都倒立了起来。 若在以往,若在平时,谁若敢提及这种要动员到户的命令。 全天下的文人士大夫都会一拥而上,疯狂攻仵。 因为,这种国家的命令,直接下达具体的家庭手里,将一切力量,一切资源,一切人力,全部集结成一个拳头的制度,正是商鞅当年为秦帝国量身打造的‘耕战系统’。 当年的秦帝国,在这个系统下,用帝国的剑,为帝国的犁夺取土地,反过来,帝国的犁,又逼迫帝国的剑去夺取更多土地和财富。 这个体系,发展到巅峰时,在长平之战中,秦帝国用不过数百万的人口基数,硬生生的拉起了一支数十万的军队。 更使得全国上下,上至八旬老翁,下至十二三岁的稚童,都在为战争服务。 长平之战,赵国与其说是败给了白起,输给了自己的猪队友。 倒不如说是赵国松散的军事政治制度,彻底的被团结在一起的秦国打败。 也正是长平之战后,秦的统一势头,再不可阻挡。 东方六国全部都被秦人的狠劲和韧劲吓傻了。 秦的这个体系,在刘彻眼中,已经与后世一战前期的列强动员体系相近了。 刘彻自然是做梦都想要将这个体系重现人间! 但可惜,一直以来,没有合适的机会。 而且,这个系统本身就是一个吞金怪兽。 它是一个只有工业国才玩得起的精密机器。 即使是秦,也仅仅是在长平之时,咬着牙齿,将它的威力全开。 长平之后,哪怕是被六国打到了函谷关下,也未再用。 不是秦人不想用,而是这个东西太费钱了! 这种将国家的力量,集中到一个拳头的体系,仅仅是启动,就要消耗数不清的资源。 没有工业化的农业国,每玩一次都是在走钢丝。 稍有不慎,立刻就会爆发灾难! 但,这个体系对于任何一个想要做大事的君王,尤其是刘彻这样的穿越者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吸引! 哪怕明知道有毒,也要尝一下味道,才肯罢休! 况且,今时今日的汉家,虽然不是工业国。 但却已经有一些脱离农业国的特征了。 旁的不说,南阳的冶铁基地,每时每刻,都在为汉家注入新鲜的活力。 以往,想要武装一个士兵,光是武器装备,就足以让人发愁。 但现在,刘彻连胸甲骑兵这样的吃铁大户,都能闭着眼睛武装起来。 就连陌刀这样的耗铁能手,也能挥手就让少府量产! 再加上,又不是全国范围的动员,只是动员一隅之地的北方。 而且,当地本身就是全民皆兵。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才让刘彻敢下这个命令! “丞相此行,朕会派一百五十位尚书随行……”刘彻自顾自的说道:“他们将会记录此番动员体系的一切细节,并且作为丞相的耳目,深入郡县,与地方沟通……” 嗯,等他们回来,再将此次的动员详情以及具体细节,编辑成书。 这样,通过一次具体的实践,刘彻就差不多能摸清楚在今时今日的情况下,进行战争动员需要注意的事情。 等沉淀几年,就可以以此为蓝本,出台一部《动员法案》建立一套全国性的动员机制。 如此,汉家文明就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只要国家还保存这个系统,还留有这个制度。 那么,一切外来夷狄,一切敢于汉室为敌的力量,统统都要化为齑粉! 至少可以保证诸夏文明五百年天下无敌。 五百年后,刘彻觉得,怎么着也该有核弹洗地,星辰大海了…… 所以,这个险值得冒! 周亚夫等人却是面面相觑。 这个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就是商君的耕战系统来的。 “当今天子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汲黯在一侧叹了口气。 自太宗以来,刘氏就慢慢的走向了法家治国的道路,法家思想越来越受到君王的重视。 尽管儒家出了个公羊派,与法家争夺主战派的好感。 但历史却坚定不移走向了法家的轨道。 “陛下曾经说过,历史是螺旋式上升……”汲黯在心里想着:“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在扭扭捏捏了六七十年后,刘氏,终于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打算重走秦人走过的道路。 尤其是当今这位即位后,国家的政治就急速的转向了法家渴求的世界。 强兵富国,再霸天下! 虽然说,刘氏的这一套,并非全然照搬的前朝制度。 在很多方面都进行了针对性的改良,更披上了一层忠孝和德治的外衣。 但归根结底,还是法家的那一套。 最多算是一个修正主义的秦制度! 但,不知为何,当这最后一步来临时,汲黯反而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丞相和其他人,发现大家也都是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重担…… 这是为什么呢? 汲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对诸夏民族,对中国而言,从上到下,都在渴望稳定,没有人希望看到统治者的立场摇摆不定,朝三暮四。 对这个国度的政治家和人民而言,最怕的就是皇帝左右犹豫,下不定决心。 对天下人而言,哪怕是最坏的选择,也比皇帝东飘飘西碰碰来的好。 因为,君王做出了抉择,臣子们就可以跟上。 倘若君王迟迟不做决定,下面的人天天猜测皇帝明天要干嘛,不得不狡兔三窟,准备多项投资计划,以规避风险。 而皇帝摆明了车马后,无论是政治势力,还是思想学术,立刻就有了蓝本,可以照着抄袭。 但现在,汲黯却依然是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他只知道,仿佛眼前的路,都被变得开阔了起来。 原先的悬崖峭壁,消失殆尽。 ………………………… 翌日,一大早,许多人刚刚起床,甚至还没得及洗漱,就被一个消息先是镇的七荤八素,然后,无数人扔掉自己手里的家伙什,往露布的方向狂奔而去。 整个长安的闾里,露布之下,都围满了人群。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许多人手舞足蹈的说道。 汉匈大战,时隔两年,再次爆发。 对长安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籁啊! 两年前的马邑之战,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军功世家,制造了多少新兴的军功利益集团。 不知道多少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邻居家鸡犬升天,自己只能羡慕嫉妒恨。 现在,新的战争,终于爆发! 而且,此番,汉家要直捣高阙,收复陷落敌手数十年的故土。 匈奴人也是气势汹汹的集结了十几个万骑的力量,要跟汉军决一死战。 仅仅只是想到这个画面,长安的老少爷们就根本坐不住了! 十几个万骑!!!! 人头多的完全够大家伙的兄弟或者家人分! 因此,许多人从露布下一离开,马上就顶着寒风,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到宗祠之中,给列祖列宗上香祭祀去了。 无数人家的宗祀里,挤满了前来像祖先祷告,请求先祖保佑自己的兄弟或者亲人,在战场上斩首立功,光宗耀祖。 一个个承诺,不要钱的使出来。 反正,只要祖先保佑,家族的子弟能够立功归来,那么,等到秋天祭祖之时,血食三牲,绝对少不了列祖列宗的份! 在这一片熙熙攘攘之中,天子要开国债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当今天下欲发行三十万金之国债,年利率是百分之二?”好多的商贾和中小地主在听说了这个事情后,立刻回家就将自己家里地窖里埋着的黄金和铜钱挖了出来,然后捧着这些东西,跑到少府和盐铁衙门,抢着购买这国债。 仅仅在一天之内,长安的官署就卖出了超过三千金的国债债券! 这顿时镇的朝堂的列侯公卿们,面面相觑。 本来,他们还在头疼,该怎么想办法,耍无赖,赖掉天子摊派的这些所谓国债。 但,现在一看民间这热潮,这些家伙就又嘀咕了起来。 “如此多的人看好,这是不是有利可图呢?”许多人在心里想着,盘算着。 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百姓的热情,到底是为何? 要知道,这些卖国债的可都是市井中人。 他们买到手里的国债,一般都是你一金我十金这样的份额。 讲道理的话,他们买着国债,其实是亏本的! 因为你想啊。 国债的年利率才百分之二啊! 如今随便做个什么生意,利润不是百分之二十以上? 就特么连贩夫走卒,每日也要获利三五成! 百姓到底在图什么? 列侯勋臣们,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清楚。 但,他们根本来不及想和考虑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茂陵邑的狗大户们,赶着一车车黄金,直接拉到了少府衙门的大门口。 大贾师氏,一次就将整整十车黄金,超过四千金的巨资,送进了国库,喜滋滋的捧回了一张天子亲笔所书的国债债券和一个嘉勉的诏令。 两位国丈,虽然不在长安,但是,程郑氏和卓氏在茂陵的主事者也喊出了每家一万金的认购口号。 假如说师氏与程郑氏和卓氏这么干,还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能有今天,靠的是当今天子的提携和帮扶。 但是,鲁国的邴氏一口气买走了三千金,河内大户郭氏,派人认购了两千金,江都巨贾杨氏和袁氏,联手吞下五千金,这又是什么鬼? 列侯勋臣士大夫们挠头搔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随着民间的认购浪潮不断兴起,列侯勋贵们被架到了墙脚。 毕竟,老百姓都踊跃认购,匹夫游侠,都纷纷慷慨解囊。 列侯勋贵,国之栋梁,好意思小气? 就不怕出门被人指脊梁骨? 况且,民意汹汹,若是不认购,恐怕就要成过街老鼠了! 没办法,这些列侯,不得不掏出自己的腰包,数了又数,最后咬着牙齿,拿了个百来金,几百金这样的资金来认购。 甚至,有些铁公鸡,看到这个情况,直接跑回封国,打算学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中,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刘彻对这些渣渣的行为,冷眼旁观。 小本本上,将他们的大名一个个记上去。 最终,二三十个列侯的大名,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好几页。 “等此战结束,朕再与你们算总账!”刘彻合起这个小本本,冷笑着。 这些家伙,属于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怪不得刘彻不讲情面了。 而且,有了这么一个事情,刘彻即使削掉他们的爵位,天下人也没法说什么。 毕竟,皇帝跟臣子借钱,臣子居然敢不借? 这是典型的大不敬啊! 没要他们的脑袋,已经属于皇恩浩荡了。 倒是民间的认购浪潮,让刘彻有些咋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武帝朝,武帝以天子之尊,开口向天下富商贵族借钱,除了一个卜式,无人响应的尴尬局面,他可还是记忆犹新的。 但,现在,这些百姓和商人们,到底是发个什么疯呢? 刘彻,于是立刻命令绣衣卫去调查。 最终,调查的结果,让他有些感动,也有些哭笑不得。 市井百姓们的认购潮,倒是很朴素。 因为刘彻名声不错,在百姓那里信用度很高。 他以前宁愿自己吃亏,也不反悔的原则,让他圈了一大波粉。 更重要的是,刘彻一直以来维护的形象,让百姓们笃信,圣天子绝对不会坑他们! 而且,长安城里,许多的人,都是受益于刘彻的很多政策。 这使得他们一听说,天子打匈奴缺钱,二话不说,就掏出了腰包。 尤其是游侠们,最是舍得。 掏钱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 甚至,有豪侠,认购了百金的国债后,走出衙门,当场就烧了那债券,放言说:“天子伐无道,吾辈便是倾家荡产,也该支持!” 此人这样的做派,顿时就引起了无数的关注和追捧。 顺便,也让他的名字,传到了绣衣卫都督周左昌的耳中。 现在更传到了刘彻耳中。 自然,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但那些商人巨贾的动作,在查清楚后,却是让刘彻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这些渣渣打的主意,是学习师氏好榜样。 他们都将此番的认购行为,与未来的马车轨道运营权联系在一起。 很多人甚至认为:若不认购,将来马车轨道,将与吾等无缘! 这让刘彻知道后,真是感觉莫名的喜感啊! “马车轨道,是不能给你们了……”刘彻看着这些家伙的名字,笑了起来:“但捕鲸船队或者奴隶贸易,却是可以让尔等插手一二!” 这些在这个时候,出了大价钱的人,刘彻自然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将来,有什么发财的路子,肯定要带一他们一把的。 毕竟,一个肯拿钱出来给大佬用的小弟,总是会得到一些特殊政策的优待的。 而且,刘彻也需要一个忠于他的利益集团。(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四节 不如草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汉元德六年冬十月乙未(初四),河阴东南,汉军营盘。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 北风呼啸着越过山岗,吹起了草原上的尘土和落叶。 在棘南一侧的沙丘带,甚至出现了沙尘暴。 沙子、石头混合着冰雪,扑打在了汉军的营寨上,发出阵阵怪异的声音。 现在,这个汉军的营盘,已经跟昨天,完全不同了。 汉军大营,背对着冰封的大河,河面上,搭建起了十几条大小不一的浮桥。 浮桥之上一车车物资,不断的运过大河。 送来了汉军亟需的箭矢和弩机的零件。 汉军是用箭的大户。 两年前,一场马邑之战,消耗箭矢多达百万! 基本上,每次作战,都必然是先由弓弩覆盖开始。 郅都站在河畔,目送着昨日作战时负伤的三十多名汉军伤兵以及二十多位战死的同袍的遗体离开自己的视线。 自马邑之战后,汉军就重视对伤兵的照顾,以及战死同袍的哀悼和抚恤事宜。 车骑将军义纵甚至曾经亲自给一位战死的士卒的抚恤事宜打官司。 这个官司直接打到了天子面前,成功的为那个士卒争取到了应有的待遇,更将几个官员赶回家去种田了。 由是义纵受到了汉军上下的尊重。 同时,也树立起了一个标杆,并且重新定义了‘爱兵如子’这个词汇。 在今天,想要统兵为将,就不得不尽量向义纵看齐。 不然,丘八大爷们要是发起脾气来,哪怕是将主,日子也不会好过。 更别想将士们会为你做事了。 没半夜摸进你的营房里把你咔嚓了,已经很给面子了。 送走伤兵以及战死者的遗体,郅都收起脸上的肃穆神色,带着将官们走上现在汉军营盘的前线。 经过昨天整整一个下午以及今天早上的努力。 汉军主力不仅仅成功的抵达了此地,而且,随行的隧营士兵,还给汉军来了一个惊喜。 譬如现在出现在郅都眼前的那些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陷马壕。 这些陷马壕足足有七八条之多,将汉军最脆弱的几个地方完全遮蔽住了。 更妙的是,陷马壕里挖出来的泥土,还被这些隧营的士兵挑来汉军营盘,现在,已经建起了几堵简单的围墙。 “隧营果然好用!”郅都看着这个场景,抚掌大赞。 以前汉军基本上都不重视隧队的作用,将他们看成了打杂的酱油众以及待罪的囚徒,随意驱使和****,甚至,从不给他们半分颜色。 但现在,隧营却用着事实,赢得了郅都所部上下的尊重! 他们营作各种工事和建造防御的本事,确实是远远超出了郅都的想象。 这才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呢! 隧营的工兵,就已经为汉军建立起一个简单但立体的防御系统。 匈奴骑兵再想像昨天那样简单的接近汉军营寨,基本上跟做梦没有区别了! 现在,他们想靠近汉军营寨,不先死伤几百人,连汉军的墙角都休想摸到! 若再给他们几天时间,郅都相信,他们应该可以在此建立健全一个标准的汉军野战营寨。 当然,靠防守,靠防御,是不可能胜利的。 在战争中,被动防守的那一方是最蠢的! 旁的不说,倘若郅都所部就打算龟缩在这个防御工事内。 那么匈奴人就要笑死了。 他们完全不理会郅都所部,先去将汉军的补给路线和退路堵死。 而只有保持进攻状态,不断的出击,才能让匈奴人不敢将主力投入到封锁中去。 另外,进攻,也是为了防御的需要! 汉军,现在控制的地盘太小了。 一万多军队,拥挤在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地区,热闹是热闹了,但却也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很多事情,自然也就无法动手去做了。 所以,郅都很清楚,他必须在立足防守的同时,极力去扩张自己的控制区域。 无法击败对面的匈奴骑兵,这是肯定的! 但从匈奴人嘴里抢几块肉来吃,却也是必须的! 拿着千里镜,郅都远眺西北一侧。 哪里,曾经是一个树林,周围有几个天然的水塘。 但可惜,现在被匈奴人付之一炬,树林的废墟现在都还在冒着青烟呢! 郅都仔细观察这个地方,悄悄的心里盘算着占据当地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准备。 那个地方,郅都昨天刚刚抵达河阴这一侧时,就已经注意到了。 现在,更是被他认定,是必须占领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那树林前方有一道微微起伏的小山丘可以作为屏障,同时,占据了当地,还可以保护汉军的补给线。 至少可以起到掩护的作用——假如匈奴人要派兵阻截汉军从增山关而来的补给车队,那么,他们能选择的出兵方向,就那么几个。 而在那几个出兵道路中,从西北侧绕过古老的山峦,出峡谷是最方便的。 另外占据该地后,汉军就可以大大扩张自己的活动区域。 虽然不可能跟匈奴人比,但至少,也拥有了战略活动的空间,不必再像现在这样,无论做什么举动,都在匈奴的监视之下。 但是…… 郅都心里还是有疑虑的。 当地如此重要,匈奴人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匈奴人,郅都有过研究,他很清楚,这些草原上的引弓之民,虽然没有文化,语言粗鲁,举止放荡。 但是,他们生于马背,死于马背。 他们行走在戈壁和大漠之中,穿越草原,南来北往。 对地理的认知和对地势的敏感,非常强烈。 忠勇军中就不乏有着类似的例子——明明大字不识一个,却能清楚的带着同袍,翻阅山峦,沿着小道,突入一个关键的节点。 一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之八九,是茫然无知。 但偏偏,他们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郅都怀疑,当地是一个陷阱。 一个针对汉军的死亡陷阱! 说不定,对面的匈奴主帅,正在等着自己下令攻略该地。 毕竟,这草原上,唱主角的是骑兵。 而骑兵,天生是闪击战和快速突进的军种。 而且,匈奴人的马术和骑术,是汉军望尘莫及的。 他们完全有可能在汉军前往当地时,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抓住汉军立足不稳,兵力薄弱的劣势,一举吃掉那支部队。 看着千里镜里的那个地区的地理和地貌。 郅都吞了吞口水。 “吾要想个办法,试探一二……”郅都在心里盘算着,然后,他将千里镜的镜筒微微向西南移动,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匈奴大纛和起伏的穹庐,郅都摸了摸下巴,露出了笑容:“有了!” 这个时候,汉军的中军营帐上空,升起了一面高高飘扬的主将旗。 旗帜之上,一个大大的郅字格外的显眼,除此之外,军旗上的节牦也足以证明,郅都的身份。 郅都回头看着这面升起的将旗,将千里镜收起来,对左右道:“这下子,匈奴人要发疯了!” 不过呢…… 郅都希望他们越疯狂越好! 郅都可不希望自己遇到一个理智的匈奴主帅。 那样就太无趣了! “让弓弩兵准备作战!”郅都命令道:“匈奴人估计要来了!” “诺!” ……………………………………………… 呼衍当屠没有千里镜,自然就很难观察到汉军营寨的详情。 他只能立在一个山坡上,远远的眺望远方的汉军营寨。 “卢候王,你的万骑可已经出发了?”呼衍当屠问着他身旁的那个卢候王。 “回禀左大将,奴才的万骑,今天一早就已经绕下山峦了……”卢候王小心翼翼的答道。 “很好!”呼衍当屠搓了搓手,将视线投注到了在他的斜对面的一个树林旁边,他掸了掸帽檐上的灰尘,问道:“休屠王和浑邪王的万骑到哪里了?” “回禀主人,浑邪王与休屠王的万骑,大约后天就可以抵达!”一个亲信报告道。 浑邪与休屠的本部是在河西走廊的附近活跃的。 他们要来到河阴,需要穿过阴山,讲道理的话,这个速度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但呼衍当屠却很不满,他冷哼一声,道:“派人去告诉休屠王和浑邪王,假如明天这个时候,他们的万骑还没有来到我面前,那他们就不用来了!” 匈奴人没有法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罪名。 所以,在匈奴语言的体系下‘不需要’和‘不用’,其实就是死罪的代名词。 不需要的东西,会被丢弃,没用的部族,会被瓜分。 而对呼衍当屠来说,浑邪部族和休屠部族,已经很接近‘不需要’了。 假如,他们再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的话,那么,呼衍当屠并不介意让这两个部族换一个首领。 甚至不排除,让他们彻底消失的可能性! 匈奴帝国,不养废物和没用的奴才。 在匈奴的文化中,即使是奴隶,也必须‘有用’。 不然的话,主人为何要养你? 尤其是现在,呼衍当屠正需要大量的合格的炮灰去填汉朝的壕沟,去跟汉朝人换命! 反正,草原上别的什么东西或许很珍贵。 但是…… 人命最廉价! 尤其是那些附庸霸主的部族的人命,简直廉价到了不如草芥!(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七节 呼衍当屠的觉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郅都忧心的时候。 呼衍当屠也很忧心。 因为,休屠部族和浑邪部族的万骑是来了。 而且还带了他们部族的奴隶,足足有两三万人之多。 更向他献策,驱赶奴隶,去攻击汉军的营寨。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所以,呼衍当屠也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了他们迟到。 然而,休屠部族和浑邪部族到来的同时,也将一个糟糕至极的消息带来了——汉朝的车骑将军义纵,也就是那个在马邑一战成名的汉朝外戚,带着他的主力,穿过了新咸阳,直逼稒阳。 防守稒阳的一个万骑,不战而逃,将稒阳拱手让给了汉朝人。 于是,高阙的东大门,面对汉军敞开。 更可怕的是,这些汉朝军队,正在南河架设浮桥,打算渡河,前往临沃。 从临沃到九原,哪怕是汉朝人这样拖家带口的速度,也仅仅只需三天。 三天后,假如不能阻滞这支汉军的话,他们就会占据九原。 然后,就会跟现在在河阴的汉军,形成一个犄角。 到时候,就不是他包围汉军了,而是汉军要包围他了! 所以,他必须抢在汉朝的主力靠过来之前,吃掉眼前的这支汉军。 “明天,先试试看看,奴隶们能不能冲开汉朝人的营垒……”呼衍当屠在心里盘算着,虽然这并不现实。 这几天,他指挥匈奴骑兵,也不止一次冲过汉朝的那个看上去很简单的营垒,虽然都只是试探性的,纯粹只是疲惫和麻痹汉军,骚扰汉军,让汉军无法正常吃饭、睡觉的动作。 但也能通过这些细节,发觉对面的汉军的一些虚实。 现在,呼衍当屠,已经能明确三点。 第一,眼前的这支汉军,火力凶猛,箭矢攻击非常猛! 一个不小心,靠的太近,就立刻要招致狂猛的箭矢覆盖打击。 仅仅是这样的箭矢覆盖打击,过去两天,他就损失了至少三百多骑。 第二,汉军有一支披着皮甲和一种怪异长兵器的步兵。 这支步兵,虽然看上去,人数不过三千。 但,却天生就是匈奴骑兵的克星。 从最开始的丘林氏族,到现在,至少有一千骑死在了那些可怕的长兵器手里。 唯一的好消息是——汉朝人的那种步兵,终究是步兵。 只能固守在营盘里,靠着本方的弓弩手的掩护和骑兵的保护。 若在旷野上,呼衍当屠还是能够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的。 这第三,就是这支汉朝军队里,居然有着折兰人、楼烦人和白羊人以及过去尹稚斜的兵马! 这些该死的叛徒,背叛了匈奴,转身给汉朝人卖命! 这让呼衍当屠真是怒不可遏! 他恨不得将这些叛徒全部抓起来,送到碲林大会上,让萨满祭司们将他们全部献祭给天神! 但在另外一个方面,呼衍当屠却也不得不承认。 汉朝人似乎会魔法。 他们居然将折兰人、白羊人和匈奴本部的人,编组成一支军队。 还让他们拥有了战斗力。 这在匈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或许,兰陀辛说的对……”呼衍当屠看着对面的汉军营盘,在心里想道:“匈奴应该向汉朝学习!学习他们强大的地方!” 局势发展到现在。 当他亲眼看到,一支不足两万的汉军,居然能顶住数倍的匈奴军队,还能进行反击,还能让他几乎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汉朝人用事实证明了,他们确实比匈奴强! 对于懦夫来说,面对强者,膝盖自动就会软下去。 但对呼衍当屠来说,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甚至感觉,唯有击败这样的敌人,他的这一生,才不算白费! 而且,随着与汉军对峙的时间越来越长,呼衍当屠就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汉朝体制的优点。 在汉朝,天子至高无上,掌管一切,控制一切。 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任何势力,能与天子的威权抗衡。 这使得汉朝人可以集中他们的全部力量来做事情。 无论是组建军队,还是发动战争。 汉朝皇帝拍板后,全国都要执行。 几千万人的意志,变成一个思想,涌向一个方向。 这使得汉朝军队,一天比一天强大。 七年前,对付一万匈奴骑兵,汉朝起码需要动员数万大军。 五年前,一万匈奴骑兵,足可袭扰汉朝边塞的一整个郡,让汉人不得安生。 但在两年前,马邑城下,汉朝仅仅用了大约是尹稚斜兵力的两倍,就彻底围歼了尹稚斜的本部以及白羊、楼烦和折兰三大部族的主力。 到了今年,不过一支汉军偏师,总兵力不过两万,而且,他们还要分兵去照顾自己的粮道,巩固自己的营盘。 但他们却无比顽强的,钉在了河阴的那一小片区域。 而且还积极的向周围扩张。 他们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努力的将自己的营盘向外延伸! 这样的敌人,呼衍当屠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而汉朝军力和国力成长的这么快,这么迅速。 让呼衍当屠明白了一个真理——汉朝的体制,比匈奴的体制先进无数倍! 不然,无法解释这些年发生的这一切。 要知道二十年前,汉朝全国的骑兵,哪怕算上那些骑着驽马的骑兵,加起来也就撑死了三万多。 但二十年后的今天。 汉朝人不仅仅在技战术上,在装备上碾压了匈奴。 以呼衍当屠所见,他们甚至在数量上,也迟早会赶超匈奴! 假如不能向汉人学习他们的优点和长处,模仿汉朝,建立起自己的相似体制,并且迅速的落实下去。 那么,呼衍当屠觉得,不出十年。 匈奴可能就要在强大的汉朝面前溃败,然后跟东胡人消失。 为了不让匈奴变成第二个东胡,呼衍当屠知道,自己必须竭尽全力的获取这个会战的胜利。 “最好,能够生擒到那些汉朝的高级官员……” “譬如说那位汉朝的执金吾……” “大匈奴,现在确实需要一个熟悉汉朝制度,知道汉朝强大原因的人来辅佐!” “等大单于回来,我一定向他献策,不吝封王,不惜一切,招降和招抚汉朝的高级将领和大臣!”(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八节 大铁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稒阳,哪怕是在这样的冬天,景色也依然秀美。 巍巍阳山,从稒阳南方穿过,繁茂的森林,犹如一块屏障,遮蔽住了来自幕北的风沙。 所以,当汉军抵达这里时,许多士卒感觉空气一下子的清新了起来,连人都有精神了。 而冰封的南河,则让汉军将士可以徒步走过。 厚厚的冰层,甚至可以让汉军的重装备也能安全通过。 义纵此刻就站在稒阳的一道山峦上,望着前方正在通过南河的大军。 不过,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外一个事物所吸引了。 在南河的一侧山岗之上,是一片树林。 但这片树林有些奇怪——这片树林里,有很多树木,居然是无头之树! 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让这些树木永远无法长高。 但相邻的两个山坡上的树木,却是长势良好。 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 随军行动的墨苑墨者们,对这个现象充满了好奇。 一大早就在一队汉骑的保护下,前往了那片树林察看和研究。 他们还带走了一队隧营的士兵,据说要去取样。 从早上到现在,墨苑的十几位墨者,一直蹲在该地,没有离开。 这让义纵知道,他们应该发现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这些墨者如此感兴趣,甚至跟个农夫一样,拿着铁锹去挖土的事情可不多。 “墨苑的墨者们,可有什么发现?”义纵问着自己身旁的一位文职参谋官。 作为战前计划中的主力,义纵所部配备了一个一百多人的考举士子和武苑学生组成的参谋团。 这些人跟随大军一起行动,并且充当智囊。 同时,这些从军的经验,在未来将变成他们成长的养分,让他们在十几年后,独挡一面一时,就已经拥有了丰富的经验。 而义纵身边的这位,来头也比较大。 他是义纵的好友,南阳郡郡守张汤的同产弟。 所谓同产,就是一个母亲所出的兄弟。 这在汉家的家庭中,是最紧密的血缘关系。 不过,这个名为张武的年轻人,显然没有乃兄那么大的才华和能力。 只是中人之姿而已。 不过,因为其兄长是张汤,所以,哪怕是义纵也要给几分薄面。 毕竟,张汤虽然不在中枢,但,谁都知道,这位张郡守,一旦回到长安,起步点起码也是九卿巨头。 未来,甚至还可能封侯拜相。 “将军……”张武恭身说道:“据说,墨者们似乎发现了一个大铁矿!” “大铁矿?”义纵眉头紧皱,想到了什么。 现在的中国,什么生意最赚钱? 当然是盐铁了! 国家对盐铁实行专营制度,所有的盐铁,虽然准许私人生产、制造,但禁绝私人私自销售。 为了贯彻盐铁官营,当今天子为此杀的人,几乎可以凑成一个一个加强营了。 但私人的盐铁产业,尤其冶铁业,却半点也不曾因此而衰退。 就连义纵这个一心扑在军队里的外戚,也听说过了如今天下冶铁商人的兴盛和强势。 临邛的两位国丈,靠着临邛的大铁矿,日进斗金,并且富可敌国。 铁器的利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天下但凡有铁矿的地方,都发达了。 而汉室对铁器的需求,在目前来看,几乎就是一个无底洞! 单单是军队,每岁对铁器的需求量就在三十万斤以上! 旁的不说,一副胸甲,就需要数十斤的精铁。 一柄陌刀,也需要精铁二三十斤。 更别提,安东都护府对于铁器的渴求,几乎就是永无止境的。 所以,商人们不管生产多少铁器,马上就能被官府收购。 他们甚至连销售都省了。 只要在家努力挖坑、冶铁,然后就可以数钱了。 天下的商人、地主、士大夫豪强,都争相开矿。 但问题是——中国的铁矿,不是那么好找的。 目前,就在南阳附近和临邛发现了两个超大规模的露天铁矿矿脉。 其他的铁矿,就都是中小型的铁矿。 而且,矿石质量很差。 按照墨家的说法是——含有太多杂质,通常只能用作生铁,很难作为粗钢甚至精钢的原料。 也就只有临邛的大铁矿以及南阳的那个铁矿,能勉强选出一些可以用来冶炼粗钢和精铁的上等矿石。 此等竟然发现了一个大铁矿? 这让义纵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铁矿的规模有多大?”义纵沉声问道。 “据说……”张武答道:“比目前国朝发现的任何一个铁矿的规模都要大,而且还伴生了一些稀有金属矿物……” “这样子啊……”义纵抬起头,他想起了天子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钢铁,就是力量!” “派人通知程不识,请他立刻派兵来此!”义纵立刻就做出了决断。 一个比临邛还要大的铁矿,足以让长安不惜一切代价了! 更别提,此矿可能还伴生着许多稀有的金属矿物。 义纵相信,一旦这个消息传到长安,估计,很多人都要坐不住了。 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占据那么大的一座矿石,因此成为中国首富,财富多的据说连一些诸侯王也要不如! 当今天子靠着盐铁官营,岁入二十多万万。 更重要的是,军队对优质钢铁和精铁的需求,根本没有极限。 人人都想要更好的武器装备。 但受限于产量和原料,汉室六年时间,才攒出了不到五千胸甲骑兵所需的精铁。 想到这里,义纵就下令道:“再派人通知隧营,让隧营的人马留在此地,重筑稒阳城!” 几乎都不需要再去想了。 义纵已经明白,此地未来,肯定会成为继临邛、南阳之后,汉家的又一个生铁冶炼基地。 只是,不知道,此地会落入私人之手,还是国家之手。 “肯定要闹个热闹……”义纵在心里想道。 他都已经能预料到,朝堂之上,为了此铁矿而生出的风波了。 “将此事立刻以飞鸽传书太原,请代王禀报天子吧……”义纵想了想,吩咐道。 这个大铁矿的出现,在现在来说,对于汉军的行动有着莫大的好处。 旁的不说,此矿的发现,几乎就差不多能弥补汉军出塞的花费了。 要知道,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靠着冶铁,岁产生铁数十万斤,行销天下,生意甚至做到了南越的日南和九真。(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一节 强弩会算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先别急……”郅都抬眼看了看那些正从远方走来的匈奴人。 之所以用‘走’字,是因为他们确实很慢。 十几里的路程,走了起码半个时辰,而他们现在离汉军起码还有十里左右的距离。 这也是驱赶炮灰时最大的弊端了。 炮灰们肯定是不愿意急着送死的。 能拖就拖,能慢就慢。 无论是作战决心还是积极性,都约等于零。 若在正常情况下,炮灰战术,几乎不可能产生效果。 但…… 在现在,当匈奴人从左右两翼,驱赶着密密麻麻的奴隶,靠近汉军大营时。 很多民夫都紧张的青筋暴露,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额头上也是不断流汗。 郅都望着那些紧张不安的民夫,他很清楚,这些人只是没见过血,没有经验而已。 他们只要能见一次血,打一次胜仗,那么,人人都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 “韩贞……”郅都看向站在自己左侧的强弩校尉,问道:“本将听说,细柳营的强弩校尉王奉之何虎贲卫的程都尉,集合了《淮阴兵法》《九江纪要》,以算术为基本,编辑了一册名为《强弩纪要》的兵书,可有此事?” “唯!”韩贞恭身道:“王校尉因参与编辑此书,还得到了陛下嘉奖,迁为武库校尉!” 若是现在,汉家的军功贵族和列侯们,最热衷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莫过于著书了。 自从白纸出现,雕版印刷问世。 出书这种事情,风靡长安。 列侯勋贵们甭管自己肚子里有货没货,都要写本书,印个几百套来装X。 许多人,甚至将自己的祖传兵书也拿出,集结出版。 这很正常。 在中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 更别提,当今天子非常支持和鼓励臣子们著书。 朝廷自己就有一个规模宏大的著书计划。 像是两年前出版的《新农书》,现在已经是大汉官员必备读物,甚至还是甘棠中的指定读物,与诗书并列,优先级还在《洪范》与《商君书》之上。 堪称是为官施政的指导教科书。 而在这些著书浪潮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兵书了。 以往,兵家著作,属于屠龙之技,等闲不会示人。 像《六韬》《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文。 就连列侯,也未必能一观。 然而,当今天子即位后,就把这些兵书,当成大白菜了。 他将这些先贤的典籍,全部印刷出版,一印就是几千上万套。 然后,少府就将它们大甩卖。 只要有公乘以上爵位或者司马以上武职,六百石以上文职,或者进入第二轮的考举士子,都可以买一册回家看。 瞬间,兵法烂大街。 几乎所有军功贵族,都是人手一整柜子的兵法。 曾经地位堪比武侠小说里的《易筋经》这样的绝学的兵书,在一夜之间,飞入寻常百姓家。 而汉军之中,也出现了许多个著书邀功之人。 像是天子亲卫的羽林卫和虎贲卫内部,司马校尉一级的军官,平时没事,就爱聚在一起讨论和推演用兵之法,然后,将它们写出册子。 这些小册子,有的只是在内部传阅和阅读,只适合羽林卫和虎贲卫使用和学习的。 譬如大名鼎鼎的《胸甲纪要》,现在除了胸甲军官,根本没有人见过——即使见了,很多人也看不懂。 至于郅都所说的那本《强弩纪要》,则属于传播比较广的一类今人兵法。 基本上,在武苑受训的强弩军官,人人都有学习。 甚至,成为了强弩军官必修的一本著作。 此书,从经验、战例以及汉军现有的装备出发,用数学为经纬,将强弩的远程投射打击方式,用公式予以总结。 在理论上来说,只要通读了该书,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强弩军官。 以至于曾经有在长城驻防了十几年的老军官在见到了这书后哀叹:“吾夙兴夜寐十数载,不及薄薄一纸!” 以至于曾经有十几位老军官联袂上书给丞相周亚夫,请求将此书禁绝,至少也要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不然‘凡今以后,强弩沦为技术’。 这不过,周亚夫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哀嚎。 他甚至将那本《强弩纪要》列为武苑的藏书,还推荐给了所有武苑学生,说‘凡武人不可不观矣’。 对于这些,郅都都有过耳闻。 他甚至还曾经看过那本《强弩纪要》,不过他不是弓弩部队出生的,所以,对那书上面举的一个个例子,一条条公式,缺乏敏感。 但此刻,郅都却是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万矢齐发。 他对韩贞道:“本将曾经听说,天子赞强弩曰:弓弩会数学,神仙也难当!不知道是否如此!” 韩贞得意的昂起头,道:“那是陛下繆赞了……”但眉宇之间的得意之色,却是再也无法掩盖。 “那么,韩校尉,我军之中,有多少位学过《强弩纪要》,可堪为‘指挥官’的将佐?”郅都问道。 “回禀将军……”韩贞微微欠首,答道:“按照纪要所言:凡一部曲,必有一指挥,指挥者,盖通于算术之贤达也!凡战,指挥先测敌我距离,再伣官测风速,然后算敌之速度……于是万矢齐发,尽覆于敌阵也!” “末将不才,于算术之道,微有所得,可为指挥!” “虎贲卫之韩校尉,亦为算术之才,可为指挥!” “灞上军张司马,颇通算术,可为指挥……” ……………… 韩贞一连报出十几个人名,让郅都听了暗暗心惊。 在过去,想要指挥一支人数上千的弓弩部队作战,主将必须在行伍之中,沉珂十数载,积累经验,了解每一种弩机的性能,然后才能在战时有效引导军队瞄准和打击敌人。 即使如此,许多人,哪怕玩了一辈子的弩机,在作战之时,也常常出现箭雨射出去,却没有射到敌人的尴尬。 汉家的弓弩兵,因此一度在高速机动的匈奴骑兵面前,沦为了阻截和迟滞敌人的手段。 再非战国时期,那种战略性的决战兵种。 然而…… 现在,不需要再去用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来积累经验了。 强弩军官们,似乎只要数学学的好,反应快,嗓门大,就可以指挥一支上千甚至上万的军队,给与敌人致命打击。 难怪那些老将,那些老臣,为此絮絮叨叨。 换了任何一个人,若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内心也很难平静。 毕竟,自己一辈子辛劳,却抵不过后生晚辈一两年的算术研读。 不过…… 郅都很清楚,这是历史的必然。 时代在进步,历史在发展。 新的,更好的东西,替代那些老旧和腐朽的东西,是不可避免的大势。(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三节 屠杀(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善!”郅都抚掌赞道:“那就请韩校尉及诸君,让这蛮夷荒服之人,见识见识,王师天威罢!” “敢不效死!”韩贞点点头。 作为一个武将,从踏入军营的那一刻,其实他们就已经变成了一台杀戮机器。 战场,就是武人最好的舞台。 而对于强弩军官们来说,再没有比现在这样更好的舞台了。 韩贞看着那些缓缓走来的匈奴炮灰。 他舔了舔嘴唇。 “如此多的大好首级,正好为我强弩祭旗!” 自秦亡之后,继起的汉家,虽然继承了秦的大部分遗产。 包括了令两千年后的世界都瞠目结舌流水线生产(原始版)、严苛的军法系统,还有曾经让无数人闻之丧胆的军功勋爵制度。 但是,强秦全盛之日,曾经遮天蔽日的弩机之雨,再也无法重现人世了。 毕竟,当年的秦庭,为了培养一支足可靠着弓弩就威震列国的强军,足足花了将百余载光阴来探索 一代代雄主奋发图强,一位位英雄夙兴夜寐,一尊尊战将喋血沙场。 通过无数次旷世的大战,用鲜血和血肉来浇灌,集合法家和墨家大能的智慧,更下了无数心血,苦心设计,才有当年秦庭威震天下的弓弩兵! 自孝公开始,直至始皇帝,秦的弓弩兵,最终发展到人类在青铜时代的极致。 其武器之完美,设计之巧妙,让人瞠目结舌。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秦军本身。 当年,全盛时期的秦庭,任何一支主力军团中随便一个正卒,都可能是曾经远征万里,跟随大将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的百战精英。 这支部队全盛时期,向南,则百越灭,向东则东夷服,向北则——胡人不敢南下牧马,不敢弯弓相对! 正应了那句话——盛极而衰。 秦庭的辉煌与荣誉,随着秦始皇帝驾崩,一去不复返。 为了一己之私,赵高李斯合谋将那个睥睨天下,雄霸四海,近乎无敌的帝国,送葬地狱。 当然,秦二世也确实是一个亘古以来的头号蠢货和败家子。 自秦亡之后,新兴的大汉帝国,于废墟之中创立。 百废待兴,天下疲惫,国力衰退,人口大减。 哪里还玩的起秦人那奢侈的军队? 又如何有资本培养那样一支强兵? 随着自旧秦活过来的老将和老臣纷纷寿终正寝或者死于非命。 秦人曾经为之骄傲的许多荣光,洒满灰尘。 其中就包括了强弩部队。 不然,你以为汉室为何要苦心积虑的打造那昂贵无比,但实战性其实一般的大黄弩? 究其原因,大黄弩其实只是在新时代和新问题面前,强弩官兵的一次自救行为罢了。 没有了王牌,也没有了老K,当然只能出Q了。 但今天…… “就让你们再次回忆回忆那被强弩统治的恐怖吧!”韩贞望着越来越近的匈奴军阵,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以及一丝……怜悯…… 对武人来说,尤其是任何一位有志于将帅之道的将官们说。 他们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浪漫。 正如文人士大夫孜孜以求的寄希望于‘河出图,凤来仪’,二三知己携手游天下,或做而论道,或对酒当歌。 武人也有自己的崇敬。 这就是沙场之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的…… “大屠杀啊……”韩贞悠然长叹。 自今上即位以来,汉家的各个军队,那一支不是有着充足的军费,海量的物资? 五大主力且不说它,便是地方郡兵,也是戈矛齐备,甲胄鲜丽,每三日一小训,五日一大训。 至于虎贲卫和羽林卫,更是奇迹一般的无人不练。 海量的训练量,使得各个主力军团的强弩官兵,几乎人人都有过一岁扣动弩机以万次计,开弓以数千次计的高强度训练。 一张张弓,弓弦断裂,一柄柄弩机,零件被磨光了棱角,扣烂了扳机? 甚至,连弩匣都坏了无数。 每年,都有天文数字一般的废旧破损弩机,在少府的高炉中,被重新熔铸。 如此巨大的投入,使得汉家的精锐弓弩兵,拥有了旁人所不能及的强大! 这种强大,不仅仅体现在军容、纪律以及高效的杀戮之上。 更是…… 经验啊!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避寒暑,不畏雨雪。 无数的军官将佐,继往开来,挥洒汗水,贡献智慧。 才终于有了今天的汉家弓弩精锐! 韩则走向自己的部曲,他将一个木制的哨子放到嘴里,用力的吹了起来。 “就让天下人见识一下,吾汉家强弩之威势吧!”韩则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孔,说道:“五年了,也是时候让世人知道,何谓强大,何谓精锐!” “诺!”将士们欢呼雀跃,大声高呼:“请校尉下令!” “作战准备!”韩则微微一笑,挥手命令。 汉家天下,骑兵十数万,步卒却是以百万计! 而弓弩兵,尤其是弩兵,在步卒之中至少占据三成,甚至更多的份额。 此番出塞,有四千来自各个山头抽调而来的百战精英,加入了郅都的军队。 在平时,他们就像一般汉军士卒一样,默默的行军,默默的安营,默默的巡逻,默默的训练,仿佛如同常人一般。 但,只有深入了解过他们的人才知道。 这支军队里,藏龙卧虎! 即使只是一个伍长,也能在瞬间答出基本的加减结果,哪怕是属于‘高等数学’的乘除,也能有所反应。 仅仅是为了教会这些在入伍前,甚至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韩则和他的部将们就花了无数个日夜。 除此之外,队率司马,都受过特殊训练,有着能判断距离的能力。 当然,更重要的是——每一部的汉军弓弩部队,都有两名伣官作为标配。 这些伣官,都是在上林苑接受了两年以上训练和学习的官员。 然后再配给大军,随军训练和作战,不断打磨和磨砺,锻炼出一双双火眼金睛。 他们别的本事没有。 判断风速,计算风速,却是吃饭的本事。(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五节 屠杀(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不止是韩则紧张,其他汉军军官,其实也都很紧张。 好在,往日的训练以及对功勋的渴望渐渐的压倒了紧张。 在他们的指挥下,一个个布置在不同区域的汉军方阵开始调整自己的坐姿和方向。 这个时候,被匈奴人驱赶的炮灰们已经很近了。 他们与汉军营垒距离,不超过两百步。 驱赶着他们的匈奴骑兵,在这个地方开始停下脚步。 仅有狗腿子数百人,拿着武器,继续驱赶他们,逼迫他们。 倒是,那些匈奴的贵族。 譬如渠帅,譬如骨都侯,甚至是部落的首领,纷纷缩进了大纛,躲到了重重保护之下。 这是在防备汉军的大杀器——大黄弩! 两百步这个距离,可是在大黄弩的有效射程之内! 虽然很难射准。 但也不是没有命中过目标的记录。 曾经,有匈奴的大当户,在两百步的距离内,被一名汉军的神射手,直接钉死!脑袋都被强劲的弩箭射破,脑浆流了一地! 在过去的岁月里,匈奴贵族,谈大黄弩变色! 而此刻,也确实有着数十名汉军中的精英,举着一张张巨大的弩机,寻找着匈奴贵族的身影。 这种黄色的巨弩,在过去数十年,威震了整个世界! 许多持着大黄弩的汉军精英,此刻,都用着无比眷恋和无比爱惜的神情,抚摸着手里的弩机。 这些弩机,伴随了他们中很多人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光。 大部分大黄弩的射手,都是世袭的。 有的人甚至从其祖父开始,就是大黄弩的使用着。 这柄巨弩,曾经带给了他们家族无数的光荣和无数的荣誉。 当然,也让他们吃到了无数的苦头,留下了无数的病痛。 使用这种超级武器,不是没有代价的。 许多射手,退役之后,都会终生与骨头畸形甚至坏死做斗争。 很多射手的手指和手腕,都已经有些变形了。 但,他们依然爱着这种超级武器。 因为,在曾经,它是汉军唯一可以有效威慑匈奴人,迫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武器。 匈奴人很清楚,他们一旦暴露在大黄弩射程之内,等待他们的唯有死亡! 但是,就跟所有的荣光,终究褪去,所有的荣誉,都将尘封于历史一般。 这些射手已经接到通知了。 一代无敌的武器,汉军弓弩部队的象征,曾经镇压了世界的大黄弩,也终于走到了退役的时候。 全新的超级强弩,将取代它。 这种新的超级弩,将更强,更准确也更轻便。 除了造价依然昂贵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传说,这种新的强弩,采用更好的设计,可以减轻射手上弦和扣动扳机的负担。 “就让吾,用你再为国杀一次敌!”有射手动情的抚摸着爱弩。 许多人都舍不得大黄弩。 但没有办法,这是大势所趋。 不过,好在,当今天子宽厚,准许那些曾经在战场上猎杀了骨都侯以上的汉军射手,继续持有自己的爱弩,而不必上缴国家。 而是将它供奉在自己的宗祀之中,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在爱弩之上,由天子钦赐以诏命镇压,永永无穷的接受子孙后代的祭祀和膜拜。 “骨都侯啊骨都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一位汉军弩手通过精准的观察,找到了一个匈奴贵族的身影,他的眼睛,不断的跟随那个贵族的身影。 然后,他吐出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笃!”强劲的弩箭,立弦而出,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他的身形几乎都有些晃动,单膝跪着的土地,甚至出现了明显的划痕。 持弩的双手更是被震得发麻。 不过,这代价是值得的。 破空而出的弩箭,带着强劲的动能,直飞目标。 两百余步的距离,转瞬而至。 啪! 一道血箭飞起,穿越了重重阻拦后,这个躲藏在匈奴阵列之中的匈奴贵族轰然倒地。 顿时,一片慌乱。 而这位射手则是用力的挥拳,一直跟随在这些射手身边的军法官,立刻确认了他的战果。 一位至少是骨都侯级别的匈奴高级贵族! 这不仅仅让这个射手立刻获得无上的荣誉,更可以按照汉军传统,在自己未来的子嗣里,让一个孩子,名为骨都。 而隔着两百余步,准确射杀一位匈奴贵族,这几乎是奇迹! 但汉军已经来不及庆祝这个奇迹般的战果了。 因为,匈奴人驱赶来的炮灰,已经近在咫尺了。 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炮灰们,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冲向了汉军营垒。 在一百步的距离内,这些炮灰们拿着木棒或者石头,跌跌撞撞,跟疯子一般的冲过来。 无数的人嘴里呐喊着不明的语言。 “冲过去啊……”一个又一个的狗腿子呐喊着:“冲过去就能吃饱!就能成为匈奴人!” 已经被剥夺了一切,饥肠辘辘的大宛奴隶们听到吃饱这个词汇,都是精神一震。 “阿胡拉啊!”有人大喊着自己的神明和信仰:“赐予我新生,拯救我吧!” 然后就疯狂的奔跑起来。 在这些人眼里,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过去的一年多里,身后的‘主人’的残暴和强大,让他们没有人敢拒绝主人的命令。 至于眼前? 那些一动不动,几乎一片寂静的营垒? 能比主人还强吗? 他们打不过主人的! 主人是那么的强大,即使希腊无敌的方阵,也被他们撕碎了,最勇敢的军团,被屠杀得干干净净,最美丽的城市成为了废墟,最富饶的庄园,成为了地狱,最漂亮的贵族女子,只能张开双腿,迎接征服者的蹂躏。 他们曾经赖以为骄傲和自豪的一切,都在主人面前,灰飞烟灭了。 眼前的这个国度的人怎么可能是主人的对手。 他们,只能是也是如同我们一样的命运。 除非…… 有神明降世…… 然而…… 那怎么可能? 神明连伟大的希腊人,文明的希腊人,都不曾眷顾! 无论是宙斯,还是阿胡拉,都没有显灵。 但在下一刻。 有人听到了蜂鸣…… 不! 那是死亡的脚步声! 就像冥王哈迪斯张开了他漆黑的双翼。 有人抬起头,发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漆黑。 天空上,现在只有一个颜色。 那是纯黑的黑色! 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那就是死神的低吟!(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六节 屠杀(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此刻,遮天蔽日的箭雨,带着尖啸,冲上了天空! 无疑,这是一次完整的齐射! 一次近乎在同时的齐射! 齐射覆盖范围,几乎精确的限定在了一块差不多是长五百步,宽三十步的战场上。 八千张弓弩齐发! 八千支弩箭齐飞! 在刹那就创造出了震撼性的效果! 由于弓弩兵们射出的箭矢几乎是同时击发的,所以,这次击发制造了一次巨响! 弓弦震动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声闻数十里! “传说远古有异兽曰夔牛,轩辕黄帝以其皮为鼓,一鼓响而声闻八百里!”郅都听着这声响感慨着:“今日强弩弓弦之鸣,几与夔牛之鼓相当!” 然而,在下一个刹那,即使郅都,也是嘴巴张大,震惊不已。 在此刻,假如有摄像机的话,那么,这记录下来的这个刹那的画面,即使再过一千年,恐怕也依然震撼人心:无数的箭矢在离弦之后,钻上天空,然后,它们如同流星一般,一头扎向大地! 仅仅在不过一秒中的时间里,汉军的强弩部队的一次齐射,就覆盖了汉军正面的一块长四百多步,宽约三十余步的战场。 八千张被布置在汉军营垒各地的弩机,几乎是准确无比的将这个区域覆盖。 很少有箭矢落在这个范围之外。 而造成的打击,则是毁灭性的! 许多观察者,包括匈奴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刹那的毁灭性打击! 至少有七八百名在那个区域的炮灰,在不过一秒钟前,他们还是活人。 但在现在,他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甚至有人被扎成了马蜂窝! 这次齐射,让在炮灰们身后的休屠人,几乎忘记了思考。 “幸亏我们没有强冲……”有匈奴贵族拍着胸膛,倒吸着冷气,看着那个被截断的死亡地带。 那里,已经没有任何能站着的人了。 甚至,就连人也几乎看不到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几乎插满了该区域的土地。 要不是偶尔有几个还没断气的炮灰挣扎几下,喘息几声,休屠人甚至产生了——那里本来就应该是如此的错觉。 至于剩下的炮灰,则被吓傻了! 这些来自大宛的奴隶,几时见过如此可怕,如此强大,如此毁灭性的覆盖打击? 这次齐射,完完全全的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让他们无所适从! 大宛人,自己有弓手,甚至在匈奴攻击前,大宛王国还有着一支三千神射手组成的弓手部队。 但是…… 在他们的记忆和印象里。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人类仅靠投射武器,就可以在瞬间产生如此大的打击! “恐怕就是连罗马也未必有这样的弓手军团……”有贵族喃喃自语。 但,汉军却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人的想法。 几乎只是短暂的数秒之后。 蜂鸣之声,再次响彻天空。 这一次,密集的弩箭雨覆盖了另外一侧的土地。 让起码五百多人,瞬间被射到! 炮灰们被吓傻了。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 比起死亡,他们现在更害怕身后的匈奴人。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假如赶逃跑,那么匈奴人肯定会将自己的皮和骨头都剥下来! 甚至,曾经有奴隶亲眼见过匈奴人是怎么料理那些不听话的奴隶的! 那是将人活活的绑在一个柱子上,活生生的剥皮抽筋! 更何况,对他们来说,或许死亡,可能还是解脱! “阿胡拉啊!”有人大喊一声,闭着眼睛,冲向前去。 “神啊,赐予我力量!”也有人哭着叫着冲向汉军的营垒。 比起逃跑,然后再被匈奴人剥皮,对面的这个匈奴敌人的死法无疑更好。 简单、轻松而且痛快! 可惜,他们想错了! 在汉军的营垒前,陌刀兵们已经枕戈待发了。 “立定!”韩贞放下自己的面罩,举起陌刀,舔了舔嘴唇。 虽然说,眼前的这些,都只是炮灰、奴隶! 但是,汉军军法,并没有说北虏的首级还分炮灰跟非炮灰之分的。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些家伙,都是武勋啊! 而经过这些天的磨砺,陌刀兵也更有自信和经验了。 人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 现在,陌刀军上下将近三千人,人人都是轻松写意的按照训练时的要求,身体站直,双手持刀,手臂弯曲,做好了进攻准备! 是的! 进攻准备! “陌刀,可不是用来防守的!”韩贞活动了一下脖子,嘴角冷笑着。 倘若陌刀兵只是用来防守的,那汉家何必花费如此巨大的资源和资金,调集如此多的精英,来编组这样一支军队呢? 这些资源和人力,完全可以投入到骑兵之中。 至少可以武装出一支对等人数的铁骑! 韩贞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各司马听令:碾碎他们!” 顿时,汉军营垒之前的护栏被掀开。 三千陌刀,如林而进。 他们就像猛虎一般,直接撞上了那些哭着喊着,嚎叫着冲来的陌生异族。 刀光亮起,顿时就是肢体横飞。 对付这样的炮灰,汉军的陌刀兵甚至不需要讲究什么战术,简简单单的按照训练操典上的要求进行前进就好了。 哗啦! 无数的肢体和鲜血,洒满战场。 一个又一个的头颅滴溜溜的滚的满地都是。 内脏和鲜血,洒在地上,冒起了阵阵白气。 陌刀兵的出击,让炮灰们肝胆俱裂。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凶猛,这样狂暴的攻击?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军队? 他们那里见过,如此可怕的死法。 仅仅片刻功夫,所有靠近汉军营垒二十步距离的所有人,全部被斩成了碎片! 上千具尸体被肢解成碎片! 对此,汉军毫无意外。 毕竟,陌刀兵一旦结阵,别说是区区炮灰,便是匈奴主力精锐,也与草鸡瓦狗没有区别! 更可怕的是,在陌刀兵身后的弓弩手,开始将射界抬高,将无尽的箭矢抛向这些炮灰的身后! “这完全就是屠杀啊!”郅都看着战场叹了口气,区区两三万炮灰,草鸡瓦狗一般的存在。 汉军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就如屠宰牲畜一般! 杀炮灰,没多大意思! “陌刀既出,匈奴骑兵还忍得住吗?”郅都在心里想着,期盼着:“你们还不快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九节 反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休屠人完了……”呼衍当屠望着战场感慨一声。 原本,假如浑邪人没跑,两个部族加起来,起码有八千多骑,哪怕是汉朝人开挂,也奈何不得他们。 最多最多,杀败休屠和浑邪,迫使他们撤兵。 但汉军也要付出代价! 但,现在,浑邪王一跑,休屠人就成了靶子! 陷入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的尴尬地步。 “主人,浑邪王该如何处置?”一个呼衍氏族的骨都侯问道。 呼衍当屠眯起眼睛,看着一溜烟跑到了七八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下的浑邪部族。 “哼!”呼衍当屠鼻孔里喘了口气。 浑邪部族,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若不给浑邪人一点厉害瞧瞧,呼衍当屠感觉,自己这个主帅就要威信尽丧了。 恐怕,以后他的命令,都要无人听从了。 “暂且不管它!”呼衍当屠用了个‘它’字来形容浑邪部族,‘它’这个词,在匈奴语言里发音跟‘他’是不同的。 ‘他’是指对等的人,至于‘它’则是形容奴隶、牲畜的。 一般来说,匈奴本部的贵族,在明面上就算对某部族在不满,也不会用‘它’来形容。 唯有,已经无法再容忍和忍受的时候,下定决心,要将这个部族扫灭之时,才会用‘它’。 这是死刑的判决! “先把休屠人救出来再说!”呼衍当屠拍了拍手掌:“让本部准备冲锋吧……”他眯着眼睛,问着身后的贵族们:“勇士们!谁愿意去救出休屠部族?” 在呼衍当屠身后,数个本部的骨都侯都是跃跃欲试。 在草原上,匈奴本部永远比其他部族更骄傲。 对匈奴人来说,本部跟非本部,那是天差地别的象征! 本部的骑兵,更健壮,更强大,更有默契! 每一个本部的骑手,都有着娴熟的骑术,非凡的射术! 在非本部的部族里,一千骑里能出一个射雕者,那就已经是奇迹了! 但在本部中,某些精锐的强大部族,甚至可以做到一百骑,出一位射雕者! 本部的骑兵,不仅仅体现在作战能力和战术素养上。 更体现在装备上。 其他部族的骑兵,顶天了拿把牛角弓,配上几柄青铜铤,那就已经是很奢华了。 至于皮甲和锁甲什么的…… 那就别想了! 但匈奴本部的骑兵,披甲执锐! 在过去,本部的骑兵,就已经有贵族能披着铁甲,拿着缴获的汉军武器上阵了。 而一年多前,匈奴人攻陷大宛,将整个大宛王国的人口财富,全部化为己有。 在这一场盛宴中,匈奴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不是数十万的奴隶和无尽的财富。 而是宝贵的工匠! 大宛国,作为马其顿殖民者的后代,塞琉西王朝的后裔,大夏的割据王国。 虽然他们与欧陆文明分隔数百年。 但祖宗留下的财富,并未消失。 大宛王国,是一个以庄园经济为主体的王国。 跟同一时代的罗马共和国差不多,在一个庄园之内,有贵族,有武士,有仆人,当然也少不了工匠。 虽然,大宛人不懂得冶铁。 但他们的青铜冶炼技术却是非常发达的! 至少,比起匈奴人的原始青铜冶炼技术,发达无数倍! 而所有的游牧民族,都对工匠有着天然的渴望和渴求。 因为,这是他们无法自己培养和训练的。 所以,所有的大宛工匠,都被匈奴人捧在手里,像宝贝一样呵护。 特别是木匠和青铜冶炼的匠人。 简直是爹妈一般的爱护! 匈奴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肉类,工匠们每顿都有,匈奴人自己都舍不得穿的衣服,工匠们身上都穿着。 甚至,匈奴人为了照顾和满足这些工匠们的需求,还在居延泽为他们建立城市,让他们过着跟在大宛国内的贵族一样的生活。 匈奴人攻灭大宛,对大宛的所有阶级都是灾难。 但工匠是例外。 很多原本是平民甚至是奴隶的工匠,一下子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过去的贵族老爷和主人的老爷! 他们吃着最好的食物,睡着过去做梦也想不到的贵族小姐。 自然,工匠们对新主子表示一万分满意。 现在,被俘的那三千多各种工匠,每天都在为匈奴生产和制造各种装备。 其中就包括了以缴获或者走私得到的汉军的制式装备。 山寨武器,在冷兵器时代,尤其是西元前的冷兵器时代很简单。 无非就是技术问题而已。 从大宛劫掠而来的大量的财富,则为匈奴人的山寨事业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去年一年,这些工匠为匈奴生产了数以万计的武器! 包括了山寨的汉军马刀,山寨的汉军马鞍和马镫。 这些都不难仿制。 匈奴人也早就发觉了这些东西。 也就马蹄铁,这些工匠怎么也制造不出来。 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材料问题。 青铜太脆,没有铁的坚固和耐磨损。 而点不开冶铁技术科技的匈奴人,真是急得团团转! “须卜氏族……”呼衍当屠将视线投注在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粗矮,鼻子上吊着一个巨大的铜环的匈奴贵族身上:“此事就交给贵部吧!” 这个贵族闻言,欢喜的道:“请左大将放心,我们须卜氏族必定不辱匈奴的威名!” 须卜氏族,作为匈奴本部四大氏族之一。 底蕴是非常厚实的。 这个氏族,世代都是单于的左右骨都侯的人选。 甚至,曾经有人出任过匈奴四柱之一的右谷蠡王! 以非挛鞮而为四柱,在匈奴历史上非常少见! 有史以来,不过数人得此荣誉! 须卜氏族能得到这个荣誉,是因为他们当年追随老上单于,底定西域三十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须卜氏族被获准,可以参与西域诸国的监管。 西域三十六国,有大有小。 小者几千人占个绿洲就称王称霸了。 大者十几城甚至数十城! 这些王国之中,自然也有着工匠。 在实际上来说,几乎所有匈奴的武器装备和甲胄,在过去,大部分都是依赖于西域三十六国的贡献。 这也是为什么乌孙人当年非要跟匈奴闹翻的缘故! 西域三十六国,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 无论谁得到,都足以制霸天下! 甚至角逐草原霸主的地位。 乌孙人对此垂涎欲滴,做梦都想要控制西域三十六国。 而匈奴人则绝对不可能让乌孙人控制西域三十六国。 就像米帝肯定不许约翰牛跟欧陆走到一起,亲密无间,还称兄道弟一般。 这才是匈奴跟乌孙最终决裂的根本原因——两者在西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利益冲突! 作为获得了部分西域权益的氏族,须卜人的装备,向来在匈奴以强大著称。 在其他部族还在用着骨头和石矛的时候。 须卜氏族就已经完成了武器的青铜化。 而在马邑之战后,挛鞮氏和须卜氏的本部万骑,又称为了匈奴帝国第一个装备上山寨青铜马刀和青铜马鞍、马镫的部族。 在现在,须卜氏全部的四个万骑,都已经完成了装备的更新。 每一个战士,都穿着用青铜和皮甲打造的甲胄,骑着山寨的马镫与马鞍的战马,提着山寨的马刀。 甚至就连列队的排列方式,都有些与汉室骑兵的列队方式相似——这也是山寨来的。 过去一年多,匈奴人派了无数探子和细作,收买了无数的汉奸,探寻和窥视汉军的训练和行进作战方法,更不断通过边境摩擦,拿着附庸部族和奴隶们的生命刺探汉军的虚实。 终于被他们摸到了一些关节。 最起码,现在,须卜氏的万骑,列着的作战队形,都与汉军的骑兵相似了。 他们以五骑为一组,两组列为一队,组成了一个扇形的行进队列。 “可惜……汉朝的手弩,怎么也放置不出来……”呼衍当屠在心里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这些年,匈奴人通过了无数个途径,获得了至少数百把汉军的手弩的样品以及上千个损坏的零件。 可惜,汉军的手弩,是从秦代的骑兵弩发展而来,结合了秦弩的优点,利用了秦人发展到极致的青铜冶炼技术,辅以现代科技技术结晶,在墨苑的墨者们的主持下,将秦骑兵弩和汉连弩的设计综合到一起,设计而成的。 每一个零件都如同秦弩一样可以自由替换,扣动方式更是简单无比。 这使得匈奴人根本没办法山寨! 更别提像汉军一样大规模装备了! 这也是匈奴和这个世界的无奈。 青铜技术,在中国经历了三代数千年的发展,最终由春秋战国的战火为燃料,用了无数代人杰的智慧,最终在秦人手里达到了青铜的极致——哪怕再过两千年,哪怕到了工业化时代,秦人的青铜工艺,也可以与工业产品媲美! 匈奴人能行吗?不行! 希腊人行吗?也不行! 罗马人行吗?还是不行! 在冶炼技术和生产制造方面,现在的中国,就好比后世的欧米之于天朝的基础材料学。 就譬如发动机吧。 中国补课补了十几年,也依然追赶不上欧米的发动机。(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七十节 反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 码字期间,又看到了《影武者》最新的视频,竟然可以看小萝莉裙底、看御姐乳摇,我去,这让老夫如何是好,把持不住的兄弟们自带纸巾去他们官网去看吧 %%%%%%%%%%%%% 即使匈奴人在很多装备上,无法仿制、山寨。 但是,当须卜氏的万骑奔腾而出时。 其他匈奴部族依然是纷纷侧目。 须卜氏的苍鹰大纛,迎风飘扬。 一个骑士,披着用牛皮和青铜锻造而成的轻甲,戴着一顶顶其他部族可望而不可及的青铜头盔,手上拿着的是从阴山之中砍伐下来,精心制造的骑兵用角弓和寒光凌厉的青铜马刀。 一个个骑手,跨着战马,双脚蹬着马镫,坐在固定的马鞍山。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须卜氏的万骑啊……”有部族的老人感慨着:“当年老上单于西征,须卜氏的万骑随同作战,在伊列水,折兰部族首先冲锋,须卜万骑随后而至,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啊!” 更有亲眼目睹了哪一战的老萨满对部族的头人说道:“可怕啊,须卜氏!单于的利箭!” 当年在伊列水,月氏人用王庭的主力作为中军,两翼放置了曾经扑灭了乌孙的两个绝对凶悍的部族。 当折兰人发起疯狂冲击后,须卜氏的三个万骑一马当先,从两翼包抄。 哪一战,匈奴的兵力,仅有月氏人的三分之一! 但是,在须卜氏和折兰的冲击下,月氏人溃不成军。 战场上尸横遍野! 观战的诸部族和西域诸国国王吓得两腿战战,当场就跪到了老上单于的马蹄面前,发誓永远不背叛匈奴,永远做匈奴的奴隶。 这就是老上单于写信给汉朝太宗皇帝的背景。 在汉匈国书上,老上单于得意洋洋的说: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之! 这吏卒良,指的就是折兰与须卜骑兵的强大啊! 今天,须卜骑兵再次策动,须卜氏的苍鹰战旗再次飘扬。 无数的部族,无数的头人,都回忆起了那个在草原上的传说:疯雕最凶,苍鹰最狂! 讲的就是折兰人(大雕)和须卜氏(苍鹰)的可怕和恐怖! 折兰现在元气大伤,只能龟缩在胭脂山,休养生息。 但须卜氏,却是毫发未伤! 而且,须卜氏不比折兰。 作为匈奴本部,真正的自己人! 须卜氏历代都是为单于镇守幕北,监视西域三十六国的精锐! 须卜氏的万骑,常年活跃在西域。 他们比折兰人更熟悉和更习惯与农耕民族的军队作战。 在西域,须卜氏一个万骑,就曾经压得整个西域三十六国,抬不起头。 哪怕是本身是匈奴人的呼揭部族,也曾在须卜人的马蹄下瑟瑟发抖,只能乖乖留在金山给单于看大门,而不敢异议! 而当代的须卜氏就更了不得了! 单于的妻子,左贤王于单的生母,就是出生于须卜氏。 所以,须卜氏比其他氏族,对当今单于更忠诚,更愿意卖命! 所以,哪怕其实须卜氏早已经不回幕南过冬,但呼衍当屠招呼一声,须卜氏还是调来他们最精锐,最强大,编制最多的一个万骑。 而这个万骑,常年驻守在莎车国。 数年前,乌孙人叛乱,这个万骑一马当先,与乌孙人展开血战。 正是他们第一个突破了乌孙人的防线,逼迫乌孙放弃了其祖地,只能逃窜南下! 现在,这个万骑得到了全新的装备。 锋利的马刀,长而致命,轻便的皮甲,足以防御百步之外射来的箭矢,简单的青铜头盔,更可以保护骑士的头部免遭致命威胁,而马镫和马鞍,则让他们可以在战马上解放双手。 这使得他们觉得,哪怕是面对汉朝的‘神骑’也可一战。 “勇士们!”须卜氏的这个万骑的指挥官,须卜雕难骑着战马,对他的麾下部将们说道:“就让诸部族和汉朝人见识见识,我大匈奴的强大!” “区区四千骑,就敢出来送死!?”须卜雕难不屑的道:“让先祖和神明来见证我们的勇武吧!” 驱使须卜氏族前来解救休屠人的动力,是无比强大的! 匈奴没有法律,更没有军法。 只有祖宗制度。 而匈奴的祖宗制度很简单! 后世的史记记载: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其家!有罪,小者轧,大者死……战死扶舆死者,尽得死者家财。 而这最后一句,就是匈奴军法和分配制度的核心。 自冒顿以来,一直如此。 按照制度,只要能抢回战死者的尸体,那么就可以尽得其财产牲畜和妻女。 那假如是解救出被围者呢? 那就更加发财了! 不止他的财产都是你的,连他自己也要成为你的奴隶! 当然,休屠人现在还不至于如此! 不过,须卜氏依然可以得到补偿! 这个补偿就是浑邪人! 作为首先逃跑,还是背弃了友军的人。 浑邪部族已经犯了大忌讳了! 单于一回来,肯定就要将整个浑邪部族连根拔起! 浑邪的人口、牲畜、牧场、财富,统统要被瓜分! 而作为救回休屠部族的须卜氏族,理所应当的将得到大部分! 浑邪部族,数万邑落,牧场肥美,早就让很多人垂涎欲滴了。 要知道,浑邪人占据的牧场,其中就包括了乌孙人的祖地,美丽富饶的白亭海! 那可是一个连单于都羡慕的肥美的牧场。 若浑邪人听话,懂事,匈奴还真没什么办法。 毕竟,单于庭也不可能不要脸皮! 但,现在浑邪人自己作死,那可就怪不得单于庭了! 吞噬掉浑邪人的牧场、牲畜和人口,足以让须卜氏的力量大增,甚至超越呼衍氏族,成为匈奴第二大氏族,未来甚至未尝不可借此染指任何一个匈奴人都垂涎欲滴的左右大当户,甚至左右大将的职位! 所以,须卜氏族的战士们,都是战意高昂,人人不可一世。 “汉朝人……”许多士兵,将眼睛瞄准了战场上正在混战在一起的汉军骑兵与休屠骑兵。 休屠骑兵见到援军将来,也是且战且退,掩护着撤向援军的方向。 而汉骑怎么可能放过到嘴的肉,跟着掩杀。 两军就像条相互交织的旋风,在草原上彼此纠缠。 而汉骑不管不顾,死都要咬一口肉的模样,让须卜骑兵们大怒! “简直是目中无人!”须卜雕难恨声道:“汉朝人觉得打赢了折兰奴隶,就以为天下无敌了吗?就让我须卜氏族,教一教你们这些汉朝晚辈吧!没有神骑,也敢嚣张?哼!”(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七十二节 血战(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但,本部的骑兵与非本部的骑兵,那是完全两个世界的军队。 汉家有郡兵和野战兵团之分。 匈奴也有本部和非本部之分。 汉家的野战兵团比郡兵何止强了一个档次? 同样的道理,匈奴的本部精锐,比之非本部,也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马邑之战后,随着汉家的探子和使者深入匈奴腹地,进行侦查。 将匈奴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回国内。 以至于武苑之中,有专门的介绍匈奴本部诸氏族的课程。 须卜氏族因为长期处于幕北,汉家了解比较少。 但通过对幕南王族骑兵的生活观察和了解。 使得汉军也能知道,须卜、呼衍和兰氏的日常生活。 匈奴的本部,特别是四大氏族的本部骑兵,基本上都不会再去参与放牧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奴隶主。 手下有着多则数十,少则十几人的奴隶。 另外,匈奴人选兵,是从邑落之中选择。 一个邑落,出兵一人。 看似好像可能会混入歪瓜裂枣或者废物。 实则不然! 匈奴人尊崇和推崇强者,认同弱肉强食的理念。 在匈奴,非大贵族,一般的氏族头人一旦老朽,立刻就会被抛弃。 让他们去森林里自生自灭。 即使这个人儿女成群,也是如此。 甚至在更久远的时代,匈奴人连萨满祭司和部族的首领贵族,一旦老朽,都不会有人去管。 当年,老上单于时,汉匈论战,就没少拿匈奴人不养老讽刺和打击他们。 那个时候,匈奴人还死鸭子嘴硬,让中行说出面驳斥了类似的说法。 但终究也是被汉室说的有些脸上挂不住,于是,老上单于时代,匈奴人才开始重视对老者得抚养和照顾。 在今天,那些在龙城养老的匈奴贵族,都要感谢当年的汉匈论战。 不然,他们早就被匈奴自己抛弃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在这样的环境下,连亲爹亲妈老了,没有劳动能力了,都会抛弃的匈奴本部。 他们会允许那些实力不够的人拥有牲畜和牧场、奴隶吗? 弱者,既是原罪! 你不够强,就无法保卫自己的牧场和牲畜。 而且,匈奴的本部骑兵,常年都有训练。 广袤的大草原和河西走廊的群山,给匈奴骑兵提供了最好的练兵场所。 为了磨砺部族的骑兵,匈奴人甚至会特意的放过一些丁零人、羌人和小月氏人。 让他们成为年轻人的磨刀石。 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成年的匈奴本部骑兵,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精湛的骑术,以及强健的躯体。 本部的骑兵,无论是饮食还是营养,都远非其他部族所能比拟的。 可以想象一下,一个邑落出一兵,而此人通常就是这个邑落的主宰。 邑落的一切,牲畜、奴隶、女人,都是属于他的私有财产。 其他成员,都需要仰赖他来生存。 这样一个人,可能吃不好吗? 餐餐大鱼大肉,可能过分了。 但是隔三差五,能吃上肉食,每顿都能吃饱,却是一定的! 所以,非本部的匈奴骑兵,根本无法与本部的骑兵相比。 跟本部一比,这些杂胡部族的骑兵,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一样的垃圾! 更别提,匈奴本部,一直将西域三十六国牢牢控制在手里。 以前还有个乌孙能趁匈奴不注意,偷吃他们碗里的东西。 现在乌孙已亡,西域的资源和财富以及人力物力,全部都是匈奴的。 西域诸国再废,那也是王国。 有王国,自然就有文明。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文明之光。 以汉室现在的了解和掌握的情报来看,西域诸国,至少有五六个王国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有着完善的农耕系统。 虽然他们的水平大抵应该春秋晚期的中国差不多。 但,既然连石头和木棒都能杀人。 青铜自然也可以杀人了。 而随着匈奴骑兵越来越近,汉军也清楚的看到了他们的模样。 这些骑兵,都带着青铜头盔,骑着骏马,手里拿着一柄青铜铤,随时准备投掷出手。 更重要的是——马镫、马鞍! “全体准备!”灞上军骑都尉成安举起手:“检查手弩!” 于是,汉军将自己腰间的手弩拔出来,最后一次进行检查。 汉军的手弩,跟马邑之战时,基本没有发生变化。 依然是用青铜为主要材料。 不是不想用铁,实在是目前,铁并不适合作为手弩的原料。 与刚刚开始兴盛的铁相比,古老的青铜,已经被中国的匠人和技师玩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对青铜的性能和质地,汉家文明更是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青铜廉价!原料更容易获取! 单单是汉家的各种退役青铜兵器以及淘汰的青铜农具,就足够为汉军的弩机提供足够的原料。 将手弩检查完毕,士兵们将这些宝贵的手弩挂到腰间或者腿上。 然后,士兵们将马刀拔出来。 一柄柄寒光凌厉的马刀,顿时就映得对面的匈奴骑兵眼睛生疼。 对骑兵来说,什么样的战斗才是标准的骑兵作战呢? 骑射吗?你能射得到人吗? 更别提,高速运动的骑兵,射击精度无限低下。 可能射上一百箭,也未必能射死一个敌人! 游射?那就更是开玩笑了。 对付步兵,骑兵可以用游射之法。 反正步兵对抗骑兵,都是重步兵在前,弓弩手在后,围着一个圈。 然而,都是骑兵的话,这就没用了。 甚至,对方可能就看着你跳来跳去。 等你的马匹疲惫的时候,一鼓而下,冲了过来。 到那个时候,你就****了。 所以,骑兵之间,真正的作战方式,自古以来就是——对冲。 两军交叉而过,胜者生,败者死! 这是骑兵之间最残酷也是最浪漫的战斗方式。 但,一般来说,这样的浪漫很少上演。 因为,骑兵的性质决定了,两支敌对的骑兵,一般不会直接对决。 对骑兵来说,假如可以拖死、累死敌人,那为什么要冒险去跟敌人决战呢? 拖一拖,拉扯一下,说不定对方就要露出破绽了。 …………………………………………………… 写完最后一更,也该睡觉了。兄弟我也在最后劳烦各位书友老爷鼎力支持一下,我将在《影武者》将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族,还是希望有很多的书友能够加入,进入官网先预约个账号。稍后,我会和官方要游戏福利,到时候关注我的最新更新动态,咱们不充钱也能玩的爽快!(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七十三节 狭路相逢勇者胜(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一点一点,飘落到茫茫草原之上。 “下雪了啊……”郅都抬起头,看着天空。 他的脚边,有一具被陌刀砍碎的尸体,踩着这碎尸,郅都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远方匈奴人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左大将的直属万骑啊……”郅都凝视着那面匈奴的狼头大纛,喃喃自语。 匈奴的权力结构,就是四柱加上左右大将左右大当户。 这八个人,构成了匈奴帝国的决策核心。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直属万骑。 其中,尤以左右贤王,实力最强。 旁的不说,全盛时期的匈奴右贤王,就是幕南诸部族的领袖。 他单独一人就可以做主发动对汉室的大规模进攻。 汉匈过去数十年的战争,有至少八成以上,是在跟右贤王打。 在那个灰暗的年代,汉军只能依托坚城,防御匈奴骑兵的进攻。 别说出塞了,就是出城野战,都可能遭遇惨败! 而在今天,他不过是领着一路汉军偏师,就牵制和吸引了匈奴的幕南主力,甚至,率领不过八千的步卒,就有资格硬撼匈奴左大将的直属万骑。 这让郅都在心里不禁生出沧海桑田的感觉。 不过…… 在数十年前,秦将蒙恬,率领长城兵团屯驻此地时。 匈奴人全部出动,也动不了秦军任何一支偏师。 反而被秦人吊起来打。 “吾辈今日,只是让历史回归它原有的轨迹!”郅都对左右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诸君,致君尧舜上,就在今日!” 郅都的话,让汉军中的军官们,尤其是贵族和士大夫出生的军官们,兴奋的嗷嗷直叫。 致君尧舜上! 多么神圣而伟大的使命啊! 中国有礼仪之大,服章之美。 四夷,不就应该天生就跪在地上仰望璀璨的诸夏文明,哭着喊着,请求王师的拯救和天子的雨露滋润吗? 当然,这种话,也就只能鼓舞一下军官们,特别是高级军官们。 对士兵,说这些话是没有用的。 还是实际一点,更有效果。 但这种事情,在现在的汉军里,并不需要作为主帅的郅都来说。 各级军官,都会在战前进行鼓动。 “二三子们……”一个又一个伍长,对着自己的士兵们大声说道:“杀敌,报国,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斩下北虏之首级,换朝廷之重赏!” “此战得胜,土地、房宅、妻女、耕牛,就全都有了!” 不需要太多的口水,只需要将上次马邑之战后,汉军诸出征将士的今天略微描述一二。 无数的士兵,眼睛里都里冒出红光来。 看向对面匈奴骑兵的眼神,更是兴奋中带着狂热。 “万胜!万胜!”士兵们大声喊着,挥舞起手里的武器。 ……………………………… 而在另外一侧的战场上,大战已经一触即发了。 须卜雕难率领的匈奴骑兵,占据了一个略略高于草原的山丘。 整个万骑的兵力,排成了五排,举着大纛的几个大力士,将须卜氏族的旗帜高高举起。 “这些汉朝人,胆子真大!”须卜雕难凝视着不远处的汉军军阵:“不过四千骑,居然也敢与须卜氏对冲?” 骑兵对冲,是骑兵间最绚烂的战斗。 两军交兵,从白刃开始。 须卜雕难还记得上一次,须卜骑兵对冲时的场面。 那是乌孙叛乱的时候,他在皋兰山下,堵住了一支亡命的乌孙骑兵。 那支乌孙骑兵,在其首领的率领下,视死如归的冲向了他的大纛。 三千多骑,排成了一个又一个整齐的队列。 然后两军交错而过,对冲十几次。 最终,皋兰山下,血流三百里,伏尸无数! 而,须卜骑兵在那一战,只用了五百人的代价,就换了那支乌孙骑兵全灭的结局。 乌孙人当场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另外有一千多人,跪在地上请降。 只有不到三百人勉强逃脱。 这就是骑兵对冲的残酷之处。 不仅仅要考验双方骑兵的装备、技战术和战术素养,更要考验双方战马的耐力、灵活性。 一般来说,骑兵之间的战斗,不会在一开始就发展到对冲。 但是,看着对面汉军摆出的对冲架势。 须卜雕难毅然接受了他们的挑战! 对冲? 须卜骑兵不怕任何人! “就让我,伟大的须卜氏族的骨都侯,万骑长,须卜雕难来碾碎你们的自信和决心吧!”须卜雕难大声说道:“勇士们,须卜氏,从不后退!现在,这些卑鄙的汉人,居然敢在伟大的须卜勇士面前挑衅,就让我们的马刀和长弓来教一教他们吧!” 在须卜雕难眼里,汉朝人连神骑都没有,就敢挑衅他?简直是找死啊! 须卜骑兵,身材矮小,但四肢极为强健。 而且,每一个骑兵的战马,都是骑手自己从小养大的。 它们跟主人之间的默契与配合,不是他人所可以想象的。 更别提,现在,须卜骑兵已经鸟枪换炮了。 对面的汉骑有的装备,他们也基本有了。 而汉朝人拙劣的骑术和生涩的技战术,根本不是须卜骑兵的对手。 甚至,须卜雕难觉得,汉朝骑兵连给他们提鞋的资格也欠缺! 而他们现在居然作死的摆出了对冲的架势? 这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举起手,须卜雕难向前一压,顿时,一排排的匈奴骑兵,如同狼群一样,狠狠的扑向汉军骑兵。 足足六千多骑,密密麻麻,排着阵型,如同山崩一般,排山倒海的冲向了汉军骑兵的阵列,仿佛要将汉军撕碎。 ………………………… “对冲啊……”棘门军骑都尉王勇舔了舔嘴唇,确实,汉军的骑术和技战术,都远不如匈奴骑兵。 毕竟,人家生于马背,死于马背。 但是……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可以在后天弥补的。 汉家骑术和技战术,暂时还没有匈奴人强,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所以,汉军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不管它。 就像田忌赛马,用我的长处,对付你的短处,同时使得你的长处毫无发挥的空间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七十六节 一汉当五胡(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须卜雕难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通,方才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讲道理的话,汉朝骑兵的骑术,人马的配合,技战术和灵活性,全都不如他的骑兵。 可,就是能打的过他和他的骑兵! 而且给与了他重创! 甚至,就连他这个主将,也差点被一个汉骑一刀削掉了脑袋! 须卜雕难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左肩上的一个伤口,那里,鲜血直流,肌肉裸露在外,甚至能看到白骨。 须卜雕难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望着战场上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场景,他努力的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幻觉,这根本不是真的! 在须卜雕难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中,他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现在,在战场上,汉匈双方遗尸数千具。 而两军仅仅交锋两次! 这在过去,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须卜雕难还记得上次与乌孙骑兵决战时的场面。 乌孙骑兵,是匈奴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无论是战术还是技术,都跟匈奴骑兵十分相似。 两军在皋兰山和胭脂山之间交锋。 最开始三次对冲,双方总共只损失了不过三五百人而已。 这是骑兵对冲的性质所决定的。 在初次交手,敌我双方肯定要试探和评估敌人的实力深浅。 所以,都不会轻易出手,以免给敌人留下破绽。 可对面的汉朝骑兵,却无视了这一条交战守则,一上来就要跟匈奴骑兵斗个你死我活。 本来,这样的敌人,匈奴人也见多了。 草原上那些自以为自己很强的傻瓜,西域诸国里那些以为掌握了局面的笨蛋,他们都是这样气势汹汹的冲来,要跟匈奴决一死战。 但最终,他们却被骑术精湛,作战经验丰富,身体强壮的匈奴骑兵玩弄于手掌之间。 甚至很多时候,匈奴骑兵常常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那些傻瓜和笨蛋,最终的结果,只是成为一具枯骨! 然而…… 这些守则,在汉骑面前,完全失灵了。 “这些汉朝人的马刀有问题!”呼衍当屠眯着眼睛说道:“不要跟他们正面交手!” 这也算是刚刚的对冲教会了须卜骑兵的经验。 汉朝骑兵,虽然在骑术、战马和技战术方面,远不如须卜骑兵。 但,他们的马刀犀利! 仅此一项,就睥睨匈奴! 让匈奴骑兵根本无法发挥自己的长处。 人家根本不跟匈奴人比拼骑术和技战术,直勾勾就是一刀劈来,借着高速的战马,汉朝骑兵劈砍而出的马刀,可以毫不费力的斩碎任何企图阻挡他们的青铜马刀,然后,再一刀,收走须卜骑兵的性命。 “我们拖着他们走!”须卜雕难扯碎一块破布,将自己的肩膀伤口扎紧。 现在,他已经没有胆量再跟汉骑对冲了。 才两次对冲,就损失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兵力,剩下的人里,也有大半带伤。 再这么冲两次,整个须卜氏的万骑就都要撘在这里! 须卜雕难可没有这个胆子! 而且,即使他愿意,他的部下也不会愿意。 匈奴人可不是什么傻子! 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在对冲中,汉骑有着太大的优势。 继续对冲,无疑是自取灭亡。 不过,须卜雕难也并未放弃对汉军的想法。 他的心思很简单:既然对冲肉搏,打不过汉朝人,那就带着汉朝骑兵绕圈子吧! 反正,在这场战役中,匈奴骑兵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即使是磨,也能磨死汉朝这不过三四千的骑兵。 “等当屠阕解决了汉朝的步卒,我再来收拾你们!”须卜雕难狠狠的想道。 然后,他就看了看,正面的战场。 这一看,须卜雕难顿时心都凉了! 只见,在正面的战场上,一队队匈奴骑兵,冒着汉朝人铺天盖地的箭雨,疯狂的从多个方向,冲向了汉朝步卒的本阵。 密集的箭雨,对骑兵所能造成的伤害,其实很少。 只有不到两三百个倒霉蛋中箭落马,其他骑兵,继续以大无畏的姿态,冲向汉军本阵。 在宽阔的草原上,汉朝步兵无险可依。 在过去,这通常会让汉朝步兵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这一次…… 须卜雕难只看到了一面面的钢铁之墙,不断的突进! 在当屠阕的骑兵冲向汉军本阵的时候,汉朝步卒前排的那些拿着奇怪长兵器的步卒,居然主动迎上了当屠骑兵! “该死!”须卜雕难说道:“这些汉朝人疯了!” 但下一秒,战场的情况让须卜雕难亡魂大冒! 一匹匹冲到了汉军面前的战马,忽然之间不受主人控制,四蹄乱踏,想要绕过汉军步卒挥舞起来的钢铁之墙。 但,这并没有任何作用。 汉朝步兵挥舞起他们手里的武器,将一个个骑兵,一匹匹战马,劈砍成零件,肢解成残骸。 即使偶尔有几个撞到汉军阵列中的骑兵,也立刻被一个个拿着剑的汉军徒卒拉下马,迅速砍成肉泥! 须卜雕难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对面的汉骑。 他将手举起来,对自己的部下们说道:“勇士们,须卜氏族是高贵的苍鹰子孙,是天神的宠儿,是天生的勇士!为了大匈奴,为了胜利,我们必须要拖住这些汉朝骑兵!” 须卜雕难虽然没接受过任何系统的军事教育,但多年戎马的经验,使得他很清楚现在战场上的形势。 假如,他带着须卜骑兵,弃汉骑而走。 这些汉骑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继续跟着须卜骑兵,不将须卜大纛踩在马蹄下,绝不罢手! 第二个:管都不管须卜骑兵,直接绕过去,去支援他们的中军。 而须卜雕难非常清楚,汉朝人肯定会选择后者。 这是一个连他都清楚无误的问题,汉朝的骑兵主将,不应该不清楚。 而一旦这些汉朝骑兵前去支援他们的中军。 那么,当屠阕和他的万骑,立刻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为了胜利,须卜骑兵必须用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勇敢的果断的缠住这些汉朝骑兵! 使之不能支援其主力!(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七十七节 城彼朔方!(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正面战场上,汉军的陌刀军阵,勇敢前进。 陌刀的刀光,不断亮起。 这支袭来的匈奴骑兵,确实是汉军所见最难缠的对手! 他们骑术精湛,动作灵活,而且,非常狡猾。 若是以往,拿着长戟的汉军重步兵,说不定就要被他们冲破了阵列。 但,他们很不幸,遭遇了陌刀军阵。 陌刀兵们,如墙而进,就像一把斧凿,凿进匈奴骑兵的阵型之中。 高速疾驰而来的匈奴骑兵,常常被汉军陌刀,整队整队的砍倒在地。 当然,陌刀兵也付出了代价。 这些匈奴骑兵在近距离投掷的各种青铜铤和青铜短矛,非常强力。 被砸中的汉军士兵,哪怕穿着皮甲,皮甲里面还垫了一层厚厚的棉绒,也常常被砸倒在地上,甚至有人被击穿了防御,扎穿了身体。 另外,匈奴骑兵的速度决定了,他们总能有那么几骑能撞进汉军阵列之中。 四蹄践踏,马刀挥舞,总能给汉军造成麻烦。 很快,战场上就尸横遍野。 汉军坚决向前,匈奴骑兵同样如此。 双方都咬着牙齿,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冲击汉军阵列的这个匈奴万骑,也确实非常勇悍。 哪怕是他们的前排,被汉军整排的砍碎。 但后排的骑士,也依然无畏的撞进来。 甚至有疯子,骑着战马,绕到侧翼,然后从战马上高高跃起,跃入汉军阵中,抓着一把把青铜铤或者小刀,跟汉军展开了殊死肉搏。 还有人故意策马撞向汉军,在陌刀挥起的刹那,直接从马背上滚到地上,滚进汉军阵列。 哪怕没有了武器,他们用拳头,用牙齿,用一切他们可以用的办法,想方设法的跟汉军作战。 而那些被砍落下马的匈奴人,哪怕还有一口气在,也会挣扎着爬向汉军,抱住汉军士兵的大腿! 惨烈的战斗,让在那些跪在远方的草原上,瑟瑟发抖的大宛奴隶们,看得心惊肉跳,胆颤不已! “这就是丝国人和蛮子的战争吗?”有贵族惊呼着:“宙斯啊,太可怕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战争? 希腊世界的战争,与眼前的战争相比,简直就是在开运动会。 数十年前,塞琉西的安条克大帝和巴克特里亚的欧西德莫斯一世之间的阿利乌河战役,在以前,在希腊马其顿后裔看来,已经是惊世之战了。 战争双方纠缠数年之久,动用了数万军队。 但是,与眼前的战争相比。 阿利乌河战役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这东方的战争,完全的撕掉了一切温情脉脉和战争的规则与礼仪。 上来就开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蛮子骑兵疯狂无比,而丝国步兵,沉着应对,秩序井然。 战场上,喊杀声、刀枪击鸣之声,响彻不停。 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在地上甚至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尸骸堆。 双方的军队,甚至是在尸体上作战了! 而在另一侧,双方的骑兵对决,更是让这些大宛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个骄傲的骑士,骑着神俊的战马,挥舞着马刀,整排整排的对冲、交错,厮杀! 而让这些大宛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丝国骑兵,居然明显占据了绝对优势。 他们一刀刀的将蛮子骑兵削的七零八落。 而这些蛮子骑兵,尽管被丝国骑兵占据了绝对优势。 但他们仿佛是一群不知何为死亡的疯子。 一次又一次的冲向了丝国的骑兵。 而大宛人很快就发现了,为什么,这些蛮子骑兵如此顽强、执着和勇敢的缘故——他们的援军来了。 一支数千人的蛮子骑兵,从东南方向绕过丝国骑兵和步卒的正面,绕到了背后。 他们打算,前后夹击这些可怕的丝国军队。 丝国人,能挡住这些蛮子骑兵吗? 大宛贵族们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蛮子骑兵的厉害,谁不知道? 大宛王国最精锐的军团,在这些蛮子骑兵面前,甚至只支撑了半个小时就崩溃了。 祖先留给爱奥尼亚的长矛方阵,在他们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丝国人再强,也肯定撑不住了! 面对蛮子骑兵的前后夹击,他们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 “宙斯啊,难道蛮子帝国要统治世界了吗?”有贵族在心里喃喃的想道。 若这些蛮子骑兵西进,他们根本不知道,希腊世界和罗马世界拿什么抵抗他们。 巴克特里亚的军团,别说现在已经腐朽了,连大宛人都打不过。 就是全盛时期,在亚历山大大帝统率下,用胜利王做先锋,也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愿,丝国能拖住这些可怕的骑兵!”许多人在心里默默祈祷。 至于眼前的这个战役,毫无疑问,蛮子将会获胜! ………………………………………… 郅都当然早就发现了一支匈奴骑兵,从侧翼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局,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设下来了。 “嘿!呼衍氏族的本部!须卜氏族的本部!还有左大将的直属万骑!”郅都在心里想道:“值了!” 望着战场上的无数战死的英雄豪杰。 郅都知道,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 这是天子钦赐的御剑啊! 剑身镶嵌着龙虎。剑背铭刻着一句名言: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郅都抚摸着剑脊,将它高高举起,下达了命令:“擂鼓,吹进军号,点狼烟,通知忠勇军!杀光匈奴人!” 他可是郅都! 天子苍鹰! 大汉执金吾,卫将军! 他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早就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 在他率军出营之前,他就已经通过信鸽,与忠勇军取得了联系,知道,忠勇军已经击败了卢候部族,并且潜行到了河阴之西,也就是他一直想要夺取的那个战略要点的南侧。 忠勇军四千六百余骑,加上从增山关增援到此的两千骑兵以及三千余部族。 这支接近一万的大军,就一直潜藏在匈奴人的视线之外,等待着他的命令,等待着现在这样的机会! “今天!匈奴将家家带孝,户户哀歌!”郅都对着左右下令:“为了天子,为了大汉社稷,诸君,杀敌!”(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八十节 勇者无敌(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忠勇军出现后,战场的形势陡然发生了剧变。 须卜氏族和当屠氏族被逼到了绝路! 须卜雕难和当屠阕都非常清楚——假如自己不能在汉军援兵到来前,冲破和挣脱汉朝人的纠缠以及封锁。 那么等待他们的唯有全军覆没! 没有什么军队,能在被人前后夹击时,还能活下来! 至少,在草原的历史上就是如此! 好在,他们还有优势——正从汉朝背后袭来的呼衍氏族的本部万骑,就是他们的最好助力! “勇士们!”须卜雕难用力的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重新扎进,拔掉胸口的那块几乎被汉军的马刀砍破的皮甲,将之丢在地上,对着自己部族剩余的骑兵们说道:“伟大的苍鹰子孙,在今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无数勇士死在了汉朝人的阴谋之下!” 他的眼睛望着前方凌乱的战场。 哪里已经是一个修罗场了! 到处都是残肢断体和呜咽的战马。 无数个人头在地上打滚,死尸堆砌了一层又一层,以至于在某块地狱,人和马的尸体,居然堆砌出了一座山丘! 暗红色的鲜血,流淌在地面,居然在低洼之处,形成一个血潭! 紫黑色的鲜血,散发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哪怕是曾经最残忍的匈奴骑兵,也不忍目睹这个场面! 这场战斗,须卜氏族,遭遇了完败! 打到现在,六千余骑的须卜氏族,已经只剩下两千多还能冲锋的骑兵。 剩下的不是成为了尸体,就是即将成为尸体。 那些被砍断了肢体,鲜血喷溅的骑兵,此刻都躺在地上哀嚎和挣扎。 而对面的汉朝骑兵,现在居然在数量上,比须卜骑兵还要多一些。 须卜骑兵战死四千余人,却只换来了汉朝骑兵不到两千人! 汉朝人的战力和胆魄,让须卜氏族的骑兵,身体都有些发抖了。 若不是,此地的战场的特殊性。 恐怕须卜氏族现在已经崩溃了。 事实上,倘若不是看到了呼衍氏族的援军正在杀来。 哪怕须卜骑兵们意志再顽强,性格再暴虐,现在也早就四散而逃了。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恶战之中,还能保持勇气。 须卜骑兵们,甚至现在连策马的力气和举刀的气力,也接近于无了。 须卜雕难当然清楚这一点! 部族的骑兵们,已经被汉朝人打掉了一切骄傲和自豪。 所有勇敢者和强者,都已经死掉了。 剩下的,只是些苟延残喘的胆小鬼。 想让他们再次发起进攻,可能性几乎为零! 须卜雕难甚至毫不怀疑,若他再次下令进攻,那么,剩下的人里,恐怕有人要杀死他,然后去逃命! “勇士们,我们不能让那些战死者的血白流!”须卜雕难挥舞着拳头说道:“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勇士们,汉朝人已经坚持不下去了!”须卜雕难奋力呼喊道:“只要我们拖住他们,等待呼衍氏族的骑兵过来,那就是他们的死期!” 随着他的这些鼓舞,残余的须卜骑兵,这才有了些生气。 但他们依旧没有动作,也没有几个人策马上前。 很多骑兵,都是默默的看着前方的修罗场。 那宛如地狱一样的场面,深深的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视觉! 从来没有!匈奴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血战! 哪怕是传说中的尹列水之战,须卜骑兵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地狱! 汉朝的骑兵,仿佛每一个人都是铁打的一般! 不止有一个须卜骑兵亲眼看到了有人将马刀斩进一个汉骑的身体,但在临死的那刻,那个汉朝骑兵却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抓住了马刀,然后将那个部族里有名的勇士,拖下了战马! 汉朝人,太可怕了! 这还是长辈们口中懦弱无能,胆小如鼠的汉朝人吗? 他们比折兰人还疯狂,比须卜人跟强大,比挛鞮氏还要骄傲。 但…… 望着从汉骑后方而来的呼衍氏的万骑,很多须卜骑兵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样可怕的敌人,这样无畏的骑兵,就要全部死光了! 许多人都在心里祈祷着:“天神啊,请保佑呼衍氏将他们全部杀光!” 他们若是活着,那须卜骑兵永远都不会再有上战场的勇气了。 甚至不敢再骑马了。 这些汉朝骑兵的英姿和冲锋时的气势,将会成为他们永恒梦魇! ………………………………………… 汉军的骑兵,此刻也确实是疲惫至极了。 不仅仅是生理上,心理上也是如此。 王勇抚摸着自己已经砍卷了的马刀,望着前方的战场。 回忆着那一个个曾经欢声笑语的同袍们。 那都是他的手足同袍,骨肉兄弟啊! 汉军特殊的建制,决定主将和士兵以及各级军官,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士兵、军官、将主,基本都是来自于一个地方的。 甚至是同宗同族! 就如同王勇,此战,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三个家臣,全部战死! 他一手训练和提拔起来的十一个队率,战死了六个! 他甚至还失去了自己的两个侄子和一个外甥! 其他同族的同袍,更是战死无数!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他的好友的子弟,他的宗族的儿郎! 王勇甚至有些害怕回去面对家乡的亲人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些白发苍苍的长辈,向那些泪眼汪汪的叔嫂,向那些一脸天真的孩子交代! 虽然,他们也创造了一个汉军战史上的奇迹——以四千骑对六千骑,还是匈奴绝对主力的须卜万骑,他们取得了完胜! 在正面交锋,在白刃肉搏之中,将自己的敌人彻底完全的打垮! 但…… 王勇觉得,他宁愿此刻自己已经战死了! “二三子!”王勇淡淡的对自己的手足同袍说道:“胜利,已经不远了!” 远方,忠勇军的骑兵,已经飞速的疾驰而来。 最迟两刻钟后,忠勇军就将加入战场。 到那个时候,属于棘门军和灞上军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匈奴骑兵,也将走上末日! 但是,在那之前,王勇必须保护剩下的汉骑,安全的回到家乡。 而,拦在胜利之路上的,只有前方的残余匈奴骑兵。 只要冲垮他们,灞上军和棘门军的将士就可以跟卫将军的主力汇合。 王勇将马刀前指,大声说道:“为了陛下,为了战死的同袍,为了家乡的亲人!让我们再次冲锋吧!” “万胜!”棘门军和灞上军剩余的将官们纷纷拔刀。 这些来自关中大地的勇士们,踏着自己同袍和亲人曾经奋战的土地,疾驰向前。 所有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为了战死的同袍,这场胜利,他们必须拿到! 只有拿到这场胜利,才能告慰那些战死者的英灵! 只有拿下这场胜利,才能让这些英灵的遗骸,回归家乡的宗祀! 也唯有拿下这场胜利,才能让牺牲者的血没有白流! 更是只有击败敌人,才能让千百年后的后人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场战斗。 为了子孙后代和诸夏民族,两千多名三秦子弟永久的埋骨于此! 不需要太多语言,也不需要太多煽动。 士兵们跟着王勇,策马前进。 烈烈北风,吹拂在山岗之上,发出呜咽的呼啸声。 也不知道是谁,唱了一句。 总之,汉骑们很快就开始了合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古老的战歌,回荡在天地,带着慷慨激昂和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风暴一般,卷向了须卜万骑的阵地。(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八十一节 勇者无敌(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汉骑再次冲锋。 须卜氏族的骑兵,不知道为何,许多人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这些人中,有人是害怕到了极点,已经不敢与这支骑兵交锋。 “这些可怕的汉骑,我们拿什么去挡?”很多人都在心里说。 以四千打六千,假如开始,这些汉骑还是依仗了手弩的威力和辅助。 那么,打到后面,他们展现出来的精气神和技战术,已经足够让这些须卜人胆战心惊,在身体和心灵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勇敢者,敢于与汉军战斗的人都已经死光光了! 活下来的,都是胆小鬼! 至少是已经被打碎了一切,只余下胆怯的懦弱之辈! 他们拿什么再去与汉骑战斗? 那点可笑的所谓须卜氏族的荣誉吗? 那是什么? 能吃吗? 重要的是,能让人活命吗? 战斗打到这个地步,须卜人的精气神已经全部被打光了。 战场上的累累死尸,堆砌如山的战马残骸。 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更何况,所谓的荣誉,所谓的须卜氏族的光荣,那是贵族才能去思考的事情。 而其他人,才懒得去考虑这种问题。 当然,也有些让开的人,只是纯粹的敬仰方才汉军打出的气势和战果。 “可怕而可敬的敌人啊……”一个独目贵族,带着自己的部下,让开道路,他对自己的部下说道:“他们理应得到战胜的嘉奖!” 在这个草原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而自古以来,引弓之民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别说是崇拜自己的敌人了! 在这之前,将敌人奉为神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譬如说,马邑之战的胸甲骑兵,现在就已经在幕南部族中有神化的趋势。 以至于,车骑将军义纵率领的主力,一路北上,在九原之前都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力量。 无数部族闻风而逃。 还有很多小部族,带着全族人民和牲畜,跪到了汉军行进道路上,只为瞻仰神骑! 更远一些的时候,云中郡郡守魏尚,因为作战勇敢,屡次挫败匈奴的图谋,而被很多匈奴人甚至是贵族,奉为神明,日夜祷告、祭祀。 只能说,这是萨满教的锅。 原始萨满教,推崇万物有灵,万物皆神。 这也是游牧民千百万年来,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下,在脆弱的生态之中,挣扎求生之时,形成的一种文化。 大自然很可怕,人类更可怕。 为了趋吉避凶,人们只能选择在强者面前低头,并献上自己的所有,以祈求强者的庇护和保护。 今天,棘门军和灞上军的英雄们,无疑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奋勇杀敌,征服了一部分匈奴人。 虽然可能还没达到将之封为神明的地步。 但却也是足以让这些匈奴人用着尊崇的目光目送。 须卜雕难看着自己部族的骑兵们,一个个的让开道路,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 他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握着拳头,怒目而视。 但,只有不到三百骑愿意追随他继续与汉朝人作战了。 其他人,都用脚投票,选择了避让。 须卜雕难看着这一切,他的神色从愤怒到彷徨到害怕到畏惧,最终到解脱。 在汉骑即将冲来的刹那,须卜雕难提起自己的马刀,深深吸了一口气,抚摸了一下爱马的鬃毛。 “须卜氏族没有不战而退的万骑渠帅!”他勒住战马,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我,须卜雕难,须卜氏族的第七宗子,不自量力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自大的带领氏族的万骑走上死路,这是我的罪,天神和先祖都不会原谅我!” 他望着前方的战场上的累累死尸。 须卜氏族,在这里倒下了超过四千骑。 而整个氏族总共才三个万骑! 他一口气就将四分之一的氏族精英丢在了这里。 即使回去,也会被剥皮点天灯。 哪怕他是宗种! 更何况,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内疚和愧疚。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确实是太过于狂妄了。 自以为自己能轻松的消灭汉军! 于是莽撞的带领氏族的精英,走上了这个修罗场,葬送了无数的勇士和强者。 这其中甚至还有三十多位射雕者! 而原本,假如他率领氏族骑兵,谨慎的选择与汉朝骑兵游斗。 这草原方圆数百里的广阔地域,足以让他将氏族的损失降到最低! 甚至可能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可以脱离汉朝骑兵的纠缠! 但,正是他的自大、狂妄和不可一世,将氏族的精英葬送在此。 哪怕只是出于一个匈奴贵族的矜持和自豪,他也不允许自己活着了。 “但是……”须卜雕难回头看着自己的一个亲信奴隶,对他说道:“你们不该死,你们应该活着回去!” “替我告诉父王和兄弟:汉朝骑兵,一旦列阵,不可轻视,谁轻视,谁就要付出跟我这个罪人一样的代价!” “告诉氏族的大人们:汉朝人,值得我们去学习!” 说完,须卜雕难一扬马鞭,冲向了汉军骑兵。 ……………………………… 须卜雕难这样的孤单英雄,当然是被汉军毫不费力的砍翻了。 两千多骑,践踏着他的尸骨,在须卜骑兵的注视下,冲向了远方的中军本阵。 “一个傻子啊……”王勇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被汉军践踏成肉泥的匈奴贵族,感叹着道:“想不到,夷狄也有英雄啊!” 不过,他随即嗤笑一声。 “死掉的夷狄英雄,才是好的夷狄!” 我之仇寇,彼之英雄,我之英雄,彼之仇寇! 这道理自古皆然。 这又不是诸夏内战,各为其主。 作为一个在武苑培训过,被灌输过诸夏主义的军官,王勇才不会跟那些儒生一般,不分敌友、亲疏。 甚至,会抛弃自己的祖国,去给敌人唱赞歌。 若是那样,王勇怎么对得起战死的两千多名手足同袍,宗亲友戚? 恰恰相反,此刻,在王勇心里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这样的夷狄英雄,必不可让他的事迹流传下来,我得下令,让所有人禁止谈论和商讨此人!” 自古,征服异族。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毁其史,灭其文,污其英雄好汉,将黑的说成白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八十四节 匈奴最后的指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天色渐渐灰暗,北风在山岗之间呼啸而过。 乘着战车,郅都走在汉军的战场上。 一具具英雄的遗体被抬起来,由马车运到后方的营垒中。 但战死者是如此之多。 以至于汉军哪怕连民夫的板车和小推车也调用了,也根本不够。 “将军,张都尉的遗骸找到了……”一个军官策马来到郅都身边说道。 “带我过去……”郅都深深吸了一口气,灞上军骑都尉张威,是这次战斗汉军方面阵亡的最高级别的军官。 张威出生名门,他的祖父即是大名鼎鼎的赵王张敖。 张敖的父亲,即是张耳! 张氏家族是秦末义军中最为瞩目的家族之一。 汉室鼎立后,因为张耳的缘故,张敖得以承袭赵王爵位。 并且因为张耳跟刘邦之间的亲密关系——在秦末起义以前,刘邦与张耳就已经惺惺相惜或者说臭味相投了,有野史说,高皇帝微贱之时,曾经滞留张耳家中长达数月,至于两人到底干了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是——高皇帝将自己的爱女,鲁元长公主下嫁给了张敖,并且安排了鲁元长公主之女张嫣和惠帝刘盈之间的婚事。 并且,哪怕张敖后来卷入了贯高的谋逆案之中,也得到了准许辩解和洗清自己的机会。 而不是跟韩信啊英布啊韩王信啊彭越一般,直接宣布谋逆处死。 更重要的即使是如此,张敖也仅仅被贬为宣平侯! 由此可见这个家族与高帝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君臣关系。 更像家人一些。 高帝驾崩后,吕后执政,宣平侯家族盛极一时! 鲁元长公主的威名,谁不忌惮? 连齐王刘肥都要跪舔! 那个时候的宣平张氏,真真是骄傲无比! 张敖之子张偃,甚至得封鲁元王! 但吕后一死,诸吕一灭,宣平侯家族也就风吹雨打去。 鲁元王张偃被贬为南宫侯,这还是看在他姐姐惠帝皇后张嫣的面子上。 其他张氏子弟,则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前两年,当今天子觉得现任南宫侯是个废物,找了个借口,连南宫侯的爵位也罢黩了。 转而将南宫县封给了先帝的第七女,长沙王的妹妹,唐姬的女儿为汤沐之地。 但是,不得不说,张氏的祖宗余萌是非常深厚的。 张敖的第三子信都候张侈,在临死之前,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托付给了其父的老臣,故汉中太守田叔。 本意是希望,田叔能照看一二。 但谁知道,今上即位后,非常尊崇和尊敬包括田叔在内的老臣。 于是,张侈的两个儿子,因此得以准许参军。 长子张威甚至被放到灞上军之中,而次子张武,则成为了当今天子的贴身侍卫之一。 但现在,张威却静静的躺在了血海之中。 郅都走下战车,看着连尸身都有些破碎的张威,感叹了一声,道:“好汉子啊!” 张威的身上,至少十七处伤口,全部都在正面! 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了世人,他没有辱没自己的祖先的威名,也没有让田叔失望。 只是…… 郅都转过身来,看着左右,道:“传我的将令,从今往后,禁止校尉以上军官冲锋陷阵!” 张威本来根本是不可能死的。 但是,他依仗自己八尺身高和一身强壮的力气,每次冲锋都冲在前面。 于是,他成了匈奴人眼里的眼中钉。 被上百人舍生忘死的围攻! 这才是他战死的真正原因! 像他这样的行为,值得尊敬,但不能提倡! 国家培养一个合格的都尉容易吗? 就像张威,他在田叔门下学习二十年,然后入伍,从一个队率做起,做到灞上军的骑都尉,秩比千石的高级武将。 假如他没有战死在此,那么,未来,未尝不能独领一军,独当一面。 但他死了。 田叔公二三十年的教育和栽培,都白费了。 国家更是损失一位大将! 而这原本是不必要的! 此番灞上军和棘门军,队率以上军官,战死接近一半,就是活着的,残疾者也接近了三分之一,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有伤在身。 棘门军骑都尉王勇,跟是身被十余创。 就算恢复了,估计也不能再上阵杀敌了。 郅都是很反对这样子的。 高级将领,太宝贵! 尤其是经历这样一场大战的高级将领的经验,尤为珍贵。 但现在,灞上军和棘门军的两个骑都尉一死一伤。 队率以上军官,损失惨重。 甚至可以说,灞上军和棘门军的骑兵建制已经不复存在。 最少需要三年才能恢复过来。 而倘若那些军官能活下来,要不了半年,灞上军和棘门军就又能活蹦乱跳的走上战场了。 “今天,诸君将我军战死者的遗骸尽量清理出来……”郅都对左右的官员吩咐:“明日,吾将亲帅全军将佐,为阵亡将士入殓!吾将亲自上书陛下,请将诸将士遗骸,葬入茂陵!” 这些英雄值得陪葬帝陵,与天子同在,永享祭祀的荣誉! 在过去,陪葬帝陵,这是只有高级贵族和两千石以上大臣才有的资格。 但今上即位后,修改了这条规则。 今上,准许了大量的义士、英雄,陪葬霸陵和阳陵。 特别是吴楚之乱中死王事的官吏、士兵,都被准许陪葬阳陵。 还特地在阳陵之南,背阴之地,为这些官吏、士兵,单独建立了一个陵园。 这是现在汉家天下百姓心里的最高荣誉。 陪葬帝陵,不仅仅意味着可以得到国家祭祀,更意味着自己的先人在九泉之下依旧能得到先帝的庇佑! 更是一种拉近刘氏和天下官吏、百姓之间距离的办法。 毕竟,皇帝高高在上,寻常人连见都见不得。 在以往,哪怕你对皇帝再忠心,皇帝也不知道啊。 而且,对中国的贵族士大夫以及百姓来说,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社稷是刘氏的社稷,与多数人,还真是没有什么关系。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但,假如某人的先人,葬在帝陵。 这就不同了。 这意味着此人的祖先与先帝同在,这意味着此人既是皇帝的家臣,家兵、家官。 这意味着,忠臣和义士,不用在担心皇帝不知道你。 忠臣义士死后,无论高位高低,只要具体事迹被确认,就可陪葬帝陵。 死后依然追随自己的君王,在九泉之下,辅佐和侍奉。 上次马邑之战的战死者,就全部被准许入葬茂陵。 天子亲自参加了战死将士的葬礼,还下诏赐予这些将士每人一件冥器,准许他们在九泉之下,依旧为其臣子。 同时准许这些人的家族,在他们的灵位上,铭刻上一个‘御’字。 这极大刺激和鼓舞了汉军的士气。 此时,郅都将这个事情说出来,也算是一种安慰和告慰。 将收敛战死者遗骸,同时装殓的事情视察了一遍后,郅都回到汉军大营,等待他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首先就是要接见那些投降的夷狄。 此战,汉军重创了匈奴两个万骑(休屠部族和须卜氏族),彻底歼灭了当屠氏族的万骑,缴获了当屠氏族的大纛。 同时逼降了浑邪部族的万骑,另外还有上万夷狄投降。 这些夷狄,都是先前被驱赶来的炮灰。 模样有些怪异,既不像匈奴,也不像中国人种。 据他们所说,他们是被匈奴灭亡的大宛遗民。 同时,他们跟大夏王国有些关系。 大宛什么的是哪个犄角疙瘩的夷狄之国?郅都不知道。 但这大夏就不得了了! 刘氏遗落在外的亲人啊! 当今天子甚至说过‘不复大夏,朕妄为人子,愧对先帝及列祖列宗。’这样的话。 所谓皇帝动动嘴,臣子跑断腿。 君王的意志,既是大臣的目标! 所以呢,郅都直接无视了大宛人的样貌,反正,这个事情是天子要去考虑的问题。 大宛人既然跟大夏有那么一点点关系,那就留下来吧。 正好汉军也需要大量的免费劳动力。 至于那浑邪王的投降,倒是有些意思。 作为汉室高层,郅都当然知道,大鸿胪公孙昆邪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说服浑邪部族归汉。 甚至将此事列为了大鸿胪衙门的重点工作。 而现在浑邪王降了他郅都。 “公孙老儿,估计要跳脚了……”郅都在心里笑了一声。 但公孙昆邪的意见和态度,无足轻重。 大鸿胪衙门甚至都已经快被排挤出九卿了。 今天的汉家,武人当政,像大鸿胪这样的衙门,已经可有可无了。 没看到考举士子宁愿去基层,也不愿意被分配到大鸿胪衙门养老吗? 所以,郅都也只是一笑,就没有理会公孙昆邪可能的反应了。 倒是那浑邪王,一见到郅都,就跟见到亲人,当场就跪了下来,叩首拜道:“外臣敬拜上国卫将军,恭问汉天子圣安!” 此人的表现,郅都并不意外。 不过,浑邪王的投靠,意味着,汉军在草原上撬动了第一块木板。 马邑之战中楼烦王的投降,到现在,浑邪王也降了。 匈奴在幕南的支点已经崩塌了一半。 甚至可能在诸部族中营造出‘匈奴失其鹿’的假象。 这对汉军和汉室是极为有力的! 一个团结的草原,是很难对付的。 但一个分裂的草原,却是很容易就能击败和控制的。 当年的秦庭能镇压世界,也跟草原上四分五裂有关。 所以,郅都对浑邪王表现的非常客气,他扶起浑邪王,说道:“大王客气了,大王率众反正,幡然醒悟,某必定上奏天子,为大王请功!” 浑邪王立刻就笑出花来了。 他听说过汉朝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狗腿子的事情。 那个濊人,因为投靠汉朝比较早,现在人人都富的流油,小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 即使是后来投靠的乌恒人和鲜卑人,小日子也好了起来。 至于那楼烦王更是据说在汉朝夜夜笙歌,让人好不羡慕! 这也是浑邪王愿意投降的原因之一。 汉朝人比匈奴人,对自己的狗腿子大方多了! ………………………………………… 而与此同时,匈奴的帅帐中,气氛却是沉重无比。 在今日一战中,匈奴人的傲气和骄傲,被汉军打光了,不仅仅打光了,还踩在地上,踩在泥浆里,践踏了一万脚! 三个本部的万骑出击,这在过去,没有什么敌人能够抵挡。 但现在…… 须卜氏族的万骑,被打残了。 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甚至成为了累赘。 左大将呼衍当屠自己的当屠氏族的万骑,更是全军覆没,仅有数百人逃回来。 也就只有呼衍氏族的本部万骑毫发无损的回来。 另外,休屠人被汉军打的就像落水狗,浑邪王干脆投降了。 加上之前的丘林氏族的战败。 前前后后,已经有五个万骑载在了汉朝人手里。 匈奴贵族们都耷拉着脑袋,有些心灰意冷的站在账内。 仅仅是汉朝的一支偏师,就如此难缠。 那汉朝的主力呢?那支传说中无敌的不可能战败的‘神骑’呢? 只要想到汉朝的神骑,失败主义的气氛就弥漫在大帐之内。 就连最骄傲的匈奴贵族,此刻内心也是满满的挫败感。 “明日一早,拔营撤军!”呼衍当屠坐在主帅之位,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贵族们,他的心里面也很不好受。 此战,他的力量大大受损。 绝对忠诚于他的当屠氏族全军覆没。 须卜氏族的万骑也残了。 可以想象,今年的龙城大会和碲林大会上,他会受到怎样的指责! 在匈奴,失败就是罪过! 战败更罪上加罪! 而他坐拥优势兵力,却在汉朝一支偏师面前丧师辱国,能够活命,都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然而,呼衍当屠却依旧不服输。 他站起来,对着诸部族的首领和本部的贵族们说道:“我们还有高阙可以依凭,在高阙城下,我要把汉朝人血全部放光!” 听到高阙,其他人才稍微有些生气。 是的,高阙! 我们还有高阙! 汉朝人是绝对不可能攻克高阙的! 只要高阙还在,我们就没有失败! 只要守住高阙,汉朝人就不可能在这个草原上停留太久,他们最后肯定不得不撤兵!(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五节 安东的狂欢(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河阴之战刚刚落下的帷幕之时,很巧合的是,匈奴右贤王且之,统帅着他的本部万骑,裹胁了四五个部族,三万多人,渡过了饶乐水,气势汹汹,直扑设立在饶乐水南岸的鲜卑部族。 鲜卑人一看匈奴骑兵杀来,吓得屁滚尿流。 但却也不敢当带路党,只能夹着尾巴,狼奔鼠窜,逃到汉家边墙之内。 匈奴大军压境的消息,随之不胫而走。 安东都护府全境各地人民,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吾就说了嘛!”西北都尉陈嬌听到消息后,几乎跳了起来:“圣天子何等神圣?安能有误?” 他趾高气昂的对着自己的部将们说:“二三子,点兵,聚将,打开武库!吾要去宰了这群自投罗网的北虏!” 他那副——你们都别拦我,让我去放大招的气势,吓得左右连忙拉住这位国舅爷。 “都尉,我西北都尉上下不过数千兵丁,即使征伐民兵和倭奴也最多征发万余,末将觉得,都尉应该立刻禀报新化城,请安东都督率军来援……”一个去年才从内地调来的司马小心翼翼的说道。 “呸!”陈嬌骂骂咧咧,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等我禀报都督,匈奴人就要被人杀光了……” 其他老将闻言纷纷点头,悄悄的给陈嬌点了个赞! 都觉得这位国舅爷说的太对了! 大家伙要是不早点下手,恐怕连肉汤都喝不到了! 要知道,从去岁开始,安东就在流传‘圣天子已经知道了匈奴人要来袭击安东都护府’这样的流言。 这些流言,经由游侠、商贾以及安东各地的屯垦团,不断发酵。 到今天,安东地区就连倭奴们都知道,有匈奴人要来袭击安东了。 无数的英雄豪杰,早已经自备干粮,秣兵历马,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匈奴人来了。 在靠近边塞的地方,诸如陈嬌的西北都尉治所崇化城,陈须的西部都尉治所浑化城,都云集了大批就等着匈奴人送上门的游侠。 而各地的屯垦团,据说在冬演完后,根本就没有解除武装——哪怕都护府的官员把口水都说干了,人家也不听。 像细柳营、飞狐军、句注军等屯垦团,甚至连武库里的大黄弩都拿出来发了下去。 屯垦团的百姓,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人人全副武装,甚至连睡觉都不卸甲,不离兵器。 而陈嬌和陈须这里跟夸张了。 每天早上,都有上千名游侠儿,登上城头,遥望北方,就等着北方冒出狼烟。 至于为什么发展到这样夸张的地步。 只能说,这个锅要安东都护府衙门来背。 因为安东都护府衙门自己天天对人说:啊呀,什么匈奴入侵,绝无此事! 但都护府直接指挥的护濊军却是每日都在训练。 护濊军中上下的军官都一口咬定:都督肯定是知道情况的,故作无此事而已! 而其他人一听,顿时就火冒三丈。 尤其是陈嬌陈须兄弟,还有朝鲜君刘明,都觉得:薄世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太不地道了,有好处只想着自己捞,不愿意带哥们发财,良心大大的坏掉了! 各屯垦团的校尉们也纷纷表示:都督只想自己立武勋,却不带我们玩,太坏了! 游侠们更是情绪激动。 大家虽然是为了黄金才来的安东。 但是与军功相比,黄金算个屁啊! 为军功,区区黄金,随时可以丢进大海里喂鱼! 为了防止,匈奴人来了,安东都督却不带自己玩。 整个安东,各屯垦团,各个都尉,各个游侠势力,这些天都是连吃饭睡觉都穿着甲胄,抱着武器。 这样一来,一旦匈奴入侵的消息传来,大家马上就可以投入战斗,而不用担心,都督府不带大家玩。 而具体到各个势力内部,因为想吃匈奴人这份大餐的人太多了。 所以,为了防止上司跟安东都督一样学坏,不带大家玩,所以大家都不敢卸甲。 本来,随着冬天慢慢的到来,开始下雪,大家的热情开始渐渐消退。 游侠们也各自散去。 但就在此时,匈奴人入侵的消息传来了。 陈嬌当然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麻蛋,薄世那个家伙果然狡猾!连我都瞒,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自然,陈嬌怎么肯先报告薄世? 万一薄世那边命令他不许进攻,一定要等待护濊军到来怎么办? 到时候连骨头都会被人吃光! 陈嬌用屁股都能想到,这个消息会以光速传遍安东大地。 各地的屯垦团、游侠团伙,还有军队,都会嗷嗷叫着,冲过来。 下手晚了,别说骨头了,就连毛发都捞不着! 特别是,假如护濊军杀过来。 谁抢得过那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一直保持着战备状态的家伙? 陈嬌踱了踱脚,叫来一个自己的家臣,对他吩咐道:“马上去浑化,拿我的拜帖,拜见大兄,就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大兄愿意,后日午时,请来崇化一会!” 根据鲜卑人报告的情报,匈奴入寇的骑兵,至少有两万骑。 这顿大餐,陈嬌知道,靠自己,别说吃了。 恐怕是闻一闻都有些难度。 没有办法,他只能捏着鼻子去找陈须合作了。 拼着恶心,也先把肉吃进嘴里再说! ……………………………… 一如陈嬌所料,匈奴入寇的消息,立刻以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像安东全境传播。 这个消息所过之处,就像过节一样热闹了起来。 尤其是各个屯垦团和游侠的聚集地,简直就跟开趴体一样。 “圣天子果然目光如炬啊,说匈奴入寇,匈奴就一定入寇!”无数人心悦诚服的跪在地上,向着长安方向叩首。 这太准了! 简直就是预言家啊! 这不是神迹什么是神迹? 而天子既然已经预见了匈奴入寇,那匈奴人跟送经验装备的经验宝宝有什么区别? 无数人摩拳擦掌,纷纷准备大干一场。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新化城时,薄世正在做一个绅士该做的事情。 闻讯,他吓得几乎痿了。 匈奴人……真来了????? 这是什么鬼? 薄世顿时觉得自己已然成为汉家历史上最大的一个笑柄和小丑。(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八十八节 汉朝人太可怕了(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刀间是什么人? 曾经以一游侠的身份,能搅动整个临淄城,甚至成为临淄城的地下国王! 以至于曾经齐国人有人传说‘宁爵毋刀’。 意思就是宁愿不去当官,也要给刀间做小弟!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就自动成为了刘彻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看着,都想一巴掌拍死他。 更别提刀间还敢卷入刘氏家族内部的那摊子烂事。 所以,刀间的悲剧,是毫无疑问的。 但刀间又是聪明的,甚至可以说极有智慧的。 在被强制迁徙后,他倾尽所有,豪赌安东。 这让赌博成功了。 今天的刀间,不仅仅是这安东三地(怀化、朝鲜、韩国真番)的名人,无数贵族的座上宾。 身份地位,甚至比在临淄时还要高。 去年的时候,齐王刘将闾甚至还派来一位宦官来到安东,恭贺他刀间四十之寿! 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哪怕刀间当年,搅动齐鲁风云,主宰临淄地下世界。 但在齐王眼里,他也不过一个奴婢,一个黑手套,一个可有可无的仆役。 但现在,刀间却可以坐垂于堂,与齐王使者侃侃而谈。 甚至,那些当年以‘市场价格’买走了刀间的产业的贵族和商人,也纷纷派人,要将那些产业‘完璧归赵’。 只是刀间早已经志不在此,而且更知道,那是取死之道,所以统统婉拒。 之所以发生如此巨变。 不仅仅因为刀间是安东三地的名流,棘门军屯垦团校尉,安东都护府备盗贼都尉。 更因为刀间曾经三次得到天子嘉勉,甚至赏赐御剑。 但,刀间却并不满足于此。 他是一个不管干什么,都要当第一的枭雄。 做游侠,他要当老大。 做买卖,他要做首富。 当兵吃粮,出仕做官,刀间的目标,瞄准的是位列九卿,登堂入室,口称寡君,拜为列侯! 甚至于,启一世代之新,做一世袭之祖! 称孤道寡,获封一国! 所以,刀间一直在向这个方向努力。 他利用自己的关系和人脉。 身为棘门军屯垦团校尉,他跟棘门军的关系非常亲密,这也是为何现在无数人都打破脑袋想来安东出任屯垦团的官吏,哪怕是一个杂吏的缘故。 某屯垦团跟某军之间的捆绑趋势,现在已经非常明显了。 屯垦团即是军队的后备,同时也是该军伤残退役士卒的最好安置之地。 屯垦团与军队之间,甚至已经算得上是军民鱼水情了。 这种感情,类似于后世的足球俱乐部和城市之间。 譬如,棘门军屯垦团的父老乡亲,就很直接的将棘门军视为自己的子弟兵。 而棘门军也将棘门军屯垦团的成员看成是自己的一份子。 这种紧密的关系,不仅仅让屯垦团成为一个个潜在的战争怪兽。 也使得屯垦团的官吏跟军队之间,构成了最为亲密的联系。 旁的不说,屯垦团校尉和令吏是可以直接跟自己所属的军方山头的将主直接通信往来。 通常情况下,屯垦团的要求,对军方来说,等于是父老乡亲的恳求,一般不会拒绝。 而借助棘门军的关系,刀间跟楼船将军徐悍,甚至成为了莫逆之交。 借助徐悍,刀间在少府和墨苑也算混了脸熟。 于是,在刀间费劲了许多心思和手段后,刀间的棘门军屯垦团,成为了墨苑的新型弩机试验田。 而且,是大规模装备的试验田。 刀间身后,那数百位手持巨弩的民兵手里拿的就是即将在汉军中取代大黄弩的新型强弩——神臂弓。 因为试验品的缘故,这种巨弩还存在着一些缺陷。 譬如太重了,整个巨弩的重量多达数十斤,一般人托举时间长了都有困难。 其次就是太大了。 弓身长达三尺七寸,弦长两尺六寸。 几乎都有半个人那么高。 但,相比大黄弩,这种外表看上去向弓,但实则是弩的利器,哪怕是试验品也优秀了太多太多。 首先,就是上弦简单。 可以通过立地脚踏上弦,并不需要跟大黄弩一般,唯有大力士才可以使用。 而且,因为是立地脚踏上弦的方式,所以,可以使得射手不需要跟大黄弩的射手一样,面临诸如骨骼畸形、肢体残疾等后遗症。 最重要的是,这种新型武器可以调节威力。 总共有三档射程可选。 分别为一百步、一百五十步和两百步! 而且,跟大黄弩不同,这种巨型弩机的望山上增加了瞄准器,一种简单原始但非常有效的十字瞄准器。 此刻,随着匈奴骑兵逐渐靠近。 那数百名弩手,纷纷站定,然后脚踏上弦。 一支支巨型弩箭被压入箭匣之内,钢铁铸造的三角箭头,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而弓弦张满,则说明它的威力将被提升至最大! 在匈奴骑兵开始靠近两百步的距离时,刀间举起了手。 神臂弓跟大黄弩一样,拥有超远的射程和可怕的杀伤力! 这种巨弩,在实验中可以在两百步远,依然能够贯穿三层皮甲的可怕威力! 当然,命中性就很难保证了。 目前刀间手下最优秀的弩手在演练中的最好成绩是两百步十中三。 而据说在墨苑改进后的成熟版本里,神臂弓的最好成绩已经被提高了两百步十中六的可怕地步! 不过,那终究是传说而已。 所以,刀间希望让匈奴人再走近一点。 这样命中率会大幅度提高! 终于,在接近一百五十步这个距离,刀间挥下了手。 突突突! 声声巨响,陡然炸开,数百张神臂弓的齐射,几乎可以媲美大炮的轰鸣了! 周围的汉军士卒甚至感觉有些耳聋。 但,呼揭人却倒了大霉! 数百张神臂弓在呼揭人自以为绝对安全的距离上,刺破空气的阻隔,直接射进密集的骑兵队形。 神臂弓无与伦比的贯穿力在此刻尽显无疑。 强劲的弩箭甚至直接贯穿了许多倒霉蛋的身躯,将他身后的人也射穿! 而神臂弓的弩箭的三角箭头上铭刻的血槽,直接撕裂了中箭者的肌肉、骨头和内脏,让他疼的在地上打滚、哀嚎,鲜血直流,惨嚎着死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八十九节 汉朝人太可怕了(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小心是大黄弩!”领头的呼揭贵族看着那数十个倒地惨嚎的倒霉蛋,吓得亡魂大冒。 大黄弩的威名,哪怕是远在金山的呼揭人也是如雷贯耳! 这种汉朝的可怕利器,就是死神的低语,就是不可名状的恐怖! 超远的射程,极具毁灭性的杀伤力和强大的贯穿动能,足以让每一个知晓它威名的匈奴人忌惮不已! 尤其是贵族! 在马邑之战前,汉匈数十年的大战中,超过八成的渠帅以上贵族军官,都是死在这种可怕的武器之下。 甚至曾经有单于庭的大当户,倒毙于汉朝大黄弩的猎杀之下。 那个大当户死的很惨! 整个脑袋都被弩箭削掉一半,可怕的动能甚至带着他的半边脑袋,飞出了数步之远! 从那以后,匈奴的高级贵族就再不敢在汉军阵列之前露面,总是处于严格的保护中。 但,即使如此。 依然有很多人中招。 只要一个疏忽被汉朝射手抓到,立刻就会招致致命的远程猎杀! 对匈奴人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这种顶尖的武器,制造复杂、使用困难,造价昂贵。 所以,整个汉室仅有不过数百柄。 而能使用大黄弩的大力士,也从来没有超过三百之数! 但是…… 在此地,在这白雪皑皑的极北极东之地。 这汉朝的大黄弩射手怎么这么多? 仿佛好像汉朝人将全国的大黄弩射手都集中到了一起一般! 想到这里,那个呼揭贵族就脸色煞白,几乎想要掉头就跑。 开什么玩笑?!!! 汉朝的大黄弩射手,每一个都是国宝!每一个都是足可以一当十的猛将! 他们臂力发达,几乎人人都能做到扛举数百斤重的大鼎,一拳下去,能把人的脑浆迸裂! 曾经有匈奴骑兵围攻一个落单的汉朝大黄弩射手,结果那人只带着数十步卒,就杀死杀伤了上百骑兵,最后,匈奴人不得不派出射雕者与之对战。 结果,先后派出的三个射雕者,都被那个汉朝大黄弩射手杀死。 最后,没有办法,匈奴人只能撕破脸皮不要,发动了数百骑围攻,才将那个可怕的敌人磨死! 而从中箭者的数量判断,方才至少有四百名大黄弩射手在齐射! 四百个足可力拔千斤的大力士? 恐怕,他们光是站起来,将体型展示出来,就可以吓坏很多人了! 更别提,这些可怕的射手,一般情况下,是根本不会跟人肉搏的。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隔着数百步的距离,逐一点杀匈奴贵族。 任何冒头的贵族都会被射死! 想到这里,带队的呼揭贵族立刻就将自己头上戴着的贵族毡帽丢掉——天知道,这个毡帽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给汉朝射手提供线索? 而不止贵族们被吓坏了。 其他呼揭骑兵,也被吓傻了。 在这些呼揭骑兵看来,方才的打击,就跟天罚一般! 除了老天爷和鬼神,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力量,可以隔着一百五十多步取人性命? 但,就在他们疑神疑鬼,举步不前时。 神臂弓再次进行一次齐射。 这一次,由于呼揭人发呆的缘故,命中率提高了至少三成。 足足有一两百个呼揭人被射落下马。 “该死!!!”带队的呼揭贵族暴怒不已:“冲!冲过去,杀死这些卑鄙的汉朝人!” 他已经不敢在任由自己的军队停留在这个距离上了。 不然的话,汉朝的大黄弩射手,会一个一个的点杀。 虽然还不清楚,为何此地会有如此多的大黄弩射手。 但,直觉告诉他,假如再停留下去,恐怕,自己的军队连汉朝人的衣袖子都摸不到就要被一个个射死! ………………………… 在汉军阵中,当神臂弓射手们完成了第三次齐射后。 只听到一声声咔嚓的声音响起。 刀间一听,顿时脸色尴尬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神臂弓是试验品的缘故。 这些试验品,存在许多设计缺陷,其中最大的一个毛病,就是它的零件很容易在强大的拉力和压力下磨损。 要知道,为了将弩箭射出两百步,还能有杀伤力。 这种可怕的武器,最高可以做到像大黄弩那样,蓄力十石之多。 十石的力量,相当于千斤之力。 一般的零件,很容易就会在这样的力量下断裂。 好在,在设计之初,墨苑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刀间手里有大量的备用零件! 一般来说,只要弓弦不断,弓身不损,这些可怕的武器,就可以持续保持威慑。 只是,换零件总是需要时间的。 等神臂弓的射手们将自己的弩机损坏的零件拆卸下来,装上备用零件,重新组装起来时,呼揭骑兵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 呼揭骑兵跟其他匈奴骑兵相比,他们的作战方式更野蛮! 这支可怕的野蛮骑兵,依旧保持了他们的祖先的原始作战方式。 因为没有马镫和马鞍,他们无法在马背上解放自己的双手。 而且,由于是跨骑在裸马之上,所以,哪怕即使是很轻微的冲击,都足以让骑手失去平衡,而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所以,呼揭骑兵一直以来,使得的就是最古老的骑兵战术:利用战马的高速,进行冲撞。 一旦撞开敌人的阵列,既下马与敌人白刃交战。 在几百年前,这种战术风靡全球。 亚历山大大帝和胜利王都使用过这个战术。 不过现在嘛…… “这些匈奴人疯了吗?”前排的虎贲卫屯垦团校尉喃喃自语两声:“他们这是在自杀!” 这种古老的骑兵战术,早在二十几年前,匈奴人就再也不敢在严正以待的汉军军阵面前使用。 因为,他们曾经用这个战术,在汉军面前吃过大亏。 太宗孝文皇帝二年,丞相颍阴懿候灌婴,率步骑八万两千人北上收复河南地。 一路逆推了匈奴右贤王的多个主力万骑,使匈奴损失惨重。 从那以后,就再未有匈奴骑兵敢在汉军面前这样冲锋! 因为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灌婴只用了一个简单的战术变动,就使得匈奴人在汉军面前屡战屡败,一路溃不成军。 灌婴的做法很简单。 他将过去汉军将骑兵放在正面,改成放在两翼,同时在自己正面的摆上一个厚实的长戟军阵。 匈奴骑兵倘若傻乎乎的冲过来,那就利用这些家伙在马背上不稳定的劣势,将他们挑落下马。 同时,利用长戟重步兵坚固的防御,消耗他们的体力,等到匈奴骑兵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两翼的汉军轻骑趁机杀出。 利用这个战法,汉军完成了收复河南地,筑城云中城的历史使命。 更彻底的清除了盘踞在长城之内的匈奴势力。 而自那一战后,汉军就再没有遇到过这么傻,这么天真的匈奴骑兵了。 很多匈奴部族,都因为那一战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所以摒弃了那一套古老的战术,转而开发出了针对汉军重步兵的各种全新战法。 矛与盾的较量才再次回到原点。 而在今天,在这白雪皑皑的安东边墙,居然再次看到了二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骑兵和骑兵战术。 这不仅仅让汉军的军官们目瞪口呆。 即使是汉军的民兵,也都吓了一跳。 这种老古董骑兵,不是早就被淘汰了吗? 现在的匈奴骑兵,不是早就不玩这一套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面疑惑不已,但前排的民兵还是跟随着自己的长官,按照训练中的要求,紧紧的抓住粗糙带刺的刀柄,然后就迎上了匈奴骑兵的冲击。 …………………………………… “这就是一场屠杀……”站在崇化城头上,眺望战场的陈嬌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些匈奴人似乎还活在三十年前,甚至还活在平城之战的时代里!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垃圾一样的傻瓜战术,早就已经被汉军全方位的破解和吊打了吗? “这是哪来的逗逼?”就连陈须也忍不住说道:“若这些入寇的匈奴人都是这样傻,恐怕不需要等都督来了……” 陈嬌也点点头,道:“确实!” 陈嬌和陈须这些年在安东可不是白呆的。 至少,他们起码也能够纸上谈兵了。 这也很自然。 安东这里,没有廷尉的耳目,也没有御史的关注。 一切都遵循着拳头最大的真理。 没有几把刷子的家伙,哪怕身份地位再高,会可能被下面的骄兵悍将架空。 想要坐稳这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的位置,哪怕是国舅爷,也需要花心思去学习和深造! 而实践,永远是最能磨砺一个人的手腕和眼光的。 眼前的事情,用着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这些匈奴人,还真的是活在三十年前的世界。 呆板的战术,傻瓜一样的冲锋,还有仿佛赶着送上门来送死一样的冲击。 哪怕是陈嬌和陈须是站在城头上,也能清楚的看到,无数的匈奴骑兵,在冲到汉军阵列之前的时候,就被前排的汉军陌刀或斩落下马,或因为躲避陌刀的攻击而失去平衡掉落下马。 而在陌刀兵的身后,汉军千弩齐发,不断的射向这些匈奴骑兵。 一时间,战场上人扬马嘶。 这些匈奴骑兵,在短时间内就遭遇了可怕的重创! 只能说是,他们还活在三十年前,但他们面对的对手,却是未来的军队。 两者之间不仅仅在装备上存在了天地一般的鸿沟。 在战术上更是被汉军的屯垦团民兵远远的拉下。 屯垦团的民兵们,几乎就跟吊打一样,轻轻松松的就让这些匈奴骑兵就像掉入了泥泞的沼泽之中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更可怕的是,两翼的汉军骑兵,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马刀,准备冲锋了。 “他们完蛋了……”陈嬌说道。 而跟在陈嬌陈须兄弟身后的鲜卑王丘可具和乌恒王槐里则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怕的,恐怖的,号称无敌的匈奴骑兵,被汉朝人的民兵,打的落花流水,甚至毫无反抗能力。 “这就是汉朝的民兵?”槐里喃喃自语:“太可怕了!” 丘可具更是庆幸不已,自己当初跪舔的及时。 不然的话,恐怕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而且,汉朝的民兵就已经如此厉害了。 那正规军呢?那传说中的野战兵团呢?那可怕的神骑呢? 岂不是要上天的节奏了? 这样想着,丘可具就跪下来,对陈嬌说道:“都尉,请下令吧!奴才愿意为都尉去将那些匈奴人的脑袋割下来!” 乌恒王槐里也立刻跟着跪下来献媚说道:“乌恒愿意立刻发动全族所有骑兵,封堵这些匈奴贼子的退路,不让一个贼子逃回去!” 乌恒人因为他们的传统祖庭不在匈奴骑兵的进军路线上,所以依然有着一定的实力。 本来,乌恒王只是随便来汉朝这边看看情况的。 但现在,匈奴人连汉朝的民兵都不是对手。 那他们肯定要败亡了。 对游牧民来说,雪中送炭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 但落井下石,却几乎是所有游牧民共同的天赋! 更何况,对乌恒人来说,匈奴就是他们的世仇和敌人! 与鲜卑不同,乌恒部族是由东胡参与的本部贵族组成的,他们世代都有教训,都有教育自己的人民,勿忘灭国之恨。 论起打匈奴的劲头,乌恒跟小月氏都属于那种只要喊一声,绝对愿意自带干粮帮忙作战的部族! 陈嬌看了看远方的战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列在两翼的骑兵,分别是来自于细柳营屯垦团和羽林卫屯垦团的骑兵。 他们接受的是最正规的汉军训练,甚至使用的都是现役的汉军野战骑兵标配装备。 据说连护濊军的骑兵,在与他们演练后,也自愧不如,认为这两支骑兵已经拥有了可以充当汉军主力的箭头的资格。 当这两支骑兵发起攻击后,已经被汉军步兵搞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匈奴骑兵,基本上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力了。 关键就看他们能逃回去多少? 倒是乌恒王的提议,让陈嬌更感兴趣一些。 若能封堵住这些匈奴人的退路,将他们全部留在安东…… 那…… 三万多个人头,就像魔鬼的低语,让陈嬌根本把持不住。(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九十二节 且之的条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薄世来到崇化城时,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京观矗立在崇化城外的雪原上。 “飞狐军这传统……”薄世挠了挠头,当年令勉将军给飞狐军留下的这个传统,居然被屯垦团都继承了。 铸造京观这种本来血淋淋的残酷之事,居然还被他们玩出了艺术的高度。 每一个头颅的摆放和堆砌都体现出了美感…… 只能说,现在的屯垦团跟军方之间的联系太紧密了。 若非此地是安东的怀化郡,恐怕,天下的士大夫都要坐立不安了。 望着那个巨大的京观,薄世直接带兵进入了崇化城。 入城之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各屯垦团的校尉和在此地的汉军高级军官开会。 这个会开完后,薄世一脸的黑线。 “这匈奴,居然被屯垦团的民兵打的抱头鼠窜?”薄世有些不敢相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城外那个巨大的京观,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最开始,薄世还以为,那个京观是由陈嬌陈须兄弟配合屯垦团的民兵共同打下来的。 但现在…… “怎么如此之弱……”薄世摇了摇头。 这入寇的匈奴骑兵,被一帮民兵打退了。 薄世不清楚,是汉室太强了,还是匈奴太弱了。 但这个事情,总透露着许多的不解之处。 对于匈奴骑兵,薄世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马邑之战证明了,先进的装备,可以毫无压力的吊打落后一方。 特别是当装备存在代差的时候。 但,一帮民兵,击溃数千骑匈奴骑兵,这个事情,还是让薄世有些感觉难以相信。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长安写报告了! 难道他要告诉天子和朝臣:当今幸甚,圣主临朝,用威行武,布德四海,匈奴蟊贼不敬陛下,大胆犯我安东,义民XXX等,奋勇抵抗,斩首XXX…… 这置汉家的野战主力军团于何地? 但他又不敢不如实报告。 更让薄世难以接受的是:数以千计的游侠,居然就打了一声招呼,就拉起人马出边墙去找那支撤退的匈奴人的麻烦了。 更搞笑的是:他们还真的让匈奴人感觉很难受。 这些游侠儿,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牛皮糖神功的优势。 死死的贴住了匈奴骑兵,甚至带着他们漫山沟的捉迷藏。 抓住机会就抽冷子来一下。 这两天下来,居然斩首两百余,俘虏将近三百。 特别是有一支保全队的游侠儿,还在野外与上百骑匈奴骑兵正面硬刚一次,特么还全身而退了…… 这让薄世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这匈奴人怎么弱成这个样子?”薄世踱着脚步,皱着眉头,此事太蹊跷了。 你要说屯垦团的民兵,能与匈奴人过招,这薄世信。 毕竟,屯垦团的民兵在某些程度上,其实已经跟郡兵没有区别了。甚至某些精锐还是野战强军的后备! 但游侠儿们都能骑到匈奴骑兵脑袋上耀武扬威?还能跟他们刚正面了? 薄世只感觉有些接受不能。 “匈奴的右贤王就是这样可笑?”薄世喃喃自语着说道:“应该不大可能吧?” 作为匈奴四柱之一,右贤王曾经是整个汉家长城的噩梦。 在老上单于时期,匈奴右贤王一次次扣关长城,甚至曾经火烧回中宫! 虽然现在据说匈奴换了一个右贤王的世袭。 但应该不可能弱成这样吧? 但薄世哪里知道,现在的匈奴右贤王,只是马邑之战后,匈奴内部政治倾轧的产物。 只是军臣为了摆脱挛鞮氏内部和四大氏族对他的诘难而做出的妥协选择。 既然是妥协,那军臣自然就不会对这个右贤王有什么好脸色。 而这个新任右贤王,又因为是来自金山的呼揭部族,所以,幕南的部族们,也从不认可。 对幕南部族来说——呼揭,那是什么鬼? 而乌维的早夭,则进一步导致了幕南部族对这个所谓的右贤王的离心离德。 曾经主导了整个东亚********的匈奴右贤王,在现在还真是一个摆设。 除了呼揭人自己,压根就没有人将他们放在眼里。 甚至于,有着无数的匈奴贵族,迫不及待的想让这个右贤王去死。 只有他死了,才会有新的右贤王产生。 正因为薄世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他决定等待后续的护濊军主力抵达,再开拔追击撤退的匈奴骑兵。 反正,那乌恒王不是保证,一定可以拖住匈奴人至少五天吗? 当然了,为了安抚屯垦团的校尉以及陈嬌陈须兄弟,薄世还是批准了他们先行出关,去跟匈奴人对峙和监视的要求。 ……………………………… 且之现在也回过味来了。 “兰陀辛!你这个混蛋!”且之在自己的王帐中骂骂咧咧的说道。 他就算是再蠢,到了现在,也明白,自己被兰陀辛给忽悠了! 他被兰氏给当枪使了。 不然的话,兰氏的万骑为何不来了? 可恨他自己猪油蒙了心。 以至于部族沦落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汉朝人确实是如他所愿,跟着他来到了雪原。 可惜,来的不是军队,而是一群散兵游勇。 这些家伙,狡猾如狐,跟牛皮糖一样,粘在呼揭人附近。 呼揭骑兵大批出现,他们就立刻跑的没影。 这些家伙比呼揭人还适应在雪地生活,他们划着一种据说是雪橇的工具,在厚厚的积雪上来去如风。 呼揭骑兵根本追不上! 而假若出去的人数少了,那这些苍蝇立刻就会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袭杀派出去的呼揭骑兵。 假若说,这些汉朝的苍蝇,只是麻烦的话。 那么,自己的后路被人堵死了。 则让且之根本无法安坐。 鲜卑、乌恒、丁零、扶余,但凡这地界上能活动的人都跑来找他的麻烦了。 虽然呼揭人并不将那些衣衫褴褛,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乌恒鲜卑放在眼里,更别提什么丁零扶余这样的杂鱼。 但是,这些家伙堵住了呼揭骑兵的后路。 他们也不跟呼揭骑兵交战,看见了就跑。 只是在山谷和峡谷之上,将积雪推下去,堵死那些道路。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假如呼揭骑兵要撤退,就必须清理掉那些堵死了道路和山口的积雪。 可是,假如在这个时候,汉朝人杀过来怎么办? 此次出征,且之带走了自己的部族的主力,总计有差不多一万两千多骑。 其中,只有八千是属于真正的青壮。 剩下的,只是驱赶牲畜和照料战马的仆从。 倒是一路上裹胁了四五个部族的人口,大约有个两万左右。 但,这些部族既然能被他裹胁,自然也就属于那种没有什么战斗力的部族。 这些人在打顺风战时,自然会尽心尽力。 可一旦陷入困境…… 就像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定时炸弹。 随时都可能爆炸,将他和他的部族,炸的粉身碎骨! 千万别怀疑这样的事情的概率。 事实上,在草原的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 为了求生,卖掉自己的主子,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且之,现在只能寄希望,在这雪原上击败汉朝的主力,然后狭此大胜之威撤退。 他也知道,只要获胜。 那么,现在那些红着眼睛,想在他身上咬一口的那些鱼腩,统统都会自动自觉的跪舔强大的匈奴! 可是,能否战胜汉军? 且之现在是越来越没底了。 正烦躁之时,一个贵族进来报告道:“屠奢,汉朝军队出现了……” 这个贵族脸色苍白,颤抖的说道:“根据侦查,至少有一万骑兵!” “一万骑兵?!”且之忽地站了起来,脸上都有些抽搐,他来回的踱了踱脚步,然后招招手,将那个贵族叫到身前,对他说道:“你替我去对面的汉朝军营走一趟,跟汉朝的主帅谈判……” 汉朝的骑兵力量的暴涨,让且之对这次战争的胜负彻底失去了信心。 前几天,他的军队,被汉朝的民兵打倒生活不能自理。 而当时,汉朝人最多只有两千多骑兵! 现在,汉朝骑兵暴涨了接近五倍! 这仗还怎么打? 再加上退路被人堵死,这让且之明白,自己的军队在事实上已经陷入了绝境。 一万汉骑,哪怕这一万骑的战斗力只有前几天的民兵骑兵的一半,也足可缠住他的主力。 而一旦自己的主力被缠住了…… 且之担心,那些被裹胁的部族,会趁机反水! 且之确信,一旦自己的军队接连失败,那么,那些奴隶一定会造反! 然后,拿着他的人头去跟汉朝人献媚。 马邑之战中,楼烦王不就反了? 连楼烦部族都敢造反,更别提其他鱼腩了。 所以,且之才要在自己的主力尚存时,去跟汉朝人做一个交易。 让汉朝人放自己一条生路。 当然,且之知道,这很困难。 但,再困难也要尝试尝试。 而且,且之觉得,自己是有足够的筹码的。 想当年,连尹稚斜都能跟汉朝皇帝达成协议。 他有何不敢? “你去告诉汉朝的主帅,若他愿意放本屠奢回归草原,那本屠奢就双手奉上牛羊马匹二十万头为谢礼!”且之对那个贵族说道:“若汉朝人不答应,那本屠奢就率军与他们决一死战,哪怕战败了,也会让汉朝人付出惨重代价,更会将全部牲畜统统杀死,一头也不留给他们!” 二十万头牲畜,这个筹码,让且之非常自信!(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九十三节 天单于(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陈嬌刚刚带领军队,在距离匈奴营帐二十里左右的山谷中扎下营盘。 他就迎来了一位匈奴的使者。 这让陈嬌很震惊。 这刚准备挽起袖子跟匈奴人大打一场,顺便捞点人头——陈嬌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汉室贵族最缺的军功。 本来,陈嬌的本意是干脆将这个使者拉出去斩了,将人头送回去,以此激怒匈奴人。 但,中国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即使是夷狄的使者。 擅自杀戮使者,可是要被人喷到生活不能自理的。 哪怕是安东这样的混乱之地,这样的做法也是不可取的——万一陈须或者什么人搞鬼呢? 陈嬌不能不防。 所以,那个匈奴使者得到了陈嬌的接见。 不过,一见面,对方开出的条件就让陈嬌吓得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陈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问着身旁的翻译:“你确定没有翻译错误?” “都尉,下官没有翻译错误,就是如此!”那个翻译官斩钉截铁的说道:“匈奴使者说其主愿献牲畜二十万头,以换取都尉放归其回国!” “二十万头牲畜!”陈嬌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哪怕是二十万头羊羔,也是价值巨大的财富! 更何况,既然是牲畜,就肯定包含了牛马。 二十万头牲畜! 最保守估计也是价值数万万甚至十万万的财富。 就是长安天子,恐怕也会心动不已。 不过,陈嬌就很好奇了:是什么原因,让匈奴人居然愿意连交手都没有,就自动表示愿意献上如此多的牲畜? 陈嬌可不是几年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何不食肉糜的纨绔子。 事实上,他和他大哥这两年受命监视和羁绊乌恒、鲜卑。 他们对于草原民族的经济,还是有着一定认知的。 二十万头牲畜,无论是什么牲畜,哪怕是老弱,对任何一个部族来说,都是泼天一般的财富! 譬如说,乌恒人有邑落数千,人口足足三万,但他们的牲畜数量,也仅有不过七万头牛羊和数千匹马。 而这些牛羊与马匹的数量,还是因为汉家到来,带来了全新的畜牧技术和兽医技术,才使得他们能拥有如此多的牲畜群。 在汉家没来之前,乌恒人的牲畜群,仅有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二不到。 换句话说,大约四五万的牛羊群和三五千匹马,在草原上就可以养活一个两三万的部族。 二十万头牲畜,至少可以养活一个七八万的大部族! 而一个七八万口的大部族,在整个匈奴,五个手指数的清楚。 现在,匈奴人将一个在他们国内排名前五的部族的财富拱手相让,只愿换取汉军放他们一条生路。 陈嬌怎么想都觉得怎么不靠谱。 他清了清嗓子,对那个匈奴使者说道:“本官身为汉官,安肯与夷狄贼子私相授受,休要污我清名!” 表面上虽然他是正义凛然,仿佛光明使者。 但实则,熟悉这位国舅爷的人都知道。 这位大汉隆虑候,皇后的次兄,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一点节操都没有的黑心之人。 想当年,他们可是连拿钱办事这个潜规则都可以熟视无睹! 现在,就更是了不得了! 陈嬌的财富和地位,几乎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不知道多少倭奴,被他榨干了最后一滴血。 就是死了,还在帮他数钱! 所以,陈嬌心里面其实已经打上了那二十万头牲畜的主意。 在陈嬌想来,匈奴人既然敢提二十万牲畜的条件,那么,无论是不是陷阱,他们手里都必定有二十万头牲畜! 当年,马邑之战,细柳营一战俘获牛羊马百万之巨,天下震惊,天子大喜,亲自下诏慰勉细柳营的将帅,细柳营的卫驰甚至因此直接功封列侯,食邑两千三百户! 而细柳营中,其他将官也各自封赏无数。 二十万头牲畜,在陈嬌看来,足可供他以此为基础,建立起一个派系了。 说不定,还能借此功勋,尝试着运作一下安东都护府的都督之职。 那使者听了翻译官的话,却是急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和部族,已经危险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那些被裹胁的部族,随时都可能跳反! 没有办法,他只好跪下来,哀求道:“汉朝将军容禀:我主屠奢是受了兰氏的兰陀辛蛊惑,因此才来侵犯贵国,现在,我主目睹了贵国军威,深感畏惧,故此愿奉牛羊马匹二十万头,祈求贵国的宽恕!将军还请三思!” “且我主屠奢说了,倘若贵国不愿意接受我主的好意,那么,我主麾下还有勇士三万,控弦两万,皆是百战之师,若与贵国拼死作战,即使取胜,恐怕贵国也付出代价,而且,我主一旦战败,必尽杀牲畜,皆毁之!” “还请汉朝将军三思!” 翻译官将此人的话翻译给陈嬌听。 陈嬌听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匈奴使者的话,让陈嬌听了非常舒服。 不过呢,此人也无意间,暴露出了一个情报。 这些匈奴人是被人怂恿来的。 谁怂恿的? 一个叫兰陀辛的匈奴贵族! 此人是谁?在匈奴有何地位? 陈嬌懒得去猜测。 但可以肯定,绝对是大人物!不是大人物,就无法忽悠和怂恿这么多匈奴人来安东。 想到这里,陈嬌就嘴一歪,无比神圣的说道:“好叫贵使知晓:贵国此次入侵我安东之地,我大汉圣天子月余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相关诏命和命令也早就下达给了我等天子爪牙!所以,贵国此次来犯,完全就是自寻死路!大汉天子,神目如炬,早已经知晓了尔等的来犯路线、人数和时间!” 这些话,自然有真有假。 但那匈奴使者听了,却是吓尿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傻乎乎的瘫倒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懵逼了。 汉朝皇帝,在草原上早有传说是天神转生。 生而神圣,传说出生之日,有天神护法,有苍天降下祥瑞。 汉朝的太宗皇帝因此一眼就看中了,将之指定为隔代继承人! 一即位,立刻就展示了种种神迹和伟力。 在马邑之战中,更是下令神骑参战,可怕的,曾经镇压了世界的折兰铁骑,被神骑彻底击败,连根拔起。 这样一位天神,自然是全知全能,无所不知。 这使者也不疑有他。 毕竟,论起封建迷信,还是游牧民更给力。 这就好比,后世的佛教。 在中国,叫禅宗,而在草原上是黄教。 禅宗玩的是禅机,而黄教玩的是活佛。 两者之间的区别,好比太阳和月亮,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 草原上的环境,也更是宗教最佳的温床。 呼揭人虽然不信萨满教,但他们信仰拜火教。 而且是变异的拜火教。 呼揭人信仰的这股拜火教,是从康居人那里传过来的,到呼揭人手里,已经是三手货。 而且,在传播过程,各种土著信仰和教义混杂。 总的来说,就是除了依然有着善恶二元神之外,其他的一切基本上都走形了。 在呼揭人的眼里,这个世界毋庸置疑是有真神的。 无非就是此神是善是恶。 但无论善神还是恶神,都是有着超越人类所能想象的伟力。 别说区区预言和预知了,人家就算召来风暴,呼唤大地的怒火,唤醒深埋地底的瘟疫,也是轻而易举! 于是,这个使者连忙趴在地上,哭着说道:“卑微的呼揭部族,不敢侵犯神的土地,请神天子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陈嬌一看,顿时乐开怀了。 皇帝妹夫的名头这么好用? 那他当然不会客气了。 当下就狮子大开口,说道:“哼!我主圣天子的神圣,岂是可以亵渎的!?想要求得宽恕,可不能仅仅只献上牲畜!还得上表请罪……嗯……” 陈嬌想了想,决定让匈奴人给自己的皇帝妹夫上一个尊号来衬托皇帝妹夫的伟大。 那什么样的尊号才能衬托伟大的汉天子呢? 匈奴人以前不是爱在国书上,吹嘘什么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吗? 陈嬌打了个响指,说道:“你们这些罪人,必须恭敬的将我主圣天子奉为‘天单于’!我主圣天子,不仅仅应当统治衣冠之国,还要君临引弓之民!” “尔等可愿,遵奉神圣的大汉天子为天单于?承认大汉天子也是引弓之民的主宰?”陈嬌向前一步,恶狠狠的盯着那个使者。 “这……这……这……”那个使者吓得魂不附体。 本能告诉他这是不行的。 但是…… 这个汉朝贵族说的也很对啊! 汉朝皇帝,生而神圣,是世界公认的在世之神。 神,何等的伟大何等的伟岸? 一切人类,不是都应该祈求神的救赎吗? 那遵奉汉朝皇帝为天单于,不就是理所应当,而且天经地义的吗? 只是汉朝皇帝,成为天单于? 那匈奴单于是什么? 天单于的奴才? 这个使者挠头搔耳,就差满地打滚了。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够用了。 而且,他也没有得到这个授权。 没有办法,他只能跪下来说道:“汉朝将军,请容我回去请示我主屠奢!” 陈嬌点点头,挥挥手,道:“去吧!”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他接着说道:“告诉你的主子,他若愿意遵奉我大汉圣天子为天单于,那么,本将,大汉隆虑候,大汉国舅,陈嬌,愿意担保,向天子请示,请天子封敕贵主为单于!” 陈嬌记得,在前几年的时候,皇帝妹夫曾经感慨过‘匈奴只有一个单于?这不好!匈奴应该至少要有两个单于,最好有十七八个!’。 从这个方面看来,皇帝妹夫肯定是愿意到处封单于的。 最好是把单于批发售卖。 就跟他卖鲸鱼油脂一样,最好就是论批封,封的越多越好! 那使者闻言,却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陈嬌,问道:“贵国真的愿意封我主我为单于吗?” 陈嬌拍着胸膛保证:“本将保证,只要贵主依我之言行事,一定让天子封贵主为单于!” 这使者大喜,拜道:“请将军稍等片刻,待我请示我主,再来回禀!” 在这个使者看来,汉朝是那么的强大。 呼揭人曾经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强的骑兵,结果被汉朝的民兵打的头破血流。 这使得呼揭人认清了这个世界。 而此刻,这个汉朝的大贵族,拍着胸膛保证,只要他们愿意遵奉中国皇帝为天单于,那么中国皇帝就愿意帮助他们的主子,入主单于庭,取代军臣。 若能得到汉朝支持,主子成为单于,那么他们这些奴才岂非也可以飞黄腾达了? 这真是让这个使者心花怒放,几乎不能自已!(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九十六节 战胜带来改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捷报!捷报!” 一骑南来,越过千山万水,直入未央宫的北阙城楼。 一路上,向来紧闭的宫阙,纷纷打开,让军情使者让路。 使者策马跑过长长的甬道,穿越迷宫一般的宫阙,进入未央宫深处。 然后,他在宣室殿前下马,从背上取下象征着最高级别的军事情报的密封竹筒,跨上宫阙的高台,疾步而上,一边走一边喊道:“捷报!捷报!河阴大捷!” …………………………………… 此时,宣室殿之中,正在议政。 刘彻则背靠在御榻之上,眯着眼睛假寐。 昨夜,他与将军们商议和推演军事一直到深夜,睡眠不足,自然精神很差。 而殿中,官员们则差点就挽起袖子要来一次全武行了。 没有人敢轻易后退。 因为今天的议题是:下一条轨道,应该修在哪里? 轨道运输,这几年在关中发展的非常蓬勃。 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这种秦人留下的造物,在被墨家改进后,简直就是一个吸金利器! 像师家,就躺在轨道上,日进斗金! 而轨道更代表着人脉和关系网。 师氏当年来到关中的时候,谁认识他啊? 大家都等着宰肥羊,吃肥猪过年呢! 那时候的师氏也确实如此,甚至连师家家主师旦都绝望了。 但,谁能想到,本是拿来买命的轨道,却在修成后,不仅仅为师家带来了财富,更带来了无数人脉和关系。 发展至今,师氏甚至已经隐隐有些要抢掉田氏的关中第一豪强的头衔的架势。 所以呢,这些年,人人都在盯着朝廷什么时候再修轨道? 而现在,刘彻终于松口,下令让少府在雒阳、睢阳、晋阳、荥阳以及太原等城市之中,选择三个,作为汉室轨道网络的下一个部署地。 自然,立刻就引发了轩然大波。 轨道交通的便捷、快速和廉价,现在已经是有目共睹。 关中行商之人,大凡有大宗货物,必定会委托师氏运抵指定地域。 因有着轨道的存在,关中的商业每年都在以高速发展,就连社会经济和民生,也受益于兴旺发达的商业。 自然,出生梁国的官员,肯定会拼命让轨道项目落户睢阳。 而出生河南的官员和贵族,则会支持荥阳和雒阳。 这地域纷争一起,瞬间各自抱团。 其实,这也跟刘彻自己拿不定主意有关。 轨道交通,经过这些年在关中的实践和运行,已经证明了它的实用性和可靠性。 而且一条轨道的存在,还能养活至少数千名工人和车夫。 无论是经济价值还是军事价值都非常巨大。 但投资自然也是无比庞大的。 一条三百里长,默认在平原地区的轨道,起码需要投资近万万。 而汉室现在还在跟匈奴开干,自然没有太多资源可以倾斜。 要不是前不久的国债认购很顺利,刘彻现在已经是一个穷光蛋了。 换句话说,其实,这个轨道计划,是刘彻借钱在修。 其中,晋阳和太原,是肯定要铺的。 这是军事需求的必然。 但,这剩下那条到底在修到那里?这就让刘彻举棋不定。 毕竟,睢阳、雒阳、荥阳,其实无论地理位置还是战略位置,都是同一个级别的。 无非就是谁先谁慢的问题。 但就是这个问题,在朝堂上已经打出狗脑子了。 毕竟梁国、河南,这两个地方本来就是汉家经济最好,人口最多的地区。 自然,此两地出的官员,也是最多的。 所以,刘彻也就懒得插手,让这些士大夫互喷。 谁赢了,轨道就落到那里。 在现在来说,汉家关注的还是前线。 不过,因为距离的缘故,前线的情报,一般要四五天才能抵达长安,即使是传说中的八百里加急紧急报告,也需要三天。 所以,尽管刘彻很着急的想要知道河阴战事的具体细节。 但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前线的报告。 这时候,那个传讯的使者,直接走进大殿,跪到殿中,奏道:“陛下!卫将军都紧急奏报:赖陛下洪福,社稷之灵,祖宗庇佑,河阴大捷!” 刘彻立刻就站起身来。 而文武百官,也都立刻停止了纷争,看向了那个传讯使。 几乎是马上,就有宦官走下御阶,去将那代表着胜利的竹筒接过来,然后恭敬的跪呈在刘彻之前。 刘彻心里面激动无比,但还是故作淡定的接过那奏报,然后念了起来:“臣卫将军、执金吾都:顿首百拜,扣问陛下圣安!赖陛下之天威,社稷之灵,将士用力,臣已于河阴,大破匈奴左大将之部。阵斩捕首一万余级,匈奴左大将仓皇撤兵……” “万岁!”群臣听到此处,再也没有人能按捺得住心中的激动,跪在地上,大声的呼喊起来。 而将军列侯们,则激动的更是难以自抑。 倘若此处不是宣室殿,即便是君前,恐怕,许多人都会不顾形象的载歌载舞。 河阴之战一胜,等于汉家在草原上打开了局面。 这意味着,汉军不仅仅可以在长城内,获得胜利,更可以出塞作战,撅师万里,取敌酋首级而归! 更别提,河阴之战,斩首万余。 可以说,几乎将匈奴的主力打成残废了。 这意味着,直至高阙城前,将再无可以阻拦汉军的力量。 只要再拿下高阙,河间之地,就已经在手,汉军登高望远,可以窥探阴山了。 作为身居庙堂之上的朝臣们,自然没有几个是东郭先生。 大部分还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自然,他们都清楚一个事情:假如汉军能够再攻下高阙,那长安从此就要远离战争的威胁了。 从今以后,北方的草原骑兵,除非长了翅膀,不然就再也威胁到长安这个汉家的根本之地。 火烧回中宫的耻辱,甘泉山上的烽火,从此将不复再有! 当然,更重要的是——此番战争,汉军在取得了河阴之战的胜利,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最起码,也可以跟匈奴打一个平手了。 这意味着,无数人的投资,有了保障。 要知道,前不久,天子可是逼着很多列侯公卿士大夫认购了‘国债’。 要是这战事有意外,那就惨了。 因为皇帝可能会不认账。 但现在既然赢了,有了战争的红利,自然再无人怀疑皇帝在未来的偿还能力。 刘彻看着高兴的都快蹦起来的群臣,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 “卫将军都,三朝元老,佐朕以忠,治军以严,撅师出塞,阵斩捕首万余,其以卫将军都为昌武侯,食邑五千七百户!”刘彻也适时的下达诏命:“望将军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陛下圣明,臣等奉诏!”群臣自然立刻叩首拜道。 河阴之战一胜,郅都是肯定封侯的。 不仅仅郅都要封侯,他手下的有功将官,也至少要出两三个列侯和十几位封君。 这就是战争的魅力所在。 只要获胜了,那么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这让很多列侯真是心痒难耐。 人人都在琢磨着,下次再打匈奴,就去找条大腿抱抱。 这一次与匈奴作战,不就有好几个列侯跑去抱了义纵的大腿? 抱大腿这种事情,显然是贵族们的特长。 若非这次是汉军第一次出塞作战,很多列侯都没有信心,不然去抱大腿的,估计数之不尽。 现在,就已经有很多人后悔了。 “唉,吾当时应该胆子大一些……”许多人都在心里想着。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抱一个大腿,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刘彻看着群臣们,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河阴之战,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了。 只有刘彻知道,为了打赢河阴之战,汉室到底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仅仅是民夫,就足足征发了十万。 还动员了整个代上的郡兵去支援和保障汉军的粮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河阴的汉军,每吃一口饭,就有三口在路途上被民夫和军队吃掉了。 不过,好在河阴之战赢了。 赢了就一切都好说! 只要再打下高阙,那么,汉室就可以将所有投入的资源和财赋,成倍的赚回来! 河套,哪怕是在后世,也是享有塞上明珠的美誉的。 而在此时,只能用‘天府之国’‘塞上秦川’来形容此地。 此地,有着充沛的水资源,肥沃的土地和一马平川的平原。 当年,秦始皇获得此地,兴奋的将它命名为‘新秦中’,既秦人的第二块基本盘。 可惜,秦始皇的这个野望没有变成现实。 秦末的农民起义,彻底摧毁了他的帝国和黄图霸业,更使得诸夏民族陷入了危机之中。 如今,刘彻只要重新夺回河套。 那么,不管付出了多少,都可以在未来得到更多的回报。 首先,就是夺取河套后,汉家再也不缺马了。 河套的肥美牧场和湖泊,足够蓄养百万匹以上的战马! 其次,中国也估计不会再缺耕牛了。 河套的牧场,每年向内地至少提供十万头耕牛。 更别提,当地的资源丰富,甚至墨苑都在当地发现了一个大铁矿。 更何况,收复河套,等于给汉室买了一个名为‘安全’的保险。 长安,从此不会暴露在任何敌人的威胁下。 长城也将重新恢复它的历史价值——不仅仅作为一个防御基地,更是一个进攻的发起点。 当然,更重要的是:河套地区,沃野千里,足可养活一个百万规模的人口。 这块新土地的获得,足可使汉室的社会矛盾和阶级矛盾,再次缓解。 作为皇帝,刘彻很清楚。 中国的问题,从来只有两个。 一个是人口,一个是土地。 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那其他一切问题,对中国来说,都不是问题。 ………………………… 当天,汉军在河阴取得大胜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关中。 整个关中军民,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就连太学的学生,也加入了进来。 对汉室来说,上次的马邑之战,打破了匈奴骑兵‘野战无敌’的神话。 而这次的河阴之战,则打破了许多人私底下说的‘汉军不可出塞,出则必败’的谣言。 整个社会,都被这个胜利的喜讯为之一振。 甚至有许多地主宣布‘为了庆祝河阴之战的胜利,所以今年的田租,一律减半……’。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发生在中国的。 在以前别说战争获胜,太宗皇帝多次减免田税,这些家伙也没有见过动弹。 但是,近年以来,随着关中商业不断发展,各种作坊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 有一段时间,甚至出现了‘不管生产什么,不管生产多少,总是能够卖掉’这样的奇迹。 许多人因此投身工商业,即使是列侯们,也遮遮掩掩的派了管家和家臣开设作坊。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量青壮人口被作坊抢走了。 很多农民,特别是贫民,甚至除了农忙时节会下地干活外,其他时候,都在作坊里。 这样一来,佃农就大大减少了。 毕竟,给地主种地,虽然说现在关中地租普遍都是三成。 而且,因为农业技术进步,工具也迎来大发展,土地产量大大增加。 在实际上来说,其实,即使佃农,也可以得到温饱了。 但问题是——人家作坊给的钱实在啊! 一个熟练工人,每天可以拿十钱以上的薪水,作坊主还包吃住。 哪怕是新人,学徒,也能拿到一天五钱左右的工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年轻人都被工坊吸引走了。 面对作坊的抢人,地主们没有办法,只好是打感情牌,打乡情牌。 尽量的对自己的佃农好一些。 不仅仅逢年过节,得发点礼物,更是要隔三差五的给佃户们一些福利。 不然的话,人家转身一拍屁股去了作坊,你哭都来不及。 更何况,现在关中地主豪强和勋贵们也学精了。 他们也不再将土地看成发财的工具和聚宝盆了。 而是将依附在自己土地上的农民看成真正的宝物。 自己的佃户,是最好的士兵和最拥护自家的人。 他们的忠诚度和凝聚力,都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很显然,不会有傻瓜,再去苛待自己家族未来的真正根基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九十七节 可怕的少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夜幕徐徐降临,未央宫中华灯初上。 为了庆贺河阴之战的胜利,刘彻在未央宫里,召集了全部的贵族及两千石以上大臣、家属,举行庆贺宴会。 趁着酒宴的空档,刘彻把少府令刘舍叫到了自己面前。 “朕听说,最近少府又抓了几百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彻把玩着手里的酒樽问道。 现在,在关中,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更何况是一次性抓捕数百人这样的恶性事件。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刘舍也很光棍,他低头报告道:“这些贱民,居然私卖铁器,还交不上罚款,臣就只好将他们抓起来,让他们为陛下劳作至缴清罚款……” 少府,从前,主要是靠着口赋和山泽盐池的矿产产出致富。 但,刘彻即位后,搞了个盐铁专营。 靠着盐铁之利,少府岁入数十万万! 赚的真是盘满钵满。 去年夏天,刘彻为了加强国家税收,就给少府、大农以及主爵都尉衙门下达了一个不记录的诏命。 所谓的不记录诏命,就是确实存在,但不备案的诏命。 这种诏命,一般来说都是很坑爹的。 是皇帝给大臣挖的坑,谁跳谁死。 但,刘彻那个诏命,却非是如此。 只是因为那个命令不太符合刘彻的形象,所以刘彻选择不将它归档,免得有人在历史书上黑他。 自然,这个命令充满了市侩。 这个命令的大体意思就是从今以后呢,少府、大农和主爵都尉,可以截留当年所收税款的十分之一,作为本身衙门的小金库。 无论他们是拿来当福利,还是用来扩编衙门的机构。 只要上报一下,备案一下,刘彻就会批准。 这自然立刻就激发了这几个衙门的工作热情。 甚至,主爵都尉和少府,都有些太过热情了。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也跟官僚机构本身的意志有关。 对于一个官僚机构而言,它存在的时候,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扩张自己的职权、人员,同时拼命的争取经费和编制。 在后世,人们常常可以看到,无论东西方的官僚机构,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趋势——人员越来越多,机构越来越臃肿。 一块牌子下面,坐着十几二十个副局长,常务处长什么的,一数一大堆。 这是官僚机构腐化堕落的代表。 典型就是不干人事。 但,官僚还有另外一面。 让人闻之丧胆,令无数巨头胆寒,战斗力比FBI和CIA加起来还要强大数倍的可怕的无敌的米帝国税局,就是官僚机构的另外一个极端化代表。 铁血、冷酷、无情,忠于使命,永不懈怠。 一切为了收税,为了收税的一切! 这个可怕的官僚机构,在米帝历史上,始终一枝独秀。 FBI和CIA都搞不定的黑帮老大,因为逃税,被它送进监狱。 叱咤风云,坐拥无数资源的商界大佬,只要敢逃税,也肯定会被送进监狱。 甚至,就连号称控制米帝的华尔街精英们,听到国税局的名字,腿肚子就忍不住发抖。 而在新世纪,这个可怕的官僚机构,甚至已经不满足于在米帝国内横行了。 他们将税务账单,寄到了那些压根没有在米帝生活,但却拥有米国国籍的富翁手上,很是亲切的提醒他们:亲,报税的时候到了哦! 而现在的汉室少府的盐铁司和主爵都尉衙门,在刘彻眼里,已经隐隐具备了一些米帝国税局的影子。 尤其是少府,简直将盐铁专营,看成了自己的禁脔。 不管是谁,无论是谁,只要胆敢染指盐铁销售,就要被它咬个半身不遂,遍体鳞伤。 在少府眼里,现在,它生存的意义,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为盐铁而存在。 因为,现在少府大多数的福利,以及很多新增编制,都仰赖于盐铁专营的利润留存。 而那些大型作坊,甚至秘密研究,也都离不开盐铁的利润留存的支撑。 为了钱,少府是横一条心。 而一个官僚机构要是认真起来,它所能发挥的战斗力是无穷的。 而少府,拥有独立的军队、独立的监狱,甚至还有不同属汉家其他系统的官员。 当它认真的严查盐铁私营买卖后,很多私营商人顿时倒了血霉。 少府官员直接破门而入,人赃并获。 然后,这个被抓的家伙,只有两条路可走:一认罚,二,去服苦役。 很多人都被少府罚了个倾家荡产! 甚至曾经有窦氏外戚的旁支,都被少府抓起来,关进监狱,直到其家人缴纳了巨额罚款后,才放了他。 这个典型一立,顿时,其他人都规矩起来了。 至少在关中地面上,少府基本消灭了盐铁私营,彻底的垄断了盐铁销售。 而少府却不满足于此。 刘彻听说,已经有少府官员去了雒阳,打算在当地,照抄关中的模式。 私自买卖盐铁物资的,只要抓到,就直接课以重罚。 对此,刘彻是很鼓励的。 毕竟,难得有一个官僚机构愿意干事了,这是好事。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 这少府太无敌了,于是,居然就学起了米帝国税局的吃相。 他们居然连民间同族之间的铁器交易也要插手了。 这次抓捕的那几百人,基本上都是农民,他们被捕的原因,也仅仅是自己私底下请托当地的铁匠为自己打造农具。 但少府却觉得:尼玛,你们这些庶民居然不从大爷这里买?想造反咩? 于是,就将带头的农民和铁匠统统抓起来。 课了一个他们根本无法承受的巨额罚款——最少的那个都要罚一万钱! 苦哈哈的农民,怎么交得起这笔钱? 自然,只能是去给少府义务劳动三年,偿还这笔罚款。 这事情,被绣衣卫报告了上来。 刘彻一看就知道,此事必须管了。 少府打击私营盐铁,这是好事情。 但连百姓自己宗族和同村内部的盐铁贸易也要干涉和插手,这就有些矫枉过正了。 “少府,将这些百姓都放了吧……”刘彻敲了敲手背,吩咐道:“以后,少府只要管私营商人,且私自贩卖盐铁价值超过五千钱的人就可以了……” “其他小民,生活本来艰难,其宗族内部,同村同乡,亲朋好友之间的帮忙,少府就不要插手了!” “诺!”刘舍哪里敢不听命令,闻言立刻恭身道:“臣会将圣命告知部下!” “对了……”刘彻看着刘舍,道:“在放人,少府按关押天数,付给这些百姓一些补偿吧!以朕看来,就用五十钱每天为标准!” 这种刷声望,还要邀买民心的事情,刘彻从来不惮去做。 这也是作为统治者的基本功。 在事实上,每一个统治者都是影帝。 唯一的区别,仅在于,你是否能看破他的演技。 想到这里,刘彻就忍不住再次仰望星空。 今夜,云淡风轻,月色正好!(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节 历史中的故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太原。 汉军太尉行辕所在。 此时,整个城市,都是一片肃穆。 一个个汉军士卒,抬着一具具棺椁,庄严的走入这座城市之中。 太原的居民,都站立在街道两旁,注视着这些英灵的归来。 “想不到,郅都所部损失是如此之大……”周亚夫站在城头上,看着那一具具覆盖着黑龙旗的棺椁。 有资格在棺椁上覆盖象征汉家的黑龙旗的人,自然都是高级军官。 最起码也是队率以上。 但,现在,这些棺椁足足有上百具! 换句话说,郅都的军队已经残废了。 超过一半的高级军官阵亡,使得郅都所部其实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战斗力。 除了军官的损失,士兵的阵亡也高的离谱。 灞上军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二。 棘门军折损了一半以上! 哪怕是陌刀兵,也损失超过三分之一。 弓弩兵损失了四分之一。 即使是忠勇军,也折损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兵力。 这还是汉家的随军军医团非常给力的原因! 他们救活了至少八百个本来必死的重伤员,还让两千多伤员,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如此可怕的战损,在汉家历史上,前所未见! 哪怕是当年的楚汉争霸时,高祖在彭城大败。 也没有这么惨过! 大抵,也就只有当年亥下之战的惨烈局面能与河阴之战相比了。 不过,即使损失如此参战,但是…… 这支军队并未被打垮! 反而…… 更加悍勇! 那一个个抬着棺椁的士兵,就是这次退回长城境内修整郅都所部。 本来,周亚夫是提议让太原郡兵抬棺。 但,被郅都所部的将士们拒绝了。 按他们的说法是:吾等要将这些英灵,送归故里,这是吾等的职责与使命! “王老,此次,又让贵家牺牲了……”周亚夫回头看着自己身侧的一位老者,这是一个已经将近九十岁的老人,他微微颤颤的拄着拐杖,望着那一具具覆盖着黑龙旗的棺椁。 这些棺椁里,有四具是他的重孙的。 “王氏,当年得蒙高皇帝不弃,许以官爵,世代为汉家效死,这是本份!”老者望着那些棺椁,沉重的说道:“老朽年九十,生有七子,五子死王事!有孙二十余,十三人死王事!今又有重孙四人,为陛下捐躯,这是我王氏一门的骄傲!” 太原王氏,是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 这位老者,更是了不得。 他的父亲就是在巨鹿之战自杀的秦国名将王离! 王离兵败后,其子嗣四散,其中,老者这一支,返回了太原祖地。 而自汉兴以来,王氏一族,为刘氏可谓是流尽了鲜血。 当年,太宗皇帝回到晋阳,宴请名单里,就有王氏。 今上即位后,听说了王氏的事情,甚至曾经下令,要从王氏族中选一女为妃。 不过为王氏家主所拒绝。 事实上,王家若是想攀附刘氏,早在太宗时就可以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当年秦国之事,所以王家对于帝王家族,是敬而远之,不愿意卷入那个旋涡之中。 望着这个老者,周亚夫心里也不由得生出敬重。 他对老者拱手道:“老大人,日后若有难事,可随时差人来长安寻我……” 老者却只是笑笑。 他扬起手中的拐杖,道:“老朽已是将死之人,有生之年,能再看到王师,收复九原,已经很满足了!” 对他来说,九原不仅仅只是一个故土,更是他的故乡。 他就是出生在榆林塞之中。 他的父亲,当时正奉始皇帝之命,镇守榆林塞。 在九原和榆林还有高阙,都曾经留下过他的父兄的脚印和他的身影。 作为当年的秦国望族,名门。 老者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密辛和内幕。 当年的秦帝国的灭亡,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赵高李斯背叛了帝国? 难道仅凭赵高李斯,就可以摧毁那个曾经如日中天,睥睨世界的帝国? 事实是——为了一己之私欲,而背叛了帝国的人,远不止一个赵高李斯。 不然的话,登上皇位的就该是公子扶苏,而不是胡亥那个大家一眼就看出来的废物和白痴! 归根结底,是当时所有人都害怕,扶苏变成第二个始皇帝。 大家恐惧无比,战战兢兢。 也有人觉得,支持扶苏,未必能有好处,但支持胡亥,却肯定能捞到好处。 毕竟,胡亥那么蠢,那么天真,那么傻,那么好忽悠! 于是,扶苏和蒙恬被出卖了,被抛弃了! 真以为扶苏、蒙恬是自己自尽的? 若真是那么傻白甜,始皇帝也不会中意扶苏,更不会将长城兵团交给蒙恬了。 老者,始终记得自己的父亲临死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恨啊,吾好恨啊!” “这些,都是吾罪有应得……” 所以,王氏内部,在这老者的教育下才会涌现出那么多奋不顾身的子孙后代。 他们难道真的是人人都好战? 讲道理的话,如今的王氏,其实完全可以转职文官或者干脆做在家里,安享太平。 事实是——他们只是在赎罪。 为祖先犯下的过错赎罪。 榆林塞一天还在匈奴人手里,九原城一天还在瓦砾之下,高阙城一日还不为中国所有。 他们的罪孽就不会消除。 不过,这一场长达数十年的赎罪之旅,似乎即将走向终点了。 王氏曾经做出了错误的抉择,导致了一系列让王氏悔恨百年的变故。 而今天,这一切的错误,都即将被修正了。 历史,终于重新走回原点。 这让老者非常欣慰。 终于……终于能有面目去九泉之下见父亲、大兄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长城军团的叔伯了! “请丞相代老朽,向陛下问安……”老者拄着拐杖,在家人搀扶下,慢慢走下城头。 他要去迎接他的孙子归来了。 都是好男儿啊。 老者还记得他们入伍前的模样,就跟当年榆林塞里见过的叔伯们一样自信,一样朝气蓬勃……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低沉悲伤的挽歌,慢慢响起。 周亚夫望着这老者的身影叹道:“这是一位有故事的长者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一节 绝望的匈奴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元德六年冬十月丁亥(十二日)。 鸿鹄塞的硝烟早已经消散,在三天前,这座赵武灵王‘望鸿鹄于飞、祷河曲之神’然后建立的要塞,就已经被程不识统帅的军队攻占。 匈奴人遗尸三千,余者,溃散逃往高阙。 程不识站在已经成为废墟的要塞端墙上,眺望着北河对岸,云雾之间的那座雄伟的城市。 阳山,从北河中段穿过。 郁郁葱葱的森林,延绵无穷无尽。 高耸、陡峭的山脉,将河间之地拦腰截断。 山脉之前是平原,山脉之后也是平原。 程不识隔着数十里的距离,遥望着高阙城的风光。 叹道:“不至高阙不知险!吾原以为函谷关已然是天下雄关,如今方知,高阙之险,更胜函谷!” 此时的地理地貌,与两千年是完全不同的。 此时,河套平原,不仅仅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更有茂密繁盛的森林随着阳山山脉和阴山山脉延绵向前。 而高阙城则坐落于北河南岸,阳山山脉的阙口之中。 北河两岸的山脉,次第展开。 高阙城就像一只来自天上宫阙的巨目,俯瞰着整个北河。 所有亲眼见到它的人,都会知道,这座要塞,完全就是老天爷的杰作。 它背靠阳山,前望北河,北河在高阙城前的河曲,绕了一个大弯,奔流改道,流向了东方。 这条大河的故道,此时的水流量依然充沛。 可以想象,在夏秋两季的汛期时节,这一段河道会有多么湍急多么汹涌。 怕是人一落水,就会被汹涌的河水卷走! 还好,现在是冬天。 在严寒的天气影响下,这条曾经汹涌的河流,也不可避免的结出了厚实的河冰。 不过,也因为这条河段的流水太过湍急。 所以,这些河冰很不稳固。 站在鸿鹄塞的城头,程不识耳中,就不时的响起了河冰断裂、崩解的声音。 这也是为什么汉军迟迟没有过河的原因——汉军需要找一个安全稳固开阔的河段,让大军能够安全的渡过北河。 而这个河段,在昨天终于找到了。 现在已经有一支汉军的先头部队,渡过了河面,抵达了对岸,并建立起了一个简单的营地。 至于匈奴人? 他们似乎被吓破胆子了,统统龟缩在高阙城中,甚至都不敢出城偷袭汉军的先头部队。 这让程不识既高兴,又惋惜。 高兴的是,这样一来,大军就可以安全无虞的渡过北河天险,直抵高阙城下了。 而他惋惜的,却是如此一来,未来的高阙攻防战,汉军恐怕就要面对一个重兵把守的要塞。恐怕要付出无数士卒的生命,才能攻克这座坚城! “墨苑的墨者们,现在到那里了?”程不识转头问着身旁一个军官。 “将军,墨苑墨者正从九原赶来,估计明日就可以抵达!”那人答道。 “这就好!”程不识点点头。 面对高阙要塞,程不识是没有太大办法了。 因此塞,三成人为,七成天做。 它是大自然的伟力,在千百万年的变迁中塑造出来的一个天然的险要要塞。 赵武灵王和秦始皇帝,相继在这座要塞上投注了无数心血。 特别是秦人时期,秦国的工匠和军队,曾经对高阙进行了重新修葺和改造。 那次改造,使得在当时的情况下,高阙成为了一个几乎‘永不陷落’的要塞。 无论敌人从那个方向进攻,那么,除非困死高阙,用饥饿和绝望,迫使高阙守军投降,不然的话,就算是死伤十万,恐怕也无法攻陷。 现在,程不识能指望的,大抵也就唯有墨家的专家,能够研究出高阙城的弱点和防御盲区。 ……………………………… 程不识凝视着高阙时。 呼衍当屠也站在高阙城头,凝望着远方的北河对岸。 四天前,他才带领着从河阴撤退的残兵败将,狼狈逃回高阙。 甚至,只差一点,他和他的军队,恐怕就全部要被汉军留在北河对面了。 数日前,当他果断率军从河阴撤退时,汉军主力,那支可怕的神骑,也从九原渡河,进入宜梁。 呼衍当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当时所看到的场景。 那支可怕的恐怖的汉军骑兵,确实不负‘神骑’的威名。 他们穿戴着如同神话传说中的神兵神将的甲胄,骑跨着一匹匹高大的骏马,举着那一支支的可怕骑枪。 他们比山峦还稳固,比大河还澎湃,似沙尘暴,又似龙卷风。 动如飓风,静若高山。 匈奴的一切骑兵和军队,在那支神骑面前,就跟蝼蚁一样脆弱! 几乎没有任何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汉朝神骑,几乎只用了一个冲刺,就让一个匈奴万骑崩溃,另外两个逃之夭夭。 要不是那支汉朝的神骑似乎不能进行长距离的突袭,此刻,他呼衍当屠已是一具尸体。 但即使如此,他的主力,继在河阴遭受重创后,又在宜梁被汉朝人咬了个遍体鳞伤。 呼衍当屠几乎丢弃了大部分的牲畜和杂牌部族,让他们充当阻滞汉朝人速度的盾牌,连夜奔逃数百里,这才捡回一条命,回到高阙。 现在,呼衍当屠已经知道,当初的折兰人是怎么败的了。 那支可怕的神骑,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所能出现的恐怖军队。 甚至,呼衍当屠内心都有些相信那些传说了。 传说……汉朝皇帝是神明下凡,所有有神兵神将护法…… 传说……汉朝皇帝有无穷伟能……能知过去未来…… “汉朝有那个皇帝在位,大匈奴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呼衍当屠的内心充满了悲观和绝望。 不止是他,高阙城里,类似的悲观和绝望情绪,就像瘟疫一样到处蔓延。 甚至,有萨满祭司私底下传说着一个在过去根本不可能出现匈奴的谚语: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呼衍当屠也听说了这种谚语。 但他却找不到反驳的办法,只能尽力压制和禁绝。 因为,这句谚语说的是真的。 在河阴,没有神骑的情况下,汉朝人以不过两万的步骑,就击败了他率领的主力。 而在宜梁,汉朝人不过是用两千‘神骑’,就吓得一个万骑当场崩溃,其他人狼狈逃窜。 将所有的牲畜和辎重,都拱手让给了汉朝人。 也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呼衍当屠才知道,原来,人心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四节 匈奴的抉择(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些人各自散去后,很快,相关消息就传到了呼衍当屠耳中。毕竟,匈奴帝国积威日久,还是有不少死忠和脑残粉的。 “哼,这些家伙……”呼衍当屠握着拳头,愤恨不已。 若在以前,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些居然胆敢有异心的渣渣的脑袋拧下来,挂到城头上吊起来! 但现在,却不行。 这些部族,虽然都是些小部族,但他们的数目庞大,加起来,足足有数万邑落。 虽然其实哪怕这数万邑落全反了,呼衍当屠也只需要一个万骑就可以镇压他们! 但是…… 现在,汉朝大军就在城外。 值此帝国生死存亡之际,呼衍当屠已经不敢再对这些部族下手,将他们逼反了。 不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倘若这些部族在他手里面被逼反,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 要知道,现在在河西走廊,可还有一个数万邑落的浑邪部族没有搞定! 再逼反这些人,难保整个草原上的非匈奴部族不会兔死狐悲,集体反抗。 更重要的是——呼衍当屠已经在为战败做准备了。 对游牧民来说,当然要对失败做好预计。 万一迁徙的路程上遇到狂风怎么办? 万一在赶到预定的迁徙中转站时,发现当地寸草未生,怎么办? 若在冬天之时,遇到暴风雪又该怎么办? 除此之外,还有疫病、瘟疫、蝗灾等等一系列不可测不可度不可计算的突发危机。 所以,在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的首领,都必须具备‘若是发生了危机,我该怎么办?’这样的意识。 没有这样意识的人,不是被愤怒的部众砍成了肉泥,就是死在了危机之中。 而千年以来,血的教训,更是深深的教育了游牧民——必须做好任何准备。 这对于游牧部族的首领来说,是基本功。 河阴之战后,呼衍当屠就知道,高阙的失守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放弃高阙,甚至放弃阴山,都成为了他的选项。 因为这些地方,都离汉朝边境太近了。 汉朝的主力可以非常有效的支援过来。 河阴之战更是证明了,汉朝人除了神骑,其他军队的战斗力,都已经远超了匈奴本部的精锐。 这样,与汉朝在这河间地作战,已经变得无比危险。 事实上,在呼衍当屠心里,这高阙,即使汉朝人无法攻克,但却也无法守到春天。 这是匈奴人的特性决定的事情。 游牧民不可能将如此庞大的军队,长期的塞到高阙城这样一个狭小的地域之中。 这对匈奴来说,跟自杀没有区别。 原因很简单,骑兵的战马和食物,都需要牧场支援。 匈奴人不可能做到跟汉朝一样,从几百里甚至上千里之外,源源不断的调集牲畜、草料和食物来支援高阙。 即使真的奇迹般的做到了,那通常也只会带来一个结果——可能汉朝没有击败匈奴,但匈奴却死在了这样的消耗之中。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事实。 所以,自古以来,引弓之民,都是胜则如鸟之集,败则瓦解云散。 想当年,汉匈在长城的拉锯战,让老上单于都受不了了,只能遣使修好,握手言和。 是以,河阴一败,呼衍当屠就知道,高阙是守不住的。 撑死了能在高阙消耗汉朝人的力量,然后在取胜后弃城而去。 阴山也是如此。 除非能在野战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挫败汉朝人的攻势,打破汉朝骑兵无敌,尤其是神骑无敌的神话。 不然,就不要再去跟汉朝人野战。 既然不能野战,那么,困守这河间地和阴山就失去意义了。 那除了消耗匈奴自己的力量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甚至,汉朝人要是聪明,只要派兵跟匈奴在高阙在阴山对峙。 靠着消耗,就可以拖死匈奴。 所以…… “中行说临死前与兰陀辛说的话是对的啊……”呼衍当屠感慨道:“可恨我以前还不相信!” 中行说临死前,曾经交代兰陀辛,一旦汉朝人出塞,那就在略作抵抗后放弃高阙之前的土地,在高阙尝试阻挡汉朝的军锋,倘若发现无法抵挡,立刻放弃高阙,放弃阴山,转进到河西走廊,用空间用时间。 同时引诱汉朝人也深入河西走廊。 然后集中全国之兵力,围歼某支太过深入的汉朝主力部队。 哪怕是用十万骑去围攻几千人! 从前,谁会去信中行说的断言? 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中行说大概是脑子糊涂了,大匈奴怎么可能沦落到连高阙和阴山都要拱手让人,只为换取围歼一支不过数千的汉军? 然而,河阴之战后,呼衍当屠已经醒悟了。 中行说的判断是对的! 现在的匈奴,在骑兵的战术、装备甚至技战术上,都全面落后了。 河阴之战,就像一声冬雷,响彻了呼衍当屠的身心。 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汉匈两国的差距。 匈奴落后汉朝人的不仅仅是装备了。 汉朝人展示的战术,是一种全新的骑兵战术,立足于高速机动,强调集体作战。 而反观匈奴,却还在用着几十年前的老战术。 这才是呼衍氏族的万骑惨败的缘故。 至于在精气神以及技战术方面,匈奴落后汉朝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两步了。 河阴之战,汉朝军队表现出来的顽强和可怕,至今依然铭刻在呼衍当屠心中。 让他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 这样一个队手,对现在的匈奴来说,实在太可怕了。 即使是呼衍当屠,也没有了任何在野战中战胜汉朝骑兵的信心。 不仅仅是因为河阴之战的惨烈,让当时所有在场之人,肝胆俱裂,再无胆魄敢于去面对汉朝兵锋。 更是因为,匈奴,现在输不起了。 呼衍当屠确信,只要再次在野战中失利。 那么,高阙城内外的部族,就全部会站起来反抗匈奴,顺便跪舔汉朝。 而高阙若是在现在失守,那么,对匈奴帝国而言,这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在高阙身后,现在可是有着包括从高阙之前撤退的数十万部族人口和奴隶在内的数之不尽的人口和牲畜。 其中,更是有着十余万的孕妇或者刚刚生产了幼儿的妇女。 这些,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极度虚弱,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匈奴的未来。 所以,高阙现在决不能有失! 必须给后方的部族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来撤退。 这才是呼衍当屠现在不敢出城迎战的原因。 他现在,只需要拖。 每拖一天,就能多一天撤退的时间。 “来人!”呼衍当屠呼叫自己的忠奴:“去告诉哲哥,我要他在三天内,先将贺赖、姑胡……撤到河西,安置到胭脂山附近……让折兰人监视他们!” 呼衍当屠嘴里吐露了十几个部族的名字。 这些部族都是一些不那么稳定的部族。 甚至像贺赖已经有部分氏族,跪到了汉朝人面前。 这些不稳定的部族,若在以前,依照呼衍当屠的脾气,自然是全部杀了。用他们的血,来威慑其他部族。 但现在不行。 不仅仅是因为惧怕兔死狐悲。 更是因为,现在的匈奴,每一分力量都格外宝贵。 本部的主力,此番是遭受了重创。 足足三个万骑被打残了,他的直属氏族,甚至全军覆没,连大纛都成为汉朝人的战利品。 所以,本部亟需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这些部族虽然不稳,但只要撤到被匈奴控制的河西,他们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至少,再怎么样,也不能将这些家伙留给汉朝人,让他们去给汉朝人当狗腿子! ………………………………………… 狼猛塞外,千里冰封。 在冰雪连绵的雪地上,一支匈奴骑兵,正从草原的深处悄然逼近到狼猛塞外一百里左右的一个山谷之中。 这是兰陀辛统帅的那两个兰氏万骑的主力。 一进山谷,立刻就有数十名牧民,骑着马,来到了兰陀辛的面前,然后跪了下来,叩首说道:“主人!” 兰陀辛望着他们,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主人!奴才们奉命侦查和探视汉朝的情报,这些天来已经有所得……”这些牧民的一个领头者匍匐在雪地上报告着道:“奴才们已经确认了,汉朝主力已经在靠近高阙!前不久,据说,汉朝人在河阴击败了左大将的军队……” “河阴?”兰陀辛颇为意外的咦了一声。 他这些日子以来,在十几个搜刮的汉朝降人那里,已经差不多了解了汉朝人对河间地的地理划分和认知。 在印象中,汉朝名为河阴的土地,应该是在南河附近,狼山的前沿。 而那并不是汉朝主力的进军路线。 左大将呼衍当屠,居然在那里吃了败仗,这是不是意味着,发生了什么计划外的事情? 这样想着,兰陀辛问道:“那么,汉朝神骑现在的动向呢?” “禀报主人,这个还不清楚,汉朝人的邸报没有说这些事情……” “哦……”兰陀辛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继续南下,还是回师北返,从另外一侧进入河间,支援呼衍当屠? 这两个决定,都可能影响他率领的这两个兰氏的精锐万骑的命运,甚至将他们带向死亡。 想了许久后,兰陀辛说道:“我们回龙城,去等待大单于归来!” “派人去告诉左大将,说兰陀辛有负他的重托,但是,为了大匈奴,请左大将见谅,我必须为匈奴保留战胜汉朝的火种!” 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兰陀辛已经判断河间地的战争,匈奴必败。 在匈奴必败的大势面前,再去侵扰汉朝边塞,已经没有意义了。 甚至可能搭上他和他的氏族精锐。 因为,兰陀辛刚刚得到了消息——且之的军队,被汉朝堵在了白山黑水之间。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且之那一路几乎完蛋了,是可以肯定的。 这让兰陀辛惊诧莫名。 也让他对南侵之事,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这些奴才,继续给我潜伏到那些部族之中……”兰陀辛吩咐道:“等待我的召唤!” “遵命!我的主人!”这些牧民纷纷跪下来磕头。 若有狼猛塞的汉军军官在此,定然能认出这些人中,有不少,就是属于长城脚下的几个羁绊部族中的人物。 其中甚至有着部族的族长! 而这些人,是汉匈过去数十年战争,彼此大打情报战的产物。 当年,汉匈争锋持平或许匈奴占优势的时候,匈奴的探子和耳目,遍及长城脚下,甚至有许多汉朝人成为了匈奴的探子。 可惜,这种盛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眼前的这几十人,已经是最后硕果仅存的绝对忠心于匈奴的好奴才。 其他人,不是被匈奴人杀了,就是被汉朝人杀了。 其中,匈奴人自己杀的最多! 特别是当年毁灭东胡,匈奴不仅仅毁掉了一个汉朝人在草原上最大的情报据点,但同时也毁掉了匈奴在汉朝国内最大的情报来源。 直到现在,兰陀辛才知道,当初灭亡东胡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当年,东胡王卢它之活着的时候,虽然立场更倾向于汉朝。 但他是个******,两头下注,匈奴也能从他那里得到有关汉朝的军事、民生、政治情报。 甚至依赖于卢它之,匈奴人还可以了解汉朝军队和政坛最高层的动向和最新的人事变动。 而这些情报,自从灭亡了卢它之后,匈奴再未获得。 以至于,匈奴人现在连汉朝的丞相还是不是周亚父?这次统兵出战的汉朝将军都是谁?也是一头雾水! 而东胡部族的毁灭,还导致了其他的双面间谍和大量原本忠心匈奴的汉朝降人,纷纷变卦。 许多人都在梦想着能够回归汉朝。 因为他们觉得,匈奴始终拿他们当外人。 唯有少数没有廉耻心的家伙,依然忠心耿耿的为匈奴服务。 但那些家伙,却不是兰陀辛想要的。 马屁精而已,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要不是为了做个样子,兰陀辛早把那帮废物杀光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五节 血洗龙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兰陀辛的骑兵,很快就消失在草原上。 他们顺着古老的迁徙道路,直抵龙城。 “且之是完蛋了!”兰陀辛对自己的部曲们说道:“大匈奴该重新选一个右贤王了!” 且之被堵在白山黑水之间,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注定了他的末日。 即使他能突出汉朝的包围,回到草原,实力大损,损兵折将的呼揭部族,还拿什么来帮这个废物稳定王位? 在草原上,弱不是罪过。 但身为弱者却占据高位和肥美的牧场,这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了! 所以,呼揭人死定了! 觊觎右贤王的巨头,其实并不少于觊觎单于宝座的人。 匈奴有四柱,为之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 其中,左右贤王,拥有单于之位的继承权力。 而左右谷蠡王则作为匈奴帝国的王牌打手出现。 自从尹稚斜死后,现在的左谷蠡王狐涉鹿和右谷蠡王亦石,就是匈奴内部最大的两个实力派。 狐涉鹿是军臣单于的亲弟弟,对单于最为忠心。 但亦石,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亦石的父亲是老上单于的右谷蠡王,也是跟尹稚斜的父亲同胞而出的兄弟。 在匈奴语言之中,亦可以读作射,石也是射的音译词。 亦石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射射。 读起来很滑稽,但他那个人却一点也不滑稽。 自从尹稚斜死后,此人就在匈奴内部上跳下蹿,意图染指右贤王之位,进入想要触及单于宝座。 但,他那个人,残暴无度,胸无大志,眼光短浅。 若在以往,兰陀辛说不定还能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挛鞮氏内部撕逼。 反正,挛鞮氏的内部,就是一场撕逼史。 历代单于,谁要是没杀几个叔叔兄弟,还真不好意思自称单于。 但现在不行了。 匈奴帝国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挛鞮氏内部不可有再那么混乱了。 况且,那亦石就是个蠢货,若让他当了单于,汉朝人都要笑死了。 所以,兰陀辛决不能让亦石上位。 …………………………………………………… 两天后,兰陀辛统帅的军队,来到了神圣的龙城之外。 龙城,是匈奴帝国历代单于和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当户、大将、大都尉的安息之所。 冒顿大单于,安葬在龙城的东面。 有一千三百位贵族、武士、妃嫔,随他殉葬。 老上大单于,安葬在龙城的北面,有一千九百位贵族、武士和妃嫔,随他殉葬。 在龙城的城市里,如今居住着上百位已经老朽的贵族。 他们是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大单于时期,威名赫赫的老臣。 甚至,还有着兰陀辛自己的祖父以及兰氏的大祭司。 所以,这座城市在匈奴人眼中是神圣的。 不仅仅,因为此地安息着他们最杰出的两个首领,更因为此地生活着许多部族的上一代首领。 老上单于曾下令:敢有犯龙城者,斩! 所以,所有的匈奴部族,在路过龙城附近时,都不敢接近此地。 但是,兰陀辛率领的兰氏精锐,却长驱直入,进入龙城之中。 负责守备龙城的匈奴骑兵不过八百,而且,大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侍从,早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根本无法阻拦兰陀辛的前进。 很快,这座城市就落入了兰陀辛的控制之中。 “你要干什么?”一个老迈的贵族拄着拐杖,大叫着指着兰陀辛:“你们兰氏要造反吗?这里是龙城,不是你们兰氏的浚稽山!” 兰氏氏族,世代都会返回浚稽山过冬。 在某些意义上来说,浚稽山就是他们的老巢。 兰陀辛看着这个呼衍氏族的上代老族长,冷笑了一声。骂道:“迂腐之辈,大匈奴就是败坏在你们这些老人手里!” 然后,他提着一柄青铜铤,走过来,无视了老人身边的侍从,将他抓起来,拖到了龙城中央的大帐处,将他杀死在帐外的石柱前。 老人临死前的哀嚎和诅咒声,凄厉的让整个龙城都颤栗。 被杀死在这些象征着神明和先祖的石柱下的人的灵魂,将会永不超生!永生永世,在地狱的烈焰中煎熬! “兰陀辛!”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在数位侍从的搀扶下,走出大帐,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被自己的孙子像小鸡一样宰杀在石柱之旁,他惊惧无比的说道:“你怎么敢带兵侵犯神圣的龙城?你想要兰氏毁灭吗?”、 “你还杀死了呼衍氏族的老人,你就不怕呼衍氏族与我兰氏不死不休?” “祖父……”兰陀辛微微恭身,说道:“请您放心,呼衍氏族绝不会因此人的缘故而与我兰氏为敌!” 当代呼衍氏族的大权,全部都在左大将呼衍当屠手里。 而左大将呼衍当屠是什么人? 呼衍氏族的杂种啊! 这些呼衍氏族的老人,简直恨不得将呼衍当屠的骨头都拆了! 自然,呼衍当屠对这些老家伙也没有什么尊敬之心。 事实上,呼衍当屠收藏的诸多艺术品里,不乏有着呼衍氏族的大人物。 其中,甚至包括了他的父亲的头骨! “那你带兵来龙城,想干什么?”老人迟疑许久问道。 “当然……”兰陀辛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祖父,咧着嘴,微微一笑:“当然是来请母阏氏去追随老上大单于!” 老人闻言,脸色大变。 指着兰陀辛的手指,都在颤抖。 母阏氏! 老上单于的正妻,军臣单于的生母! 自己的孙子,居然敢对这样尊贵的大人物下手? 他疯了吗? 但兰陀辛却一点没有疯,相反,他的意识非常清楚。 今天,匈奴帝国内部的乱象,有一半的责任是母阏氏的。 谁都知道,母阏氏对于军臣单于当年忽然发难杀死右贤王耿耿于怀,多次杯葛和与军臣单于为难。 若是尹稚斜还活着,这无可厚非。 兰陀辛甚至会冷眼旁观。 挛鞮氏内部的竞争,就像是养蛊。 两个最强的人彼此竞争,只有更强壮的那个才能活下来。 而匈奴帝国也需要这样的竞争来挑选最合适的领导者。 可是,现在,尹稚斜都已经死了,乌维也死了。 母阏氏却一直都不消停。 先是支持呼揭人,现在又在暗中怂恿着右谷蠡王。 而匈奴帝国此刻又面临着强大的外敌,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困境! 母阏氏却还在企图挑起内斗。 这样的母阏氏,留着只是个祸害!(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八节 高阙会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 ******** 穿越名为‘乌海’的湖泊群后,滔滔北河,就已经近在眼前。 在事实上,‘乌海’与北河是孪生姊妹。 乌海是北河泛滥时的产物,在某些时候,北河会与乌海贯通,形成一个巨大的泽国。 沿着北河向上溯源一百里,鸿鹄塞就出现在了汉军的眼前。 鸿鹄塞此时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盛景,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匈奴人不懂得维护要塞,只是简单的维持着它的存在。 而不久前,汉匈的争夺,彻底让这个赵武灵王的遗迹,化为废墟。 望着这个曾经宏伟的塞城,义纵有些沉吟。 自出塞以来,义纵看到了许多秦赵的故城今天的凄凉模样。 九原城,只剩下了两面低矮的土墙。 稒阳城,彻底的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几片散落在草丛中的瓦片。 现在,就连鸿鹄塞,也成为了废墟。 那么高阙城呢? 曾经被秦人精心维护,视为秦长城的支点的高阙城,又将是一个怎样的面目? 还有,这些曾经赫赫有名的雄城,不过七八十年,就沦为为废墟。 就像殷商的朝歌,宗周的镐京,被青草覆盖,为黄土掩埋。 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朽的事物吗? 这让义纵有些感慨,也有些害怕。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视为仇敌的周阳由。 当年,他活着,就是为了向周阳由复仇。 可现在,周阳由恐怕已经连骨头都朽烂了。 英雄豪杰,不世之功,万丈坚城,不朽霸业,最终都随时间而消散。 义纵害怕,千百年后,人们会忘记他和他今天的事业。 就像义纵崇拜的那位燕国大将秦开一般。 “或许,我该向陛下建议,将来在这河间之地,建立一个纪念性质的建筑,永远纪念那些长眠于此的英雄……”义纵闪动着双眸:“就如同在仁川港矗立的楼船雕像群……” 这样的建议,在马邑之战后,就曾经被人提起。 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至今还只是提议,甚至无法进入朝议。 但,此番拿下高阙后,义纵相信,再无人敢阻拦相关提议了。 谁阻拦,谁就是在与天下人为敌。 义纵统帅的大军抵达,鸿鹄塞中,留守的程不识部骑兵立刻出迎。 “末将见过车骑将军!”留守鸿鹄塞的是一位汉军的骑司马,他来到义纵面前,行了个军礼,报告道:“程将军请末将转告将军:高阙城,已经不足为患,请将军做好在高阙城破后,追杀匈奴残敌的准备!” 义纵点点头,他已经知道,在河对面,汉军正在建造一种可怕的攻城武器。 按照墨家的说法,在那种武器面前,连函谷关都将不堪一击。 至于高阙?陷落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武器,但墨家从不撒谎,更不会有人敢在这种大事上面撒谎欺骗。 所以,高阙必然陷落。 而汉军,尤其是义纵所部的主要责任,就是要在高阙城破后,尽可能的将匈奴人留在高阙附近。 这也是天子下达的本次高阙会战的战略任务——汉军的战略,不仅仅只是要攻陷高阙,重夺秦赵故地。 更是要尽可能的通过高阙会战,消灭匈奴的有生力量。 河阴之战,只是重创了匈奴两个万骑,歼灭一个,迫降一个。 其中,匈奴本部只有两个。 这远远没有达到汉家出塞的战略目标。 根据战前的预估,汉军至少要歼灭四个以上的匈奴万骑,并且重创四个。 因为,假如高阙会战顺利,那么,从此以后,再像获得这么好的作战机会,其实已经不多了。 在长安的战棋推演中,对汉室而言,最糟糕的情况是——匈奴人会放弃整个幕南,龟速幕北,借助大幕的掩护和隔绝,经营西域,通过西征吸血,与汉家对耗。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对汉室而言,简直是灾难! 而那样的情况,出现的概率,在汉室的推演中,占了极大的概率! 一旦如此,汉室就丧失了速胜的可能。 汉匈战争,将进入可怕的艰难的拉锯之中。 此番出塞,汉军为了将五万大军送到这塞外,与匈奴作战,就动员了几乎大半个北国,国库几乎为之一干。 若是远征万里,耗费恐怕要成倍的增加! 所以,为了达成速胜的战略目标,汉军必须在高阙城下,尽可能的消灭匈奴的有生力量,不使他们回归草原。 在这里放走一个匈奴骑兵,未来,可能就需要花费数倍于今天的资源去消灭他们。 “高阙城及其附近的具体地图,已经测绘出来了吗?”义纵问道。 “回禀将军,这是少府的堪舆司测绘出的高阙百里地域图!”那司马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义纵。 义纵接过来,看了看,然后下令:“全军听令,安营扎寨,明日渡河!” 于是,义纵率领的汉军主力,就在鸿鹄塞的一侧,安下营寨。 同时,义纵则拿着那张刚刚被绘制出来的高阙地图,研究了起来。 少府的堪舆司绘制的地图,哪怕在长安,也是极为难得的珍品。 堪舆司的成员,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闻名郡国的风水大师。 这些风水大师们,擅长于观望地形,并且有着很深的地理造诣。 不过,在以前,他们靠着自己的所学和天赋,干的是招摇撞骗和坑蒙拐骗的买卖。 直到,当今天子上台,将这些堪舆派的巨头们收编,让他们成为汉家专业的地图测绘师。 望着那张地图,义纵陷入了沉思。 从地图上看,高阙要塞,简直就像一道闸门,锁死了阳山南北的交通。 想要穿越阳山,就只能有两个选择。 一:从高阙城后的谷道穿越。 二:绕一个数百里乃至于千里的大圈子,从草原的另外一侧,通过阴山进入高阙的南岸。 几乎不可能有第三个选择。 因为,北河和阳山,共同的阻断了这个可能。 北河,在高阙之东,绕出了一巨大的弯度,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落差。 滚滚河水,咆哮着奔流向下。 就如同龙门峡谷一样,使得任何企图绕过高阙的选择,都变得不可能。 除非,汉军能飞。 不然,就只能选择强攻高阙。 至少,这个地图上,并没有除高阙外的第二条道路。 当然,你要是能翻阅高达百丈甚至数百丈的阳山,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九节 高阙会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 ***** 看着地图,义纵沉思许久,最终放弃了任何潜行或者绕过高阙的计划。 这也是河间地的局限。 这个广阔的草原,虽然开阔,但毕竟不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阴山和阳山以及大河共同主宰了这个世界。 凡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跨越此地。 “只能是在高阙城中,给与匈奴足够的杀伤!”义纵想着。 可是,这又是不太可能的。 汉匈战和数十年,彼此之间对于对付的习性,可谓是摸得很清楚了。 匈奴人,见势不妙就跑,这是他们的天性。 有记录以来,从来没有见到过匈奴人会坚守某地,死战不退的故事。 反倒是,见势不妙,逃之夭夭,多如牛毛。 典型的就是当年,颍阴懿候灌婴率部北上,与匈奴展开河南大战。 匈奴人在初期吃过几次亏后,果断的放弃了他们经营数十年的许多边塞,甚至连云中都放弃了,转身逃回草原。 其后,几次马邑的攻防也证明了,匈奴人不仅仅在不利的时候会撤退,甚至就势均力敌时,只要发现有可能受到重创,也会撤退。 再没有比人匈奴人更擅长保存自己的办法了。 “除非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得不坚守高阙……”义纵想着,然后,他就想起了宜梁的那些孕妇和婴儿。 这些孕妇与婴儿的数量,多达四万余! 而且,许多都是大宛女性。 在高阙之前,匈奴都有如此多的孕妇和婴儿。 那么高阙身后会有多少? 另外,宜梁的集中营里,还有无数的牲畜。 匈奴人撤退的太匆忙,光是丢弃在宜梁的牲畜群就有二三十万之多。 虽然都是牛羊,但也有少数的马匹。 那么,在高阙身后,这个数字会有多少? 起码有一百万吧?! 如此规模的牲畜群和庞大的妇孺群体,假如要撤退,那要多少时间? 义纵想起了前几年,朝廷移民安东时的盛况。 为了将十万移民,安全的送抵安东,汉家足足花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来准备,然后又用了半年,才完成那个宏伟的工程。 而匈奴人要撤退这样规模的牲畜群和人口。 最起码也是需要半个月! 甚至可能需要一个月! 想到这里,义纵就站起身来。 匈奴人会不会为了那些牲畜和妇孺,在高阙誓死不退? 只要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义纵站起身来,走出军营,来到鸿鹄塞中,找到在此停留的几个少府官员,问道:“本将听说,少府曾经在高奴发现过一种石脂,可以燃起大火,也能用作城防,不知是否如此?” 那几个少府官员相对一视,都有些慌张。 石脂计划,是少府内部的绝密工程。 少府希望从石脂中获取一种黏状的油膏,用于道路、桥梁、建筑和城市的建设。 不过,这个计划一开始就受到了极大的制约。 这是因为目前少府只在高奴县发现了那种石脂,而且产量低的可以,年产量不过千石。 除了做实验外,没有任何用途。 倒是天子很关注这个项目,鼓励少府继续实验和开发。 还预言,此物将在未来取代石炭,成为汉家最重要最宝贵的资源。 义纵身为外戚,能够知道石脂的存在,这很正常。 但是……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随军携带了部分石脂? 义纵看着他们,却是微微一笑,道:“看来是真的了,少府卿果然让你们携带了数百石石脂随军行动,以探究此物在极寒条件下的变化!” “但,现在,本将以车骑将军,大汉东成候的名义,将这些石脂全部征召了!”义纵拿出腰间佩戴的一个玉佩,丢给他们,说道:“此乃天子钦赐之御物,少府诸官,听令吧!” 那些官员接过那玉佩一看。 只见玉佩上面,用着小纂,铭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他们立刻跪下来,恭敬的领受命令,说道:“臣等谨奉诏!” 在义纵面前,在这块玉佩面前,少府的官员,是肯定不会有原则的。 因为,他们是天家的家臣。 不是朝臣! 只有朝臣才能在皇帝面前讲原则,而家臣……原则就是一切遵从天子的诏命! 不过,出于原则,一个少府官员,将一张公文拿到义纵面前,说道:“请将军签字!” 这也是现在少府开始树立的制度:一切物资、金钱的往来,都必须记账,除了记账,还必须备案,除了备案,还得有人签字画押。 哪怕调用物资的人是天子,也需要天子亲自签字,才可以调用物资。 不然的话,假如出现了缺漏。 那么,就直接追究负责这些物资管理的人。 假如缺漏规模过大,少府六丞也要连坐! 这种蛮不讲理的制度,在确立后,立竿见影的堵住了少府的硕鼠中饱私囊的许多途径。 当然,要完全消灭这些行为,那是不可能的。 义纵当然也知道这个规矩,他接过那文书,看了看,然后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加盖上自己的车骑将军印信。 这些少府官员在确认了义纵的签字后,就笑着道:“将军请随我等来……” 一刻钟后,在他们的带领下,义纵来到了鸿鹄塞内的一个地窖。 这可能是当年秦人留下的一个用来储存酒类和粮食的地窖。 但此刻,这个地窖成为了少府储存某些特殊产品的仓库。 将地窖门打开,义纵跟着少府的官员们走进去,点燃火把,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地窖里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材料。 义纵甚至还看到了数十柄巨大的新型巨弩。 “少府打算在此进行神臂弓的冬天实验?”义纵笑着说道:“想法不错!” 此番出塞,由于是冬天,给汉军的强弩部队,造成了严重的困扰。 许多原本在长城内可以使用自如的弓弩,在这冰天雪地的塞上,都失去了作战能力。 好在汉军准备比较充分,携带了大量的生石灰,不然有一半的强弩部队,将面临弓弩不能张力的尴尬。 那些少府官员闻言却是笑了笑。 汉军的武器,现在已经建立了各种入役前的实验制度。 不仅仅要在军队中找几个试点,以进行观察,还要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下进行实验。 这是一种确保制式大规模生产装备的武器的可靠性和实用性的制度。(未完待续。) ...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节 屈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呼衍当屠下了血本,自然有着许多部族都愿意赌上一把。 特别是那些长久以来,在匈奴属于边缘人的部族。 五千美女五千奴隶,即使最后变成五千大妈五千小奴,只要能够成功,那么,部族的未来就有了保障。 在这个草原上,所有的部族、氏族和个人,都在为了生存和延续而挣扎。 这使得引弓之民有两个天性。 这第一个天性,就是崇拜强者。 只要你比他强,那就可以予取予求,甚至哪怕你要他的命,他也不会反抗,乖乖的引颈就戮。 而这第二个特性,就是敢赌。 只要看到机会,他们就敢于压上一切去赌明天。 哪怕举族灭亡,阖族尽毁,也在所不惜。 这两个天性看似矛盾,但其实很和谐。 就像非洲草原上的鬣狗家族。 他们既是团结的也是分裂的。 既是食腐生物,也是掠食者。 对引弓之民来说,假如能有一次让部族繁荣的机会,那么,只要有一半的成功几率,就足以让他们压上一切来赌博了。 所以,当呼衍当屠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七八个部族的首领出声争夺。 “左大将,请让我乌木部族来承担这个任务!”一个粗矮的中年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乌木部族,有三位萨满祭司,能沟通鬼神,到时候,我请这三位祭司沟通河曲之神,让大河摇曳,使汉朝人胆颤,这样汉朝军队必将不战自溃……” 呼衍当屠深深的看了这个逗逼一眼。 萨满祭司沟通河曲之神? 好吧,就算他们的萨满祭司真的可以,但,对面的汉朝人可是有神皇坐镇的啊! 保不准到时候,河曲之神是沟通了。 但河曲之神反戈一击,却是很有可能! 要知道,首先在这里祭司河曲之神的,可是汉朝人祖先,那个名为赵武灵王的中国君主! 所以,此人的话,被军臣当做了胡言乱语,自动屏蔽。 倒是,那人旁边的一个部族首领的提议,更有可行性。 只听他说道:“左大将,请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屈射部族,我屈射部族,有射雕者三十人,可以猎杀苍鹰和凶雕,即使大单于也曾经夸赞过!” 射雕者,是草原上最优秀的射手和最勇敢的战士才能获得的荣誉。 任意一位射雕者,即使是出生于奴隶,在匈奴也能成为贵族。 甚至,在单于面前,都可以不必自称奴才。 这是匈奴人对强者的尊崇的文化导致的。 一般来说,除本部和某些强悍的部族,譬如白羊、折兰这样的与单于庭亲近的部族外,其余部族,一族之中能有一位射雕者,已经很牛逼了。 但屈射这样一个邑落不过三千的部族,却有三十位射雕者,这简直是奇迹! 但呼衍当屠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屈射人身上太正常不过了。 在数十年前,屈射人强盛之时,他们曾经拥有超过两百人的射雕者。 在当时,甚至成为了刚刚崛起的匈奴的心腹大患。 冒顿单于通过血战,才击败和征服了屈射。 屈射虽然臣服匈奴,但,这些年来,可是常常上跳下蹿,当年,跟尹稚斜眉来眼去的野心家里,就包括了屈射王。 本来,呼衍当屠是应该极力打压和削弱屈射的。 不过,现在是非常之时,必须要团结力量。 “那就烦请屈射王为我大匈奴建功!”呼衍当屠看着对方,拍着胸膛说道:“若可摧毁汉朝的那些造物,我答应的事情,必不会少!” “好!”屈射王哈哈大笑。 匈奴人或许在别的方面,记录很糟糕。 但在信誉方面,却是很高的。 因为,它是草原的统治者,统治者都不守信了,那整个草原的秩序那里还会有? 其他人一看这个情况,立刻就急了。 屈射人的射雕者,冠绝诸部族,那些可怕的射手,每一个人都是百发百中,甚至可以在马背上自由开弓的强人。 若是被他们抢走了这个悬赏,那大家还玩毛? 而且,在诸部族眼里,汉朝人在营垒前造的那些大家伙,实在很好摧毁! 都是木头做的东西,只要冲到百步左右的范围,就可以将火箭和火把投掷过去,只要舍得牺牲,总能摧毁掉! 无非就是死人而已! 在众人眼中,只要小心一点,用一千骑的代价怎么也能换掉那五个巨型器械。 一千骑换五千奴隶,肯定是吃亏的! 但若是五千女人,这却是赚死了! 这草原上,最值钱的就是牲畜和女人了。 牲畜是部族的粮食来源,女人是繁衍生息的根本。 这两者就是最值钱的硬通货。 而女人尤其宝贵! 游牧部族,是最缺乏女性的群体了。 所以,才会诞生出收继婚制度和宗种制度,所以才会出现——只要是氏族的种,管他是跟老爹生的还是兄弟生的,都会视若己出的规矩。 为了五千女人,已经足够人们,压上自己的所有了。 以至于有些原本准备跪舔汉朝的部族,现在都反悔了。 这也正常,有奶就是娘的草原,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才是常态。 这并非是他们天性有多卑劣,也不是他们性格有多么多变。 实在是,在生存条件恶劣的草原上,假如不这样做,那就要亡宗灭种。 所以,在草原上,经常能出现为了部族的存续,甘愿就死的首领,也经常能看到,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带领部族走上毁灭之路的狂徒。 说到底,这是他们的生活环境导致的必然。 这是大自然塑造的民族性格。 此刻,为了部族的繁荣和未来,无数人忘记了河阴之战的惨痛教训。 甚至还有匈奴本部的贵族,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是,呼衍当屠眼睛一横,这些人立马就消停。 对呼衍当屠来说,让这些不是匈奴的部族去跟汉朝人作战,既可以消耗他们的力量,也可以让他们跟汉朝人结下血仇,让他们死心塌地的给匈奴当炮灰。 但本部的力量,却要保存。 呼衍当屠知道,这高阙之战的拉锯,还长的很。 他必须为匈奴尽可能保留元气。 至于诸部族? 死光了就最好! 在这个汉朝强势崛起,危及匈奴生死存亡的现在,在匈奴人眼里,不是匈奴的其他部族,死光了最好。 他们死光了,未来才不会有人趁匈奴实力受损而崛起!(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节 你也配姓挛鞮?(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匈奴人的算盘,自然瞒不过其他人。 大家都是引弓之民,岂会不知道匈奴人的想法。 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或者抱着侥幸之心的家伙。 很快,争论就停止了。 因为呼衍当屠当起了裁判。 “屈射王……贵族先出击……”他缓缓的说道:“屈射部既走,狐各部次之,狐各既走,卢难次之……” 呼衍当屠一一将出击顺序安排好。 然后他道:“只要能摧毁那些汉朝造物,不止摧毁者可得我所许诺的奖赏,其他出击部族,也可各得奴隶一千,婢女五百!” 这个新的赏格一出,顿时诸部族都是兴奋不已,纷纷嗷嗷叫着:“请左大将放心,奴才们一定将那些汉朝造物全部摧毁!” 呼衍当屠看着这些人的面容,满意的点点头。 在心里,他却是冷笑连连。 “去吧,去吧!都去吧!” “你们与汉朝结下血仇愈多,我大匈奴的地位就愈稳固!” 当然,也不乏有着聪明人,默默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些人疯了!”贺赖王就悄悄的站在一旁想道:“他们难道是嫌汉朝人的武勋还不够多吗?” 河阴之战,已经表明了一个事实——汉朝人的战斗力,已经大大超出了所有引弓之民的预估。 哪怕是匈奴本部的精锐,强大的须卜氏族的骑兵,在汉朝骑兵面前,也是土鸡瓦狗。 当年,尹列水一战,折兰骑兵冒着三倍于己的月氏兵力,战损一半,还疯狂冲击,已经是草原上最惨烈的战斗了。 但是…… 河阴之战中,汉朝骑兵面对占据了绝对优势兵力的须卜骑兵,正面对冲,将须卜万骑彻底击溃。 这可比当初的尹列水之战还要惨烈。 汉朝人甚至承受了超过一半的战损,但却依然有组织,有秩序,有战斗力。 而那支汉军,分明只是偏师。 现在,在高阙城下的,却是汉军主力。 没看到虎贲卫的战旗高高飘扬吗? 跟汉朝皇帝的宿卫部队去作战? 贺赖王觉得自己还想多活几年…… 不过呢…… 他也懒得去提醒那些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对游牧民来说,不仅仅击败和征服对手,可以壮大自身。 对手被人击败,也同样可以壮大自身。 只要其他部族都损失惨重,那么,贺赖部族,自然就会崛起。 跟贺赖王一样,打着类似主意的人,还有四五个。 这些家伙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将头深深埋下,露出惬意的笑容。 …………………………………… 与此同时,远方的大漠,正是大雪纷飞之时。 越靠近幕北,气候越寒冷。 在这样的季节里,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类活动的踪迹——当然,丁零人除外,在草原上,丁零人扮演着类似自然界的食腐生物的角色,他们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偷偷摸摸的偷猎匈奴人的牲畜和森林里的禽兽。 在浚稽山脚下,一支数百人的骑兵,艰难的跋涉在风雪之中。 兰陀辛戴着一顶厚实的毡帽,披着一件狼皮外套,望着浚稽山上的厚厚白雪。 他的眼睛,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浚稽山是兰氏的老巢,同时也是单于关押重犯的地方。 在匈奴帝国,重犯只有一种人:******。 其他一切犯罪,都会被当场宣判。 或杀或罚。 唯有******,才能享有被监禁的资格。 而历来,大部分******,都会被流放,就如中行说。 只有那些地位尊贵,而且血统高贵的顶尖贵族,才能享受到监禁的资格。 而被关押在浚稽山的某个山洞监狱中人,姓刘。 匈奴有刘氏吗? 当然有! 自从汉匈和亲以来,匈奴王族之中,就诞生了刘氏。 这是因为匈奴的传统:王族挛鞮氏,除了宗种之外,其他人都不配姓挛鞮。 于是,这些不配姓挛鞮的,只能以母族的姓氏为姓。 被关押在此的贵族,既是老上大单于之子,军臣单于最小的弟弟,曾经被封为若鞮王的存在。 同时,他也是匈奴内部最早提倡要求汉化和向汉朝学习的人。 但正因为如此,他触犯了匈奴内部一个曾经强大的势力的禁忌。 这个势力就是以韩王信、陈豨残部和王黄等汉朝叛将后代为首的在匈奴汉朝降臣。 说起来也是搞笑。 在匈奴历史上,大声疾呼,要保持匈奴本来传统,远离汉朝文化和奢侈品的人,统统都是汉朝的降臣。 如中行说之类。 有些时候这些甚至表现的比匈奴人自己还要激动。 一见到有匈奴贵族学习汉朝的东西,爱好汉朝的宝物,就跟死了爹娘一样。 反倒是匈奴人自己,对此不以为意。 在老上单于时期,那位若鞮王就在自己的部族内部,大力推广汉朝的生活方式。 他命令自己的部族,赡养长者,照顾幼儿,一改匈奴人强者占有最多社会资源的传统,转而努力保护妇孺。 在另一个方面,他命令自己的军队,在西域诸国,实行骑田战略。 这也是匈奴人第一次开始尝试,将食物来源对准农耕。 他的这些举措都卓有成效,让他的部族的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人口和牲畜的增殖速度也远超其他部族。 甚至,左右贤王也比不过他的部族的人口增殖速度。 这引发了许多人的惶恐。 特别是那些汉朝降人,在中行说带头串联的情况下,这位若鞮王被指责‘企图与汉朝相通’‘阴谋暗杀单于’。 于是,他被老上单于下令,囚禁在浚稽山,永世不准离开。 兰陀辛选择在此时回到浚稽山,就是想见一见这位只在传说中的人物。 在本质上来说,兰陀辛觉得,这位前代的若鞮王败的不冤。 在匈奴的王族里,那些汉朝和亲公主的王子,谁不是长大后就改名易姓,以示自己绝对不会跟汉朝人来往的决心。 独独此人,在成年后却依旧用自己的母姓。 作为兰氏的世子,兰陀辛很清楚,这位若鞮王没有死。 恰恰相反,他活的很好。 顺着浚稽山,一路向上,攀爬数百步后,兰陀辛来到一处被积雪和密林掩盖的山谷。 他一进去,立刻就有数十名在此警戒和守备的武士从山谷中走出来。 这些人看到兰陀辛微微一愣,随即跪下来,拜道:“主人!” “被关押在此的若鞮王何在?”兰陀辛问道。 “请主人随奴才来……”一个贵族模样的人起身说道。 在那人的引路下,兰陀辛进入山谷的深处,在此地,有一个天然的岩洞,通向山腹深处。 洞穴的气温很低,就连兰陀辛都感觉有些冷。 顺着洞穴,深入进去。 漆黑的远方,一个燃烧的篝火,格外的显目。 兰陀辛走过去,就见到了一个铺满了柔软的干草的舒适小房子。 房子的四周,用着木板,隔绝了洞穴的墙壁。 燃烧着的篝火上,还有一个服匿(一种匈奴的器皿,大约跟水壶差不多的青铜器)在沸腾,一个披头散发,但却将自己打理的非常干净的中年男子,坐在火堆旁,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熊皮大衣。 在不远处的墙壁上,还挂着半只羊羔。 看样子,这位被囚禁的若鞮王,小日子还是过的不错的。 这也正常,即便是当年,中行说被流放北海,但其实也是三餐衣食不愁,军臣单于甚至给了中行说两百头羊和五匹马。 这足以让他在北海不会饿死。 更何况,此人还是挛鞮氏的王族,老上大单于的儿子。 兰陀辛走过来,单膝跪地,说道:“奴才兰陀辛见过若鞮王!” “兰陀辛?”那个男子抬眼看了看,问道:“是兰氏的本代族长?” “还不是!”兰陀辛说道:“现任左大当户是奴才的叔叔!” “哦……”若鞮王点点头,给自己的篝火加了点木柴,说道:“那你就是下任的兰氏族长了!” 兰陀辛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道:“大王果然跟传说中一般,极为淡然!” “呵呵……”若鞮王摆摆手,道:“没什么淡然不淡然的……” 他扬了扬眉毛,问道:“现在,当政的单于是第几单于?” 兰陀辛正要回答,他却忽然摆手,道:“还是让我来猜一猜……” “父单于,大抵是驾崩了……”若鞮王掰着手指说道:“只是不知道,我被关押后,他还活了几年,不过,以我所推断,父单于应该是活不了多久的,毕竟,他的身体一直不好……” “第二稽粥单于,已经驾崩十余年了……”兰陀辛说道。 若鞮王眼睛一眨,道:“难怪了,难怪兰氏的族长敢来见我了!” “第三单于是军臣还是右贤王?”他喃喃自语,然后笑道:“应该是军臣罢……若是右贤王,你应该估计不敢来见我……” “军臣之后是谁?” 他想了想,随即低下眼帘,无比伤感的道:“应该是我所不认识的人物……” 他活跃的年代,距今至少二十年。 二十年时间,足够磨死两代单于了。 兰陀辛看了,也有些伤感。 此人,曾经在匈奴历史上呼风唤雨,风头一时无两,以至于引发了左贤王和右贤王的一致仇视。 其中,当时左贤王军臣是冷眼旁观,坐看好戏。 而右贤王才是落井下石的那个人。 而此人的下马,也导致了匈奴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的拥泵和铁杆支持者,时任左大都尉章尼率部企图趁老上单于离开单于庭的机会发动政变,结果失败。 章尼带兵逃离单于庭,逃到了汉朝。 因此导致了汉匈之间平城之后最大规模的战争。 两国彼此在长城拉锯将近一年半! “大王,现在当政的依然是第三军臣单于……”兰陀辛忍不住将答案告诉他。 若鞮王闻言,自嘲的笑了笑:“是军臣啊……我记得军臣与右贤王一向不合,看样子,右贤王是死了,不是死了,就是如我一般被关押起来了!” “大王英明,奴才感佩不已!”兰陀辛笑道。 若鞮王却是站起身来,看着兰陀辛,问道:“那兰氏的下任族长来见我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废人,又是有何企图?我可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大王说笑了……”兰陀辛跪下来,拜道:“奴才来见大王,是想请大王出山,拯救大匈奴!” “拯救匈奴?”若鞮王咬了咬嘴唇,问道:“月氏人杀回来了?” “没有……”兰陀辛拜道:“好叫大王知道,大单于已经西征数千里,灭国无数,再败月氏,估计再来几次,月氏就要彻底灭亡了……” “那你说的是……”若鞮王将目光投向南方:“汉朝?” 汉朝…… 他的身体里也流着一般汉朝的血脉…… 他曾经一度非常向往汉朝的长安,想去长安看一看,自己母亲出生和生活的那个伟大城市。 不过…… 汉朝人有那么厉害吗? 他有些疑惑起来了。 从兰陀辛的描述中,不难看出如今的匈奴帝国,应该依然非常强势,单于西征,灭国无数,月氏人再次抱头鼠窜。 但独独在南方,一直防守有余进攻不足的汉朝却迅速崛起。 甚至已经威胁到了匈奴的生死存亡了。 这可能吗? 兰陀辛是在开玩笑吧? “你给我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鞮王严肃的问道。 兰陀辛于是就将这十几二十年的世界变化,一一道出。 当说到老上大单于死后,军臣单于借右贤王南侵失利的机会,发动政变,血洗单于庭,杀死右贤王和大批贵族,流放中行说等南侵派时,他有些沉默不语。 而当他听到汉朝新君即位,励精图治,不久就东取朝鲜,臣服濊人,自证天命时,他的神情开始严肃。 然后,就是马邑之战,折兰铁骑折戟沉沙,尹稚斜战死,白羊、楼烦尽没。 若鞮王终于坐不住了。 最后,兰陀辛道:“如今,汉朝大军兵临高阙,河间地已经不保,且之率领的东侵部队,也被汉朝堵死在白山黑水之间,大匈奴已经是危在旦夕,恳请大王出山,辅佐单于,拯救匈奴国运!” 若鞮王听了,叹了口气,道:“就算我愿意出去,第三单于恐怕也未必愿意让我出去!” “况且,我离开世界太久了,久到不知道世界的变化,出去了又能怎样?” “大王当年在时,老上大单于也称赞说:我死之后,若鞮王必可为匈奴之智者,您的智慧,奴才早已经听说过了,只要大王愿意出山,奴才就一定恳请单于批准!” “况且,大王还可以教育左贤王,左贤王今年才八岁,聪明伶俐,正是我匈奴未来的希望!” 若鞮王听了,呵呵一笑,道:“出去不出去,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同,我最近一直在读母阏氏留给我的汉朝书籍,因此颇有些心得,请您转告单于吧!” “请大王吩咐!”兰陀辛连忙洗耳恭听,他很清楚,此人曾经的名声。 就是他的老师,中行说也屡次提起这位若鞮王,认为他是老上单于诸子中最聪明和最有战略眼光的人。 中行说临死之时,甚至后悔当初联手陷害这位若鞮王。 由此可见此人的厉害。 若鞮王看着篝火说道:“若果真如您所言,汉朝有神皇在位,有神骑冲锋,那就绝不可利敌!” “请单于尽可能的放弃一切不必要的地方吧……” “草原足够广阔,汉朝人能远征千里,但必不能远征万里!” “另外,请单于继续西征,但是,不要再是为了劫掠和征服,而是要为了统治和奴役!” “所过之处,尽立大小渠帅和部族王,能耕作,则以骑田之;能放牧,则以部族放牧!”他笑着道:“世界这么大,汉朝人总不能一直打过去,而且,一旦远征的路途拖延数千里,那么,汉朝军队的补给线和后勤辎重,就必将成为薄弱点!而我匈奴,则可以一直得到当地部族和王国的补给和支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兰陀辛闻言,大喜,拜道:“大王真乃是神人也,此策足可解我匈奴燃眉之急!” 他心里更加坚定了一定要请若鞮王出山的决心。 但他怎知,他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 他不是单于,甚至不是挛鞮氏的王族。 他只是兰氏的世子而已。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西域。 刚刚回到从前的乌孙王国的土地的军臣单于,迎面,就迎来了一堆哭诉和告状的贵族。 “大单于,请给奴才们做主啊……”无数人哭哭啼啼,跪到了军臣面前,其中,甚至有军臣的侄子,军臣的小舅子等等。 母阏氏的死,伤害了很多人的利益。 特别是挛鞮氏内部那些仰赖着母阏氏的庇护的家伙们。 右谷蠡王亦石更是暴跳如雷。 而且渠且雕难,则是欢喜不已。 他一听说兰陀辛做出的事情,马上就指使自己控制的萨满祭司们添油加醋的在幕北编造各种段子和假象。 他甚至让人伪造了龙城的老上单于和冒顿单于陵寝处有哀哭声的事情。 这使得,幕北部族和挛鞮氏,都是惊惧不已。 更麻烦的是,兰陀辛的几位兄弟,也趁机跳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节 培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长安,上林苑,皇家牧场。 刘彻乘着天子撵车,驾临于此。 牧场之中,上千匹良种马驹,神俊无比的漫步在这个它们的天堂之中。 这些马驹,是乌孙马和汗血马的后代。 也是刘彻的中国优良战马培育计划的最关键一环。 距离当年刘彻偷摸拐骗,从乌孙人和匈奴人手里,走私乌孙良种马匹和大宛汗血宝马至今,已经有差不多四年了。 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这些马匹繁衍出第三代的后代。 “这些马驹的情况如何?”刘彻将负责这个牧场的全部工作的上林苑牧监褚强叫到了自己身边询问。 “回禀陛下,一切顺利……”褚强低头答道:“臣近年来广邀天下善牧马之人,马邑之战后,更得到了许多匈奴善马者的协助,如今,已经初步筛选出了数十匹可堪为母本的良马……” 说着褚强就将一本厚厚的图册,呈递给刘彻:“此乃这些母本的档案!” 刘彻点点头,接过来,翻阅起来。 相较于汉室对于战马的管理,这个皇室牧场中的良种马匹的管理更加严格。 不仅仅会登记和记录这些马匹的身高、体重、健康记录和体貌特征以及年口。 更会登记它们的父系和母系来源以及记录。 而且,每一匹马都有专属于它的名字。 有万里青、顺风驹这样的大众化名字,也有着‘黑大郎’‘银二郎’这样的比较人性化的名字。 至于现在被呈递到刘彻面前的这些马匹,更是绘有它们的画像,还标记和记录了它们从出生到现在的变化。 这些马驹,每旬(十日)就会测量一次身体数据,并且记录在案。 最终的目标,就是挑选出最强壮和体力最好的马作为父系和母系的样本。 再以他们为本源,繁衍和生殖下一代的良马。 如此,数代之后,一种全新的优良的适应汉家需要的良马就诞生了。 刘彻的目标,是要培育出一种成年后体重超过一千公斤,身高超过七尺,可以承载胸甲骑兵进行高强度的冲锋的超级战马。 这并不困难,需要的其实只是时间和耐心。 事实上,对人类来说,只要掌握了方法,并且有需求,那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塑造自己想要的动物的模样。 后世种类繁多,千奇百怪的各种各样的犬类和猫类,就是证据。 只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人类还不清楚,应该怎么去做而已,人们也意识不到自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宠物和家禽以及牲畜。 但刘彻知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是达尔文进化论的基础。 而在人类面前,这个基础直接被动摇了。 在后世,因为人类喜欢温顺可爱的宠物,所以,犬类和猫类,丢弃了它们的猎食天性,转而走上卖萌大道。 毕竟,假如只靠着卖萌就可以吃好睡好,被人类悉心呵护,那么,还需要锋利的爪牙和敏锐的身手吗? 汪星人和喵星人,才不需要那些没用的东西! 同样的,因为人类想要吃肉,所以,牛和猪,都被驯化走向了长肉速度竞赛的邪路。 而那些长肉不够快,或者肉不好吃的种类,全部被淘汰,被消失了。 这就是人类的选择,对于生物的影响。 其实,在现在也能看出这种趋势。 譬如,中国的犬类,一般都是看家护院,所以,这些机智的汪星人变得更加警惕,更加机警,而喵星人则猫猫都是捕鼠能手。 而在匈奴,汪星人都是优秀的牧羊犬和猎犬。 乌恒人驯化的猎犬,甚至哪怕隔了数百里,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至于马牛羊等牲畜,则因为现在人类的干预太少,而演化很慢。 因为人们不知道,其实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牲畜的发展方向。 而作为穿越者,刘彻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 所以,他当年招揽了褚强后,就已经在计划培育各种属于中国的优秀牲畜了。 譬如,在这个上林苑的牧场里,除了优良战马的筛选培育计划外,还有着挽马培育计划,耕牛培育计划,甚至还有着丧心病狂的肉牛计划。 刘彻甚至让褚强找来一批养猪小能手,着手了猪的选育计划。 不过,这些都是长期投资和未来才能看到效益的项目。 至少需要四五代甚至更多代的筛选,才能选育出理想的品种,然后再经过数代乃至于十几代的稳固和坚持,才能让这个种类开枝散叶,兴旺发达。 在目前来说,只能说是初现曙光。 不过,这些计划也并非都要等到将来才能采摘成果。 至少,这些培育计划,给汉家的其他牧场的战马,提供许多优良的种马来源——那些在竞赛中被淘汰的残次品,放在那些牧场中,足以成为优秀的种马。 沿着牧场视察了一圈,刘彻非常满意。 “卿务必继续努力……”离去前,刘彻将褚强以及褚强的几位得力助手,叫到身边嘱托道:“早日为朕培育出天下最好的战马!” “届时,朕必以封侯而赏!” 褚强等人听了,顿时都激动不已,纷纷拜道:“诺,敢不为陛下效死!” 汉家虽然是非有功不得封侯。 而这有功,在很多时候,只是军功。 但是,也并非唯有军功能为列侯! 譬如说,诸侯王子弟,基本都是稳稳的能够封侯。 此外,外戚家族的重要成员,也是必然封侯! 除此之外,假如在某一个专业创造了特别大的成果,同样可以破例封侯。 譬如说,当年,梧候阳成疾受命城长安。 长安城建成之日,阳成疾就受封为梧候。 梧候也因此成为汉家第一位非军功而为列侯的人物。 数十年来至今,除阳成疾外,还有腾候吕更始,因为种田非常厉害,得封列侯,更有波陵候魏驷善百工,协助故丞相北平文侯张苍制定了汉家百工制度和工艺标准,于是得以封侯。 这三个例子,一直以来,就是汉家百工和杂业人员的榜样和目标。 如今,听得天子亲口许诺封侯,自褚强以下,自然是人人振奋,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工作。 …………………………………… 从牧场离开,在回未央宫的路上,刘彻终于接到了从安东传来的奏报。 打开一看,刘彻顿时嘴角露出笑容:“天单于?!不错,不错!”(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节 脑洞(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天单于这个称号,刘彻自然是想要的紧的。 当然,最好是匈奴单于自己跪在地上,将这个称号恭敬的奉上。 这样,草原的事情,就等于解决了百分之九十。 跪下来的匈奴人和匈奴帝国,从此将成为汉家的忠奴。 可惜…… 以军臣的性子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甚至宁肯去死,也不会向汉家低头。 不过没关系,军臣骨头是硬,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譬如,那位现在的匈奴右贤王且之。 “右贤王献上的天单于称号……嘿……勉强还行吧……”刘彻在心里想着。 在很久以前,久远的千年之前,只有竹书在记录历史上,中国就已经诞生了一句政治名言: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掌握名分和大义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后世,米帝高举石油****的大旗,满世界挑拨离间,打击抹黑,就是靠的掌握了名分与大义。 不知道多少国家因此被米帝坑的泪流满面,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就是软实力的最高表现。 而在汉唐之季,假如刘彻记得没错,掌握了名分和大义的是中国。 这名分与大义的力量,在汉唐的统治者手里,甚至比后世的米帝还可怕。 譬如汉书记载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莽(王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单于从之,上书曰:幸得备藩臣,窃乐太平圣制,臣旧名囊知牙斯,今谨更名曰知…… 跪舔至这种地步,让人瞠目结舌。 但更夸张的还在后面,按照汉书记载,王莽篡汉后,匈奴人大为不满,声称这是乱臣贼子的行为! 但,这毕竟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匈奴人也就只能嘴炮。 但是,等到王莽派使者前往匈奴,勒令匈奴人交出汉朝所赐的印玺,更换新朝印玺后,匈奴人就满地撒泼打滚,死活不从。 最后还是有人想出了诡计,将单于的印玺骗到手里。 可是…… 匈奴人从此踏上了漫漫上访路,坚决不要王莽赐给的新印,一定要旧的。 口水仗打了好几年,使者往返十几次,最后王莽被气疯了,干脆当着匈奴使者的面将旧印摔碎,意思是:你大爷的,这下你该用哥赐的印玺了吧? 结果却是然并卵…… 匈奴人根本不接受和认可王莽给的新印。 而是继续上访,旧印摔碎了,那你就给我制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这事情一直纠缠到王莽死亡,更始帝派人给匈奴人送去一整套严格按照旧印的样子制造的印玺,这场口水官司才算完毕。 匈奴人兴高采烈的捧着印玺回家祭祀先祖去了。 顺便说一句,当时的南匈奴祭祀祖先,包括了刘氏的历代天子…… 元成哀都可以在占据优势时,将匈奴人调、教成为卖萌的家伙,没道理他不行。 刘彻觉得自己至少比元成哀要强不少。 更何况,此次那个叫且之的匈奴右贤王的臣服,还将在战略上严重动摇匈奴人和其他草原民族对汉室的抵抗心理。 连四柱之一,宗种之一的右贤王,都给汉朝皇帝跪下来了! 其他人再跪,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这就是汪精卫式的人物对一个国家民族造成的最大伤害。 别管这个且之是不是在匈奴国内被排挤被打压被歧视。 但他是单于亲封的右贤王,是幕南诸部族名义上的首领,更是匈奴王族的宗种,享有单于继承权的大人物,绝对的高级贵族和高层。 他的臣服,将在未来,在匈奴国内引发雪崩式的影响。 所以,刘彻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就立刻回宫,召开紧急会议。 在历史上的汉室,武帝朝统治初期,汉家也同样遇到类似的情况,甚至武帝遇到的情况,比刘彻遇到的更完美更理性。 简直可以说是天降大礼包了。 匈奴内乱,本是单于太子,左贤王的于单出逃汉家。 可惜,当时的武帝无论内部环境还是外部条件,远远不如刘彻此刻。 所以,拿了于单那张王牌,却无法打出去,更别说使用了。 刘彻现在虽然只摸到一张老K,但是,正是这张老K,足以让他凑出一个炸弹,糊匈奴人一脸。 当然,前提条件,是要利用好。 利用不好的话,譬如,拿个炸弹却不打出去,或者在该打出去的时候,没有打出去。 那样的话,再好的牌面,也可以被人逆转。 历史书上又不是没有抓了一把好牌的渣渣,却将自己的筹码输了精光,甚至还把祖宗的遗产也全部葬送的****。 譬如明朝的崇祯啊,满清的十全老人啊。 …………………… “都说说看,此事,应当如何应对?”刘彻看向自己的智囊们。 自元德元年,初创尚书、谒者、侍中参知政事至今,刘彻的幕僚团,现在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足足两百三十多人的规模。 这些人,负责将皇帝的兰台与九卿诸司曹以及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绣衣卫串联起来。 所有的消息和情报、报告、奏疏,都在兰台汇总、整理,分类、分级。 这自然,极大的锻炼和开阔相关官员的眼界、见识和手腕,同时也丰富了他们的知识。 旁的不说,刘彻现在敢拍着胸脯保证,兰台尚书,没有一个废物。 此时,在刘彻面前的这些尚书郎和谒者、侍中,更是这两百多人中的佼佼者。 基本上,都是负责某一个大类的领导者,都是至少挂了‘给事中’头衔的精英。 所谓给事中,既执事殿中也。 当然,与历史上的给事中们不同,刘彻没有给他们任何执行权和决策权,他们只有建议权。 假如他们想拥有决策和拍版权? 简单,去地方上从县尉做起吧。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杀回中央,位列九卿,那自然可以拍板和决策了。 在那之前,想都不要想什么‘哥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们这些渣渣就应该听我的’这样的奇怪逻辑。 而经过这些年的锻炼,这些尚书郎和侍中、谒者,也知道了刘彻这个天子的脾气。 他们只能提供客观中立的意见。 谁要是偷偷掺杂私货或者企图利用自己的位置,干些什么勾当,那么廷尉和执金吾一定会非常开心——又揪出了一个潜藏在天子身侧,意图扰乱圣心,祸乱朝纲的奸贼。 是以,刘彻话音一落,这些汉家的年轻精英,就纷纷拿着刚刚到手的相关情报,仔细阅读起来。 “陛下……”汲黯微微沉思过后,首先开口奏道:“臣以为,恐怕,这所谓的‘匈奴右贤王’,并不能直接助我……甚至很可能要我朝付出极大的人力物力去扶持……”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现在的匈奴,因为有着且渠且雕难的存在,在汉家面前不说成了筛子,但至少其国内的政治变动和高层的形势,汉家是很清楚的。 那个所谓的右贤王且之,名义上是右贤王,但实则,只能控制南池一带不过三百里的地域。 出了其辖区,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基本上,幕南地区,稍微大点的,有实力的部族,都不会鸟这个从金山冒出来的蛮子。 四大氏族,更是根本就不承认它的宗种地位。 这从这位右贤王上任至今,匈奴四柱的另外三位(左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单于庭的左右大将和左右大当户没有如同传统惯例,派人去南池问候就知道了。 就更别提,这位所谓的右贤王手底下,甚至连匈奴的本部万骑也没有一个。 只是靠着从金山带来的呼揭骑兵撑场子就能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右贤王?分明就是一个先天不足,发育不全,甚至畸形的儿童。 不过,刘彻本来也不在意这个右贤王的地位和出身。 他在意的只是对方挂了个匈奴右贤王的头衔。 这就足够了。 汪精卫投敌时,早被大队长排挤的只能当个吉祥物了。 但霓虹获汪精卫,立刻兴奋无比。 这种敌国的高层领导投降或者臣服,在汉匈这样的两强争霸中出现的概率比拿一百块钱买五十注双色球,结果全部中了还要低。 这种机会一旦出现,很多时候,就已经足以决定胜负了。 所以,刘彻耸耸肩,道:“这并不是问题……” 他看着群臣,道:“朕诏诸卿前来,是想让诸卿推演一下,讨论一下,倘若朕敕封彼为单于,以楼烦骑和忠勇军为其张目,其可否为朕分裂匈奴!?” 这就是要成立皇协军的架势了。 但又不同,刘彻击败匈奴后,并不是要殖民草原,也不是要奴役草原的诸民族。 事实上,刘彻现在连棒子的祖先都没有奴役和苛责,连后世霓虹人的祖先也没有屠戮和血洗。 在后世已经成为中国一部分的匈奴以及草原上的其他民族,只要愿意承认自己是中国人,愿意接受汉室统治,刘彻也不会奴役和屠戮他们。 而是会将他们同化后,视为臣民一样善待。 当然,移风易俗和文化同化,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现在的草原的绝大部分,在后世本就是中国领土,生活在其上的人民,也早就成为了诸夏的一分子。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当年,战国时期,秦人就已经知道了远交近攻的重要性。 今日的汉家想要走向世界,想要独霸寰宇,君临天下,首先就必须保证自己的周边的安全和稳定。 在汉室统治能力和控制能力的极限范围内,刘彻的打算就是当做本土来对待。 将这些民族和王国,统统同化。 只有同化后,视同国民一般对待,才不会在未来发生什么麻烦。 后世牛牛家里的那点子破事,可是给刘彻留下了深刻印象。 爱尔兰就不说了,苏格兰都成天要闹着离婚。 刘彻自是不愿意自己的帝国,将来也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那样的话,他恐怕要在坟墓打滚和哭泣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某些不听话的家伙和某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会自动的被历史大势所吞噬,无声无息的消亡。 要不然,就学北匈奴,思想有多远,就给刘彻滚多远,最好滚去欧罗巴跟罗马人还有希腊人玩泥巴! 众臣听了刘彻的话,却都是陷入了沉思。 用楼烦骑和忠勇军为其张目?分裂匈奴? 这两句话,在这些心里挂起了十七级台风。 许多人的心灵都是澎湃不已。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心神难耐,而且,极具可操作性的战略。 只要能够分裂匈奴,哪怕是让一小部分的匈奴人占据一小部分的草原,对汉家来说,都是意义重大! 更可替汉室找到一个完美的嘲讽者。 只要汉室扶持的这个单于还存在,匈奴人恐怕就没空来管汉室的行动。 更妙的是,还可以逼迫匈奴人,不得不在汉家选定的战场和汉军正面交锋——除非匈奴单于庭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汉朝册封的单于,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还不断的勾引和引诱其他部族。 所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 “匈奴人这次要倒霉了……”许多人在心里想着。 这样一想,大家的脑洞就纷纷打开。 因为天子的这个构想,实在是太美妙了,使得众人可以随心所欲的畅想。 更妙的是,因为这个单于是靠着现在已经被汉室完全控制和掌握的楼烦骑和忠勇军才能支撑起来的花架子。 所以,只要楼烦骑和忠勇军还忠于汉家,那么这个所谓的单于就是一个傀儡。 而楼烦骑和忠勇军会背叛汉家天子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在现在是这样。 楼烦骑兵们,家家户户都有当今天子的祭祀,早晚祈祷和祭拜。 忠勇军就更夸张了,当今天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神和主宰。 忠勇军上下,甚至几乎都是如同苦心僧一样的存在。 几乎人人都在忙着立功清洗自己的罪孽。 更夸张的是,他们觉得,为汉家服务,与匈奴作战是了不得的善行,既可以清洗自己的罪孽,又可以拯救在匈奴残暴统治下水深火热的同族。(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节 高阙陷落(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但是,呼衍当屠忘记了一个事情。 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何况现在高阙城里,三心二意的人,不要太多了。 在高阙城还没有倒塌前,就已经有许多人在打着逃跑的主意了——开什么玩笑,汉朝人拿着巨石在数百步外砸城。 每一块砸到城头上的石头,都显示出了惊人的破坏力。 一石下砸下,立刻就是粉身碎骨,尽为肉糜。 换句话说,只要汉朝人愿意,他们拿着这种攻城武器砸上一个月,高阙城也要hold不住。 更何况,下层的奴隶和牧民们,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 许多人在巨石来袭后,战战兢兢的跑回了自己的穹庐之中,将脑袋贴在地上,微微颤颤的对着汉朝皇帝的神主牌和一个雕刻着汉朝神骑形象的木雕磕头、祈祷、求饶。 对这些人来说,汉朝的攻击,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超越了他们认知的现实,属于鬼神的手段。 人怎么敢跟鬼神对抗? 所以,在高阙城破的刹那。 汉军还没有反应,匈奴人自己首先反应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部族的那个人,忽然喊了一句:“神骑要来,大家赶快逃命吧!” 在草原上,对汉朝的神骑,目前是两种矛盾相反的传说。 有人传说,汉朝神骑,喜食人,每餐必食一个匈奴人的心脏和大脑,不然,他们怎么那么强? 但也有人说,汉朝神骑,那是天兵天将,不食人间烟火,只要诚心叩拜,就会秋毫无犯。 但,不管是那种说法。 在正面,去跟神骑对抗的人,肯定会死。 而且会死的非常非常惨。 那些逃回来的折兰、白羊骑兵,那么被赎回来的本部贵族,都异口同声的告诉其他人:那是魔鬼的军队,凡人是不可力敌的。 所有见过汉军神骑出手,最后跑回草原的幸存者。 不管是曾经以凶残闻名的折兰人还是以冷静闻名的白羊人或者匈奴的本部骑兵,最后都因为承受不了打击疯掉了。 甚至还有人在报信之后,就自杀了。 他们不敢也无法接受记忆中的那个可怕事实。 而后来被赎回的贵族,则发挥了贵族的特长。 这些家伙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就只好夸大汉军的强大,并且添油加醋,将汉军胸甲骑兵进一步神化。 搞到现在,整个幕南都没有匈奴人敢面对汉军的胸甲。 胸甲只要一列队,匈奴人就四散而逃。 然后,汉军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跑。 这暴露了胸甲骑兵远距离的奔袭上的不足。 但却在下层牧民和奴隶心里坐实了汉朝神骑无敌的概念。 假如不是因为汉朝神骑太无敌,那么,老爷们为什么一看到就跑呢? 既然连老爷们,还有射雕者们都望风而逃,我们这些小虾米拿什么去对抗? 还是跑吧! 实在跑不过就降吧! 所以,当高阙城破后,整个下层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 甚至就是很多部族的军队,也立刻哗然。 在他们的心里,有一个很简单的概念。 高阙城这样不可能被攻陷的坚城都挡不住汉朝人的脚步! 我们,不过是凡人,血肉之躯,怎么敢抵挡神骑的脚步! 在高阙城破的刹那。 立刻就有数百个牧民,猛然间冲破了高阙另一侧的城门,奔逃出谷道。 因为这一侧不是防御重点,加之全城都被高阙城另一侧的景象所震撼,所以守门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几百骑狂奔而出。 恐慌和绝望,就像瘟疫,瞬间就感染每一个看到了这一幕的匈奴人。 许多守门的士兵看着那些临阵逃跑的家伙,只是迟疑了刹那,然后,他们纷纷跳下城头,骑上战马逃之夭夭。 管制和监督他们的匈奴贵族,根本来不及阻拦。 实际上也没人想阻拦。 “赶快跑……”一个头戴着骨都侯毡帽的别部贵族说道:“我们得赶紧回到部族身边,将部落的婴儿和妇孺以及牲畜带走!” 高阙城已破,可怕的汉朝军队将要直入广阔的河间腹地,进抵阴山。 再不赶紧赶跑回家,收拾细软,难道要等着汉朝人杀过去,将牲畜和妇孺全部俘虏? 匈奴人经常征服和劫掠其他人,所以他们很清楚,假如自己部族的孩子和妇孺落到汉朝人手里,会变成什么? 女性,统统会成为生育工具,孩子,男的将永世为奴,女的会世世代代,沦为婢女。 部族的牲畜会被宰杀、食用。 这样,部族将彻底断绝未来。 而这些人的逃亡,使得整个高阙城的北方城门,门户大开。 无数的部族骑兵和贵族,蜂拥着逃向那个狭小的出口。 甚至为了争夺出口,大打出手。 这非常正常,在人类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 甚至,哪怕到了两千年后,类似的事件,也从来不曾断绝。 当危机发生时,人群的惶恐会在群体作用无限放大。 为了一个生还的机会,人类是会很残酷的夺取别人的生还机会。 哪怕事实上,只要冷静想一想,就知道完全可以有秩序的逃生。 但问题是——这种事情,不能靠一两个人的冷静来解决,只能靠群体的思维来解决。 而现在,群体的想法就是赶快跑! 而且,带头跑的都是各个部族的精英。 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贵族,那些全副武装的军队! 在半个时辰内,高阙城的秩序,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哪怕是匈奴的本部骑兵,也在这样的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完全失去了秩序,被打散了组织。 此刻,匈奴军队的缺陷,暴露无遗。 相比纪律严明,组织明确的汉军,他们的军纪和军法统共就那么几条。 他们的士兵,也从未受过什么系统性的训练。 他们作战,纯粹靠的就是经验和默契,而非什么军法和纪律。 别说是匈奴人,就是蒙古骑兵在早期也是如此。 史书上有关草原骑兵的描述,永远都离不开‘胜则如鸟之集,败则瓦解云散’。 ………………………… “左大将,走吧……”数十名忠心耿耿的匈奴武士,簇拥着死活不肯离开高阙的左大将呼衍当屠:“趁着汉朝人还没有发起进攻,赶紧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这些武士,一个个抽出了自己身上的马刀和武器,严正以待的望着四周。 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匈奴人内部不仅仅秩序涣散,发生了大崩溃。 更发生了可怕的逃亡潮。 逃亡潮不仅仅有想逃命的家伙。 更有着想杀掉一个匈奴高级贵族,从而给汉朝人一个见面礼的叛徒。 这种事情简直太寻常了! 别说匈奴了,就是中国历史上,一旦兵败,哪怕是本军亲信,也会立刻涌现出无数的野心家! 而在匈奴,这种情况就更可怕了。 当匈奴失败被确定下来后,无数的野心家,那些曾经饱受匈奴剥削和欺压,却一言不发,一声不吭,默默沉受的部族和奴隶,终于等到了这个向匈奴人讨还血债的机会! 这个血债可以是他本人的,也可以是他不知道那一辈的祖先的。 在这个草原上,只要战败,就是原罪! 无罪也有罪! 何况匈奴血债累累! 呼衍当屠却是不肯离开,他望着那块倒塌的城墙,还有那砸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的巨石,他跪下来说道:“我呼衍当屠有罪!单于将这幕南的精锐交给我,足足十一个万骑,却在汉朝人面前一败再败,丢尽了匈奴的颜面,哪里还有脸去见单于?” 高阙城破,更是戳灭了呼衍当屠最后的侥幸。 高阙一失守,北河和阳山就落入了汉朝的控制。 这意味着,匈奴在阴山之前,已经无险可守了。 而高阙都陷落了,阴山还能坚持几天? 何况,高阙的守军是这样溃散的,他们会将失败的情绪传染给整个幕南。 根本不会有人再敢阻拦汉朝骑兵的进军了。 这意味着,在数日之内,除阴山外,其他一切匈奴在这河间的控制之地,将全部沦为汉朝控制之土。 匈奴人将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不堪的逃出这个他们的发祥地和祖庭。 丢失了此地的呼衍当屠,就算逃回去了,那里还有脸面去见单于? 甚至,他这样的罪人,很可能会被绑在龙城的祭台上,剥皮抽筋,将脑袋制成夜壶,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 更重要的是,还会牵连单于以及他的兄弟。 败军之将,丧师辱国,居然还有脸回来? 那些早就不爽他的人,肯定会跳起来,进而去攻击和攻仵单于。 “不!”一个跟在呼衍当屠身边的贵族说道:“您必须回去!” “假如您战死在这里,不仅仅将会让大匈奴蒙羞,更会成为汉朝夸耀自己武勋的象征!”那个贵族说道:“尹稚斜当年战死在马邑,尸首被汉朝人吊起来,挂在马邑城头吹成了骨头架子……他的脑袋被用石灰浸泡,然后传递给了汉朝边塞的军民观看,最后,被送到了汉朝的太庙,献祭给了汉朝的祖先!就连他的部族大纛,也被汉朝的骑兵和他们的家人践踏,让污泥和粪水玷污右贤王的狼头大纛……” “您愿意看到呼衍氏族的大纛被汉朝人践踏吗?您愿意自己的尸首成为汉朝人夸耀武勋的证据吗?”这贵族问道。 “可我回去,只会连累单于……” “不!”那人严肃的道:“您回去,不会连累单于,反而会将这高阙城以及河间地的失败经验,告诉单于!” “这样就算最后依然是一死,但也对得起单于了!” “而且,还能让诸部族看到,您的忠诚和勇敢,说不定还有转机!” 这个时候,远方的汉朝军阵中,出现了第一批开始列阵冲过来的军队。 汉朝的战旗高高飘扬,战鼓声声,响彻天地。 “走!”呼衍当屠终于下定决心,一跺脚,带着这些武士,骑上战马,带上部族的大纛,向着北方的城门口而去。 ……………………………………………… 两个时辰后,踩着落日的余晖,义纵和程不识并肩进入高阙城内。 值此,这座赵武灵王修建的要塞,终于重回了中国的怀抱。 但是,经此一战,这座要塞也几乎残废了。 汉军的攻击,让这座要塞的整个城墙的城基都开始动摇,甚至导致了垮塌。 而更严重的是随后的匈奴人崩溃和自相残杀,使得这座城市的内部环境几乎完全摧毁,到处都是硝烟和燃烧的木头,大量的残肢断体和死尸到处都是。 十几个部族首领,带着他们的族人,跪在了道路两侧,他们都举着一些匈奴贵族的首级。 “准备给陛下写奏疏吧……”义纵对程不识说道:“匈奴在阴山前,都已经不可能有阻挡我军的力量了……” 只是,汉军也不大可能继续追击了。 因为,根据物候记录,再过数日,最多不超过十天,塞上的暴风雪气候就要开始了。 在正午时分都是负数刻的天气中,汉军别说进攻了,就是自保都有些难度。 好在,河阴和宜梁,缴获了大量的牲畜,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吃的问题。 而高阙城的得手,也使得汉军可以得到一个良好的御寒之地,不用撤退数百里,去梓岭躲避风雪。 但,另一个问题也同时凸显出来了——俘虏…… 义纵和程不识,都是皱着眉头,看着满城跪着的俘虏。 在战前,高阙守军有差不多四五万(军队加平民),其中有大概三万左右不是跑了就是死了。 而剩下的,都跪在汉军眼前呢! 参考马邑之战的经验,这些俘虏,未来都会成为财富。 他们会或成为朝廷实验的试验品,或成为汉家的工程队民夫,然后洗脑,最终加入忠勇军。 而其中的技术型人才,更会成为汉家的宝贝! 只要善于放牧和照顾牲畜,他们就会成为少府的雇员,成为汉室牧场的一员。 现在,汉家有官方马场三十六座,有牧农数以万计,其中一半是匈奴降人和投奔的游牧民。 …………………… 最近身体很不好,所以抱歉了。 前两天一直发烧,今天才退烧的~ 嗯,等明天再去吊一天水,应该就差不多能复活了~ 等下周肯定会爆发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节 影响(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高阙城重归汉家控制的消息,几乎就像核弹一样,立刻就以光速向四面八方传播。 实在是这个要塞在世界享有的声誉太高了。 至少在目前,这个要塞,哪怕是在中国也是号称与函谷关并驾齐驱的坚城。 至于在草原上,更是被萨满教视为不可陷落的神城。 这座要塞,曾经庇护了弱小的匈奴,让东胡人的攻击无功而返。 但现在,这座可怕的城市,被汉朝攻陷了。 逃出去的匈奴人,都在传说着,汉朝皇帝动用山神之力,让陨石天降,摧毁高阙。 “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有神明的汉朝?”无数人传说着:“我可是亲眼看到的,汉朝人召唤出山神,山神将巨石投掷到高阙,直接砸毁了高阙城墙,左大将呼衍当屠直接被砸死了!”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说道:“我亲眼看到了汉朝皇帝在空中出现,一招手就让山神出现,再招手就让雷霆闪现,高阙哪里抵抗的了天神的威势?” 尽管也有些人说出了真相:汉朝用一种可怕的器械投掷巨石。 但,没有人相信。 大家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可以投掷数百斤的巨石的机械。 那还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吗? 大家更愿意相信是汉朝人召唤了山神或者天神,陨石天降,砸毁了高阙。 不然,高阙那样的城市,怎么可能被毁嘛? 人类可以做到摧毁高阙那样的雄城的能力? 骗鬼呢! 鬼都不信! 一时间,整个幕南的诸部族都是人心惶惶。 其实,更多的是骑墙观望。 这些******骑墙到什么地步呢? 就连负责看守和监视着楼烦部族的折兰骑兵,都在悄悄的放水了。 他们不再苛待和虐待那些因为楼烦骑兵集体投降而被匈奴惩罚的奴隶,甚至,还给了这些可怜的人御寒的衣物,还准许他们可以外出狩猎,解决自己的食物危机。 至于那些部族里有着汉人奴隶的贵族,也瞬间变了一张脸。 甚至于,连秦人也受到了影响。 所谓的秦人,是草原上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曾经在历史上出没过那么两三次。 他们是当年秦帝国崩溃时,为了躲避战乱或者觉得不想臣服乱臣贼子的秦国军民的后代。 在草原上,他们的地位时高时低。 有时候,匈奴人会提高他们的地位——特别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但很多时候,他们的日子都过的很苦。 然而,自从马邑之战后,很多部族里的秦人就明显发觉了其他人看待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化了。 不再是轻蔑和鄙视,反而带上了尊重。 而在现在,更是带上了一丝丝的畏惧和崇敬。 所以,一些年轻的秦人感到很不解。 于是,就去询问那些年老的长者:“老大人,吾等乃秦人之后,与汉人,势不两立!何以这些匈奴人会将我们与汉人视为一体?” 这是很符合他们的逻辑思维的。 毕竟,大秦已经灭亡,他们是遗老遗少,被世界抛弃和遗忘的人。 这些年老的长者也有许多不理解。 毕竟,他们也都是出生在秦帝国毁灭后的时期的人。 也跟汉人以及汉朝人缺乏什么沟通。 一直以来,他们在草原上苟延残喘,除了还在以农耕和冶炼为生活外,早已经忘却了一切自己的历史和文化。 能坚持着传统和礼节,这只是因为父母辈甚至祖父辈的影响。 好在,部落里还是有着在秦帝国还存着的时候,就已经出生的老人。 于是,大家去询问那位长者。 长者告诉这些后辈和年轻人,说道:“我听说,以前的父祖辈曾经说过:诸夏亲昵不可弃也,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明白了……” 老人拄着拐杖,看着东方的长城方向,对子孙们说道:“你们也是诸夏的一员,中国的子孙啊!在匈奴人眼里,汉朝和秦朝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从前,汉朝孱弱,所以我们备受欺凌和虐待,但是现在汉朝强大了起来,所以,匈奴人不敢再轻视和苛责我们,这是因为他们害怕,将来汉朝军队杀过来了,要跟他们算账!” 众人听了,都是沉默不语。 良久才有人问道:“长者,我们应该怎么办?” 秦人这个群体在草原上非常尴尬。 匈奴人不认为他们是自己人,对他们提防和戒备。 哪怕是有投降过来的汉朝贵族和官吏,也看他们不顺眼,想要踩一脚,甚至不乏有人将他们视为眼中钉和肉中刺的。 这就使得秦人一直难以融入草原,更使得秦人这个群体和其他部落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要不是匈奴人需要秦人种植的粮食以及打造青铜器,早就将他们掳走变成奴隶了。 即使如此,秦人的生活也非常困苦。 在草原上繁衍数十年,一直以来,仅有不过三四千的族人。 平均每十个孩子,仅有一个能活到成年。 这是匈奴的横征暴敛和草原上恶劣的生活环境和自然条件导致的。 老人拄着拐杖,沉思良久,终于答道:“你们应该回去!” 他指着长城的方向说道:“我记得,我的父母在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旦中国战乱平息,天下太平,就要返回祖地,埋骨故里……可惜,他们没能等到中国太平……” “但,现在你们等到了,所以你们应该回去……” “可是……”有人疑虑重重:“我听说,汉朝是推翻了大秦才建立起来的,汉朝人会不会接纳我们?还有,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汉朝长城,起码有两千多里,而我们才不过数千口,其中大半还是妇孺,一路上,匈奴人恐怕会拦截和截杀我们!” “汉朝,应该会接纳我们的……”老人拄着拐杖说道:“我曾经听说过,汉朝皇帝派遣使者来到草原,迎接和赎回那些历代被俘和被掳的百姓官吏的后代,就曾经宣告过草原:凡诸夏百姓,若有凭据或者证明,皆可自归长城,汉天子翘首以盼,等待游子归乡,凡归乡者,皆以中国臣民论,授给田地、宅屋、农具,更可免赋税五年!” 众人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老人说道:“当初这个消息传得满草原都是……你们应该也有耳闻才对……” 这时候,有人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当时,我们觉得汉朝皇帝是对汉朝人喊话,应该不包括我们秦人!” “愚蠢!”老者道:“诸夏!我曾听说诸夏的意思,就是所有的中国百姓,轩辕氏、神农氏、伏羲氏等先王的后代!秦人当然也是诸夏!”(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节 赦与罚(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高阙之战,汉室得到的好处,除了军事国防和战略上的优势外。 还包括了大量的俘虏,大量的牲畜以及广袤千里的肥沃牧场。 虽然现在,还不能具体统计出,究竟有多少战俘和牲畜缴获。 但,从估算上来看,这也是一次至少俘获十几万战俘、投诚者,并且缴获收拢牲畜多达数十万头的大胜。 这些战俘和投诚者,自然是不可能一到汉室,就可以享受国民待遇。 刘彻没有傻到跟跟后世欧罗巴的白左一样脑残,不问是非和缘由,张开怀抱,给与外人本国国民待遇,甚至给与超国民待遇。 中国虽然自古就不是一个以血统和出生来限定的民族和国家。 更从来不是一个排外的民族。 但是,什么贡献都没有,投降就可以享受国民待遇。 这置汉军数十万军民和数十年无数英雄豪杰的牺牲于何地? 置那些为了国家强盛,社会稳定的士民百姓于何地? 所以,很显然,这些俘虏和投诚者,要先进行考验。 什么样的考验? 当然是跟忠勇军一般,先去给汉家开山凿路,修桥铺路,同时接受思想教育和价值观纠正。 直到他们认同自己是诸夏民族的一员,愿意为汉家强盛贡献属于他们的力量,同时,也为汉室的发展和强盛做出了属于他们的贡献,刘彻才会承认和接纳他们,发给他们汉室户口本,授给田地、屋宅。 自然,这样一来,就等于汉室获得了一个总数多达十几万的免费劳动力。 仅仅是他们已经足以抵消刘彻提前让国民退休带来的劳动力缺口。 更别提,还有那数十万头的牲畜。 刘彻这次打算,将这些牲畜分作三部分。 最好的群体,自然是作为种子,作为繁育的母本。 次一等的,作为假畜政策的供体,优惠贷给那些贫民和农民。 要知道,今年关中将要正式接纳新安以北的十八个县的百姓,同时还会将粮食保护政策还有假畜政策,向三河地区推广。 这自然会需求大量的,甚至可以说是海量的牲畜。 尤其是耕牛和挽马,需求量恐怕会在五万头以上! 此番缴获,应该足以满足这个需求。 而最后的那部分,刘彻打算拿出来,作为雇佣百姓,修建轨道和开拓昆明池的经费。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将牲畜直接折算成钱。 既可以完美的将缴获的牲畜,转化成国力,更可以减轻五铢钱流通量不足带来的通货紧缩。 “朕这算得上是变种的以战养战吧……”刘彻在心里想着,同时望向群臣。 胜利带来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他又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列侯勋臣外戚身上收割一波财富了。 这些年来,他打着酌金的名义,起码从列侯贵族身上,收回了总数高达二十万金的黄金。 但其中只有不到三万金,变成了供奉在宗庙中的冥器。 至于剩下的…… 儿子、孙子、曾孙,偷老爹、祖父和曾祖父的钱,那能叫偷吗? 况且,刘彻也没有亏待祖宗们。 将黄金黑了后,供奉上了大量精美的瓷器和青铜器。 再说了,祖宗们都去了九泉之下,要黄金也没有用。 而且,中国自古的丧葬仪式,都肯定会随着时代进步而进步。 从前,春秋时期,贵族殉葬还有大量的人殉。 但到了春秋晚期,人殉就渐渐消失了,转而用陶俑。 即使是一贯打着维持宗周礼制旗号的孔子也赞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抱着祖宗制度的老黄历,肯定是行不通的。 必须找到代替的办法。 而在刘彻看来,瓷器替代金器,就是历史的必然。 而且,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说,瓷器都比金器更能存世,更能长久! 陪葬太多黄金,肯定会有无数盗墓贼。 但若是陪葬无数瓷器,可能盗墓贼的兴趣就会大大减少,至少,在社会没有发展到后世那样的地步前,肯去盗掘那些既不吃也不能用的瓷器的人,应该是没有多少的。 所以,刘彻心里坦荡的很。 他本人就已经有了觉悟,死后绝不带半片金器去地下,未来的宗庙,也不准许有半个金器。 黄金白银,是国家金融的根本和国力的体现。 不能去陪死人,更不可能随便成为宗教用品。 它应该发挥它本来的作用! 一念及此,刘彻看着群臣,道出了自己今日的第三道命令:“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朕嘉将校士卒,忠臣义士,其令有司,具奏有功将校士卒,录其功勋,次第为列,奏于朕前!” 这也是刘彻的特色了。 赏格,永远都是来的又快又准时,从不拖欠,从无吞没、侵占。 这也是任何一个想要成功的老板首先必须做到的基本要求。 连员工工资和奖金都要拖欠的公司,迟早药丸! 宣读完这道命令,刘彻就带着群臣,接着依次去了惠庙、太宗庙和仁宗庙祭祀。 其中,惠庙属于走个过场。 反正,最后一个惠帝忠臣平阳简候曹奇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骨头都烂掉了。 至于留候、瓒候这样的惠帝基本派系,现在几乎都消失无踪。 留候家族甚至已经没有一个公乘以上的贵族了。 但太宗庙和仁宗庙的仪式,却是不亚于高庙的隆重。 特别是在仁宗庙之中,规模和排场甚至差点超越了祭祀高庙。 这也是自然,太宗庙是刘彻这一系的起源,而仁宗庙则是刘彻自己老爹的神庙。 再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而且,刘彻也确实需要再次从祖先那里获得加持。 什么样的加持? 当然是处罚和问罪太宗大臣和仁宗大臣的加持! 在祭祀之后仅仅两天,刘彻就忽然下诏,以壮武侯宋昌、犁候召泽、山都候王触龙以及便候吴广志等十八位列侯奉祀给祖宗宗庙酌金成色不足或者酌金分量缺失等为理由,以大不敬的罪名,尽罢这十八位列侯的爵位,废黜封国,收回封土。 这一击,顿时就让整个旧列侯集团和旧官僚集团,人人自危。 但在刘彻看来,这却是还是给了列侯功臣们面子。 不然,这罢黜的就不是十八位列侯了。 而是一百零八位。 而这十八人,也是人人都有作死的历史。 不谈曾经各种上跳下蹿吧。 单单就是近期的国债事件里,推三阻四,拒绝履行身为列侯的义务。 刘彻夺他们的封国、爵位和特权,完全就是合情合理。 但,皇帝觉得合情合理的事情,其他人就不这么看了。 这一天,无数的汉室大臣、元老勋臣,都回忆起了曾经被刘氏狭小的气量以及睚眦必报的性格所支配的恐惧。 自刘邦以来,老刘家就是一直如此。 谁让朕不开心了,朕就让他一辈子不开心。 雍齿、张释之这样的典型例子,就足以成为刘氏这个性子的明证。 当然,此事也让其他大臣都放心了。 因为刘氏在睚眦必报的另一面,是出了名的护短和喜欢照顾自己人。 想当年,卢绾连谋反这样的事情都做了,但却还是寄希望能跟刘邦解释清楚——不是兄弟要搞你,实在是下面的人想搞兄弟,兄弟没办法啊…… 直到后来听到刘邦驾崩,这才带着兵马,投奔匈奴。 另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耳了。 张家干了多少混账事情? 但因为张耳的缘故,在刘邦和吕后时期,小日子都是非常滋润。 而先帝时期,晁错更是刘氏在这个方面的活广告了。 晁错得罪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出格之事? 但他依然活蹦乱跳,不仅活蹦乱跳,官还越做越高,现在都是三公了。 至于郅都、张汤这样的刽子手更是如鱼得水,活的非常好。 换句话说,只要跪舔的姿势正确,时间正确,那么,荣华富贵,自然是逃不了的。 所以,大家伙在错愕了半秒钟后,纷纷上书,称赞、拍马溜须,人人都说:陛下圣明,及时发现了壮武侯等臣子的不轨行为,这是臣等愚钝所不能及的啊,请陛下接受臣卑微的膜拜…… 至于壮武侯宋昌这些倒霉蛋? 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和哀鸣,或者是不是被冤枉了呢? 在今天的汉室,新的利益集团和新的官僚集团,都已经全面崛起,并且加快了抢班夺权的步伐。 兰台尚书们几乎成为了汉室的第二个朝堂,很多政策,都是先由兰台商议、讨论,然后交给了一个新兴官员去实验、试点,完了再在关中普及,最后推广到天下。 要不是现在汉家朝堂之上,名臣如雨,猛将如云,强者无数。 兰台将朝堂架空,让丞相和御史大夫以及九卿看戏,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至于军队? 那就更是另外一个场面了。 几乎大部分的旧贵族,都已经失去了对现在的汉军的控制。 新兴的军功利益集团,借助马邑和高阙,两场大战,已经完成了新老接替。 曾经威震天下的长平侯、曲周候、弓高候,在事实上,都已经退居二线了。 现在,扛起汉室军方大旗的是义纵、郅都、程不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事实上来说,刘彻已经完成了他变革的第一步。 在如今的局面,只要不玩脱,不出无可挽回的错误。 那么,哪怕刘彻掀起一场堪比王安石变法的大变革,也是轻轻松松。 但他知道,现在,还没有到时机,应该在等等,等待旧式贵族和旧式官僚,基本退场,整个国家,都被新派官员和新贵族占据的时候,再推行他的那些较为激进的政策,方是王道。 毕竟,天朝改开的结果证明了。 任何改革,都不能指望一蹴而就。 五年平辽,十年赶英超美,那不仅仅是个笑话,更是个悲剧。 反正,他年轻,等得起。 这个国家现在的情况和局势,也远没有到必须改革,马上改革,才能救亡图存的时候。 所以,刘彻也就好整以暇的挽起袖子,静静等待历史的车轮,从哪些已经不适应世界和时代变化的家伙身上碾过。 譬如说……鲁儒派系。 在挣扎和坚持了数年后,鲁儒一系,终于走向了彻底的衰落和消亡。 根据绣衣卫报告,截止至元德六年冬十一月,所能查证的鲁儒派系成员,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人了。 其他鲁儒派系的人,几乎都易帜了。 甚至还有人投入了法家和黄老派,乃至于墨家的怀抱。 而东迁朝鲜的孔子世家,也在屡屡受挫,终于认清现实。 他们派人回到曲阜,变卖了所有土地和屋舍,这意味着,孔氏终于被刘彻的大棒说服,放弃了继续寄生和根植在人民和土地上的打算。 孔家在朝鲜的生活,也不是很好。 虽然靠着孔子的名头,吸引了一些追随者和拥泵。 但在朝鲜和安东,最受追捧和最被人接受的学派是杂家。 要知道,现在的朝鲜君刘明的太傅是韩安国和张羽。 张羽虽然立场偏向儒家,但他是军人。 而韩安国的话……呵呵呵呵……他可是正牌的不能再正牌的杂家子弟啊。 他的老师是邹县人田公,而田公是正统的《吕氏春秋》传人…… 所以,孔家在朝鲜,日子已经早没有了齐鲁时的风光。 就如同南北朝时期,衰落的王谢世家一样,渐渐陷入平凡,泯然众人。 “这样也好……”刘彻在得知了此事后,先是感慨一声,然后道:“中国,就不该有千年不衰的家族,也不该存在世代不衰的世家……万世师表也好,圣人也罢,这都是先人的荣誉,子孙后代,不应该也不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甚至于鱼肉乡里!” 连周公家族都衰亡了,消弭在时间。 召公血脉,几乎寻找不到了。 夏后氏、殷商、宗周姬氏,也都流落进了寻常百姓家。 轩辕氏、伏羲氏、少昊氏,迷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与千千万万的诸夏百姓融合。 你孔家孔氏,何德何能,可以千百年不衰,不论王朝更替,繁盛万年? 孔子自己也说了,圣人之泽,五世而斩。 现在,何止五世了? 孔家是时候,也必须跟祖先的荣誉说再见了。 他们今后依然可以自称孔子后代,儒家先贤血脉。 但是,假如没有做出贡献,就想要享有特权和财富,那是做梦!!!!!! 至于鲁儒? 不足千人的成员,注定了他们假如不能做出改变,争取人心,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同时契合时代的脉搏,不然,杨朱学派和名家的下场,就是鲁儒的未来。 “继续监视鲁儒吧……”刘彻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鲁儒的未来是中兴还是消亡? 刘彻并不关心。 刘彻现在只想通过对鲁儒的观察,来弄清楚一个学派究竟是怎么消亡的? 又或者,一个即将消亡的学派,是如何通过自身的不息努力,渐渐收拾残局,扭转乾坤,拯救世界? 无论是那个结果,都可以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笔遗产。 而阴阳更始,一个消亡,必然有一个崛起。 鲁儒式微后,曾经被鲁儒派系打压得几乎没有发声空间和活动空间的思孟学派以及脱胎于思孟学派的重民学派,在曲阜和雒阳,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天一个模样。 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过去鲁儒一系的支持者,投入了思孟学派和重民学派的怀抱。 甚至,就连大名鼎鼎的儒家精神领袖鲁申公,前些时候也站出来称赞了思孟学派。 在这样的形势下,思孟学派,顺利的取代了鲁儒派系在朝堂上的位置——最主要的就是那几个鲁儒一系空出来的太学教授之职。(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节 南越内附(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元德六年冬十二月,南越首都番禹。 南越王赵佗,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看着跪在他身前的王孙和大臣们。 他干瘪的皮肤,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光泽,曾经哪怕是睁眼都能让人感觉心惊肉跳的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了。 这位诞生在秦统一天下之前的枭雄,在经历了将近百年的挣扎后,终于油尽灯枯。 特别是两年前,他上朝长安,漫长的旅途,耗尽了他太多太多的精力和生命力。 能回到番禹,继续称王至今,本身都是一个奇迹。 “太孙……”赵佗挣扎着在丞相吕嘉的搀扶下做起来,对着自己选定的继承人赵胡招手。 赵胡是他选择的继承人,同时也是长安两代天子钦点的南越世子。 这使得赵胡在南越国内,基本不存在什么可以挑战他地位的人或者势力。 此时的赵胡,也成熟了许多了。 他甚至已经成为了好几个孩子的父亲。 他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跪到自己祖父面前,泣不成声的道:“祖父大人,孙儿在这里……” 赵佗看着赵胡的模样,讲道理的话,他是不太喜欢赵胡的。 这个孙子性子太忠厚,而且太淳朴,没有多少心机,若在乱世,这样的继承人,不是要被臣子们架空,然后干掉,就是会被外人撕碎。 不过…… “傻人有傻福啊……”赵佗在内心叹了口气。 望着赵胡,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让这个孙子继承南越江山和社稷是最合适的事情! 他更是无比庆幸,当年对长安低头,亲自前往长安。 不然,此刻恐怕…… 南越王国要化为齑粉啊…… “吾死之后,你要立刻发丧……”赵佗拉着赵胡的手,说道:“给长安上奏疏,请求天子给我赐谥号、棺椁……” 若在以前,有没有长安的册封和认可,南越是无所谓的。 番禹距离中国,天高路远。 长安大兵想要兵临番禹,不是那么容易。 况且,南越也有着足够的纵深。 即使是番禹不能守,赵佗也有信心带领百姓和军队,撤退到苍梧和交趾。 但现在不行了。 中国,已经恢复成完全体了。 甚至已经超越秦全盛时期的威势。 不久前,更是有消息从长安传来,王师出塞,获高阙之塞,定阳山之险,复秦赵九原郡故土,甚至就连阴山也是要再次为中国所有。 作为曾经的始皇帝侍从、骑郎,秦国征越大军副帅,龙且令。 赵佗深知高阙之坚,更清楚,阳山防线的可怕。 秦赵两国在当地经营超过百年。 特别是大秦帝国,为了修建万里长城,征发百姓数十万,动用军队,历经十几年方才修成。 而在当时的大秦朝堂之上,对于长城,最重视的始终是榆林塞-高阙这一段。 上将军蒙恬统兵三十万,屯驻于当地,始皇帝的嫡长子,公子扶苏为监军。 全盛时期,整个高阙防线,仅仅是外围塞堡就多达七八个,更有榆林塞和九原城在南北两面,相互依靠。 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即使这几十年残破了,衰落了,但也依然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防御体系。 但汉军只用不到一个月,就拿回了高阙。 让人震惊! 更使得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明白一个真理——现在,是大汉世纪! 天命在汉,一切牛鬼蛇神,都要退避三舍,不然,就要被碾为齑粉! 所以,赵佗知道,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有走接受长安领导,承认长安威权的路子。 其他任何选择,都是邪路歪路,肯定会被人当成螳臂当车的那个螳臂一般,轻轻松松的碾碎。 更何况,长安之行,消除了赵佗心里所有芥蒂。 当今天子给与了他的同袍和手足们,哪怕是秦始皇帝也不可能给的荣誉。 更让他光荣而体面的入葬骊山,与秦始皇为伴。 这样的胸襟,足以折服他了。 所以,在这个生命的弥留之际,赵佗终于看开了,主动向长安伸出了双手。 “或许,这就是轮回……”赵佗在心里想道。 南越王国,始于他的老上司任嚣病故。 当时,任嚣判断,中国内战不休,二世无能,赵高李斯为了一己之私,将帝国推向毁灭。 所以,他在临终前,交代赵佗要为迁徙至此的移民和军人的身家性命考虑,毁关梁、断道路,封锁五关,将战火阻隔在南越之外。 南越王国从此与中国分离,直至今天。 而现在他已经时日无多。 中国也早已经恢复太平,甚至已经进入了盛世。 在自己的临终之际,选择让南越王国重新回归,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赵佗清楚,自己的子孙有几把刷子,更加清楚,现在的汉家的力量,可怕到了什么地步? 哪怕是全盛时期的秦军主力精锐,在武安君统帅下,恐怕也不能与之一战! 但赵胡听了老祖父的话,却是哭的更厉害了。 赵佗的病重,让整个南越王国都是暗流涌动。 许多实力派的贵族以及割据的诸侯,都是蠢蠢欲动。 他们或许不敢挑战他的王位,但绝对敢在祖父死后,跳出来与他为难,甚至割据一地。 甚至,赵胡还听说,有些地方的实力派,譬如那些只是名义上听从番禹的土王和越人部族,都已经在串联。 甚至,还有人想借闽越兵自保。 这些变乱,让年轻的赵胡,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太清楚应该如何应对。 但他又不敢在此时提出来,给祖父添忧。 他就跟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选择了将这些事情都埋在心里。 反而是南越丞相吕嘉,脑子清楚,思路清晰。 他趁着赵佗清醒的时刻,抓住机会,问道:“倘陛下不幸,国中贵族生变,臣等何如?” 赵佗看了看吕嘉,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亲信大臣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赵佗纵横数十年,历经无数变故,阅人无数,基本上可以通过判断,知道别人的心思。 更别提,吕嘉与他相处数十年,吕嘉的那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他? 赵佗非常清楚,吕嘉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一封遗诏,一封他亲笔所书,授命他的遗诏。 靠着这个遗诏,未来只要有需要,吕嘉就可以行废立之事。 若是过去,汉室孱弱,这个遗诏,赵佗自然乐意给。 但现在…… 汉室如日中天,强大无比的军队,吊打世界。 已知世界曾经最强的匈奴,都抱头鼠窜。 南越兵马,在汉军面前,恐怕就跟土鸡瓦狗一样。 再者,当今天子,可是即使在南越,也有着无数人祭祀和崇拜的圣王。 南越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力量,去与这样一位帝王过招。 所以,吕嘉的那点小心思,非但不能起到保护南越社稷的作用,更可能的结果是——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浮尸万里! 整个南越江山和社稷,彻底化为齑粉! 所以,赵佗看着吕嘉,这个他多年来赖以为左膀右臂的臣子,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为了南越江山和社稷,寡人即使是再舍不得,恐怕也只能对不住了……” 吕嘉此人,数十年来辅佐他,合辑百越诸族,更穿针引线,与那些桀骜不驯的越人部族沟通,使得南越王国,维持了团结和稳定。 但是,这是过去。 在现在,吕嘉已经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他与越人各实力派和南越王国的那些地方藩镇,有着密切的联系。 他更是反对南越并入汉室,成为汉家诸侯国的中坚。 吕嘉的想法,也契合了不少越人贵族和番禹大臣的心思。 这些人想的很简单——我们南越已经立国数十年了,早就独立了,长安居然想要吞并我们?怎么可能?况且,南越并入汉室,越人的文化和独立性如何保持? 是以,赵佗知道,一旦他死后,赵胡跟长安日益亲近,很可能会引发以吕嘉为首的本土派的诘难甚至是政变! 而一旦如此,长安不可能无动于衷。 仅仅是汉室那个可怕的楼船衙门,就有了荡平整个南越舟船,控制水路的能力。 而舟船既没,汉室铁骑就可以长驱直入。 到那个时候,番禹可能连半个月都坚持不下来。 然后呢? 在战争面前,赵氏社稷和南越山河,全部都将化为废墟。 到那个时候,后悔就不来不及了! 所以,赵佗望着吕嘉,对他说道:“丞相啊,你追随寡人数十年,辅佐至今,呕心沥血,寡人曾经说过:寡人不可一日无丞相,今寡人将崩,请丞相追随寡人而去吧……” 吕嘉闻言,先是一怔。 他怎么想不到赵佗会如此回答。 他还记得,当年,赵佗称帝之时,是何等的威风! 但现在呢? 只是…… 吕嘉本人也是深受了中国文化熏陶的越人贵族,在他的思维意识里,忠于君王,永远是第一位的选择。 现在,他的君王让他去陪伴…… 他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且,赵佗也不打算让他拒绝。 赵佗勉力挣扎的站起身来,对外面道:“袁公,请进来吧……” 咯吱一声,殿门被打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簇拥着现任南越王太孙太傅、钦命南越国监督袁盎,走了进来。 袁盎看着赵佗,微微恭身,说道:“盎在此,大王有何吩咐?” “请袁公为寡人录遗表……”赵佗挣扎着吐出一口气道。 “诺!”袁盎正坐下来,立刻有人取来笔墨纸砚。 ………… “臣本鄙夫,不识王化,幸蒙高皇帝不弃,立臣为一国之主,南面而称王,至今数十年………陛下仁圣,嘉大惠于臣……古人言:狐死首丘,今臣死,求为陛下走狗,请葬之茂陵,以永为陛下之臣,以报陛下圣恩之万一……”赵佗的文化水平,不是太高,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没有文绉绉的。 但意思却是很浅白很清晰——南越王国将放弃大部分的自主权,效当年长沙王吴苪故事,成为汉家内藩。 但同时,也请求长安准许和承诺赵氏的统治地位。 这很合理。 袁盎将笔放下,对着赵佗恭身道:“大王高义!” 有了赵佗的这封遗表,南越王国就将彻底变成汉室的一部分了。 未来,南越的军事政治和官员任免将系决于长安。 而他袁盎,或许可以凭借这个功劳,杀回长安。 赵佗却是笑了笑。 他是人老成精之人,哪里不知道,其实有没有这个遗表,都已经差别不大了。 现在的南越的金融、经济命脉,早就被汉家控制。 更可怕的是,楼船衙门的舰队,已经驻扎在番禹城外的码头,随时可能有数千士兵渡海而来。 更别提,这两年在交趾、日南、苍梧等地开启的奴隶贸易和蔗糖贸易,让大量汉室力量渗透进来。 不客气的说,只要袁盎愿意,今天这南越王宫恐怕就要血流成河。 可笑,吕嘉却还不知道这些。 赵佗转身,看了看吕嘉,道:“丞相啊,寡人将故,请丞相随寡人一同去九幽吧……” 他又对袁盎道:“请袁公帮忙……” 袁盎恭身道:“大王既命,敢不从命?” 清除吕嘉,是袁盎以及他的前任梅绢一直想做的事情,只是碍于赵佗,不敢从事而已。 现在,赵佗都开口了,袁盎还有什么不敢的? 立刻就有数名士兵,捧着一个酒壶,送到吕嘉面前:“请南越王相饮酒……” 吕嘉却是整个人都呆萌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为了大王好,为了南越社稷好。 为何大王自从去了一次长安后就绝口不提自立之事,更多次制止他想要搞一些小动作的准备。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吕嘉其实早就该死了。 当年要不是大王仁慈,宽厚,他早就死在了丛林之中,哪里能有今日? 所以,当酒被送到他面前时,他没有太多犹豫,拿在手里,恭敬的跪下来,叩首拜道:“臣谨奉命,臣先行一步……”言罢一饮而尽。 赵佗看着吕嘉的神情和动作,也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可惜……你不该在现在还抱着过去的想法啊……” ………………………… 感冒还是没好,依然头晕~~~~~~唉,这个月我都成废渣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节 波澜(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而月氏人的想法,就很怪异了。 此时的月氏,早已经在阿姆河流域定居下来。 其社会经济,也已经转向了半农耕半游牧。 但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月氏的分裂。 当年,尹列水一战,月氏惨败! 连月氏王的头颅,都被匈奴割下来制成酒器,月氏王族自然难以幸免。 大批大批的王族成员,被匈奴人跟狗一样的杀死,几乎整个王庭,除了孩子和女人,无人幸免。 匈奴人为了羞辱月氏,甚至将十几个月氏王族的贵族,阉割后当成奴隶驱使。 曾经拥有无上威望的月氏王族的威权,自从一落千丈。 西迁时,大家伙还要团结在王族旗帜下,共同度过迁徙路上的危险。 但,当月氏人抵达阿姆河,驱逐和征服了当地的塞人后,月氏内部的实力派就膨胀了。 兼之,月氏西迁的途中,吸纳了大量的塞人部族。 这些塞人融入月氏后,渐渐的也掌握了权力。 于是,今天的月氏人在事实上,已经四分五裂。 王庭已经被架空,五个势力强大的部族首领,掌握了月氏大权。 这五个部族首领,被称为翕候。 所谓翕候,在月氏语言中是‘杀人者’或者‘射猎者’的意思,用在具体的贵族身上,就是首领之意。 因为只有首领才能决定谁生谁死,也只有首领才能决定何时狩猎。 而后来突厥人的贵族叶护之职,就是翕候演变而来。 此时,正是五翕候开始掌权,但月氏王庭依然还有权力的历史节点。 王庭还具备一些威望,哪怕实力强大的五翕候,也要在名义上象征性的尊崇王庭。 毕竟,现在的月氏还不是那个吞并了大夏,然后入主印度的贵霜王朝。 它现在,依然还只是一个在****伤口,恢复元气的部落联盟。 此时,在月氏王庭之中,五翕侯独坐,而月氏王则坐在上首,主持着会议。 现在的月氏王庭,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所以,五翕侯也都对月氏王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尊重和尊崇。 “我听说了,匈奴人被汉朝击败的消息……”年轻的月氏王,戴着月氏传统的毡帽,持着一柄镶着黄金宝石美玉的权杖,坐在上首,道:“所以,召集诸位翕候,共同商讨此事……” 月氏人的历史非常古老。 他们是从宗周时期延续下来的游牧部族。 古称禺知,曾经多次活跃在中国史书上。 及至秦末,古老的月氏部族崛起,占据了祁连山,向西攻取了敦煌,然后入侵西域,占有当地。 最终回身东侵,攻灭乌孙,破其部族。 可惜,最终先是在与匈奴冒顿单于争夺草原霸权之战时落败,被迫放弃河西走廊,退守尹列河,然后又被老上单于连老巢也攻破,残部西逃至此。 对于月氏人来说,那真是一个耻辱,没有人敢提起的耻辱。 只是…… 现在,月氏人不得不再次直面自己的死敌:匈奴。 因为匈奴人追过来了…… 去年,月氏、大夏、康居三国,联合起来,动员了大军,共同抵抗匈奴,结果是一败涂地。 而且,月氏人更是清楚,与数十年前相比,自己的死敌更强大了。 他们强大到几乎让月氏人绝望。 甚至还有翕候被匈奴人杀死! 再次战败,让月氏恐慌无比。 他们想起了数十年,自己的父祖辈的记忆。 许多人都想继续西逃。 好在,就在那个时候,匈奴人忽然莫名其妙的撤兵了。 这才让月氏人停止西迁。 饶是如此,也是吓得浑身冒汗。 而现在,月氏人已经知道,匈奴人为何撤兵了。 因为,他们后院起火了。 自古就无比强大的中国崛起,击败了匈奴的幕南主力,迫使匈奴西征部队不得不回头。 对于中国,或者传言中的所谓汉朝。 月氏人是最了解的。 在月氏人传承的古老传说之中,就有中国的影子。 月氏人甚至曾经还与秦人做过贸易,名贵的丝绸,曾经经由月氏人的手,贩卖到世界的边缘。 自然,月氏清楚,那不是传说。 假如说这个世界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和击败可怕的匈奴骑兵的话,那必然是中国了。 正因为了解,所以,月氏很清楚,汉朝继续攻击下去,会发生什么? 匈奴肯定会跟当年的月氏一样西迁。 那,才是月氏真正的麻烦。 想想看,强大的匈奴人,被汉朝人向猪狗一样驱赶,来到这月氏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风水宝地。 然后呢? 首先,大夏那些软脚蟹,肯定是要投降的。 其次,月氏人将不得不再次踏上迁徙的流浪之路。 下一个属于月氏的牧场和土地,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怎么办?”这样的疑惑,在许多月氏贵族心里反复徘徊。 翕候们对此也是手足无措。 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可能被王庭扣押的危险,亲身来此了。 月氏,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危机之中。 稍有不慎,就可能亡国灭种! “我的祖先,曾经朝贡过中国,那个时候,中国天子还是周天子……”月氏王让人取出一个古老的青铜印,这个青铜印已经因为时光的缘故而变得破旧不已,甚至印章之上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堪。 但是,印章上铭刻的龙纹,却预示这是来自古老的宗周的信物。 这是月氏还是禺知之时,某次朝贡镐京时,周天子赏赐的信物。 月氏人将它保留至今,最开始是为了跟中国贸易。 毕竟,当年月氏占据了河西走廊和整条丝绸之路,必须要有一个能与中国有所联系的物品。 这宗周的信物,自然就成为了取信中国贵族和商人的东西。 等到月氏西迁后,此物又成为了月氏人怀念自己过去荣誉的寄托。 但,月氏人怎么也想不到,此物,居然还有再次被使用的时候。 “我打算派出使者,持此信物,去中国汉朝的首都,朝觐中国皇帝……”月氏王说道:“中国皇帝,素来是很好说话的,当年秦始皇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也只需要说说好话,就可以进入长城,与他们贸易,此番,我相信,只要我们姿态放低一点,中国皇帝必然会答应出售武器,同时,在未来匈奴西迁时,保护我们!” 对月氏人来说,这无非是从现在的独立,变成再次臣服中国。 而他们的祖先,曾经臣服中国天子数百年。 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只要有利可图,别说跪下来了! 就是喊中国皇帝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汉与月氏,相距何止万里? 月氏王相信,汉朝人怎么也不可能越过如此远的距离,真的跑过来行驶宗主权。 这样一来的话,不过是付出一些好话和低姿态,叫几声爸爸,就可以换来一个天大的靠山和强而有力的保护,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 假如再次与中国取得联系…… 那么…… 漂亮的丝绸…… 薄如蝉翼,顺滑如水的锦缎…… 还有那些精美的无法想象的青铜器以及各种强大的装备,就都可以变成月氏人的财富了。 而通过与中国的良好关系,垄断丝绸之路的贸易,更是足以让月氏王庭再次强盛,进而重新控制全族! 只要一想到这里,月氏人就兴奋的想要跳舞!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怎么去中国? 要知道,要前往中国,就要经过匈奴控制的广袤领土。 风险实在太大了! 所以,有一位翕候提出了这个问题。 但月氏王却极有自信,他道:“我曾经在大夏人那里遇到过一个商人,那个商人贩卖着来自中国的茶叶和丝绸,我觉得很奇怪,于是问他,结果,怎么着?” 月氏王得意的看着诸位翕候,在吊足了胃口后道:“那个商人告诉我,这些商品是他们从印度得来的,而印度则通过一条古老的道路,从中国购来!” “这说明了什么?” “有一条古老的道路,从印度通向中国……” “我将派遣使者,通过大夏,前往印度,然后从印度前往中国!”月氏王非常强硬的宣告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与中国重新联系!” 中国不仅仅强大,而且富庶无比,是月氏人曾经最大的财源! 以前,匈奴强大,吊打世界,月氏人自然不敢与中国联系,生怕暴露了自己。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中国再次强盛,恢复往日的地位,月氏自然知道应该上门去重新攀上这门古老的亲戚。 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闻,富在深山有远亲。 个人如此,群体如此,国家更是如此。 只要你狂拽吊帅富,那就不用害怕没有朋友和亲戚。 有的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家伙拼命凑过来,即使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有的是人甘之如饴。 反之,呵呵…… 于是,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 而此事的涟漪,却并未就此停止。 东方世界的剧变,通过古老的丝绸之路,沿着山与海,穿越中亚,进入西亚,传到了塞琉西,传到了小亚细亚,传到了欧陆,传到了罗马,甚至传到了希腊和迦太基。 只是,此事跟他们关系不大,顶多有些好事者,稍微感了一下兴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现在,整个欧陆,都在燃烧着战火。 罗马人两面作战。 错! 应该是三面! 他们同时与迦太基、希腊城邦以及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开战。 战斗的场面,虽然是一面倒,罗马始终在胜利,从未失败。 但是,迦太基和希腊人的抵抗,却也非常坚决。(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节 抚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回首东方,巍峨的未央宫,矗立在正月的阳光之中。 暗红色的宫墙上,黑龙旗飘扬。 刘彻望着自己面前厚厚的阵亡将士名单,也忍不住辛酸。 这是刚刚从太原发来长安的郅都所部最终战损报告。 出征之前,郅都所部总共辖有灞上军、棘门军以及忠勇军和部分补充的郡兵,总兵力一万五千余人。 但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七千多人。 其他人永眠在了河阴战场之上。 除了军队外,为了给郅都大军提供补给和维护补给道路。 代上的民夫和郡兵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三千余人殉职,七千多人负伤,至少有两千人被迫永久性截肢! 战前和战争中,为了输送粮草和补给物资,代上总共征发和动员了一万五千头牛和七千头骡子以及三千多匹马。 但,在战后,只有不到一半活着回到长城。 为了河阴之战的胜利,郅都所部和代上的郡县,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个代价甚至足以伤筋动骨。 “代上……”刘彻念着这个地名,望着地图上的代上地区。 代上地区,顾名思义,就是代国与上郡。 其中,上郡更是中国最有名的重点贫困地区。 自汉以来,连刘邦那样的流氓头子,都不好意思收刍稿税,自吕后以来,就各种减免当地的赋税,刘彻甚至干脆就免了当地的刍稿税和除了兵役和传役外的一切徭役,田税恒定为三十税一,口赋以半收取的地方。 而代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当年,刘彻的祖父太宗皇帝当代王时,堂堂王国,连个蜡烛都点不起,堂堂代王,连身像样的王袍都没有,只能靠着薄太后一针一线缝出来。 甚至,就连今天的窦太后,在那个艰难的时期,据说都是亲自种地的…… 所以,至今汉家宫廷,妃嫔们依然要掌握耕种蔬菜、采摘蘑菇和灵芝,同时掌握纺织和织布技术。 这其中,既有着太宗以来的传统在影响,但未尝没有当年的太宗妃嫔们在代地吃够了苦头穷怕了,生怕哪天重新回到那个可怕境地的缘故。 这就像那些二战后从纳粹集中营侥幸生还的犹太人。 永远缺乏安全感,永远都要把自己的冰箱和地窖塞满食物。 窦太后更是哪怕眼睛都瞎了,也坚持让自己的侍女和侍从们耕作土地,织布纺线。 而薄太后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境遇,但也不差。 基本上,除了朝服,其他常服都是自己带人养蚕抽丝纺织出来的。 这些年来代国的经济虽然是发展上去了,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穷的连堂堂王宫贵人都要饿肚子的穷乡僻壤。 但是,三十余年的发展,当地的经济条件,也只是勉强说够温饱了。 但,此次战争,却几乎将代上地区过去数十年休养生息的成果,全部投入了进去。 刘彻自然知道,自己要做出补偿。 “制诏吧……”刘彻对汲黯吩咐:“朕闻之: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代上军民,忠心王事,朕甚嘉之!其诏,复免代上全境徭役口赋五岁,有司不得征收!” “今朕嘉忠臣义士之心,哀其父老孤寡或匮于衣食,甚怜慜焉。其遣茂陵令臣异持节巡行代上,存问忠臣义士之后,殉职节臣之父老曰:‘皇帝使臣敬问父老:无有衣食之忧?无有进学之虑?无有钱帛之苦?有所忧虑苦乏,使者以闻,县乡既断!’” 这就是一个差不多类似于后世的领导去老革命根据地视察类似的作秀了。 基本上,只会解决一些大量存在的问题,或者是找几个典型,刷刷存在感,笼络民心而已。 这个手段,刘氏自太宗以来,就已经玩过不止一次了,可谓是得心应手。 当然,刘彻的决定,比自己的父祖们稍微大方了一些,也稍微阔气了一点,显得更加慷慨。 但其实,却也是怀着私心和目的的。 代上地区,是刘彻选定的未来中国棉纺织原料基地之一,更是刘氏仅次于关中的最大基本盘。 对刘氏而言,关中是根本而代上陇右北地雁门,就是心腹了。 特别是,代上地区,还是太宗故地,潜龙之所。 当地的民心和军心,向来就是向着刘彻这一系的。 太宗血脉,一直就镇抚着当地。 当年,梁王刘武,还做过代王呢! 更别提,当地还是中国最重要的兵源地和最好的训练场所! 对汉室政权来说,争取关中和北方的民心和军心,就是稳固政权,维持统治的最佳办法。 至于南方的地主阶级…… 咳咳,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些家伙的话,三十年也干不成事情! 所以,在刘彻眼里,他们的问题,无足轻重。 “诺!”汲黯点头领命,就要去草拟诏书,但刘彻却叫住了他,道:“郅都部阵亡将士棺椁一到京郊,立刻通知朕!朕将亲迎之!” 不止要亲迎,还要举行一个盛大的前所未有的国葬,让这些英雄得到他们应有的荣誉和地位。 只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番归来的棺椁,全部都是队率以上的军官,甚至队率军官的棺椁都很少。 能被以棺椁形势运回长安的,注定都是高级军官。 至于普通的大头兵和下层军官,他们只能是被火化后,以骨灰形势回到长安。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更是限于时代局限性和经费的事情。 刘彻当然想要让这些英雄也全部都享受到汉室黑龙旗覆盖棺椁,被三军将士抬着回来的荣誉。 但这样做,代价太大。 他们虽然是英雄,但毕竟已经死去。 死人,不能跟活人抢资源。 毕竟,现在的汉室,现在的中国,远没有阔绰和发达到可以拿着大量的资源挥霍的地步。 而且,汉室是一个封建社会。 封建社会的最大特征,就是等级鲜明。 假如小兵都是棺椁回家,龙旗覆棺。 那队率、司马、校尉、都尉甚至是将军又该享受什么待遇? 拿几十吨金子给他们做棺椁?(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节 王道主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白雪皑皑的阳山巍峨的矗立在地平线上。 山脚下的积雪几乎都能漫过人的腰部。 但春天的气息,却已经扑面而来。 北河开始化冻了! 兹拉!兹拉! 断裂的冰河,卷起无数浮冰,奔流向下,两条汉军搭设的浮桥,被这狂猛的力量撕碎。 即使是站在高阙城头,人们也被这大自然的力量所震撼、惊叹。 但也有脑洞特别大的人,望着这条滂湃的大河,哺育过无数先王和先民的母亲河,在心里面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假如,吾等将这北河拓宽、清淤,再将北河与乌海的联系打通……”墨家和法家的官吏,只要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浑身都舒服的呻吟起来。 北河,本是大河的主河道,因为自然的力量,才变成今日的副河道。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今天的北河,依然宽阔、滂湃,拥有强大的力量! 而作为北河汛期泛滥的产物的乌海,也有着强大的蓄水能力。 这个计划一旦成功,等于在大河源头,拥有了一个可以调节水量的阀门。 更可以利用北河的充沛水量,将这塞上草原的许多地方,变成塞上鱼米之乡,乃至于汉家粮仓! 只是,这个工程量实在是太大了。 保守估计,起码不会逊于当年秦王朝的万里长城工程以及灵渠工程,大约只会低于秦直道的工程量。 虽然说,秦人在七八十年前,就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汉室也有相同的能力。 除非,能够解决劳动力的问题。 不然,这就只会是一个空想。 而这个工程需要的劳动力,最起码也是二十万往上! 这就让人望而却步了。 目前的汉室,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能力,将多达二十万的青壮,长年累月的放到这塞外进行艰苦、危险的工程。 单单是经济原因,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但,这并不妨碍某些有心人在悄悄的在心里决定,打算在开春后,在此地调查,写个计划出来。 因为这样做的,哪怕是最后这个计划其实卵用没有。 但,至少可以在天子面前刷一波声望,同时证明一下自己没有闲着,反而是‘热心王事’为了王事‘殚精竭虑’。 甚至,若有可能,最好来个一夜白头…… 而将军们望着这眼前的北河,却都是考虑起了修复当年秦人的白道,并且,使之与汉直道联系起来。 最好,能修一条直达此地的轨道。 至于劳动力? 汉军现在手里可不少! 光是青壮俘虏,汉军现在手里就有着足足接近十万! 差不多可以满足白道的恢复、巩固以及秦直道的开拓需求了。 不过,在高阙之北,阴山笼罩的广大草原上,此刻,却是另外一副场景。 在刚刚结束的暴风雪天气中,滞留在此地的匈奴部族,遭受了可怕的打击。 许多部落的营地外围,到处都是倒毙在地的尸体。 这些,都是冒着暴雪和饥饿,外出寻找食物和柴火的男人。 而营地之中,更是到处有着冻死、饿死的老弱妇孺。 甚至有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和大量怀有生孕的孕妇! 自古战争,受创最大的,永远都是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百姓。 而若战败,对于底层百姓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灾难。 这一点,无论古今中外,都是相通的。 哪怕再过两千年也是如此。 但对匈奴人来说,高阙战败带来的创伤,更加严重。 特别是对于这些没能及时撤出阴山的可怜人来说,更是如此。 因为,他们的牲畜、食物和多数青壮男子,都已经被匈奴贵族裹挟着或者驱赶着,走出了榆林塞。 留在此地的,都是属于被抛弃的,让他们自生自灭的老幼妇孺。 只有少数的青壮,因为种种原因滞留。 而,这,给滞留在此的所有人,带来了恐怖的灾难。 在寒冬暴雪中,他们缺乏食物、木柴、衣物,甚至是饮水、食盐和穹庐。 许多许多的家庭,整穹庐整穹庐的冻死饿死。 能活到现在的,也基本都是奄奄一息,处于坐以待毙的状态。 许多人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拆骨为炊。 但即使如此,寒冷也将他们的生命,毫不留情的夺走。 当暴雪停歇下来,剩下的幸存者,已经寥寥无几了。 他们一个个的躺在微弱的篝火旁,无神的望着外面的世界。 想要走出去,却没有任何力气。 一支从高阙城出发的汉军斥候,划着雪橇,深入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世界,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斥候们看到过很多散落在道路两侧的穹庐,打开穹庐,里面全是冻僵的尸体。 甚至,曾经有人目睹了一个极为悲伤的场面——一个母亲和她刚刚出生,脑袋刚刚钻出的孩子,一起倒毙在穹庐的一角。 孩子头上的胎衣还沾着血迹。 但他却永远无法活着看到这个世界了。 即使汉匈是敌对关系,但这样的场面,也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毕竟,中国人不是禽兽,也不是没有文明的野人。 这样的场面,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乃至于装作看不见。 更别提,中国军队,一直自诩王师。 王师是什么? 王师是文明的使者,是破晓的曙光,是给四夷带来天子雨露和雷霆的使者! 自古王师出,即使敌国百姓也会箪食壶浆。 四夷诸族,更是诚惶诚恐的跪到在王师之侧,恭敬的奉献自己部族和王国的珍品。 所以,在见到这个情况后,带队的校尉一边命人回高阙报告,一边立刻组织起人手,进行救援。 而义纵在得知了具体情况后,也立刻派出了一千多人,还有十余位军医,立刻出发,前去拯救那些处在生死关头的匈奴人。 而义纵的决定,让无数投降和投诚的匈奴贵族以及降兵们,都感激涕零。 过去,在草原上,某部族要是遭灾,别说得到单于庭的救援了,便是连该有的负担,也不会减少。 遭灾的部族,即使是本部,也属于活该! 而现在,汉朝居然主动向遭受了危机的匈奴人伸出了援手?! 这证明了什么? 这证明,最起码,汉朝要比匈奴单于庭更靠谱,也更有责任心。 更让无数人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毕竟,汉朝人连没有投降,还不知道是不是敌人的匈奴部族,都愿意拯救,施以援手。 那自己等降臣和奴隶,汉朝总不会不管吧! ……………… 诸位读者老爷国庆快乐~~~~ 嗯,今天是俺跟老婆的结婚纪念日,所以晚上要出门逛街~ 所以第二更会晚一些~ 但请大家放心,明天开始我会进入工作状态!(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节 匈奴的战略调整(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跨越瀚海,穿越被暴风雪肆虐的幕北,进入富饶的西域。 此刻,西域的风雪,也已经停歇。 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此时,匈奴的单于庭,就驻谒在尹列水之侧,曾经的月氏王庭废墟附近。 军臣的脸上,郁积着怒火。 而几位幕南部族的首领,也同样无比愤怒。 尤其是右谷蠡王亦石,几乎就像一座愤怒的火山! “大单于,河间地是我匈奴祖庭,是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的苑囿,一定要夺回来!”亦石披散着头发,状如疯魔:“倘若不能将河间地夺回,那我们有何面目去地下见冒顿、老上两位大单于?” 许多部族首领听了,都是纷纷点头。 对于匈奴而言,阴山以内,长城以北的那个广袤草原,不仅仅是他们的出生地,也是他们的发祥地,更是他们不可或缺的经济重地和武器原料供应地。 该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匈奴宁愿失去龙城,也绝不愿意失去河间地。 但是…… 军臣望着这些家伙,鼻孔里哼了一声。 “右谷蠡王……”军臣看着自己的这个总爱跟自己过不去的侄子,道:“河间祖庭丢失,本单于确实有愧,不如右谷蠡王率部去为本单于夺回河间地?” “只要右谷蠡王能够夺回河间地,本单于发誓,一定立你为右贤王,甚至左贤王!” 开什么玩笑? 汉朝现在已经牢牢控制住了高阙,占据了天险。 匈奴骑兵,几乎不可能再从汉朝的嘴里抢回当地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人,敢去高阙城下叫阵。 别看亦石等人跳得欢,但实际上…… 不出军臣所料,亦石一听要自己去夺回河间地,立刻就闭嘴不语了。 但他闭嘴了,其他人却跳的更欢了。 这些幕南部族,尤其是本部的贵族们,一个个慷慨激昂,纷纷表示河间地决不能落到汉朝手里,更决不能让汉朝巩固当地的统治。 不然,匈奴帝国就要灭亡,先祖和神明,都会发怒。 他们说的确实是有道理。 所以,不少幕北部族,也都非常同情。 这让军臣烦不胜烦。 “你们口口声声说:河间地乃冒顿、老上两位大单于的苑囿……”军臣终于受不了,一拍案板,站起身来:“本单于的苑囿,难道不是河间地?” 一时间,许多人都被震慑住了。 因为,军臣的指责,太过犀利,也太过诛心了。 没有人敢在如今这样的时候,沾上‘居心叵测’或者对单于不满的罪名。 很简单,现在的单于军臣,虽然在面对汉朝时,一败涂地。 但他在西方找回了场子。 西征的大胜和缴获以及战利品,甚至超过了匈奴在河间地的损失很多很多。 尤其是数以千计的熟练工匠的获得,让匈奴的国力大增。 而单于也借此,控制住了诸部族的武装——你想换装吗?想的话,就必须跪舔单于,不然,就继续拿着青铜铤,穿着皮衣,用着木弓吧。 而通过西征,单于的力量,也大大增强了。 如今的匈奴单于庭直接控制的兵力,已经多达十万骑。 这个数字的兵力,足以碾压其他任何人。 甚至哪怕四柱联合起来,也未必能打得过。 最重要的是,幕南部族,在冬天的高阙会战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而幕北部族,则在西方发了大财,实力暴涨,此消彼长之下,幕北部族的力量,现在已经完全碾压了幕南部族。 所以,幕南诸部族的首领,才会跳的如此高。 没有别的原因,他们害怕********和无视而已。 在草原上,一个部族一旦边缘化,可以参考曾经的呼揭部族。 呼揭人被老上单于发配金山,边缘数十年,结果,连匈奴人自己都瞧不起他们,视为蛮子,甚至有十几年的时间,连碲林大会也不让他们参加。 可没有想人落到那个地步。 当然,促使幕南诸部族首领联合起来的更大动力,来自于危机感——高阙既失,阴山也就自动的落入了汉朝控制,只要等春天来临,冰雪消融,汉军就可能控制阴山。 到那个时候,幕南地区的大部分部族的牧场,都处在汉朝骑兵的攻击范围之内。 从阴山出发,任何一支汉骑,都可以在半个月内,就将幕南地区的部族扫荡一遍。 到那个时候,幕南部族除了逃过瀚海,躲避汉朝打击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叫大家伙去面对汉朝的神骑?那与找死有什么区别? 反正,部族的骑兵,绝对会在看到汉朝神骑阵列的瞬间,就崩溃四散。 但幕北的牧场,尤其是那些相对肥美的牧场,几乎都有主了。 这就意味着,幕南诸部族,将很可能只能在别人不要的牧场上放牧,靠着捡拾残羹剩饭为生。 那跟死,有何区别? 所以,大家伙必须闹。 闹到单于要嘛夺回河间地,保护诸部的安全,要嘛,给出足够的补偿! 不然,说破天了,大家也不会同意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案。 但,军臣的看法,就跟幕南诸部的看法,完全是两回事情。 对军臣而言,河间地的丢失,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更可怕的是——有证据显示,汉朝人似乎召唤了陨石,砸毁了高阙!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确实有这样的流言流传。 于是,这就很可怕了。 假如是真的的话,万一在战争中,汉朝人再次召唤陨石,砸向匈奴军队,那还玩蛋? 在没有证明此事真伪之前,军臣是死也不会将主力南迁的。 更何况,哪怕证伪了那个传言,横亘在匈奴人面前的还有汉朝人可怕的神骑。 刀枪不入的神骑,对如今的匈奴骑兵,哪怕是进化过后的匈奴骑兵,也是一个无解的bug。 事实证明,在汉朝的神骑面前,一切部族,都跟纸糊的一样。 所以,在没有找到对付汉朝神骑的办法前,军臣也是不肯去与汉朝进行大规模决战的。 毕竟,只有白痴,才会去打一场注定要输的战争。 更别提,比起南方,抢西方,对西方世界进行征服和开拓,更符合现在的匈奴的利益。 所以,军臣横了满帐贵族一眼,说道:“等呼衍当屠回来,再讨论此事,在呼衍当屠还没有归来前,擅议此事者,休怪本单于不留情面!” 他,现在确实有这个威权。 因为西征的胜利,是他带来的。 所以,在幕北部族和单于庭的贵族眼里,他这个单于甚至比老上单于还要优秀! 至于幕南的失败? 又不是军臣的失败! 它们只是尹稚斜和呼衍当屠的失败! 与单于无关! 虽然这样说似乎有什么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 军臣本人,从未领导和指挥过幕南的任何战事。 他本人一直在西征,失败的是尹稚斜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和呼衍当屠这个废物! 这套说辞,不管别人信不信,军臣自己是肯定相信的。 而幕南诸部族,包括右谷蠡王在内,面对强势的军臣,虽然都愤愤不平,但却只能低头沉默。 实在是,高阙之战,对幕南诸部族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即使是在座的人,基本没有在高阙损失什么,但,高阙本身的兵力损失,已经让幕南诸部,元气大伤,甚至可以说是半身不遂了。 但,右谷蠡王亦石,见到这个情况,却在心里窃喜。 对亦石来说,他想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愤怒吧!不满吧!”亦石在心中说道:“只有这样,你们才会看清楚,军臣已经不适合领导大匈奴了!” ……………… 今天开始,每天三更一万字起~ 嗦嘎,请大家见证吧! 这个月我要奋发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节 封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回到长安,元德六年正月丁丑(初七)。 巍巍灞桥,一片肃穆。 一位又一位,黑甲红袍的士兵,全副武装的林立在道理两侧。 他们组成了一个绵长而庞大的队列,几乎从灞桥,一直延伸到渭桥。 足足一万名军人,挺身肃立,面容肃穆,望着那些躺在棺椁之中,被三军将士抬棺而归的英雄灵枢。 身被孝服,全身缟素的妻子,拉着儿女们,抽泣不停。 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气氛。 围观的百姓也都触景生情,许多地方都传来了哭声。 这次高阙会战,关中父老将他们最优秀最杰出的子弟,送上战场。 这些子弟兵,没有辜负关中父老的殷殷期盼,他们面对三倍于己的匈奴精锐,勇敢作战,宁死不退,奋勇杀敌,取得了汉室历史上,甚至是中国历史前所未有的大胜。 但代价也是沉重的。 灞上军和棘门军残废,至少有三千关中子弟,永远长眠在河阴的平原中。 三千个家庭,从此失去了丈夫、父亲、儿子以及兄弟。 第一个棺椁,被郅都和汉军的将军们抬着,走下灞桥。 棺椁上覆盖着黑龙旗,一个校尉捧着灵牌,走在前方。 举着灵幡的太常官员低沉的吟唱着指引英灵魂魄回归故里桑梓的诗句,这是屈子著名的《招魂》:“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邪?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详邪……” 少府的乐师们也奏响了著名的诗之出车与南仲。 激扬向上的乐曲,带着丝丝的悲壮与哀伤,如泣如诉。 刘彻顺着这些乐声,走下撵车,提着天子剑,走到灵枢之前,望着那一排排的神主牌和一具具棺椁,以及被装载在马车上,盛在搪瓷瓮中的战士骨灰。 他缓步向前,走到当先的棺椁前,先看了看抬棺的郅都以及将军们,然后再凝视着棺椁前方的那块神主牌上铭刻的文字:汉灞上军骑都尉张氏讳威公。 刘彻沉默一会,然后忽地拔出那柄汉天子的象征,高帝斩白蛇剑,指向那棺椁,道:“灞上军骑都尉张威,朕命尔永为朕臣,值守朕躬,永永无穷,懋及子孙,咸于万世!朕封尔为博成侯!命为茂陵城隍,永享后世血食祭祀!” 说着,刘彻的天子剑,就在其棺椁之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响声。 城隍神,是中国传统宗教之中的一种神职。 古称水庸神,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是正神,享受香火祭祀,但彼时的城隍,更像一种宗教神,而非守护神。 直到,楚汉争霸,局面得到了改变。 楚汉争霸前期,项羽吊着刘邦打,尤其是彭城之战,刘邦几乎输光了一切,差点连自己的小命也丢在彭城。 刘邦能活下来,要感谢两个人。 一个就是郑当时的舅祖父,那位在彭城外围,为了养寇自重或者别的原因,抬了刘邦一手的丁公。 而另一位,就是刘邦的亲信大将纪信。 正是纪信伪装成刘邦的模样,假意出城投降,给刘邦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生机会。 而纪信的下场,很惨很惨…… 他被项羽活生生的烧死了…… 后来汉室鼎立,刘邦怀念纪信,于是,将纪信的家乡阆中县的一部分,改为‘安汉县’,更封纪信之子纪通为襄平侯。 同时,还在上林苑之中,为纪信建立神庙,每岁二月初八进行祭祀。 至太宗时期,因为祭祀纪信的习惯,已经成为传统。 同时太宗思念忠臣,于是,敕封纪信为史上第一位城隍神,永久守护上林苑的宫阙和山陵。 至此,影响之后两千年的城隍神神职开始确立,并且在之后的岁月里,不断扩张到天下的大小城市。 至明朝时,几乎没有那个城市没有城隍神和城隍庙,更发展出判官、黑白无常等等属神。 然而,在现在,城隍神依旧只有纪信一位,守护的也只是上林苑。 但刘彻是谁? 天子! 什么是天子? 代天牧狩,上苍之子,除了冥冥中的上苍之外,一切牛鬼蛇神,仙魔道祖,统统都要受命于他,一切不得到他同意和册封的妖神鬼怪,统统是淫祀,发现就要摧毁! 自然,他也有权力敕封和册封一位神明。 这也是中国皇帝和西方君王在本质上的不同! 中国皇帝,自古都是骑在诸神脑袋上的。 别说是什么教皇教宗,就特么的是天使下凡,见到皇帝也得跪下来,乖乖的听命! 除了老天爷,任何神魔仙妖,统统要跪舔皇帝。 谁要是敢叽叽歪歪,不服从皇帝的意志,那分分钟就要被皇帝打落神座,削掉神职乃至于一切祭祀和道场! 这是远古的先王,留给中国子孙后代最为宝贵的遗产之一。 自从尧帝,绝天地通后,就决定了中国必然是一个世俗国家! 此刻,刘彻口含天宪,以天子剑,亲自册封张威为博成侯以及城隍神。 自然,这命令立刻就生效! 不需要什么上帝、天使许可,更无须什么教廷认同。 马上就让这个世界多出一位城隍神。 茂陵城隍张威! “臣等奉诏!”群臣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休说是封一个城隍了,便是再立一位天帝的事情,刘氏天子都干过,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彻却是继续向前,走到第二具棺椁前,这是棘门军校尉王奉的棺椁。 “朕命尔王奉为河阴山主,永振河阴,永享血食,析河阴以北为‘容县’,为尔封国,以尔子为容候!”刘彻再次敕封。 封神之事,本就是皇帝特权。 只是一直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怎么善于利用这特权。 即使李世民,也只是册封了两位门神,至于宋朝的道君皇帝封的神明倒是挺多,但却沉迷于封建迷信! 但刘彻知道,封神之权,是祖先留给后世子孙最宝贵的遗产之一。 在远古时代,先民们走出蛮荒,点燃文明的火光,那时候四周全是毒虫猛兽。 为了保护人民,无数英雄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为了纪念这些英雄,先民们于是将他们神化,升华为神明。 到现在为止,中国的大部分神明,都是如此而来。 而在三王五帝时期,中国天子,更是既是人皇也是天帝! 这种文化影响,到了三代,也没有消退。、 譬如夏天子,从来都是自称太阳神。 商天子,自命为玄鸟子孙,是神子。 周天子干脆就自称上天之子。 而与之相对应的,大部分的神明,都是对百姓和人民,做出过贡献和牺牲的英雄的化身。 从山神土地,直到天神天地,皆是如此。 譬如,刘彻曾经祭祀过的介山山神介子推,就是典型的先是人贤,后为神明。 所以,刘彻非常清楚,先王和先民们,将这个权利留给子孙后代,不是让子孙们搞封建迷信,去追求什么长生不老的。 这是祖先们留给子孙后代,构建自己的时代,振奋民心,团结上下的利器!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不爱金钱的,也有不爱名利,更有不爱美人的。 但有不爱当神的吗? 更何况,刘彻不仅仅将这些英雄敕封为神,更将他们封为列侯,让他们的子孙即位,享受富贵,让他们的家族,得到他们奋战博来的遗产,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享受福泽。 这就基本上与毒、品一样,只是让人闻着,恐怕都难以自抑! 果不其然,听着天子的话,跪在地上的大臣贵族以及周围围观的百姓甚至肃穆的军人们,人人都是难以自抑! 对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和最关心的事情,永远是两个。 第一,自己的身后名与死后在九泉之下的待遇。 第二,家族的发展与未来。 这两个事情,即使再过两千年,在中国人心里也依旧根深蒂固。 而现在,刘彻一次性就帮他们解决了这两个事情。 身后名和死后哀荣? 封你为神,你还担心吗? 这可是神! 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淘汰,永享血食和香火祭祀,永为后世留念、祭祀、推崇的神! 而,天子的册封,从来都是成神的终南捷径。 从古至今,因为天子敕封,而永享血食的神明,加起来,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营! 仅仅是为了死后成神,这个世界就会有无数人,不要命! 更别提,子孙后代,还可以享受自己的福泽,成为列侯…… 而且,今天天子能封这阵亡将士的英灵为神。 那么,未来,天子会不会因为思念忠臣,而封病故大臣为神? 仔细想一想,以当今的尿性,是很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贵族大臣士大夫和百姓、军人的想法,一下子就出奇的一致了:一定要立功!而且是立下军功! 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因为,现在,事实证明了,不仅仅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军中更是一个堆满了神格和神职的宝库。 只要立下功勋,何愁不能混一个神名? …………………………………… 刘彻却是继续向前,当然,一连敕封了好几位山神土地和河伯雨师。 虽然,神职越封越小,爵位也越给越低。 但却根本无法阻碍众人心里熊熊燃烧的立功之心! 甚至,就连郅都都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如今,战死的都尉校尉,都可以封为城隍山主。 那么,未来,若是自己战死或者病逝,天子岂非是要拿出五岳乃至于八主这样级别的高级神职犒赏和敕封? 即使天子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提醒嘛…… 反正,只要丢掉节操,天子总不好意思拒绝! 不过是一纸敕封而已,但自己却可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 即使是群臣中的儒家大臣和博士们,此刻也都难以按捺自己内心的激动。 儒家虽然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孔子自己也说过:河不出图,凤鸟不至,吾已矣夫! 对于中国士大夫和贵族来说,生为人杰,死为鬼神,这是他们永远无法抗拒的事情。 伴随着无数人的目光,刘彻走到了那些被马车载着,整整齐齐的摆在马车之中的一个个骨灰瓮前。 对刘彻来说,其实,他更敬重和更感动的是这些有名无名的英雄。 因为,他们的名字,不会被记载到史书,也不会得到后人的隆重纪念,三五十年后,甚至,他们的家人,也会将他们遗忘。 他们将成为被掩埋在黄土下的灰尘,化作春泥。 但,他们却托起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脊梁,用他们的血肉,筑城了新的长城。 正如天朝太祖所说:只有人民,也唯有人民,才能创造历史! 帝王将相、公侯大夫,都不过是寄生在人民身上的寄生虫而已。 刘彻默不作声的拿着天子剑,在其中一辆马车身上轻轻一点,道:“君等皆朕忠臣,朕甚嘉之,其令君等,永为朕卫,永宿朕陵!” 然后,他收回天子剑,对身后的汲黯吩咐道:“尚书令,朕命尔自河阴、高阙之阵亡士卒之中,遴选忠勇之人,录为城隍山主、河伯雨师之属官、官吏,阴司之吏员!” “此事,卿与执金吾、丞相以及曲周候,协同办理,共同遴选,甄别,然后奏于朕前,朕当亲览而懋焉!” “诺!”汲黯立刻叩首说道:“臣谨奉诏!” 郅都也立刻微微恭身,急切的道:“臣亦奉诏!” 而在群臣之中的曲周候郦寄,更是在心里都高兴的跳起来,连忙叩首道:“臣寄谨奉诏!” 至于丞相周亚夫,现在还在太原,主持善后之事。 但丞相长史番训却是立刻代替周亚夫出列拜道:“臣代丞相谨奉诏!” 这种事情,是天大的好事,不仅仅可以刷声望,更可以塑造形象,就像后世流行的慈善基金,没有人会拒绝参与。 当天,这个事情,立刻就像风暴一般,在整个关中呼啸。 无数人在听说了这个事情后,都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甚至,就连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庭,也因此振奋、兴奋。 生为人杰,死为鬼神,不仅仅可以福泽子孙,更是庇佑家族的好事情! 想想看,一个受到天子册封的鬼神,庇佑着家族,家族何愁不兴?(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节 朝觐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夜幕降临之时,刘彻才从茂陵返回未央宫。 尽管忙累了一天,但,有些事情,却是必须抓紧时间解决。 所以,刘彻只是在撵车上眯了一个时辰,回到宫里后,立刻又投入了工作之中。 好在,他一年到头,这样的工作状态,也不超过四十天,所以,还算好,并不是很累,也没有出现其他皇帝一般,二十来岁就跟三十岁一样的可悲模样。 将堆积在案头的公文处理完毕,就已经是三更了。 刘彻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眼前堆积的奏疏,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基本上,现在要由他亲自处理的事情,都必然是军国大事,而且必须是由他亲自批准的事情。 就如这些奏疏。 这些奏疏,基本上都是丞相府和车骑将军义纵等上奏的有关高阙和河间地的行政划分方案以及筑城建议。 对于中国来说,任何得到手里的土地,都会想方设法的进行发展和开发。 即使是沙漠,也会有官员按捺不住与生俱来的种田本能,想要尝试屯田。 至于南方的丛林和北方的雪国,从来都是要种个够的。 更别提河间地这样的沃土了。 虽然暂时还没有摸清楚当地的水文和土地情况,但各级大臣,却都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在当地开垦屯田了。 他们的主张,有的刘彻同意了,有的封驳,也有的需要调查。 但,这些都不急。 当务之急,还是要移民! 当年秦国全取河套,随之移民三万户。 靠着移民和长城驻军,在陈胜吴广起义之前,河间地,一直牢牢控制在秦帝国手里,无论东胡、匈奴还是月氏,都不敢南下牧马,更不敢弯弓相对。 自然,今天的汉室,假如想要控制住该地,也至少需要移民三万户! 考虑到要真正开发和利用好当地的资源,使之成为未来汉军继续征服世界和建立秩序的基地,当地的移民应该至少要有七万户。 再加上数万户为汉室放牧的投诚牧民,这样,当地的经济以及社会财富,才能有效的支撑汉军的远征。 不过,这却谈何容易? 中国人自古就难舍故土,假如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会有人选择移民。 便是奔波天下,以经商为业的商人,临到老了,也肯定会选择回归故乡。 甚至,高居庙堂的三公九卿,乃至于皇帝,都有落叶归根的念想。 当年,刘邦归沛县,作大风歌,与父老感叹:游子悲故乡,吾魂魄百年后犹念丰沛! 其情感之真挚,让人为之动容。 至于项羽,更是放话: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连天下都不要,先回老家装逼先。 即使是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即位后也常常思念晋阳和代国,多次回晋阳探亲,与父老痛饮,临终之时,还念念不忘晋阳的山水。 也就是到了刘彻的老爹那一代,刘氏天子,才真的失去了故乡,成为了没有家乡的孤家寡人。 所以,在前几年的安东移民时,其实天下的富余人口和有移民意向的人口的潜力,基本被挖掘干净了。 想要等到下一波有移民意向的人口,起码还要几年的缓冲,等待新生代的成年。 但,高阙都已经到手,阴山也马上要落入汉室控制。 当地没有中国人,这怎么行?这怎么像话? 好在,幸亏当年刘彻机智,挖了个坑,不然现在,就要坐蜡了。 “派人立刻前往中山国,传召中山王非,立刻入京朝觐!”刘彻放下笔,对一个宦官吩咐道。 “诺!”对方立刻领命而去。 当年,刘彻曾经许诺刘非,未来夺取河间地后,将他封为蒙王,镇抚当地! 当时,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半真半假。 但现在,为了巩固当地,哪怕是假话,刘彻也要当成真话了。 无它,现在能给当地带去人口的,唯有汉室的诸侯王。 而旁支的诸侯王,刘彻信得过的,不愿意去,愿意去的信不过。 至于亲爱的兄弟们…… 刘端、刘余、刘胜、刘发,要嘛太老实,要嘛太搞怪,不适合镇抚这样一个新疆土。 而刘荣这个亲哥哥,跟刘彻一直不对路,至于亲弟弟刘阏,你让他去赵国或者齐楚,他大抵是乐意的。 但让他去塞外吃沙子,却是肯定不干。 也唯有刘非,既有能力——他至少在军事上,不会太白痴,也不会太无能,也有意愿,去当地为刘彻巩固疆土。 而派遣一个诸侯王前去河间地,这样做的好处在于,这个诸侯王还会将他的大臣官吏以及亲密的士大夫和依附于他的百姓带去。 正如当年刘明前往朝鲜,刘武前后打包送去了接近二十万的官民军队和工匠,正是这样庞大的移民基数,让汉室彻底控制和消化了朝鲜。 当地的任何部族和势力,都无法反抗! 刘非封为中山王,已经六年多了,他在中山国,虽然整天沉迷于cos武将,带兵狩猎。 但,辅佐他的大臣,都是黄老派和法家的大臣。 所以,即使他天天游猎嬉戏,但,中山的经济发展还不错。 而他一旦前往河间地,至少可以带去十万的军民移民! 刘彻自己再动员一点,三五年内,就差不多能完全消化当地了。 ………………………… 在等待刘非来京的日子里,刘彻先行完成了河间地的行政划分。 整个高阙以南,被划分为三郡。 这就是以高阙为核心的‘朔方郡’。 其名称来源于诗经。南仲: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以此纪念,高阙之战的阵亡将士。 整个朔方郡,几乎相当于内地的两个郡那么大,包括了高阙、乌海、宜梁、河阴、棘南等北河流域的广大土地。 又以秦赵时期的九原郡故城为核心,建立起‘九原郡’。 九原郡就更大了,它包括了九原、稒阳、临沃等广大的南河流域和广袤的草原,比朔方郡还要广大。 而最后的那个,也是地方最小的郡,名为安阳郡。 这是以梓岭及其周围的地区,主要以荒干水(黑水)流域的土地为主。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等冰雪消融后,不出意外,阴山也将落入汉室控制。 那可是一个不输于高阙以南的广大地区。 更是河间地的精华所在。 当年,秦人将它命名为新秦中。 由此可见当地的富饶和肥沃! 而对于这块即将落入汉室嘴里的肥肉,刘彻跟他的大臣,也已经计划好了基本的行政划分。 当地,将会被分为两郡。 东部,暂定为‘武威郡’,南部暂定为‘五原郡’。 武威郡是新地名,而五原郡则是旧地名,这也符合中国的传统。 据旧以鉴新! 然后,刘彻又将这五个郡,连同云中郡、上郡、代郡、北地郡、陇右郡、雁门郡等广大北方郡国,打包成为并州刺史部。 并州刺史部,主管的是行政和民政以及经济。 而在军事上,将在太原建立起‘安北都护府’行辕。 由安北都护府,统一协调和指挥当地的郡兵以及驻屯的野战军团,进行防御和对外进攻作战部署。 其实,你将并州刺史部看成是并州省,将安北都护府,看成是北方战区司令部,就可以理解这一系列的调整和部署。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进一步的整合北方的军事、民政,充分挖掘战争潜力,利用好每一份资源而做出的部署。 不过,这个事情,暂时只是纸上的计划。 真正要落实下去,建立健全整个制度。 可能需要两到三年的部署。 毕竟,就算后世图朝搞军区改战区,都搞了一年多,才完成调整。 在这个时代,即使一切顺利,也至少需要两三倍的时间。 ……………………………………………… 宽阔的直道两侧,白杨树挺拔的树立在道路两侧。 这些秦人当年种下的直道树木,如今已经成长成为了苍天巨木。 本来,一直有人建议,干脆砍了这些秦人的树木,换上汉家的树木,以示新朝的新气象。 不过,当今天子即位后,这些声音就消失于无形了。 传说是天子私底下告诉丞相说:朕皇祖高皇帝受命于天,斩白蛇起义,鼎立国家,传至朕,素来以德孝治天下,自古江山在德不在险,倘人主用政宽厚,泽及天下,民心自附!今有司议伐前朝树,朕甚不取!今便纵使秦始皇帝复活,朕亦能臣其,岂惧秦始皇之树哉?毋为也! 自然,这个传言一流传出来,识相的家伙立刻就自动自觉的吃掉了自己的话。 于是,这些郁郁葱葱的巨木,因此得以保全,而不是跟历史上一般,被尽数砍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直道现在依然得到了这些巨木的保护。 宽大的树木,深深扎根道路两侧,将风雪的威力大大降低,即使是在雨雪天气,直道也能行走。 此时,一个庞大的车队,行驶在直道之中。 数百名骑兵,紧紧保卫着居中的一辆马车。 安东都督薄世和堂邑候世子陈须、隆虑候陈嬌,策马走在队伍之中。 而刚刚投降的匈奴右贤王且之,则坐在马车,好奇的打量着车外的风景。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中国内地的风光。 宽阔的驰道两侧,白杨树外的田野,阡陌成排,一架架庞大的木制造物,矗立在河流之侧。 因为如今是冬天,所以,很多农民,都拿着木制武器,在地方官的带领下,在田野之间训练。 而妇女们则带着孩子,在河边洗衣。 远方的村庄,炊烟袅袅升起,鸡犬之声相闻,一片安静谐和。 但,在安静的乡村之外,远方的深山之中,却隐约可见有着浓烟滚滚冒起。 那是矿山的冶炼炉正在熔炼矿石。 这些年来,随着南阳的钢铁基地开始云转,高炉炼钢这种简单粗暴,没有技术含量,纯粹是靠人工和煤炭的造物,开始在天下流传开来。 毕竟,此物的效率,远超过去任何熔炼之法。 虽然污染大,能耗高。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为了赚钱,商人连自己都可以卖掉。 区区污染、能耗算个屁! 甚至,可能这些商人在做好事也说不定! 因为他们的生产,将会排放大量二氧化碳进入大气。 而二氧化碳,将会让气候变暖。 但,现在的全球气候,正在向小冰期发展。 所以,换句话说,若未来汉室进入工业时代,那么,这将造福世界各族人民,使得无数国家和民族得以幸存,不再被小冰期的干冷和干旱而伤害。 当然,这些商人是不知道这个的。 他们只知道,现在是他们的黄金时代。 只要拼命生产,就不怕产品卖不出去。 单单是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更别提,刚刚归附的南越王国,也有着巨大的铁器需求。 另外,国家也在大量的需求各种铁器。 在巨大的需求下,汉室工商业发展迅猛,这给各种新技术的推广和普及,造就了合适的条件。 且之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面感慨万千。 在一年前,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给汉朝跪下,还即将去跪舔汉朝皇帝,给他上一个天单于的尊号。 但,在投降后,他的节操,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低。 现在,已经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了。 更何况,他刚刚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汉朝皇帝刚刚在长安,册封了大量的在高阙阵亡的高级军官为神明。 或为城市之神,或为山神河伯。 这让且之在震惊之余,深感安心。 因为此事证明了汉朝皇帝果然是神皇! 不是神皇,怎么册封神明? 要知道,在草原上,即使是萨满教的神,也不是凡人可以册封的,祂们都是施展过一定神威的存在。 至于呼揭人,因为信仰拜火教,对神明的态度更严肃。 而汉朝皇帝明目张胆的册封大臣为神。 在且之眼里,只能认定:汉朝皇帝确实是天神下凡,不然,他这样玩,若没有足够的威能,得罪了鬼神,那是要遭殃的! 却不知,这其实是中国皇帝与生俱来的权柄! 即使是傀儡皇帝和昏君也有这权力!(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节 家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天晚上,刘彻在宣室殿召开宫廷家宴,款待从安东归来的小舅子和表哥。 薄窦外戚的主要成员都参与其中。 皇后陈阿娇则六年来,首次作为宫廷的女主人,主持宴会。 十四岁的汉室皇后,恰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魅力,雍容得体,落落大方。 让窦家在心里放心不少,也让薄太后深感欣慰。 窦家放心,这很好理解。 一个与窦氏关系亲密,有血缘关系的皇后,只要稳固地位,足可让窦氏在窦太后之后,再富贵三十年。 至于薄太后,则纯粹是不想再见到似她一般的悲剧再度在这未央宫上演。 刘彻则是静静的坐在一侧,看着这一切。 但在心底,刘彻已经在盘算外戚力量的再平衡了。 高阙之战后,义氏外戚集团,将攀升至顶点。 刘彻已经做好了,晋升义纵为大将军领安北都护府都督之职的准备。 至此,义氏外戚,很可能在未来,在汉军之中,底定足够的基础。 一个类似于历史上卫青霍去病的卫霍军事集团那样庞大的势力。 对此,刘彻是既高兴,又提防的。 这也是任何一个皇帝的本能反应。 对大将,尤其是有能力的大将,皇帝都会非常喜欢。 但国家不能依靠某一个势力或者某一个派系打天下。 多元化和再平衡,始终是维系国家稳定,政治平稳的王道。 所以,刘彻需要再扶持,再打造一个新的军功利益集团。 目前来看,薄世或许可以算作一个选择。 但,薄世的能力和性格,存在一些缺陷。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属于那种守成的官员,他缺乏进攻性和侵略性。 在安东或者朝堂上,这些缺陷,不会被发现,甚至会成为优点。 但领军作战,尤其是远征异域。 缺乏侵略性,可不行! 另外一个问题,则是所有的皇室家族都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既夺嫡与守护。 对外戚来说,让自己的外甥or表弟成为储君,这才是他们的终极追求。 历史上,臣如霍去病,也曾经亲自插手和干预皇室内部纷争!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出手和干预皇室内部的问题。 而效果则是拔群的。 因为霍去病出手之故,武帝五子尽数出京。 刘据的太子地位因此得以稳固! 虽然说,目前,刘彻还不需要为此苦恼和纠结。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对皇帝而言,永远考虑最坏的情况,总不会有问题。 未来,皇长子刘去病还不知道是否可堪成才。 其他诸子,也不清楚到底谁能成为那个在将来继续领导大汉帝国走向强盛,接过刘彻的旗帜,继续完成历史赋予汉家的使命的储君。 所以,刘彻必须考虑所有情况。 万一,将来刘去病不堪造就,而其余诸子之中,有合适人选。 刘彻就会毫不犹豫的废长立幼,然后,他会跟他的父亲一样,铁石心肠的为新君的地位稳固,而发动大清洗。 对国家来说,一家哭,永远好过一路哭、天下哭。 刘彻可不希望,自己变成晋武帝、汉宣帝那样的傻瓜——明知道太子不中用,却还惦记旧情,犹豫不决,最终给国家造成难以挽回和无可估量的打击。 对中国这样的大一统体制下的王朝来说,皇帝的权力实在太大了。 所以,昏君和庸碌之君,对国家造成的损失和打击,是呈几何数字上升的。 出于未雨绸缪的准备,刘彻不得不去考虑所有可能的选项。 不过,好消息是——未来的中国,将会足够大,大到以至于,足以安置所有的皇子,甚至足以让所有人满意。 说不定,还能出现类似汉光武故事那样的情况。 光武帝首先立的太子刘疆,不就发扬风格,把太子之位主动让给了更出色,更有能力的刘阳?(刘阳成为太子后更名刘庄,既汉明帝,而刘家一直有即太子后更名的传统) 总之未来的选择很多。 但现在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北伐,全取河西、幕北,夺西域,打通通向中亚和南亚的道路。 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堂邑候陈午,就举着酒樽,来到了刘彻面前,恭身拜道:“当今幸甚,幸蒙陛下不弃,老臣之孽子,也能成才,臣谨叩谢天恩!” 对陈午而言,刘彻这个外甥皇帝,不仅仅让他的两个儿子脱胎换骨,完成了新生。 更拯救了他的人生。 在以前,陈午名为馆陶的丈夫,实则是馆陶的奴仆加生育机器而已。 要不是窦太后还在,而且,刘氏天子看的紧,陈午感觉,自己的头顶恐怕早就绿油油了。 即使如此,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位汉室列侯的尊严,也早已经被馆陶践踏的体无完肤了。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为了娶馆陶,他可是打败了许多强敌,经过太宗皇帝钦点,方才成功尚得太宗与窦太后的唯一女儿。 而娶了刘氏的女儿,哪怕再苦再酸,也只能自己忍着。 原因无它,在之前,所有与刘氏公主或者翁主(后世的郡主)合离的男人,全都死了,而且死的极为凄惨。 在护短这个天赋上,老刘家可是点满了天赋点的。 休说是他,区区一个堂邑候了。 当年,曲逆候陈平的儿子陈买娶了太宗与慎夫人所出的女儿,结果,成亲不过两年,陈买就自杀了。 对外的说法是:恭候(买)抑郁成疾。 但实则是因为陈买发现了自己的妻子养小白脸,实在受不了这个屈辱,愤而自杀。 曲逆候都只能忍着,忍不了只好自己去死。 他陈午还能怎么着? 而且,馆陶到底没有给他戴绿帽子。 这个事情,自然就只能捏着鼻子,忍受下来。 但现在,陈午终于解脱了。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成才了,有权势了。 他们拥有的权势,连馆陶也要稀罕,于是连带着,他的地位也提高了许多,从过去的配种工具,终于荣升为丈夫,虽然依旧要被馆陶呼来喝去,但至少,是有尊严的呼来喝去,至少,馆陶在呼来喝去之前,还得喊他的名字。 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要知道在以前,除了在天子和太后、皇后面前,馆陶何曾给过他尊严和面子? 刘彻却是笑眯眯的扶起自己的姑父。 老实说,陈午这个姑父,为人老实忠厚,和善,而且富有同情心,绣衣卫就不止报告了这位汉家列侯,太长公主的丈夫,路遇贫民或者见到他人有难,伸出援手的故事。 刘彻常常为他惋惜。 他若不是娶了馆陶,他的成就绝不止是一个花瓶而已。 但没办法,谁叫他娶了姓刘的女人为妻? 要知道,刘氏公主,特别是嫡系公主,那可是整个历史上都赫赫有名,即使李唐的公主们也望尘莫及的女强人啊! 李唐公主最多也就是养养小白脸,掺和一下诸子夺嫡,最强的太平公主,仰赖武则天的威势,也不过是纠集了一批文人,上跳下蹿而已。 但老刘家的公主,那可是文能面首三千,武可定国干政的可怕存在。 自从鲁元长公主至今,几乎代代都有强大到足以干预政务的长公主活跃在朝堂之上,成为九卿之外的第十卿。 就连诸侯王的翁主们,也没有几个好欺负的。 终西汉历史,大约也就一个平阳公主,还算正常人…… 如此凶猛的公主们,就问你怕不怕。 所以,假如穿越西汉,假如不想头上绿油油,在家里抬不起头,千万千万,别娶刘家的女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刘家的公主们如此凶猛,这其中,未尝没有姓刘的皇帝纵容的缘故。 毕竟,自己的姐姐、妹妹、女儿,怎么可以让外人欺负呢? 在别人的立场上,刘氏公主凶名之外,但对刘氏自己来说,这却是对自己的亲人最好的保护方式。 这样,至少没有人敢欺负自己的家人! 所以,刘彻也仅仅只是同情陈午而已。 再多就没有了。 现在,看着陈午的模样,刘彻也是感叹一声,这位姑父现在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刘彻又抬眼看了看一副贤妻良母模样的馆陶。 这几年来,馆陶也变了许多。 至少在他面前,这个丈母娘还是很守规矩的,更不敢有放肆。 毕竟,馆陶最怕的就是惹毛了刘彻这个女婿,连带连累了陈阿娇。 但其实,馆陶完全是多心了。 对刘彻来说,现在的陈阿娇当皇后,他很满意,也很喜欢。 陈阿娇的单纯和天真以及烂漫,是他所呵护和珍惜的宝物。 毕竟,作为皇帝,这个世界上的黑暗面,他见的太多,也经历了太多。 假如回到宫廷还要去面对后妃们此起彼伏的宫斗,各种醋坛子乱飞的可怕场面,那他的生活,未免会变得太可悲了。 “大人还请免礼……”刘彻在陈午肩膀上拍了拍,道:“陈须和陈嬌两位表兄,能有今日,全赖姑父往日教导之功!” 说着,刘彻就朝陈须和陈嬌道:“还不快快来谢过姑父大人和姑母大人的养育和教育之恩?” 两兄弟闻言,立刻就对着陈午和馆陶拜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养育、教育之恩,儿子永生难忘,请受不孝子一拜!” 这让陈午感动的泪流满面,就是馆陶也唏嘘不已,连忙上前,拉着两个儿子,抱头痛哭。 而刘彻看着这个场面,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头,甭管他们是不是在作秀,但对汉家来说,还有什么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浪子回头、父子相拥而泣,更加政治正确的事情? 更别提,这个事情,其实完全可以归功刘彻自己。 传扬出去,立刻就是鲜活的教材和典型案例。 这碗鸡汤,足以让天下士大夫和贵族,都看的泪流满面,从而感慨天子人格魅力就是强就是强! 而在现在,被灌下鸡汤的窦氏外戚的成员们,看着这个场面,都是感动不已。 纷纷出列拜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臣等谨为天下贺!” 窦太后也道:“皇帝有心了……” 直至此刻,窦太后终于确信,这个天下,交给刘彻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他必将带领汉室,上接文景之盛世,步入一个全新的,自古未有的空前盛世。 刘彻却是微微一笑,恭身道:“这是孙儿该做的!” 对刘彻来说,东宫只要不出来干涉他的施政,那么,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存在任何可以抗衡他的威权的个人或者组织。 大权在握的他,野心勃勃的看着整个已知世界。 他知道,历史已经面目全非。 而今后,可能还会破碎的更加严重,甚至,足以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可怕。 还有什么事情,比粉碎历史,矫正历史,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更有成就感的? 没有了! 穿越者不能改变历史,那穿越过去做毛? 纯粹浪费!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节 选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陈阿娇非常高兴,直到晚宴结束后,她还依旧跟只小黄鹂一样,挽着刘彻的手,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们的表现。 在她眼中,父母兄弟能够和睦,这真是太好了! 刘彻却只是听了笑笑,不忍将其实她的父母和兄长,基本上都是在演戏的这个残酷事实告诉她。 将陈阿娇一路送回她的皇后寝宫,刘彻婉拒了她的贴身侍女以及皇后大长秋的那些或明或暗的引诱。 离开皇后寝宫后,刘彻在几个贴身侍卫的簇拥下,漫步在御花园的道路上。 对陈阿娇,刘彻一直都是小心呵护和保护,避免让她接触那些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但身在皇宫这个天下最凶险和竞争最激烈的旋涡之中。 谁能逃得开名利和权势的诱、惑? 陈阿娇自己能保持纯真,但她身边的人呢? “朕可真是有些幼稚……”刘彻笑了两声,为他这些年的这些幼稚而天真的行为而笑。 不过,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归是要做几件幼稚的事情来满足个人的一丝幻想。 在女人上幼稚,总比在国政上幼稚强。 刘彻甚至觉得,或许正是因为他在陈阿娇身上幼稚了,傻了,所以,当面对波云诡异的国内政事以及国际诸事,他总能不惮以最坏的情况和最险恶的人心去揣测。 “匈奴右贤王,在公车署待的怎么样?”刘彻问着身边一个侍中。 “回禀陛下,匈奴右贤王表现尚可,学习礼仪也很用功……”那人恭身答道:“只是,根据绣衣卫报告,似乎有人想要对右贤王不利……” “哦!……”刘彻闻言,嘴角溢出一丝杀机,问道:“是谁?” “绣衣卫还在调查,现在可以确认,似乎有人不想要这匈奴右贤王归顺我朝!”那人说道。 “呵呵……”刘彻踱着脚步,面带微笑。 他已经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人想要这么做了。 无非就是一帮自我感觉良好,自信心爆炸,同时,担心汉匈战争走向和平的家伙,在匈奴人或者别的什么势力的怂恿下,以为可以浑水摸鱼。 对于这些家伙,刘彻只想说一句…… “自取灭亡啊……” 不过,这个迹象,在另外一侧面,证实了今天的汉家大臣中的鹰派占比达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 以至于居然出现了,为了军功,宁愿汉室去跟全世界做战的渣渣。 他们难道就不知道用自己那进水的脑子,好好想想,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古无论争霸天下还是一统世界,都是要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就连后世米帝,都要举个****石油的旗号,披块人权的遮羞布! 至于中国,自古就是王师出,伐无道,拯生民于水火,救世界于存亡之间。 便是秦始皇帝这样耿直的男人,统一天下,也要披块仁义道德的外衣。 对付外敌,就更要如此了! 当然,其实,站在军功利益集团的角度来想这个事情,其实也可以理解。 对于军事贵族来说,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战争。 所以,他们需要尽可能的制造战争。 以此捞取军功,获得地位和权势。 别说是现在有敌人了,就是没有敌人,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制造一个。 这样来看的话,其实刘彻应该高兴才对。 因为会这样去想去思考的,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为数不多。 耳熟能详的,自然是米帝的军工复合体了…… 想着自己记忆里的那些米帝的军工复合体干出来的某些事情,刘彻就抿了抿嘴唇。 这也算是如今的汉室体制,所导致的必然。 军事贵族们,起于军功,兴于军功,最害怕的自然是没有军功。 而在之前二三十年的岁月里,汉室对于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削弱打压做的太棒了。 棒到即使如今,军事利益集团满血复活,也依然心有余悸,他们太害怕,太紧张,太担心没有战争了。 他们害怕和畏惧汉匈议和。 因为,他们发现,即使他们全部集合起来,纠集所有力量,可能也拼不过刘彻的一句话。 刘彻现在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bug。 更别提,他们实际上根本不可能集合所有力量。 连桀纣那样的暴君,尚且有人跪舔,连晋慜帝和明朝的永历皇帝这样的昏君,都有人追随。 就别提刘彻了。 实际上,现在刘彻若决定停止战争,休养生息,同时剪除军事贵族的爪牙。 基本可以确定会有大半的列侯跪舔。 至于士大夫文人们,则立刻会调转舆论的风潮。 只是…… 刘彻现在是根本不可能与匈奴议和的。 而且,匈奴人也肯定不会跟汉室议和。 在汉军没有将匈奴的骄傲、尊严以及一切宝贵的事物,全部践踏到泥浆里前,想要这些桀骜不驯的游牧民,对中国低下头颅,学习呼韩邪单于,几乎是不可能的。 历史上,汉匈经过了五十年大战,才有呼韩邪单于的臣服。 如今,哪怕最快,可能也需要五年,才能让汉室在整体上征服和折服匈奴人,同时,逼迫和胁迫他们,低头认输或者灭亡。 而且,刘彻很早就告诉了天下人。 击败匈奴,不是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 等待汉家去征服和教化的民族和王国,还有无数! 但问题是…… 刘彻确信他自己必然会按照既定的轨迹推行政策。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尤其是那些想要军功都快疯掉了的家伙。 毕竟,谁也不敢赌,匈奴人会不会在重压下认输输诚,从而结束战争,更没有人敢赌皇帝说的话,一定会算数! 反倒是,有记载的历史上,皇帝说话跟放屁一样的记载,多如牛毛! 就连周武王,都曾经想要反悔,吞掉自己说过的话。 不然,历史上的一叶封桐的典故怎么来的? 三代圣王尚且如此,在这些家伙的意识中,自然难免有所疑虑。 此时,只要匈奴人稍稍挑拨,然后他们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匈奴人提供些机会。 这事情,自然就能办得成,而且,他们还不用担什么责任,顶多丢几只替罪羔羊! 而刘彻能这么快联想到这些问题和情况。 这要感谢,历史书。 因为在曾经的历史上,武帝朝的军事贵族们,就不止一次干过类似的事情。 为了继续战争,他们甚至怂恿和放纵了江充,直接导致了巫蛊之祸。 而这,正是军功利益集团的可怕之处。 他们就跟核能一样,既可以造福国家和民族,同样也可能毁掉一切! 关键在于,怎么利用和使用,以及怎么疏导和劝诱。 想到这里,刘彻就吩咐道:“明日,召集全部在京列侯,朕要与他们谈谈心……” 既然发现了这样的端倪。 下策自然就是冷眼旁观,坐等某些人脑子抽筋,然后再出来收拾残局,然后,匈奴人就要笑的合不拢嘴。 中策则是严厉警告,同时加强保护。 但这样做,其实除了加深军方的疑虑,同时让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圣母们有了再次蹦跶的机会外,没有其他作用。 而现在的中国,就像一台正在进入冲刺状态的跑车,你忽然踩刹车,代价很可能是,需要花费数倍的时间来重新鼓舞士气。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其后竭,这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知道的道理。 而最好的选择,其实还是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消除疑虑,团结朝野,统一共识。 这样,列侯和军事贵族,自然知道,等待他们的,绝对不会是和平。 而是战争! 更多的战争!(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节 经济(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看着那些大箱子里装着的文书,再看看列侯们。 刘彻知道,这些家伙肯定没有耐心也没有那个专注力,去听或者阅读如此海量的信息——真要有这个能耐和决心以及意志力的人,现在,应该不是坐在这里。 而是在高阙前线或者地方郡国,兢兢业业的恪尽职守。 刘彻于是看向汲黯问道:“元德以前,关中最穷的县,乃是何县?” 汲黯闻言,不假思索的答道:“回禀陛下,乃是郁夷县!” 刘彻听了也是感慨一声,道:“诗云:四牡騑騑,周道郁夷……沧海桑田啊!” 当宗周之时,郁夷就是镐京的大道所在,也是列国上供的必经之道。 所过行人,途径郁夷,目睹道路两侧的阡陌连野,无不感慨王家的富庶和繁盛。 但今天,随着历史变迁和社会变化以及气候的改变。 曾经的镐京,已经被掩埋在黄土麦苗之上,郁夷这个镐京大道,也就彻底残破了。 发展至今,甚至成为了关中倒数第一的贫困县。 这不能不让人唏嘘。 汲黯却是没有太大的感慨,在他看来,休说是郁夷和宗周旧都镐京了。 曾经繁荣昌盛的秦都咸阳,现在何在? 渭河对岸的瓦砾和青草之下! 这就是天子一直所说的历史大势,浩浩荡荡! 刘彻道:“尚书令,将过去六年,郁夷县的户口变迁以及土地产量和人均牲畜保有量等数字念一念吧!” 其实,假如想要震撼人的话,最好念新丰或者槐里县的数据。 那绝对能吓尿人! 槐里县自不用说,有着茂陵这个目前汉室最大的皇家工程和陵园,槐里百姓,都已经吃的满嘴流油,根据绣衣卫报告,槐里的自耕农甚至已经过上了隔三差五可以吃一次荤腥的生活! 至于新丰,张汤当年打下的底子以及之后的继任者,张规X随,做的不错。 所以,当地的人均收入、平均亩产以及人均牲畜保有量,远超刘彻的预估。 新丰人在今天甚至已经做到了每五个人,就拥有一匹挽马或者一头耕牛。 这太可怕了! 相当于,几乎每个家庭至少保有一匹挽马、骡子或者耕牛! 这样的经济形势,几乎已经跟后世的天朝农村,家家户户拥有一辆轿车相媲美了! 甚至,假如减去通货膨胀等等因素带来的影响,他们拥有的还很可能是奔驰、宝马! 新丰县,也因此成为关中乃至于全天下最富裕,最强的县! 他们已经彻底进入了全畜力耕作和全曲辕犁深耕的全新阶段。 而关东的一些偏远郡县以及代上之地的许多乡村,至今还停留在人力牵引耕地甚至刀耕火种的阶段! 新丰百姓,跑步进入了封建社会的最高阶段。 也就是所谓的小康社会! 而此地百姓,也因此变得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要奇怪许多。 他们,就像军人一般,准时的耕作,准时的播种,准时的浇水灌溉。 他们又跟文士一般,常常出钱从少府和大农请来农稷官,指导农业生产,甚至某些大地主和豪强,出于收买人心的缘故,直接从关东的一个农家学苑,花费大价钱,请来了一批老师带着学生来到当地,美其名曰’寓教于乐‘实则是驻村干部。 以至于,现在的新丰县,几乎都快成为了农家和法家的大本营。 在当地,儒家和黄老派几乎被赶尽杀绝。 墨家更是除了提供技术支持时,可以自由出入,其他时候,都插不进去。 但槐里和新丰的数据,只能震撼人,但却不具备说服力。 要说服他人,使得他们正确认识到世界的变化。 就必须拿出一个足够让他清楚和了解到这个世界变化的证据和事实。 还有什么比郁夷这个曾经关中经济民生倒数第一的县,更有说服力的? 汲黯闻言,也不多话,微微恭身,就从箱子里,找到了郁夷县的历年档案。 然后,他拿在书上,面无表情的念了起来——其实相关数据,基本上汲黯都是记得滚瓜烂熟的,所以他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先帝三年,郁夷共有户五千三百二十一户,口两万三千七百余人,全县有三乡二十五亭,计有上田万七千一百余亩,中田五万余亩,下田六万三千一百余亩……”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关东地方县…… 在关中来说,仅仅是这个人口数字和户口数字以及田亩保有量,就足够它排名倒数第一了! 更别提,许多列侯都知道,郁夷之所以穷,是因为它的水利设施落后,甚至极度缺乏,此外,当地的地主,不是那么的友好,几乎可以说是极尽剥削和敲骨吸髓了。 至少在许多人记忆里,都记得,曾经听说过的一些民谣。 宗周之时,郁夷被诗经称赞道:四牡騑騑,周道郁夷。 但到了汉室,郁夷百姓纷纷传唱:汉道巍巍,郁夷躬躬。 淳朴的百姓,用这样浅显的比喻,道明了他们生活的艰难和对其他关中地区的羡慕。 汉朝的道路巍峨啊,但我们郁夷却只能弓着身子,蜷缩在一旁…… 而躬字,本身就是穷字在古代的同声词和同解字。 躬,蜷缩身体,穷,身在穴下。 从此可知,当年郁夷究竟窘迫到什么地步了! 汲黯却是继续念道:“昔者,郁夷上田亩产两石半,中田亩产两石,下田亩产不过一石半……” 这也正常,以前,农业技术非常粗糙,连精耕细作这种现在基本上关中人人都会的耕作技术在当时,属于被少数老农和农稷官掌握的高科技。 就像后世北宋汴梁的酒楼里的厨师们掌握的炒菜技术一样,虽然简单,但,却被人牢牢控制着,视为禁脔,传子不传女的那种! 然而,现在,别说这种精耕细作的技术了。 就连曾经被视为屠龙术的天文地理的书籍,也可以在太学和茂陵邑的图书馆里随便看到。 至于,作为汉家《易筋经》和九阴九阳这样的神功的兵家著作,则彻底烂大街了。 只要是你有钱,就可以去直市买到。 当然,直市售卖的兵书,大都偷工减料甚至错缪百出。 想要看最好的,最全的和有着当代名将注释的兵书,还是要去少府购买,虽然贵了点,但胜在文字精美,用纸实在而且还有当代名将的注释和解说。 真是完美! 列侯们反正就只买也只看少府版本,尤其是挂着某某列侯或者某某将军注释的版本的。 至于号称当代为官必读,天子亲自推荐,九卿看了都说好的《新农书》则是彻底卖疯了。 基本上有志于考举的士子,只要有能力,基本是人手一套。 而没有能力,负担不起购买新农书所需要的资金的寒门士子,也会想方设法的从朋友或者同乡处借阅,甚至手抄一部。 所以呢,在今天,农业技术,再也不是少数人的专利了。 至少在关中,基本上,是个亭长,都读过《新农书》知道怎么指导和帮助百姓,进行技术改进,从而提高农业生产效率以及粮食的产量。 所以,群臣都已经有了准备,面对郁夷的粮食产量暴增的这一事实。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郁夷何止粮食亩产暴增! 整个郁夷的所有经济数字,在过去六年间,不断飘红! 特别是近两年,郁夷的人口、户数以及粮食产量甚至田亩数量,都在向上使劲的蹦! 蹦的人心慌,蹦的人心喜,蹦的人瞠目结舌,乃至于目瞪口呆。 许多人都在心里问着:“这还是郁夷吗?那个‘汉道微微,郁夷躬躬’的郁夷?怕是六年前的新丰县也比不上了吧?” ……………… 以下不计入收费: 本来,写完两章是准备休息,水群,顺便看看视频的。 但谁知道,我看到了国猪的惨败,然后在群里水了一下,然后就被催更了~ 悲剧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后悔啊,要是当初我一直买国猪败,到现在,起码几百万身家了吧。 麻蛋,我终于知道,我误会国猪了,他们不是真的想输,他们只是在给俺指明一条发财的道路啊~~~~~ 唉,奈何我太年轻,看不透国猪的暗喻啊! 从今天开始,买国猪输,应该还来得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节 经济(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汲黯将这郁夷历年来的数据念完后,也是心里一惊,然后震怖的看着手里的档案。 “连郁夷今日,都已经是如此兴旺了……”汲黯在心里想着:“难怪关中百姓皆曰:天子尧舜也!” 便是刘彻,其实也有些吃惊。 他知道郁夷这六年来发展的不错,因为,包括郁夷在内的周围数县所共同组成的所谓岐山原地区,就是墨家的大本营。 当地,县乡亭里,墨社林立。 可以说是如今汉室基层组织力量最强,行动力最强的地方。 但,居然发展的如此好,这也实在让刘彻有些咋舌。 “想不到墨家之中,实干者如此之多……”刘彻在心里感慨着:“如今,看来,朕当年的担心是白费了!” 当初,刘彻觉得,墨家的士子,理想主义色彩太浓厚,恐怕无法成事。 但为了拉拢墨家给他卖命,所以他丢出了岐山原这个关中最穷最偏的地区给墨家去捣鼓,本意是想让墨家知难而退,老老实实的搞他们的科学技术和研究。 但,当初的刘彻,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数年,墨家居然能交出一分如此完美的答卷! 假如数据没有水分的话,那么,在过去六年中,仅仅是郁夷一县,户口就增加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总户口从五千三百二十一户,直接暴增到了接近七千户。 六年时间,户数净增加一千六百户! 相当于每年净增殖户口百分之十二以上! 这可比百分之十二的人口增殖速度还要恐怖,因为这意味着,更多的家庭,更多的税赋来源以及更多的兵源。 而在土地方面,就更可怕了。 过去六年,郁夷的土地,虽然总额只增加了不过数千亩。 但是,土地质量却大大提高了。 上田的数量,几乎翻了五倍,从过去的七千余亩,暴增到现在的接近三万亩,而中田的面积,也大大增加了,从过去的五万余亩,增加到现在的接近七万亩,自然,下田的数字,减少了几乎三分之二,只有不过两万亩了。 这个数据的变化,表明了,郁夷当地的农业经济和发展,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未来,此地肯定将成为汉家粮仓。 年产粟麦数十万石。 不仅仅可以养活郁夷百姓和郁夷越来越多的孩子,更可以每岁转输国库数千石田税,甚至还可以售卖数万石粮食给少府! 而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在六年前,郁夷的财政每年都是入不敷出。 官府甚至没有余财修缮水利,只能用着那些老旧但已经不堪重负的水利设施。 当地的土地盐碱化非常严重,山地也多,粮食产出,越来越少,以至于亩产超过两石的上田,加起来也才七千多亩。 这么点粮食,根本养不活人! 刘彻的思贤苑的百姓,最初就有超过三成是郁夷人。 但在现在,不过六年时间,郁夷的面貌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别说大臣们,就是刘彻都感觉惊讶无比。 要知道,其实今天的汉室,很多郡县,都是无法在粮食上自给自足的。 所以,才会出现很多地方的百姓,特别是下层的贫民,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 所以,此时的天下百姓,才会没有吃午餐的习惯。 因为,他们必须省下宝贵的粮食,来填饱家人的肚子。 为了填饱家人的肚子,很多百姓,都选择摘野菜充饥。 营养不良,一直就是汉室青少年的头号杀手。 但现在,郁夷百姓,依靠自己和墨家,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意味着什么? 刘彻很清楚! 这意味着郁夷模式,可以被推广,甚至可以成为一个模范。 天下郡县这么多,不说全部都可以如同郁夷一般自给自足,甚至还有余力,反哺国家。 哪怕只是降低贫民数量,增加中产阶级的数量,都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但暂时来说,郁夷模式,甚至整个关中的地方的发展方式,都不适合在关东推广。 原因很简单。 郁夷和整个关中的大发展,不仅仅是因为墨家或者法家给力。 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对外战争带来的红利。 单单是马邑之战,汉军就缴获了接近两百万的各种牲畜。 然后,刘彻将它们中的一部分,假贷给了关中百姓。 不然的话,墨家就是开挂,恐怕也不可能取得如此成绩。 刘彻将汲黯手里,接过那份郁夷的经济数据,看着其中的牲畜数量。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群臣,道:“六年前,整个郁夷县,仅有传马两匹,骡五十头,牛一百余头,挽马、驴约四十余头……” “而现在,郁夷有在栏传马十五匹,骡一百二十余头,耕牛五百余头,挽马、驴等三百头!”刘彻说道:“今日百姓耕作,已经离不开牲畜之力了!” 这自然是肯定的。 过去,当牛耕和马耕没有普及前,大量百姓,只能靠着人力挽犁,进行简单低效而且消耗极大的劳作。 若是劳动力不足,很容易就会错过农时,导致歉收,全家挨饿,甚至让一个家庭面临绝境。 但,现在有了牲畜之助。 百姓的耕作方式和效率,得到了大大提升。 从前,需要数日甚至十余日才能耕完的土地,如今,在耕牛、挽马以及曲辕犁的共同帮助下,仅需一日或者两三日,就可以完成。 而且,相较于过去的浅耕粗种。 如今的技术进步,带来的是深耕细作的黑科技。 这直接让汉室的亩产暴增,同时,因为深耕的缘故,土壤的盐碱化也被遏制住了。 更重要的是,这还不会误了农时,导致庄稼歉收和病虫。 而带来这些改变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汉军的胜利! 刘彻扫了一眼列侯们,问道:“这是穷兵黩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若这样都是穷兵黩武,那么,孝公之后的七代秦王是什么? 列侯们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而鹰派和刘彻的马屁精们,则是人人昂首。 甚至于,就连在殿外的士卒,也是听得热血沸腾。 人人都在心里狂吼着:陛下万岁! 刘彻却是缓缓吐出一句名言:“这不是穷兵黩武!此乃以大汉的剑,为大汉的犁,找到大汉的牲畜!” 至于土地? 暂时是指望不上的。 整个塞北的草原,适宜耕种的地方,都很少。 除了河套外,也就是一个河西走廊中的绿洲,可以适宜耕作。 但河西走廊的绿洲和沃土,分布稀疏,假如要在当地进行屯垦,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来说,其实是得不偿失的。 武帝在轮台屯田的前期投入大的连武帝都只能咬牙坚持! 不过,只要打通了河西走廊,进入西域,那么,汉家就可以接触到一块适宜农耕的风水宝地。 而越过葱岭后,适合种地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到时候,就可以用汉军的剑去为汉家的犁获取土地了。 更可以缓解人口增殖速度过快带来的压力。 将这个事情摊开来,说清楚后,刘彻就将剩下的七八封的报告,连念也不念,直接丢进火盆烧掉。 这既是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更是因为,其实剩下的报告,有大半,其实都是空白的。 刘彻只是在虚张声势,吓唬旧列侯们:你们的事情,朕都知道,不过,朕宽宏大量,就不计较了。 但列侯们不知道啊,所以,许多心里有鬼的,都吓了个半死。 直到走出殿门时,依然有人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膛,感觉整个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节 坏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军臣会不会吐血,没人知道。 但且之却是欢天喜地的跪在地上,叩首道:“臣谨奉诏,臣与臣子孙,愿永为汉臣妾,永做陛下走狗……” 这单于的王冠,总算戴到了自己头上。 甭管,这个王冠到底有多大效力?究竟能得到多少部族承认? 但仅仅是成为单于本身,这对且之来说,都等于圆梦了。 这可是单于啊! 真正的草原之主,引弓之民的王,统御万族的真正霸主! 且之在他懂事起,就已经垂涎这个称呼了。 今天,终于成为单于。 他且之也就不枉活这一世了! 至于这个单于之位是匈奴的死敌,与引弓之民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习俗截然相反的汉朝皇帝所册封,而不是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和军队,从军臣手里夺过来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汉朝强盛,整个幕南都在传说着汉天子乃天神下凡,可号令山川,让日月移位,星辰倒转的真神。 获天神之册封,在本质上来说,就足以拥有莫大的说服力和号召力。 且之甚至已经看到了,数以万计的牧民,拖家带口,前来投效他的场景。 但,在那之前,他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拿下龙城,占据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大单于的安眠之地,从此正式拥有与军臣分庭抗礼的大义名分。 当然,最好,还拿下祁连山和胭脂山,这样,就真的拥有了主动权! 甚至可以吸引幕北部族都来投效! 真正的坐实自己的单于名头! 所以,且之匍匐在地上,拜道:“臣蒙陛下不弃,封为归义单于,统御草原,然,臣之祖陵,至今仍在稽粥氏伪单于之手,愿陛下发天兵,为臣收之,以正正统!” 而这句话,他竟然是用的流利的汉话说出来的,连刘彻都不需要通过翻译。 可见他过去这些天,肯定私底下无数次练习过这番话! 刘彻望着他,嘴角溢出一丝微笑。 这新的归义单于,看样子,并非蠢货,相反,这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 这从他想要龙城,从而树立威望就看得出来。 他绝对不会甘坐傀儡! 事实上,游牧民族的首领们,绝大多数,即使归顺中原王朝,也都会如且之这般积极为将来准备。 要不要成全他呢? 刘彻握了握左手拇指上的一个玉指环。 讲道理的话,刘彻应该拒绝。 但是……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满肚子的坏水都在沸腾。 然后,他咧嘴一笑:“既然单于已经归义,那朕自当出王师以为单于正本清源,不过……” 前面的时候,且之听的都要心花怒放了。 但是,刘彻随即就话锋一转,道:“自古中国不用二名,单于当自更之!” 这就是要逼着且之跟他的过去一刀两断,还要逼迫他彻底的接受汉文化和汉制度! 且之听了,犹豫了一下,但也没有太过挣扎,就拜道:“诺!臣谨奉诏!” “臣旧名呼揭且之,今谨奏拜陛下,愿陛下赐臣汉姓汉名!” 这没有好羞耻或者害臊的。 在草原上,比这个事情还要夸张和可怕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当年冒顿单于破东胡,东胡部族的降者,几乎全部都被勒令匈奴化,统统取了匈奴主子的姓氏,然后加入匈奴部族的氏族。 老上单于逐月氏,也是照本宣科。 所以,对引弓之民来说,臣服强者后跟强者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匈奴后期,其王族甚至彻底抛弃了挛鞮氏这个古老的姓氏,全部自称姓刘! 刘彻负手笑道:“既然单于恳请,朕自不会吝啬!” “单于既为夏后氏之后,既用夏氏为姓,单于归义,明知大义,既用‘义’为名罢!” “诺!”且之,哦不,夏义单于立刻叩首。 虽然,没有得到刘姓之赐,但夏姓也不错了。 至少,可以跟自己的堂妹取得联系。 刘彻却是微微一笑,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错! 送走夏义,刘彻立刻对汲黯吩咐道:“行文安东,给朕诏鲜卑王及乌恒王入朝!” 在草原部族之中,谁对匈奴人的仇恨值最高? 答案当然是乌恒! 历史上,霍去病麾下的乌恒骑兵,在占领了匈奴龙城后,将冒顿和老上棺椁,从地下挖出来,暴尸数日,挫骨扬灰。 以至于匈奴单于闻讯吐血,发誓一定要复仇! 从那以后数年之间,匈奴将火力对准乌恒,发起了狂猛的打击。 但乌恒人打不过,立刻就大喊一声:霍去病爸爸。 然后,汉骠骑将军就让匈奴人狼奔豕突。 如今,刘彻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乌恒与匈奴之间的仇恨。 让乌恒人去将冒顿和老上单于挫骨扬灰。 顺便,还让且之再也无法独立于中国之外。 只能死心塌地的给汉室当打手! 而完美的是:在这一过程之中,汉家一点脏事也没做,一点污秽也没沾。 都是且之和乌恒、鲜卑人干的。 无论汉家还是刘彻,都是不赞同,但也不反对。 如此一来,匈奴的仇恨和怨怼,就都在且之和乌恒、鲜卑身上。 甚至很可能,军臣他的子孙,宁愿跪在汉朝面前,也不会去跟且之的子孙以及乌恒鲜卑祢和! 这种一箭N雕的好事,刘彻自是非常愿意做的! “诺!”汲黯恭身而去。 刘彻却是转身,吩咐左右道:“摆驾夏夫人行苑!” 自匈奴嫁来的夏胭脂,这数年来,一直谨守着本分,相夫教子,游离于宫廷的争斗和争风吃醋之外,这让刘彻很喜欢。 事实上,男人,尤其是强大的男人,喜欢的都是这种温婉恭顺,哪怕受了气也会吞进肚子里的女人。 那种强势的,自以为自己占理,就要横行霸道,肆意妄为,不给个说法和安慰,就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她的女人,几乎很难得到男人的青睐。 最多就是,她漂亮的时候,耐着性子哄哄。 一旦岁月流转,韶华不再。 那就呵呵了! 这个道理,即使再过两千年,其实也是适应的。 至于如今,如今这个宫廷之中,更是颠簸不变的真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节 绝望的匈奴人(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遥远的古道上,匈奴使者呼衍哲哥与他的使团,在汉军的监视下,越过了长城,进入了长城之内。 道路两侧,数不清的汉家百姓,聚集在两旁。 一个个北地豪侠,虎视眈眈的远远眺望着他们。 许多人都在心里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在路上搞点事情,甚至做掉这些匈奴使团?哪怕只是吓唬一下? 汉匈数十年的外交史,虽然一般都是波澜不惊。 但,有时候,却也会卷起滔天巨浪。 尤其是两国关系恶劣的时候,使团成员经常会有性命之忧。 当初,汉家名臣,贾谊贾长沙的好基友宋忠,就是在出使匈奴的路上,担心被匈奴人咔嚓掉了,于是放弃了自己的使命,奔逃而归。 从此,这位当年贾谊的好友,传说智谋韬略,不逊色于贾长沙的未来新秀,不复出现在政坛上。 时人批之曰:贾谊、宋忠,皆务华而丧其身,是绝其根本也! 事实上,不止一个宋忠曾经放弃了使命,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汉匈漫长的交往史上,至少有数十位使团成员,死在了匈奴人的屠刀或者故意制造的危险之中。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对信奉了‘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的大复仇思想的北地豪杰来说,以直报怨,就是他们的座右铭。 如今,汉家强盛,正好报当年使团的血仇! 特别是游侠儿们,都是舔着嘴唇,跃跃欲试。 对游侠来说,这些匈奴使团成员,就好比网游里的经验宝宝,别说杀一个,便是能当众吓唬一下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也能瞬间刷出无尽的声望,使自己的名字天下传扬。 所以,无数的游侠,都已经摩拳擦掌。 从云中一直到长安,各地的游侠巨头和那些急于出名,想要搏出位的年轻游侠,都在翘首以待。 呼衍哲哥自然是不清楚这些。 他率领的使团,是历次以来,最小的一个使团。 总共只有二十余人,基本上,都是单于庭的武士或者说死士。 自从进入汉境以来,他呼衍哲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们的最主要目标,就是寻机杀死且之那个叛徒,除匈奸于汉。 当然,若有可能,倘若能够刺杀汉朝的神皇,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就连哲哥都知道,是零! 回想着,不久前单于庭的变故,哲哥骑在马上,脸色凝重起来。 月前,在单于庭,兰陀辛自裁,从死者数以百计。 他的哥哥呼衍当屠闻讯,哭着赶回单于庭,给兰陀辛收尸。 但却遭到了一次蓄谋已久的袭击。 呼衍氏内部的那些不满他们兄弟的贵族,抓住呼衍当屠急于赶回单于庭,没有率领大批骑兵的机会,想要将他们兄弟置于死地。 好在,关键时刻,左谷蠡王狐鹿涉的骑兵出现,才让他们兄弟捡回一条命。 回到单于庭后,单于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结果却被人百般阻扰,甚至有贵族跳出来,说什么‘呼衍当屠辜负单于信任,丧师辱国,丢失高阙,获罪于先祖,不当继续为左大将!’ 还好单于依旧信任他哥哥,不然的话,这个事情就麻烦大了。 但即使如此,各方的攻仵也从不断绝。 幕南诸部,群情汹汹。 许多部族贵人,都将高阙战败的责任,推给他们兄弟。 只有须卜氏站出来出说了几句公道话。 但也仅仅是公道话。 没有办法,他呼衍哲哥,为了自己的哥哥,只能肩负起出使汉朝,寻机刺杀且之,将功赎罪的任务。 这才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但调查袭击者的事情,却也是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哲哥就不由得满腹怨怼。 “单于,太软弱了啊!”哲哥在心里想着:“若是老上单于在位,岂会让诸部族如此猖狂?” 老上单于表面上性格温和,胸襟宽广,但实际上,人人都知道,他决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谁要反对他,谁就必死! 而如今的军臣单于,则是表面上大权独揽,实则,诸部族一盘散沙。 幕南的部族想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幕北的部族,也只盯着自己的利益。 匈奴再也没有老上单于时,单于一声令下,无分幕北幕南,都团结如一的精神。 当然,这也跟军臣单于自己干的事情有关。 他先杀右贤王,让幕南贵族纷纷对单于庭离心离德。 又力主西征,使得幕北部族在资源和权力上,超过幕南部族,使得幕南的部族进一步对单于庭离心离德。 最终,他又仓促下令入侵汉地。 结果导致马邑惨败! 马邑的战败,让折兰部族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过来。 没有折兰铁骑的镇压,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于是,就出现了高阙之战,诸部族,包括匈奴本部骑兵,看到汉朝神骑就跑的可怕结果。 继而出现了休屠王临阵投降的可耻之事。 如今,在匈奴国内,怎么处置休屠部族,又吵成了一团。 休屠有万余邑落,人口数万,哪怕放在匈奴,也是一个大势力。 想要处置它,不是那么容易! 而休屠的事情,还没有搞定,草原上又传出了,有两三千余秦人,率部集体南归这样的大事。 单于庭的脸被人左右开弓,直接打肿。 而更可怕的是,秦人一路南归,但单于庭在幕南的力量,却一时半会没法组织起来,前去拦截。 结果等到好不容易组织起一支军队,人家早就已经无影无踪。 数千骑兵,在草原上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到呼衍哲哥出发前,依旧没有找到那些秦人的下落。 有经验的射雕者,在察看了秦人最后留下的踪迹后断言,这些秦人是用着昼伏夜出的法子,一路走山陵和小道南下的。 而茫茫草原,如此之大。 实在是没有办法一时半会就确定他们的南下路线。 但,假如这些该死的秦人,一旦走到长城附近,回归汉朝,得到汉朝的收容。 那么,整个匈奴帝国,又将迎来一场雪崩! 不知道会有多少不堪匈奴压迫的部族,会打着‘我祖上是秦人’‘我祖上是赵人’‘我祖上是周人’……诸如此类的借口,南下投奔汉朝,寻求庇护。 毕竟,真要较真起来,草原上的引弓之民,泰半都可以追溯到中国,许多部族的祖先,确实有部分是来自中国的难民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草原的。 这样一来,匈奴帝国很可能看要土崩瓦解了。 对匈奴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尽管幕南惨败,高阙丢失。 但,去年单于西征大胜,劫掠财富无数,人口数十万,甚至还有总数多达六七千的工匠! 所以,虽然丢了高阙,幕南也损失惨重。 但,匈奴的国力实际上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甚至,若再过数年或者十几年,匈奴未必不能复制出那些汉朝的神兵利器,甚至山寨出汉朝的神骑装备。 只是…… 汉朝,不大可能给匈奴这个时间。 河间地一失,河西就已经门户大开,居延泽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少女一般,坦露在汉朝马蹄下。 自榆林塞出兵,骑兵两日就可以抵达居延泽! 居延泽若再丢,祁连山和胭脂山还有浚稽山,就全部暴露在汉朝的兵锋面前。 匈奴帝国的霸业,一片黯淡! 想到这里,哲哥就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发誓:“我一定杀死且之那个叛徒!” 是啊! 倘若他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一旦汉朝占据居延泽,威胁到匈奴的祁连山、胭脂山、浚稽山,整个河西走廊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汉朝虽然很可能对河西地区的地理地貌一无所知。 但是…… 匈奴在河西的群山之中,却有着足够多的敌人。 譬如那些放羊的奴隶——羌人。 还有在山峦之中,跟羌人一起生活,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向匈奴复仇的小月氏。 这些人,是拼死也会给汉朝军队带路的! 到那个时候,恐怕汉朝在河西会变得跟在长城内运动一样,如鱼得水。 若他们还有且之这张王牌在手。 匈奴帝国的未来命运,恐怕将会跟东胡一般,坠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为了大匈奴,我的牺牲不算什么……”呼衍哲哥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大匈奴能撑过如今这一段艰难时光,未来一定可以复兴!” 对于这一点,哲哥是毫不怀疑的。 因为,匈奴有西域在手。 西域三十六国,都是匈奴帝国最好的养分补给地。 而如今,单于又打开了西方的财富和资源宝地的大门。 每年一次西征,就可以为匈奴帝国带回无数的财富、资源和人口。 这样,匈奴帝国就有了跟汉朝持久消耗、对峙的资本。 只要拖下去,拖到汉朝神皇驾崩,未来,汉匈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呼衍哲哥,大无畏的迎着那些看着他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友好的汉朝百姓和豪杰,在汉骑的监视下,沿着直到,一直向东。 一边走,呼衍哲哥一边打量着这个他前所未见,但早已经听过自己的父辈描述过无数的富庶的汉朝山川。 这个匈奴人陌生但却又无比熟悉的世界。 一路前行,每过一地,他和他的使团,都遭遇了无数仇恨、炙热、大胆的观察和跟踪。 若不是,那支监视着他们的汉朝骑兵始终忠于职守。 呼衍哲哥相信,自己和自己的使团,此刻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但,这些汉朝骑兵,也仅仅只是保证使团成员的性命安全而已。 至于那些刻意的策马经过,然后丢丢鸡蛋、吐吐口水,甚至冷不丁射上一箭的行为,他们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这些人不做的太过,他们就懒得去管也不愿意管。 这让呼衍哲哥和他的使团在内心深处,愤怒无比,人人都在心里发誓,这个侮辱,即使他们报不了,但他们的兄弟和子孙,却一定要报复回来。 但是,当第三天,他们穿过直道的一条羊肠小道,进入一个恢弘无比的军寨前时。 呼衍哲哥和他的使团成员,心里的怨恨和愤怒之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从未在匈奴人眼前出现过的飞狐军的大本营——飞狐口要塞! 飞狐塞,这个历史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的要塞,自古以来就扼守着南北交通要道。 飞狐古道从要塞中穿过,狭窄的道路,只容一辆马车通行。 千百万年前的地球造山运动,使得太上山、常山和燕山,都在此交汇,并只留下了这么一条狭窄而险要的道路。 这条崎岖的山路,匈奴人自冒顿单于以来,做梦都想要控制。 但,始终不能成功。 即使平城之战前,匈奴骑兵在带路党的帮助下,占领了太原这样的汉朝大城市,也无法染指此地! 最开始,当哲哥和他的使团,从直道被汉朝骑兵带着走进这条古道时,他们都兴奋无比。 因为,他们马上就可以目睹那个他们的祖先梦寐以求,但始终无法窥视的汉朝战略要点,直接掌控了整个汉朝北方防御核心的飞狐塞。 但是,现在,他们人人懊恼。 他们宁愿不来,不看这个地方。 也不要目睹眼前的这个场面。 飞狐塞上,旌旗飘扬,营垒密布。 青灰色的石砖,铺满了飞狐古道的出口。 一位又一位,身经百战,披甲执锐的汉骑,策马从远方的宽阔平原演练归来。 明光闪闪的铠甲上,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长长的可怕骑枪,如同地狱中的魔神之兵,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而此刻,他们排着密集的战斗队形,从匈奴使团眼前,缓缓走过。 战马打着响鼻,骑士们高高的昂着骄傲的头颅,蔑视着自己的手下败将。 甚至有汉朝军官,对着哲哥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这吓得曾经自以为没有什么能吓倒他的哲哥,几乎从马上掉了下去。 “太可怕了!”直到这支汉朝骑兵远去,哲哥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后背和全身,都已经湿透了,甚至,他的裤裆里也湿漉漉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节 安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刘彻面前,刘非自然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他现在更是庆幸无比,当年,夺嫡之时,还好没有撕破脸! 不如,如今,不止他的母妃可能要步戚夫人后尘,就是他,估计也跟赵幽王、赵隐王的下场要差不多。 别以为,吕后死了,就没有人敢玩这种花活了! 老刘家的人是最了解自己的家族的尿性的。 太宗皇帝尚且用计玩死了淮南厉王。 先帝更是杀死了今上生母,杀母以存子! 真真是铁石心肠! 与之相比,吕后的行为,反而光明正大,就是告诉天下人,我就是不爽XX那个贱人! 至于今上? 自元德以来,死在他手里的列侯诸侯王宗室子弟还少吗? 即使窦氏和薄氏的子弟,也有好几个人因为犯法而被诛。 魏其候窦婴,在今上即位前,为其储君之位出力颇多,结果呢? 放之清河郡,夺大将军职,还毫不留情的废了魏其候的心腹灌夫,将他一撸到底! 另一位今上潜邸时期就已经投注和押注的袁盎,如今在南越国蹦跶呢! 至于齐王刘将闾,刘非就听说了,现在,这位皇叔如今是天天逢人就说当年被当今天子质问之事,然后舔着脸说什么:方今幸甚,蒙陛下不弃,以臣为诸侯巴拉巴拉。 便是先帝时期,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晁错,如今都快成了自家这位皇帝大兄的爪牙了。 在如今的情况下,这位当年的皇次子,如今的汉天子。 甭说学吕后玩人彘,就是把他也削成人彘,找个坛子养起来当个乐子,那也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所以,刘非战战兢兢的说道:“不敢,君臣有别,臣安敢在陛下面前失礼?” 刘彻却是笑了:“中山王真是太客套了,朕与王,兄弟也,无须这样生分,更何况,朕还有事情要交托于王!” 刘非一听,心里面乐的跟什么似的。 此番天子忽然出乎意料的传召他,刘非就已经猜到了原因,此刻听到刘彻如此说,他更是放下了悬着的心,拜道:“陛下既有命,臣必万死不辞!” 对刘非来说,铁马金戈,驰骋沙场,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有些时候甚至恨自己出生在天家! 生为皇室成员,将他的理想和抱负也全部束缚起来了。 刘非太渴望太渴望战争,太渴望太渴望去塞外与匈奴人作战,驰骋沙场了。 他有些时候甚至会生出一股干脆放弃王位,去汉军之中当一个小兵的冲动。 当然,这也跟他自小就没吃过苦,不知民间疾苦有关。 刘彻望着自己的这个弟弟,老刘家向来出奇葩。 尤其是他这一代的兄弟。 刘端、刘彭祖、刘胜这样的知名人物就不说了。 就说眼前这位中山王,历史上的江都易王吧。 他的一生,就是一部整天在cos将军的一生。 而且,极为失败! 为什么? 因为cos将军不仅仅从未实现过,他在子女教育上,更是一个悲剧。 他的儿子跟女儿甚至玩起了姐弟相恋的戏码…… 只能说城会玩。 不过,在汉室玩这种禁忌的代价是非常大的。 即使是诸侯王,也玩不起! 汉室可以容忍王公贵族拔掉无情,也可以容忍贵族寡妇甚至有妇之夫面首三千,还能容忍贵族有龙阳之好,大搞基建。 但独独不会也不能容忍任何近亲之间的乱X。 一旦发现,无论是谁,无论地位有多高,都是死! 从无幸免,也不可能幸免。 因为,刘氏的立国之基,就是孝道。 近亲乱X,是获罪于祖先,是对祖先和家族的最大羞辱和背叛,不可能饶恕,也不会饶恕! 但在如今,刘非的人生,还可以拯救。 刘彻也不希望这个他的兄弟之中,唯一一个始终有着尚武之心和开拓之心的兄弟,继续他历史上的苦闷之旅了。 而且,现在的刘彻,也根本不害怕他打出成绩来。 恰恰相反,刘彻反而担心他作战指挥失败,丢了老刘家的脸! 毕竟,这个世界足够大。 完全可以容纳一个能征善战的兄弟。 刘非再能打,也绝对不可能再威胁到刘彻的地位了。 旁的不说,假如任何人现在要造反的话,即使他们控制了南北两军,甚至羽林卫和虎贲卫,但,刘彻就有这个自信,只要他出现在城头,对着军队喊话。 立刻就能让大军倒戈,甚至足以让整个长安百姓,都拿起武器,来保卫他这个天子。 “朕打算封王于河南……”刘彻拉着刘非的手,走到大殿一侧的地图前,指着以高阙榆林塞为核心的广大高阙以北的土地:“王此新秦中八百里社稷!” 自阴山向南,直至高阙,广袤的平原上,水草丰盛,河流湖泊密布,当年秦人得此地,兴奋的将之称之为‘新秦中’。 新秦中,确实有着一切成为新粮仓的潜力。 仅仅是当地丰富的水资源,就足以底定成功的基础。 但是…… 刘彻望着刘非,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新秦中与朔方、九原、安阳等地,乃大河上游,山川植被,为中国之壁,王镇此地后,当谨记,不可轻毁山林,轻伐树木,凡伐一木,当树三木!” “砍伐一百棵以上的树木,就必须由王亲自裁决,五百株以上,当报朕批准!” 虽然说人类活动,必定会破坏当地原本的生态。 但是,树木和植被,一定要保护好。 因为,这不仅仅关系着当地未来的可持续发展。 更是中国治理大河的关键。 即使是如今的大河,就已经够狂暴的了。 汛期之时,常常卷着海量的水流,冲垮和毁灭一切沿途的村镇。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甚至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决堤洪灾,受灾百姓数以十万! 而在未来,大河决口瓠子,更是酿成了整个西汉历史上规模最大,破坏力最强的一次自然灾害。 它造成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小冰期带来的灾害影响。 作为穿越者,刘彻自然知道,多种树,广植被,总是没错的。 尤其是在大河的源头,上游这样做,绝对可以带来莫大收益,造福子孙!(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节 会议的构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非一边听,一边不断的拍着胸膛保证。 就差赌咒发誓了。 这让刘彻有些担心。 因为绣衣卫曾经递交过一个报告,说的就是他的亲爱的弟弟们的具体情况。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绣衣卫报告的有关刘非的情况里,有一句描述:中山王非者,虽好勇,然无谋,其骄奢甚于淮南厉王。 这就让刘彻有些怀疑,将他放到河套地区,会不会有问题? 万一要是出现了刘氏宗室被匈奴俘虏的丑闻,他这个皇帝恐怕要颜面无光。 不过…… 想了想,刘彻觉得,此事的收益要远远大于收获。 所以,这个风险是值得冒的。 不仅仅刘非,未来,就是刘彻自己的儿子,也会封镇到前线,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一如当年宗周在淮泗地区镇压的诸姬王国。 虽然,这些诸姬最终不是亡于楚,就是灭于齐。 但,没有任何人敢否认,淮泗诸姬王国,对于南方开发和开拓,以及中国文明的发展做出的贡献。 毫不客气的说,没有淮泗诸姬十几代人的努力和进取,此刻的齐鲁吴楚,恐怕依然是被发文身的越人部族的天堂。 当地百姓,至今都会沉沦在愚昧之中。 自然,如今,当汉室面临一个大殖民时代之时,宗室诸侯王尤其是皇室子弟,要以身作则。 类似后世历史上的宗室藩王,躲在长城的保护下,被圈养在王府之中,如同猪狗一样,这除了浪费资源和压抑人心,导致一代更比一代蠢外,不会有其他成果。 所以,刘彻也就笑笑,道:“中山王此行,为朕先锋,朕将授中山王将军印绶!”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黄金打造的金印,郑重的交给刘非:“王当戒之,慎之,勿负朕望!” 刘非一见那个将军印,立刻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连忙拜道:“既受君命,臣必万死以报!” 说完,恭敬的接过那个将印,欢天喜地的捧在手里来回把玩。 对他来说,这个将军印,甚至比他的诸侯王王位还重要! 有了此印,他就再也不是那个cos将军的死宅了。 而是一个真正的将军。 这对于刘非来说,简直就是圆梦时刻! 刘彻却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弟弟。 所有的兄弟里,其实刘非和刘端是最好对付的。 刘非是个武痴,而且还是战争狂,就跟文青一般,很好对付。 文青,譬如刘武啊什么的,上司马相如,总是不会有错。 而武痴和战争狂,一个可以满足他们心底野望的将军印就足够打发掉了。 果不其然,刘非抱着那个宝贝将军印,喜的什么似的。 于是,接下来,刘彻不管说什么,他都是满口答应。 等到他离开未央宫时,他已经应下了无数条件。 包括,鼓动程氏家族和中山大臣士大夫贵族百姓,一起移民至全新的蒙国。 甚至还包括了自费这一切的行动! 这可真是让刘彻赚死了。 最起码省下了数以万万计的开支,还可以借此缓解中山、赵国、清河等地区的土地危机——至少十万以上的贵族士大夫官吏军民的离开,肯定会在当地留下一个新的已经成熟的农业区,可以安置等同人数的贫民。 不过,这还不是最大的收获。 对刘彻来说,收获最大的,是让刘病已亲眼目睹了这一次的皇室内部的政治交易。 他现在或许无法理解,但未来,他可能会受益无穷。 抱着刘病已,刘彻走在回义偌的宫阙的路上。 “病已,你知道吗?”刘彻抱着长子对他说道:“在遥远的远方异域之国,有一种野鸭,会将巢穴建立在悬崖之上,当小野鸭出生后,它们就必须在父母的带领下,从数十丈高的悬崖上飞下去,寻找青草,不然它们就会饿死!”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代又一代的野鸭,经历了这样的循环,这迫使每一只小野鸭,在出生后都必须立刻长大,丰满羽翼,让身体和翅膀尽可能的能够获得力量……” 刘病已默默的听着,虽然他不大明白自己父亲所说的意思。 但他知道,他必须记住。 这也是他在思贤苑学到的技能。 教官和老师的话,必须记住,不然就要饿肚子。 而他最怕饿肚子了! 将刘病已带到义偌的宫阙中时,义偌已经睡下了。 她正怀有第二胎的生孕,非常嗜睡。 倒是可爱的桃桃小公举,一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立刻就笑嘻嘻的扑了过来。 “朕的宛邑主!”刘彻一把就将这个调皮的小可爱抱了起来。 左手一个长公主,右手一个皇长子,抱着他们,走到义偌榻前,望着熟睡中的女人,颇感幸福的笑了起来。 不过,刘彻心知肚明,这样的生活,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了。 随着孩子们慢慢长大,竞争和夺嫡,必然到来。 至于桃桃? 望着这个可爱的长女,刘彻其实也颇感头疼。 刘氏的女性,从来就没有什么安分守己或者贤良淑德一类的基因。 至于长公主,基本上都是跟女强人、政治家挂钩的。 这都要怪刘邦那个老流氓带的坏头! 未来的宛邑长公主,手里有钱,更有权势,而且身为皇室长女,天然的会得到东宫和皇后以及她母亲的宠爱。 用屁股想都知道,未来的宛邑主,怕是要卷起万千的风浪。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或许是好事。 现在,有些事情,刘彻作为皇帝是不好出面去做的。 但公主就不一样了。 她是女人,更是刘氏长公主,天然自带‘跋扈、彪悍、嚣张、无法无天’的标签。 她就算做的再出格,恐怕也没有大臣敢唧唧歪哇。 就像现在的馆陶,曾经可是号称汉家第十卿的巨头,甚至可以决定地方郡守郡尉的归属! 而桃桃的汤沐之地又在宛,这注定了她或许未来会成为汉室第一个托拉斯的掌权人,带领起天下重工业的发展! 想到这里,刘彻就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考举至今,已经七个年头了。 是时候,对其进行稍微的改革和调整。 同时…… “还得开一次石渠阁会议,对学术界和思想界,进行引导……” 百家争鸣,这是好事情,刘彻也不会轻易去插手诸子百家内部的纷争和撕逼。 他只是一个引导者。 只有在某些人的言论和做事方法,明显走上了歧途时,他才会出手、 其余时刻,他都是一个旁观者。 最多,稍稍的提醒一下。 譬如重民学派的出现,还有杂家的东迁。 但是,当诸子百家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学派,都随着诸子百家的争鸣而涌现。 刘彻甚至听说了,连算命的神棍们,都有转正和洗白,正正经经做学问和思想的趋势。 反正,论起忽悠人,方士术士们还真不怕谁! 加之,儒法黄老甚至墨家,其实都有着许多的宗周残留思想和糟糠。 这些宗周时期的东西,其实已经明显不适合如今的发展需要了。 但,却没有人敢轻易丢弃和放弃。 刘彻可不希望,诸子百家最后发展发展,纷纷走上歧途。 黄老派变成谈玄的道家这样的悲剧,刘彻可不想再次上演。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中国的皇帝,自古以来就是宗教、世俗和思想、学术的最高主宰和最高仲裁人。 为了防止某些这些年玩的太嗨皮的文人忘记了这一点,也有必要召开一个涉及全国所有主要学派的会议,来重申和强调刘彻这个皇帝在宗教、思想和学术方面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让诸子百家,都共同团结在他的旗帜下,而不是相反!(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节 合纵(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陛下这次举行石渠阁之会,欲与诸子百家名士共商国事……”一进门,董仲舒就开明宗义的道:“师兄长者,素为陛下所敬,不知可有什么计划或者说想法?” 说着,董仲舒就抬眼看了看胡毋生身旁的弟子公孙弘。 旁的,董仲舒无法确定。 但有一件事情可以相信——公孙弘肯定知道某些外人难以知晓的内幕。 毕竟,他身为主爵都尉,出入宫闱,与兰台的不少尚书,甚至尚书令汲黯,都是往从甚密。 若是绝密的军国大事,公孙弘可能还会被瞒着。 但这种实际已经公开的秘密,董仲舒知道,公孙弘肯定是知晓一二的。 而他就缺这个关键性的沟通渠道。 胡毋生却是笑笑,没有接话。 这种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当今最讨厌乱嚼舌头根子的家伙! 去年,兰台一位颇有潜力的尚书郎,就是因为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掌握的信息,结果被发落到了会稽郡去破山伐庙,与当地巫祝做斗争去了。 “师弟请入内……”胡毋生微微笑着,将董仲舒迎进自己的书房。 立刻就有下人奉上了从南方运来的上等茶叶,为主宾客人泡上。 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茶叶香味,让董仲舒嗅着,都忍不住赞道:“师兄好雅致!” 如今,在长安的贵族士大夫圈,这种泡茶的方式非常流行。 尤其受到黄老派贵族和士大夫的追捧,认为这是真正的君子雅兴。 就连儒家也颇为喜欢这样的饮茶之法。 不过…… 这种从南方运来的青茶,尤其是上等青茶,现在价格昂贵,不是等闲人能用的起。 但胡毋生就不同了。 他的弟子公孙弘,身为主爵都尉,掌管天下工商税收大小事宜,负责核定商贾訾产。 整个天下,想要巴结他的商人,不知道有多少。 虽然公孙弘在坊间的物议很好,两袖清风,就连一日三餐,也是其细君亲手所做,不止有一个人曾经看到过主爵都尉的夫人,带着下人在市籍之中选购青菜和米醋,也不止有一个人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位主爵都尉自己给自己缝补衣物。 虽然说,这有可能是作秀。 但,最起码董仲舒从未听到过任何公孙弘以权谋私的传闻。 恰恰相反,这位当今的税吏,任何人的税都敢收。 传说,他甚至连程郑氏外戚和卓氏外戚的税,也是分文必争。 但,公孙弘可以两袖清风,并不代表商人们就没有送礼和孝敬的地方了。 公孙子不收钱? 没关系! 公孙子有老师,而他的老师在临淄有一座名为稷下学苑的山门。 把子弟外甥什么的往稷下学苑一塞,岁时奉上捐赠。 这公孙子总没有办法拒绝了吧? 毕竟,大家打的旗号是‘敬胡子长者,奉财帛以助胡子教化天下’ 别说公孙弘没有办法拒绝和阻止,就是胡毋生本人,也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当世办学,不必从前了。 以前,大家都是用竹简学习。 即使是穷光蛋,只要有毅力,去山上砍点竹子,自己动手,用绳子串起来,再买把刻刀,这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现在就不同了。 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 而胡毋生如今门下弟子号称三千,贤者一百零八人。 其中寒门弟子占据了超过七成,至少有千余人是纯粹的穷人,别说笔墨纸砚了,就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搞不定! 更何况,如此多人聚集在一起学习。 光是场地、住宿和卫生以及大小杂务,每年就要吞掉数以百万的金钱。 这些钱,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 没有金主资助,如今天下任何学派都无法发展壮大,更别提争夺话语权了。 董仲舒自己就是办学的,他深知办学的艰难。 为了更好的弘扬自己的思想以及自己传承的先贤思想。 现如今这天下的知名学者,谁不是为五斗米折腰,捏着鼻子收下了一大堆,其实资质很一般,但就是家里有钱,愿意出钱的富商子弟为学生? 所以,不止是胡毋生,就是董仲舒,也其实昧着良心,捏着鼻子,收下了许多许多的商贾子弟为门徒,同时接受了大笔的赞助。 毕竟,诸子百家可以讨厌商人,但没有人能讨厌商人的钱。 没看到,连黄老学的巨头,黄生的清河学府,都开始出现了商人子弟的影子? 连向来清贵,不爱掺和俗务的黄老派都是如此了。 本就是在尘世中打滚的其他学派,自然无人幸免。 所以,董仲舒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位过去‘贱为布衣,贫为匹夫,行正循义,了义好礼’的师兄,实则早已经被商贾的糖衣炮弹打的放弃了许多原则和底线。 因为他也是如此! 不然,那稷下学苑和颍川学苑的资金怎么来的? 他们师兄弟以及上百的弟子门人,是如何在这长安城里,住得高屋大宅,出入车马相随,锦衣联袂? 总不能就靠着那点博士官的俸禄和太学的津贴以及补助吧! 想到这里,董仲舒的心里其实是苦涩的。 若有可能,他根本不想要商人的钱,也不愿意接收那些资质残差不齐,品行也是高低不一的商贾子弟。 本来说好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结果,在现实面前,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都在趋向于利。 就连当今天子,嘴上虽然不去谈论义利,但实则,所作所为,很多时候,都是盯着利益走。 有利可图,立刻就抛弃了嘴上的那一套,马上就去做,倘若要赔本的时候,则斟酌再三。 董仲舒甚至听说,如今的兰台尚书,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计算投入的得失与产出。 好好的国家,渐渐沦为利益的殿堂。 偏偏却又看上去正义凛然,仿佛神圣无比。 这真让董仲舒有些看不太明白! 胡毋生也是抬眼望了一言董仲舒,师兄弟两人都是尴尬的一笑。 “自元德二年,陛下行博士分级之制以来,天下博士在册已近四百……”胡毋生拿起茶杯,闻着香气,慢条斯理的道:“其中,八成为四百石、六百石及千石博士……” 这事情,听上去似乎与如今的石渠阁会议无关。 但董仲舒知道,恰恰相反,两者的关系非常密切。 通过博士官分级制度,当今天子实现了他最大的一个目标——打破权威和学术的垄断! 在从前,汉家博士,地位清贵,尊崇,受天下敬仰! 但现在呢? 长安就有一个笑话:当你站在大街上时,看到儒冠者路过,拿个石头砸过去,十之八九,必是博士。 这个笑话虽然夸张了些,但却也不无道理。 当今天子通过不断扩充博士的队伍,让博士这个头衔烂大街,直接导致了曾经公认的权威和学阀的标志——博士体系的崩溃。 更进一步引发了诸子百家内部的纷争。 在以前,那些小派系,小学派,要是敢唧唧歪歪,一位类似董仲舒或者胡毋生这样的博士站出来,足以一锤定音,让他们闭嘴! 但现在却不行了。 天下大小学派之中,哪个学派没有博士坐镇? 你是博士,他也是博士。 顶多就是你的级别比他高。 但想要说教或者让他低头屈服,纳头就拜?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正是因此,谷梁、思孟以及重民才得以崛起。 而在以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谷梁?思孟?重民?算那根葱?也敢与我口画圣贤之行?谈论义利之争? 思想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但现在,人家不仅仅可以与董子、胡子谈论圣贤之行,口画天下大事,更可以据理力争,打着先贤的旗号,指点江山。 更有人就借着喷人和攻仵其他学派而崛起。 譬如,荀子学派,就是如此,从一个最初不过百来号人的小学派,发展壮大,如今已经号称有门徒两千,贤达三十六,影响力在燕赵地区甚至盖过了公羊派! 而博士官的泛滥,在如今石渠阁会议即将举行的当口,也就立刻成为了关键。 因为,可以肯定一点——石渠阁之中,非博士,休想在其中占据一个位置。 甚至即使是博士官,若没有关系和门路或者足够大的名声,也是挤不进去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石渠阁地方狭小。 主体建筑就是汉家皇室档案馆和太史令的门署。 这两个地方,向来是禁地。 特别是太史令门署,别说诸子百家了,便是天子,恐怕也进不去! 进去了,就是当面打史家的脸。 更会将自己摆到如同赵盾一样的尴尬位置——您是想篡改史书呢?还是想掩盖什么呢? 如今的太史公司马谈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有人想要强闯太史令门署,那他必然宁死不屈。 即使是死了,他的继任者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在青史之上留下:某某乱其史的备注。 所以,实际上可供作为会场的地方,就是石渠阁前殿以及周围的广场。 大概最多可以同时容纳五百人。 而考虑到安保以及天子的尊严汉家的脸面,实际上能塞四百人已经是很不错了。 而天子及其扈从,还有文武百官,列侯外戚,肯定至少占走一百个席位! 留下的三百席里,黄老和墨家,至少也要占走一百席! 这是不用去想的。 黄老学是东宫两位太后都非常尊崇的学问,特别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据说这些年就一直邀请黄生等黄老学巨头入宫讲学。 至于墨家? 有着天子撑腰,基本上可以确保拥有足够多的席位。 那么剩下的位置,就只有两百席。 这两百席,对于现在的天下诸子百家来说,只能用僧多粥少来形容。 旁的不说,儒法两派,如今加起来就拥有门徒弟子接近二十万之众。 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上百之多! 单单是儒法,两百席就根本无法满足。 更别提,现在,安东有杂家崛起,燕赵之中有纵横家的传人开山立学,武苑之中,兵家的思想也渐渐复苏,已经有不止一位将军,转向了纯战术理论的研究方向。 譬如,弓高候韩颓当,曲周候郦寄还有俞候栾布。 这些大人物,这辈子该捞的荣誉和功勋也都捞的差不多了。 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留下著作,留下自己在历史上的印记。 另外,农家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别看农家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实则,他们的力量和影响力,伴随着元德以来的开疆拓土以及新工具和新耕作技术的推广,遍及天下郡县。 在如今的汉室,有些地方可能没有儒家,有些地方可能没有法家,有些地方甚至还可能没有黄老派的踪迹。 但是,当地必定有农稷官! 而农稷官,就是农家子弟! 这些人,平时隐蔽在汉室庞大的官僚体系,依托着墨家、法家、黄老派甚至儒家的遮蔽,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如老实巴交的农民。 但谁敢忽视他们的影响力? 旁的不说,现在的大农丞商容,就是一个已经被证实的,纯粹的农家传人。 与农家比,即使是如今如日中天的公羊派,其实也不够看。 好在,农家素来与世无争,其宗旨和思想,也只是希望多推广农业技术,多打粮食,从而实现民富国强。 所以,无论是谁上台,农家都会与之合作。 而农家本身,其实没有想要执政的意愿。 他们的定位,更多的是辅佐当政者,完成相关的政策和技术的推广普及。 别说是黄老派和法家了,就是儒家上台,农家也可以被收编和合作的对象。 但,除了农家之外,其他学派都是竞争者,都是敌人! 即使是同为儒家的某些派系。 譬如说,公羊的死敌谷梁! 还有那个到处喷人,自我宣扬自己才是孔子的正统嫡系,其他派系都是歪曲孔子思想的荀子学派。 董仲舒只是跟胡毋生对视一眼,两人甚至没有说话,就已经达成共识了——别人可以不管,谷梁派和荀子学派,必须要狠狠的教训! 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个世界,究竟谁才是大佬,他们应该听谁的! 更让天下人知道,谷梁和荀子,是旁门左道,学不得!(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节 合纵(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邯郸的二月,微微有些寒冷。 朱文站在邯郸城头,眺望这飞廉之土(注1)。 朱文出生于明门。 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原君朱建。 朱建生时,曾经做过英布的谋主,力主不要反叛汉室。 后来英布覆灭,朱建来到长安,在吕后时期,曾经显赫一时。 因为,他的谋主变成了辟阳侯申食其! 当年,朱建之母去世,辟阳侯申食其被陆贾说服,往税一百金(注2),由此使得其他贵族列侯往税五百金。 朱建受此大恩,于是知恩图报,在申食其被惠帝逮住小辫子要处死的,连吕后都不敢出手援救(注3)。 结果是朱建出手,出钱买通和说通了惠帝的宠臣闳籍孺,这才让申食其死里逃生。 从此之后,申食其就将朱建引为心腹,几乎事事听从。 但,可惜,此后风云突变。 吕后驾崩后,原本如日中天的吕氏外戚一夕覆灭,诸侯大臣共迎太宗自代国入主宗庙。 秋后算账的时间来了。 哪怕是申食其听从朱建之谋,闭门不出,谨小慎微,但也依旧难逃淮南厉王的一锤之击! 而作为淮南厉王的长兄,太宗皇帝在淮南厉王锤杀申食其后,非但没有追究他的罪过,反而为他擦屁股,下令官吏逮捕所有辟阳侯的家臣和客人,其中就包括了朱建。 在逮捕的官吏上门之前,朱建就选择自杀,以避免祸及家人。 而朱文,是朱建晚年所生的儿子。 今年才四十岁,正是一个学者最鼎盛和精力最强盛的时期。 “吾闻长安天子欲于石渠阁,召集天下诸子百家,共论国事……”朱文对着站在城头一角的一位贵族说道:“君为谷梁之长者,不知可有谋划?” 那人微微一笑,抚着髯须说道:“朱子急躁了?” 朱文却是垂头一笑,他如何不急? 自古以来,天子就是万物之主宰,万事之仲裁者。 而如今,无论是他所在荀子学派,还是对方的谷梁学派,其实,都非官方的经传。 以至于,历次考举,涉及到的荀子学派和谷梁的题目,都少之又少。 甚至有时候根本没有! 这就是话语权缺失带来的弊端。 而如今天子要召开石渠阁会议,与诸子百家共商国事。 只要不傻的人,基本都可以判定——这次,肯定会涉及诸子百家都共同关心和相互争论的许多问题。 譬如说义利之争。 譬如说,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甚至于,谁才是正统,谁是旁系,谁又是异端邪说这样关系着学派生死存亡的重要问题! 谁敢不重视?谁又不忐忑? 本来,朱文和他的荀子学派,是看不上谷梁派的。 觉得谷梁太过娘娘腔。 然而,现在公羊派如日中天,几乎主宰了儒门的沉浮。 倘若大家不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强大的公羊派,恐怕这次石渠阁,会得出许多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论。 而对荀子学派来说,最担忧的莫过于天子亲自裁定人性本善! 这就太可怕了! 因为,人性本恶,就是荀子学派的立生之基!立命之本! 这个被否定,荀子学派恐怕就算不消亡,也要衰弱数十年! 而当今天子是肯定有能力也有权力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因为,他是天下公认的圣王,是三王之后又一个自证天命的至尊。 同时,他还掌握着考举这样的大杀器。 在这样的局面下,天子说某某学派是异端,那就一定会被天下人视为异端! 就像去岁的狄山一案,牵连甚广。 谷梁受到沉重打击,仅仅三月之内,就流失了数百弟子门徒。 要不是这位及时反应过来,与狄山切割,恐怕谷梁派现在已经一蹶不振。 而谷梁的衰落,给了荀子学派大好的机会,让荀子学派在这燕赵大地,一下子就兴盛起来。 甚至还第一次进入邯郸城,在邯郸开了一个学苑,收了百余弟子。 不过,也不仅仅一个荀子学派从此事之中收益。 除了荀子学派外,燕赵本土的韩诗派,也迅速崛起和壮大。 韩诗派,不是韩国的诗经流派。 这个名字,是来源其创始人,太宗时的《诗经》博士,如今天下知名的名宿,大名鼎鼎的韩子,韩婴! 韩婴在学术成就上的造诣,甚至堪称当世儒门第一人。 他是孟子和荀子思想和学术的集大成者。 他第一个创造性的将先秦诸子皆以诗经明事,改成了以事证诗。 从这一点上,无论是今天的胡毋生和董仲舒的春秋注我与我注春秋,都是偷师于韩婴。 除此之外,他和他的韩诗派,还是如今燕赵地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大学派。 邯郸城里的邯郸学苑,既是他的道场。 邯郸学苑之中,有门徒一千五百人,其中甚至不乏列侯外戚子弟。 传说,甚至丞相周亚夫有一个庶子,也入读在此! 在整个汉家北方,除了公羊派,就是韩诗派目前威势最大,门徒最多,同时掌握的话语权最大。 当今天子甚至曾经四次遣使来到邯郸,给韩子祝寿。 甚至,当今天子还曾经亲自派遣自己的亲信心腹,也就是虎贲卫都尉奉车都尉剧孟,来到邯郸,为韩子送上象征弟子拜师礼的大雁和束宥。 其礼遇之隆,甚至在整个儒家内部都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传说之中,当今天子案头,有三本书,永远不会变化。 第一本是《洪范》这是当今天子每日必定要看一遍的书籍。 第二本是《尚书》,这是当今天子休闲时爱看的书籍。 而第三本,就是韩婴所著的《诗经集解》在坊间被称为《韩诗讲义》。 据说,天子对此书,甚为喜爱,曾经言道:“仲尼之后,能传诗书者,子夏也,子夏亡,孟子也,孟子亡,荀子也,荀子之后,韩子也!” 其推崇之高,让人瞠目结舌。 若非韩婴老先生近年来腿脚不便,恐怕早已经被安车驷马,请到长安,出任太学山长了。 即使如此,韩子的弟子贲生也因此成为了太学讲师,是目前太学中最年轻,资历最浅的一位——年仅三十五岁! 朱文代表的荀子学派与对方所代表的谷梁学派来此,也是为了拜访这位学术大家。 道理呢,也很简单。 如今,天下诸子百家,各有所长。 而儒家力量最强,人数最多。 但,长期以来,先是鲁儒后是公羊,主宰着儒门的大事。 其他学派,都被这两者压服。 然而,时代变了。 没有人想再这样被人代表自己,被人主宰和决定自己的学派的前途和未来。 大家都想成为显学。 至少,也要成为被朝廷认可,被天子赞誉的学派。 而公羊势力却太过于强大。 无论是荀子学派还是谷梁派,都不足以与公羊对抗。 自然,大家就只能强强联合,共抗强敌。 一如当年战国之时,面对强秦,东方六国合纵抗秦一般。 而韩婴和他的韩诗派,就是当年的齐楚。 得不到韩诗派的加入和帮忙,合纵联盟就会缺乏声势和足够大的威慑力,就很容易散伙。 为了让韩婴同意联合,朱文甚至在来之前,已经说服了整个荀子学派的巨头,同意了暂时搁浅荀子学派与韩诗派的纷争——主要是人性到底本恶还是本善? 想到这里,朱文就抬头道:“明公至此,想必与某的来意是相同的,不如……” 朱文闪烁着神色,道:“先生与我先论了一论义利之分?” 荀子学派,就是现在儒家内部的天字第一号大喷子。 他们继承了荀子的个性和学问,自诩以荀子传人为傲。 对儒门内部的其他派系,一个都看不上眼。 谷梁?伪君子,娘炮! 公羊?愤青! 鲁儒?迂腐之辈,不足与谋! 楚诗?暮气沉沉,难以为事! 思孟?孟子的话本来就是错的,你们还信?是不是脑子有病? 重民?满身铜臭味,三百里开外都能闻到了,就问你们羞不羞? 他们唯一看得上眼的,大约也就是韩诗派。 但奈何韩婴早就宣布,他已经摒弃了人性本恶理论,所以…… 韩诗派他们也喷过…… 换句话说,对荀子学派而言,儒门内部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一个完美和完善的学派。 统统都是一堆错漏和毛病的渣渣! 自然,即使此刻朱文肩负合纵重任,但看到谷梁派的人,加上此人还有些瞧不起他,那就对不住了,合纵先放一边,辩论辩论再说! 这也是士大夫文人的通病了。 这个世界上,可不止名家喜欢辩论。 事实上诸子百家,人人爱辩论。 真理越辩越明嘛。 自子夏先生之后,士大夫们聚在一起,倘若不是志同道合之人,肯定免不了要上辩论台走一遭。 当年的白马非马之论,就是这种爱好和喜好的巅峰表现。 而除了白马之辩外,历史上诸子百家之间,知名的辩论,不止发生过一次。 譬如当年农家创始人许行先生与孟子之间的那场辩论,就对整个儒家产生了深远影响。 最明显的,莫过于,儒家从此学会了精神胜利法——不管别人信不信,孟子自己宣布了自己的胜利,贬斥许行为‘南蛮鴂舌之人,作先王之道……’ 但…… 这种方法或许可以在后世蒙混过关,但在现在不行! 因为许行先生自己写的《神农书》以及其弟子门徒留下的著作都很好的证明了当年的辩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况且,还有一个更清楚的证明——那场辩论后,孟子的许多弟子门徒,弃儒从农…… 所以思孟学派至今耿耿于怀,坚持当年孟子是赢了的。 这就成为了一个公案。 至于此番,即将召开的石渠阁会议,主舞台肯定是要留给诸子百家辩论的。 有没有理?有没有用?是否符合公序良俗,先王之道? 一切,辩论台上见分晓。 所以,其实,朱文觉得,在那之前,先热身一下,也是不错。 而那位谷梁学派的巨头,似乎也正有此意——比嘴炮?谁怕谁?辩就辩呗! 倘若同门之中都不能取胜,那又如何去在石渠阁上直面墨家、法家、黄老学这样的强敌? 所以,他拱手作揖,道:“既如此,朱公请随我来……” ………………………………………… 而与此同时,在邯郸城内的一个别院之中。 年已七十的韩诗派掌门人兼创始人韩婴,却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客人姓伍,非常年轻,大约只有三十岁,穿着白狐裘做的外套,脚上一双黝黑色的皮靴非常惹人眼。 “晚辈尝读长者大作,常常爱不释手,今日有幸得见长者,实在是三生有幸……”伍姓青年恭身拜道。 韩婴听了却是笑而不语。 这些年来,捧着他闲暇是写的几篇文章,编辑出版,成为《韩子杂谈》一书者,而从天下各地蜂拥而来,想要跟他套近乎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因为…… 其实,真正接近天子的人,都知道,当今天子,真正喜欢和赞许他韩婴的不是他的那部洋洋洒洒数十万万字的《诗经集解》。 而是,不过数篇故事,总共不过两三万字,十来页的《韩子杂谈》。 与相较于学术性和思想性更浓厚的《诗经集解》相比《韩子杂谈》不仅仅字数少,而且行文随意,有些类似小说家言。 其故事,天马行空,甚至可能是子虚乌有。 韩婴当年写这些故事,其实只是教育门下弟子,寓教于乐。 但那成想,本来是娱乐自己和教育门徒的故事,吸引了今上的注意,甚至非常得今上喜爱。 今上屡次遣使来此,只为一件事情——催更! 韩婴就曾经亲口听到了来访的天使对他转达的天子口诏:朕将以先生故事、文章,为朕子嗣之书,为诸子教化之蒙也! 这是迄今为止,韩婴所知的,当今天子第一次对人说起了自己对皇子们的教育计划。 自己的文章和故事,能够成为皇室教育的一部分。 这让韩婴很爽。 但随之而来的贵戚和贵人的烦扰,又让他不胜其烦。 但却又没有办法。 譬如眼前此人。 他来自安东,拿着的是朝鲜君刘明的亲笔拜帖。 不见都不行! …………………… 注1:赵国是飞廉之后,在好基友七月的《春秋我控姐》,哦不,春秋我为王里,有详细描述,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真的很好看! 注2:往税,在汉代是一种贵族送终时的礼金方式,相当于我们今天去别人的葬礼上给的随礼。 注3:当年传说是惠帝捉奸,捉到了吕后跟申食其那啥,所以吕后根本不敢插手这个事情…… PS:推荐一本书《三国之超级召唤系统》(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六十节 连横(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对韩诗派,刘彻实在是太了解了。 甚至可以说,他是长安城里,对韩诗一派最了解的人,也不为过。 韩诗派是儒家内部的一个极具个性化和鲜明立场的学派。 韩婴本人所著的《诗经集解》其实是现在出版后的称呼,而在历史上,他的著作被称为《韩诗内传》与《韩诗外传》。 其中内传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蒙元入侵而亡散,后人再也不能目睹。 但外传却躲过了无数次浩劫,甚至避开了满清的文字狱,遗留到后世。 而刘彻前世曾经无数次看过这两本书。 他很清楚,这里面的论述和思想。 韩婴的思想和脑洞,确实是儒家之中,自荀子后最大的。 同时,他也不愧自己的荀子门徒的出身。 他的思想成就极大。 大到什么地步? 他是目前汉室儒家,甚至汉兴以来儒家内部,少数几个敢于质疑孔子并且推翻孔子的一些思想的人。 譬如,韩诗派从来不赞同孔子的克己复礼。 韩诗派推崇荀子的‘礼起于欲’,主张要满足人民的欲望,从而让人民来维护礼法制度。 除此之外,韩诗派彻底的否定了孔子‘礼不下庶民’的说法。转而推崇和宣扬统治者应该礼下庶民,天下人民,都应该被统治者尊重。 假如统治者不尊重人民,那么人民就有权力让它滚蛋! 这就是所谓的‘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倍之则亡’ 同时,韩诗派还继承和发扬了孟子的重民和民本思想,要求统治者必须‘养民’,以百姓为天,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百姓才是上天真正重视的宝贵财富。 所以统治者还必须承担‘教民’的责任。 与孔子含糊其辞的‘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不同。 韩诗派明确提出了‘愚民百万,不为有民’,一百万愚民等于零。 整个系统逻辑自洽,非常合理,同时在很多地方都非常先进,进步。 正因为如此,西汉之后,韩诗派遭到了统治者的打压和冷落。 几乎无法跻身主流,哪怕很多有识之士,清楚的知道韩诗派的先进性,也依然如此。 两汉之后,韩诗派甚至无法成为官方经学,凋零残败。 当然了,就跟一枚硬币,必然有正反两面一般。 韩诗派也不是完美的,更非全然是先进的进步的。 作为儒家学派,他本身必然带有强烈的旧时代的特征。 这是无法避免的,也是无法阻止的。 别说儒家了,黄老派和法家,亦然! 而韩诗派在刘彻眼里,最大的弊端就两个。 第一个,为了顺应时代,也为了生存、发展和壮大,韩诗派向地主和豪强以及贵族低头,他摒弃了荀子的‘法后王’思想,改为法先王。 这就不好了。 什么都是三代先王最好。 那么,这个社会还要不要发展了? 大家都要回三代,那置刘彻这个要超越三代的帝王于何地? 当然,这还只是次要的。 毕竟,嘴巴上嚷嚷的东西,要是能信,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东林党还说自己忧国忧民呢! 慈溪还说要为了大局呢! 汪精卫更是要曲线救国呢! 中国的学派,从来都是要听其言然后观其行。 因为很多人实际上是心口不一,言行不合的。 但,韩诗派的行为方面,就让刘彻很难扶持他们成为儒家第一大派系了。 因为,韩诗派提倡和宣扬,并且身体力行,主张亲亲相隐。 除此之外,跟其他很多儒家派系,特别是鲁儒一般,韩诗派太过于强调礼仪,把礼仪置于一切之上。 而对刘彻和今天的汉室来说,礼仪当然重要。 但还没有重要到比让老百姓吃饱肚子,让汉室君临天下还高的地步。 礼仪,这个东西,在刘彻眼里,也就勉勉强强,排在前五吧。 首要的问题,还是喂饱亿万民众,特别是越来越多的新生儿。 在这个方面,刘彻还是比较欣赏杂家。 因为杂家主张先把人民喂饱,再谈礼仪问题。 当然了,作为皇帝,刘彻很清楚,他的角色和他的位置,所要做的事情——既诸子百家,只要不发展到反帝反封建******和******的地步。 那就不要去干涉他们。 最多做一些引导和协调。 让他们自行根据天下形势和人民的需求去发展和进步。 皇帝要是亲自下场,去强掰思想和学术。 虽然很可能成功,但搞出来的东西,肯定难看至极。 甚至会变成一个畸形的怪物。 人为之物,总会先天不全,甚至先天残疾。缺乏灵性,更没有未来发展的潜力。 所以,刘彻对诸子百家的态度,从来都是一致的。 既不因个人喜好去强行捧某个派系,更不因个人好恶去决定一个学派的生死。 迄今为止,刘彻只对鲁儒出手过一次。 而那都还仅仅是因为鲁儒太讨厌,就像个苍蝇一样,老在他面前嗡嗡嗡,让他不耐烦。 就算是这样,刘彻也并未把鲁儒一巴掌拍死。 文字狱或者精神毁灭什么的,老刘家从来不玩。 更别说刘彻这个穿越者了。 将儒家的事情放到一边,刘彻看了看报告里的最后部分,然后道:“派人去将法家和黄老派的动作,透露给董子、胡子还有墨苑的杨生……” 说完这句话,刘彻自己也笑了。 当今天下学术界,目前来说是三分天下。 黄老、儒、法三足鼎立。 但是,墨家的力量也在渐渐恢复。 特别是依托于强大墨社组织,墨家生根基层,根基牢固。 除非刘彻这个皇帝出手,不然,就算其他三派联合起来,也无法动摇墨家的复苏势头。 另外,杂家起于安东,并且渐渐开始向着原始的最初的资产阶级和资本的意识形态方向转变。 很鲜明的一个特征就是杂家从来不提阶级和等级,也不认为人有等级。 所谓信欺在性,不在贵贱。 既是如此。 而在安东扎根后,更是渐渐转向了自由派和解放派。 他们甚至开始主张国家不要在束缚人民自由流动,‘许民自便’。 至于关津制度更是决不能再复活。 这些都已经带上了很明显的资产阶级的思维特征。 当然,是中国式的资产阶级和资本的特征。 目前来看,虽然还无法清晰的描绘出一张未来的可能会出现的中国资产阶级的面貌和特征。 但,刘彻已经可以肯定,中国的资产阶级在未来,肯定不是他在后世看到的那个受到西方资产阶级社会影响的资产阶级。 因为,中国式的封建社会就已经跟西方式的封建社会截然不同。 那么,中国式的资产阶级,必然跟西方的那个资产阶级,是两个样子。 可能有些地方会相通,譬如逐利,譬如冷血,譬如剥削。 但是,在整体的外貌和思维以及形象上,必然是南辕北辙的! 这就像中国的封建王朝,与西方的封建社会,几乎就是两个世界,两个制度,两个不同的生态系统一般。 对此,刘彻充满期待,也充满了好奇。 他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属于中国的文化和制度以及社会模式下诞生的那头怪兽,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它会长几个脑袋?有多少张嘴巴? 它与刘彻所见过的那个自出生起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的那个西方怪兽有何不同? 是更恐怖? 还是更温和? 在刘彻想来,应该是更温和的。 因为中国,素来不走极端。 无论做人,做事,还是做学问,都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 当刘彻派人悄悄的将法家和黄老学派私底下的小动作,分别告诉给了董仲舒、胡毋生以及墨家后。 这三者立刻就震怒了。 特别是公羊派的两个巨头,董仲舒与胡毋生。 对董仲舒和胡毋生而言,法家的忽然背弃,就好比自己的小妾忽然跟外面的野男人私通了一般,恶心的要命,难受的要命! 虽然他自己也私底下,在跟墨家啊黄老派啊勾勾搭搭。 但我可以出轨!你怎么可以背叛,这种典型男人思维,不仅仅会发生在针对的女性身上,更会体现在无数个方面。 说到底,还是自我本位主义在作怪。 人类就是如此,很多事情,自己做了没关系。 但要是自己的朋友或者妻妾做了,那就对不起,劳资要发飙了! 公羊派现在就是如此。 “好啊!张恢!”胡毋生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好你个田敬,黄安!” 张恢是法家巨头,而田静、黄安,分别是现在长安城内,黄老派的两位名宿。 “为我备车,我要立刻去墨苑拜访当代钜子!”盛怒之下,胡毋生立刻就有了决定。 法家和黄老派的联合,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和压迫感。 假如公羊派不能再联合一个强力的队友,那恐怕在石渠阁上,要被黄老和法家按在地上摩擦。 要知道,黄老派在列侯贵族之中,影响巨大。 而法家…… 则实际上控制了现在的汉室立法、执法和监督。 这两个家伙合流,等于他们几乎不要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得到大臣贵族的支持。 没有办法,公羊派想要不吃亏,就只能去找墨家组队。 虽然这看上去似乎很奇怪也很别扭。 儒家和墨家素来是死对头是冤家。 但谁叫法家和黄老派太不要脸? ………………………… 而在另外一边,董仲舒则是在得知此事后,冷笑几声,然后叫来自己的得意弟子褚大。 将一封亲笔交给对方,嘱托道:“立刻送去齐国临淄,为我亲手交给田慎老大人!” 黄老派能挖自己墙脚,那自己自然也挖得黄老的墙角。 而黄老派内部,从来不是一团和气。 齐黄老、楚黄老,也一直不爽秦黄老。 另外老庄学派的玄学家们,也不太喜欢当政的黄老派政治家。 而那位田慎老先生,正是如今的齐黄老的巨擘。 更是稷下学宫的嫡系传人。 事实上,整个黄老学派,最终追根溯源,都可以追溯到战国初年的齐国稷下学宫。 世人一直因孟子之故,将稷下学宫当成儒家的老巢。 而事实上,稷下学宫的真正主人,从来都是黄老派。 而董仲舒一直与齐国临淄的田慎相交莫逆。 甚至,相互书信往来,互称兄弟。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诸子百家之间,竞争归竞争,但私底下有交情的人一抓一大把。 尤其是巨头们。 巨头之所以是巨头,不仅仅因为名望,也不仅仅因为学术上的成就。 更因为他们的视野开阔,几乎人人都有博览百家,引它山之石,攻我之玉的经历。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必然会去结交那些地位和声望以及学术成就与自己相当的其他学派的巨头,甚至还有人会去结交对头。 对儒家来说,这是君子和而不同。 对黄老而言,这叫上善若水,水利万物则不争。 于法家而言,这叫做问道于路。 而杂家则叫践道——因为杂家本来就是合儒法,并黄老、墨,博采百家之长。 所以别说儒法黄老了,在历史上,儒家和墨家这样的死对头,也曾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儒家巨头,拐走墨门高徒,墨家钜子,挖走儒门新秀,这样的故事,曾经在历史上层出不穷。 这就是百家争鸣。 这就是那个曾经的诸夏的思想和文化以及学术的黄金时代。 当彼之时,儒法黄老起于士林,墨家、农家,扎根基层,又有纵横派奔走于外交,有名家依靠三寸不烂之舌,与人斗,与天斗,与世界斗。 还有老庄弟子,归隐山林,幻想羽化登仙。 又有杂家门徒,出入三教九流之间,于世俗之中,大作文章。 没有对错,也无所谓高低贵贱。 所有的道路,都只是先贤们为了走出列国混战,民不聊生的困境而做的探索。 你可以说儒家迂腐,也可以指责法家残酷,更可以说老庄荒诞。 但你永远无法指责这些先贤为了走出那个可怕的世界而付出的种种努力和探索。 因为你无法理解,这些先贤所面对的那个可怕世界和那些惨不忍睹的战乱场面。(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节 征途(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渭河两岸的柳枝,抽出了新芽,翠绿如玉。 远方的山峦脚下,滚滚的身影,再次出没在竹林之中。 春暖大地,万物复苏。 进入二月,关中的百姓,再次得到了一个喜讯:车骑将军义纵率军于汉元德六年春正月癸未(二十八),挥师进入被匈奴放弃的秦朝故关榆林塞。 至此,自秦二世二年,因为被秦庭严令,而被迫放弃的整个秦长城防线,重新被中国控制。 阴山再次成为了遮蔽诸夏文明的坚固所在。 从此,长安和关中,彻底的安全了。 匈奴骑兵的威胁,被从理论上消灭——除非他们会飞,不然就不可能越过雄关崇山,威胁到大汉王朝的根本所在。 当然,这个事情,其实影响也就那么一回事。 关中人民现在胃口养叼了。 王师出征,获胜是理所应当。 歼敌斩首捕获数字少于一万,他们都提不起欢庆的兴致了。 也就大概,哪天汉军捕获了匈奴王族成员,他们才会再有跟冬天的高阙会战胜利后那样的狂欢之兴。 况且,如今的长安人民,更关注一个即将举行的盛会——石渠阁之会! 届时,诸子百家,天下名士,大会石渠阁。 一位位名望之士,一个个诸子巨头,都将与会。 天子已经下令在未央宫北阙城楼下,重新立起了两根巨大的华表木。 其基座以大理石浇筑而成,用从安东运来长安的参天大树为主干。 巨木之上,雕刻着龙凤和种种神话传说的瑞兽。 一根立在北阙城楼之中,宫阙的门口。 一根立在北阙城楼之外,公车署的门口。 立在城楼之中的华表的基座正面,面朝宣室殿的方向,铭刻着一句宗周时的名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而在其背面,则铭刻着荀子记载的鲁哀公的名言:寡人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 毫无疑问,这两句话都是当今天子用来警醒自己的。 而在城楼之外的那根华表,在其正面,面朝御道的方向的基座上,铭刻着战国时期的一句名言: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在其背面,面朝皇宫的那一面,则铭刻着另一句话,屈子的名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很显然这是给即将与会的诸子百家巨头说的。 这是要告诉他们不要畏惧说话,也不要害怕说话。 同时应该坚持真理,向前探索。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也就那样了。 甚至很多人根本不清楚此事的意义——只有那些贵族士大夫和外戚大臣才会去思考着里面的意思和透露出来的东西。 普罗大众,很显然更关心,这华表木的巨大和装饰的华丽。 当然,对于华表木的出现,八卦党们表示:热烈欢迎。 因为,这华表木在中国文化之中,就象征着言路,象征着自由说话。 太宗皇帝当年就曾经下诏说: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 这诽谤之木,就是华表的另外一个称呼。 是自尧舜时期,就已经在诸夏民族之中流行的一种象征性的木制建筑。 它是指路的路牌和指引方向的建筑,更是统治者用于收集民间建议和意见的器具,是最原始和最古老的‘皇帝热线’‘帝王信箱’。 也是中国先王与先民交流的最重要途径。 当然,发展到现在,这些功能都已经剥离了。 华表木剩下的也就是个象征性的意义。 是在告诉天下人,尤其是天下贵族和士大夫:天子非****,不以一人以凌天下。 而是愿意跟大家伙商量着共同交换意见,一起把大汉帝国这个基业做大做强做好。 不过,在八卦党看来,这是天子在鼓励他们勇敢的说出事实。 于是,他们立刻就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虽然宫廷隐私和刘氏的那些隐秘之事,依旧是遮遮掩掩的,拿着一些黑话在圈子里私传。 但是,三公九卿的秘闻和列侯们外戚们家里的破事,那就不好意思了。 小说家们一下子得到了无数素材,然后灵感迸发,写出了许多传世佳作。 譬如某人就写了一本名为《西京故事》的种马********,将某位大人物给黑了个底朝天,将他内裤都给拔下来,让天下人都看得一乐一乐的。 而这位小说家由是赚的盘满钵满。 甚至靠着出版印刷,当年收入比他的封国租税还多! 而那位被黑的大人物,却偏偏还发作不得,只能强颜欢笑。 至于长安城里的另外一个阶级——中产阶级和富商们,则都是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天下的知名人物和大学阀入京。 这些人里,有许多,都在准备为自己的子侄,选择一个进学的学派。 那么,谁在此番石渠阁会议上更出风头,表现的更加亮眼,无疑就会直接成为他们未来给自己的子侄选择学派学习时最重要的参考依据。 不止是他们,此刻,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长安。 诸子百家各派,只要能在石渠阁会议上表现出色,获得优异成绩。 那么,未来肯定不愁生源,更不愁金主赞助。 若是表现的好,说不定,一个先前的小学派,立刻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影响天下舆论和思想的大学派。 甚至,还可以在各个主要城市,开个分院! 所以,诸子百家,几乎没有人不重视此番的石渠阁之会。 各大学派,基本是精英尽出。 …………………… 雒阳城之中,重民学派的巨头,同时也是如今的雒阳学苑山长杨晖,现在,就在雒阳城城外,带着自己的弟子门徒,与父老乡亲惜别。 重民学派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年轻的学派。 它起源于元德元年的一个小型的私下学习互助组织。 当时,几个年轻士子,在落榜归乡后,私底下用思孟学派的理论,自己加了点脑洞,然后就打起了重民的招牌。 随后,雒阳本地的大商人、大地主和豪强,忽然之间发现了这个学派。 然后,就将它当成了救命稻草。 高举重民、民本的旗帜,实际上拼命往里面塞私货。 同时,包括杨晖等一大批过去的谷梁学、思孟学派以及荀子学派的名士,纷纷加入。 发展到现在,今天的重民学派,实际上跟最初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当然,因为当年郅都曾经坐镇于此,所以,这个学派也受到了很多来自上层,尤其是未央宫的影响。 表现在其行为上就是,他们一方面大肆鼓吹‘天下治乱,首在重民,民自洽而社稷安’。 主张国家不应该过多的去管控基层,基层的事情应该交给‘有德行,能率众为善’的乡贤来解决。 甚至激进者还提出了要求统治者保证人民权力和财产安全的诉求。 企图搞一个‘风可进,雨可进,县道(代指皇帝的威权)不能进’的大汉版。 看上去,重民学派似乎已经被大地主、大商人和大家族所把控。 但在实际上,这个学派还有另外一面。 在整个儒家都极具先进性和进步性的一面。 因为他们是脱胎于思孟学派的新兴年轻学派。 所以,在跟思孟学派打嘴仗的过程中,他们向上溯源,找到了自己的道统依据。 孔子的第七十弟子,在儒门之中,起着承上启下的至关重要的作用的世硕作为他们的祖师爷。 而世硕是孔门之中,跟子夏先生一样的开拓者和进取者。 可能后世之人,对这位孔门七十二贤了解不多。 但考古学证明了他就是介于孔子思想和孟子思想之间的桥梁。 世硕继承了孔子在数道方面的造诣,他将算术引入儒家思想之中。 他的著作《五行》,是儒家经世派的一个高峰。 他在元素五行论(金木水火土)之外,提出了人道五行(仁义礼智圣)。 而重民学派就以《五行》为依据,开启了他们对儒家思想的解读和演绎之路。 所以这个学派极为重视数学。 几乎人手一本《易经》《九章算术》。 而在同时,因为受到思孟学派的‘民为贵’思想的影响,他们主张和要求地主善待佃农,工坊主善待雇工。 而在另外一个方面,作为新兴学派,重民学派对一切新事物和新做法,都持积极态度。 他们主张: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鼎之时大矣哉! 对于过去其他儒家学派念念不忘的什么三代之治啊,成周礼法啊,嗤之以鼻。 他们明确提出了‘时移而世易’。 用‘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作为借口,主张应该代代革鼎,去旧迎新。 新时代要用新礼仪、新制度、新法律。 甚至扬言‘法立之三年,当复之,有则改之,无则嘉勉’。 法律制定三年,就要审视一次。 有错的地方要及时纠正,即使暂时看不出问题,也要仔细考虑。 自然而然,这个学派就成为了儒门内部的异类。 比思孟学派还要诡异和奇特的产物。 要不是现在是刘彻当政,他们估计早就被拉到菜市场,给砍成了零碎了。 此刻,在这雒阳城外,面对着雒阳的父老乡亲,杨晖挺起胸膛,拱手说道:“昔者,荆轲离燕,作歌曰:风萧萧金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今我等重民子弟,亦抱决死之心!”杨晖拜道:“倘若无功,我等无颜再见父老!” 对新生的重民学派来说,他们现在确实是太稚嫩了。 羽翼未丰,甚至思想体系和逻辑体系,都没有建立完全,除了重民和贵民的这个口号外,他们甚至还没有构建起属于他们的其他理论和系统。 尤其没有描绘出一个只属于他们独有的理想国。 此去长安,确实是路漫漫而道阻险多,稍有不慎,就要被其他人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甚至,被打断脊梁骨! 但,不去不行。 一则,这是天子的征召,不去就是抗诏,虽然读书人抗诏这是好事,可以加分。 但那是平时,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去就会被人嘲讽是心虚。 二则,重民学派必须经过石渠阁这样的磨砺,才有希望更进一步,找到属于他们的道。 而不去的话,安全倒是可能安全了,但一辈子也别想有什么大出息,更别说走出雒阳,走向全天下了。 所以,此番,重民学派是出动几乎全部的年长者和师长,但一个年轻子弟和优秀的晚辈也没带。 杨晖等人的算盘是——就算这次石渠阁惨败,败的也是他们。 他们的晚辈和后代,可以吸取他们的失败教训。 还可以避免被人一网打尽,留下种子和希望。 ‘父老们’——主要是雒阳城里的大商贾、大地主和大贵族,也知道自己的家乡士子此行恐怕多灾多难纷纷拱手回道:“君等此去无忧矣!吾等雒阳父老,必为君等擂鼓助威!” 也有许多受到重民学派恩惠的普通百姓,聚集在人群之中高呼:“雒阳子弟,威武!雒阳子弟,永不服输!” 杨晖等人也非常感动,纷纷回首作揖,拜道:“诸公但请放心,我等此去,宁死也不会丢我雒阳士民颜面!” 对雒阳人来说,他们是骄傲的。 他们是成周故都的子民,也是汉家东都的百姓,是直属天子治理的东都百姓。 想当年,要不是刘敬那个坏蛋多嘴,现在,汉家神京就是雒***本轮不到西京长安的乡巴佬耀武扬威。 所以,雒阳人的性格,有些类似后世的魔都人民。 他们富裕,他们自信,他们极有自尊心。 对雒阳人而言,除了雒阳之外,整个大汉地图,大概可以用两句话描述:蛮荒之地,无礼之人。 但奈何,长期以来,雒阳都只是一个商业中心。 而不是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 汉兴数十年,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重民学派,自然,大家都是捧在手心里,将他视为自己的骄傲和未来。 此番的石渠阁之会,更是他们证明自己的一个过程!(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节 雄心(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司马季主和司马谈,在做的事情,自然远不止一个编纂新历法。 事实上,刘彻早就答应和应允过他们一些条件。 司马谈,希望得到国家的支持,从而收集天下史料,将中国历史,原原本本的客观的,从轩辕黄帝开始,一直记录到今天。 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工程。 没有国家支持,没有二三十年的努力,根本不可能做成。 历史上太史公以莫大毅力写出《史记》。 但事实上,史记其实没有完本。 而且缺漏蛮多。 很多著名人物和经典故事,都没有录入。 但这不能怪太史公,他是以个人之力,拖着残躯,数十年默默耕耘,才写出来史记。 而对这个事情,刘彻自然很赞同。 记录历史,正本清源,这确实是一个国家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司马季主,刘彻答应他的条件是帮助他编纂一部《天官书》和《律书》。 而刘彻自然也鼎力支持司马季主去做这个事情。 天官书,表面上看是一种在记录星辰之神的星相学家的书籍。 但实则不然,在中国,天官在很多时候,不是用在宗教范畴,而是天文范畴,甚至将深刻的影响中国的哲学和人文、地理。 舜曰: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在事实上,有关天文学的研究,在中国一直就是跟哲学、人文以及地理甚至执政者的执政策略,息息相关。 它甚至深入到了诸子百家思想核心之中,成为中国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统一整理和编纂一部官方的《天官书》确实是可以稳固统治,进一步强调刘彻的执政和统治合法性的。 至于《律书》,那就更了不得了。 自古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轨则,壹禀于律,律为万事之根本! 对中国来说,律有狭义和广义之分。 狭义的律是十二阴阳律。 阳六律称律,阴六律称吕,是乐器的声律之学。 这本身就已经很高大上了。 因为中国礼乐不分家,礼乐自古就是统治的王道核心! 仅仅是这个原因,就足以让统治阶级不得不去慎重对待。 更别提,广义上的律,无所不包。 它是天地星辰万物万事运转规律的体现,是法律法令政策的一个投影。 所以当年汉室初立,刘邦在称帝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祭祀兵主蚩尤,第二件事情是论功行赏,第三件事情是命令萧何‘次律令’。 最明显的一个举措,就是废弃秦朝的圣数十二,改用五。 这很关键,表面大汉帝国跟大秦不是一路人。 除此之外,日月五星二十八舍,在传统的学术界看来,是天地所以运转正常的关键,是诞生世界万物的关键。 这就给了刘彻一个钻空子的机会,一个掺杂私货的机会。 所以,刘彻在跟着两位长者聊了一会后,故意借故支开了司马谈和其他人。 只留下他与司马季主,独坐室内。 “陛下,可是有什么要是,需要老臣效死?”司马季主当然不傻,自然知道刘彻把其他人全部支开,甚至还将他的亲信扈从都支开,肯定有事情,而且是了不得的事情要他去做。 所以他立刻拜道:“倘臣能做到,既请陛下吩咐!” 刘彻望着司马季主。 沉吟片刻,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张被珍藏许久的薄薄的纸张,递给司马季主说道:“烦请长者未来编纂《律书》之时,将此中之文表,也想办法记录进去……” 司马季主接过那张薄纸,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但仔细观察了之后,却跟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刘彻。 良久,他才问道:“陛下,此物何来?” 刘彻笑了笑,指了指天,道:“天之授也!” “老先生不要激动……”刘彻笑着告诉他:“先生只需要在未来编纂《律书》之时,将此中文字附录于任意一个地方,哪怕是角落也可以……” 刘彻望着司马季主目光灼灼。 这张纸上写的东西,在现在来看,是一派胡言的。 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 但刘彻知道,在未来,它必然成为指引中国自然科学和物理化学飞跃的一盏指路明灯。 这也算是刘彻这个穿越者,留给子孙后代的一个金手指。 它的名字叫做元素周期律。 当然,不是完全体,甚至可能有很多错误的。 毕竟,几十年了,学校里学的东西,基本上还给老师了,还能记得的也就是元素周期律的基本规律。 然后将这些东西和预言的元素周期规律,用现在的人能理解的文字进行阐述。 譬如同一周期内的元素,随着原子序数递增,其金属性递减,非金属性递增。 用的是:凡五行之物,其阳递增,则其金递减,他行递增。 反正用的就是尽量能够让人理解和领悟,但暂时看不出来的文字。 只要等到后世,中国的科学技术进步到足以发现微观世界,并且进行探索时。 这些文字肯定会变成一个金手指,将大大减少后世人民探索真理时付出的时间和代价,更可成为指路明灯。 当然了,为了防止后世的人,发现不了这篇藏在律书之中的文字,刘彻还准备了后手。 他在未来会留下一些遗诏,一些启示性的文字,暗示别人。 就像海贼王的那句名言:想要我的财富吗? 那就去找吧! 我把他们都藏在这些地方! 仔细找,一定能找到! 一个海贼王留下的宝藏预言,就让整个海贼王世界都为之沸腾。 那么,一个圣王,一个时代开拓者的财富,会有多少人去寻找? 刘彻不知道。 但从秦始皇求长生不死药后,后世多少帝王孜孜以求,明知道是条死路,还拿着铁头功去撞就可以知道。 反正,刘彻知道,一定会有无数人寻找和研究他留下的文字和暗示的。 这就是他对后世的雄心。 给后人留个外挂,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能够在最快速度,寻找到科学的大道。 从而真正将这个国家的文明提升到所有其他民族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节 上吧!主父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随后的日子里,汉家君臣一直在干一件事情——为石渠阁之会,设计一套全面的规范礼仪。 这很重要,而且很有必要。 毕竟,如今礼乐崩坏,秩序不存,这是公认的事情。 但重新制定一整套的君臣用礼和种种程序,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尤其是面子和尊严问题。 所以,朝臣们吵了个底朝天。 但刘彻不想去掺和这个问题。 一套礼仪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和重要的。 想当年,叔孙通含辛茹苦,为刘邦设计的那些礼仪,现在除了大朝仪外,其他的都没怎么用了。 说不定过几年,连大朝仪都得换一套姿势,重新设计。 所以,刘彻也就是看着大臣们吵来吵去,并不下场,也不持态度。 毕竟,皇帝不能一直乾坤独断。 更不能不给大臣们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不然,那跟****有什么区别? 在中国,自古以来,就要讲一个‘****’。 这叫做与朕与士大夫(列侯贵戚)共天下。 所以呢,刘彻即位后,很少做出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事情。 绝大多数政策,都是通过廷议确定,得到百官的支持后,才公之于众。 一直以来,他都牢记着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方针。 而在很多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更是完全放手,当个甩手掌柜,让大臣自己去讨论,自己去决定,自己去部署,他只要垂拱而治就可以了。 这些措施都很有效。 至少,哪怕是那些心里不喜欢刘彻推行的政策和倡导的国策和制度的大臣,也说不出什么话,更挑不出什么错。 一切法律、政策和决定,都是集体决定。 都是天子在跟文武百官商议过后,得到了至少超过一半人支持,特别是说服了丞相和御史大夫后,由三公附署,九卿议论,事下百官讨论,这才正式公布。 尽管他们是反对者,但,群情汹汹,大势所趋。 不同意也要同意。 不同意也要去执行! 不然就是乱臣贼子,人人皆可得而诛之! 更别提,刘彻还隔三差五的将一些在群臣眼里看上去非常宏达,乃至于根系国本的事情,完全放手,让大臣自己去讨论、决定。 他本人就跟一个泥塑的雕像那样,不干涉、不持立场,不发声。 等大臣们讨论完了,他再加盖印玺,形成合法的诏书,公布天下。 这让许多人都享受到了‘****’的特权,感觉到了自己是这个国家,这个政权的真正主人的感受。 顿时,士气MAX,工作积极性MAX。 正如这次的石渠阁之会的礼仪制度。 在大臣们眼里,这可是关系国本,甚至大汉帝国属性的大事。 天子入场要走几步? 丞相入席,应该走几步? 诸子百家的巨头,应该怎么安排座次? 都直接干系到了世界和平,宇宙稳定和大道之秩序的关键。 能在这样的大事上,拥有充分权力,享受到完全的决策权。 这让臣子们无比满足,也无比舒服。 但事实呢? 一个至少间隔几年才会召开一次的石渠阁之会的礼仪,其实根本无足轻重。 它只是一个程序,一个面子工程,根本与国家大事、军国大政不粘边。 与其去关心这些事情,刘彻觉得,自己还不如好好利用这石渠阁会议前的难得的休闲时光,好好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 不过,可惜…… 度假的计划还没得来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因为,周亚夫即将率领太尉行辕以及高阙之战的有功将士,回归长安。 由此可见,刘彻的放权行为是多么明智。 真要什么都抓,什么都管。 刘彻怀疑自己很可能活不到四十岁,甚至可能三十岁就跟秦始皇一样两鬓苍白,面容憔悴,还得落下一身病。 ……………………………………………… “丞相这次还带回了匈奴使者?”刘彻拿着报告,笑了起来:“他不是疯了吗?” “回禀陛下,据说,匈奴使者在陛下派遣了御医过去之后,经过御医妙手仁心,终于恢复神智……”一个宦官小心的答道。 “哦……”刘彻颇为玩味的笑了笑。 妙手仁心? 嘿嘿! 他整理了一下冠帽,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眼中杀机乍现。 对于皇帝而言,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被人当成猴子耍。 而这个匈奴使者,很显然已经激怒刘彻了。 既然这个匈奴人敢企图耍他,差点让他变成了类似吴王夫差这样的笑柄。 那么,匈奴人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去将主父偃给朕叫来!”刘彻提着绶带,吩咐道。 “诺!” 不过半个时辰,主父偃就急匆匆的来到了刘彻面前,恭身拜道:“臣偃拜见陛下,未知陛下唤臣可有吩咐?” 刘彻望着主父偃,笑了笑,道:“朕记得爱卿,是纵横家的高徒?” “回禀陛下,臣授业恩师,乃长短纵横家传人李公……”主父偃自然不敢隐瞒立刻答道,同时在心里思考着为何天子忽然问起这个事情来。 刘彻却是笑着站起来,看着主父偃,说道:“善!卿当为朕之张仪也!” “朕命卿为朕使,去跟匈奴人好好谈一谈吧……” 不平等条约这个东西,可不是欧米列强的独有发明。 事实上,纵横家才是这个方面的天才! 想当年,张仪挂秦国相印,何等的威风。 得寸进尺这个成语,就是他发明的。 除此之外,这位天才的外交家,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在谈判桌上极尽敲诈勒索之事,将列国国君像狗一样戏耍于鼓掌之间。 割地赔款算什么? 张仪做的最出色的一件事情,就是把楚怀王忽悠成了一个大傻逼。 而现在,确实是又到了一个纵横家的弟子们,可以再次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西域三十六国,匈奴诸部族,甚至匈奴帝国本身,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游乐场和展示才华的舞台。 刘彻也相信,纵横家们绝对有这个能力和实力,把这个事情做好! 因为,他们是苏秦张仪的传人,是最早的帝国主义者。(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节 艺术(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贵使说的不错!”主父偃缓缓起身,张开双手,长身作揖:“吾中国自古确是礼仪之邦!” “左传曰: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故曰华!” “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贵使应该听说过,吾国还有一句话,这句话就是……” 他眼中猛的露出凶光:“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 他面朝未央宫方向拜道:“方今吾中国圣天子在位,四夷不来俯首称臣,纳贡道贺,反欲与圣天子齐平,此何道理?” “自古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中国有圣人出而八方来朝,六合尽臣,此古之真理也!” 呼衍哲哥好险没有被这个汉朝官员的无耻嘴脸气炸。 匈奴人自古就没有臣服过中国。 自冒顿单于以来,匈奴与汉之间的关系,更是通过了数十年来的外交往来,得以确定。 是哥哥和弟弟之间的关系。 其中,匈奴是长兄,汉是幼弟。 现在,汉朝人才打了几次胜仗,就要将这一切和亲条约全部撕毁,更翻脸不认人,推翻了数十年来的汉匈关系。 不仅如此,汉朝人还野心勃勃的想要骑到匈奴单于脑袋上,让匈奴人俯首称臣? 这怎么可能! 呼衍当屠觉得,除非匈奴人死光了,不然,这个事情绝对不会发生,骄傲的匈奴勇士,永远不会接受汉朝这样蛮横无理的态度! 但…… 呼衍哲哥哪里知道,中国自古如此,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不仅仅是士大夫们的野望,也是这个国家的特性。 从没有人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放弃他们的远大志向。 这个国家生来,就拥有着统治世界,主宰寰宇的气质和使命。 而中国,也确实有着这样的底气和底蕴。 整个已知世界,除了诸夏文明圈,可还存在第二个文明形态? 没有! 别说文明形态了,就是拥有自己文字和制度的异族和异文明也是零。 当然了,曾经确曾有过种种与诸夏文明不同的其他文明,曾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出现过,存在过。 但,最终,诸夏文明都完全的消化和同化了这个文明。 化夷为夏! 就像曾经辉煌的巴蜀文明,三星堆的建造者。 也如曾经与炎黄始祖作战的九黎。 也像曾经与夏后氏、殷商纠缠千年的东夷部族。 但今天,这些曾经的对手和敌人,都已经是诸夏的一分子了。 再无隔阂,再无敌对,再无流血。 呼衍哲哥不知道这些,他就自然无法理解,这些只属于中国的骄傲。 自古圣王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一切夷狄与蛮子,除了感化圣恩外,没有其他任何选项。 况且,对现在的汉家而言,呼衍哲哥或者匈奴单于的想法,无足轻重。 中国的崛起和统治天下的步伐,已经是不可阻挡。 匈奴骑兵,就算开挂,都不能再逆转这一过程了。 因为,汉匈的体量、国力以及资源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所以,主父偃的底气很足,足到他的自信心无比爆棚。 想当年,匈奴强盛的岁月里,尚且有着儒家的先驱和先锋深入草原,给匈奴部族的贵族洗脑和宣扬中国文化。 至于现在? 中国士大夫们已经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躲躲闪闪,不敢在匈奴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文明和文化的先进性了。 现在,已经到了诸夏文明主动出击,全面入侵和洗脑匈奴和其他任何草原部族的时候了。 变夷为夏这种事情,可不止儒家有兴趣。 纵横家也同样有兴致。 不过,不同的是,儒家是想用温情和怀柔以及道德,感化夷狄,使之仰慕中国,自动归附。 这种办法的好处在于,只要成功,就没有任何后遗症。 但纵横家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所以,他们干脆就用三寸不烂之舌,极尽可能的去羞辱对手,打击自己的对手,让他丧失信心,丧失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信心。 从而产生自卑感。 而这种自卑感一旦产生,就可以趁机推销自己的那一套了。 这一套做法,简单粗暴,成功率非常高! 曾经,范睢张仪仗之行走天下,无往不利。 但,对国力的要求非常高! 一般来说,必须要拥有对对手的碾压性的优势,才能奏效。 不然,也只能是妄自浪费口水。 这也是纵横家近几十年来衰弱和消亡的原因。 没有了舞台,再好的演员也没有人知道。 失去了球场,哪怕是乔丹,也只是路人。 但现在,随着高阙之战落下帷幕,主父偃知道,属于纵横家的黄金时代,再次降临了。 持节出使,游走万国,出入敌国宫廷之中,以三寸不烂之舌,挑拨离间,靠着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睛,威逼利诱。 兵不血刃,既解百万之师,举手之间,让忠良绝望。 这就是纵横家。 对世人来说,屈子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是忧国忧民的士大夫典范。 而对纵横家来说,屈子,就是他们的骄傲和最大的荣誉。 还有比什么可以比的上,靠着一张嘴巴,让敌人君王自毁长城,让忠臣流泪,让义士流血,更能彰显自己的本领的? 没有了! 所以,主父偃几乎没有给自己的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跨前一步,提着绶带,说道:“且夫,匈奴无礼仪,无文教,无制度,无文字,匈奴单于犹如禽兽一般……” “吾闻匈奴俗贱老人,不养父母,兄弟父子姊妹之间,乱轮无度,是故上帝震怒,使匈奴人人有罪,户户遭灾!” “是故,匈奴人矮小粗鄙,子嗣之间,畸形无算,甚至就连单于子嗣,也无有能活至成年,真是奚甚可哀!”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让呼衍哲哥和其他两位使团成员都是无言以对,甚至都找不到反驳的言论。 想当年,匈奴强盛之时,在中行说的主持下,也被汉使拿着匈奴俗贱老,不养父老加上关系混乱,收继婚和家族内部乱X行为,喷的几乎生活不能自理。 最终只能靠着耍无赖和用暴力恐吓,才阻止了这场大讨论。 但其后,匈奴人自己也感觉这么做确实很不好。 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 但改来改去,都只是在表面上,维系在高层。 至于中下层,根本不曾触及。 所以,匈奴人的婴儿畸形率和母婴存活率非常低,所以,匈奴的中下层牧民,几乎没有能活到五十岁的。 生活在匈奴,可能还没什么感觉。 但到了汉室,这种强烈的对比和比对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哪怕是呼衍哲哥也不得不承认,匈奴与汉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文明和民族。 在文明方面,汉朝确实有资格指导和教育匈奴。 况且,如今汉朝强大而匈奴衰弱。 汉军已经控制了榆林塞,掌握了阴山。 这意味着驻扎阴山的汉军骑兵,向西可以攻击祁连山和胭脂山,向北可以进入浚稽山,乃至于越过瀚海,直抵狼居胥山。 除此之外,匈奴的祖宗陵寝之地,冒顿和老上单于的安息之所龙城在事实上,已经完全进入了汉骑的攻击半径之内。 要是惹毛了汉朝人,汉朝骑兵兵出阴山,不管是攻打祁连山,与匈奴争夺河西,还是攻击浚稽山,将整个幕南截断,甚至攻击龙城,把冒顿和老上单于从坟墓挖出来。 都是现在的匈奴所无法阻止的事情。 现在,匈奴人终于尝到了十几年前,他们全盛时期,居高临下,威胁着汉家边塞和长安时,汉家军民的感受了。 而且,与当年的汉室相比,匈奴现在所能拥有的筹码,几乎为零。 匈奴骑兵既打不过汉朝军队,也没有能对抗和牵制汉朝神骑的部队。 这等于匈奴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朝人在他们身上予取予求。 既不能反击,也不能反抗。 因为那是送死。 除了逃亡和撤退,用空间和土地换时间,几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可是,匈奴现在已经丢了河间地,丢了高阙,丢了阴山。 再丢河西吗? 那西域就要落入汉朝军队的打击半径之内! 放弃浚稽山则等于放弃幕南。 甚至龙城…… 而单于敢不要河西,不要浚稽山,不要龙城吗? 再说,继续放弃的话,匈奴最终要放弃多少地方才能避开汉朝的攻击? 在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哪怕杀死且之,汉朝人的前进步伐也不会有阻碍后。 呼衍当屠不得不去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一个给汉朝跪下来,哀求和平的问题。 所以,他根本不敢反驳主父偃的质问,更别提与之辩论了。 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被老师狠批的学生一样,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让主父偃心里大爽。 更让外面的围观群众在得知了此事后大呼过瘾。 许多人都在心里想着:你匈奴也有今天? 一种复仇的爽快感,油然而起。 但,呼衍哲哥却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弱国无外交。 在强大的汉室面前,作为单于的使者,他必须委曲求全,必须为了大局考虑。 哪怕他知道,其实就算自己跪下来了,汉朝人该进攻还是会继续进攻! 但他根本不敢担起挑起汉朝君臣怒火,导致匈奴毁灭的责任。 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为了大匈奴,我必须忍辱负重!” 却不知,在主父偃身后的屏风后面,还坐着几个画师。 他们正拿着炭笔,将此刻的场面,绘成图画。(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节 艺术(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主父偃望着沉默不语的匈奴使者们。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让对手不敢说话,这只是靠着国力,靠着背后战无不胜的大汉铁骑做到的。 与他其实没有关系。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表演时间! 主父偃抬眼望着自己的对手,那个匈奴使者。 此人的相关资料,在他的脑子里转来转去。 对于这位名为呼衍哲哥的匈奴贵族,汉室的了解不多。 只知道他是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的弟弟。 是呼衍氏族的万骑长。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但是…… 主父偃从他进门开始,就已经在关注他的所有。 包括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眼睛眉毛的每一次抖动,四肢的每一次细微活动。 这些信息,现在,在主父偃的脑子里汇总,为他做出一张自己对手的性格侧写。 这是纵横派的看家本领。 更是他们得以玩弄人心的技能之一。 毫不夸张的说,纵横家,就是古典时代第一批职业心理学家。 他们一靠观察,二靠嘴巴,三靠对于天下局势以及情报信息的理解能力,由是纵横列国,搅动风云。 而主父偃如今虽然纵横之术还未大成,远不及苏秦张仪范睢等前辈。 但,对付一个夷狄之人,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不是因为呼衍哲哥蠢、笨。 而是因为匈奴人从未接触和了解过纵横家,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厉害之处! 可能,呼衍哲哥觉得自己的掩饰和伪装之举,应该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但实际上,他的一切心理活动和想法以及企图,都跟一个裸露的舞女一般,被主父偃洞见的清清楚楚。 呼衍哲哥一直以来,都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但是,主父偃却早已经通过对他脸部肌肉和四肢以及眉毛的细微动作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如同一座火山,正在酝酿着爆发。 对纵横家来说,对手愤怒了? 这就对了! 要的就是对手愤怒!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愤怒也会让人暴露出很多问题。 尤其是他们深埋在内心深处,不敢展示给人看的东西。 更会让他们在愤怒之中,做出很多很多自己希望对方做的事情。 譬如,当年,纵横家的巨头张仪戏耍楚怀王,就是经典案例。 一个小小的谎言,就让齐楚盟约毁于一旦,还让楚王在愤怒之中做出了秦国最希望它做的事情——盲目出击。 而对汉室来说,现在最希望匈奴人干的事情,当然是匈奴单于暴怒之中,纠集其他们所谓的控弦四十万来到长城附近送死! 现在看来,通过折辱和打击匈奴使者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但,没有关系,试试又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 主父偃在心中微微一笑。 他故意向前一步,提高了声调,望着呼衍哲哥说道:“以匈奴单于之粗鄙无礼,纵使为汉臣妾,恐怕也有些不合适……” 于是,呼衍哲哥终于忍不住了。 他抬起头,望着主父偃,说道:“阁下实在太无礼了!大匈奴单于,天地所立日月所生,岂容你侮辱?你就不怕……” 呼衍哲哥本来想说匈奴控弦四十万什么的。 但此刻,他却没有那个底气了。 没有办法,高阙之战,匈奴败的太惨了! 尤其他还是亲历者! 而他这个细微变化,却被主父偃洞察了出来。 “他经历过高阙之战!”几乎是直觉一般,主父偃就明白了过来。 一个呼衍氏的万骑长,经历过高阙之战的左大将之弟,来到中国,来到长安,他是来做什么的?他的使命真的是求和吗? 不! 醒悟到这一点后,主父偃几乎立刻就笑着,道:“哈哈哈……难道匈奴单于还敢提兵来战不成?” “若单于肯来,吾必上书陛下,请为单于于长安建一王府……” “你……”呼衍哲哥肺都被气炸了。 但是,形势比人强。 如今汉强匈奴弱,这是事实。 而且,占据了阴山的汉朝铁骑,已经具备打击了许多许多的匈奴战略要地和核心地区的能力! 无论是河西还是浚稽山,无论是龙城还是幕南,都已经暴露在汉朝兵锋之下。 这也是高阙之战后匈奴面临的最大战略劣势。 丢掉阴山,不仅仅是丢掉了一个重要的经济牧场,一块南下侵略汉地的基地。 匈奴更失去了遮蔽来自中国攻击的屏障。 从阴山出发,骑兵半个月内就可以横扫整个幕南。 包括浚稽山、龙城。 甚至祁连山和胭脂山也暴露无遗。 自立国以来,匈奴从未遇到这样的挑战。 稍有不慎,就可能步东胡后尘。 哪怕运气好,也不过是又一个月氏而已。 只能如丧家之犬,奔逃万里,放弃一切地盘和财富,夹着尾巴,奔逃到汉军打不到的地方。 若有可能,呼衍哲哥和他的匈奴帝国是绝对不会愿意这样的。 这个时候,呼衍哲哥忽然想起了他曾经与兰陀辛交流过的一些应对之策。 此刻,面对主父偃的羞辱和折磨。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他必须为匈奴,为单于的荣誉而战! 所以,他望着主父偃说道:“诚然,如今贵国强大,但我大匈奴勇士也非弱者!且草原广大,不知几万里!汉兵纵可长驱千里,岂能出师万里?” “倘若汉军出,我主即令沿途部族北撤,带走全部牲畜,放火烧毁牧场,在水源之中投毒,使汉军得不到任何补给!而汉人常务耕作,不识游牧之法,无法常住草原,待汉军撤走,我军再卷土重来!”说道这里,呼衍哲哥就得意洋洋的问道:“敢问贵官,汉可能制?汉军又可几出长城?” “与其如此,不若两国恢复交好,汉天子依旧统治长城之内,冠带之室,我主大单于依旧为引弓之民之主,两国百姓君臣,从此和睦相处,互通有无,使少者得其长,老者得其处,世世平乐!” 主父偃听完,笑了。 因为这些话是当年太宗皇帝时期,汉使跟匈奴老上单于说的。 大体只更改了一些细节,而意思是相同的。 只是…… 当年,汉使有反制匈奴的手段和决心。 现在,匈奴有吗? 它恐怕只有决心,而无手段! 所以,主父偃眉毛一挑,恐吓道:“使者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 “吾闻,匈奴有山曰:祁连,曰胭脂,乃匈奴风景之最美,吾主圣天子心甚喜也,欲观之!”主父偃笑眯眯的对呼衍哲哥说道:“贵使,你说,汉骑出榆林塞,几日可至祁连山阙?” “匈奴可有难当汉家铁骑之兵?” “倘若不能,则祁连、胭脂,恐怕从此不复为单于之有!” 呼衍哲哥听了,心里面胆战心惊,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实在是因为,祁连山和胭脂山对于匈奴的意义,至关重要。 假如若阴山,还只是匈奴的一块屏障之地,一个祖庭,是他们的发源地,单于苑囿。 但祁连山和胭脂山,却是所有匈奴人共同的家园了。 丢了阴山,匈奴只是掉了一块肉。 但丢了祁连山和胭脂山,却是等若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 从此就要变成残疾人! 而可怕的是,汉军确确实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出榆林塞,最多半个月,汉军骑兵就可以抵达祁连山山阙之下! 而祁连山和胭脂山是匈奴最最重要的地方。 匈奴有超过七成的部族,会从这两个地方路过,这是他们最重要迁徙之路! 除此之外,这两个地方广大的牧场,从来都是匈奴本部最好的。 这两个地方,出产着匈奴三成以上的战马和四成以上的奶酪。 没有了这里,就真的是六畜无蕃息,妇女无颜色! 主父偃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而且,吾听说,贵国先主,冒顿和老上两位单于安葬于龙城之中,义将军心慕已久,早想去看看,拜访拜访……” 呼衍哲哥听到这里,顿时脸色苍白。 匈奴人与汉人一样,敬畏和供奉祖先神灵。 在匈奴人的意识之中,先祖与天神,就是他们的引路人和庇护者。 中国的祖坟被人挖了,会是个什么情况。 匈奴人对于别人去挖自己祖坟的态度也是相同的! 更别提,龙城不仅仅只安葬了冒顿和老上两位大单于。 那里还安息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以及折兰、白羊等数十个大部族的先祖棺椁。 龙城一丢,等若整个匈奴的根都被刨了。 “我想,倘若义将军前往龙城,贵国单于应该会接待的吧……”主父偃却是笑眯眯的说道:“这样也好,正好请贵国单于来长安做客,我主圣天子虽然不耻贵国行径,但,终究单于也是夏夫人之父,大汉公主之外祖父,再怎么样,我主圣天子也不会为难单于!” 这倒是实话! 但有时候,实话比谎言更有杀伤力! 而呼衍哲哥也很清楚,假如汉军在事前就放言去打龙城。 单于和整个匈奴,都不得不战。 但问题是——根本打不过啊! 呼衍哲哥至今依然记得河阴之战和高阙之战的过程。 汉朝军队的可怕,在他内心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象。 特别是河阴一战。 他和他的大兄,督帅数万骑兵,其中本部万骑足足有五个。 而河阴的汉军,即使算上辅兵和民夫以及后来赶来的援军,最多不超过两万五千人! 而匈奴军力是汉军的至少三倍! 如此大的优势,却在那支可怕的汉军面前,碰的头破血流。 匈奴对外宣传,河阴和高阙,都与汉军打了个平手。 但实际上,呼衍哲哥非常清楚。 平手? 根本就不是! 哪怕是河阴之战,匈奴在绝对优势兵力之中,损失都比汉朝人要多的多! 至于高阙——那是一场噩梦! 是他永恒的梦魇!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从天而降的巨石…… 而一旦,战场从险要狭窄的高阙,转移到开阔平坦的草原。 对手从一支汉朝偏师,变成了汉朝的大将,皇帝外戚义纵统帅的无敌雄狮,其中包括了神骑。 匈奴会有什么下场? 呼衍哲哥非常清楚! 恐怕一开战,就会有大量部族逃亡。 等到汉朝神骑列队,又要跑一批。 最后,汉朝神骑会跟碾碎鸡蛋一样,碾碎匈奴的抵抗。 茫茫大草原,其他人或许跑得掉。 但单于和他的单于本部,却根本跑不掉! 汉朝骑兵一定会追逐万里,追杀到底! 到时候,战争就会变成当年冒顿单于大破东胡联军的翻版。 匈奴将在一次大规模的逃亡之中,消失、灭亡。 成千上万的牲畜和数之不尽的氏族,会死在逃亡过程之中。 匈奴终结于此! 想到这个场景,呼衍哲哥就浑身上下都战栗起来。 对于游牧民来说,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部族的灭绝。 因为,当一个部族衰败或者灭亡后,有关他们的一切,都会彻底被风沙掩埋。 他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没有活着的机会。 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牧场和牲畜,会变成其他人的产物和财产。 他们的残余子孙和部族,将会被其他人永生永世的奴役、折磨和虐待! 就像匈奴对无数个手下败将做的那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更别提,现在汉朝人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且之。 有了这个招牌在,汉朝人未来在草原上招降纳叛,不要太简单! 直至此刻,呼衍哲哥终于明白了,为何此行,那些曾经强力围攻和攻击他们兄弟的贵族,会忽然间的停手。 因为他们在等着,自己和自己的氏族,遭遇一次更大的失败。 然后,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哪怕面临强敌,匈奴也依旧一盘散沙……”呼衍哲哥在心里哀叹着。 但,这就是匈奴人的本性。 哪怕在这样的时刻,也是逐利为本。 哪怕要灭亡了,也要先咬一口肥肉再说。 “难道,汉朝人说的没错?”他不禁有些茫然:“我大匈奴确实有罪?” 他想起了自己那几个出生就畸形的孩子。 想起了那些因为脑瘫和残疾,而被抛弃在雪地里,任由野狼啃食的匈奴婴儿。 一时之间,即使是他,也不禁感觉有些自卑,有些羞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节 胆战心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兰台,最早是楚国的王宫建筑。 为楚襄王所建,就是那位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楚襄王。 到了汉室建立,萧何奉命建造未央宫。 于是仿照楚王宫的兰台设计,用青石建造成了一个阁楼。 名之曰:兰台。 最初,兰台是萧何用于储存和存放从秦宫废墟之中挖掘出来的残章断简,进行整理的工作地方。 既然要整理这些被战火烧毁的残章断简,并且尽可能修复它们。 那么,就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 特别是惠帝即位后,这位向来以儒雅闻名的君王,喜欢文士。 于是,兰台开始设立一个名为兰台令吏的六百石小官,负责管理兰台的档案和处理相关事务,同时给皇帝整理奏疏,负责记录诏命。 随后,太宗时期,太宗皇帝将自己的秘书们,主要是尚书郎的办公地点,挪到兰台。 时至今日,兰台已经成为了汉家的大脑和国策决议中心。 兰台尚书,号称有‘计吏五百人’。 人人都是精通算术,善于计算的精英。 甚至,有不少人,是刘彻这些年从地方郡国调到中央的优秀基层官员。 主要是县令、县尉和地方上的蔷夫、游徼。 这些来自地方的事务官的加入,给兰台注入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活力。 假若说在以前,兰台尚书们还可以有点理想主义和空想主义,自己宅在宫里面脑补自己的政策。 但现在,再也不可以了。 因为,这些来自基层的尚书们,亲眼目睹和亲身经历过地方上的事务,知道,不是靠着‘仁义道德’与‘爱’就可以治理好天下。 民间的事情,复杂而多变。 各地都有各地不同的情况。 有的政策,在北方可以用,但在南方是灾难,而有的法令,在南方是真理,而北方会带来灾难。 甚至,有时候,即使是相邻的两个县,甚至两个乡,因为资源和地理的关系,情况也完全不同。 所以,今日的兰台尚书们之中,已经再也看不到过去那种清谈高论的气氛。 而且,由于刘彻和汲黯,都鼓励和提拔那些敢于说话,尤其是敢于提出不同意见的尚书。 是以,兰台内部的讨论气氛,非常浓厚。 现在,一个命令,被从天子那边传到了兰台。 尚书郎们,将这个命令看完之后,立刻就讨论起来。 “陛下欲更考工室为大匠卿,秩比两千石,主天下器械技巧之事……”尚书们看着这道命令,目光灼灼。 “终于来了!”有人在心里感慨着,有种见证时代的感慨。 肢解少府,剥离少府的庞大职权,另立衙门。 这是过去数年尚书们一直在讨论和商议的议题之一。 去年,天子以故少府卿岑迈为上林苑大使,将上林苑的治权剥离出来。 少府的逐渐肢解就已经走上了正途。 而如今,考工室的剥离,则宣告了少府这个庞大王国的分崩离析。 考工室,是少府最大的一个机构。 主要执掌了庞大的皇室作坊。 下面有着铸钱、营造军械和开发设计等无数个部门。 仅仅是官吏就多达千人!作坊遍及关中和蜀郡,甚至在雒阳和淮泗、江都、安东、朝鲜都有分基地! 雇员以十万计! 高级匠师和技工数以千计! 是汉室战争机器最不可或缺的一个零件。 如今,汉室的许多先进武器,都是只有考工室才有生产的能力。 在少府体系之中,考工室、东园令以及东西织令,就是最大的三个机构。 而考工室最为庞大。 也最为重要! 在历史上武帝朝时,武帝的舅舅田蚡曾经眼红考工室在长安城的一处作坊的土地,想要在当地建立自己的府邸,于是跟武帝请求:请移考工地。 结果武帝勃然大怒,完全不顾甥舅之情,斥责其:遂取武库! 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去拿武库的土地? 而武库是长安城的核心,是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屏障,更是汉家最大最全和最主要的武器装备仓储基地。 武库之中,常年囤积着可以随时武装超过十万军队的全部武器装备和箭矢器械。 历史上刘据起兵,就是发武库器械,武装长安百姓,与丞相刘屈牦的部队作战。 但在武帝眼里,武库的重要性还在考工室之下。 而在如今,考工室的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 在事实上,现在考工室的日常运作和生产工作,都是墨家在负责。 考工令本人,只是一个泥塑菩萨。 就跟少府卿刘舍在很多事情,其实是一个雕塑一般。 考工令一旦从少府剥离,少府的权责就立刻减少三分之一。 无数人都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但,陛下的命令,却还不仅如此。 诏书后面,还有影响更大的两道命令。 第一道:请兰台制诏:以张循为两千石《墨子》博士,列《墨子》为经传。 这道命令,在如今石渠阁之会即将召开之际颁布,几乎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张循是墨家现任钜子杨毅的师叔祖,也是墨家如今最年长的长者,这些年来,积极奔走,联系天下墨者,共聚上林苑,可谓做出了极大贡献。 他甚至还不顾年界八十的高龄,亲自参与了水力锻锤和水车的研究。 因此在少府内部和墨苑之中,被人亲切的称为:张子。 张子成为博士官,甚至列为两千石墨子博士,这都早已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但是,将《墨子》列为经传,这就了不得了! 这意味着国家将正式承认和明确墨家的地位。 墨家士子从此可以自由往来出入关津,担任朝臣,乃至于与儒法黄老争夺天下舆论的话语权。 重新当年墨家为天下显学的辉煌时代! “儒家恐怕要爆炸了!”有人在心里想着。 自古儒墨就是死对头。 彼此互喷,持续数百年。 墨家甚至有一个核心主张,就是非儒。 认为儒者是国家身上的寄生虫,最好全部干掉! 儒家,墨子一书,与儒家的《春秋》《论语》共列官方经传。 儒家恐怕要群情汹汹! 而另外一道诏令就更让人胆战心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节 真正目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令郡国皆立鲁班,秩以六百石,率民以作诸般器械,掌教化、提点百工事!” 许多尚书郎看着这个命令,他们知道,天变了。 在从前,汉室只承认种田高手,也就是所谓的力田,可以不受訾算限制,不通过举荐或者考举,就拥有做官的权力。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人,想要踏入仕途,唯有读书。 或通过自己的真本事,走过考举的独木桥。 或通过名望、人脉和关系,得到两千石或者列侯的举荐。 除此之外,并不存在第四条的正常做官的道路。 但天子的这道命令,却打破了这个界限。 从此,木匠、铁匠和其他技术类的工匠,都获得了做官的可能。 说不定,未来还将从这些百工匠人之中,出现几个两千石的巨头,乃至于出任九卿,踏上三公之位! “士大夫们恐怕都要抗议了……”有人在心里想着。 当今天子虽然威望远迈父祖,对于士大夫和贵族,都拥有绝对的统治力。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石渠阁之会,天下名宿共会长安的时候。 除了墨家和法家之外,儒家和黄老派,恐怕都不待见这个政策。 甚至恐怕就是法家也会心里面犯嘀咕:“我们寒窗苦读数十年,不及一粗鄙之匠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石渠阁之上,这个命令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这是天子的命令。 尚书们,即使不理解,也必须制诏。 当然,汉室现行的体制下,类似任命一位学者为博士,同时将某部书籍定为国家经传。 这是天子一个人就可以决定,不需要跟人商讨。 毕竟,博士官们隶属太常,而太常其实管的是皇室自己的家事。 博士们一直就是皇帝的家臣。 然而,命令郡国增设一个机构,同时给与编制。 这属于国事。 国家大事,历来必须经过廷议,至少得到丞相认可,同意附署,御史大夫用印,方才具备法律效应。 不然的话…… 丞相或者御史大夫,把皇帝的命令拍回宫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故安文候、北平文候,都曾经在任上不止一次将太宗和先帝的诏书踢回未央宫! 当今丞相长平侯周亚夫的脾气,可是跟故安文候、北平文候不相上下的啊! 所以尚书们都是怀着忐忑的心理,完成了这诏书的拟定工作。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被夹在中间的小虾米,其实感觉是很糟糕的。 自然当这个诏书送到了御史大夫衙门的实际控制者,现任御史中丞繁候张寄面前时,这位御史中丞眉毛一扬,说道:“此乱命,臣不敢奉诏!” 说着就将尚书送来的诏书,原样给退回去。 中国的士大夫和贵族,从来不是皇权的附属物和奴才。 他们是有自己意志和自己的行动力的利益集团。 自古以来,朝堂之上,也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一言堂。 哪怕是皇帝,强势的君王,想搞一言堂,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尚书》有云:****受洪惟作威。 孟子更是开明宗义,直指****等于民贼这个真理! 虽然,中国虽然历代都是大一统,但从来都不是皇帝个人的一言堂。 君权、相权、臣权以及地方山头,相互牵制。 所谓垂拱而治圣天子,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你可以理解为皇帝只要做好仲裁者的工作,就足以成为圣王。 不过呢,在中国这样的复杂环境中。 没有任何事情是一定的,不变的。 皇权可能衰弱,相权也可以被架空,至于臣权,也可以被无视,地方山头,很多时候更是被以上三者,拿来当鞋垫。 需要的时候,就拿起来用用,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到一边。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秦始皇,也需要在表面上做出虚心纳谏,礼贤下士的模样。 哪怕是王莽,篡汉之前,也要对外界展示自己绝对忠于汉室天下的决心。 所以,御史中丞封驳诏书,其实是完全合法合理的。 因为这是皇权给与他的职责,也是制度给与他的权力——御史中丞,御史大夫亚长也,贰大夫,以领其属,掌诸御史,佐天子,专掌纠核。 依照制度,所有的皇帝命令,涉及到国政部分的,需要先下中丞,中丞白大夫(御史大夫),大夫白丞相。 在这个过程之中,任何一个环节上的人觉得这个命令不符合社会公序良俗,有违祖宗制度,可以随时将之打回去,名义上自然是尚书郎或者拟诏的官员出现了错误。 譬如引用错了典籍啊,写错了一个字,甚至墨迹多了一点或者少了一点。 总之,打的旗号是因为尚书郎等官员的错误,为了防止陛下蒙羞,所以臣万死请再议之。 绝对没有质疑陛下的意思。 但事实上,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这也是尚书郎最担心的事情。 因为他们很可能在这场君权和臣权的角力之中,被碾成渣渣。 想当年,北平文侯与太宗皇帝在黄龙改元的问题上,闹了大半年,相权和君权激烈冲突。 虽然最后,君权开挂,强行获胜。 但…… 十三位负责拟诏的尚书、令吏和侍中被下狱论罪。 原因是他们居然在诏书上写错了字或者引用错了典故,简直就是大不敬! 所以,当诏书被御史中丞打回来后,整个兰台都神经紧张。 君权与臣权的激烈冲突,似乎难以避免。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的时候。 刘彻却正在宣室殿之中,迎接一位重量级的大人物。 在汉室,儒家的祖师爷是孔子。 哪怕是最离经叛道的荀子学派,也是尊孔的。 而黄老学派的祖师爷,人所共知,一曰黄帝,二曰老子李耳。 老子李耳,在后世又成为了三清的化身,为道教的最高神。 而老子李耳,也是有着子嗣传世的。 李氏家族,在此时就如同孔家一样,属于地位清高的诗书之家,备受天下尊崇。 至少东宫两位老太太是很尊敬李氏的。 而当代李氏家族的家主,就是曾经担任过胶西王刘卬王太傅的李假。 李假是老子正儿八经,经过天下认证的四世孙。 这是有着完整的家谱为证据的。 他父亲是李宫,曾经在太宗皇帝时期出任《道德经》博士。 其祖父李注是战国晚期魏国的木干大夫。 而其曾祖父李宗,就是老子唯一可以确信和证实的儿子,曾经出仕魏国,被封于段干。 不过,在历史上此刻,这个光荣的家族,其实已经嗝屁了。 因为李假担任胶西王太傅,而胶西王刘卬那个渣渣居然起兵反叛。 李假劝说不及,就被刘卬手起刀落砍成了零件,其家族和覆灭在了战火之中。 从此,老子嫡系不存,只余旁支。 譬如说…… 李广啊…… 但现在,李假和他的家族还是活蹦乱跳的。 而且,他本人也确实有些传说中的老子风范。 眉毛胡须头发,都是一片花白,看上去慈眉善目,就像一位邻家的长者。 而且,谈吐之间自有魅力,让刘彻非常舒服。 两人谈的正是宾主尽欢之时,尚书令汲黯走到刘彻身侧,低语了一几声。 刘彻听完,对着李假微微致意,说道:“与长者交谈,朕甚受启发,不过,偶有政务,就不便留长者太久了……” 说着就让人将这位宿老,送去东宫,与两位太后相会。 李假自然也很识趣,他微微恭身,然后在两位侍中的搀扶下,离开殿中。 等到李假消失在殿门之外,刘彻这才对汲黯道:“此事,不出朕之所料!” 士大夫贵族们,特别是老一代的士大夫贵族,对于现在的天下局势,是很不适应的。 大量寒门士子,通过考举,进入了体制之内。 有人甚至升官如尿崩。 譬如张汤,已经是官至郡守,义纵,位居车骑将军,万户侯! 而他们呢? 几乎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进步!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妒忌和愤恨,郁积在这些人胸口。 历史上张汤怎么死的? 不就是因为升官太快,引发了许多人的嫉妒?于是这些人联手给张汤挖了个坑。 现在,这天下何止一个张汤? 分明就是有着千千万万个张汤。 而刘彻现在又要准许工匠为官,彻底打破读书人的特权。 这让其他人怎么能忍? 说到底,这即使利益的问题,也是时代的局限性。 清贵的士大夫和高傲的贵族,肯定不会同意工匠为官。 刘彻也从没抱什么希望。 这只是一个引子而已,一个宣言罢了。 意在告诉文武百官,此事,朕要做。 谁赞成?谁反对? 毋庸置疑,刘彻现在有着百分百的把握,可以确保这个决议必定在朝议上通过。 原因很简单。 现在的汉室朝堂与六年前相比,已经是面目全非。 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彻虽然没有刻意去清洗朝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发展的必然,现在的朝廷上,三公九卿,基本都是他的人,或者被他的亲信架空了。 而在各有司衙门之中,大量的考举士子和新兴贵族林立。 特别是高阙之战后,旧势力和旧秩序,已经分崩在即。 刘彻是故意要抛出这个议题,将朝堂清洗一遍。 讲道理,新君上位六年才对朝堂下手,从古至今,大概都只有刘彻了。 所以,也不算吃相难看。 但,在刘彻旁边的汲黯,却是忧心忡忡,道:“陛下,何必如此?” 在汲黯看来,天子其实可以慢慢来的。 花个三五年时间,此事肯定可以通过。 但,天子偏偏就要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抛出一个如此受争议的决定。 汲黯感觉,天子有些膨胀了。 想想也对,自古有哪位帝王,能如今上一般,即位六年,就已经王天下,执掌了最高权柄? 所以,汲黯觉得自己有必要劝谏一二。 刘彻听了,却是笑了。 三五年? 怎么可以拖三五年呢? 这个事情必须尽快定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要扫清朝堂,建立新时代的新秩序和建立起新的利益集团。 更重要的是,必须要趁着现在这个新旧交替,更新换代的时刻,打下未来进一步发展和变革的基础啊! 不如此,等到新的利益集团和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了。 再想推动此事,就难上加难了。 因为,不管怎么变,除非墨家上台执政,而且墨家士子控制了天下舆论大权,不然,在士大夫们眼中,工匠什么的,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最多是一个辅助产品。 可以尊重,但绝对不能大用,更别提与之平起平坐了。 文雅的士大夫们,也必然不愿意去跟浑身汗臭,常年在炉边和工坊之中工作的工匠。 但事实是:士大夫们难道真的比工匠强? 别开玩笑了! 现在,工匠们确实绝大多数,文化程度不高。 但匠人中的精英和顶级的大工匠,就未必比士大夫差到那里去。 至少,一个能够制造出水力锻锤系统,又或者可以独立制造出一辆水车的大匠,在掌握的知识和文化方面,未必就不如士大夫! 后世天朝用工程师治国,干的不亦乐乎,让环宇震惊。 况且,刘彻听说,匈奴的军臣,直接任命了一个从大夏劫掠来的大匠为‘径路王’。 这让刘彻非常有危机意识。 匈奴人居然拿出了王爵以酬工匠,假如中国不提高工匠的待遇,给工匠门,尤其是大匠们一个看得见的出路。 那么,万一有人利欲熏心,跑去匈奴,怎么办? 而且,匈奴人都知道要重视和重用工匠。 作为中国天子,刘彻岂能不如一个夷狄酋长? 历史上北宋对那位献上神臂弓的名匠的奖赏,只是区区防团之官,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而已。 而蒙元呢? 忽必烈对于制造和指挥回回炮的工匠的赏格是万户侯,封为镇国上将军,管军总管,恩宠至极。 与之相比南宋君臣难道不该羞愧? 世人皆以为刘彻搞这个石渠阁之会,只是想炫耀自己的文治武功。 但几人知道,刘彻的真正盘算?(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节 儒墨和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一统……”刘彻望着面前的一本小册子,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公孙弘刚刚送来的胡毋生的最新著作,写的非常精彩,引用《公羊春秋》许多佐证,一边拼命拍刘彻和汉室的马屁,一边不断引申出大一统的重要性。 只是…… “朕要是同意了你儒家的说法,法家和黄老派还有墨家都要来找朕拼命了……”刘彻叹了口气,将这册子放下。 胡毋生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公开发表他的这个著作。 大一统思想,或者大一统这个理论,在事实上,不是一家一户或者一门一派的独有之物。 在实际上来说,诸子百家,都有大一统思想,都有大一统理论,都有大一统的呼声和要求。 只是侧重点不一而已。 就如公羊派,他们要的大一统的法理源自《春秋公羊传》: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 在历史上董仲舒提出大一统理论后,立刻就有人总结: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 后人也引申出了: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皆奉之为始,故言大一统也。 文化帝国主义的气息,霸气侧漏。 由是建立起了一个时间跨度长达两千年的秩序。 但是,这就是大一统的全部了吗? 错错错! 大一统,不是儒家的专利。 甚至可以说,大一统,是儒家抄袭了自己的死对头墨翟的思想,然后自己改了改,掺了些私货后的产物。 墨翟是怎么说的? 上之所是,皆必是之,所非,必皆非之……天下之百姓,皆上同于天子。(墨子。尚同) 孟子捡起来,擦了擦灰尘,稍微改了一下,就变成了——君仁臣义,君民同乐,天下定于‘一’!所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就是这么来的。 但其实,墨子也是抄的别人。 这个别人就是管仲。 管仲才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阐述并且提出了相关大一统思想和理论的人。 所谓:主尊臣卑,上威下敬,令行人服,治之至也。 在这个基础上,管仲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使天下两天子,天下不可治也。一国而两君,一国不可治也。一家而两父,一家不可治也。夫令不高不行,不专不听。尧舜之民非生而治也,桀纣之民非生而乱也,故治乱在上也。 并且还提出了具体的实现步骤。 这就是秦始皇的书同文,车同轨政策! 是的,在秦始皇之前几百年,管仲就已经提前看到了未来的发展趋势,并且明确要求书同文,车同轨,兵戈同制,度量混一!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其实诸子百家一大抄。 但读书人的事情,能叫抄吗? 应该是借鉴,是发扬光大! 所以,吕不韦也厚着脸皮,把儒墨的主张合在一起,宣称:王者执一,而为万物正,一则治,两则乱。 荀子一看,尼玛你们都抄,我也来抄抄。 于是,就有了荀子特色的大一统: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揔也,民之父母也。 而公羊派作为后来者,很明显就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前面的先贤都已经把路铺好了。 他们只需要顺着已经被实践过,而且被天下人都公认的东西,延伸和发展出独属于自己的理论就好了。 无论是历史上的董仲舒,还是此刻的胡毋生,都做的很好。 承上启下,发扬光大。 只是…… 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刘彻才不会傻到在思想学术争论之中站边呢! 你公羊派说自己强无敌有屁用? 证明自己强无敌,才是关键啊! 想改变世界?那你们派系就出一个丞相嘛。 汉丞相,权力大的没边,除了君权之外,丞相无所畏惧。 在汉室制度中,丞相是跟皇帝共江山的统治者。 是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 任何学派,只要有人成为丞相,那肯定可以推行自己的理念和思想,并且一一实践之。 哪怕是刘彻这个皇帝不喜欢,其实也没办法阻拦。 当然喽,现在的汉家丞相,非列侯不得任。 所以难度颇高。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历史上公孙弘不就打破了那个非列侯不得为相的传统,开辟出了为相先封侯制度? 所以,刘彻也就是翻了翻胡毋生写的东西,然后在小册子上点了点,对公孙弘道:“胡子所书,似有荀卿之风,合吕不韦之论,甚为新奇,卿去转告胡子:朕甚嘉之,与之共勉而已……” 至于什么一看书就被折服啊或者感动啊。 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而言,都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刘彻现在掌握的信息量和阅读量,是汉室历代帝王之最! 这些年来,他不断组织宫廷和官府出版、编辑以及补全诸子百家的各个学派和分支的著作。 这让刘彻实际上,直接掌握了大量的基本常识。 对于诸子百家,也都有了些了解。 事实上而言。 在今天,诸子百家之间的相互融合和借鉴以及再发展的势头,已然很明显了。 天下文章一大抄,儒家抄黄老和法家甚至墨家的东西,其他三派又互相从别人那里抄东西,已经渐渐蔚然成风。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因为上一次诸子百家这么相互抄袭,还是战国中后期。 儒家入秦,与法家合流,黄老学派成型,而墨家则与法家共生。 那次大变革,催生出了儒家的荀子学派,法家的韩非子思想以及黄老学派的慎子以及田饼,同时还出现了要合儒法,并黄老的杂家以及幻想着羽化登仙,想要逃避现实的老庄学派。 而反应到社会,则是天下大一统之势不可阻挡,各国的经济和民生,尤其是生产技术大飞跃。 铁器逐渐的取代青铜。 这就是竞争之中的诸子百家。 如今,类似的势头已经再次出现。 证据就是刘彻手上,现在除了公羊派的胡毋生的《大一统》著作之外。 还有十几本其他学派的著作。 大家打着的旗号都是‘请陛下斧正’,实际上都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 皇帝的喜恶啊! 别以为士大夫们不会拍马屁,拍马屁的士大夫认真起来,所谓的奸佞弄臣,不值一提。 与之相比,刘彻更在乎,现在的舆论界的表现。 “主爵都尉,既然胡子主张大一统,那就请胡子以身作则,为天下先!”刘彻微笑着看着公孙弘,道:“朕欲兴百工,令天下士大夫,率民更始,胡子既言大一统,那便请胡子践道吧!” 大一统是什么? 各家有各家的表述,但有一点,诸子百家是相通的。 这就是维护天子的威权。 礼仪征伐皆出自天子! 尤其是儒家,尤其是公羊派。 其大一统的核心论述之一就是尊王攘夷,恢复王制! 使天下都团结都一个帝王,一个制度,一条轨道上。 既然,你公羊派都这么说了,那刘彻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而公孙弘却是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犹豫,就答道:“诺!陛下之教训,臣必转告老师,臣相信,老师必然不会令陛下失望的!” 这下次轮到刘彻震惊了。 但他震惊的不是公羊学派的表述。 事实上在当初胡毋生和董仲舒都公开站出来批判老庄学派的机械之心和机变械饰思想,同时火力对准鲁儒派系的祖师爷公休仪之后,现在的公羊派就与历史上的那个曾经的公羊派越来越不像了。 而且,公羊学派也开始逐渐脱离了清谈和高论。 无论是董仲舒还是胡毋生,都鼓励并且提倡自己的门徒弟子进入仕途。 胡毋生甚至曾经公开表示:春秋注我,吾以春秋之微言大义而行之,二三子,当入世践道,即便为一蔷夫,也是为先王践道! 董仲舒更是不甘落后。 他的弟子门徒,现在基本上都通过考举,进入基层。 其高徒褚大、殷忠等人,现在几乎都已经去了地方。 尤其是褚大,他甚至主动报名和申请,请求去东南吴楚之地,伐山破庙。 只是…… 此番,公羊派的变化,还是让刘彻有些看不懂了。 董仲舒和胡毋生,虽然联手掀翻了鲁儒派,将机变械饰打成了异端邪说。 从而坐稳了儒家的头号扛把子的位置。 但是,讲道理的话,他们的变化应该不会这么大! 除非…… 刘彻忽然朝着上林苑的方向笑了起来。 在挥手送走公孙弘后,刘彻立刻对左右吩咐道:“去,传朕的命令,将墨苑山长杨毅给朕传来!” 一个时辰后,当刘彻将杨毅送走。 他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儒家啊还儒家,不愧是哪个宰执了世界两千年的bug!” 与其他诸子百家相比,儒家可能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但,儒家具备一个其他派系所不具备的优势。 这个优势使得,无论在什么情况,儒家都不会灭亡! 这就是善于变通! 没看到,即使是两千年后,也尚且有所谓的新儒家,宣称要将儒家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联系在一起,更宣称,这是一脉相承的吗? 你以为他们是不要脸吗? 大错特错。 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儒家,真正的生存专家。 从始至终,自孔子开始,儒家就在变革和演化之中发展。 想当年,孔子对定公以涞远,哀公以论臣,景公以节用。 一连换了三个立场…… 这就是为了求生,求发展,求壮大而做出的决定。 虽然孔子失败了,周游列国,都没有被重视。 但他的门徒们却接过了孔子的旗帜,继续发展,继续演化。 他们是诸子百家之中,学习能力最强,适应能力最强的学派。 一个连夷狄酋长都可以跪的学派,自然不会在乎什么节操啊原则了。 想当年,孟子进入齐国稷下学宫,通过对黄老学派的学习和模仿,于是发展出了思孟学派。 荀子入秦,观秦之风。 于是,有了荀子学派。 今天,公羊在汉,在如今的局面下。 他们选择了跟墨家合流…… 很不可思议吧! 简直完全超乎意料! 甚至连绣衣卫都不曾注意到这一点! 不是绣衣卫不给力,而是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到,公羊派居然选择跟自己的祖师爷的死对头的徒子徒孙和解。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任何人都无法想象这样的局面! 儒墨对立和互相抹黑了几百年后,居然选择了和解? 这相当于尼克松访华,戈地图解散苏共。 在事情没有发生前,没有人敢去想象这样一个画面。 刘彻现在也是如此。 儒墨和解,最起码,公羊派选择了跟墨家和解。 这肯定会引发在汉室学术界,引发十八级大地震! 儒墨都和解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仔细想想,儒墨的和解,看似不可想象,但实则,却是他们彼此双方都最好的结果。 公羊派树大招风,而且缺乏一个向上沟通的渠道,更缺乏最高层的信任。 这对公羊派的长期发展是很不利的。 而墨家虽然有着刘彻的信重,但,却只能困局在墨苑和墨社辐射的那七八个县之中,再想扩张和渗透,都是难上加难。 地主士大夫和豪强,对于墨家的举动,警惕无比。 现在,除了那些投机分子以及想靠着墨家混军功的贵族外,其他人都对墨家敌视无比。 特别是在关东,墨家都快被黑成天下头号大坏蛋和一切罪恶的化身了。 墨家想要继续发展壮大,就需要一个可靠而得力的盟友,为他解释,为他发声——不求为自己唱赞歌,只求实事求是的将墨家的思想和诉求,告诉天下人。 于是,公羊学派与墨家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儒墨虽然敌对几百年,但是,却是诸子百家之中,彼此最了解和最熟悉的人。 毕竟,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朋友,但一定是你的敌人! 因为,敌人要攻击你,就必须找到你的漏洞和缺点! 儒墨就是这样一对相爱相杀数百年的冤家对头。 但同时也是互补性最强的两个学派。 儒墨的和解,让这次的石渠阁之会,将充满了亮点。 刘彻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石渠阁之会,其他巨头们发现这个事实时的尴尬表情! …………………… 威信工种号:要离刺荆轲,求关注啊啊啊啊~ 另外,本章所说的儒墨和解,其实只是主角自己的看法~ 嗯,以后会说这个问题的,但我怕有人误解~~~~~(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节 应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想到石渠阁之会,刘彻就坐下来,拿起一张表格。 这张表格上列的都是已经被刘彻发出了邀请,确定可以参与这次石渠阁之会的诸子百家的巨头名单。 石渠阁的会场,目前也已经初步建立了起来。 大约,最终,会成为一个类似后世的人民大会堂那样的环形会议场。 因为采用了这样的设计,所以,该会场可以容纳的人数也大大增加了——至少可以容纳超过千人同时与会。 当然,这指的是包括哪些跟随诸子百家的巨头以及贵卿大臣共同出席的小弟们。 在事实上,整个石渠阁,只会有五百五十五张席位。 这是特地设计出来的,为的是符合刘氏崇尚五这个数字的国策。 而这五百五十五个位置,刘彻和他的妃嫔以及东宫两位太后的随从亲信,包括薄窦外戚,就一口气占去了五十之数。 而且还是最重要最好的五十个位置。 而剩下的位置,三公九卿列侯将军,毫不客气的占走了一百零八个席位。 此外,还有诸侯王将要来观礼。 梁王刘武,江都王刘阏、代王刘登、中山王刘非,都将列席这次盛会。 他们和他们的随从将占走一百个位置。 除此之外,四夷使者或者国王,也可能出现在观礼台上。 至少南越王赵胡,已经确认,将会来到长安。 这是他即位后第一次,也是南越王国在内附后首次朝觐天子。 毋庸置疑,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刘彻都得给他安排一个好位置,更需要安排他和他的随从们。 这就又是至少二三十个席位不见了。 实际上,留给诸子百家的位置,可能也就两百六七十个左右。 与如今天下的诸子学派而言,这就是真正的僧多粥少! 注定了不可能让所有学派的所有巨头都能够列席其中。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因为,决定谁参加,谁不能参加的权力,实际上掌握在刘彻手里。 刘彻若是想要让谁参加,那么,他就算是阿猫阿狗,也可以参加。 若不想让人谁与会。 那么,此人即便是孔孟复生,墨子在世,有韩非、李斯之才能,也不可以参加! 这个权力,无疑是很重要的。 甚至可以决定诸子百家的生死存亡。 因为,假如皇帝不让某个学派参加,那等于告诉天下人——这是朕不喜欢的,大家尽管可以放心大胆的SM! 这个学派,无疑就要悲剧…… 好在,刘彻还是很讲吃相的。 不会因为不喜欢某个学派,就将他完全踢出局。 更不会因为喜欢某个学派,就强行提升他的地位。 比起个人喜好,刘彻还是很相信科学的。 毕竟,君王的个人意志假如强加于学术思想之上,这其实很容易做坏事。 这就好比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看上去很好,皇帝省心——最起码不用再去面对学术界的纷纷扰扰,天下也可以安宁一点。 但其实呢? 罢黩百家的后果,就是抹杀掉了学术和思想的多样性。 自然界,生态系统失去多样性的后果,人人都知道——那会是个灾难! 而在学术界和思想界同样如此。 很多东西,在平时是看不出来的。 但在危机时刻,在关键时刻,却是可以表现出来。 宋明的悲剧,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们的体制僵硬,缺乏变通。 而这正是缺乏多样性,多种选择的弊端。 在刘彻看来,诸子百家,各有所长。 即使是鲁儒,也有优点,也有他们的长处。 所以,刘彻就让尚书们搞了个公式,根据诸子百家各派系的影响力、弟子门徒的人数以及贡献(这其实为了扶持墨家而设计的),综合做了一个计算。 通过计算,得出剩下的这些席位应该怎么分配。 当然了,那些真正的巨头,像是法家的张恢,公羊派的胡毋生、董仲舒,韩诗派的韩婴以及楚诗派的申公等都是可以直接受邀的——哪怕他们所在的派系影响力为零。 而最终,得出的这张表格,让刘彻看了好几次,都依然难以平静。 假如不是亲眼所见,而且,尚书们引用的数据和情报,都源自于丞相府以及绣衣卫的报告。 刘彻几乎都有点不敢相信这表格上的数字。 儒家虽然依然是天下第一大派系。 但是,儒家在这种表格上却只占了大约四成的份额…… 这在数年前,简直无法想象! 要知道,当年考举,儒家一次性占据了入选士子的七成名额,进而引发了轩然大波。 东宫太皇太后差点暴走! 要不是刘彻和周亚夫几经周转和劝解,儒家自己也知情识趣的吐出了三成名额出来。 不然,那一次,说不定,儒家就要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即使如此,儒家的声势之大,也是让人记忆犹新。 但,不过四五年时间,儒家就从七成,退到了四成。 这意味着,这个世界的话语权,从此再也不可能由某一个学派,某一个派系把持了。 儒家虽强,但也强的有限。 至少,其他学派,也可以在规则内跟儒家玩游戏了。 再也不需要打不过就喊爸爸,叫皇权下场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预兆。 而紧随儒家的是法家。 法家素来就是汉室显学,想升官,而且火箭一般升官,汉兴以来,选法家总没有错! 拿着地主豪强和恶霸的人头,当成自己的升官踏脚石。 无数法家巨头,曾经为此实践过。 但排名在法家之后的,却非是黄老学派。 而是来自安东的杂家! 这就让刘彻有些蛋疼了。 “黄老学派也真是太不争气了!”刘彻叹息着摇着头。 讲道理的话,其实,黄老派掌握的资源是诸子百家之中最多的,他们的所面临的环境也是最好的。 但奈何,黄老学派清静无为,其思想和学问都太深奥,一般人没有个二三十年的研究,根本不敢谈入门。 想要学好黄老,通常都需要四五十年的钻研,才能做出些成绩。 而且,黄老学本身的名宿,也都不爱教育。 他们就像过去一样,挑挑拣拣…… 但世界,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世界了。 所以,他们悲剧了…… 排名垫底! 就连困局一地的墨家,综合得分都比黄老高! 没有办法,刘彻只好提起笔,将本该属于杂家的名额,划拉到黄老派和墨家头上。 其中,黄老拿大头,墨家拿小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若真的按照这个表格去分配名额,那黄老派立刻就要跳脚,两位太后恐怕也会生气。 最重要的是——杂家立刻就要面临当年儒家的局面。 要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吕不韦的思想和学问,还是需要继续发酵,继续发展。 ………………………… 求关注,求点击~(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节 讲道理(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张寄的脾气,自然是又臭又硬。 若非如此,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在汉室的地位是仅次于三公,位在九卿之上的巨头。 但自有汉以来,从未有御史中丞能够更进一步,爬到九卿或者两千石的位置。 基本上历任御史中丞,最终的结局,都是很凄凉的。 譬如,北平文侯为相时,御史中丞张璧就跟着北平文侯冲锋陷阵,最终因为被牵连,而被罢官。 又如吕后时,御史大夫周昌任命的两任御史中丞,都因为跟吕氏顶牛,而下场凄凉,其中一位甚至晚景凄惨。 但这并不能阻止,数十年来御史中丞们前仆后继的跟皇帝唱对台戏。 这是他们的天赋职责。 就像史书之上的晋国史官董狐一样。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法律和制度就是如此。 皇帝或者外戚你想乱来? 对不起! 杀了我再说! 而跟后世不同,汉室数十年来的御史中丞,全部都是出自黄老派和法家。 事实证明,不止儒家有清流。 诸子百家都有。 不过,黄老派与法家的清流跟儒家的清流,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不会去捕风捉影的乱喷。 御史中丞们每次出手,都必然有着明确的目标。 他们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 不过,这也是汉室的体制所决定的。 其实换了个儒家的人在这个位置上也是一般。 因为,假如你想捕风捉影,为了反对而反对。 那么,皇帝的屠刀,肯定不会手软! 区区一个御史中丞而已! 老刘家连丞相,扶保社稷的大臣,都敢下狱! 你算个什么东西? 想当年张释之还名满天下呢! 先帝一即位,还不得自动自觉的滚蛋? 邓通富有天下,还不是要饿死? 所以,此刻张寄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的。 老刘家的皇帝,虽然历来演技比较好,但真要惹毛了,不要脸皮了,那神仙也拦不住啊! 想当年,太宗皇帝被新恒平忽悠的团团转,丞相张苍和御史大夫固争之而不得。 最后,还是被太宗强行通过了黄龙改元的诏命! 虽然很快,新恒平就被人拔了底裤,证实是骗术。 但…… 其实新恒平没有被人拔掉底裤,可能事情还要好一些…… 黄龙改元,自然半途而废,太宗皇帝也洗心革面,再也不谈鬼神之事。 然而,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全部鞠躬下台。 持续长达十五年的张苍时代终结。 今天他张寄争的好,可能下场要好一点。 但一个不小心,就是回家种田,甚至封国被撸,从此变成路人的节奏! 然而……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吾辈执法大臣,岂惧生死?” 自汉以来,屈原大夫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士大夫贵族。 加之贾谊的早逝,更让汉室士大夫从内心深处,生出根深蒂固的殉道情绪。 就像贾谊的《鵩鸟赋》中所言: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在不少人看来,自身是无所谓的。 反正迟早要死,不如以自身为燃料,用道理做原料,铸造出长存万世的真理之剑。 不过呢,在另外一个方面,贾谊和屈原的书和诗赋读多了,感同身受之余,多半也难免会与这两位大文豪一般,陷入不能自拔的抑郁和困倦之中。 除非他们胸中的抱负和理想能够施展,不然,很多人常常难以活过四十岁。 此刻张寄也是如此。 一方面,他有些担忧自己的脑袋和爵位。 另一方面,他又感觉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理不能得到坚持,天子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从而导致朝纲混乱,天下失衡。 到时候就真是百死不能赎罪! 死了也没脸面去见先帝和太宗。 只能以发覆面! 在这样的心理情绪中,张寄出列,持芴对着刘彻拜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乃尚书录诏之事,有字词,用之不对!”他附身拜道:“行文有误,臣不忍陛下圣德蒙羞,故此驳回!” 这是很正常的。 在汉室,天子永远不会有错,假如错了,那肯定是这个世界的问题。 至少,在大臣,在朝会上,必须如此。 除了皇帝可以自己悔改错误,其他人都不可能让皇帝认错。 但大臣们也得劝谏啊! 怎么办? 于是就出现了许多应对之法。 拿着文法或者语法错误说事是最常见的。 因为,中国文字的写法多种多样。 即使是古老的甲骨文,一个字,也有多种不同的写法。 鸡蛋里跳骨头,总能挑出错。 即使真的没错,兰台尚书们难道还敢来对质不成? 这套游戏规则运行了几十年,君臣之间早就清楚,对方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刘彻也不跟张寄啰嗦——真要跟一个御史中丞绕圈子,绕到天黑,估计也没有用。 刘彻于是直接说道:“朕欲命名匠为官,以劝耕百姓,督导农事,诸卿可有异议?” 既然张寄要反对。 这是他的天赋职责。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想办法绕开他。 在汉室,有一个地方通过的法律和政策,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阻拦和阻止的。 这就是廷议。 经过百官公议,文武百官列侯勋臣共商,得出的结论,就是皇帝都无法轻易推翻。 至于皇帝临轩,亲自主持的廷议通过的结论,更是可以成为维系数十年的国策! 毕竟,这是群体的意志,是整个国家和天下的呼声。 谁反对,谁就是贼子! 谁就是挑战国家,挑战社稷,挑战宗庙。 肯定会被拉出去弹JJ弹到死! 刘彻话音刚落,张寄立刻就拜道:“臣有异议!” 这也是自然的。 他不站出来首先表达反对,那就是言行不一,就是心怀叵测,就是故意给天子添堵。 罪该万死,罪无可赦! 而御史中丞,作为御史大夫衙门的实际控制者,天下诸郡监郡御史的大佬,他确有这个资格和能力,首先表达异议。 “卿请试言之!”刘彻站起来说道。 廷议的作用,就是拿来让人说话。 不让人说话的政权,是不能长久的。 刘彻也没有傻到去干可能沾染上‘独夫民贼’名声的事情。 事实上,在一开始他就打算跟群臣好好讨论讨论这个问题。 事情是靠做出来的,而道理是靠讲出来的。 ……………… 微-信-公-众-号:要离刺荆轲,求关注,求临幸--(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节 讲道理(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张寄却是长身一拜,同时心里回忆起自己这些天来想好的腹稿。 以前百试不爽的机变械饰,机械之心是不能用了。 公休仪的那些说法,自然也不能用了。 但没有关系! 他望着刘彻,挺直了胸膛,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昧死以奏曰:《商君书》曰:凡人主之所以劝民,官爵也!今陛下以匠人为官吏,充之入县道,岂非令天下人皆勤技巧之事而忘耕作之本?贾子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臣寄顿首,再拜陛下!” 他的话声调虽然不高,但却慷慨激昂,顿时感染了无数了大臣。 人人交头接耳,都在议论着。 “御史中丞说的对啊……”大农的几位司曹主官们道:“农,天下之本,本不可动!向使匠人为官,天下人皆思技巧之事,长此以往,阴阳倒转,五行离乱啊!” 也有列侯点头赞道:“工匠,赐之以钱帛爵位,以慰其劳即可,官爵!国之重器,不可轻授啊!” 刘彻却是稳坐钓鱼台。 等到殿中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他才站起来,望着张寄,道:“卿之言,不无道理……” 张寄闻言一喜,正要说点谦虚话给皇帝一个台阶。 但哪成想,刘彻话锋一转:“可惜……失之偏颇……” “朕尝读商君书,闻商君曰:以强者必治,治者必强;富者必治,治者必富;强者必富,富者必强!”刘彻微微笑着,问道:“朕可有说错?” 张寄闻言,拜道:“陛下圣明,此《商君书》立本之言!” “你知道就好……”刘彻在心里道,嘴上却是笑着问道:“卿以为农无工可强乎?可富乎?” “昔者,李悝奏魏文侯曰: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居邑叁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升,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矣!”刘彻袖着手笑道:“卿可知如今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居邑,为粟几何?” 对付大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甩数据。 这些年下来,刘彻已经有一条与大臣斗争的经验了。 这条经验就是——他跟你说法律,你与他讲道德,他与你讲道德,你与他讲政治,他与你讲政治,你跟他说传统,他与你说传统,那你就与他谈先贤,他跟你说先贤,那你就与他说说现实,说说实际。 总之,就是耍无赖。 当然是有道理的耍无赖。 而大臣们,受限于得到的信息和情报以及阅读量和眼光。 永远都无法斗过拥有绣衣卫,宅在未央宫也可知天下事。 同时背靠着石渠阁浩瀚藏书和茂陵图书馆数不清的藏书,诸子百家,尽在掌握的他。 只能说,大臣们斗不过他,不是没能力,实在是非战之罪! 当然,要是出现一个贾谊贾长沙那样的bug。 那也没有办法。 不过,整个汉室迄今,也就一个位贾谊贾长沙。 果不其然,张寄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这也不能怪他,他是御史中丞,管的是制度、礼仪、法律和地方不法。 地方的土地亩产和其他经济数据不归他管,也轮不到他管。 但,有一点,张寄还是知道的。 那就是如今,关中地方亩产平均是小麦三石半,粟米三石。 而当年李悝之时,亩产多少? 李悝说的很仔细——一石半! 即使魏国的度量衡与今日的汉室度量衡不同,田亩大小不一。 但这暴露出来的粮食产量增加,还是让人咋舌! 不过,张寄自也不是如此轻易就可被说服的。 工匠什么的? 在他印象里,就是一群肌肉男,成天待在工坊的火炉前,挥汗如雨。 如何可以为官,可以出入官衙,与士大夫们称兄道弟? 这样的情况,想想都已经很恶心了! 所以,他拜道:“臣亦知今日之社稷、民生,多赖匠人之力,亦无贬低轻视匠人之意……只是,夫匠人,粗鄙无文,有辱斯文,陛下若欲嘉之,可赐其钱帛、爵位、女子、屋宅,如少府前故事,何必以官爵酬之!官爵!国家名器也,天下之重,不可轻授!” 这也是现在大部分士大夫的观感。 他们倒不是真的讨厌工匠,不喜欢工匠。 事实上在现在,大家都清楚,工匠地位的稳步提升,是无法阻拦的。 而少府之中,也早有对大匠和名匠的赏赐之法。 爵位、土地、妹子、钱帛,天子都拿出来赏赐了。 甚至还曾经赐予过一位名为张奉的匠人为‘安陵君’,特许其为大夫。 而在汉室历史上,也曾经册封过阳成疾这样的木匠为列侯。 而在如今,天子的意志也确实是文武百官们无法阻拦的。 当今天子甚至已经具备了完全甩开朝堂,自己单干的力量和底气。 真要跟皇帝顶牛,吃亏的肯定是士大夫,不会是皇帝! 但是…… 这让匠人为官,却是他们极其不愿面对的事情。 不是匠人为官不好,事实上,汉室历史上,别说工匠了,就是贩夫走卒,屠狗之辈,也曾经笑傲朝堂。 开国元勋们,就没几个好出身的。 然而,匠人一旦明确可以为官,拥有了稳定的可见的进入官场的途径。 那么,立刻就会引发连锁反应,更会动摇许多学派的根基。 原因很简单——假如技术水平好也可以做官,那为什么一定要去读书? 更重要的是——读书是一种赌博,而且非小康之家不可以承受。 但工匠…… 就特么是一无所有的泥腿子,只要肯吃苦,也可以学到本事。 尤为重要的是——即使不能做官,学到的手艺也肯定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这就太不公平了。 读书人辛辛苦苦,含辛茹苦,寒窗数年,数不清的资源砸下来,也不一定能当官。 但隔壁家本来是个佃户的张二蛋家的小子,从小粗鄙,大字不识,但就跟着村里的铁匠学了几年打铁,然后因为打铁很出色,技术高超,所以被选为官员。 这让读书人们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跟吃了翔一样恶心!(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节 强大的工匠(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张寄望着自己眼前,临襟正坐的十三位大匠。 这些大匠,人人满面烟尘,这些都是常年在炉火之旁或者木器之间工作沾染上的污秽,久而久之,就沉积入皮肤,无法洗去。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有残疾,甚至有人五官有缺。 这样的人,在以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宣室殿,更别提受到天子尊重了。 “自古未闻有礼贤百工之事……”张寄在心里想着。 汉室是一个看脸的王朝。 在今上即位以前,从上到下,都是一看品德,二看行为,三看容貌。 模样长得不好,别说做官,刀笔吏都不会让人当! 只能滚去市井,与三教九流掺和。 容貌俊朗,风度翩翩的士大夫才俊,才是被人们尊重和敬仰的人物,才是国家社稷的栋梁! 但…… 自从今上即位后,这个制度渐渐的瓦解于无形。 容貌天下第一,堪称当世柳下惠的大农直不疑,被出生低微,模样勉强还算过的去商容架空,成了甩手掌柜。 元老大臣,同样以容貌和风度以及名声闻名天下的袁丝,甚至干脆被赶出长安,如今还沦落到了南越去教化夷狄。 想想都是可悲可叹! 而在同时,三教九流的各种各样的人物,开始充斥庙堂之上,宫阙之内。 甚至,当今天子的智囊团,那兰台尚书之中,还堆了好几十个从地方抽调上来的蔷夫、游徼。 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出生最高贵的,也不过是一个已故县尉的儿子。 至于泥腿子和村夫所出的,数都数不清楚。 但,至少,这些人在以前还有一块遮羞布——他们都是读书人,都是通过考举或者察举制度选拔出来的。 然而,现在天子却打算打破这个陈规。 将读书人最后的遮羞布都撕下来。 这自然让人难以接受。 而且,让人心里刺痛无比。 望着眼前的匠人们,张寄在心里思考了一会,然后,上前,走到一个四十来岁,似乎手指都掉了两根的匠人面前,对他礼节性的拱手一礼,然后道:“敢问明公:今有民五户共一井,甲二绠不足(注1),如乙一绠,乙三绠不足,如丙一绠,丙四绠不足,如丁一绠,丁五绠不足,如戊一绠,戊六绠不足,如甲一绠。如其各得所不足一绠,皆逮,问井深,绠长各几何?” 将这个问题说完,张寄就得意洋洋的望着自己眼前的那个匠人,颇有些飞扬跋扈的味道。 若非天子在侧,张寄甚至打算挑衅自己眼前的全部匠人。 “哼!”张寄在心里冷笑着:“此题可是整个长安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出来的难题!” 这道题目,出自当今天子在整理了北平文侯张苍当年所献的《算经》十二章后,综合了历代在民间和朝野以及宫廷流传的算术之题。 然后,将它们综合成书,称为:算书。 算书之中有题目一百道。 这道题目虽然称不上最难的,但却也是起码排在前二十的难题。 张寄当年得算书,殚精竭虑,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才解出此题的答案。 而解出此题后,张寄用了剩下一个月,将余者全数解出。 而此事,一直是他心里最大的骄傲。 在张寄眼中,整个天下,算术之学论精深,几人能与他比? …………………… 刘彻端坐在御座上,这道题目,他很熟悉。 这是出自张苍的著作中的一道范题。 而且是一道哪怕在后世,恐怕一般的初中生也解不出来的复杂方程式。 至于如今? 真可谓算得上前沿数学的顶级题目了。 能解出他的人,哪怕在这个朝堂上恐怕也不足一半。 至于急切之间,想要解出来? 几乎不大可能。 但是…… 刘彻知道,这种题目,在这些大匠面前,简直是跟小学生的加减乘除一样简单的问题。 原因很简单——刘彻早给工匠们开挂了! 阿拉伯数字、字母方程式。 刘彻能记得的东西,都倾囊传授。 而工匠们也不比士大夫,矫情、傲娇。 不会说什么啊呀这些简单的数字和字母,是羞辱前辈和先贤啊,我们还是用老办法,用并列之法来解决吧! 所以…… 刘彻闭上眼睛,都不忍看接下来的场面。 但张寄,却依然是洋洋自得。 这道题目,虽然算不上现在汉室数学研究的尖端课题,但也属于前沿学问。 非士大夫列侯贵族,没有那个资历和能耐以及知识储备来解决它。 旁的不说,不知道方程(注2),不懂得解法。 哪怕天才也需要至少一年才能摸到门槛! 张寄就不信了,这些粗鄙的工匠还能解得出这样的难题? 至于为何拿公开的题目出来考人? 这其实也是出于张寄的小心思。 用一道公开的题目,击退工匠,既可以对世人表明他的胸襟和宽容:看!我都给机会了,但这些匠人就是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而且,顺便还可以对天子示好——陛下,臣已经很给面子,奈何匠人粗鄙,臣也没有办法啊…… 更重要的是——张寄自信自己必胜无疑! 在他的思维和逻辑中,这样一道题目,对于匠人们来说,恐怕跟天书一般! 休说解答了! 恐怕就是弄清楚题目的意思也很难很难! 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这就好比后世一位机械冶金专家,随便拿个课题,就足以让门外汉望而却步,纳头就拜。 也好似一位音乐教授,随便在琴架面前弹一首曲子,普通人连看都看不明白。 这是知识的碾压和专业的胜利。 所以,张寄也有闲情雅致,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道:“明公若是没听明白,吾可再说一遍!” 在他心里,却是觉得,哪怕再说一万遍,对面那人也答不出来。 可是…… 在下一秒,张寄却听到浑厚的带着些蜀郡口音的声音道:“尊驾不必再说,小人已经知道答案了……” 只见,张寄面前的那位匠人长身而起,拜道:“答案是:井深七丈二尺一寸。甲绠长二丈六尺五寸。乙绠长一丈九尺一寸。丙绠长一丈四尺八寸。丁绠长一丈二尺九寸。戊绠长七尺六寸……” 张寄听着目瞪口呆,甚至不敢相信。 因为答案完全正确!丝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 张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方才,他还在心里面固执的认为,工匠们粗鄙不堪,大字不识,但现在,事实却给他狠狠一巴掌,几乎将他抽翻在地上,抽的鼻青脸肿,尴尬的不能自已! 张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自己的士大夫贵族风范,长揖而拜道:“敢问方程何在?” 他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那就是方程。 北平文侯开创的数学治国时代,将许多一元二次方程乃至于正负术和多元多次方程,用一种中国独有的方程式,作为解答之路。 这使得过去人们无法解答的难题和遇到的问题,获得了便捷快速和可以理解的解题道路。 但问题是——哪怕是如今,能掌握这些方程的人,也少得可怜。 除了列侯勋臣和士大夫外,这些方程很少外流。 哪怕是当今天子印刷了无数本相关的书籍, 但,买得起这些书的人民间百姓很少,而有那个闲工夫和闲情雅致去精研这些高端数学的人就更少了。 而倘若这个工匠答不出方程,那就无法证明他真的答出了此题。 可以抵赖他是死记硬背乃至于瞎猫撞上死耗子。 但,在下一刻,那位匠人微微一笑,拜道:“方程?倘若足下想要,小人自当奉上!” 瞬间整个宣室殿,寂静无比。 所有大臣,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匠人。(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节 丢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须臾工夫之后,一张白纸,就被放在了张寄眼前。 张寄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满是鬼画符和一堆1234这样的数字,看得他眼睛疼脑袋涨。 鬼画符,张寄一个也不认识。 但那些数字,他却很熟悉。 如今许多基层官员,都不爱再用壹贰叁肆这样的文字标注顺序了。 他们开始用墨家创造的1234来标注顺序。 更有甚者,还有人用所谓的标点符号来断句断章。 对此,张寄是看不过眼,也是嗤之以鼻的。 文字之事,岂能大意? 都按你们这么玩,先贤先王的制度和礼度还要不要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太简单了,简单到没念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道理的百姓也能熟练运用。 这就是罪! 泥腿子们要是都懂文化了,士大夫们怎么办? 还要不要装逼了?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所以,张寄只看了一眼,就道:“乱弹琴!有这样写方程的吗?” 且不论这些鬼画符和数字是不是真的方程。 既算是,也决不能承认! 不然,这方程这样的雅事,士大夫们的专利,岂非要变成普罗大众也可以学习的东西?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但,张寄对面的那位匠人,却从容不迫的再次递来一张白纸:“若阁下看不习惯,可以看这张!” 张寄接过来看了看,顿时脸色大变。 确实是方程,而且是标准的北平文侯所创造的方程。 其辞曰:此率初如方程为之,名各一逮井。其后,法得七百二十一,实七十六,是为七百二十一绠而七十六逮井,并用逮之数。以法除实者,而戊一绠逮井之数定,逮七百二十一分之七十六。是故七百二十一为井深,七十六为戊绠之长,举率以言之! 张寄抬起头,望着自己对面的那位工匠。 他容貌粗狂,满脸的烟尘之色,一双手长满了老茧。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瞬息之间就破了他的题目。 而且,能用最正统的方程解法描述其解题思路! 可怕! 工匠都能做出这种高难度的题目? 那还要我们士大夫做什么?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寄在心里摇摇头,他死都不愿意相信工匠也能如此。 “算书之题,不过入门而已!”张寄傲娇的哼了一声,板着脸,再也顾不得什么士大夫的风范,列侯的风度。 他知道,倘若今日自己在这宣室殿,在这群臣的众目睽睽之下,败给一位工匠。 那么,以后他将没脸出门! 甚至祖宗也将因此蒙羞! “请再听我一题!”恼羞成怒的张寄,微微一思索,就又说出一道题目。 这一次,他再无留情。 直接用出了绝招,只要高级官员才会去研究的一个题目。 一道有关人力的分配之题。 大概意思就是说甲县有转输卒XX人,每天可以运XX石物资,走XX里,乙丙丁戊戍,各有相关人数转输相关物资,行走在同一道路上。这六个县今年要转输给朝廷的粮食总共是XX,而朝廷指定的转输点与他们彼此的距离都是相同,问怎么用最经济的方法,将粮食转输完毕,同时还要给出每一个县转输的粮草数量。 这可是真正的难题了。 历来,掌握了解决这种事情的办法的人,都是国家的高级官吏,至少是可以出任县令! 若出生好一些,足以在这朝堂之上立足! 张寄本以为,此题足以为自己挽回颜面。 但事实,很快就给他重重一击——他对面那个匠人,只是稍微花了点时间,就将答案道出,还给他写了解题的方程! 张寄顿时又羞又恼,再也顾不得体面,连出三题,其中一题甚至还是他自己也算不出来的高端问题! 但,结果依然是被对方轻松解出! ………………………………………… 刘彻坐在御座上,看着这出洗具,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 对于甲级大匠,刘彻有着十足的自信。 因为,少府的甲级大匠,可是从数十万少府雇员之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技术精英。 他们曾经参与过无数规模庞大,要求严格,同时精密无比的工程。 甚至还有人是褒斜道工程的总设计师。 这样的人会不懂数学? 开什么玩笑?! 更重要的是,他们虽然地位比较低,但那是在外面。 在少府内部,这些大匠,都是各自领域内的NO1。 在中国社会模式下,一个行业的大佬,自然就会拥有指挥、安排下面的人的工作的权柄。 而一个人倘若常年担任着一个数百乃至数千人的大型工坊的实际管理者和指挥者。 他的水平也就差不到哪里去了。 后世天朝,出身国企,但却最终主宰一市乃至于一省的高官还少吗? 在事实上来说,这样的工匠,不仅仅可以出任官员,而且还可以成为地方的主官! 当然,在以前,受限于文化和知识,这些匠人的地位有低,自然出不了头。 但,刘彻即位后扶持起墨家,墨家跟少府合作,在合作过程中,将墨家的文化和知识,传授给了无数人。 其中就包括了这些匠人。 不吹不黑。 这十三位甲级大匠,现在不仅仅是他们各自领域的第一,更是人人都是掌握了知识文化的知识分子。 只是,他们的知识,跟士大夫公卿贵族理解的知识不一样。 他们基本不关心什么屈子贾子孟子荀子,之乎者也,尚书春秋。 他们所掌握的,都是数学几何以及材料构造冶炼方面的学问。 所以,倘若张寄考他们诸子百家任意一派的典籍(哪怕是墨家的)他们肯定答不上来。 但,若是数学几何,或者分流督管,那就呵呵…… 当然了,刘彻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御史中丞吃瘪。 那样就太丢脸了。 毕竟,张寄代表的是汉室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 让张寄吃点苦头,见识见识厉害可以。 但让一位堂堂的御史中丞当着百官的面,丢尽尊严,那就不好玩了! 这政治,讲的也是一打一拉嘛。 打完一棒子,肯定要给颗糖吃! …………………………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要离刺荆轲。 每日更新各种小知识,小贴士,还有八卦秘闻以及有些不适合在书里写太多的东西。 包括某些被我剪掉的剧情也会写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节 明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有了一位右贤王的归降,还被正式册封为单于,这个单于反过来给大汉天子上‘天单于’的尊号。 于是,刘彻也就顺理成章的谈起了石渠阁之会。 “朕已命有司择吉日,于石渠阁大会天下诸子,届时文武百官两千石以上以及诸部有司、列侯勋臣将伴朕共观此盛会!”刘彻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今日,朕与诸卿,商量一下,这石渠阁之会上的讨论议题范畴……” 群臣听了,纷纷难捱激动之色,俯首而拜:“臣等伏唯陛下圣裁!” 这种盛会,身为臣子,哪里可以出主意? 尚书和洪范说的清楚:臣不作威,不作福!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当然了,要是天子坚持要求大臣们出主意,这就又另当别论了。 辅佐天子,共创大业,这是理所当然的! 刘彻当然懂游戏规则。 他微微笑道:“卿等皆朕肱骨也,当直言以论!” “且朕德薄才浅,无有先王之行,非诸卿佐之不可!” 场面话是说的很漂亮。 在实际行动上,刘彻也表现的很完美。 他首先望向丞相周亚夫道:“丞相,先帝托孤元勋,朕素敬之,请丞相为朕规划!” 这就是让周亚夫定调了。 周亚夫闻言感动不已。 要知道,此时的中国,每一个武将心里,都有一个文士梦,正如每一个文豪心里面,都藏着一个粗狂的武将梦一般。 文能安邦,武可定国。 这一直就是中国贵族的最高追求。 周亚夫这辈子,武勋已经很多了。 先帝之时,他平定吴楚之乱,有大功于社稷。 之后,又受先帝遗诏,辅佐少主,勘定朝纲,稳定人心,为如今的元德之治,打下最好的基础。 去年更是坐镇太原,以太尉职,将代上之兵,为高阙之战的胜利,做出了极大贡献。 但在文章和思想上,他却是几乎没有建树。 既无传世的大作,也没有令人发醒的诗赋,更没有什么有深远影响的奏疏。 他在丞相这个位置上,一直都是跟着刘彻的节拍,被动或者主动的做事。 要说没有遗憾? 那是骗鬼! 只是他装作不关心这些事情,对外以平阳懿候自勉。 但实则…… 内心深处,他也有一颗文青的心脏。 就像许多著名的大文豪的内心深处,藏着一颗武将的心一般。 文人憧憬决战沙场,决胜千里,兴灭国,继绝世。 武将幻想羽扇锦纶,谈笑文章,指点江山。 这在中国一直是传统,是特色。 如今,天子钦点他来规划石渠阁之会的议题范畴,实际上是将石渠阁之会的主持人身份交给他,让他为首,主持和约束诸子百家,引导话题和舆论。 万世之后,后人谈起石渠阁之会,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他。 青史之上,更是会明确记载:丞相长平侯周亚夫受命以制石渠阁之会。 这一下子,就为他圆梦了。 只是想想,都激动不已! 于是,周亚夫几乎是颤抖的道:“臣谨奉诏!” 当然了,在兴奋之余,周亚夫也没有忘记游戏规则。 天子谦虚的授命一位大臣去做某事。 这个大臣难道就会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这不可能! 就连地方上的郡守,受命陛辞之日,都会再三向天子请示,自己下去后,应该做什么,主要做什么,关键做什么。 石渠阁这样的大事,自然更要请示。 “臣请陛下,定石渠阁之章程!”周亚夫叩首而拜。 凡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而石渠阁这样的诸子百家凑在一起的会议,若没有个具体的制度。 那还不得乱套? 刘彻自然早有计较,他道:“石渠阁之上,诸子百家,共论天下学问之长短利弊,朕已命尚书,制有章程……” 说着汲黯就将一本薄薄的册子,呈递到周亚夫面前。 “朕将在石渠阁之会前三日,将此章程,送抵诸子及诸侯大臣与会人之手……丞相现在就可以翻阅,根据此章程,制定议题范畴……” 周亚夫恭敬的接过那本小册子,然后拜道:“诺,臣谨奉诏!” 然后,他就跪在地上,将那本册子粗略的看一遍,然后再拜道:“臣三日后,便将相关议题,陈奏陛下!” 刘彻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类似石渠阁之会这样的大事,诸子百家一起开趴体。 自然要由国家来规定,他们可以讨论什么?可以议论什么? 毕竟,即使两千多年后的欧米,所谓的****自由,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说话。 更不可能让某些言论出现在主流的会场。 在这西元前的封建社会,那就更是有着无数掣肘和约束。 打个比方,性本恶,还是性本善,这样的讨论,就决不能出现在石渠阁之会上。 又譬如,究竟是民贵还是君贵,这样大逆不道的讨论,更是连半个字都不能出现。 这当然不是什么文字狱,又或者钳制言论。 恰恰相反,是保护言论自由和思想学术的自由。 不然,倘若有持性本恶,或者不恶不善理论的学者,在石渠阁之上当着天下诸子百家以及文武大臣诸侯王的面大放厥词。 哪怕他说的再有道理,任是天花乱坠。 他也只能说这一次了。 不仅仅是他,整个天下,整个世界,都可能再也没有人能去讨论性本恶的问题。 因为,统治阶级必然会全力封杀和镇压这种大逆不道,有悖公序良俗的话题。 至于民贵还是君贵? 在这个时代,这个时候,根本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 私底下,随便说,甚至随便出书,宣扬。 刘彻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出现在石渠阁之会上,那就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必须给个结论。 而结论很显然,必定是君贵! 而这个结论一旦做出来,思孟学派也好,杂家也罢,乃至于重民学派,黄老思想的某些派系,统统就成为了异端邪说! 当然了,除了学术范畴,这一次,肯定也要拿几个不痛不痒的政务来给这些诸子百家的巨头来品评一下,讨论一下。 让他们做出决定。 这是了粉饰了汉家是非常亲民的。 对于民间的呼声,重视无比。 大汉王朝,是天下人的王朝,不是刘氏自己的私人产业。 至于事实如何? 那就……呵呵…… ………………………… 微X信&amp;公@众#号: 要离刺荆轲 求各位老爷关注!已上传平城之战的汉匈双方主要作战战场和进军路线地图和前后经过的简述(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节 明主(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既然要拿政务出来,自然,这种事情就要交给专业人士了。 谁是专业人士呢? 当然是大农直不疑(商容)! 所以,刘彻眼睛,直接看向直不疑,以及跟在直不疑屁股后面的商容。 “大农,请为朕遴选当今天下,士民最关切之议题,以做石渠阁之会之商讨内容!”刘彻淡淡的吩咐着。 直不疑闻言,立刻高高兴兴的出来拜道:“臣谨奉诏!” 自然,他也知道,这天子的意思,实际上是让商容来做决定。 本来,讲道理的话,一位堂堂九卿,被自己的副手架空,自己变成了一个甩手掌柜加吉祥物。 但凡是个人都忍不下这口气,肯定要找回场子。 但直不疑非比寻常。 他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清楚自己的角色。 自从踏入仕途开始,他就不是靠着能力、政绩来做官的。 他靠的是刷脸和名声。 他的容貌,是汉室群臣之中,无可争议的第一。 本人更是风度翩翩,交游广阔。 基本就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仇敌。 自然,太宗以来,众口一词,交口称赞,他做官的速度也就犹如火箭。 从一个郎官到九卿,他只用了二十年时间。 而从寒门士子到汉家列侯,他更是只花了十几年时间——准确的说是半年时间。 一场马邑之战,他啥也没做。 事情都丢给程不识,自己只是站在前台,做做样子。 然后就立功了,受封列侯。 既然做做样子就可以升官发财,那为什么要去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而且,直不疑看的仔细。 太宗以来,殚精竭虑,为王事努力的人,几个有好下场? 北平文侯张苍主政十五年,定百工之程品,立汉室考核之制度,轻徭薄赋,重视民生,坚持原则,胸怀天下。 但结果呢? 为了一个方士,太宗罢相。 还有贾谊贾长沙,万千读书人的偶像,汉室最有名最有天赋新秀。 为了王事,他从二十一岁操劳到三十二岁。 结果也不过是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还有名满天下的张释之。 一代名臣,政绩斐然,更是汉室法家和廷尉系统的集大成者。 结果呢? 远放淮南,至死不能回长安! 也就是今上即位后,刘氏才开始慢慢重视那些老臣的功绩和付出。 当今天子三番五次,以北平文侯故事为纲,教育群臣。 又善待元老勋臣,许特进元老的荣誉。 但,他却已经老了。 已经过了年富力强的年纪,两鬓斑驳,学习和适应新时代,太过吃力,也可能学不到什么。 与其自己搞砸事情,不如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去做。 就像他领军出征,事无巨细,皆交给程不识决断,自己只做一个应声虫。 哪怕军中有戏言,将他称为‘唯诺将军’。 但这有什么可耻的? 战争打赢了,将士们得到了赏赐,他也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列侯之爵。 一本满足,再无奢望! 至于这大农上下的事情? 那就比军队还复杂。 大农令与少府共同控制和掌握着汉室庞大的盐铁官营系统以及粮食保护政策。 过手的金钱,以万万计,仓储之中的粮食,以百万石计。 稍微出点差错,人头就要铺满长安的大街小巷。 所以,他干脆全部交给商容去做。 对外号称是‘提携晚辈’,还宣称商容就是他最好的继任者。 这不仅仅让商容感恩,还让士林舆论交口称赞。 当然,直不疑能作为现在九卿之中,唯一一个靠着名声和刷脸当官的巨头。 直不疑能坚挺至今,而不是跟张欧等人一样回家种田,仰或者如同袁盎一样,被发配去了南方。 他自然也是有着绝招的。 这个绝招就是清廉! 廉到连自己的兄弟想要请他抬一手,行个方便,都断然拒绝! 他甚至宁肯自己出钱,养着他的那些亲戚,也不准他们打着他的旗号,去经商或者倒腾物资。 这两年,直不疑也在考虑致仕的事情了。 对于仕途和宦场,直不疑已经厌倦了。 或者说害怕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新时代正在滚滚而来。 而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些朝气蓬勃,锐意进取的年轻人的对手。 更难以跟上如今发展速度和演变速度越来越快的世界。 与其等到以后被人厌弃,甚至视为‘老顽固’。 不如自己识趣,给年轻人让个位置。 既能结个善缘,也可以在天子那里留个好印象。 更重要的是,主动请辞,绝对可以获得特进元老的待遇。 这样,即使他未来隐居山林,等闲的地方官和一般人,也不敢轻视和怠慢他。 有事没事,还可以利用特进元老的身份,来长安刷刷脸,在天子面前混个脸熟,在史书里多蹭几笔。 如今,天子点名让直不疑来负责点选石渠阁之会的议题内容。 这让直不疑顿时是感激不尽。 这下子,最后的愿意也满足了。 尽管,这个事情最后是商容去做。 但,他才是大农,才是真正的九卿。 这功绩,自然是要记在他头上! 士林舆论将来赞叹和表扬的也是他这个大农。 “陛下真乃明主!”直不疑领命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望着上首的天子,在心里感叹着:“可惜,我却已经老朽……” 其实,直不疑今年才五十多岁。 本该是一个官员精力最为旺盛的年纪。 但,他却已经如同七老八十的老人。 从身心到精神,都已经疲惫不堪。 而且,也没有什么追求和欲望了。 既然如此…… 不如归去…… “石渠阁大会之后,吾便乞骸骨吧……”直不疑回头看了看商容。 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的能力、手腕、行动力,都让他非常赞叹。 大农衙门交给他,直不疑很放心。 而这天下,由当今天子执掌,群贤辅佐,也是蒸蒸日上。 这样想着,直不疑的脸上,也是欣慰不已。 ………………………… 在直不疑之后,刘彻又将石渠阁之会的安保工作,交给了卫尉冯敬,将礼仪的制定和安排,交给了太常窦彭祖,把迎接工作交给了大鸿胪公孙昆邪。 让少府刘舍负责后勤和相关的事务。 让御史大夫晁错来做石渠阁之会上的会议发言安排人。 这样,三公九卿,基本上人人落到了事情,人人分配到了工作。 群臣都是乐的合不拢嘴。 刷声望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拒绝!(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节 戾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呦呵!”刘彻趟在塌上,背靠着夏胭脂柔软的躯体。 小公举橙橙刚刚学会走路,在殿中咿咿呀呀的蹦来蹦去,天真无邪,让人看了莞尔。 “陛下何事发笑?”夏胭脂小心的问道。 “哦,没什么……”刘彻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的奏疏,嘴角抿出一丝笑容。 “谷梁的这个奏疏,来的是时候……”刘彻在心里想着:“也该结束如今混乱不堪,无止境的捐助和助学了……” 今天的汉室,学术与钱权之间的联系和纠缠,几乎就跟后世米帝的党派与财阀一般密切。 商人、大地主、贵族还有那些官僚。 挥舞着金钱,拿着权力开路。 与诸子百家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 公羊派、黄老派,乃至于曾经衰弱到几乎要断绝传承的思孟学派。 都有金主在背后,也都有贵族官员站台。 就连杂家,在安东的发展,都离不开当地的贵族和商人的支持。 如今天下,除了鲁儒和谷梁,因为某些原因的缘故,没有跟权势、金钱结合外。 其他所有派系,不分大小,都是钱权的产物。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 毕竟,教育事业是要烧钱的。 更需要来自官府和权贵的支持。 不然,教育就无从谈起。 只是…… 现在这样混乱无序的局面,必须得到控制。 任何事情,都必须有一个规则。 只是,刘彻一直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来介入此事,又害怕因此造成一场持续动荡的政治危机。 这才投鼠忌器,没有插手。 如今,这谷梁派的报告,让刘彻有了理由和借口了。 但这个事情,还要等一等。 因为刘彻还没想好,具体如何控制和监督。 毕竟,这种事情,是他有生以来面对的全新事情。 不同于后世,也不同于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 金钱、权势和学术,以一种畸形的方式相互捆绑着,用中国式的社会人情网络和乡党作为依托,以利益为纽带,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暂时将这个事情放到一边,刘彻躺在夏胭脂的身上,闭目养神,思考着问题与对策。 石渠阁之会,已经是近在眼前。 太常衙门的占卜显示,这个月月中的戊辰日(十五),就是一个吉利的日子,适合作为石渠阁之会的开场! 现在,诸子百家的巨头,共聚长安。 各种纷纷扰扰的问题,让执金吾和卫尉,忙的喘不过气。 而今年的考举,也肯定会和石渠阁之会的结果,息息相关。 另外高阙之战的善后问题,以及有功将士士卒的封赏落实,这一个多月来,也占去了刘彻太多时间和精力。 种种事情,纠缠到一起,让他都有些疲惫了。 “真不知道,那些事事亲力亲为的君王,是怎么活下去的……”刘彻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有多久,刘彻就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夕阳西下,余晖漫天。 “陛下……”见到刘彻醒来,一直充当着人肉沙发的夏胭脂笑着道:“您可算醒来了,方才,尚书令来禀报了好几次,因为不是什么大事,臣妾就没有叫醒陛下了……” “什么事情?”刘彻连忙做起来,问道。 “据说是赵逆重病将死了……”夏胭脂答道。 “赵逆?”刘彻一时间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不就是赵王刘遂吗? 当初,吴楚之乱后,刘遂被召入长安,随后就软禁起来了,直到今天。 六年来,刘彻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这个堂叔了。 想不到,在今天,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他却已经要魂归九泉。 “知道了……”刘彻淡淡的点点头。 刘遂…… 在刘彻的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年,他带领他的赵国精骑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通过的场面。 在哪个时候,刘遂可谓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不过,这个渣渣不值得任何同情! 因为,当初,这货甚至想过引匈奴兵入寇的计划。 在历史上他更付诸了实际行动,派出了使者,去匈奴,请求匈奴出兵。 要不是周亚夫快速平定了吴楚之乱,而匈奴人自己也陷入了内讧。 这刘遂恐怕要先于吴三桂,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 所以,刘遂死与活,刘彻真是半分也不关心。 他只是拍拍手,叫来一个在殿外等候的侍中,吩咐道:“去告诉尚书令:赵逆若死,命太常以寻常人家之礼仪葬之,将赵逆以发覆面,赐其谥曰戾!” 戾这个谥号,从字面意思看,已经很差了。 而在谥法之中,更差! 所谓不悔前过曰戾,知而不改也! 这在中国,是极为严重的指责和对他一生的完全否定。 是跟灵、厉、慜、夷一个等级的恶谥。 那个侍中闻言,都是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了一会,他才神色古怪的恭身离开。 刘彻却是不以为意,他站起身来,穿戴好自己的衣冠。 然后,回头对夏胭脂道:“爱妃今晚不必等朕了……” 说完,他就抬起脚步,走出这寝殿,对站在门口侍卫的左右吩咐:“摆驾宣室殿,给朕传召大鸿胪及太常!” “诺!”左右立刻恭身说道。 现在,是时候将诸子百家之中,能够与会者的名单公布了。 而之所以选择今天这个时间,也是刘彻精心计算和推演后的结果。 如今,距离太常选定的石渠阁之会的日期,刚刚好还有七天。 换句话说,今天下午告知太常和大鸿胪名单,明天早上,受邀的诏命,就会送抵诸子百家面前。 这样一来,留给各派系准备和游说的时间,不足七天。 那些想开后门或者走关系,来石渠阁刷脸的人或者派系,就会失去运作空间。 更会让某些企图想玩花样的人,猝手不及。 这跟后世某个机构半夜三更宣布政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看想,刘彻接着说道:“派人去梁王府邸,请梁王今晚入宫……” 想起那位皇叔,刘彻的嘴角就溢出一丝笑容。 这次石渠阁之会,还真有些地方,需要借助刘武的嘴巴来做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节 公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翌日,天刚刚蒙蒙亮。 长安的大街小巷的露布上,就已经张贴上了一块块崭新的露布。 说是露布,其实早已经换成了廉价的白纸。 所以,如今,至少在关中和长安,国家的政策变化和法律变动,都会第一时间张贴到各地的露布台上,或由官吏,或由士大夫、读书人,宣讲和解释给其他民众。 这种宣明律令,而且,特别重视对百姓解释和宣传法律、政策的做法。 一直是刘氏政权孜孜以求的目标。 但在以前,只有那些颠覆性的政策变动以及法律变化,才会由露布通告天下。 譬如,新君即位、册立太子,免除田税、征发徭役等等。 而,在今天,一个个小小的政策和变化和影响,甚至就连粮食保护价的变动,也会出现在露布上。 原因很简单。 廉价而已! 如今,就算是将露布贴满全天下,所费可能也不过几万张白纸罢了。 而在过去,这却是几万块布。 虽然是碎布,但那也是钱啊! 而随着国家越来越习惯于将政策、法律、朝局、军事胜利以及对外进取等事情,宣告于露布。 所以,百姓们也习惯了,每当有新露布出现时,就驻足围观,等待有人来宣讲。 原因很简单,露布上,经常会出现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 譬如,粮价的变化、盐铁器皿的涨跌,以及国家征兵的通知。 这一天,跟从前没有区别。 新露布一贴上,立刻就有许多百姓围拢过来,问着露布下站立的官吏:“这露布上说的是什么啊……” 那个官吏闻言,微微一笑,朝着众人拱手道:“方今幸甚,圣王临轩,国泰民安,于是,陛下乃诏天下诸子百家,各派名士、贤达,共聚石渠阁,与天下贤达,共议时政,共商国事,厘定阴阳五行之属……” 人群之中的百姓听了,纷纷赞道:“谁说不是呢?” “陛下真真乃是圣王!” 如今的关中,已经真正成为了刘氏的大本营和基地。 铁桶一般的统治基础。 原因很简单。 刘彻让关中大部分百姓,能够吃饱肚子。 还给与了那些中下层百姓一个上进的机会。 这就够了! 在中国,老百姓只要能吃饱肚子,就会忠诚于统治者。 而若统治者还懂得自己吃肉,贵族大臣喝汤,百姓啃骨头。 那就肯定是明君。 稍微加点演技,做做样子,足以让万家生佛,人人尊崇。 汉太宗如是,刘彻也如是。 所以,人群之中,有老人也衷心的说道:“老朽活了六十年,第一次见到有天子肯向天下贤达请教,古代的三王,怕也不过如此……” 在一片赞誉和推崇声中,那官吏继续着自己的职责,对众人宣讲道:“天子既开石渠阁,与天下人共议天下事,然,陛下心忧或有滥竽充数,道德败坏之伪君子,混迹贤达之中,玷污圣行之事,乃命有司,将与会众人姓名、籍贯及学派,公之于众,公示七日!” “凡有以为名单之上之人,曾有作奸犯科、欺压良善、横行不法、道德败坏及言行有亏者,皆可至太常、大鸿胪及廷尉衙门检举揭发,诸有司不得阻碍和不听!” 这官吏的话说完,人群之中,又是嗡嗡嗡的议论成一片。 这样的做法,无数百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大家伙都从心里觉得,这样的做法好! 至于具体好到那里,却又说不清楚了。 反正,百姓们都觉得,仿佛自己也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而且是参与国家政治运行的一分子。 一种归属感和强烈的主人翁意识瞬间高涨。 于是,尽管大家伙们对那些高高在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名士一下子就感兴趣了。 虽然说,大家伙是一个也不认识这些家伙。 但,陛下说了,希望我们能检举揭发那些道德败坏,滥竽充数的家伙。 那就帮忙看看吧。 万一真的能帮陛下找出一个伪君子呢? 论起对政治的热情,中国百姓,自古以来,自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于是,无数人纷纷竖起耳朵,听着那官吏,不断的唱诺着一个又一个大人物的姓名。 同时,许多人都在心里悄悄对比着自己曾经听说过或者经历过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落入了众人的耳朵之中。 “齐、辕固!故孝景博士!” 顿时人群就炸锅了。 许多人立刻就情绪激动起来。 “这个辕固生怎么可以入选?”几个年轻人首先反应过来:“不敬东宫,还狂言无度!” 辕固生,曾经在先帝时期,在这长安也大小算个人物。 但可惜,得罪了东宫,而被罢免回家种田。 这还只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罢免此人的决议,是当今天子在场时,由先帝提出的。 而且这个故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长安流传,甚至写进了段子里,成为八卦党们的日常话题。 在演绎过程之中,为了凸显先帝和今上的英明,辕固生自然就被丑化了。 这不是有人授意,更没有人推动。 纯粹是人民群众更喜欢看到这样的故事。 明君圣王痛斥昏官庸吏。 所以,这些人一听到辕固生,立刻就与自己印象里的那个昏聩、老朽,不识时务,还妄议国政,非议先帝,不敬今上的印象挂钩了。 这还了得?! 整个长安,几乎立刻就咆哮起来。 短短一个时辰内,大鸿胪、太常和廷尉,就遇到了上千个检举的‘忠义臣民’。 这些人拿着过去故事里的段子和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纷纷检举辕固生老迈、昏聩,最重要的是曾经对陛下不敬! 这样的人,万万不能出现在石渠阁这样的神圣会场。 不然的话,有辱圣德,有污圣明。 面度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刚刚从齐国抵达长安不久,正准备发挥一下余热的辕固生顿时了X了狗了,尴尬不已,几乎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问题是——辕固生发誓,那些检举和举报他的人说的那些事情,他一个也没干。 最多最多,他只是当年跟东宫太皇太后顶了几句嘴而已。 但没有办法,众口铄金之下,辕固生为了避免情况进一步恶化,只能在当天上书刘彻,称病求去。 ……………………………… 今天先三更吧! 明天爆发5更以上! 未心公主号:要离刺荆轲,求关注--(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节 大幕拉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元德六年,夏四月戊辰(十五)。8 1中文』网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董仲舒就已经起来了。 他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上一身崭新的儒服,戴上一顶珍藏已久的儒冠。 仔细的在腰间别上佩剑,在背上装上一张象征性的长弓。 然后,董仲舒站到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虽已年过四十,但依旧虎背熊腰,双眼之中,更是散着无穷无尽的斗志。 微微弹了一下袖袍,董仲舒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赞道:“大丈夫当如是哉!” 马上就要举行的石渠阁之会,在董仲舒看来,将是他和他的思想学说,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最好舞台。 天子、列侯诸侯以及诸侯王、藩国使者、藩王、外戚以及在京两千石大臣,特进元老、太学学生代表。 将近两三百人,将莅临观礼。 而包括他在内的天下诸子百家,名望最盛、学术成就最高的名士,接近三百人,济济一堂。 只要能表现好,公羊学派和他的思想,都将更进一步。 所以,此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提着剑,走到自己宅邸的大堂。 堂上早已经悬挂了一副画像。 这是儒门先师孔子与其门下弟子子夏先生的画像。 孔子是儒门祖师,而子夏先师是春秋学派的祖师爷。 对着这两位先贤,董仲舒大礼而拜,祈祷道:“不孝弟子仲舒,再拜先师,伏请先师保佑,弟子此行顺利!” 与此同时,在长安的各个地方,相同的场景,都在上演。 不过呢,要把画像变一变。 但基本上,孔子的出现频率是最高的。 其次,是子夏先生和老子、黄帝。 这让不少专门售卖诸子先贤画像的商贾,大赚特赚。 自从纸张面试,书籍取代竹简,成为了文字的载体后。 书法和绘画的雏形,就崭露头角。 一些读书做官不成的文人,转战艺术界,却不料,因为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由是大获成功。 达官贵人和豪商地主,谁不希望,自己家里能多一副先人的画像以供纪念?谁又不想留下一副自己的画像给后人瞻仰? 紧接着,有脑子灵活的商贾,开出了贩卖诸子先贤以及各种神明画像,以供人们祭拜的买卖。 这就更是财源滚滚。 而在如今,更是赚的盘满钵满。 诸子百家先贤的画像,一个月就卖出了过千副! 而平均每一副画像,都是一万钱以上。 利润高达十倍! 当然了,巨头名士们是不在乎这点小钱的。 在祭拜完各自的祖师爷后,几乎是在同时,数百辆马车,从长安的各个地方驶出。 一位位天下知名,在某一学派之中,德高望重的大文豪、大名士,乘着各自的马车,朝着未央宫而去。 不久之后,这些马车就在御道之上,形成了一条庞大的长龙。 马车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惊醒了许多长安百姓。 无数闾里的人民,都挤在闸门之中,远眺着这条长龙。 有宿老看着这样庞大的马车长龙,不由得赞道:“想当年,诸国混战,能有五百乘,就可称雄一方了……” “如今,中国仅仅是诸子百家,就可随时出动千乘!世事变幻啊……” 而少年郎们听了,却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他们生活的时代,战车的荣光早已经远去。 如今的天下,骑兵称雄。 也就是天子出行和诸侯王来京时,能看到作为仪仗和摆设的战车。 其他时候,无论是贵族还是庶民,都是以练习骑射为荣。 不过,一些聪明人,也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马邑之战后,朝廷就大力推广了假马政策。 如今,民间养马之风,蔚然成型,加上茂陵那边的赛马盛会。 使得上自公卿,下至中产士民和地主,都以养马为要。 关中大地的马匹存栏量,三年内就暴涨了好几倍。 现在,就连长安的年轻人和纨绔子们最爱的游戏,也从从前的蹴鞠,变成了今日的马球。 每到冬天,旷野上,总会出现了数十乃至于上百支马球队。 由此,马车出行,也渐渐成为了时下达官贵人和士大夫的风潮。 若非如此,这诸子百家的巨头,恐怕也凑不出如此的马车。 毕竟,在六年前,整个关中的马车数量,恐怕加起来也不过千辆而已。 而如今,一千辆马车? 师家一家就拥有运载马车上千辆! 而从这个细节上,足以看出,如今的世界的变化度,确实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至少在关中地面上,一年不同于一年。 想到这里,年轻人们就纷纷在心里计较起来:“此番石渠阁之会,或许能为吾等指明道路……” 毫无疑问,石渠阁上,哪家风头最劲,那么,哪家就必然是代表了未来的展方向。 学习他的学问和思想,那就必然可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 刘彻此时,已经站立在了北阙城头。 一盘盘的篝火,点亮了整个城楼下的世界。 望着那一辆辆缓缓的沿着道路,驶入城楼之中的马车。 刘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身旁的汲黯道:“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也!” 这句话,当然是极其装x的。 但却也是事实! 诸子百家,各个派系。 实际上就是如今的大汉王朝,各个利益集团和阶级的代言人。 这些人和他们的派系以及思想学问,可能不一定对,甚至还可能有着许多落后和腐朽的地方。 但是,他们代表的阶级和利益集团,不会有错。 所以,这石渠阁之会,不仅仅是一个嗨皮的论坛和一个学术讨论的地方。 刘彻已经看到了,即将开始的石渠阁之会上,将会出现的刀光剑影以及铁马金戈。 这其中的凶险和刺激,甚至堪比汉匈的马邑之战。 原因很简单,石渠阁之会,开到最后,肯定要给一个结论。 无论这个结论最终是什么,总会有人利益受损,总会有人黯然失色,也总会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成王败寇,不仅仅是战争,学术争论也同样如此。 当年的杨朱学派今何在? 当年的名家今何在? 不过…… 刘彻嘴角溢出一丝笑容:“不管结果如何,朕都是赢家!”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开这个石渠阁之会? …………………………………… 威信#公!重a号 求关注-- 等下还有两更!(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节 入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朝阳冉冉升起,石渠阁之前的广场上,一位位卫士林立在这广场四周。Ω81 『中Δ文 网 明晃晃的刀枪剑戟,寒光闪烁,鲜明的甲胄,衬托着这些百战精英的威武不凡。 今日的汉室宿卫和宫廷卫队,就是精锐和无敌的代名词。 马邑、高阙两场国战,都是这些宫廷卫队和宿卫部队,冲杀在前。 用累累尸骨,证明了他们的武勋。 所以,当诸子百家的巨头们,沿着台阶,走上这广场时,看到这些卫兵,都感觉有些心悸。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军队,跟其他军队,那是两回事情。 仅仅是隐隐显露的杀气,就让人心惊肉跳了。 沿着太常官吏开辟出来的道路向前,众人越过石渠阁前的渠道桥梁,就进入了会场之内。 此时,会场之中,已经有人了。 而且人还不少。 在南面的席位上,一位位朝服正冕的列侯诸侯,临襟正坐,彼此之间,却悄悄的交头接耳,相互议论。 此番石渠阁,对于诸子百家来说是一个战场。 但对于汉室的列侯诸侯来说,这却不过是来看一场蚩尤戏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其实,这次石渠阁之会,什么事情都决定不了,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 即使真的决定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什么事情。 那也是天子和朝堂诸公,早已经有所决断了的事情。 石渠阁,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没看到,主持石渠阁之会的人是丞相周亚夫吗? 所以,列侯们非常轻松,甚至很多人都是带着娱乐精神过来的。 ……………………………… “董公……” “请入座……” 在一个太常官员的引导下,董仲舒被安排坐到了会场北面的一个席位上。 这个位子的案台上,用着小纂,写了他董仲舒的名字。很好辨认。而且位置很好,不用费太大力气,就可以纵观全局。 最主要的是,董仲舒现,他的弟子门徒以及派系之中的名士,似乎都被安排了在他的左近。 而且,他与胡毋生的位置,也很近,最多不过十步。 即使是在会议之中时,也可以随时通过弟子门徒交流。 这还不止! 董仲舒还现,在自己的右手边,空了大约二十多个席位。 微微瞥了两眼,董仲舒现,那似乎是墨家的位置。 再朝其他地方看了看,就更有趣了。 韩诗派和荀子学派、谷梁派、杂家似乎被安排在了一起。 法家跟黄老派的位置也很接近。 重民学派与思孟学派的人,则分散在各个角落。 仅仅从这个细节上,董仲舒的内心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激动。 “天子似乎已经知道了……”董仲舒咬了咬嘴唇:“这算是警告?还是鼓励?”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纷纷腹诽不已。 而再微微抬头向前,董仲舒就看到了这次石渠阁之会的中央。 那是一个很大的高台。 高台用着砖木搭建而成,足足有三丈高。 台上,放着一个台子,台子上,十几根用于扩音的青铜喇叭非常醒目。 这种名为‘话筒’的装置,所有的太学教授,都不陌生。 因此,每次太学上大课,都会用这种‘话筒’来提高声音的传播范围,很实用,也很受欢迎。 在高台之上的四周,铭文、大纂、小纂以及隶书,四种不同的文字,共同书写着同一句名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诗是好诗! 只是…… 隶书?! 董仲舒眉头微微一皱。 而黄老派的学者们,却是都有些怒火中烧了。 “隶书?这种下九流的文字,也能登大雅之堂?太常怕是烧糊涂了吧?” 反倒是杂家和思孟学派的人,望着这些文字,眼中闪烁着某些光泽。 他们是最苛求变革的群体了。 因为只有变革,他们才有展壮大和兴盛的机会。 就在此时,一位白苍苍的老者,在十几位弟子门徒的搀扶下,巍颤颤的走进这会场。 在见到这老者的瞬间,无论是列侯诸侯,还是名士巨头,纷纷起身,恭身拜道:“晚辈后学末进某某,恭问申公……” 来者就是如今天下举足轻重的巨头,儒门名义上的精神领袖,鲁申公——申培。 这可是一位真正德高望重的巨头。 与之相比,董仲舒和胡毋生,都是小字辈。 更重要的是,这位申公的来头还大的吓死人。 他是楚元王的同门师弟,同时也是楚夷王和楚哀王(刘戊)的老师。 高帝时期,曾经作为主祭孔子的礼官。 若论地位,当世也只有法家的张恢以及济南的伏生还有当今两千石《易经》博士司马季主能够与之平辈论交。 其他人,统统是晚辈! 而申公,跟鲁儒一系,有着很深的纠葛。 他的门徒弟子之中,有许多都是鲁儒的干将。 如今鲁儒奄奄一息,这位老先生,却从鲁国千里而来,会不会图谋让鲁儒翻身? 许多人都狐疑不定。 毕竟,大家伙可是好不容易,才借着天子的威权,让鲁儒滚回家种田的。 若鲁儒死灰复燃,那可就不好玩了。 但是…… 旋即,大家现,自己已经不用为此担心了。 因为,大家现了一个更加可怕和不妙的事情——法家巨头张恢,赫然就在申公身侧。 这两位儒法两派的真正巨擘,边走边谈,有说有笑。 让无数人惊讶的下巴脱臼。 黄老派更是坐立不安,生怕儒法再次走近。 好在,这两位巨擘只是相互并行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分道扬镳。 申公在儒家的巨头们的恭迎下,走向了他的位置——刚刚好,就在儒家诸派系的正中。 而张恢,也在他的弟子门徒们的搀扶下,走向了他的位置。 不过,他的弟子门徒的阵容太过豪华了一些。 御史大夫晁错亲自开道,左边是廷尉赵禹,执弟子礼恭维在侧,右手则是执金吾郅都,如同家人一般,搀扶在侧。东成候义纵,就像一个小屁孩一样,拿着天子钦赐的御剑,如同卫士,在后护卫。 如此阵容,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今日法家之盛,让人目瞪口呆! …………………………………… !!!! 点娘技术性瘫痪至今~~~ 我一直刷新啊刷新,刷了2个小时,终于能进了~~~~泪目。 第五更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 假如没有了,那就挪到明天。 这坑爹的点娘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节 程序(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带着诸侯王们一路向前,一边走,一边与诸子百家的,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巨头问候。 “董公……近来可好啊……” “胡子,朕已经久未与胡子论道了,改日必请胡子入宫手谈……” …………………… 一路上,这姿态是做的非常低,完全表现出了一个礼贤下士的君王应该有的风范。 跟在刘彻身后的诸侯王们,也不得不跟着自己的君主,与那些诸子百家,无论他们是喜欢还是讨厌的巨头寒暄几句。 当来到柴文的面前时,刘彻停住了脚步,对着想要起身的柴文摆摆手,道:“老将军不必多礼!” 然后,刘彻走上前去,解下自己的佩剑,为这位老将系上,意味深长的说道:“社稷亏欠将军许多!” 当年,柴奇跟刘长的那件破事,明眼人都知道,只是两个娇惯的小屁孩,马尿喝多了,在撒酒疯。 但,此事,却显然的有人在幕后操纵。 至于是谁? 那就呵呵了! 反正,在那之前一年,汉室刚刚经历了济北王刘兴居的叛乱。 朝廷对于诸侯王叛乱看得很紧。 而刘长却是在使劲作死。 他恣意妄为,在太宗四年,没有经过请示,就命令淮南军队,长驱直入,灭亡南海国,将南海国国王以及全部百姓军民,迁到淮泗地区,监视居住,还不给人家身份证,也不给人家一个说法。 搞得沸沸扬扬,天下骚动。 那位可怜的南海王,不止一次冒死派人来长安报告、喊冤。 偏偏刘长还自以为是。 以为自己的皇帝哥哥是真的关爱他,宠溺他。 刘长是罪有应得,但柴奇,却明显是误入歧途,被人给坑了。 就是可怜他爹和柴文,一世英名。 刘彻前世在民间,听说过很多种说法,也知道在燕赵地区,柴家兄弟,有着极高的名望,有很多人怀念和追忆这两位兄弟。 有着这样的民间基础,加上柴武柴文兄弟,确实是劳苦功高。 参合战役是马邑之战前,汉军对匈奴取得的最大胜利。 而且,还是一个歼灭战! 史记之中就记载了柴将军屠参合的事情。 要不是柴奇的缘故,柴家兄弟以他们的战绩和功勋,怎么着,也可以在史书上单独列一个传。 如今,刘彻亡羊补牢,已经在上个月下诏给棘蒲候柴武平反,更改其谥号为武侯。 而在之前,柴武谥为刚候。 这可不是什么好谥号,刚克为僖。 而将柴文请出来,还请他参与这石渠阁盛会,则是要告诉天下人:刘氏绝不会忘记任何人的功绩,尤其是对外作战的英雄,永远不会被遗忘! ……………………………… 等刘彻坐到御座之上,俯瞰整个会场时,东宫两位太后也带着后妃们,姗姗来迟。 皇长子刘病已,次子刘思,也在各自的母亲的带领下,来到了刘彻面前,恭身问安。 跟往常一样,两位皇子,瞬间就像磁铁一样,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尤其是皇长子刘病已,得到的注目和重视最多。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将这位皇长子定位为未来的储君了。 原因很简单。 皇长子聪明伶俐,虽然年不过五岁,但举止之间,却已经隐隐有着气派和风度。 更难得的是,这位皇长子根本不似大家所见过的其他皇子年幼时的样子。 他身体很强壮,小胳膊小腿都有着健康的肌肉。 与之一比,次子刘思,才像大家印象里的皇子。 举止烂漫,天真无邪,柔柔弱弱的。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望之不似人君。 更别提,他是商贾之女的儿子。 在子凭母贵的中国,注定不成大器。 而皇长子呢? 他的外戚,虽然至今只有一个义纵和义纵的两个儿子。 但,仅此就足够了! 东成候,车骑将军义纵,就是现在大汉最有名的战将,公认的周亚夫之后的汉家擎天柱!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去关注,在刘病已身边站着的一个稚嫩的少年郎。 只有刘彻将视线投注了过去。 对着身旁的人问道:“那就是卫青吗?” “回禀陛下,是的……”一个宦官道:“周都督按照陛下的命令,从河东郡平阳县找来的,如今已经在学苑里陪伴殿下半个月有余了,据说表现的很好……” 刘彻点点头,看着那个小小的,瘦瘦的,充满了好奇眼光的少年郎。 谁能想到,这位大汉军神,年少之时,居然是这样一个少年? 若不是害怕蝴蝶效应,刘彻真想找他好好谈谈。 但,为了霍去病,刘彻忍了。 他知道,现在,决不能再改变卫青的人生了。 “河东那边安排好了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平阳侯以及卫青的家人,只会以为,卫青是走失了……” 刘彻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霍去病的人生轨迹,应该就不会改变了。 至于卫青? 刘彻凝视着这个少年,他很清楚,卫青就像一个块璞玉,越雕琢,越有光泽。 挥挥手,让那个宦官退下,刘彻从怀里摸出丞相周亚夫不久前上奏给他的奏折。 这里面是有关这次石渠阁之会,将要讨论的国策部分。 主要就是三个问题,刘彻对这三个问题,也看了无数遍了。 将这个奏疏放下来,刘彻看了看在下面的周亚夫,笑了两声。 原本他还担心,周亚夫会不会为了名声,拿出什么麻烦的问题出来。 现在看来,汉家君臣的意思和意志是一致的:权柄这种东西,哥自己用就可以了,你们鼓鼓掌,呼唤万岁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就不必麻烦了。 这三个事情,实际上,都是些可有可无的理论性的事情。 因为刘彻不在意,所以一直没有结论。 如今,正好拿到这石渠阁上,给‘天下人’公议。 让‘天下人’来决定天下事! 破费! 完美! 不过…… 刘彻自也知道,虽然今天这石渠阁是个摆设,是个鼓掌的地方。 但未来…… 其实,刘彻也不知道,这个他所倡议的制度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被人用暴力和武力消灭、摧毁? 还是形成制度,最终演化成中国版的议会? 仰或者一直维持这橡皮擦和摆设的功能?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 等下要出去吃饭,回来在更新! 另外诸侯,在汉代不是诸侯王,指的是诸侯王王子。他们也是列侯,但因为身份关系,所以称为诸侯(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节 变革之大世!(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等两位太后一到,这石渠阁之会,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作为礼官,太常窦彭祖首先出列拜道:“臣太常彭祖敬拜陛下、太皇太后及皇太后:陛下日前诏臣曰:今天下升平,四夷来朝,当法三代,招天下贤达,共论政务,堪合道理。臣彭祖谨奉诏,以梁卵焍黄拔之玉灵(注1),敬奉高庙,卜得今日吉日,今时良辰,利天下,便社稷,谨奏陛下、太皇太后及皇太后!伏请赐命!” 刘彻站起身来,望着窦彭祖,又看了看这满场的公卿贵族和名士文豪,正色道:“朕命卿等懋天下哉!” “陛下圣明,臣等敢不效死!” 群臣,包括诸侯王和诸子百家的巨头皆拜而俯首。 “善!”刘彻清声道:“请丞相代朕主持此番石渠阁之会!” “诺!”丞相周亚夫恭身说道:“臣谨奉诏!” 然后,他就走出人群,在卫兵们的簇拥下,走上已经搭建好的那个演讲台。 演讲台很高,约有三丈。 站在演讲台上,抬头就能看到在上首端坐的刘彻以及皇室贵族诸侯王们。 向下,又可以看到诸子百家各派系以及列侯诸侯大臣的席位。 不仅高,而且很宽敞。 足可以同时容纳超过十个人。 周亚夫登上演讲台,走到摆满了青铜话筒的桌子前,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臣,长平侯周亚夫,奉君命为本次石渠阁之会主持,钦命臣以督察、臧否之权,凡有肆意为乱,诽谤陛下及太皇太后、太后,并有违公序良俗者,皆曰可斩……” 周亚夫一直说了一刻钟之久。 将本次石渠阁之会的禁忌、违规之处,以及相应的惩罚,一一说出来。 这也是汉室的特色了。 所谓不教不勤,将校之罪,宣明教化,不能尽力,士卒之罪! 反应到法律和民政上就是,假如地方官没有先告诉百姓法律禁止之事,而百姓犯罪,那地方官的锅。 倘若宣明律令,百姓还触犯法律,那就是百姓自己找死! 当然,这个政策,其实很理想化,在很多时候,基本上是一句空话。 就跟后世地球诸国一般,嘴上喊的漂亮,实际执行方面就…… 但在朝堂上,在高层,却肯定会这样子去做。 假如有一天,连高层都不喊这句话了。 那,大汉帝国也就到了灭亡的前夕了。 等待周亚夫将规则和制度都讲完,也就到了这次石渠阁之会的第一阶段。 也就是各派系展示自己学问和诉求的时候。 首先登台的,必然是如今执政的黄老派。 而黄老派派出来的代表,则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 既不是那些常年活跃在宫廷里的老人,也非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大约四十余岁的‘年轻人’——对黄老派来说,四十多岁,还真是年轻人。 因为,一般的黄老派名士,都是起码六十岁以上,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看遍沧海桑田的老人。 四十多岁,确实是风华正茂,年富力强,年轻有为了! 这人登上演讲台,稍微有些害羞和怯场。 但很快,他就适应了。 他走到台前,看了看全场的观众,首先朝着刘彻和东宫两位太后的方向大礼参拜。 然后,再朝着两侧的‘同僚’和列侯勋臣们拱手。 “臣,齐国田升,敬拜诸位夫子及诸位大贤……” 刘彻坐在上首,听到这个名字,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曾经听说过,在齐国的稷下学宫,有一个田生,才华横溢,身兼儒法之长,而论之于黄老无为。短短三年内,就将稷下学宫复兴,门下弟子超过八百,还有十余位黄老派的名士甘心辅佐。 原本刘彻以为,这田生即使不是七老八十,恐怕也有六十余岁! 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而如此年轻的一个黄老派学者,能阐述的清楚黄老的精髓吗? 要知道,黄老派的精神和思想以及文化,博大精深,普通人根本无法轻易理解。 更别提,黄老派本身有许多派系和流派。 想要中正平和,不偏不倚的阐述清楚黄老思想,哪怕是真正的巨头,恐怕也很难做到! 而一旦无法做到中正平和、不偏不倚,那就肯定会捅马蜂窝。 黄老派内部那么多派系,彼此纷纷扰扰,矛盾重重,要不是黄老派本来就人少,加上他们一般都是宅男。 恐怕,早就跟儒家一样打起来了。 而其实,现在的黄老派的现状比儒家还要危险。 儒家虽然四分五裂,但是彼此矛盾早已公开。 这反而更有利于学派的发展和壮大。 而黄老派现在这样,就好比一对早已经闹翻了的夫妻,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勉勉强强的维系在一起,在外人面前保持和平。 实则回到家里,关起门来,是互相都不理会对方! 而这样的关系,无疑是危险和可怕的。 一个不好,就会轰的一声,天崩地裂! 看到此人的年纪,别说是刘彻了,就连黄老派现在的盟友法家的各位巨头,都是捏了一把汗。 “老师,这田生,是不是太年轻了一些……”晁错悄声对自己的老师说道:“便是弟子也知道,黄老之学,说无为,实则无所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难通,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 这也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实。 黄老思想,好,非常好! 这谁不知道? 汉家能有今日,多亏了黄老思想和黄老学派的理念。 但是…… 几人能贯通呢? 萧何算一个,曹参算一个,张苍算一个,王陵算半个,灌婴算半个。 加起来,总共四个黄老派的践行者。 其他人,便是当朝丞相周亚夫和已故的故安文候申屠嘉,其实都未曾入门,只是捡些前人牙慧而已。 若黄老思想,能如儒法一般,能被让轻易理解,轻易践行。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儒法? 黄老派恐怕早就霸天下了! 张恢闻言,却是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台上,示意晁错仔细去听。 这时候,台上的田升也开口了。 而他这一开口,不仅仅全场震惊,就连刘彻都吓得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零四节 松散的联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站在台上的王臧无心讲义。《中文》小说.. 这是因为实际上没什么可以讲了。 鲁儒曾经的核心思想和祖师爷,公休子的所作所为被公羊派彻底否定。 而且还在天下引发了轩然大波。 讲公休子的东西,有可能被台下丢臭鸡蛋,更有可能被天子厌弃。 而讲其他的东西? 仁义道德? 仁以爱人? 有人信吗? 在经历了齐鲁乱局之后,曾经的道德君子的象征,清流的代表,鲁儒一系,现在名声已经臭不可闻。 全天下都知道,鲁儒一系,营营苟且,扛着红旗反红旗的那些破事。 别说是世人了,就是王臧自己都不信! 所以,他能讲的,其实也只有,属于儒家共有的那一部分。 而且,言辞混乱,逻辑一塌糊涂。 台下的观众听的连连摇头。 “鲁儒,真的完蛋了……”无数人都在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将敬畏的目光投到了上首的那位天子身上。 鲁儒,曾经无比强盛,霸占了齐鲁舆论界,连齐黄老都只能退避三舍的强大学派。 如今,已经被连根拔起。 它所依附的利益集团、官僚集团还有庞大的地主士绅集团,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 甚至,连鲁儒本身都已经衰落至今。 秦始皇、高皇帝,当年用武力做不到的事情,在今天,被这位天子用软刀子做到了。 这不能不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受到威慑! 既然天子可以将鲁儒打压到如今这个地步。 那么,天子肯定也可以将其他任何学派打压成鲁儒第二。 一时间,许多人都明白了,当今天子为何要邀请鲁儒来石渠阁了。 这不是天子心软了。 恰恰相反。 这是对鲁儒一系最大的折磨和羞辱! 同时,还是杀鸡骇猴,拿着鲁儒,震慑群雄:谁不听话,鲁儒第二就是你! 诸子百家,都有些心有戚戚然。 兔死狐悲,如此而已。 刘彻却是坐在御榻上,半闭着眼睛,透过琉珠,望着全场。 他很清楚,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三个集团,将要正面相撞。 他们产生的火花,很可能一千年后,还能见到。 台面上,王臧的演讲也到了尾声。 他几乎是掩着面,惭愧不已的走下演讲台。 太失败了! 也太丢人了! 王臧很清楚,今天之后,鲁儒就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而有失败者,自然就有胜利者。 就像自然界一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倒下,一个物种的衰亡,肯定会给其他人带来好处。 鲁儒的倒下,受益最大的,莫过于思孟学派,以及脱胎于思孟学派的重民学派。 在王臧之后,登台的就是来自思孟学派的林荀。 有关此人的信息和情报,早已经在刘彻手里了。 “林荀,睢阳人,师承睢阳张生,授《孟子》,元德二年来京考举,未果,还乡立学,初以私塾,数年之间,发展至弟子千余人,高徒数十,乃思孟学派中坚,元德五年,钦赐六百石《孟子》博士!” 看着资料里的记载,刘彻撇了撇嘴。 现在,他早已经将千石以下博士官职的任免权力下放给了兰台尚书和太常,让他们去联合做决定。 当然,给出了标准,四百石博士,必须要有弟子门徒三百以上,同时影响力达到一郡;而六百石博士,则需要弟子门徒至少八百以上,同时,能够影响一国之事。 所以,其实,这个所谓的六百石孟子博士,刘彻压根就不知道。 也就是最近,因为筹备石渠阁,刘彻才对他们有些了解。 不巧的是,这位林荀与颜异,还是好基友。 他们两个常有书信往来。 按照颜异的说法是:林君常有法先贤之志,欲周游梁、楚、齐、越,然后泛海渡安东,观天下之情,所治之学,本于孟轲而博采名法…… 这让刘彻很有兴趣。 当然,刘彻更有兴趣的是:即将开始的三个集团的对撞。 公羊派带上墨家,外带了思孟学派这个小弟。 是的,你没有看错。 思孟学派主动跟公羊一系搭上了关系。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死对头,重民学派,跑去抱了韩诗派的大腿…… 而重民学派最开始是想抱公羊大腿的,但是,因为听说了公羊跟墨家相互勾结,于是义无反顾,跟韩诗派抱团取暖。 而思孟学派,却在重民学派跟韩诗派联合后,完全不顾儒墨矛盾,跑去找公羊派结盟。 而法家则跟黄老派,建立了统一战线。 于是,就形成了法家与黄老派vs公羊+思孟+墨家vs韩诗派带着的一大票小弟,这样的格局。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性的联盟。 联盟的基础,差到只要吹一口气,就可能摇摇欲坠。 而且,这些家伙私底下,背着盟友,跟对手勾勾搭搭的事情,不要太多了。 就拿公羊这一个联盟来说吧。 思孟学派之所以跑过来跟公羊为伍,是因为重民学派在韩诗派那边,而思孟学派最恨重民。 所以没办法,只能暂时捏着鼻子跟公羊在一起玩耍。 假如说,黄老派若是伸出橄榄枝,只要条件合适,思孟是一挖就走。 而公羊派虽然跟墨家联盟,但那是因为法家背叛的缘故。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 董仲舒和胡毋生或许看的明白,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但问题是下面的弟子门徒,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可就未必了。 只要稍稍挑拨一下,刘彻相信,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恐怕会按捺不住内心的野兽,干出某些让联盟分崩离析的事情出来。 而墨家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跟公羊联合,其实本来就没有坏什么好意。 儒墨矛盾,延绵数百年,彼此对喷了数百年。 这仇恨,哪里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消散的? 旁的不说,《墨子》一书之中,大半篇幅都在批判和攻击儒家。 仇儒思想,深入每一个墨者的内心深处。 只要有机会,你觉得墨家会放过给儒家来一击狠的的机会? 特别是还有思孟学派在…… 孟子与墨家,那是一生之敌啊! 而其他联盟,也是松散的很。 所以,这石渠阁上,恐怕会有好戏看。 …………………………………… 这两天休息一下,整理一下思路,主要是多看看书! 嗯,接下来的剧情,我想写的既通俗易懂,又能有趣~所以会进行一些艺术加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零五节 撕逼!(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林荀带着微微的激动心情,走上了演讲台。 思孟学派一系,从孟子开始,就是善辩,口才优秀,闻名天下。 想当年,孟子周游列国,见国君,论诸侯,与农家、墨家、杂家乃至于杨朱学派开战,面不改色,可以一口气连战数十人! 而思孟学派,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这个学派的成员,都有着一股子不同于其他学派的精气神。 用孟子的话来说就是:吾善养浩然正气。 林荀就是一个标准的思孟学派的巨头。 他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眉宇之间,充斥着滂湃的正义感。 让刘彻看了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林荀的神态和面貌,让刘彻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后世网络游戏里的圣骑士。 而且是dnd规则下的圣骑士。 动不动就爱给人丢一个邪恶侦测的那种。 这让刘彻微微有些不舒服。 毕竟,卫道士什么的,从来就难以讨人喜欢。 不过,思孟学派本身,却很难让人讨厌。 孟子提倡的学说和思想,抛开现实层面,在哲学上和思想上,都是诸夏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甚至,就是诸夏民族本身的部分特征。 汉室虽然在过去上,嘴巴上一直说什么孟子什么的讨厌死了。 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按照孟子的部分理论和思想主张,在推行自己的政策。 无论是轻徭薄赋,还是尊老养老,其实都是孟子的主张。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无幼及人之幼。 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 不过…… 跟孔子一样,孟子同样是法先王和井田制的拥护者。 这就稍稍让人有些蛋疼了。 这个时候,站在台上的林荀微微清了清嗓子,口腔说道:“翼云:一阴一阳谓之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故先王皆有不忍之心,斯人有不忍之政!” 这句话刚刚说完,台下就有着嘘声传来。 不用想,必是荀子学派! 在儒家内部,孟子与荀子,可谓是针锋相对,彼此敌视的两个派系。 所以,后世,宋明之时,孟子翻身把歌唱,进了孔庙,号称亚圣,返身一脚踹开荀子,还宣布开除了荀子的儒家先贤身份。 而在此时,荀子学派与思孟学派之间的分歧和仇恨,甚至大过了儒墨矛盾。 当年,荀子曾经公开批判思孟学派说: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由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沟犹暓讙讙然不知其所非也。 大概意思就是说:孟轲和他的老师的学问,就是一派胡言,根本没有道理,全部都是错的,忽悠世人,罪大恶极,围观群众,应该速速醒来,不要被他带偏了! 若非现在还有一个重民学派在,本着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的原则,恐怕如今,思孟学派的头号敌人,必是荀子学派。 而荀子学派现在谁都喷,谁都敢喷,尤其爱喷思孟学派。 要不是是在这石渠阁上,恐怕,就不止是嘘声了。 而这嘘声,也明显的影响到了会场的正常秩序。 所以,周亚夫不得不派人警告道:“再有下次,直接驱逐!” 这才让荀子学派的人乖乖闭嘴。 也让演讲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林荀并未受到荀子学派太大影响,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是故孟子曰:中国五百年必有圣人出!诚哉斯言,周公后五百年,今上应运而生,口含天宪,动合阴阳,施仁政以泽被天下,四方来朝,万国咸伏!” 这个马屁虽然拍的赤裸裸,过于直白。 但正因为如此,让人想不鼓掌都不行。 群臣文武以及诸子百家,哪怕是重民和荀子学派也不得不站起来鼓掌。 刘彻则是微微一笑。 不管怎样,有人拍马屁,总比反对自己要强不是? 况且,在这石渠阁上拍马屁,是刘彻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无论如何,皇帝永远正确,天子天授神权。 这是第一政治正确! 不然,你以为为何后世天朝的每次大会都会强调:紧密团结在以XX为核心的中央,为了XX,做了XX,全国团结一致,拥护XX的英明领导? 党报和各大媒体都是一片歌功颂德,阿谀奉承。 真以为事实果然如此吗? 错了! 这是统治需要! 是统治者想要的结果! 粉饰太平,总比揭露真相,更能加强统治! 如今也是一样的。 问题、弊政和错误,常朝和朔望朝上就可以解决和讨论。 而这石渠阁之上,只能是全国各族人民和各郡国贵族士大夫共同拥戴伟大的汉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敢说不是,肯定要拖出去弹JJ弹到死! 而思孟学派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肯定是要得到一些好处的。 譬如今年的考举,对思孟学派一系稍稍优待一些。 在同等条件,更优先将思孟学派的弟子门徒录取和任用。 掌声渐渐停歇,林荀才接着说道:“方今幸甚,陛下外王内圣,法三代之先王,厚德载物,行不世之德政,尊贤使能,朝野众正盈朝,俊杰在位……” 听到这里,刘彻的脸色变了。 因为,刘彻听出来了。 这货在拍马屁的同时在掺私货! 掺的是孟子是那一套,而且有点道德绑架得意思。 倘若换一个人,可能明知道有毒,也要尝尝。 但刘彻非常清楚,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外王内圣。 不是外王内圣不好。 是外王内圣,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候,都被人玩成了外忍内残。 所谓友邦惊诧,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还是外霸内王,更符合他的想法,也更符合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 而那个所谓的众正盈朝的说法,更是让刘彻感觉有些眉毛直跳。 因为,崇祯也是众正盈朝啊。 然后就李自成打进了北京,崇祯吊死在了煤山的那颗歪脖子树上面,舌头伸的老长老长…… 为了不让自己被这口毒奶奶到,刘彻微微咳嗦了一声,将自己的态度,传递给了周围的尚书郎和谒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而能在刘彻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心腹,早知道刘彻的习惯。 一听声音就知道:陛下不喜欢! 陛下不喜欢,那自然要站出来表示了。 当下,就有一个尚书郎站到台前,轻声说道:“诸公注意,此乃石渠阁之会,请绪论本派经义,无关内容,勿要多言!” 顿时,林荀的脸色就尴尬的胀成了猪肝色。 而台下的重民学派和荀子学派的人,则笑的前仰后倒。 好在,林荀心性不错,知道马屁拍到了马大腿身上。 连忙做出调整,转口道:“孟子曰: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也……” 这个转折不错,也不别扭。 “何以谓之仁:亲亲而仁,不忍而仁也!” “是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推之今世,则曰:人之仁,谓之四民皆爱也,士农工商,皆汉臣民,皆陛下臂膀,皆诸夏同胞,推仁及爱,至于百工……” 听到这里,刘彻才将眉头稍稍舒展开来。 “看样子,思孟学派在如今,也有发展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不过,这也正常。 如今诸子百家,都面临着同样一个问题:不管他们喜欢,还是讨厌,商人的数量以及工商业的从业者,都在增加。 群体的规模,不再局限于某地,也不再是少数派中的少数派。 而且,富裕起来的工商业,开始涉足政治,插手学术思想。 没有人避免,也无人能幸免。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况且,作为一个新兴学派,思孟学派面临着公羊、谷梁的强大势力,还处在与重民学派的竞争中。 假如,他不能找到一个新的支持他的集团的话。 那它怎么生存,怎么发展壮大呢? 事实是:除了新兴的工商业者外,其他的群体都已经早有了支持者和基本盘了。 就像米帝的驴象两党一般。 新人想要挖墙脚,何其难也! 所以,杂家远走安东,思孟和重民,涉足工商业,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这是一个重要的进步。 这意味着,学术界终于不得不正视工商业的发展以及其带来的问题。 并且去思考在这样一个局势下,如何继续平衡社会各阶级的利益。 正视问题,总比回避问题,却在私底下大肆中饱私囊,充当白手套要强! 而且,思孟学派谈这个问题,比其他人,都更有优势。 原因很简单,仁义爱人是思孟学派的核心论述。 且,思孟学派讲究‘浩然正气’。 正人君子,肯定不会被商人操纵和控制。 至少,在面临外人攻仵时,他们完全可以大义凛然的回击,并且反问对方:“若吾辈尚且不能谈论工商之事,谁能谈论?” 当然了…… 林荀的这篇演讲稿,肯定是有人帮忙拟定过了。 刘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颜异。 不过可惜,中间,这位林荀似乎自作主张,掺杂了私货。 导致本来极为优秀的一次演说和游说,最终毁于一旦! 刘彻低头看了看在自己身侧矗立的颜异,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 然后他就呵呵一笑。 颜异自从上次在茂陵吃了瘪后,最近变得踏实和诚恳了许多。 刘彻知道,他正在反思和反省自身。 这很好! 关键是,他能否战胜自己的缺点和不足? 假如能,那么,未来,三公或许悬。 但九卿跑不了。 倘若不能,那颜异这辈子,也就是一个尚书令的副手身份了。 林荀在台上继续说着思孟学派的主张和他们如今主张的秩序。 但他的胆子有些小,对工商业的问题是浅尝辄止。 在谈了一会后,就转而转移到了心性和道德方面。 无非就是孟子那一套的仁义观。 刘彻却是开始看起了之后将要上台的两位巨头的资料。 在林荀之后,是重民学派的杨晖。 杨晖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原先是谷梁派的巨头,在元德二年,忽然带着门徒子弟,加入重民学派。 在重民学派原有的思想基础上,他结合了谷梁学派的主张和理论,衍生出了许多奇谈怪论。 绣衣卫的报告是:其人颇有公孙龙之风,能言善道,善辩而机警,常有语出惊人之举! 这就了不得了! 公孙龙是谁? 白马非马的公孙龙! 那位名家的巨头,那个足以颠倒黑白的著名学者! 那位在古典中国哲学史上类似于柏拉图,甚至可以说中国的柏拉图的公孙龙! 而且,公孙龙还对中国的法律和道德以及学术拥有巨大的影响! 他的门徒弟子之中,甚至出现了尹文子这样的黄老派的巨擘! 一个公孙龙,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成为了一个学派的领袖! 特别是重民学派这样的特殊性的学派! 这让刘彻期待无比。 当然刘彻更期待的是,在杨晖之后登台的将是荀子学派的朱文。 朱文的背景,刘彻也搞清楚了。 他爹是平原君朱建,那个汉室前期最有名的智者和谋士。 朱建生前,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给韩信建议造反,还不被诛杀,简直就是奇迹! 长袖善舞,能言善辩,和善于分析政局,是这位汉家平原君留给世人的最深印象。 如今,朱文投身于荀子学派之中。 更是让接下来的时间,将变得无比有趣。 荀子学派,本身就是一群另类和异类的集合。 以刘彻所知,荀子学派,本来早已经消亡了。 荀子的嫡系传人和再传弟子,都早已经改换门庭。 譬如申公,是荀子弟子浮丘伯的入室弟子,但他抛弃了荀子的学说,开创了楚诗派。 又譬如北平文候张苍,他是荀子的关门弟子,但他也抛弃了荀子,走上了黄老学的道路。 还有更著名的李斯、韩非,一为儒,一为法,相爱相杀。 除此之外,韩诗派的韩婴也是荀子的再传弟子。 但他也抛弃了荀子。 而今天的荀子学派,其实是几个跟荀子没有太大关系的路人,在读到了荀子著作后,深感这才是道理,这才是学问! 于是,遵奉荀子为祖师爷,再次打起了荀子的性本恶和化性起伪的大旗,逮着儒家各派,一顿乱喷。 结果,让他们喷出名堂来了。 天下各地,与他们抱有相同想法和相同观念的士子,纷纷前去与他们汇合。 同志越来越多。 终于,成为了一个学派。 还是一个影响力跨越郡国的学派! 这不能不说,真是一个奇迹!(~^~) 第一千两百零八节 讽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因为不是拍马屁,朱文的神色,依旧如常,他望着满场的公卿和士大夫,开始了自己的第二部分的论述。 “吾尝闻,淳于髡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轻声的叙述着道:“今天下之势,名分而群类之势,越发显然!” “身为士大夫,吾辈不敢不观之,视之……” 这也是荀子一系的儒生最大,也是最明显的特征了。 他们从来不避讳去研究和观察事实的本质。 当年荀子入秦,深入秦地,虽然与秦昭王谈崩了,但是,荀子却依然毫不避讳的赞扬秦国体制和系统。 而不是跟其他儒生一般,言必称暴秦…… 同时,荀子学派还是儒家内部唯一一个关注于社会学的派系。 在其他儒家派系,一个个专注于天命,天道的时候,荀子就已经透过了问题的表面,直入真正的核心关键所在。 提出了名分使群的观念。 这是最古老的人类社会学。 如今的世界变化,是根本逃不过这些信奉荀子思想的学者的眼睛的。 但是…… 朱文并非狂士,只会想要自己爽了,而不管其他人。 他很清楚,这个问题,只能浅尝辄止。 他更明白,他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引起当政者,尤其是当今天子的注意——如今的社会形势变化之快,超乎想象。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自宗周礼法制度崩溃以来,天下变化最剧烈的时刻了! 前者,催生出了地主阶级和自耕农阶级。 而如今的社会变化,却在催生另外一个阶级与群体。 虽然如今还看不出端倪和全貌。 但根据朱文的观察和估计,最多二十年,很可能某些地区会出现,工商业的从业人口,追上农业人口的事情。 这个事情,国家和当政者必须及早的注意到! 不然,很可能会发生灾难! 刘彻自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错啊,荀子的门徒,果然厉害!”刘彻在心里赞了一声。 不过,可惜的是,至少在现在,荀子学派是不可能成为主流,也不可能真的影响国策。 原因很简单,条件不允许! 现在的社会,连孟子都不可能成为主流。 何况比孟子还激进还先进的荀子? 要知道,孟子还只是喊喊民贵君轻而已,荀子是直指人民有权力推翻暴政,并且号召人民去推翻暴政的! 如世人熟知的——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 但几人知道,荀子思想里还有更加河蟹的东西? 譬如‘汤、武存,则天下从而治;桀、纣存,则天下从而乱。’ 要不是刘彻是穿越者,恐怕也会严厉打击和打压这个学派,不使它有任何复活的机会! 更别提,荀子思想之中,不河蟹的东西,比比皆是,荀子三十二篇,随便哪一篇摆到任何一个君王面前,都会是不能忍! 就目前来看,百年之内,荀子学派别想翻身。 除非…… 汉室能够跑步进入工业化,完成资本主义的积累…… 从这里,你就知道,荀子思想,究竟超前了多少? 这才是荀子学派,荀子死后,就渐渐消亡的真正原因。 不是他的弟子门徒们不想去宣扬。 实在是宣扬等于作死! 他们只能妥协,退而求其次! 也就是现在,随着汉室思想界和言论界的桎梏松懈,才让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搞风搞雨。 当然,这也跟荀子本人的教育策略和方阵有关。 荀子自己就说了: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他教授弟子,并不希望弟子盲从自己。 而是希望他们青出于蓝,超越自己! 这与荀子本人的法后王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这一点,刘彻也很欣赏。 这个世界,倘若不能一代更比一代强。 那么,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非要去追求退化? 三代先王和先民,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可不是为了子孙后代回到他们的世界。 恰恰相反,先王和先民,永远不会希望,子孙后代回到他们的时代,过他们的生活。 而生物的演化,更是为了将更好的基因和更优秀的东西,传递给子孙后代。 但,这,恰恰是中国社会现在的顽疾。 刘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自己慢慢的去改变和改造世界。 所以,刘彻知道,这一代的荀子学派的佼佼者之后,很可能,荀子学派会进入一个青黄不接的时代。 原因很简单。 这些人的弟子门徒,在荀子思想的熏陶下,肯定不会墨守成规,如同其他派系的成员一样,遵奉着师长们的教诲。 他们会走上自己的道路。 就像韩非子、李斯、张苍、浮丘伯一般。 从这个方面来说,荀子自称自己是孔子的嫡系传人和正统,还真没有吹牛皮。 这手因材施教的本领,整个儒门之中,除了孔子之外,还有谁? 想到这里,刘彻也是感慨了一声。 学术界其实跟自然界一般。 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最强的能够活下来。 在很多时候,都是最适合,最适应环境的能够生存下来。 就像在白垩纪,哺乳动物算什么? 当时的爬行动物已经演化成了一个庞大的强大的生态链。 但一颗陨石就终结了恐龙的时代,并开启了哺乳动物的世界,直至今日。 而在台上,朱文却是依然在叙述着荀子学派的主张。 当然是专门挑选过的,避开了许多敏感言论的主张。 但即使如此,这些主张,听在公卿列侯耳里,也是刺耳的很。 像什么‘圣人者,人之积而至’更是绝对的叛逆之言! 许多列侯都听得眼睛有些发红。 还好,朱文在这些方面都是一言带过,没有深入。 否则,天知道会引起什么争论和问题? 最终,朱文用了一个经典的荀子式的发言来结尾。 他说道:“礼以定伦,法以定分,故礼及身而行修,义及国而政明,能以礼挟而贵名白,天下愿,会行禁止,王者之事毕矣!” 然而讽刺的是——朱文前面说了那么多东西,没有一个能引起公卿列侯们的赞同和喜欢。 偏偏当他谈起荀子思想中不那么好的东西的时候,反而得到了许多公卿士大夫的同意。 这不能不说,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零八节 新法家(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朱文下台后,石渠阁的气氛,渐渐有些凝固起来。 许多公卿贵族,都有些躁动不安。 因为,一个巨无霸,即将登场。 这就是法家! 当今天下真正的怪兽! 看看今日法家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了吧? 在政坛上,晁错和赵禹,一个掌握了监督权,一个掌握了立法和执法以及司法解释权。 而在地方上,以张汤宁成等人为首的‘酷吏’集团,组成了如今汉室仅次于黄老派的最大规模地方官员集团。 时至今日,汉室已经有十三个郡,被法家彻底染黑。 甚至就连军队里。 法家的影响力也无孔不入。 执金吾郅都,就是最典型的法家出身的大将! 而虎贲卫的程不识,更是标准的法家作风。 就连东成候车骑将军义纵,立场和意识形态也是倾向法家。 这样一个可怕的怪兽,一举一动,都将牵动人心。 特别是,在石渠阁这样的地方。 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法家的表述,很可能就代表着如今汉室政权内部一个相当强大的团体的共识。 人人都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法家的阵营之中,猜测着谁会登台? 法家的精神领袖张恢则是盘膝而坐,半闭着眼睛,平淡的面对着种种投射而来的目光。 整个法家的派系,都是稳坐泰山,不发一言。 这证明,他们是团结的。 而且,早已经确定了上台演讲之人。 过了好一会儿,从张恢身侧,站起一个年轻的士子,大约二十七八岁,体态修长,风度翩翩,身上的绛服,一尘不染,头上戴着的法冠,冠高五寸,中正平和。 这也是法家一直以来,崇尚的衣冠模式。 色尚黑,冠之以獬豸。 这表明了法家士子的意志——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同时也是自春秋战国以来,诸子百家之间发展的必然。 儒有儒冠,法有冠,墨者以短褐之衣,黄老多贵卿,所以衣冠锦绣。 此刻这个年轻人登上演讲台,全然没有半分怯场。 他先朝上首的刘彻以及两位太后、诸侯王等恭身参拜。 然后站起身来,对全场公卿士大夫拱手作揖。 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演练了千百次一般,一丝不苟。 这也是法家的特点。 法家最为推崇和维护秩序。 而台下的诸子百家的巨头,则都是在心里腹诽着:“法家无人了吗?居然派一个小年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当世法家人才济济,英才如云,雄才如雨。 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都有法家大能在活跃。 上至三公,下至斗食。 法家学子,无处不在。 但也正因为如此,法家才面临了今日的尴尬。 因为他们是实干派和实践派。 从来不耍花腔,也从不高谈阔论。 自李悝以来,法家先贤,仅有韩非子因为口吃和身份的束缚,而不能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变法大业之外。 其他人,纷纷以变法为要。 李悝首先变法于魏,吴起变法于魏楚,商君变法于秦,申不害变法于韩。 那一个个曾经照耀了整个世界,如日中天的思想家们,从来没有躲在安全的家里,高谈阔论,三代之治,五帝之事。 而是一次次的冒着全世界的枪林弹雨,不断前进。 哪怕身死族灭,鲜血染满脚下的土地,也从不停止对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追求。 即使商君被车裂,吴起死于乱箭之下! 是以,除了韩非子外,整个法家,都找不到没有去尝试过变法和改革的人。 这个特征,导致了法家的传续方式和教育方式,不同于儒家和黄老。 法家的传续方式,在过去基本是家传。 或者在岗传授。 譬如,汉室的持书御史们,就是世世代代,父子相传,兄弟相授。 又如汉室的基层执法官们,他们都是从前辈那里得到的传授。 只有少数人,像张恢这样,选择跳出传统,开山立派,广收门徒。 而这直接导致了,法家的巨头和英才,全部都在官场和宦海之中,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而拼搏。 留下的不是老的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老者,就是还未踏入仕途的年轻人。 而那些仕途上的大人物,自然是不可能下场的。 不然的话…… 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 谁还跟他们玩啊? “学生华元……”年轻人站在演讲台前,自我介绍着:“颍川人,承蒙老师不弃,登台与诸公交流,不胜惶恐……” 华元嘴上说着不胜惶恐,但实则,在话语和神态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紧张的神色。 实际上,他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客气一下而已。 一上来,他就给其他人来了一个下马威。 “学生尝闻,管子曰:天不变其常,地不易其则……”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故意拿眼看了一下儒家的诸派系。 被他这么一瞧,儒家众人,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果不其然,在下一句,华元就忽然提高了声调,话锋一转,说道:“若天变其常,地易其则,寒暑相离,阴阳倒转呢?”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在华元嘴里,变得如同理所当然一般。 别说儒家,就连法家的盟友黄老派都是怒不可遏。 龙有逆鳞,人有痛脚,学派有固执的己念。 儒家和黄老派,都是崇古派。 根本容忍不得这样的话语。 但是,没有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华元就接着说道:“自轩辕皇帝以来,时移世易,五行轮回,寒暑相离,天变地易,数次之多!” “故,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所有人非议的通道。 更将法家的身份,做到了诸子之首。 道理很简单——既然三王都在变法,都在变化,那么我们法家才是三王的真正传人! 尔等渣渣,还不赶紧跪下膜拜真理? 而且,这个华元还有意无意的在儒家身上踩了一脚。 因为当今天子,曾经在一道诏书之中说过类似的话。 而紧跟着的下一句就是——故孔子对定公以涞远,景公以节用,哀公以论臣。 看看——连你们的祖师爷都在变化。 而更重要的是,如今不比以往,华元的说辞,是建立在海量的研究和数据之上的。 少府的太史令衙门以及太常的有司,这些年通过整理竹书以及石渠阁中的大量典籍记载,然后,出版了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三代论述》。 在这本书里,通过对历史记载以及诗书的相关篇章的考证,证明了,春秋时期,比现在热的多,冬天来的更晚,夏天时间更长的事实。 更要命的是,这个华元,还扶了扶自己头上戴的法冠。 法冠最早源于楚国的王冠。 而楚国的这个王冠设计,来自于楚文王猎获的一只獬豸。 而春秋史书之上,不仅仅楚文王。 还有许多国君猎获各种如今在中国已经难觅踪迹的珍奇异兽的记录。 儒家典籍之中,更记录了孔子获麟绝笔的事实。 而在如今,通过对这些记载的研究和考证。 这些史书上的许多生物,在现在,都能在南越以及南越更南方的丛林中寻获。 这就更证明了一个真理——古代比现在更温暖! 事实,总是能说服人的。 特别是当没有人捂住你的耳朵,遮住你的眼睛的时候。 哪怕你不想承认,但也必须认识到——这是事实! 是以,当华元当众将这个事情说出来,还结合上法家本身的道理时。 儒家和黄老派,都显得尴尬无比。 而上首的刘彻则是微微笑着。 这也算是他这些年来做的一个事情吧。 儒家和黄老派不是天天吹三代吗? 现在,三代的事实摆在眼前,你们是尊三代先王,还是遵从自己的利益呢?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切入点。 连带着,刘彻对华元的印象,一下子就爆棚起来。 “此人,可堪雕琢啊……”刘彻对着汲黯道:“朕还缺一个尚书郎,为朕整理图册,朕看,此人就不错……” 汲黯连忙恭身道:“臣会在石渠阁之后,征辟此人!”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而演讲台上,华元却在继续说着。 “今之天下,迥异于三代也!” “北有匈奴稽粥氏,残暴害民,为中国之大患!” “南有交趾丛林,西南群山之间,不识王化者,沐猴而冠,自立为王!” “远方更有大夏、身毒之国,大秦、安息之土!” “自太宗以来,寒暑之变,大河之决,间者有岁!” “诸公,当此大世,实为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也!” “此时不变,更待何时?” 这话一说完,公卿列侯们,立刻就纷纷鼓掌。 原因很简单,这些话说到了列侯们,尤其是新兴军功贵族们的心坎里去了。 世界这么大,征途如此远大,当然要找一个办法,来改变目前的格局。 让他们有更大更自由的施展自己抱负的舞台与空间。 而且,历史证明了,法家与战争,就是一对双生子。 法家需要战争,来发展和壮大自己。 战争也需要法家来推动和策动! 新时代,需要新制度、新思路和新法家! ………………………………………… 今天三更! 求月票! 现在月票告急,请求各位读者老爷火力支援!(~^~) 第一千两百一十一节 新法家(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而吾中国,面此变局,当以何应对?” “愚以为,以百工之利,而佐耕战而已!” 这句话一落地,立刻就再次引发了轩然大波。 因为,这是石渠阁之会上,第一个公开讨论和议论工匠和技术问题的人。 而且,将百工的地位,提高到了仅此于耕与战的地步! 要知道,汉室虽然表面上从来不提耕战这两个字。 但实际上执行的却是完完全全的耕战政策。 劝耕百姓,鼓励开垦,甚至将善于耕作的农民提拔为官。 这是耕。 而列侯封君勋臣等军功贵族,从来依靠的都是战功而显贵! 这就是战。 耕战结合,方是强汉! 但,百工的地位,却是一直很尴尬。 虽然汉家大臣们知道工匠的重要,甚至愿意引入工匠中的佼佼者,进入贵族的序列。 如梧候就是以木匠为列侯! 但,汉家数十年,也仅有梧候这么一个特例。 即使是法家,在过去,也一直不敢光明正大的提议将百工视为国家的基础。 只能私底下,悄悄的去做。 譬如,申不害秉政的韩国,就曾经是天下军工业和军事科技最发达的国家。 韩弩天下闻名,韩国制造的刀剑,也是业界典范! 也如法家秉政的秦国,那可怕的秦**事体系之中,包含着数不清的作坊和手工业。 秦人发明创造的许多武器,至今都依然是神话一样的产物! 但,百工的地位,却一直只是附属于耕战体系上的一个器官。 而且,是最不被重视的器官。 但今天,华元的这一番话,却意味着法家,已经开始将百工,视为五脏六腑一样的关键器官! 这个变化,当然立刻就引发了舆论的斐然。 但法家大臣们却是面不改色。 原因很简单。 对法家来说,跟着天子走,永远正确! 如今天子已经开始要在郡国设置鲁班一职,准许工匠为官,还鼓励和提倡工匠提升自我修养和地位。 作为皇帝最得力的助手和最大的‘忠臣’。 法家当然要立刻跟进,以示自己与皇帝是一条心的! 这也是法家最大的一个特点——唯上! 想当年,申不害甚至直接告诫韩昭王要提防和小心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大臣。 因为,大臣皆不可信! 在法家的眼里,真正的天子,就应该操生杀之柄,掌一切之权,口含天宪,动合阴阳! 在历史上,申不害为了让韩昭王实现这一点,甚至第一个发明了特务政治,来帮助韩昭王掌握和控制政坛! 所以,在这一点上,法家改变起来,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更何况,法家内部,也早有认知。 特别是晁错去了一趟安东后,所见所闻,让法家的巨头们为之动容。 兼之还有一个张汤在这其中串联和鼓噪。 所以,法家有此变化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应该是法家拿什么来实现‘百工佐耕战’这个目标? 刘彻坐直了身子,静待华元的表述。 因为他很清楚,法家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就像商君,当年讲耕战,就拿出了一整套无懈可击的耕战体系,而且运用至今,哪怕缺了胳膊和大腿,也依然轻松撂倒匈奴! 也如申不害在韩国变法,提出用阴阳之术治国。 也果然拿出了一整套严密的系统,数年之内,使得战国七雄中著名的小受,化身小怪兽,在列强虎视眈眈之下,活了下来,还让秦楚齐赵等强国,都无从下口! 华元却是吸了一口气,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何以令百工以佐耕战?无它,以利赏之,以爵酬之,以名赐之,使百工皆名分等级,各各以其技能、功劳,各得其赏、其爵、其名!” 说到此处,整个石渠阁的所有士大夫公卿列侯,都从心里面冒出一个名词——军功勋爵名田宅! 商君当年用此,使得秦奋七世之烈,终于并吞六国,完成大一统的使命! 如今,法家再次提及用相同的策略来实施。 只不过,奖赏的对象,从士兵,变成了工匠。 人人都是面面相觑。 天子还只是要求任用名匠大师为官。 但法家却**裸的提出了,要建立一整套从上而下,等级明确,地位分明的工匠等级体系! 许多人都是怒不可遏!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法家那些老奸巨猾的奸臣的圈套! 原因很简单,看看台上的那个人吧! 他才不过三十岁! 而且,向来无名于世。 你可以攻击他,可以打击他,但在如今的形势下,却无法抹杀掉他现在的这些言论! 而且,即使事情真的闹大了。 法家的那些家伙,也完全把锅全部甩给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恐怕也早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 我死道存,我生道亡! 法家的二货,从来就是多如牛毛。 不说历史,就是如今,为了坚持法律,维护秩序而死的法家臣子,堆起来足以绕长安一圈了! 而即使大家伙合起伙来,逼死了这个年轻人。 那又怎样? 他已经将法家的诉求和追求说出来了。 天子听到了! 百官听到了! 世人也都听到了! 然后,法家会一点一滴的,从零开始,将他说的话变成事实! 最终,他成为了商君、吴起一样的烈士。 而其他反对者、围攻者,则是史书上的小丑! 对法家来说,这是一个绝对划算的买卖。 无论是其他人,还是华元本身,都会这么觉得。 但诸子百家,尤其是儒家,却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董仲舒和胡毋生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想要阻止法家,只有一个办法——在道理上驳倒他!在理论上击溃他!在思想和学术上封杀他!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也别无他法! 必须如此,也唯有如此! 这一刻,就连韩诗派、思孟学派、重民学派,甚至鲁儒,大家的意志都统一起来了。 那就是必须狙击法家! 不然,一旦让法家成功,那么,儒家就又要落入被法家垄断话语权的恐怖时代! 当然,这些派系内部各自的想法,也都不同。 有人是誓死也要阻止法家的这一企图。 也有人想着,先把法家打死,然后自己来执行这个计划……(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两百一十一节 儒家的反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华元走下台时,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他已经可以称得上举世皆敌了。 但…… 对法家来说,举世皆敌,才是常态,才是日常。 正如商君顶着整个秦国的旧有利益集团和贵族的攻仵,推动变法;吴起在楚国,冒着随时可能被人杀死的危险,果断变法一般。 真正的法家大臣,假如敌人太少,反对声太小。 那反倒证明了他并未打到关键上。 自春秋以来,法家就是旧有秩序的破坏者和新秩序的建立者。 从商君到韩非子,法家不仅仅在变别人的法,也在变自己的法。 所以,当华元回到自己的位置的时候,立刻就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 就连几位黄老派的巨擘,都投来了赞赏的眼神。 对黄老派来说,华元所说的事情,他们当然是反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欣赏华元和法家这样的举动。 与世界为敌,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 有勇气,有实力的人,自然会得到尊重。 倒是儒家内部的几个主要学派的巨头,此刻的脸都是青紫青紫的。 “法家的这些混蛋……”即使是董仲舒平素修养功夫非常深厚,此刻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而胡毋生,虽然不似董仲舒这样狂躁,但,脸上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此时此刻,董仲舒和胡毋生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方才华元所说的话。 主要是那一句‘治世不一道,则国不必法古’,让他们很受伤,很受伤。 至于那工匠等级体系,反而变得没那么可怕。 原因很简单——天子都已经批准了,廷议也通过了让工匠为官的政策。 即使是法家不提这个事情,迟早有一天,迫于形势,儒家也不得不提此事。 迎合当政者,这是儒家的天赋。 况且,儒家现在,其实也不歧视工匠,至少,儒家并不歧视木匠和铁匠以及那些从事与农业相关的匠人。 歧视工匠这种事情,至少现在的公羊派不会去做。 无论董仲舒还是胡毋生,门下匠人子弟出生的门徒都不少。 但那句话,却像是一柄利剑,深深刺进了他们两人的心坎。 儒家之中,除了荀子学派外,其他所有派系,都是崇古的。 三代之治,三王五帝,就是他们的精神信仰和依托。 法家喊出这句商君变法的战斗缴文,实际上就是对儒家宣战。 “你要战,我便战!”公羊派的儒生,一直就是恩怨分明的大丈夫,从来没有人可以在打了他们一巴掌后,还能奢望得到原谅! 当然了,受限于规则,儒家现在是拿法家没什么办法。 “等到了明道和论述阶段,吾等必让尔等酷吏下不来台!”董仲舒在心里想着,计划着。 嘴炮这种事情,儒家会怕谁? 讲大道理,这是儒生的天赋专长啊! 然而,长辈能这样去想,年轻人就未必了。 特别是公羊派的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耿直boy。 “春秋以大义,岂容法家乱之!”董仲舒的得意弟子吕步舒在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想着,然后他就与自己的几个师弟们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吾辈受春秋大义,安能忍法家之乱道?”师兄弟们自然都是义愤填膺。 公羊学派,有两个核心。 一是大义,二是夷夏。 大义就是春秋的微言大义,发乎文字而至于心灵。 无论是董仲舒还是胡毋生,教育弟子,都是将《公羊传》里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解剖开来,讲解孔子和先贤们,为何要这么去写,为何要这么去记载。 从而使得弟子门徒们的身心,都能接近孔子和先贤。 这也是儒家的特点。 儒家追求着人人尽尧舜的理想——虽然,这个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这因为如此,它才有魅力啊。 道理很简单,假如无法人人尽尧舜。 那么,也就只能让已经接近尧舜的——譬如说,纯洁正直善良的吾辈来带领那些愚昧不堪的百姓,向着理想前进了。 至于夷夏,那就更好理解。 也是诸子百家共有一个观念。 在传统的中国世界观之中,这个世界只存在着两个国度。 一是圣王临轩,王道教化的中国。 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的华夏。 二则是茹毛饮血,野蛮愚昧,用两条腿走路的夷狄禽兽。 是故管仲说:华夏亲昵,不可弃也,夷狄豺狼,不可厌也! 孔子也开明宗义的说道: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 在这里请注意,所谓的夷夏之分,在中国,从来不是血缘观念,更非族群观念,而是文化概念。 标准就是用中国礼仪、制度、文字。 用之则为夏,不用则为夷。 而公羊派,则比所有人在这个方面都要更激进。 如今,最原始的民族主义,其实已经在公羊思想之中,悄然生根发芽。 所以,公羊派就成为了诸子百家之中最鹰派的主战派。 对他们而言,他们自我认为,自己读了孔子和先贤的微言大义,已经身负了扫清寰宇,使中国重新成为天朝上国的使命。 现在的公羊派的年轻学者之中,甚至已经出现了:只有死掉的匈奴人,才是好的匈奴人这样的想法的激进者。 而反应到学术争论上,这种激进的情绪就格外高涨了。 公羊派连谷梁派和左氏学派,都视为异端。 怎么可以容忍法家的肆无忌惮? 是以,吕步舒与他的师兄弟商议了一会后,就立刻达成了共识:决不能让法家嚣张,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而怎么给法家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是从学术上否定法家的所谓‘治世不一道,则国不必法古’的荒唐理论和谬论! 带着这样的想法,董仲舒的大弟子,一直为他在广川的麓台学苑,教授着学生,主持麓台学苑的殷忠就阔步走上了演讲台。 照例,向着天子和四方公卿列侯以及宾客们行礼之后,殷忠就对着话筒,说出了第一句话:“春秋开明宗义,起始便曰:元年,春,王正月!” …………………………………… 今天有点私事,出门去买衣服,逛街,顺便活动一下,所以更新的晚了一点,也可能少一点。 但明天必定爆发补上!(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节 对墨家的疑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军臣神伤之时,石渠阁上的讲义,依然在继续着。 殷忠似乎没有面对这种局面的经验。 而且,因为前面表现太出色,结果如今却被诸子百家冷落,反差太大。 让这个公羊学者有些心理失衡——虽然他今年已经差不多四十岁了。 但说到底,他还是缺乏面对这种大场面的经验! 要知道,他的老师董仲舒,最让人赞叹的一个事迹就是三年不窥苑,一心钻在书本上,其用功至此,让天下人赞叹。 老师如此勤奋,弟子怎敢懈怠呢? 于是,董仲舒门下诸弟子,都是以治学出名。 简单的来说,就是书呆子。 公羊派的书呆子,虽然远非宋明的儒生可比——至少,他们并不能依靠道德文章就做官,乃至于秉持国政。 但,却也远远不如其他学派的精英在临场应变下的能力。 事实上,就连他们的老师董仲舒,临机应变的能力也很匮乏。 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公孙弘这样的晚辈玩弄于鼓掌之间。 当然,这也属于儒生的通病。 大道理讲的好,但做事的能力和手腕,与其嘴上功夫相差太远。 若非如此,也不会弄到,终整个春秋战国之世,儒生都无法秉政一国,甚至,很少有人能够秉政一地了。 要知道,战国时期,连墨家和杨朱学派,都曾经大量的出仕做官。 但儒家从孔子到孟子,却一直是在流浪。 甚至,到了秦代,拼命跪舔秦国当政者,却也依然一无所获。 从这个方面来说,儒家确实应该要反省自己的作为。 所以,殷忠站在台上,心里面感觉别扭的不行。 表现非常的差劲,别说去实现上台前攻击法家的目标了,就连其身负的任务,也只是勉勉强强,才算完成。 而在殷忠之后,上台的韩诗派的代表,似乎也被殷忠感染了。 表现平淡不已。 至少,没有表现出什么新意。 当然,这也可能跟之前的黄老派、法家甚至思孟、重民和荀子学派,太过用力有关。 也与公羊和韩诗学派树大招风有关。 毕竟,这两个大学派,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目。 而且作为开山立派,公开面向天下招收弟子的学派。 他们的思想和行为以及论述,实际上都已经广为人知,难有新意。 在这样的多重影响下,才导致他们在讲义这个阶段,直接垫底。 韩婴和董仲舒、胡毋生,也都对这个失利,没有什么太过担心。 在他们心理,讲义讲的好,其实没有什么作用。 接下来的明道和论述阶段,才是关键。 就像现在,法家和荀子学派,调门起的这么高。 到了明道和论述阶段,他们抵挡得住来自方方面面的攻击吗? 董仲舒就安慰着下台后,一直闷闷不乐,感觉没脸见人的殷忠道:“忠啊,你不要太有压力了,其实,便是老师上去了,可能也不过如此……” “而且,你做的很好啊,将我公羊所推崇的微言大义,清楚的讲述了出来!” “更何况……”董仲舒呵呵的笑着,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田忌赛马的故事,人尽皆知。 事实上,董仲舒和胡毋生也从未指望过自己的学派能够在一开始的讲义阶段就占据上风。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弊端所在。 全天下的眼睛,都在观察他们。 除大一统思想外,其他任何的公羊学理论,无论是他的春秋注我,还是他师兄的我注春秋,都已经广为人所知。 哪像其他学派那样,可以完美的保密,然后在石渠阁上,实现一鸣惊人。 但这不要紧。 石渠阁之会的竞争还很长。 越往后,才越关键! 在董仲舒眼中,这些现在风光的人,等到了明天,后天,恐怕就笑不起来了。 …………………………………………………… 在韩诗派的人下台后,丞相周亚夫站在演讲台前,瞄了一眼名单,然后说道:“有请墨家之贤达,上台讲义!” 这句话,就像下课铃。 一下子就让许多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公卿大臣,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墨家,无疑是本次石渠阁之会,最让人关心的一个学派! 现在,在关中的岐山原,墨社无处不在。 在这个过去关中最贫穷的地方,墨家的组织,深深扎根,直接在村亭之中,建立了自己的组织。 每一个曾经去过岐山原看过的贵族大臣,都为墨家在当地的秩序和组织而惊讶。 那些星罗密布的一条条,一道道,虽然很小的水利渠道和道路,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让岐山原从过去的荒山野岭,重新变成了那个史书上的膏腴之地,宗周的粮仓! 大家都很好奇:墨家是怎么做的? 而仔细一观察,无数人都吓得亡魂大冒! 墨家,做到这一点,其实很简单。 与百姓同呼吸,与人们共甘苦! 一位位在墨苑之中,显赫无比的墨者,天子也尊敬和引为座上宾的学者。 到了岐山原,就赤脚蓑衣,深入田间地里,有的亲自下田,指导老百姓怎么种地,怎么施肥、怎么除草,甚至怎么消灭蝗虫! 也有点,光着膀子,带着门徒弟子,率领百姓,一起挖掘渠道,清理河道的淤泥,乃至于修建道路。 曾经有列侯就在岐山原的一个乡村,遇到了一群在河流里划着小船,打捞淤泥的百姓。 结果走过去一看——船头那个满脸污渍的汉子,居然就是少府之中某个机构里被上下都尊重的墨者! 而这位墨者,享受的是秩比一千石的俸禄,每年还有大量的赏赐! 这样一位显贵的大人物,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就应该坐在舒适的屋宅之中,在侍女的伺候下,红袖添香夜读书。 但,这位墨者却跟一般的农夫一样,不顾身份体统…… 更夸张的是,坊间有传闻,墨家的墨者,每年都会固定选择一个时间,将他们的大部分的俸禄,散给关中的无地贫民和底层百姓…… 这就让无数人都不清楚,墨家到底想干什么?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 有人问,好好的为何要忽然缩短这个剧情。 其实很简单,看订阅啊~ 一下子掉了一千多跟定~~~ 身为作者,自然立刻就知道是读者不喜欢看啊~ 但我后来想想,这个剧情要是一下子就没了,也有问题~ 所以,还是坚持写完吧。 当然,会缩短一些剧情啊。 譬如本来我还想写一下韩诗派的,但想想,这个派系在本书里不会占太大篇幅,就没有细说了。 总之,我知道,大家更喜欢看战争,看汉军胖揍匈奴,嗯,我也在构思一个全新的战争剧情~(~^~) 第一千两百一十六节 墨家的表演(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墨家想干什么? 无数人都难以理解。 他们想不清楚,这些墨者,一个个显贵的大人物,未央宫的座上宾,军方将军的贵客。 为什么要舍弃荣华富贵与安逸的生活,反而投身于庶民与平民之中。 虽然,其实,他们只要去翻一翻公开出版的《墨子》以及墨家最新出版的《墨言》这两本书就能知道个大概。 但几乎没有人去做。 而去做了的人,不是转身成为墨家的拥泵,就是恨不得让墨家去死! 而目前来说,想让墨家去死的人,远远超过支持墨家的人。 要不是墨家背后有天子和整个军方撑腰。 他们恐怕已经行动了! 而目前,墨家在整个天下几乎都被妖魔化,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在关东地区,甚至有民间传说,说墨家的人,与人共妻、共子,甚至还有些更加不堪入目的污蔑。 这也确实让墨家上下很尴尬。 他们目前,除了在关中,靠着天子庇护和军方支持,得以发展外。 出了函谷关向东,几乎就是人人喊打。 墨家,自然早就想改变这个局面了。 石渠阁之会,就是墨家上下认为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此,墨家不惜跟公羊派暂时性的结盟。 就是为了改善舆论环境。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选择似乎是错误的。 公羊派,面临着大敌。 内有韩诗派带着的小伙伴,外有法家和黄老派的围攻。 这让墨家上下,都有些后悔。 不过…… 对于墨者而言,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那么,只要对方不背叛,那么自己宁肯死也不会背弃盟友。 想当年,孟胜受阳城君之命,为之守城,即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为所动。 最终,一百八十名墨者与孟胜一起殉死! 而那位阳城君,其实不是什么好鸟。 他是楚国政变者之一,同时也是杀死吴起的阴谋者,但即使如此,墨家的弟子们,如他们的誓言所说一般: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而近代发生的田横一案,更是给世人留下了最为直观的印象。 田横死后,追随他的墨家门徒数百人,全部从死! 甚至就是那几个奉命去见刘邦的人,在安葬完田横后,也自刎墓前。 其刚烈如此,让人瞠目结舌。 整个中国古代历史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墨家。 此刻,杨毅踏着步子,登上演讲台。 与儒法一般,他也穿着墨家传统的服装。 一件非常简单的短褐常服,估计最多不过百余钱…… 而头上戴着的,也是如同农夫一样的布巾,那就更便宜了——最多五钱! 不过,跟所有的墨者一样,他们都会随身携带一件他们自认为最珍贵的宝物。 这件宝物,必须是最能与其研究方向或者主张贴近的宝物。 而杨毅身上则佩戴着一件吴钩。 这表明了他的身份。 他是相里氏一脉的传人。 所谓相里氏,是墨翟之后,墨家内部的一个大派系。 与之相对应的有邓陵氏之墨,不过这一派,如今已经消散,变成了游侠,再非墨者。 除此之外,还有相夫氏之墨,这是如今墨家内部的另外一个派系,是治世派,也是行政人员。 相夫氏一脉的墨者,只想通过实际行动和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实际,实现兼爱非攻,兴天下之大利的理想。 所以,在实际上而言,墨社是相夫氏一系的地盘。 至于相里氏…… 才是墨苑墨者的派系。 这一派,放弃了武力和治世,转而选择研究天文地理,发明创造。 寄希望于用自己发明创造的器械,来改变世界,平息战争,造福百姓。 早在战国中期,相夫氏一系的创始人,相夫勒就带着自己的弟子门徒,西入函谷关,加入了秦国的体制。 这一系强盛的时候,弟子门徒和相关人员,多达数千。 影响力遍及秦国朝野,甚至,其钜子可以自由出入秦宫,乃至于随时随地与秦王会面。 秦王亦尊其为长者,尊崇无比。 不过,在当年,相里氏、相夫氏、邓陵氏,这三派,可是差点打出狗脑子出来了。 庄子就曾经在其著作之中记载: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觭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 韩非子也曾经记载过当年的盛况: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 那场面可比现在的儒家内部之争还要混乱。 彼此之间,相互攻仵,乃至于付诸武力。 但是如今,相里氏和相夫氏,这两个派系的墨者,全都抱团在一起,彼此亲密无间。 相里氏之墨,经常会去墨苑打下手,而相夫氏之墨,也会定期去墨社帮忙。 两者好的跟亲兄弟一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自墨苑成立,已有六年,六年的发展和休养生息,整个墨家,现在总共拥有墨者一百五十三位,准墨者两百余,学徒七八百而已。 依然是风一吹,就可能熄灭的凄惨状态。 所以,儒法黄老,都可以从学派之中选人。 但墨家,却没有选择。 整个学派,能够登台演讲的人,寥寥无几。 唯有杨毅这个钜子,可以担当此任。 至于为什么其他人不行? 你觉得一个天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科学家,还是早期科学家的模样,能够见人? 你就不怕吓坏了小朋友? 还是你觉得,一个天天在田间地头,晒的跟非洲黑叔叔一样的相夫氏之墨能够上台? 这演讲,也是要讲颜值的。 颜值不高,听众可能连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听你说话。 而且,杨毅还有着丰富的演讲经验——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带着几个颜值相对正常的墨者和来投的公卿列侯子侄在外宣扬墨家思想。 但,其他学派可不管这些。 当他们看到杨毅登台,顿时就都笑了起来。 “墨家无人啊……”许多人都笑着道:“连钜子都要亲自上场!” 但,杨毅却是对着话筒,一开口,就让全场安静。 …………………………………… 等下还有! 求订阅啊求订阅啊~(~^~) 第一千两百一十九节 墨家的忽悠策略(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何以曰义?”杨毅侃侃而谈,神态轻松,这场石渠阁之会进行到现在?33??他很满意。 至少,大家在听他说话! 这太难得了! 在从前,墨家根本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而台下的一些巨头和许多士大夫大臣,一听到杨毅开始要解释‘义’,立刻就来了精神。 因为他们看过和研究墨家的著作。 他们很清楚,并且知道,墨家的‘义’与‘利’,若是天下纷纷扰扰,或许还有市场。 至于如今? 哼哼! 也就是今上能容得下墨家! 士大夫贵族们,是绝对无法接受墨家的那一套‘义利’之观。 原因很简单。 你的儿子犯法当死,你会处死他吗? 一般的人,恐怕是维护都来不及! 但墨家,却是…… 毫不犹豫的处决! 墨家的义利,可不是士大夫贵族理解的义利! 墨家的屁股,也从来没有坐在贵族士大夫地主这边! 假如说,儒家和黄老派,是大地主大贵族豪强的代言人。 法家是中小地主的代言人。 那么,墨家就是自耕农和贫民的代言人! 不用去看别人,看看从墨家分裂出来的农家是个什么尿性,就可以知道,墨家的义利观究竟如何了! 许多人都在心里冷笑着,等待着,看墨家的笑话。 甚至还有人在心里盘算着,若是墨家引起了公愤,那么,自己应该是要落井下石,还是假装雪中送炭,实则捅上一刀? 台上的杨毅,却依然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用着不轻不重的声调,对着话筒,微微说道:“子墨子曰:不义不亲,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近,圣王之道!” 这句话一出,台下的无数人都是血脉偾张,等着墨家自己把自己坑死! 原因很简单,这句话出自墨翟的《尚贤》。 单看这一句话,问题不大。 但关键是,你将尚贤前后联系起来,看这句话,那问题就是大大的! 为了佐证这一句话,墨翟当年曾经举了桀纣与尧舜的例子来做对比。 放在当时,没有人会去管。 但在今天? 呵呵呵呵…… 想当年,先帝的时候,辕固生与黄生君前辩论汤武革命是否正确,尚且都挨了批判,辕固生甚至至今背负着那个包袱。 你墨家何德何能,居然敢于宣扬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而且,尤为重要的是,墨家的人做事,总喜欢把事情讲清楚。 而不像儒家那样模棱两可,也不似法家,一切唯上,更不是黄老那样,遇到问题,就谈玄论古。 当年墨翟为了证明‘尚贤’的重要性,可不仅仅拿了桀纣与尧舜来当例子。 还清清楚楚的讲出了行动计划和步骤以及纲领。 怎么不义不亲,如何不义不贵,都说的仔细。 许多人都觉得,要是倘若王公贵族和勋臣们,连这样的墨家都能接受和忍耐。 那么,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什么禁忌的问题了。 可惜…… 这些人忘记了…… 墨家除了是科学家和实干家外,当年,他们还有一层让天下瞩目的外衣和光环。 战国中后期,墨家的辩手,曾经与儒法黄老杨朱名家,激战在列国朝野。 而且胜多败少! 中国第一个逻辑学的原理,就是墨家先提出来的。 朴素的辩证法,也是墨家的首创! 想当年,即使是相里氏之墨,也可以在秦庭宫廷,与法家和杂家,坐而论道。 至于那相夫氏之墨,号称吊打名家,碾压儒法,如入无人之境! 而且,人们忘记了。 当年的墨家,曾经在言论和舆论控制和管控远比汉室还要严格和强大的秦国繁荣昌盛。 人们更忘记了,当年,墨家全盛时期,其弟子门徒数量,多到根本无法统计,墨者之中的名士,出入列国宫廷,无所阻碍! 那问题来了——墨家是怎么做到的? 可惜,如今,相关的记载,太过稀少,人们无法窥见当年的墨家的手段。 不过不要紧,他们很快就会感受一次,智商上的碾压! 更会清楚的认知到——逻辑在辩论和演讲之中,究竟有多么重要! 杨毅只是轻轻的翻过手里的稿子,虽然上面的内容,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但他还是慎重的瞄了一眼,然后,才道:“义者和也?利天下者为义,利中国百姓与家庭者为义!” 这句话,自然没有问题。 但,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杨毅自己跳坑!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墨家钜子,很快就要踩地雷了! 不是桀纣与尧舜的那个大炸弹,就肯定是直接踩到勋贵们的痛脚! 但杨毅却微微一笑,嘴角甚至露出了些嘲讽。 倘若是六年前的杨毅,他若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在天下人面前宣讲墨家经义,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踩上那些地雷与炸弹。 炸死就炸死了! 但现在不行! 因为,墨家复兴了啊! 为了墨家的复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更何况,实际上并不需要牺牲什么东西! 他轻轻的问道:“何以别利天下与害天下?” 他微微张开双手,直接答道:“欲伐匈奴,讨夷狄,则必嘉良吏名将,以给爵禄,以给宅田,则天下良吏名将,必如云如雨!是故,当今天子,不修宫室,不享乐,不用奢靡之物,而赐大将良卒,王师于是先胜马邑,再胜高阙!” “此乃举天下之大利,而用之于天下之大义!” 台下的人,听了这话,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墨家太狡猾了……”有人差点气到吐血。 因为,他们发现,杨毅直接绕开了所有的陷阱和地雷,甚至不去阐述自己的学派的理论和思想,反而拿着自己的核心思想和论述,来给当今拍马——虽然说,这个说法,其实严格来看,也属于墨家的理论。 墨家的兴天下之大利和除天下之大害。 根本就不是儒法黄老那样,有着恒定的代指目标的。 这一点,墨翟当年已经说得很清楚,还举过一个例子来演示如何执行这个标准——看情况来决定怎么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 假如,国家需要良卒名将,那么整顿军事,就是兴天下之大利。 也就是义之所在。 但问题是——杨毅太赖皮了! 墨家不是应该先将桀纣幽厉与尧舜禹对比一下吗? 至不济也应该谈谈自己的屁股在那一方啊! 有你这么玩的吗? 你就不怕墨翟在九泉之下打滚?(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二十节 崩溃的士大夫(1)【求订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端坐于上,刘彻也是感慨万千。 墨家,确实是除了杨朱学派之外33的诸子百家里,最大的一个奇葩。 甚至,当初曾经有人将墨家与杨朱学派,称为阴阳。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与儒法黄老相比,墨家思想,一个极为重要的不同,就是墨家思想的是一种辩证的思想。 根据情况的不同,时代的不同,墨家的义利观和价值观取向也都不同。 可以说,墨家思想,是诸子百家里,最先进的思想之一。 然而,墨家也有着致命缺陷。 正是这个缺陷,让其没有撑过秦末的战火,从而在汉初陷入衰败消亡的厄运。 这个缺陷就是——墨家没有基本盘! 作为一个扎根在基层和实验室搞发明创造的学派。 墨家其实从来不曾在上层拥有什么可靠的盟友和支持者,更别提利益集团了。 而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政治派系或者学术组织,能不能得到一个可靠稳定的利益集团的支撑,这是至关重要,甚至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条件。 像儒家,他的支持者和基本盘就是大地主、豪强贵族和士大夫文人。 只要这些人还存在,无论当政者怎么对待和讨厌他们。 但儒家却永远不会灭亡。 君不见,后世,即使经过了砸孔庙的运动。 但,儒家在新世纪,不是又燃起了星星之火了? 而法家,他的基本盘就是中小地主、官僚系统以及庞大的军功利益集团。 只要这些人还活跃着,还存在着,法家就不会灭亡。 正如武帝历史上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但,因为战争的关系,实际上,法家才是受益者。 鼎盛之时,法家是骑在儒家脑袋上,名为外儒内法,实则是法骨法皮。 不过,那是一颗抹了蜂蜜的毒丸。 当儒家通过昭宣之交时的种种事变,渐渐的蚕食法家的这些基本盘后,法家就一蹶不振了。 到了宋明,儒生们干脆就推行重文轻武,彻底斩断了法家可能的依靠和复起的可能。 而与之相比,墨家在这朝堂上能依靠谁? 那个阶级或者利益集团,愿意与墨家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答案是没有! 哪怕是军方,其实也是看在刘彻的面子上,加之想要利用墨家,才对墨家友好。 倘若某天刘彻翻脸,你看看,现在保卫墨苑的军队,会不会对墨家挥起屠刀? 事实证明,任何派系,乃至于刘彻这个皇帝,都需要一个可靠的可以依赖,并且祸福与共的利益集团来作为底牌。 没有的人肯定要灭亡! 刘彻很清楚这一点。 他更明白,他的统治稳定,靠的是谁? 广大的中小地主以及自耕农阶级,就是他统治稳固的最大盟友和中坚力量。 所以,无论如何,刘彻都会确保这个阶级的利益不受损害。 这样,强大的中产阶级,才能保护他和他的帝国,强盛发达,直至世界之巅! 至于墨家的基本盘和利益集团? 现在,还看不到可能出现的影子。 或许在南阳的重工业基地,或者未来的世界之中,墨家能寻找到一个可靠的,与它能一起发展和强盛的利益集团。 但绝不是现在! 至于墨家扎根在基层的组织和力量? 那最多只能影响一地而已…… 而且,根本无法在上层发挥什么影响。 况且,你难道会以为,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人民真的有什么力量吗? 历史告诉人们,不能攒成一个拳头的力量,不是力量! 想到这里,刘彻也是摇摇头。 为墨家而遗憾。 毕竟,诸子百家之中,其实,墨家的思想是相对最先进的。 但,也只是遗憾而已。 他是皇帝,不是老百姓。 老百姓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支持谁。 但皇帝不能在思想和学术上有所偏移。 历史告诉刘彻,这样做的结果,除了灾难,并不能产生什么其他结果。 武帝罢黩百家独尊儒术,终结了辉煌灿烂的古典时代。 朱元璋用理学和八股文治世,结果是禁锢思想,并留下无穷后遗症。 就在刘彻想着的时候,台上的杨毅,没有停歇,依然在继续阐述着墨家对世界的认知和看法。 他说道:“是故,子墨子曰:欲兴天下之大利,不可有不尚贤!” “何以尚贤?诗云:告女忧恤,诲女予爵,孰能执热,鲜不用濯?此之所谓,般爵以贵之,裂地以封之,终身不厌!” 这句话,真是说到了列侯勋臣们的心坎里面去了! 无数人欢呼雀跃着,眼巴巴的看着上首的刘彻,心里纷纷想着:陛下,吾等错怪您了!原以为,陛下用墨家,乃欲与吾等为难?哪成想,墨家的主张竟然是如此的好! 看看,人家说的多好! 为人君主,当然要尚贤。 用贤达大臣治国嘛! 而既然用了贤达,自然要给贤达权力、爵位、富贵乃至于封国,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终生信任! 想到这里,有列侯甚至是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天子即位以来屡次暗示和明示,未来要分封诸侯列侯于西域身毒之地,使功臣开国家,建社稷,启一世代之新! 原来,许多人还觉得,这有可能是画饼充饥。 但如今来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你看,陛下很早就喜欢墨家了。 而墨家也是主张善待功臣贤达和大臣,使之富贵、荣誉和有尊严! 多好的学问啊! 比起儒家那些弯弯绕直白多了。 比起法家那些动不动就设下各种约束和束缚的规矩要爽快多了! 这样的学派,必须支持! 死也要支持! 甚至还有人感慨:“吾今日方知,昔者墨家何以为显学也!有此想法和诉求,墨家不为显学,谁为显学?” 于是,就有作死者的心里悄悄的想着:“既然墨家是这样的被误会的学派……” 那么…… 杨朱学派是不是也是被误解了呢? 嗯,回头去找个老庄学者来问问。 反正,杨朱与老庄,在传说中渊源颇深,说不定,能搞到一点杨朱的东西来看看呢! 却不知,这种想法,完全就是在作死! 而士大夫和诸子百家的名士巨头,此刻的内心都是崩溃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二十三节 前进吧!墨家!(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台上,杨毅此刻却忽然提高声调,说道:“故子墨子曰:我有天志,譬?33??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圆!中者为是,不中者非!今天下之士君子之书,不可胜载,言语不可尽计,上说诸侯,下说列士,其于仁义,则大相远也。何以知之?曰:我得天下之明法以度之!” 这段话,就像击溃了大坝的洪流一般,瞬间瓦解了原本紧密的反墨家联盟。 曾经阻碍墨家发展和强大障碍——列侯公卿们,瞬间转变了态度。 因为大家发现,这墨家的主张,似乎与大家一直主张的事务,没有什么差别。 而且,墨家思想和其主张,还有利于我们? 麻蛋!以前是谁在我们耳边叨叨墨家必有害于我的? 干汝娘亲! 在曾经,墨家的天志,曾经被人抹黑和妖魔化,与兼爱非攻一般,成为墨家身上最大的原罪。 但如今,这些原罪都被洗白了。 墨家公开解释清楚了,他们主张的兼爱非攻,不是世人理解的兼爱非攻。 兼相爱,交相利,有前提。 这个前提是——我所爱者。 大家想想,也都理解了。 是啊,墨翟和墨家应该没有蠢到,什么都爱的地步! 而且,儒墨矛盾也证明了,墨家,确实并非博爱的圣母。 他们的兼相爱,更多是一种政治主张。 主张的是,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我所爱者,百般维护,对我有利的,反哺对方! 还有这天志,人家根本就不是要打着天的幌子,搞反动。 恰恰相反,墨家的主张,很合汉室公卿列侯们的胃口。 尚同尚贤,尊君重臣,明鬼以敬天法祖,天志以名分是非正邪。 说的多好,多详细,而且没有弯弯绕! 这很重要! 因为,现在大部分汉室公卿列侯,不是新兴的军功贵族,大老粗一个,就是纨绔子弟与米虫扎堆。 他们可不想费什么脑细胞去琢磨问题。 而墨家的思想和主张,不需要去思考。 一看就懂,一听就明白。 目标明确,道路畅通。 许多列侯都觉得,可以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墨家,让墨家教育一下。 至少,墨家的墨者,应该不会教出一个傻白甜来! 而杨毅看着这个情况,心里也是大喜。 墨家的思想和理论,当然,不仅仅如此。 事实上,他一直在偷换概念。 不过,他也没有骗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说的,确实是墨家的主张和思想。 但,只是一部分而已。 不过没关系,难道儒法也会将自己的全部主张都公开的公之于众吗? 这搞学派,玩思想,也是讲究挖坑的。 先把人忽悠进来再说。 至少,不能让墨家再这样被人敌视!围攻!乃至于污蔑! 世人,对于墨家的误解,杨毅希望在今日之后,不再存在。 墨家,不是歪门邪道。 也非叛逆,更不是无父无母,不亲爱兄弟同胞的贼子! 墨家就是墨家! 探寻世界奥秘,寻求真理,造福天下,就是墨家的信念和使命。 带着这样的想法,杨毅也有些激动,他面色潮红的道:“明法何知?从义也!义从何来?义从天来!天之义为何?曰善政也!何以知此?因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故子墨子曰:以磨为日月星辰,以昭道之;制为四时春夏秋冬,以纲纪之;雷降雪霜雨露,以长遂五谷丝麻,使民得而财利之;列为山川溪谷,播赋百事,以临司民之善否;为王公侯伯,使之赏贤而罚暴,贼金木鸟兽,从事乎五谷丝麻,以为民衣食之财,自古及今,未尝不有此也!” 这一段话,可以说得上是墨家思想的核心之一了。 也是墨家为什么那么爱钻基层的缘故。 因为,对墨家来说,兼爱,爱我所爱。 那我爱的是什么呢? 必是上天所爱的。 上天爱什么?上天创造这个世界,在星空点缀日月星辰,让世界有春夏秋冬之别,让气候有雷雨霜冻之分,让大地有山谷平原之分,这除了是给人类,还能是给谁? 所以,天,必定是爱民的! 所以,上天才会授命给圣王,让圣王任命贤达的王伯公侯去治理和领导百姓。 这是因为,天爱民啊。 所以,爱民,就是仁义,就是天义。 这就是墨子的天志。 天志,不是要说什么人定胜天——事实上,墨家是最尊崇和敬畏天道以及鬼神的。 更不是要求人们逆来顺受。 墨家的天志,一直就是——上天爱民,所以天子和王公大臣也要爱民。 假如,天子和王公大臣不爱民,那么,上天就必然降下惩罚! 就像它曾经惩罚桀纣幽厉一般。 而假如天子和王公大臣们,爱民并且尊重人民,领导人民,共同发展,那么上天一定会奖赏和赐福他们。 就像它曾经奖赏和赐福了尧舜禹汤一样。 当然了,这些话,杨毅是不会说的。 知道的必然知道,不知道的就蒙在鼓里吧! 顺便说一句,墨家的兼爱非攻,从来都不是涵盖所有人的。 这一点,墨子当年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墨子一书里,就有着例子。 楚王,当然是爱楚国的人民,而不会去爱越国的人民,因为有责任义务爱越国人民的,只能是越王…… 是以,今天,汉军逮着匈奴一顿胖揍。 一直主张兼爱非攻的墨家,全然无感,反而更加有干劲的帮着汉室发明和创造各种武器以及器械。 因为,匈奴人,不是汉人,不是墨家所爱的人啊。 匈奴人的死活,与墨家没有半点干系! 同时,历史上,墨家也是抱着这样的思维,给秦人制造和发明武器装备。 但,儒家和法家还有黄老派的巨头,却都被杨毅给气傻了。 法家还好,因为法家知道,即使墨家强盛起来,那也只是自己的助手和盟友而已。 所以也就气气算了。 黄老派虽然生气,但也只是在心里觉得受到了威胁而已。 但儒家却是真的愤怒了。 因为,自古儒墨就是对立面。 假如墨家洗白了,那么,儒家岂非就成了那个黑的了? 这怎么可以? 但,规则限制,儒家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死对头和仇人,在全世界面前,洗白自己,还收获一大批粉丝!(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二十四节 触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族和列侯勋臣,对墨家黑转路,路转粉。33 就连梁王刘武,也自叹道:“墨子大贤也!” 而远道而来的南越王赵胡更是听傻了,眼睛都直了。 他悄悄的派人去问刘彻:“陛下,臣胡深为墨家所感,请陛下遣墨者为臣大臣,佐臣以治南越山河……” 这个要求,自然立刻得到了刘彻的批准。 派一个墨者去南越王国,这是有利于刘彻进一步控制和同化南越王国。 而且,墨家的墨者的责任心和执行能力,都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 正好,岐山原南方的眉县县令,杜张卸任,还没有任命。 刘彻于是顺水推舟道:“朕既命墨家大贤杜张为南越内史,以佐爱卿!” 这实际上是将一个亲信安插到了番禹,而且还是就任番禹市长,控制南越国都城! 也算是为墨家在南方开一个分基地。 未来或许能绽放出无尽的光辉! 赵胡得了许可,却是欢喜不已。 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墨家的思想和学问。 更重要的是,墨家思想,还是他和他的家族未来的护身符。 只要他和他的家族不背叛汉室,背叛天子。 那么,按照墨子的说法,他们家族就可以永镇南越,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 即使是一直听不懂石渠阁会上的诸子百家到底在说什么的归义单于夏义,现在,也觉得,这个名为墨家的思想,就是好,就是好! 至于好在哪里? 却是不大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夏义在心里悄悄思量,未来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墨家老师。 在长安这么久,夏义已经明白了,想要融入汉室,真正成为汉臣,而且得到天子和群臣的接纳,成为自己人。 那他就必须学习汉朝的文化知识,还要努力靠近汉朝人的想法。 这墨家,是汉朝最好的学派! 因为,夏义现在已经知道,神骑的装备就是这些人发明并且设计制造的! 草原人最讲实际,也最信奉强权。 这墨家,在夏义眼里,当然就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真理! 不止是他们。 就连刘彻的兄弟们,也都蠢蠢欲动。 譬如蒙王刘非,眼里就闪烁着不明的光彩。 在犹豫着要不要请皇帝哥哥赐一个墨家大臣,来给自己的儿子们做老师。 江都王刘阏更是已经决定,今天晚上就跟大兄好好说一说这个事情。 不过,他们的出发点,却是非常现实。 因为,现在看来,墨家应该是洗白自己了。 既然墨家已经洗白了,那么请一位墨家大贤,为自己的子嗣们的老师,这也就是无可厚非了。 毕竟,皇帝喜欢墨家。 做弟弟的,难道敢不跟皇帝看齐? 想造反咩? 历史上,儒家之所以迅速强大,也是因此。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当皇帝明确了立场,下面的诸侯王、列侯,就必须跟皇帝保持一致。 企图不跟皇帝一致的家伙,下场肯定会很惨! 而此刻,台上的杨毅的演讲也到了尾声。 他不是不想说更多。 而是时间到了,必须结束! 翻了翻稿子,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发言,杨毅微微沉思了一秒,然后就说道:“大雅曰:帝谓文王,予怀明德,毋大声以色,毋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之意乃谓文王以天志为法,而顺帝(上帝)之则也,今天下之列侯诸侯,左贤右戚,实欲兴天下之大利,求为上士,为国之干士,上同圣王之道,下利中国百姓,则不可以不察天之志!” “天志者何?义为经,仁为纬!何以辨仁义?上同天子,下利中国百姓也!” 此话一落,列侯诸侯们,顿时全部起身,给以热烈的掌声。 墨家,大家从前确实冤枉他们了! 多好的一群淳朴的人啊! 多贤良的志士,却因为某些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抹黑和诋毁! 太可怜了! 而且,他们顶着全天下的攻仵和抹黑,去百折不挠,矢志于道! 这品德和心性,让人赞叹和佩服! 仅此一点,就应该鼓励! 更何况,他们还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有着曾经听过墨家演说的列侯,甚至对人叹道:“我曾经听说,墨家讲天子为政诸侯、三公大臣、庶民,以前还不明所以,今日方知,原来如此!” “是啊,是啊……”旁人都点头道:“墨家这些年委屈了啊……” 对今日的汉室贵族,尤其是列侯诸侯们来说。 儒家也好,法家也罢,墨家、黄老,地位,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不存在什么绝对的真理。 许多列侯都是N家同时下注。 如今,稍微分一点筹码,下到墨家那边,也未尝不可。 万一,未来,墨家恢复了它的历史地位,重新主宰天下舆论,操道德之牛耳。 那岂非是赚大了? 而这个时候,许多人,都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投向了那些已经派了子弟混进墨家的贵族,眼神里稍微有些责怪。 而跟贵族不一样,台下的诸子百家里,除了杂家和荀子学派以及法家和黄老派的部分成员外。 其他人都是一片安静。 大家都不得不去想一个问题:看样子,今天之后,墨家肯定会一举成名天下知。 有关石渠阁上的事情,更是随着商贾和游学之士,传遍天下。 那么,先前对墨家的封锁和困扰,就不公而破了——即使在之后的明道和论述阶段,能揭露墨家的真面目,也无法阻止墨家的思想和学问以及著作大行于道了! 这样,大家就不得不面对,天下舆论与真理的争夺战中,新加入了一个已经AFK很久很久的老玩家。 这个老玩家,可是真正的老司机。 各种游戏技能都点满,天赋挂满,而且,一身装备豪华无比,曾经还是VIP等级高达三十级的RMB玩家! 虽然,人家因为AFK的缘故,现在有些跟不上版本。 但,一旦人家适应了版本…… 那下次工会战的时候,怎么对付他们?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必须正面的问题! …………………… 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和打赏、月票! 本来这章想留到明天的! 但看到大家这么热情,就现在发了! 我再去写明天的定时稿!(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节 明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翌日,石渠阁之会重启。 不过,经过昨天整整一晚的沟通和协商。 各个派系之间,显然,互相都达成了某些妥协或者共识。 端坐上首的刘彻只是微微扫了一眼,就差不多知道,诸子百家的巨头们的心思了。 要知道,昨天表现出色的不仅仅是一个墨家。 昨日真正的赢家是黄老派! 旁的不说,昨天晚上的宫廷宴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都邀请了齐国的那位田升与会。 窦太后甚至表示:“田生之学,贯通古今,实乃治世之学,足以胜任两千石博士!” 这是窦太后时隔将近两年,第一次对外界表露自己的态度。 作为孝顺的孙子,刘彻自然立刻就册封了田升为两千石《道德经》博士。 由此,汉家两千石博士官的序列之中再添一人! 要知道,两千石博士,在现在的汉室学术界的地位,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世天朝的科学院院士。 地位崇高,而且数量稀少。 迄今,整个汉家仅有不过二十人! 其中超过一半,都是属于那种入土半截,几乎无法再活动的巨擘。 譬如济南伏生、鲁申公以及法家张恢。 真正有活力,而且可以到处蹦跶的,不过七八人而已。 而田升是其中年纪最小的。 这个任命一下,实际上就等于变相的让田升成为了黄老派的巨头,未来的精神共主。 而这个决定,也几乎意味着,未来黄老派的主流思想会是田升和他的流派。 而这个事情,几乎立刻就让无数人,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田升可是解决了黄老派面对的两个最大难题的人! 他要是真的掌握大权,主导黄老派的变革。 那么…… 要知道,现在的秉政者,可就是黄老派! 他们制定法律,颁布政策,讨论税收方案…… 要是黄老派复兴,并且强盛。 那,诸子百家,都等着当一辈子在野学派吧! 是以,其实,反而黄老派目前是仇恨值最高的。 包括儒法在内的各个学派,都在打着给黄老派来一下的想法。 而墨家的威胁性,反而因此排在黄老学派的后面。 除了儒家,其他学派,几乎就不关心墨家到底想做什么了。 除此之外,以刘彻所知的情报,儒家内部,也依然是一盘散沙。 据说,昨夜,韩婴与董仲舒谈崩了。 至于为何谈崩,很好理解——一山不容二虎。 公羊派是绝对不可能容忍韩诗派带着荀子、谷梁一起坐大的。 韩诗派也同样不会准许公羊派肆无忌惮的将公羊思想加诸到他的头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 望着台下那一个个精神抖索,斗志满满的名士和学者。 刘彻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些学者和名士,如今肯定以为,他们已经掌握和主宰了世界。 但其实呢? 这个石渠阁之会,在本质上来说,只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一块刘彻和他的列侯公卿以及军功贵族们粉饰太平的遮羞布,用来显示国家依然是由知识分子和文人在主导的伪装。 但在实际上,真正决定国家命运和未来前途的一直都是刘彻和他的军功利益集团。 石渠阁上,发生的一切,一切的辩论,无论胜负,都需要得到刘彻和他的列侯们的认同。 不然,哪怕在石渠阁赢了一切,也会输掉未来。 相反,只要能讨好刘彻和列侯们,那么,就算一败涂地,却很可能赢得将来!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虚幻。 就像后世,你以为你知道了真相。 但实则,那只是别人让你知道的‘真相’。 而,很遗憾的是,昨天晚上,刘彻与列侯们夜宴,商谈,结果你猜,列侯们对谁更感兴趣? 是一鸣惊人的墨家,还是声势浩大的儒家?仰或者重焕新生的黄老派? 都不是…… 现实很残忍。 列侯们,虽然对墨家、儒家和黄老派的表现,都感觉很有逼格。 但是…… 很遗憾,这些派系都没有人真正触动这些家伙。 相反,看上去表现平平的法家,提了一个似乎看上去糟糕至极的提议的法家,却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和拥护。 至少,假如让他们投票的话,法家绝对会得到高票! 原因,也很简单。 列侯们,尤其是军功列侯们,才懒得去管学术界的那些破事。 他们只知道,是法家,在帮助他们对外作战,也是法家在给他们提供后勤保障,补充兵源,更是法家与他们并肩作战,冲杀在第一线。 屁股决定脑袋,选谁还需要考虑咩? 这让刘彻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是感慨万千。 如今,望着这些诸子百家的巨头们,更是在内心深处为他们感到有些可悲。 不过…… 他们今天的努力,也并非是毫无作用的。 而且,他们还有机会,改变自己和学派的命运。 想到这里,刘彻就站起身来,对着全场说道:“朕闻之,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尧舜禹汤,莫不如此!今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兆民君主之上,战战兢兢,常恐朕之不敏,以羞先帝遗德!” “今日幸甚,会天下诸子士大夫于石渠阁,聆听高见,受益匪浅!然古人云:道不辩不明,事,不作不行,理,不论不正!今朕乃于石渠阁备酒三盏,愿与诸子,共臻于道!” 群臣与诸子士大夫听完,纷纷跪下来拜道:“陛下教诲,臣等敢不奉诏?” 于是,石渠阁之会,最重要的一个程序——明道与论述开始了。 与之前的讲义相比,这才真正考验诸子百家的大难题。 不管前面说的多么动听,讲的如何天花乱坠。 但,在这个程序中,都可能被人找到致命漏洞,从而彻底击溃! 更重要的是,这还将考验诸子百家,各个派系内部的内功与底蕴。 底蕴不足,内功不够,都随时可能被人攻破防线,彻底崩盘。 当然,这同时,还是一个真正展现诸子百家今日格局的舞台。 与讲义不同,讲义基本上照搬宣课就可以了,讲大道理,谁不会? 但这明道和论述,却很可能要直面当今社会的种种问题,并且必须给出各派认为的最佳解决方案。 这个事情,一个不小心,可就要掉进地雷阵之中,万劫不复! …………………… 订阅下降的很厉害~ 这么说吧,前几天,发了一章匈奴的章节,结果,它的订阅比我之后所发的章节搞出一千多~~~~ 好尴尬~~~~~ 我在考虑要不要防盗~ 其实,防盗我很简单,就是复制粘贴而已~ 但我一直不想做,因为感觉这样对正版读者不好,毕竟,花钱看书,结果却没有得到最好的阅读体验,这太恶心了! 但现在,却有些动摇~ 毕竟,订阅是作者的唯一收入来源~ 特别是我这本书,渠道0推荐,九成收入是起点本站订阅~ 啊呀,好纠结~(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节 权力的走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随着石渠阁的一声钟响,按照既定的议程,明道阶段开始。 规则,也早已经说的明白,人人都烂熟于心。 “今日恐怕有好戏看咯!”列侯们神色轻松的笑着。 而士大夫们则面色严峻。 昨日的最后阶段,墨家的忽然发力,至今依然让他们惊愕。 连墨家都洗白了。 那还有谁不能洗白呢? 更要命的是,这石渠阁之后,墨家就很可能要扫清入世为官,乃至于出任朝臣和九卿的障碍了! 他们将走出岐山原,走向世界! 但,石渠阁改变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墨家。 黄老学派开始向阳转,田升的成功,标志着慎到思想的归来,一个更积极更有作为同时更有活力的黄老学派,似乎已经在前方招手。 而儒家内部诸派系的纷纷扰扰,也全都佐证了整个思想界和学术界,正在发生着一个深刻的变化。 连荀子学派都可以当着天子与列侯诸侯们的面,大谈特谈以物驭器了! 公羊派更是转向了更狂热的夷夏之分思想之中。 至于法家他们都要玩工匠等级制度了。 与这些相比,对官僚们来说,墨家的洗白的影响,反而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墨家现在才几个人? 算上整个墨苑,哪怕囊括墨社的基础官员以及倾向和同情墨家的官僚。 这个学派最多也就几百人! 影响力局限在岐山原和墨苑之中,撑死了,也就可以稍微影响一下关中的政策。 但远远无法达到影响天下。 墨家想要在天下有所作为,保守估计,也至少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修炼。 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而官僚们,都是那种‘我死以后,哪管洪水滔天’的货色别说十年了!以现行的政策,五年后,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还做没做官,既然如此,墨家的事情,根本就无足轻重了。 这个锅,完全可以让后来者来背! 如今,儒法黄老的变化,才是真正让这些官僚士大夫们伤脑筋的。 中国自古以来,学术界和思想界与政治,就是密不可分的。 思想和学术,是政治的一面镜子。 什么样的思想和学术以及舆论,就决定了中国会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譬如宋明,重文轻武,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于是,被异族各种sm。 连岳飞这样的大将,都可以说杀就杀,毫不顾忌。 但在汉唐,却非如此。 好男人,大丈夫,但在马上建功立业。 最优秀的人才,最杰出的精英,最多的社会资源,都在军队里。 所以,名将辈出,国富民强。 一汉当五胡,不是神话,而是现实! 而如今来看,思想界和学术界的整体的大方向,都在向更积极的方向转身。 这必然会不可避免的影响政坛。 而这可就让许多已经老迈和腐朽的官僚和混子,尴尬不已了。 学术界和思想界,不再将眼光和视线全部聚焦到三代啊,成周啊,反而开始积极的讨论当前政治和社会。 这可叫他们该怎么办? 很多人感觉自己的乌纱帽已经摇摇欲坠。 没办法,思想与学术,肯定会不可避免的干涉政治,并且影响官场。 这个传统,不仅仅是现在,哪怕再过两千年,也依然如故。 但,除了这些人外,官僚集团中的另一部分人,主要是年轻人,却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番大事业。 不少人甚至是激动不已。 因为,当政治和官场的风气变得更积极后,他们这种直接做事,并且做出成绩的人,自然会得到更多升迁机会和更多的资源倾斜。 而不是跟过去一般。 只能靠熬资历,一点一滴,一年一年的熬下来。 而官僚和士大夫们的两极分化,是如此分明。 在过去,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类似事情。 年轻人以及还有野心的人,跃跃欲试,神色兴奋,而那些积年老吏和混子们,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但,每一个人都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已经降临,无论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他们都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因为,权力,并不在他们手里。 而是掌握在天子、军功贵族以及外戚们的手里。 他们只是为前者服务的工具罢了。 坏了,或者用不顺手了,随时都可以换。 在外面,排着队,想要当工具的人,起码数以万计。 在官僚和士大夫们的哀嚎声或者兴奋中,石渠阁会议终于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与昨日一般,打头阵的,依然是黄老派。 并且,依然是那位如今已经是两千石《道德经》博士的田升。 田升缓缓走上台,先对刘彻以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大礼参拜,然后又对着全场恭身作揖,道:“鄙人田某,才疏学浅,恳请诸位名士贤达指正一二……” 但,台下却是一片寂静。 几乎没有人敢站出来与他过招。 原因很简单现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以及章武侯窦广国,都已经站到了这位田升这边,支持和鼓励他的改革和主张。 谁他妈敢站出来反对乃至于质疑田升? 就不怕被穿小鞋吗? 要知道,在汉室,很多时候,得罪了天子,可能还能活命,但得罪了太后和皇太后,却肯定是死路一条! 论起心狠手辣和手段残酷,还是长乐宫更胜一筹! 想当年,吕后把戚夫人做成人彘,逼死一位一位诸侯王,乃至于废帝幽杀。 可是深深的给天下人上了一课。 虽然,吕后之后,东宫干政的可能性极小。 得不到贵族和群臣支持的东宫,只能通过身份和地位以及感情来影响未央宫。 即使如此,东宫的权柄,也足够吓人了! 旁的不说,辕固生的下场,可就在那里摆着呢! 要知道,辕固生可是一位影响极大,而且,学术成就还非常高的儒家巨头。 但,他却连石渠阁都进不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没有那个家伙活得不耐烦,或者说皮痒了,敢于光明正大的给田升挑刺或者说下绊子! 事实证明,不仅仅官僚是纸老虎,其实,学者或者学霸,更是纸老虎。 甚至,纸老虎都算不上,只是权力的走狗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节 调、教儒家(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任何思想,任何学术,任何宗教,原教旨主义都是最可怕的群体! 他们所到之处,摧毁一切,甚至包括他们自己本身! 就像东林党毁灭了明朝和他们本身一样。 别说儒家的原教旨主义,刘彻连法家和墨家的原教旨主义,都无法忍耐! 在刘彻眼里,他们就是癌细胞。 发现就要消灭! 但儒生实在太多了。 刘彻想管都管不过来。 这些年,他通过政策影响和舆论导向,也只是遏制住了这些家伙,而从未消灭他们! 事实上,也根本消灭不了。 因为思想是无法消灭的。 只能控制!只能引导! 现在,刘彻站在观礼台上,望着整个会场。 这些威名显赫的大人物,这些鼎鼎大名的知识分子,这些影响力跨越郡国,拥有无数弟子门徒和追随者的大能。 刘彻微微清了清嗓门,然后轻声说道:“朕闻之,夏之政忠,忠之蔽,小人以野!故殷承之敬,敬之蔽,小人以鬼,故周承之以文,文之蔽,小人以薄,若救薄莫若以忠,三王之道循环,终而复始!” 这也是世界举世公认的真理。 诸子百家都接受的说法。 三代之治,本质上就是三种选择。 诸子百家的区别,只在于你是从夏、商、周,哪一个三王? 譬如,儒家崇周,黄老从商,而墨家以夏政。 当然了,怎么理解夏商周的政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完全可以自由心证。 毕竟,现在,已经无人知道,夏商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人们所知的,只有自己想象中的夏商周。 这给了诸子百家极大的发挥空间,但也造成了很多问题。 就像刘彻说的,夏的道,忠厚淳朴,但忠厚淳朴必然导致百姓和诸侯,没有礼仪,所以,商修补了夏道,改用威仪和敬畏来统治天下,这又使得百姓迷信鬼神,所以,周用礼仪治世,礼仪的毛病就是虚伪,虚伪使人夸夸其谈。 所以,又绕回了夏道。 夏以忠。 忠的意思就是淳朴而简单,也可以理解为俭朴和实干。 这种类似的议论,由贾谊率先发起。 作为攻仵和攻击秦朝的理由。 但在今天,刘彻却稍微改变了一下某些文字的顺序,然后拿出来说,意思就完全变了。 尤其对儒家造成了会心一击! 因为儒家崇周,而刘彻却说周礼虚伪。 还是应该用夏道,用俭朴和淳朴来弥补周礼造成的伤害。 这让儒生们都低下了头。 他们不就是最喜欢夸夸其谈和指点江山的群体? 事实上,发展到现在,儒家自己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这些缺点。 只是一缺乏动力——假如不需要改变,夸夸其谈,就是发展和壮大自己,为什么要改变? 其二,也没有迫切性,世界还远没有发展到不改变就要灭亡的地步,那为什么要改变? 再说了,从教育的目标出发,讲大道理,永远比谈实际更容易。 当然了,刘氏天子,也要背一部分锅。 老刘家虽然对百姓和农民议论国家政策,甚至攻仵和非议朝臣的过失,乃至皇帝的隐私网开一面,概不追究。 但,对于士大夫官员贵族以及读书人,妄议国政和天子是非,是极为警惕的。 乱说话的话,立刻就会引来打击报复乃至于牢狱之灾。 所以,一般来说,也不敢随意讨论国政。 既然无法讨论现实,那学术界自然只能从理论和古代出发。 刘彻自然也知道,在这个事情上面,他这个皇帝和他的父祖,也要背一半的锅,因为,是他们不许读书人和贵族随便妄议国政。 这很好理解。 读书人士大夫以及贵族官员,是统治阶级的一员。 他们天生握有特权,可以参政议政。 但,假如有问题,他们不通过正规渠道反应,反而是在外面非议和攻击,裹挟舆论。 这是要做咩? 轻一点,都够的上扰乱秩序。 重一点的话,上纲上线,足够按上一个‘阴谋不轨、居心叵测’的大帽子。 更何况,身为统治阶级,却不维护统治秩序! 这本身就是罪! 所以,汉室对于贵族士大夫官员以及知识分子在外面公开非议国政,极为反感! 历史上,张汤就是发明了‘腹诽’这个罪名,让颜异被处死! 但在另外一方面,汉室对于百姓和农民的言论自由予以充分保障。 民间各种八卦和传说满天飞,长安城里对未央宫的事情,天天议论,也没有人去管。 汉室的御史大夫衙门,甚至就肩负着,每年定期派出采诗团,收集民间一切好的不好的民谣和谚语,以供当政者参考的传统。 但,这并不是儒家夸夸其谈和不切实际的理由! 因为,并不是说,除了攻仵和非议国政之外,就没有第二条讨论世事弊端的道路。 百姓的问题,民生的问题,以及这些问题的解决之道,都是可以讨论的。 但他们为什么不讨论? 天天就爱吹什么尧舜禹,什么三代之治,什么仁义道德,中庸仁恕。 难道,三代之治,天下大同的理想社会,只靠嘴巴就可以实现? 三代的先王,是靠嘴巴来实现他们的道? 仁义道德与中庸仁恕,更不是靠说就可以做到的。 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 哪一样,不是要靠行动来做出来? 但有几个儒生能做到? 一百个人里有一个人没有? 即使有,这个比例也未免太低了! “朕自承先帝遗命,受命以保宗庙,六年以来,夙兴夜寐,嘉与天下士大夫,臻于三代之道!”刘彻缓缓的说道:“然朕不敏,不明,不能远德,是以方外之国或不安宁,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畿之内勤劳不处,二者之咎,罪在朕躬!因朕德薄而不能远达也!” 说到此处,刘彻忽然提高了声调,道:“朕既不德,不明,未免使先帝蒙羞,故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损宫室以利民生,减御服以为天下先,朕亲耕籍田,以劝耕天下;亲率百官,明修政务,以慰生民!” “朕闻之,荀子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河!又闻仲尼曰:生而知之者上,学则亚之,多闻博识,知之者次!” “其与诸子共勉之!” 刘彻说完,扫了一眼儒家的众人。 身为帝王,他虽然不会亲自下场,去强行矫正和纠正某些人的三观。 但他手里,握着考举以及升迁这两大大杀器。 更有天子威权为底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假如某些人还听不懂。 那就休怪刘彻不客气了! 而群臣与诸子百家的巨头,则全部俯首拜道:“谨遵陛下教诲,臣敢不遵从圣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中国,皇帝既是党政军一手抓的最高统治者,更是宗教和学术界的最高仲裁者。 特别是在汉室,天子的地位,更是远高于后世一切朝代。 尤其刘彻还是自证天命的在世神! 谁敢不听,就肯定是前途黯淡无光! 刘彻做回自己的御座,微微拖着下巴,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其实,他这个办法,还是学的天朝故智。 想当年,太宗就是用这个办法,扭转了乾坤,发明了SHZY初级阶段与中级阶段这样的理论。 更创造了‘先富带动后富’的借口,打开了思想解放的世界的大门。 如今刘彻也就拿来用了。 三代之治要不要实现? 当然要! 朕日思夜想,也想上参尧舜,下配三王! 但是…… 现在条件还不够,还不成熟,而且,朕德行也不够。 所以,大家还是跟着朕,先修己身,先治世吧。 咱们一起努力,推动世界发展。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儒家若是还听不明白。 那就只能说唯脑残无药可医! ……………………………… 求关注维新公主号:要离刺荆轲,有番外和各种妹子看哦(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节 影响【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彻的这些言论,自然不可避免的给许多人造成震撼。 儒家各派,更是如鲠在喉。 人人都知道,刘彻说的是什么? 这是汉天子直接斥责和责备,儒家的许多派系,只务虚不务实的行为。 就差指着鼻子骂:一群2B,劳资忍你们很久了! 在中国,君王的意志,就是天地的意志! 特别是一个强势君王,足以倒转乾坤,颠倒阴阳! 大权在握的皇帝,别说是修改政体,更换游戏规则了。 就是把桌子一掀,重立地水风火,别人也只能干瞪眼! 这种指责和斥责的威力是无穷大的。 因为,当皇帝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而下面的人却不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做。 那轻则半身不遂,重则灰飞烟灭。 秦始皇可以坑儒,汉高帝也可以在儒生帽子里撒尿。 甚至,就在四五十年前,汉室还有挟书律! 什么叫挟书律? 这是秦始皇制定的一道法律。 其中,最重要的条文就是:敢有私藏书籍者族! 这就是导致了焚书坑儒的法律。 当然了,其实坑的儒生,总数也就几十个。 坑里面最多的反而是方士术士。 但这并不妨碍儒生们一直大喊着:暴秦啊,太可怕了,我们儒生好委屈啊…… 这就跟犹太人大喊着:纳粹坏死了,我们好可怜一样。 但,儒生们总是刻意的忽略或者说忘记了。 汉室政权建立之初,也承袭了挟书律。 敢私藏书籍者,发现了抄家灭族! 而且,重点的打击对象,就是儒家! 这道法律还是到了惠帝登基,才被废除! 许多人,都经历过那样的时代! 尤其是公羊派和谷梁派! 为什么会出现公羊和谷梁之分? 也是挟书律造成的影响,因为,春秋原版被焚毁了,留下的是被人记在脑袋里的春秋。 因为各人的理解以及记忆问题,所以,就出现了公羊和谷梁,这两个南辕北辙的派系。 儒家各派,当然都对挟书律,记忆深刻。 当然,没有人愿意回到那个黑暗的年代! 许多人都害怕,天子被惹恼后,颁布新的挟书律,重点打击和禁绝自己学派的书籍。 别说做不到! 杨朱学派的尸体,就摆在那里! “真的……只能改变了……”董仲舒和胡毋生相对一眼,终于下定决心。 其实,公羊学派也早就做好了变革的准备。 这些年来,公羊能发展壮大,既是因为董仲舒和胡毋生的能力和威望确实很高,也与公羊更接地气有关。 至少,公羊学派的学生,是非常喜欢,并且热衷于谈论对匈奴问题以及夷狄与诸夏的关系的。 现在,稍微在教科书里加些实际议题,不是不可以。 反倒是谷梁学派,一脸的灰败之色。 很简单,比起公羊,谷梁更加的远离实际。 甚至可以说是超脱实际! 谷梁讲的是礼乐教化和仁德之治,这种宽泛的东西。 想要改变过来,真是难! 但再难也得去做! 不然,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而荀子学派,却是儒家之中最轻松的。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治世派。 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毛病。 荀子学派,是儒家内部最喜欢实践和实际动手的学派。 荀子教导的好——道虽弥,不行不至,事虽小,不做不成。 更说过: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这样的话。 所以荀子学派的人,都是欢喜鼓舞。 更觉得天子的话,真是说的对极了! 假如夸夸其谈就可以成事,那要人做什么? 而儒家内部,受创最重的,无疑就是鲁儒和思孟学派了。 鲁儒好解释。 这个派系就是靠嘴炮崛起,靠嘴炮强盛,最终死于嘴炮。 而思孟学派呢? 这个学派的思想虽然非常积极,但是…… 归根结底,却也是嘴炮而已。 你不能因为孟子说:民为贵,君为轻。 或者说过什么天将降大任一类的话,就自动将孟子标为好人。 事实上,可能说出来你不相信。 但理学就是打着孟子的旗号搞出来的。 八股文也与思孟学派有着密切的联系。 甚至于东林党,也是思孟学派的徒子徒孙。 孟子说得好——吾善养浩然正气。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只要有正气,身禀正义,那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去低头做事呢? 修习内德,就可以了嘛! 泥腿子什么的,跟着哥哥一起就安啦! 当然,万一要是出了岔子,搞得国破家亡,那肯定是皇帝的锅! 昏君,早就告诉过你要亲我等贤臣,远小人,就是不听! 看! 灭国了吧! 所以,思孟学派之中,人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 没有办法,他们就是一个靠务虚而存在的学派。 不然当年,荀子也不会恨铁不成钢了。 而在儒家之外,黄老派和法家以及墨家,都是搬着板凳看戏。 别看黄老派懒洋洋的,但实则,人家还是一个治世派。 理论虽多,但实际行动也不少。 至少,现在的汉室秩序和法律是他们建立起来的。 如今的大部分的基层组织,也是他们建立起来的。 他们现在是懒,但他们动弹起来时候,效率也是高的惊人! 说出来,你同样可能不信。 当年萧何城长安,只花了三个月…… 其效率之高,哪怕放到两千年后,也足以让人惊叹! 而且,还没有劳民伤财,更没有影响农业生产…… 他是抽了冬天的农闲时节把长安城建立起来的…… 梧候阳去疾,也正是因此,才无可争议的被封为列侯! 直到今天,长安的城墙和城市整体构造,大部分,都依然是当年萧何所建的那个长安城! 巍峨的长安城,就矗立在这里。 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为之震撼和倾倒。 但,它却只是一个用了三个月,总共数万民夫和相同数量的军队,就建立起来的城市。 所以,尽管刘彻一直看黄老派就想踹他们一脚。 但却从未去踹过。 这是因为刘彻知道,当他和国家需要的时候,黄老派必然会用一种完全相反的精神面貌出现。(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节 世界从此改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望着会场,刘彻的内心,其实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热气球的现世,将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科学的种子从此播下。 它很可能在未来迅速生根发芽壮大,然后用不到百年的时间彻底摧毁愚昧。 但问题是——刘彻有些拿不准世人,尤其是传统的士大夫官僚们,究竟能不能接受? 若是不能接受,那这一步迈出去就有极大的风险! 愤怒的人们,可能会群起而围攻,迫使刘彻动用他本不愿意动用的暴力机器来解决问题。 但,这一步,却不得不迈。 倘若连热气球都无法被人们接受,那么,人们注定无法接受那些更加打破人类认知的产物。 这也算是一种试探,看看人们接受的底线在哪里? 当然了,刘彻很清楚,人类的底线永远是没有底线。 倘若能接受热气球,那么未来就会接受地球是圆的,哦,不对,汉室的学术界里有地圆说,所以,应该是会接受地心说,若可以接受地心说,那么,就可以接受天文望远镜,假如可以接受天文望远镜,那为何不能接受日心说?若可以接受日心说,那么迟早也能接受人类和地球,都只是宇宙中的桑海一粟。 假如条件合适、成熟的话,这种认知的接受速度,甚至可能在一代人内就完成。 所以,刘彻很有耐心,他会慢慢等待世界变化。 倒是台上的杨毅,其实紧张的很。 他的手心都在冒汗! ‘鲲鹏’的出现,其实根本不是墨家想要的。 因为杨毅很清楚,此物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更会将墨家放到火山口上。 但没有办法,这是天子的意志。 墨家必须服从! 好在,列侯公卿们的反应,虽然有些惊慌,但却在得到解释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看到这里,杨毅就不得不庆幸,这两年来,天子一点一滴敲碎的那些曾经喧嚣世界的言论。 将公休仪与机变械饰的理论,彻底摧毁。 不然,今天,恐怕墨家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杨毅就不由自主的将崇拜的眼神投向了上首的天子。 在两年前,当天子亲自动手,砸碎了公休仪和他的徒子徒孙们所主导的舆论意识以及机变械饰的理论时,墨家上下,还没有什么感觉。 但今天,杨毅终于知道,天子为何要那么做了。 就是为了今天! 就是为了今日! 杨毅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为我墨家付出良多,倘若我还不能做好,真真是愧对君父!” 抱着这样的想法,杨毅对着话筒道:“诚如诸君所见,方才飞过之物,既吾墨家之造物,非神非鬼,乃如水车一般的器械,其原理简单至极,如舟船可行于江海一般,乃是利用了‘浮’之力!” “所谓‘浮’之力,万物皆有,与其重量、大小、方圆及密度有关,若方法得当,吾辈以为,未来,甚至或可令钢铁悬浮于水面,以铁为舟船!” 事实上,不需要等到将来了。 墨家内部,已经成功制造出了一个重量约有一石的小型中空铁舟。 它虽然小得可怜,也根本不可能运载任何物体。 但它就是能够在水面上漂浮而不沉! 这个实验的成功,甚至打破了墨家内部的许多墨者的三观。 要知道在以前,墨家是抱定了金铁之石根本不可能漂浮,一入水就会沉没的固有观念。 更揭露了世界远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的道理。 但是,这个实验也仅仅是进行到这一步就停止了。 原因很简单——墨家暂时没有看到,进一步研究这种现象,可以让国家和人民收益的情况。 而墨家的三表法,限定了墨家绝对不会去研究那些于国计民生无关的东西。 譬如,刘彻若是想让墨家举全天下之力,给他造个冰箱,好方便在夏天吃冷饮,那墨家绝对不会同意! 杨毅的解释,让列侯公卿们,都稍微冷静了下来。 当然,所谓的钢铁也可以悬浮在水面,乃至铁舟之事,大家都是当成一个笑话在看的。 但儒家的巨头们,却都是怒目圆睁。 甚至有人不顾风度,大叫着:“欺师灭祖啊欺师灭祖啊!” 在这些人眼里,今天的墨家,居然敢超越墨翟? 大逆不道啊! 先贤和圣王的伟业,怎么可以超越? 倘若这天下,人人都想着超越父祖乃至于先王,那……我们还怎么去忽悠人啊!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些败犬的哀嚎罢了,不值一提。 法家和黄老派,都是冷眼旁观着。 法家很好理解,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崇古的学派,无论是商君还是韩非子,都是要求在先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而黄老派就有意思了。 讲道理的话,其实黄老派,也属于崇古派,而且,比儒家更保守,更守旧。 当年,黄老派的学者,甚至可以为了汤武革命是否正确这个问题跟儒家君前争辩! 但,事实就是,黄老派的巨头们,全部眼观心心观鼻,无人有动作! 即使有人想要站起来说点什么,但在听了旁边的人的劝告后,他就立刻偃旗息鼓。 而他身旁的人,只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就是——法无禁止则不纠! 这也是黄老派治世的核心思想。 假如法律没有禁止,那么,就不要管百姓或者大臣做什么! 现在,墨家搞了个怪物,从石渠阁上空飞过。 法律有禁止不许人民制造飞行器吗?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要管? 在墨家没有利用此物犯法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做看不见! 甚至,还有黄老派的人,目光灼灼,心情激动的回忆着方才的那个怪物。 既然人类可以将一个这么大的器械送上天空翱翔,那是不是可以在未来,将人送上天空? 假如,人类可以升空……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人类有机会可以在空中偶遇那么几个仙人? 假如能够遇到仙人?那是不是可以求颗仙丹? 带着这样的想法,一些黄老派的巨头,甚至是想要支持墨家多造几个类似的造物的。 端坐在上首的刘彻,也是无动于衷。 本来可能反对的窦太后,则因为眼疾的问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她就像一个吉祥物,安静的端坐着,保持着她太皇太后的威仪。 ………………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 擦~(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节 世界从今天改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望着会场,刘彻的内心,其实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热气球的现世,将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科学的种子从此播下。 它很可能在未来迅速生根发芽壮大,然后用不到百年的时间彻底摧毁愚昧。 但问题是——刘彻有些拿不准世人,尤其是传统的士大夫官僚们,究竟能不能接受? 若是不能接受,那这一步迈出去就有极大的风险! 愤怒的人们,可能会群起而围攻,迫使刘彻动用他本不愿意动用的暴力机器来解决问题。 但,这一步,却不得不迈。 倘若连热气球都无法被人们接受,那么,人们注定无法接受那些更加打破人类认知的产物。 这也算是一种试探,看看人们接受的底线在哪里? 当然了,刘彻很清楚,人类的底线永远是没有底线。 倘若能接受热气球,那么未来就会接受地球是圆的,哦,不对,汉室的学术界里有地圆说,所以,应该是会接受地心说,若可以接受地心说,那么,就可以接受天文望远镜,假如可以接受天文望远镜,那为何不能接受日心说?若可以接受日心说,那么迟早也能接受人类和地球,都只是宇宙中的桑海一粟。 假如条件合适、成熟的话,这种认知的接受速度,甚至可能在一代人内就完成。 所以,刘彻很有耐心,他会慢慢等待世界变化。 倒是台上的杨毅,其实紧张的很。 他的手心都在冒汗! ‘鲲鹏’的出现,其实根本不是墨家想要的。 因为杨毅很清楚,此物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更会将墨家放到火山口上。 但没有办法,这是天子的意志。 墨家必须服从! 好在,列侯公卿们的反应,虽然有些惊慌,但却在得到解释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看到这里,杨毅就不得不庆幸,这两年来,天子一点一滴敲碎的那些曾经喧嚣世界的言论。 将公休仪与机变械饰的理论,彻底摧毁。 不然,今天,恐怕墨家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杨毅就不由自主的将崇拜的眼神投向了上首的天子。 在两年前,当天子亲自动手,砸碎了公休仪和他的徒子徒孙们所主导的舆论意识以及机变械饰的理论时,墨家上下,还没有什么感觉。 但今天,杨毅终于知道,天子为何要那么做了。 就是为了今天! 就是为了今日! 杨毅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为我墨家付出良多,倘若我还不能做好,真真是愧对君父!” 抱着这样的想法,杨毅对着话筒道:“诚如诸君所见,方才飞过之物,既吾墨家之造物,非神非鬼,乃如水车一般的器械,其原理简单至极,如舟船可行于江海一般,乃是利用了‘浮’之力!” “所谓‘浮’之力,万物皆有,与其重量、大小、方圆及密度有关,若方法得当,吾辈以为,未来,甚至或可令钢铁悬浮于水面,以铁为舟船!” 事实上,不需要等到将来了。 墨家内部,已经成功制造出了一个重量约有一石的小型中空铁舟。 它虽然小得可怜,也根本不可能运载任何物体。 但它就是能够在水面上漂浮而不沉! 这个实验的成功,甚至打破了墨家内部的许多墨者的三观。 要知道在以前,墨家是抱定了金铁之石根本不可能漂浮,一入水就会沉没的固有观念。 更揭露了世界远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的道理。 但是,这个实验也仅仅是进行到这一步就停止了。 原因很简单——墨家暂时没有看到,进一步研究这种现象,可以让国家和人民收益的情况。 而墨家的三表法,限定了墨家绝对不会去研究那些于国计民生无关的东西。 譬如,刘彻若是想让墨家举全天下之力,给他造个冰箱,好方便在夏天吃冷饮,那墨家绝对不会同意! 杨毅的解释,让列侯公卿们,都稍微冷静了下来。 当然,所谓的钢铁也可以悬浮在水面,乃至铁舟之事,大家都是当成一个笑话在看的。 但儒家的巨头们,却都是怒目圆睁。 甚至有人不顾风度,大叫着:“欺师灭祖啊欺师灭祖啊!” 在这些人眼里,今天的墨家,居然敢超越墨翟? 大逆不道啊! 先贤和圣王的伟业,怎么可以超越? 倘若这天下,人人都想着超越父祖乃至于先王,那……我们还怎么去忽悠人啊!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些败犬的哀嚎罢了,不值一提。 法家和黄老派,都是冷眼旁观着。 法家很好理解,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崇古的学派,无论是商君还是韩非子,都是要求在先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而黄老派就有意思了。 讲道理的话,其实黄老派,也属于崇古派,而且,比儒家更保守,更守旧。 当年,黄老派的学者,甚至可以为了汤武革命是否正确这个问题跟儒家君前争辩! 但,事实就是,黄老派的巨头们,全部眼观心心观鼻,无人有动作! 即使有人想要站起来说点什么,但在听了旁边的人的劝告后,他就立刻偃旗息鼓。 而他身旁的人,只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就是——法无禁止则不纠! 这也是黄老派治世的核心思想。 假如法律没有禁止,那么,就不要管百姓或者大臣做什么! 现在,墨家搞了个怪物,从石渠阁上空飞过。 法律有禁止不许人民制造飞行器吗?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要管? 在墨家没有利用此物犯法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做看不见! 甚至,还有黄老派的人,目光灼灼,心情激动的回忆着方才的那个怪物。 既然人类可以将一个这么大的器械送上天空翱翔,那是不是可以在未来,将人送上天空? 假如,人类可以升空……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人类有机会可以在空中偶遇那么几个仙人? 假如能够遇到仙人?那是不是可以求颗仙丹? 带着这样的想法,一些黄老派的巨头,甚至是想要支持墨家多造几个类似的造物的。 端坐在上首的刘彻,也是无动于衷。 本来可能反对的窦太后,则因为眼疾的问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她就像一个吉祥物,安静的端坐着,保持着她太皇太后的威仪。(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三十八节 敢有再议者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而除法家和黄老派外的其他所有学派,都是废刑派。 废刑慎杀,这是汉室学派的政治正确,也是自秦亡后,天下呼声最高的声音之一。 自汉室鼎立至今,数不清的文人名士,都曾经大声疾呼过,要求国家慎用刑罚,慎用死刑。 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刘彻的祖父太宗皇帝废黜了肉刑。 先帝时,进一步明确废除了包括鼻刑在内的多种刑罚。 将地方官可用的刑罚限制在了鞭笞等少数不会使人失去肢体的刑罚之中。 这本是一个好事…… 可惜…… 在环境如此复杂的中国,上层以为的好事,经常会导致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在原先,民众犯法,撑死了割鼻子、耳朵或者掉根手指、脚趾。 这当然是很悲惨的事情。 但是,肉刑的废除,其实并未改变任何事情。 反而导致了事情更加恶化。 既然不能断人肢体,毁人面目。 而地方官又需要政绩,怎么办? 鞭笞登上了舞台,一般基层官员刑罚或者折磨犯人,起步价就是五十以上,上不封顶。 原先,犯人只是毁容或者轻度残疾或者失去某些功能**官。 但现在,残酷的鞭笞之刑,动辄就会让人半身不遂,彻底失去劳动能力,甚至于当场倒毙! 地方官们靠着这一手,震慑着整个地方。 上至士绅,下至******没有人敢轻易挑战地方官的威权。 自元德二年以来,随着天下读书人渐渐增多,有关限制刑罚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周亚夫的诏书一宣读完毕,董仲舒就立刻站出来,拜道:“回禀陛下,臣仲舒以为,古之圣王治世,刑错不用,以德治世,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成康之际,刑错不用,天下安宁,德及鸟兽,教通四海!” 儒家,在刑罚和死刑方面,可以说得上是他们为数不多坚持到底,持之以恒的事情了。 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儒家士大夫和官僚,一直主导着少杀慎杀的策略。 著名的唐太宗释放死刑犯的故事,更是千古传颂,让后人赞叹不已。 然而…… 刘彻看着董仲舒和那些殷殷期盼的望着自己的儒家士大夫的眼神。 他在嘴角冷笑了一声:“腐儒!” 儒家为何支持禁绝刑罚,少杀慎杀? 这既是因为自孔子开始,他们就提倡仁政与教化。 几乎每一个儒生,都相信,人类是可以通过教育将一个坏蛋变成好人的。 即使是主张性本恶的荀子学派,也坚信这一点。 道德与教化,足以改变一切! 然而…… 这与白左们的想法,几乎是一样的。 白左们觉得他们可以通过爱与宽容,感化一切。 可惜,事实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白左们的爱和宽容最终不仅仅伤害了他们的同胞,更伤害了他们自身的许多人。 但白左们依然坚信,依然相信自己的想法。 甚至于……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是正确的,不惜去诬告自己的同胞强X了自己,而不是将事实说出来。 儒家也是如此。 他们一直坚持着少杀慎杀的法律政策。 结果就是…… 刘彻记得,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个可怜的父亲的采访——人们都在关注和保护嫌疑人的人权和权益,谁来为我那可怜的女儿伸张正义? 死刑和刑罚,在刘彻看来,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震慑,为了让人在犯罪后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犯罪杀人,那就杀人偿命。 那犯罪诈骗,那就去劳动改造! 犯法者必须得到对等的惩罚。 假如不能,那么,肯定会导致罪犯犯罪的成本下降,最终发生可怕的灾难。 不用看别人,就看看后世某国,最初,贪污五千块就要掉脑袋,于是吏治清廉,没有人敢贪污犯罪。 可是,到了后来,贪污五亿、五十亿,都只是蹲监狱而已,而且,还有机会出来…… 结果是什么? 所有人都看到了! 贪污之风,蔚然成风。 对刘彻来说,这是极大的警告。 仅仅是从这个方面考虑,刘彻也绝不会同意儒家的那套理论。 法律和刑罚,就是为了维护秩序而存在的。 破坏秩序者,必须得到应有的对等惩罚。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这是汉律永远不会妥协和变色的原则。 是汉室的第一宪法修正案! 更何况…… 儒家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啊! 他们的主张背后,受益最大的会是那个群体? 泥腿子庶民和自耕农吗? 开什么玩笑?! 假如法律变得温柔起来,犯罪成本下降,谁会是最肆无忌惮的那个人? 老百姓?中产阶级? 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事实证明,最终受益的必然是大地主大贵族和大商人! 假如汉室一年的死刑犯只有几十个或者一个都没有,那么,地方豪强,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东西了。 悬在他们头上的达克莫里斯之剑将消失无踪。 长久以来,震慑着列侯勋贵的紧箍咒也会消失无踪。 这些家伙在有着严刑酷法和犯法必纠的汉律时,尚且都可以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悍然铤而走险,剥削和压迫、鱼肉百姓,欺凌乡邻。 没有了这一切后,他们难道会收心养性不成?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旁的不说,刘彻即位以来,他亲手勾绝的那一千三百二十五名死刑犯以及地方官得到授权后斩杀的上千罪犯,就是最佳证据。 要知道,这些人里,甚至有着列侯杀人案和列侯欺行霸市的例子! 所以,刘彻站起来,说道:“朕皇祖高皇帝与关中约法三章,永为汉之准绳,从今往后,再敢有议此者族!” 这是刘彻为了彻底断绝今后可能出现的废死声音和薄刑声音。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准许,汉室重蹈元成的覆辙,成为大地主大贵族的游乐场。 而刘彻这杀气腾腾的表态,几乎吓坏了儒家上下。 董仲舒甚至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族! 汉律之中最高等级的刑罚! 直接清扫某个特定对象的三代成员,从上到下,除了怀孕妇女和未满八岁的孩子外,其他人统统都是死! 即使是留下来的,也将被打入司空城旦的序列,永世不得翻身!(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节 破裂的联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然了,既然法律与刑罚是为了公平,为了维护统治。 那么,现在地方官们乱用刑罚的事情,自然也是破坏公平和统治秩序。 所以,刘彻稍稍将语调放轻松一些,说道:“如今,所议者乃是地方官刑罚之限制问题……请诸公就此而言!” 这也算是给了董仲舒一个台阶下,不然,就太尴尬了。 以汉人的个性和社会习俗,若没有这个台阶,恐怕董仲舒回家后不是自杀就是被自杀。 “陛下圣明,臣愚钝不黯圣意,伏请治罪……”得了台阶,董仲舒连忙恭身再拜。 他还年轻,可还不想死! 而法家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法家最害怕的就是,在今日的石渠阁最终得出一个要求刑罚少用,死刑慎重的结论。 那就太糟糕了! 尤其是廷尉官僚们,更是如释重负。 廷尉上下,可都还没有忘记当年张欧为廷尉带来的灾难! 张欧主政廷尉时期,整个廷尉衙门,几乎都停摆。 监狱之中,羁押着大量等待处死的罪犯。 但张欧为了自己的名声,就是死活不批准,不批复。 结果导致了上百名穷凶恶极的死刑犯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死刑犯里有一半,在出狱后半年,重新犯罪,而且变本加厉! 甚至有人悍然将一个家族上下七口灭门! 在那个时候,廷尉衙门里的许多法家官员,都是深感愤怒。 许多人挂冠而去,更有刚烈者,愤然自杀以明志! 对儒家来说,正义就是德政,就是仁政。 但对法家来说,正义就是法律得到尊重和贯彻! 而张欧为了一己之私名,将整个汉室法律置于度外。他自己倒是得到了朝野称赞,但在廷尉内部,却陷入空前孤立。 当年,张欧被今上解职时,整个廷尉上下,都是弹冠相庆,庆贺这个可怕的灾难,终于离开了汉室政坛。 自赵禹为廷尉,至今六年,廷尉上下,努力至今,也只是堪堪将张欧的恶劣影响清除。 若在此时,再来一个比张欧还可怕的不利结论。 许多廷尉官员,恐怕会灰心丧气,彻底失去斗志。 许多人因此将崇拜和敬仰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天子,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头上所戴的法冠。 獬豸神兽,是公平公正的法律之神兽。 基本上,所有法家官员,在戴上法冠之前,都会立誓。这是法家的传统,自商君以来,就流行至今。 而在近年以来,在法家巨头张恢的牵头下,更是完善和补全了整个誓言的程序。 每一个法家官员,在他戴上自己的法冠,成为一个执法官前,都会在师长父兄的监督下立誓。 其誓曰:太一在上,八主在列,吾XX诚以立誓:誓必缘法而治!誓必以法为绳!誓必按法而行!如违!请以大罚齑之! 这誓言,其实是法家从墨家那里偷学而来。 墨家子弟入门,其誓言和程序更严格。而且,墨家内部还有规矩来惩罚那些背誓者。 法家虽然只是学了立誓,但,效果依然好的惊人。 使得今天的法家,紧密的团结在一起,上下一致,而且有着共同的抱负与追求! 自然也就导致了,法家在一些问题上格外敏感和骄傲。 于是,董仲舒,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了。 “好你个董仲舒,居然想败坏汉家制度!”许多法家官员都在心里愤恨不平,想要找个几乎给董仲舒和他的学生一个好看。 而被法家盯上的人,无疑是很悲惨的。 因为,现在的法家,全面控制了汉室的司法体系。 除了立法权没有之外,他们几乎霸占了其他剩余的权力。 他们若是想要对付某一个特定人群,简直是太轻松了。 千万不要以为法家冠了个法字,就不会弄权,就不会曲解法律,就不会罗织罪名了。 在历史上,张汤就曾经发明腹诽的罪名,干掉政敌颜异。 至于在之前,法家的先贤们,为了推动变法,什么事情没有做过? 事实上,诸子百家之中,在法律这个体系里。 假如说黄老派是守序力量,那法家就是混乱力量。 他们为了达到目的,才不在乎自己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呢! 当然了,法家也是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的。 不是随便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会滥用法律、指鹿为马。 总的来说,法家在很多时候,是一个非常矛盾的群体。 为了尽地力之教,富国强兵,他们很多时候,都会践踏法律。 但是,在其他时候,他们又会拼死维护法律,成为秩序力量的主导者。 法家并不像黄老派那样,会古板而固执的谨守法律。 在法家眼里,法律就是一个工具,假如工具不合适,那就换一个,这就是变法! 倘若工具还可以使用,但当时的情况下,需要变动,那,法家也会毫不犹豫的曲解法律,以达到目的。 所以,一般来说,一个成功的法家大臣,最终都会变成其他人眼里的酷吏。 他们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双手沾满了贵族地主和百姓的鲜血。 任何被他们盯上的人,都会大难临头! 而现在,他们盯上了董仲舒和他的弟子门徒,只能说,董仲舒只能自求多福了。 但盯上董仲舒的,却不只是法家。 黄老派的大臣与贵族们,也拿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董仲舒和其他儒生。 对黄老派来说,无疑,法律是最神圣的。 在维护法律方面,他们比法家还坚定,因为过于教条和呆板,所以,很多时候,黄老学者,常常是顽固和守旧的代名词。 然而,你不能因此判断,他们就是社会腐朽堕落的一派。 事实上,守旧派在任何社会都存在。 而且,很多时候,守旧派并非是腐朽堕落的一方。 恰恰相反,所谓的进步文人,可能才是腐朽堕落的一方。 因为世界和社会是复杂的。 就拿现在来说吧,儒家为首鼓吹的德政和仁政,从历史长河的角度来看,自然是相对进步的。因为人类迟早会走到这个阶段! 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儒家的这些主张,只会引发灾难! 甚至毁灭如今强大的自耕农和平民阶级! 让他们大量破产,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终,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再次陷入循环。 做为皇帝,作为穿越者和重生者,刘彻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知到了一个真理——世界是复杂的,历史是螺旋式上升的,最重要的一点——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 有积极的一面,就必然有消极的一面。 世界不存在尽善尽美的事情,也不存在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良方! 就像黄老学派主张小政府,政府不要干涉人民的自主行动。 这有利于民生和社会发展,但却可能导致地方山头坐大。 汉室建立以来,刨除刘邦和吕后时期的动荡,自太宗至今,已经发生过三次诸侯王大规模叛乱了。 这是黄老派主张的小政府带来的必然结果。 想当年,吴王刘濞的铸钱,甚至与中央的铸钱,瓜分了整个汉室的金融! 这怎么可能不出事情? 所以,太宗开始,法家崛起和抬头。 但法家主张和推行的严刑酷法以及森严的社会秩序,必将导致所有阶级都呼吸困难。 这就给了儒家的发展壮大提供最佳土壤。 因为儒家主张德政和仁政,他们既要求中央减少对地方基层的干预,让乡贤来接管乡亭,让大家族成为社会的主体。 他们还要求在国家层面进行改革,以符合地方山头的利益,减少摩擦。 这在短期看来是有利的,因为可以收买人心——地方上的大地主和大贵族肯定会四肢都举起来支持。 但从长远来看,却是灾难性的。 当然,并不是儒家就没有好的一面。 事实上,按照儒家的做法来干事,至少可以保证一百年的平稳,而且可以在短期内,凝聚人心,增强国力。 相当于给国家注射了一针兴奋剂。 若刘彻不是穿越者,恐怕就上了儒家的贼船了。 至于现在? 从短期来看,汉室的黄老派与法家共同秉政,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至少十年内,这个格局不会变化。 但从长期来看,刘彻知道,最多二十年,世界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仅仅是社会的阶级会分化,会诞生新的阶级。 就是国家本身也会进行一场激烈的变化。 旁的不说,一旦汉军彻底击败匈奴,全取西域,进军中亚和南亚。 那么,刘彻就肯定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分封贵族。 这些远离长安数万里的诸侯国和列侯国,必然会带来无数问题。 而现在,无论儒法黄老还是墨家、杂家,都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对策和方法。 所有学派,都还停留在战国以来形成的固有秩序和社会结构之中。 农民与地主,作为社会中坚和国家的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 但,事情即将发生剧变。 甚至在现在,这场剧变已经展露头角了。 西南夷和南越王国之中大量廉价的劳动力涌入东南地区,无论官府还是地主,都热衷于使用这些廉价的劳动力。 而在安东,倭奴与陈嬌的捕鲸业,日益昌盛,带来了无数来自海洋的宝贵资源和财富。 而南阳的重工业基地,到今年为止,已经将四万以上的青壮卷入了工业生产之中。 同时还有超过三万的廉价奴工在其中活跃。 十年!只要十年! 刘彻相信,汉室就会迎来一个全新的阶级——工人以及统治和剥削他们的资本工坊主以及产业贵族。甚至可能还会包括殖民地的庄园主与他们的农奴们组成的阶级群体。 诸子百家,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新时代了吗? 在刘彻看来,完全没有! 甚至,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变化。 风起于秋萍之末。 除了远在安东的杂家,似乎已经预见了新时代外。 主流的儒法黄老,根本看不到这个变化。 这怎么行? 这怎么可以? 刘彻亟需诸子百家的智者和名士,为他来建立和完善一套新时代的秩序和道德体系。 所以,这才有了石渠阁之会。 这场会议,不仅仅是开个趴体这么简单。 更是为未来埋下的伏笔。 更是他选中现在这个议题的关键原因。 因为,一旦新时代来临,第一个要做出应对的,必然是法律。 毕竟,你不可能用一套地主和农民的法律来裁决工人与工坊主,庄园主与农奴之间的纠纷与问题。 想到这里,刘彻就不得不给他们一点提醒。 他提着绶带,走了两步,略略思考后,说道:“朕闻之,韩非子曰: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又闻商君曰:刑过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故太宗时,廷尉臣张释之对曰:法如是足也!法既如是足也,则必有所分野!” “今之地方官,不知法之分野,故用刑常以无度,细民尝受其苦,朕甚不忍之,其请诸子为朕参赞,刑罚之分野,以何为度?” 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人不懂的话,那刘彻就只能说MDZZ! 听了刘彻的话,无数人都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董仲舒更是在心里哀叹着:陛下您早说啊…… 于是,他立刻就想要出列,挽回自己方才的失误。 但可惜,有人比他动作快多了! 此人,就是他的师兄胡毋生。 胡毋生几乎就是一个健步,就越出坐席,拜道:“臣闻陛下曰:今之地方官,不知法之分野,故用刑常以无度,细民尝受其苦,朕甚不忍之!陛下怀仁德之心,雨露润及草木鸟兽,臣为天下贺!” “臣以为,陛下不若诏天下:其以鞭六十,笞五十为分野,过则违法,御史必纠!若在其中,则曰可也!” “臣胡毋生昧死再拜,顿首以辞!” 鞭六十,笞五十? 还是太重了! 五十下笞刑,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把人打死! 至于鞭六十,几乎会将人抽的体无完肤!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臣子假如把事情都办完了,那还要皇帝做什么? 臣子把好处都占走了,皇帝拿什么显示自己的仁德? 所以,刘彻非常欣慰的看了一眼胡毋生,道:“卿以为鞭六十,笞五十为分野?朕以为不妥,还是以鞭三十,笞二十为准吧……” 这样一来,基本上,既可以让地方官们不至于毫无威权可言,也可以避免这些家伙随随便便就把百姓打残打死! 更可以向天下昭告:大汉天子是多么的心系基层,情牵黎庶,绝对是人民的好天子,世界的好皇帝! 皇帝都这么说了,整个石渠阁,除了三呼万岁外,难道还有人敢非议? 所以,几乎是立刻,所有人全部恭身拜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陛下嘉大德于天下,臣等谨为天下贺!” 唯有董仲舒,心里面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师兄,原本说好了要团结的盟友,结果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偏偏,他还不能指出来,更不能非议对方的行为。 这真是太恶心了! 董仲舒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联盟的根基,也因此摇摇欲坠。 然而,胡毋生却是没有办法。 在胡毋生看来,自己完全是为了公羊学派免遭鲁儒和谷梁的厄运,而不得不如此! 当今天子的脾气,谁不知道? 当时他若没有及时出来卖乖,一旦被其他人,特别是韩婴抢了先。 那公羊学派今日的大好局面,就要葬送了。 所以,只能委屈师弟了! ………………………………………… 1237那章假如还有人看到的是重复章节,可以刷新书架或者直接从书页面点击去,应该是可以看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节 入吾瓮中(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窦彭祖苦着脸,但韩婴和其他学者,却几乎都是兴高采烈。 他们终于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品尝到了主宰世界沉浮的乐趣。 这太美妙了! 他们才懒得去管,这样一来,地方上的退休官员和军官,会不会天天在家里骂他们呢? 这也是文人的通病。 根本不会去考虑现实,只会想着一定要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来创造世界。 纵观古今,一拍屁股,就要玩一个新花样的文人,数都数不清楚。 而王莽,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基本上,文人的意见和建议,听一听,做个样子就可以了。 这就好比,你在朋友圈看到一篇心灵鸡汤。 你看了以后,觉得非常有道理。 但你肯定不会按照鸡汤的方法去做。 因为你知道,那只是一个成人童话。 文人的话也是一样的,听听就好了,真要当真去做,那无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反正,刘彻清楚知道一个真理——历史所有相信了文人一面之词的家伙,最终都悲剧了。 典型的就是圆嘟嘟的五年平辽大计以及后世某些逗比搞的脸书治国,微薄治世。 自然,韩婴和整个儒家,都不知道,此刻,他们已经惹怒了整个官僚集团。 无数大臣在心里痛骂不已:“腐儒,居然胆敢坏我们的好事!” 原先,在三老制度下,基本上,只要能混到退休致仕,在场大臣,人人都可以捞一个三老的荣誉,甚至还有人说不定可以混一个上大夫乃至于比两千石的荣誉。 而现在,一切都完蛋了。 大家致仕,只能拿一个五更。 完全不能与威风八面的三老相比——仅仅是在逼格上,就下降了不止一个等级,而在实际现实里,五更的所谓权力与三老的待遇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最重要一个指标就是,按照尚书记载,三老是可以得到天子亲自敬拜和奉食,同时可以乘坐安车软轮! 而五更,却根本不具备以上待遇。 这从三老与五更的定义上就可以看出区别。 三老是三德之宿老的意思,哪三德?柔、刚、正。 而五更,是五事的意思!哪五事?貌、言、视、听、思而已。 与三老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是以,愤怒的情绪在官僚之中蕴集。 他们不敢去怨怼和抱怨皇帝,自然就把气都撒在了儒家身上。 但儒家各派,却偏偏都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他们依然兴致勃勃,兴高采烈。 像今天这样可以直接参与和决定国家礼制规划的事情,他们可是等了几十年才等到! 自叔孙通之后,儒家在政治上再无建树。 即使叔孙通,其实也是战战兢兢,小心伺候,谨慎行事,才能让刘邦不去踹他…… 现在,当儒家在养老礼的事情上屡战屡胜后,甚至有儒生在心里面有些看不起和瞧不起叔孙通了——虽然在过去,其实也有无数儒生看不起和鄙夷叔孙通。 觉得他就是一个懦夫,明明身居高位,却不为儒家谋福利。 以至于他死后,儒家在关中的影响力,几乎为零。 但现在,在胜利的鼓舞下,一些儒生甚至在心里面开始想着:什么大直若拙,道固委蛇?这叔孙子的器量太小了,若吾在他的位置,必定会引导汉室历代,崇吾儒家,罢黩百家! 更有甚者,直接在心里痛骂:“叔孙子不过依世、谐俗、取宠罢了,其置先王之道而不顾!什么儒宗?我看不过是个怯懦小人!” 这也是儒家内部不少人长久以来的通病了。 胜则得意洋洋,败则如丧考妣。没毅力没恒心,很容易被外界影响,偏偏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好在,现在儒家没有执政。 所以,这些人的想法和意图,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越发的想要在这个舞台上表现自己。 就像孔雀开屏一样! 在韩婴之后,许多儒生都纷纷开口。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引用诗经和尚书、礼记等经典,再自己加以脑补,就帮着刘彻将这个三老五更之制,一点一滴的完善起来。 刘彻坐在上首,自然乐得儒家来做个坏人,眼睁睁的看着儒家掉进一个他们自己亲手挖得坑里面。 最最重要的是,今天之后,即使儒家知道了他们做出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选择,他们恐怕也得捏着鼻子,帮着刘彻完成这个三老五更之制。 不然的话……这岂非是证明了儒家的失败?更会在全天下人面前表露出他们的可耻一面,沦为笑柄!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失败,变成笑柄,儒家各派系,只能也必须一头道走到黑! 这就跟某些官员一拍屁股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导致了可怕的灾难。 但假如没有遭遇到更高一级的重压,那么无论下面怎么骂娘,怎么吐槽,怎么腹诽。 他也一定会硬着头皮走到底。 哪怕他自己知道,这么做会发生什么? 原因很简单,假如他自己改变策略,那就证明了他之前决定的错误,更会给上面留下许多不好的印象,影响前途。 为了掩盖这个错误,也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前途,他才不会去管会发生什么灾难呢?! 反正,即使发生了灾难,也不会影响到他和他的家庭。 不过是几个**倒霉罢了! 既然如此,那肯定要粉饰太平喽! 不仅如此,还得找一大帮御用文人和走狗,写无数文章来歌功颂德、吹捧。 将自己拉的翔,妆点成亘古未有的大好事! 儒家也是一样。 刘彻甚至能看到,他们未来会找出无数理论和借口来解释他们今天的行为。 甚至很可能,他们会将这个事情变成他们的功德与政绩,来向世人证明,他们的正确。 总之,就是死鸭子嘴硬。 而这,恰恰是刘彻想要的。 李世民曾经看着科举的士子鱼贯而入兴奋的说道:天下英雄入吾瓮中! 但在刘彻看来,这只是初级阶段而已。 真正的入吾瓮中,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让人们自动自觉的自发的舔掉自己拉的翔! ……………………………… 今天就这两更了,因为我会把剩下的存起来。 嗯,后天爆发!(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四十三节 军臣的想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石渠阁之会开的热闹喧哗时,龙城大会,也渐入高潮了。 “大单于!去年的高阙之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解释!”匈奴帝国在幕南地区的二号人物,身为右谷蠡王的亦石,带着一帮子深感不安和威胁幕南贵族集体发难! 亦石拿着一柄青铜小刀,将之刺破自己的脸颊,让鲜血混合着眼泪一起流下来,感人至深的道:“高阙!冒顿单于盟会的地方,阴山,是单于的苑囿!更是我大匈奴的母亲山!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很多大匈奴贵族,都是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但现在,这些地方都被汉朝人占领了!” 亦石的话,在整个匈奴贵族圈里,都引发了共鸣。 对匈奴来说,阴山,确实是他们感情和精神上难以割舍的一个地方。 是他们出生的地方,也是他们成长的地方。 资源丰富的阴山山脉之中的树木和野兽,甚至还是匈奴帝国最重要的箭矢原料来源和练兵场所。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远离了匈奴。 阴山,这个曾经庇佑和保护了无数匈奴人的母亲山,已经彻底为汉朝人所控制。 阴山方圆百里的广袤草原,没有任何人敢于接近。 即使是那些被派去侦查和试探汉朝人的斥候,每次看到巍峨的阴山,都会泪流满面。 对于大多数匈奴贵族而言,失去了阴山,几乎等同于失去了家乡——虽然可能匈奴人并没有家乡这个概念。 但,眷念,却是人类共有的情感。 所以,很多匈奴贵族都立刻被激发起同感。 即使是一些军臣的心腹,也在内心深处深感挫败和痛苦。 甚至还有人当场放声痛哭。 至于那些原本传统牧场在河间地的部族贵族,则都一个个面露绝望。 没有了牧场的部族,下场是可悲的。 大多数部族都可能无法撑过今年冬天了。 而最让军臣不安的是——那些曾经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王庭贵族,此时,居然也在脸上表露出了悲伤。 草原民族可不懂什么隐藏情绪。 一般都是有话直说,想做就做。 而这些王庭贵族,则更加直接。 在过去所有的王庭政变之中,有超过七成,是王庭内部自己的贵族觉得单于不合格或者单于侮辱了自己而发动的。 虽然自冒顿单于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政变成功的例子——所有叛乱都被扑灭了。 但匈奴人绝对不会忘记,冒顿单于是怎样上位的! 所以,军臣此刻已经架到火上了。 他自己也很明白,假如他不能给一个交代。 那么,在可见的未来,王庭内外不满他的人,肯定要给他一个交代! 假如有人用非常激进的语言和行动,拉拢了人,那你怎么办? 或许在中国,会有多种应变方式。 但在草原上,自古以来,只有一个办法——比他更激进! 所以,望着亦石,军臣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对着所有的贵族,当着匈奴大部分部族首领的面,亲手拿到割破自己的脸颊,而且是两侧的脸颊!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军臣举起自己的刀,大喊道:“对祖先和神明发誓:本单于一定会让汉朝人付出代价!” 这是匈奴人最庄重的诺言,也是最直接的誓言! 特别是对于单于而言,割破自己的脸颊,让鲜血流下来的事情不多。 除了父母的之死外,很少会有匈奴单于选择这样的方式。 但一旦这样做了,他就必须立刻迅速的对自己的誓言做出回应! 当年,面对东胡人的嚣张和勒索,冒顿单于就是这样,当众割破的脸颊,立誓说: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与之?我与东胡,不死不休! 于是,匈奴骑兵嗷嗷叫着,跟着冒顿,踏平了远比匈奴强大数倍之多的东胡,建立了匈奴帝国的霸权! 而此刻,当军臣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后,诸部族和王庭的贵族,自然没有话说了。 就连亦石,也不得不跪下来说道:“单于圣明,单于万岁!” 但军臣的脸色却是紫青紫青的。 他很清楚,他这个誓言之后,自己就必须尽快发动对汉朝的进攻! 而且,必须是大规模的进攻! 不然,王庭的贵族们一旦不耐烦了,说不准那一天就要发动叛乱! 而一旦叛乱开始,就将永无休止,直到他死掉,或者杀光所有不服者! 想到这里,军臣就哼了一声,望着亦石,咬牙切齿。 汉朝人,根本不好对付!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难对付! 去年的高阙战役和河阴战役的结果,无比明白的证明了汉朝正规军的可怕和强大! 所以,军臣知道阴山和雁门关还有云中郡这些曾经匈奴骑兵入侵的热门地区,现在匈奴人去是送死! 而右贤王且之那个混蛋带着呼揭精锐,裹胁数万牧民,东侵安东,更是被汉朝一群民兵打成了猪头,更证明了安东也不好惹! 而且,打击安东根本不会刺痛汉朝! 而匈奴假如大规模出击,就必须打击到一个汉朝会痛的地方,让汉朝人正视匈奴! 那应该打击哪里呢? 一个地名,忽然出现在了军臣眼中——燕国! 从草原的东方边境,通过辽阔的大草原,匈奴人可以无声无息的在靠近右北平以及渔阳的长城外围集结起重兵。 而汉朝人很可能无法发觉。 最最重要的是,在燕长城身后不远,就是汉朝燕国的都城——蓟城。 那里住着汉朝的燕王! 虽然与汉朝皇帝不是什么直系亲戚,但到底也姓刘。 若能攻破蓟城,抓到一个汉朝诸侯王回来,对于提振匈奴士气,有着莫大帮助。 而且,甚至不需要攻陷蓟城,哪怕只是打下右北平和渔阳任意一个郡城,都可以深深震动汉朝,让汉朝人恐惧和害怕。 从而迫使汉朝人不得不与匈奴和谈! 对军臣来说,更美妙的事情是——右北平与渔阳,没有汉朝的主力军团,更加没有可怕的胸甲骑兵。 而且因为最近十年,匈奴都没有从哪里入侵,所以,当地的防备和警惕性非常低。 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入侵地点。 但,由于马邑之战与高阙之战的缘故。 军臣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随意决定攻击了——万一汉朝人再次调动军队,布置一个包围圈。 那匈奴帝国就真的要完蛋了! 所以,这次,军臣决定,派人去刺探和侦查当地的情报! 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甚至收买一些汉朝的贵族和官员,作为内应,等准备充分再挥师而下。(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四十四节 暴跳如雷的军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等到休会之时,军臣沉默的走入了王帐。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不爽! 所有都战战兢兢,小意伺候,生怕惹恼了他。 唯独且渠且雕难表现的很轻松。 这个通过了‘逍遥散’,渐渐控制了匈奴萨满祭司群体,进入将手伸向了许多幕南部族的贵族,最近几个月,春风得意。 自高阙之败后,大量原本长期游牧在河间地和河西走廊之间的部族一夜之间,丢光了一切。 包括牧场、牲畜以及大量青壮。 人人人心惶惶。 在这样的时候,宗教就成为了无数人寄托和逃避的方法。 而且渠且雕难控制的萨满祭司们,则无孔不入的深入到了这些人身边,为他们提供安慰和慰籍,同时顺便收走了他们的心。 数十个中小部族,现在已经彻底被他控制住了。 更有十几个部族,基本上都是由他的人在掌握。 自阴山到浚稽山和居延泽这一带的方圆千里的草原,他至少控制了一半。 可笑的却是,整个单于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事情。 唯一一个曾经对他提防和干预的人兰陀辛现在早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还有比这样的事情,更美妙的事情吗? 他现在就像一条盯上了猎物的毒蛇,正在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 但猎物太过庞大,以至于竟然无法察觉他的动作! 当然,且渠且雕难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有大半是靠着逍遥散得来的。 一旦没有逍遥散,别说是那些萨满祭司,就是他的亲信们可能也会在疯狂之中将他撕碎。 甚至他本人也离不开逍遥散了…… 而逍遥散,只有一个来源——南方的汉朝天子。 唯有他才能提供逍遥散! 但问题是——随着且渠且雕难的势力越来越大,需要的逍遥散数量也越来越多。 而汉朝天子,每次却只肯提供十来斤不到二十斤的量。 这点量在过去,足够且渠且雕难使用半年。 但现在…… 连半个月也撑不到! 换句话说,他每半个月就得从汉朝手里拿到逍遥散。 不然,等待他的唯有毁灭。 这让他的伟大理想和抱负,蒙上了一层阴影。 更让他的内心生出怨恨——对汉朝天子的怨恨! 人就是这样,当年,当他还只是军臣的一条狗的时候,他日思夜想的是能够得到军臣的眷顾,哪怕是一个善意和鼓励的眼神,也足够他为了军臣去死。 但随后,他发现,其实背叛比忠诚更能得到权势和富贵。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军臣和匈奴,选择在汉匈之间骑墙。 而等到他的权力越来越大后,他又不满足成为匈奴单于和汉朝皇帝共用的一条狗的身份。 他想做人,而且是做一个能够决定自己和其他人命运的人。 这就麻烦了。 这意味着,他既要背叛匈奴单于,还要背叛汉朝皇帝。 而背叛匈奴单于的后果,且渠且雕难很清楚。 一旦被发觉,他必然会被活生生的架到刑柱之上被一点一点的剥皮抽筋。 但这条路,他已经走上去了。 无论怎样,他都是没有退路。 至于背叛汉朝皇帝? 且渠且雕难暂时还看不到代价。 他甚至相信,只要自己演技够好,应该可以瞒过汉朝皇帝。 正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在野心的鼓励下和逍遥散的刺激下,从高阙之战至今,他再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给汉朝。 而结果,似乎正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 汉朝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如既往的供应着他逍遥散,还通过边境的榷市,与他进行了数笔大宗交易。 这让且渠且雕难有些得意。 毕竟,他本是一个卑微的人。 但现在却耍着世界上最强的两个帝国,还有比这个更能刺激他的吗? 一想到这里,且渠且雕难就更加骄傲了。 他微微欠身,对军臣笑着道:“大单于圣明,诸部族首领,都已经诚心诚意的臣服于您的麾下……” 说着,他就拿出一张印满了手印的羊皮,呈递给军臣,跪着磕头道:“这些是幕南三十二大小部族首领及头人,委托奴婢,交给大单于的效忠证明,这些部族都发誓永远忠诚于伟大的单于!” 自然,这些部族其实都是且渠且雕难控制的部族。 若换了一个中国的雄主甚至地方上的大员在此,恐怕立刻就要色变了。 但匈奴人那里有这么敏锐的嗅觉? 军臣更是不太懂这其中的意思,他闻言,立刻就高兴了起来,接过那张羊皮,看着羊皮上一个个用血按上去的手印,满意极了! 他特别高兴的扶起且渠且雕难,说道:“好!好!好!” 他确实迫切需要得到幕南部族的支持。 因为从人口比例上来说,幕南地区的部族的人口,远高于幕北。 即使是在高阙之战后,幕南部族损失惨重的今天,其人口也依旧相对于幕北占据极大优势。 毕竟,在过去数十年,大部分匈奴人都会选择来到幕南放牧和过冬。 “这些部族都有谁?”军臣拉着且渠且雕难问道。 “回禀伟大的大单于,这些是贺兰部、淳于部……”且渠且雕难一连说了数个部族的名字。 军臣听着,脸色却渐渐垮了下来。 因为,这其中并没有那些幕南的大部族和超级部族的名字。 特别是瓯脱部族和休屠部族不在其中。 自从浑邪部族投降汉朝后,这两个部族就是匈奴在幕南地区除了本部外最大的部族了。 其中瓯脱部族甚至就是自匈奴本部分裂出来,属于别部的部族。 但,这两个部族都没有在这张羊皮上留下他们的忠诚! 至于那亦石的右谷蠡王本部和其的拥护者,更是一个都看不到! “瓯脱王和休屠王还有右谷蠡王,你去找他们了没有?”军臣勉强忍住内心的怒火问道。 且渠且雕难心里面都笑开花了,但脸上却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好半天才说道:“不敢瞒大单于,奴才去找过了……但是……但是……” 他抬头看了看军臣的模样,发现对方已经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这才道:“瓯脱王与休屠王都说……他们要考虑一下……至于右谷蠡王……奴才连面都没有见到……” 这句话一出,军臣立刻就是暴跳如雷!(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四十七节 布置 【第三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元德六年夏五月,甘泉宫,刘彻泡在温暖舒适的温泉里,几乎飘飘欲仙。 石渠阁之会,已经结束将近十天。 在过去十天的时间中,石渠阁之会的影响,在整个关中发酵。 根据石渠阁会议精神,刘彻指示少府、大农和御史大夫,开始制定了三老五更的划分制度。 当然了,刘彻也不傻。 他命令有关部门,对以前已经授予三老荣誉的人,既往不咎,不要去触动。 只从今年开始,对三老和五更进行细分。 换言之,就是承认既往的政策,只对今后出现的三老五更进行划分。 这无疑是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减少了许多的问题,更让儒家得以完美背锅。 每每想到此事,刘彻都非常得意。 至于那石渠阁的最后一个议题,自然必然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议题。 这也是制度设计的妙处。 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汲黯快步走到刘彻身边,报告道:“陛下,代国急报:有秦朝遗民,不远万里,来归中国,请陛下明示……” 刘彻闻言,一开始还没弄明白。 直到汲黯将一份代国报告的奏疏,呈递给他,看完了之后,刘彻才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西汉版的土尔扈特部归义事件啊……”刘彻立刻就站起身来,披上浴巾,下达第一个命令:“立刻传朕命令:以大鸿胪公孙昆邪为朕特使,持节以慰归义之手足!” “命大鸿胪带朕一句话去给诸归义之义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诺!”汲黯立刻领命,然后他身边的一个尚书郎即刻就恭身一拜,领命前去长安城颁布命令。 刘彻则披着浴巾,走上岸,将那个代国的奏疏拿到手里,问着汲黯:“秦朝遗民,既万里来归,绣衣卫及大鸿胪的细作,何以丝毫不报?” 这是一个很大疑点。 今时今日,汉室对匈奴内部的渗透,虽然不敢说是无孔不入,但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事先听不到风声? 汲黯答道:“绣衣卫与大鸿胪,皆在检讨此事,绣衣卫左都尉尹齐已经在调查了……” 刘彻闻言点点头,这个事情上面,绣衣卫的情报系统,确实有问题。 但,更大的问题,却是…… “且渠且雕难……想不到,你居然胆敢背朕……”刘彻鼻孔里哼了两声。 绣衣卫的细作和情报网没有得到有关这事情的情报,还情有可原。 毕竟,高阙之战后,草原的形势发生了剧烈变化。 其实不止此事汉室没有得到及时的情报,其他事情上面,情报的回馈速度也慢了许多。 毕竟,草原形势的变化,让许多被收买的匈奴贵族,难以与汉室的情报人员接头,而且,在高阙城下,还有大批大批的本来潜伏在匈奴的汉室情报人员和亲汉部族,直接倒戈投降。 这些都削弱了绣衣卫和大鸿胪的情报侦测能力。 但且渠且雕难,绝对不在此列。 但这货,却没有报告半分有关此事的情报…… 高阙之战后,他甚至没有再报告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了。 这个家伙想干嘛? 刘彻不想去管! 但他既然想背叛,那就要付出代价! 不过,他现在暂时还有用,留着他比毁了他,对汉室更好! 所以,刘彻也就是在心里面将这个事情记下来。 有史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登上刘氏天子小本本上的人,能够逃脱报复! “说一下,这前朝义民是如何冲破万里险阻,成功归来的吧?”刘彻拿着奏疏问道。 这也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地方。 按照代国奏疏的报告,这支秦朝遗民是从幕北地区出发,穿越瀚海,躲过和冲破了无数个匈奴人的追尾和堵截,回归长城的。 出发时,他们有人口将近五千。 其中三千人是成年人。 而回归长城后,总数只有两千余不到三千。 确实是损失惨重! 但作为皇帝,刘彻都留了一个心眼。 因为他知道,从幕北出发,穿越浩瀚的瀚海,到长城脚下,总距离可能超过了七千里,甚至更远。 这么长的长途跋涉,哪怕只是正常迁徙,也是一场艰难远征。 更何况,对方是顶着匈奴人的围追堵截,在万里草原上,一路向南,抵达的长城的。 这几乎是奇迹般的伟业! 而刘彻素来对奇迹很怀疑。 他有些担心,这是不是匈奴人玩的花样。 好在汲黯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回禀陛下,据说这些秦朝遗民,在迁徙路上,曾经得到了小月氏以及羌人的帮助,还有百余位小月氏的骑兵,一路为他们做向导,引导他们回归长城……” 这就合理了。 这个世界上,若是什么人比汉朝还恨匈奴。 那么,除了小月氏与羌人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小月氏,就是当年月氏西迁后,残留在河西走廊上不肯屈服匈奴的月氏遗民。 以刘彻所知,匈奴人就像猫抓老鼠一样,留着这些自己的死敌,让他们来磨砺自己的年轻人的爪牙。 数十年来,小月氏的遗民,只能躲藏在河西的崇山之中,苟且度日。 而在历史上,匈奴人为了他们的这个傲慢自大的决定,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卫青霍去病出塞,小月氏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归附,甘为汉室走狗。 特别是在霍去病军队里,超过两成的胡骑,是小月氏人。 这些人熟悉塞外地理,尤其是河西的地理地貌。 他们引导着霍去病一路摧枯拉朽般的进军,最终封狼居胥山,达成了一个汉室将军的最高成就。 至于那羌人,在东汉是东汉政府的烦恼。 但在如今,他们是匈奴人最大的烦恼。 羌人,顾名思义,就是放羊的部族。 他们是多种民族混合的群体,其中就包括了东胡、月氏甚至是匈奴自己逃难的牧奴。 他们世代在河西走廊的群山之中牧羊维生。 而匈奴人,则觉得这些羌人是偷他们的牧场和牲畜的小偷,世代都予以严厉打击。 发现了就要扑杀。 因而羌人也就与匈奴不共戴天。 在过去数十年中,羌人部族一直保护和庇护着小月氏的部族。 甚至有时候,羌人会与小月氏一样,忽然从群山中冲出来,袭击那些没有保护的匈奴部族,抢夺牲畜、妇女。 匈奴与羌人、月氏,一直就是死敌。 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是以,羌人和小月氏会帮助秦朝遗民回归,这不是问题。 但,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刘彻还决定去摸摸底。 他拍拍手掌,叫来一个宦官,嘱咐他道:“你立刻出宫,乔装打扮,去参合给朕看看,这些秦朝遗民,是否是真秦朝遗民?” 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这不仅仅可以让刘彻的诸夏保护者的身份进一步坐实——看看,连万里之远的前朝遗民,都因为朕而归来,朕不是诸夏与中国的保护者,谁是? 更会成为刘彻在位期间的一个重要政绩。 甚至传颂千古! 靠着此事,刘彻可以好好刷一波声望了! 但,就怕这事情是假的。 而汉室却到处宣扬,最终被人揭破这皇帝的新衣,到时候可就太尴尬了! 而这样的事情,是有前例的。 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晚年就在新恒平之事晚节不保,一世英名留下了偌大的污点。 尽管刘彻的老爹和刘彻这些年一直在给他擦屁股,给他洗白。 但事实就是事实,洗白?是洗不白的! 只能避而不谈这个事情,淡化它的影响。 但在民间,有关这事情的八卦传闻,都快可以编成一本厚厚的书了! 刘彻可不希望自己也变成一个这样的悲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四十八节 愤怒的军臣【四更求月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候,刚刚离开龙城,前往居延泽的军臣,也在路上听说了参合城发生的事情。 他顿时就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一支不过数千人,一直以来被匈奴奴役和控制的秦朝遗民,穿越了瀚海和大半个草原,成功回到了长城之内。 这是打谁的脸? 毋庸置疑! 这是在打整个匈奴的脸! 这些秦朝遗民的行为,就像南越军队,穿越了长江和大河,来到塞外。 就好比弯弯从魔都登陆,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帝都。 尽管匈奴人的政治制度不高明,他们的政治敏锐性也很低。 但是,这种赤裸裸的打脸行为,就跟你把马蜂窝捅了,蜂窝里的马蜂再蠢,也会飞出来攻击你是一个道理! 军臣几乎就是咆哮着将自己的贵族们召集起来。 “瓯脱王,你是怎么搞的?”军臣气的眉毛都抖了起来:“这是几千人,不是几个人,也不是几百人!你就是这样为大匈奴防备边界,守望牧场的?” 瓯脱氏族,素来是匈奴内部追捕和追杀某些叛逆者,同时维护部族牧场界限的氏族。 甚至,就连瓯脱这个名字,在匈奴语言的意思里,也是边境、守望和警戒的含义。 当年,东胡与匈奴的战争原因,就是东胡人想要匈奴的边境——瓯脱地而引发的。 但是…… 瓯脱王却觉得自己很委屈。 追捕那些逃亡和南归秦人的事情,军臣早就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去做。 现在,军臣不去责怪呼衍当屠兄弟,也不去责怪左谷蠡王,反而怪他? 瓯脱王觉得自己比窦娥还怨! 但偏偏,瓯脱氏族的职责就是保护边境,守望草原。 他一时间还真没办法辩解。 只能支支吾吾的道:“大单于……此事……不关奴才的事……” 但军臣哪里会听他说话? 而且,军臣很早就不爽他了! 此刻,抓到机会,军臣立刻就借题发挥,大声厉声的训斥:“狗奴才,我看你是一直对本单于心怀不满,所以故意想要看本单于的笑话!” “将这个狗奴才拖出去抽五十鞭子!”军臣咆哮着下令,立刻就有武士进来,架起瓯脱王就往外走。 “大单于……大单于……奴才冤枉啊……”瓯脱王立刻就慌了神,大声喊着:“追捕秦人的事情,您是交给其他人去做,没有让我们瓯脱氏族插手的啊……” 他不说这个事情还好,一说,军臣就震怒起来:“瓯脱王,你的职责就是为本单于守望草原,警戒一切!犯了错误,你居然还敢狡辩?给我吊起来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军臣这是在杀鸡骇猴! 于是,所有的贵族,都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成为了军臣的出气筒。 唯有且渠且雕难,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跪下来,说道:“启禀大单于,奴才刚刚得到消息,那些该死的秦人奴才,是在小月氏和羌人的协助下,逃出我大匈奴的包围圈的……奴才请大单于立刻发兵,狠狠的教训小月氏和羌人,将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全部插到木桩上,以此震慑那些贼子!好叫他们知道,大匈奴有仇必报!” 军臣闻言,怒火更甚! 小月氏?羌人? 他们是草原上最底层的群体之一,与丁零人一样的下贱族群! 这些家伙,平时看到匈奴人就跑,完全不敢真正招惹匈奴。 但,现在他们却赤裸裸的帮着匈奴的敌人? 这种感觉,让军臣心里面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在汉朝人手里吃亏,军臣还可以接受,因为汉朝一直就与匈奴一样,是世界两极,是强国。 但这小月氏和羌人居然也敢给匈奴找不痛快? 这就好比三k党的人发现自己的老婆给一个黑又绿给上了。 这感觉完全不能忍! 但稍微冷静了一下后,军臣发现,他居然没有办法跟以前一样,立刻动员一支精锐去杀戮和血洗小月氏和羌人的老巢。 曾经为他和匈奴镇压世界,作为打手的折兰部族,现在奄奄一息的龟缩在胭脂山一带****伤口。 白羊部族的主力也尽数葬送在马邑,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 甚至,就连曾经代表匈奴镇压着河西地区的羌人和小月氏的卢候氏族在去年的河阴之战以及随后的高阙之战中损失惨重。 基本上两年内别想让卢候人出战了。 即使勉强让卢候出兵,恐怕也会带来副作用。 甚至可能使得卢候人干脆跳反! 所以,军臣现在面临着尴尬的选择。 显然,区区羌人和小月氏,一群连弓箭和武器都是木制和石质的乌合之众,并不能出动王庭的本部万骑去惩戒——假如军臣真的出动王庭的本部万骑去惩戒这些家伙,那么,全世界立刻就会知道匈奴现在的虚弱。 连堂堂护卫单于,镇压草原的王庭本部万骑都要去崇山峻岭里绞杀小月氏和羌人? 那下次若是其他部族叛乱,岂非得他这个单于亲自上阵了? 更何况,王庭的本部万骑,军臣是怎么也不会出动,也出动不了的。 他们现在负担着西征为匈奴帝国补血的重任。 别说调动一个万骑,就是连一个渠帅的兵力,也不可有调动! 但是…… 现在的问题是,在幕南地区,随着高阙之战的惨败,单于庭的机动兵力不是重创就是完蛋。 右贤王且之的投降,更是带走了幕南最后的预备队。 剩下的,像瓯脱氏族、右谷蠡王,想要他们去镇压羌人和小月氏?恐怕他们会趁机将手伸进祁连山和胭脂山。 而这是不可接受的! 难道要从幕北调兵? 军臣犹豫了,幕北的军队,倒是很乐意来幕南调、教一下羌人和小月氏。 然而,幕南其他部族恐怕会因此而更加离心离德。 这就让军臣真是有些挠头了。 这个时候,且渠且雕难却是察言观色,适时的道:“大单于,不若这个任务交给奴才去做,奴才的氏族有勇士三千,而且奴才还可以从贺赖等部族之中借来数千骑,如此足够血洗羌人和小月氏了!” 而这也正是且渠且雕难的目的。 他就是要借此,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河西。 并且借此机会,组成属于自己的万骑,以待将来。 但军臣却哪里知道这些? 他一听且渠且雕难的说法,顿时就笑了起来,赞道:“好奴才!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 至于且渠且雕难会不会因此坐大? 这就不在军臣的考虑之中了。 原因很简单,军臣依然有足够的自信,凭借自己手里的王庭本部和左贤王的本部万骑,镇压全世界。 只要不是面对汉朝的主力军团甚至是神骑,军臣有把握击败一切敌人和挑战者。 况且,现在的匈奴帝国,却确实需要新的打手。 这且渠且雕难这个奴才一直以来相当恭顺,他想要发展,想要壮大。 那就去发展壮大好了。 且渠且雕难闻言大喜,连忙磕头道:“奴才一定会为大单于将此事办妥!” 那河西走廊的崇山峻岭之中,潜藏和躲藏着数以万计的羌人! 这些羌人,地位卑下,比匈奴还愚昧,甚至许多还停留在更原始的母系氏族社会。 正因为如此,匈奴人一直无法剿灭他们。 因为,他们远比匈奴更难忍受苦难和艰苦的环境。 然而,且渠且雕难知道,他们更是他现在最好的扩充对象。 哪怕是将羌人和小月氏的残余男丁抓回来当奴隶,都可以让他的力量大增,更何况,这些人还是相对不错的战士! …………………………………… 本来想至少2万的,可惜,昨天晚上忽然起了风疹,全身都痒的难受,一晚上没睡,唉~ 求月票支援~后面追的很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五十一节 策划战争(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勋贵子弟,自然也分三六九等。 在一个大家族内部,一个精英子弟的地位,肯定远远高于那些草包。 若遇上一个知道分寸的家主,那么,恐怕一百个草包,也不如一个精英。 特别是在今天,刘彻通过种种手段,清理了大量旧贵族的今天。 还能够活着,并且依然活跃在政坛上,拥有力量和话语权的贵族们,自然都是强者。 即使不是强者,起码也是识时务的俊杰。 所以,汉室的贵族质量,在现在,可以称得上是是几乎媲美汉初了。 而汉初是什么情况? 高帝所封之功臣列侯,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杰? 而这些人杰教育出来的第二代,蠢货虽然不少,但人才也同样不少! 譬如,现在在这个大殿之中,就有着大半是贵二代。 譬如丞相周亚夫,少府卿刘舍、太常窦彭祖等等。 更何况,如今的情况,也跟汉初不大一样了。 列侯,已经不再是贵族勋臣以及官僚们期望的顶点。 他们还有着继续进步的空间和努力的方向。 为了能让自己能在未来,在西域或者身毒之土,开国家建社稷,而且是选个好地方开国家建社稷。 这就要求他们不仅仅要跟皇室搞好关系,更要有足够拿得出手的政绩或者军功。 而现在,考举制度的加分和优待,却在阻扰着这些勋贵和大臣的子侄中佼佼者的前途,还让他们的名声有污点。 这怎么能忍? 事实上,这一两年来,已经有不止一个列侯或者大臣,私底下对刘彻说过要废黜考举制度中的加分项和优待了。 而如今,当刘舍讲出自己子侄遭遇的窘境,立刻就引发了更多人的共鸣。 九卿之中,就有数人在窃窃私语。 而与会的列侯们,则几乎都纷纷点头。 错非是列侯勋贵们,一直都是将自己家里的嫡子以及真正有前途的精英往军队里面塞,而基本不考虑考举,恐怕此时,许多人都要跳起来了。 即使如此,对于此事造成的影响,也确实伤害了许多人的利益。 更何况,天子的态度就摆在哪里。 即使是从拍马屁的角度来说,众人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纷纷拜道:“陛下圣明,臣等蒙圣训,浆糊灌顶,谨奉诏!”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尚书令制诏,然后公之于露布,向天下明示朕与朝堂诸公之心!” “诺!”汲黯自然立刻点头。 将此事搞定,刘彻就对群臣们道:“除丞相、执金吾以及少府卿还有诸将军外,其余诸卿请回罢……” 顿时,就有大半大臣,纷纷恭身拜道:“臣等告退……” 等这些人走完,刘彻就对剩余的大臣们说道:“朕特意留诸卿下来,是要与卿等再谈一谈这征伐之事……” 刘彻转头,看向少府卿刘舍,道:“少府,将高阙之战的开支,对朕说一说……” 刘彻闻言,连忙拜道:“诺!” 然后他道:“回禀陛下,自大军出塞,及至车骑将军兵至榆林塞,复我旧土,内库共出钱二十万万以资军用,其中自盐铁税款出钱八万万,自口赋出钱三万万,自上林苑出禁钱一万万有奇……” 听着刘舍的话,将军们也都纷纷点头。 这大军开动,自然是花钱如流水。 但不过三个月的战争,却花掉了内库钱二十万万,这还是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毕竟,去年汉室的田税和口赋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万万左右的规模。 这一下子就花掉了一半岁入。 这实在是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此时,将军们才知道,那盐铁官营制度和主爵都尉衙门收税的行为,对他们的帮助有多大! 若没有这些收入,恐怕高阙之战打到一半,军中就要难以为继了。 这也是刘彻的目的。 让将军们尤其是新兴军功贵族们知道国家经济来源,这样,他们才会支持盐铁官营以及主爵都尉不断扩大的权柄。 “自大军得胜归来,封赏及抚恤,又出钱十万万有奇……更造金币凡两百万枚,以赏大军……”刘舍接着报告道:“迄今为止,少府已奉诏出钱计三十万万有奇,又出内库黄金数万金,以铸金币……” 即使是刘彻听到这里,也不禁摸了摸额头。 这一场战争打下来,仅仅是支出的军费,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得刘彻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其实很多支出,都是将兵器和甲胄以及各种粮草,都折算成钱的。 不然,即使刘彻能找到这么多钱,恐怕也没那个本事将它们送到军队中。 毕竟,一枚五铢钱看似轻薄,但一万万枚五铢钱,堆起来就已经足以淹没这宣室殿…… 更何况,数以十万万计的五铢钱? 而除了这些折算的资源,封赏的时候,牲畜、土地和农具以及各种器械,也是算钱的。 通过这种手段,刘彻勉勉强强,实现了汉室财政健康。 还促进了经济和工业发展。 旁的不说,单单是赏赐给有功将士们的农具。 譬如说曲辕犁、水车、锄头等器物,就极大的促进了中国的工业和商业的发展。这半年来,天下商人,几乎是赚钱赚到手抽筋。 来自国家的订单,几乎淹没了整个天下的商人和工坊。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促进消化和扩大内需吧,更是一种将整个国家绑上战争机器的手段。 以至于如今,不仅仅军队好战,就连地方上的地主、商人和城市里市民,听到打仗就跟打鸡血一样亢奋。 这战争,甚至都快要发展成汉室的一条生态链了。 未来,甚至可能催生出一个类似米帝的军工复合体这样的怪物! 而且,这样做不仅仅军队没有意见,军人的家庭没有意见,毕竟,赏赐的农具和各种器械,都是质量非常好,十分实用而且价格相对低廉的产品——汉室的国家采购,一直用着物勒工名的制度,工坊主和商人们也不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提供粗制滥造的产品。 更重要的是促进了消费,繁荣了商品经济。 毕竟,若是发钱下去,估计很多人都会选择将钱藏起来——这在马邑之战时,已经得到了教训——当时,很多士兵的家庭,拿了赏钱,不是拿来买地,就是挖个地窖藏起来。 真是让刘彻伤透了心! 正是因为吸取了当初的教训,这一次,刘彻将大部分的赏赐全都换成了实物。 这下子,百姓总不能再把农具和其他工具也给藏起来不用吧? 至于那些赏赐下去的牲畜,其实真算起来的话,国家是赚了的。 因为,这些牲畜都是缴获自马邑的牲畜所产的幼崽。 刘彻和汉室只是养了两年,然后就将它们以市场价折算给了士兵。 若在平时,一次出售十几万头牲畜的行为,且不说能不能卖掉,就是能够卖掉,恐怕也要在价格上吃亏不少。 但现在,却是轻轻松松的将之变现了。 至少,在纸面上是这么一回事。 真的算起来,其实,整个高阙之战前后的开支,除了军费和军饷外,汉家并没有支出太多金钱。 这也是为何,如今汉家的金融秩序依然稳定的缘故——不然一下子抽走三十万万的流通货币,而且全是五铢钱,市面上立刻就要发生钱荒! 当然,这些事情,将军们并不需要知道。 将军们也并不想知道。 他们只想知道——下一次战争何时开始? 自从高阙之战后,人们就已经翘首以盼了。 不仅仅是将军列侯,这一次,地主、商人、农民甚至是市民,都在盼望着。 可没有人希望高阙之战制造的繁荣市场因为和平而消散。 事实证明,战争若是能够获利,绝对会让人上瘾。 上一个上瘾的人叫秦。 现在轮到汉室患上重度战争饥渴症了。 刘彻看着自己的将军们期盼的眼神,他满意的点点头,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自元德以来,尤其是马邑之战后,因为对外战争不断胜利,战争红利惠及天下,社会矛盾都大大减轻了! 至少,在北方,本来应该极为尖锐的土地兼并狂潮,一夜之间,戛然而止。 地主们不仅仅不再专注于兼并土地了,而且一下子还变成了乡贤,真正的乡贤——佃户生病,还会派人送草药,给与休假的那种。 这当然不是因为地主们良心发现了。 而是因为地主们需要自己的佃户和乡邻为他卖命。 就像吴起当年要给自己的士兵吸浓一样。 当然,这也有着因为安东大开发导致的人口迁徙和逃亡,迫使地主和豪强们不得不改变策略——不改变策略,佃户就要跑光了! 但,刘彻知道,至少在今年之内,不宜再掀起大规模的战争了。 因为,高阙之战,几乎打光了整个代上和雁门关以及云中郡多年积蓄的粮草。 更使得当地百姓疲惫不堪。 再来一次高阙那样规模的战争,可能会影响当地的民生。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汉室就要停手。 不能大打,至少也要小打! 在刘舍发言之后,刘彻就拍拍手,让汲黯带着尚书郎们,将一副巨大的地图,抬到殿中。 众将一看地图,就立刻认出了这是刚刚收复的高阙-阴山,俗称的河间地。 “蒙王即将就藩高阙……”刘彻看着将军们说道:“为了给蒙王就藩以及河间地开发、建设营造良好环境,朕决意发动龙城战役!” 高阙之战后,不仅仅刘彻明白,匈奴人同样也明白。 汉匈的和平时代,彻底终结了。 别看现在匈奴人派来使团,企图乞和。 但事实上,别说刘彻不信匈奴人的诚意——哪怕匈奴人真的有诚意,刘彻也觉得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求和。 这就好比后世天朝要是干趴了米帝的第七舰队。 你觉得米帝会与天朝罢战吗? 那是不可能的! 出于一个霸主的心境和维护自身霸权的需要。 第五舰队,第三舰队,恐怕立刻就会出港,十二个航母战斗群都会蜂拥而来。 同样的道理,刘彻判断,匈奴人估计已经在策划一场针对汉室漫长边境的骚扰和破袭以及入侵战争。 就跟历史上,匈奴人做的那样。 在漠北决战前,匈奴人在卫霍手下每吃一次亏,就必定遣骑兵报复一次。 整条长城防线都一度烽火四起。 为了保卫桑梓,为了保护长城沿线的居民。 刘彻只能选择,在境外开战,将匈奴主力吸引到草原上,从而保护那些长城边境上的百姓。 更是为了彻底消化和稳固河套地区! 毕竟,河套地区的开发,哪怕以理想的速度估算,也需要数年才能彻底完成消化。 在这期间,若是匈奴人隔三差五过来打个秋风,刘彻感觉,这河套地区恐怕会从膏腴之地,变成汉室的失血地区。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刘彻和汉室唯一的选择,就是打出去! 而且,必须打击匈奴必救之地。 而在目前,再也没有比龙城更适合的地方了! 而将军们一听龙城之战四个字,立刻就打起了精神,一个个都亢奋无比。 龙城,那可是匈奴的祖宗陵寝之地,是匈奴仅此于碲林大会所在的地区和单于庭驻谒之所的关键要害。 只要拿下龙城,哪怕没有半分战功,也足以名留青史,永垂后世! 只是…… 众人都看着地图,有些挠头搔耳。 实在是龙城对于汉室,太过于神秘了! 曾经,汉室甚至都不知道龙城的准确方位——匈奴人一直将自己的这个要害藏的很好很隐秘。 即使是在今天,得到了且之的投降和大量匈奴降臣后,汉室也仅仅是初步确定了龙城的大致方位——大概在阴山以南的千里范围。 但具体在哪里,却又说不清楚了。 这是因为匈奴人没有地图,也没有地理方位的概念。 你问他们,他们也只能含含糊糊的说一些含含糊糊的话。 目前,汉室唯一能清楚的事实就是——龙城肯定位于一个草原上的大湖泊之侧,而且,那确实是一座城市,城里还有着常住的居民——大量的匈奴老贵族,包括了单于的叔父以及伯父和上一代单于的老臣。 除此之外,包括冒顿在内的匈奴单于,都葬在那里。 换句话说,若是拿下龙城,就等于可以将冒顿和老上挖出来鞭尸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五十二节 策划战争(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若可以攻陷龙城,断匈奴的祖坟根基。 仅仅是从政治层面来说,意义都是非常巨大的。 不仅仅可以鼓舞天下百姓对于胜利的信心,更可以严重打击匈奴人的自信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实现刘彻的战略构想——扶持起两个甚至更多的单于庭,去跟军臣唱对台戏! 这样,龙城这个具有战略和政治双重意义,作为匈奴祖坟所在的城市,就必须要被拿下来了! “朕打算遣楼烦胡骑、忠勇军各五千骑,再自安东调鲜卑、乌恒胡骑各两千骑,往击龙城……”刘彻站到地图前,指着龙城所在的大概区域介绍道:“再遣一大将,督虎贲卫精骑三千,出阴山,西击居延泽,为龙城之战创造条件!” 刘彻的话刚刚说完,将军们立刻就都纷纷议论起来。 曲周候郦寄更是疑惑不解的问道:“陛下,何以用胡骑以击龙城?” 其他大将都纷纷点头。 对于战功,没有人会嫌少。 更何况是功袭龙城这样注定要名留青史,受万世敬仰的事情? 历史上,霍去病初出茅庐,第一战就是奇袭龙城,因此名噪天下! 然而…… 虽然论起带兵打仗和指挥大军作战,刘彻拍马也赶不上汉室久经战阵的大将。 他最多最多算个弱化版的赵括! 甚至很可能,只能相当于赵括的一小半! 毕竟,人家赵括当年至少在纸面作业的时候,整个赵国的老将和贵族,都全部不如他。 可惜的是…… 战争,终究只是政治的延伸。 归根结底,战争要为政治服务。 一场战争,在战争层面上赢了,但却在政治和经济上输了。 那么,赢也赢不了什么,甚至可能要亏本! 在这个方面,将军们就不如刘彻这个职业的政客了。 更何况,作为穿越者,刘彻的战略眼光和对未来战争前景的预览,也不是将军们所能媲美的。 旁的不说,现在,汉室的大将们,有谁知道,匈奴的命门和要害在那里? 但刘彻知道! 祁连山和胭脂山,是匈奴的睾、玩,而西域则是匈奴的经济命脉,至于浚稽山和狼居胥山,则是匈奴呼吸的口鼻。 而这个认识,在历史上,汉室要到卫青霍去病之后,才会认识到。 这才有了数次浚稽山之战和武帝雄心勃勃的西域攻略。 所以,刘彻耐着性子,对郦寄道:“曲周候可知,朕曾经布告过天下:匈奴,本淳维之后,夏后氏之苗裔?” “臣知……”郦寄有些疑惑,这个事情,天下人都知道了。 甚至连匈奴人也不否认,甚至默认这个说法。 譬如,当年,夏夫人来嫁时,就自诩为夏后氏之女,还以夏为名。 如今的归义单于,更是被赐名夏义。 甚至,匈奴人去年传递到汉室的国书,抬头部分为是‘夏后氏之苗,匈奴单于敬问汉皇帝……’ 不仅仅如此,高阙之战中,许多投降和归顺的匈奴贵族,也都一个劲的在自称自己的祖上是夏朝的大臣或者王公什么的。 类似这样的行为,若在元德以前,汉家大臣自然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嘛…… 朝野,乃至于士林,都纷纷表示:蛮夷之人,不识王化,也好意思攀附诸夏贵胄?哗众取宠,沐猴而冠罢了。 而这些匈奴降臣和贵族,也确实给人这么一个感觉。 譬如那位归义单于在长安虽然穿着玄衣大冠,腰配印绶,出入都用汉家贵族礼仪。 但,任何一个看了他模样的人,都会在心里嘀咕:这是哪个山上跑下来的猴子在冒充人类? 所以,天下士林,此刻,对于匈奴人,特别是匈奴贵族,都认为这些家伙在厚脸皮攀附高贵的诸夏血脉,绝不可以让他们得逞! 这也是利益集团们很本能的反应。 毕竟,如今汉匈力量对比早已经失衡。 汉家的勋贵大臣们,既在道德上有着优越感,更在国力上完全看不起匈奴人。 而现在,这些匈奴人在投降或者战败后,一口一个夏后氏之苗裔,诸夏同胞? 是要做什么?瞎子都看得清楚,这些人在自抬身价! 但汉室贵族怎么可能让他们成功? 若是承认了匈奴贵族也是夏后氏的后代,那岂非意味着,以后这些投降的匈奴贵族也可以享受汉室贵族地位和待遇? 萝卜坑就这么多!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位置被人抢了,更别说还是一群匈奴蛮子! 刘彻笑道:“朕尝读孙子兵书,闻曰:夫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此朕之攻心计也!乃在于瓦解匈奴国内贵族大臣至抵抗心,收服匈奴民心之举!” 汉与匈奴的战争,倘若是从历史的老路上来看,想要消灭匈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为,茫茫大草原,纵横以数万里。 倘若汉军不玩点攻心手段的话,草原上的部族一旦感到自己是在面临着不同文也不同种的异族侵略,而且这个异族还可能要对所有引弓之民赶尽杀绝。 那么,很可能所有人都会被逼到军臣那边。 就像历史上,尹稚斜单于团结起了包括匈奴人在内的所有草原部族一般。 这就不妙了! 刘彻可不想跟匈奴人纠缠几十年! 他想要的一根子就敲死这个汉室的大敌! 至少也要将之肢解成数个乃至于十几个相互敌视和对立的势力。 同时还要在未来,对草原进行行之有效的控制乃至于统治。 这就不能将人推到军臣那边。 总的来说,高阙之战后,刘彻的战略已经变成了尽可能的削弱和打击匈奴单于庭的力量,孤立军臣,从而肢解匈奴。 而当年,汉匈之间为了暂时和平而上演的戏码,就变成了一个很重要的资源。 刘彻需要告诉整个草原,特别是那些匈奴贵族——汉与匈奴,不是两个民族。 我们两千年前是一家! 若是同族内战,那么,这些贵族可能就会袖手旁观,而其他部族,则更可能会保持善意中立。 就像草原上曾经进行过的无数次的内战一般。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谁打赢了,谁是大佬!(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五十五节 军功制度(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陛下圣明!”轻车都尉李蔡立刻就说道:“臣深以为纯以首级论功,已不合时宜!” “臣亦有同感!”强弩校尉苏建更是哭着说道:“旧以首级论功,诸强弩士卒,苦之久矣!” 曲周候郦寄也深有同感的点头,道:“确是如此,臣旧在军中,多闻诸将或有此议,皆曰:纯以首级论英雄,置豪杰于无物!” 许多列侯们,也都深有同感,特别是那些曾经在强弩部队服役的将官们,都是心有戚戚然。 大家都记得,过去每次战后,为了首级的问题,各军种之间,都要上演几次全武行。 甚至曾经发生过在战场上,大敌当前,当为了几颗首级而闹得彼此不合的事情。 但,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现行斩首制度,获益最大的,自然是骑兵和材官们。 特别是骑兵,因制度之故,占了不少便宜。 所以,在强弩将官们纷纷吐苦水的时候,新兴军功贵族们和一些骑兵出身的大将,都是怒目圆睁。 若不是天子当面,这些家伙恐怕都可以跟强弩军官们干一架了。 即使如此,大家伙也纷纷是从鼻孔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看到这个情况,刘彻也是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事情,一时半会,想要捋清楚也不容易。 刘彻知道,斩首积功制度,在曾经的历史上盛行了两千年,甚至到了满清之时,依然兴盛。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首先的一点就是相较于其他方法,其实论斩首计算军功是相对最公平的。 不过,这个制度发展到今天,已经是非改变不可了。 原因很简单——未来汉军将要打到幕北去,打到西域去,打到中亚和印度去。 倘若继续沿用斩首积功制度,肯定要出乱子。 甚至可能导致灾难! 譬如在历史上,李陵败亡的缘故,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斩首积功制度的不合理所致的——本来,李陵出塞候,武帝派遣了老将,强弩都尉路博德率兵数千,为其殿后、策应和接应。 按照安排,路博德应该前出居延,到浚稽山附近接应。 但,事实是——当李陵大军被匈奴主力包围在浚稽山的峡谷,奋勇作战,带的五十万支箭都射光的时候。 路博德带着的数千军队,却还在居延观望…… 而路博德可是老将,甚至可以说是名将了! 他以右北平太守追随霍去病转战了大半个世界,后来还以卫尉官领伏波将军灭亡南越! 从北方打到南方,几乎转战了全世界,可谓战功赫赫! 本来,这样一位经验丰富,战功赫赫的老将,为李陵殿后,并作为接应李陵的主将,无论如何都可以安全的接回出塞的李陵部。 但事实却是——李陵出塞前后数月,仅仅在浚稽山里就抵抗和迟滞了匈奴主力数日。 而在距离李陵所部被包围的峡谷地区不过数百里的居延。 本来应该已经赶来接应的路博德所部,却在这几个月里,只向前进军了不过两百里,甚至都没出居延边墙范围! 用蜗牛速度,都不足以形容路博德! 这个悲剧,告诉刘彻,假如按照现行的斩首积功制度继续下去。 未来,可能会出现许多个李陵一般的悲剧。 前方的骑兵打的激情四射,而后面的步兵和接应的军队,却在蜗牛一样的爬。 这在历史上的汉匈战争期间,曾经上演过无数次。 不止一个李陵,栽在援军和接应部队赶到不及时或者干脆隔岸观火之上。 而导致这一切的缘故,除了私人恩怨,武帝后期军队素质下降等因素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后方部队缺乏积极性。 毕竟,前面的骑兵,打的再好,与后面的军队也没有太大干系。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呢? 慢悠悠的向前蹭岂不是更好? 自马邑之战后,刘彻就一直在通过军法官系统,摸索着改革首级积功制度。 到现在,通过一次次尝试和不同的试点,刘彻也已经差不多有方案了。 “近年以来,朕命廷尉及御史,在军中各部,试行过种种不同的计算方案……”刘彻缓缓的道:“经过推论和验算,如今,朕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想法了!” 刘彻望着自己的将军,道:“卿等皆大将,久经战阵,明知军事,都听一听,然后再与朕来说说这其中的利弊……” “朕打算日后在军中推行首级均分制度,其以战兵七,辅兵二,勇兵一之方式分配首级……”说着,刘彻就让汲黯将一块屏风抬出来。 屏风上,已经用一个表格列出来了一场战斗之后,首级分配方式。 众将都聚拢过来,看了看,然后略一思索,接着就纷纷点头。 就连骑将和材官们,也是很满意。 因为这屏风上的表格说的很详细,在战斗结束后,禁止士兵随意割取首级,只能由隧营来割取。 而隧营所割首级,在军法官处统计完成后,再进行分配。 表格上列了一个假如有一百个首级,怎么分配的方法。 首先,将这一百个脑袋分作三部分。 最大的七成,均分给所有冲阵杀敌的士兵,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只要出击了,冲锋了,就可以均分到属于他们的功劳。 而剩下的三成,则分作两部分。 其中两成,均分给所有辅兵,包括在后方转运粮草和器械的辎重兵,甚至连炊事兵和喂马的马夫也可以分到。 而余下的一成,则分配给那些战死者或者作战最勇敢,表现最突出的士兵。 这个新的首级分配制度,是刘彻通过数以百计的军方官和随军文职军人,在数年的时间,不断摸索出来的一个分配方式。 当然,也参考了戚继光在历史上的做法。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可以杜绝作战的时候,为了脑袋,结果当着敌人的面,不顾一切就去割首级的行为——在汉军的野战军之中,这样的行为虽然没有发生过,但郡兵和民兵里,类似的情况一直屡禁不止,没办法,汉家军功最高,汉室的军功就跟后世的科举功名一样,是财富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而如今,有了这个军功分配制度,就可以杜绝这样的事情了。 更重要的还是加强军队的团结,避免各部队之间的内讧,同时调动后勤兵的积极性。 有了这套军功制度,刘彻相信,便是后勤辎重部队和民夫,也会很有积极性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五十六节 怯懦的匈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就在长安的汉家君臣在为了首级分配制度而议论纷纷的时候。 在遥远的居延泽。 军臣单于也在进行着他雄心勃勃的报复计划的部署。 此刻,在他的王帐之中,悬挂着一副木制的地图。 这副地图的年代非常久远了。 不知道是匈奴人在什么时候,从汉家的城市夺取的。 但在如今的匈奴,这却是宝贝的不能再宝贝的重要战略物资了! 特别是如今,匈奴人在汉室内部苦心培养的情报网络和带路党几乎全军覆没,哪怕是剩下的人,也早已经抛弃了匈奴,成为了汉室的拥护者——毕竟,现在傻子都知道,匈奴这艘船大概是要沉了。 而相反,匈奴内部,却涌现了无数想要当带路党,或者已经是带路党的人。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人心一散,队伍自然不好带! 事实上汉、奸或者X奸这种群体,可不是某一国或者某一个民族的特殊属性。 法国沦陷,给纳粹暖床或者给纳粹服务的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甚至出了个维西法国。 捷克、奥地利、波兰,都先后在被纳粹征服后,成为纳粹的帮凶。 而毛子号称战斗民族,但在苏德战争中,成千上万的人成为德军的走狗! 至于那个据说可以一亿玉碎的霓虹,在米帝种了爱心小蘑菇后,伺候起爸爸来,连汪精卫看了也要汗颜。 那何止是奴颜婢膝啊! 根本就是舔着爸爸的大JJ,还抬起屁股请求粗暴一点,再粗暴一点! 至于万年RBQ棒子们,给天朝当了两千年小妾。 到了新世纪,更是丢掉一切羞耻心,一心一意的服务米帝爸爸。 事实上,相对而言,其实诸夏民族,才是那个最难屈服也永远不会屈服的民族。 汉、奸虽多,但英雄也从来不少。 而且,英雄的数量,一直高于汉、奸。 哪怕是家国沦丧,举世无援的时诸夏民族也从未停止反抗。 无论是五胡乱华还是满蒙入侵,仰或者在哪个民国的黑暗岁月里。 成千上万的英雄曾经振臂高呼,曾经流血牺牲。 满清统治两百多年,就反抗了两百多年! 换其他国家和民族,有这样的人民和这样的血气吗? 日耳曼蛮子鸠占鹊巢,罗马人死哪里去? 君士坦丁堡陷落,高贵的欧陆贵族们又去哪里了? 英格兰吞并苏格兰,苏格兰人除了喊了一声‘自由’外,剩下的人死哪里了? 爱尔兰人要不是被英国人剥削的太严重,恐怕他们也反抗不起来吧! 所谓的劣根性,****流说说也就算了,真信的肯定智商有问题。 此刻,军臣看着自己大帐中的贵族们。 这些人里,有许多是曾经奴颜婢膝的臣服在匈奴的马蹄下,无论怎么盘剥都不敢反抗的部族贵族。 但现在,这些人却开始将尾巴悄悄的翘起来了。 对于出兵和负担出兵的牲畜以及奶酪份额,都是推三阻四,要不是如今匈奴依然控制着草原,有着无敌骑兵,军臣毫不怀疑,这些人很可能连来都不会来他这里了。 望着这些人,军臣在心中发誓,未来一定要给他们好看! 但在现在,军臣知道,虽然这些家伙的立场和态度都有问题。 但至少,他们是愿意出人出力的。 但想要让他们真正出力,给匈奴人当炮灰,却还需要更多的筹码! 这也是如今匈奴面临的困境。 帝国太大,本部的兵力却难以控制所有地区。 许多地方,现在其实都已经渐渐的开始脱离匈奴的控制了。 尤其是那些偏远的寒苦之地,因为马邑和高阙之战的失败,加上不断西征,匈奴已经两三年没有看到当地的部族首领来单于庭缴纳他们的贡税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到一边,军臣道:“这次出击汉朝,杀汉人一人,赏奴隶一人!” 此话一出,整个大帐就热闹了起来,无数贵族纷纷面面相觑,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啊! 军臣却是继续大声道:“若能杀汉兵,则一颗首级,可得奴隶三人,其中女奴一人!” “凡能斩杀汉朝县尉、县令或者队率以上军官者,可入为本单于之宿卫,若能斩汉校尉、都尉,则封王!” “从前的楼烦部族和浑邪部族的牧场,可以作为此番大功者的赏格!” 这下子,就连一直跟军臣不对付的右谷蠡王亦石,也面色潮红。 其他人更是感觉血脉偾张! 楼烦人和浑邪人,曾经占据着肥美的牧场和广袤的土地。 所以这两个部族才能养万骑,才能有资格成为匈奴帝国内部有数的大部落! 若能得到这两者的土地,那么,立刻就可以让一个小部落,升格成为大部落! 甚至足以成为一个超级部落! 亦石更是清楚,若他能得到楼烦与浑邪故土的其中之一,那么,他未来就一定可以跟于单竞争单于宝座!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这样的重赏面前,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汉军的可怕。 许多的部族首领,更是嗷嗷的叫了起来:“大单于,大单于,请用奴才当先锋!” 甚至还有人因此当初厮打起来。 军臣看着这样的局面,在心里面也是感慨无比。 自马邑之后,匈奴人就对长城畏惧无比。 许多部族,甚至干脆就是看到长城就不敢前进了,高阙之战的时候,汉朝的神骑一箭未发,就吓得数万匈奴骑兵狼奔豚突,甚至自相践踏! 从单于庭一直到下面的部族,人人谈汉色变。 甚至曾经还发生过,某个万骑的斥候夜宿长城附近的山区。有人恶作剧的喊了声‘汉朝人来了……’,结果,数十名斥候连想都不想,翻身上马就跑,有的人甚至一直跑了一夜,直到天亮,人马疲惫才停歇下来…… 类似这样的事情,数月以来不绝于耳。 军臣甚至都快怀疑,汉朝人甚至只需要派遣一支偏师,就足以吓散整个幕南的匈奴骑兵! 而在七年前,则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所有部族,只要说起南侵都是眉飞色舞! 人人奋勇争先! 根本不需要动员,就有的是人愿意南侵! 哪像现在,需要这样大的赏格来提振士气!(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五十九节 动员(1)【3624票加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游牧民族,比之农耕民族,最大的一个优势,就是他们的军队的机动速度和集结速度。 在军臣下令后,不过三天,他就已经集结起了一支空前的庞大部队。 以其王庭主力,约五万骑为核心,加上须卜氏和兰氏的四个精锐万骑为左右两翼,带着数十个部族的杂兵,在广阔的草原上,形成了一个南北长达四百里,东西宽约三百里的庞大军阵。 之所以如此稀疏,这也是游牧民族的特性决定的。 他们需要足够的空间来放牧牲畜。 而牲畜所产的奶酪,是他们的主食。 当这样一个庞大的集群,在草原横行而过时。 后世电视上,马拉马拉河的壮观畜群在东亚地区重现。 数都数不清楚的牛羊,漫山遍野的跟随着部族的牧民前行。 所过之处,一切绿色都消失了。 一片又一片的草场,光秃秃的暴露在风沙之中。 哪怕是微风吹过,都足以形成一阵沙尘。 若是风力稍微一大,则可能出现沙尘暴。 而为了防止被汉朝发现自己的意图,匈奴人特意绕过了那些可能会暴露的地区,尽量走在草原的腹心。 而草原的腹心,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这就进一步的破坏了本来就脆弱的草原生态。 许多部族的贵人,都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切。 “此番若不能抢到足够多的东西……恐怕,就算是胜了,将来的日子也会很难过……”无数人窃窃私语着。 匈奴之所以,很少集结起这样庞大的军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害怕因为庞大的军队和其附属的附庸的牲畜,毁灭脆弱的草原生态,从而导致灾难! 在事实上来说,匈奴人和其他游牧民族虽然愚昧。 但他们对草原和生态的维护,却非常尊重。 跟农耕民族为了保护耕地,而进行休耕一样,匈奴人也懂得休牧——既一块草场,若有可能,必定是放牧一年,然后第二年不在哪里放牧,给草原留下恢复的时间。 但现在,当这支庞大队伍扫过之后,数十年来的努力,一夜化为乌有。 明年的这些地区,肯定会出现严重的青草危机。 甚至有些地方会出现荒漠化。 然后,饥荒就会随之而来。 大量大量的牲畜会饿死,大批大批的婴儿会因为吃不到母亲的奶水而哭的撕心裂肺! 更严重的是——当冬天来临,由于食物缺乏和牲畜瘦弱。 很多部族,都会在饥寒交迫之中走向末路。 “这赌的太大了……”不少人都有些畏惧。 特别是那些自己家牧场就在这一条路线中的人,更是几乎绝望。 这些人将无助的眼神,投向中军的那些贵人们。 但没有人理睬他们…… 反正又不是自己家的牧场! 高高在上的王庭贵族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牲畜会给这片草原留下什么样的伤痛! 即使偶有些不忍心的人,在军臣面前,想要劝说一二,让军臣将军队再分散一些,或者分批出去,以免过于破坏草原。 但,除了得到军臣的训斥,没有其他任何好处! 军臣自己也想的明白——倘若这次南侵,能够大获全胜,甚至于占领汉朝的燕国首都,抢到足够多的财富和粮食。 那么,现在的一切破坏都是值得的! 匈奴将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 而倘若出师不利,被汉朝人怼回来。 那么…… 这幕南地区,也就只能放弃了。 既然要放弃,那为何要在乎? 难道要将这大好的花花世界,肥美的牧场,翠绿的草原,留给汉朝人,留给且之那个叛逆享受? 做梦! 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将要失去的东西! 当然要彻底打碎了! 最最重要的是,军臣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将所有幕南部族,全部绑上他的战车。 让他们不得不跟着自己征战和杀戮。 不然,他们就等着饿死吧! 所以,军臣毫不犹豫的将沿途的一切部族,全部收编,打着‘防止汉朝知道’的旗号,将一切的牲畜和人民,全都裹胁起来。 同时,他不断的发布命令,要求附近的部族,全部过来效命。 奉上他们的牲畜、奶酪、皮毛、粮食、食盐乃至于女子、穹庐。 匈奴人就像一场飓风,从草原深处刮过。 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一切都化为乌有! 在还没有攻击汉朝前,匈奴自身就已经尝到了伤害。 无数部族,妻离子散,无数人民,流离失所。 为了供应军需,匈奴人可不会管你是匈奴本部还是匈奴别部或者附庸。 所有部族,一视同仁! 这是匈奴帝国自从冒顿单于愤然与东胡开战后,最大的豪赌! 这一次军臣压上了自己的一切筹码! 若是赌输了,裸奔虽然还不至于。 但,他这个单于,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此次南侵是如此重要! 是以,军臣不仅仅亲自坐镇在中军,他还将自己的亲信们,都派到了四面八方,深入各个部族,监督和督促。 就连呼衍当屠,也被因此用‘戴罪立功’的名义,放到了侧翼。 ………………………… 草原上的动静如此之大。 汉室的情报部门和长城边境上的斥候以及那些被汉室收买和拉拢的一些匈奴内线,当然不是瞎子。 在匈奴人开始集结后三天,在云中郡,汉室就已经得到了匈奴主力异动的消息。 但当时,没有人重视。 因为之前数年,匈奴人也曾经这样浩浩荡荡的集结过主力。 但最后,他们都去西征了。 所以,云中方面,最开始以为匈奴人又要西征了,是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都没有向更上一层楼汇报。 但,七天后,雁门关的汉军斥候,带回了一个重要情报——匈奴主力,似在东移? 这立刻引起了整个雁门关的警惕。 当天,雁门郡守苏文就下令句注军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宣布动员郡兵。 在两天内,雁门关就完成了作战动员。 全郡二十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就全部被征发入伍。 各个军堡的武库,全部打开。 句注军和飞狐军淘汰的武器,立刻发放下去。 转瞬之间,就拉起了总计六个校尉部,将近一万五千人的新兵部队。 同时动员了雁门郡本来拥有的一万三千郡兵。 句注军更是立刻完成了作战集结。 各烽燧台上,也是塞满了柴禾,随时准备点燃烽火,告知身后的汉军,匈奴人入侵的消息。 可是等了半天,武州山脉方面也没有看到匈奴人的影子。 斥候深入草原三百里,也没有看到匈奴人重兵集结,向雁门进军的信号。 所以,雁门郡在进入战备状态后三天,发现并没有自己的事情,就在叹息和可惜声中解除了战备状态。 但有关情报,却被送到了太原。 太原方面得到情报后,立刻重视起来,下达命令,要求雁门、云中立刻出动斥候,进一步深入草原腹地,了解情况。 同时,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报,立刻从太原出发,通过直道,向长安疾驰。 两天后的深夜,这封紧急军情报告,抵达长安。 在得到了这封报告后,尚书台的尚书们紧急唤醒了正在酣睡的汲黯。 后者得到报告,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道:“快,随吾去面圣!” 匈奴主力东移? 哪怕只是一个传说,也必须立刻重视起来。 不然,万一出了问题,这脑袋掉起来,可不是一颗两颗! 半个时辰后,刘彻就被人从卓文君的身体上拉了起来。 “陛下!紧急军情!雁门关得到情报,匈奴主力似乎已经集结起来,正在东移……”汲黯立刻就将那封紧急奏报递给刘彻:“请陛下决断!” 刘彻接过报告一看,心里一咯噔,立刻就知道可能要出大事了! 因为,匈奴的举动,与他所设想的匈奴反应如出一辙! 匈奴主力东移,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必须立刻重视起来! “立刻传丞相、车骑将军、执金吾入宫!”刘彻披上披风就道:“再给朕准备好长城全图!” “诺!” “去石渠阁,将上郡、上谷郡、渔阳、右北平等地的档案和地图都搬来!”刘彻接着说道:“再去大农和少府,让大农与少府,即刻准备燕赵地区的军粮储备和官仓储备数据,在天亮前,朕要知道,燕赵地区,现在有多少存粮?” 一旦匈奴入侵,汉军就立刻要机动起来。 这大军机动,自然要粮食! 所以刘彻必须知道,燕赵地区的官仓里现在有多少粮食? 在微微想了想以后,刘彻忽然灵机一动,道:“立刻派人通知楼船将军徐悍,让徐悍即刻下令,将安东和辽西、齐鲁的楼船调动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向燕蓟转运粮草和军械!命令护濊军立刻动员,随时待命!” 假如匈奴入侵燕蓟,特别是右北平和渔阳一带,那么,护濊军就可以及时增援! 谢天谢地,现在的汉家楼船衙门,在安东和辽西,有着足够的船舶! 而在齐鲁地区,汉室更是驻扎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这支舰队,拥有楼船数十艘,新兴的改进型福船十几艘。 可以在半个月内,就将齐鲁地区的数十万石粮食,转运到燕蓟。 而在安东的护濊军驻地新化城,靠近出海口,所以,他们可以乘坐楼船的舰只,迅速从安东驰援渔阳和右北平! 想到这里,刘彻就接着命令:“告诉楼船,命令楼船准备披甲作战!”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因为刘彻知道,在渔阳和右北平地区,现在汉室的防务到底有多么空虚! 本来,燕蓟地区就已经几十年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了。 自平城之后,当地就没有遇到过什么上规模的匈奴入寇。 所以,当地的驻军,一直都是常规状态。 更麻烦的是——因为安东大开发,刘彻还从当地调走了大量的有经验的军官、文官和军队。 护濊军和安东驻军,就有大半是从右北平、渔阳甚至燕国和赵国抽调的。 这就进一步让当地的防务空虚化。 而且,由于大量的精英被抽调走,却没有及时补充,所以,当地的动员能力和基层组织能力,恐怕也堪忧! 所以在紧急时刻,楼船的水兵,可能也必须做好参战准备! 正好,借这个机会,建立起汉室的海军陆战队…… 当然了,刘彻也知道,假如匈奴的主力,入侵燕蓟地区。 靠着几千水手,恐怕是阻挡不了的。 所以,关键还是汉家的主力野战兵团,能够用多快的速度赶到战场,支援渔阳和右北平! 微微思考了片刻后,刘彻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一拍大腿,再次下令:“立刻派人,即刻出发,持朕诏命,宣轻车将军李广,命令李广在五日内,抵达渔阳!” “命广为渔阳郡郡守,领燕国中尉,总督渔阳及右北平、燕蓟郡兵!” 李广这个人,虽然在历史上进攻他是屡次吃亏,号称迷路大将军。 但在防守方面,他确实是个天才! 从时间上来算,使者现在就连夜出发,通过直道,抵达北地郡,通知李广动身,大约需要两天。 而从北地郡,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到渔阳,五天时间应该是可以的。 这样,李广就应该可以赶在匈奴人攻击前,就组织好防御。 只是…… 刘彻担心,匈奴人可能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因为,从雁门关报告的情况来看,假如匈奴主力确实东移,而且,确实可能南侵。 那么,他们最可能的攻击方向就是渔阳、右北平、上谷郡这一条造襄防线。 理由也很简单,造襄防线,说是防线,但其实它更有利于进攻。 燕国人当年建造它,就不是为了防御的! 而是为了对外进攻,开疆拓土,加强自身的力量,以抵御强秦,达到自保的目的。 而后世的明朝时期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朱棣就是通过这一带的长城,作为进攻基石,不断北伐的。 而朱棣将北京选作首都,也是为了让子孙后代,继续依托长城,北伐、攻击,御敌于国门之外。 不过,明朝那帮蠢货,后来却只知道死守不出,自然肯定要挨打! ———————————— 嗯,虽然现在,月票还没有到3624票,但我还是更了~ 继续码字,第四更也会很快奉上! 但是第五更,第六更,有机会吗? 哈哈哈,我希望我可以跑赢月票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六十节 动员(2)【3800票加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周亚夫和义纵在未央宫中碰面的时候,他们立刻就知道出大事了! 而随后郅都的到来也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尚书令,究竟何事?”周亚夫连忙问道。 “丞相,太原紧急报告:雁门关发现匈奴主力向东移动,传说兵力可能超过十万骑!”汲黯也是叹了口气:“虽未证实,但空穴未必无风!” “啊!”周亚夫震怖不已。 “啊!”义纵高兴得就要跳舞! “啊……”郅都眼中神采奕奕。 这三人的反应,瞬间就表达出了三人不同的立场。 周亚夫作为丞相,当然担心匈奴入侵,可能导致的灾难! 不管匈奴人从哪里入寇,这么大规模的入侵,肯定会造成无数家庭和人民的离散。 基本上当地的农业也可以GG了。 但义纵和郅都,却都是兴奋莫名! 高阙之战,让郅都吃的满嘴流油,功封昌武侯,食邑五千七百户。 麾下将领,因功封侯者三人,追授侯爵者两人,封君十余位! 但,与义纵相比,他还是有些不如。 现在,义纵麾下,光是列侯,就有七位。 其中三千户以上的顶级列侯,两位! 封君如云,大夫如雨! 真真是如今汉室第一战将和军方第一山头! 郅都,当然也有远大抱负! 而且,他比义纵更有优势。 他是先帝托孤大臣之一,而且一直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他曾经有过履历地方的资历。 两次出任地方郡守,三为九卿,一次为将。 这样的履历,已经足以让他展望一下三公,甚至丞相之位了! 但,这还不够! 他还缺乏一个足以证明自己的地位的功勋! 而匈奴主力入寇,若能抢的这一次功勋,那他就实打实的可以接周亚夫的班了。 至于义纵嘛…… 年轻人,还是需要磨砺磨砺的。 我为王陵,尔做灌婴吧! 义纵虽然知道,自己没可能接老丈人的班,他也不愿意去接。 但是…… 他却想要将自己的头衔换一换。 这车骑将军,怎么比得上大将军甚至太尉响亮? 带着这样的心思,三人先后踏入宣室殿。 刘彻早已经在等候着他们了。 而这三人入殿,问安之后,就看到了他们面前的壮观场面——数个大箱子里,装载的竹简,正被人拿出来,一一对照和记录。 “这些是燕赵地区旧年报告的官仓数据……”刘彻对他们解释道:“今后恐怕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情况了……” 竹简,在白纸面前,现在已经节节败退。 白纸借助着安东大开发以及天下商业贸易的繁荣浪潮,这数年间席卷天下。 如今,就连南方和东南地区的学苑,也基本淘汰了竹简。 物美价廉的白纸,迅速占领市场。 再过几年,恐怕就只有石渠阁和图书馆,能看到竹简的踪影了。 而靠着白纸贸易,少府年赚千万,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陛下,燕赵地区,如今有存粮多少?”周亚夫立刻就问道。 “可能不足三百万石了……”刘彻也是叹了口气,道:“而且,大都分散在千里之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安东大开发在最初的时候,完全仰赖燕赵的粮食供养。 每年,都有超过四百万石粮食被运去安东,喂养和哺育移民,刘彻就曾经听说过,陈嬌那个家伙,刚去安东的时候,从燕国拉走了十万石陈米——据说是那种连喂猪猪都不吃的爷爷米。 由此可见,安东地区的开发的需求! 如今,安东才堪堪的依靠屯垦团和朝鲜,做到了粮食自给自足。 但燕赵依然是存不起粮食! 原因很简单,这几年,国家屡屡用兵。 刘彻连关中的粮食都运出去给军队做军粮了,那燕赵地区,自然也不能幸免。 加之最近几年,刘彻减轻百姓负担,优免军属的赋税,同时受到对外战争刺激,燕赵地区的地主士绅们纷纷摩拳擦掌,想要建功立业。 这也造成了大量粮食被这些家伙囤积起来,作为训练家兵和家臣的储备。 这进一步导致了燕赵地区的官仓存粮消耗加快。 如今,燕赵仅有三百万石粮食储备! 这真是太可怕了! 三百万石,看上去确实很多。但考虑到,这些粮食,其实有很多根本不能动,动了的话,万一燕赵出现灾荒,国家拿什么赈灾? 一旦没有粮食赈灾…… 恐怕两个人就要漫山遍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最多最多,从燕赵地区只能调出五十万石粮食! 再多,就会危及统治根基! 是以刘彻现在真是有些头大! 要知道,一旦匈奴入侵,要与匈奴作战,这粮食需求,恐怕就是数以百万石了! 而战后抚慰百姓,同时重建家园,需要的粮食恐怕也是数百万石! 这加起来,所需粮食数目,最终可能达到千万石的级别! 而刘彻现在就算把关中和雒阳的敖仓搬空,整个战略粮食储备,也仅有五百万石! “那如何是好……”义纵闻言,也是难免有些惊讶。 没有粮食,军队就无法作战! 义纵虽然不懂民政,但他也知道,一个士兵在作战状态下,每日要消耗多少粮食。 郅都更是清清楚楚。 以高阙之战为例,他的军队,一天下来人吃马嚼,消耗的粮草总数就是上千石! “朕已经下令让楼船将军徐悍立刻紧急动员所有楼船,日夜兼程,从齐鲁、江都、南越转运粮食,北上支援了!”刘彻也是拍着小心肝,心有余悸的道:“应该可以满足军需……” 这话,虽然他自己也有些不太相信。 但,现在,汉室确实需要楼船上下的努力! 而且,很可能楼船的效率,将决定此次战争的胜负! 若楼船衙门能在一个月内,将总数多达三百万,甚至更多的粮食,从齐鲁、江都甚至南越运抵燕蓟一带,那么这场战争,汉家就稳操胜券了! 但问题是——如今,正是海上飓风和风暴频发的季节。 而且,齐鲁、江都和南越,一个比一个远。 楼船能完成他们的使命吗? 刘彻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既然匈奴人出招了,那汉军就必须应招! 那右北平、渔阳以及上谷郡和其身后,数百万的臣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系于汉军的速度和效率。 “陛下,是否已经下令给飞狐军以及楼烦军?”丞相周亚夫却是冷静的问道。 刘彻闻言也是一愣。 他也是忙昏头了,忘记了这个事情。 匈奴主力东移,距离东方长城边境最近的汉军主力,就是驻扎在飞狐口,可以迅速机动到长城任何一个热点地区的飞狐军和驻扎在造阳地和什辟县的楼烦军了。 “丞相提醒的对!”刘彻立刻点头说道:“立刻给飞狐军都尉郭懋以及楼烦军将军灌何下令:即刻动员,进入作战状态!” 说道这里,刘彻就进一步补充,道:“立刻发赵国骑兵五千人,机动至上谷郡治所沮阳;命令燕王立刻动员郡兵;再命令蒙王刘非,暂停迁国事……” 刘非倘若依然按照原计划准备去河间地就国。 那他的行动,就很可能给军队的行动带来阻碍。 刘彻可不像看到军队受阻的情况! “诺!”立刻就有数名尚书领命而去。 “那陛下准备以何人为将?”义纵迫切的问道。 刘彻看了看义纵,再看了看郅都,这两人的想法,刘彻很清楚。 讲道理的话,也确实该用这两个人之一。 但是…… 如今军情紧急,等义纵或者郅都,带着长安的军队抵达前线的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刘彻道:“朕已经命令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统帅护濊军主力,立刻从安东乘船,前往蓟城,朕将受命薄世为左将军!” “另外,朕已经命令轻车将军李广,星野启程,自北地直趋渔阳,为渔阳郡守用燕国中尉事!” 薄世去年在安东逼降了且之,这很好,也证明了他的能力。 而且,护濊军的作战能力并不弱。 况且,从地理上来看,护濊军可能是最合适的军队了! 急切之间,长安或者北方的重兵,都不可能飞跃几千里,跑去造襄地区。 况且,国家不能依靠一两个大将或者一两支军队来打天下。 刘彻可不希望重演历史上某些王朝,只靠那么几只部队打天下的事情。 而这话一出,义纵和郅都都掩失望之色。 不过…… 刘彻也知道,其实还是得从这两个人里选一个出来,作为此番对决匈奴的大将。 因为,仅凭护濊军,不过一万多人,是不大可能抵挡住匈奴人的,更别说击败了! 而,汉家的郡兵,防守可以,攻击能力却是严重不足!派出去的李广,能够稳住渔阳,让匈奴人无法从渔阳长驱直入,直面燕蓟腹地甚至突入赵国境内,刘彻就谢天谢地了。 是以,其实还是需要调动汉家的主力野战兵团北上支援。 派谁呢?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首先从军队上来说,羽林卫和虎贲卫,强是强,但胸甲骑兵的机动问题一直是老大难! 而且,羽林卫和虎贲卫,是围绕胸甲骑兵而打造的军队。 没有了胸甲骑兵,就跟没有牙齿的老虎一样。 刘彻可不希望,白白葬送了自己的精锐。 所以,这两者自动被pass! 至于棘门军和灞上军,在高阙受创严重,没有个一两年是没有办法恢复战斗力的。 同样也被pass掉。 剩下的,也就是句注军、飞狐军和忠勇军、细柳营。 句注军要防御雁门,肯定也动不得! 忠勇军在高阙之后,一直屯驻在太原附近,接受洗脑,同时洗脑那数以十万计的战俘和降臣。 也被pass掉。 飞狐军倒是可以动,但一个飞狐军肯定扛不住匈奴这样的狂猛攻击——假如雁门的情报属实,那么,匈奴这次南侵,就是全家老小一波流了。 就像星际里,人族8BB,神族野水晶三BG带农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飞狐军尽管经过修整和扩编,如今总兵力已经接近了两万,其中骑兵一万! 但是,还是不足以在野战中与匈奴人对A。 刘彻看着郅都和义纵,道:“朕打算以细柳营为主,自南军与北军,各抽调三千骑,编为两万骑,两位爱卿,谁可以保证,带此两万骑,在二十日之内,全员抵达上郡?” 这就是要郅都和义纵竞争上岗了。 从长安到上郡,超过了一千三百里。 单人匹马,自然可以在十日内就抵达。 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就不是这么好控制的了。 军队的行军速度,以高阙之战的案例来看,一天行军四十里还能保持队形不乱,组织完整,就很不容易了——这还是经过了充分准备和计划的例子。 而如今,却是忽然行事。 军队要时间集结,要时间准备出征的干粮和各种生活用品,还得带上各种各样的辎重,哪怕是在内线,有着沿途的城市和百姓帮忙补充补给,有地方休息和睡觉。 想要在二十天内,带着这两万人,奔袭千里,转战数郡,按时抵达上郡。 这太困难了! 义纵和郅都听了,都是有些犹豫。 汉室可没有什么五年平辽的存在基础,君前说话,那是要说话算话的。 说了却没有做到,肯定要掉脑袋,不仅仅要掉脑袋,还会丧尽一世英名! “臣或许可以试一试……”义纵弱弱的道。 “臣也可以一试……”郅都也跟着道。 刘彻摇摇头,道:“朕要的是保证,而不是尝试……并且必须拿出确切可行的计划!” “朕给你们一天时间,明日夜幕之前,你们将方案递到朕前,谁的更好,朕就用谁为将!” 义纵与郅都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拜道:“诺!” 两人在内心深处,都不约而同的想道:“回去后,吾当召集群贤,立刻计划!” 这可是关系着天大功劳的机会,甚至足以决定,谁才是今日汉军扛把子地位的时刻! 刘彻却是看着这两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此番出兵,最适合的人选应该是霍去病啊! 若现在霍去病在,刘彻相信,这位名将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立下军令状,而且,他肯定有那个能力! 可惜,如今霍去病还连精子状态都不是…… 卫青也不过是一个十岁小屁孩…… ………………………………………… 我又跑赢了月票,哦呵呵~~~~~~(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六十三节 上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上谷郡,郡所,沮阳城。 棘武与往常一般,带着官吏,巡视着沮阳城的市面。 一路上,数不清楚的百姓和士民商贾,纷纷站到道路两侧,颔首致意。 但棘武却很不开心。 他甚至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棘武的祖父靖候棘赤,是高帝的从龙元勋! 从高皇帝斩白蛇起义开始,就已经在高帝身边效劳了,其后更是不离不弃,追随高皇帝,征战天下,转战各方。 经历过成功,也品尝过失败。 但可能是因为作战水平实在不咋地,所以这职位一直升不上去。 当韩信来投高帝时,他祖父就已经是连敖了(注1)。 甚至,两人还一起喝过酒。 可…… 当韩信爬到齐王的位置上时,他还是连敖…… 这就太尴尬了! 好在,高皇帝有情有义,看到老兄弟混了十几年,一直混不上去,而如今大汉帝国也建立了。 所以,抬了他祖父一手,特诏升为都尉。 然后,周勃也感觉,老兄弟是需要拉一把。 所以,当卢绾叛乱,周勃挂太尉出征时,就将他祖父带上了。 然后,棘武的祖父就追随周勃,在这沮阳城外不远的地方,击溃了卢绾最后的军队,将之逐出长城。 因为此事,棘武的祖父被封为煮枣候,虽然食邑只有九百户,但也是列侯! 不过…… 在如今,棘武却因此烦恼。 原因很简单,列侯们总是拿着他的封号嘲笑他。 “什么时候能领兵出战,与匈奴人打一场呢?”棘武在心里想着。但旋即他就又自嘲起来:“大约我是没办法了吧……” 本来,当初,他被任命为上谷郡郡守时,他是有着雄心万丈,想要建功立业的。 但是…… 等他到任后才发现,其实,这上谷郡的兵事,没他什么事情。 楼烦军将军灌何才是这上谷郡职位最高的军官。 而且,上谷郡边墙后的匈奴人,不是胆小鬼,就是穷光蛋。 别说有胆子来进攻上谷了。 就是敢于挑衅的人也没有几个! 反倒是每年秋冬之季,都会大量的匈奴逃奴,逃入长城内,给汉人为奴为婢,只求一口吃的。 甚至于,很多匈奴部族,都在与上谷郡的地主士绅,进行人口贸易——马邑之战和高阙之战,让匈奴人的幕南畜牧业遭受重创! 特别是马邑之战,汉军突袭南池,俘获牲畜上百万。 这相当于汉军一次性的将匈奴的三河地区抢光。 那些大部族可能还好一些。 但中小部族,特别是东部和东北部的部族,则几乎全部都缺乏食物。 所以,迫于无奈,匈奴人只能将他们的牧奴卖给汉家的地主士绅换取粮食、牲畜、奶酪。 甚至,不时还有些被匈奴人压迫的实在活不下去的小部族,拖家带口,整体来投。 楼烦人靠着这个买卖,就赚的盘满钵满,小日子过的别提多舒适了! 就连乌孙人,也渐渐的安于现状。 而这些胡人在造阳县和什辟县搞的畜牧业,极大的丰富了上谷郡的经济。 如今沮阳城的市面上,就经常能看到那些穿着汉室服装,但一看就知道是胡人的楼烦胡骑与乌孙胡骑,牵着他们的牲畜或者牛犊、马驹在市井贩卖。 价钱还挺便宜! 一头牛犊和马驹的价格比起长安便宜了起码一半,就是比起太原都便宜了至少三分之一。 而且,乌孙人和楼烦人的放牧和照料技术不错,所以,拿出来的牛犊和马驹,都非常好。 买回去只要稍微照料一下,培养一下,就是一头不错的耕牛或者挽马,甚至,说不定能中大奖,可以作为战马,那就发达了! 所以,来自四面八方的商贾,纷至沓来。 自燕昭王建立上谷郡以来,这个边塞郡,从未像今天这样繁荣。 远方的商贾,将精美的丝绸、瓷器、书籍以及其他日用品带来,换走上谷郡特产的牲畜、奶酪、皮毛甚至有人做起了转手人口贩子。 那些匈奴奴婢,被他们带着,转卖到了天下各地。 谁叫如今天下的地主士绅都不爱用也用不起,更不敢用汉人奴婢! 用汉人为奴,不仅仅会被士林舆论抨击,说他‘不爱手足’‘非君子之行’,还要缴纳高额的递进口赋! 所以,很多人都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行为。 譬如说,给自己名下的汉人奴婢自由——然后再跟他们签一个五十年的包身工契约…… 这样一来,就可以规避风险。 不过,最好的办法,还是尽量用夷狄为奴。 不仅廉价,而且安全,最重要的是负担轻——夷狄奴婢的口赋,只有汉人奴婢的五分之一。 是以,上谷郡的市井因为这些商业活动越来越频繁,而变得越来越繁荣。 但越是如此,棘武就越不开心。 他来这里是要来打仗的! 可不是来给商贾啊百姓啊泥腿子啊当仲裁官的! 不打仗,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不能摘掉自己的煮枣候的头衔…… “匈奴人为何不来我山谷呢?”跟往常一样,在巡视了整个沮阳的城市后,回到郡守衙门的棘武望着衙门的大厅摇头叹息着。 他为了拿下这个上谷郡郡守的职位,可是豁出了所有! 不仅仅苦苦哀求了丞相周亚夫三天三夜,还动用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的许多人情,去游说和劝说那些可能的潜在的竞争者。 甚至为此,还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复阳候陈嘉的儿子,这才捞到这个位置。 可两年来,他在这上谷郡,别说入寇的匈奴骑兵了。 就连敢挑衅的人也没有见过。 棘武正摇头叹息的时候,他的亲信家臣走过来,拜道:“主公,灌将军来了,正在偏厅等候,据说是有急事……” “什么急事?”棘武有气没力的问了一句,他感觉,再不打仗,自己就要死了! “据说是有紧急军情通报!” “什么?”棘武一下子就整个人都精神抖索起来。 有仗打,对汉家的列侯和郡守们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无论战争发生在哪里,敌人有多少。 只要有仗打就行了! ………………………………………… 半个时辰后,棘武亲自打开郡守衙门的大门,送别灌何。 然后,他就带着衙役们,亲自敲响了设置在郡守衙门前的大鼓。 “咚咚咚!”鼓声传遍整个郡城。 几乎人人都能够听到。 然后,整个沮阳城就沸腾了起来了! 因为人人都知道,郡守衙门前的那个大鼓被敲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郡守点兵,动员全郡! 凡男子二十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当即刻自备弓箭和武器、干粮,在地方亭长的组织下,就近到当地军营报到! 而这样的动员,一直都是战争的信号! 而且是大战的信号! 只是错愕了刹那,整个城市的战争机器的零件就开始运作。 首先是从闾里的里正开始。 在沮阳城内的各个街道的中央,都有一个用三脚架支起来的仓库。 在听到鼓声后,当地的里正,立刻就从家里赶了过来,然后,他们纷纷将这个仓库打开,露出了里面堆积如山的各种兵器。 有汉军淘汰下来的各种青铜戈矛戟戬、弓弩箭矢。 这些都是自元德四年后,从上谷郡的郡兵手里淘汰下来,然后被安置在这些闾里的武器。 许多武器,甚至保养的非常好,依然崭新,锋利如初! 然后,这些装备就被里正们发放给闾里的合格男子。 所谓合格男子,指的是有过入伍经历,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然后一个个仕伍就在各个闾里组成了。 这些沮阳士民,随后就在里正们的带领下,排着队列,走向城市中的武库和演武场所在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沮阳城的城门口,一骑骑背着令箭的传令兵,分奔而去,奔向上谷郡的三个都尉所。 在当天下午的时候,这三个都尉所全部接到了命令,然后,一个个村庄,一个个乡亭,都被动员起来。 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整个上谷就完成了全民皆兵化。 兵力从动员前的不过四千,暴涨到了两万三千人! 其中,至少一万人拥有行伍经验! 但这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地方豪强! 上谷郡有十六个县,人口约四十多万。 平均每一个县有至少三个大地主,也就是世俗所称的豪强。 这些豪强,占地阡陌连野。 基本上佃户都是上百! 即使在以前,这些豪强也是汉室边塞上的重要战力! 至于如今…… 受益于假马令和北地骑士政策。 一队队骑兵,开始在这些豪强的宅院之中完成了武装。 然后,他们就在豪强的儿子们的率领下,向着沮阳集合。 短短三天之内,整个上谷郡的八成以上的豪强,都带着自己的子弟兵赶到了沮阳。 而他们带来的骑兵,加起来多达上千骑! 足以组成一个标准的汉骑都尉部! 更可怕的是,这些骑兵,人人战意高涨,士气沸腾,而且鞍马齐备!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骑兵,以为他们没有经过磨合,不过乌合之众。 在过去的历史上,匈奴人常常在他们手下吃亏! 而在历史上,这些豪强最终演化成了北方的军事贵族集团,活跃和影响了长达一千年的时间! 最鼎盛时,他们甚至可以决定王朝更替和兴衰! 如今,他们虽然没有那么牛逼。 但,却已经初露峥嵘了。 棘武站在城头,看着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民兵,得意的扶着胡须,赞道:“有此军心民意,匈奴人不来则已,来必蹈马邑之覆辙!” ………………………………………… 但直到现在,大多数民兵,还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在军营里流传。 许多人言之凿凿的说道:“必是陛下再次预见了匈奴人将入寇我上谷!” 然后,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同意。 当今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准确预见了匈奴人入侵了。 马邑之战,只是一个开始。 去年的安东之战,迫降了匈奴右贤王,则是一次高峰。 无数人都相信和默认了天子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给上谷下令。 不然的话,郡守怎么敢动员全郡? 而民兵们只要一想到,天子都已经预见了匈奴入侵,那么,恐怕句注军、飞狐军、细柳营,甚至于天子的亲卫虎贲卫与羽林卫,说不定都已经在来援的路上,所以,大家伙的心情也就轻松了许多。 有着这些王牌来援,匈奴人肯定是要跟马邑之战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大家伙则可以趁机捞到一大笔军功! 尤其是豪强们,人人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因为,当今天子,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哪个执杀生之权,操富贵贫贱之柄的天子了。 他现在已经将手都伸到了地府,伸到了九天之上,可以代天封神! 而生为人杰,死为鬼神。 这是汉室士大夫和贵族们的最高追求! 是以,人人都激励着自己的子弟们道:“尔等尽管虏力杀贼,无忧家中!” 而年轻人们则纷纷拜道:“大人教诲,小子们晓得,此行必不敢有辱家风!” ……………………………… 但在沮阳城里的一个商贾的商铺中,几个乔装成为逃奴的匈奴人,却是看着这一切面面相觑,甚至颤抖不已。 “汉朝人怎么反应如此迅速?”为首的匈奴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其他人则都是一脸灰败之色。 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汉朝人到底是怎么知晓了他们如此隐秘的行动的? 须知道,此番南侵,为了保证不被汉朝人察觉,匈奴主力特意在草原腹地集结,然后,洒出了无数斥候和探子,阻截一切可能泄露他们行踪的人和事物。 但哪成想,还是被汉朝人察觉,而且赶在匈奴人发起进攻前就动员了起来。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恐怕楼烦人那里,会是一个天大的陷阱! 只要想到这里,这些匈奴人就几乎想死!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楼烦人没有忽然叛乱,那么,入侵的匈奴骑兵,就可能会遇到天大的麻烦! ………… 今天就这一更,我捋捋思路,休息一下,明天继续玩~~~~~(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六十四节 变迁与新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新化城,正是五月盛夏,一年中最好的时光。 城外的田野,如今已是麦秀渐渐,禾黍油油。 纵横交错的土地中,沟渠林立,临河的各处,一台台水车井然而立。 沿着河道,张未央再次巡查了一遍,确认了‘雇工们’并没有偷懒。 “张司马!张司马!”一个三十来岁的,满脸富态的商人,满脸媚笑的迎上前来,将一本账薄,递到张未央面前,点头哈腰的渴求着道:“请司马在这上面签个字,也好让俺能交差!” 张未央学着自己的大兄的模样,拿腔作势的指指点点了一番,然后又从鸡蛋里挑骨头,痛斥了几处‘雇工们’的‘疏漏’之处,这才‘勉勉强强’捏着鼻子,在那账薄上签上自己大名。 而对方则明显的长出一口气,落下心中大石,笑着答道:“司马高义!谢司马赏脸!” 然后,十几个凶狠的黑衣游侠,就提着棍棒,驱赶着一百多位‘雇工’,从田间地头走出来。 ‘雇工们’被胁迫着,对着张未央跪下磕头,拜道:“司马高义,谢司马赏饭……” 张未央拿着眼睛,瞥了一眼这些‘雇工’。 他们的容貌各异,有来自倭奴列岛上抓来的矮小倭奴,也有从北方冰原抓来的白肤丁零奴、扶余奴,但更多的还是深眼多须的胡奴。 “这些夷狄,王先生教化的不错啊……”张未央赞叹了一声道:“恐怕再过几年,他们就可以归化了……” 这话一出,‘雇工们’都是喜不自胜。 汉室户口本,谁不想要? 一旦能够被确认归化,登记在册,立刻就可以编户齐民,拥有一百亩黑土地,还可以撘个属于自己的木棚子,甚至说不定还能娶一个小娘,生一窝孩子。 那王先生闻言,却是脸上有些抽搐,笑着道:“不敢当司马赞誉啊……这些糙货,想要归化,还得努力!” 但在心里,王先生却是希望这些‘雇工’永远没有归化的机会! 这样,他才能赚钱啊! 张未央却也只是说说而已,他负着手,踏着小步,哼着小曲儿,朝着远方的村寨走去。 自元德四年后,杂家思想就在这安东大地带起了思想的旋涡。 因为杂家的主张和呼声,非常契合安东贵族和军官们的利益,所以,一时间应者如云。 如今在整个安东都护府境内,上至朝鲜君、韩王、都护府都督等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的军人和百姓,都已经是杂家思想的拥泵。 就如齐鲁吴楚地区强盛的儒家一样,杂家在强盛起来后,自然就会推行自己的世界观和社会观。 并且还会千方百计的想法设法的让社会和民众都遵从自己的道德观和礼法观。 而很不巧,杂家与法家一样,是主张‘废奴’的。 而且杂家更激进——他们要求社会没有奴婢。 人可以有贵贱上下,但在人格和尊严上,应该是平等的。 诚如平壤学苑的伍被所言:帝以天为治,天以民为心,民至所欲,天必所之。 更引用了上古的圣王之言: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 进而引申出今日杂家的社会观:凡人君之治,莫大于和阴阳。阴阳者,以天为本,天心顺则阴阳和,天心逆则阴阳乖;天以民为心,民安乐则天心顺,民愁苦则天心逆。民以君为统,君政善则民和治,君政恶则民冤乱。 人家还拿着当今天子的诏谕和那被铭刻在宣室殿上方的格言来做注解,让安东贵族和士大夫都纷纷点头称是。 由是,杂家的主张渐渐为安东全境所接受。 既然天子口含天宪,代天牧狩,而天却由人民的意志所决定。 那么,用人民为奴,就是不道德的! 是要被天所厌弃的! 为了表明自己是进步的,同时也是与天子的意志同步的。 在元德五年,安东全境就解放了所有的汉人奴婢。 改而用了‘雇佣制’……嗯……就是跟人签个契约,让他为自己服务,比如十年这样子,期间给与薪水啊,比如说一千钱这样子…… 然后,大家就发现,好像这么搞,比以前的搞法更有好处啊! 最最重要的是——这么玩,还可以得到道德优越感。 于是,今年开始,连夷狄奴婢也开始玩起了雇佣制。 而且,由于以前韩王和真番王,都搞过派遣工制度。 所以,这些夷狄奴婢,被人玩出了更多花样! 譬如,定时雇佣制,就很适合被护濊军以及屯垦团使用——在农忙时候,雇佣一批‘雇工’让他们为自己干最累最苦的活,然后随便给点钱就可以了。 而这样的玩法,因为利益特别大,所以吸引了许多在淘金中赚钱的游侠也转而进入‘雇工’业。 就像方才那位王先生一般,拿钱买上几百上千奴隶,再去官府备个案,拿到一个许可,然后带着他们到处找活——绝对不愁找不到活干! 无论是在农忙时帮忙收割、耕作,还是去给楼船衙门晒鱼,或者给安东都护府修路。 总能赚到钱! 而且,比起以前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淘金生涯,更有保障,社会地位也更高。 但,长期用奴隶,从事这样的繁重工作,时间久了,肯定会出问题。 所以,在杂家的呼吁下,经过安东都护府与各方协调,终于出台了一个政策——所有的夷狄奴婢,只要工作认真负责,而且心慕王化,在工作三年以后,就可以申请归化。 归化成功者,可以由官府出钱,为其赎身,立刻获得自由。 官府还将授予其土地、屋舍以及工具——这些当然也是贷款,要还的! 于是,所有夷狄奴婢,全部都安心了。 一个个工作认真负责,而且做事勤恳。 人人都在等着自己归化的那一天,成为一个光荣的汉室臣民的那一天。 但,张未央知道,其实即使归化了,那也是一个陷阱。 因为归化后,假如没有发生奇迹,那么,至少五年内,这个人的一切努力和勤奋所得的财产,全都得拿去还债,之后十年也得掰着指头过日子! 倘若运气不好,更是随时会破产,辛辛苦苦开垦和耕作的土地,将被官府没收,而自己更是会将进入那些工坊和作坊,继续工作还债。 不止是夷狄奴婢,一般的汉人移民,倘若不注意不努力,也是这个下场! 在这安东大地,除了屯垦团的移民和护濊军的军属,属于有保障的群体。 其他人,都得为自己的未来生活而奋斗。 农民得努力耕耘,商人要抓紧时间赚钱,雇工们更是得认真努力,争取早日归化。 想到这里,张未央就不禁有些庆幸,但他也知道,即使是他也需要努力! 护濊军已经越来越正规化了。 未来,在这护濊军想要升迁,除非得到战功,不然难度会越来越高! 甚至,假如他不能跟上护濊军的脚步,那么就极有可能被退役。 所以,张未央没有回家,而是来到村外的军营,穿上甲胄,开始操练起自己的部队。 护濊军是驻屯野战军,所以,在平时是散落在新化城方圆三百里的广大沃土上,一边照顾家人,一边进行军事训练。 只有在战时才会集中起来。 不过,虽然是驻屯军,但护濊军的装备,现在已经不比飞狐军等老牌强军差了。 原因很简单——护濊军有钱啊! 仅仅是黑水河里的鱼干,每年的产量就是十万石左右! 再算上淘金潮带来的商税收入,安东都护府每年收入上万万! 因为安东都护府是新开拓之地,所以,天子特诏,准许安东十年不用对国家上缴财税收入。 这些钱,虽然大部分都被用来开垦土地,修整道路、水利,但也有不少流入了护濊军,成为军费。 而护濊军本身可以得到国家拨款和真番、朝鲜、韩国等藩国的军费支持。 是以,护濊军的装备比起细柳营来,都可以说不落下风,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强一些。 譬如张未央所部就是一个标准的强弩司马。 全司马拥有三个强弩什,装备有汉军最新的神臂弓,射程超过一百五十步,足可穿透厚甲。 而另外七个什,则是轻弩什,装备的弩机,灵活轻便,可以在战场上完成阻截和遮蔽敌人的任务。 但,这都不算什么…… 毕竟,弩兵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军种。 一个弩手,只需要三个月的训练,就可以熟练掌握战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弩手。 哪怕是神臂弓的弩手,也是如此! 原因很简单,弩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需要瞄准射击就可以了。 所以…… 真正的汉军强军中的弩兵,都是随时可以转职成为刀盾兵,跟着大军一起冲锋陷阵的。 护濊军自己所编写的《练兵纪要》里就写的很详细:凡遇敌,敌在一百五十步,则以强弩攒射,敌至六十步,再以弓弩齐射,敌进二十步,弃弓弩而执刀棒与敌接战,陌刀出焉! 所以,在张未央的军种,除了神臂弓的射手外,其他弩手身边的地上,都放着一柄简化版的陌刀,或者长剑之类的兵器。 这是高阙之战带来的影响。 在高阙之战中陌刀发挥了奇效,所以,天下各军都大力装备陌刀。 但是,汉军主力所用的陌刀,不仅仅造价昂贵而且制造繁琐。 目前产量一年可能也就几千柄! 其他军队就只好纷纷装备各种简化版的陌刀了。 反正只要找根比较坚硬修长的木棍,再绑上一个长刀的刀头,也不拘刀头的形状、大小和材质——只要能砍人就行了。 如今,这些各种各样的简化版陌刀,风靡天下。 休说是各个军队的弓弩兵了,就是各地的郡兵和民兵,也纷纷装备。 现在的汉室天下,各种各样的简化版陌刀的数量恐怕已经成千上万,甚至可以说是当世装备数量最多的兵器之一。 能排在它前面的,大抵也就只有弓箭、剑和长矛了。 而张未央的部队,每天练习的最多也是近战格杀,而非弩机攒射! 毕竟,现在天下人人皆知,弓弩只能阻敌而不能败敌。 而如今的汉军是进攻型军队,再非过去的纯防御军队。 所以军队,将来都可能要出塞去与匈奴人在广阔的大草原上决战。 若不想被淘汰,沦落成为郡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弓弩兵也要拥有冲锋搏杀之力! 走进演武场里,张未央一个士兵一个士兵的看过去,仔细看着他们的操练,不时提起手里的棍棒就是一棍下去。 “操练之时,都要用心!”张未央大声的对着自己的士兵们道:“决不可掉以轻心,因为这些技能在战场上,都能用得上,甚至可以救你们一命!” “知道吗?”。 “诺!”士兵们纷纷大声喊道。 但张未央还是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太满意。 这些士兵里,有一半以上的新兵,而且大都是他的父老乡亲。 赵国的士兵,自古就是慷慨有余,纪律不足,而且有些浪漫。 赵兵的好处在于,他们作战勇敢,悍不畏死,而坏处则是容易上头,也容易义气用事。 张未央自己当年就曾经在军队里有过这些缺点,他花了两年时间,才适应和接受了军队的秩序和纪律,变成了一个沉稳冷静的军官。 但这些新兵,就没有他当年的好运气了。 当年,护濊军新立,兵少,好兵就更少了。 一个优秀的士兵,甚至会得到当时的护濊军都尉薄世等高层的亲自指教、训练。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都督薄世最多也就是召集一些像他这样的司马训诫和申斥一番。 而即使是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新兵们训练。 所以,这些新兵只能依靠自己…… 正想着这个事情,忽然,军营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背负着令箭的传令兵,策马进入军营,对张未央大声喊道:“都督有令,命诸司马校尉,即刻带兵前往新化城集合!” “啊……”张未央惊讶了一声,然后,立刻挺胸道:“诺!甲部司马张未央得令!”(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六十四节变迁与新兵: 第一千两百六十七节 悲剧的楼烦贵族 【四千六百票加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距离汉室造阳地东北约五百里左右的草原腹地。 匈奴右谷蠡王亦石,将自己的大纛建在此地。 “斥候们回报的情况如何?”亦石问着自己的亲信,涂酋王可尔马丹:“楼烦人那边有回应了没有?” 在两天前,他就已经率部抵达此处。 开始计划起了对造阳的攻击。 而亦石很清楚,想要攻破造阳,最好的办法是跟军臣所说的那样,诱降楼烦人。 这个事情,亦石想的很明白,也很清楚。 他觉得,楼烦王应该是会投降的。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在马邑能降,也可以在造阳降。 更别提,亦石听说这个汉朝的楼烦候,日子过的并不怎么样。 汉朝人剥夺了他对部族的控制权,丢在了沮阳,只给他富贵,而不给他权势。 亦石相信,他是肯定会答应的。 而楼烦骑们…… 一群卑贱的奴才而已!主人召唤,他们敢不听从吗? 反正,在草原上,主人鸣镝一响,奴才们除了服从外,没有任何选择! “回禀大王!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可尔马丹低头说道:“派出去联络的使者,也都没有见到回信……会不会出事了?” “应该不会吧……”亦石也有些拿不准,但,他知道,倘若没有楼烦人策应,他就得带着自己的本部万骑拿命去填那造阳了! 至于军臣派来的军队? 指望他们拼命,不大可能! 这些家伙与其说是来帮忙,不如说是来监视他的。 毕竟,匈奴人已经有过一个投降的右贤王了,再也受不住一个投降的右谷蠡王带来的打击。 而且且之投降,匈奴还可以无所谓。 毕竟,那只是一个挂着右贤王头衔的呼揭王罢了。 说不定挛鞮氏不少人心里面都暗爽呢! 但他若投降,那打击就太大了! 一个挛鞮氏的右谷蠡王投降,将严重动摇匈奴的统治! 甚至可能带来连锁反应,让许多人都觉得,匈奴要亡了! 亦石当然不可能投降! 但问题是军臣不知道…… 现在,楼烦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而军臣一直在催促他立刻发起攻击。 这让亦石有些心烦意燥。 他的本部,也就那么点人,若是打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可不愿意跟尹稚斜一般,落得连儿子都保护不了,血脉断绝的悲惨下场! 所以,亦石道:“派人去告诉单于:楼烦没有回应,不要再催促了!” 想让他拿着自己的本部去拼命?做梦吧! 若老上单于活着,他可能会听从命令,因为老上单于做事公平,损失多少,加倍补偿。 但军臣的话,就算了吧! 折兰人在马邑损失惨重,全军覆没,但军臣事后就补给了折兰四万奴隶,就这么点奴隶,还是西征后才补全的。 其吝啬至此,可见一斑! ……………………………… 距离亦石大纛约五百里的草原的一个湖泊旁,军臣将单于大纛立在此处。 同时将牲畜群也放在这里。 此地,距离汉朝的长城,起码有六七百里。 这也是马邑之战,尹稚斜的牲畜基本被汉朝人抄了带给匈奴的教训了! 军臣可不愿意,重蹈马邑覆辙。 这百多万的牲畜,更是整个幕南的命根子,若是再被汉朝人抢了。 幕南部族,就等着全部饿死吧! 即使是幕北部族,今年也得挨饿了! 不过,牲畜群放在这里,安全是安全了,但因为距离长城实在太远,所以,未来的匈奴军队,一旦无法从汉朝境内得到足够补给和补充,那么,这漫长的补给线就会要了匈奴军队的命! 但,军臣也没有办法! 毕竟,比起补给线拉长带来的麻烦,老巢被汉朝骑兵端了,造成的伤害更大! “亦石这个混蛋!”军臣一脚就将亦石的使者踹翻在地上:“没有楼烦人配合,他就不能发起攻击吗?用攻击逼迫楼烦人投降啊!” 说着他就想要拔刀杀人。 “大单于息怒……”军臣身边的那位刚刚被释放不久,如今被封为屯山王的故若鞮王连忙拉住自己暴躁的哥哥,说道:“右谷蠡王,确实是有些苦衷的……不若大单于派人去告诉右谷蠡王:若能破造阳,则造阳之财产牲畜以及兽医,全部归右谷蠡王所有……” “嗯……”军臣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那个弟弟,甚至觉得他是不是被关傻了! 那造阳的楼烦人的驻地里,可是有着数以十万计的牲畜,甚至包括了数万匹战马! 这可是连他都眼红和觊觎的财产! 都给了右谷蠡王亦石,这怎么可以? 更别提楼烦人拥有的兽医了! 传说,汉朝皇帝派给了楼烦人三百多位兽医,而且,人人技术精湛! 这就更是无价的财富! 兽医啊,即使是他,也不过是在西征路上,劫掠了百多人而已。 而且,这些兽医的技术,还很烂,根本比不上汉朝兽医的水平! 若有可能,军臣根本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但屯山王却在他耳边,轻声的道:“大单于暂时先答应了他又何妨?等右谷蠡王的本部拼光了,他拿什么守住这些东西?到时候大单于遣一使者,即可全部收回……” 军臣这才点点头,道:“就按屯山王说的办,告诉右谷蠡王,若能拿下造阳,甚至沮阳,则右谷蠡王所得,全归右谷蠡王及参战部队!” 那使者连忙拜道:“奴才一定将大单于的命令告知右谷蠡王!”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美丽壮观的造阳大草原,如今已经有了八九百里的地盘。 楼烦骑兵与乌孙人在此毗邻而居。 一处处屯堡,井然而立。 赵蒙穿着自己的甲胄,佩戴着象征他身份的肩章,走在自己家的牲畜圈前。 可爱的小女儿,在其母亲怀里咿咿呀呀的叫唤着莫名的声音。 这让赵蒙感觉到非常安心。 “将军已经下令,要求各屯堡收缩,我们屯堡,明天就要转移了……”赵蒙对着自己的妻子道:“赶紧带人收拾收拾,将牲畜和家里的家当都准备好,随时转移……” 他深情的看了看自己的屋舍,自己的牲畜圈和兽栏。 这些都是他自己一点一滴,动手搭起来的家。 也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家园。 但现在…… 他却不得不亲手放火烧掉它们! 因为将军有令:不得留一瓦给匈奴! 所以,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不得不去做。 “圣天子啊,请保佑我的妻女和牲畜,一路平安,请您降下神威,让匈奴贼子全部暴毙……”赵蒙在心里祈祷着,祈求着。 而他心里对于匈奴人的仇恨值,也因此达到最高。 这是他的家,是他妻子和女儿的家,这里到处都留有温馨和温暖。 是他这辈子最眷念的地方,但现在,却因为匈奴之故,而要亲手烧毁。 这让他心如刀割! 最让他愤怒的是——他清楚,假如匈奴果然大举入侵,那他的妻女以及牲畜,就都将陷入危险! “这是我的生活,我的家园……”赵蒙攥紧了拳头:“该死的匈奴贼子,你们居然胆敢来破坏!我对天神和天子发誓,一定要杀光你们!” 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门外走进来,凑到赵蒙身边,小声的道:“赵队率,过来一下……” 赵蒙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屯里的一个司马。 曾经是楼烦部族的骨都侯,投降后,因为各种原因,而被从校尉一路贬为司马。 最近更是被任命为别部司马——让他来主管本屯堡的卫生。 赵蒙有些疑惑,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但还是跟了过去。 对方带着他七绕八绕,进入屯堡里的一个宅院,赵蒙抬头一看,发现本屯堡的队率们都在。 但,全部都是楼烦军官,一个汉军官也没有! 这让他警惕万分! 然后,当从宅院走出一个人时,更是让他暗暗抓住了刀柄。 因为那人曾经是楼烦部族的左大当户,也是赵蒙过去的主人。 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视他们如同猪狗一般的奴才。 但此刻,这个过去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却对赵蒙等人和颜悦色的拱手,说道:“啊呀,各位勇士,多年不见,如今诸位勇士都已经成才了,让我这个主人,真是特别有面子……” 赵蒙静静的听着他的话语。 “主人?”赵蒙在心里嗤之以鼻。 他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伟大的汉天子! 至于眼前这人?豺狼而已! 赵蒙甚至想要一刀砍了他! 就凭你也配做我的主人? 但,他多多少少还是忍住了,但面色却已经非常不善。 而其他如赵蒙一样的人,还有不少。 这些过去的匈奴楼烦部族的牧奴和骑奴,如今都是汉军楼烦军的军官,不仅仅拿着国家薪水,而且,都有着家室妻儿,对于所谓的旧主人,真没有什么感觉。 错非是有所顾忌,大家甚至可能会立刻拂袖而去! 但那个‘主人’却是浑然不知,或者说,根本没有去看这些自己过去的奴隶的神色。 对他来说,他是主人,天生就可以主宰这些卑贱的奴隶的命运。 主人让他们做事,他们难道敢不从吗? 之所以和颜悦色,还是捏着鼻子做的行为。 是以,他非常骄傲的道:“勇士们,现在,大单于已经带着雄兵百万,列阵草原,大单于派使者来传信:楼烦勇士,若是率众反正,则既往不咎,不然,铁骑一到,尽屠之!” 赵蒙听到这里,终于忍耐不住了。 “尽屠之?”赵蒙冷哼一声,逼上前去问道:“谁敢?” 那贵族托着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厉声盯着这个自己过去的奴隶,卑贱如猪狗一样的家伙,道:“奴隶,你是怎么与主人说话的?跪下来!” “奴隶……呵呵呵呵……”赵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身过去,拔出自己的佩刀,直接捅进对方的肚皮里面,使劲的搅动,咬着牙齿,揪住他的脖子,道:“吾乃大汉楼烦骑队率赵蒙,不是你这个狼子野心的贼子的奴隶!若说主人……除了圣天子,谁也不是我的主人!” 说着,赵蒙就狠狠的拔出刀子。 对方被这忽然袭击搞蒙了。 在草原上,从来没有奴隶敢于对主人顶撞,更别说拔刀了。 腹部的剧痛,让他痛苦不堪,他吐着血沫,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你这个贱奴,怎么敢对我拔刀?我可是左大当户,是你的主人!” “屁的主人!”赵蒙挥起长刀,径直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然后沐浴着血雨,提着脑袋,对着满院子都还在震惊的楼烦骑军官以及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贵族们说道:“汉天子万岁!诸君,随我杀贼!” 醒悟过来的楼烦军官们纷纷醒悟,立刻全部拔刀,冲向那些贵族。 “奴隶?哈哈哈……”一个楼烦骑军官狞笑着扑向一个过去曾经哪怕是从他面前走过也需要跪下来俯首的贵族:“吾可是大汉队率!天子赐给我的勋章都还在呢!” 顿时,满院喋血。 这些养尊处优,习惯了锦衣玉食的贵族,哪里是这些日夜操练,久经阵战的军官的对手,不多时,就全部被砍翻在地。 一个个人头,都被提溜起来。 然后,赵蒙就带着军官们,提着人头,走出院子,大声道:“汉军赵蒙(赵敬)斩匈奴细作于此!” 顿时,整个屯堡都沸腾了起来。 人人都争相过来察看这些首级,然后人人惊呼:“这不是从前的XX吗?这可是贵人啊……” 当他们得知,这些人,居然企图回来,蛊惑楼烦骑,让大家投降匈奴,再次变成他们的奴隶时,人人都是咬牙切齿,纷纷骂道:“贼子居然敢来祸害我们?”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楼烦人再想回到过去那种被人视若猪狗,呼来喝去,动辄做成祭品的奴隶生活了。 他们现在是大汉楼烦骑,是有尊严和荣誉以及自豪的大汉臣民! 不是你匈奴单于的奴隶,更不是某个贵族的猪狗和工具!(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六十八节 大战开幕 【4700票加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天傍晚,一百多个圆溜溜的人头,被摆在了灌何面前。 其中,甚至有着天子所封的楼烦候的人头! 这让灌何惊诧莫名。 “将军,这些贼子居然胆敢蛊惑军营,企图背主叛汉,实在罪无可赦,卑下已经将他们全部杀了!”一个旧楼烦贵族提着那楼烦王的人头说道。 这楼烦王,或者说楼烦候,曾经确实是楼烦人的共主。 但在现在…… 除了某些傻瓜外,谁还将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当这个傻瓜以为可以劝说自己时,被他立刻带着士兵砍成了零件——开什么玩笑,再迟一步,就不止是这个笨蛋要变成了零件了,自己也得变成零件! 这傻瓜脱离楼烦部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根本无法指挥任何人! 而且,今天楼烦人的生活,比起过去,好了无数倍! 所有人,都感恩大汉天子,都感佩大汉帝国,都已经将自己视为大汉臣民了。 但他却还在做着自己过去一呼百应的美梦! 真是可笑! 灌何闻言,却是大惊!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好在下面的将官给力,不然,一旦出了问题,就不仅仅是他要GG,这造阳和什辟也会失守。 到时候,长安震怒,他就将成为家族的罪人。 父祖的威名,将毁于一旦! “善!善!”灌何点头道:“忠臣义士也!” “吾将上书天子,为尔等请功!”灌何当即激励道。 而且他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这些楼烦人变成了忠臣义士,这就是他的文教之功啊! 可以教化夷狄的大臣,多稀罕?多珍贵? 若是再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立功,未来未尝不可以如祖父懿候灌婴一般,出任汉家丞相! 而此事,也让灌何知道,匈奴人马上就会向造阳发起攻击! 于是他立刻下令:“命令全军各屯堡,立刻撤退,撤入什辟境内!所有不能带走的东西,全部焚毁,不可留一根草给匈奴人!” “诺!”诸将立刻轰然应诺。 “再给沮阳传信:匈奴恐将入寇,请郡守立刻传警,同时遣人来什辟,助我等防守!” 造阳是肯定不能守的,因为当地是一片坦途。 但这什辟,地势险要,山峦起伏,绝对可以一守! 但,守什辟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给楼烦骑和乌孙骑的牲畜和家人撤退争取时间,同时在此给与匈奴足够大的杀伤。 灌何很清楚,匈奴不来则已,来则必是气势汹汹。 而作为灌婴的子孙,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正如他祖父懿候灌婴当年率军北上收复河南地一样,在必要时刻,应该主动放弃不能守的地区,节节抵抗,等待援军! ……………………………… 当天,造阳连夜开始撤退,一个个屯堡的牲畜群和家属,首先撤离。 无数人在夜晚举着火把,看着自己的家园,渐渐燃起大火,然后纷纷放声痛哭。 赵蒙的妻子,哭的特别厉害。 “当家的……我们的家没了……”赵氏抽泣着,伤心无比。 对赵氏来说,家,意味着更多东西,不仅仅是温暖,还有对财富和未来的期望。 如今,却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家里的畜栏,火坑、地窖还有兽圈,都没有了! 她伤心的抱着女儿,趟在赵蒙怀里,哭哭啼啼的道:“俺本来还想今年再挖两口青储窖,这样就牛犊和马驹冬天就不用担心没有奶吃了……现在,一切都没了……” 赵蒙抱着自己的妻子,安慰着她道:“等打退匈奴人,俺一定给你重建家园,修更多的青储窖,建更高更大的兽栏!” 赵氏这才破涕为笑,点点头道:“那俺还要再建一个蚕房,在家里的院子里种桑树,这样就可以养蚕织丝……” “都依你……”赵蒙抱着自己的妻子,重重的许下诺言。 同时,他心里的怒火也炽烈了起来。 他的家,他温暖的家,因为匈奴人,毁掉了! 这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眷念的地方! “匈奴贼子!”赵蒙发誓道:“吾与尔等誓不两立!” ……………………………… 造阳燃起的大火是如此炽烈,以至于草原上的匈奴斥候,哪怕隔着数十里,也能看的仔细。 “汉朝人内讧了吗?”但这些斥候却是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我们的计策生效了,赶快回去报告右谷蠡王!” 只要楼烦人跳反,这数千骑加入到自己这边,那么,汉朝的边塞防御就会出现一个大漏洞,自己的部族就可以趁机攻进去,烧杀抢掠,享用汉朝人的美酒、女子、财富! 只要想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呻吟起来。 对他们来说,征服、杀掠**淫,就是他们的天堂! 他们立刻快马加鞭,赶往部族的驻地,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知大王! 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亦石就见到了这些回报的斥候。 “楼烦人果真反正了吗?我怎么没有见到楼烦人的使者?”亦石还是有所疑虑的。 但他的左右,却是根本按耐不住的跳起来,说道:“大王!或许是因为与汉人火并,使者没有来得及赶来……” “是这样的吗?”亦石有些犹豫。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但,恰巧就在这个时候,他派去单于庭的使者也回来了。 使者告诉他:“大单于说了:若大王能够攻下任何汉朝的地方和城市,那一切东西都归大王及参战者所有!” 这下子,亦石也没有办法冷静了。 至于军臣派来监视他的那个须卜氏族的万骑长须卜当户也激动起来,劝道:“大王快快下令吧,我军趁乱一定可以杀进去!奴才愿意给大王做先锋!” 现在,楼烦人内讧,他们当然得快点过去,说不定趁乱可以杀光包括楼烦人在内的所有人,然后,将那个地方的所有牲畜和财富,最重要的是那些兽医吃惊肚子里! 在财帛面前,哪怕是亦石,也无法再冷静了。 再加上,须卜当户说愿意做先锋,亦石也终于下定决心,道:“好!传令各万骑,立刻出发!” 顿时,满帐欢呼,然后,苍凉的牛角声响彻天地。 数不清的匈奴骑兵,纷纷在自己的主人和贵族带领下,翻身上马,人人都在嘴里喊着:“大匈奴万岁,杀光汉朝人!” ………………………… 因为只有两千字,所以只算一百票! 但我今天也怼了差不多2w字啊~ 虽然不如前天,但也很牛逼了~ 明天再想想情节,后天继续~ 而且,是从4700票开始算加更哦~~~(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七十一节 英雄豪杰(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而在燕国地区,情况与赵地,稍微有些不一样。 假如说赵国人民是慷慨激昂的浪漫之士。 那燕国的百姓和贵族,则是张扬而凶狠的代名词! 正如后来司马迁给他们做的评价——民雕悍少虑。 注意是雕悍! 意思是说,燕人的性格,犹如猛禽,凶悍、敏捷、咄咄逼人。 燕国大兵,虽然在历史上,诸夏内战,不是很给力。 也就是乐毅之时,牛了一把,差点灭亡了齐国。 但对外,却是将他们的这个性格发挥的淋漓尽致! 以一隅之地,幽燕之土,燕国兵曾经北却诸胡,打得东胡人只能龟缩到饶乐水,向北拓土一千里,营造起造襄长城,然后又掉过头来,暴打萁子朝鲜,向东拓土三千里! 而燕国,在其亡国之际,是六国中反抗最激烈的,即使楚人自豪的声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但楚人到底也没有做到,敢于去刺杀秦王的事情! 此刻,燕蓟大地上,当年太子丹与高渐离送别荆轲的诗歌,再次响彻! “风萧萧兮易水寒,丈夫去兮不复返!”燕国的豪侠们,唱着这首前辈的诗歌,收敛起自己的武器和装备,昂首阔步,跟上同乡的脚步,向着蓟城而去。 短短数日内,燕国这个人口不过百万的诸侯国,就在蓟城聚集了四万人马。 其中一大半是本来没有接到征召命令的游侠、豪杰以及地主豪强。 对燕国人民来说,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数百年,将近千年。 他们曾经与犬戎战斗,与东夷战斗,与东胡战斗和朝鲜战斗,也与匈奴战斗,更与东方六国打了数百年。 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好斗基因,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们。 由于历史的缘故,燕国人民的性格里,永远存在着一些悲情色彩。 是以,燕人都以战死为荣。 在燕国文化里,上阵杀敌,战死最光荣,临阵逃跑的人,会被人唾弃和责骂一辈子。 自战国以降,燕军和燕将,就少有投降和逃跑者,燕军常常在不利的环境中,顽强作战。 但,他们的上层,却不是很给力。 自昭王以后尽出废物! 此时的蓟城王宫里,现任燕王刘定国,就跟一个被吓坏了的妇孺一样,哭哭啼啼,畏畏缩缩的躲在自己的寝宫里,搂着两个妃子,日夜流泪。 “完蛋了……完蛋了……”刘定国将脑袋深深埋在自己妃子的胸脯里,就跟一个受惊的老鼠一样:“匈奴人来势汹汹,若攻破了渔阳,寡人休矣!” 他与自己的贴身宦官商量着:“若匈奴人攻破渔阳,你们就立刻为寡人准备车马,带兵护送寡人,前往邯郸……” 就连他的宦官们听到这样的话,都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有人说道:“大王,您身负陛下之重托,守土之重则,不可轻言弃国啊……” 但刘定国却是拿眼一撇,道:“寡人可不想留在这里,为匈奴所掳……一旦寡人不幸,恐怕天下都要震动……” “你们这些阉竖,休要多言!快快为寡人准备车马及撤退路线……” 这些宦官没有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但,等出了宫门,他们却都叹道:“敬王(刘泽)、康王(刘敬)两代先王遗德,尽毁于竖子之手啊!” 想当年,燕敬王刘泽,来到这燕蓟大地为王,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整修边墙,训练士卒,随时准备抵抗入侵的匈奴军队。 康王之时,虽然康王喜欢文士,但其骨子里也是一个君子。 但哪成想,如今的这位大王,根本就是个软蛋啊! 而不仅仅一个刘定国想跑,燕国的许多贵族和大臣,都被十万匈奴骑兵压境的消息吓傻了。 许多人慌不择路的乘着马车,逃出蓟城,甚至还有燕国的都尉、校尉和列侯,弃官而逃。 这个时候,匈奴人还没有发起任何一次攻击——他们甚至还没有出现在渔阳外围的草原上。 这让从四面八方,赶到燕蓟的民兵和豪杰们,看到这种情况非常失望,内心深处的悲情再次泛滥。 燕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上层背叛了。 当年,乐毅伐齐,形势一片大好。 但偏偏国家的上层,将征齐燕军出卖了,可笑的惠王用一个小人换掉了乐毅,结果就是强盛无比的燕军惨败在田单的火牛阵中,齐人创造了奇迹,而无数燕国英雄,喋血齐境! 又如当年,秦国大兵压境,燕国士兵和军官们,纷纷发誓,誓与国家同生死。 但是…… 在易水河畔,原本慷慨激昂,发誓与军队共存亡的燕王喜和太子丹,却在战事不利时,带兵逃跑,导致大崩盘,无数英雄喋血于易水之畔! “这些蠹虫……”无数人痛骂着那些逃跑的小人,同时无比担心蓟城的燕王逃跑。 虽然他们不知道墨菲定律,但他们知道,坏事情不会单独出现。 而燕国王宫,也果然有燕王想跑的消息传出来。 这让燕国豪杰们,心里难受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的满腔热血,总是这样被高层的肉食者所出卖。 他们所珍视的,却被那些大人物,弃之如敝履! 一时间整个蓟城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不过好在,现在的燕国人民,不仅仅只有一个燕王可以依靠。 元德六年五月已亥(十六)。 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率领的护濊军先头部队,三千人从泉州登陆。 薄世一登陆,就听到了有关蓟城的消息。 他闻讯后,立刻就骂道:“竖子!想学合阳候?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当年,高祖命其堂兄刘仲为代王,本意是想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结果,刘仲这个废物在匈奴兵入侵时,还没有打到代国,自己就带着妃嫔子女,以风驰电挚的速度逃到了雒阳,匈奴骑兵竟追之不及,只能望而兴叹,逃跑大王的名头,从此就挂在刘仲脑袋上。 不过,刘仲因为是高祖的堂兄,所以,事后并没有按律处理,而只是废为合阳候。 但,你刘定国是谁啊? 真以为当今天子的刀不够快? 齐鲁四王的尸体就在哪里摆着呢! 但薄世也不敢怠慢此事,万一燕蓟真要出了乱子,他也担当不起! 于是,薄世当即率领自己的亲卫队三百骑,从泉州马不停蹄,直奔蓟城,入城后直入王宫,面见刘定国,直接道:“大王身负王命,有守土之则,御国之重,请大王上城墙,与燕国士民共存亡!” 说着,也就不管刘定国怎么想,直接命人架起这个怂货,就要往城墙上走。 刘定国却是被吓傻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哭着道:“都督饶命啊!那匈奴兵又凶且狠,万一打破渔阳,寡人将死无葬生之地啊……” 薄世听了,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康王一世英名,怎么出了大王这样的子嗣?今大王身为燕国之主,有守土之则,备虏之任,纵不能上思陛下之圣德,也该为国家社稷考虑!” 说着,薄世就拔出刀子,架在这个怂蛋的脖子上,威胁道:“大王倘若不能与国家社稷共存亡,那么下官就只好让大王暴卒,从大王兄弟中选一个可堪一用的来为燕王了!” 刘定国被逼无奈,只好捏着鼻子,点头道:“既然都督这样说了,那寡人就只好从都督之议,与国家共存亡!” 就这样,刘定国被薄世架着,走到蓟城的城楼上,将自己的王旗打起来。 燕国的军队和豪侠们,看到自己的大王的王旗,出现在城头,又看到了大王本人,亲自拿着武器,战在城头上,纷纷感动不已。 “哎呀,果然是敬王子孙,康王的儿子啊……”许多人看到这个情景,想起了已故的两位先王。 燕敬王,以刚猛著称,当年,这位大王就国后,曾经亲自带兵,勘察了渔阳和右北平一带的防御,更修复了造襄长城燕国段的防御。 康王在位时,体恤百姓,轻徭薄赋,也给燕国人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当今燕王,虽然说大家都听说过他那些不成器的事迹。 但在这样的危机关头,却敢于出现在城头,公开打起王旗,这说明,这位大王还是不错的嘛,小节有亏,大节不失! 事实上,在经过了子之之乱与惠王乱政后,燕国人民对于自己的大王的要求,已经从召公和昭王,下降到了只要不跑不背叛,就是一个好大王的地步…… 其要求之低,真可谓是中国之最! 而在全城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后,刘定国被薄世逼着,拿起一份稿子,对着全体军民说道:“寡人,宗室也!刘氏之支脉,幸蒙陛下不弃,先王垂怜,用为嗣子!寡人诚德薄,上不能奉天子,下不能恤百姓!然寡人知寡人之职也!寡人身为燕王,受社稷之重,有保宗庙之职!今北虏来袭,士民惶恐,诸臣弃官者无数!然寡人对天盟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纵使全燕只余寡人一人,寡人也当奋勇杀敌,守国家之宗庙,护百姓之桑梓!” 顿时,燕国豪杰们立刻欢声雷动! 当年,子之之乱时,燕受赵齐之侮,又有秦韩相迫。 但燕人从未放弃和妥协。 他们在内有昏君,外有强敌的情况下,自发的与齐赵战斗,与韩秦周旋。 甚至顶着赵国的压迫,立太子平为王,是为昭王,开启了燕国历史上的辉煌一页! 如今,燕国人民,发现自己好像又来到了昭王时期。 最开始,昭王也不是一个好太子嘛。 但昭王懂事后,却内除奸臣,外却强敌,任用秦开、乐毅,对齐用兵,几乎全取齐国,对夷狄用兵,向北拓土一千里,向东拓土三千里! 如今,圣天子在位,燕王也愿意与国家共存亡。 那大家伙还有什么担心的? 奋勇杀敌就行了! 刘定国却是接着说道:“今寡人年二十,身自将,寡人幼弟年十四,亦为士卒先,皆以国家社稷为重,与君等共进退!” “大王英明!”燕国军民立刻又是欢声雷动。 对他们来说,有这样的大王,再也不能要求太多了。 但没有任何人发现,刘定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双腿颤抖不已,额头上更是冷汗凛冽。 只能说,胆小鬼就是胆小鬼! 连演戏工作都做不好! 但,薄世也没有办法,而且,其实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谓燕王,做个泥塑的雕像就可以了。 “请大王记住今日的誓言!”薄世对刘定国道:“臣将遣官吏日夜监督,每日必将带大王,于城头宣讲,乘车入军营市井之中,激励士卒!” 刘定国闻言,立刻就哭丧着脸,道:“还请都督饶命……” 让他每天都这样来,还要去市井和军营? 杀了他吧! 薄世却是冷笑着道:“大王若不愿意,那臣就只好告诉燕国臣民,大王劳心军务,积劳成疾,不幸暴卒了……” “啊……”刘定国顿时就吓得尿裤子,只好跟小鸡啄米一般忙不迭的点头:“……寡人一切从都督之命……” 但心中却是恨死了薄世! 他觉得薄世完全就是没有将他这个燕王放在眼里,动辄就拿死来威胁他! 真以为他怕吗? 嗯…… 确实是怕…… 这位安东都督是薄太后的侄子,天子的亲信,说要砍他,还真有可能砍他! 刘定国连匈奴人没入境就吓得半死,想要逃跑,怎么敢赌薄世不敢杀王? 薄世却是看着这个家伙,气不打一出来,若有可能,薄世真是想砍了这个混蛋。 好险才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薄世叫来自己的亲兵,吩咐道:“你们给本将看住燕王,每日带燕王,巡视城头,入军营、市井,激励士卒!” “诺!” 薄世自己则带着人,来到燕国内史衙门,开始给刘定国擦屁股。 现在,燕国的许多贵族和官吏都弃官跑了。 薄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他们抓回来,然后明正典刑! 逃兵! 这在汉律之中,是必死无疑的罪行! 特别是如今,大战降临,任何逃兵和逃官,都得死! 他们不死,效仿者就会越来越多! 所以,薄世进入燕国内史衙门后,立刻就以自己的名义发出命令:燕赵诸郡有司、忠臣义士及地方豪侠:凡遇逃官、逃臣,皆勿听而拿之,倘有顽抗,格杀勿论!左将军世! 然后他将自己的将军印加盖其上,立刻发出! ……… 推荐朋友的新书《问鼎至高》,作者君是老司机,发车准时,从不晚点! 另外,今天明天,都会爆发~ PS:我明天大概会传一个目前的汉匈在造襄地区的交战图和各方军队的进军路线——自己画的,可能会有些简陋~ 想看的同学,请关注维新公众好:要离刺荆轲(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七十二节 昨夜梦渔阳 【4900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薄世将燕国稳住的时候,李广也终于抵达了渔阳郡的郡治所在地渔阳。 渔阳城是一个典型的汉家北方边塞的军堡。 由大小两座城塞组成。 小城是市籍和百姓住的地方,没有什么险要的地理和高大的城墙可以依靠,这样是为了便于百姓生活和耕作。 至于大城,则是完全的军塞。 作为渔阳郡的治所,渔阳塞被修建的高大坚固。 城中可以容纳超过三万人的军民,宽大的城墙上,甚至设置了数部床子弩,居高临下,足可威慑数百步! 而要塞内,有水井,有地窖,也有仓库,储藏着大量的食物和饮水以及箭矢,足够渔阳塞在被敌人包围后,坚持数月! 这样的要塞,当然不是汉室的杰作。 事实上,它是秦二世的杰作。 当年,陈胜吴广起义的导火索,就是因为陈胜吴广一行在来这渔阳戍卫之时,路遇大雨,严重失期,群体恐惧,从而揭竿而起! 而秦人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建造渔阳塞,自然不是吃多了。 而是因为此地,确实不凡! 渔阳塞,背依渔水,其上有白河,南有渔水,燕山在其北,邝平与淲溪为其犄角,相互守望。 在其身后又有安乐、狐奴、平谷三县,其距离燕蓟的核心仅有不过百余里,与上谷郡也不过百里。 任何敌人想要攻击此地,就要先切断其东侧的白檀-滑盐一带与南侧的上谷郡居庸关一带的联系。 不然,就等着被数不清楚的汉军援军三面夹击吧! 李广进入渔阳塞后,渔阳郡郡守张次文就迎上前来,拜道:“罪臣拜见将军……” 张次文现在可以说是委屈无比。 他是丞相周亚夫的亲信,在当年平吴楚之乱时,就在周亚夫帐下担任主薄,主管后勤,做的井井有条,大受称赞。 其后,周亚夫为相,他先后出任丞相府都曹令吏和丞相徽事,也做的不错。 周亚父有意提拔他,刚好前任渔阳郡守致仕,于是他就来到这里。 不过,在这里两年,张次文真是身心俱疲。 他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这个位置。 首先就是边塞与内地是两个世界。 边塞之民,本就彪悍,何况这燕人向来有‘雕悍’的名声。 跟他们说文绉绉的大道理,没有屁用! 他们也听不懂! 下面的官员和军官,更是一个个飞扬跋扈,根本不鸟他这个郡守。 他派人过去查事情或者督办案件,这些家伙一推三五六。 哪怕是地方上的百姓和亭长什么的,有事情也根本不通报他,自己就做了。 他这个郡守的职权,甚至连渔阳塞都出不了。 李广却是看着张次文,叹道:“阁下憔悴了啊……” 李广自是认得张次文的,想当年,他做卫尉的时候,这位丞相徽事何等意气风发? 但如今,却像一个小老儿一般,精气神皆丧。 但李广知道,自己没时间与张次文叙旧,他拱手拜道:“军情紧急,某就不与阁下寒暄了,还请阁下将渔阳诸都尉及校尉以及主薄、司马、都邮引荐于我……” 张次文拜道:“已经准备好了,诸都尉、校尉及司马主薄,皆已在郡守府等候将军!” “有劳阁下……”李广连忙谢道。 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这渔阳的具体情况以及可用的军队和各屯堡、要塞的粮食、箭矢等储备情况。 这些事情,越早弄清楚就越好! 因为迟则生变! 匈奴人甚至不会给他熟悉和适应的时间! 所以,在来之前,李广就已经想清楚,并且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大敌当前,他必须要有绝对威信! 倘若有人胆敢对他阳奉阴违,那发现了就必定要处死! 乱世用重典,危机时刻,要勇于杀人! ……………………………… 当张次文与李广交谈的时候,渔阳郡全郡的都尉、校尉等高级军官,以及主薄、县令和都邮等高级文官,都已经在等候着这位天子钦命的新郡守。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眺望着。 许多人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听说,这位新郡守来头不小啦!故卫尉,还在北地郡做过轻车校尉,天子亲自点的将!”滑盐塞的校尉张荣笑着道:“恐怕,这位一来,就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了……” “哼!”要阳都尉阳时嗤之以鼻:“他敢!我燕地英雄,可不会服一个从长安空降来的所谓名将!打仗,是我等大丈夫的事情,不是长安来的好好先生和文雅君子所能为的……”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 渔阳百姓,这些年受够了那个自以为是的空降郡守。 看看他搞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吧! 书上的东西,若都能变成现实,那还要军人做什么? “可人家到底是天子亲自点的将啊……”渔阳都尉梁显却有所疑虑:“恐怕很难对付!” “怕什么?”阳时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外人,寸功未立,也敢指挥我渔阳军民?呸!” 其他人听了,都说好。 这也是燕地百姓军民的性格了。 他们团结、排外,空降过来的官吏,常常被他们架空,只有少数与他们打成一片的人,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数十年来,燕地虽然英雄辈出,但一个爬到长安的人也没有! 以至于俞候栾布今年都快九十岁了,却再没有第二个后辈…… 原因很简单,燕国官民性格咄咄逼人,经常不给人留面子。 有问题,当面就指出来,完全不会去考虑场合啊时间啊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性格,说好听点是耿直,说的难听就是不合群。 不合群的人还想爬上去?门都没有! 所以,武苑虽然开张四年,但来自燕地的将官却仅有四人…… 就这四颗独苗,都还有一人在长安因为当街斗械伤人而被劝退了…… 阳时就是那个被劝退的倒霉蛋的弟弟,他也因此一直觉得长安人欺负人! 对一切从长安来的人万分敌视! 而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当口,张次文就已经带着李广走了进来。 “诸位……诸位……”张次文对着这些乱糟糟的家伙拱手道:“向诸君介绍一下,天子钦命之郡守,领燕国中尉事,将军李广!” 但,张次文显然早已经在这些人中威信扫地。 基本没有什么人鸟他,众人闻言,都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拿着眼睛,盯着从张次文身后走出来的李广。 在这些人在观察着自己的同时,李广也在看着这些家伙。 他望着这些渔阳郡的文武官员,首先从身材和身体开始打量。 结果让他很满意。 这些文武官吏中,没有一个小白脸,也没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 全部都是身材健壮,四肢孔武有力的好汉子! 这告诉了李广一个事实——渔阳的军民,并不像情报上说的那样不堪。 实际上,他们的能力和手腕以及素质,应该非常高! 只要能够收服他们的心,能如臂指使的指挥他们,那么,这次北方之行,就大有可为! 想到这里,李广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挺起胸膛,如同一头猛虎一般的踏出脚步。 每一步都很有力,踏的郡守府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如今的李广,正是他人生最黄金,精力最旺盛的时期。 他的身体素质、精神状态以及意志都处于巅峰。 他没有跟其他官员那样,温文尔雅的对这些文官武将拱手作揖,而是用着军人的语言,毫不畏惧的扫射了整个大厅的文武,然后一屁股坐到自己的郡守大位,掏出自己的印绶,往台上一摆,大马金刀的道:“本将在本月乙丑日,也就是十号得到的君命,得令之后,本将立刻就带亲兵三百,星夜启程,六日内不眠不休,跨越三千里,抵达渔阳!” 这话一出,顿时满场寂静! 六天三千里? 有没有搞错? 你难道长了翅膀不成? 但,仔细一想,这还真有可能。 最主要的,还是李广的身形,让这些文武官员有些相信。 李广的身材,是汉军公认的最佳军人的标准身材。 他身高足有八尺,虎背熊腰,而且髯须也非常的军人化,兼之其神色刚毅,气场强大,一时间,真震慑住了群雄。 不过,也还是有人不服的。 阳时就道:“不是卑下不信将军,不过武夫之间,多余的废话是无用的!请将军一展武艺,为吾等所瞩!” 阳时所说的武艺,当然不是武侠小说里的飞檐走壁什么的。 对军人而言,武艺永远只代指两件事情。 春秋战国是车技与箭术。 而如今,变成了骑术和箭术。 这也是武将们,最容易沟通的方法。 你说你牛逼? 好! 拿出你的技术来! 确实牛逼,自然心服口服。 倘若不牛逼的话…… 谁跟你玩? 军人们才懒得跟你玩文绉绉的文字游戏,他们只在乎两件事情——上司靠谱吗?上司能带我们胜利吗? 前者决定了大家的小命,后者则决定了自己堵上性命,所能得到的功勋! 李广当然也知道此事,他闻言,不怒反喜,大声道:“拿弓来!” …………………… 章节名取自一首诗,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感觉非常棒!(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七十五节 不教胡马度燕山(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翌日清晨,李广立刻从渔阳塞动身,带着渔阳的都尉、校尉和县令,渡过渔水,在中午左右,抵达了渔阳郡东北部的犷平县。 犷平县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县。 大约在三四十年前,才第一次出现在汉室版图上。 在那以前,此地仅仅是虒奚塞的一个乡。 即使是现在,此地在渔阳防御圈的地位,也是可有可无的。 因为其前有虒奚,东有滑盐,上有白檀塞和要阳都尉所。 而这些塞堡,都是秦人和燕人苦心经营的军堡,倘若他们都失守了,这犷平城低矮的城墙和狭小的区域,也肯定挡不住匈奴铁骑! 但李广在带着众人粗略的走了一遍犷平县的地域后,他忽然皱起眉头,道:“诸君,我们再回头仔细看一遍这犷平……” 众人虽然不是太理解,但还是跟着李广回头,再次在犷平走了一圈。 不过这一次,李广带着众人走的更仔细。 这一次,他们登上山峦,眺望犷平,再深入大泽,视察路况。 而李广随行的一个校尉则领着十来个亲兵,拿着纸笔,到处走走画画,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终于,在李广带着人走下犷平的℉▽长℉▽风℉▽文℉▽£一个山坡时,阳时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如此重视犷平?还有将军的这些部曲,拿着纸笔所为何事?” 李广闻言笑了笑,对那个校尉招手叫到自己身边,对众人介绍道:“此乃校尉武承,武苑的高材生呢!俺花了不少力气,才从细柳营的卫驰手里抢来,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尤其是在堪舆测绘和测距方面有奇才!” 那校尉带着手下走过来,对着李广以及众人行了一个军礼后,有些羞涩的道:“不敢当将军之赞,某只是略尽职责而已……” 但渔阳诸将看向这个武承的眼神,却全都变了。 现在,几乎每一个汉军的高级军官,只要他还有上进心,想要去长安武苑镀金,就必然会关注武苑的动向。 而如今,汉家的武苑,众所周知有三个大专业、 一曰骑,一曰步,一曰参谋。 各自对应骑兵、步兵和文职参谋等专业,当然其中各有细分,但总的来说,在武苑你可以看你爱好学习你想学习的任何公开内容。 武苑并不禁止,骑兵专业的跑去参谋专业那里听课,同样,步兵专业也可以到处跑,到处听,只要你能毕业就可以了。 但,这只是武苑的表象而已。 实际上,成为武苑学生只是第一步而已。 有能力,表现出色,或者在某一个方面有特长的学员,常常会得到特别关注。 并且获得某些特殊待遇。 而这正是武苑中学生的分水岭。 一旦获得了这样的关注,这个学员立刻就会进入一个全新世界,接受一些特别的训练,甚至接受汉家名将的一对一教导! 事实上只有得到这样关注的人,才是真正的武苑学员,汉家的明日之星。 他们的名字被直接记录在兰台的档案里,受到兰台尚书们的关注,甚至直接进入国家高层,譬如丞相周亚夫、车骑将军义纵、卫将军郅都的关注名单,乃至于当今天子的青眼。 这是汉家从莫府舍人制度中延伸而来的一个针对武将的制度。 在汉家军方被私底下称为:未来将军名单。 而在武苑之中,能够学习和掌握测绘与堪舆技术的人,全部都是属于这一类被列入‘未来将军’名单中的明日之星。 他们是帝国的未来巨头! 每一个人的背后,都可能站着一位巨头。 而这测绘堪舆和测距技术,可一点都不简单! 在如今这个各种兵书满天飞的时代,掌握和学会测绘地图,堪舆地理,成为了每一个军人都渴求的事情! 因为,从马邑之战,到高阙之战,都证明了一个事情军人也要懂文化,尤其要懂数学和地理! 不懂的人,很难带好兵,也难打胜仗! 而渔阳,向来是寒苦之地。 这个武承武校尉,恐怕是渔阳始建以来来过的文化水平和技术水平最高的军官! 这可是一个金大腿! 甚至立刻就有人开始寻思着:武校尉是否已婚这种问题。 李广却是呵呵一笑,从武承手里接过一份已经被初步测绘出来的地图,拿在手里看起来。 武承测绘出来的地图,完全是按照着标准的汉军军用地图绘制方法绘制而出的。 上面各种符号和线条,将整个犷平的地理地貌,形象的描绘出来,只看了一眼,李广的脑海里就已经有了对犷平的初步印象。 他将这地图交给渔阳诸将,让他们传递着看。 等所有人都看完,李广看着他们,说道:“诸君,俺想,可能从前所有人都错了!此地……”他拿着那地图,这地图还是初稿,只是将犷平的大体地理地貌绘制了一遍,但,却已经足以告诉李广和所有看过这副地图的人:这里,就在脚下这片土地,很可能会成为此番汉匈大战的关键地区! 原因很简单:别看犷平这个地方,新建不久,城矮人少,而且交通不便,仅有一条直道的支路从此地过,连接着滑盐、白檀、虒奚、要阳。 但是…… 在其东方,那地势平坦,开阔的东方,那右北平之地。 此地,正好卡在了右北平与渔阳之间,成为右北平之敌南下的最后屏障。 换句话说,假如右北平方面出了问题,匈奴骑兵若想从右北平南下,就必须先面对邝平! 这样,邝平的得失,就从无关紧要,立刻上升到了关乎整个燕蓟的安危的战略要地! 还不止如此! 自犷平而下,到蓟城距离只有数百里…… 而犷平之后,并无天险可守。 换句话说,犷平成为了蓟城最后的屏障! 除此之外,由于犷平有直道通过,所以,燕蓟的援兵、粮草、物资,可能都需要从这里通过。 李广抬起头,看着诸将,道:“此地,当为燕蓟门户,幽燕之枢纽,控扼南北之要塞!” 他重重的道:“必定要以重兵把守!” “可是……”渔阳都尉梁显迟疑道:“我军目前兵力严重不足!” “全郡郡兵总数不过一万余人……若再征召民兵,则有违汉法!”梁显说道:“而我渔阳要守的地方太多了!滑盐!渔阳!要阳及白檀、虒奚!每一个地方都是要地,不可轻弃!” 这也是事实,渔阳郡和右北平郡,都是历史不过百年的郡,在百年之前,是胡虏的地盘。 到燕昭王时期,才渐渐为中国控制,到秦始皇时代才得到开发。 目前,这些地区的许多山区,甚至都不为人知,是野兽的天堂。 而汉军所控扼的这些地方,则每一个都是那么重要。 譬如渔阳塞,渔阳塞一丢,匈奴骑兵就可以长驱直入,沿着直道直扑燕蓟。 哪怕打不下来,他们也可以调转马头,转功上谷郡,到那个时候,上谷郡就要腹背受敌,难以支撑! 又如犷平之前的要阳都尉所、滑盐塞以及白檀县,这三个地方,死死的卡住了从北方而来的敌人的前进道路,更控制着潮山和白水、濡水。 然而,事实上,即使是把守这些地区,渔阳郡的郡兵都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进一步征召和扩大郡兵数量,不仅仅会导致军队战斗力下降。 更麻烦的还是违反律令和天子诏命! 士不教不得征! 这是汉家铁律! 军队的士兵,必须在入伍前,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拥有和掌握各种武器的使用技能和战阵经验。 而用完全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百姓去上战场,那不仅仅是对百姓生命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更是经过了无数次战争被证明的事实! 旁的不说,吴楚之乱可没有过去多久! 而当初,吴王刘濞动员整个吴楚的青壮,组成大军号称五十万! 结果呢…… 被郦寄和韩颓当率领三千精骑,断绝粮道,五十万大军三天内就灰飞烟灭,吴王刘濞仅以身免…… 况且,渔阳人少,哪怕是把青壮全部塞到军队里,相对于庞大的防守面积,也只是杯水车薪。 李广闻言,却是笑道:“无妨,诸位难道忘了,某除了是这渔阳郡守外,还是燕国中尉?” 李广洒脱的道:“某立刻修书一封至蓟城,调燕国郡兵来此!” “且,某昨日得到了军报,护濊军先锋和楼船舰队的水手,已经在泉州登陆了,或许,明日我们的援兵就要来了!” 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 阳时支支吾吾的道:“将军可能还不知道,俺们这渔阳之地,地方贫瘠,人口稀少,兵少粮寡……不瞒将军,即使是现在,各地军塞的军粮都有些吃紧了……” “怎么会如此?”李广惊讶的道:“某记得,元德二年后,天子就下令:边塞屯堡,皆需储备三月以上的粮食和饮水!” “唉……”渔阳诸将和县令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叹着气。 阳时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都是俺们的罪过!去年,渔阳遭了旱灾,粮食歉收,百姓饿殍,俺们没办法,就瞒着张郡守,各自从军塞里拿了粮,平给了百姓,本来想的是,等今年安东的麦子熟了,就去要一点帐……” “帐?”李广有些不解。 阳时却是骄傲的道:“当初安东大开发,移民从渔阳、右北平过,俺们可是借了许多粮食的,说好了要还的!” “哪成想……这匈奴人迟不来,早不来,现在来了……唉……”说着又是长吁短叹。 渔阳的粮食产量本来就少的可怜,很多地方亩产只有一石…… 甚至更少…… 这也是以前渔阳守军饿肚子的缘故! 想当年,今上没即位前,渔阳地方莫说是士兵了,就是他们这些校尉、都尉甚至县令,也不是没饿过肚子,特别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那是日常! 也就是当今天子即位后,开始补贴边塞驻屯的军队。 还从各地调粮过来,让士兵们总算能吃一顿饱的。 再加上国家政策开始向边塞倾斜,边塞地区的百姓的徭役和赋税,全部从原有基础上减半,而缺少的部分,则直接走少府的帐,从盐铁利润和铸钱里出。 这才让包括渔阳在内的边塞的民生和经济开始慢慢发展。 但即使如此,这些优惠政策,也无法立竿见影的起到效果。 而渔阳地方寒苦,土地贫瘠,水利设施严重缺乏,这些都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的客观现实。 所以,一受灾,整个经济和社会就会崩塌。 李广听完也是长叹一口气,他想起了当年他在代国和上郡以及陇右北地见过的场景。 太宗时期,这些地方的军队,也是如渔阳军队一般窘迫。 直到晁错开始输粟捐爵,同时鼓励屯垦,情况才开始好转。 但情况真正变化,还是当今天子即位后的这几年。 如今,大量资源和资金,涌入边塞,广修水利、道路、军堡。 所以,他也能理解渔阳军民的选择,毕竟,他也曾经在边塞上干过拿着军粮平卖甚至借给百姓的事情。 这也是几乎所有正常的汉军军官都肯定会选择的方案。 不然的话,百姓挨饿,就会逃难,一旦逃难,辖区人口就会锐减,辖区人口锐减,明年粮食就收不上来,明年没有粮食军队就要挨饿,军队挨饿,就没有战斗力。 而且,没有人口,就没有预备役和动员能力。 一旦有事,一个几百或者千把人的都尉所拿什么去跟几千上万的匈奴蛮子战斗? 如今,渔阳无粮的问题,则无疑成为了现在最关键和最致命的问题。 没有粮食,拿什么养援军? 从蓟城调粮? 且不说能不能调来,就单单是这程序,恐怕也也要扯上半个月的皮! 况且,恐怕蓟城也没有什么粮食! 安东大开发,几乎将整个燕国的官仓搬空的事情,李广可是曾经在邸报看过的。 而没有粮食,就算李广有天大本事,也解决不了士兵肚子的需求! ……………………………… 今天本来想继续的,但状态不佳~~~~~~ 明天再来吧!~恐怕我以后都会这样了,一天勤奋一天懒惰。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劳逸结合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七十六节 可怜的燕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虽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李广深知,不能因为没有粮食就不跟入侵者战斗。 保卫桑梓,这是边塞军人的天职和使命。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大家不要急,粮食的事情,俺再想想办法……” “大不了,俺去把燕国王宫的粮食搬来……” 一国王宫,肯定有存粮! 特别是燕国自敬王以来,一直没有大兴土木,这积蓄是肯定有的。 李广当年在睢阳,就亲眼看到梁王拿着自己的内库犒军! 在他想来,梁王这样的汉家亲藩,都可以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没道理燕王就不能拿出来! 而且,燕王也不敢不拿出来。 毕竟,渔阳的存亡,关系着整个燕蓟的安危。 但其他人听了,却都是面面相觑,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广见了奇怪的问道:“俺说错了什么吗?” 阳时叹了口气,道:“将军有所不知,若是康王还在,此时将军的作为,大概是可以的,但如今的燕王……咳咳……”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道:“是啊,康王若在,俺们可能就不需要担心粮食了……” 敬王和康王,这两代燕王,在这幽燕之地,虽然仁政不多,但还是颇为体恤军民的。 尤其是敬王在位时,这渔阳、上谷、右北平等边塞,常常能得到燕王的支持。 虽然可能少,但多少能够弥补一些。 至于康王在位,虽然康王更喜欢跟文人来往,拿着钱,养了一堆堆的文士。 但,到底也不敢短边塞驻军的供应。 不说有求必应,一般来说,边塞有困难,去找燕王,总能解决一些。 但如今这位大王…… 却与其父祖截然不同! 其还是世子的时候,行为就常常出格,等当了燕王,没了父亲约束,那更是变本加厉。 其在蓟城大修宫室,狂造园林。 甚至还挪用了一部分国家拨给边塞的军费来为自己享乐! 最终,这个大王的行为,激怒了边塞军民,在去年,渔阳、右北平两郡的十三位校尉和七位都尉联名写信给长安武苑的元老——俞候栾布,向这位旧日的老上司和恩主哭诉燕王无道之事。 由俞候向御史大夫衙门和丞相府反应了以后,这个事情才得到初步解决。 燕王捏着鼻子,退还了大部分的国家拨款。 但还是有一百多万钱,到现在都没能拨付…… 有些时候,燕地边民甚至想要干脆学习章丘百姓的榜样,搞个大新闻,干脆弄死这个渣渣算了。 但,终究念及敬王和康王的遗泽,不忍燕王绝嗣,敬王和康王变成孤魂野鬼,得不到宗庙香火血食,这才作罢。 李广看着这些人的反应,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个燕王是靠不住的! 这让李广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他与汉家诸侯王们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也与那么几位打过交道。 梁王刘武就不说了,这位大王给李广的印象非常好。 又能在他面前不摆大王架子,出手又慷慨无比。 就是吴逆刘濞,虽然谋反,但他对军人和百姓也是没的说的。 迄今,吴国旧地,都还有人悄悄的祭祀和悼念这位大王…… 就是看上去默默无闻,一直宅在晋阳王宫里,很少出门的代王,对军方和百姓,也不错。 代王王宫,至今,都还是二十年前,梁王刘武移封时的模样。 但这燕王与前些年的齐鲁诸王怎么就这么的不成器? 李广想了想,只能将之归结于非太宗苗裔,不能体恤百姓这个原因。 这也是齐鲁四王倒台后,坊间流传的一个说法,专门讲的就是——为什么刘氏旁系不成器?就是因为非太宗所出,没有得到圣王教育的缘故! 不过,燕王不给力,那是燕王自己的事情。 李广才不管这么多呢! 他只知道,自己没有粮食,就没有办法守住这广大的渔阳长城防线。 天子点他的将来这渔阳,他就要对渔阳和天子负责! “诸位不要急,俺必定可以从燕王哪里借来粮食……”李广拍着胸脯,做出保证:“旁的不敢多说,五万石粟米,这燕王是必须要给的!” 他若不给,那李广就可以带兵强行去拿! 他除了是这渔阳郡守外,可还兼着燕国中尉的差事。 中尉去王宫拿粮食,天经地义! 不给就明抢! 燕王能耐他何? ………………………………………… 但,李广还是慢了一步…… 因为薄世已经抢先,将燕国王宫的王仓大门打开了。 “这燕王还真会享受啊……”薄世看着满仓的黄金珠玉,砸吧了一下舌头。 只见这王宫的秘仓里,堆满了一箱箱的黄金美玉,珍珠奇石,甚至鲸鱼油脂、棉花被袄等奢侈品。 “全部搬走……”薄世打手一挥,说道。 如今,外敌当头,这些黄金珠玉,都得变成资源才行! 不过,薄世还是给燕王刘定国留了些面子的。 他对左右道:“将所有的物资都统计一下,造成表,对外宣布,这是燕王为了激励将士杀敌拿出来的赏格!” “诺!”左右大声的应道。 至于这燕王将来会不会来找他麻烦? 这薄世可不管! 这官司就算打到天子面前,也是他有理! 况且,如今的燕王,还有求于他,拿他点财富,理所应当。 当然了,薄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还是藏在这王宫各地的仓储里的粮食! 这才是关键! 虽然楼船一刻不停的从齐鲁运粮过来,但,成本和代价非常大。 仅仅是为了运来第一批的十万石粮食,就有三艘舰船因为躲避暴风雨而在海岸线附近触礁沉没,上百位楼船水手葬身大海的波涛之中。 换句话说,楼船运来的粮食,每一粒都带着血! 为了让楼船能保留一些元气,薄世没有办法,只能对刘定国的私人金库下手了。 他也不害怕更不在乎未来的官司! 他是外戚,在理论上来说,与燕王是亲戚。 亲戚之间借点东西,那是正常的事情。 况且,有本事刘定国就去告嘛…… 看看宗正和太常,敢不敢接? 看看天子和两位太后站在谁那边! 于是,一箱箱的黄金,被搬出了王宫的仓库,装上马车。 一件件美玉、珠宝,被摆到了台面上。 一匹匹丝绸和棉袄,堆积在地面上。 然后,一辆又一辆的重载马车,驶入王宫,将无数的粮食装载在车上。 闻讯赶来的燕王刘定国,看到这个场面,气的双手颤抖,几乎口吐白沫。 “都督!这些都是寡人的财产!”刘定国气喘吁吁的跑到薄世面前,大声说道:“你怎么敢未经寡人许可就私自拿走?” 薄世耸耸肩膀,问道:“大王没有同意吗?” 然后他自语着道:“下官明明记得大王答应了的……下官还记得大王给了下官一道命令说:今王事危及,寡人上思报效天子,下念民生之艰难,乃愿尽出王国黄金珠玉及藏粮,以资军用……” 薄世甚至拿出了一张已经盖上了燕王王印的公文,递给刘定国看,道:“大王您看,您给臣的公文都还在臣这里呢……” 刘定国气的眉毛都立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飞扬跋扈的臣子! 他拿着手指,颤抖的指着薄世,半天说不出话来。 薄世却是无视了对方凶恶的眼神,对左右吩咐道:“今日大王似乎还没有去市井与百姓、军民见面罢……快快带大王去市井与军民见面,激励士卒,必当奋勇杀敌!” “姓薄的!”燕王被几个校官架起来,他恶狠狠的对着薄世道:“你给寡人等着,寡人一定要上书弹劾你!” “你居然敢凌辱宗室,不敬藩王……你的罪过,大了!” 薄世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甚至露出了故意嘲讽的笑容。 “都督……”站在薄世身边的张未央却小声的道:“您就真的不怕燕王去长安告御状吗?” 这也是护濊军其他人的担忧。 毕竟,这些天来,护濊军干的事情太出格了。 威逼一位汉家宗室,这还可以解释成军情紧急,便宜行事。 但,像现在这样,赤裸裸的无视诸侯王的威权,甚至公然抢劫他的财富。 这要被捅出去,全天下的诸侯王,恐怕都要群情激愤,然后群起而攻击。 薄世哪怕是外戚,哪怕有薄太后和天子护着,恐怕也撑不过这样的攻仵吧? 薄世却是笑着道:“尔等放心,燕王成不了事……” 他忽然收敛笑容,严肃的道:“吾已经飞鸽传书长安,将此间的事情对陛下报告了……这燕王……哼哼……此战后,恐怕要换一个人喽!” 至于诸侯王们的敌视? 薄世还真不在乎! 若在六年前,甚至四年前,薄世都未必有这个胆子! 但,在今天,薄世相信,就算是义纵或者郅都,乃至于任何一位汉军大将,处在他这个位置,也必定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原因很简单——今天的汉室诸侯王的力量,早已经不是天下的一股重要力量! 至少,他们没有办法与军队的山头力量相比了。 现在的天下,武夫当国。 自丞相而至各个要害部门,全部是武人控制或者亲近军方的法家在掌握。 诸侯王们,再也跳不起来了! “都督……”负责统计燕王王国物资的军官跑过来,满脸兴奋的道:“我军共在王宫之中,起出黄金三万余金,珠宝美玉数十箱,丝绸棉袄以千匹计,另有粟米十五万石,麦粉数千石……” “其余油盐无数……” 薄世闻言,也张大了嘴巴。 燕国可不是什么富裕的大国,但这王宫之中,居然有如此多的财富! 这太夸张了! 也太让人惊讶了! 这燕王刘定国,刮地皮的本事,恐怕不输齐鲁四王! 薄世挥手道:“马上组织人手,将三千石麦粉和一万石粟米,先送去右北平和渔阳……” 粮食是比武器还要重要的战略物资。 士兵没有武器还有拳头和牙齿。 但没有了粮食,恐怕连挥拳的力气也没有! 而薄世是安东都督,他非常清楚,右北平和渔阳地区的粮食储备情况——旁的不说,安东屯垦团欠他们的粮食,到现在都没有还。 而这个数目,至少是三十万石以上! 想到这里,薄世就又命令道:“继续派人催促平壤,我要的重载马车,必须在五日内全部运抵泉州!” “诺!” 重载马车,是墨苑的一项重要发明,在安东地区和关中,非常流行。 同时也是现在天下商贾的主要运输载具。 这种马车,最大的改变和革新,就是从旧有两轮马车,变成了四轮马车。 这个改变,使得马车的牵引马匹数量可以达到四匹甚至更多。 而且使车身可以加长加宽,载重数量自然更多。 某些超大型的军用重载马车,甚至可以做到一次运输数千斤的物资。 而这种马车最革命性的设计,还在于因为加装了转向装置,所以可以灵活转向。 这在运输中,拥有极大优势。 至少,比旧有的一切陆上运输工具,都更有优势! 而薄世在出发前,就已经通过了新化向在平壤设置的少府车马司下了一个五百辆的军用重载马车订单。 如今,在考察了燕国的交通后,薄世知道,想要打赢这场战争,这种重载马车可以成为关键。 因为它不仅仅可以运输物资,在某些时候还可以运输战斗人员。 最最重要的是——这种军用马车,之所以是军用的,原因就在于,它们可以在战时,作为步兵的屏障。 高阙之战时,负责向河阴转输粮草的汉军辎重部队,就多次凭借着这种马车,组成一个圆形的防御阵型,抵挡和挫败了匈奴骑兵的多次突袭! 薄世去长安述职时,就曾经在武苑中,多次学习和听取了有关这些方面的战例的介绍。 而燕地多山,恰好与河阴之战的情况相似,说不定这种马车可以发挥奇效! “对了……”想到这里,薄世又下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刻在蓟城和周围,全力征召木匠和铁匠待命!” 重载马车虽然好用,但是,却需要精心维护,而想要维护这种马车,木匠和铁匠就必不可少!(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七十九节 匈奴百态 【5600票加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军臣咳嗽了两声,将这个尴尬的话题暂时放到一边,让人将那副匈奴人能看懂的老式木犊地图重新拿出来。 看着这个地图,军臣一下子就舒坦许多了。 因为他能看懂! 不过,旋即在他心里,深深的悲哀感升起——匈奴现在连这种被汉朝人淘汰了的老式地图也不懂绘制。 或者说,匈奴压根就没有什么绘制地图的概念和想法。 与文明璀璨,犹如明月一般的汉文明相比,匈奴粗鄙的如同野兽。 在过去,匈奴人还可以用‘汉朝蛮子,繁文缛节,叽叽歪歪,有个屁用,还不是得和亲送礼’来自我安慰。 但现在,这块遮羞布再也不存在了。 匈奴不仅仅在文化和武力上全面失败。 就是智力也输了许多许多。 旁的不说,一副汉朝的新式地图,整个匈奴,竟然没人能看懂! 这太可耻了! 也太失败了! 勉勉强强,将心中的悲哀搁在一边,军臣郑重其事的走到那地图前,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那一个个汉朝的军堡和城市。 军臣的手,指在了地图上,说道:“此番南下,我军必当给汉朝人一个好看!” “一定要让汉朝人知道我大匈奴不可轻侮!” 那怎么让汉朝人知道匈奴不可轻侮? 当然是要打一场辉煌的会战! “本单于已经遣右谷蠡王率领三万铁骑,踏关上谷,汉朝主力,必已被吸引!”军臣望着自己的贵族大将们说道:“这渔阳和右北平两地,现在就像两个**的大夏女子一样,必将成为我大匈奴的猎物!” 说到这里,军臣也自傲了起来。 此番南下,即使是扣除了右谷蠡王亦石所部,他手里现在也有十三个本部万骑,足足七万铁骑! 另外还有其他部族的七个万骑作为辅佐,总兵力直逼十万骑! 如他所言一般,即使是每一个骑士射一箭,都足够射下日月,一人策马一动,都可以踏破山岳。 而汉朝的边塞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拿什么抵挡他? 过去的经验告诉军臣,即使亦石扣关后,汉朝人立刻反应,点起狼烟示警,这右北平和渔阳立刻动员,现在恐怕也才刚刚动员到一半。 这给了他极好的进攻机会! 更重要的是,哪怕汉朝人反应迅,立刻以快马向长安示警。 长安方面得到情报后立刻反应,派出军队。 但,恐怕现在,长安君臣都还在纠结着派多少人,派谁来,这个问题。 等他们作出决定,起码也要三天。 然后军队开始集结,装备和粮草准备,又要两天。 这就是五天时间! 这也是过去匈奴入侵后,长安最快的反应度了。 而从长安到这北方的长城,汉军没有半个月,肯定到不了。 这就是二十天的时间。 而这二十天,已经足够匈奴军队攻破渔阳和右北平,甚至是燕蓟,掠走他们的人口、财富,烧毁他们的城市、村庄和园林,然后留下一片痛苦和流血的土地给汉朝人。 到那个时候,汉朝人就会知道,他们究竟得罪了一个怎样的敌人! 惹上了多么大的麻烦。 从而迫使汉朝不得不与匈奴议和,两国重新恢复和平,从而给匈奴改革和学习汉朝留出足够的时间,同时,匈奴也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不断西征,拓展西部领土和地盘,获得人口财富,这样在未来,匈奴就可以从人口、国力上反汉朝。 当然,汉朝也可以选择与匈奴扩大战争。 但,军臣也可以通过此役的胜利,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大不了,暂时放弃一些地方,让汉朝人占领,等待未来时机的改变。 总之,军臣如今智珠在握,自信满满,踌躇满志,仿佛世界都在他手中一般。 他骄傲的而且自信的下令:“左谷蠡王狐鹿涉,你带你的本部万骑和兰氏的两个万骑再带上且涉部族和头屯部族的兵马,去给本单于拿下汉朝的右北平郡,将这个郡的郡守、郡尉的脑袋给本单于带回来!” 狐鹿涉闻言,跪下来,亲吻军臣的靴子,说道:“伟大的撑犁孤涂,您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 兰氏的万骑长兰野乙也跪下来,说道:“撑犁孤涂啊,请您放心,奴才一定完成您的命令!” 军臣非常满意的看了一下这两个死忠,颇感欣慰。 特别是狐鹿涉,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军臣甚至都有些想要封他为右贤王了。 不过,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右贤王空缺,必须要等于单成年,才能再立右贤王。 不然的话…… 于单恐怕要有危险! “哲别王!”军臣大声喊道。 一个满脸胡子,深褐色瞳孔的男子立刻就跪下来,说道:“奴才在!” “本单于命令你带着哲别万骑,为本单于开路!”军臣意气风的挥舞着手里的鸣镝:“给本单于去拿下汉朝的要阳城和白檀城,杀光哪里的守军和一切不跪下来投降的汉人!” “遵命,伟大的主人!”哲别万骑长匍匐在地,无比崇敬的说道。 他曾是大宛王国的宫廷贵族,在与匈奴的战争中被俘,最初是作为奴隶而存在,后来因为表现出色,而且恭顺异常,特别是在西征时,给匈奴人当向导,得到了军臣的赏识被任命为哲别骑兵的万骑长。 自从当了这个万骑长后,这位名为格拉古的贵族,就死心塌地的给匈奴人当奴才。 多次给军臣出计谋,使得军臣能够在西征路上,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 而他对于匈奴帝国和军臣的崇拜和崇敬是毋庸置疑的! 在他心中,匈奴就是世界第一强国。 军臣就是传说中的亚历山大大帝! 注定要鞭笞世界,刑罚万国的伟大君王! “须卜当户,呼衍当阙!”军臣转头对另外两个贵族道:“你们带上你们的万骑,给哲别万骑做掩护……” “遵命!”两个匈奴贵族立刻出列跪下来领命。 “至于本单于……”军臣舔了舔舌头,满面狰狞的说道:“将亲帅王庭本部万骑,攻击汉朝的渔阳塞!” “三天之内,本单于就要攻下渔阳塞,打开通向汉朝腹地的道路!” 军臣将手重重的指在了渔阳塞的地方。 对军臣来说,似乎就连三天,都已经是高估汉朝人了。 要不是害怕假如话说出来了,汉朝人却坚持的更久,最终让自己丢面子,军臣甚至想说一天就要拿下这个汉朝边塞! 一天攻下一座汉朝的城市,这看上去似乎不现实。 但,在过去,却是匈奴的常态。 过去的汉匈大战,在前期,匈奴军队经常摧城拔寨,如入无人之境。 在将近二十年前,老上单于率领十五精骑兵分三路,破关入汉,一路打穿了整个汉朝的长城防线,火烧回中宫,让烽火出现在汉朝的甘泉宫。 而在那一次,即使是雁门关这样的雄关,也只在匈奴攻击下坚持了三天而已。 唯有云中城那个恐怖的地狱,才在那次战争中得以保存。 至于其他地方,几乎全都为匈奴所攻占。 拿雁门关来对比渔阳塞,军臣感觉,已经足够重视这个自己南下路上的障碍了。 “传令各部,攻下汉朝的城市后,纵兵三日!”军臣高举自己的手臂,下达了这个让所有匈奴人都血脉偾张的命令。 在西征路上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命令是最能激励士气的命令。 果不其然,几乎所有匈奴贵族都欢呼了起来。 无数人都在心里憧憬起了自己杀进汉朝城市后,肆意狂欢的快活日子! 那些汉朝的女子、财富,仿佛都已经在于他们招手了。 ………………………………………… “大单于有令:攻下汉朝城市,纵兵三日,三日不封刀!”一个个贵族回去后,召集自己的部下将这个命令告诉他们,然后这些人再将命令转告给了自己的手下。 顿时,几乎所有匈奴人都狂欢起来。 哲别部尤其激动,格拉古甚至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搂住自己的爱人——罗斯来了一次激烈深吻过后,格拉古双眼沉迷的看着爱人,说道:“这一次攻打这个‘汉国’,你就留在后方等着我归来吧……” “不要……”抹着匈奴胭脂山特产的蓝色胭脂,满脸妖艳的罗斯坚决的摇头,拔出自己的利剑说道:“我们过誓,要共同进退的!” “好吧……”格拉古望着对方壮硕的身体,点了点头。 事实上,罗斯不仅仅是他的爱人,同时也是他的副手。 ………………………… 而在哲别骑兵的营寨之旁,是一个须卜氏的一个氏族的营地。 阿吉拿着武器,兴奋的走进穹庐之内,对着自己的妻子道:“大单于下令了,这次只要攻下汉朝的城市,就任由我们抢掠!居次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汉朝的丝绸衣服吗?这次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他的妻子闻言,满脸的惊喜,道:“真的吗?” “嗯!”阿吉重重的点头。 他想起了自己上次跟随大单于西征时的情况,那个时候,他努力作战,得到了许多战利品,拿回来给妻子,妻子非常高兴。 想到这里阿吉就更加兴奋了。 “可是……”他的妻子却忽然有些担忧的抓住阿吉的手臂,道:“我听说,汉朝人特别凶狠,以前很多勇士都被他们杀死了!阿吉你要小心!” 她抚摸着肚子,说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做父亲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阿吉听了,却是不以为意,道:“打仗怎么可以害怕呢?害怕就抢不到东西!” 在以前,阿吉只是须卜氏族的一个贫苦牧民,每年连吃都吃不饱,直到跟着大单于西征,才达起来。 这些年来,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奴隶和上百头的牲畜。 更借此娶到了氏族头人的女儿,也就是居次,成为了他的妻子。 “可是……”阿吉的妻子,却还是担忧不已,草原女性的生活和未来以及地位,全靠丈夫。 一旦丈夫死了,那么,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女奴——这是肯定的事情,也是草原上很常见的事情。 “没有什么可是!”阿吉不悦的打断自己的妻子的话,握住对方的手道:“你放心好了,我以前跟着大单于打仗,那些西方的蛮子,说什么强军、王军,结果都跟纸糊的一样!而且,这次南下抢东西,汉朝的那些神骑一个也不在,肯定不会出事的!” 对于阿吉这样的人来说,他唯一害怕和恐惧的是汉朝的神骑。 但现在,部族上下都在说,汉朝的神骑不可能来。 那他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而就在阿吉的穹庐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几个幕南部族的牧民,则蜷缩在自己的穹庐,全家人挤在在一起,啃着几块都已经臭的肉干。 马邑和高阙两战,让整个幕南都失血严重,经济几乎崩盘。 大量牲畜的损失,使得这些部族的经济和生活几乎崩溃,而这次军臣大张旗鼓的南侵,还没有踏入汉境,就已经对幕南部族造成了严重负担。 特别是这些没有靠山,不属于匈奴本部的部族,尤其难捱。 部族的奶酪和牲畜,几乎都被拿走了。 他们能剩下的财产,仅有穹庐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奶酪和这些臭的根本不能下咽的肉干。 每天都有人死去,尸体被丢弃在荒原上。 有些时候,甚至有饿昏了的人,悄悄的去捡尸体吃。 即使如此,日子也非常难捱。 折合马闭着眼睛,将弟弟递来的肉干咽下肚子,他看着脸色苍白,饿的骨瘦如柴的弟弟,说道:“阿弟你再坚持两天,等阿哥从汉朝人哪里抢回粮食和牲畜,一定让你吃饱肚子!” 但他的弟弟却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摇摇头,说道:“不要!阿哥!汉朝很凶狠的……” 折马合当然知道汉朝人很凶狠,他的家族的全部成年的男子都死在了汉朝骑兵手里或者失踪了。 但是…… 折马合更清楚的事实是——假如不能抢到东西,那他与弟弟就全要饿死了! 现在,对他们这个家庭甚至是他们的部落而言,汉朝的城市,已经是他们的最后的希望了。 ……………… 今天先四更吧~~~~ 后面的情节还要想一下~~~~(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两百八十节 战上谷(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元德六年夏五月辛丑日(十七),未央宫里,无数人来来往往,将大量的情报和信息送进宫中,又将一个个命令传递出去。 整个大汉的帝国战争机器,到现在已经全部开动了。 这个恐怖的怪兽,仅仅是在过去十天的时间里,就将数千个命令,传递到了各地的郡国。 并且协调了横跨三千里的地方基层政权的人力物力。 这样的效率,已经达到了古典时代的顶峰。 甚至,已经超越了秦赵长平之战时,秦人动员的效率! “陛下,这是丞相府刚刚送来的报告……”汲黯几乎是颤抖着将一份新鲜出炉的报告拿着念道:“自陛下下令至今,丞相、御史大夫及少府、太仆、楼船,诸有司皆努力王事,勤苦天下……” 汲黯舔了舔舌头,接着报告着:“迄今为止,丞相已经令下十九仓,调动粮食三十万石,为飞狐军、义纵部之道路补给……少府令下八十余盐铁官,调集油盐数万石……” “太仆诸司急令郡国马苑,调动马匹凡十五万匹,牛车三万辆……” “楼船令下江都、胶东、胶西、安东诸地,调动福船凡三十艘,楼船以百计,艨艟无算……转运粮草已达八十万石,人员数以千计,马匹、车辆数千!” “除此之外,沿途郡国之擅权,在七日中,平贾粮食二十万石,鱼盐三千石,以资军用!” 随着汲黯的话,刘彻仿佛看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瞬间活了过来。 整个国家,犹如一部机器,在齿轮的带动下,飞速旋转起来。 数以千计的官员,就像一个个机器内部的控制元件,将一个个命令,传达到了各个地方,甚至是亭里。 无数的百姓,运载着粮食和油盐酒肉,在各个军队必经之地等候。 一锅锅热汤,一锅锅的米饭,已经准备完毕。 而沿途的盐场之中,马场和牧场之内,地方的官仓,甚至是市集的商人的力量,都被国家命令调动起来。 至于在大海之中,则是一副波澜壮阔的场景。 千帆竞技,万船齐发,冒着暴风和恶劣的海况,楼船诸舰,踏波而行,劈浪而前,冒着种种危险,将大量物资,从齐鲁和江都运往燕蓟和辽西。 这样的动员效率和高速运转,已经接近了后世十八世纪的水准。 有此效率,匈奴,已经是必败了! 你要知道,在这样的效率下,飞狐军在过去七天,前进了数百里,从太行山跨越到了代郡。 而义纵所部,则就像一支利箭,在六天内,飞跃了从关中到上党之间的千里之路,平均每天行军超过一百五十里! 这是制度的胜利,也是文明的胜利,更是汉匈之间国力差距的最大体现。 现在,匈奴人要面对的再也不是汉室一个郡或者一个地方的力量了。 它现在面对的是中国七十余郡将近六千万人口的怒吼和咆哮! 在这个力量面前,别说是匈奴,就是巅峰时期的蒙古帝国,也得跪下来唱征服! 刘彻很清楚,是什么人在运用和主导着一力量。 是自元德以来的上万的考举士子和散落在郡国基层亭里,数以十万计的退伍军人。 特别是马邑之战中的数千名伤兵,在此次动员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些最多不过是个游徼的伤残老兵们,拖着残躯,奔走在乡亭。 在大军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整修好了道路,准备好的饮水和粮食,同时加固和修葺了桥梁。 使得军队几乎不需要停顿就可以直接通过。 而太仆衙门这一次的表现更是惊艳无比! 他们在沿途的数十个军队必经的路口和中转点,早早准备好了大量已经喂了食物和盐水的马匹,使得汉军的轻骑几乎不需要考虑马匹的耐力,可以一直前进。 以至于,飞狐军的先锋轻骑,甚至创造了一昼夜行军两百余里的可怕记录! 在没有铁路和高速公路前,这个记录已经不大可能再被打破了。 而现在的匈奴,无疑是悲剧的。 因为它即将直面这个星球上,有史以来最强大最可怕最高效的一个战争机器。 它很可能会被这个可怕的怪兽吓傻! 不过,在匈奴人被吓傻前,汉室的整个高层,都已经被吓傻了。 哪怕是丞相周亚夫,都是有些不敢相信,今天的汉室王朝,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力气和体魄了。 要知道,在七年前,吴楚叛乱时,汉室能够在第一时间动员和调动的人力物力,还只局限于关中和三河地区。 然而现在,这个动员体制已经遍及了整个北方,甚至深入了南方的郡国——在楼船衙门接到命令后,在两天内,齐鲁吴楚地区就报告,他们已经将总数超过两百万石的粮草组织起来,并且将第一批五十万石送到了各个军港。 尤其是在考举士子们占优的齐鲁一带,这一现象最为显著! 汉室高层,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天下的力量,都被动员后,居然能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恐怕未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不再是传说,而将真正变成现实……”许多人都兴奋而恐惧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国家的力量,让人震撼,也让人畏惧。 所有都知道,从此,这个世界再也没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大汉帝国君临天下了。 有着这样的力量,中国制霸寰宇,控扼天下,再非梦想,而是现实! 但这也意味着,汉天子的威权和力量,再也没有可以抑制和控制的手段。 这又让无数人心惊肉跳,胆颤不已。 即使是汲黯,都有些忍不住的颤抖和震惊! 就连刘彻也震惊不已,他自己也想不到,考举士子加上退伍军人亭里制度会出现这样一个怪兽。 刘彻更是清楚的知道,这个怪兽的名字叫什么? 军国主义! 毋庸置疑的军国主义! 什么叫做军国主义? 就是一切为了战争,为了战争的一切! 是儒家最痛恨的产物,法家制造的怪物,自商君一直到秦始皇,都只是一个雏形的恐怖恶魔。 它带来死亡,撒播恐慌,制造战争。 而在如今,这个怪兽,却渐渐长大了。 迈着可怕的脚步,流着垂涎,想要染指世界。 这个怪兽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它的感染速度,自商君变法不过二十年,秦人就从曾经的肉鸡,人见人欺,连函谷关都丢了的残破之国,变成了那个让天下震怖,六国惊慌失措的虎狼之国。 得寸进尺,欲壑难填,这些著名的成语,都是用来形容秦的可怕的。 唯一让刘彻还能安心的是——中国式的军国主义,虽然在形态和贪婪上,与后世欧陆的军国主义如出一辙。 但,由于中国文化的特殊性和中国社会、环境的特殊性,使得它还能保有一些温情脉脉或者说温柔的一面。 就像秦帝国,虽然天下恐惧,六国震怖。 但在帝国内部的乡亭,百姓的生活,却依然如故。 秦法虽严,但也有人性化的部分。 譬如,著名的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划分,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所以,现在,刘彻还不需要担心这个怪兽会反噬自己的国民。 而且暂时来说,世界也很广阔,有足够多的民族和人民来给这个怪兽提供养分和补给,让它壮大。 而且,为了防止这个怪兽敌我不分,刘彻也做了很多很多努力。 想到这里,刘彻就问道:“现在造阳情况如何了?” “回禀陛下,今日凌晨,刚刚得到奏报,上谷郡郡守棘武已经下令,将上谷郡东部都尉所的军队,调上了前线,以轮替楼烦军……”汲黯答道。 “善!”刘彻点点头,在目前的汉室的战略之中,西攻东守是主基调。 既先在上谷郡吃掉入寇的匈奴军队,然后大军再调转枪口,将右北平-渔阳等地的匈奴主力分割包围。 也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消灭匈奴的有生力量。 在这个战略主导下,渔阳和右北平会承受超高的压力,他们至少需要坚守防线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以等待上谷之敌被肃清。 而在目前,上谷郡无疑成为战争的焦点。 在飞狐军和义纵所部以及赵国的援军都没有赶到的情况下,楼烦军以及上谷郡的郡兵,将不得不与匈奴军队厮杀,纠缠,并且还要想方设法,诱导匈奴人,使之深入汉境。 同时还得保证,不能丢掉己方的那些重要城市,尤其不能让匈奴打开通向燕赵的道路! 任务当然是艰巨的! ……………………………… 而在此刻的造阳长城上,血战已经持续了数日。 匈奴人在过去五天,发起了十几次可怕的突袭。 他们用楼烦奴和浑邪奴为先锋,吸引楼烦军的注意,然后忽然从两翼发起猛攻。 造阳长城已经摇摇欲坠,几乎再不可守了。 不过,汉军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和任务,为后方的百姓撤离和疏散,赢得了宝贵时间。 “准备放弃长城,退入沮阳塞……”楼烦将军灌何对着自己的部将们说道:“数日来,诸君都辛苦了,不过,我向诸君保证,我们的牺牲和坚持,不会没有结果……” “最新情报显示,飞狐军的主力,已经抵达了代郡参合!”灌何激动的道:“车骑将军率领的援军也在昨日越过了漳水,进入了巨鹿郡!” “万岁!”楼烦军和上谷郡兵的军官们纷纷弹冠相庆。 飞狐军的到来,无疑让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这支强大的汉军主力,无疑足以改变战场的形势!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飞狐军为何要跑去参合? 那里可不是来上谷的地方,恰恰相反——那是出塞之路! …………………………………………………… 参合城外,郭懋站在一个高台上,检视着自己的军队。 从飞狐口出发时,飞狐军全军仅有一万四千骑,但在现在,他面前的这支军队,却已经拥有了两万一千骑的战斗兵力! 这样的一支力量,放在参合地区,简直就是人挨马挤,战旗如云,遮天蔽日! “粮食与饮水以及奶酪都已经带好了吗?”郭懋问着专门负责为军队准备物资的别部司马们。 “回禀将军,我军全军已经配足了足够战士与战马三日所需的粮食、饮水、奶酪和麦饼……”一个别部司马昂首答道。 “善!”郭懋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在自己身侧的参合县令和主爵都尉派遣在此的官员:“道路已经疏通了吗?” “将军放心,自得到将军通知,我等就立刻开始疏通道路,确保将军所部可以在一天内全部出塞!”杨可激动的昂首道。 “善!” 郭懋将手一挥,意气风发的下令:“号令各部,即刻出塞!” “诺!”一个个校尉随即应命,然后战鼓声声,参合城的所有城门全部打开,一条条道路的姗栏被撤掉。 飞狐军各部,在轻骑和斥候的引导下,开始有序出塞。 “传令给后方的胸甲部队,让他们沿桑干水而上,前往上谷郡沮阳,等候车骑将军!”郭懋翻身上马,下达了他出塞前的最后一条命令! 与飞狐军主力的速度相比,沉重的胸甲部队,显然就是一群蜗牛,他们现在都还在阳原地区…… 不过,好消息是,在桑干河地区,代郡的地方官已经紧急征用了商船和当地的舟船,前往阳原。 这样,胸甲部队的重装备就可以经由水路运抵沮阳。 虽然出塞作战是靠不上他们了,但等到车骑将军的主力抵达沮阳后,他们就可以成为汉军的中军。 飞狐军的胸甲部队,总共是两个都尉部,两千骑。 虽然比起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四千骑精锐,无论是训练还是实战经验,都大大不足。 但到底也是胸甲,足以在战场上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 至于郭懋统帅的两万余骑的目标? 当然是入寇上谷郡的匈奴骑兵的后勤补给基地! 就像马邑之战中细柳营做的那样,端了他们的后勤基地! 而与马邑之战不同的是,此番,汉军出塞,一旦能够端掉上谷郡这一路的匈奴骑兵的后勤基地,那么,现在已经攻入长城内的匈奴骑兵,立刻就要面临断粮的危机。 ……………………………… 后天作者君就要回去了,大概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回家还有事情,所以得留稿子,免得断更~(未完待续。)。 a 第一千两百八十三节 山寨(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 朝阳升起,黎明的大地满目疮痍,李广骑着战马,带着汉军,拉开大,从满地的尸骸和狼藉之中走过。 “将军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匈奴万骑是匈奴单于前年才组建的一个由乌孙、大宛及西域诸国战俘组成的万骑,号为哲别,为匈奴西征大军的主力之一……”阳时兴奋的对李广说道:“而我军昨夜几乎彻底消灭了这个匈奴万骑!” 其他渔阳诸将也都是满脸兴奋,对李广更是崇拜不已。 胜利,从来都是团结和凝聚人心的最佳粘合剂。 哪怕再过两千年,也是如此。 但,李广知道,自己此番其实只是打掉了匈奴的一个探头,甚至,根本未曾伤及匈奴的毛发。 一个奴隶和战俘组成的万骑? 匈奴人只要愿意,他们可以拉出十个,百个! 广袤的西域世界,千族万国,就是匈奴人寻找炮灰的最佳场地。 当然了,今天这个胜利,也确实非常重要和及时。 最起码,渔阳郡的郡兵,经此一战,有了自信。 而李广最担心的就是,渔阳郡兵没有自信。 “初步统计出来的斩首数字,大约是一千五百级左右,另外我军还抓了数百个俘虏……”负责军功统计的军法官报告道:“还缴获了上千匹战马,将军,这确实是一场大胜!” 尽管这个万骑只是匈奴的奴隶万骑,但是,长安方面,对于北虏的首级的核算模式,向来是对一切北虏一视同仁(贵族除外)。 也就是说,这些脑袋和战俘,都会折算成与真匈奴一般的军功。 这才是让渔阳诸将兴奋难耐的事情! 一战斩捕两千,即使是在如今,也是一大笔军功,列侯虽然可能还搞不到,但封君什么的,怎么也会有一个。 就连李广都是踌躇满志。 功封列侯,是汉家所有军人的理想和抱负。 他自也不例外! “将战场打扫完毕后,我军立刻撤退……”李广略带着兴奋的道:“匈奴人的报复,随时都可能会来临!” 这也是李广最直接的判断! 匈奴人,可不是那种挨了打就会退缩的主! 就连汉家农村,打了小的,都会引出大人,何况夷狄? …………………………………………………… 格拉古与罗斯,带着溃兵,跑了整整。 等到天亮,收拢人马。 格拉古悲哀的发现,他的军队,已经不足三分之一了。 剩下的人,不是已经葬身火海,或者死于自相残杀,就是在昨夜的慌乱中不知所踪。 在战场上失踪,几乎就等于死亡! 这样的惨败,让他与所有的人都垂头丧气。 那些被派来监督和督战的匈奴贵族,更是惶惶不安。 匈奴没有法律,自然也没有军法。 所以,匈奴人对战败者的处置,完全是自由心证。 譬如呼衍当屠,高阙败的那么惨,结果,却只是一个削掉其左大将的爵位,依然准许他独领万骑,戴罪立功的惩罚。 但,格拉古和其他人,都知道,自己不是呼衍当屠! 所以,这些人一聚团,立刻就得到了共识。 等他们领兵回到了匈奴的中军,马上就飙起了演技。 “大单于,奴才奉命与哲别万骑一同南征,不想在汉朝长城附近遇到了汉朝的神骑……”一个匈奴贵族哭哭啼啼的跪到军臣面前,一脸的生无可恋,流着眼泪说道:“奴才大罪,请大单于责罚!” 而格拉古跟罗斯则更加夸张的爬着爬到军臣面前,匍匐着脑袋,说道:“大单于,奴才本来没脸回来见您!但是,汉朝神骑忽然出现,还召唤了火人攻击我军……奴才不得不留下贱命,回来禀报大单于……” 军臣看着这些人,这些一个个哭哭啼啼,叫着喊着的贵族,他的脸色也是苍白一片,手指甚至都有些颤抖。 其他的匈奴贵族,也好不到那里去。 人人都是面色凝重,甚至两股战战! 汉朝神骑?! 那支可怕的,在正面冲锋一个回合就将折兰本部对穿,第二次就彻底击破折兰的恐怖骑兵? 他们怎么出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 无数人惊慌失措。 折兰本部的骑兵,即使是在整个匈奴帝国,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兵! 哪怕是单于庭的本部精锐万骑,甚至单于本人的直属万骑,与他们相比,也只是伯仲之间,甚至在悍勇和作战素养方面,远远不及! 折兰! 那可是魔鬼和疯子的代表,在马邑之前,作为单于之鞭,为匈奴单于镇压世界的王牌! 哪怕是如今,折兰部族元气大伤,但也无人敢于小觑! 这个可怕的部族,至今依然牢牢控制着他们的牧场和地盘,让其他所有人都不敢染指! 但如此可怕和强大得一个部族的主力,却在马邑之战,在武周塞前,被一支汉军的骑步轻而易举的撕碎,并且践踏到泥浆之中。 所有经历过那一战,幸存着回到草原的人,都用夸张的语言和疯癫的行为,告诉了所有匈奴人,那支汉骑的可怕。 在传说中,这支骑兵,全身重甲,人马一体,刀不入,而且马鞭一扬,就快若闪电,其攻击如同雷霆! 而在高阙之战中,更多的匈奴人目睹了这支可怕的汉朝骑兵的进军和攻击姿态。 所有目睹过的人,回来后都描述:“汉朝的神骑,高大魁梧,全身套着刀不入的重甲,其甲如镜,冲锋之时,宛若日月,这确是神之骑兵!” 而这些描述,加重了匈奴人对这支骑兵的恐惧。 神骑! 神之骑兵! 刀不入,快如闪电,动若雷霆! 凡人怎么可能抵挡和战胜? 折兰都败了,而且败的那么干脆和彻底,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所以,在高阙之前,匈奴骑兵望风而逃,有的部族甚至一日夜跑出了三百里! 战前呼衍当屠的一切设想,都化作泡影! 而在现在,当这支可怕的骑兵疑似出现之时,匈奴贵族们顿时就都不淡定了。 “大单于,要不……”原本还在军臣面前意气风发,夸下海口的一个匈奴贵族弱弱的说道:“咱们撤兵吧……反正那汉朝的神骑据说难以远距离的追击……” 此话一出,其他贵族都是心有戚戚然的看向军臣。 他们已经被汉朝神骑出现的消息吓得胆破,此刻,人人都是三师兄,只想赶快分了行礼,各回各家。 谁去跟汉朝神骑死磕,谁就去! 反正,他们不去送死! 是的! 与神骑对抗,不是送死,那是什么? 折兰王、尹稚斜、呼衍当屠,且之…… 这些载在汉朝的大贵族,哪一个不是英勇善战,而且闻名全国的猛将? 特别是那且之,号称金山蛮王,他的部族万骑,哪怕是在匈奴国内,也是以勇悍和残忍血腥著称。 但,呼揭人却在汉朝大军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以保全性命。 至于尹稚斜不识相,脑袋估计现在都挂在汉朝的太庙里,当成了猪狗一样的祭品! 军臣看着这些胆小鬼,肺都要气炸了。 这撤兵哪怕是这么好撤的? 这些蠢货难道不知道,倘若这次不能抢到东西回去,那么,今年冬天整个幕南都要饥荒? 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恐怕幕北的日子都要艰难起来。 更重要的是自起兵开始,实际上,军臣和他的军队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次只要一败,那么,他的王座就要摇摇欲坠,整个草原都会四分五裂。 换句话,除了继续作战,匈奴人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可是…… 自己的敌人却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军队汉朝神骑! 那无敌的,不可抵挡,不可战胜,不可忤逆,不可阻拦的可怕集群! 他们曾经在马邑踏碎了折兰的大雕战旗,践踏着尹稚斜的狼头大纛,让楼烦人俯首,令白羊绝望! 又在高阙,如入无人之境,让数万匈奴骑兵望风而逃,远遁千里! 怎么对付他们? 假如不能对付这支可怕的骑兵,那么,这次南侵,匈奴就会在失败中走向失败,最终迎来末日! “汉朝神骑?”军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众人说出了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本单于已经有办法对付了!” 他装出自信满满的模样,对着贵族们道:“所谓召唤陨石、火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诸位贵人,你们且看本单于是怎么撕碎这个伪神骑的!” “匈奴也有自己的重甲骑兵!”军臣忽地自傲的对着众人说道。 “呼衍当屠,带本单于的重甲骑兵出来,给诸位贵人看看……”军臣大声下令。 “遵命!”呼衍当屠深深的吸了口气,跪下来说道。 然后,他就走出大帐,进入一个在匈奴王帐之中的秘密穹庐,对着在里面的几个匈奴壮汉说道:“大单于要见你们,立刻着甲随我前去相见……” “遵命!”这几个壮汉立刻跪下来叩首说道。 然后,他们立刻就开始忙活起来,在数十个奴隶的服侍下,将一件件厚重的甲胄穿上,吃力的挪动着身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当他们穿好甲胄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 昨天回家在路上堵车,堵得欲仙欲死,回到家,已经是12点了,我擦啊 嗯,今天会补上昨天的两更~(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八十四节 这界贵族不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这些人穿戴整齐后,呼衍当屠打量了一下,眉毛微微皱起来。 “这也太重了吧……也太不协调了……”呼衍当屠在心里想着,与他记忆里曾经远远看到过的汉军神骑相比。 眼前这些穿着由各种各样极不协调的青铜甲胄的士兵,就像一个大号的玩具。 他们身上的甲胄不仅仅极为沉重,而且,特别难看,看上去也很不协调。 呼衍当屠甚至怀疑人穿了这种铠甲后,有没有能驮动他们的马匹? 即使有,骑在马上的战士,怎么挥舞武器? 这种大号的青铜罐子,别说与汉朝的神骑相比,恐怕就是与汉朝从前的那些重甲步兵的装备都无法相比! 但呼衍当屠知道,这已经是匈奴现在所能仿制出来的最好的装备了。 青铜的可塑性和锻造性能,远远不如铁。 因为青铜太脆了! 而匈奴的冶炼技术,即使是在获得了大宛、大夏等国的工匠后,也依旧落后汉朝太多太多。 根据一些汉朝降人的估算,大约也就相当于汉朝在百年前的战国时期鲁国或者楚国的技术。 与秦、韩相比,都有着一段遥远的距离! 要知道,现在的匈奴的青铜技术,刚刚可以堪堪千斤左右的青铜器。 而汉朝的祖先,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掌握了大型青铜器物的技术! 想到这里,呼衍当屠就叹了一口气。 冶铁技术的大门,至今未对匈奴敞开。 匈奴人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从矿石中提炼出铁。 但汉朝的铁产量,在十年前,就已经达到百万斤的规模。 如今,据说更是年产数百万斤! 足够汉朝皇帝武装出大量的军队! 确如兰陀辛当年所言,汉匈之间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而不会越来越小。 不过,看着这些穿着整齐,看上去确实威武不凡的重甲战士。 呼衍当屠还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对匈奴来说,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这种重甲,虽然与汉朝相比,落后了几乎一个世纪。 但,有跟没有,那是两回事情! 即使这些重甲士兵,实际上根本不能作战。 但,至少解决了有无问题。 至少证明了,匈奴也有着打造神骑的可能! 而不是与之前一样,根本就没有对抗汉朝神骑的牌! ……………………………… 而在此时的单于庭内,匈奴的贵族们,依然是人心惶惶。 尤其是幕南的部族和去年在高阙撞的满头包的家伙们,一个个窃窃私语着。 “汉朝人,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有人悄悄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如今,汉朝神骑都来了,恐怕其主力骑兵可能超过两万!这怎么打?快点回草原吧!” 许多人都是心有戚戚然的点头。 几个从河阴之战中败退下来的贵族更是两股战战的回忆着在河阴的遭遇。 在没有神骑助战而且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河阴的那支汉军,顽强作战,悍不畏死,给所有参战的匈奴贵族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特别是休屠王,他甚至都准备随时撒腿了。 “我听说,汉朝皇帝,是天神下凡,有着伟能……”休屠王小声的说道:“当初,尹稚斜带着折兰、白羊、楼烦三部南下,汉朝皇帝提前了一个月,就在马邑集结了重兵……你们说这一次,汉朝皇帝会不会也集结了重兵在等着我们?” 这话一出,他身旁的好几个匈奴贵族都差点被吓得尿裤子。 汉朝皇帝的可怕,在草原部族的上层,人尽皆知。 可没有人想被汉朝人逮住,然后被当成物,放在笼子里供人观赏。 甚至砍了脑袋,送到汉朝的祖庙里,给汉朝的先王当祭品! “是啊……休屠王说的对……”几个部族首领,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河阴之战,彻底击碎了匈奴的骄傲和自傲。 所谓引弓之民的荣誉更是被践踏到了泥浆里。 河阴之战中,匈奴集结的兵力是汉朝军队的三倍! 骑兵数量是汉朝骑兵的四倍! 但依然败的体无完肤,输的彻彻底底! 两个出击的万骑全灭,浑邪部族投降,休屠部族重创,另外还有三个万骑损失过半! 就连呼衍氏族的本部万骑,也几乎全军覆没! 至今,那些参加过河阴之战的匈奴贵族,做梦都会被一阵阵密集的弓矢声和陌刀的刀光所吓醒! 自那以后,这些人甚至再也不敢带队冲锋了…… 开什么玩笑!? 命可比一切都重要! “大单于为何想不通,非要来这汉朝?”即使是幕北贵族们,现在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都忘记了当初就是他们怂恿和逼迫军臣南下的。 他们现在只知道,倘若此番汉朝真的集结了重兵,那就惨了! 大家都别想回草原了。 “是啊……”就连与军臣很亲密的一些部族,此刻也埋怨起来:“好好的西边不打,非要来这南方的汉朝……唉,我觉得,我们这次恐怕要吃大亏喽……” 畏战和怯战的情绪,瞬间就泛滥开来。 毕竟,匈奴这些年来,在汉朝手里吃的亏太多太多了。 与汉朝相比,还是西方的国家更加容易对付,也更容易征服。 最重要的是,西方的诸国人民,更温顺,匈奴军队打过去,一般只要击败了他们的军队,就可以予取予求。 哪像在汉朝,即使侥幸打赢了汉朝军队,还得面对无穷无尽,绵绵不绝的抵抗! 过去匈奴屡次重兵入寇,常常在正面战场获胜,但在侧面却要受到烈度极高的抵抗! 这些汉朝人的脊梁,怎么就不像西边的人呢? 弯一下会死吗? 匈奴贵族们想到这里,就纷纷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南侵就是一个错误!”有人轻声说道,顿时无数人附和。 …………………… 军臣望着整个大帐,听着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的脸也变得惨白惨白的,渗的吓人! 有时候,军臣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确实是个废物? 不然为何老上单于时期,如日中天,君临天下的匈奴帝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上到下,面对汉朝时,都是一副害怕和胆颤的模样。 老上单于时期,一说起南侵,从幕北到幕南,从者如云,许多贵族就是亲冒弓矢冲杀在前。 可到了他手里,特别是在现在,西征还好。 但一到了南下,就是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人愿意冲在前面。 但想了想,军臣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 因为他西征是一直顺利而且胜利不断的。 西征的收获,在数年间,甚至就超过了匈奴过去数十年的总和。 所以…… 他应该不是废物,而是与老上单于一样,甚至超越了老上单于的雄主!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他不是废物,为何在汉朝面前,这些贵族,这些强大的部族,一下子就没有了勇气了? 答案只有一个! “这界贵族是废物!”军臣肯定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是的,答案也必须是如此! 他这个单于是雄主的话,也就唯有诸部族首领和贵族都是废物,没有父祖辈的勇敢和信心! 想到这里,军臣就叹了口气:“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啊……” 老上单于时期,匈奴帝国真可谓将星如云啊…… 折兰和白羊、楼烦三架马车,拉着帝国的战车,滚滚向前,碾碎了一切企图挑战的敌人,镇压着全世界。 但现在,这些废物,却拖累了他和他的帝国。 而在这个时候,呼衍当屠也带着那几个穿着重甲的战士,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 今天4更以上! 求月票 我会先还债,把上个月和昨天欠的还了,然后再算这个月的加更~ 200票一更~我应该是hld的住的——(未完待续。) ;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节 上谷之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但军臣永远也想不到,就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支空前庞大的舰队,已经靠近了泉州港,领头的是十五艘福船,船上满载着士兵和装备。 这是汉室朝鲜舰队、安东舰队以及元海捕鲸舰队共同组成的运输船队。 这支舰队在随后的一天时间内,就将护濊军的三个满编加强校尉部和两个别部司马以及来自朝鲜的一个骑都尉的兵力,送上了泉州的码头。 超过五千名军人,从舰船上鱼贯而下的场面,震惊了泉州的所有居民。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盛况: 上百艘巨舰,沿着港口和附近的海滩,次第靠岸,放下登陆用的梯子和木板。 然后,一排排的汉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有序下船。 登陆后的部队,立刻就开始整队,然后,集结成一个个作战单位。 而在同时,大量的装备,从码头卸下来。 弓弩剑戟,整整齐齐的码满了码头。 无数的皮甲,被打包在一个个大箱子里。 更有上千柄闪烁着寒光,属于汉军野战部队才可以装备的陌刀被抬下来。 上百万发箭矢,在码头上堆成了一个个小山。 韩安国从楼船上走下来,马靴踏上北国的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久违的中国空气,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兴奋。 在朝鲜辅佐了刘明五年后,他终于可以从朝鲜脱身而出。 回首望了一眼身后那支庞大的舰队,韩安国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过去,他从未想过,危险的海洋,竟然也可以成为人类的坦途。 但他知道,从今以后,楼船舰队将改写历史。 此番,安东和朝鲜甚至是在元海里捕鲸的捕鲸船以及民用的船舶,无论大小,都被安东都护府征用,由是组成了这样一支庞大无比的舰队。 它一次就将超过五千人,从新化、朝鲜,运抵这三千里之外的幽燕大地。 而时间,却仅仅只有七天而已! 辽东和辽西的天堑,从此不复存在,士兵们再也不需要跋涉一个月,甚至更久! 不止如此,韩安国还听说了,在齐鲁和江都,也有楼船舰队正在星夜赶来。 “匈奴人完蛋了……”韩安国轻声叹道。 匈奴当然会完蛋! 因为在随后三天,大半个护濊军都将被楼船运来。 同时,从安东和朝鲜起运的超过八十万石的粮食,也将运抵。 齐鲁和江都的物资和人员,也会源源不断的运过来。 匈奴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与汉军的力量对比,将迅速改变。 唯一可惜的是,护濊军的两个胸甲校尉的兵马都在长安,不可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若等到明年,匈奴人再来,已经完成了训练的那两个胸甲校尉到位,这一次,匈奴人恐怕底裤都得输掉! 即使是如此,韩安国也觉得,匈奴人这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 亦石,自然是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海岸线发生的事情。 此刻,他正得意洋洋的带着自己的骑兵,踏过了汉匈边境的天堑造阳长城。 望着这个燃烧的大地,亦石胸中骄傲无比。 在过去数日,他的部队与汉军在此展开了激战,在付出了数千奴兵和上千名本部骑兵的生命后,亦石终于夺取了这个通向汉朝内陆的富饶世界的重要关卡。 唯一可惜的是,汉朝人和楼烦人,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 战场上甚至找不到一具被遗落的尸体,长城内外的烽塞在汉军撤退前就已经被摧毁了。 而山脚下的村庄里,所有水井都已经被石头堵死,匈奴人连取水,都要花费不少力气。 好在汉朝人没有在井水中下毒,这让亦石和他的军队,勉强可以喝到水。 但想吃东西,却不得不从后方运来。 特别是食盐! 亦石的军队,总共有将近三万骑兵和一万多奴兵。 这么多人马,每天吃喝拉撒姑且不算,单单是吃掉的盐,就根本数不清楚! 而很显然的一个道理就是假如马吃不到盐,就会没有力气,而人没有盐分,就会手脚松软。 这是连牲畜都懂的道理! 草原上的野马和山陵里的山羊,不也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成群结队,冒着危险进入一些含盐的地方,啃吃沙土来获得盐分供养? 而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匈奴的食盐产量很少很少…… 尤其是在幕南,除了少数几个天然的盐池外,他们能获得盐的地方很少。 而这几个盐池,显然无法供给整个草原的需求。 所以,汉匈贸易中,历来交易量排名前三的物资中,必然有食盐。 但问题是,自从汉朝新皇帝上台后,从汉朝得到食盐的数额就逐年下降。 这就迫使匈奴不得不从幕北甚至是西域三十六国运盐。 然而,这样做是极不经济,而且代价高昂的笨办法。 一石盐从幕北运到幕南,起码需要两个月,若是从西域运来,少说也是三四个月。 哪怕是用奴隶运输,匈奴也吃不消。 更何况,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用奴隶来运盐。 一般来说,匈奴人从幕北或者西域运盐,都是用牲畜驼运或者靠着迁徙的部族带过来。 然而即使如此,代价也非常高昂。 草原上一石食盐的价格,早就已经超过了两匹母马或者母牛! 亦石这次南侵,带走了部族和附庸部族了几乎全部存货,但,到现在为止,这些存货基本上消耗干净了。 军队的食盐和牲畜的盐水供应都开始紧张。 在过去,这对匈奴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打进长城,攻破汉军的城市,那么,军队立刻就可以得到充足的食盐、食物、财富甚至是奴隶。 但现在…… 匈奴的斥候骑兵,在向前搜索了五十里后,也未见人烟。 汉朝人似乎在战争时期,进行了大规模的撤退。 他们带走了所有他们可以带走的东西,带不走的,全部放火烧掉。 “这些汉朝人!”亦石内心愤怒无比。 打下长城,他却没有得到什么报酬,甚至连敌人的尸体也没见到。 汉朝军队是在骑兵的掩护下,次第沿着直道撤退的,在撤退前,汉朝骑兵还发起了一次反攻来迷惑他。 不过,没有关系! 亦石现在自信心爆棚,他自信自己既然可以攻破长城,那就一定可以攻破长城身后的那个汉朝的郡城沮阳! “只不过是把财产先寄存在汉朝人那里而已……”带着这样的想法,亦石就骑着马,带着自己的大纛与部族的骑兵,越过长城的关隘,进入到了上谷郡的腹地。 因为亦石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还非常充足。 从过去的经验来看,此刻,汉朝的援军,最多只有一些上谷附近的郡国郡兵赶来支援。 汉朝的那些可怕的主力野战兵团,现在估计都还在路上在泥潭和泥泞里跋涉。 想赶到此地,哪怕是距离最近的飞狐军,也至少需要二十天。 扣掉他在长城上浪费的时间,汉朝的飞狐军赶到上谷郡,最少还需要十天。 有这十天时间,足够他席卷整个上谷,甚至攻破郡城,然后再好整以暇的带上数之不尽的战利品,在汉朝人的眼皮子底下,交替撤退,撤出长城,将一片狼藉的国土,留给汉朝。 ……………………………… 而在此刻,刚刚从造阳长城撤退到沮阳城附近的楼烦军主力,刚刚进入了宿营地,准备休息。 赵蒙骑着战马,肩膀上吊着一根吊带,他的右手在造阳长城上被一支流矢射中,军医说起码需要休养半个月。 但赵蒙却是嗤之以鼻,半个月?! 黄花菜都凉了吧! 所以,他根本懒得理军医的嘱托,带着伤病,依旧和一个正常人一样骑马,训练。 这么点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疼痛而已,又不是断臂! 曾经在草原上,有一次他即使摔断了腿,但也依旧得去放牧和打猎。 不然就会饿死! 现在虽然是不用担心饿死了,但,赵蒙知道,他假如去养病的话,恐怕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因为,他看到了神骑! 就在他的营地旁边,数十个大帐次第林立着。 营地里戒备森严,时不时有着军队巡逻。 而在内部的一些空旷地方,常常能见到一个个魁梧高大的汉军士卒,在阳光下仔细擦拭和保养自己的骑枪以及铠甲。 那一柄柄长的可怕,锋利的惊人的骑枪,让赵蒙心醉神迷,而那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甲胄,更是像绝世美人一般,吸引着他的全部心神。 跟赵蒙一样,被这些装备吸引的,还有很多很多人。 这些楼烦军的士兵们,围在胸甲营地四周,就像一个个见到了偶像的粉丝,双眼冒着星星,内心中满是崇拜! 匈奴人口中的神骑,汉军的胸甲,就是目前世界上最强最可怕的无敌军队! 自出现之日起,胸甲未尝一败。 甚至在战场上的损失,只能用十位数来计算。 而这些损失,大部分都不是敌人造成的。 甚至有汉军的胸甲军官自豪的宣传:“这个世界没有可以击败和威胁一个正在冲锋的胸甲集群的军队或者武器!” 这话听上去似乎太过狂妄,但也正因此,让汉军的胸甲部队,成为了天下武人的最大梦想和最向往的地方。 甚至不仅仅武人,就连文人骚客,也写诗做赋,表达自己愿意为胸甲的理想。 不过,想成为胸甲骑兵,要求实在太过于苛刻! 首先,身高要有至少要有八尺以上! 就这一条,就卡掉了不知道多少有志之士! 身高八尺,哪怕在汉室,不敢说百中无一,至少也是五十选一了! 然后,体重和骑术也都有要求, 君不见,护濊军全军将近两万人马,结果选来选去,只凑出了一千人,就这样,还有好几百在长安受训的时候,直接被刷掉。 留下的,莫不是骨干和精英。 不过,目前对汉室来说,好消息是下一代的身高,肯定会比这一代人高,而且是高许多! 尤其是军功世家和地主士绅的孩子。 因为他们家庭宽裕,所以,每天都可以吃到来自大海的鱼盐和牲畜产的奶酪甚至是牛肉! 长安地方上,现在就有许多十四五岁的年轻贵族和士绅豪强子弟的身高鹤立鸡群,巨人的比例非常高,几乎有一大半人成年后铁定可以拥有八尺以上的身高! 但在现在,身高和体重,依然是限制着汉军胸甲部队的最大障碍。 汉家倾全天下之力,花了六年时间,迄今胸甲部队的规模,也只有不过七千到九千之间。 其中具备了作战能力,可以上战场杀敌的人,恐怕只有五六千。 而在这里,就有着差不多一千七百名胸甲骑兵。 他们是飞狐军的两个胸甲校尉的部下。 这样的数量,也刚刚堪堪足够组织一个胸甲的大集群,去攻击和冲阵。 赵蒙舔着舌头,羡慕无比的望着这些威武不凡的骑士。 他做梦都想成为他们的一员,哪怕是给这些伟大的骑兵,天子的亲卫打扫卫生! 只是可惜…… 赵蒙知道,自己是没有指望了。 他太矮,而且相对于这些神骑的身体素质,他也太瘦弱了。 不过…… “俺虽然不行,但俺儿子一定可以!”赵蒙在心里发誓。 他的老婆,刚刚托人来告诉他,他又要做父亲了! 这让赵蒙充满了信心,这一次一定可以生个儿子,一个堂堂正正,生下来就是中国,就是诸夏的儿子! 然后,他也一定会健康快乐的成长,最终接过自己的衣钵,成为为天子开疆拓土的战士! 就在此时,忽然,远方传来了喧哗声。 数不清的人都在大声的相互奔走:“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义将军率领的细柳营主力,已经抵达了上谷南方!” 赵蒙听了,立刻就跳了起来。 义将军! 当世战神,胜利的象征! 他居然来了! 而且来的这么快! 赵蒙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上谷郡安全了,匈奴人完蛋了! “看来,这一次伟大的汉天子再次显灵了!”赵蒙在心里想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追随义将军去将那些匈奴人杀光,夺回自己的家园!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亲手点燃自己的家的那一刻。 他也发过誓,一定要重新夺回,然后再次建立起自己温馨、安全、温暖,充满了幸福的家。 …………………………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脑袋都晕了~ 这两天,估计更新都不会稳定~唉~主要是我的椅子还没回来~因为我腰椎、颈椎都不好~ 做一般的椅子腰疼的厉害,脖子也不舒服~ 大家先耐心的等几天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节 上谷之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从上谷郡向北,茫茫的大草原,青草悠悠,河水潺潺。 这里是东北亚最好最大的一个草场,甚至可以说是如今世界上最优良的草场之一。 蒙古高原的隆起和燕山山脉的造山运动,使得这片夹在高原和群山之间的丘陵地带,成为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无数游牧民族的发源地。 蒙古人就将这片草原称为‘锡林郭勒’,意为‘丘林地带的河流’。 而这片草原的面积也非常庞大。 它几乎连接了蒙古高原与燕山,并且向东西延伸,其最核心地区的草场总面积,在现在高达四十万平方公里! 即使是在两千年后,因为草原被荒漠侵袭和风沙摧毁,其面积也依然有将近十八万平方公里。 但这个草原,对匈奴人来说,特别是来自河西和幕北的匈奴部族来说,有些不是太适应。 因为此地没有森林,辽阔的草原上,没有任何依凭和遮蔽。 这对于习惯了依靠森林和山脉遮蔽的匈奴人来说,很没有安全感。 尤其是当你只有不过两千骑兵,却要照顾超过三十万头牲畜的时候,更是如此! 涂酋王也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驱赶着牲畜,转移草场了。 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自己的部族以及牲畜,都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因为,昨天有斥候发现了,在东南方向三百里左右的地区,发现了大规模的骑兵! 这些骑兵,肯定不是自己人,也肯定不会只是来旅游的。 他们来草原的目的,必然只有一个找到并且消灭自己! “派去给右谷蠡王告急的信使出发多久了?”涂酋王再一次找到自己的左大都尉问道。 “大王,已经出发半天了……”左大都尉答道:“应该很快就能抵达长城……” 但涂酋王依然心急如焚。 这不能怪他!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肯定会心急如焚! 涂酋王非常清楚,敌人肯定会找到他! 而且,很有可能,敌人很快就会找到他! 因为,这个草原上,没有任何遮蔽。 而他与他的部族和牲畜,也无法离开一个固定的范围。 这个范围,大约就是在沿着眼前这条河流蜿蜒的两三百里范围之中。 原因很简单,他的部族和人民以及牲畜,都需要喝水。 而这个草原上能够满足如此多牲畜饮水需求的地方并不多,离开了这个范围,不用敌人进攻,这些牲畜就都会因为炎热的气候和干燥的草原而脱水。 这也是匈奴人不喜欢在夏季南侵的主要原因。 此时的草原气候,并不似两千年后,夏季的季雨和降水量,并不是很多。 特别是最近二三十年来,由于地球气候再次进入了小冰期之前的调整期,草原的气候系统也紊乱了起来。 有时候,整个夏季甚至滴雨未下,但到了冬天,鹅毛大雪立刻就统治了世界。 所以,此时的匈奴的经济命脉和重要牧场,才会全部出现在河西走廊的群山之间以及浚稽山附近的千里范围。 这是气候紊乱造成的结果在幕南和幕北地区的降雨量不确定的情况下,河西走廊的群山之间,特别是祁连山、浚稽山以及胭脂山中的那些从上次甚至是上上次乃至于第一次冰川时期遗留下来的巨型冰川,就成为了匈奴人和其他所有游牧民的生命之地。 此刻,涂酋王真想现在自己是在祁连山下,这样,高山和森林就将成为他的掩护,疑似出现的汉朝骑兵也没有太大机会马上追踪到自己。 但现在…… 涂酋王只能祈祷天神保佑,汉朝骑兵发现自己的时间能往后拖延了一两天。 但可惜,他的祈祷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此刻,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 一支庞大的骑兵,正从远方席卷而来! 很快,南方和北方以及东方,也都出现了骑兵的身影。 涂酋王看着这一切,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敌人的规模,不止一万!看样子,起码是两万以上! 他与他的部族,已经无路可逃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涂酋王看向了自己的左大都尉,对他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新的涂酋王!” “大王!”左大都尉大惊:“您要做什么?” 涂酋王摘下自己的毡帽,将它丢在地上,惨然的笑道:“我深受右谷蠡王的恩典,右谷蠡王让我为其后军,看管牲畜,如今汉朝大兵压境,这些牲畜肯定是保不住了……除了以死报答右谷蠡王的恩典,我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但你不一样,你没有受过右谷蠡王的照顾,所以,部族的未来和人民的存续,就只能拜托你了!” 涂酋王翻身上马,对左大都尉道:“我死以后,你就带着部族投降吧!汉朝人应该不会苛待你们……” 左大都尉听了,沉默片刻,然后流着眼泪点头:“大王放心,奴才一定会照顾好部族的!” 这是游牧民的宿命,也是引弓之民的必然的抉择。 在面临这种可能会导致部族灭绝的危机里,为了让部族延续,他们可以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决断! 在成吉思汗崛起前,蒙古人被金人压迫和剥削甚至是奴役了上百年。 而蒙古人连吭都没有吭过一声。 而同样在女真崛起前,契丹人可以让完颜阿骨打和他爹跳女人的舞蹈,甚至羞辱和折磨他们。 但他们也依旧不敢吭声,更不敢反抗。 所谓七大恨所谓复仇,那是这些民族有了实力后才敢说的话。 在实力不如的情况下,别说是给人当奴才了。 就算是被逼迫着去死,去吃翔,他们也甘之如饴。 这就是所谓的狼性! 在猛虎面前,狼只是哈士奇。 唯有面对绵羊,狼才是狼! 而如今的汉室,无疑就是猛虎,而匈奴却连爪牙都已经不再锋利,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此番南侵,已经是这头野兽的最后一博了。 倘若没有杀死猎物,那么,它就会跟所有捕猎失败的受伤猛兽一般,走向穷途末路。 所以,整个涂酋王的部族,包括他的儿子、奴隶和妻子,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主人和丈夫,单枪匹马,冲向了远方的敌人。 然后,被马蹄踏过,消失在视线之中。 而其他所有人在此刻,则都纷纷丢下武器,翻身下马,跪在了河流两侧,将脑袋深深匍匐在地上,几个懂得一些汉话的贵族,则走向前方,膜拜着气势如虹的征服者:“伟大的汉朝将军,涂酋部族愿降!请伟大的汉朝将军接受卑微的涂酋人的贡献……” 说着,他们就按照着草原的传统,将自己腰间佩戴的武器一柄青铜铤以及耳朵和鼻子上的铜环取下来,放到自己的身前,再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上,闭着眼睛,等待着征服者的裁决! ……………… 郭懋骑着战马,策马向前,看了看自己眼前匍匐着的数千名匈奴人。 他颇为遗憾的举起了手。 对武人来说,特别是中国的武夫而言,杀降或者虐降,都是不道德的。 武将的功勋应该在战场上得到,而不是靠着杀戮手无寸铁的降俘。 况且,这些降人也将为汉军的强大贡献他们的力量。 这次驰援上谷郡,若没有马邑之战的俘虏的帮助,飞狐军的进军速度也不会这么快一路上,飞狐军轻骑疾驰,沿途的马场,则立刻准备了相应的换乘马匹。 而照顾这些马匹的人,大多数都是马邑之战的战俘。 这些过去的敌人,现在已经是大汉战争机器的一个零件,而且勤勤恳恳的工作,努力的改造和适应新生活。 郭懋相信,现在这些降人也将会和过去的一切降人一样,最终成为大汉的臣民,甚至是大汉的士兵。 所以,他翻身下马,走到那几个匈奴贵族面前,笑着扶起他们,道:“诸君能够幡然醒悟,率众归降,免了一场杀戮,这是很好的!” “本将必不会为难诸君……还将上书天子,为诸君请功!”郭懋笑意盈盈的对着这些人说道。 自然是要请功的! 眼前这数十万的牲畜群,还需要他们的帮助,才能完整的带回长城! 而这些贵族听了,却都是激动不已,感动的道:“将军仁德,涂酋人心服口服,愿为将军爪牙!” 刚刚上位的新涂酋王更是磕着头说道:“奴才愿永生永世,为将军之奴婢!” 郭懋望着这些人,满意的点点头。 无论他们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进入了长城,他们就不可能再出现什么问题。 诸夏民族从远古时期直到现在,从未在融合其他异族方面遇到过困难。 ……………………………… 望着涂酋部族的骑兵和牧民,驱赶着数十万头牲畜,跟随大军,缓缓向南。 郭懋在心里点了点头,此番出塞,他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立刻放出信鸽通知车骑将军,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郭懋命令道。 “诺!”立刻有校尉领命而去,随即三只信鸽,扑哧着翅膀,从汉军阵中飞出,飞向南方。 这是为了防止万一有信鸽被猛禽或者其他什么意外攻击而出现的措施。 这也是河阴之战的教训。 当时汉军发生过信鸽无法及时将情报传回的危机河阴之南的山区,猛禽太多了! 而三只信鸽同时飞出,则大大减少了意外发生的概率,即使有一只不幸遇到意外,其他两只也将顺利完成任务! 事实证明,这个举措是有效的。 因为一天后,只有一只信鸽飞到了义纵的军队之中。 义纵看完了郭懋的报告后,立刻大喜,说道:“马上派人去通知楼烦军以及沮阳:鸟兽已经落网!让上谷郡守立刻放弃小城,让匈奴人先尝一点甜头!” 此刻,在义纵眼中,上谷之敌已经落入了跟马邑之战一样的境地。 当然,上谷的地理和地貌与马邑不同,马邑之战,汉军可以关门打狗,原因就在于险峻的武周山脉足以让任何匈奴人都难以逃出去。 但,上谷郡则不一样,除了有着燕山山脉外,在造阳地区,平坦的草原,让匈奴人可以快速通过。 这样,就必须引诱匈奴人更加深入一些。 而怎么让匈奴人深入? 这个世界上,除了财帛外,还能有什么? ………………………… 而此刻的匈奴军队,已经推进到了距离上谷郡郡城沮阳以南约一百里左右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激烈的抵抗,不过,也收获了许多。 毕竟,这里已经是上谷郡的核心地带了。 人口相对密集,商业也非常发达。 特别是楼烦人来了后,此地的畜牧业的发达兴旺,带动了相关商业的兴盛。 大量的商贾都来到了此地,他们携带了海量的物资和各种商品。 这些东西,有很多都来不及撤退,或者说,汉军故意将这些东西留给了匈奴人。 譬如,一件件精美的瓷器,一匹匹华丽的丝绸,甚至还有珍贵的香料以及目前草原上价比黄金的大黄! 此刻,亦石眼前就摆满了这些战利品。 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跟随着亦石来的匈奴贵族们,都是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因为这些东西,只要带回草原,那么,大家就都要发财了! 像是亦石现在手里拿着的那个青色的瓷器,完全就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在草原上至少可以换一百头羊! 至于丝绸…… 那就更是整整堆满了好几个大帐,至少有两千匹! “汉人真是太富庶了……”亦石感慨着道:“区区一个边郡,就已经如此富饶了,若是长安、雒阳那样的大城市,真不知道将繁荣到什么地步……” 可惜,匈奴人永远也打不到那些地方了。 想到这里,亦石就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诸位贵人,汉朝的郡城已在眼前,咱们再加把劲,打下这个郡城,掳走人口和财富后,咱们就撤退……” 这两天,亦石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却又找不到原因。 内心的惶恐和不安,促使着他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只是,沮阳在望的情况下,不打下这个汉朝的郡城,掳走足够的人口和财富,他是不会甘心的。 而且,他也知道,现在在沮阳城里,汉朝人至少有数万人,更有数不清的财富、粮食。 只要打下沮阳,那么,他就可以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 大家先耐心等两天吧~我家里还没有搞好~网络啊家具都没有搞定,这几天一直是在朋友家码字,不是很习惯,而且腰和颈椎也不是很舒服~这椅子我坐的很吃力~ 过两天就好了~(~^~)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节 崩溃的开始(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诸位头人……”须卜当户清了清嗓子,压了压手,对着这些自己麾下的骨干与精英们和声和气的说道:“在数百年以前,我须卜氏族就是孪鞮氏族的左膀右臂……” 其实,在实际上来说,须卜氏族应该是孪鞮氏族的外戚。 就类似于契丹的耶律氏与萧氏一样的世代姻亲。 这在游牧民族出于部落联盟时期,是非常常见的分工合作。 而呼衍氏族,则类似于军官,专门给王族当打手,最后的兰氏,则作为单于的智囊和参谋而存在。 这样的体系,从头曼单于时代之前的久远历史就已经存在。 发展到今天,更是已经成为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传统。 历代单于都会娶一位须卜氏族的女子来做自己的阏氏,即使是冒顿单于弑父自立后也是如此。 即使是老上单于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想要改革这种通婚形势,也是无可奈何。 传统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不仅仅孪鞮氏不会去考虑须卜氏族会不会背叛? 就连须卜氏族,也是习惯了生活和依偎在孪鞮氏族的身边。 但是现在…… 须卜当户的理智告诉他…… 或许,须卜氏族是时候与数百年前的联盟说再见了。 这一仗,孪鞮氏若再输,那就等于葬送了整个帝国的元气。 匈奴不仅仅将丢失幕南,更会丢失河西走廊。 去年已丢河间地,今年再丧幕南,明年再丢河西,后年匈奴帝国岂非连西域也要保不住了? 此三地一丢,帝国就只能困守幕南的寒苦之地,风沙之国。 饿都要饿死了! 而假若发生了那样的情况,那么,孪鞮氏族就可能连自身都保不住了! 既然如此,须卜氏族为何要给孪鞮氏族陪葬? “想必,氏族的高层早已经有所准备了……”须卜当户在心里想着。 而他的骨都侯和渠帅们却都各自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须卜当户,不明白,自己的这个主子到底想说什么? 须卜当户却是小声的问道:“做了孪鞮氏数百年的奴仆后,难道我们须卜氏族就一定要永远做孪鞮氏的影子和奴仆?” “这……”骨都侯们都是迟疑不定。 讲道理的话,假如有可能,包括须卜氏族在内的匈奴三大氏族,都不会乐意自己当孪鞮氏的奴仆和影子。 但问题是,孪鞮氏的拳头最大啊! 就不提那些死心塌地的效忠孪鞮氏族的部族吧。 单单就是单于麾下的王庭本部精锐,就足以让所有部落和氏族统统臣服。 更何况,孪鞮氏族的力量,还不仅仅限于本部。 其别部的亲戚和分支,数都不数不清楚。 别看现在孪鞮氏内部乱成一团,但,只要有人敢于挑战他们的地位,这些家伙肯定会拼命的! 而在草原上,没有人能打得过孪鞮氏! 不过…… 骨都侯与渠帅们却都没有人出声,大家都在静静的听着。 打算听听须卜当户到底想做什么?是否有可能成功? 这也是游牧民的特性所决定的事情。 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从来没有什么国家民族概念,也不存在什么忠诚问题。 须卜氏族与孪鞮氏族关系再亲密,该背叛的时候,背叛起来,肯定不会犹豫的。 在匈奴的历史上,政变与兵变,从来不绝于耳。 发动过政变的,也不仅仅是孪鞮氏,还有须卜、呼衍和兰氏的贵族! 就像八年前,军臣单于血洗单于庭,死的岂止是一个右贤王? 兰氏、须卜氏、呼衍氏,都有大批大批的贵族被处死。 鲜血和尸骸堆满了单于庭,即使是事后,也有数不清的贵族遭到流放,至今都还在北海吃风雪! “本将觉得,这一次,孪鞮氏的计划可能要遭……”须卜当户却是轻声的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本将决定,将氏族的大纛稍微后移两百里,到女祁的北面去……” 女祁是匈奴攻破了造阳和什辟县后,攻下的最大的一个汉朝城市。 据说曾经有居民两万多人,是汉上谷郡的东部都尉治所。 不过,在匈奴兵锋抵达以前,女祁的军队就已经掩护百姓,撤退到了沮阳,留给匈奴的只是一座空城。 但,现在,此地成为了须卜氏族的唯一的逃生之路——倘若,真的发生了可怕的情况,汉朝再次断了右谷蠡王亦石这一路的后路。 那么,从造阳出塞,就成为了一个幻想。 须卜氏族想要活命,只能另辟道路。 而事实上,其实只有两条道路可以选。 其一就是绕过沮阳,走居庸关,前往燕蓟,但这跟找死没有区别。 其二就是走女祁,从上谷和渔阳之间的边境出塞,去跟军臣的主力汇合! 这可以说是匈奴军队一旦被围后,唯一的生机! “大纛后撤?”有骨都侯眉毛微微皱起:“不妥吧,右谷蠡王肯定要来过问的……” “右谷蠡王那边我有办法应对……”须卜当户冷笑了一声:“况且,我觉得,亦石现在恐怕巴不得我军后撤……” 那沮阳城里的财富和人口,须卜当户相信,亦石肯定不会想跟他与须卜氏族分。 如今,他随便找一个借口,恐怕就能够说服亦石。 “诸位头人就说说看,是否愿意服从本将的决定?”须卜当户也不啰嗦,直接问道。 骨都侯与渠帅们相互看了看,讲道理的话,其实他们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离开沮阳,去后方的女祁。 但问题是——万骑长发话了,他们也不敢不服从。 更重要的是,其实,他们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毕竟,军中的粮食越来越少,马匹的力气越来越小。 但后方本该运来的补给,却已经迟到了三天了。 上一次运到军队里的奶酪和酒肉,还是五天前。 这确实有些反常! 渠帅和骨都侯们,当然都听说过有关汉朝皇帝的种种传说,甚至不乏深信不疑者。 此刻,被须卜当户提出来,自然就吓得不轻。 于是,这些骨都侯与渠帅们,纷纷站起来道:“愿听万骑长命令!” “好!”须卜当户终于感到心头去了一块大石。 … 但,须卜当户还是反应的太慢了一些。 此刻,若匈奴人有卫星或者有空中侦查手段的话。 那么,他们就可能会发现,一张空前的大网已经张开了。 汉元德六年夏五月癸卯(二十六日),拂晓,位于沮阳以南一百里的逐鹿郡之中,来自赵国的三万郡兵,穿越了逐鹿郡与上谷郡的边界,从下落、且居两县,缓缓逼向了沮阳之敌。 三万郡兵,戈戟如林,仿佛百年前,参与了长平之战的那支赵国精锐。 人人慷慨激昂,高唱着战歌。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一面面战旗高高飘扬,赵国的丈夫们肃穆而立,正如百五十年前,赵国的先人们高唱着这首战歌,与同姓的秦兵争锋相对。 一时间,马嘶长鸣,剑气纵横,杀伐之音四起! 正如秦有无衣一般,赵国,本也有自己的战歌。 但可惜,秦灭六国,尽收六国之诗书,又颁布挟书律予以打击,到现在,赵国的战歌已经失传了。 不过,赵人依然有着自己的慷慨和自豪。 他们可是玄鸟子孙! 数百年前,秋日之阳、冬日之阳、夏日之阳,普照大地! “这可是我赵地子弟兵,首次单独负责与匈奴作战!”骑着战马,巡视着军队的赵国丞相赵建德策着战马,勉励和激励着三军将士:“一定要让世人知道,我赵兵,也可称雄!这世上不仅仅只有关中子弟可用!” “威武!威武!”三军将士纷纷以豪迈的呼喊声回应着老丞相的激励之语。 赵国丞相赵建德,在赵逆刘遂意图谋反之时,制止了刘遂的行为,从而得到了先帝和当今天子的信重,留任至今。 尽管他今年已经七十八岁高龄了,但依然拖着老迈的身躯,亲自来到前线,为三军将士鼓舞。 更是激发了士兵们的士气和勇气! 而匈奴人的行为,也是彻底的激怒了赵国士民! 打从汉兴以来,匈奴人就念念不忘,想要侵略赵地。 当然,这也与赵国自己内部有问题有关。 譬如前任赵王刘遂这个混蛋,就曾经想过与匈奴里应外合,引匈奴兵为依仗的计划。 还好当时匈奴似乎出问题了,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而在那之前,陈豨和卢绾也都打过赵国的主意。 仿佛赵国是个小受,好欺负一般! 而现在,赵国人决定,告诉世界,告诉天下——别惹我!我是你们惹不起的存在! 而在下落与且居一线的正对面,沮阳的北方,从居庸关中,也走出了一支数万人的赵国郡兵。 策马走在军队前方的,是故楚国丞相张尚,他的弟弟,正是梁王刘武的爱将故梁国中尉张羽。 与赵建德不同,张尚非常年轻,今年才五十多岁,他没有赵建德那样的能激励士气,为人也很内敛,但他清楚自己的职责——不让匈奴一兵一卒走脱! 在曾经的历史上,此刻,张尚自然是死了。 因为楚王刘戊谋反,他作为亲汉派,第一个就被杀了。 但是,现在,他却依然活着,不仅仅活着,而且还成为了武苑的教官。 如今,他挂着赵国中尉的头衔,带着这数万赵国郡兵,压向沮阳之敌。 “我军此行,只为助战和阻截敌人……”张尚吩咐着部下们:“万不可轻敌,非得将令,不得出击!” “诺!”将官们轰然应诺。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这一路军队的情况,看上去人是很多。 但实则,真正可堪作战的不过一万郡兵骨干而已,剩余的都是地方上的英雄好汉与自带干粮跑来参军混功劳的豪强和地主的子弟们。 这些人磨合不够,训练不足。 摇旗呐喊,勉勉强强,但真要去跟匈奴人面对面的厮杀、血战,恐怕即使能打赢,损失也会很大! 还是在旁边看戏,抓机会就抓点俘虏,砍点脑袋更好。 反正,此番作战,主力也不是他们! 而是——车骑将军! ………………………… 而在此时,在沮阳城身后,义纵也已经与从沮阳出来的一千五百名飞狐军的胸甲骑兵汇合了。 作为汉室最早,同时也是目前最好的胸甲军官之一。 义纵首先就检阅了这支飞狐军的胸甲部队。 “两个校尉部,全部没有满编……”义纵检阅了之后,微微颔首道:“不过训练不错!” 他捡起一支被摆放在地上的骑枪和手弩,仔细观察,赞道:“保养也做得很好,是一支好胸甲!” 得到义纵的夸奖,两位飞狐军的胸甲校尉,都是喜不自胜。 “将军繆赞……”两人笑着道:“俺们不过是学了一些羽林卫和虎贲卫的皮毛而已……” 这倒也不算是谦虚。 论胸甲的精锐和善战,还是羽林卫与虎贲卫最强。 无论是训练时间还是实战经验或者人员、装备的素质,虎贲卫与羽林卫都笑傲天下的。 不过,这两支部队,是天子宿卫,是禁卫,不强的话,岂不是没天理? 况且,天下胸甲,都是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胸甲军官手把手带出来的。 仅仅是从尊师重道这一点上来说,也没有人敢去跟虎贲卫与羽林卫抢这个头衔。 但义纵却是笑着摇摇头道:“虎贲卫与羽林卫,有虎贲卫和羽林卫的骄傲,而飞狐军,以本将看来,也有飞狐军的骄傲,此战,还需要飞狐军诸君,勠力同心,共襄大事!” “敢不为将军效死?”两位校尉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将右手击打在胸前坚固的钢甲之上,发出了脆响。 而这响声告诉义纵,飞狐军装备的胸甲,是汉家的第三代量产型胸甲。 与前两代不同,这第三代胸甲,采用了全钢铁锻打,仅此一点,就足以使得这种胸甲在坚固度和耐用性上远超前两代。 而且,由于材质的进步,使得这种胸甲的重量比之前两代更轻便。 全套装备下来,至少减重十斤(汉斤)! 这可了不得! 这意味着,他们的速度会更快,冲击力也更强! ……………………………… 明天应该可以还债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节 帝国的毁灭(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汉元德六年夏五月癸卯,辰时三刻。 匈奴右谷蠡王大帐。 亦石刚刚起床,正准备召集各部族的贵人,开会商讨攻取汉朝沮阳的作战部署。 但,他还未走出自己的大帐,就已经听到了,沮阳城头传来了隆隆战鼓之声。 “这些汉朝人还敢出战?”亦石顿时就怒不可遏了,他拿起自己的武器,就大步走出大帐,对左右吩咐道:“立刻召集各骨都侯来议事!” 对于汉朝人,亦石一点也不畏惧。 相反,他跃跃欲试,想要攻破沮阳,来树立自己的威望。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亦石觉得,他的力量,足以掀翻一切抵抗。 只要在汉朝的野战军团赶到战场之前,就攻破沮阳,掳走汉朝的人口、工匠、官吏和财富。 汉朝人又能把他怎么了? 亦石可是研究过汉朝自马邑之战以来的骑兵出击距离的。 他知道,自马邑之战以来,汉朝骑兵的出击距离从未超过千里,也从未深入过草原。 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匈奴人的优势。 这意味着,只要撤回草原腹地,汉朝人再强,也只能徒呼奈何! 他们难道还能追进草原不成? 想到这里,亦石就更加的嚣张起来。 人一旦有恃无恐,那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但亦石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话,从匈奴大营的南北两侧,就同时响起了象征着敌人来犯的号角声。 “呜……” 亦石的脸色,终于大变。 “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亦石急忙下令。 ………………………………………… 与此同时,须卜当户也听到了号角声。 他连忙跑出大帐,来到外面,远眺远方。 却见,从远方的地平线上,走来了一支庞大的汉军队伍。 旌旗招展,战鼓隆隆。 “是汉朝的材官大阵!”有骨都侯激动的喊着:“我曾经追随老上单于冲击过这种大阵,极为难攻!” “材官大阵?”须卜当户的眉头皱起来,他也曾经听说过这种曾经汉匈交兵时,汉朝军队摆出来的最难缠的野战作战方式。 这种大阵,是用重步兵,特别是戟兵摆在前排中军作为掩护,后军和两翼布置重重弓弩手的圆形军阵。 匈奴骑兵面对这种军阵,通常很难一次性冲破。 而一旦无法冲破,那么,汉朝的军阵就会像一个把转动起来的钻头,一点点搅碎陷入其阵中的匈奴骑兵。 在汉匈交兵的历史上,汉将灌婴和周勃,都曾经利用这种阵型,击败过匈奴的万骑。 “北方也有!”忽然有贵族尖叫着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大喊起来。 须卜当户策马北望,只看到了数不清的烟尘翻滚。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就下令道:“须卜氏族诸邑落渠帅及骨都侯听令!立刻随本将转进女祁!” 虽然,南北两侧出现的都是些汉朝的旧军队,未见到汉军主力军团的影子。 但是,这些汉朝军队总不会就这样有恃无恐的跑出来送死! 可以预见,汉朝的主力军团可能已经近在眼前。 现在再不跑,恐怕就没机会跑了! …………………… 此刻,在距离沮阳数百里的造阳长城一线。 负责驻守在此的几个匈奴骨都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他们的军队,就像一只只瑟瑟发抖的绵羊一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郭懋骑着战马,走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望着正在造阳塞的道路两边,正干的热火朝天的几百名飞狐军士兵。 “京观还是不够大……”郭懋叹了口气。 对于自诩艺术家的飞狐军上下来说,建造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型京观来彰显他们的武勋以及艺术修养,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惜…… 有史以来,飞狐军所营造的最大的一个京观,也不过是马邑之战时,跟着羽林卫和虎贲卫,捡了三千多个北虏脑袋,筑起来的那个马邑京观。 距离飞狐军期望的一万以上北虏人头的巨型京观,无疑差距太远。 不过…… “这一次,我们应该可以如愿了!”郭懋在心里说道。 拿下此地后,造阳以南的匈奴骑兵,就全部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而在这个包围圈内的匈奴骑兵的数量,至少有三万! 郭懋觉得,这一次砍个一万脑袋的目标,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不过,即使是包围圈内的敌人,也仅仅是一道开胃菜而已,在北方的渔阳和右北平,还有更多的匈奴军队,更多的匈奴贵族。 甚至还有着匈奴单于! 想到匈奴单于,郭懋的内心就激动了起来。 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御前,这是每一个武人的梦想! 倘若他可以擒获单于,那么…… 想到这里,郭懋的整个身心都有些沸腾了起来! 不过,他也明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这包围圈内的匈奴人,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揉捏的良善动物。 即便是兔子急了,都能咬掉人的手指头! 困兽之斗,从来都是最难应付的。 所以,他对左右道:“命令全军,加快速度,构筑工事和营垒!” 在今天下午以前,造阳防线要重新建立起来,各个主要路口都得堵塞住,同时,军队还要扎进篱笆。 不能让匈奴人冲破了造阳的阻截,跑回草原。 ……………………………… 几乎是在同时,亦石也看到了那只敢于出城与自己野战的汉朝军队根本就不是他所料想的楼烦人或者乌孙人。 而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 仅仅是远远看着,从气势上,亦石就感觉到窒息。 这是一支无比可怕的军队! 他们沉默的列着骑兵战斗队形,沿着沮阳城的两侧山丘向着在沮阳小城内和城外方圆三十里的匈奴军营包抄过来。 在数不清的旌旗之中,有一支骑兵格外显眼,格外注目,格外的让人胆战心惊。 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穿着鲜丽的甲胄,在阳光下,光滑的甲胄,反射着炽烈的阳光,仿佛一个个在移动中的太阳! “神骑!”有贵族惊慌失措的大喊着。(未完待续。)。 a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节 帝国的毁灭(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将主,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好吧……”须卜当户身边一个骨都侯小声的说道:“万一日后右谷蠡王在碲林大会上告状,我们该怎么办?” 匈奴虽然没有法律,也没有军法,但对于临阵逃跑者的处罚是非常严苛的。 像是休屠部族,在河阴临阵逃跑,结果被单于罚掉了一半的奴隶和牲畜,用于补偿呼衍氏族的损失。 浑邪人和楼烦人投降后,他们的部族上下,更是全部被废为奴隶! “那也得亦石有命回去告状!”须卜当户冷笑着说道:“你们没有看到吗?”他指着身后的已经只有些轮廓和声响的战场说道:“汉朝神骑来了,汉朝的车骑将军也来了……这里就是一个圈套,一个大圈套!” “汉朝皇帝是神!”须卜当户咬着自己的嘴唇,他虽然不想承认,但在事实面前却不得不承认:“他再次预见了一切,并且安排了这个圈套!他想将我们和整个匈奴全部吃掉!” “神骑出现了,汉朝的车骑将军也来了……”须卜当户心有余悸的道:“河阴的那个郅都还会远吗?汉朝的细柳营、飞狐军、句注军、南北两军以及虎贲卫、羽林卫,恐怕都已经在包围过来了……我们再不跑,就要被全部吃掉了!” “至于亦石,就让他替我们去死吧……”须卜当户道:“我们现在的使命,就是要赶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单于!” 匈奴帝国,在过去四年的战争中,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了。 马邑之战,还可以说只是伤筋动骨,但并未丧失元气。 但高阙之战,却损失了大量的青壮人口和奴隶以及牲畜。 十几万的战俘和相同数量的投降者,让匈奴的人口大大下降。 特别是在河西和幕南地区,大片大片的牧场,已经没有主人了。 但,这些损失,其实还不致命。 毕竟,死的都是些别部和分支的人马。 对匈奴来说,只要本部在,就一切都有可能。 但问题是,本次军臣南侵,带走了几乎整个单于庭的精锐——仅仅在河西留下了左贤王的本部。 倘若这些人全部折损在汉朝,那么,匈奴的脊梁骨就要断掉了! 整个帝国,就会跟夏日的祁连山上的雪山一般,轰然倒塌,然后化作雪水,流入万里峡谷,再不见踪影! 当然,这其实也只是须卜当户的借口而已。 他真正的想法,还是带着自己的精锐万骑回到草原,回到氏族。 手里有兵,才能在未来的乱世之中立足。 至少,未来可以借此与汉朝或者且之那个混蛋谈谈价码! …………………………………… 须卜氏族的奔逃,对整个亦石的军阵都产生了毁灭性的影响。 兰氏的万骑长兰翊野差点也想跟着跑了算了。 好在,氏族的骄傲使得他停止了脚步,即使如此,部族内部也是人心惶惶。 下层的牧民除了跪在地上祈祷,就是躺在地上装死。 贵族们战意全无。 也就是另外一个被加强给亦石的瓯脱王率领的万骑还能像点样子。 即使如此,瓯脱人也萎靡了起来。 再也不复之前的飞扬跋扈。 “右谷蠡王,现在须卜当户跑了,我们也得想个办法才行……”瓯脱王骑着战马,找到亦石说道:“我们必须舍弃一些东西了……” “你是说……”亦石看着瓯脱王,迟疑不定。 他的本部,有一半多,都已经派出去了。 倘若现在跑了,就等于拿那三千多人当了炮灰,作为部族的主人,这是无法接受的。 而且,亦石怀疑,假如自己跑了,就是回到草原,其他贵族也会干掉自己。 毕竟,部族的首领,需要为部族负责。 “再看看吧……”亦石摇摇头,望着自己派出去的那支骑兵,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萨满们的法术能奏效,天神可以保佑自己。 只要自己派出去的军队,可以击败……不……抵挡住汉朝人第一波攻势,那,他还可以靠着骑兵的速度,来跟汉朝人纠缠一二,说不定能有转机…… 虽然,亦石自己非常清楚。 现在,自己已经被汉朝人包围了。 在他的南面和背面以及东面,全是敌人! 汉朝人在人数上、骑兵数量上,以及装备上、士气上,全面碾压了自己。 “难道,大匈奴真的要灭亡了吗?”亦石在心里苦笑着。 匈奴帝国自从冒顿大单于愤而起兵,与东胡争霸开始,已经兴盛了将近六七十年的时间。 在这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匈奴主宰和书写着整个东北亚的秩序和规则。 他们消灭了东胡,驱逐了月氏,独霸了草原,统治着西域三十六国。 即使是在一年前,匈奴铁蹄也曾经踏碎了西方世界的一切骄傲和强国。 康居人在匈奴的马蹄下瑟瑟发抖,月氏人狼狈奔逃,大夏人卑躬屈膝的献上贡品和奴隶、工匠,并且支付了大量的赎金,才换来匈奴撤兵。 那个时候,匈奴何等骄傲,何等狂妄。 即使是在这次南侵前,军臣也是意气风发,匈奴上下更是自信满满。 此番,他们集结了自平城之战后最强大的一个重兵集群。 除了左贤王的本部,以及折兰、楼烦、白羊三部外,曾经所有参与过平城之战的匈奴部族,几乎全部到齐。 单于的王庭精锐也来了。 帝国的精锐与一切都压在这一场豪赌上。 匈奴人也自信,这一次自己可以赌赢。 因为,汉朝人绝对反应不过来。 他们要攻击的地方,是过去汉匈冲突的偏僻和冷僻之地。 地方防务松懈,兵源和人口都不足。 更无法跟雁门关、云中郡、北地郡等地一般,立刻得到汉军主力的支援。 所以,军臣就曾经自信的放话:“本单于的铁骑,每人射一箭,足可射落日月,每一个骑兵振动马蹄,足可踏碎山岳,汉朝的边防,必将不堪一击!” 话犹在耳,但匈奴帝国的夕阳,却也已经日落西山。 想到这里,亦石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他回过头,看着瓯脱王说道:“我是冒顿大单于的子孙,是孪鞮氏的子孙!” “只有战死的孪鞮氏,没有投降的孪鞮氏!也没有逃跑的孪鞮氏!”他看着瓯脱王说道:“一旦事有不逮,你若可以侥幸回到草原,见到军臣或者其他孪鞮氏,告诉他们!我!大匈奴右谷蠡王,到死都没有像汉朝人求饶!” 其实,亦石也考虑过投降。 这不可耻。 但问题是——汉朝已经有且之了。 他就算投降了,地位估计也在且之之下。 他可不愿意受且之的气! 既然如此,还不如保持一个孪鞮氏的尊严! ……………………………… 嗯,明天开始准备还债,我算了一下,上个月欠了六章,这个月现在是1200票也是六章,一共12章,4万八千字~ 嗯,好像还有个萌主?那就是五万两千字~ 争取这个月结束不欠债~(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九十六节 帝国的毁灭(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在正面战场上,三千多名匈奴骑兵,拿着一柄柄沾染了腐臭味道的马刀和青铜铤,神色紧张的望着自己的前方。 两军交战,自然不会跟三国演义里一般,会战之前还要来一场大将比武单挑。 事实上,战争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这就是孙子兵法所说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匈奴人虽然不懂这个道理,但他们明白,自己的小命现在有多么脆弱! 对面的汉军军阵,严整而肃穆,战鼓隆隆,数不清的骑兵阵列已经枕戈待发,随时可能冲过来。 而在左右两翼的平原,汉朝的步军方阵,缓缓的从东西两个方向挤压过来。 这逼迫匈奴人必须在这里打一仗,而且必须打赢——至少也得抵挡住汉军的攻击。 不然的话,一旦两翼合围完成。 汉军不需要动手,只需要扎进口袋,包围圈内的匈奴人就要全部饿死、渴死! 但是…… 远方的汉朝军阵,却是那么的严整,那么的强大。 数不清的旌旗飞舞,一个个骑兵方阵,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呈现在匈奴人的眼前。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匈奴骑兵们也都从内心深处生出无力感和绝望感。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有骨都侯在心里想着:“眼前这些汉朝骑兵,何止一万?恐怕少说也有两万,又有汉朝的名将统帅,神骑压阵……这仗……没法打了!” 去年的河阴之战,不会有匈奴贵族忘记。 在没有神骑助战,而且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汉朝军队都能在河阴击败匈奴主力。 如今,汉朝名将压阵,兵力远超匈奴,又有神骑坐镇。 这样的战争场面,是每一个匈奴贵族的噩梦! 贵族们都是这样了,下层的士兵,更是瑟瑟发抖,甚至有人连拿弓的手都在颤抖。 若这些匈奴贵族和军队的表现被西方的大夏、康居和月氏人看到,恐怕会惊讶的合不拢嘴! 要知道,这些匈奴骑兵,可是在西方,在广阔的葱岭以西的地区,敢于用几千人就追着他们几万人的军团到处跑。 而且,这些骑兵,悍不畏死,残忍冷血,嗜杀成性。 月氏人和大夏人曾经集结了重兵,包围了半个匈奴万骑。 结果是,被被围的匈奴人,跟疯狗一样的狂猛的冲击包围圈的薄弱地区,让月氏人和大夏人看了,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最后,那个被包围的万骑,竟然正面冲破了包围圈,还杀死了大夏人的主帅! 其恐怖如斯,让大夏将匈奴称为‘宙斯之鞭’。 但,现在,这些在西方纵横睥睨,不可一世的匈奴骑兵和贵族,号称宙斯之鞭,鞭笞世界的可怕骑兵。 在东方的汉家大军面前,完全变了一个人。 贵族们畏畏缩缩,没有人敢带头冲锋。 下层的士兵们,更是像一个被大人欺负了的小loli一样,只知道流眼泪。 甚至有士兵连抓住马背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勇气和士气,甚至连战斗意志也消退的干干净净。 “天亡我大匈奴!”亦石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是叹了口气。 在南侵前,没有匈奴贵族能够想到他们会有这一天。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亦石却反而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在西方和汉朝人面前的匈奴骑兵,之所以会呈现两种不同的战斗状态,就是因为,他们是引弓之民! 引弓之民,逐水草而居,世世代代,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们畏惧自然,恐惧天地的伟力。 这造就了引弓之民独特的习俗和思维方式。 他们就像草原上的狼群,到处游猎,撕咬一切可能的猎物,并且将猎物咬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但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尤其是那些给与了狼群足够大教训的虎豹面前,狼会自动自觉的夹起尾巴做人。 从未有狼,敢于挑战一头真正的猛虎! 而汉朝,就是这样一头猛虎——不!神龙! 马邑之战,高阙之战,将匈奴的尊严和自豪,践踏的体无完肤,让匈奴人曾经赖以为傲的一切,都变成了泥浆。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流言,更是传的沸沸扬扬,人人皆知。 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匈奴人敢于在汉朝的主力军团面前举刀像向。 匈奴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七八十年前,如日中天的秦帝国统一中国,秦始皇派遣大将蒙恬,率领秦国精锐,屯驻长城,修建万里长城,控扼阴山与阳山。 那个时候,匈奴、东胡、月氏,全部是哑巴。 胡人不敢南下牧马,胡骑不敢弯弓相对。 这些都不是夸张的语言,而是事实! 如今,历史走了一次轮回,中央帝国再次崛起,而且狭无边之威势,君临天下。 而匈奴的精气神,已经尽丧。 不仅仅牧马和下层的奴隶在供奉和敬拜着汉朝神骑、汉朝皇帝。 即使是高层的贵族,也会有事没事拜一拜,祷告一二。 部族之间,打着‘汉朝打过来,我就投降’的想法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在这样的情况下,匈奴人哪来的勇气和意志与汉军主力对决? “可恨!可恨!可恨!”亦石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抠的鲜血直流。 疼痛让亦石清醒了过来,他知道现在自己与自己的部族和军队,都已经踏在悬崖边上。 假如不能拿出对策来,那么,很可能今天以后,匈奴右谷蠡王和他的本部,就将不复存在! 但,亦石举目四望。 内心满满的俱是绝望。 须卜氏族跑了,兰氏的万骑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瓯脱人虽然勉勉强强组织了起来,但亦石相信,一旦汉朝人开始攻击,那么瓯脱人肯定要崩溃。 也就是他的本部万骑,还能稍微像一点点样子。 但,这其实只是萨满们安抚的结果。 一旦汉朝神骑出动,而先前用的法子没有效果。 那么,整个部族立刻就会崩溃! 但汉军可不会给亦石思考和考虑的时间,随着中军的将旗挥舞,一个个旗令被传达到了细柳营各部司马。 刹那间,万马奔腾,如同洪水,席卷天地。(未完待续。) 第一千两百七十九节 匈奴会向哪里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陛下……捷报……捷报……”刘彻的亲卫冯勇走进来,欣喜无比的拜道:“赖陛下洪福,车骑将军已灭匈奴右谷蠡王,得其头……” 刘彻哗的一下站起身来。 这个胜利的消息,来的太及时了! “善!”对还在愣着的汲黯吩咐道:“快拿地图来!” 汲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跑去取来地图,并将之放到刘彻面前。 “车骑在哪里歼灭的右谷蠡王?”刘彻看着地图问道。 “回禀陛下,是在沮阳城外三十里……”冯勇答道:“根据奏报,车骑以胸甲为前驱,细柳营及南北两军轻骑为两翼,赵国丞相赵建德、内史张尚,各率赵国郡兵自南北两面包抄,将匈奴右谷蠡王主力围于沮阳城外,一举破之,仅有万余北虏突围,其余或死或降,车骑正在统计战果……” 刘彻听了点点头,然后再看着地图,找到沮阳。 沮阳在长城之后数百里,大约是后世河北怀来县一带,与渔阳郡大约有四五百里的距离。 从时间上来算,应该是前天或者大前天左右发生的战斗。 这意味着,现在,义纵所部已经具备了再次机动的能力。 从沮阳北上,通过居庸关,就可以进入渔阳郡和燕蓟地区。 考虑到,还有部分匈奴骑兵逃脱,处理他们需要时间,但败军之将,交给赵国郡兵和上谷的郡兵以及楼烦军就可以了。 义纵和飞狐军回合后,应该立刻北上。 这是一支总兵力超过四万骑的大军,完全有能力在渔阳和右北平,与匈奴主力进行决战。 更何况,匈奴人的兵力,现在已经分散了。 从渔阳郡、右北平郡以及燕蓟的军报上来看,军臣现在是兵分四路。 一路走右北平,一直威逼到了右北平的郡治所在平刚,这一路,大约有两万人左右。 而他们的对手,右北平郡郡守季班手上兵力不足,粮食储备也有问题。 所以,损失比较大,从奏报上看来,右北平郡战前有郡兵一万两千人,但现在,只有七千多能战斗的。 剩下的不是战死就是负伤,失去了战斗力。 是以,右北平一度非常危险,整条防线千疮百孔,几乎就要守不住。 最危险的时候,匈奴骑兵甚至可以绕过平刚,出现在了渔阳与右北平接壤的地区。 好在关键时刻,辽东郡和辽西郡的援军赶到,还有大量的商贾的扈从和护卫,也投入了守城,这才勉强维系了防线。 即使如此,右北平也守得很辛苦。 毕竟,匈奴人全是骑兵,而右北平穷,骑兵数量不足一千。 完全就是被动挨打。 假如不是刘彻事先紧急通知了右北平的军民,恐怕现在,这个汉郡已然沦陷。 说不定连辽西郡和辽东郡也可能被匈奴人祸害! 而在正面的渔阳一线,军臣亲自带着的王庭精锐,顿兵在渔阳塞之下,到今天为止,渔阳攻防战已经打了四天了。 从情报上来看,薄世守的也非常辛苦。 从奏报上看,匈奴人用了许多种新的攻城武器。 譬如,据说高达十几丈的巨塔,以及一个个用木头搭起来,掩护匈奴人进攻的堡垒。 更出现了简易投石机和火弹等。 刘彻知道,这些东西,正是古希腊的技术。 亚历山大大帝将它们从欧陆带来东方,并且一直在巴克特里亚和塞琉西王朝的领土内传播。 匈奴人西征,肯定是得到了这些技术。 若在以前,或者汉家没有准备,军臣说不定还真能攻下渔阳塞。 但可惜的是,现在的汉室,远非过去可比。 最重要的是,汉室早有了准备。 仅仅是在燕蓟一带,现在就已经动员了超过七万郡兵。 虽然大半都是农民,不是正规军人,但,守城和对射,他们完全可以胜任。 所以,防守渔阳塞的薄世,可以通过不断轮换部队,从而坚持下来。 于是,匈奴人无奈,只能分出一支军队,从侧翼攻击渔阳塞身后的狐奴。 而在另外一个方向,渔阳郡郡守李广率领渔阳郡的郡兵,在要阳和白檀节节抵抗,一路撤退到了犷平一带,依托长城,继续阻截匈奴骑兵的进军速度。 刘彻看着地图,感叹道:“倘若时间充沛的话,那么,很可能不需要义纵,燕赵地区自己就可以解决掉军臣了!” 这话看似狂妄,其实却是事实。 在这次战争中,从发现匈奴人的意图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燕赵地区就已经动员和武装了超过十八万的民兵。 这可不吹牛逼,浮夸数字,而是实实在在的,实打实的军队。 甲胄齐全,组织完整。 甚至,还有一支总数超过两万人的骑兵! 而这些骑兵的来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他们从人到战马,到装备,全部是地方的豪强和贵族组织起来的。 这相当于后世猴子想跳,结果广西人民一夜间拉出了五个装甲师,而且,全部是老百姓自己开着坦克,拖着大炮上前线。 就问猴子怕不怕? 而且,根据报告显示,假如有必要,燕赵地区还可以再拉出相同数字的骑兵! 这太牛逼了! 连刘彻也想不到,今天的汉室民间的战争潜力居然如此之大。 这就意味着,持续下去,假以时日,汉室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将全盛时期的匈奴帝国揍趴! 即使是现在,燕赵地区的兵力,只要动员彻底,组织得当,也依然有能力,将匈奴人怼回去。 民间的武备如此强大。 这让刘彻非常自豪,也坚定了他继续推行藏兵于民的假马政策的决心。 人民就应该去学习骑马,射箭、作战。 就像后世之人,得学会开车一样。 有了这样的基础,再强的敌人,再狂妄的游牧民族,也得在汉家面前跪下来喊爸爸。 也正因为是这样,薄世和李广以及季班,才能靠着残破的防线,抵御住匈奴人一波又一波的疯狂进攻。 刘彻看着地图,却忽然担心了起来。 “万一匈奴人要是想跑,他们会往哪里跑?”刘彻转头问着自己的亲卫冯勇。 … 不行了,不行了,我明天肯定得去医院看看~ 妈的,头晕恶心,好难受~~~~(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节 战略判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现在的战场形势是——匈奴人已经围攻了将近半个月的渔阳-右北平防线。 这条防线虽然看上去摇摇欲坠,但匈奴人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完全突破。 从游牧民族尿性来说,刘彻的第一反应,就是匈奴人要跑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断。 因为哪怕是蒙古人,倘若长期围攻一个地方,时间一久,也会因为后勤补给和其他问题而撤兵。 而匈奴人现在面临的问题,可比蒙古人要多很多。 “匈奴人会跑?”冯勇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神色严肃了起来。 当前局势下,匈奴人确实有很大可能会跑! 甚至可以说,只要匈奴的高层不蠢,就应该已经在思考如何撤退的问题了。 毕竟,长安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上谷的匈奴军队完蛋的事情。 匈奴的高层,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 倘若他们知道了这个事情,那么他们就必然会想跑! 但怎么跑?却是一个问题。 这次匈奴入寇,可不仅仅只带了军队,还有大量的牧奴和牲畜。 军队可以一拍马屁股就溜出长城,但那些牧奴和牲畜,却不是这么好跑的。 这就决定了,匈奴人只能是逐渐的交替掩护撤退,才能将自己的主力撤出汉家边墙。 但匈奴主力,究竟会从哪里跑? 这却不是冯勇所能判断的。 他毕竟太年轻,而且也从未去过渔阳,甚至是燕蓟一带。 对于当地地理,根本不了解。 而刘彻素来不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他对臣子的要求,从来都是实事求是。 放了嘴炮,却不能给出证据的人,一直都死的很惨很惨。 所以,冯勇很知趣的答道:“陛下,此非臣所能知之事,不若陛下遣使去请元老俞候老大人,或许俞候能有所高见!” 刘彻听了,也是点点头,道:“派人以安车驷马,请俞候入宫!” “诺!”冯勇得令而去。 俞候栾布,是目前长安城里对燕蓟地区地理和环境最熟悉的大臣! 他曾经在燕国,担任丞相,长达十八年,辅佐了两代燕王,更在任上完备了渔阳和右北平的道路桥梁以及交通设施。 请他入宫,总是不会有错的。 一个时辰后,俞候栾布就在两个孙辈的搀扶下,来到了刘彻面前。 这位汉初之时,彭越的小兄弟,现在已经八十有七岁,垂垂老矣,胡须皆白。 但他的身体却依然硬朗的很,一直在武苑担任材官和强弩教授,至今已经教导了三批共计两百余人的年轻军官,是武苑之中最受欢迎的师长之一。 “未知陛下诏老臣有何吩咐……”栾布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是很棒的,说起来话也是中气十足。他来到刘彻面前,微微屈身拜道。 “老君候快快免礼……”刘彻连忙让人搀扶着这位老将军坐下来。 这可是现在老刘家的国宝,汉初历史的见证人和活化石。 特别是他现在除了武苑的职务外,还是太史令衙门的史书编辑部门的顾问和参谋。 主要负责对太史衙门的史官们口述和回忆彭越、臧荼的生平和细节,这对于还原汉初的历史,厘定历史的真相,给子孙后代完整呈现当初的历史,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有了栾布、田叔等老臣的加入,未来的《史记》,将不会再模糊。 而是一部类似于《资治通鉴》那样,史料详实,记事精确,对某些重大历史事件,甚至精确到年月日的史书。 而这个工作,对于如今的汉室社稷,也有着重要作用。 以史为鉴,乃知兴替。 记住历史的教训,才能让现在的人,避免去犯曾经的错误。 是以,对栾布这样的国宝和活化石,刘彻一直非常尊重。 “今次请老君候入宫,是想请教老君候……”刘彻拍拍手掌,让人将一个沙盘搬进来,掀开沙盘上的罩布后,刘彻指着燕蓟一带问道:“君候曾经为燕相十八载,熟知燕国地方和边塞地理,若匈奴单于欲自燕蓟撤兵,以老君候之见,军臣会从何处撤兵?” 栾布闻言,在两个孙子的搀扶下,走到那个沙盘前,凝视了一会,然后回忆了起来,道:“老臣旧在燕国,奉太宗皇帝命,辅佐敬王与康王,曾六次受命,走访渔阳、右北平、上谷诸郡边塞,以老臣之见,北虏倘若撤兵,其主力必自白檀出!” 栾布的手指,指在了沙盘上渔阳郡与匈奴接壤的东部。 “何也?”他解释道:“初,燕昭王设渔阳郡,渔阳地广而无县,至秦方设渔阳、白檀及泉州三县。而其中白檀为故秦大塞,有直道中通期间,可供人马快速通行!当初,臧荼伐韩广,既先下白檀,以堵燕逆去道,迫其决战耳!” 刘彻听了,点点头。 对于这些历史,他还是知道的。 事实上,在战国时期,燕赵两国的边郡,都是不设县的。 这既是为了防备匈奴、东胡,也是出于加强集权的考虑,当时的边郡,就类似于后世的直辖市,是国君亲领,并且在当时,郡与县是分开的,郡、县是两个相对平等的行政单位。 在本质上来说,郡守和县令,地位是对等的,甚至某位重要的地方的县令的地位是高于郡守的。 所以,在战国时期的地图,边塞地区,通常都只有一个郡名。 而到了秦代,局面开始改变,秦始皇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个人就管得过这庞大的边疆。 于是,各边境开始设县,并且移民。 这就是郡县制的开端,从此,郡成为了县的上级。 但在当时,边塞地区由于开发程度不够,人口稀少,所以普遍辖县只有个位数。 渔阳郡更是只有三个县! 隔壁的右北平郡更惨,干脆只有两个县…… 而等到了秦末,陈胜吴广起义时,为了打击秦帝国的统治,陈胜派遣了赵国人武臣去招抚赵地,武臣跑到赵国,在赵国旧贵族和豪强的支持下,稳定了赵国统治。 这个时候,武臣的心就大了起来。 于是,他派了一个叫韩广的手下去燕国,想将燕国也吞掉。 哪知道,韩广一到燕国,在得到了旧燕贵族和豪强支持后,就扯旗自立了,自号为燕王。 武臣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支持。 后来,秦兵在章邯、王离的统帅下,进攻赵国,赵王武臣紧急向各国求援。 燕王韩广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派了大将臧荼去支援赵国。 然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项羽在巨鹿,破釜沉舟,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秦军,奠定了自己天下头号强者的地位。 然后,项羽干了一件事情,让韩广跳脚。 他借口臧荼有功,封臧荼为燕王,让韩广去辽东当辽东王。 韩广哪里肯? 于是,在项羽支持下,臧荼果断进军燕国,与韩广这个旧日的主君打了一仗,结果,毋庸置疑,韩广输光了一切,脑袋都被臧荼割下来,挂在蓟城的城门上。 但问题是——当了燕王的臧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来想去,终于想清楚了——现在,项羽能让我当韩王,那么未来,项羽会不会让别人来当韩王,让我变韩广? 这么一想,臧荼就深感大大的不妙。 所以,在韩信进兵赵国的时候,燕王臧荼果断的跟韩信勾搭上了,背叛了项羽。 让项羽气的破口大骂,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小弟,居然会背叛他! 但,项羽哪里知道,正是因为这样,臧荼才要背叛他! 不过,臧荼也没有什么好下场,降汉后两年,就因为谋反被诛。 这些事情,现在都被详细的记录在了石渠阁之中,作为臧荼本传的资料以及一些侧面反映韩信、项羽的史料。 听着栾布的话,刘彻也开始思考起来。 白檀县,这确实是一个很有可能的地方。 但问题是——刘彻觉得,假如自己是军臣,肯定不会选白檀当撤退的通道。 原因很简单:兵不厌诈! 白檀这里太显眼了,而且与邝平-虒奚一带的李广部距离不是很远,骑兵一天内可以来回。 若军臣选择从白檀出塞,李广又不是瞎子,肯定看得到。 就这样赤裸裸的将撤退意图暴露出来?军臣是想找死吗? 于是刘彻又问道:“除白檀之外,老君候可还知道,何处适合大规模的人马进出,却相对隐蔽?” 栾布思考了一会,说道:“若说隐蔽……莫过于要阳都尉所以南八十里的折冲之地了!” “其地,濡水出其东南,右与要水相合,三川并导,草木繁盛,自秦以来即为燕国要冲!而且沿要水、濡水南下,可直入右北平,右北平地广人稀,虏骑一日夜,即可奔行三百里出塞……”栾布越说越兴奋:“若老臣是匈奴人,倘若要出塞撤兵,必自此地而出,无论是沿着要水、潮水和濡水,溯源而上出塞,还是顺流而下,从右北平出塞,都是一个好的选择!” 刘彻听着,也觉得,似乎应该是这样了。 他甚至还想到了,假如自己是军臣,那就先在渔阳和虒奚,佯装大举进攻,然后悄咪咪的将牲畜和牧奴们送到要阳,等这些人走了,他的骑兵再忽然撤退,到时候,即使李广和薄世发现了,也会追之不及。 而等到汉军准备好追击部队时,匈奴人早已经撤出了燕蓟地区,进入了广阔的草原,汉军自然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了。 “立刻飞鸽通知车骑将军、安东都督以及渔阳郡、右北平郡,小心注意匈奴自要阳或者白檀逃窜!”刘彻立刻就吩咐冯勇:“命令燕蓟的骑兵,随时准备好追击,一旦发现了匈奴要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朕咬住匈奴主力!” 匈奴人的牧奴和牲畜跑了没关系。 他们跑了,汉室最多损失一点战利品和廉价劳动力。 但军臣统帅的王庭主力,却是一个也不能放走。 哪怕是燕蓟军民,损失再大,也必须拖住、缠住和咬住他们。 刘彻知道,假如这一次不能消灭或者重创匈奴的王庭主力,那么,下一次,有这么好的机会的时候,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历史上,漠北决战后,匈奴龟缩在幕北和西域的事情,刘彻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而只要能够重创军臣率领的王庭主力,那么,匈奴帝国的统治就会分崩离析,草原将会进入群雄并起的时代。 这样,至少五十年内,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将无法再威胁中国。 而五十年后,他们将永远也不可能对中国文明造成威胁了。 在蒸汽轰鸣和排队枪毙面前,刘彻想不出,游牧民可以拿什么来对抗! 想到这里,刘彻就长身而起,道:“传令给车骑将军,不要怕累,不要怕损失,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三天内必须将一万骑兵,送到渔阳前线!” 这就是要不惜马力,不惜跑死几万匹战马,也要将军队送到前线了! 而刘彻知道,这些代价是值得的。 现在的汉匈战争,已经发展到了,哪怕汉军跟匈奴骑兵一换一,匈奴人也会无法坚持的地步。 马邑之战和高阙之战,已经让匈奴人失血严重了。 今次,哪怕只是留下一半入侵的匈奴骑兵。 匈奴人的人口质量,也会立刻跳水。 匈奴,特别是匈奴本部,将面临没有年轻男人的局面! 历史上,漠北决战,霍去病和卫青,就打得匈奴本部的年轻男人几乎死光。 在其后的二十年,匈奴人都缓不过劲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室拉拢乌孙,渗透西域,最终,匈奴帝国的分崩离析,也与在漠北决战中损失了太多年轻男子有关。 毕竟,草原和西域地区的人口虽然多,但匈奴本部的人口,总数就那么几百万。 其中青壮男丁,哪怕算上奴隶,也不足五十万! 而现在在燕蓟地区,起码有十万年轻的匈奴本部的男人。 杀光他们,匈奴人就会损失至少五分之一的年轻男子,而且其中多数是部族的骨干和主力。 …………………… 今天开始还债~~~(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三节 匈奴的部署(1)【还债1.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望着军臣的模样,夏王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心里面在想什么? 引弓之民的想法,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 军臣的想法,不难想到。 但夏王却是忧心如焚。 他虽然是汉匈混血,心里面也更向往汉朝的体制和文化。 但终究,他是匈奴人,他要为匈奴考虑。 他虽然被老上单于软禁、圈禁了将近二十年,但,他到底是孪鞮氏,与匈奴帝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获得了自由,他当然不希望整个匈奴帝国在这里,在今天走向灭亡。 所以,他跪下来拜道:“大单于是担心大军撤退的问题吗?臣已经有所预案,臣将亲自率领须卜氏和兰氏的骑兵断后,让大单于率领王庭主力先行,然后牧民和牲畜紧随,在大单于未出塞前,臣将督促和保证,兰氏、须卜氏以及其他别部的万骑,拼死进攻,拖延和吸引汉朝军队的注意力……” 军臣这才眉毛稍稍舒展开来。 王庭主力,军臣还是信得过的。 毕竟,这几个万骑,都是跟着他西征捞足了好处的万骑。 只要军臣对他们保证,明年继续西征,他们就不会背叛。 而只要夏王能够带着须卜氏和兰氏以及其他部族的贵族在这里为他断后,那他也不需要担心在半路上遭遇政变。 只要能够安全回到草原腹地,回到祁连山,有了折兰部族和左贤王于单本部加上他的亲信万骑,那就不用担心有人能翻天。 除非,王庭的贵族也要背叛他! 但,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军臣可以在路上,不断与王庭各部贵族交换意见,许下承诺。 用利益和好处拉拢他们。 但是…… 军臣很清楚,这么一撤,幕南地区,肯定要放弃了。 因为,为了此番进军和南侵,整个幕南的部族的积蓄和青壮,几乎都被他拉来了。 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抢到,幕南贵族,必然满腹怨气。 他们不是会背叛自己自立,就是会去投靠和且之那个混蛋。 不过…… 没关系,幕南经此一遭,今年冬天,肯定是个难熬的冬天。 会有很多人冻死、饿死,无数部族分崩离析。 且之和汉朝得到的只会是满是饥荒和混乱的幕南。 假如汉朝人想要控制住此地,没有个三五年的大规模投入,不可能控制住。 而这正好,扯住汉朝人的步伐,为他西征争取时间。 若汉朝人和且之不管幕南部族的死活,那就更好了。 幕南部族的怨气和仇恨,会永远挂在他们身上。 他们会怨恨汉朝,甚于怨恨自己。 这样,未来自己就可以再次南下,收服这些部族。 总之,无论汉朝做什么选择,他和他的帝国,都是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军臣就说道:“夏王真的能够保证吗?” “臣愿意如汉朝将军一般,立下军令状,倘若做不到,臣便将级献给大单于赎罪!”夏王跪下来说道。 在他心里,这其实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单于带人先走了,留下的全部都是对单于不满的人。 这给了他拉拢和经营自己的力量和势力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危机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 只要自己能成功的带着部族,渡过这次危机,那么他的威望,就会瞬间高涨到与单于分庭抗礼的地步。 在夏王眼里,军臣已经老朽了。 他还能活多久呢? 运气好的话,估计可以活个几年吧? 但即使他运气再好,也不会过五年! 因为诸部族和单于庭的贵族,不会接受一个将匈奴帝国亲手带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单于继续执政。 这是军臣无论西征多少次,抢回多少物资、财富和奴隶,都无法弥补的事情。 引弓之民,既骄傲,又敏感,同时心理非常脆弱。 对汉朝的不断失败,一定会引包括军臣身边的贵族在内的无数人的反对和不满。 这些不满郁积到一定的时候,恐怕,就是军臣的亲兵,也会忍不住砍了这个昏君的脑袋! 是以,倘若军臣运气不好的话,恐怕今年他都捱不过去。 到那个时候,作为在燕蓟挽救和拯救了匈奴帝国事业的大救星,老上单于的儿子,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至不济,也可以扶持年幼的于单即位,自己当个幕后掌舵人。 到那个时候,匈奴就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和意愿来改造了。 这也是夏王这些日子以来,朝思暮想得到的答案。 匈奴帝国,想要中兴,就必须由他来主持和推动变革,其他人都不行!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懂汉朝强大的原因! 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夏王才会对军臣献上这么一个计策。 因为,军臣决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现在就死。 一定要等到他大功告成,有了威望和人心,再去死,才算完美。 但军臣哪里知道这些,他看着夏王,自己的这个弟弟,满意的点头赞道:“好!夏王果然不愧是我大匈奴的智者,就按照夏王说的办!” “可是,我军应该从何处撤军呢?”军臣又头疼起来了。 南下的时候,倒是很爽利,但撤退,却成了个麻烦事情。 当着汉朝人的面撤军? 汉朝人估计会开心的笑死! 当年,老上单于时期,匈奴好几次败仗,都是在撤兵的时候吃的。 正因为如此,白羊部族才会展出回身射这种战术来针对汉朝军队的追尾。 只是现在,随着汉朝骑兵的强盛,白羊部族和他们曾经赖以为自豪的战术,被彻底扫进了历史垃圾堆。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远远强于匈奴骑兵,甚至有着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汉朝主力野战军团的骑兵,完全可以轻松吊打任何想在他们面前玩回身射战术的家伙。 如今,匈奴面对的虽然都是些汉朝的郡兵。 但是…… 那个恐怖的汉朝车骑将军,已经在逼近了,那支该死的飞狐军恐怕也已经在高赶来。 军臣可不敢打赌,义纵和飞狐军能愉快的放过自己! ……………………………… 今天先更一万3,还5ooo字先(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零四节 张汤回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长安城外三十里,渭桥之上。 今日正是风和日丽,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无数的士子和长安城里的贵族、豪商,纷纷携家带口,来到这里游玩。 尽管,现在,燕蓟前线的战事,正激烈无比。 但在大后方的长安居民,却还真没有什么感受。 “听说车骑将军在上谷郡又赢了……”几个豪商聚在一起议论着:“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呢……” “是啊……”众人都是点头感慨着。 在七年前,没有一个长安人能想到,在七年后的今天,汉家居然可以仅靠着燕赵的郡兵和不过两万多人的中央军队就可以跟匈奴人的主力有来有回,甚至占尽上风。 而如此大规模的战争,甚至连关中百姓的日常生活都没有影响。 这一次,车骑领军出征,整个关中,没有抽调一个民夫,关中的官仓里的粮食也颗粒未动。 燕蓟的军队的补给,全是从齐鲁地区,楼船舰队转输而来。 仅仅是在过去这一个多月,楼船衙门就将超过一百万石的粮食,从齐鲁、安东转运到燕蓟。 这种可怕的运力,让人在胆战心惊的同时,也让商人们看到了无穷的商机。 现在,就连蜀郡的商人也知道了,可以通过海运,将齐鲁吴楚甚至南越的商品,运到北方,运到安东。 既安全,又快捷,损耗还小,经济效益更高。 于是,逐利的商人闻风而动。 无数人开始尝试了将自己的商品通过内河航运,转输齐鲁,在齐鲁变卖了以后,再购买当地的商品,通过海运卖去北方,再从北方购买当地的商品,沿着海路卖到齐鲁吴楚,沿着内河航道,回到家中。 这样一次行商,可以赚好几次的钱。 利润顿时暴涨好几倍,甚至十几倍,几十倍! 这种新的经商模式,现在已经初见端倪了。 许多人都开始试水这一模式。 甚至已经有人赚到第一桶金。 而在这些商人的不远处,一个庄园里,几位长安的勋贵子弟,正骑着战马,在庄园之中练习自己的骑术。 现如今,勋贵子弟们的潮流,早已经从早先的比谁家的斗鸡更威猛,谁养的猛犬更威武,变成了谁的马更好。 换言之就是,长安的贵族阶级,已经脱离了最原始最低级的娱乐方式,进化到了一个更高级的模式。 这就好比,后世的煤老板富二代们,最开始比的是谁的钱多,谁开的车更好。 到了后来,就变成了谁养的小明星更漂亮,谁捧的小三更红。 只能说,这是时代进步,社会进步导致的结果。 自然,这些勋贵子弟骑的战马,都是市面上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战马。 每一匹的价格,都是天价! 譬如,陈元胯下的这匹马,就是去年冬天茂陵赛马场里的冠军马。 陈元花了足足一千金,才将其买到手里! 一千金买一匹战马? 这要是在以前,恐怕会被人耻笑。 但在现在,却是陈元的骄傲。 因为他这匹马买回来后,到现在,已经给他回本了,甚至还赚了一些。 自从买到这匹马后,求上门来,想要‘借种’的豪强贵族士大夫就络绎不绝。 牵着这匹马出去,如今,交配一次,就是一百金! 谁叫人人都想要养一匹速度快,耐力强,而且身体强壮的好马? 是以,陈元对这匹马,自然是看得特别重,坊间有传说,他将此马视为家人一般,宝爱的不行。 骑着爱马,在庄园里冲了几次,陈元觉得不是很过瘾,于是招呼一声,带着他的那几个跟班,骑着马,冲出庄园,来到了道路上。 此时,正是渭桥附近交通最拥堵的时候。 数不清的马车,将偌大的渭桥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因为轨道交通发展带来的问题每天,在渭桥的对岸,都有成千上万石的商品被卸下。 然后,被装上马车,通过渭桥,运进长安城,以此满足长安城数十万居民和贵族大臣官员的需求。 要知道,现在的长安,可不比以前了。 在去年,根据内史衙门的统计,长安城包括贵族和官员以及宫廷之中的宦官婢女在内,总人口,已经突破了百万! 成为了继齐都临淄之外,大汉帝国第二个人口过百万的大都会。 而长安的这一百万人口,可是完全依靠外来资源和物产养活的一百万人口。 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车马阁楼,长安全都无法自给,全部都要对外需求。 如今,长安的粮食充足,保护价政策下,使得一切粮商都无利可图。 但,繁荣的城市,却带来了需求旺盛的市场。 如今,仅仅在长安九市之中,就有着超过三千家商铺在运营,为了管理和监督他们,内史衙门仅仅是在这些地方放置的官吏就已经超过了八百人,另外还有一百位擅权在每日核算物价,厘定大宗商品德售价。 主爵都尉衙门,今年仅仅在长安九市和茂陵,就收了超过一万万钱的商税! 特别是如今考举在即,长安又将迎来一年一度的商业繁荣期。 商品和人员的流动,无疑就更加频繁。 道路上,随处可以看到骑着马,维持秩序的骑差,以及那些全副武装,策马从道路旁边巡逻的军队。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陈元,也得夹起尾巴,乖乖的离开繁荣的大道,去到小路上去。 没有办法,在长安的贵族,不可能是龙傲天。 在这个地方,廷尉、执金吾、御史大夫衙门以及内史衙门、卫尉衙门,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个犯法的贵族送上断头台! 自元德以来,贵族们犯法的代价,比以前更大了。 以前只会抓典型,处理民愤极大的家伙。 其他人,最多罚酒三杯,下不为例,只要事情不闹大,让皇室或者九卿们知道,大部分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现在却不同了。 绣衣卫随处可见,天知道在路上闲逛的路人甲乙丙丁里有没有绣衣卫的爪牙? 官道和主要的市集和人流密集的地方,御史、廷尉的官员,甚至天子身边的谒者、侍中,乃至于兰台的尚书们,都可能出现。 过去七年,已经有十一个倒霉的列侯因为自己那个不成材的笨蛋儿子或者外甥什么的犯法而被牵连丢爵。 甚至,还有倒霉蛋因为卷入纵容、包庇子侄横行不法,杀人,而被连坐处死! 陈元根本不敢触这个霉头。 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在外面落了把柄被人抓住,他爹肯定会见死不救,甚至大义灭亲! 他爹甚至亲口警告过他:尔若致法被捕,吾必不会为汝求情,甚或亲自上书天子,严加处置! 陈元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亲生的呗! 他只是自己老爹当年迫于无奈,从民间抱养的弃婴。 现在,他爹已经不太需要他这个儿子了。 因为,当今皇恩浩荡,准许他出钱赎罪,甚至,他爹要是乖巧一些,讨得皇帝欢心,说不定,能让那个被遗落在民间二十年的女儿成为世女……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刘家又不是没封过女列侯! 远有鲁候,近有鸣雌亭侯。 想到这里,陈元就有些落寞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是应该去追求自己的那位‘妹妹’,好事成双,既当儿子又做女婿?还是干脆去投军?用军功来保障自己的地位? 想起‘妹妹’,陈元就有些心烦。 他爹,当朝天子的四大金刚之一,复阳候陈嘉找回来的女儿,最近两年,在长安混的风生水起。 这位被天子封为嘉元君的女子,虽然是从民间长大的。 但抚养她的人,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她的养父是汉家现在著名的大鲁班士,少府织室之中现行的纺织机的发明人张奋,而她的养母,也是出生诗书之家。 所以,自幼这个妹妹就表现的很出色,不仅仅容貌出众,而且心灵手巧。 传说,她现在甚至是少府卿的座上宾,曾经帮助少府改进了提花机,因此,受到了东宫两位太后的喜爱。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不管是谁娶了自己的这个‘妹妹’,都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陈元当然也是想娶。 但问题是…… 娶不到啊! 这个‘妹妹’尤其微寒之时,就是出了名的眼界高。 到了十八岁都不嫁人,宁愿每年给朝廷缴纳高额的口赋。 现在,眼界就更高了。 放出话来,非大英雄大豪杰不嫁。 坊间甚至有传闻,自己的这个妹妹,喜欢的是当今天下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之一,南阳郡郡守张汤。 但问题是张汤已经成亲了。 这让陈元很是纳闷。 妹妹难道想给张汤做小妾? 这不大可能吧? 骑着爱马,在小路上想着这些事情,陈元就更加落寞了。 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自己有一个娇俏可人,艳丽多姿,光彩照人的妹妹,而且是可以推的那种…… 但问题是这个妹妹却瞧不上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官道上,忽然传来阵阵喧哗,数不清的军人,骑着马,将一辆辆的马车推到道路两侧,将官道清理了出来。 “是谁回京了?”陈元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人物回京。 不是诸侯王,就一定是那少数几位强人。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数百名骑兵,簇拥着一支车队,从渭桥上下来,当先的官吏,举着的牌匾,告诉所有人,一位巨头归来了。 “南阳郡郡守张公回京述职了……”陈元的那几个小弟悄悄的惊呼出声。 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堪比九卿一级的大能! 是当年天子还在潜邸之时,就视为左膀右臂的亲信心腹! 他最出名的事情,莫过于他治理南阳所用的手段。 在张汤之前,从来没有官员,敢于像他那样,一到任就大开杀戒的。 张汤开了这个先河。 传说,他一到南阳,就先铲除了南阳地方民愤最大的三个家族,数百个人头落地,一次性没收土地十万余亩,黄金铜钱无数。 而他治理南阳至今四年多的时间,南阳的新修渠道长度、开荒的土地田亩数量和人口的增值速度以及商税、田税、口赋的征收数目,冠绝全国。 当今天子的长公主,宛邑主的汤沐食邑之地,就是南阳郡治所在。 更重要的是,传说这位张郡守的奏疏和报告,从来都是直抵君前的。 天下以文黯、武纵、法汤来形容当今天下最有前途的三巨头。 文黯是尚书令,日夜随侍天子身周的汲黯,武纵就不用说了,他现在就已经权势滔天,让人侧目,这法汤指的就是张汤。 在传说中,当初,天子制定《平律》,特地派使者,将《平律》的草稿送到南阳,征求这位的意见。 这样一位巨头,几乎已经内定了未来的三公之位。 传说,天子甚至有意,过几年让这位出任廷尉,执掌天下生杀之权和律法的解释权。 望着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张汤回京阵势,即使是陈元,也不得不赞道:“大丈夫当如是哉!” 然后,他就终于做出了决断,一拉马头,向着长安的另外一个城门走去。 哪里是棘门军的驻屯地。 “我要去参军,立功,未来如这张汤一样,风风光光的回来,让天下人为我骄傲!”陈元在心里发誓道:“让阿妹知道,不止张汤是大英雄,我也可以!” 妹控的力量,确实强大无比。 哪怕是在西元前,也不可小觑。 但张汤此刻,却浑然不知这些事情。 他端坐在马车中,膝盖上抱着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这是他的长女,在南阳出生的小可爱。 怀抱着女儿,张汤凝神准备着一会入宫面圣时需要的东西。 南阳这些年来的情况的简报,尤其是南阳那个高炉密布的基地的现状,是重中之重。 张汤很清楚,对这个事情,天子究竟有多么关心。 而回想着过去四年多的时间里,自己亲眼见证了那个怪兽从小到大,从零到如今的滚滚浓烟,他也是唏嘘不已。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当年天子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钢铁,就是力量! …………………… 今天只有保底,明天继续还债——(。) 第一千三百零七节 婴儿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手里拿着天子给的白纸,直到走出未央宫的北阙,张汤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主公……”张汤的家奴兼管家田远微微恭身,掀开马车的车帘,将他扶上去:“陛下可是吩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张汤低头看了一眼这个管家。 他是田氏陪嫁来的下人和家臣,过去四年,一直将他家里内宅打点的井井有条,让他从来不必为家里的事情而分心。 算是张汤这些年来,能够在南阳政绩斐然的原因之一。 不过…… 张汤心里面心知肚明,此人虽然对自己绝对忠诚,但,在同时,还是田氏的一个耳目。 这些年来,从他嘴里悄悄的跑进田氏耳中的南阳政策不知道有多少。 而借着这个便利,田家也赚的盘满钵满。 所以,张汤只是对他微微点头,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说道:“从此南阳要变天啦!” 对方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有主公在,南阳的天,翻不了!” 张汤微微笑着点点头,这个倒是实话。 无论天子怎么调整,他依然是那个掌握全局的最高官员。 而且马上就要更进一步了! 在今年冬天,他就会成为南阳郡郡守兼领荆州刺史,总领南阳、江夏、武陵、长沙等六郡,成为长江中下游地区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但担子也更重了。 捏着手里的那张白纸,张汤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的手甚至都在颤抖。 自古以来,最有政治前途和最有政治风险的事情,都是政治改革。 商君变法,对秦国动了一次彻底的手术,改写了秦国的一切规章制度,结果是车裂而死。 吴起变法于楚,同样对楚国的顽疾和制度动刀,结果依然是身死族灭。 历代变法,唯有申不害和李悝等聊聊数人得以善终。 而他将要承担的责任,虽然还不及商君与吴起变法的程度,但也相去不远了。 因为他将受命在南阳,从零开始,推行一套全新的政治制度。 坐在马车里,拿着手里的那张白纸,张汤再次仔细的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此刻,在他的眼里,这些文字,每一个字,都在闪烁着莫名的光辉,让他着迷,也让他颤抖,更让他心神沉醉和心惊肉跳。 阳光从马车的车窗外斜照进来,落在他手上的白纸,让那些文字一下子烨烨闪耀,恍如星辰。 沉沉的叹了口气,张汤将这张白纸,郑重的贴身收到自己的怀里,他知道,无论自己将来会不会成功,这些内容,都将载入史册,甚至成为一座被后人视为成功或者失败教训的丰碑。 …………………… 未央宫宫墙之上,刘彻此刻也站在城楼上,远望着繁华的长安城。 “这一步棋,朕也不知道是走错了,还是走对了……”刘彻微微感叹着,此刻刘彻有些担忧自己的这个举措可能会成为类似王莽改革的笑话。 但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的。 好在,只是在南阳郡实验,正如他对张汤所说,摸着石头过河,是好是坏,留待实际检验。 即使失败,也只会影响南阳一郡,而且可以及时调整,倘若成功,那么就可以一步步的推行到天下,正如现在,已经开始在三河地区执行的粮食保护价政策和马上就要进入代北、燕赵的假农具、假畜政策。 这些政策过去都是先在关中执行,累积了大量的经验教训,建立健全了基本制度,然后一步步开始走向天下。 未来十年,汉家内政的焦点,就是将这些政策普及开来。 并形成制度和法律。 不过,刘彻很明白,之所以现在能有这个条件,将这些政策推向三河以及代北燕赵。 最最主要的原因,除了对外战争胜利,汉室获得了足够多的牲畜来源之外。 就是考举士子的井喷以及技术进步带来的便利。 尤其是后两者,几乎成为了决定性的力量。 没有每年考举选拔出来的多达数千的基层官员,现在,汉室就不可能有这个能耐和力量,将这些政策推广开来。 毕竟,没有一个执行能力比较强的基层组织力量,一切政策的推广都将是一个笑话! 商君变法能够成功,依靠的就是强大的秦国官僚系统。 正是那个强大的官僚系统,使得,哪怕商君被车裂,秦国的大政和国策,也不会发生变化。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吴起在楚国的变法,人亡政息,终究付之一炬。 而技术的进步,则大大降低了成本。 在七年前,刘彻刚刚开始搞粮食保护价政策时,几乎是用了大半个国家的力量和少府的庞大的财力在搞。 在最初的两年,遇到的阻力,大的超出刘彻自己的想象。 他杀了上百个奸商,用数十个官僚甚至贵族的脑袋来祭旗,并且在登基后,亲自下场,用天子的威权来保驾护航,付出了如此多,才有了今日关中百姓和士大夫贵族地主豪强都习以为常,视为本该如此的粮食保护价政策。 而在现在,随着技术的进步,刘彻再在三河地区推行粮食保护价政策的成本,已经降到了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地步了。 基本上,不需要国家拨款,三河地区自己就可以将这个政策执行下去。 因为,耕作技术与农具的进步,让三河的粮食产量,在过去四年,增加了几乎一倍! 这种增幅,使得三河地区的粮食结余和财富数量大大增加。 要不是担忧贸然间改变过快,刘彻现在甚至可以将这个政策推行整个天下! 毕竟,如今,繁荣的海上航路,完全可以将南方的粮食产区的粮食,快速便捷的送到北方郡国。 而安东的屯垦团,从今年开始,也将进入收获期。 大汉帝国已经步入了一个黄金时代。 经济空前繁荣,商业空前活跃,小民生活状况空前宽松,技术发明空前喷发。 而四年前,刘彻鼓励生育的诏书颁布,到今天,也开始显现威力了。 第一波婴儿潮,即将来临! 按照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以及少府的联合统计和对全国郡国上计薄的抽样调查显示。 在明年冬天,汉室天下郡国,四岁及四岁以上的婴儿的数量,恐怕会超出历年的所有记录,而在后年,更将迎来一个井喷式的增长。 不用去看别人,就看这长安城,刘彻就能估摸到目前天下的婴儿数量。 根据绣衣卫的调查,在长安城里,从去年到今年,新出生的婴儿数量,多的吓死人! 几乎家家户户,现在都有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而长安现在的常住居民户数在册的是十五万户。 这就意味着至少十五万的新生儿! 而元德二年出生的小孩子,现在已经能够打酱油了,而这些孩子的数量,也多达数万人。 现在的长安,卖的最好的商品,就是小孩子的用品。 无论是中产阶级的孩子所需要的笔墨纸砚还是平民庶民阶级的孩子的肚兜与总角辫的绳子,都卖的非常好。 而男孩子们所用的小弓和小蹴鞠等日常用品,更是常常卖到断货。 而且,不独一个长安如此。 在雒阳、在睢阳、在临淄、在彭城、甚至在平壤和新化城。 到处乱爬和乱跑的孩子,蔚然成群,家家户户,都是咿咿呀呀与哦哦哇哇。 主妇们常常手里牵两个,怀里再抱一个。 保守估计,过去四年,汉室至少增加了一千万人口。 占到了目前总人口的六分之一多。 这是奇迹,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未来二十年,国家都要为这些新出生的人口头疼不已。 怎么安置他们,让他们生活过的比自己的父祖好,这是刘彻和汉室政权的使命,也是关系到国家稳定和社会稳定的大事。 所以,刘彻已经准备开始,再次向安东地区,进行大规模移民。 同时,在河套地区,大规模的移民。 这一次的移民数量,很可能超过两百万! 但移民屯垦,终究只是杯水车薪,特别是中国的社会和文化背景决定了,大多数人,故土难离。 有史以来的所有迁徙浪潮,都是因为战争或者是国家主导的强制迁徙。 所以,刘彻知道,坚定不移的发展工业,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毕竟,农业国家能养活的人口,远远比不上工业国家。 哪怕是工业革命时期,最浅薄的工业化,也可以支撑起一个一亿甚至数亿的国家。 而农业国家,再怎么样,也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 想到这里,刘彻就已经知道了。 “五年之内,必定要打通河西走廊,控制西域!”刘彻的眼睛里,冒出了坚定的神色。 五年后,也就是元德十一年,那个时候,第一批婴儿潮的孩子,将进入一个恐怖的时期。 半大孩子,吃垮大人,可不是什么笑话。 这些孩子的胃口和嘴巴,会逼迫刘彻和他的国家,必须将粮食产量再增加,农业技术再变革。 保守估计,假如汉室维持目前的田亩数量不变,那么,想要养活这些孩子,就必须让粮食产量再增加至少三分之一。 只有这样,才能应付这些孩子和他们马上就要跟着长大的弟弟妹妹们的胃口。 ……………… 晚上开始还债~至少还有2更(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八节 疑惑 (还债2.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夜幕降临,整个长安城,顿时陷入了一个灯火阑珊的瑰丽世界。 特别是在戚里,这里的灯光,明亮而炽烈,整个戚里的街道,甚至宛如白昼一般。 那些燃烧着的鲸烛,成为了此地的汉家贵族们,相互攀比的道具之一。 鲸烛的大小和明亮的程度,都是攀比的对象。 而安东的陈嬌也借此赚的盘满钵满。 他的捕鲸事业,日盛一日。 张汤乘坐着马车,在戚里的一个豪宅下车。 这是一座哪怕放在这个大汉帝国最富裕的街道,也是顶级豪宅的奢华宅院。 这个宅院,占地将近百亩之多,完全就是一个万户侯才能享有的宅院规模。 而其门庭,更是鎏金包铜,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门口,矗立着一个怒目圆睁的雕像。 那是蜀人供奉和崇拜的灌口二郎,传说中有三眼的神人,同时也是贤臣李冰之子。 “张公……”在大门口,早就已经在等候的十几位巨贾,满脸笑容的迎上来,当先的两位,笑意盈盈,对张汤微微恭身一拜:“张公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张汤笑着迎上前去,对那两位作揖拜道:“奉仁君、贵平君……久仰大名,缘悭一面,今日幸甚,得与两位明公相会,汤之幸也……” 卓王孙和程郑婴听着张汤的恭维,也都是满脸堆着微笑,心里面更是乐开了怀。 这两人,可不比当年初到长安之时了。 那个时候,他们算什么? 在这个长安城里,阿猫阿狗都算不上! 还得靠着太长公主引荐,才能与今上见面,而这无疑是他们两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投资! 一次如今在汉室商贾之中,几与当年吕不韦奇货可居一般的投资! 他们从此就挣脱了舒服,海阔天空,逍遥自在。 到现在,更是已经成为了汉室最大的两个商人。 其财富根本无法计算,仅仅是他们名下的矿山和作坊,就已经是数以百计。 而其后,他们各自的女儿入宫,更是使得他们的身份,从低贱的商人,变成了汉室外戚,皇亲国戚。 在当今天子的诸多外戚集团里,除了义氏外戚、窦氏外戚和薄氏外戚,就属他们最风光。 俗话说得好,富贵养人。 如今这两人,也与当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两人都已经是大腹便便,富态逼人的贵人。 不过,他们两个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们说得好听点,是汉家首富,是西南夷的太上皇,是交趾猴子们的主人。 说得难听点,不过是当今的黑手套而已。 很多天子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干。 真以为就靠他们,就可以搅动西南夷诸国?让夜郎人甘做犬牙,让僰国人乖乖的当奴才,让南越人帮着抓猴子?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事实是他们的所有重大决策和举动,未央宫都清清楚楚。 特别是两年前,当今天子将自己的亲信宦官王道放到了临邛。 表面上,对外是声称:王道不法,欺君罔上,发配临邛道。 但实则,就是派来监督和监视他们的眼睛。 所以,无论是卓王孙还是程郑婴,都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卓王孙还好一些,毕竟,他女儿生了个皇子,虽然注定无法入继大统,但未来也不失诸侯王之位。 程郑婴就比较郁闷了,他女儿这些年连续两胎生得都是公主。 这让他又急又不甘心。 虽然天子看上去很喜欢公主,但,毕竟,唯有儿子才是保障啊! 众人各自寒暄了一阵,互相打了个照面。 直到此时,张汤才知道,天子叫他来参加的这个宴会的逼格,竟然高到了这个地步。 不仅仅只有临邛的卓王孙与程郑婴这两位巨贾。 当今天下的知名大商人,几乎全都在侧。 譬如现在控制着关中轨道马车运输业的师家家主师旦。 譬如从鲁地被迁入关中的头号大商人邴氏家主邴季。 更有控制了楚国的商业,号称吴楚第一贾的王封。 甚至还有他妻子的娘家,那关中头号豪强田氏的家主。 林林总总十数人,就没有一个家訾低于三千万的! 帝国的大贾和大商人,云集于此,张汤知道,这些人,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肯定是闻到了血腥味。 “陛下叫我来,究竟是要我与他们商议何事?”带着这样的疑虑,张汤跟着卓王孙等人的脚步,进入内宅。 “张公请上座……”程郑婴作为主人,恭敬的将张汤带到主席,恭请他坐下来。 不过,张汤的观察力向来很惊人。 这一坐下,他就立刻发现了,在自己的对面,也空着一个位子。 这意味着,还有人没有来。 而且即将来的这个人,在身份地位上,至少是不属于自己的。 而这样的人物,哪怕在这个长安城里,也是屈指可数的。 张汤自度,如今这个天下,除了三公九卿之外,地位能与自己平齐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而很显然,三公九卿,是不可能来此的。 因为他们是朝廷的脸面,代表着国家的意志,社稷的尊严。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参与到一个商人的聚会中来。 也唯有像他这样,地位虽高,但却还未进入九卿序列的高级官员,方可参与。 即使如此,他也是在得到了天子命令后,才敢来此的。 毕竟,当今天下,还是贱商的。 商人依然是被视为五蠹之一的阶级。 想到这里,张汤就好奇了起来,究竟是谁呢? 而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大约半刻钟后,一位穿着华服,配着绶带,但却有些古怪的男子,在卓王孙的引领下,走到了张汤的对面。 张汤眯着眼睛,看了看对方,发现,他根本不是中国人。 此人,圆脸浓眉,身材矮小,鼻子上甚至留着几个孔洞,头发也是稀稀疏疏,勉勉强强才束起来的。 “匈奴人?”张汤暗自心惊。 对方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 除了当今天子册封的归义单于夏义之外,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程郑婴举着酒杯,对张汤拜道:“正要为张公介绍,这位尊客,乃是当今天子钦册之匈奴归义单于,夏公足下!” 夏义也起身举起酒杯,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敬问道:“归义单于,敬问张先生安好!” 张汤连忙起身回礼拜道:“单于安好,张某敬拜之……” 但张汤内心的疑问却更大了。 几乎整个天下的大商贾,再加上匈奴归义单于,再加上他这个南阳郡郡守,天子将这三个看上去完全不搭界的群体,凑到一起,究竟要做什么? 张汤现在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肯定是大事! 甚至,很可能是与他的高炉基地,息息相关的大事! “张公、单于……”作为主人,程郑婴笑着起身,道:“今日良辰,今时吉时,蒙张公与单于不弃,诸位明公抬爱,聚于寒舍,鄙人深感荣幸,不才谨备浊酒,敬备歌舞,以飨诸公!” 说着,乐声就响了起来,数十位身材婀娜多姿,娇俏动人的歌姬,挥舞着长袖,舞动着曼妙的身姿,为众人献上了一场充满了艳丽和情欲的舞蹈。 这也是如今汉家贵族和大商人们的日常。 歌姬们,几乎都是赵地所出,最是美丽大方,最懂男人之心。 不过,张汤却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法家大臣,对于女人的兴趣都不是特别大。 像是晁错,尽管贵至三公,但他的家中除了发妻之外,就只有老父当年逼着他娶的两个侍妾。 也如赵禹,虽然是九卿,但,却仅有发妻一人。 张汤也不例外,他至今只得一妻,也没有打算再娶妾。 对法家来说,把时间浪费在女人的肚皮上,无疑是可耻的。 有这个时间,他们已经修起了一条渠道,或者做成了一件大事。 但让张汤奇怪的是不仅仅是他,与会的诸位,包括那位归义单于在内,对于这些婀娜多姿,完全是予取予求的美少女们,视若无睹。 人人都是脸色严肃,神态庄重,似乎都在想着一些关乎他们的生死富贵的事情。 这就让张汤更好奇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这么多人都放弃了对美色的觊觎的事情,可不多! 除了权势、财富和战争外,张汤甚至想不到其他原因。 但…… “究竟是何事呢?”张汤在心里嘀咕着,就将眼睛放到了程郑婴和卓王孙身上。 这两人,毫无疑问是知道今天要商议的事情的。 但这两个家伙,此刻却是浅笑吟吟,一边抚掌欣赏着歌舞,一边举着酒樽,不断的敬酒,仿佛真的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宴会,宾客们玩的高兴,才是他们的追求。 “老狐狸!”张汤在心里哼了一声,索性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很清楚,这两个家伙迟早要说那个事情的。 与其去担忧和思考,倒不如好好想一想,未来的南阳政局以及他将要出任的荆州刺史一职的事情。 想到这里,张汤就笑着举着酒樽,与众人燕饮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节 忠勇军的理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远离长安一千五百里,沿着起伏的太行山和吕梁山向北,在汾河流域的南方,一座雄城,赫然耸立。? 这里是太原。 自晋平公十七年(西元前五百四十一年),晋国上卿荀吴率兵在此将占据此地的北狄驱逐,建立城市和定居点开始,此地,就一直是中国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 历经春秋战国,见证了秦汉之交后,今天,这个城市,再次成为了一个华夷融合的城市。 在太原城外西南的平原山谷地区,数不清的营房林立。 一个又一个,在高阙之战被俘虏的匈奴士兵们,被各自打散成一个个部曲仕伍,由忠勇军的将士们带着,虔心‘改造’。 改造的内容很简单。 当年的忠勇军是怎么做的,他们今天也得怎么做。 李哲漫步在自己的营房里。 夏季的太原,阳光炽烈,天气酷热。 但整个军营之中,却是秩序井然,一千多名战俘,在老兵们的带领下,秩序井然的列着队伍,盘坐在校场之中,念诵着忠勇军的改造誓言。 “我等诚有罪,辛赖陛下圣德,宽宏大量,赐予改造之机会……我等誓,忠于大汉,忠于陛下,努力改造,认真工作,早日赎罪,重新做人!” 听着这些誓言,李哲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如今,他已经升迁为忠勇军校尉,手下一千五百人,几乎全都是在高阙之战从匈奴单于的残暴统治和水深火热之中‘解放’出来的同族。 而李哲,仅仅只用了不到五个月时间,就让他们的面貌焕然一新。 如今,他的部下,已经如同过去的忠勇军,人人都坚信了,自己确实前世有罪或者祖宗有罪,所以,才被神明惩罚,投胎在草原,不仅仅要受到匈奴单于的血腥统治和残酷剥削,还要忍饥挨饿,甚至忍受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悲惨命运。 幸亏大汉天子,神圣的皇帝陛下,德被四海,泽及鸟兽,念及引弓之民的困苦和悲惨生活,不忍他们继续被折磨和压迫,于是大义凛然,出动王师和神骑,将他们从匈奴人的残暴统治以及悲惨的命运之中解救出来。 但,他们虽然得到解放,却依然身负罪孽,需要赎罪,才可以像李哲这样做一个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做人的大汉臣民。 这种洗脑手段简单粗暴,但效果出奇的惊人。 到现在为止,不仅仅那些在高阙主动投降的匈奴部族也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就连那些顽固不化之辈,也被感化了。 甚至连曾经的部族渠帅和骨都侯,也有被感化的例子。 李哲手下,就有一个过去的骨都侯,但现在,此人已经成为了最狂热的改造积极分子。 将这改造誓言,反复念诵了三遍后,李哲就登上了校场的高台,对着台下这一千五百名士兵说道:“刚刚本校尉得到消息,大汉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义公,统帅的大汉铁骑,在上谷郡围歼了入寇之匈奴右谷蠡王本部,右谷蠡王授,匈奴骑兵四溃……” “万岁!”李哲高举双臂,大声呼喊,仿佛后世的某些销售精英一样,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伟大的圣天子万岁!王师万岁!” “伟大的圣天子万岁!王师万岁!”台下的士兵们也都激动起来。 王师再次获胜? 这对这些已经被反复洗脑了半年的故匈奴人来说,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意味着,王师又可以解救和拯救大批被匈奴稽粥氏的残暴统治压迫和剥削的可怜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将成为这些人的前辈,有可能在未来指导和指教他们改造…… 这很重要。 忠勇军模式,最大的特色,就在于前辈可以指导改造后来者。 如同李哲和第一批忠勇军士兵一般。 这种类似传、销的上下线关系,让匈奴人欲罢不能。 李哲却是得意洋洋的道:“为了庆祝王师大捷,少府宣达司的歌舞伎们,特地来到我军营中,为诸君的积极改造鼓舞和鼓劲!” 顿时,整个军营就爆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过去半年的改造之旅,对于这些过去自由自在的匈奴人来说,无疑是一段漫长而且艰苦的时间。 他们不仅仅要接受精神上的洗脑,更要接受的洗脑。 这也是忠勇军的传统了。 想要真正改造好,洗清罪孽,就得真心诚意的服务,并且做出贡献。 就如当年忠勇军,是从阳池工程里的劳役中选拔出来的一样。 现在,这些被选拔进入忠勇军的士兵,他们在正式踏入这个军营前,全部都在汉家的道路和渠道工程里,挥洒过汗水。 高阙之战,汉军仅仅是俘虏和收容的投降部族,总数就高达二三十万! 其中,有将近十万,是来自大夏、大宛和康居的奴隶。 这些人,并不在忠勇军的计划内。 甚至,忠勇军还有理由嘲笑和蔑视他们。 毕竟,在忠勇军的宣传里,他们,这些引弓之民的祖上,可都是纯正的诸夏之民,甚至是三王五帝的子孙,只是因为做错了事情,获罪于天,而被驱逐和流放到草原上,世世代代的接受惩罚和折磨。 自然,他们是属于可以改造和拯救的对象。 而大夏、康居和大宛人,则属于‘不可拯救’的夷狄。 是两条腿走路的畜生,没有人权,自然也没有抢救和解救的价值。 这也是忠勇军的高层在商议和讨论后,得出来的结论。 因为,忠勇军的高层,包括李哲在内,都很清楚,想要洗脑,并且让这些匈奴战俘认可和接受自己的身份。 那他们就需要对比。 什么样的对比呢? 当然是有个群体的身份地位,低于他们。 这样才可以刺激和激这些战俘内心敏感脆弱的神经,并让他们对汉室有着真正的归属感。 于是,那些可怜的远方之人,就这样被无情的刨除在忠勇军和可改造的范围外。 成为了比匈奴人地位还低的群体。 若是女奴什么的,那倒还好。 她们可以通过嫁给汉人或者忠勇军的改造积极分子来抬升自己的地位。 那些刚刚出生的婴儿,运气也不错,他们都被汉家官府接走了,并被统一送去了少府,少府正好需要一大批的可以从小培养的免费技术工人。 但那些男人的命运,却非常悲惨。 连忠勇军都不愿意接纳他们,他们自然只能在汉室官府的组织下,永远的在道路和渠道的工程里劳作。 假如没有生奇迹,他们的地位永远不会得到解脱。 但与之相反,被俘和投降的匈奴人,诸引弓之民,则都迎来一个可以改造和赎罪的机会。 在这样的宣传下,无论是战俘还是降人的自尊心都得到了满足。 ‘改造’起来,也更加有劲头。 不过,即使如此,长久的繁重劳动‘改造’和时时刻刻的危险工作,也让许多人身心俱疲。 这个时候,少府的宣达司出现了。 这些带着歌姬以及杂耍艺人和蚩尤戏的表演艺术家们,成为了匈奴战俘和降人们,过去漫长艰辛的改造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 甚至可以说,正是宣达司的歌姬以及戏曲的表演,支撑着这些人,熬过了漫长的艰辛改造路程。 并让他们中的这些人,能够迎来进入忠勇军,升华‘自己’和进一步‘改造’的机会。 自然,这些歌姬和艺人,非常受欢迎。 而且,不仅仅,战俘和降人们喜欢,即使是李哲这样,已经身居高位的高级军官,也非常喜欢。 李哲走下台,来到士兵们中间,找了块空地,盘膝坐下来,静静的准备欣赏即将上演的表演。 而宣达司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校场的高台上,幕布拉开,露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这些人的出现,立刻就让整个军营都陷入了欢呼和狂热之中。 “是《大漠悲歌》啊……”李哲一看这个场景,立刻就笑了起来。 这是现在,最受忠勇军上下欢迎的蚩尤戏。 说是蚩尤戏,其实已经完全摆脱了蚩尤戏的框架。 甚至,连蚩尤这个传统都没有在这个戏曲里出现。 在李哲看来,这已经成为一个新的戏曲艺术的展方向,未来说不定会风靡天下! 此刻,戏台上,第一个出场的演员,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是一个很曼妙的女子,从容貌上看,就是一个匈奴人或者说所有引弓之民心目之中的美人模样。 她身材纤细,但四肢修长,脸上涂抹着红色的胭脂,这是匈奴妇女最喜爱也最常用的产自胭脂山上的红色颜料。 虽然可能在汉室贵族和士大夫们看来,有些古怪,但对匈奴人来说,这却是美人本就该有的装扮。 而此女,也确实是匈奴人。 而且还是匈奴贵族,她是当年马邑之战,汉军在南池俘虏的一位匈奴贵妇,传说甚至还是尹稚斜的妻子之一呢! 但现在,她却已经成为汉室的死忠。 甚至,《大漠悲歌》这个故事的原形,也是她本人。 戏台上,这个美人亲启樱唇,缓缓的用着引弓之民都非常熟悉的腔调,开始了一段自述。 随着她的清唱,李哲也闭上眼睛,开始跟着唱和起来:“奴本是……祁连山下一居次……绿草青青呦……牛羊成群啦……” 而她的唱调,轻柔婉转,感情十足,很轻易的就在整个忠勇军的士兵们心里勾画出了那个美丽的场景。 巍巍祁连山,皑皑皋兰山,冰川如盖,雪山涟漪。 潺潺的河水,从高山流下来,滋润了万物,哺育着引弓之民。 许多人甚至听着听着,就泪流满面。 祁连山,皋兰山,就是现在所有游牧民的天堂,也是他们的梦想之地。 但,那美人的唱调,却在此时,忽然一变,变得尖利了起来。 随着她的唱腔转换,一个新的演员加入了。 此人,身穿着象征匈奴单于庭贵族的貂皮毡帽,手里拿着皮鞭,鼻孔穿着巨大的铜环,脖子上也挂着几个婴儿的头颅(当然是道具)。 这人一出场,就嚣张无比。 皮鞭乱飞,口吐恶语。 在美人的唱腔里,毫不留情的夺走了美人部族之中的所有积蓄。 包括她阿父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皮毛和奶酪,他甚至连美人的弟弟心爱的那头小羊羔也不放过。 而两个饰演美人的亲人的龙套,则适时的在舞台上哭天抢地。 将一个面对单于庭重税和苛征的小部族的艰辛生活,演的活灵活现。 更让在场的无数士兵,落泪不已。 他们过去,不就是这样的吗? 单于庭和部族的贵人们,从来不会怜惜和顾虑他们的生活。 稍不如意,就是皮鞭抽过来,大脚踹过来。 这时,舞台上的画风再变,一个骑着马,看上去威武不凡的贵族出现了。 这个贵族制止了前面那个单于庭的使者的行为,给美人的家人做主。 这也让舞台的画风一下子就变得柔和和温情起来。 似乎一切都开始好转,而美人也被那个贵族感动,嫁了过去…… 但台下,早知道了接下来的剧情的士兵却都是握紧了拳头,紧张不已。 甚至还有人忍不住站起来,高声大喊着:“不要嫁,不要嫁!兰若!他是魔鬼!” 兰若,正是这个女演员饰演的角色名字,也是她的艺名。 其他人也都是揪心不已,甚至青筋暴露,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舞台。 果然,接下来乐声一变,变得凄厉婉转。 原来,那个匈奴贵族,是故意设计,就是要骗兰若嫁给他。 以实施他那个不可告人的险恶计谋。 在兰若嫁给他后,没有多久,此人就原形毕露。 原来,他想娶兰若,只是想让兰若给他生孩子,而生孩子的目的,却是为了取那个可怜的孩子头骨,献给匈奴单于的祭祀,作为法器。 这个情节,虽然有些夸张。 但却正是无数引弓之民,特别是那些奴隶牧民们从小到大的噩梦之一。 萨满教用人皮和人骨甚至人的内脏作为施法器具,可不是什么秘密。 许多部族,都会专门挑选一些可怜人,献给那些萨满祭司,以满足他们的邪恶趣味。 故事至此,充分的勾起了引弓之民们对匈奴贵族,尤其是单于庭以及萨满祭司们的仇恨。 几乎所有人都咬牙切齿,哪怕是过去的渠帅和骨都候们都是不忍目睹。 在匈奴,在草原,即使是他们这样的贵族,也属于可以牺牲的。 有些时候,高层甚至会指定要他们的亲生骨肉或者兄弟姐妹作为牺牲品。 而没有人可以拒绝! 在过去,他们只能逆来顺受。 但在现在,这些事情,成为他们对匈奴的仇恨原因! 而故事,在此时也到了尾声。 如同所有戏曲一般,英雄总在结尾登场。 一位勇敢、英俊的大汉骑兵军官,带着他的部下,杀到了草原上,杀死了那个恶贯满盈的匈奴贵族,并且从他的大帐里挖出了成百上千的婴儿骨骸。 尽管这个故事,忠勇军上下看过了无数次,但每当这个时候,人们还是群情激动。 成百上千的婴儿啊! 这其中,未尝没有他们的子嗣或者兄弟姐妹! 众人的怒火都是熊熊燃烧着。 好在,故事的结尾让人喜笑颜开。 可怜的兰若,终于得到了解救,而她那个可怜的孩子,也因为汉军的及时赶到而幸免于难。 故事的最后,兰若在长城之内,遇到了一位心地善良,通过积极改造,已经赎清罪孽,成为一个光荣大汉忠勇军军官的好男儿,两人从此幸福快乐的长城之内,过上了简单但充实的好生活。 随着幕布缓缓落下,忠勇军上下,掌声雷动。 这个戏剧,让他们感动,也让他们充满期待。 谁不想在将来娶到一个类似兰若这样勇敢坚强善良美丽的女子呢? “积极改造,努力赎罪,娶兰若!”这是现在很多忠勇军士兵的理想! ………………………… 明天继续还债~(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节 赏赐(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夜已深,未央宫宣室殿,却依旧灯火通明。 坐在御座上,刘彻凝视着自己身前的那张地图。 就在刚刚,刘彻得到了前线奏报,义纵的前锋,已经跨过了阳乐水,从上谷郡和渔阳郡的交界处,渡河进入了渔阳郡境内。 从时间上来算,此刻,义纵主力,应该也已经全部进入了渔阳境内。 东北亚地区,自从齐恒公涉流沙,伐孤竹之后,最大的一次命运决战,已经拉开帷幕。 接下来的半个月,很可能将成为决定未来世界变迁的关键。 “陛下,安东都护府西北都尉隆虑候陈嬌刚刚急报:一万三千斤肉干,已经准时运抵燕蓟……”冯勇走到刘彻身边轻声禀报道。 刘彻闻言,点点头,战争,就是在打国力和资源。 而这场战争,打到现在,汉室其实也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仅仅是燕赵地区的大规模动员,现在就已经让刘彻和他的大臣们头疼。 动员这种事情,做的时候,当然很爽。 皇帝一声令下,燕赵就拉出了二十万把刺刀,去教匈奴做人。 但问题是,战争结束后,这些动员的民兵和郡兵,怎么疏散和遣散,就肯定会成为一个天大的问题。 很显然,刘彻不可能学两怂和大萌,对于民兵,用完就一脚踹开,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利益诉求。 那样的话,下次战争,人民就不会再这么支持了。 就像杨广第一次征高句丽,杨广一声令下,天下英雄豪杰,纷至沓来,短短几个月,就轻轻松松的让隋军兵马达到数十万,号称一百万。 但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英雄豪杰们,就不再出现了,甚至,还因此导致了烽火四起,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豪杰并起,大隋帝国在风雨飘摇之中,走向穷途末路。 为何在短短的十几年内,人民的表现会截然相反? 刘彻知道,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杨广失败了。 而其次则是,杨广没有善待百姓,根本没有照顾他们的利益诉求。 所以,人民就用脚投票,让杨家去死。 其后的李唐王朝在建立之后,也同样去攻打高句丽。 但,李唐军队和人民,就没有了杨广的问题。 君臣努力,将士团结,最终终于灭亡了高句丽,尽破其全国,将这个可能的竞争对手,抹杀在了萌芽状态。 从这个故事里,刘彻知道,中国人民是勤劳勇敢的人民。 只要统治者不怂,并且善于利用人民的力量,那么,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敌人可以阻挡和阻扰中国的强盛。 正如两汉,打的匈奴人哭爹喊娘,李唐让突厥人跪下来唱征服一般。 但,到了大怂,却是屡战屡败,越打越惨。 空有空前强盛的国力和文明,却被蛮族按在地上摩擦。 这就只能说,赵宋自己的问题很大啊! 而在如今,刘彻也感觉自己和汉室的问题很大…… 最大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 今年冬天,才刚刚打了一场高阙之战,国库和内库,因为那场战争的赏赐和抚恤,消耗了太多。 现在,半年都没过,又打一场规模远超高阙的战争。 这战后对军队和‘英雄豪杰’们的赏赐,现在就已经让刘彻感觉有些头疼了。 军队方面,还好说。 赏赐和抚恤,都有制度在。 无非就是勒紧裤腰带,再玩玩文字游戏,从少府的牧场和工坊里,拿棉布、牲畜、农具什么的,抵充部分赏赐,再铸点金币,忽悠一下,就差不多可以解决了。 但‘英雄豪杰’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是正规军队,只是地方豪强和豪侠。 他们的追求,也跟军人不同。 毕竟,这些家伙,自带干粮,带着子侄家兵,千里迢迢,奔赴战场。 假如,战后什么东西都没捞着,或者只是捞到了一些棉布、牲畜,人家心里面肯定会有抱怨的。 对这些汉家豪强和豪侠们的心态,刘彻颇为了解。 人家需要的,根本不是钱和物资,他们也不需要这些东西。 他们要的是权力。 最重要的是现在,全天下的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刘彻,盯着汉室,这个事情的解决方案和处理方式,将很可能影响未来整个天下对外扩张的态度。 假如说,这一次,刘彻不能给一个让天下人满意,甚至是羡慕的解决方案。 那么,未来,继续扩张和对外作战的时候,这些人恐怕就不会再这么支持了。 说不定,齐鲁吴楚一带的地主们,还可能拖后腿。 毕竟,地主豪强和豪侠们,自带干粮,带着兄弟子侄同族家兵,千里迢迢远赴戎机。 可不是去打酱油的,更不是去旅游的。 要知道,很多人,甚至连考举都放弃,也要跑回家‘抵御外侮、护卫桑梓’。 若补偿措施或者解决方案,并不能让他们满意,那么,未来,谁还愿意为了刘家去出生入死和卖命? 傻瓜才去! 刘彻可不想看到,武帝朝时,武帝可怜巴巴的请求天下商贾、豪强和贵族捐献军费,结果就一个卜式鸟了他的尴尬场面。 更不愿意看到,武帝朝中期,天下的英雄豪杰,都不再主动参军和投军,汉军只能将募兵制,改成征兵制,用赘婿、刑徒和犯人去打仗的尴尬场面。 但,也不能太过慷慨的赐予这些人权力。 倘若,连郡兵和民兵,都得到了封厚的赏赐和爵位补偿。 那么军队呢? 尤其是那些在二十天内,转战数千里的飞狐军、细柳营的将官们,又该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那些楼船舰队里,冒着暴风雨和巨浪,不惧生死,将无数物资和人员,转运到泉州的水手们,又该得到怎样的补偿? 所以,这个度,确实很难把握。 但又需要刘彻立刻做出决定。 因为,唯有如此,汉室官员和大臣,才能就此做出计划和部署。 不然,倘若等到战争结束,再考虑这个问题。 很可能,会让‘人民’非常不满意。 ‘人民’不满意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打个比方,你在某个公司上班,恰好公司有一个大项目,你日以继夜的加班加点,终于将这个项目搞定。 结果,老板去迟迟不给你升职加薪。 你怎么想? 脾气好一点,或许会背地里骂几句该死的老板王八、蛋。 脾气暴躁一点,恐怕恨不得立刻辞职吧! 而在这个方面汉室‘人民’恐怕反应会更刚烈。 历代以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军队哗变,都跟赏赐不到位或者赏赐不及时有关。 ……………………………… 今天家里有很多客人来,所以,爆发推迟到明天00(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节 透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未央宫,今夜,灯火通明。 列侯勋臣两千石,济济一堂,人人临襟正坐,参与今夜的宫廷宴会。 酒过三巡,刘彻就举着酒樽,站起身来,对群臣说道:“今日召集诸卿,想必卿等也都知道了原因……” “朕,想为三军将帅,向诸卿保一个媒……”刘彻微微笑着说道:“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卿等有女,朕有君子,当结良缘!” 群臣闻言,哪里敢有所异议? 事实上,也不会有人异议。 女儿什么的,大家有的是! 但这乘龙快婿,却是人人都缺的。 事实上,其实不需要刘彻这个皇帝开口,等到大军归来,那些有功将帅,立刻就会成为香饽饽。 譬如马邑之战后,汉军的有功将校,几乎都被抢疯了。 甚至有未婚的队率,得到了列侯青睐,下嫁女儿,加以笼络。 至于那几位战场上的明星,更是广受追捧。 即使是已有发妻的人,也被硬塞了几个列侯家的侄女或者族人。 没有别的原因,人人皆知,如今,武夫当国,武人才是真正决定了权力和割据的力量。 此番战后,归来的将佐之中,显露出来的人才,也肯定会被追捧和追逐。 自然,群臣都是俯首拜道:“愿听陛下吩咐……” 若有可能,这些家伙便是将自己那些未嫁人的女儿,甚至守寡的女儿,全部摆上货架,也不无不可。 这乘龙快婿,多多益善!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赞赏道:“卿等大义,天下之幸也!” 但在心里面,刘彻清楚,并且知道,他这个举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其实,就是在公开鼓励,既得利益集团和旧贵族旧官僚与新兴军功贵族联姻,融合,新旧联合。 甚至在未来,形成山头,形成利益集团,形成寡头。 从长远来说,对国家有害无益。 但…… 刘彻更加清楚,这个事情,他不做,也同样会发生。 这些年来,列侯外戚勋臣两千石士大夫们跟新兴军功贵族之间的联姻还少吗? 刘彻觉得,与其让大臣私底下去笼络新兴军功贵族。 不如让他这个皇帝来主导和主持。 这样,至少,这些新兴军功贵族,会感恩他这个皇帝。 而且,事情公开了以后,总比遮遮掩掩,黑箱操作要好多了。 这个世界也一直都是如此。 没有什么百利无害的事情,只有相对更好的抉择。 就像考举比科举先进那么一丢丢,而科举又比察举,先进那么一丢丢。 人类社会的进步和文明的进步,从来都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前进的。 想一步登天?那是做梦! 所以,这次大规模的相亲,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公平。 所有人都将分等级。 依照功劳大小和职位高低排序。 高级军官能娶得,永远都是贵族贵女甚至是宗室女。 下层士兵,能分到的,只是西域诸国的漂亮女奴。 当然,现在的天下人是习惯并且认可这种分配模式的。 不过,只靠女人,刘彻知道其实很难让人满意,或者说,很难长久的刺激人。 刘彻望着群臣,轻轻放下手里的酒樽,道:“朕在这里,给诸卿通个气……此战之后……朕将正式下诏,颁布《宅地法案》,此法案的目的,就在于充分的利用和开发今后一切新拓之土!同时……”刘彻再次举起酒樽,对着群臣道:“此乃明示天下,朕将与天下人共治天下,共享天下之志!”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大殿的气氛立刻沸腾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都是欢天喜地的拜道,更有人说道:“伏唯陛下动合阴阳、履则乾坤……” 所谓《宅地法案》,群臣就一直有所耳闻,甚至很多人都知道这部的法案的草案条文。 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一部给与大臣贵族们,分润未来帝国对外扩张红利的法案。 更是一部底定了汉室未来的分封政策的法案。 基于这个法案,人们在未来就可以依据自己的地位和爵位,在汉室的新拓之土,占有一块属于他和他的子孙的土地。 甚至,未来的分封政策,也可能将是以这部法案作为原则。 自元德二年到今天,群臣终于看到了自己确实可以封国家,建社稷,启一世代之新的可能。 谁不激动? 谁不高兴?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大臣们。 自当初推行屯垦政策至今,已经四年多了。 到现在,汉室终于具备了确定《宅地法案》的基础。 这让他有些唏嘘,也有些感慨。 对于贵族大臣们来说,这部法律的意义重大,但对刘彻来说,他很清楚,这部法律究竟意味着什么? 通过这部法律,刘彻正式复活了秦代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 同时,还给未来的变革和发展埋下了种子。 因为,这部法律,在给与了贵族和大臣权力和利益的同时,也给与了整个汉室各个阶级相同的权力。 哪怕是庶民也可以分享对外扩张的红利。 现在,这些红利,他们很难分享到。 但未来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随着技术进步,当蒸汽火车冒着汽笛,奔驰在大地时,属于平民的时代就将来临。 贵族们,再不可能一手遮天。 而在现在,这部法律,则会打开帝国的贵族和上层的阀门。 从今天开始,不需要刘彻去鼓动战争了。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大臣贵族会自己去制造战争,发动战争。 而借此,刘彻也可以再次回收一大批黄金。 因为,依据宅邸法案,每占一百亩土地,需要缴纳一金的费用。 看上去很少,但实则,积少成多,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即使以贵族们现在在安东都护府的加恩封国来计算,刘彻也可以瞬间回收黄金数万金,有效的纾解了汉室国库的拮据。 “土地、房子、妹子……”刘彻笑着闭上眼睛,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燕赵豪杰和军队的赏赐问题,一下子就得到了解决。 而他却几乎不用出多少钱。 空手套白狼,莫过于此! 可惜…… 刘彻知道,这种手段只能玩一次。 下次,就很可能没有这样的效果了。 * 今天至少一万二(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节 分裂的匈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就在未央宫里汉家群臣激动万分,兴奋不已时。 数千里之外,燕山脚下的匈奴大帐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军臣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 而他的贵族大臣们,则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几天来,他们的坏消息越来越多。 先是,在草原上的骑兵,遇到了从无数从上谷方向跑来的溃兵,这些溃兵证实了,亦石完蛋的消息,还带来了汉朝神骑的消息。 在这些惊慌失措的溃兵的口中,汉朝神骑,简直化身成为了天神。 他们无所不能,无可阻挡,无可违逆。 右谷蠡王的本部,被这些可怕的骑兵,撞成了碎片。 其他部族,狼狈逃窜,但无济于事。 有人亲眼目睹了,汉朝人在女祁方向,建起了一座超大的巨型京观。 这些消息,最开始只在贵族之中流传,但现在,却连下面的奴隶都知道了。 整个匈奴军队,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无数的小部族,纷纷要求马上撤退趁汉朝神骑没来之前,有多远跑多远。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跑了。 过去三天,匈奴各部,单单是抓到的逃跑之人,就多达上千。 至于没抓到,悄悄跑掉的,就只有天才知道! 而这样的变故,直接导致了夏王的提议落空。 没有傻瓜愿意留下来断后了,人人都只想跑。 尤其是幕南的贵族们,他们甚至声称:假如再不撤军,那军队就可能会哗变!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和恫吓了! 军臣虽然气的要死,但,却拿这些家伙没有办法。 因为,他根本不敢严惩他们。 此番南侵,幕南部族,虽然不是主力,只是做着后勤辅助和打酱油的工作。 但他们的数量,也不可小觑。 他们至少有七万人,其中骑兵三四万。 惹毛了他们,直接跳反,内讧。 军臣的军队,就不要说撤退了,能够留个囫囵身子回草原就是老天保佑。 对军臣来说,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他的军队,已经开始从要阳方向,按照夏王的计策撤离了。 第一批的三千骑,甚至已经撤到了草原上。 这让军臣,感觉稍稍有些安心。 不过…… “左大当户!”军臣看着自己的亲信,在高阙之战因为惨败,而被贬为万骑长,但最近又被军臣提拔为左大当户的呼衍当屠,问道:“为什么撤离速度如此慢?本单于南下之时,一日之内,可是有五万骑从各个方向突入了汉境!” 在现在,汉朝神骑和主力随时赶到战场的现在,军臣恨不得自己生了翅膀,可以飞出草原。 但,撤离速度,却慢的让他跳脚。 在过去的三天多的时间里,他的军队只有半个万骑撤出了汉境。 而原计划现在应该已经撤离到草原的另外一个半万骑,则都还在濡水和燕山的群山之间跋涉,有些时候一天都走不了一百里。 这对军臣来说,简直是无法接受! 但呼衍当屠却是满腹的牢骚。 他出列恭身说道:“大单于容禀:我军进军时,是顺河而下,居高临下,但现在撤离,却需要翻山越岭,很多时候甚至不得不步行!” 这也是燕蓟这一代的地理的特征了。 在草原与汉室接壤的这一带,燕山山脉向北走,从造阳和什辟之间开始隆起,数千万年前的造山运动,在这一地区,留下了起伏延绵的群山和丘陵,也留下了蜿蜒的河流。 而在草原一侧,蒙古高原也开始隆起。 当匈奴人从蒙古高原下来时,自然是居高临下,一路坦途,这很有利于他们的进军。 但在撤退时,却是从低地向高地迁徙。 这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 你只需要知道,渔阳塞这里,海拔高度约在一百到两百米左右,但锡林郭勒,海拔已经普遍达到了一千米。 两者的落差,足足有超过八百米。 而燕山山脉的隆起,造成的崎岖和艰难,又足以让人绝望! 而这也是为什么,秦汉两代,甚至燕国,要将造襄防线,建立在此的缘故。 可惜,匈奴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现在吃大亏了。 从低海拔,向高海拔转移,这不仅仅会让人疲惫,更可能出现了多种意外。 军臣现在只想带着自己的主力跑,哪里管呼衍当屠的这些理由? 他冷哼一声,训斥道:“本单于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两天之内,你必须让前锋和牲畜群,全部出塞!” 此番匈奴入寇,军臣至少带来了一百万的牲畜。 这些牲畜,虽然有一大半留在了草原上,但军臣还是带来了二三十万头进入汉境,以这些牲畜的奶水和骨肉来作为军粮。 而随后,为了攻破汉军的防线,军臣又陆续调进来了十几万头牲畜。 这些日子,这些牲畜病死或者被宰杀的数量,接近了五六万。 剩下的这三十几万头,军臣自然不会也不可能留给汉军。 但,如此庞大的牲畜群撤退,却比人撤退还要麻烦好几倍! 因为人有智慧,听得懂命令,而牲畜可就不会管这些。 也正是因为这些牲畜的拖累,军臣的军队的撤离速度才会这么慢。 呼衍当屠闻言,低下头,他很清楚,军臣的命令,已经不可通融了。 他更明白,假如自己做不到,那么,军臣就肯定会拿他的脑袋来祭旗,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遵命!” “派人去告诉左谷蠡王,让他务必给本单于打通道路……”军臣强调道:“本单于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打通道路!” 在数日前,其实左谷蠡王狐鹿涉的军队,已经打通了渔阳郡和右北平之间的交通。 但很可惜,在四天前,随着一支汉朝的骑兵加入战场,这条通道被关闭了。 这也是现在匈奴人撤退艰难的缘故。 他们不能再沿着河流进入右北平郡,然后通过右北平返回草原,只能原路撤退。 这对现在的军臣来说,简直是不能接受。 他需要这条通道来以防万一! ……………………………… 而在军臣与他的本部贵族们商议的时候,匈奴军营各地,那些部族的首领和贵族,也三三两两的找机会聚在了一起,讨论问题。 军臣可能会带着王庭主力跑? 这在现在的各部族之间,已经不是秘密了。 若不是长久以来,单于庭的威信和统治手段震慑着这些人,他们现在早就跳起来。 即使如此,他们现在也已经很不安分了。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南侵,单于偏偏不听……”一个贵族愤愤不平的抱怨着:“现在好了,南下这么久,什么也没有抢到!不仅如此,还损失惨重……我看,这匈奴,迟早要完!” “就是如此……”另一个贵族点头赞同:“好好的西边不抢,非要来抢南边,南边是好惹的吗?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现在我们面对的汉朝骑兵何止一万?依我看,起码四五万!” “而且,汉朝的车骑将军和神骑,也马上就要来了……” “一旦汉朝主力抵达,我们就算想撤,恐怕也撤不了了……” 无数人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心烦意乱。 而这些人,其实还是现在匈奴各部族里的忠臣。 因为,他们至少还没有跟幕南诸部族一样…… “军臣这个昏君,不能再让他当单于了……”世世代代,都镇守在幕南地区的渠落王对自己的老朋友雕毗说道:“我们必须做出改变了!” 雕毗闻言,也正色的点点头。 幕南部族,对于军臣的怒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军臣发动政变,血洗单于庭,杀死右贤王,流放大批南侵派开始,幕南部族就已经很不爽单于庭了。 但那个时候,只是不爽而已。 大家也不敢表露,只能装孙子,暗地里支持尹稚斜跟军臣唱对台戏。 但是现在,幕南部族再也受不了了! 军臣在汉朝面前屡战屡败,已经让整个幕南的贵族们,怒火中烧。 特别是在渠落王和雕毗眼里,现在,匈奴帝国的一切问题,都是军臣一手造成的! 这个昏君和暴君,根本就是个废物! 而且,此番一败,渠落王和雕毗都清楚,幕南很可能马上就会落入汉朝人手里。 他们这些贵族,很可能只能跟着军臣撤到河西和幕北。 但问题是去了河西和幕北,他们算什么? 恐怕什么都不是! 所有的权力和富贵以及地盘,都将跟自己说拜拜。 这怎么能忍? 必须杀了军臣,然后立一个愿意带着全匈奴军队在幕南和汉朝继续死磕的单于! “我已经联络了左大都尉须卜当屠和右大当户兰折野,还派人去告诉了左谷蠡王……”渠落说道:“只要我们这边一发动,成功了,立刻就请左谷蠡王,既单于位!” 左谷蠡王狐鹿涉,乃匈奴四柱之一,虽然不是宗种,但至少拥有单于继承权。 杀了军臣之后,当然,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左大都尉须卜当屠和右大当户兰折野,则分别掌握着部分王庭的卫兵,有他们的配合,政变的成功可能性立刻大大增加! ………………………… 但,跟渠落王以及雕毗等人不同,另外一些幕南贵族,既受够了军臣,也受够了匈奴。 “我已经派出了使者,前去汉朝的渔阳塞和蓟城,与汉朝的贵族谈判……”黑暗中,一个粗矮的人影低声说道:“一旦汉朝愿意接纳,我就会率部反正……” “你们怎么选?”这人望着自己身周几个贵族。 这些人与他一般,都不是匈奴本部,甚至不需要别部。 从前,匈奴人强盛,他们当然愿意给匈奴当狗。 但现在,匈奴人倾巢而出,却奈何不得汉朝一条残破的防线,顿兵城下,足足一个月,却无法突破和前进半步。 这样的匈奴帝国,在他们的眼中,再不可靠了。 在这艘船沉没之前,大家当然要找个新主子了。 还有谁比现在的汉朝更好的主人呢? 况且,这些贵族,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跟汉朝眉来眼去。 汉朝的变化,也瞒不过他们。 造阳的楼烦人的日子过的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既然汉朝可以解决大家的衣食问题,又是如此强大,那么,怎么选,还用想吗? 其他几位贵族,相互看了一眼,都点头道:“我等自然是愿意归顺伟大的汉天子的!” 甚至还有人骄傲的道:“我在数年前,就已经在为汉天子服务了……我为天子立过功……”说着他还拿出了一个本本,这是汉家绣衣卫颁发的证明,证明此人,曾经帮助过绣衣卫。 但此人没高兴多久,其他人就笑着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在手里扬了扬:“可不是只有你才有此物……” “我们也都有……” “嘿嘿嘿……” 事实上就是,这两三年来,诸部族,谁没有跟汉朝私底下接触过? 汉朝的绣衣卫,甚至在某些部族的领地内公开活动,也没有人去管! 而前两年,汉朝大规模的赎回自己的臣民,这些人也是出力了的。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是看在黄金和丝绸的面子上帮忙,而之后,则慢慢的开始将为汉朝服务和通风报信,当成了一条退路。 而在现在,他们终于对匈奴彻底失望! ………………………………………… 祁连山,匈奴的圣山,没有之一! 这里是匈奴的河西走廊地盘的核心,也是匈奴最重要的经济命脉。 对于匈奴人来说,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地方,比祁连山更重要的了。 祁连山的冰川和山脚下的牧场,是他们赖以为在此生存和繁衍的最重要的资源。 但在此时,这个过去的匈奴圣山,却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提着屠刀,且渠且雕难亢奋的走在祁连山的一条山路上,折兰骑兵在他的两翼护卫着他。 在山路的尽头,几十个绝望的匈奴贵族,拿着刀,呐喊着冲杀过来。 “杀光他们!”且渠且雕难冷漠的下达命令,然后折兰骑兵一拥而上,将这些最后的忠于军臣的贵族砍成了肉泥。 而且渠且雕难则舔了一口自己刀尖上的鲜血,然后走到山坡前,一个被人团团包围的匈奴少年面前,跪下来说道:“伟大的左贤王,这些可耻的叛逆和不轨的阴谋者,已经被斩杀干净,奴才,请您即刻即位为单于!”(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节 普罗米修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定国……”刘彻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报告,轻轻叹了口气:“又一个合阳候吗?” 然后,他就冷笑了起来。? 老刘家虽然奇葩多,但类似刘定国这样又蠢又笨,还不知道进退和轻重的渣渣,却只有这刘定国! 刘彻现在毫不怀疑,不需要再等二十年了。 这个渣渣现在就可能让刘氏的颜面扫地,皇室的威严变成一个笑柄。 “去将王温舒叫来……”刘彻吩咐下去。 留着王温舒是做什么的? 当然是杀人的! 这把利刃,用起来也确实很顺手! 半个时辰后,如今已绣衣卫校尉的王温舒来到了刘彻面前。 这个当年的游侠,如今的特务头子,已经在这些年里渐渐变成一个一切只唯刘彻命令从事的刽子手。 这些年来,替刘彻做了很多不能见人的事情。 “陛下……”王温舒长身一拜:“臣绣衣卫校尉温舒候命!” “卿立刻启程,带人去燕国……”刘彻冷然的下令:“让燕王薨吧……” 王温舒闻言,脸色微微一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拜道:“臣谨奉命!” “给朕将事情做的干净一点……”刘彻叮嘱道:“不要让人看出来了!” “诺!”王温舒再拜,然后恭身退出殿中。 对他来说,杀一个诸侯王算什么? 若天子有令,便是太后,也不无不可! 今天的绣衣卫,已经渐渐的向着一个真正的特务机构转变。 而特务的本质,就是做脏事。 王温舒走后,刘彻也感到有些头疼。 刘定国若出了‘意外’,这燕王人选,就让他感到头疼了。 讲道理的话,刘定国那几个兄弟应该是最合适的继嗣人选。 但问题是…… 他们连刘定国都比不上啊! 甚至已经有人被刘彻下令‘保护’起来了,其实就是圈禁,他连自己的侯府大门都出不了! “必须敕封一个可以代朕管理燕国的贤王!”刘彻在心里想着。 今日燕国,不比过去了。 在这一战之中,泉州港的作用显露无疑。 未来,刘彻已经决定,将现在还简陋的泉州港搬迁到后世的塘沽一带,建设一个真正的物流和军事并用的大型港口。 作为安东和齐鲁之间的中转港口。 由此,必可以带来滚滚财富! 而且,渤海和黄海,在现在也是一个聚宝盆。 这两个内海丰富的渔业资源,可以成为汉室又一个新的肉食供应来源。 想到这里,刘彻就下令:“去给朕将大鸿胪通译赵秦诏入宫中……” 赵秦,就是那位罗马执政官的派来东方的使者,可爱的库里提奥斯先生。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大鸿胪,帮着汉室建立起了有关罗马的基本面貌描绘和对罗马和希腊历史的记录。 本来,刘彻以为,这位赵秦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罗马贵族罢了。 毕竟,罗马共和国,现在其实已经在走向末路了。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凯撒,这个埋葬了罗马共和国的枭雄的诞生之日,也已经不远了。 是以,刘彻觉得,这个赵秦,只是一个吉祥物。 但,却想不到这个吉祥物,还真给了刘彻一些惊喜。 特别是他翻译和整理的罗马和希腊史,非常详尽。 起码,比起后世西方人自己明的历史要详细的多。 罗马、迦太基、希腊、犹太人还有埃及、塞琉古和东方的巴克特里亚历史,基本上都有描述。 未来,恐怕不仅仅印度历史只能从中国寻找。 就连希腊史和罗马史,也得靠中国,才能重现。 这种历史的错位感,让刘彻愕然,也颇有些暗爽不已。 但,其实,在现在,什么罗马、埃及、迦太基、希腊,都跟中国没有关系。 撑死了也只能算是一个类似《山海经》或者《镜花缘》这样的奇谈异闻,真正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除了刘彻就是大鸿胪的那帮拼命想刷存在感的家伙了。 倒是巴克特里亚和塞琉古的历史,让刘彻和汉室都非常感兴趣。 当然,巴克特里亚,自然是翻译成大夏,而那塞琉古则被翻译成安息。 尤其是巴克特里亚的历史,被刘彻人为的加工,真正的变成了一个刘氏的远亲所建立的王国。 管它呢! 先打过去,再决定认不认这个亲戚。 刘彻觉得,巴克特里亚的希腊裔,到时候就算不认,也得认! 甚至,说不定,到时候希腊人都绝种了呢! 而除了历史,赵秦翻译和整理的其他罗马和希腊的思想书籍,也都得到了刘彻的重视。 通过对赵秦的这些转述,刘彻也知道了一些目前欧6的真实情况。 根据赵秦的描述,刘彻也判断了出来,罗马共和国,现在真的是在作死! 这个国家的贵族和支撑这个国家的公民群体之间,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鸿沟。 甚至,罗马贵族和罗马公民,就像两个民族。 前者,醉生梦死,享尽奢华,而后者竟无立锥之地。 更重要的是,罗马的贵族们,现在已经在大量的使用和引进小亚细亚、莱曼、法兰西的蛮子奴隶,让他们在角斗场里搏斗,用生命取悦罗马贵族;让他们在广袤的种植园和殖民地耕作。 不难想象,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鸠占鹊巢。 罗马皇帝最终由日耳曼雇佣兵废立的引子,其实现在已经埋下。 而可笑的是两千年后,欧6的渣渣们,无视了自己名义上的祖宗的悲剧,继续做着同样的事情。 而,相隔两千年,这些家伙的出点都是相同的。 刘彻就问过赵秦:贵国何以用殖民地之奴隶,而不用本国臣民为工? 赵秦答道:大秦公民怎比的上日耳曼,小亚细亚的奴隶?大秦公民,雇佣费用太高了,而且,受到法律保护……更何况,许多事情,是大秦公民所不愿意去做的……譬如掏粪,譬如清理河道,譬如去角斗场中决斗…… 这让刘彻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的罗马,一方面,贵族们占有了全国包括殖民地在内的大多数土地和财富,而另外一方面,作为罗马军团的军人来源的公民群体,大多数人竟然没有一亩属于自己的土地。 而罗马公民的薪酬和雇佣费用太高,于是,罗马贵族选择了廉价的蛮子奴隶。 这与两千年后的欧6何其相似,而下场,刘彻估计也会是相同的。 而此事,也给提醒了刘彻,做出了针对性的预防措施。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尽管东西方文化不同,社会不同,但,有些东西,却是相同的。 譬如,权贵的无耻贪婪以及无下限。 譬如,吃人的资本和有‘良心’的资本家。 譬如人类与生俱来的自私自利。 而罗马历史给与刘彻的另外一个经验,却是有益的。 罗马的商业,尤其是海上贸易,现在,独步全球。 也正是靠着贸易收入和财富,罗马共和国,现在还能维持下去,还能继续统治祂的世界。 如今的中国,海上贸易只能说刚刚起步。 海洋捕捞业,也是方兴未艾。 迄今为止,汉室只展出了最初级的捕鲸业和小规模的沿海捕捞业。 这怎么可以? 海洋的鱼类,只要善加利用,至少可以养活数百万人! 而海上贸易,更是一个聚宝盆。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南宋王朝的半壁岁入,都是依赖海贸。 而南宋的岁入,在整个中国封建史都是第一的。 现在的汉室,自然是不可能达到那个地步,但未来,刘彻觉得海上贸易的收入,肯定可以过南宋。 原因很简单,只要拿下印度,中国的商船就可以往来两洋,甚至远赴欧6,将中国商品销售到全世界。 ………………………… “陛下……”半个时辰,已经几乎与中国士大夫没有两样的赵秦就被一个宦官领到了刘彻面前,这位罗马使者,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中国人,他甚至还娶了一个中国妻子。 当然,坊间传闻,他甚至还有一个中国基友…… 不过,这与刘彻无关。 他望着这个罗马人,道:“朕打算建立一个大型商业港口,卿不是与朕说过,卿的家族,也世代在大秦进行海上贸易吗?卿去帮朕,将这个港口建立起来,如何?” 对于罗马和希腊,刘彻谈不上尊敬或者蔑视。 但对罗马人的科学技术,刘彻却非常尊敬。 这也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夷狄的文化和制度,那是渣渣! 但夷狄的技术和好的办法,却完全可以吸纳和学习。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汉室的海贸基础和港口规划,确实不如罗马。 这是必须承认的。 向罗马人学习,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过,刘彻也知道,并不能完全照搬罗马的那一套。 借鉴一下罗马人方法,学习一下罗马人的技术,扬长避短,取其长处,为我所用。 赵秦听了却是兴奋莫名,能够给汉朝做事,尤其是给汉朝神皇做事,这一直是他的梦想。 这个可爱的罗马使者,现在,一心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汉朝人的信任和认可……然后,学走汉朝的制度和先进的文化、技术,特别是哪个消除铅毒的办法。 那么,他就会成为罗马的英雄。 成为普罗米修斯。(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二十节 为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汉元德六年夏六月甲午(初四)。 要阳都尉所东南方八十里,直道之侧。 黄大带着自己的同袍,艰难的牵着战马,从丛林之中走出来。 站到一个小山坡上,黄仲取出战前,车骑将军特别赐给他的一部千里镜,远眺远方。 然后,他的眉毛就渐渐皱了起来。 “马上派人去通知将军匈奴人在要阳驻扎了重兵!”黄仲马上下令。 同时,他立刻对自己的部下下令:“马上开始就地建造营垒!” 黄仲的身份,不是汉军的战斗部队的校尉,而是隧营校尉。 当然,作为南军的隧营校尉,他的本事,就非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事实上,黄仲,从他的名字,你就能够知道,他的出身,好不到哪里去。 仲,在汉语中是二哥、老二的意思。 以此为名者,一般都是庶民和黔首。 一如百年前,高帝兄弟们的名字,伯、仲、季。 这就跟朱元璋的重八之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事实上,黄仲甚至连庶民都算不上! 他的家族,世代都是最低贱的司空城旦传说是因为他的祖父犯法之故。 总之,黄仲的童年和少年以及青年时期的生活,都过的非常艰辛。 甚至随时可能会死! 在哪个时候,少府可不会顾忌,更不会怜惜司空城旦们的遭遇。 夸夸其谈,满嘴仁义道德的士大夫们,也对他这样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受到了侮辱。 唯有天子…… 黄仲至今依然记得,天子的天使,来到他和他的兄弟们面前,宣读诏书的那一天, “今朕嘉唐虞而乐成康……夫三王之治,以人为本……司空城旦,亦朕子民,诏下之日,凡无罪行者,皆赦,如庶民……” 直到今天,黄仲依然记得自己的兄弟们热泪盈眶的时候。 他的人生,也从此改变。 少府和内史衙门,很快就给他发放了新的户口竹符,将他的司空城旦身份,彻底抹消这也是天子的恩典,黄元在成为了隧营校尉后知道,这是天子担心,司空城旦们解放后,却留有身份记录,不利于正常生活。 所以严令各级官员,不得特别标注,不得故意记录。 当黄仲得知此事,心里已经是发誓,要为天子效死! 因为,天子是他的救世主,也是这个世界上,在他看来,最尊重和重视他的人。 恩重如山,都不足以形容! 但是,解放之后,黄仲与他的兄弟们又迷茫了。 他们从出生,一直到长大,都在汉家的司空城旦营里,从事繁重的各种工程活动,被视为消耗品和工具。 除了修地球和凿山开路,他们没有任何其他技能。 他们甚至连种地都不会。 而且,长期在司空城旦营里生活,使得他们的生活习惯以及为人处世,都与外界的人格格不入。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黄仲记得,他的兄长在解放后,拿着少府给的遣散费一千钱,去集市上买东西,结果遇到奸商,一千个五铢钱,才买到一匹绢布和一石米,但他却偏偏还觉得自己赚到了。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得知真相。 于是拿着刀子,找到那个奸商,将他全家都杀了…… 这就是司空城旦们的处事方法。 他们不懂法律,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该怎么生活。 他们的过去,就是在不断的劳作和随时会粉身碎骨的危机之中。 死,不算什么,杀人也无所谓。 这个时候,又是天子伸手,为他们找到了出路。 隧营! 当隧营初立,几乎全部人手都是解放的司空城旦。 因为,其他人,根本不愿意来这个部队。 在当初,这就是一个作战的时候,要吃最多的苦,干最累的活,但却一毛钱好处都捞不到的地方。 连军队里的马夫也不愿意参加。 但司空城旦们却没有二话,几乎大部分被解放的司空城旦,都加入了隧营。 不为报酬,不为地位,只为报恩。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几乎所有的鬼薪白粲,都成为了少府东园和东西织室的织工。 同样也是为了报恩。 感恩天子,救他们于水火,更使得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尤其是可以让子孙后代,摆脱宿命! 但,让黄仲和他的同袍没有想到的是当年出于报恩之心,义无反顾的响应天子号召,加入的隧营反而成就了他。 在这里,他找到了人生价值。 不就是建造营垒、搭建桥梁、挖掘沟壑嘛…… 还能比修建帝陵,建造要塞难? 无非就是修理军械、保养武器嘛…… 从小到大,这些东西,他闭着眼睛也懂怎么做,甚至,比制造这些武器的工匠还了解它们的构造! 因为,在司空城旦营,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在维护。 由于出色的业务能力,以及不错的组织能力。 黄仲在南军的隧营里,立刻就展露头角,被南军卫尉赏识,提拔为伍长,然后是什长、队率 接着,高阙之战时,他随执金吾出战,屡立战功。 尤其是在河阴,匈奴大军逼近时,他带着自己的兄弟以及袍泽,在十个时辰内,就在汉军营垒前,挖出一条三百步长,五步宽,深达十尺的陷马壕。 战后结算军功,他被评为‘甲等’,升为校尉。 还有幸被推荐到了武苑,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隧营培训。 墨家、法家的大人物们,专门为他上课,少府的许多大匠,也莅临指导,培训他的技能。 现在,黄仲和他的部下,已经是汉室最优秀的隧营部队之一。 随着黄仲的一声令下,整个校尉部,五百余名工兵,从马上将驼运的各种工具取下来,立刻伐木,剪除灌木,并且在一处山谷附近,选好了营垒地址,开始建造一个简单的可以抵御骑兵冲击的防御体系。 包括姗栏、绊马索、箭楼、马匹的蓄养地以及粮草的存放地。 不过三个时辰,这一切就已经初具规模。 同时,在营垒前方五十步左右,黄仲还带人挖出了三条纵横交错,可以作为骑兵缓冲地带的沟渠。 不需要太深,也不需要太长。 只需要让匈奴骑兵无法快速通过就可以了。 ……………………………… 当义纵抵达此地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初具规模的标准营垒。 有姗栏,虽然不高,但足以成为依托。 有骑兵的出击通道,虽然不宽,但,足以让汉军骑兵可以快速通过,更有警戒和瞭望的哨塔矗立在附近的几个制高点上。 不过,匈奴人也察觉到这一切。 远方的平原上,数百骑匈奴骑兵的身影一直在徘徊。 “我军距离要阳都尉所,至少还有八十里……”义纵拿着地图,走到一处刚刚被建立起来的瞭望警戒台,观察着四周。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来。 通过千里镜,他看的更远,也看到了远方,更多的匈奴骑兵的踪迹。 而且,远方的道路,那条原本坚固平坦的直道,此刻已经泥泞不堪,面目全非。 漫山遍野,都是成堆的人畜粪便。 很显然,在过去数日内,有大量,甚至是超大量的匈奴骑兵,从这里往来。 现在,义纵虽然不能确定,自己将要面对多少匈奴骑兵。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地,恐怕要打一场血战! 而这,是义纵所不希望看到的。 消耗战,对他和他的军队,太不利了。 义纵很清楚,现在,他与他的军队,只有不足三天的军粮了。 所以,假如在此与匈奴人硬碰硬的打一场类似河阴之战那样寸土必争的消耗战。 汉军恐怕撑不了多久! 还是要通过运动战来调动和蚕食敌人。 想了想,义纵将自己的亲卫,同时也是他的斥候队的队率张信叫到身前,吩咐道:“张队率,你立刻带全部斥候,去给我将匈奴人的人数和底细摸清楚……” “诺!”张信立刻领命而去。 相比高阙之战,现在,汉军的物资,尤其是特殊物资,供应量更足了。 在高阙之战,整个汉室仅有不到十具千里镜。 但在现在,仅仅是义纵就分到了数十具。 主力的校尉、都尉,几乎人手一副。 担当侦查和渗透的斥候们,也做到了三人一副。 这对于汉军来说,是一个巨大优势,这意味着,汉军可以在匈奴人无法观测到他们的地方,就摸清楚匈奴人的底细。 而匈奴人甚至不会知道,有汉军在观察他们! “传令后军,加速前进……”义纵再次下令。 燕蓟地区在现在,可不比后世。 毕竟,此地刚刚开始开发不足百五十年而已,期间,经历了秦末的混战和汉初的无序。 到现在,这里很多山区和地方,都是百里无人烟,甚至许多地方,都没有人类活动的踪迹,这片蛮荒之地,让渡过渔水后的汉军饱受折磨。 走的最快的轻骑,到现在,也仅有五千人抵达了此地。 剩下的,都还在后面的山陵和小道挣扎跋涉。 整个队伍,延绵了三四十里长,七八十里宽的广阔山区。 义纵很清楚,在今天夜幕降临前,他必须让自己的军队和重装备,全部抵达此地,然后进行修整,等到明天拂晓,再决定进攻发现和战略。 想到这里,义纵也不得不庆幸的拍了拍胸膛。 他很庆幸,这次进军,自己带上了橐他(骆驼),这种珍奇怪兽,在汉室并不常见,曾经甚至只有上林苑里才有两头那还是匈奴的老上单于送给汉室的。 但,在马邑之战和高阙之战,汉室缴获了超过一万匹这种奇怪的异域之畜。 这种怪异的畜生,在别的方面,可能不如牛马。 但,在耐力和运输方面,却有着优点,特别是运载胸甲的重装备,很给力。 这一路上,多亏了这些吃苦耐劳的畜生,不然,汉军的胸甲部队,恐怕至少还要三天,才能抵达此地。 但现在,却已经可以勉强跟上大部队了。 只是…… 义纵内心,却还是有些焦虑不安的。 在他的计划里,他选择穿插到要阳地区,应该会是一场奇袭。 甚至,只需要数百骑,就可以夺回要阳,同时再奇袭白檀,彻底封锁要水和濡水,断匈奴人的退路。 从而达到调动和消耗匈奴主力的目的。 但现在…… 匈奴人在要阳地区却有重兵! 而且数量不少,根本不可能是几百骑就能够拿下来的。 这让他的计划破产,运动战,有变成消耗战的可能。 这是义纵所不愿意看到的。 ………………………… 但义纵哪里知道,在他的对面,匈奴人也被他的出现吓了一大跳。 负责在此主持撤离的,原本是呼衍当屠,但现在,呼衍当屠去了渔阳塞下与军臣商议,留下来主持撤离工作的就成了军臣的王庭亲卫队的队长,骨都侯系雩难。 系雩氏,是匈奴王庭的氏族。 同时也是单于世世代代的狗腿子。 在历史上,系雩氏的成员,在汉匈交往的前期,曾经多次作为单于使者,出使长安,与汉高帝、吕后和太宗打交道。 作为匈奴单于的亲卫,系雩难在得到了发现汉军的踪迹的情报后,一方面立刻派人去给军臣报信,一方面立刻点齐兵马,严正以待。 与呼衍氏和兰氏、须卜氏这些大氏族不同,系雩氏只是一个依附单于的小氏族。 历代都是给单于当使者,或者做保镖的。 并没有什么阵战经验。 在发现汉军后,系雩难的第一反应,就是收缩兵力,加强警戒,然后才是派军队前去监视和摸清楚汉军的来路和底细。 由于不清楚这股汉军的人数,更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系雩难知道,他必须死守要阳,要阳决不能有失。 不然,匈奴的末日就肯定会降临。 更何况,他还肩负着要将那二三十万头牲畜送到草原的重任。 所以,一时间他也很为难。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主子们,现在更加为难。 ………………………… “汉朝人果然是冲着要阳去的!” “这是要断我们的后路啊!” 许多匈奴贵族得知了消息后,纷纷议论起来,军臣和他的王庭贵族们,更是神色严峻,因为他们知道,那支出现在要阳的汉军,究竟是什么来路。 ……………………………… 等下还有,今天三更~(~^~)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节 抉择(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另外一支被辨认出来的万骑,是匈奴的左大都尉的直属万骑,号称‘逼落’……”义纵拿着情报问道:“可有人知‘逼落’这个词的意思?” 有了胥纰军的经历后,义纵再也不敢小瞧这些发言莫名其妙的匈奴万骑了。 说不定,这也是一支精锐! 将官们听了,却都是摇摇头。 他们不是大鸿胪的官员,对匈奴语言,了解不多。 不过,好在,这次进军,楼烦军也派了几个军官前来作为联络官。 义纵于是派人去召来那几个楼烦军官,问道:“‘逼落’在匈奴语之中,是何意思?” 那几个楼烦军官相互看了看,最终,一个颇为壮实的军官拜道:“回禀将军,这支骑兵可是以骷髅为旗?” 义纵点点头,道:“正是?怎么……这骷髅与‘逼落’有关系?” 那军官闻言,脸色一变,道:“回禀将军,关系很大……” “‘逼落’者,冢也,封土也!”他正色的说道:“此必匈奴左大都尉之直属万骑!” “确实!”义纵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本画满了各种匈奴大纛的册子道:“请壮士为吾等解惑!” 那军官拜道:“不敢!末将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末将,旧在匈奴,为楼烦之奴,对上层之事,所知甚少,不过,这‘逼落’,却是末将以及其他部族牧民和牧奴最恐惧之骑!” 他心有余悸的道:“想必将军,应该知道,匈奴,以萨满教为国教,多数贵族都信仰萨满教!” 义纵点点头,对匈奴人的宗教,汉家也有专门的机构研究和解析。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就是一个反人类反道德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邪教。 萨满教的教义,原始而野蛮,以人为牺牲,用妇孺和婴儿做祭品,以人皮人骨为法器。 汉家高层甚至都想不通,这种在中国,早已经绝迹了千年,甚至比越人的巫神和南方的巫蛊信仰还要野蛮,还要愚昧的宗教是怎么在匈奴人之中兴盛的? 匈奴人怎么不会去反抗呢? 反正,汉家的贵族和士大夫很难理解这种事情的。 自西门豹之后,任何敢用人做祭品的信仰和宗教,就被官府严厉打击,视为淫祀,发现就予以摧毁。 “壮士请继续……”义纵张开手道。 “这逼落,在匈奴之中,有个绰号,人尽皆知,各部族,都将其称为‘血鬼’又或者‘鬼骑’……”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十几位汉军将官嗖的站起身来。 逼落什么的,汉军不知道。 但‘鬼骑’之名,却随着元德四年,天子大量赎回被掳走的臣民和同胞,而在天下声名鹊起。 根据无数被赎回的同胞的叙述和回忆。 他们在匈奴,最畏惧的,从来不是贵族的鞭子和匈奴人的压迫。 而是鬼骑。 鬼骑出则家破人亡。 这就是一支专门给匈奴的萨满祭司和贵族寻找祭品和法器的军队。 他们的双手沾满了汉家同胞的鲜血和血泪。 现在,汉室已经确认了,在过去六十年,匈奴人所屠的十余座城市里,至少有四座,是这支鬼骑干的。 他们的战斗力和战斗素养,或许在匈奴之中,不是那么强。 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是匈奴各部之中最血腥最疯狂最恶毒同时也是最不能让汉家士民接受的。 天子曾经下过诏命——匈奴鬼骑,可不留俘虏,尽斩之! 而这个命令,即使是曾经的鲁儒,也曾经歌颂,也曾经赞美。 能够让以圣母著称的鲁儒都说好的一道灭绝令。 就可以想象,这支鬼骑在汉家士大夫和舆论界里的名声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了! 毫不夸张的说,鬼骑,就是现在的纳粹党卫军,731部队。 他们做的事情,足以让人神共愤,即使倒东海之水,罄南山之竹,也难书其罪! 最让人们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些鬼骑,曾经在太原,掘了一千三百五十一座汉家臣民的祖坟,将埋在地下的先人乃至于先贤的棺椁打开,亵渎祖先的尸骨,并且将其做成了法器。 他们更曾经在回中宫,将一百二十一位汉家婴儿、妇孺的头皮剥下来,制成了一种类似鼓一样的乐器。 这支军队,这支匈奴骑兵,毫无疑问,已经上了汉家士大夫和贵族甚至天下的必杀名单。 不止天子,就连鲁儒都觉得,遇到他们,全部杀光,才是对正义对先王的最好交代! 义纵也是抽出腰间的佩剑,发誓道:“吾对天立誓,绝不会放一个‘逼落’骑兵回去!” “传我的将令!凡遇‘逼落’骑兵,务必斩草除根!” “诺!” 所有军官都拜道:“谨奉将命,必斩草除根!” 这样的敌人,已经不仅仅是汉军之敌,更是天下之敌,人类之敌,不斩尽杀绝,就是对不起惨死在他们手里,连尸骨都要受到亵渎的同胞和先民,就是对不起三王的教诲和先贤的谆谆教导,更对不起自己从小以来受到的教育。 在中国,伍子胥为复仇,鞭尸楚平王,尚且被人骂了几百年。 类似逼落骑兵或者鬼骑这样的军队,则必然是死了,也要挫骨扬灰。 这也是当世大复仇思想的最直接影响。 你抽我一巴掌,我肯定回抽两个以上。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君子报仇,一万年都不晚! 义纵抬了抬手,索性接着问道:“诸位壮士旧在匈奴,可听说过一支以乌鸦为旗的军队?” 这几位楼烦军官,相互看了看对方。 他们以前在草原上,只是下层,哪怕混的那个,也不过是个牧民,对高层的事情,了解不多。 还是赵蒙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情,出列拜道:“回禀将军,末将仿佛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 “据说……匈奴老上单于当年即位之时,也曾经有过刀光血影,有次差点就要落入政敌的圈套,幸亏有一只乌鸦飞到老上单于的肩膀,老上单于于是警觉,及时回军,避免了被人袭杀,故此,老上单于觉得那只乌鸦是神鸟,乃命其心腹比余王从各部族挑选五千骑,作为自己的直属万骑,其部以乌鸦为旗,号为黑鸦骑……”赵蒙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流言和传说,末将也不能确定……” 义纵闻言,点点头。 对汉室来说,匈奴这个敌人,幕南部族还好,基本有所了解。 但幕北和西域部族,却是知之甚少。 现在,能够摸清楚自己对面的敌人的大部分情况,已经不错了。 他对楼烦军官们拱手拜道:“多谢诸君!” 然后,走到大帐之中,指着中央的那个沙盘道:“除了这些已知的三个万骑外,斥候还在要阳塞以北的地区,发现了大量的匈奴牲畜营地……保守估计,大约有至少二十万左右的牲畜……” “依我之见,匈奴人,大概是在准备撤军……” 这也是现在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不然,在此地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的匈奴骑兵和如此多的牲畜? 而且,匈奴人要跑,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情。 甚至,就是义纵在行军路上,做出过的预判之一。 不过,还是有所差别。 当初,义纵的设想是匈奴人在发现了自己的穿插意图后会选择一个地方撤退。 但现在的事实却是——匈奴人至少在数日前,就已经在着手撤兵之事。 自己则是一头撞进了这个匈奴人的敏感之处,等若捅了马蜂窝。 可以预见,匈奴人现在恐怕已经气急败坏,其主力正在向义纵这边赶来。 很显然,义纵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至少,不能在这里,跟匈奴主力硬碰硬。(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节 抉择(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翌日,清晨,浓雾弥漫在整个燕山山脉。? 这也是渔阳夏季的日常。 在这一带的山区,有四条河流,蜿蜒流淌、汇聚。 夏季的高温,蒸了大量河水,在早晨,凝结成为露水、雾气。 兰折野骑着战马,从一个山坡上缓缓走下,他的身后,数百骑骑兵,紧紧相随。 “大当户,前方三十里,就是汉朝军队的营垒了……”一个骨都侯跟在兰折野身后说道。 “嗯……”兰折野轻轻的点点头,手里的马鞭微微一扬,问道:“已经确定了汉朝军队的构成吗?” “回禀大当户,目前已经可以确认,汉朝的主力,应当是其飞狐军、细柳营以及汉朝长安城的宿卫部队,南军和北军的一部分,总数应该不过三万……” “飞狐军?”兰折野舔了舔舌头,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他想起了大约九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候,他还只是胥纰军的骨都侯,单于带着他们,冲破了汉朝的雁门关,攻破了汉朝的善无城,沿着王屋山南下,在汉朝的赵代之间,遭遇了那支汉朝的飞狐军。 那确实是一支难啃的部队。 但…… 那又如何? 在勇敢的白狼骑兵的冲击下,哪怕是号称汉朝五大主力的飞狐军,也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他赶下了河。 无数的汉朝人,在河水里挣扎、哭喊。 他和他的骑兵,则站在岸边,拿着长弓,逐一点射,将那些落水的汉朝军队,所谓的精锐,当成了练习射术的靶子。 那可真是一场畅快淋漓的练习啊! 据说,汉朝飞狐军的指挥官,也在河水里被射死。 兰折野到现在都颇为遗憾若早知道,汉朝的飞狐军的指挥官在水里面,那他就肯定会去捞上来,然后……剥皮抽筋,再将脑袋插到木桩上。 可惜…… 当时不知道啊! 这让兰折野,至今依然引以为憾。 不过,不要紧! 现在,不是又遇上了吗? 跟其他匈奴人,一提起汉朝就恐惧和害怕不同。 兰折野,根本就没有什么害怕或者畏惧的心理。 汉朝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过去几十年,胥纰军的白狼勇士,一直就是碾压着它所遇到的一切敌人。 兰折野就曾经亲手击败过现在多支被人吹的神乎其神的所谓汉朝强军。 亲手射杀过数不清的汉朝军人。 在他看来,汉朝人也是人。 一箭射中脑门也肯定会毙命。 什么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问过勇敢强大的白狼骑了没有? 至于所谓‘神骑’,在兰折野眼里,大约也就是一些防御比较强的骑兵罢了。 没有什么强的。 更何况,现在,这支汉朝军队孤军深入,没有后援。 兰折野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想到这里,兰折野就有些气愤。 “系雩难这个懦夫,简直丢光了我大匈奴的脸面!”兰折野将马鞭扬起来,指着远方道:“居然不敢进攻!哼!” 跟兰折野一样,他的部署们,也对此非常愤怒,纷纷说道:“大当户您又不是不知道,系雩氏除了溜须拍马,就没有别的本事了……” 兰折野闻言也是笑了起来。 他是兰陀辛的弟弟,亲弟弟。 但跟乃兄不同,他就是一个神经病,甚至可能有些精神分裂,易怒易躁。 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胥纰军的万骑长。 事实上,胥纰军,或者俗称的白狼骑,在整个匈奴的名声,都很差很差。 这支骑兵,世代都是单于的亲卫,作为王庭的宿卫武装,就如同过去汉家的南北两军和现在的虎贲、羽林两卫一般。 历代单于,都会从自己的亲信和死忠之中,挑选一个信得过的人指挥这支军队,在特殊时候,单于甚至会亲自指挥。 在历史上的漠北决战之中,这支胥纰军就曾经与霍去病作战。 结果…… 被霍去病在弓卢水打成了猪头。 是役,霍去病用投降的胡骑为先锋,以右北平郡守路博德的步兵作为两翼,自己亲帅汉军精骑,绕到胥纰军的侧面。 霍去病身先士卒,勇不可当。 号称单于犬牙的胥纰军,被吓得成了哈士奇。 无数人跳进冰冷的弓卢水,死者的尸体,铺满了整个戈壁。 而霍去病的损失,只有五百人…… 而胥纰军,号为白狼的匈奴精锐,从此不复出现。 当然,霍去病之所以能打的如此顺利,与他之前曾经接二连三的击败和重挫这支单于的王庭主力有关。 特别是弓卢水之战前,霍去病下难候山,击败匈奴左贤王主力,斩三万,捕虏无数。 匈奴军队精气神被打光。 加之,在同时,卫青以武刚车为阵,全歼匈奴单于的主力,单于仅以身免。 而在现在,胥纰军依然士气高昂,特别是三次西征,让他们骄傲无比,自以为自己才是天下第一。 对于汉军的神骑的风头,耿耿于怀。 当然,兰折野也有那个底气如此骄横! 他的骑兵,是匈奴第一个换装了山寨版汉骑装备的匈奴万骑。 在现在,更是匈奴唯一一支战马全部用大宛马和乌孙马武装起来的骑兵。 这些战马的质量,远匈奴人以前的战马。 不仅仅身材高大,四蹄强壮有力,而且度和爆力都非常出色,非常适合胥纰军。 有了这些战马后,胥纰军只能用如虎添翼来形容。 更别提,他们换装了最好的装备。 兰折野自信,以现在的自己的军队的实力,足以与任何军队抗争而不落下风。 哪怕是汉朝神骑在侧,他也可以战而胜之! “右大都尉的逼落骑怎么还没有来?”等了一会后,兰折野忽然怒的问道:“须卜当屠那个混蛋,该不会跟系雩难一样,怕的躲到女人的穹庐里去喝奶了吧?” 这一次进军是兰折野和须卜当屠甩开了作为接替呼衍当屠的系雩难的命令和桎梏,自行其是,做出的决定。 反正,在兰折野眼里,那个系雩难,只是单于的奴才罢了,根本没有资格指使他。 而且,现在的单于,在这汉朝境内的表现,也让兰折野很不满意。 胥纰骑兵们,更是非常不爽。 这些信奉白狼神的野蛮骑兵,打了一辈子仗,在过去从未像今天这么憋屈过! 单于,根本不让他们上战场。 只让他们在后方待着。 而理由,居然是可笑至极的‘保马’。 在兰折野看来,军臣是被汉朝人吓坏了,脑子都糊涂了。 确实,胥纰军的战马,非常宝贵。 匈奴帝国,穷尽所有,也只凑出来不到万匹。 其中大半,都划归给了胥纰军,只有数百匹作为种子,留在了大宛的牧场。 但,就跟人一样,总是会死的。 战马,也是一样。 骑兵假如空有好的战马,却不能上阵杀敌,那这些战马岂非是等于白养了? 在兰折野看来,正是军臣的这个糟糕至极的懦弱决定,导致了大军顿兵城下,足足一个月没有进展。 兰折野觉得,若是让他和他的骑兵去冲锋,肯定不用损失太多,就可以拿下渔阳塞,进抵蓟城,好好的杀烧抢掠个痛快! 所以,兰折野现在,确实有想‘换一个更好的单于’的念头。 这种念头,是几乎每一个匈奴贵族,在感觉单于不行时的下意识的念头。 弑君,这是匈奴人的优良传统! 兰折野正骂骂咧咧,一骑轻骑,突破晨雾,来到他面前,下马跪下来禀报道:“启禀大当户,单于有令:无论是奴隶还是贵族,都当奋勇作战!” “能取汉朝一级者,奴隶升为牧民,牧民升为渠帅,渠帅升为骨都侯!” “若能杀汉朝队率以上军官者,骨都侯以下,皆升骨都侯!” “能杀汉朝校尉、都尉者,无论是谁,本单于都将下嫁孪鞮氏之女!” “能取汉朝车骑将军级者,不管是谁,都封为天王,赐奴隶三万,女奴三千,牲畜十万!” “嗯……”兰折野微微一愣,随即面色潮红。 军臣单于居然开出这样大的赏格!!!! 太好了! 他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对着他的贵族们喊道:“大单于万岁!杀光汉朝人!” 现在,他对军臣的怨气和怨言,都消失了。 他甚至觉得,军臣是一个好单于! 这就是为什么外人,会将胥纰军称为神经病的缘故。 对神经病来说,他们的想法是正常人很难预测的,上一秒的想法,在下一秒就可能改变。 而现在,军臣开出了匈奴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赏格,立刻就让兰折野和他的军队兽血沸腾,难以自抑。 “天王?哼哼!”兰折野大笑着:“我当定了!” 等他当上天王,他就一定要复仇! 将那些逼死他兄长的人,全部抓起来,吊起来,剥皮抽筋。 对兰折野而言,他与其兄长兰陀辛,情同父子。 甚至,他是兰陀辛带大的。 兰陀辛死后,他就过誓,有一天,肯定会屠光那些出卖和背叛了他哥哥的家伙。 譬如兰氏的那几个混蛋,以及且渠且雕难那个家伙! ………………………………………… 军臣前所未有的大赏格,刺激的不仅仅是一个胥纰军。 几乎所有的匈奴人,现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哪怕是二战的面条军人,只要给的钱够多,都可以逆推一下约翰牛。 何况是匈奴人? 现在,除了那些三心二意,打定了主意,抓住机会就阵前反正的部族外,剩下的匈奴人,就连奴隶和附庸也激动万分。 他们不敢奢望能够成为骨都侯或者天王。 但,奴隶想成为骑兵甚至贵族,贵族想更上一层楼。 这都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是以,如今的匈奴军队,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亢奋。 士气也开始高涨起来。 就连原本龟在要阳塞,不敢出城的系雩难,在听到这个赏格后,也怦然心动,马上带着自己的部队和黑鸦骑赶往战场。 至于本来在路上还在磨磨蹭蹭,有些畏惧不前的‘逼落’骑兵,一下子也将度提了起来。 在这个早晨,要阳地区的匈奴骑兵,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一下子就激起了怒气,向着义纵所部的营地直扑过去。 不过,在这个时候,在早晨的大雾之中,义纵站在高台上,对着他的军队,做出了动员。 “郭都尉!”义纵下令。 “末将在!”郭懋立刻出列。 “请都尉率轻骑,渡过濡水,拿下白檀!”义纵说道:“本将将隧营加强给都尉,请都尉务必在今日拿下白檀,迫使匈奴骑兵分兵!” “诺!”郭懋立刻领命,相关的作战部署,在昨天,义纵就已经交代给他了。 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调动匈奴主力,迫使他们分兵。 匈奴人只要分兵,就给了汉军机会。 要知道,从白檀到要阳塞之间,有着数百里的广阔空间。 但义纵很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毕竟,匈奴人的兵力,现在至少还有十万左右。 刨掉辅兵和奴隶以及附庸,其可战兵力起码还有七万骑! 一支七万人的骑兵一旦分散开来,足以拉开一张南北宽三百里,东西长五百里的大网。 所以,义纵必须学习白起在伊阙之战时的作法,让匈奴人分兵,同时,还得将这些骑兵调动起来,让他们跟着自己,到处跑,唯有如此,才有机会,将匈奴主力分割开来,再逐个击破。 于是,义纵的选择,自然只有一个绕到要阳的背后去。 而郭懋所部,就是为他绕到要阳背后,创造机会! 但比起白起在伊阙之战所面对的韩魏联军,义纵深知,匈奴人不是韩魏联军。 匈奴人是骑兵为主的军队,他们灵活、快,所以,想要绕到要阳的身后去,他就必须欺骗匈奴人! 怎么欺骗? 当然是…… 声东击西,避实就虚! 而想要骗匈奴人,就必须得做出让匈奴人深信不疑的举动! 他举起手臂,下令道:“郭都尉南下后一个时辰,我军全军南下,务必要让匈奴人知道,我军也要去白檀!” 而白檀,义纵相信,匈奴人绝对不敢放弃! ………………………… 啊刚刚搬新家,亲戚往来太多了……白天根本没法码字吵吵闹闹的~(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节 故布疑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白檀,这座城市在现在还是默默无闻的。 但再过数百年,它将名载史册,因为,三国时期,曹操北伐乌恒,就是出卢龙塞,过白檀对乌恒发起奇袭,一举击败之。 其后,鲜卑慕容氏南侵中原,也是自此而过。 为什么选择这里? 打开后世的地图,你就能看的仔细。 白檀塞,建立在濡水(滦河)之南,因其南方是白檀山而得名。 白檀山,位于濡水之南,滦河河谷就在其身侧,著名的秦直道,就从这条河谷穿过,大凌河在其东,尹逊河在其侧,滦河、要水,在此汇聚,奔流向海。 在夏秋两季,假如想从渔阳前往右北平,这里是必经之地。 因为,除了这条道路外,从其他任何方向进军,都要面对浩瀚的沼泽地带。 别说是现在了。 就是再过数百年,到三国时期,曹操北伐乌恒时,因为是夏季,河水泛滥,沼泽泥泞。 所以乌恒人有恃无恐,曹操更是差点愁白了头发。 还好关键时刻,曹操谋士田畴从故纸堆里翻出了一个西汉时期的记录,禀报曹操说道: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驰无备。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之首不战而禽也。 曹操闻言大喜,从田畴之计,假意因为道路险阻撤军,在乌恒人沾沾自喜之际,挥师北上,一举击破。 而田畴的献策,却告诉了后人。 在东汉之前,自白檀出塞,有坚固的大道。 这条大道是如此坚固和宽阔,以至于尽管在建武年间就崩毁,但到了两百多年后的三国之时,曹操北伐大军却依然可以循着这条‘尚有微径’的道路北上攻打盘踞在右北平一带的乌恒。 至于现在,三国时只是‘尚有微径’的道路,在如今,正是秦直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燕秦两代接力完成建造的一条大道。 秦开将军曾经循此道,攻打当时占据着右北平的东胡,并继续东进,拓土三千里。 蒙恬筑长城,也曾经驻马于彼,远眺塞上风光。 无论是匈奴,还是汉军,都清楚,此地的重要性。 谁占据了此地,谁就掌握了通向右北平以及辽东的道路。 要知道,元德二年开始的大迁徙,迁徙军民,也是从此前往的安东。 至于其他地方? 在现在,是连绵不绝的吃人沼泽和洪泛地。 所以,当郭懋率领五千轻骑,一路沿着要水南下时,匈奴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汉朝人居然敢去打白檀?”收到报告后,军臣立刻就暴跳如雷。 白檀是他的退路,也是他的军队在万一时候不得已的退路。 现在,汉军居然直取白檀? 这分明就是要他的命! “命令渠落王,马上加快速度,驰援白檀!”军臣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军臣很清楚,在白檀塞,他的军队只有不过两千骑,而且还是上次被汉朝人打的落花流水的哲别残部,根本不可能阻挡汉朝铁骑。 …………………………………… 而在要阳直道之侧,义纵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现在,大雾已经散去,远方的地平线上,匈奴骑兵,正从各个方向,缓缓的朝他的主力而来。 这使得他的南下计划泡汤。 很显然,假如不能击破当面之敌,那么,对于他来说,恐怕结果不会太好。 但在此地开战,却非常不利。 因为此地地势太狭窄了。 最重要的是,匈奴主力随时可以包抄过来。 义纵还没有傻到拿现在自己的这两万骑兵去跟三倍于己甚至四倍于己的匈奴主力硬碰硬。 微微想了想,义纵下令:“立刻放信鸽,统治虒奚和犷平的我军,牵制匈奴主力!” 匈奴的主力骑兵,倘若北上,并包抄过来,那么,义纵就可能面临四面受敌的境地。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他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败亡。 但,假如匈奴主力被牵制住了,自己只需要面对眼前这万余骑兵,那么,这仗就完全有的打。 当然,不能在这里打。 狭窄的地形,很难让义纵所部施展开手脚,尤其是很难让胸甲骑兵列阵。 而且,现在,义纵也已经对自己对面的敌人有所了解了。 特别是那支‘胥纰军’所谓的白狼骑兵,他们的射术精湛,马术娴熟,在这里开战,等于可以让他们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地图来……”义纵伸手道,他的亲兵,立刻就将一副要阳地区的地图送到他面前。 拿着地图,看了片刻,义纵就已经有决断了。 “我军东南二十里,乃是故燕军营所在地……”义纵在地图上指着道:“此地,地势开阔,道路平坦,而且方圆百里,皆为平原,可为战场!” “可是将军,我们如何让匈奴人与我军在彼开战,而不是在这里?”有人弱弱的提议。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匈奴人不蠢。 就连义纵想绕到要阳身后去,都得先佯攻白檀,调动他们。 那么现在,匈奴人怎么会傻兮兮的放着这里不管,跟着汉军前往那个平原? 匈奴人又不是宋襄公,更不是城濮之战的楚军,他们是蛮子,是夷狄,根本不会讲道义。 更何况,即使是中国,战争时期,也早不讲道义许多年了。 义纵却是神秘的一笑,说道:“他们会的……” “因为,本将在此!” “来人,传令全军以橐他为环!”义纵挥手下令:“依先帝故事,做坚阵,列强弩,严正以待!” “这……”将官们都无法理解了。 汉军现在可是骑兵! 骑兵啊! 从军官到士兵,早都已经习惯了骑马作战。 过去那种傻大粗笨的作战方式早就淘汰了好不好? 不过…… 义纵在汉军之中的威信很高,所以,尽管军官和士兵都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照做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节 怎么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些汉朝人搞什么?”远远的,兰折野皱着眉头,站在一个山坡上,远眺远方的汉军大阵。 只见,汉军以橐他这种畜生列在外围,其主力环绕在橐他阵之列,两翼骑兵严正以待,前排长矛如林。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乌龟壳。 哪怕是兰折野再自负,面对此阵也是一筹莫展。 要知道,光是外围的那些橐他,就已经足够遮蔽匈奴骑兵的冲击了。 后世不是有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 何况,如今汉军的橐他,全部都是经过了精心饲养和照料,体格健壮的大橐他。 而且,此地,地形狭窄,非常适合汉朝军队的龟缩防御。 “他们要在此与我军死磕?”姗姗来迟的须卜当屠也是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但,作为匈奴的左大都尉,同时身为逼落骑的万骑长,须卜当屠可比兰折野这个神经病理智许多。 甚至,须卜当屠现在还是支持夏王的贵族里最坚决的一个。 因为,他深知现在的汉匈差距。 特别是过去一个月,他亲自领教了汉军的战斗力。 而那些汉军,却仅仅只是汉朝的郡兵,甚至不少人在两个月前,还只是农民,只是地主,只是在乡间横行霸道的游侠。 但在现在,仅仅是这样的汉朝军队,就可以抵挡整个匈奴最精锐的骑兵的狂猛攻击。 特别是在虒奚一带,汉朝骑兵与匈奴骑兵反复交手、厮守,双方在沿着燕山余脉的长城一带,你争我夺,战况激烈无比。 一个月内双方在那条不过百余里宽的战场上,彼此伏尸数千。 这场战争,可真是把很多匈奴贵族的胆气都给打没了。 汉朝的郡兵和民兵就已经如此难缠了。 那汉朝的主力呢? 尤其是那位接连击败和羞辱了匈奴的车骑将军东成候所统帅的主力,又该强到什么地步?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须卜当屠深感,无论如何高估眼前的这支汉军都不为过。 汉朝人现在列出这个乌龟阵,必有所依仗。 甚至肯定是有天大的阴谋和陷阱在等着他! 这让他感觉浑身的汗毛倒立,恐惧和畏惧,填满了心神。 “大当户,小心有诈……”须卜当屠有些畏惧的说道:“那汉朝的车骑将军,非是易与之辈,折兰人和呼衍当屠,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况且……” 须卜当屠远望汉军阵列,只见外围的橐他长嘶,长矛如林,陌刀如海,两翼骑兵如山。 却独独不见汉朝镇压世界的神骑踪影。 所以,须卜当屠非常担忧的道:“汉朝神骑不见踪影,我担心,这汉朝人在跟我们使诈!” 对汉室而言,匈奴和其他胡人的印象,向来就是没有文化、礼仪,率兽食人,茹毛饮血的夷狄。 而在匈奴人眼里,汉朝人的印象,大体也是固定的。 狡诈、多变、善用计谋。 特别是那些在长城脚下的集市里,屡次被奸商坑害过的贵族,对此印象更是尤为深刻。 “右大都尉这是害怕了?”兰折野回头嘲讽的瞥了一眼须卜当屠。 对兰折野来说,须卜当屠根本就是一个懦夫,也就比系雩难稍微好了一点。 他扬起马鞭,指着远方的汉军阵列,道:“汉朝人再狡诈,再多变,只要我军冲进其阵列之中,一切阴谋诡计,都将无用!” 对素来自大的胥纰骑兵们来说,这个世界也确实如此。 他们在西方,打败过的敌人,数都不数不清楚。 曾经,有大夏和大月氏联军,集结重兵,苦心积虑,诱他们入伏。 但那又如何? 土鸡瓦狗一样的懦夫,真以为可以靠诡计改变实力? 做梦! 骑兵一冲,他们就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的狼狈奔逃。 连大夏的王子都被他斩于马下! 在兰折野看来,不管对面的汉军有什么谋算,终归要靠实力说话。 只要冲破他们的乌龟壳,这些汉朝人就只剩下哭爹喊娘,跪地请降的份了。 “可是……”须卜当屠却没有兰折野这么乐观。 事实上,在他心里,甚至还觉得兰折野是蠢货呢! “也不想想,若汉朝人如此好对付,我军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攻破渔阳塞?甚至不得不退兵?”须卜当屠在心里摇着头:“何况,眼前之敌,可是汉朝的车骑将军啊,还有神骑压阵!” 有神骑在,眼前这两位万汉军,起码需要集结两倍以上的兵力,才可以与之交战。 不然,就是送菜! 但在兰折野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幕南的懦夫和王庭的胆小鬼,真是越来越堕落了……”没有参与过高阙之战和马邑之战,兰折野对汉军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九年前。 在他眼里,汉朝人? 也就是弓弩强一些罢了! 哪怕是现在,据说汉朝骑兵崛起,但,如何能与他的胥纰军,勇敢的白狼骑士相比? 要知道,胥纰军上下将近八千骑就有着八百多名射雕者。 其他骑士的射术,虽然不够格成为射雕者。 但,放在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也都足以成为一个氏族中最强的勇士。 汉朝人再强,能有他的军队强? 可能吗? 兰折野心里,一直就有冲动,想要让汉朝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强军!? 在他看来,眼前的所谓汉朝车骑将军,所谓神骑,都只是他的垫脚石。 只要击败他们,就可以踩着他们的脑袋和尸体,成为天下最强! “左大都尉、右大当户……”姗姗来迟的系雩难,在数十骑簇拥下来到了两人身边。 系雩难是一个相对年轻,同时相貌在匈奴人里算得上英俊的贵族。 他骑着马,气喘吁吁的来到两者身边,说道:“小人来迟,还望两位大人赎罪……” 系雩难的名位和身份,毫无疑问都是低于兰折野和须卜当屠的。 毕竟,系雩氏族只是单于庭的一个小氏族。 但,作为单于的亲信,他的地位却也是可以与这两者平起平坐,甚至,在呼衍当屠离开后,他还是坐镇要阳,统一指挥所有军队的最高将领。 不过,兰折野连呼衍当屠都不怎么放眼里。 系雩难? 也就那样了! 所以,兰折野哼了一声,道:“骨都侯来的可真够快的……” 系雩难当然听得出对方的嘲讽,不过,没关系,他向来脸皮厚,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须卜当屠对系雩难的到来非常欢迎,连忙对系雩难道:“系雩氏族的哥哥来的正好,右大当户想要进攻汉军,请哥哥判断!” 哥哥,这个名词,在现在是属于游牧民的专属名词。 类似于大人或者头人。 系雩难一听,顿时就挑起脚来了。 “大单于有严令:胥纰军为匈奴之希望,不可有一马之损!”系雩难板着脸训道:“右大当户,请莫要逞一时之勇!” 系雩难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角色。 他是单于的狗腿子,单于的命令,他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 况且,对面的是谁? 汉朝的车骑大军啊! 哪是好惹的? 系雩难确信,若真让兰折野冲了过去,那么胥纰军肯定要完蛋! 胥纰军虽强,但如何能强过神骑? 神骑一冲,尽为齑粉! “又是这种保马言论……”兰折野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 在他看来,军臣单于和单于庭的贵族,简直就是懦夫。 带了胥纰军,却又因为害怕损失,而不敢让胥纰军上阵,白白的浪费了胥纰军的战力。 不敢,兰折野也清楚,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当初,哲别骑兵‘据说’遭遇了汉朝神骑,几乎全军覆没。 这吓坏了单于和单于庭的贵族。 根本不敢派胥纰军出战。 万一胥纰军正面遭遇了汉朝神骑,那岂不是给汉朝人送马?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战马! 可是…… 兰折野却觉得,这保马保来保去,最后可能什么也保不住。 他甚至认为,倘若单于胆子大一点,让他出战,恐怕渔阳塞早就拿下来了。 何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系雩难当然知道,兰折野是瞧不起自己,也不会听自己的。 但,他更明白,若是胥纰军有什么折损,等到单于来了,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右大当户还是先等等吧……”系雩难说道:“大单于的主力,不出一天就可以赶来,我军现在只需要缠住这支汉朝军队就可以了……” “难道大当户愿意平白多损失勇士?”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兰折野一时间也没有了话说,毕竟,单于的主力确实在北上。 等单于主力到了,再修理这些汉朝人,更妥当,损失也会更小。 而且,现在,哪怕加上须卜当屠的逼落骑兵和系雩难率领的黑鸦骑,总兵力可能也不足两万。 而对面的汉军的人数比自己多,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摆了个乌龟壳。 “那就再等等吧……”兰折野冷哼一声,策马向后。 ………………………… 而此刻,在汉军大阵之中,义纵举着千里镜,远眺匈奴人的阵列。 当他看到匈奴人开始分散,并且后撤到十里之外,保持与汉军的距离后,他就笑了起来:“虏之技穷也!” 但,他的部下们却依然有些不太理解。 忙活了一个时辰,全军摆出这个架势,就是为了让匈奴骑兵后撤? 汉军不需要列这个阵也可以做到啊! 有人就问道:“将军,虏骑在侧监视,我军依旧不好动弹啊!” 这倒是实话,匈奴人的骑兵,现在距离汉军只有大约三十里左右。 他们分散在长达数十里,接近一百里的山陵和道路上,远远的监视着汉军,斥候们则游走在十里左右,保持了与汉军的不接触。 若此刻,汉军的目的是拖住他们,倒是可以算得上完成了任务。 但是…… 汉军现在却需要机动起来,这就麻烦了。 屁股后面跟着一两万骑兵,怎么机动起来? 义纵却是笑着道:“诸君不必担忧,我军只需再等李广将军的信号,即可动身了!” 在义纵看来,摆这个阵的目的,就是要迷惑匈奴人,同时试探对面的匈奴指挥官的心性和态度。 现在,试探结果已经出来了。 匈奴人并不打算在此与汉军打一仗,他们只想拖住汉军,等待其主力。 这并没有错。 但问题是,义纵很清楚,有李广的大军在侧,匈奴主力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赶来了。 这就给了义纵机会。 不过…… 举着千里镜,义纵望着远方的匈奴骑兵,舔了舔嘴唇,口腔之中唾液分泌速度直线飙升,仿佛看到了绝世美人一般。 而将官们也立刻发现了义纵的怪异,纷纷问道:“将军……将军……何故如此?”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向来严肃的车骑将军,变得跟个色狼地痞一般。 义纵闻言,嘿嘿一笑,将千里镜丢给他们,说道:“诸君何不自己看?” 一位汉军校尉接过千里镜,向着远方看过去,没一会,他也愣了,然后,口水直流,心跳加快,嘴巴都快歪掉了。 “王校尉,何至于斯?”一位与他相熟的军官问道。 就是当年,他们俩没参军以前,在长安的闾里爬寡妇家的围墙,偷窥那个寡妇沐浴,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哥们这个模样。 王校尉恋恋不舍的放下千里镜,将它交给自己的哥们说道:“兄长,自己看吧……” 那人狐疑不定的举起千里镜,没过多久,就舔着舌头,牙齿嘎嘎嘎的响起来:“发财了!发财了!” “张校尉,您这是……”另一人好奇的抢过千里镜,拿起来一看,顿时就目瞪口呆。 只见在千里镜之中,远方的平地上,一匹匹神俊非常的战马,整齐有序的啃吃着地上的青草。 他敢拿自己的祖先发誓这些必定是大宛马,也就是汗血马,同时,还是现在大汉胸甲骑兵最好的骑乘战马。 可惜,这种战马在汉室数量太少,只有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胸甲部队能够少量装备,作为箭头。 至于南北两军、羽林卫等部队,从来都只能趴在上林苑的马场的围栏上,流着口水,羡慕不已的看着这些战马。 而在现在,对面的匈奴人的队列之中,起码有两三千匹这种汗血马…… 除此之外,乌孙马和其他的良马,也数不胜数。 “娘的!”放下千里镜,将官们眼巴巴的看向义纵,就跟看到了老丈人一般:“将军……”众人喉咙里直吞着口水:“您说该怎么办?” ………………………………………… 今天总算把事情忙完了~明天开始爆发(未完待续。) :访问网站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节 李广出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怎么办? 义纵听到这句话,难耐心里的激动,几乎是吼着道:“当然是抢光了!” 在这个时候,他不再是大汉帝国的车骑将军东成候了。 他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在河东郡的大泽和荒野之中,他与张次公昼伏夜出,行剽做盗,遇到肥羊,就必定忍不住想要下手。 原本,义纵以为自己早已经洗去了土匪的风气,成为了一个贵族。 但现在他才现他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贵族。 在骨子里,他其实还是那个土匪,那个路霸,那个杀人越货的绿林好汉! 汉军将官们听了,也都是激动万分:“将军,您说,我们怎么抢?” 此刻,整个汉军高层,根本就不像王师。 反倒是像一伙聚众为乱,占山为王的土匪。 没办法! 这个世界,财帛动人心!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而对汉室军人来说,一匹好马,尤其是可以作为胸甲骑乘用马的良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名贵的珍宝,最值钱的宝物。 千金也难换! 特别是如今,汉家的主力野战军团之内,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极强。 在高阙之战后,天子命令御史大夫衙门派员奔赴各军,组织和整理军史,更是将这种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提升到极致! 尤其是军官们,对自己的部队的认同感,飙升到了一个极致。 这使得军队的山头主义风行一时。 但同袍之情,却也更加深重。 现在,汉军各部之中,受到公羊派思想和法家思想影响,在有文化的军官阶级里,兴起了一股‘今日吾以军为荣,明日军以我荣’的风潮。 而带起这个节奏的,就是义纵的羽林卫。 而依据现行的汉家军法和战利品分配原则,在一般情况下,战利品,谁缴获谁受益。 换句话说,假如大家伙能够将对面的那批大宛马、乌孙马收归囊中。 可能,这些战马,大家伙现在并不能马上享受到。 它们会被作为种马,在汉家的马苑里繁育和培养。 但它们的下一代,却肯定是优先分配给大家伙的。 而未来,军史和队史之上,自己的大名,就会留于其上,让后来者仰慕和崇拜,未来,更可以自己的军队,压倒其他竞争对手。 譬如棘门军啊灞上军啊。 甚至,越羽林卫和虎贲卫! 谁不想成为下一位田叔公、魏尚、栾布? 别说是这些高级军官,就是下面的司马队率,听说了以后,也是激动万分,不能自已。 现在,汉军之中,攀比的就是那支军队的胸甲更多。 其次才是训练情况和战斗力。 而且,通常情况下,胸甲的数量,就代表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和排名以及享受的资源多寡。 激动过去,义纵开始冷静下来。 他知道,就算从前在河东郡当绿林好汉的时候,遇到肥羊,也得讲策略。 况且,他现在的战略目标,还是要将匈奴主力分割包围,逐个击破。 这些好马,确实让他心动,但,不能莽撞行事。 他举起手来,道:“传我得将令:只等李广将军的信鸽,我军便立刻南下!” 至于这些大宛马和乌孙马…… 那就先寄存在匈奴人那里好了。 反正他们又跑不掉。 当然,假如这些匈奴人不知死活,那先吃掉他们也无所谓! “派出信鸽,通知郭都尉……”义纵接着说道:“请郭都尉南下百里后,从潮山绕行,渡过要水,到要水北岸待命!” “诺!” 至于白檀? 义纵当然是不会去打的。 那是个死地,就算打下来了,也会面对匈奴人的疯狂围攻,而汉军现在的军粮,只剩下两天多一点的储备了。 即使算上橐他和战马产的奶,也最多只能多撑一两日而已。 所以,义纵先得给汉军补充一下给养。 孙子兵法有云:食敌一钟,当吾十钟! 匈奴人在要阳之后囤积的牲畜,才是他此行的目标,甚至是最重要的目标! 吃光或者杀光这些牲畜,匈奴主力就会陷入断粮,至少也是缺粮的危机之中。 没有了食物来源,匈奴人就将成为死蛇! 任凭他们的骑兵再多,军队再强,也会慢慢的拖死。 ……………………………… 此时,李广正在邝平的汉军后勤基地巡视。 这一战,打的最激烈的地方,不是渔阳塞。 而是他所防守的虒奚-犷平一带的长城,匈奴人在过去一个月,集结了七个万骑的力量,轮番狂攻此地。 而长城防线,从虒奚到滑盐塞这一带,长达百里,匈奴人只要突破此地,汉军就不得不在犷平与之决战。 因为,倘若犷平一失,则蓟城门户大开。 居高临下的匈奴骑兵,可以在一日之内,将兵锋推到平谷,切断汉军与右北平郡的联系,同时包抄到渔阳塞的背后。 如此一来,整个燕蓟防线都会瞬间崩溃。 燕国百万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 是以,李广在此率领渔阳郡兵,与匈奴死战至今。 在战前,渔阳郡有郡兵一万四千人,编为五个校尉部,其中有一个在渔阳塞协助薄世防御,其余四个全部在李广率领下,坚守虒奚-滑盐一带。 在最初,在燕国援兵没有来之前,渔阳郡兵承受了巨大的伤亡。 短短三天,阵亡的士兵就过了三千人,还有五千人负伤。 几乎整条防线都摇摇欲坠。 在危急时刻,楼船将军衙门的水兵们,拿着武器,穿着甲胄,加入了战场。 这才堪堪维持住了这条防线。 除此之外,李广当初选择在犷平建立汉军的后方基地的决策,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若无犷平这个大后方,可以让负伤的士兵得到救治,让重创的部队可以撤回来修整,重新恢复战斗力,并且补充兵源,恐怕虒奚和滑盐都可能早就被匈奴人所攻占。 而战争打到现在,李广的部队越打越多,就像滚雪球一般,现在,他麾下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七万余人,其中骑兵过一万! 而在平谷,在狐奴,更多的汉军,正在赶来。 虒奚和滑盐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现在,该轮到匈奴人头疼了! 不过,李广现在没兴趣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匈奴人的问题。 他行走在犷平城之中,现在,这个城市的所有民宅和官衙,都已经成为了一个个的汉军伤兵救治所。 过一万伤兵,在此养伤。 李广逐一的走进每一个伤兵的救治所,看望和勉励这些在前线与匈奴人顽强战斗的士兵和军官。 每到一处,李广都会亲自给伤兵换药,并且为他擦拭身体。 这也是李广的性格。 不同于其他汉军大将的高冷范,他走的从来都是平民风格。 无论是一开始的骑都尉,还是后来领兵平吴楚之乱,还是出任卫尉,或者在朝那塞训练新兵。 他都是如此。 跟士兵们打成一团,毫无架子,也没有将军的脾气。 他的部下,也都非常信赖和依赖他,视他为亲人,如同父兄。 也正是如此,李氏家族,才会在他这一代兴盛。 曾经的历史上,李广虽然屡屡无功而返,外号迷路大将军。 但,李氏家族却越兴盛。 其兄李蔡,官至丞相,其子侄皆为汉军高层。 所以,太史公评价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讲的就是李广数十年行伍生涯,收获的军心和人望。 而李广的这些遗泽,是如此深厚,乃至于其亡故二十多年,依然有人愿意为他的子孙后代铺路、引路,一度,李氏将门,居然可以卫霍相提并论。 毫不夸张的说,李氏将门,就是第一代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 当然,现在的李广是不知道也不清楚这些的。 他也没有那个野心和期望。 他心中所想的,也只是守住虒奚,完成天子交托的任务。 正如他现在,蹲着身子,为一个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至今依然昏迷不醒的伤兵喂药一般。 “让军医好生照料……切不可让一个士兵因为医药问题而亡……”站起身来,李广叮嘱着负责此处的军官说道。 与其他汉军大将不同,李广除了是军人外,他还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医生。 甚至在没有入伍前,李广本人就是一个医生。 《黄帝内经》《素问》《灵枢》他可以倒背如流。 这是他的家传,他祖上是老子之后,传到他这一代,虽然已经是支脉了。 但,家教还在,基本的教育还在。 等到李广去了朝那塞,负责练兵,彼时,汉家的军医制度初建,李广就干脆通过关系,从太医署要来了十几个军医,然后,自己带队,带着亲兵们,学会了许多战场救治之术。 旁的忙可能帮不上,但紧急包扎和止血,还是可以的。 所以此次大战,李广的亲兵们,就是战场上的军医。 三百亲兵,救回了无数重伤员。 这也让李广在军队里的人气和人望越的高涨起来。 到现在,不仅渔阳郡兵,就连来援的楼船军队和燕国的豪强,也对李广高度认可。 所以,李广命令一下,将官们就连忙道:“诺!必不负明公之望!” 在李广走后,这个伤兵营里的士兵和军官们更是纷纷议论着:“向使将军皆如李公,何愁匈奴不灭?” 不过,也有许多人对李广这一套不太感冒,甚至反感。 在这些人眼里,军队,本是一个等级森严,上下尊卑有序的地方,军法无处不在,等级无处不在。 但李广的所作所为,却将这一切打乱。 堂堂郡守,燕国中尉,天子亲自点的将,却跟士兵们打成一片,甚至一起喝酒吃肉,如同家人。 士兵们和李广倒是爽了。 但军队的秩序和纪律,却也因此荡然无存。 但…… 这些人看看了军中,再看看了那些士兵们,只能乖乖的把这些话埋在肚子里。 不过,雪花般的弹章,却也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了。 ………………………… 李广对这一切浑然未知。 他本就不是什么会玩政治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放弃长安的繁华和九卿的风光,跑去朝那塞练兵,还甘之如饴,乐此不疲了。 过去这一个多月,李广觉得,比他过去六年还要过的舒坦。 每天与士兵寒暄,看着铁马金戈的战场,闻着硝烟的味道,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起来。 “李将军……”一骑从远方奔驰而来,来到李广面前,翻身下马,拜道:“车骑将军紧急飞鸽传书!” 说着他就将一个密封的竹筒,交给李广,李广连忙郑重的接过来,打开竹筒,倒出里面的信件,粗粗看了一眼,李广立刻对身后的将官们道:“走!去虒奚!车骑将军有令:我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缠住北上的匈奴主力!” “诺!”将官们闻言,全都是大喜。 他们和整个燕国的军民,等待这条命令,已经很久了。 就像久旱逢甘露一般!(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节 李广出击(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随着李广的一声令下,从犷平一直到滑盐,长达百里的蜿蜒长城上,超过三万汉军,向前推进。 一时间,整个长城,风起云涌,人仰马嘶,仿佛回到了百五十年前,燕将秦开率领燕国军队北击东胡时的场面。 一面面旌旗飞舞,一声声战鼓隆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还复来!”高唱着燕地的战歌,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沿着长城的关塞和烽燧台,从各条蜿蜒小道和山路,向着直道进发。 而在通向直道的大道上,爷爷辈、爸爸辈的战车,再次焕发生机。 大大小小,总计五百乘战车,浩浩荡荡的驶向战场。 这些战车,都是被藏在了燕国武库里,已经至少十年没有动过的老旧装备,甚至,有些战车还是在卢绾乃至于臧霸时期制造的。 老是老了点,旧是旧了点。 但好歹能用,能动。 可以运载重装备,这就够了。 更何况,这些战车,还可以作为在野战时,面对匈奴骑兵的防御手段。 面对骑兵突袭,步兵立刻将战车和马车,放置到外围,形成屏障,现在是汉家武苑材官和强弩学员的必修课,更经历过高阙之战的考验,确实可靠。 而紧随在战车周围的,则是李广手里为数不多的骑兵。 李广所部,虽然号称拥有骑兵一万。 但,实际上,真正的拥有作战能力的骑兵,不过三千余人,绝没有超过四千。 骑兵,可不是骑一匹马,能够弯弓射箭就可以叫骑兵的。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兵,更不是随便在家里练一两年骑术就可以的。 事实上,哪怕是在草原上,一个合格的骑兵,也是受人尊重的。 通常一个邑落之中,能有一个男子可以骑射作战,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在汉室,通常,十个士兵里能有一个训练成才,就很不错了。 因为,骑兵不仅仅是要会骑马。 就像你会开车,但你能开重卡吗? 骑兵也是如此,怎么调节战马的速度,如何适应高速的奔驰状态,怎么与同袍保持队列,选择什么时机提速,在什么情况下又该减速。 每一项,都是考验骑兵的关键。 特别是在骑兵对战之中,倘若兵源良莠不齐,很可能敌人一个冲锋,找到你的薄弱点,就可以将你的队形扯得稀巴烂。 马邑之战,汉军能够击败折兰骑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胸甲冲破它的队列,打散了它的组织。 河阴之战,郅都麾下的骑兵能够屡屡击败甚至歼灭匈奴骑兵,靠的就是完整的组织和严格的纪律。 灞上军的骑兵,甚至损失超过一半,也依然顽强作战。 所以,汉家军队,有铁律,士不教不得征。 没有接受过严格训练,拥有组织和纪律的军人,让他们上战场,不仅仅是对他们不负责,也是对汉军本身不负责。 其实严格说来,就是这现在的三千多骑兵,李广其实也不满意的。 他们中,起码有一半,在李广眼里是不合格,至少还要训练一年以上的。 但没有办法,战事紧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而且,此战,骑兵只是辅助力量。 真正作为主力的,还是步兵,还是材官。 站在一座长城前的小山坡上,李广望着从山下走过的一支汉军陌刀兵,非常满意的点点头:“护濊军真是精锐啊!看着军容,已经不逊于灞上军和棘门军了……” 在李广身边,刚刚从蓟城跑来,准备蹭点战功的陈嬌矜持的一笑,道:“一般一般……比不上棘门军,更无法与灞上军相比……” 但心里面,他却早已经乐开花了。 这支军队,就是他的西北都尉部。 全军两千三百人,全部装备了最好的陌刀直接从少府的作坊里运到安东的。 没办法,谁叫他有钱有势,还是皇亲国戚呢! 至于这些士兵身上所穿的甲胄,也是大有来历。 这些甲胄,全部都是少府衙门在平壤开设的两个皮甲作坊里所产的装备。 由三层鲸鱼皮组成,每一层之间,还嵌了一层筋,现在也就唯有陈嬌,才能如此壕的将这种轻甲,武装到他的每一个士兵身上。 而这种皮甲,自然防御力也是惊人的。 对五十步内的一般弓弩,具有很好的防护性,哪怕到了三十步的距离,箭矢也很难传统鲸鱼皮和筋的防护。 李广望着陈嬌,心里头,却也是感慨不已。 当年,他当卫尉时,可领教过陈嬌和他哥哥陈须的手段。 这两位当年在长安可谓是臭名昭著,人称长安小霸王,混世浪子。 三天两头就要搞一个大新闻。 去廷尉喝茶,到丞相府接受再教育,被内史点名,这两兄弟习以为常。 却不想,数年之后再见,当初的恶霸,纨绔子,现在居然已经可以与他平起平坐,谈笑风生,甚至还能有所见地。 陈嬌却是懒得管李广的看法。 这些年,随着他的地盘和买卖,越做越大。 陈嬌的心态也慢慢的变化起来。 假如当年,刚刚开始捕鲸的时候,他还只是想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小人知道他的厉害和手段。 但现在,旁人的看法和议论,在他心里已经无足轻重了。 他就是陈嬌,他要做的事情,不需要跟人解释。 在本质上来说,他依然还是那个长安的二世祖。 不过,只是将兴趣从欺负其他纨绔,在市井欺男霸女,斗鸡走狗,转变成了对外扩张和奴役他人。 毕竟,在长安,他能欺负得了多少人? 而他现在,不仅仅手底下倭奴以数万计,还养了鲜卑和乌恒这两个狗腿子,更有丁零、扶余等数个部族为他驱策。 真真是安东一霸。 而且与过去需要依赖他母亲和外祖母的威名不同。 现在,他隆虑候的车驾出巡,两侧官民士绅,谁不是恭恭敬敬,侍立道路两侧? 而这些人尊敬和畏惧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手里的万贯家财和无数打手。 但,这些还不够! 陈嬌现在有更大的野望! 在安东,做那个西北都尉,在元海捕鲸,终究也只能爽一时。 想要真正的爽一辈子,还是得混军功,未来去西域或者身毒某个地方,化地为国,称孤道寡,才是王道! ………………………… 晚上起码还有一万字(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节 长安的重新规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又是一年考举开启时。 和往年一般,这个汉家神京,再次陷入了考举经济的浪潮之中。 在短短数日内,整个市面,就已经繁华的不似人间。 长安九市,从昨日开始,就全部日夜开启。 大量的商品,被摆上了各个店铺的货架,然后流入千家万户。 不过,在如今的长安,在考举期间,卖的最好的,永远不是各类商品。 而是茂陵的赌马劵。 尤其是那些面额为五十钱、一百钱的小额赌马劵,卖的尤其多。 没办法,关中自古好赌。 特别是汉兴以来,博戏之风,就在关中根深蒂固。 斗鸡走狗之风,兴盛于从贵族到庶民的各个阶级。 自茂陵的赛马场开始开盘赌马以来,整个关中的各个阶级,就都陷入了赌马的狂热之中。 而少府也由此赚的盘满钵满。 在现在,少府的岁入之中,起码有一成,来自于赌马的利润。 而少府去年全年的全部收益,哪怕算上盐铁利润和铸钱之得,也不过三十余万万。 换句话说,仅仅是茂陵的赛马场,就为其提供一年至少三万万的收益,以至于有人开玩笑,少府若再开个七八个赛马场,那汉家就可以免除田税了。 虽然是玩笑,但却也可能是事实。 因为去年一年,国库的收入,哪怕加上口赋和商税、矿税,也才不过三十万万左右。 单纯的田税收入,甚至很可能已经不足七万万了。 这是因为,现在的汉室田税,已经恢复到了太宗时期的三十税一。 某些地方,譬如代国和云中郡,今年和明年的田税,甚至已经全免。 汉家现在已经不大看得上田税那点小钱了。 真正的大头,还是依靠口赋。 当然,不是农民的口赋泥腿子能有几个钱? 天下的大商贾和大作坊主以及大矿山主,去年一年缴纳的口赋钱,就已经超过五万万! 算上商税和矿税,国库从商人和作坊主那,一年狂收七八万万,已经超过了田税所得,甚至逼近了曾经汉室的第一大财源天下百姓的口赋。 这还是主爵都尉衙门人手不足,只能在长安、茂陵、雒阳、睢阳、临淄、平壤、新化等主要城市蹲点的缘故。 这样的变迁,让朝廷里不少人难以适应。 但却让中下层官员,尤其是地方上的巨头,欣喜若狂。 毕竟,比起从泥腿子碗里抢东西吃,又麻烦还容易惹上一身骚,还是从大商人那里刨食更便利。 况且,农民,那是国本,商人,贱民而已。 欺负了老百姓,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章丘之变,乌纱帽跟脑袋一起搬家。 还是商人好欺负,也更好说话。 所以,下面的官员的吃相,竟也因为商业的兴盛而好了不少。 某些喜欢作秀的家伙,甚至取消了不少摊派和苛捐杂税,一时间,天下涌现了许多廉吏,许多清官。 不过,商人的钱财和官僚的权力的结合,却也开始紧密起来了。 挥舞着五铢钱的大商贾,开始在懵懵懂懂之中,尝试利用钱来涉足政治。 托拉斯和行业联盟的雏形也渐渐浮出水面。 不过在这个长安城,还是一切如旧。 列侯外戚勋臣们,住在城市最安全最奢华的几个闾里。 大商贾豪强以及官僚的住宅,则围绕在其周围。 从戚里到尚冠里,富人区的住宅延绵不绝,街道干净整洁,治安井然,而在这之外,大片大片的贫民区环绕着渭河两岸。 这些地方,是这座汉室神京的黑暗面。 贫民、游侠、落魄士子、破产商人,混杂在一起。 有些偏僻的闾里,又脏又乱,街道上污水遍地,游侠们主宰着这些地方。 偶尔会有官吏和军队来这里清理一次,抓走不少人,但没过多久,一切如旧。 刘彻带着自己的亲卫们,便装打扮,走在一条这样的闾里之中。 许多生活在此的困苦百姓,见到来了生人,纷纷侧目以待,游侠们则紧张不已的在闾里的院墙之中打量和探视着刘彻这一行。 “也不知道这又是哪家的贵公子,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来俺们这里采风来了……”这一片的游侠头子王猛在听到手下报告后,立刻就紧张起来了,吩咐下去:“都给俺用心盯着,别让人冒犯了……还有,下去收高利贷的人,都给俺叫回来,这些人没走,不准乱来!懂吗?” 这年头,能带着家臣和家仆,跑到这种又脏又乱的地方来的贵公子,不是被墨家的大爷,就是法家的祖宗。 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前者,同情心泛滥,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而后者…… 就爱主持公道,用律法为绳,拿他们这些底层的游侠当小白鼠…… 这也是这几年,长安城的贵族公子哥们出现的一个典型的分化情况。 在过去,列侯外戚的子弟们,不是斗鸡走狗,就是欺男霸女,许多游侠,甚至就是靠依附这些大人物才能讨饭吃当然,现在也依旧如此。 长安城里,大凡有点名头的游侠的背后,都站着一个贵人。 没有这些贵人保护和当靠山,游侠们也混不起来。 但,在如今,在贵族公子哥的群体里,却也分化出了好几个派系。 其中,最让游侠们头疼的,就是墨家的大爷和法家的祖宗了。 这两个,没有人能惹得起。 王猛的前任,在长安城里薄有威名的杜陵人张奉之,就是因为遇到了一个跑来找案例的法家公子哥,然后悲惨的被人家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给抓起来,然后按照汉律,逐一审判,最后送给了廷尉,一刀两断,那尸体现在都在乱葬岗躺着呢,估计现在只剩下骨头了…… 王猛可不愿意自己也成为那样的悲剧! 刘彻却是漫步在此,手里拿着地图,到处走走看看,同时,命人画下草图。 张汤跟在刘彻身边,看着这些情况,轻声笑道:“陛下这是想重修长安?” 刘彻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事实上,想将长安城重新规划一下的念头,自登基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刘彻心头。 这些年来,屡次出宫,察看长安市井,尤其是贫民区的情况,更坚定了刘彻的想法。 毕竟,这座长安城,自惠帝五年竣工以来,就一直没有变化。 而当时,整个长安才多少人口?有三十万了吗? 但现在,长安人口,已经逼近一百万了! 若算上宫廷人口,则妥妥的突破一百万,成为当世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而人口增加了,但城市规划却依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子。 贵族区、富人区,倒是还可以维持下去。 但这贫民区却实在太挤了! 就拿眼前这个闾里来说吧,不过四五百步长的闾里,却塞了差不多四千多口人。 各种生活垃圾和废品,到处都是,苍蝇蚊子老鼠,随处可见。 闾里的尽头,更是恶臭连连。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民的健康很成问题。 另外,这些地方也很容易成为传染病的温床。 以现在的长安人口密度,若来一场鼠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长安城的重新规划和扩大,已经迫在眉睫。 这不仅仅是为了居住在这个城市里的百姓考虑,也是为刘彻和他的贵族大臣们考虑。 疫病可不会管你是皇帝还是庶民,染上了,该死的还是会死!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刘彻面前长安城若要重新规划,并且扩大城区,改造下水道,这钱从哪里来? 这个城市,倘若重新规划和设计并且予以改造,花的钱,可不是几千万。 起码是几万万! 这还不包括人工! 当然,刘彻可以发徭役,但,征发徭役这种事情,刘彻现在是能免则免。 因为,免费的劳动力,看上去确实是国家占了便宜。 但其实,最终是双输。 百姓输了身体健康和收入平衡,而国家则输了民心和经济。 还是雇工模式好! 老百姓得了钱,生活更宽裕,国家看上去花了钱,但实际上刺激了消费,让经济得以良性循环。 当然,刘彻之所以会这样选择,是因为,他给老百姓的钱,老百姓最终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他譬如褒斜道工程和龙首渠工程,发给百姓的工钱,最终都变成了水车、曲辕犁、牲畜甚至布帛食盐粮食。 仅仅是因此,可以养活的人口,就超过十万。 更不提因此带动的商业发展和经济繁荣了。 但在现在,刘彻却真的有些发愁资金的问题了。 少府做过预算,假如按照刘彻的想法来重新设计规划整个长安,需要的资金起码是二十万万以上。 但现在,内库的资金,却捉襟见肘,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做这个事情。 而这几日,刘彻实地考察和巡视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 谁说搞城市建设,一定要自己出钱? 在别的地方,可能刘彻没辙。 但这里可是长安城! 汉家神京! 猬集百万人口,云集天下财富。 土豪满地走,狗大户不如狗的长安! 随随便便想个办法就可以空手套白狼,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出钱。 譬如,给长安九市换个位置…… 商人们不是成天嚷嚷,现在长安九市地方小,市集太拥挤,买卖不好做吗? 行! 给你们一块大地盘,还紧邻在富人区和贵族区。 譬如,把一直在城外的柳市,挪到此地。 此地附近二三十个闾里,则全部拆迁,到渭河南岸,再建一片新的闾里。 如此一来,刘彻相信,柳市的商人,肯定会高兴的跳起来。 而此地的百姓,相信也是乐意给自己换一个新家的。 仅此一项,通过各种手段,刘彻相信,起码可以解决几千万资金的缺口。 而长安九市,若挨个如此,就是几万万钱。 刘彻也不怕他们不给钱。 不交钱,你怎么可能变得更强? 另外,店铺的租税什么的,也可以借机涨价一波,这又可以收割一笔。 百姓闾里的重建…… 嗯,这个倒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甚至可能倒贴钱。 没办法…… 刘彻环顾四周,也没发现这里的百姓像那种家里面有个几万钱积蓄的那种中产阶级。 倒是戚里和尚冠里以及附近的十来个富人区可以想办法,压榨一次。 卖高档住宅,搞房地产开发,这个刘彻可在行了。 当初硬生生把茂陵的学区宅,卖了个天价,这就是本事! 不过,刘彻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即使他做到了理论上的利益和效益最大化。 但这资金缺口,却还是有差不多一半。 这就是十万万钱! 若是再算工期延误和各种事情导致的开支增大。 这缺口就更多了。 “或许,等此番战争结束,能找到解决办法……”刘彻负着手向前走着。 只要战争结束,俘虏什么的,倒是可以成为重建长安城的廉价劳动力。 这就可以节省下大笔的资金。(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三十节 秩序与交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想着战事,刘彻也有些担心了。 倒不是担心汉军吃亏,而是担心匈奴人跑了。 若是这次匈奴主力跑掉了。 那么,接下来,汉匈可就有得纠缠了。 浩瀚的大漠和无垠的戈壁,数万里的延绵草原。 想起这个,刘彻就有些头疼。 不过,无论如何,战争打到现在,汉家现在最坏的情况,也可以稳拿幕南。 若打的好,消灭了大量匈奴主力,那么,河西也唾手可得! 河西加上幕南,整个地盘,差不多有大半个汉室。 “可以马上打天下,但却不能马上治天下啊……”想到这里,刘彻就叹了口气。 驱逐匈奴,击败游牧民。 历史上的汉武、昭宣,唐宗唐高,都做到过。 甚至在盛唐,中**队一路平推,越过了葱岭,将中国的疆域深入到中亚,触及了世界之壁。 一场怛罗斯之战,却让一切化作泡影。 从此,昭武九姓,中亚佛国,成为梦幻泡影。 中国衣冠,李白出生地,再不可见。 很多人都说,这一切是因为安史之乱的缘故。 若无安史之乱,以盛唐的国力,再来十个怛罗斯,大唐也可以逆推过去。 但…… 刘彻知道,安史之乱,只是表因。 最大的问题,还是秩序和力量。 唐军当年在中亚,力量太薄弱了。 而且,当地的资源和力量,也未能有效利用起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没有忠心的狗腿子。 若当时的昭武九姓里,有一个类似高丽那样的干女儿,舍得为大唐爸爸卖肝卖肾,怛罗斯之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其后的中亚也不大可能脱离中国控制。 而这一切的根子,却又都是因为唐帝国自身的痼弊所致。 自武则天后,唐军就是外重内轻,而且,汉人失去了最可靠的武力依仗。 安史之乱前,汉人出生的节度使,有几人? 而胡人将领和军人,却遍及各地。 而李隆基又作死的废了府兵制度,使得国家的兵权,尽数落到了节度使手里,但这些节度使,却又都是契丹人、突厥人、高句丽人。 讲真,只有一个安禄山叛乱,这真是李唐有阴德,其他的胡人节度使忠心耿耿,没有忘本! 不然,分分钟就又是一次五胡乱华,神州陆沉。 而具体到中亚,安史之乱前,中亚唐军,不仅仅人少,而且,充斥了大量异族仆从,最重要的是,这些家伙根本没有洗脑,也没有效忠中国的概念。 有奶就是娘。 怛罗斯之战,唐军之败,就是被这些家伙捅了刀子。 就如盛唐陨落,是因为安禄山叛乱。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盛唐的陨落,让刘彻明白,武力,枪杆子,必须抓在自己手里。 不能旁落他人。 胡人、夷狄,可以使用,但不能依赖。 汉军必须始终自身强大,才可以压服他们,让他们不敢有异心,纵然有野心,也只能夹起尾巴,当哈士奇。 譬如,满清的办法就不错。 八旗制度,宗教与减丁政策,双管齐下。 但却不适合现在。 刘彻也不想这么做。 在本质上来说,整个草原以及西域,在刘彻眼里,都是本土,既然是本土,就不能当殖民地,免得以后成为痼疾,流血不止,成为汉家的爱尔兰。 想到这里,刘彻就明白了。 他必须在制度和秩序上,引导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这第一步,就是要同化他们的贵族。 然后,引导他们的人民,定居起来。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求汉室的商业更兴盛,农业更发达。 至少,要有一个可以每年能够消化至少一百万头牛羊的市场。 当然,这些政策,只是针对那些愿意成为汉家臣民,愿意成为诸夏民族一员的人准备的。 至于那些既不想做中国人,又不愿意走的。 那…… 刘彻只能说,南阳欢迎你!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刘彻一边向前走着。 不久就走出了这条闾里,来到了宽阔的大道上。 考举时的长安,真是热闹喧哗,恍如后世。 只不过,道路上的车流,变成了马车。 而马车一多,自然就很容易堵车了。 此刻也是如此,整条街道,都被运货的马车和载人的车辆,堵的水泄不通。 年轻的士子们,则在道路两侧,观望着这在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的盛况,感叹不已。 执金吾衙门的差吏和士兵,则拿着棍棒,在拥挤的街道之中,大声呵斥,疏导交通。 “看来,朝廷有必要,成立一个专门负责交通的衙门了……”刘彻轻声说道。 “如城管故事?”张汤问道。 “如城管故事!”刘彻明确的点点头。 想当年,他在掌管长安九市时,就成立了最初的城管机构,由张汤负责,专门敲竹杠。 谁家卫生没搞好,那个随意乱摆乱放,就是一顿猛敲。 当时手头拮据的刘彻也因此得到了许多受益,下面的人更是捞的盘满钵满。 刘彻登基后,城管衙门自然水涨船高,如今已经成为五官中郎将手下最重要的一个部门,养了上千差役,安置了数十官员,为长安的就业做出了卓越贡献,也为汉家国库做出了卓越贡献。 今天戚里和尚冠里等地能够那么干净整洁,少不了城管们的努力。 以至于现在临淄和睢阳、雒阳纷纷学习长安的先进经验刮地皮。 而这个交通,在刘彻眼里,也是一笔不小的财源啊! 旁的不说,单单是开罚单,就可以年赚几千万吧? 只要是钱,刘彻都不愿意放过赚的机会。 想到这里,刘彻就又忽然想起了未来的幕南之事的应对。 他扭头对身旁的一个宦官吩咐道:“回去后,将忠勇军和楼烦军之中的有功将官名单,拿来给朕看看……” 忠勇军和楼烦军,现在都已经是经过了血和火的考验的忠诚可靠的军队。 尤其是有功军官,那就完全是汉家忠臣,大汉利益的捍卫者。 他们不是用嘴说的,也不是靠拍胸膛的,而是用生命和鲜血做出来的。 这样的人,自然要给好处。 不仅要给好处,还要给大好处,作为千金买马骨的马骨,让天下,尤其是草原部族知道,跟着大汉走,有肉吃!(未完待续。) :访问网站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节 匈奴剧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此事吩咐下去后,刘彻就感觉整个人的心神都放松了下来。 草原的游牧民族的问题,确实是一个千古难题。 但却不是一个无解之题。 事实上,只要汉室继续进步,那么,百年之后,无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再也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蒸汽机会将他们碾碎,轰鸣的大炮,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过时了。 但在现在,怎么解决和如何处理草原,成为了汉家最大的难题。 地盘打下来,总得实施有效控制和统治,那才叫真正吃到嘴里。 而将忠勇军以及楼烦军里的有功军官,分封出去,让他们成为第一代牧场主或者草原的汉化贵族。 这就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啊……”刘彻在心里感叹着。 这一战后,汉室的价值观和文明,就要开始正式对外输出了。 这可比战场上的战而胜之,对刘彻来说更重要。 软刀子杀人,那才真正叫狠! 所谓文化输出和价值观输出,其实就是将敌人,变成自己人。 让异族和异国,过汉室的节日,信奉汉家的神明,用汉文字,穿汉服,这就是成功。 而成功的第一步,就是要草原上的部族和牧民,认同和认可,汉室的威权,并且依赖和依靠汉室的威权。 就像后世,明清两代,尽管云贵的土司老爷们山高皇帝远,但他们还是需要得到北京的册封,才能名正言顺。 也如西汉末年,匈奴人为了汉朝印绶和新朝印绶,跟王莽扯的嘴炮。 而分封忠勇军和楼烦军的有功汉化军官,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但,不能仅仅只封异族。 毕竟,这些人在中国生活的时间较短,认同度还不够高。 所以,刘彻就又道:“通知大鸿胪,为朕准备汉兴以来,归义列侯及贵族名单!” 自刘邦开始,汉匈交战,连绵不绝,哪怕和亲条约签订后,两国边境也常常有摩擦。 特别是太宗以来,汉匈之间,相互勾引和收买对方的贵族官员。 汉室这边跑了不少人去匈奴,匈奴那边也有大把大把的归义贵族跑过来。 甚至,有人带着整个部族跑来。 而这些归义候和封君,现在大多数已经在汉室生活了十几年,甚至三四十年,已经是第二代,第三代了。 对中国的认同度和对汉家文明的认可,无疑已经深入骨髓。 作为天单于,给他们做主,让他们风风光光的回归故土,再次执掌大权。 这既是给他们卖命的报酬,同时也符合中国的传统价值观。 兴灭国,继绝世。 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如此,更可以将草原,分割成一块块各自互不统属的实力。 有些类似满清的八旗制度,但比八旗更隐蔽,副作用更小。 刘彻相信,只要政策得当,宣传给力,两三代人之后,草原的引弓之民,就会相信,他们也是诸夏一员,炎黄子孙。 正想着这个事情,负责保卫刘彻安全的剧孟就走到刘彻身边,轻声禀报道:“陛下,抓住了几个尾随陛下的贼子,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吩咐……” “嗯?”刘彻闻言,眉头微皱。 老刘家的皇帝和皇子,喜欢白龙鱼服,微服出巡,这不是什么新闻。 几乎整个关中,都有着历代皇帝到处留下的足迹和传说。 想当年,刘彻也曾经跑去河东,搞了个大新闻。 而在历史上,武帝更是此中高手,哪怕当了皇帝,他也曾经微服跑了数百里,甚至露宿山林,借宿农家。 其后,多次东巡,封禅泰山,玩的不亦乐乎。 刘彻其实也蛮想学一学的。 但考虑到国家现在资源有限,国库里的钱,打仗都不够,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但在长安城里溜达溜达,跑到关中地方,看一看,跟农民吹吹牛逼,这些年来却也常常出现。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来个忽然袭击,上演一出明断冤案的故事。 如此一来,自然,他的安保问题也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仅仅是明面上保护的侍卫,就多达数十。 暗地里,游走在附近和周围的绣衣卫和羽林卫的探子、军队,起码有好几百。 所以,刘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敢尾随他的家伙了。 “什么来头?”刘彻问道。 “臣已经查明,这些人是本地的游侠,尾随陛下,是害怕陛下知道他们的一些龌龊之事……”剧孟自然不敢隐瞒,也隐瞒不了。 他不说,绣衣卫的那几位肯定会兴高采烈的跑去打小报告的。 “什么龌龊之事?”刘彻问道。 游侠们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刘彻清清楚楚,毕竟,他不是纯粹宅在宫里面,不知道民间疾苦的君王。 旁的地方,刘彻不清楚。 但关中,尤其是长安的这一亩三分地,刘彻可是门儿清。 “高利贷……”剧孟低头说道:“还有倒卖人口,尤其是女孩……” 刘彻闻言,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这些黑暗面的事情,他早有所闻,也屡次下令,严厉打击。 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游侠们,就是寄生在城市的寄生虫。 金字塔顶尖的,譬如剧孟,寄生在刘彻身边,手握大权,其次一些的,譬如季心,靠着与列侯贵族大臣的关系,活的非常滋润。 而中层的游侠,靠着这些年来兴盛的商业以及茂陵的赛马场,倒卖赌马劵,钻政策空子,倒也活的不错,至少不用为衣食发愁。 但,下层的游侠,就…… 为了钱,没有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特别是近些年来,商业的兴盛和财富的爆炸,制造了大批土豪。 这些土豪,为了妆点门面,就大肆购买女奴和婢女、歌姬。 而他们的行为,让下层游侠,开始癫狂。 各种给人下套和设陷阱,逼迫百姓卖儿卖女。 这也是刘彻为何要重新规划和建设长安城的原因所在。 他已经厌倦了跟游侠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干脆把桌子一掀,重新洗牌,让这些灰色势力,暴露在阳光之下。 虽然不能完全消灭和杜绝,但至少,可以保护更多人。 “送去给廷尉……”刘彻冷然说道:“告诉赵禹,穷追到底!无论涉及到谁,都给朕揪出来!” 刘彻知道,他无法管天下的所有事情。 但,遇到了,不能不管。 而且必须从严从重! 这也是他喜欢微服出巡的原因总能碰到一些在宫里面看不到的事情,然后,揪着这些家伙,狠狠的教训一顿,逼迫长安和关中的游侠、豪强、官僚,收敛一点。 当然,刘彻也知道,在长安的游侠问题上,他现在的一切行为,都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长安还存在贫民窟,存在穷人,存在官府所无法保护的地方,游侠们就会一直存在。 杀了张三,还有李四。 说起来,其实还是当年剧孟在市井时,打着刘彻的招牌,整顿游侠的时候,长安市井的秩序要好一些。 而现在,由于剧孟成为贵族,而从前镇压群雄的大佬季心又被刘彻打发去了南越。 长安的地下势力群龙无首,没有了约束,群魔乱舞。 事实证明,不仅仅国家需要秩序。 就连黑社会也需要秩序啊! “传朕的命令……”刘彻对剧孟说道:“诏:安东都护府备盗贼都尉,棘门军屯垦团丞令,刀间回京!迁为京辅都尉,主备盗贼都尉,行缉捕之事!” 把刀间召回来,刘彻相信,以此人手腕,碾压长安城里的游侠渣渣,轻而易举。 对付游侠,还是得游侠! 本来,刘彻甚至都打算上王温舒了。 只是,终究这里是长安,而王温舒杀起人来,他自己都怕! ……………………………… 回到宫里,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一回宫,汲黯就找上门来了。 “陛下,臣今日午间收到了榆林塞的飞鸽急报……”汲黯一见面,就立刻将一张纸条递给刘彻:“出大事了!且渠且雕难在十日前,忽然率部挟持匈奴左贤王,攻降祁连山,拥立匈奴左贤王为单于,自己为左大将……” “此人的国书,已经在路上了,这是榆林塞报告的此人国书的简要概述……” 刘彻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这条狗,居然咬军臣了? 还抓住了现在汉匈大战的机会,被他咬成功了? “这个背主奴才!”刘彻冷哼一声,骂道,但却接过了那张纸条看了起来。 且渠且雕难这种行为,肯定是骂的。 而且要大骂特骂! 乱臣贼子,哪怕他是匈奴人,事实上在帮助汉家,但却也必须骂! 不骂不行! 因为刘彻是皇帝! 而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统治地位,绝对是不分立场的。 当然,骂归骂,但这且渠且雕难做的事情,却是让刘彻做梦都想笑出来的。 他现在的举动,无论成败,都是在给匈奴帝国的棺材上钉钉子。 旁的不说,仅仅是他挟持于单,自立为左大将这一个举动,就胜过十万雄兵! 所以呢,无论他现在在打什么算盘。 刘彻都可以帮他一把。 而将纸条上的东西看完,刘彻更是决定,给与他一定的援助和帮助,免得他被人宰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节 攘外必先安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且渠且雕难的要求,总的归纳起来就是三点。 第一点,请求刘彻承认于单的地位。 第二点,要求汉室援助,尤其是武器、粮食、食盐等等。 第三点,请求刘彻赐予更多逍遥散。 除了第三点,还可以商量外,其他条件,在刘彻眼里,根本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那第一点。 乱臣贼子,还想得到承认?做梦去吧! 想当年,法国大革命,列强是怎么围剿的?几次反法同盟,如何建立起来的? 其后,普鲁士又是如何的帮着法国人,扑灭的巴黎公社的? 对于叛贼,刘彻是宁肯自己受伤,也肯定会扑灭的。 甚至,未来未尝不可以打着扶保匈奴的名义,借兵助剿! 当然,现在还是得维持一下。 “通知云中郡……将给且渠且雕难的逍遥散供应量提高两倍……”刘彻吩咐道。 既然且渠且雕难提出了要求,刘彻自然也不好全部回绝,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毕竟,这位所谓的‘左大将’还算刘彻的臣子呢。 而且还是食邑一万户的乌孙候…… 当然,刘彻从来都没有兑现过这个承诺,相信对方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才要搞个大新闻来自保。 但毕竟,还是得麻痹一下对方。 至于,且渠且雕难未来会不会崛起? 一群瘾君子,崛个毛啊! 且让他们潇洒一时。 所以,刘彻也难道的大方了一回。 “至于其他问题……”刘彻笑着道:“让云中方面回复且渠且雕难:粮食、食盐、武器,都可以给,但必须要钱!” “黄金、宝石、白银、铜锭,皮毛、牲畜,所有一切硬通货都可以折算成五铢钱或者五诛金……” 且渠且雕难,刘彻觉得,他肯定是成不了事的。 哪怕他能挡住匈奴人的反扑,也挡不住汉军的攻击。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白白给钱,做善事了。 而且,帝国主义,向来如此。 想想二十一条,想想善后大借款,刘彻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仁慈了。 “诺!”汲黯立刻领命而去。 在不知不觉中,即使君子如汲黯,也渐渐的向着一个合格的帝国主义官僚演变。 什么叫帝国主义官僚? 当然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 此时,祁连山上,且渠且雕难,伸长了脖子,遥望东方。 在动政变前,且渠且雕难以为,只要控制了于单,掌握了祁连山,有了折兰人的帮助,这河西地区唾手可得,大军甚至可以直扑浚稽山,切断匈奴人干涉的通道。 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也开始明白了,为何折兰、白羊、休屠等部族会帮他了。 答案很简单河西地区已经陷入了饥荒。 去年冬天,一场高阙之战,不仅仅让匈奴丢掉了河间之地,让河西部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放牧地。 更让各个部族损失惨重。 大量的牲畜和人口,在战争中损失。 结果还没有缓过气来,军臣又大举南侵,让河西部族在经济上,雪上加霜。 虽然,军臣只是从河西抽调了不过十几万头牲畜和一万多奴隶。 但正是这样的举动,使得整个河西的部族,都步入饥荒。 在河西走廊,以祁连山、皋兰山为基点,以居延泽和大大小小的绿洲为核心,生活着两百万的人口。 而现在可维持他们食用的牲畜数量,却只有不到一百万头了。 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公的。 公马、公牛、公羊什么的,在草原上一无是处。 除了某些健壮的个体,会被养起来当种马外,剩下的,都是养大就宰杀吃肉的下场。 唯有母马、母牛和母羊,才是游牧民的根本。 换句话说,现在,整个河西地区的两百万人口,只能依赖不过六七十万的牲畜的奶酪来维持生命。 平均每人每天仅能分到一小块奶酪。 饿极了的部族牧民,现在甚至开始挖掘草根,在森林寻找果酱来充饥。 甚至有人开始涉水捕捞鱼获来填饱肚子。 正是因为现在是盛夏,所以,饥荒的规模,还能控制。 最多也就是饿死几个奴隶罢了。 但,夏天已经渐渐走向尾声,秋天将至。 草原上的秋天,特别是河西的秋天,非常短暂。 通常,八月上旬,就将迎来第一场降雪。 到那个时候,万物寂灭,冰天雪地。 没有吃的,牧民和部族的骑兵,肯定会造反! 原本,匈奴帝国强盛时,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南下抢汉朝。 但现在…… 汉朝不来抢匈奴,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没有办法,且渠且雕难只能将注意力,放到河西之外和河西之内,那些他的敌人身上。 以战养战,靠劫掠来致富。 但,若要作战,那就万万不能没有粮食,更不能没有武器!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汉朝了。 倘若汉朝人不能答应,给他粮食和武器,那么,即使逍遥散再牛逼,且渠且雕难也知道,那些贵族也会砍下他的脑袋,然后跪到于单面前,祈求宽恕。 “伟大的左大将,日逐屠奢,休利已经回来了……”一个萨满祭司来到且渠且雕难面前跪下来拜道。 且渠且雕难,能够成功的攻破祁连山,靠的就是萨满祭司们的力量。 正是这些被逍遥散所控制的萨满祭司们,为他奔走联络,忽悠贵族,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自然,他掌权后,对于萨满祭司们也是投桃报李。 现在,他除了是左大将外,还自号日逐屠奢。 日逐,是太阳神的儿子的意思,屠奢,则是贤明之意。 连起来就是英明的太阳王。 而对外,且渠且雕难则宣称,自己是太阳神之子,三足金乌的转生,是来拯救匈奴的天使。 为了加强对各部族的控制,且渠且雕难还册封了一大批的萨满祭司。 如折兰部族的老祭司,德高望重的休利祭司,就被他册封为克吉利。 克吉利,是萨满教信仰里的一个图腾神,传说中是鸟人身的守护者。 而其他萨满祭司也各自都得到了册封。 或以图腾神之名,或以天神扈从之名。 而他这个太阳神之子,则作为神王统治和管辖他们。 总得来说,相比于过去匈奴混乱的信仰体系,且渠且雕难做了一次全新的整理和梳理,使之更加系统,更让人信服,尤其是下面的奴隶和牧民,对且渠且雕难的这一套,更加相信、盲从。 就连山区的羌人,现在也有许多人开始信奉且渠且雕难搞出来的这一套。 甚至有部族跑出来,想找且渠且雕难赐福。 “克吉利回来啦……”且渠且雕难连忙说道:“快请!” 现在,折兰骑兵,就是他手里最大的底牌了。 折兰人虽然三年前,惨败于马邑,但,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元气也恢复了许多。 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控弦上万的可怕地步,但却也有六千骑兵可供驱策,为他保驾护航。 若没有折兰人的倒戈,且渠且雕难不可能打下祁连山,更别提控制于单了。 “伟大的逐日屠奢……”一个老萨满拿着一根用鸟的羽毛装饰的棍子,走到且渠且雕难面前,拜道:“休利向您问安……” “皋兰山那边如何了?”且渠且雕难迫不及待的问道。 皋兰山,在河西走廊的边陲,是通向河间地的必经之地,同时也是居延泽的屏障,更是现在且渠且雕难可以与汉朝联系的重要通道。 “回禀伟大的逐日屠奢,国书,奴才已经送给了汉朝……”名为休利的老萨满说道:“不过,汉朝人会不会答应,这奴才就不敢保证了……” 但在心里面,老萨满却有着另外的想法。 且渠且雕难? 若不是他手里控制着逍遥散,谁在乎他? 而现在,老萨满知道了,逍遥散或者又被称为忘忧散的神药,是从哪里来的了。 汉朝! 换句话说,若自己可以跟汉朝人搭上线,那么,且渠且雕难就可以滚蛋了! 不过,暂时来说,还是需要这个家伙站在前面,吸引火力,观望一下局势。 “他们会答应的……”且渠且雕难闭上眼睛说道:“因为有汉朝最需要的东西……” 跟汉朝打了这么久交道,甚至当面与汉朝皇帝交流过,且渠且雕难当然知道,现在汉朝人需要什么了? 奴隶! 不管是男奴还是女奴或者小奴,汉朝人都需要! 而且,不管有多少,汉朝人都吞的下去! 特别是那些边境上的商人,胃口大的出奇! 且渠且雕难自信,只要自己拿出十万以上的奴隶,那么汉朝人就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至少,会同意奴隶换粮食! 有了粮食,至少可以度过目前的危机,不至于脑袋要被人拿去当球踢。 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吧! 因为,且渠且雕难知道,恐怕要不了多久,军臣就会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一旦军臣知道了,他肯定会疯的! 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自己算账。 想要撑过军臣或者其他孪鞮氏的报复,他不得不也必须跟汉朝人摇尾乞怜。 现在,且渠且雕难只能祈祷,汉朝人愿意帮他。 ……………………………… 且渠且雕难做的事情,在草原上自然是一个天大的消息。 像这样的剧烈的变化,在任何地方的传播度都是惊人的。 不过七八天的时间,这个消息就通过口口相传和信使的急报,传到了在燕山之外的军臣后勤基地。 此地,位于锡林郭勒草原的深处,远离了汉朝边塞至少五百里。 负责在此为军臣看守这些牲畜的两个孪鞮氏的贵族在得知了此事后,立刻就惊慌失措起来。 “且渠且雕难这个奴才,居然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混蛋!” 祁连山,是匈奴的圣山。 左贤王于单,更是当今单于的独子。 而现在,且渠且雕难攻破祁连山,挟持于单的行为,在每一个孪鞮氏的眼里,就是在亵渎和侮辱整个匈奴! “我非得拔了这个奴才的皮,将他的脑袋插到木桩上,用水银灌进去!”一个中年贵族叫骂着,他甚至按耐不住想要立刻点齐兵马,去剿灭且渠且雕难的冲动。 祁连山和于单,对于匈奴人来说,重于一切。 特别是祁连山! 要知道,匈奴单于自号撑犁孤涂。 而这撑犁的名词是跟祁连山联系在一起的。 就像中国的传国玉玺一般,祁连山就是匈奴人的和氏璧! 甚至比和氏璧更加重要! 当年,匈奴与跟月氏人,为了争夺河西,打了足足二三十年,用了两代人的时间,才夺得河西,彻底控制住祁连山。 现在,这一切的努力,都被且渠且雕难所摧毁。 以至于,在得知此事的匈奴贵族眼中,汉朝的位置竟因此下跌。 且渠且雕难和跟着他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事情的家伙,成为了匈奴人的头号敌人。 不仅仅在这里,在西域,在幕北,大量的部族,都在集结兵力。 但这些人里,别有用心的人占了大半。 毕竟,现在,明眼人都知道,匈奴的衰退,已经不可避免。 草原上更是什么样的传言都开始出现了。 许多曾经被匈奴压制和震慑的实力派,现在都在蠢蠢欲动,观望着局势。 所以,这些人都在打着讨伐且渠且雕难的名义,实际上却是干着拥兵自重,甚至打着割据自立的主意。 这个情况,匈奴人自然很清楚。 当年,冒顿大单于击败东胡的过程里,给匈奴人造成最大的麻烦的,不是东胡人,而是在东胡秩序崩溃后,各种自立的草头王。 冒顿大单于用了三年,才将这些家伙打服,让他们服从。 而月氏人的崛起,也与此有关。 所以,在得知此事后,冷静下来,这两个孪鞮氏就立刻做出了决定。 “必须立刻通知大单于和左谷蠡王!” “大匈奴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 攘外必先安内!匈奴人虽然可能没有这个意识,但是,作为草原的霸主,他们很清楚,什么的选择,才真正有利。 比起跟汉朝之间的战争。 内贼更可怕!(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节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什么?” 右北平郡,后世的承德境内,正在与汉军在此拼死作战,想要打开通向渔阳的直道交通的匈奴左谷蠡王狐鹿涉几乎是一个踉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且渠且雕难这个奴才,居然胆敢挟持左贤王,亵渎圣山!”狐鹿涉咬着嘴唇说道:“当真是该死!” 他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决断,抬起手臂,下令:“传令各部族,收兵,后撤,派出使者去平刚,与汉朝人谈判!” 在狐鹿涉眼里,与汉朝的战争,只是霸权之战。 并不会危及匈奴的生死存亡。 大不了,给汉朝服个软,装几年孙子。 汉朝皇帝若是得到了匈奴人的服软,想必,也不可能真的要跟匈奴你死我活。 何必呢! 这仗打下去,汉朝人受得了? 狐鹿涉就不信了! 但且渠且雕难的行为就不同了,假如不能立刻扑灭这个叛逆,那么,从幕南到幕北,从北海到西域,整个世界将狼烟四起,帝国的统治基石,将崩溃于眼前。 孪鞮氏,会跟旧日的乌孙王族,月氏王族一样,沦为猪狗一般的奴隶。 前两年,匈奴人西征,可是听说过现在的月氏王族的待遇。 连月氏王都已经成为傀儡了。 所谓五翕候论政,实际上就是让月氏王当个泥塑的雕像。 至于月氏王族…… 甚至连块牧场都没有,只能跟奴隶一样,乞食于各部! 而当年,曾经雄霸世界,主宰草原的东胡王族,现在更是被匈奴人剥夺了一切姓氏和地位,贬为奴隶。 今日的东胡王族子孙后代,甚至连自己的祖先都已经不记得了,如同猪狗一般,为匈奴人予取予求。 换句话说,给汉朝跪下,至不济还可以混一个安乐侯,若运气够好,说不定未来还可以翻盘。 但让且渠且雕难造势成功,不仅仅匈奴要不复存在,孪鞮氏更加沦落云泥。 现在是孪鞮氏骑在万族万国的脑袋上,未来,孪鞮氏就要被万族万国骑在脑袋上。 所以,狐鹿涉的想法,简单而直接。 汉匈之战,只是两强争霸,而且渠且雕难之祸,要亡国灭种。 怎么选,自然很简单。 “大王……”他的万骑长和骨都侯却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问道:“究竟何事?” “且渠且雕难那个下贱的奴才,亵渎圣山,挟持左贤王,居然自立!”狐鹿涉攒着拳头说道:“你们说,他该死不该死?” “这个奴隶!”三大氏族和孪鞮氏的贵族闻言,都是跳着脚大骂。 即使是去年,高阙之败,匈奴人也未如此愤怒过。 而现在,匈奴人终于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了。 “可是大王……”一个万骑长问道:“我军倘若要撤退,恐怕汉朝人不会同意吧……” “他们会同意的……”狐鹿涉说道:“本王会归还所有汉朝百姓,并且赔偿汉朝的损失,另外本王还会劝说大单于遣使与汉朝谈判,商议和亲之事,哪怕割让整个幕南,甚至割让皋兰山和居延泽……” “无论如何,汉匈之战,必须立刻结束!”狐鹿涉斩钉截铁的道:“河西之乱,必须平定!” “啊……”诸将都是目瞪口呆。 这次南侵,以狐鹿涉这一路打的最好,战果最大,不仅仅重创了整个汉朝的右北平郡,劫掠了数千百姓,还在战场上斩杀了数千名汉朝士兵,甚至在字县,全歼了汉朝的两个校尉部。 战果辉煌,各部也抢了个够。 但现在,却必须全部吐出去。 不仅仅要吐出去,还要割肉。 不仅仅要割肉,甚至不得不割让整个幕南和皋兰山、居延泽…… 这让众人真是无法接受。 “大王,这怎么可以!”有人跪在地上苦苦劝道:“皋兰山,乃我河西之屏障也!居延泽,更是进出河西的要道,若割让这两地,我等日后如何去跟天神以及先祖解释?” 狐鹿涉却是冷哼了一声,若仅仅是这样,就可以让汉朝放过自己和军臣的主力,那恐怕还是血赚啊! 恐怕,谈判之时,汉朝人会狮子大开口,索要更多的东西。 但,没办法,谁叫现在,匈奴人有求于汉朝,而且,主力更是陷入了泥泞和包围之中。 从昨天开始,军臣就连续五次派人,催促自己打开道路。 但,汉朝军队,却死死的守住了这一带的道路。 使得他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此地已是如此,那渔阳境内,重兵云集的地方,军臣所面对的情况恐怕更加糟糕。 汉朝人甚至很可能不会答应自己提出来的条件。 但,匈奴却不得不哀求汉朝,同意自己的要求。 想到这里,狐鹿涉就握紧了拳头,说道:“宁与友邦,不与家奴!汉朝人占了皋兰山,匈奴并不会因此灭亡,但若且渠且雕难这个奴才得势,那匈奴就要灭亡啊!” “本王和各位,就都将成为奴隶,我们的子女后代以及氏族,世世代代都无法翻身!” “而且,战争打到现在,各位难道还没有清醒过来吗?”狐鹿涉望着长安的方向,感慨道:“当今汉朝皇帝,只要在位一天,我匈奴,都不可能是汉朝的对手啊!” “那可是神皇!”狐鹿涉沉痛的道:“真正的神明在世,我们不可能打的过!” 假如说马邑之战后,匈奴的高层,还觉得,一切都是尹稚斜那个混蛋指挥有问题。 高阙之战,还可以解释是本部的精锐和王庭主力不在。 但现在,每一个匈奴贵族都不得不承认,汉朝军队无论是在战斗素养还是实力方面,都远远超过了匈奴人。 即使是打的最好的狐鹿涉这一路,也是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和骑兵的机动性,才能压着汉朝军队。 而在正面战场,汉朝人靠着少数骑兵与步兵相互配合,常常在与匈奴的战斗之中,取得一比一,甚至一比二的比。 即使只是一比一,匈奴也是换不起的。 至于在渔阳,狐鹿涉可是听说了,开战至今,伤亡已经超过两万了…… 这场战争,已经没法打下去了。 没看到军臣都要撤退,都要跑了。 如今,在河西剧变的情况下,匈奴假如想要减少损失,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汉朝乞降。 更何况,正如狐鹿涉所言,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皋兰山和居延泽以及幕南给了汉朝,汉朝至少还会有所收敛,甚至对匈奴有所宽待和优待,起码,能够让匈奴争取到休养生息和喘息的机会。 甚至匈奴还可以安慰自己幕南和居延泽以及皋兰山,那是给女婿的礼物。 而若是不能立刻以雷霆之威,消灭且渠且雕难,解救出左贤王,那匈奴人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怎么选,还用想吗? 更别提,现在匈奴贵族们,其实心里面都在想一个事情自从汉朝当今皇帝即位以来,屡战屡胜,汉朝人有若神眷,短短数年就超越了匈奴人,甚至压着匈奴人打。 这不是神王,谁是神王? 而引弓之民的传统就是服从和臣服强者。 被汉朝暴揍到现在,其实,匈奴人也害怕了。 没看到,那些被劫掠的汉朝百姓,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肆意虐待了吗? 甚至,有些贵族还颇为善待他们,连吃穿都不敢短了。 而在字县,狐鹿涉虽然全歼了当地守军,却在战后命令,收敛汉朝士兵的遗体,按照汉朝风俗,将他们下葬,还给他们立碑。 这就是这些年来,匈奴被汉军暴揍后,在心态上的变化。 如今的匈奴贵族,哪怕是最狂妄的人,不敢再轻视汉朝和汉军了。(未完待续。) ;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节 战场 【剩蛋快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要阳塞以南六十里。 义纵骑着战马,走在直道之侧,缓缓前行。 庞大的橐他队伍,载着汉军的重装备和各种军用物资,在旷野上前进。 将近一万头橐他,将整个地平线完全占据。 汉军的轻骑,在两翼并行,保护着这些牲畜和物资。 远方,十里开外,匈奴人的斥候,如影随形。 但义纵却不动声色,仿佛没有看到这些敌人,只是内心之中却也有着担忧。 如今,他麾下将近两万骑,连人带马加上橐他,延绵了二三十里。 若匈奴人忽然袭击,在这样相对狭窄的道路上,可能军队要吃亏。 要知道,骑兵突袭的度是很快的,从你现敌人的意图,到敌人袭击到来,中间可以防备的时间,大约不足三刻。 不过,汉军有隐忧,匈奴人就没有吗? 拿着千里镜,义纵远眺着远方,观察着匈奴人的动静。 通过过去一天的观察,义纵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匈奴骑兵,最多只有四个万骑,大约一万五千到两万之间。 而且,真正可以作战的骑兵,不过一万两千。 在兵力上来说,匈奴与汉军的力量对比,并未失衡。 倘若他们敢于突袭,那么汉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大不了,回头跟他们先打一仗,吃掉冒头的部队,再继续南下。 所以,匈奴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尾随汉军。 这样至少可以让义纵难受和恶心,更可以限制住汉军的度。 在过去一天多的时间里,义纵所部仅仅前进了三十里! 这就是大敌在侧时,军队的行军度。 没有办法,倘若不是如此的话,一旦队形分散,匈奴骑兵就真的能找到机会了。 而在义纵对面,兰折野的脾气,已经越来越暴躁了。 “不是说好了,援军一日可抵吗?”兰折野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掉了:“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援军的影子?” “大当户,再等等吧……”系雩难劝道:“应该快了!” 但系雩难话音未落,就有着轻骑疾驰而来,禀报道:“夏王的援军,在长城附近被汉朝军队纠缠住了,夏王派奴才来通知诸位主子:万万不可在援军未到之前,与汉朝人交战,以免为汉朝所趁!” “混蛋!”兰折野几乎是咆哮着道。 他已经受够只能远远的跟随汉军的窝囊时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踏碎远方的汉军队伍,将那支所谓的神骑踩在自己脚下! 用汉朝的飞狐军的战旗,作为自己武勋的证明! “大当户不要冲动!”系雩难和须卜当屠连忙劝道。 对这位胥纰军的万骑长和匈奴的右大当户的脾气,这两人非常了解。 此人,这些年来跟随单于,在大宛和大夏、康居,连战连婕,几乎没有遇到过挫折。 所以,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下第一。 实则,却只是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汉朝军队的厉害! 若汉朝人是随便一冲就可以击败的对手,那,马邑和高阙,匈奴是输给谁的? 单于又为何连南侵都只敢选择在燕蓟之地,苦寒之所,而不敢再突入雁门、云中、代上? 还不就是想要避开汉军的主力兵锋,柿子捡软的捏? “懦夫!”兰折野红着眼睛骂道,但,他还是不得不勒住战马,对自己的部下下令:“继续警戒!” 没有办法,倘若敌人是康居或者大夏军队,那他可能早就带着军队扑过去了。 但,偏偏敌人是镇压世界的汉军! 而且还是由汉朝名将,皇帝的小舅子那位车骑将军所率领的汉军。 没有人敢轻视,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毕竟,这些日子来,其他匈奴部队的遭遇,他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 好几个单于本部,都在那个渔阳塞下铩羽而归。 匈奴人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攻下渔阳。 若汉朝人仅仅只是守城厉害,那兰折野也不会如此。 但,有数的几次野战,匈奴骑兵也未占到什么优势。 他的胥纰军虽然强大,白狼骑士虽然精锐,但兰折野也很清楚其实,就算换了他和他的军队上去,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方汉朝的地方军队和民兵,都已经如此吃力了。 那传说中‘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汉军主力野战骑兵军团,甚至是至今未尝一败,所向睥睨的汉军神骑,又该强到什么地步? 就胥纰军这七千多骑,兰折野估计,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要打,就必须联合须卜当屠的逼落骑兵以及系雩难指挥的黑鸦军,联合起来,共同作战。 甚至还要考虑战机,选择战场。 但,这些事情,兰折野只是心里明白。 在嘴上,他依然是骂骂咧咧,表现的如同一个好战的疯子一般。 “大匈奴的霸业,就是败坏在你们懦夫手上的!”兰折野大声嚷嚷着,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的不满。 这也是没办法,不如此,无法安抚那些焦躁的胥纰骑兵,骄傲的白狼勇士! 要知道,胥纰军,可不是传统的匈奴万骑,是以氏族为基础,以邑落和血脉为纽带建立的骑兵。 这是匈奴第一支从各族之中遴选出来的骑兵。 选的人,统统都是疯子、屠夫和战争狂。 甚至,不少人,在自己原先的氏族内部都是属于那种人见鬼厌的存在。 他们愚昧而疯狂,满脑子除了杀人就是烧杀掳掠。 打疯了,自己人都杀。 担任这样一支骑兵的万骑长,需要的不仅仅是威望和手腕,还得善于疏导和利用这些战士的心理。 总而言之,想坐稳胥纰军的万骑长位置,就得表现的比下面的人还要疯狂,同时,却还得保持冷静。 事实上,自老上单于建立胥纰军以来,这支骑兵的万骑长的最终下场,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在家里疯癫而死。 所以,兰折野倒也不是装的。 他是真的有些疯癫,有些神经病。 而此时,汉军继续前进,没多久,就已经靠近了义纵选择的战场。 此地,是一片开阔的河谷,方圆数十里,都是一览无遗的平原,潮河的河水从东方潺潺流过,并在南方的低洼地,形成了一片沼泽。 汉军假如要通过此地,唯一的办法,就是渡河。(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节 狼性还是狗性?(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匈奴人当然也知道,汉军想要继续南下,就必须渡过潮河。? 潮河虽然只是要水的分支,其流量大约只有关中的灞水的一半。 但是,这条河,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起码十步宽的河面,波涛汹涌,河水看似比较浅,但实则至少深达二三十尺。 所以,当汉军抵达此处时,匈奴人开始靠的更近。 斥候甚至接近了汉军两翼不过五六百步的地方。 汉军士兵甚至可以看到匈奴人毡帽下的大圆脸和粗大的鼻孔上拴着的铜环。 “郭懋都尉的骑兵,现在到了那里了?”义纵问着身边的一个校尉。 “回禀君候,郭都尉三个时辰前,曾经回报告,已经渡过要水,抵达要水北岸!”那校尉答道。 “善!”义纵闻言,兴奋的点点头。 他举起千里镜,观察着附近的地形。 此地,是一个不在汉室军用地图上的地方。 在过去,这里方圆百里,都是荒无人烟,除了一条直道从此地经过,因而在潮河上建了一座石桥外,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哦,或许夏季,会有樵夫或者猎人来此。 而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渔阳本就地广人稀,土地贫瘠,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地的地理所限制的。 在这一带附近,要水、潮水、濡水相互交汇,并形成大濡水,滚滚向南,流入大海。 千百万年来,此地因为没有开,人迹罕至,所以在夏秋两季,洪泛时期,河水经常会将大量低洼地淹没,进而创造出沼泽和湿地。 而沼泽和湿地,是农耕民族的畏途,一如沙漠。 别说是这幽燕寒苦之地了。 便是吴楚这等江南水榭,膏腴之地,自西周起,淮泗诸姬接力,楚吴并起,数百年筚路蓝缕,艰苦创业。 直至今日,那吴楚之地,依然有许多沼泽林立,被天下视为险途。 吴楚尚且如此,何况这渔阳、右北平、辽东等地,新入中国不过百年的北方寒苦之土。 而这样的地方,却是现在最好的战场。 “传令全军,列骑兵战斗阵列,胸甲准备具甲!”到了此地,义纵自然打算要跟匈奴人一战了。 “诺!”校尉们纷纷领命。 ……………………………… “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立刻响彻天地。 一个个背插令旗的传令官,纷纷从义纵的左右策马而走,绕过拥挤的军阵,将一个个命令,传递给各级部队。 “将军有令:骑兵列战斗阵列!”传令兵们,策马在一个个军阵前飞奔而过。 同时,中军的将旗舞动,确认了命令的有效性。 一个个汉军司马、队率,立刻就开始执行军令。 “全体都有!战斗阵列……”一个又一个操着关中、三河、燕赵口音的军官大声命令着。 在不过两刻钟之内,汉军的轻骑部队,就完整了战斗阵列的准备。 此时,沿着平坦的平原,汉军的主力,以校尉部为单位,排列出了十三个战斗队列。 所有骑兵方阵,全部呈锥形,紧密相连,而每一个队列之间,有橐他和战车隔离。 在中军,一面面巨盾,被推到了前排,一杆杆长矛伸出,张开了一巨大的保护盾,将胸甲骑兵隐藏在阵列之后。 远远的看上去,汉军的阵列,仿佛一张张开了大嘴的怪兽。 匈奴人当然立刻就现了汉军的变化。 兰折野骑着马,走上一个小山丘,居高临下,远眺汉军的阵势。 “汉朝人这是要跟我们打啊!”只是看了一眼,兰折野就明白了,汉军在挑衅,在挑战。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须卜当屠和系雩难问道:“须卜氏族,系雩氏族,有胆子迎战吗?” 面对兰折野**裸的挑衅和轻蔑,系雩难强忍心里的怒火,说道:“大当户,还是等援军吧……夏王的大军到来之后,我军再开战,如何?” 须卜当屠也道:“我觉得系雩骨都侯说得对,没必要在此与汉军死磕……” “况且……”须卜当屠指着远方的汉军阵列,道:“大当户难道就不觉得,汉朝人的这个阵型很怪吗?” 从须卜当屠的角度看过去,远方的平原上,汉军的阵列,次第展开,形成了一个匈奴人过去从未见过的骑兵队列。 这个队列,已经不能再用列队来形容了。 应该叫战列,更加合适。 因为,这个阵型,就像是天生为了攻击敌人而存在的阵列。 即使须卜当屠没读过书,纯粹是个文盲,但他也看出来了,汉军的阵列分为三层。 每一层之间,相互接替。 一旦贸然与之开战,匈奴骑兵就会遭到汉军连绵不绝的骑兵冲击。 虽然其他的特点,暂时还看不出来,但仅此一点,就足以须卜当屠提心吊胆。 他可是听说过河阴之战,呼衍当屠是怎么战败的? 在河阴之战时,即使呼衍当屠的兵力是汉朝军队的两三倍,但他依然败的一败涂地,甚至丢掉了两个万骑! 如今,在这里,汉朝在宽阔的平野上,展开了战斗队形。 而汉朝的兵力,却比自己还多。 哪怕胥纰骑兵开挂,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更何况…… 须卜当屠自家知道自家的问题。 他的逼落骑兵,欺负一下西域的软脚蟹,鞭笞一下手无寸铁的牧民,自然很在行。 但若是要这些老爷们去战场上冲锋陷阵,去跟汉朝人血拼。 恐怕,连马都要骑不稳了。 谁叫逼落骑兵们,从来都是给萨满祭司以及王庭贵族们服务的呢? 至于系雩难的黑鸦骑? 虽然可能战斗力还有那么一点。 但问题就在于,黑鸦骑有一半,特别是作为中坚的那一半,已经回到了草原。 实际上,现在在这里的匈奴本部骑兵,加起来也就一万两千不到。 不及河阴之战时,呼衍当屠手下兵力的三分之一。 而汉军的力量,却远远过了河阴之战时的情况。 而且,全数是骑兵!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而眼前的汉军骑兵,少说两万! 王庭主力没来,就靠一个胥纰军,怎么打? 须卜当屠觉得,就算把自己也填进去,恐怕也奈何不得汉朝人!(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节 狼性还是狗性?(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兰折野自然也明白此间的事情和道理。 但奈何神经病一旦神经起来,别说旁人,自己也制止不住自己的麒麟臂。 他冷哼一声,嗤道:“懦夫总是有理由给自己的怯懦找借口……就像那西域各国的国主一般……我匈奴只需一个万骑,就足可让西域三十六国国王俯首,七十六族头人臣服!” “今日右大都尉和骨都侯此举,等若将我大匈奴逼入西域诸国的境地!” “从此以后,人人将闻汉骑之名而丧胆,控弦之士不敢弯弓相对,牧马之人不敢策马相像!”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马邑之战后,就已经在幕南各部出现。 马邑之战,震怖了整个草原。 也让幕南各部丧胆。 但好在,彼时匈奴依然占有河间,居高临下,握有战略主动权,汉室还是不得不依托长城被动防守,甚至随时要小心,自己的老巢长安的安危。 但,去年一场高阙之战,匈奴尽丧河间之地。 单于苑囿,从此成为汉家牧场,匈奴的母亲山,自此不复再见。 传说,当初呼衍当屠率众从阴山之下的榆林塞,撤至皋兰山。 匈奴人望着两侧高山和郁郁葱葱的森林,泪流满面,哭声不断。 而丢了阴山,对于匈奴帝国而言,等于失去了一条手臂,更在战略上从此失去了主动权。 现在,拿捏着对方软肋的,不再是匈奴,而是汉朝了。 自榆林出塞,汉朝向北可以直扑龙城,向西可以攻略皋兰山,攻取祁连山。 攻守之势,从此易也。 正是因此,军臣单于和匈奴高层,才要决意南侵。 南侵的战略目标,劫掠汉朝人口和财富,只是次要。 关键在于,用南侵来震慑和牵制汉朝。 使之不能继续北上或者西进,以此延缓汉朝的攻势。 然而,这一战,却打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当初,匈奴主力倾巢而出,单于军臣亲帅王庭主力合幕南各部精锐、幕北部分骑兵,总兵力超过十二万骑,号称控弦二十万。 那时,匈奴人是何等猖狂? 军臣豪言:箭射日月,马碎山岳。 只要一人射一箭,日月也可以射下来,一马震一蹄,山岳也可以踏碎。 结果呢? 现在,上谷方向的右谷蠡王亦石部极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据说亦石的脑袋,都已经被汉朝人当成玩具了。 倘若亦石的覆灭,还可以说是给匈奴主力争取了时间,做出了贡献。 那么,单于军臣亲自率领的这一路,顿兵长城之下,一个月了,却寸步未进,反而损兵折将,徒耗士气。 如今更是不得不夹着尾巴,偷偷摸摸的想办法想要出塞撤军,以避免为汉军主力所围。 可以想象,这一战之后,整个草原将会出现何等的惊涛骇浪了。 单于和王庭主力的失败,会如瘟疫一般,在整个草原流传。 匈奴人将会因此失去所有面对汉朝军队的勇气。 在未来,便是出现不过汉骑数骑,却可压得一个控弦上万的大部族胆战心惊不敢异动,汉朝一使者持节,就可以让匈奴单于引颈待戮也不是不可能! 匈奴人自己就常常做过这种事情。 譬如,当年,鲜卑王擅自侵犯濊人,引得汉朝皇帝龙颜大怒,对匈奴施压。 为了给汉朝皇帝消气,匈奴人不就派了个使者去了鲜卑,取其王头献给汉朝当成赔罪? 又若那西域诸国,虽有小国,人口不过数千。 但却也有大国。 如那车师,带甲过万,城池十余座,人口数十万。 如那莎车,富裕无比,庄园以百计。 更如那楼兰,地处西域要冲之地,坐收贸易之财富。 但所有的这一切,却全部都毫无意义。 无论是带甲过万,还是富裕无比,或者坐收贸易之财富,在匈奴人面前,都没有任何用处。 匈奴帝国自从控制当地开始,就各种剥削、欺压,索要贡税。 无人敢不从。 就是匈奴嫁过去的居次和阏氏,在这些国家之内,如同太上皇,对其国君,动辄废立,而其国人竟不敢言。 毫无疑问,兰折野知道,西域的现在,就很可能是匈奴的未来。 甚至会是匈奴的现在! 看看须卜当屠,看看系雩难,兰折野心里已经如同镜子一般敞亮。 看看这些贵族吧! 系雩难是单于的忠犬,在西域,在大夏和康居,凶名昭昭,以残忍和血腥闻名于世。 他曾经亲手将一个不听命令的西域国王的头皮当着其国大臣和军队的面,活生生的剥下来,吓疯了好几个该国贵族! 但他在此地,在汉朝人面前,却怯懦的如同一只遇到了天敌的兔子,只敢蜷缩着身子和脑袋,在洞穴里瑟瑟发抖。 还有这须卜当屠,身为王庭的右大都尉,作为匈奴的顶级贵族之一,他和他麾下的逼落骑士,在整个草原,都足以令人闻风丧胆,有些牧民甚至听说了逼落之名,自己就自动自觉的自杀了。 但,他和他的骑兵,现在在汉朝军队面前,甚至不敢直面,只能远远的躲在安全地带,只敢尾随,甚至不敢与汉朝的少量斥候接触,生怕惹恼了汉朝军队,杀将过来。 他们那里还是什么引弓之民? 不过是一群没了胆气和战意的废物。 这样的废物,在兰折野眼里,已经没有生存的价值了。 他冷冷的看着这两个家伙,淡淡的说道:“两位难道希望,我们的子孙,也如同西域诸国一般,从此为汉朝人所霸凌?看到汉朝骑兵就闻风而逃?” 系雩难和须卜当屠的脸色,立刻就难看的要命。 作为王庭的贵族,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指责何等要命? 若他们不能正面回应,立刻就会被人认为是懦夫! 而懦夫,不管在哪个部族,都是无法立足的。 所以,这两人不得已,只能道:“既然大当户执意要战,我等也不阻拦……只是,还请大当户说一个策略和部署……不然……” “要什么策略?”兰折野却是冷笑一声:“我匈奴不似汉朝,不讲那些东西!” 他扬起马鞭,指着远方的汉朝军阵说道:“只将马一策,直冲过去,冲破他们的阵列,将他们的队形撕碎,杀死他们的军官,践踏他们的将旗即可!” …………………………………… 而此刻,在汉军中军,义纵举着千里镜,远眺着匈奴方面的动静。 左右将官,都微微有所疑虑,纷纷问道:“将军,若匈奴不动,我军就这样与之耗着?” 这样的消耗和对峙,对汉军而言,非常吃亏。 尽管在现在,汉军骑兵都已经下马,分列在两侧,以节省马匹的体力消耗,同时养精蓄锐。 但,在精神上的消耗,却不是可以轻易抵消的。 倘若匈奴人就这样跟汉军在此大眼瞪小眼,瞪个一两天,不需要匈奴出兵,汉军就会疲惫不堪。 “匈奴人会来进攻的……”义纵冷然一笑:“吾选的战场,岂容匈奴不攻?” 他仰起头,笑着道:“自郭都尉横渡要水,汉匈攻守之势易也!” “尔等以为,郭都尉横渡的是何处?”义纵微微笑着问道。 “何处?” “去要阳以北,两河之间,匈奴辎重地之侧……”义纵哈哈大笑。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郭都尉不是南下,去了白檀吗?”有人惊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义纵心情很好,难得的拿出地图,给诸将讲解:“君等且看,若郭都尉一直南下,直扑白檀,而白檀之敌,必早有准备,纵然攻下,却也必是得不偿失!” 义纵在一开始就很清楚,白檀方面就是一个马蜂窝,更是一个死地。 特别是在如今,汉军的给养不足三日的情况下,去跟匈奴人硬碰硬,以郭懋的兵力,无异于徒耗力气。 所以,郭懋的南下只是一个假象。 甚至,义纵南下,也是一个假象。 只不过,前者的目标是为了掩饰他的真正目的和行军路线。 而义纵所营造的假象,却是为了拖住这些眼前的匈奴精锐,给郭懋的轻骑迂回创造战机。 现在看来,一切都如同预期。 他与郭懋成功的再现了伊阙之战中白起率领轻兵,吸引了韩魏联军的注意力后,绕到其身侧的战例。 现在,匈奴骑兵已经跟他的后勤辎重基地脱节了。 郭懋一击之下,匈奴的资粮,将付之一炬。 而且…… 最重要的是…… 如他所言,汉匈攻守之势易也。 先前,主动权在匈奴人手里,汉军要南下,而匈奴骑兵可以选择攻击还是尾随监视。 但现在,匈奴就要面临是赶快回去救火,还是先跟汉军来一发的抉择。 而无论匈奴人作何抉择。 汉军都不会放过他们! 至少,可以狠狠的咬下一口肉,放进嘴里咀嚼,尝尝滋味,看看这王庭的万骑的味道与其他骑兵的味道,是否有所差别。 “匈奴本部万骑,还是白狼骑和逼落骑……这等天子必杀名单上的主力……”义纵眼中目光灼灼,对着他的将官们说道:“诸君,建功立业,封妻萌子,在此一举!”(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节 狼性还是狗性?(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就在兰折野还想继续说话之时,远远的奔来一骑。 “大当户,大都尉,主子……”这人披头散发,哭丧着跑到了系雩难面前,翻身下马,拜道:“大事不好了,汉朝骑兵忽然从要阳南面出现,直逼我军的牲畜聚集之地,留守的部族骑兵根本无法抵挡,请主子立刻回援,不然我军的牲畜就要全部落入汉朝人手里了……” “什么?”系雩难闻言,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太可怕了! “汉朝人怎么会出现在要阳身后?”须卜当屠也是铁青着脸:“难道他们会飞不成?” 唯有兰折野知道,这只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要害的汉朝骑兵是从那里来的。 “是那支先期南下的汉军……”兰折野叹了口气道:“我早说过汉朝奸诈,不可不防……” “他们不是南下了吗?如何可以出现在我军身后?”系雩难无法理解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汉军明明是南下了,斥候也亲眼看到他们渡河了。 他们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 难不成真有鬼神在暗中帮忙? 兰折野却是笑道:“这个简单……渡河之后,就逆流而上,从要水和濡水的交汇处,渡河,然后北上五十里,自河谷之中绕到我军侧翼即可……” “以轻骑的速度,这段距离,要不了一天!” “那汉朝骑兵是如何渡过那段河流的?”须卜当屠问道。 他曾经去要水和濡水交汇的河段看过,那个河段河水湍急,激流不断,以匈奴人的本事,即使是花上一年,也没有办法在那段河面架设桥梁。 是以,他从未想过,汉朝骑兵可以从当地渡河。 “难不成,汉朝人果真可以与河神沟通?”在须卜当屠看来,也唯有这一个解释可以解释的通,为何在匈奴人眼里如同天堑一般不可横渡的河段,在汉朝人手里却可以变成大道。 从时间推算,汉骑很可能只用了三到四个时辰就完成了渡河。 这完全是开挂! “现在再考虑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兰折野说道:“无论汉朝人是用什么办法渡河的,但,我军现在只能面对这个事实……” “而且……”兰折野精神抖索,战意十足,望着远方的汉军军阵,道:“现在这一仗,就算大都尉和骨都侯不想打,恐怕也是不得不打了……” 很显然,现在,匈奴骑兵后院失火。 他们必须回去救火。 不然的话,丢了那些牲畜,不止他们,后方的单于主力,也要断粮,也要挨饿。 没有吃的,军队一挨饿,就不要提作战了。 到时候汉朝人完全可以围而不攻,等着包围圈里的匈奴人吃光他们所能找到的所有东西。 围个三五个月,包围圈内剩下的人,肯定只能跪下来授首。 但想去救火,就必须先解决,至少是击败眼前的敌人。 不然,汉朝骑兵就会学过去两天匈奴人的做法。 尾随着匈奴骑兵,保持接触,寻找机会就来一发。 若是如此,恐怕众人还没有回到要阳,就已经元气大伤了。 甚至很可能,会在路上被汉朝骑兵一次突袭,截断前后,分割包围。 匈奴人可做不到像汉朝军队那样,可以在行军路上,首尾相顾,阵型完整。 对匈奴人来说,纪律?那是什么?好吃吗? “汉朝人……”须卜当屠也是叹了口气,对兰折野道:“那大当户要如何与汉朝作战?” 其实须卜当屠很不愿意在此与汉朝主力硬碰硬。 但现在的局势就是,哪怕他不想打,却也不得不打。 打了,还有机会赢,不打就是等死! 系雩难也是无奈的一笑,道:“此战,全靠大当户了……” 在心里,系雩难也有那么一丝期待。 胥纰军,纵横天下,未尝一败,号称是单于的犬牙,撕咬敌人躯体的利齿。 而如今,这支可怕的骑兵,更是已经全面换装。 他们的战马,高大神俊,他们的武器,锋利无比,他们的射术举世无数。 或许,真的可以与汉朝骑兵一较高下。 系雩难伸长了脖子,远眺汉军大阵,没有发现传说中的神骑的踪影,这又让他的内心稍微安宁了一些。 没有神骑在,此战的把握就又多了几分。 至少,有神骑和没有神骑的汉军是两种军队。 前者虽然可怕,但不至于让人绝望! 兰折野听了却是哈哈大笑,他道:“两位与我白狼勇士密切配合就可以了……” 他扬着马鞭,指着远方的汉军阵列说道:“请骨都侯率领黑鸦军,从汉军正面发起突袭,不需要贵部突破汉军的防御,只需要吸引汉朝弓弩手的火力即可……” “而大都尉则率‘逼落’勇士,从汉军的左翼骚扰,游射,使之不能集中力量就可以了……” “若汉骑出击,两位自可撤军……” 兰折野也清楚,指望现在已经被汉朝人吓破了胆的这两个家伙去跟汉朝人拼命,甚至去冲击汉朝人坚固的大阵,那是痴人说梦。 他们可以吸引汉朝军队的火力和部分骑兵,就已经很不错了。 也不能奢望这些被胆怯的懦夫能起到什么作用。 关键,还是得靠他的胥纰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下第一的白狼骑! 他伸手从自己背上取下弓箭。 抚摸着这柄西域工匠所造的角弓,弓身之上,雕刻着一只双头白狼,在弓身亲吻了一下,兰折野祈祷着:“伟大的狼神啊,我将再次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作为祭品,献祭给您!请您接纳胥纰军的奉献!” 然后,他就策马而出,拔出腰间的鸣镝,将之吹响。 当他策马,从山坡而下,在平原上,在山陵中,在谷底里,在树林内。 无数个正在休憩的匈奴骑兵听到鸣镝的声音,他们纷纷露出兴奋的神色,癫狂至极的仰天长啸。 胥纰军,是匈奴第一支也是现在唯一一支不靠氏族和邑落的血脉联系,纯粹靠着志同道合,或者臭味相投而走到一起的军队。 他们残忍而血腥,在过去三十多年,横扫世界,镇压万国。 哪怕是折兰人,在凶名之上,也不如胥纰骑兵,这支自称是白狼的子孙的军队。 他们,曾经五入雁门,三进北地,烧杀掳掠,无恶不做。 他们也曾经踏破金山,将成千上万的康居人和塞人像狗一样的拴着脖子,拖回匈奴。 他们更曾经在大宛境内,当着儿子的面,杀死其父亲,当着母亲的面,弓虽女干其女。 而在大夏,在康居,在月氏人眼里,这些白狼骑,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恶神的仆从,阿胡拉的死敌。 他们是灭国者,他们是灭族者,也是文明的鞭笞者。 大夏王称他们为‘宙斯之鞭’,认为他们是奥斯匹林诸神来惩戒他们之中的不信者的! 康居人对他们又敬又怕,称为‘黑暗中的毒牙’‘白色的狼人’。 在康居人所信奉的拜火教之中,恶神安哥拉,会化身为毒蛇,潜伏在黑暗中吞噬人心,传播恐惧和灾荒。 而这些匈奴的白狼骑,就是安哥拉的仆从。 是来自地狱的可怕恶魔! 而胥纰军们,从来都是骄傲的。 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无敌的。 在这个世界上,不该有军队,比他们还强! “我的弓可以射出一百步,我的刀足可斩碎一切……”一位胥纰军的骨都侯翻身上马,对着他的部下大声喊道:“我曾经梦见伟大的不朽的白狼之神,祂在梦中告诉我你应该杀死一千个敌人,用他们的血来愉悦我!这样,我允诺你死后,进入我的神堂……” “伟大的狼神,从不毁约!”他高声叫着,拿着一柄小刀,直接刺进自己的脸颊,将肌肉分开,让鲜血流下:“狼神的子孙,也从不失信!” “勇士们,让我们杀光汉朝人吧!” “美女、财富、牲畜、地位……”他拿着弓说道:“还有狼神的垂青,都可以靠杀汉朝人得到!” “狼神说了,杀一个汉朝人,抵得上十个西域奴隶,五个大夏人!” “吼!”他的骑兵们,纷纷撕碎自己的上衣,露出胸膛的狼形纹身,这是白狼骑的标志,也是他们所信奉的狼神给与他们的赐福。 对胥纰军来说,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尤其是战死,这是唯一可以升入神国,成为神的战士的唯一途径。 萨满祭司们也趁机鼓舞士气,将一盆盆的血酒,拿到这些骑兵面前,播撒到他们身上,为他们赐福和祈祷:“伟大的狼神,在注释着你们,杀死一个汉朝人,就可以得到狼神的赐福,所有的战死者,都将获得狼神的救赎,他们的灵魂,将与狼神同在!” “狼神说:你们应当去杀死你们的敌人,割掉他们的首级,将他们的脑袋,供奉我的祭台上,如此,我将赐予于他,让他的牲畜兴盛,让他的家人平安,让他的阳、句永远勃起……那些战死者,将来到我的国度,我在天堂,陈列七十二族的美妙处女,她们永远只有十八岁,日日夜夜,可以侍奉那些勇士,让他们永享快乐……” 这样的祷词虽然简单,虽然毫无逻辑。 但对胥纰骑兵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好的兴奋剂。(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节 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此刻,在宽达三十多里的战场横线上,成千上万的白狼骑兵嗷嗷叫着,跟着部族的大纛,在右翼开始集结。 他们虽然看上去,乱糟糟的,毫无章法,彼此之间甚至推推攘攘,但,每一个曾经见过他们作战的人,此刻都应该毛骨悚然。 因为在这支骑兵里,至少潜藏着数百名射雕者和三倍于此的准射雕者。 他们的箭术神准,几乎列无虚发。 他们疯狂而冷血,从不对敌人留情。 他们的装备,精良而优秀,是匈奴各部之中,最好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胯下的战马,是已知世界最优秀的战马。 尤其是其中的那批大宛马,不仅仅高大神俊,远超这个世界的其他战马。 而且速度奇快! 匈奴人曾经做过测试,这种马在高速奔跑的状态下,十里的距离,仅需要一刻钟不到。 而在骑兵对冲的标准距离五百步之中的测试结果,更是让人胆战心惊仅仅只需要从一数到三十! 这些宝马的速度是如此可怕,以至于哪怕是同样属于良马的乌孙马,在短距离爆发上,也远逊于它。 匈奴人将这些战马视为神的恩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军臣甚至因为害怕这些宝贵的神马折损,连战场都不让他们上。 而现在,足足三千匹神马,围绕着兰折野,簇拥着他,形成了一个攻击箭头。 现在,他们秣兵历马,随时可能冲锋。 ………………………………………… 举着千里镜,义纵当然不会轻视或者忽视这支白狼骑。 旁的不说,这些白狼骑胯下的战马,就足以让义纵垂涎三尺。 让他甘冒风险,让他不惜让李广所部承受巨大伤亡,为的,就是这些马,这些宝马,这些中国骑兵未来的希望的战马。 你要知道,依照匈奴人的习惯,骑兵的战马,一般都是母马。 这是因为,骑兵千里机动,公马的话,会碍事。 毕竟,公马要是发情了,那是很麻烦的事情。 而且,对匈奴人来说,母马所产的马奶也是支撑他们作战的重要资源。 这一点,在汉室也是一样的。 不过,汉军没有匈奴人那么奢侈,不能挑挑拣拣,所以,没办法,只好把那些调皮的公马阉割了,免得它们捣乱。 但,那大宛马和乌孙马,却没有人舍得阉割。 每一匹,无论公母,都是宝贝。 哪怕是羽林卫和虎贲卫,也仅有少量这种宝马,其他各部,一匹也无。 也是因此,其实汉军的胸甲骑兵的战斗力很受限制。 但若能缴获这批良马,未来,胸甲骑兵的桎梏就要消除。 舔着嘴唇,义纵对左右将官们说道:“让匈奴人见识一下,我大汉文明的光辉吧……这帮蛮子,还以为骑兵作战是过去,靠个人技术和蛮力就可以主宰战场?” “诺!”立刻有人领命而去,紧接着,中军将旗舞动,一个个汉骑方阵之中,信旗也随着舞动。 “将军有令:各部务必严守军令,以操典之纪为纲,不可呈匹夫之勇!”一个个军法官,在队列之中,严明军法。 “诺!”各个队率和什长纷纷应命。 在同时,阵前的橐他,开始被辅兵赶到一侧,让开了骑兵出击的通道。 此刻,在整个汉军阵列之中,各部骑兵,已经跟过去的强弩部队一般被分成了三层。 层层叠叠,两万骑兵与三万多匹战马,在整个大地,沿着道路和平原,分散在二三十里宽,十几里长的地域。 看着这个场面,义纵颇感欣慰,但还是有些遗憾:“可惜我军没有带步兵,不然,我军此战应该会打的更轻松一些……不过也无妨,这步骑协同,确实太难了……” 周围部将听了,也都是点点头。 “将军所言极是……”有人道:“这个世上,除却羽林卫和虎贲卫外,可以做到步骑协同者,恐怕没有第三支军队了!” 自马邑之战后,虎贲卫和羽林卫,就成为汉军的最强军队。 即使是如今,在胸甲部队开始在其他各野战军也开始建设的今天,也没有人敢去挑战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威势和地位。 原因,并不是他们是天子宿卫。 事实上,在军队里,战斗力才是唯一衡量强弱的标准。 战力不行,任你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贵族,都得乖乖低头当孙子。 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风气中,武人可是骄傲的很。 没有真本事,不可能稳坐天下第一的名头。 而羽林卫和虎贲卫之所以能在现在,依旧让南北两军、羽林卫、灞上军、棘门军甚至是句注军、飞狐军乖乖的低头当小弟,靠的就是强大无比的战斗力。 在过去,他们依靠胸甲。 而现在,依靠着强大到几乎不可能复制的步骑协同。 骑兵给步兵掩护,步兵为骑兵提供保护,彼此相互配合,密切合作。 在那样的配合下,几乎不可能由人抵挡这两支军队的攻击。 不过,在目前,也唯有羽林卫和虎贲卫能玩的起这种战术。 步骑协同,看似简单,但其实学问大的很。 一般人,就算知道了原理和组织方法,也配合不起来。 因为,这不仅仅需要步骑之间,配合默契,还需要一个高强度的组织体系,一支敢于给同袍挡枪口的军队,更需要日复一日,从不间断的艰苦训练。 最后,还需要拥有一支堪称优秀的军官队伍来执行和配合。 这三者,缺一不可。 旁的不说,你想象一下在后世,有几个国家,玩的转步坦协同? 除了五大流氓,余者尽为土鸡瓦狗而已。 某只土鸡,甚至是丢人丢到家,豹2坦克因此威名尽丧。 虽然,步骑协同和步坦协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作战方法和作战体系,但是,内中的原理却是相通的。 骑兵要跟步兵,包括弓弩兵和陌刀兵,相互配合,要知道这些军种的优劣和反应速度,更要熟悉友军的战斗方式,而步兵,更需要知道自己的骑兵的速度和特点,更要有随时给骑兵挡枪口的觉悟。 不能让敌人随便可以袭击和偷袭。 而现在,以飞狐军和细柳营为主体的汉军,虽然做不到羽林卫和虎贲卫那样的程度。 但是…… 却也已经达到了骑兵的第二重境界。 而这个境界,是目前的匈奴人,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 因为,它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组织体系,一支配合默契的军队,更需要有着深厚的同袍之情和高昂的集体荣誉感。 此刻,远方的匈奴军阵开始动起来了。 首先冲过来的是匈奴的黑鸦骑。 四五千骑,如同潮水一样涌来,义纵只是看了一眼,就叹道:“匈奴人虽然换了装备,但这作战方法,却还是没换啊……” 这样黑压压的一窝蜂攻击,是匈奴人曾经借此纵横世界的王牌战术。 靠着气势和威吓来恐吓敌人。 但,这也却是一锤子买卖! 打的赢就赢了,一旦输,那就全输了…… 想到这里,义纵也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匈奴人是汉军骑兵的老师。 汉家现在的所有骑兵,基本上都是从模仿和学习匈奴人的战术开始的。 甚至,飞狐军和句注军的骑兵,一开始就是由归义胡人训练的。 但是…… 在今天,汉军的骑兵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战术和作战方法。 而匈奴人却在原地踏步。 “先贤说的对啊……”义纵在心里感慨:“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可不仅仅是在说中国的礼仪服章,更是在形容中国的文化制度的强大!” 在今天,在汉家的武苑。 这个世界的骑兵被分为三种。 第一种,就是匈奴人这样的原始骑兵,懵懵懂懂,只知道利用蛮力和自己的肌肉来逞强。 这样的军队,打起顺风仗来,自然无所畏惧。 但一旦遇到挫折或者失败,就死定了。 就像当初武周塞下的折兰骑兵,被胸甲一冲,立刻就灰飞烟灭。 而第二种,就是现在义纵麾下的汉军骑兵。 组织有序,纪律井然,士兵们害怕教官的鞭子甚于敌人的刀剑。 这样的军队,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而第三种,就是现在羽林卫和虎贲卫之中开始尝试的步骑协同。 骑兵为步兵提供保护,步兵又给骑兵提供保护,在战场上互相配合,密切协同,千军万马,如同一人。 这样的军队,已经可以做到,纵使前方有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也可以面不改色,即使陷入重重包围,也可以以力破之。 但这样的军队,实在是太难得了! 汉室用了六年,以天下之力和数千万人口之中遴选的精英,也才堪堪造就了羽林卫和虎贲卫。 至于匈奴人? 下辈子也搞不出这样的军队! 哪怕是现在义纵指挥的军队,恐怕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模仿和无法学习的模式。 这就是文明的力量,这就是制度的力量! 而当这些力量被具象化到军队之上,足以使得军队的战斗力呈几何数字上升。 就如同当年的秦军,明明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数量,都不如对手。 但秦军就是可以压住数倍于己的敌人狂揍,使东方六国闻之色变,人称虎狼之师。 而今天的汉军,虎狼之师都已经不足以形容。 唯有龙,方是他的正确称呼。 龙,能幽能明,能长能短,能细能巨,能藏能收,动如雷霆,静若大海!(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节 官僚的战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就在义纵所部与匈奴骑兵接触之时,距离战场大约两百里左右,在渔阳塞的正北方向,两骑轻骑,日夜不休的疾驰而来。 “大单于……大单于……”这两个骑兵,几乎是哭着跑到军臣面前,禀报道:“大事不好了……且渠且雕难那个奴才联合折兰部族挟持左贤王,攻占了祁连山,这个奴才拥立左贤王为单于,自己为左大将,对外宣称……大单于已经战死汉朝……” 军臣闻言,一口鲜血猛的从口中吐出来,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 周围几个贵族连忙扶住他:“大单于……” 军臣睁开眼睛,回头再看身后的汉朝边塞,那座渔阳塞,一把抓住一个贵族的衣襟,对他道:“你!给我去渔阳塞,面见汉朝的将军,跟他谈谈,要什么条件,才肯放我大军出塞……” 且渠且雕难的背叛,几乎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对军臣来说,且渠且雕难的行为,不仅仅是在背叛,更是将他往死路逼。 祁连山的丢失,使得整个河西走廊,立刻易手。 匈奴再也不能通过河西回到幕北或者前往西域了。 想要回幕北,现在,匈奴就得跟一百多年前的先人一样,越过浩瀚的蒙古高原,穿越沙漠和戈壁,行走数千里。 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在过去,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千百万年来,无数游牧民,就是死在了这条迁徙路线上,直到匈奴击败月氏,控制西域,才算解决了这个千古难题。 从此,引弓之民,不需要再走这一条死亡之路,可以从水草丰盛,风景秀美的河西迁徙到幕北或者西域。 但现在,此地一丢,军臣和他的军队,哪怕能够如他先前所料的那般,安然从汉境撤出,但,却也不得不面对瀚海的考验和汉军骑兵无穷无尽的追杀。 从燕蓟到瀚海,足足有四千里的漫长草原。 汉军骑兵肯定会在这条道路上,让匈奴人不断失血。 现在,军臣知道,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与汉朝媾和了。 无论汉朝人提出怎样苛刻的条件,他都必须答应。 不然,匈奴这个政权,恐怕立刻就要分崩离析。 唯有取得与汉朝媾和的条约,他才有能力并且有时间,回过头去镇压且渠且雕难和折兰部族的叛乱,收复河西,同时镇压那些现在一定在蠢蠢欲动的各个实力派。 “快!”军臣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夏王,让夏王也遣使与汉朝人谈判,再派人立刻去通知系雩难……” “不……”军臣忽然改口,扭头看向呼衍当屠:“左大当户亲自去要阳,一定要稳住,不能让胥纰军有任何损失!” 胥纰军,现在成了军臣唯一的指望和未来为数不多可以依仗的资本。 军臣相信,只要有这支可怕的骑兵在,那么,未来无论草原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可以依靠胥纰军稳住局势,镇压叛逆。 而…… 倘若胥纰军出了意外,折损在此,那么…… 想到这里,军臣就咆哮着道:“还不快去?” ……………………………… 而几乎就是在此时,平刚城下,迎来了一队客人。 举着手里的节旄,羊食有些忐忑不安的望着城楼上密布的汉军射手,他不得不再次开口,喊道:“奉大匈奴左谷蠡王之命,使者羊食求见汉朝右北平郡郡守季公及诸位明公……” “这匈奴人在搞什么?”城楼之上,右北平郡郡守季班与他的郡尉陈钧商议着:“会不会有诈?” 陈钧向着城下探望了一二,道:“吾以为,应该不会有诈……不如放他入城?” 季班也探头打量了一下,确认左近除了这个持着如同汉使的节旄一般的匈奴使者外,没有其他任何人,也放下心来,道:“放下吊篮,将匈奴使者带上来!” “诺!”立刻有军官领命。 但城楼上的士兵们,却纷纷红着眼睛,看着季班和陈钧。 这一战,打到现在,右北平郡的郡兵损失惨重。 几乎可以说得上除了平刚之外,没有一座完整的城市还在汉军手里。 而在这个过程里,要负最大责任的,就是这郡守季班与郡尉陈钧了。 若不是这两人在朝廷通报了匈奴军队入侵后,依然不以为意,玩忽职守,右北平郡的局面,断不会糜烂至斯。 要知道,右北平郡的防御力量,在燕蓟诸郡之中,向来是最强的。 自百五十年前,秦开将军挥师北上,驱逐东胡,在此建立起郡县后,右北平郡就是一个军事化的郡县。 全郡之中,无城不塞,无民不武。 又有着秦直道贯通郡中,连通辽东和安东、蓟城。 自右北平立郡以来,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现在,除了这平刚城还在汉室之手,其他地方已经全部沦陷了。 甚至,若非是辽西、辽东两郡郡兵紧急驰援,拼死堵住了匈奴骑兵的南下道路,又牵扯住了大量匈奴兵力,现在,恐怕连平刚也会失守! 而平刚,可是整个燕蓟甚至整个汉家东北地区最大的军事要塞! 此城,自从秦开将军筑成之后,就从未落入过胡骑之手。 哪怕是秦末天下大乱,燕王臧霸也可以凭借此城与胡骑周旋。 而这郡守和郡尉玩忽职守的原因,也早已经人尽皆知。 无非就是这两人,素来不合。 遇到此事,两人都想给对方挖坑,顺便让自己上位。 结果就是相互撤后腿。 在指挥上屡屡失误,屡屡发出各种互相矛盾的命令,就如那字县守军,本来,他们是可以撤出的。 但郡守却要求他们坚守三日。 倘若是如此,那也罢了! 但偏偏,郡尉传来命令,要求他们放弃字县,撤入平刚。 这两个互相矛盾的命令,直接导致了字县守军的两个校尉权衡不下。 既无法安心防御,也没有办法有序撤退。 最后,字县被匈奴人攻破,这座城市化为了一片灰烬。 只是可怜那两千守军,都是大好的儿郎和丈夫! 季班和陈钧自也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的篓子。 所以,这两人这些日子来,拼命的揽功,甚至指鹿为马,侵吞部下的战功,威逼利诱,迫使郡中的军法官,修改他们的报告。 想借此逃过战后的惩罚和清算。 甚至,倘若不是如今,傻子都知道投降匈奴是没有前途的,这两人说不定早就跪到了匈奴军队的主帅面前,将整个右北平拱手让给他们。 此刻,他们无视着整个城楼上的士卒们的眼神,在他们眼里,这个匈奴使者,已经成为了一根救命稻草。 作为汉家的高级官僚,坐镇一郡的封疆大吏,他们很清楚,现在的这个汉室体制的可怕之处。 旁的事情上,下面的人或许能忽悠的了朝堂诸公,瞒得过天子的耳目。 但军国之事,却休想彻底隐瞒。 战后,天子必定会派遣御史、侍中、尚书以及丞相府的司曹,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进驻各郡,深入地方,走访士兵和军官,询问整个战争的过程。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瞒不住了。 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只有老天保佑,天上掉馅饼,发生奇迹了。 而这次的匈奴来使,在他们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季班和陈钧很清楚,匈奴人此时来,不是来服软的,就必是来谈判的。 毕竟,仗打到现在,匈奴人全线受挫,朝廷的邸报甚至已经公开宣布了上谷大捷,匈奴右谷蠡王全军覆没的消息。 胜利,对于汉室来说,已经指日可待。 而他们两个,则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个胜利的蛋糕上分一杯羹,尽可能的为自己涂脂抹粉。 在给朝廷的报告里,这两人甚至将辽东郡和辽西郡的援兵的功劳也往自己身上揽了。 这倒不是他们丧心病狂,只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已。 而现在,这个匈奴使者,无疑成为了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所以,羊食一被带到城楼上,季班和陈钧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跑来见他了。 “使者此来,所为何事?”陈钧还有些矜持的问着,但那季班却是根本不顾吃相了,他几乎是眼巴巴的望着对方:“贵使来此,可是奉了贵部左谷蠡王之命?” 羊食闻言,也是有些想象不到。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还是汉朝官员的模样吗? 若在过去,羊食肯定可以借此坑一下这两个傻帽。 但在现在,匈奴人求和之心,比季班和陈钧的渴求还高。 临行前,左谷蠡王也再三要求,他无论如何,必须与汉朝人谈妥媾和的条件,只要能让汉朝军队让开道路,那么,匈奴人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正是……”羊食如汉室士大夫一般拱手拜道:“吾主左谷蠡王深感战争日久,两国交兵连绵,战火伤及黎庶,使得两国失和,不忍于心,故派小使前来与贵国商谈休兵之事!” “吾主有言:若贵国愿与我大匈奴修好,那吾主就立刻释放两千汉朝百姓,作为诚意,并且归还贵国的字县、宣阳等十座城塞……”羊食轻轻说道。 但落在陈钧和季班眼里,却如同天籁之音。 他们几乎就忍不住想要立刻答应! 匈奴释放被掳百姓,归还城塞? 只要成真,无论如何都是一笔巨大的功勋,甚至足可以让他们两个收买一批文人,为他们涂脂抹粉,将自己洗白白,甚至塑造成为道德ma,可以感化夷狄的贤达人物。 只是…… 季班和陈钧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完全没有能力答复对方。 因为,现在,这右北平郡境内的汉军主力,并不是他们的手下和部曲。 而是辽东郡郡守公孙玄以及辽西郡郡守王甫所率领的郡兵。 而右北平郡所拥有的兵力,现在只剩下了这平刚城里的不过五千守军。 其他部队,都因为他们的胡乱指挥和相互抬杠,在战争之中消耗掉了。 想到这里,这两人也是叹了口气。 那公孙玄和王甫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前者是齐国人,还是一个公羊派的拥泵,信奉的就是华夷之辨,大复仇主义,如今,人家打的正嗨,让他停手,除了天子,没有人有那个能耐。 至于后者? 那来头就更大了。 王甫的长兄是王触龙,当代的山都候! 想到这里,这两人也不由得垂头丧气。 有此二人在,他们两个和他们的部下,现在又都为战功而杀红了眼睛。 想让他们听自己的,谈何容易? 羊食一见这个情况,立刻道:“两位明公,吾主有言,若两位能够促成这汉匈友好,两国祢和之事,我主不仅仅愿意将所有被俘汉朝百姓、军人释放,退还所有汉朝城市,并且愿意就此对贵国做出补偿……” “补偿?”季班和陈钧闻言,心动不已。 倘若有了补偿,那就…… “正是……”羊食知道,现在匈奴面临的问题,尤其是他的主子面临的问题。 只能用刻不容缓来形容! 所以,他一咬牙,道:“我主愿意劝说我国大单于割让幕南给贵国……” “除此之外,我主愿意每年给付贵国战马五千匹,牛三千头,羊十万,男奴五千,女奴三千,以为和亲之费……” 说到这里,羊食也是心疼不已,割地赔款,这是汉朝当年最窘迫之时也没有答应的事情。 但在现在,匈奴别无他法,只能祈求汉朝人高抬贵手。 甚至,羊食心里面还不得不庆幸,自己似乎走了好运,遇到了这两个汉朝之中算得上对匈奴‘比较友好’的高级官员,可以通过他们来影响汉朝君臣和决策。 而季班和陈钧却是听得心花怒放。 若果真如此,只要能够促成此事,那他们岂不是将成为国家功臣? 甚至,说不定可以捞取一笔好大的政治资本? 至于其他人的意见? 与他们何干? “善!”季班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复:“若贵主果真如此,真乃两国百姓之福!请转告贵主,吾一定促成此事,不过,为表诚意,请贵主先释放三千我国百姓!” 这是肯定的! 他必须要有一个借口来胁迫那公孙玄和王甫。 同时,他还需要此事来作为证据来请自己的靠山出面。 “一言为定!”羊食不假思索的道。 ………………………… 送走匈奴使者,季班一面下令召集平刚官员,一面立刻拿出纸笔,给自己的靠山写信。 不多时,就写出了一篇洋洋洒洒,神情并茂的文章,然后,他利用自己的郡守特权,强行调动了本来规定只能用于紧急与长安和蓟城联络的信鸽。 而在同时,陈钧也将一只信鸽发飞。 这两只信鸽,一只向南,飞向了清河郡,那里是魏其候所在之地。 而另外一只则飞向了齐国临淄。(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节 帝国主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要阳战场,战鼓冲天,马蹄如雷。 至少有四千匈奴骑兵,在汉军阵列正面,气势汹汹,扑了过来。 中军的乌鸦大纛,格外的引人注目。 “黑鸦骑……”义纵望着那面大纛,微微思虑了一番,对于这支骑兵,汉家知之甚少,甚至连其统帅之名也未曾得闻,只知道这是匈奴单于王庭本部万骑之一。 而匈奴的王庭之中的万骑数量,多如牛毛。 最鼎盛之时,单于麾下万骑以十来计数。 当然,那是年景好的时候。 如今,塞外灾荒频发,加之又屡次在与汉军的战争中败北。 尽管匈奴西征屡屡得手,但财富却不可能马上变成军队。 是以,在战前,天子庙算,组织了整个兰台的尚书和少府的数学家们一起推算匈奴王庭的兵力。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其王庭万骑,应该不会超过八个,五万骑这个数字因为假如超过这个数字,草原的生态和匈奴的经济就不可能再承担得起。 毕竟,匈奴虽然野蛮,但也不能不讲自然规律。 五万骑兵和他的家人、奴隶、牲畜,这合起来就是一个少说数十万人口上百万牲畜的集群。 这样的集群,即使分散到方圆数百里的广袤草原上,也会是一个沉重负担。 而超过这个数字以后,以目前的草原和气候,不可能有什么草场可以养活这么多人畜。 即使有,也应该不多。 而匈奴人不是农耕民族,占块地就可以耕作了。 他们是游牧民,一年四季,都需要不断迁徙,追逐青草和降雨。 是以,这黑鸦骑能够成为匈奴王庭八万骑之一,这说明,他的下限低不到那里去,而上限却可能接近折兰。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义纵颇为谨慎。 “传令南军甲、左两校尉,牵制来袭敌骑;命令北军诸校尉部,下马弓射,遮蔽战场!”义纵断然下令,用南北两军的数千骑兵来牵制来袭的敌人,这在义纵看来,已经非常妥当了。 “诺!”立刻就有参谋官领命,然后将命令通过旗语传递下去。 ……………………………………………… 在汉军大阵两侧,南北两军的骑兵们,分列在左右的第二梯队。 自从马邑之战后,汉军内部就已经开始吸收和总结马邑之战的得失,并由此开启了骑兵的专业化进程。 在原本的骑兵内部,现在汉军已经有了胸甲、枪骑兵、弓骑兵、游骑兵和龙骑兵。 其中,胸甲骑兵和龙骑兵,属于高度专业化和绝对精锐。 胸甲骑兵,人尽皆知,是天下第一的具甲骑兵,是战场上的尖刀,是王师的利刃,更是传播文明,驱逐野蛮的播种机。 而那龙骑兵,则是从马邑之战后才开始由天子亲自下令,在羽林卫和虎贲卫内部开始培训的骑兵。 因其军旗,以黄龙为像,所以又称为龙骑兵,黄龙骑。 而从其军旗,你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步兵! 骑马的精锐步兵,专门用于跟随大军快速机动。 龙骑兵,可以熟练使用和掌握所有汉军现役武器,并且拥有高超的作战技能。 同时还被要求必须具备随同胸甲转战的能力。 他们是胸甲骑兵的坚盾,是汉军未来控制草原的希望。 毕竟,胸甲不仅仅对兵源要求苛刻,而且造价昂贵无比。 哪怕是现在,一个胸甲骑兵,假如算上他的训练费用和武器装备的话,几乎等于是用黄金堆出来的。 平均每一个胸甲骑兵,现在至少花费五十万钱以上。 哪怕是以汉室的财税力量,也养不起太多。 而龙骑兵就很便宜了。 只要是战马,都可以作为他们的骑乘用马,而且,并不需要太多的钢铁来武装他们。 发把陌刀或者塞一具强弩,给个盾牌,他们就可以上阵了。 遇到敌人,立刻就可以组成以胸甲为核心的战斗集群。 只要有足够的战马,汉军就可以拉出十万、数十万的龙骑兵。 甚至将所有步兵都龙骑兵化。 而这对于汉军而言,就是天籁之音。 甚至,由此,汉军的羽林卫和虎贲卫,开启了步骑协同的时代。 不过,在现在,这个构想还处于实验阶段。 而且因为缺马哪怕是挽马现在也缺。 所以,暂时来说,龙骑兵只有在羽林卫、虎贲卫、南北两军和棘门军、灞上军等关中驻军之中出现。 此番出征,义纵带的北军的两个校尉部,全部都是龙骑兵。 此刻,听到命令,这些站在黄龙旗下的军人立刻就开始了作战准备。 在他们队列的侧面,那些橐他身上,一柄柄陌刀被卸下来,一具具强弩,被分发下去。 甚至还有着百十个随军工匠,取出大量零件,瞬间就在战场上组装出了四台床子弩。 随即,立刻就有着军人,开始给这些可怕的武器上弦,锋利而巨大的箭头,直指来袭的匈奴骑兵。 上千名弩兵则全部半蹲在地上,检查着自己的弩机,三百名弓手列在弩兵之前,长弓微微仰张。 陌刀兵们则竖起了自己的陌刀,默默的跟着军官们,从山坡列队走下,来到盾墙之后。 数十骑骑兵,从这些队列之中通过,一位位司马扯着嗓子,大声问道:“诸君,吾等何人哉?” “龙骑兵!” 无论是陌刀兵,还是弓弩兵或者是工匠,都昂首挺胸,大声答道。 “龙骑兵,何职也!”司马们大声问道。 “吾等是天子之盾!” “吾等乃诸夏之剑!” 更有士兵开始唱起了龙骑兵的军歌:“昨夜梦牧野,周公抚我顶,束发立华冠……” 立刻就引来了大合唱:“丈夫应是重危行,岂因儒冠误我身……一呼龙骑千百万,扫尽胡虏清寰宇……” 这合唱之声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连在中军的义纵也听得仔细。 “这龙骑兵之歌,写的也太通俗了一些吧……”有文职军官微微嘀咕。 义纵却是听得很高兴,扫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通俗才好,若非如此,士兵们岂能听得懂?” 这世界上,最振奋人心的文字,从来都不是那些文绉绉,引经据典,各种生僻词乱飞的文章这些文章,现在都躺在石渠阁里发霉呢! 那什么话如今天下皆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话,现在三岁小孩子也都知晓了。 没看到这些年来,天子诏书,倘若是明令天下的诏命,也非常通俗了吗? 就如前年天子下诏,颁布平律,诏书抬头的第一句话就说朕闻之太公曰:天下圹圹,一人有之,天下丛丛,一人理之…… 看看这话多通俗,哪怕是没读书的农民,也知道天子的意思! 想到这里,义纵就下令道:“传令全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者,天子也!苟舟车之所至,人迹之所及,虽蛮夷夷狄,亦天子之民!今稽粥氏颇率天子之民而不听天子,此大罪也!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倘匈奴臣民,尤能熟知大义,迷途知返,跪地请降,可免一死!” 这命令,立刻就得到了执行。 汉军两万多人立刻就齐声大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者,天子也!苟舟车之所至,人迹之所及,虽蛮夷夷狄,亦天子之民!今稽粥氏颇率天子之民而不听天子,此大罪也!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倘匈奴臣民,尤能熟知大义,迷途知返,跪地请降,可免一死!” ……………………………… 两万多人齐声大吼的声音,务须描述,就可以知道这样的声音的威力有多大。 即使是传说中的夔牛之鼓,大概也不过如此。 匈奴人自然也被这声势所吓到。 “汉朝人在说什么?”兰折野问道。 立刻就有一个精通汉话的贵族对兰折野解释了一遍,然后愤恨不平的道:“主子,这汉朝人狂妄无礼,居然声称我大匈奴子民也为其皇帝治下的百姓!真是可恨!” 兰折野闻言,脸色大变,骂道:“汉朝人!欺人太甚!” 这已经是对他和他的胥纰军以及整个匈奴帝国的羞辱了! 而且,汉朝人的理由和借口,更是令他气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照汉朝人的这个说法,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阳光,有活人,有土地的地方,哪怕身处汪洋大海,远在十万里之外的野人,也是他们皇帝的臣民,也是他们统治之所? 就是老上单于当年也没有这么大的雄心!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正是汉家自古以来的政治正确和传统美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夷狄蛮子,就得跪下来恭迎王师,乖乖接受中国文明的教导。 不服者,统统都要杀全家! 三王五帝,莫不如从,三代数十王,哪怕是春秋战国,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诸侯们也是如此。 不然你以为东夷百族,犬戎白狄是自己乖乖的上吊自杀或者主动搬迁到深山老林,躲进荒漠大泽里的? 如今,义纵不过是进一步升华了这个概念,并且**裸的将之提出来了罢了! 而这正是帝国主义的典型嘴脸和典型做派。 我说的才是对的,我的规则,才是普世价值! 尔等渣渣,快快跪听普世之音。(未完待续。) :访问网站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节 接触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止是兰折野,就是系雩难,也被汉军的吼声吓了一大跳。 不过跟兰折野相比,系雩难倒是不需要翻译他们家族世代都曾经负担着与汉朝交流和往来的责任。 对于汉朝的文字语言甚至文化,他都有一定的了解。 听到汉军的吼声,系雩难沉沉一叹:“汉朝人的野心,终于揭露了……” 系雩难的祖父是当初给冒顿和老上单于都做过使者的系雩浅,系雩浅当年甚至还与汉朝的大文豪,号称是国士的贾谊打过交道。 因此,系雩难知道,贾谊曾经公开阐述过他的汉匈政策。 而在对匈奴的政策方面,贾谊的主张主要是三表五饵,令匈奴不战而降和汉朝皇帝理所应当统治草原的论调。 而这些论调,与今日汉朝人的主张,真是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当年,汉朝人只敢悄悄的议论。 但现在却是明目张胆的对匈奴人发出他们的要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者,天子也!苟舟车之所至,人迹之所及,虽蛮夷夷狄,亦天子之民!今稽粥氏颇率天子之民而不听天子,此大罪也!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话只用听到这里就够了,汉朝人欲要鲸吞世界,独霸寰宇的野心,让系雩难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他心里很明白,未来的世界,真的会是汉朝的世界。 想到此处,系雩难的心气就又低了几分。 不过,他回头望着自己的军队。 四五千骑在广阔的平原上,如排山倒海一般,气势汹汹。 这让他稍稍有了些底气。 黑鸦骑,虽然在王庭,算不得什么精锐。 但在整个草原上,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军。 至少,这四五千骑,足足抵得上一万以上的康居骑兵! 有此精锐在,哪怕打不过,总还跑得了吧? “全军听令!”系雩难抽出自己腰间的马刀,向前一指:“集中兵力,冲击汉朝一角!” 顿时,马蹄声声,响彻天地,尘土飞扬,在地平线上拉起道道烟尘,哪怕十里之外,也清晰可见。 …………………………………… “敌骑距离五百步!”与北军的龙骑兵们不同,南军的两个校尉部是纯正的骑兵,而且还是游骑兵。 在汉军的战斗序列和职能规划之中,游骑兵是军队的先锋,是骑兵的利刃,也是速度最快的轻骑兵,更是如今汉家骑兵部队里最主流的骑兵。 他们装备的是标准的骑兵作战武器。 一柄精铁马刀,一付护手,加上两把手弩和一把角弓。 但南军的骑兵,总是会比一般部队的装备要豪华一些。 毕竟,南北两军的军官,基本都是长安城的勋贵大臣之后,将门之子。 其中甚至不乏列侯、外戚的子侄。 自然,他们的关系网和能耐远超常人所可想象。 兼之,南北两军乃是拱卫长安的武装力量,是宿卫宫门的禁军,更是汉家历代天子手里最强有力的战略机动部队。 所以,他们的装备,自然比一般野战军团的装备要豪华的多。 梁远骑着战马,从北军的弓弩阵前掠过,他看着这些‘龙骑兵’嘴角露出几丝冷笑。 “龙骑兵?”他哂笑一声:“不过就是骑马的材官和强弩嘛……” 作为南军的骑校尉,梁远当然有着自己的自豪。 而且,南北两军的历史宿怨,由来已久,对每一个南军军官来说,绝不可以在气势上输给北军! 所以,梁远冷哼了一声,就调转马头,来到一侧的山坡上,故意大声的问着已经列队完毕的一千骑兵:“诸君,南军是什么?” “吾辈乃刘氏之剑,守护宫门的鹰眼,忠臣义士之家!”一千人整齐划一的回答,瞬间就在气势上将北军压倒。 对南军而言,北军,虽然不是敌人,但也绝不是朋友。 甚至,曾经有南军卫尉在与天子派来的护军使交谈时,公开说道:“君身负圣命,行走南军各营,自百无禁忌,但有一点决不可亲近北军,否则,必将引发全军不满……”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却也是事实。 南北两军的军官,在校尉以上的阶级里,已经有三十年未曾相互交好、联姻了。 即使有,那也是调离了南军或者北军后发生的。 而在现在,在茂陵的赛马场,每旬一次的马球赛,最激烈的比赛,一直是发生在由南军退伍士卒组成的玄武队和北军退伍士卒组成的朱雀队之间。 这两个队的比赛,从来都是火爆非常,而且火药味十足。 每到两队比赛日,赛马场内外,数百衙役如临大敌,还有五官中郎将和执金吾的军队,镇压内外,以防不测。 即使如此,也常常失控,上演全武行,两方支持者经常打的头疼血流。 甚至曾有列侯在比赛场上被人抱以老拳。 而这一切的起源,都在于三十余年前那场同室操戈的血战。 那场为了信念和政见而展开的厮杀。 南军虽然失败了,虽然流血千里,伏尸上万。 但南军的精神没有灭,南军的主体没有灭。 而且,太宗孝文皇帝登基后,天下舆论和百姓士林,对于南军都抱以同情、敬重,甚至是敬仰的心态。 毕竟,忠君思想,是当世最正确的普世价值。 而南军的表现,无愧于此。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在大势已去,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依然带兵披甲列队,拦在新皇帝的车驾面前大喊:天子在也,足下何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胆量,敢于拔刀保护两个已经无药可救,注定要死的小皇帝。 不过,在这里面,却也未尝没有某些顶层的黑手在故意放纵的缘故。 毕竟,南北两军,前者拱卫长安,后者守护宫廷。 要是这两者里,再出一个缓则,那未央宫里岂非很不安全? 所以,这两者斗而不破,相互敌视,就成为了上面的人玩弄帝王之术的抉择。 也就是当今即位,羽林卫和虎贲卫相继建立后,南北两军的敌视状态才得以缓解,不至于出现有我无你,针尖对麦芒的尴尬局面。 即使如此,南军和北军之间的恩怨,却也不是可以轻易消除的。 甚至不是一两代人可以抹去的。 在现在,对南军来说,输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输给北军的混账! 而对北军而言,也是如此! 是以看到南军骑兵们趾高气昂的模样,北军的龙骑兵们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此战,若吾辈斩首不及南军的混蛋,吾无颜回长安再见父老!”有北军队率说道:“诸君,请与我一起杀贼!” “诺!”回答他的是愤怒值ma的一百名弓弩手。 前排的陌刀军列之中,因为北军的挑衅,士兵们竟然忘却了战前的恐惧和对匈奴骑兵的担忧,转而纷纷咬牙切齿的说道:“决不能让南军的混蛋压过我等!” 在很多时候,情感的力量,确实非常大。 而此刻,匈奴骑兵已经高速冲到了汉军阵列之前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 匈奴人的前锋的马蹄溅起来的尘土,都已经清晰可见。 “敌军距离一百五十步!神臂弓准备!”军法官们大声喊道。 隐藏在阵列之中的两百名神臂弓弓手,默默抬起了自己的巨弩。 “风!” “大风!” 随着一声令下,两百张弓弦轰鸣,利箭出弦,带着尖啸声,射向了匈奴骑兵。 嗤嗤嗤! 不过三个呼吸,这些可怕的强弩就穿透了整个匈奴骑兵的阵列,将数十个倒霉蛋射落下马。 不过,这相对于匈奴人数千的骑兵而言,连蚊子咬都算不上。 但,却也依然让匈奴人,尤其是匈奴贵族们胆战心惊。 这一轮齐射的威力,实在太大了! 距离汉军阵列一百五十步开外,也不能安全! 好在,汉朝人弓弩手火力似乎有问题。 想到这里,系雩难就大声说道:“全速冲进!至汉朝阵前五十步,持弓攒射!” ………………………… “风!” “大风!” 又是一声号令,前排的弓手开始了齐射,然后是弩机部队。 一时间,汉军阵前,箭落如雨,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汉匈战场。 不过,在哪个时候,汉军的弓弩部队的箭雨规模,恢弘而庞大。 若是一个两万人的军队,起码可以组织起八千以上的弓弩手,用遮天蔽日的箭雨来阻滞匈奴骑兵的突袭方向。 在哪个时候,匈奴人的战术,就是以一部分轻骑,吸引汉军弓弩部队的注意力,而调动另外一支速度更快的骑兵,冲击汉军薄弱的侧翼,只要撕开一个口子就足以奠定胜利! 所以,哪个时期,汉军的材官部队伤亡惨重。 但在现在,汉军的箭雨无疑薄弱的多。 只是稍微迟滞了一下匈奴骑兵的速度,射死了大约一百余人,还让百余人落马,匈奴人就已经冲到了汉军阵前。 那些巨盾组成的防线前。 “嘀!”吹着嘴里的哨子,北军校尉陈阮大声下令:“诸君,让天下人见识一下,我北军丈夫的威风吧!” “陌刀兵前进!” 于是,本来蹲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数百名汉军壮士哗啦一下,就站了起来,长长的陌刀,被握在了手上,随时准备迎接匈奴骑兵的冲撞,并杀上去,来一场屠杀! …………………………………… 但匈奴人这一次却没有如愿的撞上汉军阵前的盾墙,反而在汉军阵前五十步就开始忽然减速,然后,向着两翼分散,紧接着,这些匈奴人张开了他们手里的骑弓。 嘣嘣嘣嘣! 匈奴人的弓身用的是草原上常见的松木,其弦一般是用着牛筋,所以发出的声音有别于汉军的弓声。 听到弓弦震动之时,前排的盾兵立刻按照训练的要求作出了正确的反应。 他们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就将大盾仰举,形成一片几乎密不透风的墙壁。 然而,匈奴人的弓箭实在太多了! 那漫天的箭雨,在瞬间就将整个汉军阵列的前排全部覆盖。 在后方正准备上前的陌刀兵措不及防,瞬间倒下了数十人。 而在前排,数百面巨盾,现在已经支离破碎,阵地一片狼藉。 好在,在汉军两侧的通道中,已经随时在待命的辅兵们立刻抬着担架跑了过来。 从过去的战例来看,只要抢救及时,一般,七成以上的伤员和一半以上的重伤员,都可以再次回归军队,而他们下次将成为军队的精英! 同时,在后方,北军的弓弩手立刻调整方向,对匈奴人还以颜色。 汉军的弓弩,更强,上弦速度更快,威力更大,最重要的是命中率更高。 即使敌人是高速移动,并且已经分散的骑兵,汉军的这一轮报复性齐射却由于距离更近,所以造成了两百余人落马。 假如战争就是这样相互对射,那么毫无疑问,笑到最后的肯定是汉军! 因为,骑兵在马背上,哪怕是匈奴人现在已经山寨了马镫和马鞍,但射击的准确性和精度却也非常低。 方才那轮齐射,匈奴人不过是因为忽然袭击,汉军毫无防备所至。 而站在地上的汉军,则无疑可以更有效并且更加致命的威胁匈奴人。 但可惜,骑兵作战,从来不是如此。 游射,只是一道开胃菜。 所有的骑兵战斗,最终都要靠白刃冲锋,贴身肉搏来决定胜负。 这一点,汉军清楚,匈奴人更清楚。 所以,就在此时,一面骷髅大纛,从汉军右翼出现,他们沿着河流的边缘,滚滚而来。 “逼落骑兵?也就是鬼骑?”义纵举着千里镜,望着那些从七八百步甚至一千步之外袭来的敌人,他冷笑一声,对身旁的一个大将说道:“鬼骑!吾中国之敌也,张都尉,当为天子和天下,除此恶贼!” 那大将闻言,拜道:“谨遵将令!必不负将军之望!” 然后,他翻身下马,朝着他的军队疾驰而去。 义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兄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人正是义纵过去的大佬,现在的小弟,河东人张次公,不过这位过去的大哥,在汉家的官场混的不是太好。 没办法,义纵只能拉他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节 恐惧的力量(还债6.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须卜当屠率领着自己的骑兵,从匈奴的左翼,汉军的右翼,直扑过来。 但,汉军的大阵,却依然纹丝未动。 除了受命的军队外,其他阵列,都保持着原样。 一排排战马,一个又一个的集群,就像静止了一般。 兰折野远远望着,心里面竟然有些胆战心惊! “这些汉朝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兰折野在心里问着。 他这一生,南征北战,横跨了数万里,遭遇过数不清的敌人。 但从没有那个对手,能在正面和侧翼同时受到袭击时,依然纹丝不动。 仿佛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侧翼和正面可能被骑兵突破。 “汉朝人,太狂妄了!”兰折野说道。 他麾下的骨都侯和渠帅们也纷纷叫嚣着道:“主人,让我们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对这些胥纰军的贵族而言,杀戮和征服,永远是人生最大的快事! 特别是最近几年,胥纰军跟着军臣西征,一路上破国屠城,让整个世界都战栗。 这使得这些胥纰军的贵族们非常骄傲,也非常骄横。 在他们眼里,什么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就跟大夏人自吹自擂的方阵一样可笑。 至于那所谓神骑? 大概也就是幕南的胆小鬼们在自己吓自己! 哪里有什么神骑? 有的话,麻烦汉朝人召唤天雷劈死我们啊! 兰折野却是摇摇头,举起手,道:“不可!我们还要再看看!” 他虽然也狂妄,虽然也有些疯疯癫癫,但作为万骑长,他知道和掌握的消息,远远多于下面的奴才。 他很清楚,能够击败折兰人的汉军,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但也就仅此而已。 兰折野一直对自己的军队有着非常高的自信。 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军队可以阻挡自己的骑兵的雷霆一击。 但,他却也不愿意在没有摸清楚汉军虚实之前就贸然攻击。 那样,万一出了纰漏,导致伤亡过大,自己这个万骑长的脑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况且,那黑鸦骑和逼落骑,讲道理的话,这些家伙的死活与他何干? “就让系雩难和须卜当屠的军队,来给我们试探出汉军的底蕴吧!”兰折野说道:“派人吹响号角,通知系雩难和须卜当屠,必须给我试探出汉军的底蕴,不然,我就立刻撤军,让他们去跟汉朝人玩!” “遵命!”骨都侯们都大笑起来。 这些家伙,根本就看不起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对他们来说,什么黑鸦骑、逼落骑,死光了也没有关系! 只要他们能获胜就好了! 而草原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成王败寇,胜者为王。 胜利者,不管用什么手段,赢了就好! ………………………… 呜……呜……呜…… 匈奴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这声音,让听得它的人,无不毛骨悚然。 “兰折野……”系雩难勒住战马,回头远望,他发现,本来说好的胥纰军骑兵,现在都原地未动,就像一个观众一般,而逼落骑兵也从右翼靠近了汉军的阵列。 “你这个混蛋!”系雩难气的眉毛都立了起来。 匈奴人自古就已经习惯了用号角声和鸣镝来传递命令。 甚至因此演化出了一些基本的沟通手段。 譬如现在,这号角声传递的意思,分明就是进攻,而且必须硬冲汉朝阵列。 至于假如不冲的后果? 虽然号角声无法表明(匈奴人只有进攻、冲阵、撤退和迂回等少数几个联络信号),但毫无疑问,系雩难已经清楚了兰折野的意思你们不冲阵,劳资就走了,留下你们跟汉朝人玩吧! 而他确实敢也可以这么做! 胥纰军,从来都是疯子。 兰折野这个万骑长,更是一个十足的神经病! 系雩难记得,当初匈奴攻灭大宛,本来大宛王都已经跪下来投降了。 但,兰折野却一刀,削掉了那个大宛王的脑袋,然后纵兵攻入其王宫,将那座辉煌的宫殿,付之一炬。 完了,这个白狼的头狼跑到军臣单于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狼神的旨意。 而军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况且,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以己度人,系雩难觉得,若是自己恐怕也会选择让别人拿命去冲汉朝的阵列。 没有办法,系雩难只好对自己的部下说道:“我军后撤一百步,然后集合,从汉朝阵列的左侧冲杀进去!” 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可能突破的地方方才与汉军的对射,使得当地的汉军阵列出现了残缺,虽然很快就被填补,但却留下了纰漏。 ……………………………… 同时,须卜当屠也听到了号角声。 他立刻就明白了意思,这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带兵回去,杀了兰折野! 但……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他的骑兵距离汉军骑兵的阵列,只有不过三百步了。 在这个距离,就算他想跑,也得汉朝人答应! 须卜当屠很清楚,自己和自己的军队,在汉朝人那里,是个什么东西? 过去那一个多月的长城拉锯,已经让他很清楚的明白假如自己和自己的军队,落到汉朝人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轻则剥皮抽筋,重则生吞活剥! 总之,汉朝皇帝已经下令必杀令不接受任何逼落骑兵俘虏! 而汉朝军队,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曾经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一队三百人的骑兵是怎么覆灭的当他们越过长城,将自己暴露在汉朝军队的视线范围然后,汉朝人就疯了。 为了歼灭这三百骑,起码有三千汉军步骑投入了围攻。 他们舍生忘死,不顾一切,甚至不顾及其他匈奴骑兵的攻击,疯狂的扑上去,将那三百逼落骑兵,草原上可止小儿夜啼的鬼骑撕成了碎片! 真正意义上的碎片! 汉朝人拿着武器,甚至石头、嘴巴,将那些骑兵一点一点,连人带马,砍成了碎片。 然后他们将那些战死者的首级用长矛和长戟跳起来,悬挂在城楼上,吊在马头…… 战后,所有目睹了战场的匈奴人都肝胆欲裂,甚至无数人吐了一地。 他们从未想过,在战场上一直以来自诩王师,号称正义之师,打着‘顺天应命,讨伐无道’旗号的汉军,疯狂起来,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也是在那时,须卜当屠学到了两个汉朝名词。 第一个叫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而第二个叫做:君子报仇,一万年犹未晚矣。 这真是让须卜当屠和他的部下胆战心惊,几乎屁滚尿流,他们终于知道了害怕,也知道了恐惧。 也是从那时开始,再也没有逼落骑兵敢于上前线了。 人人看到汉家的旗帜就闻风而逃。 再无人敢于冲击汉朝的防线。 因为,谁都不敢保证,汉朝人会不会再发疯,不惜一切也要消灭逼落骑兵。 而现在,他们再次出击。 须卜当屠不知道,对面的汉军是否知道了自己的来历。 但他很清楚,一旦他们知道了。 恐怕他们也会发疯! 在这一刻,须卜当屠退缩了,畏惧了,害怕了。 但,没有办法。 他清楚,此时后撤,会死的更惨。 他和他的部队,已经被架到火上。 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于是,他举起手臂,对自己的部下们说道:“各位勇士,汉朝人会怎么对付我们,诸位应该都知道!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杀死汉朝人,或者被汉朝人杀死!” “伟大的死亡之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须卜当屠大声喊道:“祂将会保佑我们,躲避汉朝的弓矢,不受汉朝的刀剑侵犯,让我们回到草原!” 逼落骑兵的贵族们听了,也都群情激愤,纷纷喊道:“是的,勇士们!死亡之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而逼落骑兵们显然也知道,自己假如落到汉朝人手里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这些被逼到绝路上的骑兵,纷纷狰狞的大叫起来:“杀光汉朝人!” 就如他们过去,曾经在太原,在雁门关,在句注山,在西域,在大夏和康居面对敌人时一般,疯狂的大喊着。 不过,在过去,他们是因为残忍而疯狂,因为嗜血而亢奋。 但在现在,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浮上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些兽军,曾经灭绝人性,连匈奴人自己都害怕和恐惧的鬼骑,现在自己也陷入了恐惧之中。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吗?”须卜当屠在心里说道:“汉朝人,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抽出马刀,对准前方的汉军,大声喊道:“想活命的,想活着回到草原的,就跟我冲!” 这一刻,为了求生,为了活命,更为了回到草原,这些逼落骑兵,草原上的鬼骑,在过去曾经夺走了包括无数匈奴人和汉人在内的成千上万的生命,并且残忍的屠城、掘墓的人渣,现在爆发出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们的气势和士气以及速度在瞬间就提升到了极限。 人人呼喊着,呼啸着,挥舞着马刀,咬着嘴唇,坦露胸膛,无畏的向着汉军右翼冲了过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快到了让人窒息,让人害怕。 在理论上来说,在这一刻,须卜当屠甚至觉得,即使对面的是折兰骑兵,他也可以一战,哪怕是胥纰军拦路,也可以冲破! 至于汉朝人? 应该是无法抵挡我的攻势吧? 至少可以冲进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节 尸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匈奴人的变化,当然逃不过汉军的眼睛。? “匈奴人要疯了……”义纵举着千里镜感叹道,若是在他当初领兵征讨卫氏朝鲜时,遇到这样的敌人,他肯定要退避三舍,但可惜……在如今,却只能换来义纵一句轻轻的叹息。 他好整以暇的举着千里镜,观察着敌人的举动。 而在汉军的右翼,张次公骑着战马,从此掠过,他举起手,对着沿途的汉军骑兵命令道:“全体听令,随吾迎敌!” 在他身后,三名亲兵共同护卫着一面战旗向前疾驰。 高高飘扬的旗帜上,一头憨态可掬的滚滚张牙舞爪,露出了满嘴利齿。 这是细柳营的战旗! 自从周亚夫当年奉命在细柳创建这支部队以来,这支军队就是汉室的象征。 历年来南征北战,内讨叛逆,外服夷狄,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随着细柳营的声名鹊起,它的战旗也广为中外所熟知。 滚滚是什么? 可能此时的人根本不知道。 但滚滚的别名,却是人尽皆知。 它是农民口中的食铁兽,威名行之于秦岭内外;它是史书上的执夷,曾有古代的王者军队,得其辅助,横压万族。 此刻,高高飘扬的滚滚战旗,直指匈奴军阵。 跟随着战旗,三个汉军骑兵方阵开始动了起来。 “细柳营!”有校尉拔刀抵在胸前,大声喊道:“万胜!” “细柳营!万胜!”士兵们高呼。 对细柳营的军人来说,他们并不需要什么响亮的口号,也不需要什么慷慨激昂的宣言。 一句‘万胜’足以概括这支英雄般的军队的辉煌军史。 起于兴国,成于安邦,受命于危难之机,成军于硝烟之中,鸣啼于狂澜之间,内除逆贼,外逐四夷,天子之弓,社稷之盾。 这就是当今天子亲笔题在细柳营军史第一页上的评语。 而细柳营也确实无愧于这个评价。 这支部队,在现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大汉帝国的化身。 张次公策马立在一个小山坡上,望着远方疾驰而来的匈奴骑兵。 这些骑兵的度快如雷霆,而且气势磅礴,如同龙卷风一样,几乎不可阻挡,四五千匹战马联手制造的烟尘,更是直上云霄,足可将一般人吓的手脚软。 但,看着这些匈奴骑兵,这些被左袵,无恶不作的匈奴骑兵,这些曾经让整个世界都流血的兽军。 张次公举起了自己的手,说道:“今天,属于匈奴骑兵的时代将结束!” 然后,他大声对着自己的部下说道:“我军之敌,匈奴逼落骑也!鬼骑也!天子有令:遇北虏鬼骑,当不留活口,斩尽杀绝,以深入多杀为上!” “吼!” “杀!” 听到自己的敌人就是匈奴鬼骑,几乎所有汉军将士都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武器,胸膛之中的愤怒开始高涨,双眼之中,满是嗜血之色。 于中国人而言,这个世界上有三件事情最可怕。 第一,就是亡天下,被左衽,只能跑到深山老林去哭泣。 但这只是针对士大夫而言,一般老百姓的认同度并不高。 第二,则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但这会有当事人感同身受,最多,惹人同情,掉几滴眼泪,甚或者有游侠听说了悲剧后,愤而持械,为之报仇。 但除此之外,也就那样。 而这第三件事情,却是不分阶级和立场,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的掘先人之陵,毁祖宗之棺,亵渎尸骨,破人宗庙。 而逼落骑兵,所谓的鬼骑,正是干出了这样的足可以使天怒人怨的事情的罪魁祸。 更何况,他们做过的事情,还不止如此。 杀俘、屠城、女干银、虐杀妇孺,坑杀老人…… 这些骑兵,几乎就是世间一切罪恶的化身! 好在,现在这支军队的名字叫细柳营。 而细柳营是汉军之中纪律最严格,最服从命令的军队。 当年,连天子尚且都不足以让他们违反军法。 何况是仇恨? 所以,士兵们只是低头喘着气,积攒着力量,却依然按照着命令,在匈奴骑兵的进军路线上,列出战线。 只是片刻功夫,三个细柳营骑兵校尉部,总计三千七百余骑,就已经列阵完毕。 不过,相比于匈奴人厚实、密集而且乱哄哄的阵型。 汉军的阵列,无疑就薄弱得多了。 所有骑兵,分作三列,每列之间距离约有五十步到五十五步,而且,两个不同的骑兵队之间,还留有一条可供一马进出的通道。 但,即使是两伍之间的联系,也异常紧密。 整个阵列,就如同一个完美的艺术品,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敌骑距离三百步!”前方的斥候高声报告着测绘的结果。 “三百步吗?”张次公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微微挥手下令:“甲部校尉准备,乙部校尉候命,丁部校尉及别部司马进入游射状态!” 随着他的命令,细柳营各部立刻就开始进入了作战状态。 人人马刀出鞘,检查手弩,磨刀霍霍。 张次公站在山头上,望着这将近四千秩序井然的士兵们,危机感在他心中陡然升腾。 他知道,此番他能领军出征,并且担任细柳营骑都尉,位居于卫驰和义纵之下,这全靠了义纵提携! 但,他假如不能跟上时代展,适应和学习汉军的规则,那么,即使此战得胜,他未来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如今当军官,可不像从前,只要读了一本兵书,再在军队里熬一熬资历,总能等到机会。 现在的汉军军官,尤其是高级将领,那个不是通读孙子、孙膑,对《六韬》《太公兵法》倒背如流? 甚至不乏有人自己著书,写出了兵法著作的大能! 大军之中,更是卧虎藏龙,英雄豪杰不知几凡,列侯满地走,封君不如狗! 如今,想要在汉军之中立足,不仅仅需要有能力,有手腕,有关系,有知识文化,还得会数学! 数学不好的人,连当个校尉的资格都不看。 武苑之中,最热门的课程,也从来都是算术相关的讲演。 没有办法,现在当兵,不懂数学,还真玩不转。 譬如胸甲军官,不会程氏定律,算不清楚敌我兵力对比,哪怕是勉强扶上去,也会被下面的士兵赶下台。 又如弓弩部队,你若连三角测绘也不懂,那就拜拜吧! 哪怕是现在看上去似乎用不到数学的轻骑部队,其实,你不懂数学,也是玩不转。 就如现在,这三个校尉部的列阵,就大有学问! 在外行人眼里,这只是三层列队而已。 就像过去的秦军汉军的弓弩部队一样……不过,弓弩部队分列,是为了追求火力的持续性和覆盖打击,但这骑兵分列? 不是平白摊薄了战斗力吗? 但事实上…… 这却是有着公式,还有着学问的。 正如现在,在张次公眼里,匈奴人的骑兵队列,就好似一团杂乱无章,毫无章法的数字。 而汉军阵列,却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齐有序,目标明确的数字。 最重要的是……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人马相连,也只是看上去有力罢了……”张次公在心里轻叹着。 匈奴人的做法,就好似是一个浪头打到沙滩上,也就一锤子买卖罢了。 一旦受挫或者攻势被阻止,等待他们的,只有败亡! 而汉军则不同。 汉军的作战方法,类似于潮水,一浪接一浪,而且前后照应,彼此呼应。 非但没有削弱自己的战斗力,反而使得自己的战斗力呈几何数字倍增。 倘若有后世的人在此,恐怕会被汉军的骑兵阵列吓一跳。 因为这种列阵方法,正是蒙古骑兵全盛之时惯用的对敌阵列。 轻骑分成三排,次第出击,用精准的弓弩和强大的近战劈砍能力,击溃和消灭敌人! …………………… 就在此时,汉军中央侧翼,系雩难率领的黑鸦骑,就像一道巨浪拍上沙滩一般,撞上了刚刚弥合了缺口的汉军盾阵。 仅仅是在这个瞬间,他们就在这个阵列上,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也是步兵为何难以抵御骑兵的缘故。 任你是重甲巨盾也好,还是长矛如林也罢。 面对骑兵,都必须万分小心和警惕。 而且,纯步兵几乎无法将骑兵的冲撞拒之门外。 骑兵的高机动能力,意味着敌人,完全可以不断袭扰和刺激,使得步兵方阵疲惫,当弓弩兵的弓弩再也拉不响,当重甲步兵和盾兵体力消耗殆尽,当长戟兵和长矛兵的阵型混乱。 他们就可以一撞而进。 巨大的动能和数百甚至上千骑的冲击,足以让整个阵型瞬间崩溃。 更何况,现在的汉军前排的盾兵们数量其实不多。 几乎只能起到一个遮蔽作用,至于阻挡?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匈奴人一撞而过,冲进了汉军阵列。 系雩难兴奋莫名,高举马刀,大喊道:“杀!” 汉军阵列既然已经被撞开,那么,己方的骑兵就可以好好的折腾,甚至是折磨对方了。 就连远方的兰折野看到这个情况,也高兴的大喊大叫起来:“什么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哼!却不想连大夏人也不如!汉朝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举起手,下令道:“全军准备!从侧翼绕后,到汉军背后去!”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兴奋的拿着弓箭,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到鲜血的滋味了。 “汉朝的车骑将军?他的头颅是我得!”兰折野大叫着道:“我要将它献给狼神!” “万岁!”胥纰骑兵们大喊起来,然后跟着自己的主子们,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汉军的侧翼冲去,在兰折野的心里面,他觉得,汉朝人现在恐怕已经手忙脚乱,根本顾不上他了。 但很可惜,此刻的战场表面欺骗了他。 …………………………………… 就在匈奴骑兵冲过盾兵阵列的刹那,前排的匈奴骑兵,惊恐的现,他们面对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混乱不堪的汉军士兵和哭喊着逃命的军官。 而是…… 一排排冰冷锋利的刀刃! “陌刀兵!”仇炜双手紧握刀柄,大吼着说道:“前进!为了大汉!” 瞬间,刀光闪烁,其色如血。 三百柄陌刀,就像一个巨大的收割机,卷起千百重寒光,直直的迎上敌骑。 在战场上骑兵在狭小地域忽然遭遇陌刀军阵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千年后的突厥骑兵和吐蕃骑兵会愉快的回答你这个问题! 正如李白在《胡无人》之中所描述的那般天兵照雪下玉关! 汉军的陌刀兵,此刻在匈奴前排的骑兵眼里,就如同从神话之中临世的天兵天将一样,无畏的迎向他们,巨大的刀刃,卷起寒光,劈砍上来。 无数战马吓得魂飞魄散,在陌刀刀锋前直立而起,仰天长嘶。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汉军的陌刀兵毫不留情,并且干净利落的将他们斩成了两端。 血水和内脏,洒满大地。 “汉朝的巨刀兵!”后排的骑兵惊恐的大喊,但,他们却被更后面的骑兵,不由自主的向前推,他们等于是被自己人送上了屠宰场。 而在陌刀军阵后方,上千把弓弩,全面威。 一时间,箭如雨下,覆盖到匈奴骑兵的后排。 短短的片刻之内,就在这个不过百步宽,两百步长的战场上制造了无数尸体。 一匹匹战马载倒在地,一个个骑手掉落下马。 而前排的百余骑更是全数变成了碎片,尸骸堆满大地,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从两侧的通道之中,南军的骑兵,就像两道闸门,从两侧挤压过来。 现在,系雩难知道,他和他的骑兵,只能跟汉朝人拼命了。 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杀!”系雩难大吼着,夹着马肚子喊道:“汉朝的巨刀兵只有数百人,杀光他们,冲进他们的弓弩阵列去!” “杀!”黑鸦骑兵们大吼起来。 整个战场,顿时就变成了修罗场。 人和马的尸体,越来越多,渐渐的磊成了尸山,变成了血海。 在战斗开始一刻钟后,这个最初被匈奴人冲进来的通道,就变成了一座地标尸体磊出来的地标! …………………………………… 今天,老婆出了车祸…… 还好老天保佑,没有大碍,但也皮肉吃苦~(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节 武以止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匈奴骑兵冲入汉军中军阵列后不过一刻钟,在汉军右翼,匈奴逼落骑兵,也已经冲了过来了。 望着敌骑,黄匡紧紧握住了刀柄。 “敌骑距离一百步,准备作战……”他大声的对着自己的部下吼道。 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汉军细柳营的一位队率。 职位虽低,但却已经非常精干了。 这两年多来,他日夜磨砺自己的骑射技术,还参加了一次武苑培训,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却也让他学会了如何在战场上组织和鼓舞自己的部下的士气,更学会了应该如何应对敌人的冲击。 此刻,他的心里面,一个个数字不断的蹦了出来。 敌骑的度是大约每瞬百步(汉家规定的时间度量,一昼夜为十二时辰或九十六刻【这是根据太阳方位划分的】,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分为八刻,而每刻六十瞬,一瞬约为后世的十五秒)。 而他知道,汉军的轻骑度也大约与之相等。 所以,他抽出了马刀,微微夹紧了马肚子。 在阳光下,他的爱刀长而锋利,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骑兵对冲吗?”他抬眼望着前方的匈奴骑兵,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但他们并没有放箭。 或许是害怕汉军趁他们减突袭,也或许是他们觉得在这样的时候唯有度,才是制胜的关键。 但无论如何,他们选择了黄匡最喜欢也最希望的战斗方式白刃交战! “过去两年,十二日,我无时无刻不在磨练自己的白刃技能……”黄匡在心里面说道。 细柳营的训练,强度高,而且简单枯燥。 每日,最常见的训练,就是两队之间演练对冲。 白刃冲锋,贴身肉搏。 为此,黄匡和他的同袍,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血水、泪水。 他曾经无数次被木剑抽得浑身青紫,更是数十次从马背上掉落下来,在地上疼的打滚,甚至摔断了手臂、大腿、肋骨,在床上躺着,在被窝里疼的哭泣。 而这一切的努力和辛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上战场时,自己能多杀敌人,用他们的头颅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 更何况,这对面的敌人是天下公敌,天子明令通缉的鬼骑! “杀!”就在此时,黄匡听到了自己的上司的命令:“全军冲锋!” “杀!”他举起马刀,大声吼起来:“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吼!”所有的士兵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然后,千军万马,犹如雷霆炸响,向着匈奴骑兵冲了过去。 汉军的骑兵冲锋,在今时今日,已经变成了一种战场艺术。 一千余骑,犹如一道波浪,从左到右,沿着数里长的战线倾泻而出。 一千把马刀,整齐划一的直指前方,在阳光下,居然形成了一道刀光,仿佛神话传说中的神明之刀,从战场切过。 不过三五个呼吸,黄匡带着自己的部下,就跟匈奴骑兵撞到了一起。 “杀!”两军交锋的刹那,就仿佛两股泥石流在山谷之中正面相撞,顿时就激起了千重浪血浪! 砰! 黄匡挥舞着马刀,撞进匈奴骑兵的队列之中,只在瞬间,就有着敌人挥刀来攻。 但这毫无意义。 因为匈奴人的马刀,尽管是山寨的汉军马刀。 但他们不能冶铁,更别提精铁了。 所以,只能用青铜来铸造。 但青铜太脆了,根本无法与精铁相比,更何况,黄匡的马刀,刀刃锋利而有韧性,只在交错的刹那,他的马刀就被黄匡斩断,然后,黄匡毫不留情的向前一劈,将那个惊恐万分的匈奴人的脑袋斩成两半,血水喷溅到了半空,洒了黄匡一身。 但他来不及抹去眉毛和眼睛里的热血,敌人的攻击就已经交错而来。 好在,在黄匡的左右,两骑汉骑及时冲来,将他两翼的敌人打落下马。 …………………………………… “该死的汉朝人!”须卜当屠挥舞着武器,带着自己的骑兵,想要冲上前线。 但可惜,匈奴人密集而无序的阵列,使得他们实际上能够与汉军骑兵交战的人数其实是有限的。 此刻,匈奴人阵型的劣势一览无遗。 尽管须卜当屠的骑兵足足有将近五千骑,但,能够战斗在第一线的骑兵,却不不过一千五百左右。 在人数上来说,与汉军骑兵的冲锋人数相当。 通常,在过去,匈奴人遇到这个情况,前排的骑兵已经足够解决任何敢与他们对冲的敌人,然后,后排的骑兵会将这些倒霉蛋践踏成肉泥。 但在现在,他们遇到的是汉军! 而且还是细柳营的汉军! 更是巅峰时期的细柳营! 真正意义上的一支足可一汉当五胡的强军! 所以,他们立刻就尴尬了。 前排的骑兵,尽管已经非常努力,非常拼命。 但奈何,他们在装备、技战术、身体素质和战斗经验方面,全部落后。 很多人的武器,因为质量太差,甚至连抵挡汉军的马刀劈砍也做不到。 所以,在接触的刹那,逼落骑兵的前排就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在瞬息之间,就有数百人落马,更有数百人被汉军马刀直接砍成了两半。 地面上立刻就多了一层用尸体铺成的尸路。 这让汉军骑兵的度变慢,但也让匈奴骑兵的度变慢。 而且,更要命的是…… 须卜当屠抬头望着前方。 汉军的第二排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 他们挥舞着马刀,绕过了匈奴骑兵的正面,从两翼包抄。 然后,他们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撞了过来。 更可怕的是,汉军的第三排骑兵也紧随其后。 但他们的武器,从马刀,变成了长弓。 他们在两翼游弋,不停的搭弓攒射。 许多勇敢的逼落勇士,历经千辛万苦,战胜了自己的对手,却被一箭射落下马。 “该死的汉朝人!”须卜当屠大骂着,汉军骑兵的表现和战术,远了他的想象。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何幕南部族会传说‘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了。 匈奴骑兵,在他们面前,确实是太弱了…… 无论是技战术,还是身体素质,或者武器装备。 匈奴骑兵,全面落后。 他曾经亲眼目睹了三个勇敢的逼落骑兵,舍生忘死的围攻一个汉朝军官。 这样的战斗,在过去,肯定会以匈奴骑兵的获胜告终无论对方多么的勇不可当! 双拳总归是难敌四手的! 但,在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那三个勇士的兵器质量太差了! 几乎没有人的武器,可挡那汉朝军官的马刀一击不是被斩碎了,就是被劈飞。 “该死的大夏奴!”须卜当屠大骂道。 在他看来,铸造武器的大夏和大宛工匠,都应该去死! 有你们这样制造武器的吗? 你们要是用心制造武器了,怎么我的军队的武器,在汉朝人面前如此脆弱? 但他却忘记了,当匈奴西征时,他是如何欣喜若狂的赞美着这些工匠铸造的武器。 只能说,不能怪别人,只能怪匈奴和西域工匠的技术层级太低,文明程度太低。 而他们面对的,又是这个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强的军队中的王牌细柳营! “兰折野,你这个混蛋!”须卜当屠扭头看向兰折野的骑兵的进攻方向,大骂着:“还不赶快进攻?” 他知道,假如兰折野不能冲进汉军阵列,杀进汉军的核心。 那么,自己和系雩难,今天就要全军覆没了! 跑都没地方跑! ……………………………………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义纵举着千里镜,感慨着。 在汉匈交战到现在不过一刻多钟,但在汉军中军和右翼,已经是尸山血海。 匈奴人、汉军士兵,战马,相互交错,在这平原上,磊出了一又一个远一人高的尸堆。 最大的那个,甚至足足有一百余步长,六七十步宽。 在尸堆之上,幸存的士兵和伤员,持着武器,还在相互战斗、厮杀。 而在尸堆旁边,骑着战马,相互劈砍的士兵们则在为这个尸堆的继续扩张而贡献力量。 鲜血在大地上流淌,渐渐的在低洼处,聚成了一个又一个血坑。 刺鼻的鲜血味道,弥漫在整个空气里,有些心理素质较差的文职军官,现在已经吐的两脚软。 去年考举后才入伍的几个考举士子,更是望着前方的修罗场,手脚都软。 还有人喃喃自语着:“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先贤所言,诚不欺我!” 对于这些生长在温室,不识兵凶战危和民间疾苦的家伙们来说,眼前的一切,确实太过刺激和震撼了。 毕竟,书上的文字写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更为真实。 像什么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你以为是艺术加工? 错了! 这是现实描写! 义纵就记得很清楚,当初马邑之战时,在武周塞前,折兰人的鲜血最终在大地上汇聚出了一条血河。 那是他永世难忘的记忆。 所以,这些小清新们有此反应,其实很正常。 不过…… 义纵低头瞥了一眼道:“命令尔等一瞬之内回去工作,不然,本将当亲笔写退兵信!” 这就是勒令他们强制退出现役了。 这些人闻言,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强忍内心的恶心感。 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场景,却肯定将让他们终生难忘。 “虽然说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尔等也当知晓,圣人做五兵,所为何事?”义纵望着他们道:“以备豺狼虎豹,以护卫桑梓,以止暴而已,故我辈武夫,以止戈为己任,而欲止戈,则海内不得不混一,皆奉天子,此春秋之所谓大一统,此先贤之所谓大同也!” 这也是现在汉家贵族和高级将领的共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武痴,都是战争狂。 而战争给人的精神压力和心理压力,毋庸置疑,是极为深重的。 尤其是,文明程度越高的社会和阶层,对这些压力的感受就越敏感。 而诸夏民族自古就不是一个好战的民族。 即使是蛮荒时代,三王五帝之时,尚且有‘有苗故事’的传说。 舜帝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是以高层就想出了这个借口和理想。 我们作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更不是为了杀戮和征服。 我们是为了弭兵,为了和平而战。 只要世界大同,天下大一统,八荒之内,**之间,皆为汉土。 这样,战争不就自动消失了? 这样,人民不就可以永享和平? 如此,岂不就可以止戈了? 便如战国七雄,年年征战不休,百姓劳苦不宁,而在现在,四海无兵革,黎庶得安宁。 这就是武人的贡献。(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节 你要战!那便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将文职军官们训斥了一通,义纵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战场。 他举起千里镜,望向匈奴的精锐,绝对的主力胥纰骑。 此刻,这些可怕的匈奴骑兵,已经完成了绕袭的准备他们在一刻钟内,就在战场左翼,绕出了一个长达二十里的斜面。 “确实不愧是匈奴的第一精锐,单于的爪牙啊……”义纵将他们与折兰骑兵稍微做了下对比,最终他知道,这是一支在作战能力上很可能超过折兰人的骑兵。 而且,他们的武器装备,比起当初的折兰人,可谓是先进了一个时代。 折兰人用的武器,主要是原始的青铜铤和青铜小刀。 他们的弓,也是草原上常见的短弓。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马镫和马鞍,以至于在面对汉军时,只能被动挨打。 这些缺点,使得折兰人在汉军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但,现在的胥纰军就没有这些缺陷了。 “加强版的折兰骑兵吗?”义纵在心里想着:“若是歼灭了这支骑兵,匈奴的脊梁骨就要被彻底打断!” 汉军上次全歼折兰骑兵,结果就是,高阙之战,匈奴人望风而逃,许多关键地方几乎是一鼓而下。 而且,匈奴人再也不敢侵犯代北长城,只能绕远路,来这燕蓟一带。 若在此全歼了胥纰军,那岂非是可以在心理上,取得对匈奴的彻底优势? 千万不要小看心理优势带来的巨大战略优势。 想当年,巨鹿之战时,秦军威风凛凛,东方诸侯军队束手无策,只能抱头鼠窜。 即使是项羽率军来援,这些诸侯军队,在整场战役,都只是充当了一个人肉ob的作用。 那场战役诞生了无数个成语和典故。 其中,作壁上观,就是对这些诸侯军队的描写。 再向前数十年,秦国一统天下,多少军队在秦军面前是闻风而逃,不战而降的? 义纵很清楚,只要这一战全歼了这胥纰军。 那么未来,汉军在匈奴人面前,就将成为克星。 五千破三万,两千破十万,将不再是传说。 但,想要全歼这支骑兵,却也不能不付出代价。 “命令:胸甲开始具甲……”义纵挥手下令:“命令细柳营都尉准备迎敌!” 义纵现在麾下的总兵力,连同辅兵和隧营在内,总共约有两万三千人。 其中,南北两军四千人左右。 细柳营一万两千骑。 另外还有飞狐军留下的两个胸甲校尉部一千七百骑(满编两千)以及一个游骑校尉部一千余人。 除此之外,就全是辅兵了。 自然,这些辅兵算不得战力除非危机之时,谁会让伙夫和马夫上战场呢? 而且,即使到了危机时刻,这些人顶不了用。 正规军都败下阵来了,上辅兵也是送死而已。 是以,义纵手里头现在的可用兵力,也就是在大约一万七千到一万九千之间。 现在,他在右翼已经投入了三千七百骑,在中央则投入了南北两军的几乎全部主力。 他手里头大约还有一万一千骑左右。 在这些战力里,有四千骑,他是不会动的。 这是汉军的预备队,为了预防万一的生力军。 更是担负着最终给与匈奴骑兵致命一击的尖刀。 而胸甲骑兵,暂时也不能动。 还没有到他们出场的时候。 换句话说,义纵现在能用的兵力,也就六千骑而已。 刚刚好,与匈奴胥纰军的兵力相当可能要少个一千左右,但无所谓了。 因为,这支骑兵,是细柳营的老营! 几乎所有士兵,都有着五年甚至更多的从军经历。 军官层,几乎参与过从吴楚之乱到现在的所有战争。 可谓是真正的汉家精锐,久经沙场的铁军! ………………………………………… 当兰折野率领的胥纰骑兵,在战场上完成了绕行后,他勒住战马,观察战场的情况。 但,他怎么可能看的清楚整个战场? 这也是古典时代的所有军队指挥官要面临的问题。 战场太大了! 再牛逼的指挥官,即使是白起,孙武,也无法看到全局! 他们只能看到战场一角或者是战场表面的形势。 就如现在的这个汉匈战场来说。 从汉军左翼到汉军右翼,就足足有四十多里长,就算是义纵拿着千里镜,也很难看清楚所有地方。 至于兰折野,他看到的自然就只有影影绰绰的景象。 这让他非常高兴。 此刻,在他眼里,匈奴军队的情况不小好,而是大好。 在中军,黑鸦骑冲过了汉军防御深入其纵深数百步,两军杀成一团,尸体磊出一个个尸山。 匈奴骑兵却在不断前进。 既然是在前进,那肯定是战时顺利! 至于在右翼,他虽然看的不是很分明。 但至少,看得到,汉匈骑兵混战成一团,汉军右翼的兵力几乎全部被调动了。 那还等什么呢? 兰折野一扬马鞭,意气风发的下令:“伟大的狼神在注视着他的子民!勇士们,神国的七十二族美女在等待你们!冲锋吧!杀戮吧!” 胥纰骑兵们,立刻就被刺激的双目发红,心生亢奋。 他们人人都知道,单于已经开出了前所未有的赏格,杀一个汉朝人,抵得上十个大夏人! 而斩得军官,更是直升贵族! 即使战死,也可以回归狼神的神国。 太美妙了! “杀!”胥纰骑兵们狂吼起来,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杀戮! ………………………… 兰折野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在战场的正南方,虒奚一带的长城脚下。 匈奴单于军臣的使者,谦卑的拿着一支节杖,在汉军将士的怒目注视下,走到了设在一座山峦上的李广帅帐。 “匈奴使者拜见汉朝将军……”这使者双手拿着国书,敬拜李广:“奉吾主之命,特来与汉朝休兵弥合,解除误会!” 李广高卧帅位,微微笑了一声。 他记得很清楚,十八年前,他投军之时,匈奴人的嚣张气焰是何等高傲。 而如今,这匈奴单于却不得不遣使来跟他乞和。 对李广来说,匈奴人想乞和? 门都没有! 他还没杀够呢! 但…… 考虑到义纵主力正在战场上与匈奴骑兵作战,为了给车骑将军争取时间,他勉为其难的站起身来,笑道:“贵国真的要休兵?”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说道:“只是本将并无与贵国谈和的权力,不如这样?请等待本将向天子请示……在此期间,贵国与吾则沿战线停战……” 那匈奴使者顿时就日了狗了! 从此地到汉朝长安,哪怕是快马加鞭,至少也需要半个月! 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 即使这汉朝将军不耍诈,到时候汉朝皇帝一句:吾不用也! 这一个月岂不是白等了? 若换了以前,这使者真想拂袖而去,再开战火。 但在现在,形势比人强! 汉朝人不仅仅在战场上占据了绝对主动,更有一支精锐插入了匈奴的背后。 胥纰军、黑鸦骑、逼落骑,岌岌可危,匈奴的牲畜群也岌岌可危。 此刻,对匈奴来说,真真是危难之刻,存亡之秋。 一秒钟,都不能多等! 必须与汉朝达成协议,两国休兵,让汉朝人放自己回去! 为此,什么条件,他们都必须答应。 没办法,使者只好低眉顺目的笑道:“这……将军……将军既然愿意与我国和平,那么,还请将军放开道路,容小使前往要阳、白檀,通知蔽**队,以免产生不好的误会……” “误会?”李广哈哈大笑。 汉匈之间,匈奴人误会了汉朝几十年,难道就不能汉军也误会一下匈奴? “正是……”那使者挤出一丝比苦还难看的笑容,拜道:“贵国不是有句老话吗?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我国单于与贵国皇帝乃翁婿之好,贵国天子的夏夫人,正是我国北海阏氏……还请将军考虑周全……” “北海阏氏?”李广笑了一声。 这个事情,若换了别人,可能还真的会犹豫。 但李广可是出任过卫尉的! 他曾经亲眼见过,天子的宠妃夏夫人在上林苑之中训诫那些匈奴陪嫁奴婢。 李广,至今依然记得很清楚,当时,夏夫人是如此对那些奴婢说的:“我乃汉夫人,非匈奴阏氏,尔等皆为我之奴婢,自当如我一般,尽心尽力,侍奉汉天子,学习汉语言,遵守汉律法,不得有误!” 这就是一个当代的宣太后! 她会顾忌匈奴? 怕是恨不得匈奴去死! 因为…… 只有匈奴死了,她未来所生的皇子,才有机会角逐储君之位。 不然,一个匈奴立在那里,她的子嗣,永无机会! 甚至,还可能被牵连,被影响!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广拿这个事情来作秀。 他仿佛犹豫了一下,然后对那使者道:“既如此,请容我请示上官……” 使者此刻心里面却是有如杜鹃泣血。 他很清楚,现在,汉朝军队横亘在往来南北的要道上。 这使得北方的胥纰军、黑鸦骑和逼落骑全部跟匈奴主力分割开来了。 他们现在暴露在汉朝精锐的打击范围内,每多一刻钟,就多一份危险! 要知道,率军的可是汉朝的车骑将军啊! 那个杀人不眨眼,传说,每天都要吃三十个匈奴婴儿的恶魔! “敢问将军,需要多久?”他舔着脸,恭维着道:“若将军能够通融,我主愿意以一万头牛羊为谢礼!” “一万头牛羊?”李广嗤之以鼻。 莫说他本就不爱什么荣华富贵,便是真爱,区区一万头牛羊,就想收买他这个做过九卿,如今身负燕国中尉、渔阳郡郡守的两千石?汉家大将序列里的一员? 这也太看不起汉家的两千石了吧? 旁的不说,李广可是听说过,当年,馆陶长公主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之时,想通过她活动到两千石的列侯们,开出的价码可是三千万钱,两千金! 即使如此,能够如愿的也没有几个! 至于在现在,一个两千石郡守若拿出来拍卖。 李广保证,列侯封君们恐怕会将价码炒到一万万甚至更多的天价! 这一万头牛羊就想收买一个汉室九卿? 完全就是羞辱! 不过,既然匈奴人愿意送钱,他为何不拿? 他笑了一声,道:“那么,就请贵国马上将牛羊送来!” 他大马金刀的跨坐起来:“另外,再给本将送上等战马五百匹来!” “什么时候将东西送来了,本将就什么时候给贵国一个答复……” 那使者想了想,最终只能无奈的道:“诺!如将军所愿,小使立刻命人去准备将军需要的东西……” …………………………………… 此时,在战场上,匈奴的胥纰军,纵马狂欢,形成一个个看上去混乱无章,但实则彼此配合默契的阵型。 他们呼啸着,想要从汉军的侧翼,绕到汉军的身后去。 这实际上是在激将! 激怒汉军出战! 这也是骑马的特有语言之一,任何骑兵都能听懂有胆子吗?有胆子就出来一战!没胆子就给我蹲着,看我捅你菊花! 汉军当然不会怂! 卫驰骑着战马,拿着手里的骑枪,冷笑一声,道:“匈奴人想要战?那便战吧!” “传我的命令!”他举起骑枪,向前一指,说道:“匈奴灭亡,就在今朝!” “都尉有令……”数十骑传令兵立刻飞奔而出,他们沿着广阔的平原,在汉军的左翼骑兵阵列之前通过:“匈奴灭亡,就在今朝!” “万胜!”士兵们高声回答,然后纷纷翻身上马。 刹那之间,整个汉军的左翼,就已经杀意沸腾。 “出击!”卫驰将手一挥,他身后的战旗立刻前压,上百名轻骑,簇拥着他从山坡下奔驰下去,然后,整个左翼,六个骑兵阵列闻风而动,他们就像一把镰刀,就像一道海潮,直直的冲向了匈奴的胥纰军。 就在此时,汉军中军之中,战鼓声一下子就变得激昂起来。 在一个小山坡下,胸甲骑兵开始集合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节 射术的较量(1)【还债7.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兰折野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汉军骑兵的动作。?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都说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他满脸的亢奋:“就让我来试一下,是否如此吧……” “可惜,汉朝神骑不在,不然,我将在今日将这两个谎言全部撕碎!” 对于草原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传说。 兰折野一半信,一半不信。 他的兄长,兰陀辛在很早以前,就曾经与他说过,在汉朝有一种全身披甲,连马也披甲的骑兵。 那种骑兵就是汉朝神骑的前身,至少,跟汉朝的神骑有着密切关系! 总的来说就是,那是一支由人,而不是神组成的军队。 只要是人组成的军队,就一定可以击败! “我军向北十里,再与汉军决战!”兰折野高声下令:“消灭了这支汉军,我们再回头去冲碎汉朝人的大纛,取下那个车骑将军的级,再送去长安……” 汉匈交战,自马邑至今已有数年。 匈奴在汉军面前,一败涂地。 连堂堂右贤王也是一死一降,引弓之民的骄傲和荣誉被践踏到了泥浆之中。 孪鞮氏和匈奴的自豪,更是荡然无存。 他的兄长兰陀辛曾经矢志改变这个不利局面,为此,他大声呐喊,奔走游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匈奴上下终于明白了,假如不学习和引进汉朝的文化知识以及技术,就是死路一条的现实。 为此,他甚至不惜将自己的性命,送上祭台,用龙城的旧贵族们的鲜血来撼动匈奴国内顽固的守旧派。 他成功了! 匈奴上下,现在都知道,必须向汉朝学习。 即使是顽固如折兰,也用上了汉朝的马镫马鞍,装备了仿制汉朝的马刀和角弓。 哪怕是骄傲如胥纰军,也是如此。 但,兰折野却不是很认同自己的哥哥的判断。 他觉得,其实不需要这样! 汉朝人的文化、技术,学习也可以,不学习也可以。 只要击败他们,还怕学不到? 只要在战场上击败汉朝军队,撕碎他们的防御,烧毁他们的城市,鞭笞他们的百姓,弓虽女干他们的女人,汉朝人自然会害怕,会怯懦,然后就会跟过去一样,乖乖的对匈奴奉上他们的财富和技术。 现在,兰折野觉得,这是实践自己想法的大好机会! 只要在正面击败了汉朝人,打破了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 那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汉匈战争,将再次回到原点! 兰折野对此,信心十足!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只会逞强的蛮子。 事实上,任何一个匈奴的万骑长,都不可小觑! 他们都必然有着敏锐的嗅觉和高的战场判断力和决策能力。 不如此,根本无法统帅好军队,组织起攻势。 你要知道,哪怕黑叔叔,也曾经靠着弓箭,干垮过约翰牛的龙虾兵! 兰折野虽然狂妄自大,骄傲自满,但他却也不敢轻视曾经击败过折兰,横扫过整个幕南部族,让匈奴上下胆战心惊的汉骑。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让从前所有匈奴统帅都不敢做,也做不出来的决定他将自己的所有射雕者和准射雕者全部都集中了起来,让他们充当军队的核心,围绕在自己身周。 这样,他在瞬间就有了一把尖刀。 这把尖刀,锋利无比! 由过一千骑的神射手组成,而且这些神射手还精通白刃战。 每一个人都曾经在战场上至少杀死过五个以上敌人! 他们是匈奴前所未有的精锐! “勇士们,今天,我们应当让汉朝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无敌!”他高举武器,大声喊道:“伟大的狼神在庇佑着一定能够击败汉朝人!” “伟大的狼神啊,请保佑我们!”胥纰骑兵们纷纷回应。 此刻,他们的士气高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特别是那些射雕者,更是神态嚣张,目空一切。 假如说兰折野是一个一半正常一半神经病的疯子,那他们,就真的是全都是疯子、战争狂了。 有射雕者亲吻自己弓箭上铭刻的双头白狼雕刻,祈祷着道:“伟大的狼神,假如你能保佑我杀死十个汉朝人,那我就必定为您献上一个美貌的西域处女……” 更有人拿着小刀,划破自己的面颊,在脸上,划出了一个象征着杀戮的标记。 这是胥纰军之中笃信狼神的信徒在大战之前的必做功课。 这寓意着,他必用敌人的血来取悦神明! …………………………………… “匈奴人在北撤?”卫驰带着自己的军队,跟着匈奴骑兵,一路北上,他微笑着:“这些蛮子倒是不蠢!” “小心胥纰骑兵里的射雕者!”卫驰吩咐左右:“传令各部,现射雕者,立刻紧急规避,让弓骑兵做好对射准备!” 在此战之前,汉军上下,就都已经被告知了,自己的敌人中可能存在大量射雕者。 自然,汉军也做好防御射雕者的准备。 就如卫驰所部,伍长以上的军官,都已经在皮甲之内放了护心镜。 同时,人人都戴上了头盔。 毕竟,射雕者是现在匈奴骑兵唯一可以对汉军形成压力的兵种。 这些可怕的射手,哪怕遇上胸甲部队,也可以有所挥! 而在胥纰军之中,射雕者的比例,高的惊人。 最保守估计,至少有五百名射雕者以及不小于次数的准射雕者。 这些人的射术,太可怕了! 不过,不止匈奴人有神射手,汉军也有! 譬如卫驰麾下就有两个弓骑兵校尉部! 这两个校尉部,可不是一般的骑兵! 他们是细柳营精挑细选,并且通过严格训练锻炼出来的骑兵。 他们的优点和特长,就是骑射! 而且,射术并不亚于匈奴的射雕者。 甚至可以说,哪怕是一个普通士兵,也比的上匈奴的射雕者。 毕竟,汉匈两国的体制和社会完全不同。 匈奴人想要训练一个射雕者,不仅仅需要运气,还需要有天赋。 而汉军想要一个神射手,在现在来说,只需要有天赋即可! 谁能比得上今日的汉家国力? 要知道,仅仅去年一年,这两个弓骑兵校尉部就在上林苑的靶场内射烂了三千多个靶子,两千多个木人,还射废了四千多把弓,射的箭矢过一百万! 平均每个士兵每天会射出三十箭! 而这样的训练,这些骑兵已经持续三年了! 这样的训练量,谁能比得上? 匈奴人能有这么阔气吗?有这个条件吗? 唯一让卫驰担忧的,只是这两个弓骑兵校尉部的经验。 因为,在今天以前,他们还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见识过鲜血和尸骸。 于是,他特意策马,来到那两个弓骑兵校尉部的队列之中,问着士兵们:“诸君,你们紧张吗?” “回禀都尉,为社稷而战,我们不紧张!”弓骑兵校尉萧宸立刻就迎上来,笑着代表了士兵们回答。 卫驰横了这个家伙一眼,此人在细柳营里是出了名的滚刀肉,传说入伍前,曾经是个术士。 元德二年在关中招摇撞骗时,被人给狠揍了一顿。 据说,正是那一次使他意识到,骗人没有前途,唯有掌握武力,才是王道,于是跑去参军。 在军队里,他靠着脑子活,数学好(神棍们一般数学都不错)以及练兵有一套,善于安抚和鼓励士兵(能不善于吗?每一个神棍都是心理学博士),所以他一路升到了细柳营的校尉。 不过,人家也不是没有真本事的。 尤其是那一手射术,在整个细柳营,都算得上顶尖。 他曾经在演练中创造过在一刻之内射中二十个移动木人的级记录! 不过,此人的江湖习气,还是有些重。 总是喜欢自做主张,所以,卫驰不是很喜欢他。 “萧校尉,本将没有问你……”卫驰将这货放到一边,骑着马,靠近一个明显非常紧张的士兵,问道:“你为何紧张?” “放松下来,就当这是一场演练就好了……”卫驰笑着安慰道:“不过,这与演练不同,此战,杀敌是可以立功的,而立功,则可以换来五铢钱、爵位、地位甚至是妻妾!” “回禀都尉,俺正是因此而紧张……”那士兵却是答道:“此战,俺若不能多杀敌人,那俺家中父母大人和族中的叔伯大人,恐怕都要失望,俺害怕无颜回去见父老……” 卫驰闻言微微一愣。 紧接着,更多的士兵的回答,也几乎都是如此。 这让卫驰惊讶无比。 他曾经在马邑之战时,见过无数战前紧张的士兵,但那个时候,士兵们担忧的都是胜败和敌人的可怕。 但在今天,汉军士兵们却是为了自己不能多杀敌,不能立功,因此无颜回家面见家人亲朋而紧张…… 这真是……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士兵们既然都是为这些事情愁,那就说明,他们在面对敌人时,必定不会失误。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军功,都需要功勋。 用军功和功勋来告慰家中父母,让妻儿欢笑,让族中崇拜。 “做的不错!”卫驰骑着马离开,临走前,他将萧宸叫过来,勉励道:“萧校尉继续努力!” 这是他第一次夸赞萧宸。 因为他知道,这肯定是萧宸干的好事。 在细柳营里,也唯有萧宸可以做到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舍,就让士兵们如此的……好战! 而这样的人,卫驰知道,只能说前途不可限量! ………………………… 这个月月票好像欠了三十多章…… 咳咳~ 我必须得非常努力,才能还清了~ 嗯等下还有~(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节 射术的较量(2)【还债7.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胥纰军在稍微北撤了十里后停了下来。 说是撤,其实不是后撤。 这支骑兵,一直是正面对着汉军,只不过稍稍将其队列向北拉出了一个圆环而已。 现在,他们面朝汉军。 同时,让战马稍稍恢复一下体力,毕竟,他们方才驱策战马奔跑了差不多七八十里,许多马匹都已经有些出汗了。 不过,他们的战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战马。 所以,只是稍稍恢复,就可以让战马重新充满活力。 卫驰望着匈奴人的军阵,嘱托部下:“尽量不要伤害战马……”他舔了舔嘴唇:“这可都是宝贝啊!” 匈奴的胥纰骑,也就是所谓的白狼骑兵,总兵力过七千! 这是一支标准的单于王庭主力万骑的配置! 七千骑,就是至少七千匹好马倘若能够歼灭他们,那么算上备用马匹,起码上万良种马。 足可有力的补充汉家的牧场里的良马种群数量,为未来胸甲骑兵的建设添砖加瓦。 “诺!”左右都是领命。 不过,战场上兵凶战危,其实没人能顾及得了马匹。 即使是千里马,在这个修罗场上,其实也只是一匹马而已。 无非就是汉军会稍微注意一下,尽量不会盯着马射。 仅此而已! ………………………… 而在此时,汉军的中军和右翼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 汉匈两国的骑兵,相互交错,彼此厮杀。 尸山越来越多,以至于有些尸山,居然挡住了后面的骑兵的路,甚至于让人根本不知道,尸体堆后面的是敌人还是战友同袍。 特别是在右翼,须卜当屠和他的骑兵,都很清楚,这一战,只要败了,那么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甚至连尸体都不会被放过! 汉朝人会将他们的脑袋挂到车辕上,在各个城市展览,他们的尸骨,会被挫骨扬灰,他们的一切都会被抹杀! 他们只有一条路跟汉朝军队拼命! 虽然拼命的结果很不理想。 哪怕是他们拼死作战,舍生忘死,但,他们却也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为了杀死一个汉朝士兵,至少有三个逼落骑兵战死! 而汉军的第三排骑兵,却又围绕在外围,不断游射,他们的射术精准而有力,逼落骑兵们根本难以防御。 一个个士兵不断掉落下马,甚至还有贵族被直接射死! 好在,逼落骑兵还有一些人数的优势。 这让须卜当屠看到了一些希望若是可以冲破汉骑的拦截,那么,他的骑兵就可以从右翼凿穿进去,与黑鸦骑回师,然后集合成一股力量,彻底搅乱汉军的阵型。 然而,现在,须卜当屠并不知道,系雩难的骑兵,正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 ……………………………… “神骑……” “天神在上!汉朝神骑!” 中军激战正酣,系雩难已经杀的癫狂。 没有办法,他现在已经落入了陷阱! 是的! 一个天大的陷阱! 现在,他的前进之路,被那些举着举刀的汉军步兵在狭小地域挡住。 尽管他的骑兵奋勇向前,冒着汉朝的弓矢火力,冲撞过去。 但可惜,只是将那些步兵逼退,打到现在,对方依然还有两百人左右的军力。 而匈奴骑兵取得的进展,不过是再深入了两百步而已。 但这却已经是极限,再也动弹不得了。 因为两翼,汉朝的骑兵包抄过来,与他的军队展开了混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要敢退,立刻就会雪崩,乱军之中,将近五千人的黑鸦骑,最终可能只有几百人可以逃脱。 而系雩难不敢保证,自己就是那几百分之一。 此时,前排的惊慌叫声,让系雩难清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向前看去。 只见在汉军巨刀兵(陌刀兵)身后大约五百余步的地方,一个让胆战心惊的怪物,正在集结。 “神骑!”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这支军队的名字! 自马邑之战以来,整个草原都在传说着这支汉朝无敌骑兵的强大和利害之处。 在传说之中,这支汉朝骑兵,是天神的天兵下凡,专门来协助汉朝神皇征服世界的神之骑兵。 他们无所不能。 可以召唤雷霆,呼唤狂风。 他们能让大地开裂,让火山爆。 他们可以命令河水褪去,可以指挥日月升降。 高阙之战后,无数人声称,他们亲眼看到了汉朝的神骑念咒做法,召唤陨石。 陨石从天而降,将不可能被攻陷的高阙塞砸毁。 匈奴七十年经验毁于一旦,左大将呼衍当屠几乎是夹着尾巴,逃出了榆林塞。 匈奴人将过三十万的人口,一百万的牲畜群丢给了汉朝。 在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大量的怀孕女奴和婴儿。 有匈奴贵族感叹自冒顿大单于以来,匈奴的霸权,一朝尽丧! 甚至就连西域诸国,也流传起了汉朝神骑的传说。 更有人言之凿凿的说一支奉了汉朝神皇命令的使团,从某国境内通过,遇到一段激流,使团险些全体被河水吞没,关键时刻,使团的正使取出汉朝皇帝的诏书,对着河水大吼:我乃大汉天子钦使,河中水神妖魔退去! 于是,原本的激流旋涡瞬间平复。 甚至,大河河水自动向两边退去。 有人亲眼看到,河中的乌龟鱼虾,在河床底部,组成了一条欢迎的走廊。 汉朝使团从河道之中徒步走过,每前进一步,河水就自动将其后续的河道填补。 等汉朝使团渡河,整条大河重新恢复了激流湍急的原状。 当地百姓闻之,皆以为神,纷纷前去朝拜。 该国国王甚至不惜得罪匈奴,也要派出军队,一路将他们护送到国界处,还送上向导和干粮饮水。 汉朝使团感念此国国王的亲汉之心,于是,将一份汉朝皇帝的手书诏命留给他,嘱托他:“倘事有缓急,既以此诏,阻匈奴问罪!” 果然,其后有匈奴骑田的贵族跑去兴师问罪,兵马在其国王都下陈列,其国人心惶惶,人皆为必死。 国王手足无措,正好有一大臣提出:“前次汉使遗有汉天子诏!大王如今事遇缓急,何不拿出来,或许有奇效!” 于是国王取出那封诏书,将之贴到城楼上。 说来也怪,诏书贴上城墙,匈奴骑兵居然一轰而散。 有人传说,当时匈奴兵马正要攻城,但关键之时,那诏书之中射出一金人,金人直抵匈奴大军上空,勒令匈奴人退兵,不然就以烈火将他们烧死! 从此此国国王,就在王宫之中,为汉天子立祀,日日焚香祭拜,口称:下国小王某某敬拜天朝圣皇。 此国于是连续多年风调雨顺,人畜平安。 此事,在西域传的沸沸扬扬。 系雩难虽然知道是假的,纯粹是流言。 但此刻,他却不可避免的颤抖起来。 神骑啊! 盛名之下,岂有假? 折兰人的败亡,总不会是假的吧? 系雩难可是见过无数个逃亡的折兰败兵,也与那些被赎回来的折兰贵族交谈过。 在这些人的嘴里,汉朝神骑,即使不是天兵天将,恐怕也是地狱来的使者,冥王的部下,索命的恶鬼! 折兰人拼死,也未在战场上伤到过他们一根毫毛! 甚至那些溃兵回来后,许多人只要一问汉朝神骑的作战方法,就全都疯了。 而这些事情,系雩难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这让他在这个瞬间就颤抖不已,整个人都几乎控制不住,想要逃跑。 而黑鸦骑兵们虽然没有跟系雩难一般如此不堪,但却也都是一愣神。 在战场上走神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 我刚刚看了一下,现在是6878票,也就是34章,算上魏无忌萌主的三章,上个月欠的六章,一共是44章,现在已经还掉7章半,还欠34章半~ 你们狠!(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节 毁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仅仅是在这个刹那,汉军骑兵,就突入了匈奴骑兵的阵内过十步! 虽然说,骑兵作战,经常一不留神就可以冲出几十步甚至上百步。? 但…… 汉军的这次突入是整体突入。 相当于将匈奴骑兵的活动空间挤压了十余步,而这十余步的距离,让黑鸦骑付出了血的代价。 转瞬之间,它的整个前排几乎被打光了! 还不止如此,等系雩难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惊恐的现,汉朝骑兵正在准备凿穿作战! 什么是凿穿? 通俗的来说,就是穿插,形象的来说,就是分割。 数支汉骑,在后方弓弩部队和前排陌刀兵的掩护下,一路向前,意图将黑鸦骑分割成数个互不联系的部分。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支的进军路线,瞄准的就是系雩难所在的地方。 这让他惊恐万分,沮丧无比。 “走!突围!”系雩难大吼一声,带上自己的亲兵,就要突围。 而事实上,在这个时候,整个黑鸦骑的作战力量在事实上已经崩溃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被吓傻了! 自开战至今,不过两刻钟,黑鸦骑兵至少有过一千人战死! 这几乎占了整个黑骑骑兵力的五分之一。 最最重要的是死的全部是最勇敢,最有经验,战斗力最强的人。 这也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惯例。 一支军队,通常都是勇敢者死光了,剩下的胆小鬼,就开始抱头鼠窜。 黑鸦骑能坚持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但它终究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也找不到坚持的理由了。 前方,汉朝神骑列队,正在蓄势待,而自己的跟前,汉朝骑兵秣兵历马,正准备将他们彻底分割包围。 再不跑,肯定是死路一条! 系雩难只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聪明人。 然后,聪明人越来越多。 许多贵族都是忽然勒住马匹就转身逃跑。 但逃跑的人实在太多了。 特别是那些已经被神骑吓傻,又目睹了汉军骑兵的狂猛攻击,瑟瑟抖的骑兵们,根本不管不顾,将老爷们的逃生之路,堵得死死的。 “滚开!”有贵族抽出马刀,对着自己身前的骑兵就是一顿猛砍:“下贱的奴才,居然胆敢阻拦我伟大的的道路!” 面对自己的贵族的屠刀,这些匈奴骑兵甚至不敢反抗,只能选择让开。 没办法,谁敢反抗主人? 不要命了吗? 但也有不怕死,不惧强权的人开始反抗。 在生死面前,这些骑兵不再对主人惧怕,他们反身抽出武器,冲向了自己的主人,然后将他的脑袋割下来,高高举起。 “黑鸦骑安可离,斩匈奴骨都侯于此!”有人举着一个头颅,策马迎向正在前进的汉骑,翻身下马,跪拜在地:“小族下奴,久慕天朝威严,愿归附天朝,为汉走狗!” 这种人当然立刻就得到了汉军军官的赞许。 然后,效仿者纷纷出现。 有匈奴贵族不甘心失败,想要带领部下抵抗。 但结果,却被一把从身旁挥出的马刀斩落下马,这贵族掉落在马下,回看去,现自己从前信赖的一个奴隶,视为手足一般的亲信,正在擦拭着带血的马刀。 “你为何背叛我?”贵族喃喃问道。 “蠢货……”却听得那个骑在马上的亲信嗤笑着:“草原上的真正强者,今天已经决出了!伟大的汉天子,至高无上的天单于,授命于天神的神皇!” 这亲信带着这个贵族的部下,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脖子,将他头颅割下来,高高举起,然后全体跪到地上,高声喊道:“伟大的天单于万岁!” 贵族无神的双眼,瞪视着整个战场。 假如他还可以看到,那么,他必然会现,在此时,黑鸦骑,这个匈奴王庭的万骑,已经成为历史。 方圆数里,在尸山血海之间,一片混乱。 上千人如同散去的燕雀,奔跑在广阔的原野之中,拼死逃命。 而剩下的,则一个又一个的跪了下去。 战场上,原先的喊杀声渐渐停歇下来。 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高呼。 “伟大的天单于万岁!” 无数骑兵,举着一个个贵族的级,如同哈巴狗一样,在汉骑面前摇尾乞怜。 甚至还有大贵族,脱下自己的帽子,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到汉朝骑兵面前,将额头深深的贴到满是鲜血的土地上,口称:“天单于威严昭昭,小奴敢不臣之?” 而那面黑鸦骑曾经的象征,老上单于亲自赐给的大纛,此刻,已经倒伏在一座尸山之前。 几个骑兵跌跌撞撞的跑向那面大纛,然后,就为了争抢这面可以献给新主人的宝物而相互厮杀。 最终,一个胜利者拿着手里的武器,提着几个竞争者的脑袋,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血污,他就兴奋的举起那面大纛,高喊道:“天单于!奴才为您斩得匈奴黑鸦骑大纛!” 系雩难带着他的亲兵,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了三十里。 然后,他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战场。 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的聪明和机智。 因为,战场已经平复了下来了。 一个又一个匈奴人牵着战马,在汉朝骑兵的监视下,朝着后方走去。 他们的武器,全都被丢在地上,然后堆出一座座金属的高山。 在这个瞬间,系雩难忽然泪流满面,他哭着说道:“冒顿大单于,老上大单于,五十年心血一朝尽丧……匈奴亡了……” 他看向自己的亲兵们,招呼着道:“跑吧!都跑吧,回到草原,去告知所有人,以后,千万不要再冲汉朝的军阵!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至于胥纰军? 系雩难不觉得,这支所谓的匈奴王牌在汉朝神骑在侧的情况下,还能有所作为! 他们的下场,应该跟自己一样。 最终,必然将变成丧家之犬,就如同遇到天敌逃命的雀鸟,能够留下一条命,他们就应该去给天神上香了! 毫无疑问,黑鸦骑的瞬间崩盘和崩溃,立刻就坑苦了逼落骑兵。 须卜当屠甚至都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仅仅在半个时辰以前,他还想要凿穿汉军右翼,与黑鸦骑回师,然后再在汉朝的阵列里制造混乱。 但在现在……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哪怕是他的角度看的不完全,但他也知道,黑鸦骑已经完蛋了。 汉军的中军,现在都已经开始恢复平静。 而此刻,逼落骑兵们,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汉骑的骑兵,不断追逐他的军队。 这些人完全疯了! 须卜当屠曾经亲眼看到一个汉军士兵,尽管他的身上伤痕累累,连头上都已经流血不止,但他依然疯狂的扑向了一个匈奴骑兵,然后将他从马上扑下去,在地上翻滚起来。 用拳头,用牙齿,甚至用脑袋,将那个逼落骑兵杀死。 在战斗中,那个汉军士兵甚至将自己的敌人的眼珠子都抠出来了…… 他在得胜后,就像一个疯子一般仰天长啸。 这场战斗的残酷程度,已经远了战争的范畴。 这不像战争,倒像是一场复仇的仇杀。 为了复仇,汉朝人已经放弃了一切他们曾经遵守并且为之骄傲的准则。 其中,就包括了不杀降。 须卜当屠就亲眼看到了一个已经被汉朝打的丧胆的逼落贵族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对手的宽恕。 但迎接他的,却只是一把锋利的马刀。 他被汉朝人毫不留情的剁成了碎片! 也正因为如此,逼落骑兵才能坚持到现在。 因为,他们现在很清楚,自己逃不掉了。 他们更清楚,汉朝人只想要他们的命! 他们拒绝接受任何逼落骑兵的投降,他们如同疯子一般,只想杀光逼落骑兵! 现在,须卜当屠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兰折野的胥纰军了。 他向着天神,向着萨满祭司们曾经宣扬的所有神明祈祷:“天地的诸神啊,请保佑胥纰军战胜汉朝人!” “若胥纰军可以战胜汉朝人,我必向诸神奉献我得所有!” 至于逼落骑兵? 现在,还活着的三千多人,只能选择在战场上环绕成一个圆环,与包围他们的汉朝骑兵战斗。 这是骑兵最蠢的战斗方式因为这等于放弃他们的机动性来追求防御。 甚至,让他们成为了汉朝骑兵射手的活靶子。 汉军的骑兵只需要不断的游射就可以一点点的消磨他们。 等于说,他们是在用命来换时间。 但逼落骑兵不得不如此。 跑? 跑不掉! 现在,他们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三千多不过四千的敌人。 而是至少八千人的汉军! 这些汉朝军队的士兵,很多人甚至只是拿着一根木棍或者铁锹就跑来了。 无疑,这些是汉朝的辅兵。 他们现在正在逼落骑兵的末日然后,这些辅兵就会冲上来,将他们的尸体切碎,抢个零件回去就跟半个月那支三百人的逼落骑兵小队在长城内遭遇的语言。 这些汉朝人,会将他们的血肉拿回去祭奠他们的先人。(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节 决战(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兰折野骑在战马上,双眼猩红,犹如野兽一般,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前方。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远方的汉军骑兵阵列。 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就在刚刚,就在方才,大约两刻钟前,胥纰军的白狼骑兵与这支汉军的先锋,做了一次骑兵日常的‘交流’。 大约两百名白狼骑兵与一支约莫三百人,绝不过四百的汉军先锋,在前方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而在现在,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偌大的草皮上,随处可见倒伏的人马尸体。 数十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主人已经死去,在原地哀鸣、低嘶,舔舐着主人的身体。 兰折野低下头,看着一个跪在他面前,连话都不敢说的骨都侯。 这是胥纰军里向来以勇悍著称的一个骨都侯。 他曾经在征服大宛的战争中,第一个登上仑头城,第一个登上郁成城,第一个登上贵山城。 斩将夺旗,屡立战功。 他更曾经在对大夏和康居的征服战争里,多次一马当先,冲破敌人的阵列,将其主将的级取下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但他现在却失去了一切荣誉,就像一个最怯懦的奴隶一样跪在兰折野面前,瑟瑟抖。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辫子彻底的披散了开来,他曾经无坚不摧的马刀,则已经断裂称为了两截。 更重要的是他当了逃兵! 他在汉朝人面前,丢下了他的部下,狼狈的逃了回来。 “拉下去,剥了他的皮……”兰折野冷冷的说道:“狼神永不宽恕怯懦者!” “遵命!”立即就有武士上前,拖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骨都侯往外走。 萨满祭司早已经在前方等待了。 这也是胥纰军的传统。 逃兵,不管是谁,都不可饶恕! 必须用死亡,而且是最残酷的死亡来震慑全军。 那个骨都侯忽然挣扎起来,他大叫着:“主子!主子!您听我解释……汉朝人,不可力敌啊……” 他回忆起不久前的那一次战斗,整个人都心有余悸。 他不是故意弃军而逃的。 而是假如不逃,那一个人也跑不掉。 那些汉朝骑兵会魔法! 哪怕是现在,这个骨都侯依然记得清楚,当时在战场上,他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那些汉朝人…… 那些可怕的骑士…… 他们的战术,完全碾压了胥纰军。 他们的马刀长而锋利,在劈砍之中,轻而易举的就将他的部下的马刀给劈开,甚至是斩断! 更可怕的是,这些汉朝骑兵还装备了一种轻便的手弩用于近战。 很多白狼骑兵,就是被这种手弩射下战马。 仅仅是一个照面,他就损失了三十余人,而对面的汉骑只有一人落马…… 其后的贴身肉搏,更是让他毛骨悚然。 汉朝骑兵,无论是劈砍还是格挡,都仿佛练习过千百次一般。 他们甚至轻而易举的闪避了自己的攻击,然后将他们的马刀劈砍过来。 仿佛……仿佛就像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那样做……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明白了。 这种近身肉搏和对冲,哪怕是胥纰军,即使是白狼骑,也不是汉朝人的对手。 但…… 无论这个骨都侯如何求饶,如何呼喊。 兰折野都是面不改色。 直到他被架到了一个刑具上,萨满祭司们拿着刀子,划破他的皮肤,他出震天的惨嚎。 兰折野也是无动于衷。 萨满祭司们在活剥人皮方面的技能,自然早就已经点满了。 很快,这个骨都侯就变成一个在刑具上蠕动的血人。 而这一切才仅仅过了半刻钟而已。 兰折野骑着战马,来到他的士兵,伸手取出自己背上的角弓,立刻有人将一支箭矢递给他。 那是一支人皮裹着的箭矢,人皮上还沾着温热的血气。 很显然,这是那位骨都侯的皮。 兰折野张弓将之射向远方,那个无数死者的战场,冷然道:“伟大的狼神,不需要怯懦之人,战场上,无令而退者,皆如此人!” 胥纰军上下,无不震怖。 兰折野回过头,看着那个还活着,还在蠕动的血人,轻声说道:“为了大匈奴,只能委屈你了……” 兰折野自是看得仔细。 在方才,这位骨都侯其实尽力了。 而且,他做的选择非常明智。 至少,他带回了一百多人,而不是被汉朝人全部杀死在那里。 但,他选错了时机。 也选错了地方。 抬头远眺战场,兰折野看到了,黑鸦骑正在溃散,汉朝人已经击败了这支王庭万骑。 这是兰折野在战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这意味着,汉朝中军已经可以腾出手来,集中力量来对付他了。 而这个时候,这个骨都侯居然没有选择在战场上死扛,而是逃跑。 无疑,他撞到了钢板上! 兰折野只能拿他的命来震慑部下,用恐怖来弹压。 毕竟,兰折野知道,他能够看到,其他人也可以看到。 在这个时候,黑鸦骑的败亡,会使得胥纰军出现军心动摇。 “我军只有一次机会……”兰折野在心里想着:“那就是击败眼前的这支汉军!” 黑鸦骑既然都已经提前败亡了,那么逼落骑兵恐怕也离败亡不远了…… 要知道,在王庭诸万骑中,逼落骑兵的战斗力是垫底的。 这支骑兵能够成为单于的直属万骑,完全是因为萨满祭司的要求。 政治意义远远大于他们的战斗力。 所以,兰折野知道,一旦汉朝在右翼也解决了战斗。 那么,自己再想走,就那么容易了。 起码要丢掉一半兵力,才有可能摆脱汉朝人的追击。 而且,即使真的摆脱了,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汉朝的偏师已经袭击了要阳后方的匈奴辎重基地,甚至可能已经占领了要阳。 他就算是跑,也不过是从一个陷阱跑向另外一个陷阱罢了。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渡过要水,穿越崇山峻岭,去跟军臣汇合。 但……那样的话,汉朝人肯定会衔尾追杀,这数百里的道路上,胥纰骑兵将十不存一。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中求活! 就像他哥哥兰陀辛曾经跟他讲过的一个汉朝故事一般。 当年,汉朝开国皇帝的死对头项羽,在一个叫巨鹿的地方,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毅然决然,破釜沉舟,带着没有后路的决死士兵,硬生生的击败和战胜了强大的敌人。 项羽可以做到,兰折野相信,自己也行! 因为…… 他还有王牌! 他的射雕者! “毒野力!”兰折野叫着一个骨都侯的名字。 立刻就有一个身材不过五尺三寸,看上去就像一个侏儒的匈奴贵族骑着马,来到他的面前:“主人!您有何吩咐?”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侏儒。 事实上,哪怕是在胥纰军之中,这个侏儒也是一个狠角色。 有人传说,他曾经亲自杀光了他出生的氏族仅仅是因为,氏族的人在少年时嘲笑过他。 而更多人则亲眼见过,这个胥纰军的骨都侯是如何虐杀那些敢于蔑视或者轻视他的人。 他唯一尊敬和服从的,大约也就只有兰折野了。 因为兰折野从不嫌弃他的相貌和身材,甚至还曾经将自己的宠妾送给对方玩了三天…… “我命令你,带着你的本部和雕渠难的本部,一会给我拼死挡住汉朝人的骑兵贴身……”兰折野缓缓的对他道:“有问题吗?” “伟大的主人,没有问题……”毒野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跪下来说道:“只要奴才活着,汉朝人就休想接近您!” “好!”兰折野点点头。 他又叫来几人,布置任务,都是命令他们预防和组织汉军轻骑冲击自己本阵的任务。 通过刚才的接触,兰折野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想要战胜汉军,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他和整个匈奴的骄傲射雕者! 将近一千的射雕者和准射雕者组成的骑射群,足以用弓矢撕碎一切敌人! 兰折野就不相信了,汉朝人可以在骑射上越自己! 但他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旦汉朝人解决了逼落骑兵,那么,自己就将失去最后的机会! 他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解决战斗! …………………………………… 就在兰折野在布置任务时,卫驰则拿着千里镜,远眺着匈奴人的动静。 “这些蛮子,这是在吓唬谁呢?”卫驰看着千里镜里那个血肉模糊还在蠕动的血人,摇了摇头。 在他眼里,匈奴人此刻已经是黔驴技尽,垂死挣扎而已。 “将军……”一个亲兵骑马过来,禀报道:“中军传来将令,车骑将军要求我部拖住匈奴胥纰军,不可让一骑走脱!等待主力解决完鬼骑后,再全歼这支匈奴精锐!” 卫驰闻言,点点头,答道:“回复车骑将军:末将誓死从命!” 这胥纰军,卫驰现在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其战斗力的根底了。 确实是匈奴军队里的佼佼者方才的那一次接触作战,让卫驰印象深刻。 细柳营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难缠的对手了。 尽管最终汉军战胜了对手,但,那是靠着两倍以上的兵力和强大的近战火力达到的目标。 一旦集团混战,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即使战胜了对手,却也可能是一场惨胜。 卫驰可不想将细柳营的老营精锐尽数葬送在此。 这样,即使他胜利了,他的良心也会一辈子难安。 况且,卫驰很清楚,消灭胥纰军,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缴获那些良马、宝马。 这些,可是真正的宝贝! 特别是那些大宛马,价比千金! 万万不可让他们跑了! ………………………… 中军之中,义纵望着远方的卫驰所部的旗号摇曳,他看明白了卫驰的回复,转过身子,对自己的亲信大将秦牧说道:“秦校尉,请足下率领两千轻骑,自侧翼迂回到匈奴胥纰军的背后去,扼其归路!” 打到现在,义纵已经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了。 但匈奴人却很可能掀桌子。 而,义纵很清楚,那些大宛马的度。 毫无疑问,这是现在他的军队无法跟上的度。 假如匈奴的这支精锐要跑,若没有人拦着,恐怕还真的能跑掉! 义纵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牧闻言,拱手道:“诺!” 然后,他就策马向后,一挥手,两千骑随他而动,越过中军的尸山血海,循着黑鸦骑败逃的路线追过去,做出追杀的模样。 望着秦牧远去的身影,义纵夹了一下马肚子,对一个传令兵说道:“派人去催促张都尉,半个时辰内,必须解决逼落骑兵!” “本将再遣一千骑,前去支援!” 相较于胥纰军,这逼落骑,就是一块进了嘴的肉。 义纵的习惯,向来就是先吃到嘴的肉。 不过,考虑到匈奴胥纰军声名在外,而且,这又是一支比当年的折兰骑兵装备更精良,对匈奴更重要的骑兵。 为了以防万一,义纵下令:“命令胸甲各部随本将出击!” 想要消灭胥纰军,义纵很清楚,非得用胸甲不可。 倒不是其他部队打不过。 而是,这样做很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要知道,就在刚刚,义纵已经得到了南北两军的初步战损报告。 这一战,南北两军斩一千五百余级,捕虏生擒匈奴自骨都侯以下两千人。 但自身,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将近五百人战死,一千三百多人负伤! 这还是现在初步估算的结果,一般来说,在战后清点损失,阵亡人数至少会增加一两百,甚至是三百! 基本上,现在汉匈主力的战场交换比大约在一比三点几。 看上去,汉室是占尽上风。 但你要知道,这可是汉室主力啊! 每一个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好男儿,一个家庭的顶梁柱,甚至是全家人的希望! 作为统帅,义纵先要考虑的获胜,然后就是带着将士们平安回朝。 打一个黑鸦军,南北两军这样的精锐,都出现了如此大的伤亡。 胥纰军呢? 义纵可不想回去以后,无颜面对关中父老。 去年的高阙之战,灞上军和棘门军打残,关中一片缟素的悲剧,不能再上演了。 况且,胸甲骑兵,本就是为了胜利而存在的骑兵! ………………………… 每个月月初,总是不想码字,不知道为什么~唉~(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五十节 决战(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战场之上,兰折野已经完成了作战部署。?? 他将自己身上的狼皮外套彻底撕下来,丢在地上,骑着战马,从他的军队面前走过。 这里,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千骑了。 但是,这一千骑,兰折野确信,他们会世界的噩梦! 他们的马鞭,曾经鞭笞了整个西域三十六国,乌孙昆莫猎骄靡,大禄、昆盾等高层的脑袋,都曾经在这些勇士的马鞭下翻滚。 他们的马刀,曾经惩戒了整个西方。 大夏王被吓得瑟瑟抖,月氏五翕候在他们面前跟兔子一般,跑的没影,康居人跟塞人,诚惶诚恐,膜拜顶礼。 他们的弓矢,更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即使是当初,汉朝人的弓弩部队,也从未在这些可怕的骑兵面前逃得过好。 五入雁门,三破北地,火烧回中宫,让烽火在汉朝的长安出现。 这都是他们的杰作。 而现在,他们变得更加强大了。 看看他们的战马吧! 哪一个骑的不是这个世界最好的战马? 高大神俊,度奇快,瞬息之间,就可夺人性命。 尤为重要的是,白狼骑士们的骑术,因这战马而可挥到极致。 当初,在俱战提城下,大夏五千巨盾步兵列阵,两翼的康居和月氏骑兵严正以待。 匈奴各部轮番冲击,始终不能破阵。 关键时刻,正是胥纰军从侧翼猛烈冲击。 快如闪电的骑兵,甚至在康居人和月氏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直接冲入他们的阵列,从左到右,直接凿穿。 无论是康居人还是月氏人,或者大夏的步兵方阵,全都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瞬间崩盘。 数不清的人哭喊着跳入河水之中,更多的人跪地请降。 大夏的贵族,康居的塞王,月氏的翕候,全都如同丧家之犬。 那一战后,整个葱岭以西,见到白狼战旗,无论是谁,都是闻风而逃。 曾经,甚至生过不过三百骑白狼骑士,就追着三万大夏军队到处撵的记录。 现在,兰折野相信,这些匈奴最强大的骑兵,骑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战马,一定可以战胜汉朝人! 再看看他们的武器吧! 那一柄柄青铜锻造的马刀,锋利而可怕。 虽然不如汉朝马刀长,也没有汉朝马刀坚韧。 但是,度可以取代一切。 特别是在大规模的战斗之中。 兰折野确信,自己的部下,一定会将汉朝人撕碎! 最开始,可能白狼骑会稍落下风。 但不要紧,兰折野相信,只要汉朝人的伤亡开始增大,那么,他们就会崩溃! 更何况…… 这些骑兵,可是射雕者啊! 射雕者! 匈奴的骄傲,横压世界的可怕骑兵! 他们的箭,又准又狠,他们的弓,强而有力。 配上仿制汉朝的马镫与马鞍,这世界虽大,但有了这一千骑,何处都可以去! 哪怕是汉朝长安,也可以打下来! 更何况,兰折野望着自己核心阵列之外,一个个视死如归的白狼骑兵。 这些人,会用自己的**做出肉盾,用生命来阻止汉朝骑兵的靠近。 “就让我们来教一下汉朝人,什么才叫引弓之民?”兰折野骄傲的喊道。 对匈奴人来说,他们是引弓之民,是塞上草原的天之骄子。 与长城之内的冠带之民是两个不同的民族。 他们不需要耕作,也不需要束缚。 自古以来,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们的性格,就像他们生活的环境一样,甚至直接与草原的生态挂钩。 当年景好的时候,草原绿草悠悠,牛羊成群,生活富足。 他们只需要躺着就能吃饱肚子。 自然,汉匈之间就能维持和平。 但,一旦年景不好,绿草不再,降雨不来,草原上就会出现大片大片的荒漠。 牛羊成群饿死,牧民们陷入绝望。 部族的孩子和幼畜全部没有了奶水。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南下或者西进。 直到抢到足够多的财富、粮食和人口,他们才会心满意足的回到草原,继续自己的生活。 千百万年来,这个循环就是如此。 无论是过去的犬戎还是东胡,仰或者现在的匈奴,都遵循着这个规律。 但,近些年来。 引弓之民的地位遭到了严重挑战,崛起的汉朝骑兵,屡次击败甚至羞辱着引弓之民。 匈奴诸部赖以为自豪的骑射本领,在汉军铁骑面前,变成了土鸡瓦狗。 幕南各部族瑟瑟抖,望着长城,竟不敢弯弓相对! 去年的高阙之战,匈奴十几万骑兵,数十万人口,在汉朝人面前,一路溃败。 曾经以凶狠和疯狂、残忍著称的左大将呼衍当屠就跟狗一样,夹着尾巴,逃回了匈奴。 这一次,连幕北部族也吓坏了。 甚至,右贤王且之,还被汉朝人吓得跪地请降。 自冒顿大单于崛起以来,匈奴帝国第一次出现了四柱级别的高级贵族投降。 这个可耻的混蛋,更是恬不知耻的尊称汉朝皇帝为天单于! 他奴颜婢膝的恭敬祝福,宣称:汉天子脚踏阴阳,口含天命,是世界的救世主,是天神指定的唯一至尊,引弓之民,诚心诚意,恭敬的敬奉伟大的汉天子为天单于,为天神的唯一指定代言人,世间万物的仲裁者,所有引弓之民的主宰与至尊,一切草原和田园的统治者…… 还要不要脸了? 更不要脸的是那个汉朝皇帝,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对方的阿谀奉承…… 想到这里,兰折野的鼻孔里就喷出火来了。 现在,他誓,必要通过此战,重拾引弓之民的骄傲的和自豪。 用汉朝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一切,更慰籍他的兄长的在天之灵。 他抽出自己背上的长弓,振臂大喊:“杀光汉朝人!” “杀光汉朝人!”白狼骑兵们一个个跟着疯狂叫嚣起来。 虽然现在,黑鸦骑已败,逼落骑生死不知。 但白狼骑还在。 他们还在。 只要他们活着,汉朝人就不可能获胜! 更何况,在自己对面的汉骑,不过六千不到而已。 而白狼骑兵足足有七千! 他们自信,即使这些汉朝人真的会法术,也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这些年来,践踏过的神座还少吗? 大宛人的祭祀和术士曾经绝望的祈祷他们信奉的神明降下雷霆,但他们的神,却根本不敢出现,直到他们的都被付之一炬,他们的国王被剥皮,他们的王宫被烧成白地,他们的妻女被尽数赶入营中,那些据说可以呼唤狂风,召来雷霆的神明也没有出现。 康居人也曾经大声呼唤他们所信仰的神。 甚至有人绝望的将自己的孩子杀死,献祭给那传说中的恶神,黑暗中的毒蛇,吞噬者。 但,不管是那据说从火焰和太阳中出现的光明神,还是自地狱里爬出来,在黑暗中窥视人心的黑暗神,也都没有出现过。 康居人的城市一个又一个被烧成白地。 他们的部族,一个又一个被烧毁。 成片成片的牧场,化成了灰烬。 至于那月氏人…… 当年,老上单于就曾经捣毁和烧毁他们的神庙,将他们的国王和大祭司的脑袋制成酒器,将他们的王子和王后,当成奴隶。 汉朝人? 就算真的有神明保佑,能与这万国万族的神明相比? 白狼骑兵们不信! 他们相信,纵使有神,那么也不会是狼神的对手! “进攻!” “进攻!” 一个又一个狂热的战士叫嚣起来。 鲜血纷纷从从脸颊上流下来,那一条条辫飞舞。 引弓之民的骄傲和自豪,让他们心神惧醉。 杀戮在心里沸腾,让他们的双眼猩红,双手不停的颤抖起来,这是征服的**在歌唱。 扭曲和疯狂的呐喊,让整个队伍都癫狂起来。 兰折野将鸣镝含在嘴里,用力的吹起来,将里面的的吹箭吹出去。 这是鸣镝的第二种用法,意为不留活口。 正如冒顿大单于当年对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吹响鸣镝,射出飞箭,然后他的骑兵将头曼单于砍成了肉泥。 “进攻!” 兰折野大声嘶吼着。 伴随着他的吼声,整个胥纰军全面开始了冲锋。 顿时马蹄声响彻天地,震动世界,就连河水也因为这狂猛的震动而起了波澜,附近的沼泽更是抖动起来,犹如地震一般。 胥纰军的白狼骑兵,呼啸着,叫喊着,吼叫着。 就像大海的浪潮,犹如崩溃的冰川,也似山洪。 他闪电,风驰电挚。 即使卫驰站在中军,左右前后都是护卫的骑兵,也能感受到那从风中传来的杀意和威胁。 “确实是劲敌啊……”卫驰轻叹着。 这样一支骑兵,倘若是马邑之战时,汉军遇到了,恐怕,即使动用胸甲,也只能是五五开。 若是高阙之战时,这支骑兵扼守在梓岭,恐怕,汉军想要越过梓岭,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可惜,他们挑错时间,更挑错了战场。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平原。 而且,他们是进攻方! 卫驰举起手,下达命令:“撤!” “我军前后交替,相互掩护,后撤五里!” 春秋时,曹刿尚且知道,要避开敌人的锐气,免得白白牺牲士兵的性命,他岂会不知? 况且,如今,汉军占尽主动,何必拿士兵的性命去跟匈奴人拼命? 不值得! 为了颜面,逞一时之勇,那不是武人,是莽夫。 武将的最高准则,第一是服从命令,第二是取得胜利。 除此二者,其他一切都是渣渣! “可是将军,我军这样,会不会有伤士气?”有军官不解。 许多人更是觉得,即使跟匈奴人硬碰硬,细柳营也未必会输。 但卫驰却是摇摇头,道:“服从我的命令!” 当年,在昌邑,吴楚叛军,曾经日夜挑战、叫骂。 但平叛大军始终不予理会,坚守阵线,闭门不出。 然后,数十万叛军一夜崩溃,吴楚逆贼全部授。 从哪个时候开始,卫驰就知道,想获胜,有些时候,并不需要拼命。 而细柳营是汉军纪律性和服从性最强的军队。 随着卫驰的命令,尽管许多人不能理解,但整个大军,立刻就交替掩护,有序后撤。 因为全部是骑兵,撤退度非常快。 虽然,匈奴人战马的度,起码是细柳营骑兵的一倍以上。 但,面对一支想走的骑兵,即使胥纰军人人骑的都是汗血宝马,也没有用! 不过一刻钟,卫驰的六千骑,就像一道退潮的潮水一样,向后回缩了五里。 这使得胥纰军的冲锋,就像一拳打在空气里。 “汉朝人……”兰折野望着远方不断撤退的汉骑,他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你们这些懦夫!” 汉军骑兵的整体收缩,乎他的想象。 让他难受的浑身痒,只恨不得一刀砍碎这些混蛋,但他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在这样的平原地区,你不可能在没有人阻拦的情况下,截住一支想要撤退的骑兵哪怕你的军队的度远远快于对方。 毕竟,这又不是现代化的机械化战争。 马的度再快,也有极限。 而且,匈奴人因为无法制造马蹄铁,所以,他们的战马的度,其实大大受限了。 哪怕是在这样平坦柔软的平原上,那些草皮的沙砾,稍不注意就可能让战马的脚掌受伤。 “现在怎么办?”有骨都侯满脸郁闷的问道。 汉朝人这样子,使得胥纰军很难如愿与他们决一死战,更不提消灭他们。 况且,汉朝骑兵再退,就可能与他们的主力汇合,到那个时候,胥纰军的机会就不多了。 难道只能丢下逼落骑兵和黑鸦骑兵自己撤退? 这是兰折野万万不能答应的。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 汉朝人可以后撤五里,但他需要后撤的距离却是两百里以上! 在这个过程里,战马是不可能持续不断的奔跑的。 只要停下来,就会被汉朝人追上。 “派人去叫阵……”兰折野阴沉着脸说道。 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只能希望可以通过侮辱和挑衅,逼迫汉朝骑兵与自己决战。 若这样都不行…… “那我就得考虑怎么撤退了……”兰折野在心里想着,同时大骂着汉朝骑兵的祖宗十八代。 此生以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节 决战(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朝人,我乃大匈奴胥纰军骨都侯毒野力!”一个侏儒骑着战马,在汉军前方一百五十步左右停下来,然后,他开始下马高喊。 “你们这些懦夫!肮脏的下贱奴才,连与我大匈奴的勇士决一死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个丑陋的侏儒说着,就当着汉军士兵的面,解下裤子,露出他那肮脏的下体,当众撒尿,一边撒,他一边嘲讽着:“胆小鬼们,有种就来与我匈奴勇士一战!” 无疑,这立刻就让细柳营的将士们群情激愤。 侏儒! 一个侏儒,居然也敢撒野?也敢侮辱自己? 简直该死! 要知道,在此时,在汉室身高不足六尺三寸,就属于侏儒,是残疾人,享受政府优待,也享受大众的歧视和冷眼。 瞎子还可以装神棍混饭吃,聋子可以自力更生,但侏儒却只有少府可以收容和赡养。 如今,一个夷狄的侏儒,居然当着大军的面如此侮辱。 虽然他的汉话半生半熟,很难听仔细。 但,他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一切! 立刻就有人请战。 “都尉,请让末将去取此贼头颅!” “士可杀不@↖长@↖风@↖文@↖可辱!末将请战!” 卫驰却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一个粗鄙的激将法而已,值得大惊小怪吗?” 被人骂几句,侮辱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 卫驰可是听过元老曲周候郦寄的讲座的。 在郦寄的课上,曾有学生问他:“君候戎马半生,集天下谩骂毁誉于一生,何以仍能指挥若定,屡立战功?” 很显然,那是一个不怎么尊敬这位元老的将官。 但郦寄却并未发怒,只是悠悠然的说了一句话。 卫驰笑着将他那句话重新说了一遍:“他骂由他骂,清风拂山岗,他辱由他辱,明月照沟渠,我辈武人,安能为区区毁誉所羁绊?武人所求,唯胜而已!”当然,卫驰也听说过一些传闻,据说此话的原创是当今天子…… “若能制胜克敌,别人骂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卫驰反问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吴子尚且要靠杀妻来求上进。 白起也有杀降坑卒之骂名。 便是国朝名臣,几人得美名? 曲逆有盗嫂授金之嫌,瓒候有阴谋杀淮阴之疑。 即使北平文侯,亦曾有假公济私,任人唯亲之事。 但这都不妨碍这些先贤名臣,名垂青史,受万代香火,为世人尊崇。 但,卫驰没有想到,远方的那个侏儒,在见这样都没有激怒汉军,索性破罐子破摔,叫嚣起来:“你们汉朝人的皇帝的阳、句,估计还没有我的大……” 他洋洋得意:“我乃狼神子孙,未来可以永远勃起!你们汉朝皇帝的行吗?” 这立刻就让卫驰色变。 他咬着牙齿,说道:“诸君,谁去取此獠首级?” 正所谓,主辱臣死。 天子的威严,岂能让夷狄蛮子践踏? 反正,卫驰很清楚,断不能让此人如此羞辱天子! 这既是因为政治原因,也是因为军心之故。 当今天子在军队里,现在只能用在世神来形容! 立刻就有好几位校尉出列拜道:“末将愿往!” 此刻,那个匈奴侏儒的首级,已经从不值一钱变得非常值钱了! 胆敢当众侮辱天子,这是大不敬,挑衅天子威严,这是忤逆,无视君威,这是犯上,数罪并罚,足以让此人首级堪比一个谋逆诸侯王。 得其首级,立刻就等于立下了诛除叛逆+斩首双重功勋。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移动的列侯通信证。 宰了他,等于得到了列侯直通车,想不发达都难! 卫驰当然很清楚,但他更加知道,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跟匈奴胥纰军在此决战。 但不杀他又不行! 若让他如此咆哮和侮辱君父,不用回长安,今天晚上,那些平时尊崇和崇拜的士兵军官,就会让他这个乱臣贼子去死! 即使士兵们不动手,回了长安,他该如何面对千夫所指? 即使天子可以饶恕他,但世人不会放过他! 想想看,曲周候郦寄,卖友求荣,尽管立场正确,选择正确,但还不是被天下人喷了三十年? 直到如今,士林舆论和那些将官也依旧议论不休。 卫驰可没有郦寄那么好的心性和修养,真的做得到他骂由他骂,清风拂山岗。 就算他能做到,他的家人妻小也做不到。 这也是汉室为何自杀谢罪者屡现不止的缘故。 议论和舆论,在汉家的特殊文化背景下,堪比刀剑,甚至远远锋利于刀剑! 所以,他的眼睛从这些殷切请战的将官之中扫来扫去,似乎是在犹豫人选,但实则却在头疼这个事情应该如何解决。 恰在此时,一个传令兵来到卫驰身边拜道:“都尉,车骑将军刚刚传来旗令:命我军全力进攻,将匈奴胥纰军拖在此地,为胸甲军出击创造战机!” 卫驰回过头来一看,果然看到了中军方向的将旗舞动,旗语之中果然明确了命令。 这让他终于放下心来,既然中军有令,胸甲出动在即,那么,此时与匈奴开战,确实是个好主意。 他抬头看向前方,看着那个犹在叫骂不止的匈奴侏儒,此人依然在满嘴喷粪。 不仅仅诽谤君父,甚至更进一步,辱及东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特别是他大骂汉家皇太后不能生育却占着茅坑。 这无疑,立刻就点爆了卫驰。 他大声命令道:“孙校尉,去,将此獠首级取回!” 孙振立刻就感激的对着卫驰一拜,道:“必取贼酋首级!” 然后,他就翻身上马,对着自己的部下们道:“诸君,随我杀贼!” 卫驰却是欣慰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这可是天子点名要重点栽培的忠臣义士之后啊! 这个机会送给他,就看他能否把握住了。 ……………………………… 两军交战,斩前斩杀敌将叫阵者,当然不是跟三国演义里一般单挑。 事实上,你想杀人,敌人就肯定想保人。 所以,汉军骑兵刚刚出击,匈奴阵也立刻冲来一支更庞大的骑兵。 这就是要逼迫汉军与之开战。 只要两军接战,汉军就不得不去救出击者,而要救就必须全面作战! 不然,那就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排着队送死了! 是以,在这两支骑兵冲出去之后,兰折野就立刻下令:“全军再次准备!” 卫驰也抬起手,下令:“传令各部,刀出鞘,弓上弦,准备接敌!” “呜……” 几乎是同时,汉匈阵中的号角声都吹了起来。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就连风也似乎被这号角声所吓到,一下子就停了。 要水的河流也忽然平缓起来,仿佛畏惧这已知世界最强的一次骑兵会战! 而来自草原上的佼佼者们,引弓之民中的天之骄子,那些强大的射雕者们更是凝神屏息。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敌人的棘手之处。 只看方才汉军骑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序撤退,就可以知道,这确实是一个不同于他们过去所击败过的对手的敌人!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 战场上,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勇者和壮士,胆小鬼和懦夫,很可能死在一个地方! 汉军阵中,更是一片严肃。 汉军士兵们同样知道了,自己的敌人的速度,远远的超过了他们。 在骑兵作战之中,战马速度越快,就意味着威胁越大。 毕竟,一瞬百步的战马和半瞬百步的战马所获得加速度和动能是天差地别! 这时,中军传来命令:“我军分成三列,次第与敌交火,一击不成,立刻后撤重整!诸弓骑兵游弋作战,寻找匈奴射雕者,歼灭之!” 这命令,通过军法官,传递到各部。 立刻,汉军的阵列就发生了变化。 而此时,孙振率领的骑兵,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可笑的匈奴侏儒却早已经翻身上马,向后退去,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但汉军却紧追不止。 孙振更是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他知道,此战出击,他必杀此贼! 不杀了他! 就无法恢复祖父的名誉,让家族再起,让先人的灵魂再获香火血食祭祀! 所以,他咬着牙齿,将一柄巨弩从背上取出来。 这是一柄神臂弓,而且是经过了特别改装,加装了一个上弦器的神臂弓。 弓身上有一个小巧的器械,只要拉住它,就可以拉开弓弦。 不过,即使如此,想要拉开这柄神臂弓所需要的力气,也是非常巨大的。 假如在地上,孙振可以轻易凭借双手拉开。 但现在是在马上,所以他不得不双脚使劲蹬着马镫,咬着牙齿,将那神臂弓的弓弦一点点拉开。 但那个侏儒的速度非常快,很可能只需要再过十息,他就可以与接应的匈奴人汇合,到那个时候,再想杀他,就有困难了! 即使最后杀的了他,孙振知道,很可能自己的部下会全军覆没。 “啊……”孙振大吼一声,终于将弓弦拉满,然后端起这柄大黄弩,准确的捕捉到自己的目标的行动轨迹,然后猛地扣动扳机。 砰! 射程超过一百五十步的神臂弓弓弦震动,发出一声巨响。 孙振整个人坐立在高速移动的战马上,肩胛骨和虎口被振得巨疼。 但他纹丝未动,让利箭稳稳的飞出箭匣,飞向自己的目标。 一百五十步外,毒野力还在得意,还在狂喜,他骂骂咧咧的说道:“汉朝人!如奸似狐,也得喝我得洗脚水!” 前方,接应他的骑兵已经近在咫尺了。 只需要再过数息,他就可以安全了。 然后,他会回头,将那些居然胆敢追杀他的汉朝人的脑袋拧下来! 嗯! 他倒要看看,这些汉朝人的脑袋,是否比西域人硬,是否别有一番构造! 若果真如此,那他必取这些人的脑袋,全部制成酒器,悬挂在自己的穹庐里,让自己的妻妾和子女敬畏和崇拜,让往来的宾客,见证他的武勋和光荣! 正得意的想着,毒野力忽然看到了前方那几个来接应自己的骑兵脸上惊恐无比的神色。 有人颤抖着手指,指向他的身后。 毒野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首一看。 他只看到了一阵劲风吹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弓弦的巨响。 “大黄弩!”他惊呼出声,就要规避,但他来得及稍稍偏头,一支强劲的弩箭就插到了他的面门上,巨大的动能瞬间将他从马上掀落。 这支箭矢,几乎贯穿了这个恶贯满盈的侏儒的整个左部头颅,从脸腮部分直接穿透肌肉。 而他平素矮小的身材导致了他的头颅远远小于常人,这使得这支弩箭并没有从另一个脸颊穿透出来,而是深入下颚骨之中。 强大的冲击力,立刻使得他的下颚骨粉碎。 鲜血和碎肉填满了他的口腔。 “汉朝人的大黄弩怎么可以从马上开弓?”毒野力疑惑不解。 但他永远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那些接应他的骑兵看到这个情况,先是一惊,然后疯狂了起来。 匈奴有军法战而扶與死者,尽得其家产! 通俗的说,就是假如有人战死,那么将他的尸体带回草原安葬的人,可以获得他的全部财产包括草场、牲畜、氏族、妻女,乃至于地位。 一个骨都侯的家产,足以让人疯狂,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胥纰军的骨都侯。 这些骑兵立刻就策马从他的身上践踏而过。 无论毒野力是死是活,他既然落马,那就应该死了若是不死,怎么拿他的家产呢? 人性的灰暗面,在胥纰军之中,从来都是被放大,而不是缩小的。 要知道,这可是一支由疯子和神经病组成的军队。 他们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这些骑兵从毒野力的身体上践踏而过,然后,就将注意力对准了孙振以及他的骑兵。 “杀光这些汉朝人,为主人报仇!”他们大义凛然的高呼起来。 而这时孙振才勉强回过气来,抖动了一下发麻的臂膀,将神臂弓丢在地上,望着冲过来的匈奴骑兵,喊道:“诸君!随我杀敌!” 这一刻,匈奴人和汉人,都为了同一具尸体而开始嗜血。(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节 决战(4)【1/3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此时,太阳渐渐西垂。 距离日落,已经不足两个时辰了。 义纵穿着胸甲,戴着高高挺立的胸甲军盔,走在队伍的前面。 飞狐军的两个胸甲校尉部的骑兵们,则跟在他身后。 人人骄傲无比。 毕竟,义纵至今依然兼任着羽林卫都尉之职。 在胸甲部队里,他是祖师爷一般的人物。 阳光照射在明亮的胸甲上,熠熠生辉,远远的看上去,整个胸甲队列,就像一排排移动的微型太阳。 而像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是胸甲骑兵们最喜欢的天气。 因为这样,可以让敌人看见他们。 更清楚的看见他们! 看到他们的英姿,看到他们的气势,更看到他们的威势。 在这个方面来说,胸甲骑兵,可能是世界上第一支善于使用心理战来压迫和打击敌人的军队。 所以,他们的胸甲,明亮如镜。 所以,他们的铁盔高高耸立,盔顶上甚至还用各种颜色的羽毛装饰,使他们看上去更加高大、显目。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步伐如一。 哪怕是飞狐军这样的新成立的胸甲部队,在缓步前进时,每一个队列都如同一人。 一千七百名胸甲骑兵,分作五排,整齐划一,同步前进。 这样的气势,哪怕是隔得很远,也足以让敌人胆战心惊。 举着千里镜,义纵回望右翼。 哪里的战斗,已经基本到了扫尾阶段。 匈奴的逼落骑兵,就像一群被困到山谷之中的野猪,只能哼哧哼哧的挣扎。 但他们的挣扎毫无意义。 不仅仅骑兵在对他们围攻,就连辅兵们,也拿着弓箭和弩机开始攻击。 他们反抗的越厉害,死的也越快。 那些反抗自己命运的人,通常死的最快。 所以,这些被包围的匈奴鬼骑,最开始或许还想挣扎,还想求生。 但现在,却已经麻木了,绝望了。 他们就想那些落入猎人陷阱的野兽,被农民抓在手里的家禽。 在绝望之中,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已经在闭目等死了。 但汉军却不想让他们死的那么痛快。 尤其是,那些曾经有亲人,有好友,甚至是父母兄弟,死在这支兽军手里的军人。 他们现在在享受。 享受复仇的快感! 春秋曰:九世犹可以复仇?百世可也! 大复仇思想,在如今已经深入的影响了从庶民到贵族的所有阶级。 血亲复仇,成为天经地义之事。 就像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而逼落骑兵,所谓的鬼骑,也确实必须偿还他们曾经做过的罪孽。 义纵再将千里镜向左眺望。 远方,十余里外,匈奴胥纰军与大汉细柳营的战斗已经全面打响。 在义纵的视角里,匈奴骑兵,铺天盖地的冲向了汉军,而汉军骑兵则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 两者就像两颗流星一般,即将碰撞最璀璨的火花。 而义纵带着的胸甲骑兵,却依旧如故的缓缓走在平原上。 “通知卫驰,本将所率胸甲还要两刻钟方可进入战场,请卫都尉坚持!”义纵对左右下令:“再通知秦校尉,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堵死匈奴胥纰军的北逃之路!只要不让他们逃回北方,那就随便他们去哪里!” 现在的战场形势是南有要水,东有大泽和深山,西部是燕山余脉,匈奴人假若要跑,只能选择北逃。 其他任何地方,都是死路! 当然,他们还有最后一条生路! 那就是先击败卫驰所部,再击败义纵的胸甲部队,然后狭此之威,逼退其他汉军,渡过要水,前往白檀。 除此之外,大泽和深山老林,只要他们进去了,想出来? 得问问老天爷是否答应! …………………………………………………… 战场上,胥纰军和细柳营的第一次碰撞。 以孙振率领的三百余骑和胥纰军的一个骨都侯本部的正面相遇开始。 胥纰军,是匈奴诸万骑之中最顶尖的万骑。 不仅仅装备最为精良,人员最为精锐,就是人数,也是数一数二! 其全盛时期,满编骑兵接近了九千! 是名副其实的万骑! 此番南侵,胥纰军也是倾巢而来,除了数百骑留守在大宛外,其他人全数到场。 但数千里跋涉,使得数十人病死,还有三百余人得病,在草原上修养。 而当军臣开始准备撤退后,一部分先头部队也撤回了草原。 即使如此,此刻,整个胥纰军,依然拥有将近七千骑,分为十二位骨都侯统帅,每位骨都侯下辖的兵力,从五百到八百不等。 毒野力的这个骨都侯的兵力有差不多六百。 几乎是孙振所率的骑兵的两倍。 他们从一百步开始,不断加速,瞬间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他们在孙振所部面前,呈扇形展开,意图全歼孙振的骑兵。 “准备迎敌!”孙振大吼一声,就从大腿上抽出一柄手弩,带着部队,策马前冲,他清楚,此刻,跑是没有用的。匈奴人与他的距离,不过数十步,根本无法摆脱敌人,唯有与之拼命,方有生机。 况且,孙振相信,很快,这些匈奴人就顾不得自己了。 所以,他只需要纠缠住敌人就可以了! 听到校尉的命令,孙振的部将们纷纷抽出手弩,紧紧的簇拥着他。 能跟随孙振一起出来,博此富贵的,自然,全部都是他的子弟兵、同袍手足,至不济也是至交好友。 属于有着过命交情,彼此都可以交托性命,托付孤儿寡母的刎颈之交。 譬如黄匡,他几乎是立刻策马,来到孙振的身侧,两人并肩驱策,迎向匈奴骑兵。 匈奴人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的满嘴黄牙,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浓腥膻之味。 “岂曰无衣!”黄匡大吼起来,将手里的手弩扣响:“与子同袍!” 他很清楚,孙振此刻必然没有什么战力了,他方才在马上扣响神臂弓,肯定伤到了筋骨。 “岂曰无衣!与子谐行!”又有两位队率冲过来,在孙振左侧出现,举着手弩,射向来袭的匈奴骑兵。 在这个瞬间,孙振的三百余骑,几乎同时扣动手弩,射出一道箭雨。 “啊……”匈奴队列之中,立刻就倒下了数人。 这个结果,让孙振和汉军上下都惊讶无比。 要知道,在过去,即使是在与羽林卫和虎贲卫的操练里,这样的近距离手弩攒射,哪怕对方有所防备,也至少可以射落十余人甚至数十人。 而如今,三百余箭,只射落了数人。 这说明,自己面对的敌人,不仅仅反应速度远超想象,恐怕就是忍受能力也远超常人。 要知道,这种手弩,虽然威力较小,除非直接命中要害,不然根本不能致命。 它的最大作用,在于伤害敌人和打乱阵型。 尤其是前者,最为关键。 因为在高速移动的战马身上,只要骑术稍微重心不稳就很容易掉落下马。 但现在,孙振敢肯定,方才的手弩攻击至少命中了上百人。 但这些匈奴人,却仿佛没有痛觉,他们生吃了这一波汉军从前屡试不爽的手弩攻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队形。 这样的敌人,前所未见! 但孙振那里知道,对于白狼骑兵们来说,死,不是终结,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中的人,甚至就是经常行走在生死之间。 莫说是汉家的手弩了。 即使是摆上一排大黄弩,他们也敢硬顶着来。 战死,就是这些人最推崇的方法。 这样,他们就可以回归他们信奉的神的怀抱,活在一个永恒的神国,永远勃起,永远有美人美酒。 ………………………… “点子扎手!”黄匡惊呼道,他直接扔掉手弩,抽出马刀。 其他骑士也纷纷丢弃手弩。 这一战,只能硬碰硬了! “来吧!该死的匈奴蛮子,让吾等看看,究竟是你们日夜骑射锻炼出来的技战术厉害,还是我等日夜操练,训练出来的劈砍之术有用!” 黄匡将马刀高高举起,在额头前平行,然后向前一挥,大吼一声,就像他曾经在故事里听说过的那些百年前甚至几百年前的的三秦子弟兵一般,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迎向了匈奴骑兵。 赳赳武夫,国之干臣,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自古以来,关中子弟,就没有在夷狄面前退却的! 匈奴骑兵的速度很快,快的让人难以想象。 特别是在这种短距离的爆发上,他们的战马速度起码是汉军战马速度的两倍。 他们挥舞着马刀,虽然他们的武器不如汉军。 但是,速度可以弥补一切。 汉匈两国最精锐的骑兵,在这平原上交错而过,彼此的马刀相互辟出。 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彼此响起。 匈奴人在一百步外停下了战马,而汉军骑兵则只冲出了五十步,就再调转马头。 此刻,方才的战场上,已经是倒伏了无数尸体。 有汉军的,也有匈奴人的。 不过…… 黄匡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马刀上的血迹,他兴奋的撤掉了自己战袍,然后将臂膀包扎起来。 方才,那个匈奴骑兵的马刀,在他的左手臂膀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肉的纪念。 不过,他却割下了他的脑袋。 事实证明,细柳营中的艰苦训练,没有白费。 过去数百个日日夜夜,在教官鞭子下,在上司督促下的枯燥练习也没有白费。 因为,现在,汉军骑兵还有两百七十余。 但匈奴人却至少遗尸八十具! 他们,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和速度优势。 但是…… 却一败涂地! 而此刻,在这些匈奴骑兵身后,汉军的主力已经全速冲过来了。 黄匡扭头,看了一眼孙振,问道:“校尉,可还撑得住?” “好兄弟!”孙振一甩自己脸颊上的鲜血,咧着嘴笑道:“我还死不了!” 他回收瞄了一眼,在他身后正在全速冲来的匈奴主力,一挥手道:“走,我们绕过敌人!” 说着他就用马刀挑起了一个在地上已经被践踏的稀巴烂的人头。 这是他的战利品。 也是他恢复家族荣光的证明。 “祖父大人,孙儿没有辱没您的威名!” 北地都尉孙卬,他的祖父,也是天下知名的忠臣义士与英雄。 更是他自小就仰慕的偶像。 现在,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家乡,将他的神主牌,重新拜访到宗祀的正中,在其上再次刻上‘故大汉瓶候孙公讳卬老大人’的字样,甚至于送入凌烟阁,受天子册封,为一山之主,一河之伯。 为此,被匈奴人在脸上留个记号,顺便送一只耳朵给他们,值!很值!(未完待续。) :访问网站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节 最后的白狼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就在刘阳发出他人生的第一声啼哭的时刻。 距离长安三千多里的要阳战场上,汉匈两国最精锐的骑兵,正面相撞。 “为了大匈奴!”匈奴人面目狰狞,挥舞着武器,直接撞上迎面而来的汉军骑士。 “细柳营!万胜!”汉军骑兵大吼着扣动了手里的手弩扳机,密集的箭雨,正面射向了匈奴人的前排,然后,他们毫不犹豫的丢弃手弩,拔出马刀,与匈奴人厮杀在一起。 顷刻之间,整个战场,就变成一个修罗场。 断肢残骸,到处飞舞。 就在这时,在匈奴骑兵的后排,密集强劲的箭雨,跟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射向了一个个汉军骑兵。 细柳营骑兵严格的军纪和森严的等级,在这一次变成了弊端。 这些匈奴射手专门瞄准汉军阵列之中,那些在胸前佩戴了胸章的军官和那些在肩膀上戴了肩章作为引导的精锐老兵,在还没有与敌人交手的时候就掉落下马。 瞬间,汉军阵列就损失了上百名骨干。 整个队形都变得有些混乱。 “射雕者!”有人惊呼道。 除了匈奴射雕者,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还好,细柳营往常严格的军纪,在此刻发挥了奇效,幸存的军官和老兵,立刻替代上去,接替了自己的同袍的位置。 不然,仅此一击,匈奴人就极有可能撕裂汉军骑兵的前排队列。 “弓骑兵!”卫驰大吼一声:“给本都尉消灭匈奴射雕者!” “诺!”萧宸与另一位弓骑兵校尉立刻应命,策马散开。 两支弓骑兵校尉部也随即展开了战斗队形,他们立刻就发现了自己的对手——这些匈奴射雕者,居然一改过去分散在各骑之中的战法,转而集结成群,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骑射集群。 很显然,他们的选择很明智。 这使得他们的火力和威慑力,立刻上升了一个等级。 这也是汉室要专门组成弓骑兵集群的缘故——一个弓手,所能造成的伤害是有限的!最重要的是,对敌人的震慑力量有限。 而一旦集群,开始火力投射,那就足可以震慑甚至瓦解敌人! 而这种战法,只有马镫和马鞍普及后才可以用。 在那之前,骑在光滑的马背上的射手,再厉害,也不可能随时调整射姿,无法形成集群。 “立刻齐射!”萧宸大喊一声,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战斗中,假如不能消灭敌人的射雕者,那么己方的前排骑兵就会持续遭到毁灭性打击。 好在,现在无论是匈奴,还是汉军,都不可能在战场上形成持续不断的密集火力。 这是弓箭本身的性质所决定。 在此时,汉匈两国的骑兵弓,都是角弓。 而且,形态是一致的,只是材料不同。 所谓角弓,其实就是复合弓,匈奴人又称其为混材弓。 最初,这种弓是由草原上的游牧民最先发明的。 他们用多种木材制成弓身,用牛角或者羊角,制成弓面,以鱼胶黏合,用动物肌腱做成弓弦。 这种弓,小巧灵活,射程远,强劲有力。 哪怕是用卢苇杆和青铜制成的箭矢,也足可穿透一般的皮甲。 杀伤力惊人! 正是这种角弓的出现,改写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战争形态。 匈奴人更自豪的自称自己‘控弦四十万’,炫耀武力。 但,这种弓的技术含量很低,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被中国所仿制。 只是,因为中国缺乏匈奴那样丰富的动物肌腱和角质资源,所以,一直无法形成大规模的弓骑兵。 直到,陈嬌在安东开始捕鲸。 这使得汉室找到了新的动物肌腱和鱼胶来源。 现在,萧宸的骑兵的弓箭,就是以鲸胶黏合桑拓木、枫木、竹木,在弓背上镶嵌了富有弹性的鹿腱,弓弦材料,或以坚韧的鲸鱼筋,或以丝线拉成。 比起匈奴人用的弓,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同时准确度更高。 最重要的是,汉军弓手的扳指,远比匈奴人用的骨质扳指更加坚固,受力点也更好。 “嘭!”整齐的弓弦震动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汉军弓骑兵们在距敌七十步左右开始了第一轮齐射。 齐射的效果非常好。 论射术,当然是匈奴射雕者要强。 但,可惜,他们的弓弦,大部分是用马鬃拉出来的。 没办法,哪怕是游牧民族,即使是胥纰军,也绝对奢侈不到,所有的弓箭,全部都用鹿或者牛的肌腱来做弓弦——他们最多在弓身上镶嵌一层,以此增加弓的力量和射程。 但绝对奢侈不到,弓弦也以珍贵的肌腱来做原料,他们更不可能用价比黄金的丝绸来拉弦。 而马鬃虽然在制成弓弦后,非常坚韧,但到底弹力不足,杀伤力远远不如汉军的角弓。 只在这个瞬间,匈奴前排和后排暴露出来的射雕者,就遭到了一轮弓箭的袭击。 上百人立刻落马生死不知。 至少有三十名射雕者殒命! “汉军弓手!”兰折野大吼一声,连忙下令:“先射死他们!” 在这样的战场上,对匈奴威胁最大的,当然是这些同样使用角弓的射手! 而且,从方才来看,这些射手的射术,虽然可能不如匈奴射雕者,但却也远超了匈奴其他射手! 不先消灭他们,胥纰军此战就会被汉朝骑兵压制! 而在对射方面,兰折野非常自信。 他手下的射雕者超过五百,另外还有数百名准射雕者,足以将汉军骑兵的火力压制住,然后用精准的射术逐一消灭! 随着兰折野的命令,匈奴的弓手立刻转移目标,而且,他们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敌人。 他们纷纷搭弓,拉开弓弦,瞄准敌人,准备还以颜色。 但就在此时,在另外一侧。 “嘭!”又是一轮齐射。 而这一轮齐射,取得的战果更大。 因为匈奴弓手,刚刚为了瞄准敌人,不得不放慢马速。 这使得汉军射手可以更加从容和轻松的瞄准目标。 刹那之间,就是上百人落马。 而且,几乎全部都是匈奴弓手! 兰折野终于变色,他怎么也想不到,汉朝人居然在一支不过六千的骑兵里,塞了超过两千的弓手。 而且,这些弓手,全部具备了在奔驰状态射击的能力。 这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甚至让他恐惧起来。 众所周知,弓手和弩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兵种。 对弩兵来说,只要有力气,就完全可以做到不间断的射击,而且弩兵的训练很简单,汉军弩兵,只要训练三个月,就可以上战场了。 但弓手不一样。 没有三年训练,弓兵根本就不具备战斗力。 至于想要做到骑马射箭,这就更有难度了! 哪怕是在匈奴,在草原上,具备骑射能力的人,也会被视为勇士。 而在另外一个方面,弓手的杀伤力,取决于臂力。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超级大力士,也无法连开十弓。 哪怕他有力气,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一般来说,一个弓手,连开五弓,就差不多是极限了,必须休息了。 不然,他的肌肉就会承受不住。 譬如,后世网络上传的神乎其神的英格兰长弓手,有几人知道,为了掌握长弓,那些弓手全部落下了终生残疾——大量弓手甚至因为长期使用那种长弓导致了肩膀和手臂的骨头变形! 这样的例子,不仅仅发生在中世纪。 也发生在各个时期的弓手身上。 过去,汉军的大黄弩射手,就全部无法活过四十岁。 风湿和骨头畸形坏死导致的疼痛,让他们日夜难安。 角弓射手虽然没有这些问题,但是,他们的肌肉和臂膀骨头,却也因为长期用弓,导致了严重的负荷。 对此,你可以去问一下那些后世的运动员,看一看他们身上究竟有多少病痛! 这还是在后世科学发达,医疗技术空前强大的时代。 而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可没有什么理疗师,更没有什么康复训练。 所以,在通常来说,一个弓手,连开三弓,就必须稍微休息一下,连续三轮,就会失去战斗能力。 当然,也有人可以连开数十弓,还不带喘气的。 但那只是孤例,只是少数。 而在此刻,兰折野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两难选择之中。 汉朝人的弓骑兵,数量是他的射手的两倍。 更麻烦的是,这些人的射术,并不逊色于自己的骑兵。 虽然他的射雕者勇猛无比,但却只能最多压制一边。 倘若他继续如此,那么,他的射雕者和准射雕者,就会面临打了左侧,结果被右翼射爆,管了右侧,却被左侧点杀。 而两面兼管,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两面被压制。 “怎么办?”兰折野抬头观察战场,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决断,不然,自己的精锐,就会被汉朝射手不断消耗。 而此刻的战场局势,也让他难以抉择。 他发现,好像即使是白刃战,胥纰军也没有占到优势。 而本应该支援前排骑兵突进的射雕者的火力,现在却又被汉朝弓手压制。 假如不立刻做出决定,那么,胥纰军就只能迎来灭亡了! 他一咬嘴唇,做出了一个艰难,但很符合白狼骑兵的抉择,他大声下令:“别管汉朝弓手,给我全力射杀那些汉朝骑兵的军官和突前的精锐,掩护我军!” 他知道,现在,唯有如此,也只有如此了。 用己方的射雕者和汉朝人兑子。 就像他曾经听自己的哥哥说过的那个汉朝故事一样。 用我的下等马输给你的上等马,然后再用我得中等马,赢你的下等马,最终,用我得上等马,赢你的中等马。 如今,虽然情况有所改变。 他不得不用自己的上等马的牺牲来换取己方骑兵的胜利。 但兰折野相信,只要能战胜敌人,那么,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不得不说,胥纰军的白狼骑兵,确实是一群疯子。 哪怕是兰折野这样的命令,他们也立刻执行。 无数匈奴射手,包括那些宝贵的射雕者们,立刻就不管不顾的搭弓,瞄准了汉军阵列之中的军官开始狙杀。 他们相信,只要能够冲破和冲碎汉军前排,那么,就一定可以获胜! 就像他们过去面对的所有敌人一样。 只要冲过去,冲破了敌人的阵型,那么,敌人就会惊慌失措,就会崩溃。 而他们的这个选择,立刻就给正在与匈奴骑兵混战的汉军骑兵造成了巨大打击。 这些疯子,完全不顾被汉军弓手密集攒射的威胁,突出阵型,搭弓狙杀着一个又一个汉军军官,以求为己方的胜利创造机会。 …………………… “这些疯子!”萧宸和卫驰看到这个情况,都是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匈奴骑兵居然疯狂到这个地步。 他们根本就不要命了! 甚至摆明了要跟汉朝换命! 一个又一个细柳营的军官和精锐老兵,不断被他们射落下马。 即使其后,这个匈奴射手立刻就被数名汉军弓手点杀。 但他们就是如此,顶着汉军的弓箭,不断的袭杀。 汉军前排的压力立刻陡增。 毕竟,细柳营虽然是铁军,但也不是机器人,没有感情。 好在,就在这时,在战场右翼三里之外,一支汉军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熠熠生辉,加入了战场。 他们的人数不多,也就一千五百骑左右。 但是,他们的出现,立刻就让细柳营上下激动万分,同时也让匈奴人肝胆俱裂。 “胸甲!我们的胸甲来!”汉军骑兵纷纷大喊着,挥舞着马刀,将一个个敌人斩落下马。 而匈奴的白狼骑兵则开始慌乱。 “神骑!”无数人惊呼着。 兰折野也不得不将视线转移,死死盯住那支全身都在太阳下发光,犹如一道道光墙的骑兵。 只是一眼,他就移不开视线了。 这支骑兵…… 仅仅是表露出来的气势,就让他呼吸急促。 …………………… “进入预备冲锋姿态!”义纵高高举起自己的骑枪,大声下令。 胯下战马的速度,在这个瞬间开始提升,从走进入了奔跑。 左右前后的骑兵们紧紧的簇拥着他,不离不弃,整个阵列在瞬间加速。 战马开始颠簸起来,胸甲也随之抖动,打的肌肉有些疼。 不过,这疼痛也刺激了义纵,他将骑枪平举,一千七百柄骑枪,立刻就组成了一座钢铁森林。 此刻,汉军胸甲骑兵距敌一百七十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节 最后的白狼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胸甲骑兵,一旦进入作战状态,速度会逐渐加快。 在兰折野发现的时候,胸甲阵列已经从‘准备冲锋’改换成为了‘预备冲锋’。 骑手们纷纷调整自己的骑姿,骑枪平举在手,而汉军采用的墙式冲锋,使得整个胸甲集群远远的看上去,就像一堵结实的墙壁。 “集火汉朝神骑!”兰折野来不及考虑太多,立刻下令。 而与此同时,后排的匈奴骑兵也在手忙脚乱中调转马头,不得不说,他们的骑术非常精湛,即使是骤然面对从侧翼出现的汉军胸甲部队,他们也完美的做出了及时的反应。 上千胥纰骑兵立刻冲向汉军胸甲,妄图阻滞胸甲的攻击。 同时,匈奴的弓手冒着汉军的箭雨,对着前进的胸甲骑兵开始射击。 只不过,现在,汉匈骑兵距离不过一百步。 他们射出来的箭矢虽然强而有力并且神准无比。 但可惜,密集的并排列在一起的胸甲部队,在实际上只承受了三分之一的火力。 而汉军胸甲骑兵的胸甲反射出来的阳光以及高高挺立的头盔,又欺骗了这些匈奴射手的眼睛。 大量箭矢,实际上射偏了方向。 不是射高了,就是射歪了。 而剩下能够命中的箭矢,大部分都射在了坚固的胸甲上。 而它们除了造成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外,没有其他成果。 哦! 可能有那么两三具胸甲的表面被箭矢叮了一个缺口…… 而他们已经来不及射出第二轮了。 “全速冲锋!”义纵大声吼道:“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胸甲军官们同时大吼。 整个阵列在刹那就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虽然,没有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胸甲部队那么凶猛,但对胥纰军来说,他们所目睹的,也是他们生平从未见过的骑兵冲锋。 汉朝的神骑,在这个刹那,忽然将变成了飓风。 他们的速度猛然飙升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汉军骑兵的马蹄,将整个世界都震得颤抖起来。 “不!”兰折野大喊一声。 下一秒,汉军胸甲,就像一把利剑,直接撞进了前来阻拦他们的匈奴骑兵阵列之中。 强大的动能,让汉军的骑枪立刻就变成了地狱的镰刀。 只一个呼吸,第一排的胸甲骑兵就将他们面前的所有匈奴骑兵撞的粉碎! 兰折野亲眼目睹了这一瞬间,他的脸色立刻就惨白起来。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刚刚,超过一百名白狼骑士,被汉军的神骑跟串肉一样串了起来。 他们的反抗,他们的挣扎,毫无意义。 即使有人身手敏捷,反应过人,在这个刹那做出了完美的规避动作。 兰折野就亲眼看到了一个勇士,在这个刹那果断的将整个身体侧偏,几乎完全偏移到了马背一侧。 在原来,这样的规避足以躲过所有的敌人冲击,并保存自己。 然而,在这个战场上,他所做的一切,却让他死的更惨! 汉朝神骑,就像一座大山,直接碾压过去。 这个勇敢的白狼骑兵,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就被连人带马一起撞倒。 汉骑的铁蹄,直接从他身上碾过,将他践踏成肉泥。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兰折野瞪大了眼睛,看着汉朝神骑的第一排在冲锋过后,无比果断的丢弃了自己的骑枪,拔出了马刀。 而第二排的冲锋,则在同时降临。 他们沿着自己的前排撞开的道路,再次撞进去。 这一次,人仰马翻。 原本勇敢的白狼骑兵,根本不敢阻拦他们,无数人尖叫着想要让开道路。 但他们的反应,就跟一个被推到在地的loli面对一个怪笑的壮汉一般。 除了让对方兴奋外,没有其他作用。 汉朝神骑,长驱直入,直接从头撞到尾。 曾经号称单于爪牙的胥纰军,第一次被人直接打穿。 兰折野吞咽着口水,无比惊诧的看着这个变化。 不仅仅是他,整个战场,在这个刹那都几乎凝固了。 所有的白狼骑兵,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即使是细柳营的骑兵,也都无比惊讶的看着侧翼的战场。 “武人之韶乐,无韵之离骚……”卫驰抚掌而赞,胸甲冲锋,永远是最让人赏心悦目的场景。 它对武将而言,就类似于孔子之于韶乐,看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腻味。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现在,应该抓住战机! 他策马而出,高举马刀,下令:“传我命令,全军冲锋!” 细柳营的骑兵,纷纷拔刀,跟随自己的战旗,滚滚向前。 而此刻,胸甲的第三排如约而至。 面对这一次冲锋,匈奴的胥纰军,单于的爪牙,所谓的白狼骑兵们终于崩溃。 他们调转马头,屁滚尿流的想要逃回自己的本阵。 甚至有人怪叫一声,连本阵也不回,直接向北方逃跑。 但,可惜,他们的反应还是太慢了! 因为汉军的胸甲骑兵,在短距离的爆发速度上,无人可及! 仅仅一个呼吸,整列胸甲就从一个侧翼撞进了想要逃跑的匈奴骑兵内。 这就是一场屠杀! 曾经纵横世界,镇压西域的胥纰军,单于的爪牙,白狼的子孙,现在,就像一个被人绑在刑具上的可怜人。 锋利的骑枪,将他们直接挑起来。 无数人甚至被连人带马一起掀翻。 而此刻,抛弃了骑枪,抽出了马刀的胸甲骑兵,开始再次整队,再次重逢。 “他们就像在打马球……” 很多年以后,已经退役的细柳营军官对自己的儿孙叙述这一战时,都带着赞叹的语气,描述此刻的场景。 而此刻的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说。 匈奴的胥纰军前来迎击汉军胸甲的骑兵,现在阵型被完全捅穿,组织彻底崩溃,士气全无。 而再次冲刺起来的胸甲队列,就像一艘巨舰,直接从他们中间穿过。 就像茂陵的赛马场上的马球比赛一般,一个个人头,就是一个个的草球,被不断打落。 五秒钟后,地上除了死尸和无主的战马外,没有任何匈奴人的痕迹。 侥幸逃脱打击和毁灭的四百多残余胥纰骑兵,哭爹喊娘的骑着战马,狂奔回去。 他们被完全吓傻了。 他们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折兰人会死的那么惨。 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汉朝神骑被称为神骑了。 他们确实不会魔法。 他们确实也不曾召唤雷霆,呼唤飓风。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惩戒世界的雷霆! 因为,他们自己就是灭绝一切的飓风! 无可违逆,无可阻挡! 白狼骑兵们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在跟人类战斗。 他们是在跟神明作战! 人类,怎么可能是神明的对手? 不仅仅这些溃兵这样想,其他目睹了这一切的白狼骑士们也是这样想的。 “逃命吧!”有渠帅惊慌的对兰折野说道:“主人,我们不可能是神骑的对手!” 兰折野闻言,反手一刀将他斩落马下,大声说道:“汉朝人是人,不是神!我们一定可以战胜他们!” 但,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功夫听他说话了。 因为,细柳营的冲锋,已经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来临。 在这个刹那,胥纰军曾经顽强的前排,就像纸一样破碎。 汉军轻骑,轻而易举的冲破了他们的防线。 无数人都感到了末日的迫近。 不过,他们仍然没有崩溃。 甚至,在这灭亡的危机中,许多人反而变得更加疯狂。 特别是兰折野麾下的射雕者们。 这些为了战争而生的疯子,现在彻底癫狂了起来。 他们丢掉弓箭,抽出马刀,组成一个又一个队列,迎向了来袭的汉骑。 就像飞蛾扑火,明知是死,也一往无前。 然而,他们的挣扎,因为缺乏组织和系统,所以显得非常苍白。 而且,胥纰军,也不是人人都如此疯狂。 特别是,当那支汉朝神骑,在匈奴阵前再次整队时。 长长的骑枪,再次平举起来,阳光下胸甲表面熠熠生辉,恍如太阳神。 “准备……”汉军的胸甲军官们大声喊道,一匹匹战马,打着响鼻,回应着主人,然后,骑枪如林,有若流星。 胥纰军,终于崩溃。 就跟当初,武周塞前的折兰人一般。 不! 他们崩溃的比折兰骑兵还要快! 折兰人至少还曾经想要反抗,想要挣扎,也曾经试图反抗,试图挣扎。 但,胥纰军在这个刹那,整个军心彻底溃散。 即使是射雕者们,也开始尖叫着调转马头,开始北逃。 哪怕是兰折野,面对这个情况,也无力回天。 他长叹一声,举起自己的马刀,对自己身周的几个忠诚的骑兵说道:“我有罪!葬送了大匈奴的精锐,除了战死,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望着整个战场,此刻,胥纰军的阵列全面崩溃。 汉朝轻骑一路势如破竹的凿穿着胥纰军的阵列,并将之分割开来。 数不清的白狼骑兵,哭爹喊娘的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而汉朝神骑,则正面冲来。 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胥纰军,白狼骑,在今天成为历史已经是注定的结果。 到此刻,兰折野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 他亲手葬送匈奴人和引弓之民对汉朝最有威胁的骑兵。 他忽然明白了军臣为何不让他前线。 不是军臣胆小怯懦。 而是匈奴折损不起白狼骑。 这支骑兵是匈奴未来可以对抗汉朝神骑的唯一筹码。 但这种对抗,不是跟汉朝人硬碰硬。 而是在广阔的草原上,依托白狼骑兵的速度,带着汉朝人转圈子,一点点的拖垮汉朝军队。 而现在,这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没有了白狼骑兵和这些优秀战马,匈奴帝国完了。 可惜,他从前没有见过汉朝神骑。 自以为自己无敌,目空一切。 而现在,汉朝人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只是这学费太过高昂! 他现在也明白了,即使汉朝神骑不在,其实他也没有可能获胜。 望着冲过来的汉朝神骑,兰折野惨笑一声,举着马刀,迎了上去。 然后…… 一柄长长的骑枪,直接将他捅穿,将他从马背上挑起来。 兰折野使出全身的力量,握紧骑枪,他抬眼,看向那个汉朝神骑的骑兵。 明亮如镜的胸甲甲胄上,光滑的如同祁连山上下的冰川。 高高挺立的头盔里,一双黑色的眼睛,没有半分感情。 但他确认,那是一个人,一个汉人,不是神,也不是神兵神将。 只是…… “汉朝神骑,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术,至少领先白狼骑兵两百年……”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他的胥纰军,他的白狼骑,在这支汉朝军队面前,就好比胥纰军曾经顺手灭亡过的一个西域的古老部族。 兰折野至今记得,那些包裹着兽皮,拿着木剑和石头,哇哇叫着上前送死的野人。 “或许,在汉朝人眼里,我和我得骑兵,就是那样的野人……”兰折野的身体重重的掉落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的从他嘴里流出来。 然后,马蹄从他身上践踏而过。 ……… 夕阳西下,染红了整个山峦。 但,也比不过战场的颜色。 一座又一座高高的尸山,矗立在战场上。 这些尸山的高度,甚至远超了周围的山峦。 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而在尸山之间,飞狐军的胸甲骑兵们,卸下了他们的胸甲,开始了他们的艺术创作。 一座高达十余丈,宽百步的京观,已经初见雏形。 鲜血从尸山和京观之中流淌出来,浸入地面,流过平原,在低洼的沼泽地带,形成了一个个血池。 “将军,我军此战,全歼匈奴胥纰军、黑鸦军和逼落军,斩首过万……”一个军法官兴奋的对义纵说道。 这一战,不知道会诞生多少列侯。 更重要的是,全歼了这三个王庭万骑后,匈奴帝国的丧钟,实际上已经敲响了。 经此一役,世界已经对汉家张开怀抱。 所有的艰难险阻,都将变为通途。 新的时代,已经奏响了第一声。 但义纵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战的损失,太过与惨烈。 汉军战死三千余,其中胸甲骑兵第一次出现了十位数的阵亡——他们都是死于匈奴射雕者的攻击。 另外,还有两千余人重伤,四千多人轻伤。 可谓是义纵打过的最惨烈的战斗。(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节 最后的白狼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就在刘阳发出他人生的第一声啼哭的时刻。 距离长安三千多里的要阳战场上,汉匈两国最精锐的骑兵,正面相撞。 “为了大匈奴!”匈奴人面目狰狞,挥舞着武器,直接撞上迎面而来的汉军骑士。 “细柳营!万胜!”汉军骑兵大吼着扣动了手里的手弩扳机,密集的箭雨,正面射向了匈奴人的前排,然后,他们毫不犹豫的丢弃手弩,拔出马刀,与匈奴人厮杀在一起。 顷刻之间,整个战场,就变成一个修罗场。 断肢残骸,到处飞舞。 就在这时,在匈奴骑兵的后排,密集强劲的箭雨,跟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射向了一个个汉军骑兵。 细柳营骑兵严格的军纪和森严的等级,在这一次变成了弊端。 这些匈奴射手专门瞄准汉军阵列之中,那些在胸前佩戴了胸章的军官和那些在肩膀上戴了肩章作为引导的精锐老兵,在还没有与敌人交手的时候就掉落下马。 瞬间,汉军阵列就损失了上百名骨干。 整个队形都变得有些混乱。 “射雕者!”有人惊呼道。 除了匈奴射雕者,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还好,细柳营往常严格的军纪,在此刻发挥了奇效,幸存的军官和老兵,立刻替代上去,接替了自己的同袍的位置。 不然,仅此一击,匈奴人就极有可能撕裂汉军骑兵的前排队列。 “弓骑兵!”卫驰大吼一声:“给本都尉消灭匈奴射雕者!” “诺!”萧宸与另一位弓骑兵校尉立刻应命,策马散开。 两支弓骑兵校尉部也随即展开了战斗队形,他们立刻就发现了自己的对手这些匈奴射雕者,居然一改过去分散在各骑之中的战法,转而集结成群,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骑射集群。 很显然,他们的选择很明智。 这使得他们的火力和威慑力,立刻上升了一个等级。 这也是汉室要专门组成弓骑兵集群的缘故一个弓手,所能造成的伤害是有限的!最重要的是,对敌人的震慑力量有限。 而一旦集群,开始火力投射,那就足可以震慑甚至瓦解敌人! 而这种战法,只有马镫和马鞍普及后才可以用。 在那之前,骑在光滑的马背上的射手,再厉害,也不可能随时调整射姿,无法形成集群。 “立刻齐射!”萧宸大喊一声,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战斗中,假如不能消灭敌人的射雕者,那么己方的前排骑兵就会持续遭到毁灭性打击。 好在,现在无论是匈奴,还是汉军,都不可能在战场上形成持续不断的密集火力。 这是弓箭本身的性质所决定。 在此时,汉匈两国的骑兵弓,都是角弓。 而且,形态是一致的,只是材料不同。 所谓角弓,其实就是复合弓,匈奴人又称其为混材弓。 最初,这种弓是由草原上的游牧民最先发明的。 他们用多种木材制成弓身,用牛角或者羊角,制成弓面,以鱼胶黏合,用动物肌腱做成弓弦。 这种弓,小巧灵活,射程远,强劲有力。 哪怕是用卢苇杆和青铜制成的箭矢,也足可穿透一般的皮甲。 杀伤力惊人! 正是这种角弓的出现,改写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战争形态。 匈奴人更自豪的自称自己‘控弦四十万’,炫耀武力。 但,这种弓的技术含量很低,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被中国所仿制。 只是,因为中国缺乏匈奴那样丰富的动物肌腱和角质资源,所以,一直无法形成大规模的弓骑兵。 直到,陈嬌在安东开始捕鲸。 这使得汉室找到了新的动物肌腱和鱼胶来源。 现在,萧宸的骑兵的弓箭,就是以鲸胶黏合桑拓木、枫木、竹木,在弓背上镶嵌了富有弹性的鹿腱,弓弦材料,或以坚韧的鲸鱼筋,或以丝线拉成。 比起匈奴人用的弓,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同时准确度更高。 最重要的是,汉军弓手的扳指,远比匈奴人用的骨质扳指更加坚固,受力点也更好。 “嘭!”整齐的弓弦震动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汉军弓骑兵们在距敌七十步左右开始了第一轮齐射。 齐射的效果非常好。 论射术,当然是匈奴射雕者要强。 但,可惜,他们的弓弦,大部分是用马鬃拉出来的。 没办法,哪怕是游牧民族,即使是胥纰军,也绝对奢侈不到,所有的弓箭,全部都用鹿或者牛的肌腱来做弓弦他们最多在弓身上镶嵌一层,以此增加弓的力量和射程。 但绝对奢侈不到,弓弦也以珍贵的肌腱来做原料,他们更不可能用价比黄金的丝绸来拉弦。 而马鬃虽然在制成弓弦后,非常坚韧,但到底弹力不足,杀伤力远远不如汉军的角弓。 只在这个瞬间,匈奴前排和后排暴露出来的射雕者,就遭到了一轮弓箭的袭击。 上百人立刻落马生死不知。 至少有三十名射雕者殒命! “汉军弓手!”兰折野大吼一声,连忙下令:“先射死他们!” 在这样的战场上,对匈奴威胁最大的,当然是这些同样使用角弓的射手! 而且,从方才来看,这些射手的射术,虽然可能不如匈奴射雕者,但却也远超了匈奴其他射手! 不先消灭他们,胥纰军此战就会被汉朝骑兵压制! 而在对射方面,兰折野非常自信。 他手下的射雕者超过五百,另外还有数百名准射雕者,足以将汉军骑兵的火力压制住,然后用精准的射术逐一消灭! 随着兰折野的命令,匈奴的弓手立刻转移目标,而且,他们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敌人。 他们纷纷搭弓,拉开弓弦,瞄准敌人,准备还以颜色。 但就在此时,在另外一侧。 “嘭!”又是一轮齐射。 而这一轮齐射,取得的战果更大。 因为匈奴弓手,刚刚为了瞄准敌人,不得不放慢马速。 这使得汉军射手可以更加从容和轻松的瞄准目标。 刹那之间,就是上百人落马。 而且,几乎全部都是匈奴弓手! 兰折野终于变色,他怎么也想不到,汉朝人居然在一支不过六千的骑兵里,塞了超过两千的弓手。 而且,这些弓手,全部具备了在奔驰状态射击的能力。 这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甚至让他恐惧起来。 众所周知,弓手和弩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兵种。 对弩兵来说,只要有力气,就完全可以做到不间断的射击,而且弩兵的训练很简单,汉军弩兵,只要训练三个月,就可以上战场了。 但弓手不一样。 没有三年训练,弓兵根本就不具备战斗力。 至于想要做到骑马射箭,这就更有难度了! 哪怕是在匈奴,在草原上,具备骑射能力的人,也会被视为勇士。 而在另外一个方面,弓手的杀伤力,取决于臂力。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超级大力士,也无法连开十弓。 哪怕他有力气,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一般来说,一个弓手,连开五弓,就差不多是极限了,必须休息了。 不然,他的肌肉就会承受不住。 譬如,后世网络上传的神乎其神的英格兰长弓手,有几人知道,为了掌握长弓,那些弓手全部落下了终生残疾大量弓手甚至因为长期使用那种长弓导致了肩膀和手臂的骨头变形! 这样的例子,不仅仅发生在中世纪。 也发生在各个时期的弓手身上。 过去,汉军的大黄弩射手,就全部无法活过四十岁。 风湿和骨头畸形坏死导致的疼痛,让他们日夜难安。 角弓射手虽然没有这些问题,但是,他们的肌肉和臂膀骨头,却也因为长期用弓,导致了严重的负荷。 对此,你可以去问一下那些后世的运动员,看一看他们身上究竟有多少病痛! 这还是在后世科学发达,医疗技术空前强大的时代。 而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可没有什么理疗师,更没有什么康复训练。 所以,在通常来说,一个弓手,连开三弓,就必须稍微休息一下,连续三轮,就会失去战斗能力。 当然,也有人可以连开数十弓,还不带喘气的。 但那只是孤例,只是少数。 而在此刻,兰折野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两难选择之中。 汉朝人的弓骑兵,数量是他的射手的两倍。 更麻烦的是,这些人的射术,并不逊色于自己的骑兵。 虽然他的射雕者勇猛无比,但却只能最多压制一边。 倘若他继续如此,那么,他的射雕者和准射雕者,就会面临打了左侧,结果被右翼射爆,管了右侧,却被左侧点杀。 而两面兼管,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两面被压制。 “怎么办?”兰折野抬头观察战场,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决断,不然,自己的精锐,就会被汉朝射手不断消耗。 而此刻的战场局势,也让他难以抉择。 他发现,好像即使是白刃战,胥纰军也没有占到优势。 而本应该支援前排骑兵突进的射雕者的火力,现在却又被汉朝弓手压制。 假如不立刻做出决定,那么,胥纰军就只能迎来灭亡了! 他一咬嘴唇,做出了一个艰难,但很符合白狼骑兵的抉择,他大声下令:“别管汉朝弓手,给我全力射杀那些汉朝骑兵的军官和突前的精锐,掩护我军!” 他知道,现在,唯有如此,也只有如此了。 用己方的射雕者和汉朝人兑子。 就像他曾经听自己的哥哥说过的那个汉朝故事一样。 用我的下等马输给你的上等马,然后再用我得中等马,赢你的下等马,最终,用我得上等马,赢你的中等马。 如今,虽然情况有所改变。 他不得不用自己的上等马的牺牲来换取己方骑兵的胜利。 但兰折野相信,只要能战胜敌人,那么,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不得不说,胥纰军的白狼骑兵,确实是一群疯子。 哪怕是兰折野这样的命令,他们也立刻执行。 无数匈奴射手,包括那些宝贵的射雕者们,立刻就不管不顾的搭弓,瞄准了汉军阵列之中的军官开始狙杀。 他们相信,只要能够冲破和冲碎汉军前排,那么,就一定可以获胜! 就像他们过去面对的所有敌人一样。 只要冲过去,冲破了敌人的阵型,那么,敌人就会惊慌失措,就会崩溃。 而他们的这个选择,立刻就给正在与匈奴骑兵混战的汉军骑兵造成了巨大打击。 这些疯子,完全不顾被汉军弓手密集攒射的威胁,突出阵型,搭弓狙杀着一个又一个汉军军官,以求为己方的胜利创造机会。 …………………… “这些疯子!”萧宸和卫驰看到这个情况,都是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匈奴骑兵居然疯狂到这个地步。 他们根本就不要命了! 甚至摆明了要跟汉朝换命! 一个又一个细柳营的军官和精锐老兵,不断被他们射落下马。 即使其后,这个匈奴射手立刻就被数名汉军弓手点杀。 但他们就是如此,顶着汉军的弓箭,不断的袭杀。 汉军前排的压力立刻陡增。 毕竟,细柳营虽然是铁军,但也不是机器人,没有感情。 好在,就在这时,在战场右翼三里之外,一支汉军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熠熠生辉,加入了战场。 他们的人数不多,也就一千五百骑左右。 但是,他们的出现,立刻就让细柳营上下激动万分,同时也让匈奴人肝胆俱裂。 “胸甲!我们的胸甲来!”汉军骑兵纷纷大喊着,挥舞着马刀,将一个个敌人斩落下马。 而匈奴的白狼骑兵则开始慌乱。 “神骑!”无数人惊呼着。 兰折野也不得不将视线转移,死死盯住那支全身都在太阳下发光,犹如一道道光墙的骑兵。 只是一眼,他就移不开视线了。 这支骑兵…… 仅仅是表露出来的气势,就让他呼吸急促。 …………………… “进入预备冲锋姿态!”义纵高高举起自己的骑枪,大声下令。 胯下战马的速度,在这个瞬间开始提升,从走进入了奔跑。 左右前后的骑兵们紧紧的簇拥着他,不离不弃,整个阵列在瞬间加速。 战马开始颠簸起来,胸甲也随之抖动,打的肌肉有些疼。 不过,这疼痛也刺激了义纵,他将骑枪平举,一千七百柄骑枪,立刻就组成了一座钢铁森林。 此刻,汉军胸甲骑兵距敌一百七十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节 最后的白狼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胸甲骑兵,一旦进入作战状态,度会逐渐加快。 在兰折野现的时候,胸甲阵列已经从‘准备冲锋’改换成为了‘预备冲锋’。 骑手们纷纷调整自己的骑姿,骑枪平举在手,而汉军采用的墙式冲锋,使得整个胸甲集群远远的看上去,就像一堵结实的墙壁。 “集火汉朝神骑!”兰折野来不及考虑太多,立刻下令。 而与此同时,后排的匈奴骑兵也在手忙脚乱中调转马头,不得不说,他们的骑术非常精湛,即使是骤然面对从侧翼出现的汉军胸甲部队,他们也完美的做出了及时的反应。 上千胥纰骑兵立刻冲向汉军胸甲,妄图阻滞胸甲的攻击。 同时,匈奴的弓手冒着汉军的箭雨,对着前进的胸甲骑兵开始射击。 只不过,现在,汉匈骑兵距离不过一百步。 他们射出来的箭矢虽然强而有力并且神准无比。 但可惜,密集的并排列在一起的胸甲部队,在实际上只承受了三分之一的火力。 而汉军胸甲骑兵的胸甲反射出来的阳光以及高高挺立的头盔,又欺骗了这些匈奴射手的眼睛。 大量箭矢,实际上射偏了方向。 不是射高了,就是射歪了。 而剩下能够命中的箭矢,大部分都射在了坚固的胸甲上。 而它们除了造成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外,没有其他成果。 哦! 可能有那么两三具胸甲的表面被箭矢叮了一个缺口…… 而他们已经来不及射出第二轮了。 “全冲锋!”义纵大声吼道:“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胸甲军官们同时大吼。 整个阵列在刹那就将度提升到极致。 虽然,没有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胸甲部队那么凶猛,但对胥纰军来说,他们所目睹的,也是他们生平从未见过的骑兵冲锋。 汉朝的神骑,在这个刹那,忽然将变成了飓风。 他们的度猛然飙升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汉军骑兵的马蹄,将整个世界都震得颤抖起来。 “不!”兰折野大喊一声。 下一秒,汉军胸甲,就像一把利剑,直接撞进了前来阻拦他们的匈奴骑兵阵列之中。 强大的动能,让汉军的骑枪立刻就变成了地狱的镰刀。 只一个呼吸,第一排的胸甲骑兵就将他们面前的所有匈奴骑兵撞的粉碎! 兰折野亲眼目睹了这一瞬间,他的脸色立刻就惨白起来。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刚刚,过一百名白狼骑士,被汉军的神骑跟串肉一样串了起来。 他们的反抗,他们的挣扎,毫无意义。 即使有人身手敏捷,反应过人,在这个刹那做出了完美的规避动作。 兰折野就亲眼看到了一个勇士,在这个刹那果断的将整个身体侧偏,几乎完全偏移到了马背一侧。 在原来,这样的规避足以躲过所有的敌人冲击,并保存自己。 然而,在这个战场上,他所做的一切,却让他死的更惨! 汉朝神骑,就像一座大山,直接碾压过去。 这个勇敢的白狼骑兵,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就被连人带马一起撞倒。 汉骑的铁蹄,直接从他身上碾过,将他践踏成肉泥。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兰折野瞪大了眼睛,看着汉朝神骑的第一排在冲锋过后,无比果断的丢弃了自己的骑枪,拔出了马刀。 而第二排的冲锋,则在同时降临。 他们沿着自己的前排撞开的道路,再次撞进去。 这一次,人仰马翻。 原本勇敢的白狼骑兵,根本不敢阻拦他们,无数人尖叫着想要让开道路。 但他们的反应,就跟一个被推到在地的1o1i面对一个怪笑的壮汉一般。 除了让对方兴奋外,没有其他作用。 汉朝神骑,长驱直入,直接从头撞到尾。 曾经号称单于爪牙的胥纰军,第一次被人直接打穿。 兰折野吞咽着口水,无比惊诧的看着这个变化。 不仅仅是他,整个战场,在这个刹那都几乎凝固了。 所有的白狼骑兵,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即使是细柳营的骑兵,也都无比惊讶的看着侧翼的战场。 “武人之韶乐,无韵之离骚……”卫驰抚掌而赞,胸甲冲锋,永远是最让人赏心悦目的场景。 它对武将而言,就类似于孔子之于韶乐,看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腻味。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现在,应该抓住战机! 他策马而出,高举马刀,下令:“传我命令,全军冲锋!” 细柳营的骑兵,纷纷拔刀,跟随自己的战旗,滚滚向前。 而此刻,胸甲的第三排如约而至。 面对这一次冲锋,匈奴的胥纰军,单于的爪牙,所谓的白狼骑兵们终于崩溃。 他们调转马头,屁滚尿流的想要逃回自己的本阵。 甚至有人怪叫一声,连本阵也不回,直接向北方逃跑。 但,可惜,他们的反应还是太慢了! 因为汉军的胸甲骑兵,在短距离的爆度上,无人可及! 仅仅一个呼吸,整列胸甲就从一个侧翼撞进了想要逃跑的匈奴骑兵内。 这就是一场屠杀! 曾经纵横世界,镇压西域的胥纰军,单于的爪牙,白狼的子孙,现在,就像一个被人绑在刑具上的可怜人。 锋利的骑枪,将他们直接挑起来。 无数人甚至被连人带马一起掀翻。 而此刻,抛弃了骑枪,抽出了马刀的胸甲骑兵,开始再次整队,再次重逢。 “他们就像在打马球……” 很多年以后,已经退役的细柳营军官对自己的儿孙叙述这一战时,都带着赞叹的语气,描述此刻的场景。 而此刻的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说。 匈奴的胥纰军前来迎击汉军胸甲的骑兵,现在阵型被完全捅穿,组织彻底崩溃,士气全无。 而再次冲刺起来的胸甲队列,就像一艘巨舰,直接从他们中间穿过。 就像茂陵的赛马场上的马球比赛一般,一个个人头,就是一个个的草球,被不断打落。 五秒钟后,地上除了死尸和无主的战马外,没有任何匈奴人的痕迹。 侥幸逃脱打击和毁灭的四百多残余胥纰骑兵,哭爹喊娘的骑着战马,狂奔回去。 他们被完全吓傻了。 他们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折兰人会死的那么惨。 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汉朝神骑被称为神骑了。 他们确实不会魔法。 他们确实也不曾召唤雷霆,呼唤飓风。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惩戒世界的雷霆! 因为,他们自己就是灭绝一切的飓风! 无可违逆,无可阻挡! 白狼骑兵们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在跟人类战斗。 他们是在跟神明作战! 人类,怎么可能是神明的对手? 不仅仅这些溃兵这样想,其他目睹了这一切的白狼骑士们也是这样想的。 “逃命吧!”有渠帅惊慌的对兰折野说道:“主人,我们不可能是神骑的对手!” 兰折野闻言,反手一刀将他斩落马下,大声说道:“汉朝人是人,不是神!我们一定可以战胜他们!” 但,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功夫听他说话了。 因为,细柳营的冲锋,已经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来临。 在这个刹那,胥纰军曾经顽强的前排,就像纸一样破碎。 汉军轻骑,轻而易举的冲破了他们的防线。 无数人都感到了末日的迫近。 不过,他们仍然没有崩溃。 甚至,在这灭亡的危机中,许多人反而变得更加疯狂。 特别是兰折野麾下的射雕者们。 这些为了战争而生的疯子,现在彻底癫狂了起来。 他们丢掉弓箭,抽出马刀,组成一个又一个队列,迎向了来袭的汉骑。 就像飞蛾扑火,明知是死,也一往无前。 然而,他们的挣扎,因为缺乏组织和系统,所以显得非常苍白。 而且,胥纰军,也不是人人都如此疯狂。 特别是,当那支汉朝神骑,在匈奴阵前再次整队时。 长长的骑枪,再次平举起来,阳光下胸甲表面熠熠生辉,恍如太阳神。 “准备……”汉军的胸甲军官们大声喊道,一匹匹战马,打着响鼻,回应着主人,然后,骑枪如林,有若流星。 胥纰军,终于崩溃。 就跟当初,武周塞前的折兰人一般。 不! 他们崩溃的比折兰骑兵还要快! 折兰人至少还曾经想要反抗,想要挣扎,也曾经试图反抗,试图挣扎。 但,胥纰军在这个刹那,整个军心彻底溃散。 即使是射雕者们,也开始尖叫着调转马头,开始北逃。 哪怕是兰折野,面对这个情况,也无力回天。 他长叹一声,举起自己的马刀,对自己身周的几个忠诚的骑兵说道:“我有罪!葬送了大匈奴的精锐,除了战死,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望着整个战场,此刻,胥纰军的阵列全面崩溃。 汉朝轻骑一路势如破竹的凿穿着胥纰军的阵列,并将之分割开来。 数不清的白狼骑兵,哭爹喊娘的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而汉朝神骑,则正面冲来。 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胥纰军,白狼骑,在今天成为历史已经是注定的结果。 到此刻,兰折野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 他亲手葬送匈奴人和引弓之民对汉朝最有威胁的骑兵。 他忽然明白了军臣为何不让他前线。 不是军臣胆小怯懦。 而是匈奴折损不起白狼骑。 这支骑兵是匈奴未来可以对抗汉朝神骑的唯一筹码。 但这种对抗,不是跟汉朝人硬碰硬。 而是在广阔的草原上,依托白狼骑兵的度,带着汉朝人转圈子,一点点的拖垮汉朝军队。 而现在,这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没有了白狼骑兵和这些优秀战马,匈奴帝国完了。 可惜,他从前没有见过汉朝神骑。 自以为自己无敌,目空一切。 而现在,汉朝人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只是这学费太过高昂! 他现在也明白了,即使汉朝神骑不在,其实他也没有可能获胜。 望着冲过来的汉朝神骑,兰折野惨笑一声,举着马刀,迎了上去。 然后…… 一柄长长的骑枪,直接将他捅穿,将他从马背上挑起来。 兰折野使出全身的力量,握紧骑枪,他抬眼,看向那个汉朝神骑的骑兵。 明亮如镜的胸甲甲胄上,光滑的如同祁连山上下的冰川。 高高挺立的头盔里,一双黑色的眼睛,没有半分感情。 但他确认,那是一个人,一个汉人,不是神,也不是神兵神将。 只是…… “汉朝神骑,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术,至少领先白狼骑兵两百年……”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他的胥纰军,他的白狼骑,在这支汉朝军队面前,就好比胥纰军曾经顺手灭亡过的一个西域的古老部族。 兰折野至今记得,那些包裹着兽皮,拿着木剑和石头,哇哇叫着上前送死的野人。 “或许,在汉朝人眼里,我和我得骑兵,就是那样的野人……”兰折野的身体重重的掉落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的从他嘴里流出来。 然后,马蹄从他身上践踏而过。 ……………………………………………… 夕阳西下,染红了整个山峦。 但,也比不过战场的颜色。 一座又一座高高的尸山,矗立在战场上。 这些尸山的高度,甚至远了周围的山峦。 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而在尸山之间,飞狐军的胸甲骑兵们,卸下了他们的胸甲,开始了他们的艺术创作。 一座高达十余丈,宽百步的京观,已经初见雏形。 鲜血从尸山和京观之中流淌出来,浸入地面,流过平原,在低洼的沼泽地带,形成了一个个血池。 “将军,我军此战,全歼匈奴胥纰军、黑鸦军和逼落军,斩过万……”一个军法官兴奋的对义纵说道。 这一战,不知道会诞生多少列侯。 更重要的是,全歼了这三个王庭万骑后,匈奴帝国的丧钟,实际上已经敲响了。 经此一役,世界已经对汉家张开怀抱。 所有的艰难险阻,都将变为通途。 新的时代,已经奏响了第一声。 但义纵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战的损失,太过与惨烈。 汉军战死三千余,其中胸甲骑兵第一次出现了十位数的阵亡他们都是死于匈奴射雕者的攻击。 另外,还有两千余人重伤,四千多人轻伤。 可谓是义纵打过的最惨烈的战斗。(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节 乞和 (还债2/3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黄昏的虒奚,天际一片血红。 一只信鸽,飞落到李广的帅帐之中,一个军官取下信鸽腿上的纸片,然后立刻就狂喜的喊道:“将军,将军!大捷!车骑将军已经歼灭了匈奴胥纰军、黑鸦军以及逼落军!全歼敌人,斩首上万,仅千余残敌狼狈逃窜……” 李广闻言,嗖的一下站起身来,同样激动万分。 “善!”他高兴的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 此战之后,意味着,匈奴人将再也无力挣扎。 汉匈战争的胜利曙光已经出现了。 虽然不敢说,毕其功于一役。 但至少也是奏响了匈奴帝国灭亡的序曲。 “快,派人通知蓟城和渔阳!”李广立刻下令。 “诺!”军官们兴高采烈的应道。 这一战的意义,不需要人解释,他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汉家君临天下! 也意味着,从此以后,大家建功立业和称王道寡的的时代。 世界有多大? 不需要人教育,坊间流传的传说,就已经让人知道了。 已知世界,仅仅是匈奴帝国的部分,就已经大的不像话了。 草原纵横数万里,西域三十六国,三千里河川,富饶的河西走廊,潺潺流水的居延泽。 还有,那个传说中,遍地黄金,流着奶和蜜,据说只要躺着晒太阳就可以吃饱肚子的身毒。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向汉室,向中国敞开了怀抱。 “西征!” 无数人欢呼着:“西征!” 当初,安东大开发,无数人一夜暴富的情况,依然历历在目。 现在,一个远比安东更加宽广,更加富饶,而且更加美丽的新世界,向汉家臣民敞开了怀抱。 自元德二年开始,官方鼓吹的新世界,现在,坦途已经铺好了。 最大的障碍,匈奴人,将从此不复存在至少不再具备阻拦中国脚步的能力。 这一刻,上至将军、官僚,下到士卒、马夫。 人人眼中闪烁着莫名的色彩。 这是对财富的渴求。 这是对土地的渴望。 这是对子孙后代的未来的希冀。 也是对一个新时代的憧憬! 无数人欢呼雀跃。 这欢呼声,甚至就连匈奴人也听到了。 “汉朝人怎么回事?”夏王皱起眉头,他连忙说道:“立刻给我准备好牲畜和战马,送去汉朝营地,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就像附骨之疽一般,让他难以安心。 一个时辰后,当匈奴使者带着一万头牲畜和五百匹战马,再次进入汉军营垒时。 他所看到的是一片欢腾的景象。 沿途,人人都在议论着一场大胜,一场辉煌的胜利。 使者的手脚都开始颤抖,他的身体开始发冷。 没有人比匈奴人更清楚,胥纰军的可怕和强大。 但现在,无疑,这支匈奴的王牌,很可能已经覆灭了。 就如折兰人一般…… 若是如此,则肯定是汉朝神骑出手了。 使者不知道,胥纰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他知道,一旦胥纰军灭亡,那么,匈奴的命运,就真的滑落到了低谷了。 在汉军军官的带领下,使者被迎到了李广面前。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汉军营帐之中,也点了灯火。 “将军,故贵也太不守信了吧?”一见面,使者就质问起来:“贵国不是自诩礼仪之邦吗?为何轻易毁约?” “哦……”李广轻笑一声,问道:“吾何以毁约?” “贵**队,难道没有攻击要阳的我军?”使者大怒。 “是又如何?”李广反问道:“与贵国停战之事,本将虽然并未同意,但出于好意,从前日起,本将就已经下令各部停止前进了……” “何来毁约一说?” 使者气的肺都要炸掉了。 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低头说道:“将军,如今您要的牲畜和战马,本使都已经带来,还请将军守约……” “本将自然会守约……”李广轻笑着道:“使者请看,本将这不是没有下令攻击吗?” “还请贵国让开道路,放我主及我主军队出塞……”没有办法,使者只好哀求着道。 在现在,胥纰军疑似已经败亡的情况下,使者很清楚,匈奴人唯一的生路,在于汉朝人高抬贵手,不然的话…… 这渔阳-虒奚一带,数百里的地域之中,十万匈奴骑兵,恐怕能回到草原的不过一两万。 剩下的人,全部都会死在这里! “这要我国天子批准……”李广好整以暇的说道:“本将会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请求圣天子考虑……还请使者和贵国单于稍等……” 那使者却是被李广这句话堵得想要吐血。 从此地到长安,一个来回,起码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匈奴人早就饿死了!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是哭着哀求道:“请将军念在贵我两国数十年的和亲之好的份上,通融一二……” “我主单于已经答应了,若贵国愿意与我国休兵,那么,我匈奴不仅仅愿意岁岁嫁阏氏与贵国天子,更愿意割让幕南以及河间地、皋兰山,乃至于祁连山给与贵国……” “更愿意岁岁进贡……” “岁贡黄金五千金,战马一万匹,牛羊十万头……” 他说着深深的弯腰,如同杜鹃泣血一般恳求:“还请将军答允!” 李广听了,却不为所动。 他虽然是个政治白痴,但也明白,这种战和之事,哪里容得了他来议论? 这是天子和朝堂诸公的事情! 况且,即使他敢答应。 他的部下,绝对不会答应! 谁会放弃到手的武勋和爵位? 没有人! 而现在,从渔阳到虒奚,起码有十万个人头,几十个列侯的爵位都在跟大家伙招手。 谁他妈敢放匈奴人? 就不怕被数十万大军的怒火给烧成灰烬? 反正,李广不敢。 使者见状,却压低了声音,对李广拜道:“还请将军考虑……”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低声道:“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狡兔死?” “将军,贵国淮阴故事,殷鉴在前啊……” “哈哈哈……”李广站起身来,他如何听不懂这匈奴使者的话? 这是要他养寇自重呢! 但问题是…… 为什么要养寇? 这个世界这么大,除了匈奴,汉军需要征服和教化的地方那么多。 何愁没有敌人,何愁没有武勋?(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节 自作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坐在床头,刘彻伸手拨弄着刚刚出生的刘阳小小的脸蛋儿。 小小的人儿,还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锻炼一下嗓子,哭号几声。 但,整个殿中的大人,却都是心事重重。 尤以夏胭脂为最。 这个匈奴旧日的公主,现在的汉室皇妃,如今的内心郁积着过去二十年余年加起来都未有过的复杂心思。 殿中的侍女、宦官们,也都在寻思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这不奇怪。 谁叫这里是皇宫! 此地是人世间最复杂和最简单的地方呢! 刘彻却是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心思,他微微站起身来,对夏胭脂说道:“爱妃,朕先去处理一下国事,回头再来看六六……” 说着,他就微微摸了一下小儿子的小手,然后站起身来。 “诺!”夏胭脂立刻展露笑容,乖巧的拜道:“臣妾便在此处静候陛下……” 刘彻微微一笑,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个小儿子。 此子出生的时机很微妙,出生的日子就更好了。 他出生之时,恰好是元德六年夏六月丙子日午时多一点。 就差一点点,就可以集齐6666,称霸直播平台,成为新一代网红了。 可惜,棋差一着。 但也有三个六,混这西元前,足够了。(午时是一天的第六个时辰) 刘彻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事后想起此事,就干脆将他小名取为六六。 这既是他如今心态的写正,也是一种对此子的寄望。 可惜,现在无人知他的意图。 所以,这两日,坊间的议论很凶。 特别是长安城里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考举士子们,现在就差有人举一块‘汉家养士数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的牌匾跑到未央宫北阙城楼下敲响登闻鼓,搞个大新闻了。 刚刚走出殿门,就有侍中来报告:“陛下,魏其候急奏……” 刘彻闻言,眉毛一挑,这个表叔自从去了清河郡,已经许久了。 不知道,他现在冒出头来,想要做什么?跟风搞事? 刘彻摇摇头,接过那份奏折,打开一开,顿时脸色大变。 他抓着奏折,强忍住就想要将它撕成碎片的冲动,对左右道:“魏其候老矣,朕看,还是让太医署派几个得力之士,去清河郡慰问和看望一下比较好……” 这立刻就让左右冷汗直冒。 上一个被天子亲切的派遣太医看望慰问,还接到太医署‘认真治疗’的安平侯现在已经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此人,现在就是一座丰碑,一座大山。 任何企图挑衅天子威严的人,都会认真看一下此人的下场,然后乖乖夹起尾巴,三呼万岁! 谁想被精神病?那就去试试吧! 汲黯连忙劝道:“魏其候,国之重臣,先帝心腹,素来身体健朗,应该不至于有事……” 刘彻回头看了一眼汲黯。 讲道理的话,汲黯还是窦婴的外甥女婿呢! 他嘴角微微扬起,将那份奏折,丢给汲黯,说道:“卿将此奏送去给章武侯看看罢……若章武侯看完,依然认为魏其候正常,那朕也不说什么了……” 汲黯接过那奏折,偷偷瞄了一眼,顿时就心头大震,整个背脊都凉梭梭的。 他连忙低头,拜道:“陛下恕罪,魏其候向来如此……还请陛下念及旧情,宽恕一二……” 刘彻自也知道,魏其候窦婴是个什么样。 讲道理的话,其实,刘彻还是挺喜欢和挺欣赏窦婴的。 但问题是…… 窦婴只适合当朋友,做酒肉兄弟,当市井豪杰。 他这个人太理想主义,也太过于讲义气。 性子软,耳根子更软。 与他做朋友,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相反,一定能吃香喝辣,甚至平步青云。 但问题是…… 这样的人,对于一个国家政权来说,简直就是恶疾! 看看他的那些兄弟,那些朋友,那些知己,都是些什么人吧! 灌夫! 就是一个莽夫而已,而且是一个脾气暴躁,自私自利的莽夫。 唯一的优点就是讲义气,敢为兄弟两肋插刀,甚至于将老婆女儿送上朋友的床榻。 一个合格的游侠,中规中矩的军官,失败的父亲,可怕的官僚和操蛋的豪强。 至于他曾经门下的那些食客和门客…… 翻看内史衙门和五官中郎将以及执金吾的档案去看一看吧。 看看从先帝时期一直到元德四年,这大汉大将军魏其候窦婴的门客、食客都干过什么好事吧! 狐假虎威,招摇撞骗,这还是守规矩的。 更多的人,打着魏其候的名头,在长安城里欺男霸女,敲诈勒索,经营花街柳巷的生意,在槐市放高利贷,一放就是千万! 仅仅是记录在案的案子,就超过数百例。 那些没有报官或者不敢报官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窦婴或许从未知道这些事情。 但他作为主人,他却一直在给这些提供保护伞和遮蔽。 当然,这也是旧贵族和旧官僚的传统了。 自从战国以来,贵族和豪强们,就一直是这么玩的。 所以,刘彻也就没有计较,也没办法计较。 只是让窦婴远离长安,去清河郡安静安静。 但哪成想,这两年他非但没有反思,反而依然跟那些狐朋狗友往来密切。 拿这个表叔,刘彻是彻底没办法了。 只能交给章武侯去好好管教管教了。 但…… 章武侯还能活几年? 一旦这颗窦氏的大树倒下,没有了遮风挡雨和居中协调的人,窦婴,恐怕难保不踏上前世的死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性格决定命运。 只是,刘彻多少有些不忍心。 所以,他对汲黯道:“朕前日得到韩王上书,请求朕赐一德才兼备之人为相,朕觉得,魏其候或许不错……“ 嗯,现在,看起来,清河郡还是不能让窦婴安静。 那就只能将他送的更远一些了。 汲黯却是深深低头,不敢说话。 这种皇室的事情,作为一个大臣,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闭嘴。 特别是,在窦婴居然上了那么一份奏折之后。 正说着,又一个宦官跑来,捧着一份奏疏递给刘彻,拜道:“陛下,齐王急奏……” 刘彻伸手接过来,看了看,终于再也忍耐不了,将这个奏疏丢在地上,用力的踩了好几脚。 “齐王?”他冷着脸,说道:“吾,不用也!” 周围群臣,立刻色变,全部跪下来,拜道:“陛下息怒!” 虽然,没有人知道,齐王到底那里激怒了天子。 但人人都知道,当刘家的皇帝不说朕,而说吾时,不是大喜,就是大怒。 如今,天子显然是大怒了!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特别是当今天子,那可是真正的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的天子啊! 齐王,看来大概是脑子糊涂了,居然激怒了天子…… “齐王药丸啊……”许多人在心里想着。 本来,上次齐王就差点药丸。 还好他机灵,躲进了自己的父亲齐悼惠王的神庙,借着父辈的余威和在天子面前的薄面,勉勉强强,逃过一劫。 但现在看来,这齐王,怕是很难撑过此次了。 不过…… 这与我何干? 许多人在心里狂笑着。 上次齐鲁四王王冠落地,可是让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门大大的涨了一回脸,刷了一波声望。 负责办案的官员,人人都得到了士林称赞和天下人的赞誉。 坊间甚至还编了蚩尤戏来赞誉这些官员不畏强权,严格执法的忠肝义胆。 廷尉赵禹和御史大夫晁错,就快成为了汉之周公与召公了。 虽然上一次,实际上,廷尉和御史们都是抬着棺材上阵的。 廷尉赵禹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 万一捅了篓子,天下群情激愤,他就以死谢罪。 但事后,却啥事都没有。 曾经强大无比的诸侯王集团,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甚至有人不得不歌功颂德。 至于士林舆论和民间都是拍手称快。 齐鲁四王,现在在舆论和民间的形象,已经直接跟桀纣这样的暴君挂钩了。 天子那一句‘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净’的评语,甚至都快成为一个典故和成语了。 所以,现在的汉室官员,面对诸侯王的案子,再也没有人退缩。 相反,这些家伙就跟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千方百计的给诸侯王们找茬。 与天子关系近的那几位和很老实的那几位,还算好,没有人去招惹他们。 但是,像淮南王刘荣这样人人都知道,天子不喜欢的家伙以及齐王刘将闾这样占着齐国这样的富饶之地的诸侯王,可就立刻遭了秧。 屁大点的事情,都能被人搞个大新闻。 去年一年,淮南王刘荣就被人弹劾了三十五次。 其中,有二十次完全就是捕风捉影。 而刘将闾少了一点,但也有超过二十个弹章。 其中至少有十个,是那些想去齐国当大王的家伙在背地里指使的。 要不是天子似乎不愿意再对同族举起屠刀,恐怕这两个家伙早就死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了。 现在,齐王刘将闾却自己作死,激怒天子……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刘彻看着这些家伙,心里面也很清楚,这些人啊,都在等着喝人血呢! 这也是大多数上升期的帝国官僚的普遍特性。 不怕事,就怕没事。 抓住机会,就会顺杆子向上爬。 但,齐王这一次,是真的惹毛了他了。 他一脚就将那份奏疏踢到下水沟里面,冷声道:“齐王妄议军国之事,无宗室之德,其令有司,遣使训斥!” 这等于是公开宣布,告诉百官哥瞧齐王不顺眼,哪位勇士去取其头? 刘彻相信,会有无数人想当关二哥,温酒斩齐王! 但这是刘将闾自找的! “蠢货!”刘彻盯着那份已经掉进下水沟里的奏疏,在心里骂了一句。 原因很简单,刘将闾的奏疏和魏其候窦婴的奏疏,除了抬头和结尾不同之外,全篇文字,竟然一字不差。 他这是要干嘛? 他刘将闾在齐国,而窦婴在清河郡,两者相隔了数千里。 但两人的奏疏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里面要是没鬼,谁信? 而大臣外戚贵族和诸侯王相互勾结,这在汉室是大忌。 刘彻可还没傻到连史书都忘了的程度! 想想看,上一次外戚贵族和诸侯王勾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周勃陈平等元老列侯大将在内,齐王、琅琊王等诸侯王在外,内外呼应,一个月内就杀光了所有姓吕的,长安流血三日,未央宫、长乐宫堆起来的尸体足足有一丈高。 甚至就连高庙和太庙之前,也是血溅三尺,伏尸累累。 再往后,刘兴居叛乱,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朝堂和关中的贵族和大臣,私底下给刘兴居通风报信,透露中央军队,特别是南北两军的动向。 等着太宗皇帝带着二十万大军去了晋阳,正打算跟匈奴人决一死战的时候。 在后方,刘兴居起兵作乱。 要不是城阳王及时出兵,恐怕那烂摊子十年都收拾不好。 即使如此,汉军主力劳师远征,却不得不半途而废,整个国家的战略,前功尽弃,数十万万的积蓄,全部丢进了水里。 终太宗一朝,汉军再无力与匈奴决战。 而七年前的吴楚叛乱,也差不多。 叛军气势汹汹,朝堂内部,无数人叫着‘杀晁错,安天下’。 私底下,大批大批的人,却都已经做好了只要吴王兵临雒阳,取敖仓或者打破函谷关,大家就箪食浆壶的准备。 是以,刘彻对这种诸侯王跟大臣贵族私底下悄悄联络、串联的事情,格外敏感。 更何况,这刘将闾和窦婴说的事情,让刘彻无法忍受。 他们要是谈其他事情,刘彻还不会如此动怒。 但偏偏,他们居然敢谈军国之事,而且还是战和之事,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居然主张汉匈谈和。 谈和? 给匈奴人喘息之机,让他们缩回漠北,养精蓄锐,再跟汉军纠缠二十年? 想着奏疏里的文字,刘彻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概括我去年买了个表!(未完待续。) :访问网站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节 转移视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面对天子的震怒,群臣都是跟受气的小妾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刘彻带着侍卫们离开,侍中和尚书们这才一涌而上,悄悄的将那个被天子踢进了下水道的奏疏翻出来。 好在,那奏疏进水不多,字迹还算清晰,勉强能够看清楚。 “臣将闾昧死再拜陛下以闻:方今幸甚,老臣幸蒙陛下不弃,为齐王,王临淄千里山河……”有人小声的念起了奏疏上的文字,无数人洗耳倾听。 大家都想搞清楚,齐王究竟是怎么触怒了天颜的。 而搞清楚这个事情,有利于大家往后的仕途。 至少,也能知道一个地雷。 这可是很关键的! 知道天子喜恶,从来都是升官发财的不二途径。 更别提这样的情报非常值钱往后起码可以卖个百八十回人情给人。 而这奏疏的开头,中规中矩,齐王虽然胆子大了一些,自比天子心腹,但他过去的奏疏也都这样开头,天子也没有不喜欢。 所以,大家都知道,这后面肯定有问题。 果不其然,奏折到了正文,立刻就画风一变。 尤其是在这些文字里,藏着一句话,让这些侍中和尚书看了,也感觉眼睛疼的厉害。 “莫如和亲便……”有人喃喃念着这句话,然后就破口大骂:“国贼,安敢妄议国政,实在可杀!” 齐王的奏疏里,洋洋洒洒上千字,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是这一句话莫如和亲便。 当然,齐王举的道理和事实也很有逻辑。 譬如,现在,兴师动众,国家动辄就是数万骑二三十万大军,数十万民夫来与匈奴作战。 不仅仅伤害了百姓的生活安定,破坏农耕,耗费了国家积蓄和钱粮。 而得利的,却只是军人和商人。 尤其是后者,靠着战争,大发其财。 许多淳朴的百姓,都被这些人蛊惑着,放弃了农耕,转而投入工商业,或行走天下,跟着人做生意,或出入作坊,出卖力气。 这一段,齐王也写的很感人。 甚至还引用了当年贾谊贾长沙的一些文章来做佐证。 然后呢,又是扯什么草原风沙大,苦寒,中国人无法居住,要了也没用,还要白白浪费力气和财力物力。 与其这样,倒不如‘和亲’更好。 而且,现在汉家武力强大‘匈奴必不敢轻汉’恰恰相反,一定会岁贡长安,年年遣使,贡奉大汉天子为至尊。 所以‘莫不如和亲便’。 只是…… 侍中们尚书们,将这个奏疏读完。 心里面都犹如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齐王,这是要自绝于天下啊……”有人叹道。 ……………………………………………… 章武侯府邸。 窦广国躺在床榻上,拿着汲黯送来的那份奏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王孙,这是要自绝于天下啊……” 近些年来,窦广国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 这个三朝元老少年和青年时期,吃过太多苦,落下了许多病根。 随着年纪增大,这些病痛常常折磨的他彻夜难眠。 天子见他可怜,命太医开了一种神奇的止疼药,才让他这一两年还能走动,还能说话。 不然,这位窦氏外戚的擎天柱恐怕早已倒塌。 即使如此,他也瘦的厉害。 连他自己也明白,自己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以,他现在已经为自己亲自选好了坟墓。 就在霸陵的太宗陵寝东南,刚刚好与他的亡兄窦长君面对面。 他巍颤颤的在下人的搀扶下站起来,对跪在床榻边侍奉的南皮侯窦彭祖说道:“彭祖啊,你派人去将王孙给吾叫回来……那清河郡的郡守之职也辞了……” “叔父大人……”窦彭祖连忙劝道:“应该不至于此吧……” 抓着那个奏疏,窦广国冷笑两声:“不止于此?呵呵……吾虽然老朽,但眼睛没瞎,耳朵没聋!” “七年前,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止于此,甚至于很正常……” “五年前也不止于此……” “但……现在……王孙这是捅了马蜂窝啊……” “天下列侯,无论是新的还是老的,士大夫两千石,不管是谁……若看了此奏,都不会放过王孙的……” 窦广国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金芒,整个人一下子就仿佛回到了盛年,那个他指点江山,在幕后操纵国政的时代。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窦广国朗声道:“阻人升官发财,又该当何罪?何况,这王孙要做的是要阻人封疆裂土啊……” “这种事情……谁敢做?” “王孙难道就不怕我窦氏落得一个诸吕下场?” 窦广国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恐怖的大清洗,但他也知道,惹怒了列侯士大夫们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想当年,诸吕何等强大? 文有群僚,武有周吕候留下的遗泽。 但惹恼了列侯功臣,一切都被清洗。 甚至就连周吕候也被连累,这个功勋不下于萧何、韩信的高帝开国重臣,竟然连个名字一度都成为忌讳。 也就只有当今天子为他在凌烟阁立像树碑之后,天下人才知道,原来,老刘家的外戚里,还有这么一号战神。 与吕氏相比,窦氏算个p! 现在,也就是太皇太后还在,他也还勉强撑着,有那么几分薄面在。 不然,就窦婴今天的这个奏疏,就足以让老窦家全家上下,鸡犬不留! 即使如此,窦广国也知道,这还是建立在群臣和贵族们都不知道窦婴上了这封奏疏的缘故。 一旦让他们知道了…… 呵呵…… 你窦王孙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就想着坏哥们好事? 天下的怒火和怨怼,足以将整个窦氏烧成灰烬! 便是太皇太后,也护不了! 这是真正的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想想看,列侯士大夫两千石们,将自己的子侄拼命塞到军队里,让他们日夜磨砺武技,外戚封君勋臣们,把嫡子嫡孙送上前线,让他们披甲执锐,地主和商人,绞尽脑汁,倾其所有,一掷数千金数千万,在茂陵买一套丙级或者乙级学区宅,只为了将自己家里最有出息最有前途的那个孩子送进武苑,民间的百姓,缩衣节食,一个钱一个钱的省出来,只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学好弓箭和骑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天子画的那个大饼? 那个封国家建社稷,启一世代之新的大饼? 现在,眼看着路已经打通,天下人的梦想和理想,都已经露出了实现的曙光。 你窦婴这个时候跳出来,大喊‘莫如和亲便’,为了一点点虚假的名声,就要大家伙不玩了。 你这是在找死?还是不想活了? 反正,窦广国无法想象,这窦婴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是自己那个自幼聪慧,为整个窦氏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吗? 窦广国不知道。 但他为了整个窦氏,只能选择忍痛割爱。 天子说要窦婴去韩国当丞相? 窦广国却害怕他弄出更大篓子,连这个事情也不敢让他去做了。 他现在只求这个祖宗乖乖回来,跟着他修仙。 修身养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认清楚了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 宣室殿之中,刘彻坐在御座之上,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思考之中。 此刻,整个大殿,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种思考方法。 抬头望着那块‘四海穷困,天禄永终’的牌匾,视线从御阶两侧的文字上扫过。 他微微露出了笑容。 “齐王……”他狞笑着,完全没有外人以为的那种温和天子,平易近人的皇帝的形象。 此刻,他更像一个暴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君! 在一开始,他还有些奇怪,他平素的脾气早已经磨了出来了。 不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吧,至少也可以做到喜怒无常。 而今日他的反应却过于敏感了一些。 但,冷静下来后,他知道。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内心潜意识里最直观的一种反应。 更是他当时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 齐王刘将闾和窦婴这一次上疏,对他来说,就像老天掉下来的馅饼。 再好不过的转移视线的办法。 外面的年轻人和大臣贵族们,现在不是闹得欢吗? “他们一定会闹得更欢的……”刘彻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假如你想要掩盖一个大新闻,怎么办? 答案就是给人民和民众一个更大的新闻。 譬如说,后世米国人有事没事,就驱逐个几十毛子外交官。 也譬如说,三胖同志有事没事就嚎几声:我要打你了!我真的要打你了!我肯定要打你了! 你以为他们在表演杂技?就为了逗逗你? 其实,当你笑了的时候,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你再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之前的某个事情,全部心思都去欣赏杂技表演了。 如今,齐王和窦婴的奏疏,只能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彻相信,现在,再也不会有人纠结刘阳的事情。 天下人的注意力,都将被齐王和窦婴吸引。 而趁此机会…… 齐国这几十年来,王国里堆积如山的财富和黄金,就都是刘彻的了。 刘彻再也不需要去头疼军费跟犒赏士兵,抚恤孤寡的经费来源了。 自齐悼惠王以来,齐国就一直是全天下诸侯王中的首富。 齐王之富,富到什么地步? 仅仅是临淄一城,过去一岁从工商业上收到的租税就超过三千金! 算上田税、口赋和王庄收入,保守估计,齐国岁入以数万万乃至于十万万计算。 所以,当年,齐哀王才能有那么大本钱,那么多资源来支持列侯勋臣反吕。 所以,当年齐哀王才能闭着眼睛就动员出十几万大军逼宫长安。 所以,当年,齐哀王才会让诸侯大臣们人人恐惧。 大家宁肯去代国请太宗,也不愿意让齐哀王入主长安。 今日齐国,虽然较其全盛时期,缩减了大半。 但,其精华还在,它依然是天下人口最密集最富裕的一个诸侯王国。 以临淄为中心,方圆千里,带甲百万的第一大诸侯王国。 论起富裕,梁王刘武也是拍马不及的。 上一次,刘彻不动刘将闾,既是因为面子,也是不想把事情搞大了,免得天下人议论,说他这个皇帝贪财贪地,连叔叔也要杀。 但现在,齐王刘将闾自己把刀子送给了刘彻。 刘彻怎么可能不宰? 杀了齐王,才好过年啊! 要知道,刘将闾的王宫府库里,保守估计,起码有十几万万的各式铸钱,上百万斤铜料,数万金黄金。 另外,刘将闾的王家庄园,起码还有上百万亩土地,十余万佃户。 吃了齐国的积蓄和土地,现在国家的所有问题,全部迎刃而解。 不过…… 这种事情,刘彻不能自己动手。 最起码,他不能自己站出来喊打喊杀。 得要天下人来断这个事情。 想到这里,刘彻就站起身来,提着天子剑,走到殿门口,吩咐道:“去给朕传召绣衣卫都尉尹齐……” “诺!”立刻就有宦官领命而去。 当天,一个八卦,就在整个长安的市井之中不胫而走。 无数人传说,齐王和某位外戚联名上书,请求天子停止与匈奴的战争,休养生息…… 瞬间,这就跟一个核弹落地没有差别。 士林舆论,首先就爆炸了。 然后,列侯们立刻就群情激愤。 这一次,他们的反应远远超过了先前刘彻为刘阳出生而下达的诏命。 毕竟,前者,那是你们老刘家的家事,他们闲着也是闲着,碎碎念而已。 但如今,却有人企图阻挡大家封国家建社稷,更企图阻拦大家捞军功,兴家族。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个‘著名外戚’大家不知道是谁?暂时也不敢去招惹。 但齐王? 你是谁? 你有几个胸甲校尉? 也敢大言不惭? 真当国家的政策和法令是摆出来给人好看的? 舆论的鞭笞,立刻就铺天盖地的涌向刘将闾。 若只是骂一骂,唾弃几声,齐王远在临淄,一根毫毛也掉不了。 但问题是…… 天子下诏命令有司遣使训斥齐王…… 这个消息一爆出来。 顿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忍住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节 新的利益集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首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晁错。 晁错现在做梦都想过一把丞相的瘾。 而他也只能选择朝丞相大位冲刺。 因为,等周亚夫致仕,他还爬不到丞相的位子上的话,那么,他也就只能跟着周亚夫一同致仕。 在这个朝堂上,现在,任何人都可以致仕。 独独他晁错不行。 他仇家太多了! 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晁错敢保证,只要自己失势,那他的整个家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对丞相宝座发起冲击。 但,在汉室,一个文官想要当丞相? 难! 太难了! 首先拦在他面前的,就是祖宗制度,汉家铁律非有功不得候,非刘氏不得王,不如约,天下共击之! 而想要当丞相,就必须先为列侯。 但问题是汉兴以来迄今六十余年,不靠军功而为列侯者,十个手指头数的清楚!(诸侯王子弟及外戚候,不算列侯,他们属于诸侯)。 无非就是武侯阳去疾、成陶候周信、藤候吕更始、建陵侯张泽等人而已。 而这些人里,阳去疾得候,靠的就是筑长安城的功劳。 周信得候,那是因为人家是吕后的心腹,曾经对吕后一家人有救命之恩。 张泽就更不提了,人家是惠帝的亲信,从小跟着惠帝长大,赏个列侯算什么? 藤候吕更始,一则姓吕,二则人家种地种的好。 谁敢不服呢? 所以,晁错这几年是千方百计刷声望,想尽办法搞事情,就是为了自己可以封侯,未来过一下丞相瘾。 为此,他甚至丢弃了许多常年坚守的原则,给当今天子的不少政策背书。 可惜…… 这些事情,虽然让他颇得天子欣赏,但,想要功封列侯,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毕竟,现在,天下公认,想当列侯,必须有军功。 要不然,你就生个好女儿,送进宫里去…… 而除此之外,想靠政绩封侯。 这就不仅仅需要天子同意,还必须得到朝臣支持或者天下信服。 朝臣支持这种事情…… 晁错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知道,自己在朝堂上的敌人,跟他的朋友一样多。 而在朝堂之外,他可以说得上是八方皆敌了。 特别是,袁盎的故旧亲朋们,一直在给他上眼药,泼他脏水。 好在,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天降齐王…… 这对晁错来说,就跟天降大礼包没有差别。 你要知道,晁错是靠什么起家的? 削藩! 他又是靠什么天下知名? 还是削藩! 削藩,就是他的魔咒,也是他的心结,更是他矢志一生的事业。 齐王此时跳出来,等于就是对他晁错大喊一声向我开火! 晁错,自然就毫不客气,立刻奋笔疾书,上疏弹劾齐王十宗罪! 有了晁错带头,整个御史大夫衙门,几乎全部跟进。 尤其是持书御史们,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弹章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宫中。 而其他人那里肯闲着? 在看到了晁错和御史们的榜样后,三公九卿,人人有样学样。 纷纷各种弹劾。 齐王刘将闾做过的,没做过的,所有事情都被翻了出来。 顷刻之间,未央宫的兰台,就被各种弹章淹没。 刘彻望着这些弹章,微微一笑,连看都懒得看,只是让尚书们整理好备用。 要弄死一个诸侯王,还是一个传续数十年,枝繁叶茂的诸侯王,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刘彻也不能表现的吃相太难看。 所以,他吩咐汲黯道:“一应奏疏,全部留中,回执各官:齐王,长者,朕不忍致法于王,卿等再思之……” “诺!”汲黯领命而去。 ………………………… “天子不忍致法于齐王?”拿着回复,晁错冷笑一声,然后,大喝道:“准备笔墨!” 皇帝说自己不忍致法齐王,齐王就能逃过一劫? 开玩笑! 事实上,这个回复落在晁错眼里,就跟‘朕觉得这齐王的罪证还是太少了,卿等再找找?’一样,根本就是在鼓动他搞事。 相反,倘若天子痛骂一通,那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民间有谚语就说的好…… 正所谓,这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所以,晁错马上就打起了精神,思虑一番后,就提笔开始给齐王罗织罪名。 给人按罪名这种事情,可是法家大臣的强项啊! 譬如,历史上张汤发明‘腹诽’玩死了颜异…… 只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这么一转,晁错就给刘将闾找好了三十余条罪行。 然后挑挑拣拣,拣出来三条。 别以为,这是晁错仁慈…… 恰恰相反,这是斩尽杀绝的绝户计。 …………………………………… 翌日,早朝之上,刚刚开场,群臣还未坐定,晁错就已经第一个出列拜道:“陛下,臣有本奏……” 刘彻意味深长的看了晁错一眼。 他自知道,这晁错肯定会开炮,所以,他一扬手,道:“御史大夫若是要言齐王之事,就请退下吧……” 刘彻做出一副非常不忍心的模样,说道:“齐王,朕之王叔,纵有所过错,那也是小错,卿就不要抓住不放了嘛……” 这就跟一个loli可怜的巴巴的看着一个loli控说:“叔叔,虽然我不介意,但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哦……” 晁错和群臣,哪里还忍得住? 当下,晁错就跪下来,义愤填膺的拜道:“陛下,江山社稷,乃高帝之江山社稷,乃太宗之江山社稷,乃先帝仁宗孝景皇帝之江山社稷,非独陛下一人之人江山社稷!” “诗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还望陛下明知老臣拳拳赤子之心……” “且夫,齐王,非独小错而已……” 晁错就仿佛史书中的直言劝谏的比干,微子一样,神色肃然,大义凛然的拜道:“老臣,本不过颍川之鄙夫而已……躬耕于乡野之间,不求闻达于诸侯……幸蒙先帝不弃,委臣以军国之事,授臣以托孤之重……” “今齐王乱政,祸国殃民,臣不得不弹劾之……” 在晁错身后,包括丞相周亚夫在内,三公九卿,文武群臣,现在全部团结起来了。 哪怕是那些晁错的敌人,现在也站在晁错身后。 这些人全部跟着晁错一起下跪,拜道:“御史大夫臣错……” “丞相臣亚父……” “执金吾臣都……” “大农臣不疑……” “太常臣彭祖……” “大鸿胪臣昆邪……” 甚至就连匈奴归义单于,也似乎看明白了什么,也跟着趴在地上,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单于臣义……” 一瞬间,整个宣室殿,数百位官员,全部集体下跪,异口同声的恳求道:“愿陛下以天下为重,听社稷之言……” 刘彻看着这个场景,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这是被感动的。 他放眼望去,这些大臣之中,有法家的,有黄老派,也有亲儒家的,甚至是墨家的。 但,他们现在团结一致。 刘彻敢保证,他们绝没有私下串联因为没有人,哪怕是他,也没有这个能耐,在一个晚上就将这么多派系的思想工作做通…… 而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没有任何一个朝臣会容忍有人对匈奴谈和哪怕是匈奴人自己,譬如归义单于夏义…… 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的,唯有利益。 类似于米帝的军工复合体那样的强大的无可匹敌的利益集团! 唯有这样的利益集团,才能迸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才能做出如此协调一致的动作。 毕竟,面对伤害到己身利益的行为,根本不需要去协调和商量,甚至都不需要经过大脑。 只需要拍屁股就可以做出反应! 而为了这一天,刘彻足足花了七年时间,投入数不清的人力物力,不断的潜移默化,不断的鼓吹征服世界,不断的用利益拉拢,用实际好处蛊惑。 甚至不惜玩出了加恩令这样的分红神功。 而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在今天,一个新的强大的足以挑战一切的利益集团正式成形。 它遍及所有阶级,扎根在所有群里,用诸子百家的思想理论来做基础,用汉军的武力和国力做触角,最终在这朝堂具象化出来。 它的特征,只有一个谁挡我扩张,我就弄死谁! 而且,这个集团根基牢固。 在政治上,有列侯勋贵集团做靠山,在军事上,有数十万精锐为依靠,在经济上,更有无数军功贵族和将门以及那些渴望着战争的商人为依托。 基本上,这个集团已经与大汉帝国共存了。 想消灭它? 先消灭大汉帝国! 就如米帝的军工复合体和华尔街一般,我就是帝国,帝国就是我。 利益集团,是强大的不可抵御的力量。 你只需要看看,那些在利益集团面前一败涂地的各种流派就知道,这个怪兽,只要成长起来,除非一次性将它灭亡,不然,你就无法消灭它。 集团可以内部可以有分歧,但对外,绝对是团结和可怕的。 而齐王刘将闾,就是这个怪兽口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刘彻岂能不感动? 直至此刻,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一切,都可能保存下来,不会有人亡政息的可能。 就像商君当年在秦国做的事情一样。 人亡政不息。 有了这个利益集团来保驾护航,一切外敌,都将被碾成粉碎。 大汉帝国变成日不落帝国,终于有了可能! 只不过…… 刘彻清楚,凡事有利就有弊。 就像一枚硬币一般。 有正面,必然有反面。 利益集团,可是要吃人的! 譬如那历史上无敌的地主乡绅官僚集团,统治中国两千年,特别是宋代之后的文官集团,就跟开了挂一样,碾压一切对手。 而后果则是,礼法制度的盛行和乡贤治国的开始。 如今,这个新的利益集团,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它为扩张而生,也必定为扩张而战。 为了自己的发展和壮大以及强盛,它们必定不惮牺牲其他人。 毕竟,帝国主义,可不会管你是自己人还是外人。 就像资本,从来不会有国籍一样。 不过,暂时还不必担心这些问题。 外战胜利的红利和对外扩张带来的好处,足够抹消一切矛盾,掩盖所有问题。 只需要中国的社会继续进步,趁着红利还在,发展到一定程度,进入工业社会,那么,一切问题就又得到了解决办法。 而等这些被掩盖的问题爆发的时候…… 刘彻觉得,大抵自己的骨头都应该烂掉了。 子孙肯定有子孙的智慧,刘彻也就没必要为他们操心了。 “卿等……”刘彻做出一个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既然卿等执意如此,那朕就洗耳恭听……不过,事先说明,齐王如今之错,不过小错而已,朕绝不会因此而致法于王……” 这也是肯定的。 在中国,不管在什么时候,除非是满清蒙元,大兴文字狱的时候,其他任何王朝,都不敢背上‘堵塞言路’,不让人说话的罪名。 谁做了,谁就肯定要被人骂上一千年,甚至一万年! 所以,在中国,贵族士大夫们一直是享有充分的言论自由的。 哪怕是君王,也无法剥夺。 历史上,用吐沫星子给帝王洗脸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不然你以为,东林党为什么那么喜欢骗廷杖? 还不就是可以藉此刷声望? 是以无论如何,刘彻都不可能拿齐王刘将闾的奏疏上的事情说事。 那基本上就跟公开告诉天下人朕乃独夫,没有差别! 不过,中国政治,从来都是很有幽默感的。 譬如,大部分被处死的贵族官僚,肯定不会是因为处死他们的罪名而死。 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忽悠世人的借口。 甚至大多都是被人按上去的。 譬如,淮南厉王,也譬如现在的齐王刘将闾。 这是游戏规则,也是中国独有的文化。 只不过,这种幽默感,在那些当事人看来,一点也不幽默,反而充满了残酷和冷血。(~^~)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节 演技派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臣错昧死以奏陛下:陛下因齐王长者故,不忍致法于王,臣等深感陛下之仁德,然……”晁错抬起头,看着刘彻,大义凛然的说道:“齐王将闾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臣受先帝恩惠,辅佐陛下,不得不弹劾其三大罪!” 捧着手里的奏疏,晁错将之打开,然后大声念道:“其罪一:昔者吴逆作乱,齐王将闾明知吴逆背上作乱,不予阻止、检举,此大逆!” 这个事情,就是齐王刘将闾的心病。?? 当年没有站队站稳,所以,一直被人常常提起这个事情。 让他头疼不已。 好在,从前刘彻不计较,甚至非常宽宏大度的将所有相关奏折留中不。 可惜…… 在此刻,刘彻闻言,却故作惊讶,问道:“竟有此事?” 他站起身来,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齐王当不至于此吧……” “启奏陛下,臣等有铁证……”早就等不及了的少府卿刘舍和舞阳侯樊市人立刻就跳出来,拜道:“臣等一直在查证旧年与吴逆勾结之人,如今已经查明,齐王将闾,曾多次与吴逆使者会面,更曾有意起兵……” “啊……”刘彻闻言,脸色铁青,但似乎还是有些心软,说道:“这是旧事……且齐王乃王叔,宗室长者,必当不至于此……或只是与吴逆周旋一二……卿等就不要捕风捉影了……” 大臣们见到这个情况,立刻就在心里面笑了起来。 天子现在的表现,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一般,简直就是在欲盖弥彰。 这些话,落在大臣们耳中,其实就是‘朕觉得,这个罪名还是太轻,搞不死齐王啊,你们再想想……’的意思。 晁错俯拜道:“陛下既言:齐王长者,必当不止于此,臣虽有所不同,但仍当奉诏……” “不过……”他捧着奏疏,大声说道:“臣却还要弹劾齐王第二宗罪:齐王不听天子诏,坏先帝法!” 他慷慨激昂的道:“汉家制度,诸侯王不可私出国界,先帝及陛下也曾屡下赦命:私出国界者弃市!齐王自恃其宠,屡犯禁令,自元德以来,六出关津……齐王宦者令李吾常劝之,齐王不听,反阴使人杀之……” 刘彻听着,脸色也铁青了起来,显得非常生气。 但实际上,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但他就是一直隐忍不。 为什么? 就是为了今天啊! 同样的故事,还生在很多人身上,譬如,他的那几位亲爱的兄弟。 像是刘荣,他私底下悄悄的在王宫里扎刘彻小人儿,请巫师作法诅咒…… 这些事情,刘彻清清楚楚,他甚至能够知道刘荣什么时候给他扎了小人,又让巫师诅咒了他什么? 但他就是不管。 因为他知道,现在捅出来,弄不死对方。 撑死了也就削他两个县,让他跪下来认错罢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继续作。 就跟刘将闾一样,自己作死了,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样才能玩死人! 然而,刘彻知道,不代表其他人知道。 尤其是保守的列侯大臣们,现在听到晁错的弹劾,脸色也立刻铁青了起来。 齐王居然敢私出国界,还敢阴谋杀害劝谏他的大臣? 这真是找死! 要知道,汉律中对诸侯王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里,这私出国界,排行老三。 在这个罪名前面的只有谋反和乱。 而基本上所有私出国界的诸侯王,最终都会变成乱臣贼子你要不是想造反,干嘛私出国界?别告诉我你只是出来看看世界,顺便大保健的? 晁错继续说道:“臣还要再弹劾齐王将闾大不敬之罪!” “前岁,齐王获病,陛下忧心,乃遣御史探望,齐王不欲受赐,不肯见御医……” 这话一出,顿时无数人都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大家都觉得,齐王刘将闾真是狼心狗肺。 但几个人知道,当时的情况? 那个时候,正是齐鲁四王王冠落地的时节。 给刘将闾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见御医啊万一被精神病了,他跟谁哭去? 但大臣们可不管这么多。 皇帝好心好意,派御医给臣子看病,作为臣子,没有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居然胆敢拒见,真是狼心狗肺! 只能说,官字两张口,好坏都是他们说了算。 晁错接着道:“元德二年,陛下怜天下百姓,乃定屯垦之政,齐王将闾不欲其民迁安东,乃对使者曰:齐国无无地之民……“ “元德三年,陛下赐齐国百姓年六十以上者,布帛酒肉,齐王将闾,暗中侵吞钱千万,布帛三千匹……” “元德四年,陛下立主爵都尉,制天下商贾,齐王将闾阴使其内史臣丰、五大夫臣则、都尉臣明等人,破坏主爵都尉各官之事,甚至于勾结地方强人,阴杀朝廷命官……其五大夫则,因忧事,惧国法之惩,欲劝之,竟为其所杀……尸骸被弃于东海之中,至今无踪……” 晁错将刘将闾曾经干过的这些好事,一一说出来。 每说一件,朝臣们的愤怒就多一分。 而其实,刘将闾之所以要死,也是因此。 要知道,这个家伙,一直就在背地里,悄悄的跟刘彻的政策对着干。 从一开始的屯垦政策,到最近的主爵都尉收税的问题上。 这货表面上高呼陛下圣明,天子万岁,但背地里,却因为利益,而屡屡阻扰。 可能这些事情中的脏事,很多刘将闾本人并不知道。 但这些事情是他的手下做的却是一定的。 刘彻能忍他到现在,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他却不知悔改。 一再挑衅的,如今更是学会跟窦婴串联,要干涉国政。 只能说,完全就是自己作死! 特别是去年,三位主爵都尉衙门的官员和五名绣衣卫的探子在临淄城里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彻底惹毛了刘彻。 原本,刘将闾在刘彻面前还有些那么一丝丝香火情。 所以,尽管他做的事情,确实有些问题。 但刘彻捏着鼻子忍了。 毕竟,他不大愿意继续在宗室之中大开杀戒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没看到,连燕王刘定国,他都不打算绳之于法,只是悄悄派绣衣卫去处理吗? 但奈何,这个世界上的人啊,总是会拿着别人的善良和忍让当成自己的依仗,却不肯去想一想,这忍让和善良,总有被消耗一空的时候。 更何况,盯着齐国地盘和财富的人,多如牛毛。 所以,刘将闾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要知道,得罪了绣衣卫,那就跟在米帝得罪了中情局、联调局。 而那主爵都尉衙门,则是未来的国税局。 刘将闾一次性将这两个怪物都得罪了。 绣衣卫和主爵都尉衙门里的人想他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然,你以为晁错人宅在长安,哪来如此多的情报和罪证? 他又不是顺风耳,千里眼,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现在,他又把整个列侯集团和军功贵族集团惹毛了…… 只能说,年度作死小能手的桂冠,已经非他莫属。 ………………………… “臣还要再弹劾齐王将闾:阴聚党徒,厚养死士,意欲不轨之罪!”晁错就跟一条咬钩的鱼一样,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猎物,不肯松嘴。 他顿再拜道:“自元德五年以来,齐王将闾,私养各地游侠及亡命徒以百计,其中,为廷尉通缉者数人,关中重犯郑可,甚至光明正大,出入齐王王宫,与齐王把臂同游,日赐黄金百金……” “其意欲何为,尚且不知……”说着晁错就深深的一拜:“伏请陛下明察之!” 刘彻听着脸色更加阴沉,杀机浮现。 其实,这个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甚至,蓄养亡命之徒,这是汉室贵族的传统了。 想当年,袁盎甚至带着季心,包庇这个杀人犯,逃出关中。 吴王刘濞在吴国,养的死士以万计数。 梁王刘武在睢阳,也曾养了上千人的游侠。 就是刘彻自己,最初也养了许多游侠,现在,更是养了绣衣卫。 而大家这样做,都是为了找人给自己做脏事。 但问题是……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在齐王风光之时,这种事情,小事而已。 甚至连廷尉都未必敢管。 但在现在,这些事情却成为了刘将闾必死无疑的罪证。 毕竟,与吴逆私通,那是陈年旧事,现在再提,刘彻也没脸。 更会让天下人以为他这个皇帝小鸡肚肠,不能宽恕他人。 而那些大不敬的罪证,也最多只能让刘将闾认错反省,撑死了,大不了跑到他老爹甚至高帝的神庙里躲起来,对外自称反省就好了。 顶多,削几个县,撑死了,也就是换个地方当大王。 想要弄死他,还是不够格。 至少,无法让东宫的两位太后下定决心。 但,这私蓄党徒,厚养死士,却是个要命的东西! 在这样的大罪面前,刘将闾非死不可! 也没有人能保得了他! 想到这里,刘彻就深深的看了一眼晁错,在心里暗叹晁错手腕的厉害。 他的这个弹章,分明就是经过了精心考虑和设计,专门给刘将闾准备的死亡弹章。 他用刘将闾过去跟吴王刘濞往来的旧事来说事,不是为了弄死他,只是为了证明他不是个忠臣。 毕竟,天大地大,忠字最大。 尤其是在皇室宗族内部,再大的罪过,也可以用忠臣来掩盖。 而,晁错揭露刘将闾过去跟吴王刘濞勾结、牵连的事情,直接断绝了他是忠臣的可能性! 一个不是忠臣的诸侯王,当然就是逆贼。 既然是逆贼,那么,他之后的种种大不敬行为,就有了解释因为他是逆贼啊,所以,他才对天子大不敬,甚至目无王法,真正是从头坏到脚! 而这些大不敬的罪证,更在证据链上佐证了刘将闾的良心大大的坏掉了。 他不仅仅良心大大的坏掉了,而且,还目无君父、国法。 一个没有良心,还是逆贼,更不将君父、国法放在眼里的诸侯王,私蓄党徒,厚养死士,难道只是为了养望或者给自己找乐子? 他必然是想干坏事! 什么坏事? 当然是谋逆! 看,多么完美,一层接一层,一环扣一环。 天下人看到了,绝对不会觉得刘将闾有什么冤屈。 至此,刘将闾的命运已经确定了,再也不会有可能翻身! 刘彻相信,哪怕是东宫太皇太后再念宗族之情,再想和和美美,也断然不会让他活着! 天下人尤其是广大百姓、士大夫们更会知道,这绝不是他这个皇帝贪图齐国的财富和土地,实在是齐王不当人子,无药可救啊! “唉……”刘彻装模作样的挤出一滴眼泪,叹了口气,假惺惺的问道:“齐王,果真已经丧心病狂至此了吗?” 这句话,等于宣判了刘将闾死刑。 立刻,所有大臣都心领神会,纷纷拜道:“陛下息怒,齐王将闾,不听天子诏,坏先帝法,对陛下大不敬,目无国法,又阴蓄党徒,厚养死士,臣等皆以为” 无数人抬起头,目光灼灼,杀气腾腾的看着刘彻,斩钉截铁的道:“将闾论法当弃市!” 刘彻再次叹了口气,但心里却高兴坏了。 这样的话…… 就不是他要杀刘将闾,而是天下人要杀他啊! 不过,演戏还是演全套。 刘彻看向廷尉赵禹,问道:“廷尉也是如此认为的吗?” 赵禹立刻拜道:“臣禹以为,论法,齐王将闾合该弃市!” 刘彻于是看向丞相周亚夫问道:“丞相呢?祖宗制度可有说法?” “回禀陛下!”周亚夫深深拜道:“依高帝制度,太宗律法,先帝诏命,齐王将闾按律确当弃市!” “唉……”刘彻站起身来,叹道:“法虽如此,朕却还是不忍致法于王……不过,齐王干犯大罪,朕负宗庙之重,受先帝之命,不敢不奉法而行……诏赦齐王死罪,废勿王,以驷马迎齐王入宫罢……” 这也是因为刘彻前两年一次性干掉了四个堂叔,副作用有点大,他又爱面子,不肯自己身上有污点。 就只能这样了。 其实,他还可以选择将齐王送去安东…… 不过,淮南厉王故事在前,他不敢学习了。 就只能这样。 但,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齐王刘将闾必死无疑! 只是死法不同罢了……(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节 三个世界(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大臣们自然也不会揪住不放。 大臣们于是纷纷拜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臣等谨奉诏!” 这样的处置,也很符合当前汉室的游戏规则将相不辱。 莫说是诸侯王了,即使只是地方两千石,假如犯罪,只要不是实在太作死,基本上,都可以得到一个体面的结局。 至于诸侯王? 那就更不提了! 当年,济北王刘兴居谋反,将军柴武奉命将之俘获。 最终,刘兴居也被准许自杀谢罪。 甚至于,其实,倘若当年的吴王刘濞投降,他甚至可能只会被长安软禁。 像淮南厉王那般,被关在囚车里活活饿死的,只是孤例。 对此,刘彻也没有办法改变。 因为这是现实。 莫说是在这个西元前了,再过两千年,世界也是如此。 统治阶级,理所当然的会照顾统治阶级,而不是相反。 不过,这个事情,也不是没有积极意义。 刘彻望着群臣,颇有些痛心疾的道:“朕闻之,古者诸侯建国千余岁,各守其地,各治其民,上下欢欣,生民安乐……三王五帝,由此功垂万世,德被苍生……何以今日,先有济南、淄川、济北诸王残民,后有齐王乱法?固朕德薄焉?” 群臣一听,连忙跪下来,拜道:“臣等万死,不能佐陛下,理天下,导诸王向善……伏请陛下治罪!” 这也是汉家的游戏规则了。 天子绝不可能由错,天子也绝对不可能有道德上的瑕疵。 假如有,那一定是大臣的锅。 若不是你们辅佐不得力,何至于如此? 但,刘彻自然不是要找大臣们的麻烦的。 事实上,大臣们也知道,他们也都清楚,这实际上是天子在准备削减诸侯王们的权力。 这种套路,他们早已经看多了七八年前,先帝和晁错不就是这么玩的吗? 一个喊自己德薄,不能教育好宗室诸侯王,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恨不得杀了自己,另外一个立刻就跪下来说,这都不是陛下的问题,是诸侯王们权力太大,飞扬跋扈导致的,一定要削藩。 这二人转这么唱一回,削藩的刀子就磨得更锋利了一些。 最后,舆论造势完毕,国家正式削藩,削出了吴楚之乱。 不过,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 如今,中央权力空前强大,武力更是强到没边。 旁的不说,就说这驻扎在未央宫和长乐宫,宿卫宫廷,保卫天子的虎贲卫和羽林卫,随便拉一支出去,就足以横扫一切诸侯王的力量了就诸侯王们现在那点破铜烂铁和兵力,甚至都挡不住这两者的一根指头。 更何况,也没有人傻到敢反抗中央了。 天子君权天授,自证天命。 谁敢造反,第一个镇压他的,不是别人,一定是他的卫队,甚至是他的亲信大臣! 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初,济南王刘辟光为何不敢造反? 难道他就是真的那么老实? 究其原因,其实就是没有人愿意跟他走。 甚至是他的儿子们,也不愿意造反。 在章丘事变后,天子诏书下达的当天,济南王刘辟光在事实上就已经被他的宦官和王宫卫队军官软禁了起来…… 所以,在今天,削藩不削藩,其实没有意义了。 所有诸侯王都跟已经不可能再挑战中央了。 他们的权力,每年都在被削减。 今上即位时,诸侯王们还可以任命千石,甚至地方县令、都邮这样的要职,并且还可以向朝廷推荐他的两千石辅佐大臣的名单。 但到了元德二年,他们的权力就只剩下了四百石官员的任免权,对军队的控制更是被削到了除了其宫廷卫队外,他们不能指挥其他任何人的地步。 元德四年之后,特别是齐鲁四王之事后,他们连这些权力也丧失大半。 如今的诸侯王们,只剩下了少量的四百石官员任免权力(基本上都与王国宫廷和园林事务有关)。 再削,那可就是要削到诸侯王们最后的遮羞布王宫宫廷事务了。 堂堂大王,连自己的宫廷之事都没有权力决定了。这打的是谁的脸? 肯定是老刘家自己的脸啊! 所以,群臣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晁错,兴致勃勃的拜道:“启奏陛下,臣错愚以为,此皆诸侯王盖无有德才之士辅佐之故,臣请陛下,遣饱学之士,道德之人,赴天下诸侯王处,悉心教导,由此必可以导其向善……” 这就是明摆着,要把诸侯王们当猪养。 将他们的权柄,尽数剥夺。 让他们当一个除了吃喝玩乐,就不能再去做其他任何事情的蠢货和笨蛋。 假如晁错的建议得到肯,那么,汉室的诸侯王势力,从此就可以gg思密达了。 他们将会跟他们的宋明同僚一样,被圈禁在王宫之内,养在温柔乡之中。 除了斗鸡走狗,酒池肉林,他们不大可能再有其他能力。 但,这却不是刘彻想要的结果。 刘彻很清楚,今天,他将自己的兄弟叔伯们当猪养。 明天,他的儿子,就会将他的儿子们当猪养。 最终,他的子孙全部会变成猪。 看看汉家的诸侯王们吧。 除掉那些逗逼和腐化堕落的暴君昏王,自刘邦以来,其实可以称得上人才辈出。 在文化方面,楚文王和楚夷王父子,天下尊崇,他们父子甚至在汉室文化界,独树一帜,创造和壮大了楚诗派。 楚诗派的学者们,遍走天下,为传播化和制度,立下了汗马功劳。 若非他们的努力,今日的三越就不可能对中国有这么大的认同感和向心力。 刘彻也不可能将三越看成自己人。 在军事方面,那已故的城阳景王刘章,也算的上战功赫赫。 燕敬王刘泽,则为汉室修葺和完善了燕蓟防线,并坚守住了右北平、辽西、辽东。 代孝王刘参虽然被人评价中庸,但他的立场和态度却非常坚决至少,无论如何,他都为国家守住了晋阳和太原。 外人说他中庸,但谁又能知道,这个太宗不受宠的儿子是如何站在城头激励军民的? 还有现在,刘彻的弟弟刘非,十足的武痴,只要让他打仗,什么东西都可以不管。 甚至,在那些谋逆的诸侯王里,其实也是人才辈出。 最典型的莫过于吴王刘濞。 在五十年前,刘濞被高帝刘邦策命为吴王之时,他接受的吴国是一个满目苍夷,饱受战争摧残的地狱。 当时,由于常年战乱和破坏。 整个吴国,户口凋零,经济崩溃,治安混乱,甚至人人自危。 别说是正常的生产生活了。 老百姓连定居的勇气也没有。 无数人逃亡去了深山老林,大片大片的良田被废弃,一个个城市了无人烟。 以至于,当时,南越王赵佗志得意满,有恃无恐的侵蚀吴国领土。 更在吕后时,悍然与汉军开战。 在那样险恶环境中,刘濞身先士卒,一边带着军队,还击南越王国的侵蚀和挑衅,一边重新整理整个吴国。 他轻徭薄赋,不断推出各种优惠政策,吸引流民,还大力开展水利设施的建设和修复工程。 短短十年,就将吴国从地狱拉回人间。 到汉太宗上台,吴国就已经在人口、经济和文化上全面恢复过来。 到汉太宗驾崩,二十三年间,吴国就成为了天下头号强国。 在各诸侯王国之中,吴国经济第一,人口第一、地盘第一,甚至连福利也是第一。 当年吴国强到什么地步? 三越全是他的小弟,周围的楚国、齐鲁诸王,甚至淮泗地区的贵族,也基本被他控制。 他一起兵,就拉起了三十万大军,铺天盖地,气势汹汹。 以至于连周亚夫率领的平叛军队,都只能暂避锋芒,不敢跟他刚正面。 至于梁**队,更是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梁王刘武一日派了五个使者去长安告状,大喊撑不住了。 要不是周亚夫奇袭吴楚大军的粮道,直接命中了刘濞的要害,恐怕此刻,长安城里的天子是谁,都未必了。 而若当初,刘濞选择划江而治,那么,很可能就会形成南北分治的情况。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当时的现实。 以刘濞的才干和手腕,他若出生在春秋战国之时,未尝不能是楚庄王、秦穆公这样的人物。 很显然,将楚文王、楚夷王父子,乃至于吴王刘濞这样的人物当猪养,完全就是在浪费。 他们应该有更加广大的舞台,去实现他们的人生价值。 看着晁错迫切的眼神,刘彻站起身来,挥挥手,道:“卿之议,不无不可,不过,朕觉得,不止于此!” “尚书令……”刘彻看向汲黯,吩咐道:“去将《大汉一统寰宇图》取来……” “诺!”后者立刻恭身领命,片刻之后,就有四位武士,抬着一个巨大的被刻在屏风上的地图,来到场中。 刘彻站起来,走下场内,望着那地图。 地图上,山川林立,河流遍布,九州之外,塞上草原,广阔无边,河西之外,西域风情,让人沉醉。 “笔来!”凝视着地图,刘彻说道。 立刻就有人奉上一支毛笔,刘彻接过来,在地图上划出一根直线,这条线,沿着长城的关山,直接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然后,他挥挥手,又有人递来一支染了蓝色墨水的毛笔,他再在地图上画下一跟线,这条线条,沿着葱岭,再次将世界分开。 然后,刘彻负手,看向群臣,说道:“此朕对世界的划分!” “长城之内,神州之土,先帝基业,祖宗陵寝所在,为诸夏之本,天下之中,号中国也……”他缓缓说道:“从今以后,朕将不再分封神州寸土……除原诸侯、列侯之外,所有贵族之土,皆在其外……推恩令,亦如是……” 刘彻是很清楚,汉家贵族,尤其是那些老牌贵族的心态的。 这些人里面,固然有人积极开拓,希望再立新功,但也有许多人做着躺在祖宗功劳簿上醉生梦死,混吃等死的渣渣。 若他什么都不做,这些渣渣肯定也乐得一边享受国家强大的红利,一边继续混吃等死当年,刘彻用加恩令时就现了这些渣渣的这个心态。 许多人,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安东开拓,他们只是派了个庶子甚至是旁支去安东封国打理,自己呢继续宅在长安,或是沉迷于赛马、赌马,或是迷醉于歌姬的温柔乡里。 反正,他们又不缺钱花。 对外战争的胜利,更是使得他们的财富越来越多。 既然这样,那他们肯定是不肯挪窝的。 他们连安东都不愿意去,还能指望他们主动去塞外甚至西域、中亚开拓? 别做梦了! 而这些人手里面,却握有大量的社会资源和财富。 刘彻肯定不能坐视这些家伙带着这些资源和财富去地下。 他必须想个办法,从他们手里抠出来。 而诸侯王们,也是如此。 看看齐鲁诸王吧! 一个个醉生梦死,一个个腐朽堕落。 还有那个燕王刘定国,完全就是丢光了自己父祖的脸面。 归根结底,刘彻觉得,还是这些渣渣生活太安逸太舒坦了。 还是要丢出去。 让外面的磨难来磨砺他们。 这样才能成才啊! 群臣听了,却都是一下子就议论了起来。 许多大腹便便的列侯们一下子就面色难看了起来。 不过好在,天子并没有马上要赶他们去塞外,只是让他们的子嗣去塞外。 这样一想,他们倒也不反对了。 而那些想要开拓和进取的人,尤其是那些新兴军功贵族们,则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天子这是要干嘛? 毫无疑问,是分蛋糕啊! 这可是大家伙期待已久的事情! 许多人立刻就伸长了脖子,望着地图上的那三个世界。 天子现在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从今以后,神州本土,将不再分封,也就是说,未来的诸侯王子弟、列侯子弟甚至皇子皇孙,都将不在拥有在长城内的封国。 大家都要一起去外面闯荡,去外面建立自己的基业和王国。 这等于是一场全新的洗牌。 对安逸现状的人来说,这是灾难。 但对于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建立自己的功业的人来说,这就是天籁!(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节 三个世界(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城之外,葱岭之内,为要服之地,同中国之土,但仍可分封……”刘彻缓缓说道。?? 群臣听了,立刻就明白了,天子这是在捡起古老的五服体系。 什么五服? 国语说: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夷蛮要服,戎狄荒服。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之训也。 意思就是将世界分成从近到远的五个世界。 这五个世界,紧紧围绕天子,共同组成天下,并分担不同责任。 其中,甸服、候服、宾服是实际控制,而要服、荒服,就属于羁绊影响。 这就是最古老的朝贡体系的雏形。 也是中国为什么叫中国的由来。 中国者,中央帝国,众星拱月的天堂,世界的核心,一切的焦点,是天朝,是上国,更是统治一切,管理一切,定义一切的伟大核心。 所有人,都要围绕中国来运转。 中国的制度,就是世界的制度。 中国的道德就是世界的道德。 不服?来干啊! 在古老的远古蛮荒时代,无数人不服,然后纷纷被教育的服了。 三代之治,说白了,就是三代先王们教育周围不服者的历史。 夏朝太久远,难以追溯。 但商王朝距今的历史,不过千载,还是留下了许多史料甚至是遗迹来证明他们是如何维护中央帝国的威权的。 譬如,商纣王曾经南征鬼方和东夷。 譬如,孤竹国曾经代理商天子,压制草原。 那鲜卑和乌恒之间的饶乐水周围,不就出土大量的商代遗物,证明当年,孤竹国曾经在那里,杀伐果断,治理世界。 而到了宗周,翻看诗经,你就可以看到,周王朝又是如何维护中央帝国的。 时光荏苒,宗周崩溃之后,轮到大汉帝国,再次捡起五服体系,重建中央帝国,天朝上国了。 当年,三代先王,将已知世界分为五服。 如今,刘彻照本宣科。 不过,已知世界却已经扩大了无数倍。 中国人的视角,不再被局限在东亚了。 而是已经越过葱岭,去到了中亚、南亚甚至西亚。 整个亚洲的轮廓,都已经开始浮现在天下人的眼前。 这个世界是如此广大。 以至于,假如只靠一双脚去走,恐怕也要走三年才能走到尽头。 以至于,就连现在最乐观的汉家贵族,也不觉得,帝国真的能够征服并且统治如此广大的世界。 但刘彻相信,中国人民和诸夏民族是可以做到的。 旁的不说,当年,夏后氏初定五服体系时,夏天子能知道两千年后的世界,他所定义的整个五服都已经成为中国之土,甚至于,现在的中国疆域,远远大于他所定义的五服? 但,三代先王接力,通过春秋战国的洗礼。 今日中国,确实做到了先王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尧之封,舜之壤,早已经成为现实。 九州本土,牢不可破,甚至经历了两千年洗礼,直至后世,依然如故。 而现在,刘彻是在向先王致敬,重新划分五服,并且重新定义五服。 而且…… “世界虽大,但大不过技术进步带来的距离缩短……”刘彻望着地图,喃喃自语着。 或许现在的中国,即使打过了葱岭,在当地建立了殖民地和王国,却也难以有效控制,只能让他们放任自流。 但未来呢? 当火车开始奔驰,但蒸汽轮船冒着黑烟开始呼啸,当无线电波出第一声讯号。 一切地理和地缘政治都将改写。 从此,万里变通途。 哪怕相隔数万里,从长安一个电报到西亚,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若有了飞机和高铁,那就又不一样了。 长安的官员,可以早上从长安出,到晚上,抵达中亚,处理当地的政务。 所以,刘彻很有信心,一千年后,今日的五服,再次变成当时的中国。 只要当地的人民开始诵读孔子、墨子、韩非子、尹文子、老子的文章,只要当地的百姓,穿着中国服饰,衣襟左衽,稽而拜,再拜而辞。 那么,未来,诸夏文化本身具备的强大凝聚力和向心力,会自动将他们同化。 但想要做到这一切,就必须要放权。 放权给有能力有手腕更有毅力的英雄豪杰去做这些事情。 不然,都是你老刘家的事情。 出了成绩,也就那样,搞砸了也不过如此。 别人凭什么去呕心沥血给你刘氏卖命? 或许这样的人有,但绝不会很多。 后世西方殖民者为何那么牛逼? 还不就是人家的殖民体系利益分配更好? 就像那东印度公司,赚了钱,直接塞自己的口袋。 但,刘彻觉得,什么东印度公司什么的,比起中国古老的分封体系,简直弱爆了。 东印度公司,还不能长久。 没有明确的地盘和定义。 但中国的分封体系,却直接将土地和连带土地上的人民,统统分给了贵族。 然后,这些贵族披荆斩棘,积极开拓。 很快就将五服整个的变成了中国。 譬如那楚国,楚之先,熊绎只是周王朝的子爵而已。 最初的封地,不过百里之土,周围甚至全是敌人。 但短短百年,楚国的先王筚路蓝缕,大启群蛮,建立了强大的楚王国,到楚武王时就已经敢跟周天子讨价还价了。 还有那汉阳诸姬,那个不是宗周宗室,与天子是亲戚? 但,他们来到了当时蛮荒的汉阳和淮泗地区,带领人民,播撒文明火种,建立了兴盛达的王国,随候之国,甚至一度强盛无比。 又有秦国的先王们,一刀一枪的从犬戎嘴里抢土地和人口,到了秦穆公时,就基本上收复了宗周故土。 而这些精神,在现在的中国,依然是存着的。 只是没有人去释放它们。 刘彻现在要做的就是释放它们。 望着群臣,刘彻缓缓开口说道:“在要服之地,朕将分封列侯、诸侯王以百计,至于其封国……”刘彻微微一笑,说道:“以其食邑户数的三倍计……” 这世界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是葱岭之内的世界,也是庞大无比。 除却那些不能住人的沙漠戈壁之外,纵横数万里的广阔天地,有草原,有山川,有湖泊,有平原,甚至还有丘陵地区。 即使刘彻给出了诸侯王、列侯们三倍食邑户数的福利,其实也完全无法分割这么大的世界。 但不要紧,先占了那些地带优越,适宜人居的地方再说。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这些诸侯王、列侯们,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 譬如,假如那个地方原来是有主人的?怎么办? 是杀光原住民还是驱逐他们,或者将他们变成中国人,这些事情,刘彻不会管,也懒得管。 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将当地变成自己的封国就可以了。 当然,汉军会成为他们强有力的后盾和援助。 另外,各地的气候和情况,又各有不同,如何开和巩固,也是他们的事情。 刘彻没有心情去手把手的教他们。 想教也教不过来! 至于,他们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再换个人去喽!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封国贵族难道还找不到? 刘彻就不信这个邪了! “要服封国,当如中国故事,行汉法汉律……”刘彻补充道:“不过,念在基业初建,筚路蓝缕,为了补偿,朕将诏赦各国百年,五十年内可不用中国故事,行汉法汉律……” 这就是要抄袭后世的智慧了。 不过,跟后世不同。 刘彻和现在的汉室,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有人要是想搞分裂,那就试试汉军的刀是不是不够锋利? 而且,现在的中国也不需要担心会生类似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你中国人不想当,要去当两条腿走路的畜生? 疯了吗? 在古代,诸夏民族对自己文化和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节 可怕的汉室列侯集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这封国当如何划分?”有人弱弱的出声问道。 而他这个问题,也提到了关键处。 对贵族们来说,这塞外的世界,讲真,大多数人都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这些年来,随着战争胜利,大量匈奴奴隶和战俘涌入。 这些奴隶和战俘,虽然多数都是被集中居住和管理。 但也有一部分善于养马的人,会被少府拿出来拍卖。 贵族们,或多或少都买了一些奴隶。 当然,这种奴隶买卖,其实与草原上的奴隶贸易是不同的。 中国的贵族,是很讲逼格的,不会做那种压迫剥削之事。 特别是,当奴隶有技能时,这种情况更是从来不会发生。 想当年,战国四君子,鸡鸣狗盗,也奉为上宾,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如今的汉家贵族,虽然不止于此,但,礼遇有技能的奴仆,却都是人之常情。 是以,这些被他们买回去的奴隶,最终都成为了各家的家丁、家仆,甚至还有人成为了与主家共存亡的家臣。 而通过这些人的嘴巴,外面的世界,自然也为汉室贵族渐渐熟知,至少在脑海中有所印象。 所以,现在的汉家贵族大臣们,几乎人人都已经知道,塞外的草原,气候不同中国。 中国之地,更加温暖。 而塞外草原,胡天八月就飞雪,九月寒苦,十月大雪纷飞,这是常态。 另外,塞上各地,也都各有不同。 像去岁汉军收复的河南之土,被今上命名为‘河套’的地区,就是一个很富饶的地方。 而出了阴山向北,大漠纷纷,戈壁无数。 有些地方甚至千里无人烟。 而有的地方,却是繁花似锦,水土富饶。 所以,这怎么划分和如何分封,就成为了贵族大臣们心里面的疑虑。 这塞外的世界,太大了。 而汉家过去分封功臣,册立诸侯王,都是由天子下诏给宗正、大鸿胪、太常,命令他们准备地图堪舆封土,然后择吉日在高庙册封。 很显然,塞外不可能跟中国这样,也不具备这个条件。 那么,怎么分封就成为了问题。 另外,按照天子的说法,从今往后,大家的子嗣的封国都要从中国转移到外面。 这风险太大了一些! 万一,要是自个运气不好,或者得罪了人,只分到一片戈壁,那如何是好? 戈壁千里,恐怕也不如关中一亩之地! 所以,一时间大部分的列侯勋臣外戚,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刘彻。 甚至,就连士大夫官僚们,也是拿着炙热的眼神看着他。 大家都知道,当今天子,言出必行,而且,如今确实是打算大封群臣。 但,这分封之制,如何运行,却是关键。 毕竟,没有人是傻子。 特别是在这种关乎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的大事上面,即使是个真傻子,现在也不会傻。 刘彻望着这些大臣,微微一笑,首先对他们道:“卿等尽可放心,凡分封之国,从其迁国之日开始,二十年内,其依然会享有中国封地食邑……换言之,,既在分封之外,其不仅仅可在要服之地,享有三倍于其食邑的封国,更可依然享有其在中国的原本封国食邑二十年……另外……加恩封国之地,不在其内……”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想要马儿跑的快,不仅仅得用鞭子来鞭笞他们,还得拿出来看得见瞧得着的胡萝卜来诱惑他们。 不然,谁跟你玩啊! 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局面下,没有足够大的利益,根本驱动不了这些被荣华富贵和锦衣玉食绑住了双脚的贵族士大夫们。 除此之外,刘彻也很清楚,想要在塞外,建立起中国的秩序和制度。 就少不了资源和人力。 尤其是人力。 没有人,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就像蒙王刘非的蒙国,想要发展起来,并且最终将当地彻底消化,就得移民至少二十万。 没有人,特别是没有青壮,这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 安东的实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那些屯垦团的驻地,现在,已经是荒野变阡陌,沼泽成良田。 但非屯垦团之地,大多数的列侯加恩封国,却依然是蛮荒一片,能够被开发起来的很少。 大多数列侯的加恩封国的开发程度,根本无法与屯垦团相比。 许多,甚至就是一个纯粹的资源开采地,而不是一个阡陌连野,炊烟袅袅的聚集地。 而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青壮,就是劳动力的多寡问题。 很显然,中国未来要继续经营从长城到葱岭的地盘,并最终将之在数十年内变成本土。 就一定要有大量移民走出去。 并且在那些适宜耕作的地区,大量建立屯垦团。 但问题是,刘彻思虑再三,最后他知道,即使他开挂,也休想以国家的力量,将这个事情搞定。 要知道,向安东地区移民一百万的计划,搞到现在,也才不过移民五十万不到计划的一半。 但国家的力量做不到,不代表私人的力量做不到。 这个世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国家任务,列侯贵族士大夫官僚们,或许会拖拉,或许会磨洋工,甚至于使诈,阳奉阴违。 但自己的事情,却是肯定都会放在心上,尽心尽力的去完成。 若有利可图,那便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做。 举个例子。 当初,高帝刘邦分封功臣为列侯,总共分封了一百三十七位功臣和六个外戚。 到今天,大约还幸存了七十位。 而当初,这些列侯功臣们分封的侯国,大的有户一万户,小的五百多户。 但,今天,当刘彻翻开这些列侯的侯国名录时,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在短短五十多年的时间里,这些侯国的人口,就跟坐火箭一样飞升了。 其中,最bug的是萧何当初所封的瓒县。 最开始瓒县的户口总数是八千户。 但到了太宗时期,末代瓒候萧同有罪废为庶民时,其侯国户口在四十余年间,增长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两万六千户。 平均每年户口增长速度是百分之二十五以上! 也难怪后来太宗复瓒候家族,但却死也不肯让萧延续为瓒候,而是将他挪到了筑阳,开启了萧何一系的筑阳候世代。 但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老萧家的种田天赋,封为筑阳候后数年,末代筑阳候萧则有罪自杀,侯国废除,但,这个侯国的人口却又从不过一万户,增长到了一万六千户,年均增速百分之二十…… 是以,萧则gg后,不过两年,刘彻的老爹就又想起了老萧家,这一次复封萧则的叔叔筑阳炀候萧遗的弟弟萧嘉为武阳候。 这分明就是看上了老萧家的种田本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家能够一直作死,但一直与国同休,世代有人为列侯。 这不仅仅是人家祖上有阴德,更是人家虽然作死很厉害,但种田本事也同样bug啊! 像是现在的武阳候萧声去年就报告赖陛下洪福,武阳县户口已万三千五百余…… 又是一个年均百分之二十的奇迹…… 所以,那些羡慕老萧家的。 有本事,你也去搞个连续几十年户口增速百分之二十! 不! 只需要保持百分之十五! 刘彻也会死都保住这个家族的富贵,他的子孙也会继续如此。 在各个侯国里,最弱是颍阴候国,始封户口五千,到今天还没有过万,只有大约九千户,增长速度尽为年均百分之一。 但颍阴候家族不善于种田,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综合所有高帝功臣,无论是已经gg的(已经gg的只统计其废除侯国时的数字),还是依然存在的。 这些侯国综合起来,其年均户口增加速度是百分之十三以上。 远远高于,汉室自己的郡国户口增加速度。 汉家丞相府和少府统计的户口增加速度,仅为年均百分之九。 这还是刘彻这几年大力鼓励生育的结果在前些年,户口增加速度大约只有年均百分之八。(户口统计资料来源于《西汉人口地理》) 换句话说,其实,这些列侯们的能耐很大。 至少比官僚们大。 至于列侯们会不会乱报数字来邀功?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跟后世的企业乱报营业额一般,是要交税的。 口赋、酌金,这都是跟人口直接挂钩的。 成年人一年一百二十钱的口赋,还有每千户贡献酌金四两,这是铁律。 没有人能够逃避。 而列侯们的食邑收入,则不过一户一年两百钱而已(汉律规定:封者食租税,岁率户两百(钱)) 换句话说,列侯们的食邑税,是国家从财政里拨给他们的(先收了口赋)。 而这也正是列侯们在自己的封国那么喜欢种田的原因每多一户,一年多两百钱啊! 像老萧家那样玩,一年增速百分之二十户口,眨眨眼就可以多出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这还是合法收入,更不提私底下隐藏的那些外快。 而这,正是刘彻敢于将列侯们放出去的依仗。 就凭这些家伙的种田的本事和能耐。 只要保持在中国的水平,二三十年内,中国就可以消化掉整个河西和西域。 这么赚的事情,就是当了内裤也要上啊! 更别提开这些优惠政策,给好处和利益了。 就是穿上女装,来一场os,刘彻也愿意! 而列侯贵族士大夫们,听了刘彻的话,纷纷将心放回肚子里。 天子要移封,甚至断绝从此以后的中国分封,转而在塞外重新分封。 讲道理,大家是害怕的。 甚至是抗拒的。 塞外再好,能比的上自己经营日久的老巢?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首先,天子依旧保留了大家伙的中国封国,给予了宽限,时间还很长,足足有二十年! 换句话说,即使外面封国有所阻碍,但也不妨碍大家继续花天酒地,荣华富贵。 其次,在这样的制度保障下,大家伙就有了底气了。 什么底气? 自己的老巢啊! 在场列侯,尤其是那些自高帝以来的老牌列侯们,现在许多人都激动了起来。 论底蕴,谁能与他们相比? 譬如曲城候蛊捷,此人,虽然在列侯圈子里,名声不好,在长安市井里的名声也不咋的。 但,老蛊家却是汉家仅次于老萧家的种田能手。 在过去的五十八年时间里,曲城候家族经历了两代人的治理。 始封之时,曲城县户口仅有四千户。 刚刚好是他老爹的食邑户数。 但在现在,曲城县,已经是汉家数一数二的人口大县。 总户数高达一万两千四百余户,年均增长接近百分之二十。 如此多的人口,给与了他极大的底气和权力。 特别是在今天,人口也是财富,也是底蕴,也是力量的今天。 这样的人口基数,给与了他不下于万户侯的影响力和权力。 旁的不说,曲城县从元德元年开始,向国家输送了考举士子数十人,还有百余位在汉军中担任着从地方郡兵到野战兵团的队率以上军官。 甚至还有人出任了羽林卫的校尉。 而这些人,都是蛊捷看着长大的至少,也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而这就是力量,这就是影响力! 在汉家,一个列侯,在外面再怎么混蛋和乱来,但在封国,在老巢,都会收敛。 甚至会施恩,会接济孤寡。 所以,封国的百姓,对其主君的认可度非常高。 特别是在佃户和家臣之中,许多人甚至愿意与主君生死与共。 当初,末代留候张不疑指使他人谋杀自己的情敌楚国内史,结果被废为城旦。 张不疑废为城旦后,讲道理,肯定会死的很惨很惨。 但,他的晚年却出乎意料的过的比一般地主还潇洒至少有数十名忠心耿耿的家臣和家奴,不离不弃,追随者他。 甚至在他死后,其后事也是由这些家臣和家奴操办的。 他们甚至倾其所有,为自己的主君操办了一场堪比列侯的葬礼。 张不疑这样都已经被废除了全部权利,剥夺了所有财产,废为最低下的罪人,尚且有着如此多忠臣义士跟随。 其他列侯,还握有权利和财富的列侯,又可以动员多少人力物力? 旁的不说,就以蛊捷为例。 在历史上,淮南王刘安谋反被丞相关起来,奉命前去监视和接管淮南**权的就是这个蛊捷。 而他从受命开始,三天内就召集了三千民兵。 这就是汉家列侯手里巨大的人力资源和影响力的直观体现!(未完待续。)。 a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节 瓜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圣明,臣等唯顿而已!”大臣们纷纷跪下来,拜道。?? 有了这样一个政策,可以说,他们的后患已经消除了。 向外开拓的最后顾虑也随之消失无踪。 这些列侯贵族大臣们很清楚,假如,对外开拓失败了,那么,大家也就最多损失一点时间和财力罢了。 天子难道还敢真的没收了自己的封国不成? 若是成功了。 那就赚死了! 一个食邑千户的列侯,出去了,立刻就可以占下三倍于自己封国地盘的土地。 只要运气好,经营得当,等于凭空增加了三倍的土地。 在国内还有食邑封国和加恩封国做依靠。 最重要的是…… 千户已经如此,那么五千户,一万户呢? 现在,众人的心都是火热的。 在如今的形势下,在匈奴溃败的今天,军功这东西,真是容易的很! 匈奴一灭,那西域三十六国,就跟掉进了嘴里的肥肉一般。 还有那葱岭之外,大夏、康居之属,连匈奴也打不过,还能是汉军的对手? 不过,众人现在还有最后一个疑虑封国怎么确定? 毕竟,塞外的世界那么大,不可能再靠大鸿胪、宗正、太常来划分了。 必须有一个新的划分方式! 刘彻却是看着这些人,这些贵族,这些大臣,他微微一笑,犹如那位签下了《弗吉尼亚让出的西部土地组建方案》的米帝总统杰斐逊,他将手一挥,指着地图说道:“要服之地,朕决定将其田亩统一规定为大亩即长两百四十步,宽一步!” 群臣一听,微微低头。 大亩,是关中和三河地区才有的田亩制度。 这是秦代遗留下来的制度,而在长江以南和淮河地区,目前用的是小亩,只有一百二十步长。 而这些年来,随着人口激增,在关中和三河地区的许多地方,田亩制度也渐渐向小亩看齐,没办法人口太多,土地太少。 不玩数字游戏,就没办法维持一夫狭五口而治百亩的理想社会模式。 而这个模式是现在天下所有学派都要求保持的。 为了不被舆论喷,只能如此。 而在各个列侯封国,则早已经通行了小亩制度。 但,现在天子却将要服之地的所有土地规定为大亩制度。 这让许多人的心脏都不争气的跳动了一下。 一个基数的变化,足以让自己的封国扩大一倍的土地来源。 “诸列侯封君,各以其食邑户数为基准,照此画地,如李悝故事!”刘彻缓缓说着。 让列侯封君们的心脏更加不安分起来。 什么叫李悝故事? 自然就是李悝当年对魏文侯所说的那个地方划分法。 地方一百里,三分之一是山泽和人居,除此之外,可以开六万亩地耕作。 然依照现在的制度,一户百姓一百亩土地的标配,六万亩土地,只是一个六百户的贵族封国而已。 方圆一百里,等于六百户! 这在中国的现在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换句话说,这是在进一步加大红包和福利。 “此外,还有筑城之地,按每千户十里给赐……”也就说是每一千户,再给十里土地作为城市用地。至于用不用的着,那就与刘彻无关了。 随列侯封君们怎么开心! 而这些土地,是肯定用不着这么多的。 换句话说,列侯封君们,又拿到了一个大礼包。 “除此之外,大农和盐铁衙门,将会依照户数,假其耕具、种子、耕牛……但帐,计在其主君头上……”刘彻继续说道。 对此,贵族大臣们毫无意见。 记账就记账,有什么了不起的! 现在的假民耕具、牲畜政策,那里是在借贷?分明就是在做慈善。 一个家庭,连牲畜带耕具,要的一万钱吗?恐怕平均要不了! 而一万钱的贷款,分作二十年偿还,每年给付两百二十钱将将比列侯们的食邑租税多二十钱罢了! 这么点小钱,毛毛雨啦。 但却可以让他们的财富,立刻呈几何度暴增! 况且,这个政策在这些贵族眼里,简直就成为了他们施恩和拉拢其臣民的法宝! 不过每年每户二十钱的支出,却可以换来自己未来的忠诚臣民和家兵,换来子孙后代的稳固基业。 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抉择。 更何况,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们有太多办法,将钱赚回来。 尤其是…… 一些列侯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赚回来了。 无非就是将现在在国内被严格限制的那些东西,搞去塞外。 譬如高污染高耗能的高炉,还有坑死人不偿命的作坊。 当这些东西远离本土万里之后,御史们看不见,士大夫们也不知道。 还不是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更无须担山破坏先王江山,惊扰祖宗安宁的罪名! 简直完美! “至于其封国……”刘彻眨巴着眼睛:“如李悝故事,朕将在未来遣使奔赴各地,将其地方土地,以百里六百户为标准分区,君等各选其地就可……” “当然,公等也可以亲身前往,选择无主之地,立碑为界,再呈报太常,报朕批准就可!” 这完全就是鼓励列侯封君们,组织私兵去抢钱抢地抢娘们。 就跟米帝西进政策一般。 刘彻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把土地占下来就可以了。 甚至,假如你牛逼,多占一点土地也没问题。 反正,最后开出来了,五十年后,这些地方都会实行中国的法律和制度。 贵族们除了依旧享有食邑权力外,其他一切,都属于中央。 当然,相比国内要自由,自主权也更大。 不过没关系。 那些地方,假如中央要去控制和掌握,本来就不现实,至少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不现实起码也需要五十年的技术积累和展,才具备。 既然如此,先放在自己人的锅里。 就算烂了,那也是烂在自己家里。 当然,仅仅靠列侯封君,这几百个家族,刘彻知道,也不可能真的完全将这个广大世界,全部占据。 所以,他还需要人民,需要商人,需要资本,需要地主,需要豪强也加入这个盛宴。(未完待续。)8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节 第三世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不过这些事情不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立好规矩。 没有规矩,就容易坏事! 而在所有规矩里,最重要的,莫过于军队的规矩! 受谁指挥,谁节制,谁来组织、建设。 这都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这个规矩立不好,百年后,恐怕就要有祸事! 藩镇割据,甚至是重演春秋战国。 所以,在这些日子以来,刘彻就一直在思考此事。 首先,长城之外的世界,讲道理的话,越向西,长安的控制就越发乏力。 若越过河西走廊,到了西域,刘彻甚至怀疑,长安的命令是否还有效力。 毕竟,这不是要搞西域都护府。 而是分封! 大规模的分封! 分封的贵族和大臣,为了自保,也为了发展,肯定会组织武装力量甚至是军队。 而诸侯王们肯定就会干脆上正规军。 打个最浅显的比方。 今日的梁国,依然拥有军队接近五万,而且全副武装。 尽管今天的梁国军队在训练、装备上已经全面落后了。 但拉到塞外,也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在河西和河间、幕南地区,长安还可以限制,还可以控制。 但去了西域的话…… 旁的不说,长安的命令光是走起码也要走三五个月才能到。 根本就无法有效制衡和控制类似梁国这样的超级力量。 但要是不想办法控制住,这诸侯王和列侯大臣们的力量,就会迅速膨胀。 叛乱不至于,但把长安的命令当成擦屁股的纸,在未来却是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怎么设计这个武装力量的制度和组织,就尤为关键了。 好在,中国最大的优点就是历史足够长。 漫长的历史上,中国人实验了几乎所有的已知人类制度和组织。 远古的先王玩过‘选举’也玩过‘共和’。 后代的帝王将相们,甚至连宗教国家也搞过(太平天国)。 可以说,没有什么东西,中国人没有试验过,没有见过的。 想到这里,刘彻就看着群臣们说道:“朕决意在塞外设立‘折冲府’,折冲府最高统帅为大司马,暂时由朕亲自担任……” 这虽然有些问题,但也无所谓,中国皇帝本身就是一切的主宰。 “要服诸国各设折冲府,以百户为基准,更设折冲队率、折冲司马、折冲校尉、折冲都尉、折冲将军,各折冲府皆从大司马号令、调遣!” 这就是要抄袭隋唐的府兵制度了。 但又与府兵不同。 府兵在最初,是一种以氏族、血缘为纽带团结在一起的军事制度,在最初的诞生之时,府兵们是职业军人,完全脱产的。 到后期在隋唐之间,才渐渐变为了半兵半农的存在。 很显然,现在的汉室不需要这种纯为战争而存在的军事机器。 列侯封君们的军队也用不着这样奢华。 大的战争,有野战军,用不到他们。 府兵在汉室目前的存在价值,只要保护好移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并且为野战军团提供各种辅助就完全可以了。 换句话说,在刘彻的计划里,府兵的地位,应当是一种类似郡兵的存在。 但,大臣们却听得有些糊涂了。 折冲府? 这是做咩? “陛下,各级折冲府的主官,谁来担任?”丞相周亚夫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确实很关键。 列侯们就非常关心此事。 毕竟,这武装力量,是他们未来安身立命,作威作福的保障。 总不能在长城内,大家当孙子,出了长城,还得继续当孙子吧? “折冲府如屯垦团故事……”刘彻笑着解释道:“各地折冲府主官由当地封君列侯兼任,只是其丞令将由朕长安策命……” 给出去的列侯贵族们较大的自主权,这是肯定的。 总不能,他们遇到问题就要请示长安吧? 这既耗时耗力,更是完全没用! 对外扩张,刘彻很清楚,这需要汉家贵族大臣士大夫甚至是豪强地主商贾充分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遇到不服的,直接干死就可以了。 当然,必要的制约还是要有。 所以这折冲府的丞令,就得由长安派遣。 这既可以加强中央权力,还可以增加就业。 当然,主要是增加就业。 毕竟,在长城附近还好,若是离长城几千里甚至上万里。 那就真的是山高皇帝远,一般的事情,难以约束了。 只要不是捅了篓子,闹出了乱子,长安就算想管,也有心无力。 大臣们,自也知道这个。 所以,听到这里,他们都纷纷点头。 甚至有人开始琢磨着未来去西域大展身手了! “有关折冲府的结构和具体的组织,朕已经命尚书令拟好了草案……”刘彻笑着道:“诸卿若有兴趣,散朝后,可去兰台领一卷草案回去仔细看,有问题,就提出来,朕会在明岁大朝议上,与天下公侯共商此案,作为定律!” 这也正常,毕竟,这个事情,这样重大的政策变化,肯定不可能是三公九卿朝堂大臣和皇帝关起门来自说自话就可以决定的。 必须经过大朝议这样的有着天下士大夫、公侯贵族、地方两千石甚至诸侯王们共同参与的大会才能定下基调,才能让天下人服气。 不然,未来出了问题,谁来担责任? “诺!”群臣听了,立刻拜道。 “朕与诸卿,再来说一说这荒服之地的分封吧……”刘彻望着地图,面带笑容。 倘若,葱岭以东,刘彻的打算是在未来,用五十年到一百年的时间,将它们本土化。 那么,这葱岭以西的世界,在刘彻眼里,至少在现在,就是殖民地! 殖民地跟本土,是完全不同的。 假如,在葱岭以东,刘彻还会温情脉脉,还会软硬兼施,还会做好各种规划。 那么,在葱岭以西,刘彻的态度就是谁占有,就是谁的。 只要给朝廷交税,给足了钱,朕才懒得去管你们在那里是杀人放火还是敲骨吸髓呢? 这也是刘彻现在最直观的想法。 这个地图代表他现在对世界的认知。 长城之内是核心,是第一世界,是世界的核心和国家的根本。 长城之外,葱岭以东,是第二世界,是将来拱卫中国的边疆,也是未来百年要全力经营和同化的地区,最终,将当地完全汉化。 而那葱岭以西,就是第三世界了。 第三世界,是刘彻定义的远方,是现在汉军暂时无法影响的地方,也是未来作为殖民地来经营的地区。 可以参考后世欧陆殖民者对其殖民地的态度。 刘彻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用中国制度,中国文字,也不在乎他们信仰的是什么。 只要他们跪下来,认可中国天子的威权,岁岁纳贡,将他们的资源、财富和人力,全部送上来就可以了。 为此,刘彻不会去破山伐庙,也不会去动摇当地的秩序和制度。 不管他们信仰的是佛教,还是印度教,仰或者拜火教、希腊的奥斯匹林诸神。 全都无所谓! 他们就是中国的血袋。 剥削和压迫的地方。 当然,也是可以分封的。 望着地图,刘彻轻声道:“将来,若有列侯封君,愿意去此处开拓者,可以得其五倍封国食邑土地,还可以免除一切贡税!”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无数人心潮澎湃。 这才是列侯贵族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开宗做祖,启一世代之新! 就如同春秋战国的那些诸侯一般,真正的主宰一国命运,执掌一国大权。 不同的只是,头上多了一个天子而已。 不过,无所谓了! 现在,天子的这个承诺,等于向他们打开了整个葱岭以西的世界,并且将这些地方全部送给他们。 随他们取用。 甚至有聪明的列侯,已经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譬如,桃候刘舍。 刘舍的脑子里面,现在全是各种数字。 他数学本来就很好,近些年来为跟上形势,数学自然也变得更好了。 这个出了名的刘氏马屁精,现在开动了他的全部脑细胞,紧张的运算了起来。 桃候侯国始封之时,仅有一千余户,这几十年来历代天子的加封和他拍马屁拍的好得到的恩封加起来有两千户,使得他的侯国食邑户数达到了三千户。 但别急,这还只是一个开端。 他的儿子,已经改名为姓项的鲁国公也有三千户食邑。 这鲁国公的食邑,当然不好动。 这是要给项羽血食的,也是天子的脸面。 但没关系,儿子肯定有儿子。 嫡子袭位,而其他庶子,依照当今天子的推恩令,可以分得部分的家产甚至包括食邑。 刘舍不傻,他自然知道,只要自己运作一二,那么自然,就至少可以分出五个食邑两百户以上的封君。 这些封君不比列侯,不需要老爹挂了才能分封。 他们现在就可以顶着封君的名头出来闯荡。 这样,等于他的家族就多出了五个封君。 而且,是可以充当开路先锋和中坚力量的封君! 你要知道,鲁国公,作为当今天子给项羽选的嗣子,隔代的后人。 在江东吴楚地区,有的是脑残粉。 尤其是那些自诩为项王遗老,楚国心腹的地主豪强和文人以及游侠,数不数胜。 而他的孙子们,只要打起项羽后人的旗号,悄悄一声张,再有鲁国公配合,轻轻松松,就可以拉来上千甚至上万的江东豪杰为己所用! 这可了不得啊! 更何况,刘舍一共有六个儿子。 长子给了项羽当儿子,还剩下五个。 嫡子刘哲,未来会继承他的家业。 而剩下的四个儿子,完全可以在今后想办法送上战场去镀金。 只要混到军功,就又可以为家族的兴盛添砖加瓦。 若运气好,有一子能为列侯,桃候家族就要大兴! 整一个一万户候,去要服占一个千里之地,称王称霸,甚至在未来,前往那身毒、大夏之地,开国家,建社稷,再造大楚! 这样想着,刘舍就跟猫抓了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去找家人商议。 刘舍如此,其他列侯里的聪明人,当然也不少。 大家都开始摩拳擦掌。 现在,人人都知道,只要燕蓟之战结束,匈奴帝国再败,虽然立刻灭亡不大可能,但这陷入亡国之局,却是必定了。 匈奴灭亡不灭亡,什么时候灭亡? 大家不在乎。 大家在乎的是,在匈奴败亡之后,他们让出来的那些土地。 整个幕南,三千里山川草原,再加上那河西的两千里峡谷山川绿洲,都将成为汉室的口中之物。 而这些地方,适宜定居的地方有不少。 最起码,从居延泽到祁连山一带,完全可以开垦出百万顷良田,再造一个八百里秦川。 但这些地方,却得早些准备,早些活动。 不然,就会被其他人抢了,自家就只能等汉军未来再进军西域才能捞到封国了。 当然,也有心思更加机灵的人,在心里面悄悄的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后,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恐怕也拿到不到什么好地方当封国。 与其如此,倒不如退而求其次。 譬如…… 去找一个水草富饶之地,建立起自己的畜牧王国! 若在从前,没有人会去这么思考。 但在现在,却是不同。 天子在造阳地搞的青储窖和定居实验,使得定居畜牧成为可能。 只要拿一块水草富饶的地方。 譬如说,类似于匈奴右贤王驻地南池那样的绝好牧场,还怕家族不能起飞吗? 甚至,还有着五千户以上的顶级列侯,也在思考要不要对牧场下手! 毕竟,养马和养牛,那可是比耕地,在土里刨食还要赚钱的啊! 一匹好马,动辄就是数万钱,若是宝马,更是无价! 而且,国家和贵族封君们,也肯定会需要大量大量的牲畜的。 甚至,很可能在未来,对马匹和耕牛的需求量会大的超乎想象!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侍中从外面急匆匆的跑到殿中,拜道:“陛下,大捷!大捷!车骑将军已经全歼了匈奴胥纰军、逼落军、黑鸦军,斩首上万,捕虏无算!” 大臣们听了,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人人脱帽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他们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对自己的君王的决断,再无异议!(~^~)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节 句犁湖单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元德六年夏六月丙辰(初八)。 渔阳塞一带,终于迎来了降雨。 大风带着从海洋而来的水汽,从天空中倾盆落下。 淅淅沥沥的雨水,带来了希望,也将匈奴人推入地狱的泥沼。 军臣阴郁着眼睛,望着帐外的雨雾,整个人都如这天气一般,陷入了悔恨和绝望之中。 他一边抱着一个酒壶,一边叹着气,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对他来说,现在,整个世界,都已经没有希望了。 在昨天,他就已经知道了胥纰军覆灭的消息。 胥纰军的败亡,不仅仅给了他沉重一击,更使得他和他的帝国立刻陷入了绝境。 现在的情况就是汉朝人已经堵死了匈奴主力通过直道返回草原的道路。 而想从其他地方穿越,回归草原,不是不行。 事实上,从渔阳塞向北,渡过渔水(白河),再穿过燕山,大约只需要三百里就可以回归草原。 但问题是,这一带的地区,别说是匈奴人,就是汉朝人也很少前往。 当地仅有几条古老的羊肠小道,从山谷和河谷之中穿过。 假如匈奴人选择从此撤退。 那等于,他们必须丢弃一切可以丢弃的东西。 而且,还要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更要瞒过汉朝人,趁着降雨还没有引发山洪和泥石流之前,从这个地区突围。 毫无疑问,匈奴人将会丢弃他们的全部辎重、伤员甚至是牲畜、穹庐乃至于武器,才能夹着尾巴,从此出塞。 但…… 这在军臣看来是毫无意义的。 且不说,走这么一条道路,七八万人穿山越岭,这路上要死多少人? 单单就是,若是如此,军臣毫不怀疑,自己会在路上就被两个奴隶拖下马,然后用石头砸死。 甚至,各部贵族可能连这个遮掩也不会用。 就直接发动兵变,将他和忠于他的贵族、武士全部杀死! 就像当年,他杀死自己的叔叔右贤王一样。 反正…… 对匈奴来说,他这个单于,已经是负资产了。 完完全全的负资产。 军事上,虽然有西征的闪光点,但在对汉朝时屡败屡战,甚至使得整个王庭陷入这样的危机之中。 在政治上,他的策略完全破产。 在河西,且渠且雕难挟持于单叛乱,在幕北,各部纷纷拥兵自立。 在西域,匈奴统治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会有贵族再允许他活着了。 现在,这些人之所以不动手,只是不想让汉朝人捡了便宜罢了! 没看到,这帐中的贵族,都没几个了吗? 就连往常素来忠于他的许多贵族,现在,都已经背弃他了。 只有那些与他一起长大或者是他亲手提拔的贵族们,才不得不跟着他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大单于……我们怎么办?”呼衍当屠低沉着声音问着军臣。 这两日,随着汉军全歼了匈奴王牌胥纰军的消息传开。 整个匈奴上下,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洗牌和重新站队。 局势已经变得万分险恶了。 甚至,随时都有人会发动兵变。 现在,军臣可以翻盘的筹码,已经为数不多了。 “汉朝人有了答复了吗”军臣低着头问道。 在数日前,他和夏王,就分别派出了使者与汉朝人接洽,只要汉朝人愿意谈和,那么,什么都可以谈。 割地、赔款甚至纳贡! 当然,军臣和匈奴的贵族们从来都没考虑过要履约这种事情。 对他们来说,签下的条约,就是擦屁股的纸,用完就可以丢了。 但可惜…… 汉朝人不上当啊! 夏王那边好歹还能听个响,但渔阳塞那边,却一直沉默。 不止保持沉默,还不断的与匈奴人交火。 他们的骑兵,甚至多次渡过渔水,想要切断匈奴军队的北逃之路。 “汉朝人依然没有答复……”呼衍当屠也是叹着气道:“倒是夏王那边,据说有所进展……听说汉朝人还卖了一批粮食给夏王……” 军臣闻言,哦了一声,没有跟以往一般大发雷霆。 “大单于……”呼衍当屠微微挺直了腰杆,劝道:“还是撤吧……汉朝人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大匈奴的人还在,就还有机会……” “呵……”军臣摇了摇头。 撤? 然后在路上被人干掉? 他很清楚,这一战的战败,葬送了他的所有生机。 下面的贵族,一定会在撤兵路上要他的命。 因为,显而易见的,他这个单于,对于整个匈奴已经是负资产了。 特别是于单被挟持后,仅剩的忠臣也凋零无几了。 没有人会支持一个连继承者都没有的首领! 更何况这个首领还丧失了他最后的依仗胥纰军! 但…… 战争打到现在,特别是经历了且渠且雕难的背叛和胥纰军的败亡这双重打击后,军臣已经无所谓了。 他就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一样,内心当中,满满的都是悔恨以及怨艾。 在军臣眼里,他若不来这燕蓟,而是选择西征。 现在,他恐怕已经站在俱战提的市政厅里,脚下匍匐着月氏和大夏的贵族,成堆的黄金摆满大厅,无数的奴隶,跟温顺的羊羔一样,被驱赶着东归。 哪里会有如今的窘迫? 现在,他已经输掉了所有,甚至连未来也输掉了。 “大单于……”呼衍当屠却是似乎很不甘心,他跪下来恳求道:“请您立刻下决心,趁现在河水还没有上涨之时撤军!” 虽然,渡渔水北撤,要穿越燕山,还可能遭遇各种不测。 但比起留在这里等死要强太多太多了。 而且,在呼衍当屠看来,这场雨来的很及时。 雨这么大,汉朝人肯定不敢衔尾追击。 只要越过阴山,匈奴军队就自由了。 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去河西扑灭且渠且雕难的叛乱,然后依托皋兰山和居延泽,防备汉朝骑兵的突袭。 可惜…… 军臣却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低着头,偶尔喝一口酒壶里的酒。 他的脚下,现在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酒壶。 看着军臣的模样,呼衍当屠也只能摇摇头,走出大帐。 几个贵族立刻就围拢了过来,问道:“大当户,大单于怎么说?” “唉!”呼衍当屠叹了口气,道:“斗志全无,已经不能再当我匈奴的撑犁孤涂了!” 呼衍当屠扭过头来,看向其中一人,问道:“夏王那边怎么说?” “夏王已经同意了,若我等愿推举他为单于,愿不计前嫌,依旧委以重任!”那人答道:“夏王还说,他是知道大当户的本事和抱负的,若大当户愿意,夏王愿拜大当户为左大将,依旧统领王庭万骑!” 呼衍当屠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随着胥纰、黑鸦和逼落这三个万骑覆灭,兼之左贤王于单被且渠且雕难挟持,军臣的单于之位,已经摇摇欲坠了,除了那些跟着他西征得了好处的部族和如自己这般的死忠外,其他人都已经叛离他了。 各部族的首领们,早就想要换一个单于了。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人发作。 一则是害怕被汉朝人趁虚而入,二则是还没有协调好利益关系。 毕竟,杀一个单于容易,但再立一个单于就太难了。 孪鞮氏自从尹稚斜战死在马邑,他的嫡子乌维暴卒了之后,就只剩下军臣这一系正统的宗种,唯一的合法的老上单于血脉了。 但…… 现在,军臣唯一活着的儿子,帝国的希望,左贤王于单却被且渠且雕难所扶持。 军臣单于本身,自身难保,甚至已经没有未来。 换句话说,自从冒顿单于确立了宗种制度以来,匈奴帝国,第一次出现了宗种双保险全部落空的尴尬局面里。 也就说是,孪鞮氏内部,人人都可以为王了只要拳头大! 所以,各部族的人都很混乱。 有人觉得,左谷蠡王很不错,也有人觉得幕北的若鞮王不错他虽然是冒顿单于的庶子,但德高望重,但,实际上对呼衍当屠这些军臣的嫡系和死忠,曾经帮助他清洗了右贤王势力的王庭护卫和贵族来说,其实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夏王! 也唯有这个根基不牢,但在各部都有所名声的被关押了二十年的孪鞮氏贵族可以扶持。 其他人上台的话,第一个要做的事情,肯定就是将他们杀光光! 就像他们曾经将右贤王一系杀光光一样! 他呼衍当屠,更可能被吊到天神的祭台上,活活剥皮而死! “夏王果真是这样说的?”呼衍当屠问道。 “是的……大当户!”那人颤抖着点头。 “那就立刻去请夏王来单于庭……”呼衍当屠几乎是颤抖着说道:“告诉夏王:单于生病了,恐不能久矣,想要传位给他!请夏王速来单于庭主持局面!” “遵命!”那人领命而去。 呼衍当屠却是回过头,再看向其他人,说道:“单于对我等也算不薄,让他体面的上路吧……” “遵命!”这些人相互看了看最终各自点头。 他们很清楚,他们掌握的力量,也就这单于庭的万把骑兵,出了王庭,其他部族未必会买他们的帐。 想让这些部族信服,就得拿出一个合理的计划出来。 尤其是在目前,在汉朝人眼皮子底下,更是得小心谨慎。 “难靡,你是负责单于王帐的人,你现在就去召集所有武士,告诉他们单于生病了,需要疗养,让他们加强戒备,不可让任何人接近王帐!” “遵命!” “当难!你是负责警戒的都尉,去召集各氏族的头人到王帐一侧等候,就说大单于有大事要宣布……” “……” 一条条命令被呼衍当屠不断下达,十几位贵族各自领命而去。 而随着这些命令的下达,实际上这个单于的王庭,匈奴单于绝对安全的地方,已经落入了他的控制。 但呼衍当屠却还是有些担心。 匈奴历史上,在单于庭内发动政变,想要推翻单于的人有很多,但成功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哪怕是冒顿单于在弑父之前,也要经过准备,还要等待头曼单于外出打猎的机会,才敢发动。 因为,单于在单于庭内的人望太高了! 整个单于庭的士兵和武士都是单于的奴隶。 他们是直接效忠单于的人。 如今单于虽然输掉了所有,但,天知道这单于庭内依然忠心他的人还剩下多少? 这个时候,是决不能出乱子的。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全攻尽弃!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半个时辰后,早就已经在单于庭外等待消息的夏王带着数十名武士,漫步走入单于庭内。 很显然,这位夏王一直在单于庭附近等待。 而不是如呼衍当屠所说的那样,他在数百里外的虒奚跟汉朝人扯皮。 “大王!”呼衍当屠带人迎上前去,拜道:“大匈奴从此以后就靠您了!” …………………………………… 军臣在帐内对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 在他眼中,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仿佛在跟他做对。 不仅仅汉朝人,就连他的酒,似乎也在与他做对。 若非如此,怎么喝不醉呢? “该死的酒!为何不让本单于罪?”军臣骂道:“连你们也敢违背我伟大的匈奴单于,撑犁孤涂的命令吗?快给我罪!” “单于想要喝醉?”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边说道:“不如试试奴才的酒……” 军臣还没有分清楚是谁的声音,一个酒壶就已经被递到他的面前。 他想也不想,拿起来直接就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 辛辣的烈酒入喉,刺激着军臣的神经,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抬眼看着大帐之内。 数十名武士拿着刀,站在两侧,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站在殿中。 这人穿着代表着匈奴宗种的黄金头饰,腰间别着一个鸣镝。 军臣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的鸣镝,他权力的象征,是他的父亲传给他的,而他未来要传给自己的继承人的。 怎么跑到那人那里去了? 他再微微一瞪眼,一个熟悉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他的忠犬,左大当户呼衍当屠。 只听得这个过去忠心耿耿的奴才说道:“大单于,奴才觉得,您如今病重,当立夏王为宗种,为左屠奢,主持大局,请您赐名!” 军臣虽然有些糊涂,但还是本能的想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但,他胃里却是传来阵阵绞痛,让他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呼衍当屠的表演。 “大单于,奴才考虑过了……夏王,是您的弟弟,老上单于称赞过的智者,是可以用智慧来领导我大匈奴前进的伟大神子,还是名为句犁湖比较好……您觉得呢?” 军臣冷眼看着他,他的脑子里现在无比清醒。 “叛逆!”军臣在心里骂道,但他的胸膛却忽然疼了起来,让他抽搐。 “唉,大单于发病了……请左屠奢速速在大单于面前受命!”呼衍当屠催促着说道。 夏王……哦不,句犁湖立刻就按照匈奴的传统,单膝下跪,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递给呼衍当屠,后者将此刀放到军臣手里,然后两个萨满祭司适时的出现,拿着两个骷髅头,放到地上,念起了咒语,这是在呼唤天神降临,来做见证。 然后,呼衍当屠抓住军臣的手,握着他的手,在句犁湖的脸上重重的划下一个伤口,让鲜血流出来,滴落到军臣的手臂上。 然后,呼衍当屠高呼道:“伟大的天神,准许大单于册立夏王句犁湖为左屠奢,为宗种,为所有引弓之民的王!” 军臣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他甚至连哼一声的能力也没有。 这一天,军臣单于,成为了过去式。 句犁湖单于,成为了现在式。(~^~)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节 幕南无王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军臣很快就咽气了。 他死的很快,几乎就是在句犁湖的血滴到他手臂上时,他就死了。 望着军臣的死状。 句犁湖浑身都打了一个冷战。 他记得,军臣意气风发时的模样,这个匈奴单于,曾经在河西趾高气昂的带着他的军队,检阅着从西方抢回来的人口和财富。 他也曾经志得意满的扬鞭于长城之外,放话说:今日,本单于控弦三十万,一人射一箭,可落日月,一马震一蹄,可碎山岳。 话犹在耳,他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他的脸色惨白,嘴角留着血,鼻孔和眼睛里也在冒出了黑色的血渍。 他身上的所有贵重物品,尤其是那些代表他威权的物品,都已经被取下来了。 他死之时,与草原上的牧民别无二致。 没有雷鸣电闪,也没有山川崩坏。 只有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为他送终。 “纣曾贵为天子……”句犁湖念着这句他曾经读过无数次的汉朝名著《尚书》里的名句:“其死不若匹夫……” 然后他在心里叹道:“汉朝人的智慧,果然深厚无比……” 作为一个身体里流着一半汉朝血脉的匈奴单于,他拿着象征单于权柄的鸣镝和金刀,看向所有在帐中的贵族,发出了他的第一个命令:“先单于忧心战事,不幸暴亡,临终传位于我!为了大匈奴,为了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大单于的基业,我虽然深感德才不具,但不得不勉力担任!但先单于还有屠奢在世,待拯救出左屠奢于单,我必退位让贤!” “诸位贵人,都是我大匈奴的干才,去将我得命令,告知各部头人!” 不得不说,句犁湖比军臣聪明得多,也更懂得处理问题。 他这一番话,连敲带打,在表示了自己已经即位的同时,还举起了那个且渠且雕难挟持的左贤王于单的招牌。 于单在法理上来说,确实是匈奴当前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尽管他被人挟持了! 但招牌就是招牌! 想当年,尹稚斜靠着乃父的名头,不就得到了许多人的效忠? 今天,句犁湖打起于单的招牌,至少可以瓦解和收复一半的部族。 而剩下的人,自然可以通过其他的方法,或拉或打。 “遵命!”呼衍当屠带着他的手下跪下来说道。 然而心里面,呼衍当屠却对这个自己一手扶上单于宝座的男人忌惮了起来。 呼衍当屠很清楚,句犁湖的这个命令,在现在这个时候,正确无比。 然而,正是因为正确,所以他才忌惮。 要知道,他可是手刃了自己的主人的逆臣。 在一个聪明的单于面前,他的形象会是个什么形象? 然而,事已至此,呼衍当屠已经没有退路了。 难不成,前脚刚杀军臣,后脚再杀句犁湖? 这不可能! 单于庭的贵族和各部的头人也不会答应! 而且,现在,句犁湖和他是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 他们都还没有得到全体匈奴贵族的认可甚至,他们连单于庭本身的氏族贵人的效忠也没有得到。 这场叛乱,这场政变,只是他利用了自己的特权,调动就不过千把人搞出来的。 接下来才是关键。 “请大单于立刻移驾,将先单于传位于您的事情,告知各氏族头人!”呼衍当屠恭恭敬敬的说道。 “好!”句犁湖也不含糊,他说道:“请左大将带路……” 这让呼衍当屠稍稍放下了心,至少,现在,句犁湖还是准备履行诺言的。 但…… 呼衍当屠却不得不防备句犁湖跟他玩手段。 毕竟,句犁湖现在可是以军臣继承人和于单的保护者的面貌作为他的根本的。 在这个情况下,为了拉拢其他部族,拿他的命来祭旗,也是有可能的。 而他,现在其实已经丧失了对于这个单于庭的控制。 原因很简单,他能政变成功,既是依靠他的特权,也是依靠单于庭的贵族对于军臣的不满和愤恨。 而现在,新的单于已经诞生了。 对于单于庭的贵族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得到了一个新主人。 这些家伙,现在恐怕已经在寻思着怎么给新主子效忠了。 不信的话,完全可以看看这些家伙现在的表现! 他们现在,可是完全做好了,为新主子效劳的准备! 呼衍当屠忽然有些后悔跟句犁湖合作了。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去联络左谷蠡王狐鹿涉。 可问题是他也想过,但狐鹿涉离此地太远,他没有办法舍近求远! 句犁湖却是似乎看出了呼衍当屠的担忧,他走到对方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左大将尽可以放心,只要左大将不背叛我大匈奴,不背叛本单于,本单于就绝不负左大将!” “本单于曾经在汉朝的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汉朝春秋时期,齐国公子小白和公子纠争位,在过程中一个名叫管仲的人险些刺杀了公子小白,但公子小白即位后,却没有杀死管仲,反而将他任命为自己的丞相,后来在管仲的辅佐下,齐国国力大盛,成为了汉朝春秋时期的霸主,号为齐恒公……就是那位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齐恒公!” 句犁湖深深的望着呼衍当屠说道:“本单于矢志复兴大匈奴,要做大匈奴的齐恒公,左大将,你就是本单于的管仲!” “本单于知道左大将的能力,也知道,左大将知道如今汉匈之间的力量差别……” 句犁湖踱着脚步,拉着呼衍当屠说道:“这一战,将我匈奴彻底打醒了!”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长城不可侵!” “我意立刻率部,不惜一切,撤出渔阳、虒奚,从渔水和潮水北撤……哪怕损失再多!” “另外,我已经决意放弃幕南,放弃河西,将我大匈奴的力量,全面回缩,在东部以瀚海为依托,在西部靠昆仑、浚稽山天险为凭,从今日起,幕南无王庭!” 句犁湖神情并茂的展开双臂,说道:“大匈奴,现在需要休养生息,需要舔舐伤口,从现在开始,十年内,我都不会主动与汉朝开战,也不会主动越过瀚海和浚稽山一步!” “我当率领诸部族,年年西征,岁岁西克!” “我会在大宛,在康居,在大夏,建立无数骑田和部落!” “大匈奴在汉朝这里失去多少,我就将在西方抢回十倍!” “本单于对天神和先祖发誓,总有一天,我当率兵南归!” “皆时,我当控弦百万,兴无敌之师,用不当之将,从长城,从云中,夺回我们今天失去的一切!” “我当让阴山再次扬起我大匈奴的龙旗!” “我当让高阙,再次成为我大匈奴的依凭!” “我当提兵百万萧关下,问罪汉朝甘泉山!” 句犁湖的话,非常有煽动性。 一时间,包括呼衍当屠在内的许多人都被他感动了。 纷纷跪下来说道:“奴才们愿意为大单于效死!从今以后,您鸣镝之处,就是我们的敌人!” 即使是那些没有被煽动的人也激动了起来了。 打汉朝? 他们是死也不愿意来了,也不想再与汉朝人作战了! 既打不过,还难受的紧。 他们现在人人都怀念西方,怀念康居人的柔顺,怀念大夏的财富,怀念月氏骑兵的孱弱。 与这些人比起来,汉朝人简直就是吃人的怪兽。 跑的远远的,是最明智的抉择。 而句犁湖现在的提议,正中匈奴人的下怀。 汉朝……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 半个时辰后,句犁湖用同样的煽动性话语和蛊惑性言辞,赢得了整个王庭氏族头人的效忠。 人人都跪在地上,高呼:“大单于万岁!” 句犁湖,终于正式上位,获得了权力。 得到了权力后,他立刻派出使者,前往其他各部,告知各部贵族自己已经被军臣临终策命的事实,还邀请各部贵族,立刻来单于庭议事。 得到消息后,各部贵族们倒不是很惊讶。 事实上,很多人还挺懊恼的。 想推翻军臣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无数! 只是他们下手晚了而已。 倒是,夏王变成句犁湖单于这个事情,让他们中不少都不服气。 你说你是单于?还特么得到了先单于的认可? 骗谁呢? 只是,局势迫使这些人不得不听从句犁湖的召唤来到了单于庭。 而句犁湖同样用西征,用西征的利益诱惑和煽动,再利用各部早已经厌战的情绪,趁机提出撤军,这样,他初步得到了多数部族的拥戴。 他们不拥戴也不行了! 匈奴现在的局面,经不起内讧。 而且,他们也没有选择。 事实上,匈奴贵族们除非铁了心想给汉朝人带路,不然,他们就只能在句犁湖、左谷蠡王狐鹿涉以及于单、若鞮王之间抉择。 但问题是若鞮王远在幕北,狐鹿涉远在右北平,而于单又被人挟持了。 他们现在只有句犁湖这一个选择! 不选他,没人可选! 尤其,句犁湖还承诺,只要救出于单,他就愿意退位,自己来辅佐于单。 虽然这种鬼话没有人信。 但问题是,这确实给了各部族一个台阶下,而且,各部族的首领都知道:他们虽然不信,但下面的牧奴和骑兵信啊! 谎言,不需要欺骗所有人,只要欺骗了想欺骗的人就足够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节 流血的撤退(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后,句犁湖立刻就发布命令,准备撤退。 而且是立刻撤退! 在这个问题上,各部族都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了甚至有不少部族在十几天前就已经在做撤退准备了。 汉朝人这里既然突袭打不下来,留在这里做什么?过年吗? 特别是对那些幕北部族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匈奴人自古以来都是胜则如鸟之集,败则瓦解崩散。 像这样在长城下傻耗,早在老上单于时期,他们就已经受够了。 只是,先前军臣死活不肯撤军。 他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拖着整个匈奴,要跟汉朝赌一下国运。 结果…… 他赌输了。 所以死了。 军臣一死,这撤军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无数部族,立刻就开始乱哄哄的撤军准备。 他们乱到什么程度? 连渔阳塞内的薄世都知道了! 此刻,薄世在雨雾之中,举着千里镜,远眺远方的渔水河岸。 由于大雨,他能看到的东西不多。 但,却也能看到一个影子。 只见,整个渔水,现在都被匈奴急着撤退的各个部族拥挤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密麻麻的人和马组成的墙垣。 虽然看不清楚现在究竟有多少匈奴人,但…… 薄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功勋想跑了? “军臣这个蠢货……”放下千里镜,薄世摇摇头,叹息道:“他这是嫌吾等斩获太困难了吗?” 在薄世眼里,匈奴人这样撤退,等于是在送人头! 匈奴人的举动不难猜测,他们现在肯定打算渡过渔水,穿越燕山,返回草原。 但问题是…… 撤军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极为艰难的。 特别是在有敌人在侧的时候,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要知道,匈奴要撤退的兵马数量,不是一千两千,也不是一万两万。 而是一支骑兵至少六万,战马十万匹,牲畜二三十万头的庞大集群。 这样一支军队想要安然撤退,哪怕没有汉军在侧威胁,不做好计划和组织调度,就一定会变成灾难! 特别是,现在匈奴人还需要渡过渔水。 自古以来,渡河而亡的军队,多的数都不清楚! 更别提匈奴人连舟船也没有! “都督!请准末将率轻骑出战,衔尾追杀……”立刻就有数位校尉请战。 在这些校尉眼里,匈奴人现在就跟待宰羔羊一般。 薄世却是笑着摆摆手,道:“再等等……现在去打匈奴人,很可能会使得他们不得不背水一战,即使能够打赢,我军损失也会很大,等匈奴人再乱一点,到时候,我军说不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最大战果!” 薄世很清楚,自古以来,任何军队,一旦失去了组织和秩序,就很难再恢复了。 而且,这支军队的混乱一定只会更严重,而不是相反。 况且,兵法有云:归师勿掩! 一支急着回家的军队,若有人企图不让他们回家,他们一定会拼命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再等等。 等匈奴人自乱阵脚,到时候,战果就唾手可得。 “可……”有军官有些不甘心的道:“若匈奴单于和其贵人因此逃脱,如何是好?” “跑了就跑了呗!”与这些军官不同,薄世压根也不在乎匈奴单于、王族什么的跑掉了。 他挺直了胸膛,望向长安方向,道:“比起匈奴单于,天子会更愿意看到匈奴人在此流血不止!” 薄世知道,单于死了,还可以再立。 但这些匈奴青壮要死光光了,那匈奴的未来,就必然一片黯淡。 要知道,此战打到现在,算上造阳地区的战果,汉军在两个月时间里已经歼灭了匈奴将近五万骑兵。 特别是前不久,其王牌胥纰军也全军覆没。 这五万骑,几乎全部是青壮! 换句话说,在两个月时间里,汉军让至少五万个匈奴穹庐没有了男人! 而现在,从渔阳到虒奚一带,数百里的战场上,还有起码六万多骑兵在想要北逃。 若再干掉这些人,哪怕只是一半。 匈奴就要损失八万以上的青壮! 而这些人,基本都是匈奴的本部青壮,至少也是亲近匈奴本部的青壮。 死掉这么多年轻人的匈奴,立刻就要面临长平之战后赵国的窘迫了。 没有了年轻男人,匈奴的未来,已经没有希望了。 换而言之,这一战,杀不杀匈奴单于和贵族,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反正已经被吓破胆子了,只不过是一群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反倒是那些年轻人,年轻的匈奴骑兵。 无论是将他们斩杀在战场上,还是俘虏他们。 每多一个,匈奴就要虚弱一分! “拿酒来……”薄世笑着道:“今日,吾等为匈奴霸业送终!” 众将闻言,都是哈哈一笑。 确实,这一战后,匈奴的霸业就宣告了土崩瓦解。 从今天开始,匈奴帝国,这个曾经笼罩了中国六十多年的阴霾不复存在。 现在轮到汉家军人成为匈奴人永生的噩梦了! 寇可往!我亦可往! 汉家军民,信心爆棚,人人都已经在憧憬未来开拓河西,经营西域的美梦! …………………………………… 与汉军的振奋不同。 刚刚上位的句犁湖单于,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自己的单于之位的风光。 就已经不得不面临他即位以来最大的一个危机。 在他撤兵的命令下达后,整个匈奴,上上下下,数十个部族,人人争先恐后想要北撤。 这些部族根本就没有将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也没有人鸟他。 大家都只想回家,回到草原,逃离汉朝人。 倘若是在开阔的草原上,他们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是在汉朝的坚城之下。 前方道路被堵塞,他们只能依循古老的小道,渡过渔水,穿越燕山。 所以,他们悲剧了。 无数的人和马,堵在了河岸边。 前面的人走不了,后面的人上不去。 人马拥挤在一起,推推攘攘。 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冲突。 甚至有部族为了争抢渡河的位置而大打出手。 这让句犁湖一筹莫展,也让他心急如焚。 “大单于,您先渡河吧……”呼衍当屠冒着大雨,走到了句犁湖面前,说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奴才来做吧……” “怎么做?”句犁湖冷冷的问道:“左大将有办法?” 呼衍当屠闻言摇摇头。 莫说是他,恐怕即使冒顿大单于复生,老上大单于从坟墓爬出来,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肯定无可奈何。 现在,各部落的组织和秩序已经彻底瘫痪了。 许多部族的首领,甚至都已经分不清楚那个是自己的奴才,那个是其他部族的人。 句犁湖知道,一个处理不好,他这个刚刚上任的单于,恐怕立刻就要被人掀翻了。 想到这里,句犁湖咬着牙齿,恶狠狠的道:“左大将,你立刻带本单于的亲卫队,去各出弹压,维持秩序,谁敢不从令立杀之!” “遵命!”呼衍当屠连忙点头,这也确实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也很可能是最有效的办法! 引弓之民,从来都是很难命令和指挥的群体,因为他们的天性就是自由散漫的。 唯一能够让他们服从的,只有鲜血和杀戮。 匈奴人也习惯了在皮鞭和屠刀的威慑下听令。 但问题是现在的单于,还能有多大的威慑能力? 望着呼衍当屠远去的背影,句犁湖再次下令,说道:“传我的命令给各部贵人和头人立刻抛弃所有辎重、牲畜和伤员、老弱!告诉各部头人,假如不想死,就按本单于说的去做!” “遵命!”几个贵族领命而去。 句犁湖却陷入更深的沉寂之中。 这一次的撤退的混乱,让他更加深刻的明白了,匈奴必须改革,而且改革的迫切性已经到了不改就要马上灭亡的程度! “两百多年前,汉朝的秦孝公变法,得到了商君的辅佐才得以成功……”句犁湖叹着道:“本单于的商君,又在何处?” …………………………………………………… 当呼衍当屠带着单于庭的骑兵,挥舞起屠刀,杀了百来个不听令的人后,河岸边的秩序稍稍好了一些。 但也仅仅只是稍稍好了一些而已。 在屠刀和鲜血的震慑下,匈奴各部虽然开始听令了,但效果也就那样。 原因就在于,这些撤退的部族,不仅仅将奴隶、牧民以及牲畜都带上了。 有些家伙甚至连穹庐、锅碗还有粮草也带上了。 这才是现在渔水河岸拥堵的真正元凶。 毕竟,对于多数部族来说,任何财产都是宝贵的。 尤其是在南侵没有抢到东西,反而损失惨重的现在,他们现在将所有的东西都看得跟命一样。 尤其是下面的骑兵和小贵族。 人人深知,倘若现在就将这些物资丢弃,那么,等待他和他的家人的,唯有在寒冬之中饿死、冻死。 所以,当句犁湖的命令传到各部族时,立刻就炸锅了。 “单于这是要做什么?”许多人群情激愤,大声叫骂着:“没了穹庐和锅碗,俺们怎么活?” 特别是那些小部落的人,脖子都红了。 这些匈奴帝国的苦哈哈,在这一次南侵是损失最惨的。 在早期的攻城战,他们是挖掘沟渠和建筑军堡的苦力,是去填汉朝人的护城河的炮灰。 本就已经损失惨重,十不存三了。 现在,单于却又让他们丢弃他们赖以为生的牲畜和穹庐。 这等于是让他们回去后冻死、饿死。 哪怕是那些大部族,现在也受不了。 “单于若果真要这样子做?”有贵族威胁着:“我等为了大匈奴出生入死,又是为了谁?” 甚至还有人直接抽刀,大有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句犁湖的使者见状不敢激化矛盾,纷纷回来禀报。 句犁湖没有办法,他眺望着远方在雨雾里模糊不清的汉朝渔阳塞,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只能一咬牙,道:“去告诉各部,只要回到草原,本单于一定将他们的损失全部补偿回来!”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恶狠狠的面容,说道:“本单于准许各部到西域三十六国之中,尽情发泄,可三日不封刀!” 西域三十六国,本是匈奴的长期饭票加血袋。 过去数十年,匈奴人哪怕在长城脚下碰的头破血流,回头就可以找这三十六国吸血,补充自己的损失。 正因为如此,匈奴人才会留下这三十六国。 不是因为匈奴人脾气好,而是因为这三十六国就是匈奴的银行。 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所以,匈奴人在西域,虽然盘剥厉害,但却也没有横行无忌,乱开杀戒。 相反,过去匈奴人甚至给西域诸国提供一张坚实的保护伞。 在西域各国驻扎的骑田万骑和金山的部族,虽然偶有欺压和劫掠行为,但总的来说,他们的存在,保护了这些弱小的西域王国免遭来自西方的塞人和康居人的侵袭。 历史上,正是因为汉匈大战,导致了匈奴力量衰退,所以,西方的塞人和康居人才得以越过金山和葱岭,侵袭西域各国,佛教和拜火教也都是在这个背景下传入西域各国的。 现在,句犁湖也顾不得西域诸国这只小金蛋的母鸡了。 毕竟,匈奴现在失血严重,已经不能仅仅吸血就可以挽回了。 必须杀鸡宰羊,吃一锅十全大补汤,才能堪堪维系住生命,保持住士气,凝聚人心。 所以,句犁湖也就不管这么多了。 先吃了西域诸国的肉和骨头,保住匈奴的命再说。 反正,匈奴现在也有了大夏和康居乃至于更远方的身毒可以吸血。 而句犁湖的命令,立刻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各部族在得到了这个答复后,虽然都还有疑虑,但却也都按照命令,抛弃了坛坛罐罐和那些不必要的穹庐、伤员以及老弱。 这让匈奴各部的渡河工作开始变得顺利起来。 但,也就是稍微有了一点效率。 数万骑兵,依然拥挤在狭窄的河岸旁边,靠着一个个简陋的羊皮筏子或者木头做的木排过河。 当雨开始稍微停歇时,匈奴人才不过将数千人送到对岸。 这个时候,汉军骑兵的先锋,却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力。(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七十节 流血的撤退(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汉军的出现,立刻就让匈奴各部都慌乱了起来。 呼衍当屠带着军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维系的秩序立刻就开始出现了混乱。 许多人哭喊着,被后排的人推搡着掉入了冰冷湍急的河流里。 渔水,可不是什么温顺的河流。 匈奴人也没有点亮游泳的天赋。 所以,短短的片刻,就有百余人被激流卷走,好几个筏子都被打翻,连人带筏一起被激流卷走。 更可怕的是,回家的欲望,让许多牧民躁动不安。 他们在人群里推来挤去。 此刻,整个渔水岸边,不过十余里的河段上,拥挤着数万人和两倍于此的牲畜马匹。 看上去似乎很长,但实际上,汉代一里不过三百步。 整条河段的渡河点,其实换算起来,也就几公里而已。 莫说是在西元前的战争里,便是在后世和平时期,如此密集的人群一个不好,就会引发踩踏事件! 何况是现在? 尽管,匈奴贵族和单于庭的军队都极力的想要维系秩序。 但,这却根本做不到。 急着回家的牧民们,牵着自己的战马和牲畜,背上还背着坛坛罐罐没错,句犁湖是下令要求抛弃所有辎重。 但假如下个命令就可以得到执行? 那还是匈奴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况且,法不责众。 想要匈奴底层的牧民和小贵族放弃如他们命根子一样的财货,那是做梦! 各部头人虽然严令约束,还带头丢弃了许多物资。 但下面的人,却没有几个愿意配合的。 即使有,也是少数。 唯有句犁湖的单于王庭本部是切实做到了要求。 而其他部族,则基本上都将这个命令当成了废话最多做了个样子,抛弃了部分物资而已。 而且,越小的部族,越穷的部族,这个命令的执行效率越低。 没办法大部族和单于的亲信部族,嫡系部族,本部,财大气粗,未必看得上这些破铜烂铁。 但其他广大附庸和中小部族,却不得不跟爱惜命根子一样爱惜他们宝贵的财物。 单于虽然说了,准许大家伙去西域抢个够。 但那也要能去才行啊! 况且,新单于句犁湖,这才刚刚即位,鬼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到草原?即使回去了,鬼知道他能坐稳位置?哪怕他坐稳位置了,他也可能毁约。 但现在,这些带着坛坛罐罐,死也不肯撒手的人,现在终于尝到了苦头。 因为,后面和左右的人,都在推搡着他。 无数人都想早点坐上筏子,去到对岸,摆脱汉朝人的威胁。 而这立刻就在匈奴人里引发了灾难。 许多人都被左右或者后面的人推到在地,他们身上和手里拖拽的东西,现在成为了他们求生的最大障碍。 无数人在混乱中被人踩的哇哇大叫。 有些地方,甚至有成片成片的人群被推到在地。 句犁湖看到这个局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命令各氏族,马上渡河!”他冷着脸下令:“有敢拦我单于庭氏族过河者,杀无赦!” 句犁湖很清楚,他现在,唯一的本钱就是单于王庭的本部氏族。 这一万多不过两万的精锐骑兵,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本钱。 其他人都死光了也没有关系,只要这些骑兵在,那他回到草原后,就可以通过收复幕南和幕北部族,重新建立起单于庭的秩序,至少,可以维系住匈奴帝国在幕北和西域的统治! “另外,传令让各部贵人和射雕者以及工匠优先渡河,让其他部族做好阻拦汉朝骑兵突袭的准备!”句犁湖说道。 让领导先走,这是肯定的。 至于其他人?管他去死! 当然,句犁湖也很清楚,让这些人去抵挡汉朝人,那是做梦! 恐怕接触的瞬间,就会全部投降。 但无所谓了。 就算是投降,也可以拖延汉朝骑兵的速度! ……………………………… 但句犁湖想不到的是早就已经有人投降了。 在他下令撤退后,十几个幕南部族,没有跟着他北撤,而是趁着混乱,带着部族的人马和牲畜,抬着伤兵和老弱,跪到了渔阳塞下。 所以,当薄世的骑兵从渔阳塞城出来时,首先遇到的,就是这些来投诚的部族。 “我等诸部,愿降大汉王师!”十几个部族的首领,狼狈不堪的趴到了薄世身前,说道:“还望将军仁慈……” 有人甚至拿着一个个绣衣卫发的本子,高高举起:“我等虽然身在匈奴,但心在汉啊!将军,这些都是我等过去为天子做事的证据……” 薄世不在乎这些人是否是来投降的,也不在乎,他们过去究竟给汉家做过什么事情。 他在乎的是,这些人堵塞了道路…… 要知道,跑过来投降的这些部族,加起来足有万余人,牲畜将近十万。 他们密密麻麻的将整条道路都堵住了。 而薄世偏偏却发作不得。 毕竟,人家是来投降的! 这让薄世心里面真是哭笑不得:“我军没有被匈奴骑兵所阻,反被其降兵所拦!” 这恐怕是过去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战争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观。 但,却又不得不管这些降兵。 旁的不说,匈奴人不讲卫生,他们中很多人常年都不洗澡,与牲畜同居。 如今又刚刚下过大雨,这些人里许多人都淋了雨。 一个不小心,处置不当,就可能爆发疫病。 而在此时,一场流行性感冒的威力,可比瘟疫还可怕! 这种通过空气和唾沫传播的疾病,可以轻而易举的让十万人丧命,百万人遭灾。 汉军操典里,就有规定,遇到这种情况,必须将所有俘虏隔离。 没有办法,薄世只好一边派出轻骑,绕过这些人,继续前行,另一方面,派出自己的一支军队押送和保护这些战俘,同时让渔阳塞也派出步兵接应,先将这些投降的人押到渔阳塞后的平谷和狐奴的军营,将他们隔离开来,确保不会有疫病后再做打算。 而趁着这个时间,薄世找来了这些投降部族的贵族和首领,跟他们了解了一下匈奴内部的事情。 而这一了解,立刻就让薄世无法按捺住心里的激动。 “军臣居然死了?” “新单于名为‘句犁湖’,这是何人?” “故老上单于之子,匈奴的夏王?乃高帝和亲公主之子?” 这些信息,无比重要,也无比宝贵。 正是得知了这些消息,让薄世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今天子矢志要在草原上立数十个单于……”薄世在心里思虑着:“先前已有归义单于,不久前,匈奴河西贵族叛乱,拥立其左贤王为单于……” “这就是两单于了……” “军臣既死,匈奴分裂就在眼前……” “这句犁湖单于,还真得放回去不可……” 不把这个单于放回去,草原上就乱不起来! 因为若他和他的军队都葬送在这里,其实是在帮河西的匈奴部的忙。 他死了,河西那边就是正统毫无疑问的正统! 只有他活着,对汉家才最有利! “这句犁湖名不正,言不顺……”薄世思虑着:“匈奴左贤王乱臣贼子,这样,我汉家的归义单于就当为正统……” 其实,谁是正统,在今天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匈奴的内乱,马上就要开启! 三单于之间,肯定要见个分晓! 这符合大汉的利益! 薄世知道,此战之后,汉家要消化胜利果实,要巩固边疆。 旁的不说,这幕南和河间地区的消化就需要时间。 若匈奴内部,团结一致,对于后年或者数年后的开拓极为不利。 让他们乱成一锅粥,才符合国家的利益。 不过,这个事情,天子做的,他这个臣子却做不得。 做了就是欺君背上,要杀全家的! 但若不做,因此导致匈奴人没有分裂,这罪责也挺大的。 难保未来天子不会怪罪他。 这就让薄世有些难以抉择了。 好像怎么选择都是错。 “罢了!”薄世想道:“就让上苍来决定吧!若我赶到河岸时,匈奴单于还在,那就怪不得我了,只能怨他命不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毕竟,薄世很清楚,假如他想故意放跑匈奴人,别说是单于,哪怕是一个骨都侯,他都可能被那些想捞功的军官给剁了。 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无论是杀死还是活捉匈奴单于,这都是足以名垂青史,被后人传颂万年的事迹! 诗之南仲,不过如此! ……………………………… 半个时辰后,当薄世的主力抵达了渔水河岸时,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现场。 此刻的匈奴秩序,已经完全崩溃了。 在先前,当句犁湖和他的单于庭本部军队在的时候,匈奴各部虽然混乱,但勉强还有组织。 但现在,人人都在争先恐后的争抢过河的筏子。 甚至有人牵着战马,蹈入河中。 伤兵和老弱,完全没有人去管了。 他们被抛弃在了河堤和山坡上,喘息着,哀求着,哭泣着。 汉军骑兵的到来,没有让他们恐惧,反而让他们看到了救世主。 许多人哭着爬着,在地上拼命磕头,祈求仁慈的汉朝人救他们一命。 而渡河现场,更是充斥了血腥味。 地面上甚至已经铺成了一条尸骸的地毯。 许多人踩踏着尸体,绝望的冲向了河水里,然后被河水卷走。 看着这个场景,不止是薄世,汉军其他军官也都沉默了。 一些在武苑培训过的将官,甚至想起了武苑的元老教授们讲过的楚汉争霸的往事。 在亥下之战中,溃败的楚军,就如同眼前的这些匈奴骑兵一般,他们失去了组织,没有了纪律,自相残杀,相互践踏。 项羽三十万大军,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薄世叹了口气,下令道:“派人去喊话:若放下武器,就地投降,可活命!” 若在以前,汉军当然是巴不得斩首越多越好,特别是北虏首级,非常值钱。 但在今天,汉军虽然已经追求斩首,但捕虏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匈奴战俘在今天,已经成为了汉室工程队伍的主力了。 无论是修渠道还是修帝陵,这些身强力壮的匈奴人都是很好的劳动力。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战俘,汉家才能解放总数超过二十万的司空城旦群体。 况且,这些匈奴人里,说不定还有许多善于养马,善于畜牧的人。 自元德二年开始,受益于这些畜牧技术精湛的匈奴战俘的努力工作,汉室才能开始推行假畜政策。 所以,天子也修改了斩首与捕虏之间的计算公式。 有些俘虏,甚至比首级还贵! 所以,薄世的命令没有得到任何抵触。 立刻就有人策马而出,用匈奴话大声喊道:“奉大汉安东都护府都督薄公之命,尔等听好了,若放下武器,跪地请降,可得活命,如若负隅顽抗,则立为齑粉!” 一连喊了三遍。 匈奴人都没有回应,只是许多人都停止了动作,跟傻瓜一样看着在雨雾之中的汉军骑兵。 人人都知道,只要这支汉骑发起冲击,他们的下场,除了被赶下河喂鱼之外,没有其他选项。 只是,这些人,基本都是幕北的部族幕南部族早就已经跪下来投降了。 幕北的部族不似幕南部族,与汉家打交道的时间多,接触也多。 所以,他们都很犹豫。 因为在传说和宣传中,汉朝人可是会杀死所有匈奴人的。 特别是那支神骑,据说就是要吃匈奴人的脑浆和心脏的魔鬼! 薄世看着匈奴人的反应,挥挥手道:“派人下马,先去救治那些伤兵,收容老弱……” “诺!”立刻有人领命,带着数百人下马,将那些散落在圹地或者躺在破碎的营垒中的伤兵和老弱收容到一起。 看到这里,匈奴人的心防终于失守。 一把把武器被丢在地上。 一个又一个匈奴人,跪到了地上。 然后,就是一群又一群。 最终,整个河岸边的两万多人,全都跪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节 那恐怖的三首怪物(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七月流火,长安的气温,越发的炎热起来。 同样热起来的,还有整个长安的士大夫勋贵。 燕蓟战事已经确定结束了。 此战,汉军斩首四万余(包括造阳战役),全歼匈奴右谷蠡王本部、胥纰军本部、逼落骑本部等十一个万骑的战力,捕虏三万五千余。 缴获匈奴战马十三万五千余匹,牛羊数十万头。 匈奴损失了它全部的机动兵力和百分四十的青壮。 连单于也死在了渔阳塞下。 这是汉室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胜! 从此以后,汉室边塞,将彻底安全,匈奴人至少十年内,是不可能再有力量侵袭长城了。 当然,汉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造阳战役中,包括楼烦军在内的上谷郡兵和民兵战死四千余,七千多人负伤。 楼烦人的家园被付之一炬,从造阳到沮阳,汉军放弃了四个县城二十三个乡,焚毁了房屋上万栋,堵塞了水井数百口。 经济损失起码是上万万! 而在燕蓟战役中,汉军战死阵亡两万多人,其中,护濊军阵亡超过三千,燕赵郡兵阵亡四千余,义纵所部的主力,折损了三千五百余人,渔阳军民损失两千多人。 剩下的就全是右北平战场的损失,也是汉军最大的战损将近六千士兵战死,五千多名百姓被掳。 至于负伤人数? 根本无法统计!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为了维持战争,楼船将军衙门在超过两个月的时间里,冒着夏季的海洋风暴,源源不断的将大量粮草、军械、物资、人员输送到泉州。 十一艘楼船,三十五艘艨艟在风暴中倾覆。 一千四百五十三名水兵永眠大海。 而这些人,是中国第一批也是最有经验的水手。 另外,在后方,为了服务军队,支持战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肩挑手提,向前行输送军粮、配送物资,修葺道路,乃至于熬制各种干粮。 因此,许多人甚至连农活也暂时搁置了。 燕赵地区和上谷郡、辽东、辽西,今年的粮食歉收已成定居。 整场战争前后,假如算上所有的开销和支出,汉室起码投入了超过十八万万的钱,一万四千金黄金,调动了三百余艘舰船,征用了一百余艘民船和捕鲸船。 假如再算上去年冬天的高阙之战的影响。 在不到十个月里,汉室打光了整个北方的积蓄。 若在以往,在过去,这必然发生灾难。 连番大战,更会成为国家穷兵黩武的象征,而这样高强度的消耗,也将导致北方赤地千里,人民在饥饿中必将揭竿而起。 但在现在…… 战争经济这个词汇,第一次出现在公卿列侯们嘴里,第一次进入了普罗大众的眼中。 接连两场大战,让超过十万人获得了武勋。 让整个汉室在一年之内,直接催生出十万个中产或者勋贵之家。 为了赏赐有功将士,国家的订单,像水一样流向民间。 布帛、丝绸、陶瓷、铁器、竹器、铜器,每一样的需求量都在十万以上! 在钱面前,工坊主和手工业者跟打了鸡血一样,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他们所生产所有商品,立刻就可以被官府收购。 平律确定的法律,现在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哪怕是官府,也再不可能强买强卖。 一切交易,都由擅权监督。 通过每日议价,根据市场价格进行规定。 虽然这种官府收购的物资,利益没有在市集售卖那么大。 一般最多四成利润,通常是二成左右。 但这就足够了! 工坊主和手工业者只要埋头制造,就不愁销路! 更让他们兴奋的是战后重建的计划也已经出炉了。 天子决议,出内库钱,为所有在战争者失去了家园的人们重建家园,同时还将改造当地的水利、交通和教育。 而这又将肯定会进一步刺激工坊主和手工业者。 即使是在长安城里,那些贫民窟之中,现在,人们也开始振奋起来了。 靠着海量的订单,这些过去穷困潦倒,朝不保夕的城市最底层,现在,也终于能够吃饱肚子,甚至能够有余钱给自己和妻儿购置新衣了。 但这些人其实只是在这场盛宴里,喝到了点残汤剩羹。 真正吃到肉的…… 永远是大地主、大贵族是显贵的士大夫们。 石奋此刻就坐在上首,听着自己的儿子石建的报告:“父亲大人,今年家中庄园和作坊,大获其利啊!仅仅是上个月,就赚了两百余钱!这可比得上一个万户侯一岁的利润了!” “儿子打算再招一千名百姓,再买两千奴工,扩大经营!” 老石家本是汉家最清贵和最孤高的士大夫家族了。 石奋现在虽然还没有万石君的美誉,但却也是国家元老,显赫的大人物。 所以,老石家向来提倡的就是耕读传家,读书赛高! 就连武事,在过去在石家也属于歧途,是莽夫才做的事情! 至于开工坊什么的…… 老石家从来就不屑去做的! 然而,自从去岁开始,石家就发生着悄然的变化,工坊在庄园里建了起来,一开始,主要只是做做印刷什么的。 然后,就涉足了陶瓷业。 接着又开始制造耕具,当然是很简单的铁锹、犁耙什么的。 但就算是这样,老石家也赚的盘满钵满。 去年一年,利润就多达五百万钱! 超过了石家过去五十年的所有俸禄和租佃总和…… 至于今年…… 到现在,才半年多一些,石家工坊的利润就突破了七百万! 上个月一个月就赚了两百万! 哪怕是石奋是圣人,在这样的利润面前也会把持不住。 至于石家上下,更是早就抛弃了一切架子,早就成为了金钱的奴隶。 “是要继续招工……”石奋轻声道:“不过,建儿,你去告诉下面的人,从这个月开始,所有工人的薪俸一律上调三成,工匠和能人,视其能力相应给与翻倍……若有大匠,可收为家臣……” “父亲……”石建动了动嘴唇,道:“若是如此,吾家的利润,恐怕就没有多少了啊!” 现在长安和关中的工人工资很高,特别是有技术的陶瓷烧制工人和铁匠、木匠,工资已经不比一般的小官差了。 这么一涨,石家工坊的利润,很可能就没有多少了。 没有钱,可就没有办法做很多事情了。 “钱有什么用?”石奋站起身来,训斥着自己的儿子:“愚蠢的想法!” “石氏能有今日,靠的是天子,靠的是陛下……”石奋面朝未央宫方向拜道:“我石氏子孙可以爱财,但决不能守财!” “守财之奴,譬如齐王……”石奋说起齐王,也是叹了口气。 齐王刘将闾是齐悼惠王的幼子。 这一系曾经显赫至极。 但今日,除了胶东王刘雄渠赖其子刘德与今上的渊源得以幸免之外,其他人,全都风吹雨打去。 特别是齐王,仅仅是从其王宫里,就炒出了黄金二十万金,五铢钱三万万枚,其他铸钱以十万万计,铜料万斤! 这些,全都给天子做了嫁衣! 说起来,石奋当年也曾经见过悼惠王,那确实一个聪明的大王。 他的儿子里,废物有,但英雄也有。 譬如城阳景王,齐哀王,都是一时俊杰。 但这又怎样? 君要臣死,臣岂敢不死? 今日的齐悼惠王一系,只余胶东一脉,奚甚可哀! 石奋可不想自己的家族,最终也变成齐王这样的悲剧,守了一辈子财,结果尽为他人嫁衣! 况且…… 石奋双眼闪烁出锋芒。 “且夫,天下最有利益的事情,乃是谋国!” “燕蓟战事已息,王师大捷,天子已布告中外,许长城之外,尽为功臣之地……” “人……已成当世最具价值的资源……” “吾家现有工人、奴工一千余人……若再招一千工人,两千奴工,得其归附,五千人可得矣!得五千忠心淳朴之士,足可于塞外要服,再造一国!” “石氏从此成一郡之望,为世代之富贵可也!” “只盯着钱,可以如此吗?” 石奋训斥着自己的儿子:“钱能为尔买到五千人忠士?” “不能……”石建低头拜道。 “钱能为吾家造十世富贵?”石奋又问道。 “不能……” “钱可以为吾家子孙,功封列侯,拜为将相?” “不能……” “既如此……要它何用?不若尽散之,可得五千忠心依附之士,三五十年或可成公侯之基业,将相之羽翼也!”石奋说道:“来日,你我父子未尝不可为子孙奉之于宗祀之主,其神主号为‘石氏之宗’!” “愿从大人教诲!”石建心悦诚服的拜道。 老父亲的智慧,果然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他只看到了钱,而老父亲却看到了钱背后更加诱人的东西! 长安城里,许多大人物,大贵族,此刻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同抉择。 他们的食客、家臣、门客,待遇纷纷提升。 无数人感激涕零。 而握有工坊之人,更是开始拼命给工人加工资。 好在,汉家工商业的利润高的吓死人。 一般行业的普遍利润都在两成以上! 某些行业甚至利润多达数倍! 以前,老爷们敲骨吸髓,拼命剥削。 但现在,老爷们为了邀买人心,给自己去卖命,去冲锋陷阵,去杀人劫掠,纷纷开出‘高工资’。 特别是有一技之长和体格魁梧可以称为壮士的人,工资瞬间疯涨。 不过数日之间,关中的作坊里,一般的手工业者,特别是男性的薪水,普遍上涨了两成以上没办法,大佬们都涨工资了,底层的小作坊主敢不涨,工人纷纷用脚投票跳槽! 这让关东来的商人看了纷纷笑话不已,人们纷纷说道:“关中士绅,这是失心疯了!好好的钱不赚,居然给泥腿子加薪?简直是……”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笑不起来。 加薪后的工人,消费更积极了。 关中市场上的商品经济,也一下子活跃起来。 以至于,尽管考举已经结束,但关中市场却逆势繁荣了起来。 有人算了一下,结果发现,关中的商人非但没有亏本,反而赚了! 这真是让关东商贾们看了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刘彻知道。 拿着绣衣卫报告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道:“朕现在大约知道中国的资本主义未来的模样了……” 它很可能有三个脑袋。 一个叫资本一如西方的资本。 还有一个叫宗族,类似于西方的摩根家族之类,但又不是,因为这是中国的特有产物。 后世第一批的民营资本家,就都有类似特征。 一人得道,全家上。 甚至在有些地区,只要有一个人做某一类生意发财了,左邻右舍乃至于全村全镇全县都会跟着去做。 越做越多,越做越大。 做出了名声,也做的臭名昭著。 譬如,假证之乡就是那么几个地方。 也譬如诈骗之衔。 更有大名鼎鼎的莆田,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造假贩假之地。 那还是两千年后,人情宗族关系淡薄了的中国。 至于如今…… 刘彻只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未来的中国资本,极有可能会家族化,地域化。 分工明确,组织严密,而且……嗜血、疯狂和逐利的程度,远超他们的西方同行。 未来,恐怕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以血缘为纽带,用宗族作为团结手段,靠利益黏合在一起的他们,会将整个世界都撕的支离破碎。 架起机枪扫工人算什么? 中国的宗族资本力量,会让世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厉害和牛逼! 后世的国家和官府,也恐怕会对他们头疼不已。 只要想想,未来,出现的资本家,将会是一个个超级家族,你就绝对有理由害怕和恐惧。 旁的不说,后世新闻里,一村甚至一镇、一县抵制国家调查组和公检法的事情还少吗? 至于这第三个脑袋。 所有人都可能想不到。 它的名字是礼法! 在漫长的两千年历史上,礼法吃人之事,层出不穷。 至于在资本的世界里…… 你觉得,它会改吃素?(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节 那恐怖的三首怪物(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礼法! 古代中国封建社会的核心价值,也是维系国家存在和统治秩序的根本。 哪怕是蒙元、满清,也要遵守的可怕事务! 它是判定道德标准和决定人们行事规则的真理。 就如现在,一个不孝子,一旦被发现,轻则掉脑袋,重则杀全家,而且他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将陷落到司空城旦的可怕地狱里,永生永世,不准蓄发。 髡头是他们唯一的标准! 也如未来,宗族士绅,依靠礼法吃人,动辄浸猪笼。 看上去很野蛮对不对? 似乎,这礼法根本不足以支撑资本主义。 但,事实恰恰相反。 刘彻想起了后世西方的资本主义世界。 你觉得它先进? 那只是你没有看到它诞生时的恐怖场面。 而且,直到新世纪,西方的法律和体系以及价值观,其实还是依靠古老的中世纪的道德观念在维系。 譬如,西方的司法系统,包括了它的整个法律体系,其实都是基于基友教而来。 甚至就连所谓的投票选举,也是从基友教选教皇开始的。 经常看电视、电影,你就会发现,所有人,包括法官、陪审团、证人,都要先将手放在圣经上宣誓:秉承上帝的意志,我做出的证言(决定)是真实有效的,无愧于心的。 这就是西方的自由心证。 而在中国,不玩这一套。 自古以来就不玩这一套。 中国人玩什么? 礼法! 你做的事情合不合礼法? 假如不合,皇帝劳资也等着被喷死吧。 至于一般人,若是染上不忠不孝不义的污名,基本上是没救了。 不同的社会,决定了不同的道路,不同的价值观,必将导致不同的文化,而文化和社会的迥异,必将带来整个生态的剧烈变化。 就好像在自然界,不同的生态圈里,有着不同的生物。 非洲大草原上,狮子是主宰。 在北美大地,美洲虎才是王者。 而在亚洲,老虎才是大哥! 但不管是狮子,还是美洲虎,或者老虎,它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一定要吃肉才能活命! 区别只在于,他们的猎物不同,生活方式也不同罢了。 刘彻凝视着空荡荡的大殿,仿佛在那空旷之地,一头三首怪兽,正阔步向他走来。 这怪物的每一个头颅上,沾满了鲜血,强劲有力的爪牙下,尸骨累累。 它的每一个头颅,都是那么的恐怖、可怕。 穷尽古往今来一切神话传说,所有奇谈怪志,也找不到比它更可怕更疯狂的怪物了。 无可名状的头颅上,血盘大口已经张口,人间的所有罪恶,都在它的口腔里化作酸液,将一切美好和道德腐蚀的一干二净。 它缓缓走到刘彻身边,然后…… 这头足以摧毁世界的怪兽,温顺的低下它的三个头颅,如同哈巴狗一样的摇尾乞怜。 刘彻的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这也是东西方的必然不同。 在西方,孱弱的皇权和一盘散沙一般的领主贵族,从来都没有统一过,所以,他们可以资本为王,他们的国家甚至都可以是‘伪装成国家的财团’。 而中国,从远古至今,都是皇权的天下。 尚书说:夙兴夜寐,以事一人。 诗经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所以,在中国,一切牛鬼蛇神,都只是权力的宠物而已。 在中国,永远是权力控制资本,资本想要骑到当政者的脑袋上? 呵呵…… 说句直白点的话,在中国,连资本家的命都是当政者的私人财产,还想作威作福? 做梦去吧! 刀枪剑戟会教你做人的。 这就像西方的资本再强大,也不敢挑战那个上帝,也不敢说自己不信上帝。 米帝历代大统领,谁敢不伪装一下自己是个虔诚信徒? 微微看着这头怪兽。 刘彻伸手拨弄了一下它的毛发。 每一根都沾着血与泪,甚至还有亡魂在其中哀嚎。 即名为资本,则注定逐利;既号为宗族,则必定霸道;既化身为礼法,则肯定冷酷。 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我毁灭,我建设! 随着刘彻的拨弄,它的三首巨头,分别点亮无数颗血红的复眼。 每一只眼睛,都象征着它的欲望和诉求。 只是这些眼睛,现在都还隐藏在朦胧之中,看不真切。 但,有那么几只,现在刘彻已经认出来了。 贪婪、残酷、征服、吞并还有奴役…… 这些都是西方那头怪兽未来的特征。 只不过,在中国的这头怪兽身上,这些特征的表达方式很可能会改变。 最重要的是…… 既然东方的怪兽,已经在孵化了。 那么,等它真的出生。 那么,这个世界,这个地球,必将被它主宰。 因为,这个地球,只能容得下一头这样的怪兽! 一旦它出生,它为了生长发育,会吸取整个世界的养分,最终榨干一切,使得其他竞争者胎死腹中。 就像后世那头怪兽一般。 只有它存在。 余者,早已经七零八落,凋落成为腐泥……乃至于,连它附身的民族和文化,也消亡殆尽。 这就是这种怪兽的霸道之处。 唯我独尊,独我能存。 后世的地球,便是最保守的地区,也被它侵袭和控制。 微微挥手,这头怪兽从刘彻眼前化作虚幻泡影,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来,走到殿外,凝视这这个世界。 刘彻知道,他必须给这头怪兽,套上几个枷锁,免得它因为太强大,而毁灭一切。 因为他很清楚,事实上,后世的大部分战争,背后都是因为资本在作祟。 一战如此,二战如此。 错非蘑菇镇压世界,三战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给朕传召廷尉及诸持书御史来见朕!”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告知廷尉,朕要听自吕后以来,汉律之中‘公室告’及‘非公室告’的所有律令,还要请持书御史们为朕讲解每一次变化的故事……” “诺!”汲黯闻言,连忙恭身拜道,但心里面却满是不安。 因为,在汉室,皇帝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听别人,特别是掌握相关职能的官员讲故事。 一旦这样做了,那就表示,皇帝打算对此进行改革。 打着历史上的故事的旗号,予以调整。 而在现在的汉室,掌握了整个司法和审判体系,乃至于司法解释权利的人是法家。 掌握了司法的法家,近些年来,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修改法令,以期符合自己的价值观。 法家做的这些事情,动静不大。 通常只改动律法里的几个字,甚至连字都不改,只是调整文字的先后顺序。 甚至,只是加一个标点符合进行区别。 但,他们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整个汉律到现在,都已经越来越让人不舒服了。 而现在,天子要听的又是‘公室告’和‘非公室告’这样的事情。 这让汲黯真是惶恐不已。 你要知道,在秦汉两代,公室告和非公室告,就是贯彻始终的两个司法名词。 前者,大抵相当于后世的公诉。 由国家、官府进行控告。 但后者,却不是民事诉讼。 而是法律规定禁止诉讼的内容。 譬如,臭名昭著的两不听之一的‘子告父母、妾告夫、奴婢告主,皆勿听而弃告者市。’ 子女告父母,妻妾告丈夫、奴婢告主人,官府都不会受理,假如一定要告,那原告就要被判处弃市之刑。 但事实上,这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关系,远非字面意义理解的这么简单。 作为空前繁荣和详细到号称连老百姓交朋友都要管一手的秦法,也没有这么简单粗暴无脑,事实上整个系统规定非常详细,详细到什么程度?不仅仅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适用范围清清楚楚,而且,非公室告可以在某些特殊条件,转为公室告。 譬如,子告父母,依照秦法规定,假如父亲确实犯了罪,而且为公室告,那么,子女有责任检举揭发,倘若不能检举揭发,那对不起,就要被连坐! 到了汉室,因为黄老派崛起,法家衰落,所以,律法都经过了微调。 就跟今日法家做的事情一样,改一下文字,调动一下顺序,以此使得法律符合自己的价值观。 所以,在事实上,今日的汉律,是黄老派和法家相互妥协的结果。 黄老派政治家在过去数十年的最大成果,就是废除了连坐和肉刑,这两个秦法里的大杀器,同时贯彻了小政府形态,与民休息,避免干涉百姓的家务事。 而在这个黄老派开始式微,法家将要崛起的今天。 黄老派,必然会誓死捍卫自己的政绩。 而法家,早就已经打算反攻倒算了。 儒家近来也插了一手进来,在汉家的司法界和舆论界,最近三国演义上演的热火朝天。 很多时候,他们争论的只是律法里的一个词语的用法。 就像那个著名茴字到底有几个写法的笑话一般。 看上去执拗的可笑,但实则,隐藏在背后的是话语权和价值观的博弈。 而现在,天子忽然召集廷尉和持书御史们,要听汉律过往的所有涉及‘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律令调整。 这是要做什么? 汲黯不知道,但他知道,一场大变就在眼前!(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节 破而后立(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陛下……”廷尉赵禹领着七八位持书御史来到刘彻面前,持芴而拜:“臣等恭问陛下圣安……” “朕躬安!”刘彻微微一笑,吩咐左右:“为廷尉及诸卿赐座!” 于是,赵禹与他的持书御史们旋即被人请到两侧坐下,又有宦官送来茶水点心甚至美酒。 “朕今日请廷尉及诸卿来此,乃是想请廷尉与诸卿,为朕讲解一下,国朝鼎立以来,‘公室告’与‘非公室告’之别,以及诸律之变迁、故事……”刘彻微笑着说道:“还请廷尉先为朕一述‘公室告’者何?” “启奏陛下:臣愚以为,公室告者,公也!”赵禹立刻起身拜道:“如萧相国初定《九章律》既曰:贼杀伤、盗它人,公室告!” 刘彻自然是很清楚此事的脉络的。 事实上,作为皇帝,他想不清楚都有些困难。 因为法律,从来都是利益集团相互斗争的最有利武器。 在通常情况下,决定了国家体制和统治方式的,都是法律。 而在现在,儒家和法家、黄老派,围绕汉律,发起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但作为皇帝,有些时候需要适当的装傻,譬如此时,刘彻就装作自己根本没有听说过这其中的纷争的模样。 所以,刘彻笑着道:“原来如此……那么,请诸卿为朕讲一讲这汉律之中的‘公室告’与‘非公室告’的变迁和故事吧……” “诺!”赵禹与诸位持书御史纷纷拜道。 “陛下,臣曼受命为陛下讲解历代以来律令之变迁……”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官员拜道。 “此,故廷尉左监王远子……”汲黯轻声介绍道。 刘彻点点头,王远,他知道,那是三朝元老,先后给安国候王陵和北平文候张苍当过幕僚,后来经张苍举荐,担任了张释之的助手,业务能力很出色,属于典型的太宗朝官员。 在先帝即位前,这位老臣就已经致仕了。 而他的三个儿子,则都分别担任了汉家廷尉系统的官员。 甚至,长子王峥还曾经参与了审判和清算吴国境内的附逆贵族官员的案子,由此积功,迁为会稽郡郡守。 至于眼前此人,刘彻也有所耳闻。 据说,他还是太学的讲师,在太学的学子里也算颇有微名——至少,他是少数几个可以跟胡毋生、董仲舒坐而论道,而不会怯场的年轻人。 殿中,王曼却是已经拿起了一张竹简开始了讲解。 在汉室已经全力开始推广白纸应用的今天,能出现在此的竹简,自然都是古董,都是历史的见证,甚至,某些竹简还是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亲笔所书的珍贵资料。 譬如,萧何所作之九章律,叔孙通所献的《傍章》,刘邦、吕后亲笔批示的奏疏、律法。 此刻,王曼手里拿的,就是这样的竹简。 他一一打开,然后念道:“初,萧相国定九章律,其《告律》曰:贼杀伤及盗它人,公室告。” “子盗父母,父母擅杀、伤、髡子女奴婢,不为公室告!” “……………………” 王曼一连念了十几条律法,这些都是汉初的法律,刘邦和萧何抄袭的秦法,基本上,那个时期,汉法与秦法可能有差别,但最多也就是个中译中。 就好比后世的复制粘贴党,最多改个主角配角名字而已。 本质上,汉法的根本还是秦法,是以李悝的法经作为基础,衍生而来。 那个时候的法律,真正是简单粗暴。 法家编出来的大网,几乎无所不包。 刘氏真正搞原创,那还要等到惠帝时期,叔孙通献的《傍章》十八篇。 但这《傍章》却不是法律,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是一部礼仪规范。 而且,因为当世儒家的尴尬地位,叔孙通不敢对皇室和诸侯王有什么要求和规范。 所以这《傍章》只是规定了士大夫、贵族之间的礼仪和这些人朝拜天子的礼仪。 再多就没了。 不然,后世的司马光也不会捶胸顿足,满地打滚的哀叹:惜夫,叔孙生之为器小也!徒窃礼之糠枇,以依世、谐俗、取宠而已,遂使先王之礼沦没而不振,以迄于今,岂不痛甚矣哉! 是以,王曼也就直接跳过了《傍章》,道:“吕后则不然,其法以严,故其公室告日增,家罪渐为公罪……” “如吕后所令:妻悍而夫殴之,非兵刃,勿罪!” “其又令曰:妻殴夫,耐为隶妾!” “……” 刘彻听着却是在心里微微一笑,人皆说,世皆以弱亡,而汉独亡于强。 那大汉帝国是怎么做到,哪怕是天下分崩离析,一镇诸侯也可以追亡逐北,吊打世界? 答案就在法律里。 就隐藏在汉法的条条框框里。 汉律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在既申明了封建君主制下,作为家庭主人的男性的权威。 譬如这些律法之中,每一条,都是为了维护男性主人的威权。 丈夫打老婆,只要不用兵器,打了也白打,但凡老婆敢反抗,对不起,耐为隶妾。 耐,是一种刑罚,羞辱性质的,意思是要剃掉头发,隶妾是什么东西?家庭里的隶妾跟奴婢无二。 这法律的意思就是河东狮要是敢殴打丈夫,那就要废隶妾,也就是说,对不起,你不是正宫了, 但问题是——既然汉律之中开始规定夫妻的地位和义务,那么就肯定会保护女性主人的地位和权力。 所以,汉律的《户律》中允许女性作为户主,更允许女性享有财产继承权以及当丈夫犯法、有过错时和离的权力,并且可以带走属于自己的财产、嫁妆甚至子女奴婢。 这在封建时代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而之所以有这些法律,是因为汉初时,天下人口凋零,户口十不存一。 为了鼓励生产生活,也为了恢复社会经济,统治者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允许女性作为一家之主来挑起家庭的重担。 而发展到今天,妇女虽然不能顶起半边天,到在社会上,却也是不可缺少的主要劳动力。 在男性主人在的时候,男耕女织,夫唱妇随,一旦男主人不幸,女性也可以挑起全家,支撑起全家。 就像去年的高阙之战和今年的燕蓟战事,北方的青壮基本都投入了战争。 而家里的农活和家事,基本都是妇女在操持。 女性,虽然体力和耐力不如男性。 但,汉家的妇女,除草、施肥,整理家务,照顾老人,却都是一把好手。 某些勤劳的女性,甚至不比男性差。 在整个汉室,女性可以贡献的劳动力,几乎占了家庭三分之一。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在同等人口和国力上,汉代的人口所能爆发的力量,超过其他王朝三分之一。 若是与宋明相比,汉家现在的这六千多万人口,恐怕已经是一亿人口才能爆发的力量。 而现在汉室没有可以一手遮天的文官地主集团,也没有各种拖后腿和搞内讧的党争。 所以,其实,现在刘彻的这个帝国,假如纯粹以国力计算,已经超过了宋明的力量。 至少,崇祯皇帝可以指挥的军队没有刘彻多,他腰包里的钱加起来,也没有刘彻一个指缝漏出来的多。 当然,汉室能有这么多完善的有关家庭内部纷争和解决办法的律法,还是要感谢吕后的。 吕后以女主临朝,为了维系她的地位,也为了让天下人服气,所以,对女性的政治地位和家庭地位在法律上做出了保护和维护。 在本质上来说,民间的家庭和皇宫里的刘氏是一样的。 当男性主人在的时候,妻子虽然是附庸,但也是重要成员,家庭的另外一元。 当男性主人去世,他的妻子,理所当然的就可以成为主人。 家庭的所有成员,都必须服从和孝顺她。 不然就是不孝,而不孝,而掉脑袋! 所以,尽管吕后死了,吕氏被清洗了,但这些吕后制定的有关百姓家庭内部纷争和民事诉讼的法律依然健在。 而高质量的女性劳动力,在当下的汉室,特别是在刘彻眼里,是未来中国工业化必不可少的重要支撑。 反过来说,正是因为女性如今在社会生产和经济中不可低估的力量,支撑了她们在社会和家庭里的地位。 就拿刘彻的丈母娘馆陶来说吧。 这位帝国的太长公主,虽然飞扬跋扈而且权力欲很强,但她的能力和手腕,恐怕一般的男性拍马也不及。 讲道理的话,其实老刘家的公主们跋扈,只是因为她们比自己的丈夫强而已。 像鲁元长公主,若没有她,宣平侯张敖早就死翘翘了。 也如馆陶的丈夫堂邑候陈午,陈午若非娶的是馆陶,早就在历次列侯势力的洗牌里被人洗的干干净净。 如何可以继续这样潇洒? 是以,他们受点气是应该的。 若他们是大将军卫青,哪里还用受气? 在本质上来说,老刘家唯一一个温柔贤淑的平阳长公主之所以温柔贤淑,只是因为她丈夫是大将军长平侯卫青而已。 由此而推想,未来,若工业化来临,大量女性进行纺织行业,家庭经济的主次颠倒,恐怕,男女地位平等和平权运动也会来临。 与西方不同的是,到那个时候,帝国的公主郡主们,恐怕会是其中的主力。 这样想着,刘彻倒也感觉挺好玩的。 不过,刘彻今天不是想要插手男女平等这种事情的。 他听着王曼逐条讲述,一一旁征博引,引用历代丞相或者廷尉的话,来印证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适用范围在汉代的变迁故事和背景。 在他脑海里,自刘邦至今,汉律的变迁,就像一条股市的涨跌线,起伏不定。 有些时候,法律的适用范围甚至深入了家庭内部。 譬如吕后时,法律规定,假如有人谋反,那么全家族灭,但是,若是谋反者的家庭成员在他谋反前检举或者谋反后协助官府捉拿犯人,则可以免除罪责,甚至还可以准许检举者包括妻子和妾室带着属于自己的合法财产离开。(二年律令的规定)。 而此规定适用所有犯罪行为,包括盗窃、杀人、诈骗以及其他非法活动。 但到太宗时,有关律法规定,却忽然放松。 主政的黄老派政治家,秉承‘无为而治’的理念,基本上,只要百姓不犯法,甚至就算犯法,只要不把事情闹大,他们也懒得去管。 在地方上,儒家各派也开始鼓噪起‘亲亲相隐’。 假如刘彻不插手的话,再过个二三十年,等他们羽翼丰满,就完全可以修改法律,将一切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砸碎。 到那个时候,宗族力量和地方乡贤在资本的作用下,恐怕就要势大难治了。 所以,当王曼说完,刘彻就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道:“朕闻,韩非子曰: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朕虽以为有所偏颇,但却也不无道理……” 这话一出,廷尉赵禹和持书御史们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对法家来说,它当然也是推崇忠孝的。 事实上,诸子百家,对于忠孝礼仪仁善的态度是一致的。 但问题是——当忠孝不能两全时,怎么取舍的问题。 法家主张的是倘若忠孝不能两全,从忠。 儒家觉得,忠孝一定可以两全,假如不能,那就先当孝子。 当然,这里就有一个伦理问题了——当忠孝不能两全,选择当孝子的人,是不是要做乱臣贼子呢? 孟子对此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当有人问他,舜帝的那个家庭悲剧时,孟子回答说: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生孑然,乐而忘天下。 意思就是:若忠孝不能两全,选择当孝子的舜,放弃了天下,跑到海边,孑然一生,开心的忘记了世界。 哦呵呵…… 所以,后世宋明的儒生们在外敌面前的选择,就可以解释了。 有良心的,临危一死报君王。 有节操的,跑到深山里,隐居起来,不问世事。 又没良心又没节操的,跪地恭迎大清天兵入关…… 而愿意为了天下而战的,却寥寥无几。 而这是刘彻所不能容忍的。 最重要的是,儒家秉持的这个态度,明显的给未来刘彻的子孙统治世界建立了障碍。(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节 破而后立(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圣明无过陛下……”赵禹带头恭身说道:“韩非子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历代以来,皆是如此而已!是故,韩非子又曰:而人主兼举匹夫之行,而求社稷之福,必不几矣!” 刘彻听了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在晁错的带领下,法家官僚们的成长速度喜人啊! 看看,他们现在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再次谈起‘儒以文乱法’的话题了。 但…… 这样还不够! 仅仅如此,不足以达到刘彻的目的! 刘彻想要做的事情是给未来可能崛起的宗族资本力量,套上一个全新的枷锁——钢做的那种。 所以,刘彻站起身来,问道:“朕听说,春秋之时,楚有直躬案,鲁有三北案……自古以来,众说纷纭,卿等身为执法官,身负社稷之重,不若今日,给朕说一说,倘使卿等,为楚令尹,为鲁仲尼,该当何行以正法匡上!” “这……”赵禹的眉毛狂跳。 持书御史更是脸色涨红。 人人都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实在是,这两个案子,就是战国时期,儒法之间最大的论战关键所在。 什么孔子诛少正卯的事情在当时的讨论烈度,远远不及这两个案子。 孟子、韩非子、荀子、尹文子、庄子,都曾经深入浅出的讨论过这两个案子。 儒法之间,更是差点因为这两个问题脑浆都打出来了。 进行汉室,有关这两个案子的讨论才渐渐偃旗息鼓。 但,相关的讨论,并没有结束,只是从公开的辩论,转入地下而已。 刘彻却是负着手,对着法家的这些执法官们,步步紧逼:“怎么?朕的执法官,连这个问题,也不敢讨论了吗?” 对于这两个案子,刘彻早在前世就已经研究过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案子,才是儒家真正的命门所在。 特别是,那些高举亲亲相隐的儒生们的命门所在。 只是,在汉室由于儒家的力量不断壮大,并且渐渐垄断了话语权,再也没有人敢来议论了。 即使是法家,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挑衅儒家。 人人都害怕去捅马蜂窝。 可是…… 舆论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就要占领! 这两个脓包不挤破了,儒家的亲亲相隐理论就无懈可击! 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刘彻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逼着法家拿刀子去捅开这两个脓包,让浓汁流出来,同时将一个钢铁枷锁,套到那些未来可能的大宗族资本力量上,让他们不可能也无法真正威胁到大一统的国家。 “臣等岂敢?”赵禹的内心挣扎不已。 在一方面,他的内心和整个人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着他大胆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但另一方面,赵禹知道,自己说得好,在政治上可能极不正确。 一个不好,就要落人话柄,甚至为整个学派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原因很简单,这两个案子,表面上看,不过是两个小案子。 无非就是一个逃兵跟一个盗贼的故事。 但实际上,在漫长的数百年的论战中,这两个案子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两个案子了。 一个关乎孝,一个关乎忠。 甚至,直接牵扯到了儒家、法家、黄老派,甚至杂家、墨家各自的屁股。 特别是儒家…… 很不幸的一个事情,或者说让人很棘手的是——三北案的当事人有一个正是儒家的祖师爷,精神偶像——孔子。 思来想去,赵禹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干不掉也不可能干掉孔仲尼这座大山,于是他小心谨慎的试探道:“陛下,非臣等不敢,实在是先帝法:既往不溯!无论是直躬案,还是三北案,原告被告当事人皆已故世,此两案当终结,官府和执法官理当不再受理相关律法诉讼……” 他昂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法如是足已!” 刘彻点点头,汉律之中,确实有这个规定。 人死万事消。 即使某人杀人甚至谋反,但只要在他生前没有人举报也没有被发现,那么,等他死了,再有人去告,官府也不会受理。 这也是汉律之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基本原则——法不纠溯往! 毕竟,真要什么事情都可以报官,那这官司肯定会打个没完没了,而且,国家事实上也不可能真的去管所有的事情。 但问题是…… “朕没有让诸卿来审理、判决此案啊……”刘彻微微笑着,就像一个拿着棒棒糖诱、惑着傻白甜的小学生的怪蜀黍一样:“朕只是让卿等来说一说,若卿等与楚令尹,鲁仲尼移位而处,卿等何从?” 嗯,这绝对不是要翻案。 也不是想要重新厘定历史。 百分之百的,只是皇帝闲得无聊,想找廷尉的司法官,尤其是那些负责保管历代律法原稿的持书御史谈一谈,发生在几百年前的两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顺便考核一下他们的业务能力,免得有人滥竽充数! 假如外人解读错了。 那也与永远正确永远伟大的天子无关。 毕竟,历代圣王身边,也不乏有着想要蛊惑君上的佞臣不是? 当然,作为皇帝,刘彻可以不认同某些人说的某些话。 但一定会誓死捍卫他们说话的权力! 言论自由嘛! 周公不就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就连桀纣,也止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啊! 只是,赵禹和诸位持书御史们,现在看着刘彻的眼神,却都是惶恐中带着期盼,期盼里又有着犹豫,犹豫之中夹杂着几分热血,热血里面,有个声音在大声呐喊:“说出来,说出来,说出吾辈法家士子数百年来的话,说出商君、韩非子的判定!” 就差有人在旁边敲鼓助威,呐喊加油了。 只是…… 说出二字,何其难也!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说真话的大臣。 譬如冯唐,他就瞎说了大实话,然后……然后去楚国了…… 还有张释之,勇于直谏,敢于犯颜……然后……然后差点死在了长安…… 要知道,这两个案子,不仅仅关乎了儒法,也不仅仅关乎忠孝。 这是大是大非,这是汉室数十年来的政治正确! 在这其中,牵扯的不仅仅是一个儒家的问题。 那个深坑里蹲着的大鱼,说不定就有一条姓窦或者姓薄。 那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但刘彻就是这么看着赵禹和持书御史们。 一直盯着他们,这让赵禹和持书御史们在心里面承受了莫大的道德压力。 法家的大臣的性格,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这就是对法极诚。 诚到什么地步? 明知道是死,也一往无前! 想当初,赵禹等人南下处理齐鲁四王一案,那都是在家里吩咐好了后事,准备好了棺材,留好了遗书去的。 每一个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 便是留守的廷尉诸官,也都是送壮士赴死的决心,将廷尉官员送出长安的。 自然,这些人在面对自己的内心和所坚持的真理与世俗的矛盾之时,非常纠结。 在事实上来说,法家的臣子们,除了少数人,其实大多数,都是很纠结的。 不要以为,法家除了出酷吏,就出不了爱民之官,有仁爱之心的官僚。 历史上,吴起可以为士兵吸浓,西门豹可以率领百姓同甘共苦,李冰治蜀,万民拥戴。 而在法家著作里,也能看出来,法家的先贤们,绝对没有一个是希望用万千人鲜血来铺就自己的将相路的人。 若他们是这样的人,那,法家的道统早就灭绝了! 对于法家的人的心理状态,韩非子说的最好: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胜其法,不听其泣,则仁之不可以为治亦明矣。 所以,一个合格的法家门徒,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法家杀人,那都是证据确凿的。 也就是后来儒法合流后,学会了儒家的自由心证和诛心神功后,张汤才开始发明‘腹诽’来打击政敌。 而如今在刘彻面前的赵禹等人,无疑都是很合格的法家门徒。 所以,他们在刘彻的重压下,终于有些崩溃。 当然,最主要的是,赵禹忽然想清楚了一个事情——陛下忽然要我说这两个事情,想做什么? 答案不言自喻。 皇帝,至少刘家的皇帝,一直都是这样,忽悠着或者说怂恿着臣子们去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悄悄的把控局势。 如今,天子的号角已经吹响。 作为自诩为天子忠臣的他,还能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赵禹恭身说道:“陛下果真要听?” 刘彻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的点头说道:“然也!” “陛下,以臣观之,若臣为楚令尹,斩直躬之父,而举直躬!何也?此大义灭亲!”赵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如周公诛管蔡,石碏诛其子,皆是如此!何也?杀一贼而安社稷!” 刘彻听了微笑着没有说话。 楚国直躬案,在最开始其实很简单。 就是有个楚国人叫直躬,举报他爹盗羊,楚国当时当政的令尹听说了下面人的报告,二话不说,将直躬处死。(也有说法是直躬的父亲被判死刑,直躬请求替死,令尹准许他替死的行为) 这事情,在战国时代,闹了几百年,儒法黄老墨,几乎全部被牵扯进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具体到儒法的观点,自然是儒家说直躬死的好,胆敢告发父亲,简直是不孝。 你不死谁死? 但,法家的反应更激烈。 自商君以降,几乎所有人都将楚国衰落的锅往这个案子上扣——为什么楚国弱?因为杀了直躬啊,所以楚国奸臣多啊!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也是战国时期,甚至是现在,区分一个人到底是儒家还是法家仰或黄老派的最好的办法。 你拿这个案子去问他就行了。 支持令尹的,肯定是儒家(当然,不包括荀子学派),反对,甚至痛骂令尹的,毫无疑问是法家,觉得令尹和直躬都错了的,是黄老派。 保证一抓一个准,一问一个灵。 “三北案呢?”刘彻收敛笑容,问道。 “回陛下,若臣为鲁卿,必斩此獠,还当族其三族!”赵禹杀气腾腾,一脸正色的说道:“其行乱军纪,坏社稷,仅此一条,则可曰当斩……” “彼固有老父在,廷尉不怜其老父?”刘彻正色问道。 赵禹抬眼,无比肃穆的对着刘彻长身而拜,一字一句的说道:“人家哭,何如一国哀?法即立,安能因一人而坏?” “陛下,臣闻: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古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此为五蠹之首也,愿陛下明察之!” 刘彻看着他,没有回答。 但心里面,却早已经乐开花了。 他要的,就是法家的这个态度。 三北案…… 儒家的绝对逆鳞,数百年来,一直死鸭子嘴硬,不肯认错的千古疑案。 刘彻早就想要解开这个伤口,让浓汁和毒血全部流出来! 但之前,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和威望还不够,而且,他能拿出来收买天下列侯贵族士大夫的筹码还不够多。 兼之外有匈奴在侧,他也不好发作。 但现在,匈奴的威胁已经不在了。 大汉帝国,如日中天,即将走向世界。 地主士大夫贵族列侯外戚,也全都在他的文治武功和胡萝卜加大棒面前跪下来唱征服了。 哪怕是在民间,刘彻也扶起了以临邛程郑婴和卓王孙以及师氏这三个皇商,借着他们的钱和影响力,收拢了大批名望。 现在,他已经有条件,并且完全可以按着儒家的头,放到这个水槽里去喝水了。 哪怕儒家再不情愿,也必须大声说:好喝!好喝真他妈好喝。 若有谁敢说不好喝,刘彻就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封建帝王的专政铁拳! 当然,具体过程,自然不能这么无脑。 得拐着弯的借着别人的嘴巴说出去,还得让儒家知道,这是他的意思,他的态度。 这就好像,N年以后,班固在云龙门下遇到汉明帝。 汉明帝问他:司马迁那个家伙在秦始皇本纪的赞语里说的话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呢? 班固立刻就趴在地上,老老实实的回答:陛下,俺觉得,司马迁在赞语里引用贾谊的《过秦论》的评语来说什么‘假如秦王子婴只有中等的才能,仅仅得到普通大臣的辅佐,秦朝也不会灭亡,真是错的不能再错了。 汉明帝立刻就问道:班先生是一直这么想,还是只是为了迎合朕的观点才这么说的呢? 班固马上就磕头说道:千真万确啊,俺一直发自内心,就是这么认为的! 皇上您看啊,前汉有两个司马很出名,一个是阉党,一个是坑党! 司马迁,写了史记,创立了一家之言,但却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怨恨朝廷,在史记里瞎说大实话,实在不是个忠臣。 司马相如呢,他吃喝嫖赌,还嫌弃卓文君,道德败坏,但他总算在死前,把封禅的坑给填完了。 所以啊,俺觉得司马相如比司马迁好一点。 明帝闻之大悦。 云龙门之问,也因此与唐太宗观史,一起名流千古,让后来者膜拜不已,效仿者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过来。 刘彻现在,远没有到云龙门之问那么过分。 不过就是想要让儒家抛弃一些让他不喜欢的观点,剔除掉一些可能他和他的子孙统治的障碍而已。 刘彻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假如有——麻烦儒家先回答一个问题——当忠孝不能两全,您是当忠臣还是孝子? 答对有奖哦!(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节 宝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自然,刘彻既然不想直接下场,所以,他的话就只能委婉一点。 但不能太委婉,免得别人听不出来。 于是,他稍稍的准备了一下腹稿,然后道:“卿等言之固善,不过,仲尼,古之大贤也,为尊者讳,卿等以后就不要说三北案里的鲁卿乃仲尼吧……” 这话里面的意思,自然就是——你们说的太正确了,跟朕想的一模一样啊!那还等什么?快快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天下人! 嗯!孔仲尼呢,是个好人,影响力比较大,你们要注意好尺度哦! 别闹大了! 赵禹等人当然立刻就秒懂了。 对法家来说,皇帝的话,就是真理,就是指标,就是冲锋号。 于是,他们全部长身而拜,说道:“诺,陛下教诲,臣等铭记于心!” 私底下,每一个人都是欢欣鼓舞的。 因为,这意味着,天子打开了束缚法家的最后一道闸门。 从今以后,海阔天空任鸟飞! 直躬案和三北案在汉室的冷藏,其实就是一个制约和束缚法家的关键枷锁。 你想想看,假如有人堵住你的嘴巴,不让你讨论某个事情,你会怎样? 会不会愤怒? 会不会仇恨? 若这一堵就是几十年,当那个人再也不能堵你的嘴巴时,你会怎样? 我想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对着全世界,大声的将这个事情说出来! ………………………… 送走赵禹等人,刘彻也乐了起来:“有好戏看喽!” 不过,这个事情不能只靠法家。 虽然说法家跟儒家,现在是旗鼓相当的两个力量。 但问题是,那两个坑里躺着的不止一个儒家啊! 还有一个黄老派呢! 虽然黄老派,自己未必觉得自己是躺在坑里的人。 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儒家又是很善于借势的一个群体。 所以,得给法家再找一个帮手。 思来想去,刘彻觉得,大抵现在只有墨家愿意来参与参与这个事情了。 毕竟,儒墨是死敌。 “备车!”刘彻走到殿门口吩咐道:“朕要去墨苑视察!” “诺!”立刻有宦官领命而去。 ……………………………………………… 一个时辰后,刘彻的天子车驾,通过御道,进入了保护森严,层层叠叠的墨苑内部。 今日的墨苑,已经再非过去可比的了。 这里,一栋栋砖石结构的双层楼房林立。 阁楼之间,进进出出的,都是墨苑的门徒和学生。 “刘舍的鲁班苑搞得不错嘛……”刘彻在撵车里看着外面的情况赞道:“这怕是有三千多学子了吧……” “陛下,臣听说,在上个月,鲁班苑的学子已经有四千余人了……”汲黯在身旁小声的介绍道:“如今关中,甚至是三河地区,许多良家子,若文不成,武不就,便以入鲁班为荣!” “富为上,贵次之,既贵各各学一技能以立其身……”刘彻笑着道:“士大夫勋贵,也应该如此嘛……工匠,国之本翼也,如鸟之翼,民无匠不能飞!” “……”汲黯张了张嘴,默然无语。 今上对工匠的态度,近两年来越发鲜明了。 前不久,甚至发明了‘工匠,国之本翼’这样的话。 真是让很多人都瞠目结舌,以至于有人怀疑,未来国家可能会出铁匠宰相,木匠九卿,泥瓦匠大夫。 但,皇帝的话在汉室是不可能错的。 特别是今上…… 他的话就是天道的意志,就是世界的法则。 谁敢反对?谁敢质疑呢? 反正,在长安,已经没有人有那个胆子了。 恐怕整个天下,能有这个胆量的也很少了。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敢质疑和反抗一位自证天命,同时还带领天下从一个胜利走到另外一个胜利的天子。 更何况,如今的世界,已经面目全非了。 受益工匠和新技术新政策的人,早就已经不是十万二十万了。 而是数百万,甚至即将上千万的人口! 整个关中的中产阶级和贫民,更是全部成为了天子的脑残粉。 从十步之内,到千里之外,帝国的天子,已经具备了一言以为天下法的能力。 莫说是他了,便是黄老的宿老和儒家的巨头,在这位陛下面前,也已经是战战兢兢,不能自已。 至于公侯贵族,则已经是四肢都举起来,脑袋磕到了地上。 没有人再敢挑战他的威权。 不然的话,万一天子给自己穿小鞋,譬如说,把自己丢到戈壁上吹风这种事情…… 谁受得了? 既然天子已经伟力加于己身,那么,无论是儒家还是黄老派,自然早就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一般来说,在现在,各个学派,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把这位当成尧舜禹来伺候吧!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立场问题,屁股问题,天子说打谁,我们就打谁。 即使触及了原则和立场以及屁股,那也尽量顺着来吧。 各派都已经有准备,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一个三千年未有之大世。 并且努力调整各自在这个大世拉开后的位置。 没看到,楚诗派的申公,已经委派了他最得力的五个弟子前往南越王国的交趾和日南开分基地了吗? 在心里这样想着,汲黯就暗自叹了口气。 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辅佐一位如三代先王一般的圣王,还是一个可能将整个世界撕碎的暴君。 但,从现在看来,这位陛下,很可能两者皆是。 因为,汲黯来过太多次墨苑。 而他每一次来,看到的东西,都有所不同。 甚至,某些东西,一再改变了他的三观。 刘彻却是没有去管汲黯的想法。 撵车沿着道路,继续前行,前方的警戒更加森严起来,甚至达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任何人进出都需要严格盘查的地步。 而随着深入,墨苑的核心区域,也就暴露在了刘彻眼前。 只见,烟囱林立,机械并列成排。 在铁和火之中,人类的智慧正在交融。 “陛下……”墨苑的苑令,也是现在的上林苑监司马安迎上前来,拜道:“臣恭迎陛下幸墨苑!” “免礼,平身……”刘彻拿着天子剑,在左右搀扶下,走下撵车,望着前方林立的作坊和机械,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这里,就是他的最大基地了。 也是现在全球科技程度最高的地方。 越过作坊和屋舍、树林,在远方的河道上,你现在甚至可以看到一个空前的人工水坝正在修建。 这种用最初级的水泥和混泥土共同铸造的大坝在未来将成为汉室工业的孵化器。 它一旦建成,并且突破几个技术难点,就有可能锻打出火炮甚至是火枪用的钢。 当然,现在,只是一个设想,等他建成以后,假如没有发生奇迹,至少需要十年摸索,才有可能突破。 但它一旦突破,对世界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 “带朕去看一下试验田……”刘彻吩咐着。 “诺!”司马安立刻点头,然后带着刘彻,在这些作坊和阁楼之中穿行,然后来到了一块被精心修整好的田地前。 这块土地不大,总共就只有三百亩。 但,土地里栽种的粟米和小麦的长势,却远非外面的庄稼,甚至远非农稷官们的试验田里的庄稼所能比的。 “陛下……”正在试验田里巡查的两个农稷官和几个年轻人看到刘彻,连忙走过来拜道:“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寿无疆!” “快快请起……”刘彻连忙道:“卿等辛苦了!” “不敢,为陛下,为万民,臣等不苦!”这两个农稷官和他的学生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刘彻却是知道,他们的辛苦。 因为,他们已经与外界隔离了整整一年多。 自从这块试验田被建立后,他们就再未出过墨苑一步。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块试验田不简单。 而它不简单的关键,就在于这些田里用的肥料。 它们是大自然的恩赐,也是人类在走向海洋时获得的最大礼包——鸟粪石! 在去年,当刘彻把季心赶去南越时,他从未想过,季心居然可以给他送上这么一个大礼包。 当季心率领他的船队,扬帆出海,从日南郡进行南海捕鲸时,他在沿途的一个岛上——可能是北部湾的某个岛屿,发现了成堆的怪异矿石。 出于好奇,季心让人采了大概几百斤。 一部分自己留着当玩具,一部分则送到长安,给墨家当玩具。 刘彻偶然见到了这些鸟粪石,一眼就认出来了——能不认出来吗? 后世的秘鲁,就是靠着这些鸟粪石发家的。 而且,这些东西可比化肥要好多了。 至少,没有化学毒害。 而最重要的事情是——这玩意,现在,整个世界的各个岛屿上不知道有多少。 根本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去开采。 仅仅是在南海和东海以及渤海的岛屿上的鸟粪石储量,刘彻估计,大约也够中国用个几十年的! 而全球的鸟粪石储量,假如只供应中国的话,大约可以用了一两百年(若能航行抵达美洲,甚至只需要到达太平洋,譬如瑙鲁啊,那就只能说,老鼠进了米仓了!) 而这些东西,现在已经被刘彻看成了比霓虹列岛上的黄金还重要的资源。 毕竟,黄金这玩意,其实要是流通不起来,屁用没有! 而鸟粪石这东西,是消耗品,而且还是大量消耗品。 就跟盐铁一样,用上了,就离不开! 你可以想想看,现在这个地球,仅仅是在南海、东海、台湾海峡以及日本列岛上,就起码有着几百万吨甚至上千万吨的鸟粪石储备。 只要将它们挖回来,放到盐铁衙门里,那就是财源滚滚啊! 没有人能拒绝它,也不可能有人拒绝它。 而现在,汉室要开采鸟粪石,特别是大规模的开采鸟粪石。 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和大量可以远航的重载货船。 前者,刘彻已经找到了——打到身毒就可以解决了,即使现在,刘彻也可以从西域啊匈奴啊那里引进。 没错…… 刘彻已经打算从匈奴进口劳动力了…… 虽然汉匈是敌人没错。 但匈奴人肯定拒绝不了汉家的丝绸和粮食甚至青铜武器。 同样,刘彻也无法拒绝匈奴人提供的廉价、听话、乖巧的劳动力。 甚至于,刘彻一度还打算过干脆让匈奴人当自己的打手得了,让它当个二道贩子,专门给汉室提供廉价优质的身毒劳动力。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汉匈打到现在,仇恨太大了。 不将现在的匈奴灭亡,让刘彻扶持的单于们上位,刘彻自己也不放心啊! 所以,匈奴什么的,还是死了最好! 当然,忠勇军和楼烦军的模式可以继续玩。 至于后者嘛…… 现在这个时代,想要建造大型远洋船舶,不仅仅技术有障碍,就是材料也有困难——如今,想造一艘大船,就得先把木料风干。 而那些造船的龙骨,不风干个十几年二十年,是用不了的。 刘彻拿这个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墨苑成立一个实验室,专门来解决木材的烘干技术。 但这个技术,刘彻觉得,没有个三五年是搞不定的。 所以,暂时,大汉帝国想要远航,困难不少。 但近海的各个岛屿,刘彻就不打算放过了。 全部都要搜刮一遍! 尤其是当刘彻看着眼前这些沉甸甸的即将可以收获的麦子时,小心肝更是扑通扑通的跳。 就这些土地里栽种的一百亩冬小麦,目前来看,平均每亩七石,已经可以预料了! 七石一亩的产量啊! 虽然是试验田,虽然是农稷官日夜照料的田地。 但也依然吓得死人! 哪怕是外面减产一半,那也是三石半的产量! 在事实上来说,刘彻觉得,老百姓只要勤快一点,照料好自己的庄稼,五石亩产,应该不在话下。 粮食=人口=国力这个公式至少在现在,还是成立的。 所以…… “这鸟粪石该卖多少钱一石?”刘彻挠挠头,觉得,起码得卖个几百吧! 而一吨鸟粪石,起码等于一两万个叮叮当当的五铢钱。 换句话说,在沿海岛屿上,现在至少躺着上百万万万甚至几百万万个五铢钱在等着刘彻去挖。 财帛动人心,在这样的财富面前,哪怕是皇帝,也按耐不住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节 黑科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在墨苑巡视了一个时辰后,墨家的当代钜子杨毅就听到消息,立刻赶去墨苑。 而这个时候,刘彻已经在墨苑的一个特殊的实验室里,观看一场全新的技术论证。 “陛下,这是臣发现的一个特殊材料……”在一个火炉旁,一位墨者小声的介绍着:“其名为‘石涅’,俗称画眉石,方士们常将此种石材与铅混为一谈,常用来炼丹……另外,臣察看了前朝遗留的几个坩炉考察后,发现前朝所用的这几个坩炉的砖石和锅炉,都有此种材料混杂在其中……” “臣于是遍寻古籍,考察残简,还托少府和内史衙门协助寻访故秦少府官员后人,臣终于从几位老者处打听到了,当年秦皇铸宝剑,确曾使用过石涅为砖……” “臣于是就仿照了前朝所遗的那几个坩炉的形状,私下了放置了部分砖石……” “然后,臣就造出了此炉……” 在刘彻眼前,一个圆形的冶金坩炉下,鼓风机在几个匠人的奋力压缩中不断鼓风。 炉内高温如炙,而且,温度还在不断提升。 但是,整个炉灶和坩炉,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出现烧红、变形的情况。 “这是……”刘彻凝视着这一切,心里有所猜测。 他转头对陪同视察的司马安道:“去取石涅石来为朕一观……” “诺!”司马安点点头。 不久,一块黑不溜秋,看上去有些鳞片,但毫不起眼的小石头被拿到了刘彻面前。 “陛下,石涅石,在民间常常为孩童之玩物,或者妇女画眉之用,故又称为画眉石……”司马安恭敬的报告着:“不过,在过去人们常常也将石炭石、铅石与之混淆并称,此种石涅石,一般并不常见……偶有术士以其炼金……” 刘彻伸手抓住那块小石头,捏着在手里,凉凉的有些舒服。 尽管没有学过任何冶炼知识,但这块石头,刘彻还是认得的。 石墨!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石墨! 之所以认得这种石头,还要多亏了后世网上炒的沸沸扬扬的所谓石墨烯材料。 而无疑,石墨是冶金锻造的关键材料。 它耐火,它导热性极强,而且耐冲击,耐高温。 在现在,再也不可能有什么黑科技,能比它对汉室的冶金和铸造技术起到的推助作用更大的了。 而且,尤为关键的是——刘彻假如没有记错的话,这种只有在地底高温高压条件下,才会形成的矿石,中国是全世界储量最高的。 即使是后世,其他所有国家的石墨矿石储量加起来,也不足中国一半! 换句话说,在地球上其他地方,这种矿石虽然可能不难找,但想要大规模的开采和提炼,却肯定是困难重重。 而在中国…… 只能说天授啊! 哪怕是在地表,恐怕这种矿石的储量也很高。 这意味着,只要中国的工匠和科学家发现了它在冶金和铸造方面的天赋,那它就必然可以成为中国文明进化的原料。 而事实上,恐怕,中国的先民早就已经发现了它的作用了。 秦始皇陵出土的那些宝剑,那些黑科技,那些不可能在西元前出现的特殊合金。 恐怕,就是秦代工匠发现的结果。 不然,刘彻是无法想象,以如今的技术,如何融化那熔点高达四千度的金属铬。 而,这不是秦人的首创。 古代的越国铸剑师就已经开始将金属铬镀到了青铜剑身上。 譬如后世曾经出土过一柄‘越王勾践自用剑’的剑身就镀着一层金属铬。 是以,这柄宝剑历经两千五百多年岁月,深埋地底,但一朝出土,依然寒光凌厉,让人胆寒。 还有,传说在秦始皇陵,有宝剑在出土后,瞬间反弹,恢复平直。 这无疑,也是用了只有在高温下才能熔炼的合金工艺。 换句话说,恐怕早在春秋战国之交,中国的先民,就已经参透了石墨的秘密,并且极有可能,将石墨坩炉制造了出来。 可能技术稚嫩,可能用法粗暴,但,这种黑科技,已经足以融化任何他们能找到的常见金属。 并且,若使用得当,举全国之力,制造出一个可以融化铬的坩炉。 只是可惜…… 秦末战火,毁灭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特别是章邯那个家伙,为了给秦帝国续命,发骊山刑徒及少府工匠、官员、军队,组成了大秦帝国最后的重兵集群,南下去扑灭叛乱。 结果,全部葬送在巨鹿之战。 项羽又为了报仇,坑尽秦兵。 整个秦少府的工匠和大匠以及整个系统,几乎全部葬送殆尽。 即使有幸存者,也再不可能捡起整个帝国的系统了。 毕竟,想要掌握石墨坩炉这种黑科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两人,而是必须有一整个系统的配合。 要有人去寻找矿石,有人熔炼,有人掌握坩炉和耐火砖的配方,有人统一规划,有人调拨资源,最终,制造出珍贵的石墨坩炉。 而且,刘彻相信,这些技术,应该都是传男不传女的。 不过,好在,今天,随着墨家的复兴,这失去的技术,刘彻自信是可以重新接续起来。 凝视着自己手里的那块小小的石头,刘彻问道:“此种石涅石,可有大规模开采之矿山?” “回禀陛下……这个臣等并不清楚……”司马安答道:“不过,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善……”刘彻抬起头,下令道:“制诏少府卿:命少府布告天下集市,石涅石,皆以十钱一斤……” 既然,后世的记忆告诉他,中国是世界第一大的石墨石储量国。 那么,这种石头和它的矿石就应该有很多。 甚至,应该在某些地区,有着露天矿的存在。 而刘彻现在亟需找到这种矿石,作为穿越者,刘彻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立刻成立一个工作组,用国家的力量去寻找——这样既费时,又费力,而且在现阶段来说,其实,假如石墨石矿藏埋得太深,刘彻就是找到了,也拿它们没辙。 既然如此,就不必白费力气了。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有钱赚,刘彻相信,商人和老百姓,会自己将石墨石的露天矿藏所在告诉他的。 而有了石墨石,并且掌握了大规模生产制造以石墨石为原料的耐火砖技术甚至是石墨坩炉技术后,那么,汉家的高炉就可以更新换代了。 刘彻走到那位发现并且接续了秦代技术的墨者面前笑着问道:“卿叫什么名字?” “臣……庐江陈原,恭问陛下圣安……”这墨者立刻就激动的拜道,在墨家的墨者们眼里,刘彻这个皇帝,简直是完美的圣天子化身啊。 甚至在很多事情上,都与墨家奉行的理念非常契合。 除了喜欢打仗跟制造战争外,几乎就是三代先王们在现世的投影。 “卿为天下,为朕立了大功!”刘彻笑着道:“朕既命卿为‘阳和君’,食邑两百户……” 然后他看着手里的‘石涅’,忽然想到了一个说辞,接着道:“卿为墨者,为朕为天下发行了此物的用途,不如就将此物号为‘石墨’罢!” “诺!” “臣等拜谢天恩!” 天子金口玉言,自然不可能有错漏! 刘彻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道:“走,朕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 半刻钟后,刘彻一行抵达了墨苑现在最秘密的一个地方。 与其他相比,此地,几乎就是一个禁地。 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军人严加警戒。 道路两侧,无数的木牌,甚至墙壁,乃至于树木身上都写了一个个血红色的标语。 ‘军事禁地,禁止靠近’ ‘无诏入此者斩!’ 甚至还有两具尸体,已经彻底风干的尸体吊在路口的两颗歪脖子树上。 从他们的服饰上看来,无疑,这两人是汉室列侯子弟,而且在家族里地位还不低。 而这两人的尸体警示着所有人,此地的可怕和威胁。 那些军人,是真的会杀人! 而且,不会管你的身份地位。 到了这里,其他随从,包括司马安在内都不得不恭身敬立,因为他们没有许可。 唯有汲黯,以及刘彻的四个贴身侍卫簇拥着他缓缓走入此地。 “陛下!”负责警戒的羽林卫卫士纷纷肃立,行以军礼。 一柄柄长枪,寒光凌厉,强大的威慑力和可怕的气场立刻就扑面而来。 很显然,这些卫士,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能被刘彻下令派遣来此保护此地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查,确保不会在外面乱说,更不会有叛国的嫌疑。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是羽林卫的老兵。 每一个人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精锐。 在过去,这支军队一直就是刘彻的贴身卫队,是他忠诚可靠的犬牙和隐藏在他身上的那把锋利的屠刀。 也就是最近两年,随着绣衣卫渐渐成型,刘彻才不再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刀,破除利益集团的利剑。 而是将他们派驻到此,保护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和真正的黑科技。 刘彻走到道路的尽头,此地,被一道高达两丈的墙壁围了起来。 墙上,矗立着数十名不断巡视的士兵。 看到刘彻到来,这些士兵立刻敬礼,然后打开了通向围墙内的厚重的大门。 这大门,是如此的重,以至于需要绞盘才能开启。 恐怕就是一般的郡国首府的城门,也没有这扇大门重。 步入大门内,此地,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在门口,一排坟茔林立。 刘彻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些坟茔。 这些都是为了科学,为了刘彻的野心而葬身于此的墨家先驱们。 “上郡山阳人林野之墓……” “楚人章维之衣冠冢……” “……” 足足有着数十人,数十位墨家的墨者或精英门徒将他们的生命甚至是全部都奉献在此。 大部分人,尸骨无存,而他们的家人和妻小,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死在哪里,葬在何处。 因为,他们进行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危险的实验,也是目前汉室最最机密的事情。 除了刘彻这个皇帝和在这里进行研究和实验的墨家精英之外,整个世界上知道这个地方和此地的具体研究项目的人,不出十个人。 汲黯望着这些坟茔,也是默然。 哪怕汲黯不是墨家的门徒,也并不相信墨翟的说法和理念,但他对这些可敬的英雄还是非常尊敬的。 他默默脱下自己的帽子,恭身侍立在刘彻身后,向着这些英雄致敬。 因为,这些人的精神,太让他震撼了。 他们就像先贤们在书里记载的那些古老的墨家门徒一样,为了自己的道和理,前仆后继,死不旋踵。 汲黯甚至见证过父子师徒三代人都死于实验的悲剧。 但,幸存的墨者们,却连眼泪也没时间去擦,继续投身于实验之中。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汲黯甚至怀疑,若他们将这样的精神毅力投入到政坛上去钻研,恐怕,现在的儒法黄老,都要被打成渣渣。 万幸,这些可怕可敬的对手和朋友,对于政治几乎毫无兴趣。 他们想要的,只是他们理想中的那个世界。 那个兼爱非攻尚同尚贤的世界。 “陛下……”一位中年墨者默默的走了过来,微微屈身说道:“陛下不必为他们哀伤和悲痛,他们死得其所……” 刘彻闭着眼睛,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毕竟,这里永眠的,都是墨家最精英的那一部分人。 若没有他的决定。 这里面,可能会有人成为中国的化学基础的奠基人,也有人可能成为中国的物理学的奠基人,甚至说不定还有人能成为中国的伽利略,中国的布鲁诺。 但他们现在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了。 绝大多数人的坟茔甚至只是衣冠冢而已。 当然,刘彻也很清楚,他们确实死得其所。 因为,他们的牺牲,为后来者铺平了道路,也为后来者指明了方向。 现在,中国已经掌握了一种其他国家和民族起码需要百年才有可能摸到门路——假如没有人指引方向的话,他们甚至一辈子也都不知道,中国掌握的到底是什么? 硝化——甘油。 从鲸鱼的大脑油脂之中,尤其是露脊鲸的大脑油脂里,可以找到天然的原料。 而难点就在于怎么让它BOO。 尤其是安全的BOO。 而为了探索和发现,墨家的学者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节 任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张卿……”刘彻回身看向那个墨者:“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赖陛下洪福,近来一切顺利……”那墨者答道:“相信明年此时,陛下就可以见到第一批安全的‘药棉’……” “善!”刘彻点点头:“待到实验那日,朕将率文武百官亲临观看!” 这种在少府内部被称为‘禁忌之物’,后世名为‘炸-药’,学名曰‘硝化-甘油’的事物,刘彻确信,是完全可以改变世界的东西。 当然,在现在来说,想要大规模生产和制备,这是一个梦。 毕竟,目前,这种化学品全靠从鲸鱼的大脑油脂,而且只有少数几只鲸鱼大脑里才有的特殊油脂层提取。 一年几吨或者十几吨的产量可以预测。 但想要制造成千上万,却是做梦。 人工合成,更是遥遥无期。 最乐观估计,也需要百年,才有可能。 毕竟,三酸两碱的工业化生产的前提要求是一个国家的化学工业必须有足够基础。 旁的不说,后世的中国,直至天朝建立后,方才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不过,穿越者是用来干嘛的? 就是来超车的! 刘彻确信,如今,依靠从鲸鱼身上获得的东西,在未来一定可以指引中国的科学家,少走弯路。 从头开始,一点一滴的探索和摸索,当然是费时费力的。 但有了实物,作为验证,再去研究,那就完全可以节省出大量的时间。 所以,暂时来说,这种东西用在军事上的可能性很小。 顶多就是遇到难以攻克坚城,拨出几十百来斤去炸毁城防。 其他情况下,一般是会作为战略储备和工程用药。 倒是黑火药可以玩玩,刘彻也早就弄出来了,还放了几个大炮仗,甚至连颗粒火药的技术也突破了。 但问题在于,火药这东西,假如没有合格的火炮和火绳枪,其实效果不大。 毕竟,突火枪和鸟枪一类的武器,其实远不如大刀长矛的效率。 而且这些东西随便丢出去的话,扩散开来就很难组织其他人学习。 历史上,中国发明了火药,还第一个将它们应用到军事领域。 但,最终却被西方的帝国主义用坚船大炮打开了国门。 这么恶心的事情,刘彻不想再来第二次。 所以,火药武器这种东西,刘彻要嘛不用,要用就肯定是要拿成熟的,足以让其他人无法仿制和山寨的武器。 让其他国家和民族,跟看天书一般,根本无法仿制和山寨。 “诺!”那墨者微微颔首:“陛下可要入内巡视?” 刘彻摇摇头道:“今日就不必了……况且,钜子应该就要到了……” 说话间,大门就再次开启,墨家当代钜子杨毅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见到刘彻立刻就跪下来拜道:“臣毅拜见陛下!” “卿来的正好……”刘彻微微一笑,上前道:“朕今日正好有几件事情,要跟卿说一下……” 今天的墨家墨者,在实际上来说,已经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在这墨苑里,深居简出,从事着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而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有政治野心和抱负的,则在杨毅的率领下,涉足政治。 他们以关中的墨社为根基,不断的宣传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同时深入少府的工坊和底层百姓、市民之中,深深扎根。 在整个天下来说,墨家的力量,依然微不足道。 但在关中,却已经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了。 至少也是儒法黄老之外的第四极。 假如说,绣衣卫是刘彻用来监督和控制并且影响官场的那把刀。 那墨家就是刘彻用来鞭笞和监督舆论界以及学术界的那把刀。 两把刀,双管齐下,控制和影响着汉室的政治、学术、思想,使之始终不会超出刘彻的控制之外。 这也是古今中外,所有成功国家的必备。 不管是什么政治体制和什么样的时代,统治者都必须握有可以随时干涉和控制时政、经济以及学术、思想的刀。 这把刀不一定要拔出来杀人。 但一定要有,而且一定要保证,无论在什么时候,它都可以控制局势。 做不到这些的,统统都要扑街。 如明朝之亡,实际上就是皇帝的两把刀都失去了力量和威慑力。 东厂和锦衣卫甚至已经沦为了摆设。 所以,即使没有李自成和满清,明朝也肯定会灭亡。 墨家现在当然清楚自己的定位。 事实上,石渠阁之会后,这个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天子拿着墨家,威胁其他所有学派——你们不听朕的,朕就找墨家。 于是,所有学派的膝盖都软了下来,乖乖听命。 这对于墨家而言,当然有利有弊。 目前来看,利大于弊。 所以,杨毅毫不犹豫的拜道:“陛下请吩咐……” “最近,法家的诸卿,可能会跟儒家有所纷争,朕希望墨家到时候能助法家一臂之力,至少,也要消弭掉来自黄老派的可能反击……”刘彻毫不避讳的当着汲黯的面说道。 这是在告诉汲黯——快点去告诉黄老派,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跟朕来顶牛。 当然,在这其中未尝没有威吓的意图。 所以,不止杨毅,连汲黯也是深深低头,表示臣服。 “另外,褒斜道即将竣工……”刘彻转身道:“朕希望卿能带来墨家士子去给朕去仔细视察一遍,以防有错漏之处……” 褒斜道工程,从开始施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六年了。 在过去六年里,临邛的程郑婴和卓王孙,每年都要砸下了两万万以上的资金和数不清的物资来建设这条伟大的道路。 自然,花了这么大力气,这条道路和其附属的渠道,也就比历史上那条狭窄的小路要宽敞许多,安全许多。 不过,刘彻却不太放心。 毕竟,资本家的良心,从来都是要打个问号的。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问题,还是得让墨家去仔细勘察一遍。 而在这个事情上,刘彻相信,墨家比官僚要好无数倍。 至少,官僚可以被收买,但现在的墨家学者却不是钱能拉拢和收买的。(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节 儒者,可用而不可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六年秋七月已亥(初六)。 刘将闾乘着马车,再一次从宏伟的渭桥上俯瞰桥下的潺潺渭河。 他的心里情绪非常复杂。 “大王,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未央宫了……”刘将闾的贴身宦官小声的告诉他这个事实。 这让他既忐忑不安,又充满了期盼。 “阿福,你先下去休息吧……”刘将闾挥挥手说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不敢……”那宦官磕头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刘将闾却是摇摇头,道:“寡人本以为,这一辈子,什么样的风浪都已经见识过了……但……今日,寡人才知,何为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哪!” 话语之中,说不出来的唏嘘与感慨。 在内心之中,刘将闾甚至都要怀疑世界了。 他现在,已经是众叛亲离,妻离子散。 在他风光时,他妻妾成群,子嗣十几人。 王宫的金库里堆满了黄金和铜钱,内库的仓库里,满满的都是粮食。 论起富裕,整个世界,都没有人比他更富。 当长安的皇帝,连个阁楼都舍不得修,未央宫的宫门连续十年没有修葺的时候,他在临淄大兴土木,挥金如土。 南越的象牙、珍珠、安东的虎皮熊皮龙延香、西南夷的僰奴、远方的域外之国的金发碧眼的歌姬,所有可以找到的稀罕事物和宝物,在他的王宫里应有尽有。 他的王子们出行,前呼后拥,甚至曾经有人出行,奢侈到用丝绸铺路,吃饭用的碗是黄金,筷子是象牙,刀叉是银制的。 至于他本人和他的宠妃们所用的物品,那就更是奢侈到让人无法形容的地步。 轻如薄翼,完全感觉不到重量的精美帛衣,一件就要百万钱! 但仅仅因为自己的宠妃和美人们喜欢,他一口气就跟少府买了十几件。 用金缕为丝,通体鎏金,连扶手都是用的黄金装饰,一辆就需要两千金的黄金撵车,他买了三架,一架自用,一架给妻妾使用,还有一架做备用。 那时,他志得意满,飞扬跋扈,自以为自己的位置稳如泰山。 而工商业兴盛和海洋贸易的发达,也让齐国的国库,似乎到了一个永远都花不完的地步。 但…… 万事万物,盛极而衰。 阴阳轮回,天道从来报应不爽。 一封本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正常上书,替人说话的奏疏,让他和他的王国,掉入了十八层地狱。 上书不过十日,来自长安的使者,就宣读了天子的诏命。 他这个齐王被废黜了。 王国的一切,从此与他无关。 更重要的是…… 他的大臣宾客,那些过去围绕在他身旁的豪侠、名士,一下子,全部跳反了。 这些曾经吃他的喝他的玩他的人,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甚至,他还有妻妾和儿子也站出来检举他,揭发他。 以至于当他离开临淄,竟然只有三五个忠心的奴仆、家臣跟随。 这真是让刘将闾唏嘘不已,也感慨万分。 现在,他回过头来想想,其实自己也算是活该了。 他过去这几年太得意了。 特别是齐鲁四王事件后,他自诩自己是当今的宠臣,越发的肆无忌惮。 对下面的人,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当时,他以为,只要天子恩宠还在,自己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万一天子不信任或者说猜忌了,那又该如何的问题。 万幸的是,刘将闾知道,自己还有最后的机会。 “寡人这些年来,每年都给儒家各派几千万的钱……”刘将闾在心里盘算着:“如今寡人遇难,他们岂敢不救?” 嗯,他们要是敢不救自己,不帮自己说话。 那么,以后谁还敢拿着真金白银资助他们? 没有了钱,儒家就是没毛的鸭子,注定蹦跶不了多久! 而除了儒家,刘将闾还资助过齐黄老、齐法家的‘教育事业’。 虽然资助金额远远不及儒家,但一年也有几百万钱。 拿了钱,当然就得帮他办事! 想到这里,刘将闾的内心就安定了一些。 “寡人派去联络太学诸位名宿的使者回来了没有?”刘将闾掀开车帘,问着护送或者说监视他的官员。 这一路上走来,刘将闾也摸清楚了未央宫的那位的态度——他似乎并不禁止自己的自由,就跟他在诏书里说的一样——虽然‘废勿王’,但‘皇叔长者’,所以‘有司不得阻碍及有所轻慢’还是要跟过去一样‘以宗室王礼相待’。 既然是这样,那他其实依然拥有自由活动、写信甚至是与他人联系的权力。 “大王,已经回来了……”那官员笑了一声,拱手答道。 天子要怎么处置齐王? 现在没有人知道。 而淮南厉王的例子摆在那里,更是让人不敢轻慢半分——万一,要是齐王受了委屈想不开,那自己的全家老少恐怕就要冤死了。 “劳烦贵官将之叫到寡人车上……”看着这官员的态度,刘将闾吃了一颗定心丸,在现在,这些官员依旧恭敬,这就说明,天子并没有一定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想法。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哪怕天子不管,也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 刘将闾就不信了,自己没有复王之日。 ……………………………… “大王,奴婢去联络了儒家的各位老大人以及法家、黄老的宿老……” “但,除了胡子和董子接见了奴婢外,其他各位都推脱不肯相见……” “便是胡子和董子,听说了奴婢的请求后,也连连摇头,说‘此吾等所不能之事……’” 使者跪在刘将闾前,禀报着自己的见闻。 刘将闾听了,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胸膛里更是燃烧着怒火。 “拿了寡人的钱,居然不肯帮寡人办事!”刘将闾咬牙切齿的骂道:“简直无耻!寡人要对天子弹劾他们!” 在刘将闾眼里,他跟这些学派之间的金钱往来,其实就是一桩生意。 他拿钱‘资助教育’,而各学派在舆论上网开一面,替他遮掩和粉饰。 在刘将闾眼里,这些学派,大抵就跟临淄城里的游侠们一般。 他就是临淄城里的大商贾,各个学派就是临淄的游侠。 他拿钱养这些人,就是让他们闭嘴和做事的。 但现在,这些家伙居然推脱? 简直就是没有信义! 在民间,若有游侠拿了商人的钱,遇到事情却不能帮商人摆平。 那这个游侠就要自杀谢罪! 若这个游侠不愿意去死,那其他游侠就会帮助他‘下定决心’。 因为这是游戏规则。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若拿了钱,办不成事情,还不肯去死,那就是在砸所有人的饭碗。 所以,在临淄市井,游侠们会誓死保卫自己的地盘,遇到其他游侠或者外来的过江龙,哪怕打不过,也会战斗至死。 但,现在,诸子百家各个学派,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刘将闾——他们这些读书人,连游侠都不如。 游侠还讲信义,而这些人,却是将信义当成了擦屁股的纸。 而他却无可奈何,只能干看着。 “大王息怒……”那使者拜道:“虽然儒法各派背信弃义,但,奴婢听说,他们似乎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刘将闾都要气死了。 他每年两千万以上的五铢钱资助这些学派,但临到头,这些家伙却告诉他——对不起! 就是养条狗,恐怕也比这些家伙强! “奴婢听备盗贼都尉刀公说……长安的列侯外戚都非常恼怒,认为大王,意欲断他们的晋升之路……”那使者战战兢兢的答道:“甚至有列侯放话说:若有人敢为大王进言,则休怪他不客气……” “嗯……”刘将闾顿时奇怪了:“寡人什么时候得罪过长安的列侯外戚啊?” “大王……”那使者拜道:“您所上的那个请求与匈奴和亲的奏疏……在长安列侯贵戚眼里,就是如此……” ……………………………………………… 一个时辰之后,刘将闾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声在长安已经臭到什么地步了。 从灞桥进入长安城的核心后,数不清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就飞到了他的马车上。 即使地方官和保护他的军队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百姓们的热情。 “国贼!” “蠹虫!” “昏王!” 马车外,数千人的唾骂声,蔚然成曲。 “不过是上了一个奏疏而已……”刘将闾百思不得其解:“寡人何以声名狼藉至此?” “大王啊……”那位刘将闾的使者叹了口气,道:“奴婢从前也不知道,但,在长安的这几日,奴婢查明白了……这关中甚至是整个北方的郡国士大夫和贵族以及百姓,都跟久旱的禾苗一般,期盼着王师驱逐匈奴,拓土北方,人人封国家建社稷……而大王彼时请和……等若是火中取粟啊……” “怎么以前没有人跟寡人说过?”刘将闾听了目瞪口呆,他在齐国的花花世界,哪曾想过在北方的贵族地主士大夫们的想法? “大王从前的宾客和大臣,大都是儒家之臣……”使者道:“他们如何肯跟大王说这些事情?” “腐儒!腐儒!”刘将闾叹息着摇头:“吾悔不该不听先王言……” 当初,他的哥哥齐哀王刘章活着的时候,曾经教育过他——儒者可用不可信。 但奈何,他没放在心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节 强制性闭关锁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清凉殿里,刘彻坐在御座前,看着各类奏疏。 这些,都是各地绣衣卫的报告。 看似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实则,却是将整个天下的变化,尤其是民间民众和市井百姓的议论焦点、热点展现给刘彻。 譬如,刘彻手里拿着的这个安东地区的报告上,就写着‘民皆以为海中有黄金,相顾约而乘船出海,以求得捕鲸鱼……’这样的文字。 这就让刘彻知道了,至少在安东地区,民众划个小舢板或者坐条小船出海捕鲸,已经成为了风气。 反正,鲸鱼这种生物,确实很聪明。 但再聪明也只是野兽而已,并不懂得利用自己的智慧来博弈。 而且,他们的天性是必须要到水面换气的。 这就使得,古老的寓言有了现实实行的可能。 守株待兔的故事,似乎成为了可能。 更重要的是,捕鲸,真的不需要技术! 后世某些荒岛上的部族,就是持着胳膊,划着独龙舟进行古老的捕鲸作业。 一把标枪就是他们的所有,照样可以猎杀鲸鱼。 更何况现在,海洋的鲸类多的都快泛滥成灾了。 只要运气好一些,就可以捕到一条鲸。 虽然这些人不可能跟陈嬌的捕鲸船队一般,拥有在大洋捕杀大型鲸类的能力。 但中小型的鲸鱼,却也是可以捕杀的。 哪怕只是捕到一头幼鲸,也是赚的。 当然,像一般的小船小舟,出海捕鲸,风险也是很大的。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再也回不来。 “有必要强化捕鲸业的许可进入制度啊……”刘彻托着腮帮子想着。 虽然现在,大洋的鲸鱼似乎怎么杀也杀不完。 但刘彻知道,在后世,连海里的鱼虾都几乎被人类捕的凋零了。 至于鲸鱼什么的,早就成为了保护动物。 所以,可持续性发展是有必要的。 至少,哺乳期的母鲸和幼鲸必须得到保护。 陈嬌和季心还有卫信等取得了捕鲸许可的人和他们的手下,当然不会去捕杀这些鲸鱼。 事实上,中国士大夫贵族,自古以来就不会去杀害那些哺乳期的野兽和幼崽。 甚至,就连很多底层猎人,自古以来就遵循着春天不捕猎的传统。 但这民间私人捕鲸,就很难禁止了。 为了赚钱的游侠和人民,刘彻觉得,道德是约束不了他们的。 所以,必须要加强一下相关禁令了。 于是,刘彻提起笔来,在一张纸上写下一条命令,交给汲黯:“去,送给楼船将军!” 汲黯刚刚接过命令,正要去传递,去忽然听到天子说道:“卿且慢一下,将诏命拿回来……” 汲黯连忙停住脚步,将那命令送回天子手里。 刘彻拿着那个命令,看看了,然后想了想,笑着道:“却是朕小家子气了!” “朕乃中国天子,八荒六合,皆朕之土也,不可如此狭隘……” 于是,他将那个命令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再找来一张正式的诏命用的帛布,在其上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仔仔细细的审查了两遍,然后才交给汲黯:“卿拿去给尚书们润色,然后明发天下,尤其是各楼船港口,务必布告及时!” “诺!”汲黯连忙恭敬的跪下来,双手接过那封帛书。 因为,这是天子制书,必须如此郑重。 天子制书,制天下法度、世界规则。 汲黯接过这制书,走到殿门口,然后悄悄的打开瞥了一眼,然后,他就‘虎躯一震’,久久不能自已。 思量再三,汲黯拿着制书在殿门口犹豫好久,终于忍不住,走了回去,对着刘彻一拜,问道:“陛下,这制书,会不会太过啊……” “过吗?”刘彻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陛下,此制,以臣之愚见,恐怕未来可能要出乱子……”汲黯老老实实的叩首拜道:“依陛下之制,从今往后,万国舰船,皆不可无诏离其国土二十里,不如令,则许楼船便宜行事……” “若未来,有五万里之外之夷狄,不晓陛下之令,出海二十里,遇楼船,楼船当如何?”汲黯问道。 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 因为汉律有一个原则叫做——不教而诛是为罪。 没有晓瑜和教育过人民,就诛杀他,是在犯罪。 引申到整个法律体系和天下来说,就是法律宣布后,必须告诉百姓——这样做不对,只有在告诉了百姓这样做不对后,百姓依然触犯法律,才可以用法律治罪。 而这个政策,是行之于整个世界的核心理念。 便是夷狄也是适用的。 于是,这就有问题了——现在的汉室威权,能够通行的地方,大约也就是长城之内,四海之间。 再远,就是在放屁了。 而刘彻的这个命令,却是要求楼船衙门从现在开始,击沉一切没有得到许可就出海二十里的所有船舶,并且授予楼船衙门在大洋上执法的权力。 对如今的中国来说,这道律法无所谓。 因为大多数渔民甚至包括了楼船舰队的活动范围都是在近海。 只有陈嬌的大型捕鲸船队会深入大洋。 但未来,当楼船走向深海,迟早会遇到哪些万里之外,甚至几万里之外的国家的船只。 而这些国家肯定是从来不会知道大汉天子的存在的。 这就会产生一个悖论——天子下令要求楼船击沉所有离开其港口深入海洋二十里的船只,而这个国家的人从未知道这条法律,那么楼船到底是击沉还是不击沉? 除此之外,这个命令在汲黯看来,太霸道了一些。 但…… 刘彻看着汲黯,微微笑起来:“爱卿,想法太过于君子了……” 他站起身来,面色肃然:“朕乃天子,天命朕以率天下元元,蛮夷夷狄,纵然距朕十万里,也当从朕之令,守朕之法,不如法,则以王师破之!” 若未来,大汉帝国控制了海洋和航道,那肯定要定规则。 而这个规则,刘彻知道,越霸道越好。 什么自由航行,什么无害通过原则,统统去死! 刘彻就是要在一开始,就将所有可能的竞争对手,扼杀在摇篮里。 谁违反他划下的这条红线,就击沉谁。 而如此一来,好好当然是数不清的。 首先,整个大洋,全部都会成为中国的。 大洋的鱼群,也属于中国。 而且,刘彻觉得这样的做法,是对于自然和人类的双赢做法。 海洋资源,只有中国享用,这就不会太过于破坏资源结构。 至于其他国家和民族的权益? 你觉得,对于帝国主义来说,别人家的孩子是个什么形象? 当然,在现阶段来说,这样一条禁令,也将大大增加国家收入。 旁的不说,以后,民众想要出海进行大规模捕捞或者捕鲸,就必须给刘彻交税。 不然,楼船舰队有权力将之击沉。 当然,近海地区,还是随便往来的。 而通过这个法令,只要日后中国建立起独步全球的超级舰队,就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全球海权,顺便强制性的将所有其他国家,闭关锁国。 或者,换句话说,这是在逼迫其他国家闭关锁国。 而在目前来说,这个法令,则可以将楼船衙门和以陈嬌为首的捕鲸利益集团捆绑在一起。 更可以给楼船舰队找到工作和经费来源。 简直就是完美的政策! 汲黯见刘彻态度坚决,没有办法,只好恭身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对了……”刘彻叫住他:“齐王到了,就立刻通知朕……” 刘将闾这个家伙,对刘彻还有用。 而且,他肯定会非常乐意配合刘彻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节 渔阳之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罪臣将闾,拜见陛下……”一见到刘彻,刘将闾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看着这个家伙,刘彻也是有些好气。 刘将闾和窦婴搞得破事,刘彻现在也查清楚了。 无非就是右北平郡的郡守季班和郡尉陈钧这两个渣渣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责和问题而游说、贿赂的结果。 季班和陈钧能找到刘将闾和窦婴,则是因为这两人在过去一个当过齐国的官员,另外一个则是窦婴的酒肉朋友。 “皇叔……”刘彻站起来,看着家伙,叹了口气问道:“这天下社稷,高帝平城之耻,吕后单于书绝之辱,在皇叔眼里,就只值一千金吗?” 是的,刘将闾收了季班黄金一千金,于是就帮着他上书了。 一千金,就让他这个堂堂汉家宗室的长者,齐悼惠王的幼子,齐哀王的弟弟跪了。 也不知道,刘肥和刘章在地下知道了,会不会气的爬起来? 不过…… 其实,刘将闾还算好啦。 起码他还收了钱。 窦婴分文未拿…… 这事实让刘彻又气又恼,恨不得将窦婴骂死。 刘将闾却是浑身战战兢兢,趴在地上,只敢连连磕头道:“罪臣利欲熏心,罪该万死……” 但心里面却是放下心了。 因为,天子只骂了他收钱的事情,却没有去提导致他被废王的那些罪名。 这说明,天子并不想他死。 至于贪污受贿什么的…… 对于一个诸侯王来说,真不是什么罪名! 只是…… “寡人的万贯家财啊……”刘将闾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了季班的一千金好处,他丢了自己的诸侯王头衔和偌大的齐国,还丢掉了这几十年来辛辛苦苦,坑蒙拐骗的敲骨吸髓才攒起来的身家。 那可是价值超过数十万万钱的府库啊! 还有上百个王室庄园,将近一百万亩土地的私产。 现在,这些全部被天子的使者没收了。 这样想着,刘将闾就恨不得将季班生吞活剥了! “廷尉已经将季班和陈钧全部收监了……”刘彻淡淡的叙述着这个事实。 右北平郡这一仗打的奇臭无比。 在战前,右北平有郡兵近八千,动员后有一万五千以上的兵力。 结果,却打出了刘彻登基后,汉军损失最大的一次战斗。 简直丢光汉军的脸! 要不是辽西和辽东的援军及时赶到,甚至,汉室在这一战里,可能要丢掉整个右北平郡。 这两个渣渣的下场,现在已经不用去怀疑了。 腰斩弃市,就是他们的最好的结果。 而他们的家族成员,也要全部被牵连。 基本上,除了十岁以下的孩子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或者孕妇,其他人全部要给他们陪葬。 但,就算将他们杀光,他们造成的损失也无法挽回了。 起码有三千多名无辜百姓和超过五千军人因为他们而死,另外,还有数千军民被匈奴左谷蠡王狐鹿涉所部掳走。 而这,很可能成为一个隐患。 刘将闾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与天子接下来的话直接挂钩了。 能不能捡回小命,就全靠接下来自己的应对了。 所以,他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皇叔,国法无情……”刘彻缓缓的道:“但朕念及旧情和宗室之谊,还是愿意给皇叔一个机会戴罪立功……” 依照法律的话,就以大臣们弹劾刘将闾的那些罪名,还有他的宫廷大臣以及亲信甚至妻妾检举揭发的那些罪行。 刘将闾怎么也逃不过一杯毒酒三尺白绫的下场! 但,在事实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刘氏诸侯王和宗室的血,这几年流的太多了。 况且,齐王这一系,在汉室属于特殊的宗室。 首先,齐国是高帝刘邦长子刘肥的封国,这位齐悼惠王在位的时候,虽然素来默默无闻,也不去掺和皇室内部纷争。 但作为高帝长子,悼惠王在宗室诸侯王的序列里是排名非常靠前的。 而刘将闾作为悼惠王的继承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等闲是动不得的。 历史上,刘将闾谋反自杀,但他儿子依旧得以嗣位,就是如此。 而其次,齐哀王,齐文王这一脉绝嗣绝的莫名其妙。 特别是,刘襄、刘章兄弟的死,让民间,特别是齐鲁一带的舆论,对于他们这一系非常同情。 出于收买和祢和南北矛盾的需要,刘将闾也不能死。 不然,未来野史上,刘彻这一系祖孙还不知道要被人编排出什么故事了。 刘彻自己无所谓,但他爹和他祖父,肯定会表示亚历山大。 即使是为了所谓的‘孝’考虑,这刘将闾也不能死。 再一个,现在,刘彻连项羽都可以接续后嗣,却对自己的宗室亲戚大打出手,这传出去,也挺尴尬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刘将闾的财产,已经进了刘彻的内库了。 这么一大笔钱,怎么着也可以买刘将闾这条命了。 最后就是,刘将闾,还有利用的价值。 但刘将闾哪里知道自己的皇帝侄子心里的想法,他闻言立刻就谢道:“罪臣既蒙陛下不弃,敢不为陛下牛马走?” 对他来说——戴罪立功这个词语真是太美妙了。 因为,这意味着,他还可以继续为王。 其实,这些年来,刘将闾自己也知道,齐王这个位置就是个火山口。 他又不是皇帝的亲兄弟,却坐在这个帝国最富裕的地方。 其他人早就想弄死他了。 所以,他也想过移封的事情。 但,却总是舍不得齐国的富庶以及奢侈,就这么拖着。 甚至他有时候觉得,移封之事,等自己死前再考虑也可以。 但哪知道,这一子错,就落得这个下场? 在事实上来说,刘将闾知道,其实他被废王,与其说是被大臣弹劾的,倒不如说是被宗室诸侯王们联手干掉的。 若没有那些诸侯王在这里面推波助澜,刘将闾觉得,怎么着,东宫的薄太后也得念在故太皇太后的面子上,给他说话啊! “朕打算明年改封皇叔为随王……”刘彻慢慢的道。 “随?”刘将闾颇为疑惑。 古老的随国,在今日的楚国境内,曾经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强国,后为楚所灭。 自那以后,随国就成为了历史,到今天都快四百年了。 “然!”刘彻笑着介绍道:“不过,朕给皇叔选的随国,却是在长城之外,蒙国之侧,王皋兰山至居延泽千里之土!” “这……”刘将闾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了。 是磕头叩谢天恩呢?还是破口大骂,你们刘恒这一系的混蛋简直是太变态呢? 刘将闾虽然不知道塞外的情况,但却也知道,这皋兰山到居延泽,现在都还在匈奴手里呢! 换句话说,皇帝侄子将一个在敌人手里的土地封给了他! 而更可怕的事情,却是——很有可能,皇帝侄子打算让他去学习当年的汉阳诸姬的例子,给刘氏宗室带个头,去外面筚路蓝缕,开拓土地,稳固邦国。 而这种事情,是要钱的。 但他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金——其他的钱,全部都进了皇帝侄子的内库。 换言之,皇帝侄子,拿了他的钱,没收了他的封国,削了他的王位。 现在却希望他自己再去卖肝卖肾,掏钱来给他打天下。 从这随国的封号就可以知道了。 刘将闾可不是不学无术的诸侯王,事实上,他的文学造诣很不错。 他岂能不知,宗周时期,随国就是周天子放在汉阳和淮泗地区的钉子? 正是随国的存在,让楚国不敢动弹。 鼎盛时期的随候国,就是汉阳诸姬的盟主,代表周天子推行礼仪制度。 刘彻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确实过分了些。 但不要紧,他需要的,只是刘将闾去做这个表率,带这个头。 并不是真的要刘将闾去那里开疆拓土,跟百姓们同甘苦共患难——这太难为他了! 在今天的汉家诸侯王里,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也没有几个。 像吴王刘濞,楚王刘交,齐王刘肥、燕王刘泽这样的刘氏英雄,只存在于开国之初。 至于现在? 能不给刘彻添堵就不错了。 “皇叔勿忧!”刘彻缓缓的道:“皇叔的王宫、王城、人民、官员、军队,皇叔都不需要担心,皇叔只要介时前往就国就好了……” 刘彻甚至连辅佐刘将闾的大臣名单都已经准备好了。 刀间……主父偃……杨泽…… 都是齐人——都是跟刘将闾有仇或者有怨,至少也是不喜欢刘将闾的人。 这些人的存在,足以确保刘将闾成为一个彻底的橡皮擦。 更妙的是——刘彻知道,刘将闾的嫡子刘寿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得好听的,这是一个中庸之人,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什么缺点。 说的难听点,这就是一个宅男,而且是废宅。 刘寿在历史上,曾经打破了乃祖刘肥的记录——嗯,是体重记录。 而刘寿之后,随国就可以顺利的废为郡县了。 因为刘寿的继承人,号为‘厉王’ 刘将闾哪里知晓,自己的皇帝侄子又打起了想要卖掉他,还让他帮忙数钱的主意? 他现在只知道,似乎,他只能服从皇帝侄子的决定。 不然,惹恼了,恐怕就是毒酒一杯、三尺白绫,甚至是‘被暴病’的下场。 要知道,这长安死的诸侯王,加起来,都快有一打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老老实实的拜道:“罪臣谨奉诏!” 刘彻闻言,大悦:“皇叔,东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直在念叨着皇叔,皇叔就快去东宫给两位太后请安吧……” 刘将闾一听,知道,自己终于捡回一条命了,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道:“罪臣遵命!” …………………………………… 刘将闾一走,刘彻就笑了起来。 说起来,齐王刘肥这一系,还真是天生的刘彻这一系的财神爷兼神队友啊! 想当年,本来刘彻的祖父代王刘恒是怎么着也没有资格入主长安的。 但,关键时刻,燕王刘泽抬了一手,于是,刘彻的祖父才得以入主长安。 紧接着,齐哀王刘襄,又死的恰到好处——他刚刚好死在刘兴居谋反前(当然,也有人私底下说刘兴居谋反是给刘襄抱不平),但无论如何,刘襄这一死,使得刘兴居的谋反不仅仅失去了一个最主要的盟友,还使得其他诸王都不敢与他站边,甚至城阳王刘章还站到了刘彻这一系这边,痛打落水狗。 然后,刘彻的上位,其实也是靠了刘将闾抬了一手——当年,若非刘将闾,刘彻想冒头,恐怕还要等两年。 现在,刘将闾又用他的财富和积蓄,帮助刘彻渡过了可能的财政危机。 完了,甚至还得继续给刘彻做开路先锋,带起诸侯王对外扩张的风潮。 这样的神队友,在整个汉室都不多见。 刘彻正笑着的时候,一个小宦官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慌慌张张的禀报道:“陛下,燕王薨了……” “燕王刘定国?”刘彻站起身来,嘿了一声,看样子,王温舒的效率很高嘛! 但在表面上,刘彻还是做出一副关切的神情问道:“燕王怎么死的?” “启禀陛下……燕王自渔阳塞归蓟城,路上偶感风寒,竟一病不起,药石无灵……”那宦官禀报道:“燕国上下如今都非常悲痛……” “命有司制诏,赐给燕王谥号、黄肠题凑及金缕玉衣……”刘彻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燕王,朕之肱骨,社稷之臣也!朕听说,当初,渔阳危急,燕王乃命左右曰:寡人,有守土之则,保民之要,今匈奴来势汹汹,寡人心忧百姓,既寡人王宫财宝尽散于英雄……又亲临前线,甘冒弓矢,不避刀剑,匈奴闻之,称之谓‘渔阳之虎’,皆曰:向使中国诸王皆如燕王,我匈奴亡矣!” 刘彻自然知道,刘定国是个什么表现。 什么渔阳之虎? 渔阳病猫,才是他的正确解读。 但他人都死了,自然要给他脸上贴金,顺便将他树为刘氏诸侯王的榜样。 这也是刘彻一定要他死的缘故——他不死,怎么立牌坊? 如今,他这一死,这渔阳之虎的虎皮就不怕有人戳穿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定国其实要感谢刘彻,要不是刘彻让他去死,他怎么可能有流芳百世的机会? “呜呼!” “天丧朕燕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节 聪明反被聪明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七月的长安,闷热而喧哗。 每到午后,就是八卦党们最热闹的时候。 街头巷尾,市集内外,在树荫和背阴之地,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到一起,开始谈论家里长短。 通常,这种闲谈最终会歪楼歪到未央宫和长乐宫的私密之事。 没办法,广大劳动人民就好这一口。 特别是长安百姓,自诩为神京居民的他们,特别关心宫廷之事。 就跟后世的帝都出租车司机们一样,今天的长安马夫们成为了‘消息最为灵通’也最为‘善谈’的一个群体。 在直市一角,得到了休息机会的工人们聚集在一起,跟往常一样,闲谈着。 常广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块石墩上,嘴里唾沫横飞。 宫廷秘闻、官场变动,甚至是政策变化,在他嘴里,一一道出,说的听众们心往神怡,而他自己更是得意不已,仿佛自己就是朝中九卿。 “常大兄……”有人忽然弱弱的问道:“那燕王真有那么厉害?听说连陛下都说匈奴人称其谓‘渔阳之虎’?” “屁!”常广嘴角一撇,道:“那是圣天子为死者讳,看在燕敬王面子上给这刘定国脸上贴金呢!” “俺有一个兄长,此番就在燕蓟一带从军……” “据说,这燕王,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渔阳之虎’,全靠了安东都护府都督薄公,才使这竖子有此薄名……” 说着,他就将燕王在蓟城和渔阳的表现说了出来。 这种事情瞒不得人。 尤其瞒不过人民群众的眼睛! 就像赵光义斧声烛影,也如后世某位同样号称之虎的家伙。 哪怕统治者拼命粉饰,但民间的百姓又不是瞎子。 更何况,今天的史官们都是非常有职业精神的,他们记录的文字,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据。 所以,今天,尽管皇室拼命粉饰,但士大夫和民间,却都已经知晓了真相。 而广大‘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又有八卦党们言传身教。 就如现在,常广这么一解释,周围人们就纷纷哦了一声,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色。 刘氏出过英雄,但窝囊废和胆小鬼也有。 当年高皇帝何等英雄? 不也家门不幸,出了个逃跑大王刘仲? “俺也听说了,确实如此……”一个本来应该负责在这里维持秩序的官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挤进人群里说道:“不过,俺不敢说的太多……” 没办法,国家法度就是,小老百姓可以随便议论。 只要不是诅咒君父,抹黑天子。 那当官的就不能去管。 因为这是他们的权力,由太宗皇帝、仁宗皇帝、今上连续三位天子背书的神圣权力。 但吃皇粮的官吏和读书的士大夫贵族,却没有这个权力。 他们要是胆敢私底下胡乱传播和议论朝政,轻则‘******重则‘大不敬’。 总之没有好果子吃。 “王市吏……”看到这吏员,常广连忙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凑过去问道:“市吏,俺听说,天子要重建长安城……这长安九市和诸闾里,都要翻新?” 其他人闻言,也都是竖起耳朵,打起精神。 那燕王、齐王什么的,在今天跟广大百姓距离太远,聊聊他们的丑事和八卦,这是消遣。 但,长安城的改造却是涉及了所有人的切身利益的事情。 特别是,传说中,天子要将整个长安的贫民区和市集重新整理,给所有有长安户口的人,建新房子。 这若是真的,那就是天大的德政啊! 只是…… 百姓们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天上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 新房子,新闾里,更安全,更舒适。 谁都想要! 但问题是,大家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王市吏闻言一笑,道:“常广啊,你消息倒还蛮灵通的……” 他盘膝坐下来,立刻就有工人殷勤的给他倒上酒,甚至还上了一碟酱菜。 王市吏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道:“这事情,俺知道的也不多,但,上官已经接到命令了,这直市在明年冬天就要拆迁喽……” “真有这事?”众人瞪大了眼睛。 这些年的故事告诉了大家,若某个传闻被证实了一部分,那么其他的传闻内容,大约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就像当初,天子要搞假牛和假马政策,当初,无数人都不相信,觉得大约只是谣言。 但结果,一夜之间,整个关中的官衙都贴了布告,甚至还有官吏去到乡下,敲锣打鼓,将相关法令和政策告知百姓。 不过两年,整个关中,但凡符合条件可以假马、假牛、假耕具的家庭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牲畜和耕具。 便是那些不符合条件的家庭,也有许多人通过各种关系和说好话,混到了牛马和耕具。 虽然,大家都为此背上了朝廷的债务。 每年在缴纳税赋时得额外拿出一部分钱财或者实物还债。 但……大家都心甘情愿,而且百般乐意。 “确有这事……”王市吏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俺听说了,此番,长安城的改造,天子下诏给少府和内史,说是要九市商贾出一半钱,国库出一些,再向每户征收个几千钱的新房费用……” 基本上,这王市吏的说法,与少府和内史的方案相差无几。 从这也可以看出,如今的汉家官僚系统里,八卦党们究竟渗透到了什么程度了! 但没办法,这就是中国。 人民群众,对于政治,对于宫廷秘闻,向来非常热情。 这也是没办法杜绝的事情! 因为,从刘邦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 想改?很难很难。 而众人听完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王市吏所说的事情,大约可信。 但问题是…… “王市吏,那九市的商贾就愿意心甘情愿出这钱?”常广不相信的问道。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这长安的九市商人,是众人的雇主和衣食父母。 这些人什么德行,大家还不知道? 平日里,简直是恨不得将工人的工钱尽量苛刻,尽量少发。 为了三五个钱,他们能舍掉脸皮。 想要他们出血? 恐怕是很难的! 王市吏却是喝了一口酒,神秘的道:“到时候,就由不得商贾们了……” 他嘿嘿一笑:“搬迁后的九市商铺,俺听说,天子要仿那茂陵的学区宅的例子,公开叫价,价高者得……” “啊……”众人只觉得耳朵里仿佛落下一颗重磅炸弹,震得几乎有些耳朵发嗡。 但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今上的手笔! “圣天子啊……”许多人感慨道,甚至有人对着未央宫叩首:“陛下圣德啊……” 他们知道,如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恐怕就极有可能将告别过去的窝棚和脏乱差而且危险的闾里,搬进一栋崭新、干净、宽敞的新家。 子孙后代,说不定能有机会进学或者去学一门手艺。 而提供给了他们这个机会的天子,真真是恩同再造。 而类似的议论和风潮,这些天,渐渐在长安市井和闾里之中蔓延。 一般来说,都是如此的模式。 一个‘见多识广’‘消息灵通’的老司机,再加上一个官府的吏员,两者一呼一应,悄然间,拨动着大众的神经,并渐渐形成了声势。 浩大的声势。 而这大势一成,立刻就形成不可抵挡的力量。 到这时,内史和少府各衙门,立刻就将一封封告示,传递给了在长安九市之中的大小商贾。 特别是那些拥有店铺的大商人,全部都被告知了,天子决定改造长安的态度。 而长安九市,则将全部搬迁,并且择址重建。 皆时,长安九市的规模都将扩大,而且更加紧邻贵人区和宫廷这样的财富之地。 而这样的决定,无疑是整个长安的商人们渴望已久的事情。 他们早就盼望着国家改造他们的集市,准许他们扩大规模,兴建更多更大的店铺,以此赚取更多利润了。 奈何,汉室一直以来,对于商贾,那是喊打喊杀,充满了歧视。 尤其是朝廷的贵族士大夫们,虽然每一个都喜欢他们的钱,但在朝堂上和公开场合,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他们杀光。 典型代表,就是法家的那群酷吏。 像晁错,就不止一次公开表示‘黄金珠玉,寒不能衣,饥不能食’,而商贾们‘导人向邪,使民风混乱’,国家必须严厉打击和限制。 法家的巨头的每一本著作里,对于商贾都是杀杀杀。 无数人表示,如今的天下的问题,就在于商人。 杀光商人,这个世界就会美好,就会太平,就会没有饥饿没有压迫。 商贾们纷纷表示‘我去年买了个表’。 就连拿了商贾们无数赞助和资助的儒家巨头们,也是扭扭捏捏的附和法家的决定,纷纷表示——哥您先上,小弟我给您摇旗呐喊。 大约也就只有黄老派,虽然不喜欢商人,但却也懒得去管商人。 只要商人不犯法,黄老派才懒得去管商人做了什么事情。 在这个局面下,商人们别说是想要国家来扩大长安九市,给与他们更好的经商环境和便利了。 能不挥起屠刀,杀了他们过年就不错了。 也就最近两年,天子颁布了平律,商人的地位和待遇才稍有改善。 但改善的只是生存环境。 至于政治地位? 依旧如故! 只有那些给天子缴纳了巨额商税的大贾,才勉勉强强,算有了地位,可以不被地方官歧视和压迫。 临邛的两位国丈,更是成为了新时代的商界偶像。 人人都拼命的培养自己的女儿,希望自己也能如那两位一样,靠女儿为贵。 如今,国家忽然想要扩大长安九市,整个关中的商人,都知道,自己恐怕要出血了。 果不其然。 官府的公文里,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所有商家——新建的新集市的商铺铺面,将会统一标价叫卖——价高者得。 而拍卖所得,将用于建设新长安。 官府虽然给商人们描绘了一个大蛋糕。 什么,扩建后的市场,将会比原来规模更大,交通更方便,安全更有保障,而且,靠近戚里和尚冠里什么的。 但…… 要出钱啊! 而且,恐怕不是一万两万的出…… 一想到那些黄橙橙的小可爱,就要落到别人手里,大家心里面就难受的紧。 尤其是,大家听说,这些小可爱,会有很多变成给泥腿子建新闾里新房子和新地下沟渠时,心里面就更难受了。 “派人去联络儒家的人……”许多人立刻做出了决定:“吾等过去每年的资助,可不是给儒家拿来白花的!” “拿了我们的钱,就要给我们办事!” 在多数的商人,尤其是大商人的想法里。 长安九市,当然要扩大。 但,这钱,他们不能出! 要出也是国家出! 他们只等新集市建好了就搬过去! 想要他们出钱?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总之一句话,想要他们出钱,没门! 他们宁肯将这些钱拿去贿赂官员,拿去收买学者,也不愿意如此! 因为,他们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国家尝到了好处,就会欲罢不能。 以后,恐怕遇到事情,皇帝和国家都会想起他们的钱袋子和小可爱。 这还了得? 中国的商贾,自古都是极端聪明,极端有智慧的。 古有陶朱公、白圭、吕不韦,近代有卓王孙、程郑婴、师旦等顶尖人物。 哪一个不是远超常人的聪明人? 但就是因为太聪明了。 所以,这些家伙经常钻进了死胡同里。 “派人去通知候……”更有许多人是某些贵族的白手套,得知消息,马上就派人去通知自己背后的靠山。 反正,好处,他们是不会放过。 但想要他们出血? 他们必然是要满地打滚,撒泼耍无赖的。 历史上,武帝低三下气,放下身段,近乎是哀求一般,想要让商人和富人们出钱缓解军费困境和财政危机。 但,整个天下,只有一个卜式愿意出钱。 结果…… 卜式成为了御史大夫。 而剩下的人,包括商人以及他们背后的贵族,全部都在一场告缗的风波里化作虚无。 但他们并未吸取教训,在未来的岁月里,依旧如故。 所以,在事实上来说,中国的商人和商贾们的政治地位之所以低下和被歧视,被人当成猪来宰。 固然有社会和文化的关系。 但商人们自己,岂非无辜?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节 舆论汹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商人们团结起来,力量确实是很强的。 就如现在,关中的大商贾、地头蛇,如田氏、杨氏、无盐氏、王氏等家族一发作。 各种拜帖不断送出去,各路人马乘着马车,不断拜访名宿。 另外,坊间的游侠们也动了起来,到处散播‘天子新修长安,欲以户为税,往税两万钱’的谣言。 而舆论界,儒家的巨头们,在金主们的要求面前,也纷纷站出来,大声疾呼‘不可与民争利’。 董仲舒甚至还发表一篇慷慨激昂,文采横溢的文章。 短短数日,这篇名为《大义之所本》的文章,传遍整个长安士林。 而刘彻也很快就拿到了这篇文章。 “董子的文章,写的可是真好!”刘彻看完这篇文章后,也不得不击节赞道。 论起文章的才华和文字之美,当世之中,几乎没有人是儒家的对手。 毕竟,能够在文章上与儒生一较高下的。 整个春秋战国,也就那么几个人。 像韩非子这种,能够在文字和文学上压倒儒家的,更是百年也未必能见一个。 而这董仲舒的文学水平和写文章的本领,更是中国文学史上的顶级水平! 不过…… 眼睛看着这篇华美的文章,刘彻叹了口气:“难怪后人说:知识越多越反动了……” 但刘彻却没有生气。 恰恰相反,他很高兴。 他甚至让尚书郎,将这篇文章装裱起来。 因为,董仲舒的这篇文章,除了文字优美,让人叹为观止之外,文字之中,还有着深厚的人文主义,也就是情怀。 这篇文章,刘彻知道,它注定将流传千古。 就如同王洛宾反武则天的那篇战斗缴文一般。 靠封禁,靠抹杀,是抹杀不掉的。 而且,事实上,刘彻也不可能去封禁它,抹杀它。 言论自由嘛! 况且,刘彻的本意和本心,也希望看到再一次的百家争鸣。 既然是百家争鸣,那就允许有人说话,允许有人大放大鸣——即使他的立场是错的。 况且,这次事件表露出来的学术界和商界的联合,让刘彻实际上很喜欢。 甚至,刘彻觉得,这才是对的。 在事实上,刘彻不喜欢那种隐身高人,不食人间烟火的贤达。 因为这些人只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去思考现实世界。 但一切哲学和政治学,最终却都必须服务世界,服务国家。 就像如今的黄老派思想,为何衰落? 还不就是一堆人天天想着修仙,宅在家里,希望可以羽化,不问世事,也不掺和政治。 他们这样做,自己是清静了,但整个学派却日渐衰退。 以至于到现在,居然只有一个汲黯可以撑门面。 甚至,有大量后起之秀,被杂家和荀子学派给拐走了…… 而到儒家的问题上,刘彻始终认为,相比起满嘴道德,实际上龌龊不已的东林党,他更喜欢为了利益,可以跟阉党跟魏忠贤合作的浙党楚党。 因为,浙党和楚党,会接触现实,会知道妥协。 而东林党…… 今天,儒家可以拿钱发帖,哦不,拿钱写文章,明天,就可以用钱让儒家跪下来唱征服。 而这,正好符合了刘彻要求——资本和其利益集团,需要一个传声筒。 倒是,刘彻身边的几位儒家出身的尚书郎表示很惶恐。 他们纷纷拜道:“陛下息怒,董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朕可没有生气……”刘彻嘿嘿一笑,望着被装裱起来的那篇文章,道:“卿等且看,董子这篇文章,几可与贾谊的文章媲美了!” 天子的态度,让尚书郎们都琢磨不透,摸不清天子的意图。 但他们知道,这一次,董子和儒家,恐怕要栽一个大跟头。 …………………… 在长安士林,儒家的言论渐渐发酵。 尤其是董仲舒的那篇文章,因为写的太好了。 一时间圈粉无数。 特别是许多文青贵族,纷纷被其吸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中国人骨子里有着深厚的追捧文人的传统。 譬如,几人知道,著名的《岳阳楼记》所称赞的那位滕子京,其实是一个大贪官兼大混蛋? 而董仲舒这篇文章一出,在舆论的炒作下,很快就形成了风潮。 在士大夫和贵族阶层,制造了巨大的影响力。 无数人都诵读着董仲舒的这篇文章。 起初,这些人只是在家里自己读着玩,当他们发现,国家和朝廷无动于衷后,这些家伙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讲起来。 然后,一些拿了钱或者有利益牵连的家伙,在发现似乎天子和朝廷的鹰犬竟然连这个也不阻止后,胆子愈发的大了起来。 再加上商人的钱和某些大臣贵族的权在背后怂恿。 于是,有人开始集会了。 当然,他们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集会——那会被长安百姓打死的。 他们也很清楚,实际上,他们制造的声势,只在上层。 甚至连中层都不支持他们。 毕竟,长安城年久失修,许多闾里,哪怕是中产阶级居住的闾里,也早已破败不堪,污水横流。 尤其是渭河汛期来临时,常常会制造内涝。 尚冠里和戚里以及周边的贵族区,当然不会受到影响——即使有,也会有军队、仆人予以清扫和疏导。 哪怕河对岸都可以看海了,但尚冠里和戚里,绝对会干干净净。 所以,在这一次风波,整个中下层和上层的民意是完全割裂的。 尤其是那些在商人手里有着利益的贵族,完全是不管泥腿子去死的。 这很好理解。 就像历史上,武帝的舅舅田蚡,嘴里面忧国忧民,但遇到洪水,却毅然决堤泄洪,导致黄河淹没了整个河南地区,而且田蚡还极力阻止其他人去堵决口——因为这样的话,很可能下次洪水来的时候,就会淹掉他自己的封国。 所以,后来武帝曾经说:使武安(田蚡)在,族矣! 于是,在现在,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引起公愤,但却又想制造声势,形成压力的士子们,纷纷选择了在各地的乡校集会。 他们的选择,当然是很正确的。 因为乡校之中,是中国言论最自由的地方。 在这里,只要不是光明正大的讨论今天杀进未央宫,干掉姓刘的,再怎么议论国家政策,那也是他们的权力。 而且这个权力,还是受先贤保证的。 子产不毁乡校,被诸子百家一致认为这是君子所为,也是必须受到推崇和尊重的行为。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各处的乡校,几乎都被儒家的士子们占领了。 这些家伙,高举着董仲舒的旗帜,大声念诵着董仲舒所写的那篇《大义之所本》一个个群情激昂。 “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在靠近戚里的一个乡校里,董仲舒的大弟子吕步舒大声疾呼,痛心疾首,声泪俱下的道:“方今食禄之人,身宠而居高位,乘富贵之资,多其牛举,广其田宅,而民则日削月瘦,寝以大穷……” 一群拿了钱的地痞无赖和游侠们纷纷鼓噪大喊:“不可与民争利,不可与民争利啊!” 乡校内外,彩旗飘飘,甚至有人痛哭流涕,哭诉着:“我等本小本生意,奈何食禄者汹汹,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而在另外一个乡校里,也有儒生粉墨登台,大声疾呼:“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故夫煌煌求财意而所匮乏者庶民之意也,而煌煌求仁义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 “食禄之君违于义而竟于利,其义何在?” 同样,数十位地痞无赖和游侠们大声鼓噪:“与民争利,此圣人之所非也,吾等万万不能答应!” ……………… 一时之间,几乎整个长安的声音,都似乎只有他们的声音。 广大下层人民和中产阶级,被他们摁住了嘴巴,扼住了喉咙,竟然无处发声。 唯有在远离长安的墨社之中,才有墨者大声批判儒家的这些行为。 但,墨社离长安太远。 而且,墨家所能得到的力量太少。 若无君权加持,墨家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一时间,长安舆论汹汹。 孔子、孟子的招牌,都被人们高举。 乡校内外,声势浩大的‘反与民争利’运动来势汹汹,以至于连少府和内史衙门都吓的不敢轻举妄动。 面对少府和内史甚至是京辅都尉、执金吾以及五官中郎将请求‘肃清舆论’的镇压声音。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无妨,卿等无须再议……子产不毁乡校,太宗除诽谤之罪,朕岂可堵塞言路……” 事实上,刘彻很清楚,这些官僚的要求,有些是自己的本能反应,而有些则是别有用心的推波助澜。 想想看,假如刘彻用军队,用刀剑,堵住了这些儒生这些商人的嘴巴。 但,结果肯定只会适得其反。 甚至说不定,还会被儒家骗了廷杖! 刘彻可没有这么傻! “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面对再三请求给与指使的官员,刘彻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节 高涨的舆论 【萌主庞渊加更3/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天子竟然拒绝了执金吾和五官中郎将的要求?”许多宅院里,无数人接头接耳。 有人扼腕叹息。 错失了好机会啊! 若天子下令镇压,就可以趁机煽风点火,把事情弄大。 为此,他们甚至准备了好几十个死士。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买命算什么? 长安闾里之中,大把的人想要卖掉自己的命。 可惜了啊…… 不过…… “这样正好……再派人去联络,继续制造声浪……定要让整个长安的士林,皆知当今恶政害民之事!”有人建议着:“我当身禀正义,自当无愧于心……” “是极!是极!”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富商纷纷点头。 而尚冠里的董仲舒宅邸,也是彻夜灯火通明。 在油灯下,董仲舒正在奋笔疾书,一篇新的缴文已经成型。 他的弟子们围在周围,观看着老师笔下的文字,一个个都如木鸡一般呆滞。 “老师,这样做,会不会不妥?”吕步舒胆战心惊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虽然,他只看到几句,但也足以让他冷汗直冒。 “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富贵之人奢侈羡益,犹不满矣,贫者穷则愁急,穷则愁急而上不救,则民不安生……” 这些文字,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直接插到了商人的要害,命中了他们的七寸。 还不止如此。 ‘富者欲求不满贪利无止而不肯就义,贫者日犯禁而不可得止……此诚天下之大弊也……方今天下,大人病不足于上,而小民赢瘠于下……”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就差没有直接说:请除天下商贾,以正民风了。 但问题是…… 董仲舒这一系的广川学苑,刚刚才从长安商贾哪里拿了一千万的‘赞助’啊。 有这样坑人的吗? 更重要的是——这篇文章发出了,以后金主们还会赞助吗? 没有了广大金主资助,广川学苑上上下下去喝西北风不成? “有何不妥?”董仲舒却是放下手中的笔,微微一笑:“天下骂商贾逐利骂了多少年了?天子可曾遏商?” “且夫,痛骂彼辈,吾辈安身立命之基也……”董仲舒站起来道:“尔等都记住了,吾辈可与商贾虚与委蛇,但,吾辈与彼辈,素来誓不两立!” 在每一个真正的儒者心中,都有一颗铲除商贾,诛除此等祸乱世人的心。 哪怕做不到,也得装个样子! 而且,董仲舒很清楚,当今之世,痛斥商人和权贵,才是王道,才是正道。 尤其是对于儒家来说,他迫切的需要得到北方广大地主阶级和军功贵族阶级的支持。 而要得到这些人支持和亲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痛斥商贾和权贵。 更妙的是,痛斥商贾和权贵,甚至可能商贾和权贵自身都会支持——反正又不是骂我! 天下商贾权贵茫茫多,随他去骂好了。 甚至,聪明人会懂得借势去喷别人。 听了董仲舒教诲,众弟子纷纷幡然醒悟。 是了,当今天下,钱固然很重要。 但刀剑更重要。 而如今握着枪杆子和国家政权的那帮人,不太喜欢儒家。 但他们跟儒家一样,讨厌那些为富不仁的大商贾,痛恨那些巧言奸诈的商人以及仗着权势横行霸道的权贵。 骂这两者,至少可以增加这些武夫的好感! 况且,自古以来,儒法两派的安身立命之基,就是仇商和反权贵。 只不过,两者的反法不同。 法家习惯肉体毁灭,而儒家主张教育,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 翌日,长安舆论顿时画风一变。 乡校内外,虽然依旧高喊‘与民争利,此圣人之所非也’。 但,悄然间,却也多了些抨击权贵和商贾的话。 而且,这种言论愈演愈烈。 吸引到了许多本来在外面觉得儒家这些混蛋太可恨了的民众的围观和加入。 毕竟,在中国,只要有人骂贪官污吏和无良奸商,人民群众永远是喜闻乐见的。 面对这突变的画风,许多人惊诧莫名,纷纷回去报告给自己的主子。 “主上,那儒家太可恨了!居然骂吾辈贪利,还骂吾辈败坏民风,颠倒纲常……”马仔们怒不可遏的告状。 但那一个个幕后的主人闻言却都是呵呵一笑:“那些儒生可有指名道姓,痛骂于我?” “这倒没有……” “那就由得他们去骂好了!”主人起身一笑,吩咐着:“尔等也该一起骂,骂的越厉害越好!” “这……”马仔们顿时风中凌乱了,完全不懂为什么。 但对这些商人来说,却很好理解。 骂就骂吧。 反正也被人骂了几百年了,不差这几下。 而且,很多人自己也都觉得商人该骂——特别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就应该去死。 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你管外面的文人怎么议论呢? 反正,他们只要有钱赚就好了。 “再派人去送五十万钱给董子的广川学苑……”主人如是说道,显然,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些事情,甚至觉得骂的挺好的。 …………………… 而儒生们开始骂商人和权贵后,立刻就将声势壮大了好几倍。 现在,不需要出钱找托了。 有的是对奸商和权贵不满的底层百姓帮忙摇旗呐喊。 而官府方面,也对他们的行为无动于衷,当做没看见。 这让儒生既高兴,又深感侮辱。 高兴是因为自己的主张第一次得到了广大长安士民的认可和拥护,只要继续保持这个态势,将来,拳打黄老,脚踢法家甚至对墨家赶尽杀绝,也未必没有希望。 但官府的无视,又让他们深感挫败。 这也是文人的通病了。 官府打了他们,他们满地打滚,说暴政啊欺负人啊对文人无礼啊。 但官府不理会他们,他们又觉得——你神经病啊,没看到我在满地打滚吗?还不快点八台大轿抬我去参政议政? 总之,就是一个小受的体质。 所以,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家伙,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官府不理我们,我们就去找官府! 于是在这几个家伙的蛊惑下,数百人从乡校里出发,沿着道路,浩浩荡荡,一路高喊口号,堵住了京辅都尉衙门的大门。 到此时,儒家制造的舆论声浪,终于抵达了最高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节 反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京辅都尉隶属于执金吾(故中尉),地位大约相当于后世的帝都公安局。 因为,京辅都尉的主要职责就是缴循京师,负责缉捕盗贼,整肃治安。 所以,京辅都尉衙门没有跟执金吾衙门在一处,也不在九卿各衙聚集的北阙。 而是处于长安城的西南,位于花街柳巷的左侧——这很好理解。 在过去,汉室禁酒,而花街柳巷是主要的私酒集散地。 而在同时,花街柳巷还是整个长安的游侠和地痞们发财后必定会来的地方。 占住此处,既可以打击犯罪,也方便收罚款。 不过今天,这个过去威风凛凛的衙门,却遇到了大麻烦。 几百个老百姓,喊着口号,将衙门口给堵得死死的。 而花街柳巷里的商人、士子甚至是歌姬、女奴,素来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纷纷过来围观。 而他们的出现,又让更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聚拢。 短短半个时辰,京辅都尉衙门口就成为了儒生们的演讲台。 一个个儒生,次第上台,大声宣讲。 台上台下,口号震天。 而整个京辅都尉衙门上下,纷纷怒发冲冠。 ……………………………… “这些儒生,也未免欺人太甚!”站在官衙内的一处凉亭,新任京辅都尉刀间怒气冲冲:“此辈恐怕是非要与我为难!” 刀间的长子刀戎站在一侧,低头道:“大人,要不要小子带人去驱散此辈?” 在安东渡过了自己整个少年时期的刀戎,如今再非过去那个临淄城里的瘦弱公子哥。 他现在生的腰粗膀圆,而且因为常年在极端寒冷的天气里外出,所以他的毛发也较其他人要更浓密一些,脸上甚至还有一条刀疤,这是他勇武的证明。 在他身后,数十名精兵已经整戈待发了。 这些从临淄一直追随安东,又追随到长安的部曲,是刀间的手足心腹,甚至可以算的上家人。 他们一起吃住,一起劳作,在安东筚路蓝缕,披荆斩棘,面对过野人生番,也见识过匈奴马蹄和鲜卑、乌恒的蛮子。 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冷酷之士! 刀间却是抬手摇头道:“不必了!天子无令,吾等坐看就可以了……” 只是…… 这些儒生和商贾,不去堵少府,也不去堵内史,偏偏堵了他的京辅都尉衙门。 这让刀间怒不可遏,已经在心里有了深深的怨怼。 “尔等今后可不要落到某家手里……”刀间冷哼着。 作为京辅都尉,刀间已经知道,自己手里的权责有多大了。 今天,这些儒生,这些商人,跑来抽他的脸。 他将来肯定要抽回去! “此辈,逍遥不了多久了!”刀间冷笑着说道。 在刀间眼中,现在,这些儒生,这些商人是跳的欢。 若换了其他皇帝,恐怕真要被他们得逞。 但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在民间被视为‘圣王’被夷狄封为‘神皇’,口含天宪,拥有莫大威能的天子! 即使刀间这些年来远在安东,也知道,当今天子手里握有多么强大的能量和资源。 而这些东西,稍微漏一点出来,就足以让整个长安的一切都翻天覆地。 而天子一直按兵不动,很显然,这很反常。 事有反常,这些渣渣,恐怕要化为齑粉了。 “传令全衙上下,谨守门户,不可与外人有争执……”刀间下令道:“告诉所有人,必须给吾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先让他们嚣张!” 至于万一有人鼓噪,冲击京辅都尉的官衙? 哦呵呵…… 你以为武库的驻军和执金吾的威严是摆设? …………………… 刀间的命令,让衙门外聚集的儒生和人群的胆子越来越大。 甚至,有人觉得,自己已经掌握真理了——若非吾辈握有真理,官府哪里会如此克制? “大义果然是最有力量的!”王升这样想着,演讲起来,就更有干劲了。 他一边大声宣讲着各种口号,鼓噪着各种高大上的言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畏权贵,敢于说话的有为青年,一边拿着眼睛,得意的瞟着那些严正以待,但却不敢干涉他的士兵。 他的心里面,无疑舒坦的比吃了仙丹还爽! 他很清楚,此事,他若做成了。 不仅仅可以拿到许多商人甚至是商人背后的贵人的好感。 说不定,还可以在整个天下打响自己的名声,而名声向来与官职、权力和地位挂钩。 像那些诸子百家的巨头们,为何只需要坐在那里,就有着商人、列侯带着子嗣,拿着黄金,舔着脸的要拜师?还每年都拿着无数金钱‘资助’。 就是因为他们有名而已。 “而我,就将成为下一个董子,下一个胡子!”王升在心里幻想着那个美妙时刻。 到了那时,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会赶着往他身上倒贴。 甚至说不定,还有列侯贵女,王室翁主乃至于天家公主瞧上他。 从此,自己就可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赵国的歌姬,齐国的舞女,西南夷的僰奴,韩国的侍女……从此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让他血脉偾张,情难自已,就连嘴里吐出来的话,也渐渐的越发极端。 最开始,他还只敢复述和背诵董仲舒的文章。 但现在,他却临场发挥,开始喊出了自己的心声:“自古以来,圣王治世,皆以轻徭薄赋,吾未闻,有以与民争利者!” 只是…… 愕然之间,王升发现,好像,情况有了些变化。 许多人,似乎是忽然之间就不见了。 而这些人正是一直以来怂恿和鼓励他的那些游侠。 他们都是长安城的商人养的走狗,一直就是为他摇旗呐喊和拼命鼓噪的人。 这些人一走,集会的气氛和温度,瞬间就下降了许多。 不止是这些人,就连他的同伴,也有几个不告而辞。 这让王升忽然之间警醒了过来。 “发什么了什么事情?”他急急忙忙下台,找到自己的下人问道。 “法家巨头张恢,今日上午致信董子,提及了直躬案和三北案……”那下人答道。 “啊……”王升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瞬间都惊呆了:“法家居然敢提此两案?”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有这个胆子?”王升有些搞不明白了。 直躬案和三北案,牵涉了几乎所有诸子百家的屁股和立场。 尤其是儒家和黄老派,被直接牵扯进来。 这两个案子一捅开,一被拿出来,其影响毋庸置疑,必定是波及所有人的。 但,这种事情,讲道理的话,只会在学术界的上层蔓延、讨论的。 为何,现在连自己的下人也知道了? 但王升来不及思考,就被另外一个重磅炸弹炸的浑身颤抖,几乎站不起来。 “另外,小的还听说了,就在半个时辰前,临邛的程郑婴、卓王孙,雒阳师旦、鲁国邴氏、齐国田氏、赵国李氏等三十一位大贾,都到了少府,求以钱千万,购长安九市商铺!” “那临邛程郑氏和卓氏,据说直接就带了黄金一万金,来到了少府……” “雒阳师氏,用了足足五十辆四轮马车,拉满了钱币……” “鲁国邴氏,以其茂陵学区宅为抵押……” “齐国田氏,以其临淄工坊十五座为质押……” 这些消息,让王升听得手脚发凉,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游侠们跑了? 因为他们背后的主子,已经慌不择路,甚至可以说惊慌失措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跑了? 因为,这些人,现在出现在他耳中的这些人,代表着整个汉室最富裕的大商贾。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学派的真正金主。 得罪他们,跟自绝前途没有差别。 得罪他们,就意味着,除了墨家和黄老派以外的所有学派,几乎都难以生存了。 在过去三年,这些人资助和捐献的钱财,占了所有学派收到的资助的三分之一! 钱,就是强权! 加之法家忽然反扑,儒家阵营不得不去回头迎击。 是以,整个联盟,在这个时候,立刻土崩瓦解。 可是…… 却没有人告诉他。 这意味着什么? 毋庸置疑! 他被抛弃了! 他成为了弃子,甚至成为了替罪羔羊。 想到这里,王升忽然怪叫一声,直挺挺的晕倒在地。 …………………………………… 此时此刻,整个长安,都是一片鸡飞狗跳。 那些原本稳坐钓鱼台的人,已经完全慌了神了。 “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在面对这两位当世商贾的偶像,西南夷的太上皇,帝国最大的民营铁矿主和冶铁主时,任是田家还是杨家,哪怕是威风凛凛,曾经敢给国家放高利贷的无盐氏,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声。 因为,他们在商界就是神话! 因为,他们的钱和资源,远超长安的这些地头蛇! 因为,他们名下的矿山也作坊,加起来每年可以出产的生铁,已经接近了五十万斤! 这是真正富可敌国的巨无霸! 旁的不说,那条褒斜道,就是这两位自掏腰包修起来的。 换其他商人,行吗?可以吗? 怕是工程进行到一半,整个家族就会被工程款给拖垮看了! 至于,那师旦、那邴氏,那田氏,更是一位位叱咤汉家天下商界的风云人物。 师家的轨道,邴家的铁器,田家的船,就代表着现在天下最赚钱的三个产业。 而其他的人,每一个,身家都在数千万之上! 更重要的是——在今天以前,整个关中的商贾和豪强,都在拼尽全力,不惜一切,想方设法的想要将这些人拦在函谷关,拦在蓝田,拦在武关。 为此,关中的商人,努力与列侯大臣甚至宫廷贵人搞好关系,同时,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占据的地利优势,千方百计的阻止着他们渗透进来。 为此,许多人不惜年复一年给列侯、大臣和宫廷贵人送好处,给钱财。 然而,在现在,在今天,随着这些人的联合,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决心,全部付诸东流水。 一旦,被他们抢到了长安九市里的商铺。 他们的产业,他们的资本,他们的影响力,就会在关中扎根。 以这些人的能力和手腕以及资本,所有的关中商人都毫不怀疑——自己的客户,自己的买卖,会被他们用更低廉的价格,更多的货源和更优质的产品抢走,甚至抢光。 旁的不说,在关中,就没有一个商贾有能力跟程郑氏以及卓氏打价格战! 程郑氏和卓氏的产品,在成本、质量上具备绝对性优势。 而天下商贾和资本,想要吃关中,特别是长安商业的利润,已经很久很久了。 当今天子即位后,一年一度空前繁荣的考举经济,更是刺激了这些人。 所有关中商人,都曾经听说过,有关东乃至安东商人,放过话,愿意用一千万钱甚至更多来换一个长安九市的位置。 曾经,关中商人觉得,这个大约是个笑话。 但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有讲笑话。 而是确确实实,实实在在的准备了这么多钱。 尤其是邴氏和田氏…… 太夸张了! 为了抢商铺,一个拿了自己花了几千金的学区宅来抵押,一个干脆就押上了自己的老婆本——临淄的全部工坊和船队来做质押。 这让关中商贾和豪族,真是吓坏了! 他们自问,自己绝没有这样的魄力。 而关中资本的来势汹汹,也让他们吓得瑟瑟发抖。 谁都清楚,谁都知道。 这些关东商人们,此番气势汹汹,杀过来,不止是为了来赚钱的。 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来做生意。 他们更大的目的,更大的野心,还在后面! “这些混蛋是来与我等争夺列侯贵戚和宫廷贵人甚至是天子恩宠的!”做官商起家的田氏立刻就醒悟了。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些家伙如此不惜血本不惜一切。 他们来长安,不仅仅要抢生意,抢地盘,还要来抢关系,抢靠山,抢政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节 如丧妣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恐慌,瞬间在关中商界蔓延。 自汉兴以来,关中市场就是一个封闭的市场。 函谷关和武关,阻拦了所有的竞争对手。 汉家封闭的关津政策,也使得几乎没有人能够进入关中。 直到太宗废除关津制度,这一局面开始扭转。 但此时,关中豪强已经扎根了。 像是著名的田氏、杨氏、无盐氏,在那个时期就已经成型。 他们与列侯家族、士大夫大臣,关系密切,同时牢牢控制住了长安九市的地盘。 外面的商人想进来? 可以说针插不进,水泼不来! 但一年多前,当今天子宣布了自己的广关政策。 函谷关东移,萧关北移,关中开始扩张。 而废黜的关防,打开了外来资本进入关中的门户。 但,这个时候,关中商贾还是高枕无忧的。 因为,关中商业的核心和根本——长安九市,依然在他们手里。 只要,皇帝一天不废黜‘市籍’制度,天下一天还在坚持以农为本,他们的地位,就似乎无可取代。 这看上去很讽刺。 本来应该是商人和资本紧箍咒的市籍制度和天下舆论对商人和工商业的歧视,反过来保护了关中商人的生存。 但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后世的扬州盐商集团、广州十三行一样。 看似是限制是束缚,但却只是对别人的限制,别人的束缚。 特权阶级和商人的联合体,牢牢控制住了关中的商业。 但现在,这一切都随着关东商人带着大量资本大举进入关中而崩溃。 整个长安的商人、豪强和他们背后的权贵,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了。 面对外来资本的强势,他们几乎乱掉了所有方寸。 膝盖软的,立刻就跪下来了。 而这些人占了大多数。 “陛下,万万不可令关东商贾大肆购置长安九市的商铺啊……”十几位列侯,几乎是立刻就入宫,跪到了刘彻面前,声泪俱下的禀报着:“关中,天下之本也,高皇帝所定之社稷基业,安可令关东之人随意进出?” “哦……”刘彻看着这些家伙,冷笑不已。 现在,才知道害怕? 早干嘛去了! 朕早就给过你们机会了,自己不抓住,临到头来,去跑来哀求朕? 呵呵! “关东之人,独非朕子民邪?”刘彻慢条斯理的说着:“卿等皆关中人邪?” 这一句话,就立刻让这些家伙哑口无言。 但,事关生死……哦,不!小钱钱,由不得他们不拼命! 立刻就有人道:“启奏陛下,臣等忧心关东无良奸商以次充好,坏我关中淳朴之风!” 这是强行要找理由掰了。 也有人说道:“陛下,关东之人,三教九流,不如关中之人,世代皆受汉家恩惠,若关东之人大举入关,臣等恐天下人以为陛下厚此薄彼啊……” 这就是在打煽动的了。 更有人哭着说道:“陛下,高皇帝定强本弱末之策,此国之根本也,今陛下废之,臣恐无颜面见高皇帝及列祖列宗啊……” 这就是在撒泼耍无赖了。 看着这些活宝,刘彻哈哈大笑。 “关东商贾,若敢以次充好,自有内史、廷尉、执金吾及市吏在……”刘彻缓缓的道:“卿等以为,朕的刀不够快吗?” 如今帝国的刀可是锋利的很! 刘彻连皇叔都干掉了四个,逮了一个! 列侯两千石,干死了近百个。 还怕几个商贾?呵呵! 讲老实话,刘彻现在恨不得商人们以次充好呢! 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宰了过年! 可惜啊…… 现在,天下的商人,都没有心思也没有胆子去做这种事情。 如今,大家竞争,靠的是质量,靠的是价格。 若质量不行,价格没优势,老百姓会用脚投票的! 而且,其实现在大宗商品,基本都是国家采购。 对质量这一块,刘彻直接上了物勒工名的改进版——物勒贾名——既国家采购的所有商品上必须铭刻有所有环节的商贾名讳。 譬如,在一副犁具上,必须铭刻制造的工匠、作坊名讳,若是转手贸易,还得铭刻转手者大名。 每一个环节都必须保证做到详细。 一旦出了问题,直接顺着藤抓过去,该杀杀,该关关,绝不姑息。 也不会有人姑息——因为现在,掌握了司法权的,就是法家! 而法家,最恨商贾! 落到法家手里,嘿嘿,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还没地方告状去,因为,你要上诉?很好,法家会告诉你——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虽然,这么玩,少不了冤假错案。 但却是最符合当前形势和局势的政策。 毕竟,若去考虑人道和公平,那么,谁来保护那些农民和底层百姓的利益? 没办法,只好用严刑酷法来约束。 再者说了,你要不掺假,制造出伪劣产品。 法家也拿你没辙不是? 于是,在法家的屠刀下,汉室的工商业秩序竟然非常良好。 即使是列侯贵族的马甲开的作坊,也不敢糊弄。 因为人人都知道,法家那群疯子,可不会管你是那位列侯的亲戚,也不会理你跟谁谁有交情。 甚至说不定,你的这些关系,这些资源,这些靠山,在他们眼里,还是难言的诱、惑——政绩! 宰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有什么意思?干死一位列侯,甚至一位两千石,才是最好的! 所以,廷尉和内史衙门监狱里关着的奸商,一旦被抓进去,无论他们背后是谁,都只能乖乖待在监狱里,最多家里面拼命塞钱,想办法减刑。 听着刘彻的话,列侯们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 “至于所谓关东人不如关中人忠?”刘彻冷笑了起来:“朕当然知道,谁是朕的忠臣!关中之本,难道不是关中三百万黎庶?八十万户淳朴农户?” 想跟刘彻玩偷换概念? 刘彻只想说,祖师爷在这里呢! 况且,他说的实话。 现在,刘彻若走上长安城头,号召百姓勤王。 揭竿而起来保护君父的,必然是底层的贫民和中产阶级。 至于贵族大臣和商贾?他们能够中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事实上,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支撑帝国的力量和脊梁永远是中下层。 至于上层? 崇祯皇帝和弘光的教训,谁敢忘记? 所以,在事实上,刘彻才懒得关系关中豪强和商贾的死活呢! 尤其是这些渣渣既不肯跟着刘彻的指挥棒走,也不肯出钱帮助君父,解决问题! 所以,他们是死是活,与刘彻何干?天下何干? 这种只会窝里横的渣渣,死光了最好! 至于撒泼耍无赖的家伙,刘彻连回答他们的兴趣也没有。 ……………………………… 天子的态度很快就被所有人知晓了。 绝望的情绪,瞬间在群体之中蔓延。 关中商贾,本来就是依靠着封闭的关中市场而发达的。 他们中的很多人,譬如田氏、杨氏、无盐氏,都与官府、权贵有着密切的关系。 甚至,可以说,他们其实就是某些人的白手套而已。 而关中商业的利润,又是极为丰厚的。 关中的财富也是天下最集中的! 在这八百里秦川的沃土之中,聚集了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家族,也聚集了全天下最多的官吏,同时还是当世中产阶级数量最多的地区。 尤其是当今天子推行的各种政策,首先会从关中开始。 这让关中人充满骄傲,也让关中商贾赚的盘满钵满。 旁的不说,今日长安的百万人口,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而每年考举之时,汇聚的人流和财富,更是一场空前的盛宴! 人人都赚的盘满钵满。 但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面临竞争,也会面临威胁。 所以,他们志得意满,他们骄傲自大。 甚至不将关东的狗大户们放在眼里。 在过去,常常可以听到关中的巨贾们私底下评论说:“临邛之程郑氏、卓氏,守山之犬而已,若无其女之幸,已是冢中枯骨无疑!” “雒阳师氏,丧家之犬,幸为天子所用而已……” 这三位天下最有钱的商人在这些人嘴里都是如此。 其他什么田杨王邴,更不过土鸡瓦狗! 譬如当初,邴氏以三千金从田氏手里夺走了那套甲级学区宅。 丢了面子的田家对外公开放话说:“邴氏顾得学区宅如何?不过尔尔罢了!他日,吾可令其献也!” 意思是,邴家牛逼个屁啊!有钱了不起吗?劳资一定会扒光他的所有钱财,让他在关中寸步难行! 果不其然,尽管邴氏资本雄厚,他们制造的铁器,甚至还有些被汉家将军点名称赞,说是好铁,要加大供应量。 但他们家族的生意却在关中寸步难行。 没有人愿意买他们的产品,也没有人敢卖他们的产品。 邴家在关中,连点波浪都翻不起来。 而之所以能如此,田氏靠的就是他们和他们的姻亲垄断的长安九市的商铺。 但现在…… 一切规则都将重写了。 天子重建长安城,不仅仅迫使长安游侠和地下势力重新洗牌,也迫使商贾豪强和贵族们重新洗牌。 最关键的是——哪怕所有关中豪强和贵族联合起来,也不可能阻止心意已决的天子! 从基层的官僚一直到长安的各个关键位置的官员,一直到宫廷内外,所有人都是天子的脑残粉。 至于民间的百姓和城市的中产阶级,也早就是天子的拥泵。 军队的枪杆子更是如此。 如今的天下,任何企图阴谋反对天子的行为,莫说起做,哪怕只是嘴上说说,也会被立刻镇压——镇压者甚至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妻子、儿子。 谁敢违逆一位自证天命的圣王? 没有人! 想当年,秦始皇狭一统天下的威势,君临咸阳,鞭笞一切。 贵族、豪强、地主、商贾,统统如草芥! 当今也是如此! 只要他活着,他的意志,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有人那个能力和力量来反对! 而且,在现在,反对今上=反对上天,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就是死了,灵魂也无法安生,永生永世都将被铭刻到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为后人唾骂千年万年。 所以,现在,长安的这些在一天之前还威风八面,稳坐钓鱼台,自以为自己牛逼的商贾、豪强、贵族,纷纷沙笔了。 面对挥舞着黄金和资本的关东大商贾,他们就跟一群娇柔的小loli一般无力抵挡。 当然,这不是在资本层面上。 事实上,单纯以资本来论。 关中的商贾和豪强手里头的财富未必逊色关东的巨贾。 毕竟,他们在关中做的是旱涝保收的生意。 没有风险,利润还有大把! 虽然有部分要上贡、收买,还需要拿钱来养游侠、家臣和狗腿子。 但生意的利润,依然远超关东。 旁的不说,一个数据就可以表明——现在,天下最主要的奢侈品和贵重金属的消费中心,就是长安! 天下三分之一的黄金,一半以上的歌姬、僰奴、韩婢以及四分之一的五铢钱,都是在关中! 甚至,在长安城的中产阶级之中,金五铢也开始了小规模的流通,而不是跟其他地方一样被储存起来,作为死后的陪葬品或者传家宝。 至于贵族阶层和士大夫阶级,金五铢早就全面流通,作为一种高级的上币来使用。 甚至有列侯特意拿金饼去少府兑换金五铢。 从这,你就可以知道,关中商贾和豪强手里,其实握有巨大的财富。 然而…… 关东的商贾们来势汹汹,而且,他们来长安,并不是要抢走所有的商铺,将长安商贾赶尽杀绝。 他们只需要抢到一些可以立足的商铺,作为自己的基地就可以了。 他们要的只是关中市场的准入证。 然后…… 他们就会开始席卷关中。 关中商人能比的过这些真正的从草根杀出来的人物吗? 答案是——几乎不可能! 甚至,其实,真比起靠山来,关东那些巨贾的靠山就未必不如关中豪强! 旁的不说,那程郑氏和卓氏、师氏背后就是当今天子! 那邴氏跟薄氏以及义氏外戚关系暧昧。 那齐国的田氏家主,传说跟桃候早年是好基友。 真打起来,他们未必输! 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才是让关中商贾如丧妣考的关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节 聪明的商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戚里的卓王孙府邸,此刻,灯火通明。 最上等的鲸烛将整个卓府映得恍如白昼。 一排排歌姬,闻歌起舞,悠扬的乐声中,一位位巨贾,推杯交盏,人人脸上,都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诸君,今日吾辈在此共商大事……”作为主人翁,卓王孙笑意盈盈的举着酒樽,祝觞道:“来……祝吾等财源滚滚,富贵万世!”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举着酒樽说道:“不敢,但唯卓公之命是从!” 此番,天下巨贾,云集长安,共谋关中之基业,发起人、联络人和策划人,就是这位天子的老丈人,大汉帝国的贵平君,西南夷的太上皇之一,帝国当之无愧的首富卓王孙。 卓氏发展到现在,究竟有多少钱,已经没有人能清楚了。 仅仅是他的矿山之中,就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奴工在监工们的鞭子下努力工作。 矿山脚下,一个个高炉林立,上万奴工和数以千计的工匠,日夜不休的冶铁。 每一天的进项,就是泼天一般的财富! 更何况,卓王孙的买卖,现在不止是冶铁这么简单。 他还是目前天下最大的奴隶贩子之一。 在过去数年,他和程郑婴供应了天下三分之一的奴工。 这还是因为南越的赵氏,最近两年发力了,拼命在交趾郡和日南郡抓野人,跟他们抢生意的缘故。 更不用说,卓王孙和程郑婴还是现在汉家的僰奴的最大供应商。 另外西南夷诸国的市场,也完全是他们的。 这两个可怕的商人,已经几乎将整个西南夷诸国,都玩的欲仙欲死。 曾经强盛的滇国,现在直接就奄奄一息了。 传说,连国王都已经换了三个…… 另一个强国夜郎国,一边死死抱住南越王赵胡的大腿,拼了命的通过赵胡的渠道给天子递奏折。 刚开始,夜郎王还扭扭捏捏的说什么‘臣本蛮夷,久在南蛮,不知中国之事……’,想靠着卖萌来混地位。 但现在,这位夜郎王已经是满地撒泼打滚,直接在奏疏里说‘蛮夷小国,慕中国圣王之威,请陛下遣官吏、派使者,收图册,生生世世,永为汉妾……’。 不过,天子一直没时间腾出手来管西南夷那边。 所以,这夜郎王的所有奏疏,全部石沉大海,连个泡泡都不曾冒起来。 而这夜郎王之所以如此,则是因为被程郑婴和卓王孙玩怕了,玩出心理阴影了! 这些年来,曾经西南夷数一数二的强国、大国的夜郎国,现在,已经变成了卓王孙和程郑婴手下的鹰犬。 堂堂夜郎王,在面对卓氏和程郑氏的一个代表时,竟然也只能战战兢兢,侍之如父,生怕稍有差池,就落了那三位滇王的下场。 而这些事情,在如今的天下,瞒得了百姓,却瞒不了这些富甲一方的富商。 大家的消息渠道,都有很多。 甚至有人,能够得到来自宫廷的消息。 所以,在场众人,现在大都都是既羡慕着卓王孙和程郑婴,又畏惧着这两人。 人人都知道,与这两位国丈比起来,自己的那点手段和手腕,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过,好在未来,汉军将会经略西域甚至攻伐更遥远的身毒、大夏。 到那个时候…… “我等未尝不能学一学这卓氏和程郑氏的手段……” 这样想着,这些人就激动了起来。 西域有三十六国,怎么着也该有个几百万人口吧? 至于西域之外,那身毒和大夏之地,据说,人口已经不下中国了。 若未来王师西进,汉军所到之处,就是他们发财甚至发达之地!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这一年多来,特别是最近一两个月,这些大商贾,竟然开始积极纳税了! 他们不再需要主爵都尉三番五次催促,更不需要主爵都尉衙门派兵来武力征税了。 他们自己就自动自觉的将应缴纳的税款送到了主爵都尉衙门。 甚至有人开始故意多缴税款——以《平律》规定,只有家訾千万的商贾,才能享有上书权,而现在,许多大商贾,为了得到这个权力和荣誉,打肿脸充胖子,故意虚报了自己的利润,反正,这税赋也不是很高,以一千万为标准,实际缴纳的税款很可能只有十来万,最多二三十万(虽然平律规定,工商业的税率统一为五算,既一万钱的商品,征收六百钱,税率为百万之六,但家訾却是包括了动产和不动产的,所以,一个家产千万的商人,他一年销售的商品,必定少于自己的总资产)。 这么低的税率,在一方面保证了工商业的利润,而在另一方面,也给了天下大商贾,特别是有志于跟天子搭上关系的家伙操纵的空间。 像齐国田氏,本来不过是泗水的一个商人,祖上靠着做船运生意,赚到了百万家訾,所以,小时候,田氏的当代家主才得以能够和当今的少府令刘舍做同学——但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刘舍到了长安后,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同学。 而田氏的生意也从泗水做到了齐国,并且在临淄定居了下来。 但那个时候,田家的訾产加起来,撑死了也就两三百万! 但,当平律颁布后,田氏家主,也是现在齐国的传奇商人田微看到了这其中的机会。 果断的拿出了二十万钱出来,自己吹牛逼说自己去年靠着贩布和运输,赚到了数百万。 当时,主爵都尉衙门初立,田家跳出来,自己吹牛逼,交足了税款。 然后,就被当成了典型。 国家订单源源不断的塞了过来,甚至,主爵都尉公孙弘明知道田家是在吹牛逼,但却也写信给江都王,请求江都王照拂一二。 这在当时,其实就是千金买马骨。 但江都王不知道啊! 以为这田家是公孙弘和主父偃的关系户,于是,大开绿灯。 不仅仅假船十五艘给田微,甚至还把江都国和南越国的官方贸易的运输权力给了田微。 短短两年,老田家的财富就跟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在去年,就已经还清了从江都国假船的所有贷款和利息,还另外下了二十艘船舶的订单,其中有三艘,甚至是可以进行近海航运的货船! 田氏家訾,保守估计,现在起码有八千万! 但田微吹牛逼吹习惯了,对外声称,自己每年经营所得过万万,而且,这家伙还真交税了! 甚至,他还将自己的纳税记录,主爵都尉衙门发给的那张凭证,装裱起来,贴到了自己在齐国临淄的宅邸里。 但凡有客人来谈生意,就先带他去看看自己的纳税证明。 客商一看——去年一年,田氏经营所得过万万?还有主爵都尉衙门的纳税证明? 肯定是错不了的! 货物交给田家承运,一定安全,绝对保险! 于是,田家生意越做越大。 在去年,田氏的船队,还只在长江内河之中转悠。 今年,就已经深入到了大河两岸,甚至,明年就可以远渡大海。 田氏作坊里出产的布帛和丝绸,也通过他们的船队,不断的卖到了各地。 特别是在南越国,田氏布,甚至成了招牌。 南越人现在买布,只要田氏布! 其他人的布,都觉得有问题。 以至于,像王氏和张氏等同样做布帛生意的商人,只好自称自己的也是田氏布,才能在南越国卖的动…… 此番,卓王孙一打招呼,田微立刻就丢下了自己的生意,带着子侄亲自来到长安。 到了长安后,因为他的财产和资产全在南方。 他本身只携带了不过数百金。 但这个家伙脑子聪明,善于钻研,一听说长安九市的商铺可能要招标。 立刻就去找到了自己过去的同学,靠着这个关系,田微见到了刘舍,然后又开始了忽悠——他拿着自己给主爵都尉衙门的纳税凭证以及主爵都尉开的确认公文和訾产证明公文(这些东西,证明了他确实有过万万的訾产,而且一直有着良好的纳税记录,从不拖欠税款,准时交税)。 然后,他就靠着这几张纸,从少府拿到了一张纸——一张可以随时随地,从少府内库借贷总数不超过七千万钱的凭证,而且,利息低得可怕,不过十一而已! 再然后,他转手将这张纸还给了少府,拿到了竞标长安九市商铺的入场券。 换句话说,田微啥事情都没干。 不过靠着一张嘴巴几张纸,就空着手,拿到了七千万贷款。 而且,有消息灵通的人听说了,此事,甚至惊动了天子,这笔贷款是当今天子亲笔御批的! 换言之,田微靠着一张嘴巴,几张纸,不仅仅拿到了总额七千万的巨额国家贷款,拿到了关东商贾梦寐以求的长安九市的入场券,他还可能得到了所有人宁愿倾尽所有家产,也想得到的天子的关注…… 这真真是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啊! 你要知道,在现在的汉家商界,最牛逼的不是卓王孙和程郑婴这样的所谓首富,也不是现在躺着就可以赚钱的师氏。 而是隐藏在这些巨富背后的天子! 当今天子,在知晓内情的巨贾们心里,那是比祖师爷陶朱公还要厉害一万倍的角色! 他努努嘴,师家就拿到了轨道的经营权,虽然在最开始,很多人觉得,师氏这次估计药丸,但最终,人人都惊呆了自己的眼睛。 而在现在,若天子愿意再给出第二条轨道的特许经营权,整个天下的商人,都会愿意倾家荡产,不惜一切! 但可惜…… 轨道,从此都是国营。 民间资本,再难涉足了! 也如临邛的程郑婴和卓王孙。 一开始,这两个家伙在今上面前,献完女儿献家产。 那褒斜道工程,就像一座泰山一样,让整个天下都感到窒息。 无数人以为,卓氏和程郑氏,最终的结局,可能会非常惨淡。 但,在现在,这两位不仅仅没有被工程拖垮。 相反,家产跟滚雪球一样不断增长,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现在套了一层’皇亲国戚‘的虎皮。 整个天下的商人,就属他们最威风了。 在西南夷,他们是太上皇,是幕后的黑手。 在蜀郡,他们是郡守的座上宾,郡中百姓追捧的大善人。 即使是关中,他们的名声也很好。 因为修了褒斜道的缘故,连平民百姓都不再认为,他们是为富不仁的奸商。 甚至,就连法家的官僚,对这两位,也抱有敬意,认为他们虽然是商人,但却是义商,是仁商,是如同白圭辅佐李悝变法一般的好商人。 这真是让无数商贾看的眼红无比! 在这个世界上,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但唯独,买不到名声! 而在汉室,名声可以决定很多东西,甚至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与死! 旁的不说,在故事里,在坊间流传的段子里,不就有着许多某某路遇盗贼,本以为必死,但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后,那盗贼却立刻停手,将所有财富奉还,还将之一路护送到安全地域的故事。 而这些故事,商人们都知道,这是真的。 这年头,劫剪和行剽的绿林好汉,都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只要不是穷凶恶极之徒,他们一般不会害人性命,而哪怕是穷凶恶极之人,在面对一个名声远播的义士、孝子时,肯定会手下留情,甚至不敢冒犯! 而卓氏和程郑氏,这两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称得上无恶不作的混蛋,却在如今,反而有了义商、君子商的称呼。 这如何不让人嫉妒? 而无论是师氏,还是卓氏、程郑氏,都是靠了当今天子才崛起,才有今日的。 不然…… 他们早已经是冢中枯骨,死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而现在,田氏成为了第四个得到了天子注意和关注的商贾。 人人都知道,田家的崛起,已经是在眼前了。 而田微的成功,也刺激了其他人。 这些家伙一方面马上让人去家里取来自己的纳税凭证——可惜,他们没有田微脑子活,没有吹牛逼,都是老老实实的纳税,甚至有人曾经想方设法的逃税。 而在现在看来,这无疑是个败笔。 所以,他们纷纷开始活动起来。 想法设法的去找主爵都尉衙门里的关系,总之就是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补交往年的‘积欠’。 但…… 第一口已经被田微喝掉了。 其他人也都知道,天子几乎不大可能再关注自己这些跟风者了。 但没有关系,最想要的得不到,退而求其次,拿到少府的质押贷款也不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节 联盟 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以吾浅见,未来,吾辈与关中豪强,恐怕要打一场狠仗!”放下酒樽,卓王孙已是面带严肃。天籁小说ww “关中豪强,以田氏、杨氏、无盐氏和兰陵氏为代表……”卓王孙侃侃而谈的介绍起来:“田氏,自高皇帝时迁关中以来,就以富庶甲天下……当年,朱家在日,尚且要敬田氏家主三分薄面!” 田家的厉害,天下人人人都知道。 而,财富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对田氏的敬畏也就越重。 汉兴以来,关中地头蛇换了不止三五波。 但田氏一直屹立不倒。 这就是本事! 这个家族能够躲过这么多年来一次次,宫闱动乱,足以显现其厉害之处。 要知道,从高帝至今,汉家政坛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头三十年。 最初高帝有废后易储之心,宫廷有吕后和戚夫人之争。 高皇帝驾崩,宣告这一场风波结束,开启了诸吕执政,刘氏诸侯王在吕后在位时,死的就剩下齐王、代王、楚王、吴王和淮南王。 大臣之中,也是跟割韭菜一般,成片的灭亡。 吕后去世,又是一个新时代。 长安流血漂橹,大臣诸侯共诛诸吕,迎立代王。 整个国家再次洗牌。 太宗时,国家层面虽然相对稳定,但宫闱动乱从不止息。 先有慎夫人受宠,与窦后相争,后有梁怀王得宠,觊觎储位。 更有北平候罢相,黄龙改元,张释之上位等一系列洗牌。 直至今上即位,关中动荡和洗牌,就一直持续不断。 旁的不说,太宗时的那些关中豪强,乃至于天下知名的豪强,现在还有几家? 宣曲任氏,已是昨日黄花,赫赫有名的关中李氏,更是冢中枯骨,当初对抗今上的那些列侯、贵族、甚至外戚、诸侯王,如今连骨头都烂掉了。 先帝时,朝中有名的大臣,号称‘知己遍天下’的袁盎袁丝,现在在番禹数芋头。 同样,先帝时威风八面,挂大将军印,有平定吴楚之乱功劳的魏其候窦婴,现在甚至连门都不能出。 但田家在关中,在这么多风风雨雨和血雨腥风后,却一直屹立不倒。 这个家族,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最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知道,田氏不是没有站错过队伍! 但每一次,他都做出了及时的让人啧啧称奇的选择。 譬如,当年,大臣诸侯诛诸吕时,本来田家是跪舔吕氏的。 讲道理的话,似田氏这种附逆家族,在事后肯定要被拉清单! 然而,田家神奇的没有被清算。 无数人都瞠目结舌,不明所以,直到很久以后,才有人道出真相——原来早在吕后上台之前,高皇帝还在位的时候,田氏曾经有恩于薄太后…… 真相是如此的让人匪夷所思。 无数人都说田家运气好。 但,在坐的所有人,没有人敢将此事归结到田家的运气上! 一次,可以说是运气! 但,每次都能找到救星,那就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了。 田家在吕后时期,跟吕氏关系,太宗时,与薄氏交情不错,跟窦氏的窦长君和窦广国,也聊得来。 哪怕是现在,田家也依然是馆陶太长公主的座上宾,义士外戚的朋友。 南阳郡郡守张汤的妻,更是田氏女! 面对这样一个深耕关中数十年,与历代外戚家族关系深厚,同时甚至可能跟天子有关系的家族,谁敢小瞧? 更别提,田氏的财富,其实,并不比卓王孙和程郑婴少多少。 也就是这几年,田氏的财富才开始缩水。 但这个缩水,却不是因为经营不善或者陷入了衰退。 而是天子的政策的影响——两年前,平律正式布告天下,并且先在关中执行。 这可不是在做样子的。 天子亲自监督,廷尉、内史、少府和执金吾共同行动。 整个帝国的官僚系统全力运作,深入县乡,一亩地一亩地的丈量土地,在数以千计的考举士子和基层官员以及墨者的帮助下,朝廷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将整个关中的所有土地全部丈量、登记了一遍。 然后,拿着这些数据,官府按图索骥,将所有关中地主豪强和商贾全部召集在一起,问他们:君等要行商,还是为地主? 行商者,不可占有限的土地。 而地主不许经商! 违者,其税赋以阶梯税赋计算。 迫于无奈,一个个关中豪强大族开始肢解、拆分。 经商的人被迫与耕作者分家。 无数个地主和商贾的联合体被直接拆散。 哪怕是田氏,也被严格执行了这个政策,其名下的数万亩土地,十几个庄园,不得不分散给了十几个子侄。 然而,即使如此,田氏的财富,也依然不可轻视。 保守估计,目前田氏主家一系,至少有五千万以上的五铢钱积蓄和数千金黄金的储备。 另外其作坊、商铺加起来,价值起码数千万! 而且,田氏虽然分崩离析,但毕竟时间还短,联系和羁绊很强。 若田氏家主一声号令,那些旁支,拿到了土地和庄园的旁支,也必定会踊跃贡献自己的力量。 不过…… 田家虽然厉害,但众人现在并不害怕。 因为,此番联盟的盟主是卓王孙、帝国的贵平君。 而他的意志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天子的意志! 有天子兜底和当靠山,这次大家伙联手入关中,没有不赢的道理。 只是赢多赢少而已。 而正因为清楚此事,所以,众人一下子就都议论开来了。 “我听说,如今,田氏在长安九市之中,控制了直市的大半商铺,另外还在槐市、柳市和平市都拥有商铺……”赵地的巨贾李晟轻声的对着自己身旁的王宣说道:“关中百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几乎有三成是田氏在供应!除此之外,田氏还掌握了专门供应戚里和尚冠里的蔬菜和肉食的渠道……” 王宣听得也是两眼都放着绿光了。 关中,是当今天下消费能力最强的地方。 不用看别的,单单是每年考举创造的经济浪潮,就足以让所有人心潮澎湃。 这个市场,保守估计,一年下来,贸易额估计会过三十万万! 而且,随着大汉帝国的不断强盛和扩张,作为帝国神京,长安和关中的经济和消费能力、人口、财富,只会不断增加。 在这个市场上,只要咬一口,就足够自己家族吃一辈子! 而田氏控制的生意,无疑成为了一块人人都想要吃掉的肥肉! 特别是李晟和王宣,早早的就瞄准了这一块的市场。 以他们两人的能力,当然不是田氏的对手——甚至,连跟田家掰手腕的资格也欠奉。 但现在,天下商贾联合起来,足足三十一位家訾过三千万的巨贾联合在一起,田氏,再也不是不可挑战的巨无霸了。 “李公,您手下有着赵国最好的剑客和最有名的力士,并且还拥有赵国最好的三个歌姬训练营……”王宣说道:“而鄙人手里,则有整个淮泗地区最好的伙计、掌柜和账房,你我联手,只要能在关中,在长安拥有一块立足之地,二三十年后,必可取代田氏!” 李晟听着,点点头,于他而言,关中的买卖,赚钱与否倒还在其次。 关键在于,他不能没有朝廷里的靠山。 没有靠山,他再多的钱,再多的商铺,最强的剑客,再漂亮的歌姬,也只是别人的。 唯有如卓王孙、程郑婴这样的商贾,才算真正安全! 事实上,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巨贾,都是有着这样的打算! 万贯家财?奴仆无算,工坊无数? 在事实上,都是假的! 不能得到国家支持,天子青睐,不能与社稷共进退,同呼吸。 那就随时可能会成为廷尉刀下之鬼,御史笔下的‘贼子’,这大好头颅,甚至妻妾子女,都可能成为郡守、县令的政绩。 是以,此番入关,对很多人来说,不仅仅是为了利润。 更是为了身家性命,为了洗白上岸,为了找靠山。 所以,他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在接到邀请后,就放弃了手头所有的事情,日夜兼程,赶来长安。 而到了长安后,所见所闻,更是坚定了他们的决心——这里就是天下的财富之源,只要立根于此,不出昏招,就绝对可以赚钱! 卓王孙继续介绍着道:“田氏之后,推无盐氏……无盐氏,乃关中老牌之子钱商人!” “槐市之中,三个商铺就有一个是无盐氏的!”卓王孙叹了口气:“虽然今上颁布了《平律》后,商贾不得再持有额土地,但,无盐氏,却因此成立了拍卖行,专门拍卖其所质押的人、物、田宅,仅仅是在去年,其靠这拍卖行,一岁得利竟过两千万!” “而无盐氏之无德无义无仁也……” “其所放子钱,利息最高竟然有五倍之多!无数百姓,因此被迫卖儿卖女,然却无法归还债务,甚至连利息钱也偿还不得……” 卓王孙说到此处,就慷慨激昂起来:“诸公,此番,将无盐氏这等无良奸商,从长安,从关中驱逐出去,不仅仅可以令吾辈得其家訾、商铺,更是为天下兴大利也!墨家、法家和荀子学派,都会拍手称快……” 这是肯定的! 无盐氏在其兴盛后的二三十年,可谓坏事做绝。 手里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百姓的血泪,多少家庭被这个可怕的子钱商人家族逼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可是…… 大义或者仁义道德,对于商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这个世界上,亏本的买卖,哪怕是天大的好事,也没有人做。 但倘若有利可图,闻到血腥味的商贾们,肯定会蜂拥而至,甚至不惜践踏一切律法和道德。 如今,卓王孙忽然呼吁众人对无盐氏赶尽杀绝。 这让众人都是心里一惊,纷纷私下想道:“这莫非是天子的意图?” 想要对无盐氏赶尽杀绝,没有来自宫廷的意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无盐氏,就是一个传奇! 一个曾经天下商贾的楷模! 当初,丞相长平侯周亚夫在先帝时期奉命率军南下平叛,由于缺少军费,周亚夫不得不去找商人们借钱。 但没有一个敢借——大家都怕风险。 而这风险不仅仅来自叛军可能会胜利,也来自于王师万一胜利了却不认账。 但,无盐氏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家就掏出了周亚夫所需要的足足五千金! 这不仅仅说明了无盐氏的财大气粗,也说明了这个家族在宫廷里的关系究竟复杂到什么程度了! 无盐氏当时但凡消息不可靠或者靠山不硬扎,绝对不敢借钱。 而事后,周亚夫得胜归来,连本带利,将所钱的贷款全部还清。 无盐氏对外吹牛逼,说因此获利十倍。 这个数字当然是假的。 但,其至少连本带利,得到了过两万金,却是事实! 连国家都敢放贷,事后还连本带利收回贷款。 无盐氏,创造了奇迹。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天下商贾才开始相信了朝廷的信誉和汉天子的信用。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从此成为了天下人耳熟能详的名言。 而如今,卓王孙公开喊出了要赶绝无盐氏,要让他在关中不能立足。 没有来自宫廷的授意,这是不可能的! 大家又不傻! 事实上——到今天为止,你看看,除了一个无盐氏外,谁还敢借钱给国家?更别提得到偿还了! 无盐氏的靠山,不是在未央宫,就一定在长乐宫! 而没有一个对等的人想要对付无盐氏,其他人,再怎么着,也不是这个可怕家族的对手。 更别提…… 子钱商人,从来都不好对付。 他们手下,养着的死士和亡命之徒,哪怕是王公贵族也敢刺杀! 想对他下手? 就必须先铲除无盐氏的那些死士和亡命徒! 而这必须是国家出手,甚至还得由让天下人闻之色变的绣衣卫出手! 因此,当卓王孙说出自己的要求,众人一下子都犹豫了起来。 无盐氏的买卖,大家想不想要? 当然想! 但,有命拿,有命做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节 联盟 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但,只是片刻的犹豫后,整个宅邸就爆出了整齐的声音:“无盐氏倒行逆施,天理难容,卓公除之,乃为天下也,吾等誓死追随!” 对这些商人来说,无盐氏死不死,与他们关系不大。天籁小说.|2 但无盐氏若死了,那他留下来的商铺和地盘,就成为香饽饽。 更重要的是——无盐氏,肯定不需要他们出手对付。 假如,是宫中,无论是未央宫还是长乐宫,想要无盐氏死。 那么,无盐氏就肯定会死。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 而几乎在同时,在花街柳巷的一栋奢华的宅院之中,无数商贾,也同样聚在此。 不过,与卓王孙等人的意气风不同。 此刻,整个宅邸内外,都是一片阴霾。 田氏的当代家主田广眉头微皱,无盐氏的家主无颜冗更是如临大敌。 其他各家的主人,更是愁眉苦脸。 “吾早就说过,不要跟陛下做对,你们偏不听!”田广气呼呼的道:“现在好了吧!关东大贾,磨刀霍霍,三五年后,吾辈不知几人还能继续站在这里!” 作为亲身经历过今上可怕的人,田广其实一开始是非常反对这些家伙这么玩的。 又是勾结儒家,又是制造声势,想要裹胁民意,逼迫天子让步——甚至哪怕天子震怒,废掉了重建长安的计划。 讲道理的话,若是换一个皇帝,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很高。 无非,最惨也不过是天子火,不玩了,不修长安了。 这样虽然可能损失有点大,也会失去机会。 但,对于长安和关中的豪强们来说,并非不能接受。 反正,他们住的地方是尚冠里和仁里的深宅大院,毗邻着戚里和贤里,治安良好,道路干净,排水系统直接用的是未央宫和长乐宫里延伸出来的级排水渠。 即使生病也可以马上请到太医署的太医。 长安的泥腿子们的死活,他们才懒得去管呢! 无非就是失去了扩大买卖和经营的机会。 对众人来说,这点损失,无所谓了。 甚至有人觉得,现在挺不错的,不需要再改。 但问题是…… 大家面对的对象是当今天子啊! 这可是一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而且手段犀利无比的天子。 当年,田广还年轻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位的手段。 在哪个时候,这位刚刚坐到太子的位置,立足未稳,就推出粮食保护价政策。 关中粮商集体跳反。 杜氏的杜茂,裹胁着十几家粮商,带着粟氏外戚和窦氏外的两个成员,想要让今上丢脸。 结果…… 杜茂的尸现在早就被野狗咬的不知道去了那里。 窦氏和粟氏的那两个成员,更是躺在坟茔里,无人问津,连个上香祭祀的人也没有。 所有当时的参与者,在现在,都已经被打入了‘乱臣贼子’的名单,甚至,被编成了蚩尤戏,他们的所作所为,成为被天下唾弃的恶心。 杜茂当年,有一个妾因为怀孕,所以没有被处死。 而那个遗腹子出身后,就收尽了邻里的冷眼。 有传言说,这个杜茂的唯一血脉,现在已经自己改掉了自己的姓氏。 他丢掉了杜字的土旁,改姓木了。 连唯一的儿子,都以自己的生父为耻。 田广一点也不想自己沦落到那个可怕的境地——这比死要恐怖一万倍! 奈何,当时,虽然田广极力反对,但其他人都不愿意听他的话,甚至田家内部,也有无数人不同意。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天子再牛逼,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结果……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田广更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看着这些肥头大耳,在日前还意气风,自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的渣渣。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早就告诉过诸位了!当今天子,有卓氏、程郑氏和师氏为鹰犬,还有绣衣卫为耳目,尔等所作所为,根本逃不出其掌控……现在,激怒了天子,尔等且好自为之吧!” 无盐冗连忙拉着要不管一切的田广,说道:“田兄大才,吾等都已经知错了,还请田兄看在多年的交情和吾等关中人的利益上,切莫弃我等而去……” 其他人也纷纷拱手拜道:“是极,是极!吾等悔不当初……都知错了……只是……田公,您是吾等关中商贾的英雄,萧丞相一般的人物,还请田公万勿弃我等!” 田广当然不是真的要走——他若真不想管这种事情,他就不会出现在此了。 事实上,在某些程度上来说,这样的局面,正是田广想要的。 他需要这些商人,这些关中的豪强,握有无数财富和政经人脉的商贾来求他,来恭迎他,将他捧为关中商贾的领。 而此番,卓王孙的所作所为,又给田广上了一课。 田广无疑很聪明,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卓王孙拉着这么多商贾一起入关,意欲何为? 他当然不仅仅只是来抢生意,抢地盘的。 他更是来树立威望和塑造一个联盟的。 这件事情,若被卓王孙干成了。 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借助这个联盟,影响整个天下的工商业。 甚至可以决定物价的涨跌。 而,这,无疑才是最赚钱最有前途的买卖! 做商人算什么? 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即使富贵如卓王孙、程郑婴,也不过是皇室的鹰犬,没有自己意志和能力的傀儡。 而若掌握了一个巨贾联盟,并且拥有巨大影响力。 那就可以在联盟内部协调事务,分配市场,瓜分市场,甚至…… 推动战和,影响九卿人选,操纵地方事务。 即使不能如此,一个这样的联盟的领,也有足够的资格,在天子面前说话,议论国政,给子孙后代铺就一条仕途的青云之路。 最近两年,长安士林之中,有一句话,叫做‘上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来抬高太医署的太医们的身份地位。 而田广觉得,商人也有上中下之分。 在过去,整个汉室的所有商人,不论生意做的多么大,赚了多少钱,都只是下商。 是国家的猪狗,一个县令就可以让其家破人亡。 而卓王孙和程郑婴的出现,使得中商概念成型,中商是皇室的鹰犬,是天子的走狗和意志在商场的投射。 做到这一步,这种商人所做的买卖,自然不止是售卖货物了。 他们买卖的,甚至是国家的威信和军队的刀剑。 程郑婴和卓王孙,就是靠着天子的威名和汉军的无敌,在西南夷作威作福,不可一世! 但,这样的商人,终究还是格局不行。 而且,命运无法被自己掌握。 说到底,他们只是皇帝的鹰犬和走狗。 若是出事,百分之一百会变成背锅侠。 甚至可能去断头台走一遭! 所以,中商之上,还有上商! 什么是上商? 操国家经济之牛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号令间天地变色,哪怕是三公九卿,也不敢等闲视之,皇帝更需要笼络和重要。 更进一步,甚至可以操纵国家命运,推动经济政策,影响战和。 在历史上,吕不韦就差一点成功了。 当然,田广也知道,当今天子是不可能容许出现这样的商人的。 但,退而求其次,以一个可以影响天下商业和物流的商贾联盟的领身份,进入未央宫,身居天家宾客,出入宫闱,与天子把臂同游,却是可以一试的。 只要成功了,田氏就可以摆脱自己家族世世代代都要给列侯外戚们当狗的命运,进化成为类似卓王孙和程郑婴那样的中商,甚至于成为邓通那样的幸贵大臣。 而这样的地位,田广愿意拿田氏所有财富来换!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还处于当世这样的大世之中,适逢其会,若不能留名青史,那岂非等于没活? 是以,无盐冗一拉,田广就就驴下坡,道:“非是吾不愿为诸公分忧,实在是如今局势,公等必不会听吾之言……” 无盐冗连忙笑着道:“吾等一定恭听田兄妙策,必不敢推诿……” 到现在,这些关中过去的豪强、大贾,现在是真正的面临生死存亡之危机了。 平律的严格执行,导致了他们曾经庞大的家族和数不清的田产,化作虚无——虽然,分家的子侄,依然与他们关系紧密。 但也就是这一代人的事情而已。 等到下一代,血缘的疏远和联系的松弛,就会让这些家族与他们渐行渐远,甚至形同路人。 而且,分给了别人的田产,已经不可能再收回来了。 不仅仅官府不会同意,那些子侄,拿到了土地的子侄,更是会誓死捍卫自己的产业。 到现在,众人在实际上,只能依靠工商和商业生存、富贵。 而关东商贾来势汹汹,程郑婴、卓王孙、师旦,都是倾力出击。 而这三人背后的靠山是谁毋庸置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中的豪强们真是慌了神了。 因为,他们的靠山都已经告诉他们——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反正我们是尽力了……我们不可能为了你们这点小钱,就去跟天子刚正面,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于是,早有先见之明,而且一直在跟他们阐述厉害关系的田广,就成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节 金融布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清凉殿之中,少府搭建起来的未来长安城模型出现在了刘彻眼前。天籁小说|2 在少府的计划里,未来,长安城将会比今天大三分之一。 在西侧,出直城门,向上林苑方向扩张,沿着历史上武帝建章宫的路线,将一块大约五平方公里的土地划入长安城范围。 这里,将是未来的汉少府和其他营造官衙的地盘。 而且,因为毗邻未央宫,是以,未来的皇子或者储君可以很方便的秘密或者公开前往,有利于帮助他们了解民间和社会。 而在另一方面,潏水正好从未央宫西侧穿过,并最终注入渭河。 是以,这一地区的水资源绝对丰富! 而且,当地水势平缓,但流量很大。 未来,汉家的纺织业,绝对可以在当地蓬勃展。 而当少府的工坊和其他国家营造设施搬迁后,立刻就能在长安城里空出一大片的地区。 而且,都是精华之地。 特别是在毗邻北阙和长乐宫宫阙一带的大片土地。 这就是一个高档甚至可以说是级房地产项目! 可以试想一下,一块毗邻皇宫,真正的天子脚下的地盘里的豪宅,该得卖多少钱? 又有多少人会砸锅卖铁来卖? 至少,刘彻觉得,等项目开盘日,列侯外戚和士大夫们肯定会疯。 而天下的富豪,也都会趋之若虞。 谁能拒绝得了与皇室做邻居,与列侯外戚当朋友的机会? 而保守估计,少府和其他有司腾出来的土地,至少有数万亩(汉亩),足可以建造数百套豪宅。 刘彻觉得,每套宅邸,卖个几百万,应该不成问题。 这就是数万万的收益。 刚刚好,差不多可以填补掉少府和有司机构搬迁、重建和产业升级、扩大所需要的经费。 另外,在北阙和两宫的核心地带,九卿各衙,也会重新规划、设计。 最终使之形成一个围绕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庞大官衙群。 而在这些官衙身后,刘彻会建造大量的三层机构家属楼和职工楼,以此来安顿九卿各衙门的数千名官吏及其家属的住宿。 这也算是一项拉拢中低层官僚的政策。 另外,当这些官员全都居住和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时,就必然会形成一个巨大的消费热点。 你要知道,在长安做官,俸禄、津贴和补贴等加起来,足以使得一个官员家庭,哪怕只是两百石的小官家庭也跃升入中产阶级。 若能捞到外快,轻轻松松就可以让一家人过上小康生活。 而且,这些人,这些官员的家庭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是全天下最高的。 至于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现在不会动,它们依然会留在原地。 而在这些官邸群之间,戚里、尚冠里、仁里、贤里等贵族区和富人区环绕,最终,形成了一个西元前地球上最强的消费带。 而长安原本的九市,则会搬到这些区域的外侧。 成为一个个卫星市。 刘彻相信,商人们肯定会在看到这个模型后,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砸锅卖铁也得买一个商铺啊! 而这长安九市,也就将成为西元前的王府井和万达——不!应该说比这两个地方还要值钱还要金贵! 因为,汉律规定了,所有的商业行为,只能生在市集之中。 便是老百姓卖只鸡,出售自己编织的丝麻,也必须去市集。 不然,就是犯法! 如此一来,这九市的商铺,该卖多少钱? 一尺一金,怎么着也不过分! 这样一来,刘彻就又可以拿着卖商铺的钱去搞长安的城区改造,拿着商人的钱,收买人心。 简直就是完美! 不过…… 在这个过程里…… 无盐氏和其同样做着子钱生意的商人必须死! 原因很简单——他们挡住了刘彻的财路! “无盐氏……哼……”刘彻鼻孔里哼了一声。 无盐氏这二三十年来怎么家的?怎么崛起的?又是如何膨胀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刘彻心里面清清楚楚。 在事实上来说,无盐氏,其实就是东宫窦氏的鹰犬和白手套。 不然,他怎么有那个胆子敢借钱给周亚夫?怎么有那个胆子敢要本息? 沈万三是怎么死的? 而这些年来,无盐氏干过的事情,刘彻也清清楚楚。 绣衣卫这些年来,就一直奉命在暗中搜集证据和无盐氏的罪证。 以无盐氏的所作所为,讲老实话,若没有窦氏,便是将他枪毙一万次也不过分! 但,因为有窦氏在中间,所以,刘彻无法用正常手段去对付它。 而且,在无盐氏曾经借贷给周亚夫军费,并且最终收回本息的行为,在现在,也是它的一张护身符。 这就是一块牌坊。 就像商君原木立信一般,有无盐氏这个牌坊在,这根原木在,所以,刘彻这些年来,通过各种手段出去的‘赏赐诏书’和‘赐金诏书’才有信用,才不至于沦为武帝的白鹿币那样的笑柄。 但,刘彻若动用官方力量,哪怕无盐氏确实罪该万死,罪证齐全,但却也会动摇国家好不容易建立的信用。 你要知道,在这几年,刘彻通过‘赏赐诏书’‘赐金诏书’等招数,空手套白狼,从列侯外戚手里面忽悠了数千金,还利用这个手段,将本应该给这些家伙的租税、俸禄以及其他收益给拉平了。 这些年来,刘彻累计给列侯大臣贵族们了上百张‘赏赐诏书’‘赐金诏书’。 总额过了三万金! 这种用皇帝信用和国家信用来印钱的行为,由于刘氏的信用非常好,而且,这些诏书具备随时兑现的能力,所以渐渐为贵族们所接受。 但一旦刘彻弄死了无盐氏,这些家伙就会产生疑虑。 疑虑一生,信用就不值钱了。 虽然不大可能导致这些家伙挤兑——也应该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敢挤兑。 但,日后再想这样轻松的就让列侯贵族和外戚们自己主动把黄金交给刘彻保存,就有困难了! 更重要的是,还会牵连刘彻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 而说起来,无盐氏也是因为这个计划,才会成为刘彻优先处理的目标。 “桃候,如今,天下商贾所质押的訾产,已经有多少了?”刘彻轻声问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桃候刘舍。 “启奏陛下,至今日已有十三万万有奇……”刘舍恭身说道:“臣奉命所给付的假钱额度也达到了八万万之多……”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刘舍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仅仅是为了买这些商铺,这些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只存在于纸面上的商铺——甚至,多数人连这些商铺未来究竟会在哪里都不知道。 就已经有许多人押宝。 其中不乏有人,倾其所有,以其全部訾产做赌注来贷款了。 譬如,带头的那位齐国人田微,就以自己全部訾产作为质押,贷款七千万,利息十一。 换句话说,少府啥事没干,就给了一张纸,就拿到了一个訾产至少数千万的大商贾的全部家产。 然后,最终,这个商贾会用这张纸来买在纸上的一个商铺,完了,最后还得拿真金白银来偿还少府。 在最开始,一直到现在,刘舍都感觉在做梦。 甚至以为不是自己疯了,就是田微疯了! 然而,除了田微之外,还有二十多人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他们将自己的訾产部分或者全部质押给了少府,然后,换的一张盖了公文,价值不过三百钱的布帛,欢天喜地的回家准备用这张纸去买另外一个在纸上的商铺。 反正,这辈子,刘舍也没有遇到如此疯狂的事情。 以至于他的思路都有些断闸。 刘彻听了,微微一笑:“十三万万?八万万?”玩味着这两个数字,刘彻心里的信心又多了许多。 事实证明,商人假如闻到了商机和赚钱的机会,他们的胆子就会变得比饥饿的鲨鱼和野狼还要大。 而他们的这个胆子,无疑成为了现在刘彻将要布局的汉家大宗金融贸易改革和试点的希望。 既然,现在他们可以将自己的訾产质押给刘彻来贷款。 那么,未来,他们为什么不能接受,由少府开具,刘彻用皇帝玉玺承认和保护的大额支票? 在历史上,北宋早期出现的交子,只靠着民间信用就运行的很好。 到了明清时期,私人钱庄的银票也很达。 甚至于,其实,若不是蒙元和大萌的肉食者,只想着捞钱,而不管金融秩序,那宝钞也不会变成笑话。 事实上,假如刘彻没记错,明朝的宝钞,曾经坚挺过一段时期。 当然,现在就现宝钞类似的纸币。 不是刘彻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因为老百姓根本没有那个概念! 也不大可能认可纸币。 但退而求其次,将期望值从宝钞变成交子一类的早期信用货币,却是有可能的。 就像现在,这些商人的所作所为。 他们既然愿意将家产质押给刘彻来换一张纸。 那么,有了这个先例,未来,他们将自己的财产存到少府衙门,拿到盖有刘彻玉玺的存单,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慢慢的,社会就会接受这种形式。 最终,催生出近现代的银行体系。 而正因为如此,无盐氏及其为代表的子钱商人才必须死! 因为他们可能妨碍甚至可能成为未来的大汉银行的竞争对手。 这金融可是必须也一定要牢牢抓在国家手里的权力。 若是私人控制了金融,掌握了货币的行,那还了得? 大汉帝国岂非要变成伪装成国家的财团了? “将此模型刻印成图,旬日之间,布告百姓罢……”刘彻吩咐道。 “诺!”刘舍深深低头领命。 ………………………………………… 两日后,一张由少府和内史共同布告的‘长安新图’贴到了长安城各个闾里的露布之下。 与其他公文不同,这种简单直白,用图画表达的公文,哪怕是不识字的百姓也能看的明白。 一时间,整个长安的所有阶级都轰动了! “圣天子啊……”底层的百姓们,在看到了自己的闾里和家宅都将被重新建造,并且配备完善的地水排污渠道、生活垃圾处理场所,还将有官吏和衙役定期巡视。 立刻,这些人就激动了起来。 传言变成了现实,天子真的要给大家建新家了! 卫生、干净、明亮、安全的新家! 这对于多数普罗大众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尽管,为此,他们都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 但公文上说的很清楚,允许‘以工待赋’,只要参加重建工程,那新家的换购费用,就可以在工钱里直接抵扣。 甚至,说不定,还能有结余呢! 这可真是大大的善政! 要知道,在过去,像类似这种重建长安城的工程,国家肯定会征大量徭役。 服徭役,不仅仅没有工钱,还得自带干粮! 今上即位后,关中地区就取消了许多的徭役,特别是危险和繁重的工程类徭役几乎全部取消了。 人民只需要服公共卫生和安全类的徭役。 譬如,打更啊,清理河道啊,整修渠道啊。 距离都不远,大部分在家门口,不耽误农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那些危险的工程,则基本上是由对外战争的战俘和奴隶来进行。 像现在的茂陵工程,除了技术类的工匠外,整个工程,大部分的工人,都是匈奴战俘。 更让关中人民啧啧称奇的是——这些战俘,居然做着这样的繁重工作,还乐在其中。 许多人的工作态度甚至积极的让人怀疑人生。 而在广大中下层之外,中低层的官吏们在看到这个计划的草图和具体方案后,也都激动了起来。 今日长安的九卿各衙的大多数中低层官员,尤其是从两百石到六百石之间的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考举士子出身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是关中人。 他们的家,远在关东。 而居长安,大不易。 哪怕天子在俸禄之外,额外增加了各种津贴和补贴。 但说老实话,假如不捞外快,妻小想要过上相对较好的生活,那是做梦! 而现在,天子颁布的长安重建计划里,给他们这些人房子。 而且是免费的房子。 按照级别,两百石、四百石、六百石、一千石,享受不同等级的住宅。 而即使是最低的两百石官员,也可以分配到一个一层的住宅。 足够将他和他的妻子、父母都安置妥当! 于是,在这个政策一公布,整个长安的官僚系统瞬间士气max,忠诚度直接翻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节 权贵下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商人们的反应,则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方案一公布,无论是关东还是关中的豪强、富商,全部目瞪口呆。 “这一手……”无数人看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官府公文,公文上,未来长安的布局已经清晰可见。 长安九市,将全部搬迁,并且搬迁到九卿各衙附近。 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九市商铺,从此就将寸土寸金!” 商人们眼睛不瞎,当然意识得到,当长安九市如此靠近人口密集的长安核心地带后,所能产生的爆炸式的盈利前景! 于是,一时间,无数人闻风而动,纷纷驱车,前往少府。 甚至,就连许多士大夫家族也跃跃欲试。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然而,当人们赶到少府官衙时,却被自己的眼睛吓坏了。 “平阳侯、舞阳侯、复阳候……” 一辆又一辆奢华的马车,将整个官衙前方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一个又一个声名显赫,权柄赫赫的家族,整整齐齐,排列在人们的眼前。 而这仅仅是在官衙门口排队的情况。 在官衙门前的停车场内,更显贵的大人物的影子,也在若隐若现。 “天哪!”有人指着停车场内的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尖叫了起来:“那是护濊将军、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的同产兄弟薄治的车辆!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薄氏外戚,现在最显赫的就是那位安东都护府都督了。 而这位安东都护府的都督,世人皆知,是薄太后的侄子,他这一系,除他之外,仅有一个兄弟,就是这位薄治! 薄治平时向来很低调,一直深居简出,避免在外面给乃兄惹祸。 而此刻,他的马车却出现在此。 很显然,他不是来随便玩玩的,极有可能,他承载着的是整个薄氏外戚的利益!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我刚刚看到了故郎中令周仁的亲弟弟……”有人尖叫着指着一位显贵的大人物的马车说道。 故郎中令周仁是先帝时期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传说,先帝即使幸后宫妃嫔,也不避开周仁,由此可见此人在先帝心里的分量。 如今,周仁虽然致仕,但作为先帝的肱骨和心腹大臣,却一直担任阳陵令和阳陵内史的职位。 是故,其权柄虽失,但地位依旧显贵。 至少,比一般的五千户列侯的地位要尊贵得多。 很显然,周仁的亲弟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来此,必有所图。 而让人吃惊的是,无论是薄世外戚的代表还是先帝的元老大臣,这些人的马车竟然只能停在少府门口,而没有资格被恭迎入内。 可以想象,在少府官衙的院子里停的马车,又该是何等显贵的大人物? “走吧……”看着这个情况,原本意气风发的田广叹了口气。 “田兄这是何意?”无盐冗有些不解,连忙问道。 “吾今日方知……”田广叹着气,说道:“吾辈之卑微啊……” “所有的计划,都必须重新开始了……”田广皱着眉头说道。 “嗯?”无盐冗隐约猜了出来,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说道:“田兄的忧虑,该是不可能的吧……” 他望着这满箱子的马车。 每一辆,都是一位两千户食邑以上的列侯或者两千石以上士大夫、将军的家族的马车。 虽然来得都是旁系,在法律意义上来说,属于布衣的成员。 然而,这些人终究是帝国贵胄啊! 大抵是不可能的! 田广却是笑道:“贵平君和奉仁君都可以经商,何以外戚的兄弟不能做买卖?” “况且,财帛动人心啊!”田广低声说道:“今日之封君,纵然食邑千户,岁收不过二十万!而列市贾肆,贩卖货物,一岁可得之利,十倍、百倍于此……彼辈又握有权柄,持有资源,若真个下场,吾等恐怕……” 其他商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终于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什么事情是最可怕的了! 真正的威胁根本不是来自关东,而是就在长安城内,就在戚里和尚冠里之中的列侯外戚。 他们若是可以下场经商了。 以他们的资源和人力物力、握着的权柄,商人们拿什么去跟他们竞争? 他们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 哪怕做生意做不过自己,也可以将桌子一掀,改变规则。 寻常人,压根就不是这些家伙的对手。 哪怕是根深叶茂的田氏、无盐氏,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引发这一切结果的,却偏偏是他们这些商贾。 在现在,田广和无盐冗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怂恿和鼓励儒家出来制造声势,自己还出钱组织了地痞无赖帮忙宣扬。 结果彻底惹恼了未央宫的主人。 放关东商贾入场这是第一步。 真正的杀招,就在这里呢! 列侯外戚士大夫们要亲自下场了! 只要想想,这些恐怖的家伙带着他们的权柄和人力物力财力入场,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 因为游戏规则将会被彻底改写。 靠山再硬,能硬的过当朝九卿?手握枪杆子的两千石大将? 呵呵…… 而偏偏,这些人是因为关中商贾自己的缘故才能解禁。 在今天以前,贵族士大夫是不能经商,也不可经商的。 无论是舆论还是法律,都牢牢的捆绑住了他们的双手和双脚,即使再贪婪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涉足商业活动。 因为,上有国法,下有舆论谴责。 长久以来,天下人也都习惯了士大夫清贵,列侯外戚尊崇,不涉贱业的设定。 从未有人设想过,有朝一日,贵族士大夫们会丢弃他们的清高和身份,更不曾去想,国法和舆论、道德等桎梏会消失的可能。 但…… 现在,一切都可能改变! “吾辈作茧自缚,自受其咎啊……”田广哀叹道。 在他眼里,事实就是如此:关中商贾们不自量力,企图想与天子掰手腕! 然而,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不曾想过,当今这位天子,可是自证天命的圣王! 就如那传说中的尧舜禹一般。 天心既我心,天意即我意!真正的口含天宪,履则乾坤,动合阴阳! 当今天子,既可以证天象,预言灾祸,也可以口封山神河伯,赦令三山五岳、四海六合。 就像秦始皇帝当年在和氏璧上所铭刻的文字一般——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在这样一位天子面前,所有挑衅和挑战,都是蝼蚁憾大象。 更糟糕的是——蝼蚁挑战大象,大象并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当一回事。 而,当今,或者说刘氏皇帝的整个世袭,从高皇帝以来,每一个都是小鸡肚肠,睚眦必报,尤其爱算旧账的主。 刘氏相信的道理,从来都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想到这里,田广就手足发冷,浑身战栗。 因为他想起了他前两日听说的一个事情——法家的张恢,写信给儒门的董仲舒、胡毋生、申培、韩婴等巨头,要求儒家各派解答和定义‘直躬案’‘三北案’。 由此重新点燃了儒法的战争硝烟。 在今天以前,田广并不关心这场战争,谁胜谁负。 但在现在,田广已经明白了。 这场战争,一旦儒家一路溃败,再也守不住自己的核心价值观。 那么…… 没有了‘与民争利’的舆论谴责和道德束缚,这贵族士大夫们就可以赤膊下场,修改汉律,从此,所有商贾都差不多可以GG思密达了。 因为商人,必然打不过手握权力,控制了枪杆子的贵族士大夫和将军们。 纵容白圭在世,陶朱公复生,贵族士大夫们玩不过,大不了掀桌子! 从此,无论是田氏还是无盐氏,仰或者其他任何人,都很可能会成为列侯贵族们的家奴。 所有的财富,都将尽归于食禄者! 听着田广的话,再看着眼前的场景,所有的商贾都低下头来,悔恨不已。 他们现在终于怕了。 但没有人能有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 …………………………………… 与商人们的哀嚎不同。 列侯、士大夫们,此刻志得意满的坐在自己的雅室之中,等待着消息。 于他们而言,现在的情况,其实很好解释——现在,商人们自作自受,自取其辱,天子震怒,授意法家重新发起了‘直躬案’和‘三北案’的大讨论。 一旦,法家获胜,消除了所谓的‘与民争利’的道德困境和舆论压力,大家伙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 那这财源必定滚滚而来! 这些人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很不服气! 他们,身份地位何等高贵? 但财富却不如那身处贱籍的商贾! 有巨贾甚至拥有宅院千重,奴仆千人,车马数百辆,雇工以万计! 而他们呢? 即使食邑一万户,官至两千石,一岁租税所得不过两百万,俸禄所得不过百余万而已! 哪怕算上天子赏赐、太后嘉勉的黄金,也远远不及那些富至数千万的巨贾的家訾! 这谁能服气?谁能忍得了? 早就不服气了!早就忍不住了! 在历史上,这些不满和不服气,最终酝酿出了武帝朝的告缗令。 以至于告缗令一下,竟无人为商贾说话。 朝野上下,甚至民间的百姓,都是拍手称快。 汉室自太宗以来数十年宽松政策下繁荣至巅峰的工商业一夜之间被打落凡尘,无数曾经富可敌国的大贾顷刻之间,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而如今,这些不服和不满,冲向了另外一个通道。 贵族士大夫们,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们再也不想在岸边看戏,玩什么黑白手套的游戏了。 他们要自己下场来控制资本!从幕后走到台前! 这又不难……讲道理的话,在这以前,很多就已经偷偷摸摸的在私底下做了许多擦皮球的事情 譬如,宋子侯许九,当年悄悄的走私青铜器,还跑去西南夷购入僰奴。 也譬如那石奋一家子,悄悄的用子侄的名义在自己的庄园里开设作坊。 但这些事情,终究不能见光,甚至可以说见光死! 而现在,一旦法家获胜——虽然法家依旧仇商,并且态度远比儒家极端。 但,没有了‘与民争利’的束缚和道德困境。 贵族士大夫们纵使自己不能经商,但子女和亲戚经商,法家难道还能管不成? 大不了,做做样子,驱逐掉几个经商的亲人,与他们‘划清界限’就是了! 唯有少数有良知和道德的士大夫与贵族们,内心焦急无比,来回奔走着、打探着消息。 在这些人心里,整个世界在现在都已经是一片灰暗了 丞相周亚夫更是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入宫求见刘彻。 “陛下,商贾贱业也,高皇帝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扰之……”周亚夫一见面,就直挺挺的说道:“臣听说,如今少府官衙之中,竟有大批列侯、外戚甚至士大夫的家属,正在排队劝说,都欲要涉足商贾之事!臣请陛下即刻下令,尽数逮捕,论之如法,以儆效尤!” 对周亚夫而言,列侯贵族和士大夫是绝对不可以参与到工商业之中的! 若他们下场经商,周亚夫甚至无法想象那个场面! 这些渣渣,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更是不需要用脑子去想的。 在过去,列侯子弟和外戚的家人,就经常在市井之中横冲直撞,欺男霸女,更是家常便饭。 一旦,他们没有了束缚,可以参与商业活动。 那么,背靠着父祖的权势,他们还不得翻天啊! 强买强卖恐怕会成为家常便饭。 而借助权势,扰乱经济活动甚至干预国家政策,更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而他们一旦成功,就是周亚夫的失败! 毫不夸张的说,自太宗以来,汉家天下太平的时光很可能会终结。 从今天开始,天下将烽火四起,硝烟弥漫于九州内外。 而这是周亚夫万万不敢答应和愿意看到的事情! 刘彻看着周亚夫,却是笑了起来,他摆摆手道:“丞相稍安勿躁……” 一边安抚着周亚夫,刘彻一边下令:“尚书令,传朕的命令给执金吾,立刻出动京辅都尉衙门和左右式道候的军队给朕将所有聚集在少府官衙前的贵族士大夫子弟统统给朕送去上林苑里冷静冷静……” “诺!”汲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节 勃勃野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丞相不要气……”刘彻笑着安抚着周亚夫。 事实上,说起来,这些列侯贵族和士大夫子弟,还是刘彻自己怂恿去的——通过绣衣卫和一些暗示。 目的嘛,就是加油添醋,唯恐天下不乱。 乱了,才能胁迫儒法,一起坐下来,听他这个皇帝裁决。 不然,就儒法的尿性,这一闹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收场。 至少,直躬案不打了二三十年,大约是出不了任何结果的。 至于那三北案…… 事涉孔夫子,你觉得儒家会承认孔夫子有瑕疵?不是完人? 呵呵…… 是以,倘若直躬案,儒家还存在妥协的可能性。 但三北案,儒家必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指不定在这个过程里会发生什么幺蛾子! 甚至最终很有可能将战火从学术界烧到现实,烧到朝堂和民间,演化成党争,那就不好玩了。 对于党争,或者说思想界和学术界的混乱和互相攻击,刘彻一直是非常提防的。 因为,这样的事情,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住,就会引发极大的灾难! 在中国历史上,学术界和思想界的纷争,是一定会影响现实的。 因为,中国,是一个以文化和思想、制度为纽带存在的民族和国家。 就像西方是以宗教信仰为纽带存在一般。 西方为了宗教里的问题,譬如说,到底是主动去皈依上帝还是被动的被上帝皈依,就可以打一场三十年战争,打到死光一半男人。 而在中国,为了维护自己的信仰和理念,人们同样可以不惧生死荣辱! 儒家有子路,君子死而冠不免,法家有吴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墨家更是为了道义,可以前仆后继,死不旋踵,即使是黄老,为了卫道,也是不怕牺牲的。 儒法若是真的陷入了理念和道统之争的泥潭里,不打个头破血流,大约是不会罢休的。 而且,一旦争执从学术界进入了官场,那必然会发生儒法两派官员的大对立。 到那个时候,就没有对错,只有儒法了。 所以,刘彻得在天平上放一个足以恐吓住他们的砝码。 而这个砝码,除了士大夫贵族们的堕落之外,没有其他可以真正威胁到他们的。 当然,这个事情,是不能说出来。 皇帝绑架贵族士大夫来威胁儒法?说出去多丢人啊! “臣怎么能不气?”周亚夫勉强冷静下来,拜道:“陛下,此事就此停手吧……让儒法都不要再去争论了……” 刘彻却是微微一笑,现在怎么能停?怎么可以停? 好戏才刚刚开锣! 浓汁和毒血还在体内,若不趁这个机会,趁现在儒法力量均衡,国家稳定,外患基本杜绝的今天就挤破这两个脓包,放掉毒血。 难道还要等到将来?留给子孙后代? 一代人的事情,就要一代人来解决! 什么‘相信子孙后代更有智慧’这种话,其实就是在甩锅,而且,一定会让子孙后代付出更大的代价! 类似的事情,刘彻曾经在看的太多了。 所以,他清楚,当断不断,反而其害! “丞相……”刘彻看着周亚夫,周亚夫立场亲近儒家,这不是秘密,而是公开的事实。 所以,刘彻整理了一下腹稿,道:“朕近日尝读史书,观尚书曰:帝命羲、和,世掌天地、四时之官,使人、神不扰,绝地天通!” 刘彻感叹着道:“朕自受命于先帝,获保宗庙,七年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今朕大业初奠,乃欲法三王故事,定未来千载之制度……” 他望着周亚夫说道:“丞相,可愿成为朕的羲和?”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诱、惑了。 周亚夫不傻,也不是文盲,当然听出了刘彻的话中的意思。 上古时期,三王五帝,共同开创和建立了诸夏民族和中国文明。 从此,东方的文化、社会、信仰成型。 而在这个过程里,有一个最著名的改革,这就是颛顼帝绝地天通,分开神、人,从此宗教的归宗教,鬼神的归鬼神,世俗的归世俗。 这个改革的重要性是如此的强大。 以至于,在漫长的历史上,宗教、鬼神,从未成为中国的禁忌。 没有任何人能靠宗教成事。 哪怕是后世的活、佛也需要人民政府批准,方可转世! 所以,颛顼帝得以永载史册,垂青万世! 而现在,刘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要仿效颛顼帝!再来一次绝地天通! 而这一次的目标是学术和思想! 学术的归学术,思想的归思想,政治的归政治! 这意味着什么? 周亚夫很明白也很清楚,一旦这个改革成功,那么,诸子百家的纷争大约就可以停止了。 就如现在长安城里的许多贵族家中,既供奉着家族先人的神主牌,日日祭祀,祈祷先人保佑,同时还供奉着其他神明。 信仰着八主的人,同样可以信仰二十八星宿,甚至他还可以供奉越地的巫神、草原的图腾乃至于未知远方异域之国的奇怪神明。 总之,他高兴就好。 而那些神明也不会责怪他,更不会强求着说——我跟你爹,你只能选一个崇拜。 诸神其乐融融的相距在一起,没有争斗,没有战争,谁灵验,谁的香火和血食就多。 正是这样的宗教观,使得自颛顼帝以来,中国从未有过宗教纷争,更不提战争了。 而如今,若天子的改革成功。 分开政治、学术、思想。 那么,未来,一个大臣,就既可以在自己的书房里看儒家的忠孝仁义,读法家的《法经》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拿着墨家的《墨子》里的篇章,引申到自己的政策和理论之中。 诸子百家各派,则就必须像现在的诸神信仰一般,他们必须拿出真功夫来,证明他们确实比其他人厉害,才有可能争取到民心,得到信任。 从此,再也没有门户之见,没有儒法之分。 整个世界都将其乐融融。 但问题是—— 这样的计划太宏大了! 整个历史上,也仅有颛顼帝做成了类似的事情。 当今天子要做此事,恐怕前路艰难! 但…… 不知道为什么,周亚夫却忽然热血沸腾,感觉仿佛回到了二十岁之时,青春正茂的年纪。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他的父亲周勃,才是那位被天下敬仰的大英雄。 某次,他精神振奋的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父亲大人,若以重甲为骑,岂非可以纵横无敌了?” “阿仲啊,汝想的那个所谓‘重甲骑兵’的构想,太过于离经叛道了,不可行啊……”周勃如是说道。 而三十余年后的今天,大汉帝国不仅仅有了他当年构想的重甲骑兵,甚至更进一步发展出了胸甲骑兵,并将之用于实战。 实战结果是——他是对的,他父亲错了。 这样想着,周亚夫就抬起头看着刘彻,他的君王,然后,他深深的拜道:“陛下有此宏愿,臣岂敢不从之?愿为陛下走牛马……” “臣的丞相任期,也就这两年了……” “临致仕之前,倘能为陛下大业有所贡献,臣的区区薄名又算的了什么?” 本来,周亚夫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 但想不到,临致仕,天子居然要玩一把如此大的赌注。 而这设想,更是如此的伟大和恢弘。 让周亚夫都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颛顼帝在羲、和辅佐之下,绝地天通,使人、神分,功垂万世。 而羲、和也因此永垂史册,甚至成为神,成为太阳和月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节 画大饼(1)【除夕快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丞相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刘彻感叹了一声,在这个世界上,君臣和、将相和,总是艰难的事情。 而他与周亚夫的合作,君臣之间虽然一路磕磕碰碰,甚至闹过矛盾,但终究,两个人都清楚,对方不是那种会因为私利而败坏国事之人。 所以,最终,总会有一个人妥协、让步。 帝国的朝堂,长久以来,能够稳定,周亚夫的作用,功不可没。 刘彻甚至都有些舍不得周亚夫致仕了。 但,制度既然已经建立,就应该遵守! 刘彻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去破坏自己的制度,那与自己给自己掘墓没有差别。 “陛下打算怎么做?”周亚夫却是目光灼灼的问道,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参与这场豪赌了。 刘彻微微一笑,道:“丞相请去屏风之后稍等就可以了……” “诺……”周亚夫点点头,笑着站起身来。 他忽然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下午,先帝命他藏入屏风之后,观察今上…… 历史仿佛走了一个轮回,七年之后,今上又命他藏入屏风后静观其变。 ……………………………… 周亚夫藏好没多久,一位贵妇就蹬蹬蹬的闯入了这清凉殿之中,好几个侍从和宦官怎么拦都拦不住。 刘彻抬眼一看,就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诺……”侍从和宦官们连忙自动自觉的退到两侧,人人心里长舒一口气,感觉从鬼门关前走了一次! 因为,这位贵妇的来头,实在太大了! 太宗孝文皇帝的嫡长女、太皇太后的心肝小棉袄、大汉帝国太长公主、当朝皇后生母、天子岳母…… 如此多的头衔,都基于她身上。 使得她成为了这座长安城之中最尊贵的女性之一。 基本上,除了东宫太皇太后和薄太后,再没有女性能比她更有权势了! 刘彻站起身来,笑着道:“姑姑这是怎么了?如此动怒………”一边说着,刘彻就吩咐着自己身边的宦官:“还不快给太长公主备座?” “哼!”馆陶却是气呼呼的提着裙子,说道:“皇帝,今儿个,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刘彻看着馆陶,当然知道,她所为何来? 但,他却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等馆陶坐下来后,惊讶的问道:“姑姑要朕给一个怎样的说法呢?”语气却悄然间加了些寒意。 馆陶却是气呼呼的道:“皇帝,姑姑听说,皇帝要重建长安九市?是不是有这个事情?” “嗯,确有此事!”刘彻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答道。 “那为何姑姑要买几个商铺,少府那边竟然不卖?”馆陶盛怒的问道:“这少府卿是不是不想做了?” 此时此刻,帝国的太长公主,才是那位霸道的馆陶主。 “少府卿是奉朕的命令行事的……”刘彻淡淡的说道:“姑姑以为,朕做的是对,还是错?” 这一句话,立刻就将馆陶的所有语言全部堵在嘴里。 “姑姑……”刘彻站起身来,道:“您是朕的长辈,是社稷的太长公主……贸然插手商贾之事,恐怕,太宗皇帝和仁宗皇帝九泉之下,将毫无颜面,朕也将愧对天下,愧对祖宗……” “皇帝……”馆陶闻言,想要反驳,但临到头来,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确实,她是这个长安城,甚至是全天下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女性之一。 但…… 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大汉天子!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口含天宪,操生杀之大权的天子! 而刘氏天子,每一代都有杀自己的亲戚的传统! 太宗杀弟、杀舅,先帝杀吴王、楚王。 而眼前这个女婿,更是杀了四位堂叔,囚禁了一个,废黜了一个。 传闻之中,甚至前不久燕王刘定国之死,也与他脱不开干系。 而馆陶,却只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权势和富贵全部都来自他人的女人。 在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属于眼前的这个男人所给与的。 不客气的说,若女婿不再亲近和宠溺皇后,她这个所谓的太长公主与她的那些妹妹恐怕没有什么区别。 撑死了也就不过是一个可以在家里欺负欺负老公的公主罢了。 哪来今天的风光? 毫无疑问,馆陶是一个聪明人。 而且是一个没有节操的聪明女人! 先帝在位时,她就可以不顾体统的帮着拉皮条,上贡歌姬、美女,以讨皇帝弟弟的欢心。 而在历史上,在她晚年,为了讨得武帝一笑。 这位太长公主,拖着六十岁的高龄,亲自下厨,穿着厨娘的服装给武帝做饭。 甚至,为了让武帝高兴,将自己的宅子也送给武帝当行宫。 可谓是毫无底线! 这几年,刘彻没有怎么去管馆陶。 但这并不意味着,刘彻就没有打击和约束过她。 不然,馆陶怎么会这么乖? 馆陶虽然不是聪明的女人,但她却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她一看刘彻脸色不对,立刻就将自己的怒气和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道:“既然是皇帝的意思,皇帝怎么不早说……” 她嘻嘻笑着,略微尴尬的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姑姑这也不是因为想要赚点钱,补贴家用嘛……” 馆陶这一辈子,有两个事情,始终是她孜孜以求,贪婪的想要拼命擭取的东西。 一个是钱,为了赚钱,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当年,在这个长安城甚至在整个天下官场,人人皆知,馆陶长公主的招牌,那是黄金做的。 收了钱,肯定办事,童叟无欺! 两年前,馆陶再也做不得这种生意了。 因为刘彻斩断了她所有可能操作朝政和人事的触角。 东宫方面也退政清修,不再为她提供力量。 这让她真是难受的紧。 正是因此,此番,长安九市重建计划一出,她就上跳下蹿,想要占地盘。 而比起钱,毫无疑问,馆陶更重视权势。 这与她的童年和少年经历有关! 当初,在代国时期,她曾饱尝了穷苦、拮据和无权无势的痛苦。 正因为,吃过了苦头,所以,当她拥有了权势和财富后才会如此拼命的想要抓住。 “姑姑缺钱?”刘彻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朕记得,太宗皇帝在世时,岁岁赐金,临终遗诏,更赐黄金三千金、钱两千万、布帛一千匹……”刘彻掰着手指头给馆陶算起了账。 毫无疑问,刘彻的祖父是极为宠溺和疼爱自己的这个嫡长女的。 各种赏赐,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临终之时,这位天子更是将自己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大部分财产给了自己的长女。 可惜啊…… 馆陶用钱,那是从来不知道节制的。 以刘彻所知,太宗所赐的财富,早在刘彻登基前就已经被她花光了。 仅仅是一个长门园,据说造价就已经超过了两千万! 但,馆陶天生命好,太宗驾崩后,窦太后对她的宠溺远胜太宗。 加之先帝也很亲近自己的姐姐。 梁王也需要姐姐给他在长安活动、说话。 天下官僚更需要长公主殿下美言…… “先帝时,朕听说,姑姑岁入黄金数千金,钱数千万,布帛、庄园无算……”望着馆陶,刘彻轻声说道:“而朕即位后,每岁赏赐及给付,从来都不曾亏待……陈须、陈嬌,岁贡姑姑人参千珠、珍珠百串、黄金千金、皮毛无数,龙延香以石计……” 刘彻轻声叹息着,看着自己的丈母娘:“这样姑姑都还缺钱……那朕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谁是有钱的了……” 根据绣衣卫的推测和报告,馆陶的黄金存量很可能在四万到五万金之间。 这即使在现在,也是一个夸张的数字。 要知道,刘彻的内库黄金储量,用了六年时间,到处坑蒙拐骗,想尽办法搜刮黄金。 但迄今为止,黄金储量也不过三十余万金(本来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但是,刘彻这些年支出了不少,兼之,还拿了差不多十万金来铸造金五铢)。 当然了,汉室如今能有这么多黄金,安东的淘金潮是功不可没的。 自元德四年开始,安东的黄金产量就达到了五万金每年! 这还是明面上的交易,私底下流向各地的黄金数量还有很多。 如此大规模的黄金涌入市场,却没有造成任何波动。 因为,大量的黄金,最终都进入了刘彻的内库或者列侯贵族诸侯王们的地窖。 尽管现在,少府保守估计,天下黄金总储量很可能高达一百五十万金。 但在市面上,流通的黄金,算上五铢金,最多也不过十来万金。 而这些不在流通中的黄金,不是躺在地窖里发霉,就是准备铸成冥器,作为陪葬品了。 大汉帝国,每年在陪葬品上的黄金消耗,超过了十万金! 譬如,不久前燕王刘定国薨。 他的陪葬品之中,就有着金饼一千个,其他金器超过三百件,总额超过了三千金。 而他的财富,只是汉家诸侯王里倒数的。 像梁王刘武,一旦有朝一日他去世,陪葬的黄金和金器价值很可能超过五万金之多! 而列侯们也不遑多让。 安东涌入的黄金,正在不断推高列侯们的丧葬奢侈水平。 不久前,朝阳候去世,陪葬黄金价值超过两千金!而朝阳候家族的食邑不过千户…… 在数年前,北平文侯张苍去世,陪葬黄金不过一千金而已。 哪怕是刘彻所敬重的故安文候申屠嘉,他的陪葬黄金也不过一千五百金而已。 诸侯王列侯如此,民间就更不用说了。 豪强、地主、士大夫竞相攀比。 倘若谁家主人去世,陪葬品里黄金不够多,就会被人笑话! 其子孙甚至会被指责为‘不孝’。 厚葬破家,渐渐越演越烈。 刘彻有心改革,却找不到好办法。 毕竟,汉室的传统就是‘侍死如奉生’。 人活着的时候是怎样的生活,死后也要同样。 哪怕是刘彻的祖父和父亲都带头薄葬,陪葬品不放金银,只用陶瓷,也根本无法制止世人的看法。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尽量的从民间回收黄金。 此番长安城的改造和九市的运作,就是一种努力,一种尝试。 至少,先将民间的那些黄金从地窖里搬到国库里再说。 而馆陶的黄金,刘彻已经觊觎很久很久了。 但,馆陶不知道此事,她听着皇帝女婿的话,身子都有些颤抖。 对一个财迷来说,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别人知道了你的根底——特别是这个人有能力将钱从你口袋里拿走的时候。 她连忙摇头说道:“皇帝说笑了,姑姑哪来这么多钱?” “呵呵……”刘彻摇摇头。 馆陶这个人,有时候精明的过头,但有时候却有蠢的可怕! 事实上,想要弄清楚馆陶有多少黄金?很简单! 数一数馆陶的宅邸里有几个金窖就行了! 这又不是很难!更何况,馆陶家里,早就被绣衣卫渗透成筛子了! 刘彻甚至都能知道,馆陶每天去那个地窖待了多久! “好吧……”刘彻砸吧了一下嘴巴:“既然姑姑没有这么多钱,那么,朕就不勉强了……朕去找梁王和江都王商议一下长安九市的皇室商铺吧……” “皇室商铺?”馆陶闻言,跟屁股着火了一样跳了起来。 “嗯……”刘彻点点头,道:“朕打算从少府之中,将盐铁衙门以及铸钱衙门剥离,成立一个由皇室、外戚、列侯共同控股的机构来运作相关的商铺和产业……本来朕还打算找姑姑来合股,如今,姑姑既然没有这么多钱,朕就先去找梁王和江都王商议拉!” 这话一出,不止是馆陶,屏风后的周亚夫都差点要跳起来了。 好在,周亚夫知道,刘彻不会这样毛躁,兼之,事情还没有搞明白,他勉强忍住了。 但馆陶的全部心思却都被盐铁衙门和铸钱衙门给吸引走了。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天子靠着盐铁之利和铸钱之得,富得都可以给关中百姓发福利,用内库的财富来与匈奴作战。 由此可知,这盐铁和铸钱的利润究竟有多大? “皇帝……”馆陶猛地吞了吞口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给姑姑说说看……” 刘彻呵呵一笑,他早就知道,馆陶一定会咬钩的! 因为她贪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节 画大饼(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馆陶急切的眼神,刘彻笑了起来,画饼这种事情,作为穿越者,可比这西元前的人们厉害的太多了! 尤其是,刘彻见过后世各种各样的资本运作。 他对着馆陶,轻声解释着:“当今之世,食禄者与民争利,为国之大患,然而,人心向利,乃为本能!古者,官员俸禄和贵族食邑之得,远高于他人,故此君子坐垂,不贪小利!而方今之世则不然,一贾贩之,岁得数万、数十万乃至于数千万……” 馆陶听着,不明所以,她虽然是帝国的太长公主,但文学造诣和文化知识就…… 但屏风之后的周亚夫听了,却是暗自沉默。 作为丞相,他当然知道,目前的天下是个什么情况。 一方面,国势暴涨,帝国文治武功,几可与三代相媲美。 而在另外一方面,社会却在割裂,在撕裂,在伤痛! 自太宗以来,宽松的经济政策,促使了商贾和工商业的兴盛,先帝之时,就已经有巨贾,家訾以数万万计。 譬如,太宗的宠臣邓通,竟然手握着数十万万的铸钱产业! 与之相比,即使是食邑一万户,身兼九卿的列侯,一岁所得,也不过数百万而已。 本该低贱的商人,因为财富而富贵。 本该高贵的士大夫列侯,却因为财富而在商贾面前相形见绌。 这样猛烈的冲击,造成了人们三观的动摇。 是以,从贾谊开始,汉家文坛和政坛,就开始着重讨论和议论相关议题了。 而这些讨论,最终在晁错手中,形成了一个体系。 《贵粟疏》之中,明确提出了‘黄金珠玉,寒不能衣,饥不能食’的论点,更强调了当今天下‘法律贱商人,而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然农夫已贫贱矣’。 但在今天,即使是晁错当年看似激进的论点也已经落伍了。 元德以来,商贾的崛起速度越来越快! 百万、千万甚至万万家訾的商贾,越来越多。 与这些富裕、奢华的商贾的财富相比,封君们羞愧的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列侯们纷纷羡慕嫉妒恨,而士大夫们则悄咪咪的开始指使旁支和庶子们经商。 整个社会,都被财富被黄金割裂了。 倘若保持这样的情况,继续发展个三五十年,周亚夫甚至能预测到,未来,很可能,商贾之中也能出现封君,也可以出现列侯(现在已经出现了)。 而这无疑引起了整个列侯、士大夫集团的警惕和不满。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列侯私底下议论说:“彼辈(商贾)贪利无义,无君子之风,诚为可恨、可杀!” 士大夫们也都纷纷公开讨论:“夫贾人无信,故奸诈巧饰;贾人无义,故无所不用其极;贾人无德,则残虐害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正是这样的风潮,不断推波助澜,使得这次长安九市的搬迁方案一公布,整个长安的大部分列侯贵族外戚都行动了起来。 按他们的说法是——吾等是要来净化大汉商场的不正之风,用君子之风来洗涤这些歪风邪气,做榜样的。 当然,事实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这些问题,周亚夫知道,根子出在那里。 但他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些事情,似乎就是天子在暗地里操纵的。 仔细想想,元德以来,天子的举措吧。 先是盐铁官营,铸钱权收归国家,铸造五铢钱,国家收入大增,所以,他可以宣布‘永不加赋’,又可以利用这庞大的财源对外扩张。 然后,安东大开发和淘金潮,吸引了大量移民,但在同时,海上航路也因此打通。 齐鲁的物资和财富、人员,可以通过海上航路直抵安东和朝鲜。 陈嬌的捕鲸业和临邛两位国丈的冶金业,日进斗金。 悲惨的西南夷和倭奴列岛上的倭奴们的命运无人问津。 而海洋贸易的渐渐兴起,导致了商业的进一步蓬勃发展。 流动起来的货物和人员,将财富带到了天下人面前。 刺激着一批又一批百姓投身于工商业。 到今天,天下从事商业、运输、手工业和纺织业、冶炼的从业人员,几乎达到了三四百万之多。 而他们创造的财富,却远超三四百万农民的产出。 实际上在今天,中国的商贾力量,至少在财富方面已经奠定了基础。 除非天子下令严厉打击,重新确立关津制度,严格限制人口流动,不然,就无法阻止商人们的继续兴盛和繁荣。 正这样叹息着,周亚夫就又听到天子说道:“先王之制禄,乃为备也,故夫禄必称位!然今汉禄轻,远轻商贾之利!此必有乱也!” 周亚夫听着感慨的点点头。 天子能够看到这一点,这就说明,天子不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的。 目前的汉室官场,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大混乱。 即使是两千石封疆大吏,一岁所得,算上各种津贴、补贴和赏赐,也不过几十万一年。 而这么点收入,讲句良心话,根本撑不起一个一方大员的门面。 旁的不说,身为郡守,你总不能自己出门还要走路吧? 作为郡守,你总不能,连衣服都要自己洗吧? 家里面怎么着也得请个十来个仆人! 然后子女的教育问题、嫁娶问题,这些都需要钱。 在以前,没有对比的时候,两千石们还能保持平和心,最多做点以公肥私的事情。 而商贾的兴起,却对这些封疆大吏,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一个两千石,辛辛苦苦一辈子,能给子女后代留下百万家訾,已经是此人敲骨吸髓的本事非常高超了。 然,今天的商贾们,不费吹灰之力,家訾就以千万算。 平律之中甚至准许这些千万级别的巨贾拥有上书权! 这种冲击,让许多人根本就按耐不住。 于是,各地都有着官员家属开始参与商贾之事。 现在,这些家伙还有顾忌,还在害怕,不敢明目张胆,也不敢做的太过。 但,长此以往,未来指不定他们会玩出什么幺蛾子! 国家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周亚夫也是摇摇头。 他知道,天子有着野心,有着宏大的志向。 但这商贾之事,却极有可能拖累这一切。 反正,周亚夫是无法想象,若官员和贵族也开始经商,这个世界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朝堂上,恐怕也将变成一个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但,他却无力阻止。 因为,卷入这个浪潮的,不仅仅有商人,还有广大的士大夫、列侯甚至是皇室。 这就是一个马蜂窝,除了天子,几乎没有人敢碰。 ………………………… 刘彻看着一头雾水一般的馆陶,在心头微微笑了笑,他这些话本就不是说给馆陶听的。 他轻声继续道:“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朕若放纵,则私利之风起也,贪利之心滥也!若以法绳之,则下必有怨……” 这样说着,刘彻也是感慨不已。 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治理国家了。 因为,你将不得不时时刻刻面临着两难抉择。 就像现在的汉室天下,刘彻想要发展和孵化中国的资产阶级,建立建设工业化社会。 就肯定会带来商贾的崛起和资本的繁荣。 众所周知的事情是——做生意永远比地里刨食赚钱! 而在这个西元前,更是如此。 经商的利润之大,大到足以让圣人都把持不住自己内心的平静。 海量的财富,冲刷着固有社会的认知,更洗涤着新一代人的三观。 于是…… 无数人开始丢掉了节操,开始利用手里的权去为自己擭取利益。 在这个过程里,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做法。 譬如桃候刘舍,他就让他的几个儿子悄咪咪的弄了几个马甲,然后私底下专门开了几个作坊生产那些专供少府的各种消耗品。 一年下来,轻轻松松赚个几百万,还不用背负任何道德压力和困境。 对此,刘彻心知肚明,但没有去管它。 而有些蠢货,则因为脑子太蠢,所以做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譬如去年,雒阳尉张珏就蠢到让他的小舅子去挨个通知整个雒阳的商贾——你们必须用我得船舶和车马来转运物资。 结果,被人一纸告到廷尉,全家一起去了监狱旅游…… 是以,面对这样的情况,刘彻是不管也不行,管的多了,也可能出问题。 毕竟,未来,类似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 只要刘彻还想继续这个孵化资产阶级的游戏,官商合流和官商势力的扩张就不可避免。 而他若打着‘反腐’的旗号去整治,则肯定会引起官僚贵族集团的反扑。 刘彻不怕他们的反扑,但害怕这些家伙阳奉阴违,故意捣乱和添堵。 而且……其实……刘彻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原因很简单,这是资本在中国发展所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别说是现在了,再过两千年,中国的资本发展之路,也是如此。 他之所以如此说,只是为了让周亚夫知道:他这个皇帝清楚局势,明白目前的问题,也知道解决的方案。 当然,同时,这也是为了忽悠馆陶。 毕竟,想要融资,不会忽悠怎么行?不会画饼怎么行? 所以,刘彻痛心疾首的道:“朕忧心于此,日思夜寐,寻求解决之道……” “这些日子以来,倒也想到了几个办法……” 刘彻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其一:朕计划建立回避制度:既今后所有官员家属都不得在该官员治下经商,或者有产业,如确有产业或者从事经商,则必须对少府、御史申报!” 官员申报财产,在汉室是常例。 在过去,在汉室为官,需要达到訾算标准。 刘彻登基后才废除了这个制度,但选官时,官员依然需要如实上报自己的财产。 这是有御史大夫衙门监督的,若官员隐瞒财产,轻则丢官,重则去廷尉衙门喝茶。 这既是监督,其实也是在解开官员家属的束缚。 衙内什么的,可能会提前出世。 但刘彻知道,即使他不这么做,衙内们也一定会出现! 就好比现在儒家嘴上嚷嚷着‘不与民争利’,但在实际上,在历史上,与民争利最多的就是儒家的人了。 毕竟,道德高洁的人,在整个社会,都是少数。 你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是圣人。 自古,财帛动人心。 与其树个高大上的牌坊,倒不如立一个粗俗的制度。 牌坊会倒塌,腐朽,但制度不会。 尤其是那些一板一眼的制度。 譬如,当初,刘邦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几十年来,谁犯谁死!从不姑息! 于是,连列侯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可比一万句口号还有用! 当然了,目前这个制度还要完善、补充,并且经过修饰。 至少,在用词上不能这么赤裸裸的告诉官员和天下人——官员的亲戚可以经商这样的大实话。 这样的话,儒法会受不了的! “其二,朕打算给天下官员加薪,以厚禄养其廉……”刘彻伸出第二个手指道。 馆陶却是不明所以,她依然没有弄懂,这些与少府剥离盐铁衙门和铸钱衙门有什么关系? 但在屏风后的周亚夫却已经微微点头了。 天子提出的这两个举措,第一个有待商榷,他持保留意见,但也不反对——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官场和未来的官场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有约束和监督,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至于第二个,厚禄养廉则很符合周亚夫的胃口了。 毕竟,现在的汉室官员的薪水,还是太少了。 就以他这个丞相来说吧,虽然食邑一万多户,还是万石岁俸。 但每年的俸禄和租税加起来也就那么几百万。 这么点钱,在这个长安城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下层的两百石、四百石官员,则是倘若不贪污的话,根本连自己的家人都养不活! “至于这第三嘛……”刘彻看着馆陶笑眯眯的道:“则是朕要表明朕愿与天下士大夫贵族共治天下的态度的政策——朕将把盐铁衙门、铸钱衙门,自少府剥离,其一曰:盐铁司,专营天下盐铁之事,其二曰:钱行,专责发行、铸造以及售卖铜钱、黄金及其他贵重金属……” 将这张大饼抛出来后,刘彻就笑着问道:“不知道姑姑有没有兴趣?”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节 谈判(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馆陶听完刘彻的话,已经是跟小鸡啄米一般的不断点头了。 盐铁衙门的利润,不用多说,是个人都知道! 这个天下,哪家不吃盐?谁家没有铁? 馆陶虽然不怎么关注民间的盐铁价格,但有一点她知道——现在,她每天吃的盐,一斤就要数百钱! 在她想来,泥腿子吃的盐,怎么着也得卖了几十钱一斤吧? 而天下百姓何其多? 一年每人吃个几斤盐,这钱就滚滚而来! 至于那铸钱? 馆陶太了解了! 当初,邓通与她关系还不错,某次酒后,邓通曾经向她透露,靠着铸钱,一年获利数千万! 这还是在有吴王的铸钱在竞争的情况下! 如今,市面上的其他所有铸钱,都已经被汉室的五铢钱打的节节败退。 要不是五铢钱产量有限,恐怕其他铸钱都会被彻底淘汰出局。 这铸钱之利,怎么着也得有个几万万吧! 刘彻看着馆陶,心里微微一笑。 也就是馆陶,能够这么好忽悠了。 这个女人,就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主。 “盐铁司……朕打算将之拆分成一万股,朕自占七千股,余者三千,则以每股百金,对诸侯王、列侯、外戚及两千石招募……”刘彻微笑着道出了自己的计划:“姑姑可愿入股?” “这‘股’为何物?”馆陶虽然内心怦然而动,但好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问道。 “姑姑可读过《算经》?”刘彻笑着问道。 馆陶茫然摇头,她哪里有空去念这个算经啊! “故折矩,以为句(即勾)广三,股修四,径隅(即弦)五!”刘彻笑着解释道:“就是一个三角形的一个边长,朕取其之意,用为量词,以为盐铁司、钱行之术语……” 在此时,股这词语,也就两个解释。 一者是大腿,一者是不等边三角形的长边。 刘彻于是取其后者,作为量词,旁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要能理解就可以了。 “这‘股’是可以分红的……”刘彻浅浅的道:“譬如,去岁盐铁衙门实报得利十三万万,若依此法而分,则每股可得红利十三万钱……” 这个十三万钱,让馆陶的心肝都跳动起来。 她立刻就道:“皇帝,姑姑没有什么钱……但……这几百股的钱,姑姑还是拿得出手的……” 刘彻听了都快笑死了。 这几百股,可是几万金啊! 这还算没钱? 但馆陶的心里,此刻只有无数的五铢钱在飞舞。 一股十三万一年,一百股就是一百三十万! 而她可以去找东宫借一点,再找梁王借一点,再让陈须陈嬌兄弟拿钱,凑个一千股的认购金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年可以分一千三百万。 十年就是一万万三千万! 这公侯万代不敢想,百代已然足够了! 这样想着,馆陶感觉整个人都轻了。 刘彻却是继续忽悠着她:“此外,这钱行也当如此执行,只不过,钱行一股就要五百金……” 馆陶一听,整个人都傻了。 一股五百金? 那一万股岂不是要五百万金了? 难不成,这铸钱十倍百倍于盐铁之利? 但她哪里知道,其实若有可能,刘彻不愿意让这个目前成为钱行,未来可能是中央银行的机构,沾染到其他任何私人的资金。 这个机构,就是刘彻留给自己子孙后代的。 刘彻打算在汉室成立一个类似于美联储那样的机构。 但,与美联储不同,这个机构将是由皇室控制,其最高层的管理层,必然都是皇室成员。 这样,刘氏就控制了汉室的金融。 这也是他留给子孙的一条退路——万一未来,资本势力势大难制,那就垂拱而治,隐于幕后,将国家权力交给大臣和内阁。 但皇室依然可以依靠金融,控制和影响世界,掌握军队和权力。 更关键的是——刘彻清楚,钱的作用有多大。 而在未来,他的子孙后代里,可能会出现软蛋、怂包、宅男什么的。 但只要皇室牢牢控制了金融,那么权臣就翻不了天。 没有钱的渣渣,会有军队听令? 当然,这种自私的行径,还有着其他目的。 刘彻需要在自己之后,这个国家依然能按照他的意愿继续运转至少一百年,以期令整个国家的技术水平提高到蒸汽革命的后期,点燃电力革命的导火索。 但,没有钱,这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做成的。 当然,你可以说,国家有钱就行了啊。 但问题是——国库里的钱,那里有私人好用? 就像现在,刘彻去国库拿钱,都要经过廷议,至少要做一下表面文章,但去少府拿钱,却是一纸命令就可以做到。 这就是公私之间的差别了。 如今,少府的分崩离析,已经势在必行。 未来的少府,将会成为一个纯粹的工业机器。 而它的财权、矿权和税权,则将纷纷剥离。 有些可以充公,作为国家机构,而有些,则会继续保持它的皇室私人机构的功能。 而这钱行,这是第一个拿出来的东西。 同时,也是一个吸引人眼球的东西。 只有别人都在看它的时候,刘彻才能隐藏其他需要隐藏的东西。 这就像你看魔术表演,魔术师总会拿东西吸引你注意力一样。 “这么多啊……”馆陶喃喃的在心里念叨了一下。 钱行对她的吸引力还不够,主要是价格太高了。 五倍于盐铁司的投资,产出却不一定有盐铁司高。 毕竟,天下流通的钱币盘子就这么大。 少府年年铸钱,一岁不过十万万到十五万万之间。 而利润却远远不及盐铁。 所以,馆陶就很聪明的做出了选择:“那我就先认五百‘股’盐铁司的吧……” 馆陶说完,似乎有些担心刘彻毁约,于是,又迫不及待的补充道:“过两天,我就将钱送来……” 五百股就是五万金,总重量接近十吨,就是运也得运好几天。 刘彻看着馆陶,却是微微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盐铁的利润,其实也就是这几年了。 再过些时间,等到天下人都开始学会了晒盐,等到汉室的生铁产量达到一个限度,等到生铁足够满足市场。 那么其利润就会直线下跌。 刘彻从来就没有打算过,吃盐铁官营的本吃到死。 到现在为止,盐铁衙门的所作所为,都是用远低于其他竞争者的价格或者优惠政策来抢占市场。 就以粗盐为例,目前盐铁衙门所售卖的最廉价最大量的就是粗盐了。 这种粗盐,一斤售价不过五钱。 远远低于其他所有竞争者的成本——因为其他人要烧火煮盐,还得制卤。 于是,私营盐业顿时溃不成军。 又如铁器,现在盐铁衙门就是靠着量大、质优和价低,同时靠着假民耕具政策抢占市场。 你私人的铁器商人,再牛逼能玩的过国家调控?能拼得过假耕具政策? 所以,现在,私人铁商,基本上都是直接对少府供货。 他们不可能挑战少府的垄断地位。 但,终有一天,这个模式会落伍,会淘汰。 特别是随着国家的生铁产量不断增加,铁,肯定会变成一种普通的货物。 就像布帛一般,再也没有成为等价物的权力。 当然,在现在,无论是冶铁还是织布,都是在印钱。 所不同的是,冶铁的印钱暴利时代,很快就要落下帷幕了。 迟则十年,早则三年,生铁的产量,就会增加到一个足以满足人们正常需求的水平。 倒是纺织业,大约还可以继续享受个二十来年的暴利时代。 甚至很可能会有长达一百年以上的暴利时代! 你可以想象,在现在这个世界,布帛,对于其他国家的吸引力。 这意味着,在未来,汉室很可能会用大量的布帛等纺织物,倾销世界。 摧毁所有国家的手工纺织业和织造业,同时为汉室的资本积攒起第一桶金。 所以,刘彻很早就布局于此。 到今天,已经收拢了超过十五万名死心塌地,勤劳肯干,任劳任怨的妇女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白粲、舂奴。 属于男性的司空和城旦,在解放后可以过正常生活。 但这些白粲和舂奴,却几乎很难融入正常社会。 因为,她们几乎不具备任何在社会独立生存的技能。 更重要的是——解放之时,大部分人已经年纪很大(相对于西汉而言),大多数都有孩子了(鬼都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 所以,刘彻就下令让东西织令将这些人收拢起来,进行培训。 现在,这些人每年都用自己的双手,为汉室的繁荣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也养活了自己的和自己的孩子。 这些被解放的白粲、舂奴,成为了汉室第一批,经济独立的妇女群体。 而靠着这些心灵手巧的妇女帮助,汉室的纺织技术,不断发展。 虽然,现在珍妮纺织机还没有被发明。 但三锭脚踏纺车却已经被人发明了,虽然还有些问题,有些瑕疵,但,在粗布和棉布的纺织方面的技术难点已经被攻克。 轧棉机也被创造出来,棉花去籽技术也被攻克。 现在,汉室在纺织业方面的工业革命,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了。 十年之内,大规模的人力纺织技术就会普及,棉花种植业也将带来丰厚利润。 而刘彻本人,则早已经找好了位置,躺下来等着天上掉钱。 当然,这些事情,刘彻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 馆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的个性就是如此。 不然,在历史上,她也不会在六十多岁的时候,还想着养小白脸,甚至带着小白脸去见武帝了。 同时,还顺便让自己的小白脸创造了‘绿帽子’和‘主人翁’这两个典故。 以至于史书,都将汉家公主私德不正的风气都归罪到了她的头上。 事实上,馆陶哪里背得起这么大的锅? 打鲁元长公主开始,刘氏长公主不养小白脸和面首,那还是长公主吗? 即使是武帝的平阳长公主,其实也拉过皮条,献过美人给皇帝弟弟。 馆陶走后,周亚夫就从屏风之后出来了。 “陛下,当真要如此?”周亚夫叹了口气,恭身问道。 “这是千载良机!”刘彻看着周亚夫的脸色说道。 刘彻很清楚,无论是在诸子百家的问题上,还是在现在的国家经济政策和制度上,他都需要周亚夫的配合和合作。 而且,必须跟周亚夫以及诸子百家、列侯官僚士大夫们谈判。 双方自然各有底线和原则。 就如现在,刘彻的底线和原则就是——目前的国家稳定和经济繁荣必须维系,必须保持。 而周亚夫的底线…… 则不必去思考,直接代入史书上你所能见到的那一位位名臣的想法就可以了。 对于一个真正的中国贵族和君子而言。 必然是无法坐视,自己的同僚之中有人是商贾的。 法家还好一些,法家虽然对于商人喊打喊杀,而且手段狠毒,但他们并不排斥与商贾共事——对法家来说,只要结果符合他们的预期,他们才不管过程呢! 但,对其他人来说,则不是如此。 特别是儒家。 孔夫子以来的义利观,决定了儒家在对待商贾的态度上,是绝对的。 所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意思就是说,统治阶级特别是高层,必须以身作则,作为天下人的榜样。 自身的道德修养必须max,同时,还得做好其他方面的榜样。 正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想当君子,就不能谈利。 儒家的这种义利观,在刘彻眼里,只适合在封建社会和奴隶社会,但肯定不适合在未来的资本主义社会。 原因很简单——你特么敢不让资本家逐利?精神病人已经整装待发了! 而在另外一个层面,汉室的国策,至少在现在还是以农为本,商贾是贱业。 骤然之间,松绑了官员亲属经商——那不是在公然打历代先帝的脸吗? 周亚夫亲近儒家的立场以及他自己本身的教育和认知,使得他无法认可这样的事情。 但不要紧……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交易,什么都可以谈判,什么都可以妥协。 玩文字游戏?刘彻最擅长了! 儒家则更擅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节 谈判(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直以来,刘彻秉政,一直确信两个基本原则。 第一: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永远让自己这边的支持者,远远超过要收拾的对象。 所以,他团结墨家、法家和黄老派打击和限制儒家。 所以,他团结地主和军功贵族,对着士大夫官僚系统猛下狠手。 所以,他团结其他支系诸侯王,对着齐悼惠王这一系往死里下手。 所过之处,所有山头和势力,统统被削服! 儒家的鲁儒系,朝野的士大夫清流和宗室里的齐鲁一系,统统被修理的生活不能自理。 aoe甚至波及到了谷梁、思孟和官僚系统。 这第二,刘彻深信,一切难题都可以通过妥协和谈判得到解决。 到今天为止,这个世界上,需要他放下身段去妥协和谈判才能解决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而现在遇到的这个问题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问题来了。 刘彻为何要松绑这官员家属经商的禁令? 答案很简单——事实上,哪怕他不松绑,也已经无法约束人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在如今的局面下,形势下,国家再高喊‘商贾贱业,凡士大夫贵族皆不得经商’有什么意义? 地方上的官僚亲属,早就已经参与了商业狂潮了。 皇帝劳资管的了当官的升迁任免,难得还管的了当官的家人亲属做生意? 即使刘彻强力约束,严格律法禁止,人家难得不会换个马甲? 家臣、奴仆、旁支,随便拿一个幌子,你能奈他何? 显然,继续严格限制,已经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甚至极有可能让国家的公信力缺失。 更严重的问题,还在于,因为假如国家继续执行之前严格得禁令,那么官员家属经商这种事情,就一定不会存在——假如存在,那么官僚系统一定会告诉你——陛下您看到的不是真的…… 刘彻在位还好,还可以压制和束缚。 但,一旦有那么一天,刘彻不在了。 没有了压制和束缚这些渣渣的人,用屁股想都能知道,未来汉家官场会何等的乌烟瘴气。 什么冰炭敬、别敬、年敬、节敬什么的,恐怕就弱爆了。 到那个时候,《卖炭翁》里的场景,恐怕会变成现实。 官僚这玩意的下限,刘彻从来不敢高估! 与其未来出问题,不如在一开始,就建立制度。 当然,这制度的建立,要讲策略,要讲手腕,不能这么赤裸裸的告诉天下人——官员家属可以经商! 那太low了,也会让目前天下的士大夫接受不能。 当然了,其实刘彻若可以下定决心,这个事情也是能够做成的。 与天下为敌?单挑整个列侯、士大夫阶级? 于他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难度了。 无非就是杀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整个中国历史上,皇帝只要握紧了刀子,就没有他干不掉的势力或者利益集团。 文官士大夫集团很牛逼对不对? 明太祖朱元璋杀他们杀到他们恐惧,杀到他们腿软。 史书上甚至记载了宣化年间,还有官僚在恐惧朱元璋的屠刀。 功臣贵族集团很强大对不对? 历史上,数位帝王都曾经掀起了血雨腥风,将他们彻底清洗。 哪怕是牛逼哄哄,曾经主宰了千年王朝更替,决定了世事变迁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也被武则天打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但问题就在于,刘彻很清楚,他这么蛮干,在成本上他付不起。 而且,他很清楚,这种法子只能爽一时,一旦他去世,被打压的集团就会反攻倒算,卷土重来,将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朱元璋父子一死,文官集团就卷土重来,不过二三十年,文官集团就借助土木堡之变,重新控制一切,然后变本加厉。 武则天死后,大唐帝国的军权旁落,节度使崛起,而由于关陇军事贵族被杀的干干净净,于是,胡人节度使遍地都是,终于酝酿出了安史之乱,盛唐从此一去不复返。 以史为鉴,刘彻知道,自己应该行事谨慎。 “丞相在担忧士林舆论以及天下人的看法?”刘彻问道。 周亚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拜道:“陛下,臣却有此忧,不过臣……本心上也是反对如此的!” 这也是自然! 中国上千年来,都是贱商。 甚至连商人自己都鄙夷自己! 想要人民接受‘士农工商,四民平等’的概念?起码需要一百年以上的潜移默化。 至于在现在,在世人眼里,商贾就是罪恶、卑劣以及奸诈的化身。 这不能怪别人,纯粹是商人自己本身干的事情,太过于卑鄙! 这就好比后世的犹太人。 他可怜吗? 当然可怜! 但他的遭遇值得同情吗? NO! 欧洲和美洲,数百年来深厚的反犹传统,难道只是人民群众闲的蛋疼,喜欢欺负人? 看看犹太人在二战前和二战后的所作所为,你就会知道,他们之所以遭遇那样的灾难,只是因为他们曾经做的事情…… 你要知道,曾经,只差一点点,以色列这个国家,就可能出现在东北…… 同理,商贾们的所作所为,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今日汉室,身家千万以上的巨贾,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和罪恶的人渣? 真要去查,一查一个准,所有人全部砍脑袋! 是以,儒法黄老墨,诸子百家各派的主流,就没有一个不仇商的! 当然,大家仇商的论点,各自不同。 儒家是嘴上仇商,法家是实际仇商,黄老派则是单纯不喜欢商人,但也没准备将商人怎么样——只要商人不闹事,不犯法就好了。 也就只有杂家,不怎么仇商了。 所以,事实上,现在刘彻想解开官员家属经商的禁令,困难重重。 但困难再大,还能大的过红朝太宗皇帝的改革? 要知道,那可是一场不亚于改天换地的宏伟事业啊! 望着周亚夫,刘彻解释道:“世人的担忧,朕知道,卿的担忧,朕也知道……” 官员家属可以经商的后果,刘彻非常清楚。 虽然,刘彻可以限定和限制他们,不准许他们在其父祖的掌权地区营业。 然而,官员家属所控制的资源和人脉,是其他人所根本不具备的。 其他人要发达,要筚路蓝缕,白手起家,经历无数挫折和困难。 而衙内要发达,可以说,勾勾手就可以了。 旁的不说,微软的盖兹为什么能成功? 无数鸡汤文都曾经说过…… 但有一个事情,很多人都忽略了——盖兹他妈是IB的董事…… 就这一条,就让盖兹赢在了起跑线。 但问题在于,刘彻更清楚,强压着不让官员家属经商,很可能适得其反。 事情,并不会因为皇帝不承认就不存在。 只会变本加厉,更会因为由于国家禁令的存在,在事实上导致整个监管的失位,缺乏法度可依。 就像明朝号称禁海,结果,走私猖獗,而且,大多数都是官方走私,私人和民间想走私,直接被弄死。 结果就是,尽管明代中期,西班牙和葡萄牙在美洲大陆辛辛苦苦的抢劫和杀戮,所得到的白银虽然大部分都流入了中国。 但是,明朝的国库却空空如也。 刘彻可不想汉室变成第二个大萌。 一念及此,刘彻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看着周亚夫,问道:“丞相,如朕这样措辞,丞相可能接受?” 他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写满了文字的白纸,递给了周亚夫。 周亚夫接过来一看,顿时就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陛下……”周亚夫轻声叹了口气,一副‘你们刘家真会玩’的模样:“若是如此,臣无疑义,只是……儒法那边……” “儒法那边……”刘彻笑着道:“朕不是要与丞相一起解决的吗?” 儒家的问题,若在以前,很难搞定。 因为儒家必定会使出撒泼打滚神功,刘彻的这个决策,瞒得过别人,忽悠的了不识字的百姓,但忽悠不了深谙春秋笔法,可以熟练的写出‘茴’的N个写法的儒家。 但现在,法家正拿着直躬案和三北案猛攻儒家的基本盘。 儒家现在就算想撒泼打滚,也没地去撒泼打滚! 倒是法家和黄老派,需要去说服。 法家和黄老派,肯定也是能够知道此种奥妙所在的。 不过没关系,法家可以用利益、权柄来收买、说服。 黄老派则可以用君权来让他们低头。 而且,这个事情,肯定不是现在就要执行的。 事实上很可能,当刘彻宣布这个政策时,他已经跟周亚夫先一步完成了当代的‘绝地天通’。 这也是刘彻的底气所在。 “丞相,再过三日,朕将亲自莅临甘棠……”刘彻忽然望着周亚夫说道:“然后,再转道太学,丞相届时,就与朕一起去吧!” 甘棠,就是如今的汉室党校。 也是汉室挑选和培训中高级地方官的地方。 自成立以来,长安的甘棠就已经接纳和培训了四千多名县令、县尉、主薄、别驾、都邮及郡尉等六百石到两千石的高级文官。 但今年,却又格外特殊。 因为今年,适逢自元德四年,国家确立了郡守郡尉和中央九卿一把守换届制度后,第一次有地方郡国的一把手来到甘棠培训。 换句话说,今年的甘棠培训班,将是名臣如雨。 来自天下二十一郡的十四位新郡守和七位留任郡守以及其他两百余名过去四年少府和御史大夫衙门上计之中被评为优秀的杰出青年官员将在甘棠受训。 主要内容,就是考校他们对法律、政策以及国家诏令的了解和熟悉,同时,接受一轮洗脑,将刘彻的指示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 而刘彻则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将这些郡守、官员,变成他的脑残粉,至少也是支持者。 周亚夫作为丞相,一直兼任着甘棠的职务,与晁错一起负责打点甘棠事务。 不夸张的说,在甘棠上付出的精力,占到了他近些年来大半的精力。 原因很简单,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官员的素质好坏,直接决定了国家的兴衰。 而让周亚夫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年来,他在甘棠发现了许多好苗子。 而此刻,周亚夫一听刘彻的话,就明白天子要做什么了。 天子之所以特别提及先甘棠后太学,显然是想要在甘棠之中做点什么,然后狭此大势,逼迫儒法低头。 此事,若是成功,无疑,‘绝地天通’让思想的归思想,学术的归学术就踏出了成功的一步。 “诺!”周亚夫虽然很好奇天子要去甘棠做什么,但他还是强忍住内心的好奇,点头道:“臣谨奉诏!” “丞相带着此物回去细细看吧……”刘彻笑着道:“有什么问题,随时入宫来找朕……” 刘彻很清楚,无论是完成新时代的‘绝地天通’改革,还是要重新建立汉室的经济制度和监管制度,想要靠温和的手段来实现很难很难。 但他必须要去尝试。 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 出了宫门,周亚夫乘上自己的马车,坐到软软的靠垫上,手里紧紧攒着那一张白纸,在心里叹了口气:“陛下的野心太大了……” 以他的本性,他是不想干这种事情的。 但奈何,天子先拿了‘绝地天通’之事来蛊惑他。 在成为汉室的‘羲和’的诱、惑下,周亚夫只能捏着鼻子同意。 当然,这也与这张纸上的内容,确实有一定可行性有关。 若实现了‘绝地天通’的改革,那么可行性就非常高了。 这样想着,周亚夫又是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他在天子的忽悠或者诱、惑下,底线一再被突破。 今天这样的事情,若换在七年前,想都不用想,姓刘的皇帝不被他喷一脸口水,就算他命好! 但如今…… 他却居然被说服了…… 想想,周亚夫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个结果! “高皇帝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周亚夫自嘲的笑了起来:“谁能知晓,数十年之后的今日,当今天子居然可以用这句话来解禁官员家属经商之事……” 他手里的纸掉在车厢底,一行文字在纸张的间隙之中露了出来:‘监市策’三个大写的文字显露出来。 无疑,这是一个关于进一步加强和监管商贾活动,严控商贾活动的政策。 任谁看到这三个字,都恐怕无法想象,这里面竟然隐藏着魔鬼。 不过,这不能怪周亚夫。 实在是因为,这种手法,还要再过两千年才会出现。 在后世,它的名字叫做——扛着红旗反红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节 悲哀的商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甘棠! 全称为汉甘棠大学,自元德四年,廷议决议后,当年就在长安城武库南破土动工,翌年夏五月落成,元德五年秋八月迎来第一批学生。 到今天为止,已经累计有数千名官员在此短暂受训。 沿着尚冠里大道向南直走,从御道向左转,就进入了甘棠大学的范围。 此地,安保森严。 每天十二个时辰,巡逻的士兵往来不绝。 任何人想要出入此地,都需要持有证明。 而甘棠内部的受训官员,在原则上是不允许在培训期间出入的。 张汤此刻就站在甘棠大学的门口,仰望着那座据说花了半年时间,才被少府的工匠雕刻好的召公塑像——那位盘膝坐在甘棠树下,手持竹简,凝视远方的名臣。 雕像前,香火冉冉,这是无数甘棠学子所敬献的香火。 “听说陛下明日要来甘棠……”一个男子走到张汤身边,旁敲侧击的问道:“张公可知陛下此来,所为何事?” 张汤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召公的雕像。 “有朝一日,吾不知是否也有资格,如召公一般,成为万世之师……”在心里面长长叹了口气,张汤就答道:“陛下,自有陛下的意思……” 说完他就抬腿向前,空留着身后之人一脸错愕。 “张汤……有什么神气的……”这人望着张汤的背影,狠狠的一跺脚,在嘴里嘟囔着。 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因为,这是张汤! 天子的绝对心腹兼鹰犬,未来的廷尉甚至是御史大夫、丞相! 好不容易才靠着田家的关系巴结上此人,万万不可疏远了关系! 哪怕,其实自己远比这个南阳郡郡守年长,在官场上的资历也更深——在这张汤还只是长安城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巨鹿郡的都邮,千石大员了! 可惜…… 不过七年时间,这个当初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小吏,如今已经是帝国最显赫的地方大员,法家的代表人物,未来帝国的三公了。 张汤却没有去管自己身后的尾巴,他闲庭信步的走入甘棠大学内部。 作为汉室最高等级的中央官员培训学校,整个甘棠,规模宏伟,由五个大小不等的建筑群构成。 分为:政事堂、知事会、藏书阁、膳堂以及疗养院。 其中,政事堂规模最大,总计由二十八套大小宅院构成,拥有数百间房屋,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在此受训。 这里,也是甘棠受训官员们来的最多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你可以遇到来自五湖四海,天下各郡国不同地方的同僚。 官职从六百石的县尉一直到两千石郡守郡尉,都有可能。 这里是投机者扩充人脉的天堂,也是有心人学习的圣地。 在这里,你可以与久在地方的积年老吏交流经验,也可以跟常年与经济打交道的能吏交流。 整个大汉帝国官僚系统的精华,几乎荟萃于此。 无论是想投机,还是想要做出什么成绩,此地,都是必来的。 张汤走进政事堂的大厅。 这里是甘棠大学中最主要的会场。 整个大厅完全就是依照着宣室殿的规格来建立的。 宽敞的会场,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与会。 大厅上首,天子的御座,虽然空悬着,但却也告诉了所有人,这里的所有受训官员,都是天子的学生! 而且,来此受训的官员,平日里最主要的培训内容,也是当今天子和太宗以来的主要诏命内容。 “张公……”张汤的到来,顿时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无数人纷纷拱手恭拜。 张汤朝着这些人微微含笑回礼,然后,他大步走到了一个中年文官面前,拱手道:“朱先生,又见面了……” 那位文官看到张汤,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拜道:“见过张郡守……” “昨日,某听先生一席话,回去之后,辗转反侧,不得安眠,今日愿与先生试论一二……” 那朱姓文官闻言,连忙说道:“不敢,愿听郡守指教……” ………………………… 这两人的谈话,让周围人听了,无不羡慕嫉妒恨。 “朱买臣这是走运了啊……”有人悄声道:“能得张雕之看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其他人闻言,都是点了点头,纷纷称是。 张汤在官场,有个外号——张雕。 雕,是猛禽,凶狠至极,被它盯上的猎物几乎不可能逃脱。 而张汤在南阳郡的所作所为,与雕的个性,几乎别无二致。 这些年来,张汤在南阳郡杀的六百石以上官员,竟有数十人之多! 其中,郡治宛城甚至在一年之内被他杀了三个县令,以至于第四个县令居然不敢上任! 在他的屠刀下,南阳官场,贪污之风禁绝,官僚系统的办事效率史无前例。 是以,官僚们私底下又恨又怕,称其为张雕。 时日,将张雕苍鹰并举,视为大汉官场最恐怖的两个刽子手。 不过,与郅都一样,张汤也是出了名的慧眼识英才,并且最爱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主。 南阳郡今天的左部都邮任曲在三年前,不过是宛城看城门的一个小吏。 在张汤发现他之前,他默默无闻,日子过的穷困潦倒,连老婆都跟人跑了。 但,张汤到任后,因为杀掉了太多的宛城官僚,所以从矮个子里拔将军,将这个识字的城门小吏提拔到郡守府当文吏。 然后,张汤就发现了他的才能。 称赞他‘办事果决,颇通地方民情,犹能治渠道,断冤案’,于是火线提拔为宛城市令,半年后又任命为宛城尉,两年后转任宛城左部都邮,成为一郡的千石大员! 而且极有可能在未来接班宁成成为南阳郡的二号人物。 而在南阳,如这任曲一般,从微寒之中被提拔起来的官员,在过去三年有上百人之多。 基本上,他杀了多少人,就提拔了多少能吏。 到今天为止,整个南阳官场几乎被从上到下,洗了三遍。 不说没有了贪官污吏,至少,没有昏官庸吏。 当然,若张汤的影响力,只在南阳郡之内,那也不值得人们如此巴结。 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张汤拥有向兰台和九卿各衙门推荐人才的能力。 南阳郡在过去三年,向兰台输送了十余名御史,还向九卿各衙门推荐了数十名能吏,他所举荐之人,无一落选。 是以,自张汤来到甘棠受训,所有的学员就都激动了起来。 特别是,在半个月前,一个名叫高适的六百石小官被张汤推荐给了兰台,随即就被任用为兰台侍中,这更是让人们难以自抑。 拍天子马屁,大家伙暂时拍不到。 但这张汤近在眼前,大家伙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此刻,张汤与那朱买臣之间的谈话,自然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张汤自然早知道会是如此结果。 这也是他刻意这样做的。 为的,就是吸引甘棠学员们的注意力,给天子打个前站。 “吾闻先生昨日所言:国家有吏,其子阴使家奴欺行霸市,法不能制,能奈之何?吾以为大善,愿与先生就此论之……” 随着张汤这句话,大半个甘棠的学员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 人人都开始琢磨起来,张汤此话的意图。 然后一个个开动脑筋,思考怎么应对这个问题。 许多人,一下子就找到了许多解决办法。 反正,这里又不是朝堂,完全可以畅所欲言,脑洞大开。 ……………………………… 而此刻,在甘棠之外的长安,一场空前的风暴,已经席卷了整个长安的上层。 在三日前,原本将少府衙门堵得水泄不通的贵族子弟们,现在,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这让长安的列侯贵族们,在提心吊胆之余,倒也安下心来。 因为既然天子放人了,那么,就说明天子并不打算继续追究。 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 只是…… 隐隐约约之间,天子要做一番‘大事业’的流言,却在整个列侯外戚之中疯传。 无数人有鼻子有眼的声称自己亲眼看到了馆陶主将数十车的黄金运进皇宫。 具体馆陶主拿这么多黄金进宫到底要做什么,无人得知。 但有一个事情,大家很肯定:馆陶主肯定不是免费送黄金给天子的! 馆陶长公主是什么人?大家还不知道吗? 出了名的雁过拔毛,守财奴。 若没有好处,她是死也不会让一个五铢钱从她指缝里溜走。 很显然,天子许了一个美事给馆陶。 这个美事,让馆陶可以一口气将自己多年积攒的黄金送进皇宫! 显然,这肯定是一个赚钱,而且是十倍百倍利润的事情! 这可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呢! 要知道,当今天子,虽然自证天命,文治武功也是汉家首屈一指,几可与高皇帝媲美的bug般天子。 但,他终究不如高皇帝那样,是亲自率领左右,一点一滴打下的江山社稷。 所以,这位天子的实际领兵能力和治理能力,其实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但有一个事情,却是天下人公认的。 这就是这位天子肯定是财神爷下凡的! 看看他这些年来干的事情吧…… 随手指了一条路给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现在,这两个家族已经富得流油,是当之无愧的帝国首富,其家訾根本数不清! 然后,他又让师氏家族去修轨道。 然后,师氏家族现在躺在轨道上天天数钱。 还有,那陈须陈嬌兄弟,在长安的时候,那是败家子和混世魔王。 但被天子指使去了安东后,也立刻暴富。 还有安东的金沙河…… 黑水河里鱼群…… 海洋之中的鲸群…… 这些无不都是天子的杰作,至少也是引导的杰作。 在国家层面上,天子搞起来的粮食保护价、盐铁官营和假民耕具、牲畜政策,都是一个个点石成金的魔术。 是以,今天,在其他方面,大家伙可能对当今天子还有所疑虑。 但这赚钱的本事上,却是人人信服的。 跟着天子走,有肉吃,这不是宣传,而是事实! 特别是第一波跟进的人,谁不是赚的盘满钵满? 是以,当‘馆陶主送了数十车黄金入宫’这个消息一传开。 整个列侯圈子都炸了。 大家纷纷表示:刘氏天子太不厚道了,有好处,居然不带我们!可恨! 于是,无数人纷纷往宫里面跑,想得到消息。 然而,未央宫这一次成为了一个黑洞。 几乎没有人从未央宫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至于馆陶那边,更是把嘴巴闭的死死的,外面的人没有一个能从她嘴里得到消息。 这样的情况,就好比有人在这些家伙的大门前写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一般。 让列侯贵族们更加心痒难耐。 于是,大家纷纷私底下联络、串联,打算一起去堵皇帝问个明白。 恰在此时,未央宫放出了‘天子将莅临甘棠训诫’的消息。 这让列侯们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而与列侯贵族不同,长安城里的商贾,这几天,小心肝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先是,贵族列侯大臣的子侄们似乎想要插手长安九市。 这真是吓死了他们! 好在,随后天子就将这些家伙抓了起来,请去廷尉和执金吾喝茶,这才让众人稍稍安心。 可这朝堂里,却没有对此给出任何说法,这终究是让人难以心安。 更何况,这些天,太学里儒法两派打的非常激烈。 围绕着直躬案和三北案,儒法的学者和门徒们,进行了热烈而深入的讨论。 而商贾之中,自然也有聪明人。 而这些人悲哀的发现——事实上,无论儒法,哪一个在这场辩论中获胜,对于商人来说,结果都不是那么好。 儒家若是胜利,那么,证明了孝比忠重要的儒家,肯定要拿个什么东西来祭旗,来宣示自己的正义。 而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商贾更好欺负,更方便祭旗的群体了! 更何况,商人们的钱,又是如此的充满了诱惑。 法家胜利的话,那就更糟糕了。 儒家只是要钱。 法家却是要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节 立规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乘着撵车,从甘棠大学的正门进入这座新落成的帝国官员的培训基地。 刘彻也是感慨万千,心里面更是微微有些得意。 仔细算了一下自己的政绩,刘彻发现他干的不赖。 就如这中央甘棠大学的设立,基本上,就斩断了地方豪强对于地方官场的干涉能力。 基本上,从今以后,汉家政坛上,将会只剩下利益集团,而不大可能再出现地方山头了。 道理很简单。 后世的门阀政治,是因为地方豪族掌握了举荐官员和垄断了知识造成的。 这两者缺一不可。 但如今,知识不再被私人垄断,而这官员也再不需要地方豪族的名士和良绅举荐了。 门阀政治,没来得及出生,就已经胎死腹中。 当然,这只是细微的变化。 需要日积月累,以数十年为单位,才能看到它的好处。 但另外一个政策,在现在就已经显现出了巨大的威力。 这就是海洋航运。 自从移民屯垦政策开始,汉室打通了从齐鲁前往安东和朝鲜的航路。 从此,南方的人员和货物,就可以通过船舶转运到北方和安东。 最初,这条航路上跑的只有楼船的舰船。 渐渐的民船开始增多。 不久前的燕蓟战争,就像一个催化剂,使得跑这条航线民船数量在几个月内暴增了一倍! 即使现在,燕蓟战争结束,但是,跑这条航线的货船,却没有减少,依然保持着每天数十艘的规模。 这让刘彻真是欣慰无比。 后世历史上,江南地区的开发加速,是因为隋唐大运河的开凿。 而如今,海洋航路的畅通,使得这一历史进程,居然也隐隐有了些开始的意思。 虽然现在的海洋航运,远远无非与隋唐大运河的可怕物流能力相媲美。 但…… 运河的运力有上限,而海洋的运力,无止境。 等到未来技术发展上去了,很可能,现在汉室一年加起来的货物吞吐量,还不及未来一艘巨舰一次的运载量。 而这是运河所无法做到的。 想着这些事情,撵车就已经进入了甘棠内部的校场。 在这里,上千名甘棠内部的官员、教师以及学员,早就已经在列队等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两人,分别穿着代表了祭酒的冕服,领着师生们三叩九拜。 刘彻抬脚走下撵车,望着广场上的人群,清了清嗓子,道:“卿等皆免礼……” “朕虽天子,亦为甘棠之山长,为卿等之师……”带着微微笑意,刘彻缓缓说道。 目前,大汉帝国的最高等级的三座学校,刘彻最重视的就是这甘棠了。 因此,他不惜以天子之尊,兼任这甘棠山长。 实在是因为,他很清楚,甘棠的重要性,因为此地走出的每一个人,都会面对以万来计算的百姓。 他们施政的好坏,影响着千千万万的人民。 而甘棠的学生们和官员闻言,都是激动不已的拜道:“陛下圣恩,臣等唯万死以报之!” 皇帝门徒,天子门生。 哪怕只是个名誉性质,也是莫大的光荣,无上的荣誉! 更何况,这又不是假的。 甘棠学员里,特别出色的学员,是有可能被推荐到尚书令去当一年尚书的。 而一年的历练过去,外放出去,起码是一县之令。 最高的,甚至有人直接出任了某郡监察御史。 作为甘棠山长,刘彻现在颇为满意。 他在周亚夫和晁错两人的引领下,登上已经搭建好的高台。 只是稍微看了看,刘彻就发现,在校场两侧,有着无数的熟悉身影。 很显然,今天,在长安的列侯外戚,几乎全体出动来到了这里。 微微耸肩,刘彻不以为意,然后他望着这校场。 此时,在此有地方郡守、郡尉两千石二十余人,都邮、主薄、县令县尉三百余人,余者各衙官员两百余人。 几乎可以说,大汉帝国官僚系统的精华,荟萃于此。 是以,朝堂之中的九卿们,打破了脑袋,也想要来甘棠讲授。 因为,这里就是日后权力斗争的旋涡中央。 清了清嗓子,刘彻望着这些汉室的精英官僚,开口说道:“朕既为卿等之师,自当考校卿等的功课……” 后世,有皇帝亲自讲经、听经,被视为文教盛世,明君的楷模。 刘彻却以为不然。 因为,无论是讲《春秋》还是讲《尚书》,归根结底的,讲的是历史,是过去。 儒家还给它们做了一番打扮。 使之沾染上了理想主义和道德的色彩。 但这些,跟政务跟天下跟百姓有一毛钱关系? ********负心都是读书人。 《春秋》学的再好,《尚书》读的再多,能增产增收?能多生孩子? 所以,刘彻早就想要抢走别人之前,改变这个传统。 于是,刘彻将视线在场内随便瞄了一眼,然后看到了跪坐在张汤身侧的一个中年官员身上。 从他的服饰上看,此人应该只是一个四百石到六百石之间的小官,而且,年纪也有些大了,看上去起码有四十岁了! 但是,既然他能坐在张汤身侧,那就说明,张汤也是看好,至少是欣赏他的。 “在张卿右侧那位爱卿,请站起来……”刘彻朗声点名。 ………………………………………… 当全场的目光都云集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朱买臣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天子殷切的期望的眼神,以及周遭同僚们羡慕嫉妒恨一般的神色,都让他知道,天子确实是在点他的名。 这让朱买臣真是受宠若惊! 在六年前,他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悲剧! 他的发妻,要求与他合离。 原因很简单——他既穷,还喜欢显摆自己是个读书人。 这让他妻子受不了别人的眼光! 合离之后,朱买臣在家里想了许久,终于悟通了一个道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于是,选择孤注一掷,来到长安,寻求自己的未来。 而现在,朱买臣知道,他正面临自己人生最大的一次考验。 通过了,从此简在帝心,青云之路无终点。 若不能,所有的梦想和野心,都将折戟沉沙。 “小臣朱买臣,顿首再拜陛下……”朱买臣走到场中,高声唱诵,大礼参拜。 ………………………… “朱买臣???”刘彻嘀咕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张汤,心里笑了:“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要知道,在历史上,朱买臣和张汤可是死敌啊! 为了弄死张汤,朱买臣甚至不惜做假证。 然后,被张汤临死一记大招,也给弄下地狱,一起上路了。 而朱买臣和张汤之所以有仇,是因为朱买臣觉得‘哥当官比你早,开始官职也比你大,当年你丫还在哥手下当过差,现在发达了居然骑在哥脑袋上作威作福?’。 但现在,恐怕朱买臣再也没有办法拿这个理由来嫉恨张汤了。 甚至,很可能,他只能给张汤当小弟了。 这样想着,刘彻就问道:“朱爱卿先前所任何职?” “蒙陛下不弃,臣自元德三年以来,一直在安东都护府任为棘门军屯垦团任事,历任佐吏、主薄、屯垦团丞、尉……赖陛下洪福,屯垦一事,有所成绩,为安东都护府所举,此番来京受训……”朱买臣自我介绍着。 而他的这些话,立刻就让无数人在心里面有所轻视。 屯垦团的丞令和官员? 人人都知道,当年朝廷为了让人去安东,几乎就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是个官员,愿意报名前往,任满五年,就可以出任千石官员的政策都开出来了。 但在当年,真正的精英,是不屑于此的。 真正的贵族也不会去那个时候在人们印象里一毛不拔的穷山僻壤。 是以,大家几乎都可以肯定,这朱买臣肯定是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三无钱财的三无官员。 这样的人,除非发生奇迹,不然这辈子也就是一个县令的结局了。 但刘彻却来了兴趣。 “棘门军屯垦团?”他微微一笑,脑海中自动回忆起了一些数据。 当初,安东大移民,汉军各部纷纷在安东地区地图开疆,圈下一片片土地,作为屯垦团的驻地。 而这棘门军的屯垦团在新化城以北约五百里,最初迁徙到那里的移民和官员,总计是三千五百二十余人。 这些年来,也陆陆续续,接受了大约五千名移民。 三年多后的今天,这个屯垦团的所在地,已经成为了一个北国鱼米之乡。 前去考察和采风的御史们报告说:(棘门军屯垦团)颇有南国风采,水稻繁盛,沟渠林立,几可与广陵争锋。 至于当地的百姓则‘皆富足而安,喜以鱼肉为汤’。 甚至连军备都搞的很好——武库之中,皆备弓弩、甲胄,虽封存日久,弓弦犹可射虎杀豹。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哪怕在安东诸多屯垦团里,也算治理优秀的一个屯垦团。 这就让刘彻感兴趣了。 安东地区和朝鲜,自从被他打下来后,他还从未亲眼见过。 只是每年委托丞相和御史大夫派遣官员巡视,或者通过绣衣卫的报告了解当地的情况。 但具体的与一个来自安东当地的基层官僚,面对面的进行沟通,却从未有过。 想到这里,刘彻就问道:“卿即为棘门军屯垦之吏,那朕便问卿:屯垦团上下,有户几何?有田几何?有畜几何?府库积蓄几何?” 这个问题一出,许多官僚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平日里除了在每岁上计之时,有几个人会去背和计自己治下的基本数据? 尤其是那些贵族和清贵的士大夫们,更是人人自危。 倒是法家和黄老派出身的官僚,纷纷信心满满。 因为这背数据,是他们的日常。 “启奏陛下,棘门军屯垦团迄今有户两千七百三十二户,口万一千一百二十一口,其中男性五千八百二十三人,始傅者三千一百七十五人!” “有田二十万亩,架设水车凡三百五十二架,所掘沟渠七条,总长三百二十一里……” “有牛三百二十五头,挽马两百一七匹,骡马数十……” “府库之中,计有八座粮仓,存粮米总计十七万三千余石、鱼干四百余石……另屯垦团设有三武库,储有长刀一千三百二十五柄、剑八百余柄、戈矛一千余件、甲胄三百一十二套、长弓两百把,弩机四百余件,箭矢十五万支,其中五万支都护府所拨,余者皆屯垦团自制……” 听着朱买臣嘴里一串串数据,别说刘彻了。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众人自问,即使自己事先知道天子可能会问这个问题,但,恐怕匆促之间,也无法答的这么详细。 刘彻向自己身侧看了一眼,立在他身旁的汲黯微微颔首。 刘彻立刻就知道,朱买臣答的数据非常准确。 “善!”刘彻抚掌赞道:“为官一方,任职一地,当如朱卿一般,将治下大小事务,娴熟于心,有此心,则何愁三代不可至?凤鸟不来,河不出图?” 当初,孔夫子晚年哀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而孔夫子的这一声哀叹,可不仅仅只有儒家人才能感同身受。 法家、墨家、黄老派甚至杂家,谁人不是呢? 在传统的中国文化里,致君尧舜上,以齐三代,让上帝赐福,河出图,凤鸣岐山,始终是最大的目标和追求。 但,周公之后,似乎圣道已绝。 无论是孔子,还是孟子,老子还是尹文子,商君还是韩非子,都没有人能感动上苍,让凤鸟出现,龙马驮八卦出河。 是以,孔夫子之叹,让诸子百家,都是心有戚戚然。 如今,刘彻这么一说,立刻就让场中群臣都是感同身受,连围观的列侯们也都纷纷跪下来拜道:“臣等皆愿肝脑涂地,辅佐陛下……” 至于什么三代啊尧舜啊,这就不是臣子们所能说的,至少不是这个场合可以说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节 失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望着朱买臣,刘彻忽然心里一动,好奇的问道:“卿是何门高徒?” 刘彻这个问题一出,场外,无数人的目光就聚集了过来。 在这一刻之前,朱买臣的表现,不说特别优秀,起码也当得上不错的评价。 更何况,他还引起了天子的兴趣。 仅仅是这一个条件,就足可为他加分。 这样一个人,尽管年纪有些大了,但,若他是我家的弟子,却还是可以适当的调拨一些资源进行培养,有着天子的关注和青睐,未来怎么着,也是一地两千石郡守的格局! 儒法和黄老各派的巨头都是如此想着。 也由不得他们不去这样思考。 当今天下格局,就是儒法黄老三足鼎立,共同秉政。 墨家、杂家则在野虎视眈眈。 任何一个学派,稍微不努力,就会被人拉下马。 想在这场战国后最大的思想竞争和道统之战中胜出,每一分力量都需要珍惜,每一个人才都需要把握。 不然,就要被人挖墙脚! “回禀陛下……”朱买臣却是长身一拜,挺直了胸膛,骄傲的说道:“臣本学的是《春秋公羊》,然,到了安东之后,臣深以为,若兴国安邦,莫不如以杂家之学调和……” 他这话一出,整个会场都有些嗡嗡嗡的议论声。 杂家? 吕不韦搞的那个学派? 不是早就已经销声匿迹,至少也是衰微至极了吗? 唯有消息灵通之人,面带慎重。 杂家,已经在安东死灰复燃,并且蓬勃发展的事情,他们自然有所耳闻。 尤其是儒家各派,都听说过,孔子后人移居朝鲜,受命教化朝鲜之民,结果被当地的平壤学苑打的节节败退之事,以至于奉祀君的三世孙孔安国躲到了山里,沉迷于炼丹修仙之事…… 好好的孔子后人,居然学起了老庄学派避世。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这平壤学苑,正是杂家在安东的大本营。 号称有弟子三千,贤达七十六人。 影响力遍布整个安东都护府,甚至,沿着海洋航路向着辽东、辽西和燕蓟渗透。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天下广为所知,实在是刘彻曾经给许九下了一个指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显然,杂家也听了进去,于是,一直以来不刻意的宣传自己,给广大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人们造成了一种假象。 但,每一个去过安东,去过朝鲜的人,都必定不会忽视杂家的可怕潜力。 现在,这个学派在安东全境,几乎就是无可睥睨的霸主。 无论儒法,都在它面前一败涂地。 这虽然与安东的特殊环境有关,但却也说明了杂家的强大生命力。 刘彻听了朱买臣的回答,感觉更有意思了。 “杂家……嘿嘿……”他在心里笑了一声。 今生,整个世界都已经被他搞得面目全非了。 就如这朱买臣,在前世是儒家的大拿。 特别是他陷害张汤,导致法家最后一位在中央的巨头垮台,儒家从此占据了绝对优势。 而如今,此人却入了杂家,还与张汤变成了好基友。 这未来天下局势变化,真的是难以言说了。 不过,无论如何,不管这朱买臣的私德和为人究竟如何。 此人的业务能力和手腕,是不差的。 而且,倘若刘彻没记错的话,朱买臣还是闽越问题专家。 想了想,刘彻就有了决定,对朱买臣道:“朕听说,朱爱卿是会稽人?” “启奏陛下,臣祖籍吴县,当年吴逆背主,臣为避战乱,迁居会稽富春……”朱买臣拜道。 “这样啊……”刘彻顿了顿问道:“卿既是会稽人,那卿可知,会稽地方之弊政?” “启奏陛下,臣以为,会稽之弊……”在心里面稍微想了想,朱买臣就果断答道:“主要有三!其一曰:民智不开,技术落后,无中原器械之利!” 作为吴人,而且,出生于最底层,朱买臣的整个人生的大部分都是在吴国渡过的。 他非常清楚,旧吴之地的弊端。 吴越平原,地势开阔,水网密布,与北方不同,这里的主要栽培作物是水稻。 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水田。 民众的耕作方式,乃是所谓的‘火耕水耨’。 火耕者,放火烧草,将稻田里的杂草烧毁,以此肥田;水耨者,在播种了水稻后,等田中杂草长起来,立刻放水倒灌进田里,淹死那些杂草,使得田里的水稻没有竞争对手。 这种粗放的耕作模式,与中原地区数百年前的刀耕火种有些类似。 总之,就是看天吃饭。 是以,吴越之地,尽管号称是‘果蒇蠃蛤,食物常足。故偌窳蝓生,而无积聚,饮食还给,不忧冻饿’。 但,实际情况却是常常发生饥荒。 与北方不同,北方的饥荒是因为旱灾,而吴越的饥荒,却是因为水灾。 因为当地水网密集,湖泊大泽无数。 所以,每次一发洪灾,立刻就是千里汪洋。 受灾者,常常以十万、数十万为单位。 饿殍者延绵百里! 更可怕的是,疫病横行,人民没有健康保障! 而偏偏,在北方发展起来的各种农业技术和器械,在吴越地区,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这就导致了,尽管朝廷这几年大量派遣官员前去,但,地方经济却迟迟不能发展。 “其二曰:巫蛊神婆,淫祀横行!”朱买臣说到这里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人生大部分的不幸,都是起于巫蛊神婆。 他的父亲,他的兄弟,都是因为听信了巫蛊神婆的谎话,贻误病情而亡。 对于巫蛊神婆,他可谓是恨之入骨。 “其三曰:豪族兼并,小民无立锥之地!”朱买臣再拜道。 吴越地区,在从前,吴王刘濞在的时候,兼并之事就已经泛滥成灾了。 只是当初,吴王经常组织无地百姓开垦荒地,如此才能勉强维系局面。 但,吴王一死,没有了组织者,当地的兼并情况就变得非常恶劣了。 更麻烦的是,由于没有了吴王刘濞的财力支持,当地的水利系统渐渐崩坏,而且,由于水灾连年不绝,那些新开垦的土地被大自然不断夺回。 失地农民越来越多。 仅仅在安东地区,来自吴越的移民就已经占了主流。 刘彻听着朱买臣的话,也是点点头。 吴越地区,刘彻这些年空降了上千的官员过去,甚至还派了颜异去坐镇。 只是可惜,除了在打击淫祀一事和控制血吸虫上有所成就外,其他方面,可谓是搞得非常糟糕。 特别是在会稽郡和豫章郡,由于颜异的儒家思维,导致了当地豪族不断坐大,侵蚀和抢夺底层人民的生活空间。 颜异面对这个情况,虽然急的满头大汗,但却束手无策。 只能是不断要求刘彻从中央拨款,或者组织无地百姓迁徙去安东。 仅仅是去年一年,就有超过三万无地百姓,迁徙去了安东。 虽然说,吴越的地主豪强们在客观上起到了帮助刘彻开发安东的作用。 但,说到底,吴越地区和江南地区,也是中国之土,也是需要大量人口的。 他们再这么玩下去,一旦会稽和豫章人口下降到一定数字,那山里面的越人部落就要出来抢地盘了。 况且,身为统治者,刘彻已经无法容忍当地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了。 本来,刘彻都打算,是不是要派王温舒或者尹齐过去,砍一波人头。 如今,既然朱买臣跳出来,说的还有鼻子有眼,刘彻就决定再听听专家的意见。 “以卿之见,要除此三弊,当如何为之?”刘彻问道。 而刘彻这一问,立刻就引得全场都轰动了起来,朱买臣更是激动不已。 自古君王问政,都不是小事! 孝公问政商君,秦国变法;楚悼王问吴子楚之弊,楚国兵法…… 即使最后君王不用,这样的问对,也足以影响国家政策。 就像当年贾谊与太宗,晁错和先帝之间的问对。 “启奏陛下,臣虽愚钝,但蒙陛下厚爱,不敢不肝脑涂地,愿以陋见,谨奏君前!”朱买臣深深的一拜,然后道:“欲启民智,莫不如以教化,教化莫不如宣明法令,臣愿请陛下,遣御史团,巡视吴越各郡,深入闾里,宣达朝廷法令,陛下赦令,使人皆知汉家威仪!” 至于教育那种事情……哪怕在素来以贫民和底层民众代言人自称的杂家,也是深深的觉得,那是士大夫,至少也是中小地主家庭的权力,泥腿子什么的,不需要识字,只需要知道国家威严就可以了。 刘彻听着,却是有些错愕:“吴人竟不知汉法?” “不知……”朱买臣深深的拜道:“自古吴越,宗族法大于国法……”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自楚以来,吴越就是地方势力最为强大的地方。 哪怕是吴王夫差,越王勾践,也无法降服这些草头王。 楚国在战国后期兼并这一地区,但根本就没有过实际控制——况且,楚国当时自己自身都难保。 秦并天下,虽然用刀子,杀了一批人。 但效果嘛…… 看看后来秦末大乱,崛起此地的那些草头王你就知道,其实也就那样。 汉兴以来,当地数次城头变幻大王旗。 虽然经过吴王刘濞的铁腕打击,地方宗族力量有所蛰伏,但吴王一死,立刻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这些年,吴越地区之所以没有出乱子。 一是因为汉室国家力量强大,三越臣服,特别是东海国的内附,带来的红利,缓解了当地的社会矛盾,二则有着安东这块海绵,不断吸纳无地百姓,不然,这地方就是一个火药桶。 而如今,在会稽郡和豫章郡,因为颜异之故,当地的儒家范围很强。 这有好处——当地的文化范围很浓厚,楚诗派和衰败中的鲁儒都进入该地,开办学苑,吸收地主贵族的子侄。 但坏处就是,儒家范围太强,于是,宗族力量膨胀。 毕竟,颜异是君子。 而君子,肯定不喜欢杀人。 如今,刘彻更是骤然听说了吴越地区,居然连汉法都不曾普及,顿时眉头紧皱。 法家的大臣和贵族们,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黄老派也是颇为不满。 唯有儒家惴惴不安。 没办法,当今天下的普世价值之一,就是——宣明教化。 国家对于官员的要求里,最重要的,也是:宣读律令。 而且这个传统不独是秦汉才有的。 在战国时期,变法的各国,变法开始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宣明法令! 就连失败的吴起变法的第一条就是——制定法律必须公之于众,并且要使得官民全部明白知晓。 而这也是变法成功的关键。 毕竟,若你制定的法律别人都不知道,这叫什么变法? 关起门自娱自乐吗? 如今,在关中,每一条新的法律和修改,都必须在村亭公示,且由官吏宣读三日,极尽一切可能,让百姓知道——国家颁布/修改了法律,千万注意。 是以人们很难想象,一个法律不被百姓知道的地方,官府能有什么威权? 这也是儒家尴尬的地方。 儒家重君子,君子的意思就是——既然是君子那就是好人,既然是好人,那肯定道德,既然道德max,那就不需要监督和催促。 “唉……”刘彻深深叹了口气:“朕今日始知,竟有王道所不及之处……” “卿继续……”刘彻挥手道。 在心里面,刘彻已经决定派遣调查团,前去会稽和吴越调查了。 若果真如此,那颜异就可以回来了。 看到刘彻的这个神情,儒家各派的巨头,在心里面顿时深恨了朱买臣。 因为,倘若,一旦天子因此对颜异失望,那么,儒家就要遭受重创! “除此之外,臣愚以为,少府还当遣良工巧匠,至于江南吴越之地,因其地,就其势,制其器……”朱买臣丝毫不知,他此刻已经群嘲了整个儒家,他自信满满,而且越说越有信心。 因为他生于吴地,长于吴地,而且来自最底层。 当地的地方情况,他了然于胸。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节 杂家官僚(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卿说的有道理……”刘彻点点头,他很赞同朱买臣的这个说法。 事实上,即使朱买臣不提,他也会开始调整少府和大农的力量部署,将更多资源向南方倾斜。 原因很简单。 在如今,北方的冬小麦种植,已经出具规模,相关技术也基本达到了目前技术条件下的瓶颈。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推广和宣传。 但在南方,却不是如此。 南方的稻米种植业,在如今,依然原始而落后。 而且,由于南方是水田,是以,大部分少府针对北方农业设计和制造的工具,在南方根本派不上用场。 北方先进的耕作技术在南方也完全无用。 毕竟,你不能指望把种小麦和种水稻混为一谈。 这也是历史上,为何强如汉唐,南方的开发程度跟不上来的缘故。 当帝国的核心是北方时,资源、人力、物力以及关注度,就全在北方了。 南方地区,则成为了次要地区。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在宋代以前,南方的水稻种植,一直就是粗耕。 技术落后到什么地步? 稻苗的移栽技术,是东汉发明的,稻田排水,要等到南北朝才被人民知晓,至于完整的水稻栽培种植技术,要等到南宋才开始成熟。 换句话说,在现在,南方的水稻种植,没有移栽,没有育秧,没有排水,没有除草。 老百姓种下水稻后,基本上就不怎么管了。 稻田之中,杂草丛生,一亩地产出,还没有北方的小麦高。 也就是前几年,三越臣服汉室,打开了通向了中南半岛的道路上,来自中南半岛的优秀稻种开始流入中国。 这种历史上被称为‘占城稻’,在如今号为‘南稻’的水稻品种,迅速展现了其强大的生命力和抗杂草能力。 但可惜,引入时间太短,至今只在江都国和淮泗一带有推广。 颜异临行前,刘彻倒是让其努力去推广了。 只是,时间太短,现在还看不出效果。 “假如,朕命卿为吴越一郡之责,卿会如何改变吴越当前的局面?”刘彻站起身来,问着朱买臣。 事实上,刘彻已经动心了。 因为,朱买臣一则在历史上证明过自己,二则,他如今在安东证明过自己,三则,刘彻需要通过朱买臣再次给儒家施加压力。 他要告诉儒家——离了你儒家,朕想吃猪肉,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效劳的! 是以,此话一出,儒家各派的巨头,纷纷色变。 南方郡国,汉兴以来就是儒家的自留地,就是儒家的基本盘。 尤其是吴楚之地! 当年,鲁儒给项羽披麻戴孝,固然激怒了刘氏和长安,以至于儒生长期受到打压。 但,儒家的这个举动,却给其在南方,尤其是江东地区,攒了大好声望。 江东的旧楚贵族、吴楚的项羽遗老遗少,还有那些不肯服从的豪族,纷纷对儒家另眼相看。 兼之,楚元王父子,亲自给儒家站台,儒家力量,在当地迅速就占据了上风。 在如今,在广大的吴楚地区,儒家力量是有压倒性优势的。 本来,在齐鲁地区他们也是如此。 但奈何,一场章丘之变,让四王谢幕,也将鲁儒打落尘埃。 鲁儒一系在齐鲁数十年的经营和整个生态链,被廷尉和执金吾连根拔起,数百个家族被株连,数万人流放。 鲁儒这一倒下,立刻就让法家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迅速渗透进去。 甚至,就连已经日渐老迈的黄老派也难得的积极了一次,在当地重建了稷下学宫。 今日齐鲁,已然是儒法黄老并起的局面。 其中,法家攻势凌厉,不断攻城略地,儒家各派且战且退,但却也能够接受(毕竟,这些地盘本就不是他们的,是鲁儒的),就连黄老派也跟着喝了一口汤。 唯一的输家,似乎只是鲁儒。 但儒家可不这么觉得。 在他们眼里,鲁儒也是儒。 既然是儒,那就是他们的地盘,法家和黄老派横插一脚进来,几个意思? 全然没有去思考,百余年前,齐鲁之地,真正当家做主的到底是谁? 本来,儒家对于齐鲁之失,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现在,天子居然还想放一个杂家的官员到吴楚? 这不是明摆着,当着主人的面,将一只老鼠扔到自己家的米仓里? 儒家各位博士,立刻就是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看向朱买臣。 假如眼神能杀人,朱买臣已然死了无数次。 朱买臣却是全然无视了那些在他身上投注的眼神。 事实上,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有觉悟了。 而且,他很聪明。 聪明到他一到安东,接触到了杂家后,就立刻果断的反水,加入了杂家。 由此,得到了杂家的资源支持。 这些资源,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黄金啊粮食啊。 而是看不到的人脉关系以及官方背景。 不然,就他这样一个一无背景,二无人脉,三无钱财的小官,去了安东,除非他是管仲这一级别的逆天人物,不然早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那里能一路高升,更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回到长安,来到这甘棠? 当然,能够回来,也是他朱买臣确实有能力的缘故。 但,没有杂家的帮忙,这个时间恐怕会以十年为单位计算。 现在,朱买臣更是看到了自己崛起的第二个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天子的认可。 而要得到天子的认可,就必须回答出一个满意的方案。 而且,朱买臣深深的知道,当今这位,可不是你嘴炮或者扯三王五帝就可以感动的主。 他是一个喜欢看实际可行可操作方案的君王! 在心里细细一想,朱买臣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了。 事实上,在离开家乡的这些日子,朱买臣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若有朝一日,自己衣锦还乡,应当如何如何。 首先,当然,要让他的前妻知道! 只有她知道,她当初放弃的男人,如今是多么的成功,他才能真正放下这一段心结,这一个耻辱。 然后,就是乡邻朋友了。 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朱买臣,生平从不吹牛。 说要富贵,就必定会富贵! 然后,再拂袖而去,与他们从此一刀两断! 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为。 仇不隔夜! 也是当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至于具体到施政上,朱买臣有好几套想法。 但他想来想去,最终选择了—— 朱买臣抬起头,眼神坚定的望着刘彻,然后深深拜服在地,道:“臣若蒙陛下不弃,委以郡县之责,当厉行赏耕、育民、节用、仁政、善民、众智……” 刘彻听了,比较好奇,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他只知道杂家的理论,但还没有仔细去研究过杂家的施政主张和政治诉求。 于是,刘彻问道:“卿请试言之……” “启奏陛下,臣若执郡县之权,到任既行赏耕,以百姓亩产多寡为标准,制定奖励政策,能率民而耕之良士,臣当不吝拽升为吏!” 刘彻听着微微点点头,这是诸子百家都通用的奖耕措施。 区别只在于,法家会落实到底,而儒家和黄老派,大约只会有用的时候拿来念一念。 毕竟,清贵的士大夫贵族,才懒得真的去关心泥腿子家的地里今年打了多少粮食呢? 反正即使饥荒,他们也不会挨饿。 所以,这个政策,这些年,几乎年年都有人喊,但真正的彻底落实下去的,没有几个。 毕竟,一郡郡守,那是两千石封疆大吏。 上任前,喊喊口号,刷刷声望,乃至于上任做做样子,都是可以的。 但真想要让这些家伙天天跑基层,在亭里转悠、考察,那大约是不大可能的。 撑死了也就是派几个心腹来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于是,这事情的成败,就系于此人所选用的几个心腹的业务能力和职业操守了。 这些年来,刘彻见过太多临任前在他面前拍着胸脯喊着口号的家伙了。 类似这样的话,耳朵都听得生茧了。 但最终,能落实的人,十不存一。 甚至还有倒霉蛋,已经在廷尉大牢等着审判。 不过,朱买臣却似乎不同于之前刘彻所遇到过的那些嘴炮党们,他是真的知道,并且清楚地方的情况的。 他顿首拜道:“以臣所知,吴越之地,水田亩产,高者三石,低者两石,至于不肖者,一石不足……是以,臣愚以为,莫不如以三石为奖耕之标准,凡能亩产三石者,即为良士,臣当广下亭里,拜求此中良士,求为地方三老,率民耕作,若能致一亭、一乡之富,则举为官……” “至于治田不足一石者,臣当深究其不肖之罪,以国法治之……” 听完这一句,刘彻才会心的笑了起来。 只不过,方法找到了,但关键还是执行啊! 若在北方,刘彻不担心。 因为北方官僚系统,强大而高效。 但南方,特别是吴越楚一带,刘彻就不敢保证了。 要知道,当年,吴王刘濞叛乱,他麾下的一个食客,单枪匹马,溜到下邳,居然就拉起了数万的叛军! 由此可见,这吴楚越甚至在淮泗、齐鲁地区,汉室的控制力是多么的薄弱,而地方豪族势力,又是多么强大! 以前,刘彻是没空收拾这些渣渣,也就只有在济南王刘辟光作死的时候,抓住机会,清洗掉了齐鲁的腐朽势力。 但现在,刘彻却已经打算好了,要将他们在未来连根拔起——连罪名都想好了——吴逆余党! 是以,今年的考举他甚至授意扩大了录取人数。 而如今朱买臣的这个计划,恰恰需要一个高效强大的官僚系统。 不然,一郡之地,何其广大,哪怕朱买臣会分身之术,也难以掌握局面。 但不要紧…… 官僚这个东西啊,其实全看人的。 同样的一批官僚在不同的人手里,其执行效率是两码事。 很明显的就是当年的廷尉衙门,在张释之手里,廷尉威风八面,贵族豪强闻之丧胆,但在张欧手里,廷尉却成了个摆设,连杀人都磨磨叽叽。 而一到赵禹手中,廷尉的威风重现,而且不减当年! 这就是差距。 况且,依照汉室制度,郡守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幕僚。 诸如主薄、都邮、司马和计吏,郡守都有选择权。 换句话说,一个郡守的风格是怎样,完全可以从他的选择的官员上看出来。 于是,刘彻就继续听下去。 “至于育民……”朱买臣抬起头,一脸严肃的保证道:“臣到任后,必厉行陛下诏命,贯彻陛下奖励生育,惩治不举之圣命,凡一官不举,罢其官,连坐其宗族三代不得入仕!” 朱买臣此话一出,刘彻立刻龙颜大悦。 这奖励生育,多多生养,就是刘彻的基本国策。 这些年来他几次三番,再三强调了——不举者罢官的铁律。 但可惜,这官场上的事情,层层叠叠。 命令在基层的有效执行率一直是个问题。 关中还好,绣衣卫、御史大夫、内史、廷尉,层层把关,基本上做到了,只要有官吏敢于溺毙自己的孩子,那他就一定可以回家种田! 但出了函谷关,那就是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这些年,官场斗争,斗到最后,失败者身上肯定有曾经不举其子/其女的罪名。 而刘彻也一直没有腾出手里,好好的确立一下这‘不举者’必定罢官,少于三个子女的官员也要回家种田的基本国策。 如今,这朱买臣审时度势,挠到了刘彻的痒痒处,让他心花怒放。 特别是朱买臣补充的那个连坐法,真是大快人心,太对刘彻胃口了。 刘彻很清楚,要彻底扫清这奴隶时代遗留的溺婴、杀婴传统,就必须对官僚,对士大夫家族下猛药!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根除这个陋习。 毕竟,官员士大夫都在溺婴、杀婴,你怎么可能约束百姓? 关中,就是因为看死了官员、士大夫、贵族,所以,人口才能不断翻红啊! 而台下群臣,自然不是瞎子。 刘彻脸上洋溢的笑容和满意的神色,他们当然看的清清楚楚。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节 杂家官僚(2)【无声的飞翔萌主补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皇帝都龙颜大悦了。 群臣还有什么好说的? 甚至,许多人都在心里面埋怨着自己:“为什么吾就不能早点想到这个办法……” 而大家看着朱买臣的眼神,就更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此刻,这个清瘦的文官,在众人眼中变成了走运的小人/无耻的佞臣/可恨的杂家混蛋。 总之,没有几个人用正眼瞧他。 但那些正眼看他的人,看法就又不一样了。 “这是上好的苗子啊……怎么就被杂家抢去……”几位黄老派的名宿,眼中闪烁着不定的神色。 久经风雨,阅遍沧桑的黄老巨擘深知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成功是侥幸的。 而一个能准确从无数错综复杂的信息之中,抓到当今天子的痒痒处,单单就是这一份能耐,就已经很难得了。 有着这样的能力,这个朱买臣,已经实打实可以确保一个未来在政坛上的地位! 因为,哪怕是三王五帝,也需要马屁精啊! 真正的圣王,更是需要一个能够随时随地的为他宣传和张扬其得意政绩的大臣。 不然,你难道以为三王五帝的功绩是天下人自动认可的? 特别是,这些活的足够长久的黄老派巨擘,曾经亲身经历过季布的扬名之事。 无曹丘生之帮助,季布如何有那‘得黄金百金,不若得季布一诺’的名头? …………………………………… “这朱生,果然有些能耐……”张汤不落声色的微笑着。 事实上,论起对当今天子的喜好的把握能力,张汤说自己是天下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 在事实上来说,张汤的马屁神功,其实早已独步汉室朝堂。 在历史上,这位武帝的御史大夫,是与公孙弘一样厉害的角色。 他主持下的哪一个政策,不是刚刚好挠到武帝的痒痒处? 以至于张汤活着的时候,汉家丞相,还不如庙堂里的泥塑更有用! 至于现在…… 张汤只是不需要靠拍马屁逢迎幸进而已…… 而且,他非常清楚,自己服侍的君王是一个怎样的君王——你拍他一万个马屁,不如做一件让真正开心的实事。 倒是,晁错和赵禹,都是露出了凶色。 “这杂家,迟早必成心腹之患!”晁错自从三年前去了一次安东回来后,就是坚定不移的杂家威胁论者,而法家和杂家在历史上的恩仇,也使得这两个学派实质上很难有什么好感可言。 虽然杂家和法家的恩仇,远不及儒墨之间矛盾。 但这两个冤家,却也注定无法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 “唉,此子,几可有传我真传之能……怎的让杂家捡了去……”胡毋生摇头叹息着,这位儒家公羊派的领袖此刻非常失望。 他失望的原因,自然是——明明这朱买臣最开始学的是公羊春秋,结果却被杂家截胡。 “听说公孙子与此子素来交好……或许还可以……”胡毋生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色。 在学术主张上,他现在已经彻底跟师弟董仲舒有了泾渭之别了。 主张我注春秋的胡毋生一派,讲究用自身之道来践行春秋大义,在最开始,两者的差别,就跟荷包蛋与煎鸡蛋之间的差别。 但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蛋挞与蛋糕之间的差别。 举个很明显的例子。 现在,胡毋生的得意弟子公孙弘执掌的主爵都尉衙门,天天跟商贾打交道,铢缁必争。 真要按照过去的儒家思想来解释,是怎么也解释不过去的。 但有了我注春秋,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按照现在胡毋生一系对外宣称的口吻是这样的:公孙子(公孙弘)兼为主爵都尉,侍奉天子,以我行代天行,乃是不惜深入最肮脏的地方,来教化和感化世人…… 总之就是类似这样的论调。 反正,就是有些类似后来佛家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这样一套说辞,在经过不断完善和千锤百炼后,渐渐成为了胡毋生一系学者的信条。 所以,胡毋生这一系的儒生,可以投笔从戎,从马上得功勋,以其行来注解春秋之中的君子行为。 所以,胡毋生这一系,可以将商贾弟子甚至商贾也收入门墙。谁要敢质疑,那就麻烦请此人看看端木赐……先师都收商贾为弟子,我自然也可以……更何况,我用商贾为弟子,乃是为了感化和教育他啊! 由此,如今甚至已经有商贾自号儒商,成为了汉室工商业之中的一股清流。 甚至于,还有胡毋生的门徒,操持起了工匠之业,混进了鲁班苑,学起了技术。 有人曾经目睹,有胡毋生高徒几人,上午在鲁班苑学着怎么做木工/冶铁/锻造,连手都没有洗,下午就回胡毋生在长安城外的‘学馆’读书。 凡此种种,不一而论。 以至于世人将公羊派开始一分为二来看待,称为‘胡子春秋’和董氏春秋。 从表面上看,公羊派的力量分散了。 但实则,却是壮大了。 而且不仅仅壮大了一点点。 旁的不说,今天的胡毋生和董仲舒两人,任意一人的派系,就比过去整个公羊派还强大! 是以,在胡毋生眼里,这朱买臣,还真是一个可以挽救可以教育可以感化的对象。 当然,在其他派系里,则自然自动变成了小人。 ………………………………………… 望着全场各色目光,刘彻笑着抚掌赞道:“善!朱卿之论,深得朕心……” “尚书令……”刘彻转头对汲黯道:“将朱卿所说,录入到今岁的上计考核之中……” 顿时,全场都是一震。 朱买臣刚刚所言的‘一人不举,全族三代连坐,不得为官’的处置,对于众人而言,实在太可怕了。 想想看,一个家族之中,若有一个弟弟啊或者哥哥啊,干了溺婴的事情,结果连累兄弟丢官……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更可怕的政策都在未来出现过。 当然,那是在一个疯狂的年代,被一群疯狂的官僚推动的。 不过,没有人敢异议。 刘彻从上台开始,就已经强调了这个政策,并确立为国策。 这些年来在关中雷风厉行,在天下人面前也确立这个政策合法性,并且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和接受。 毕竟,谁敢反对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政策呢? 虎毒尚且不食子。 一个官员若连自己的子女都不爱,如何叫他爱自己的百姓和人民? 现在,也不过是将这个政策严肃一些。 刘彻说完这些话,就坐下来,对朱买臣道:“卿请继续下去……” 朱买臣自然是欣喜若狂。 他研究国家政策,已经研究很久了。 从今上即位以来,到现在的所有诏书、命令和律法他都研究过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坚信杂家一定会是未来之王!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在诸子百家里,黄老过于刻板,法家太过严苛,儒家过于迂腐,至于墨家?倘若地主士大夫们还能有力气,必定不让他坐大。 农家则是一个万金油辅助。 唯独杂家,在自然上有黄老派的精神,在法律问题上,有着法家一般的坚持,对于技术和科学以及工匠能够如墨家一样包容,而在道德和忽悠人的能力上不输给儒家。 最最重要的是——朱买臣发现,几乎所有的商贾,只要在听过了杂家的主张和理论后,即使不是成为杂家的脑残粉和拥泵,也肯定会杂家保持善意。 而如今天下,工商大兴。 未来,工商业甚至可能与农业并驾齐驱。 只要这大势不改变,杂家的崛起和强盛就无可阻拦! 所以,他趴在地上,叩首道:“至于节用……臣到任之后,当厘定官府之用度,减其多余,补其不足……入官员、贵族、士大夫,停靠驿站,休息给养,臣当限定额度,各以其等级,定其限额,凡超出部分,则由其自负……” 这话一出,顿时全场暴击。 特别是贵族和士大夫们,几乎恨不得吃了朱买臣。 要知道,在九年前,大汉帝国进行过一次反对公款吃喝的运动,在先帝和当时丞相申屠嘉的主持下,搞了一次大扫除。 当时搞得人心惶惶,官不聊生。 于是,官僚集团运用起了‘非暴力不合作’神功抵抗。 各地官员,纷纷缩回官衙,不派使者,不跟上级和下级联络,各地政务一片瘫痪。 不得已,先帝不得不减轻了处罚力度。 在事实上,宣告了那一次反公款吃喝运动失败。 虽然,保留了所谓‘官员过境,自负消费’的制度,但实际上,当领导或者贵族从某地路过,下面的马屁精,敢不尽心尽力招待?不怕被穿小鞋吗? 而朱买臣现在却提起了这个事情。 虽然说,其实朱买臣的立场比起先帝的法令其实大步后退——先帝时期,非公食宿和消费,都是要自费的,但如今,朱买臣却可以根据等级提供。 但问题是——特么劳资本来一分钱都不要花啊! 更严重的是——朱买臣这一提,以后万一其他小人都跟风,都这么玩,我们怎么办?还能不能愉快的公费旅游/吃喝了? 是以,朱买臣瞬间成为了官僚的眼中钉。 但他本人却浑然不惧。 因为他知道,现在,与先帝时期,局势已经有了质的改变。 旁的不说,现在,谁敢再用对付先帝那一套对付今上? 信不信你早上这样做,下午接替你的官员就已经抵达了你的面前? 数以万计的考举士子和大汉帝国的强兵铁骑就是当今天子的最大依仗。 更何况,朱买臣本人,确实非常非常讨厌这个制度! 作为底层出生,他对于这些毒害底层百姓的苛政、恶政,深恶痛绝! 而且,他确实需要这样子来为自己刷声望,刷名声,刷人望。 不然,不玩点心跳,谁知道他朱买臣是谁? 从今以后,他走出门,天下人看到他就会说:这就是那位直谏君父的朱公啊! 所以,朱买臣无所畏惧的道:“至于补不足,则是道路、桥梁、渠道以及地方亭里之必要人员培训……如,臣欲行‘一三之制’既,每一个有户三百之乡亭,必有一郎中、一蒙师、一铁匠……” 朱买臣此话一出,不止刘彻赞许不已。 就连许多大臣也都对另眼相看。 因为,根据《平律》,国家鼓励并且奖励地方医师、蒙师、工匠。 为此,地方上的医师、匠人(木匠、铁匠和泥瓦匠),若技术过硬,且确实造福了乡里,那就可以免除徭役,并享有一些特权。 这是刘彻当初为了在未来适当之时,建立起一套基本覆盖全天下的教育、医疗和基本生活资料保障体系的尝试。 特别是医生和蒙师,刘彻不需要他们有多高的技能和学问。 能识字,并且愿意教授学生的蒙师OR能懂点基本的药物常识,会开点基本药方就可以了。 可惜,限于财力,如今哪怕是关中,也不曾完善这个系统。 也就是在墨家控制的墨社之中,基本实现了这个制度。 但天底下,有几个学派或者组织有墨家这样强大的动员组织和蛊惑能力? 如今,朱买臣却主动提起了这个事情,还拿出了自己的计划,这让刘彻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他若真的做成了这个事情——不!只需要起个框架,立好标杆,这就是功德无量! 然而问题是——朱买臣哪里来的这么多资源? 要知道,虽然他放低了标准,以三百户来配置一个医生、蒙师、铁匠。 一个中等郡,十五万户,就需要五百个医生、五百个蒙师,五百个铁匠。 这样的高配置,哪怕是在北方,在关中,都很难很难。 更别提,还是吴越之地了…… 刘彻于是就好奇起来,问道:“卿准备从那里得到如此多的人才?” 五百个读书人不难找,难的是五百个愿意在基层,在农村教一群熊孩子识字,甘于清贫的老师! 至于医生…… 哪怕只是简单的会治点感冒,包扎伤口、辨识药材的医生,在现在也是个稀罕物。 还有那铁匠…… 别以为铁匠好培养! 如今的情况下,一个合格的铁匠,起码需要五年时间,才能有打造/修理农具的能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一节 杂家的官僚(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启奏陛下,对此臣有所愚见……”说着,朱买臣就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被装订起来的小册子,呈递在手上,拜道:“愿陛下御览之……” 他这话一出,张汤的嘴角却有些抽搐。 “这个朱生……”张汤在心里笑了一声:“吾道他昨日请教那些事情意欲何为,原来如此……” 不过…… 张汤眼中闪烁着光泽:“若仅仅是那样,恐怕也很难解决他要求的事情啊……” 张汤这些年在南阳郡,政绩斐然,因此天下知名。 天下人对于他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其手段。 数百个豪强、官僚和游侠的尸骨,成就了南阳郡路不拾遗的现在,也点缀了他那个‘张雕’的恶名。 但,在官场上的人,知道的东西,自然要多一些。 南阳郡,若仅仅只靠杀戮,自然无法发展到现在的情况。 事实上,张汤善于杀人,但更善于建设。 而张汤在天下官员心里面,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他在南阳建立起来的乡亭蒙师/工匠体系。 而张汤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跟史书上大部分法家的名臣一样,无非是威逼利诱。 威逼,就是将那些犯法的豪族、官僚被牵连的子侄抓出来,挨个问他们——你们是想去安东/南越/东海捡肥皂,还是留在本地,留在乡亭,教书育人赎罪? 百分之百的人,都选择了后者。 至于利诱?那就更简单了。 在地方上当蒙师或者铁匠,只要干满十年,就可以选择做官吏OR得到举荐进入太学、鲁班苑和太医署的深造机会。 但,张汤在南阳玩了这么久,殚精竭虑,几乎用尽所有办法,到现在为止,也只做到了每一个乡都有一个蒙师/医生/铁匠。 这还是多亏了他刀子够锋利,杀的人够多。 起码有一半的蒙师/医生,都是那种罪官、犯官的家属。 至于这朱买臣,他提出的机会,比张汤在南阳玩的更宏大,规模至少扩大了三倍! 但他的筹码,却远远少于张汤当年所持有的,毕竟,当时张汤赴任,那可是羽林卫开路,刀斧手伺候,还有天子背书。 他本人更是当今天子无可替代的心腹。 是以,张汤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本小册子。 他甚至想要现在就看到里面的内容。 张汤知道,很可能,朱买臣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至少也是一个可以解决人才窘迫的新路子。 倘若他那个册子上的东西没有可取之处。 天子看了,不满意。 这就是欺君! 欺君者族! 张汤怎么看也觉得,朱买臣不像那种活够了,想找个刺激一点的死法的人。 ……………………………… 朱买臣的小册子,被一个侍中捧着送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接过来,打开来一看,顿时,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浓郁起来。 他看完整个册子,将之合起来,然后道:“朱卿的想法确实不错,不愧是杂家高徒!” “陛下繆赞,臣惶恐!”朱买臣连忙磕头拜道:“些许愚见,没有污陛下双眼,臣已经感激不尽……” “卿的这些想法不错……”刘彻笑着道:“卿再说说看,卿要如何实行卿的仁政……” 仁政,是诸子百家共同的追求。 哪怕是法家,也是喊着要追求仁的,只不过,法家是将法度,置于一切之上,为了维护法律和国家威严,他们不惮杀戮和严刑酷法而已。 “臣闻之,仁莫过于生民,欲生民莫过于养民。故臣当以养民为要,使其安其居、乐其业、上养父母,下育儿孙!故此,欲养民,莫过于使民衣食足!臣以为,若得衣食足,则天下大同,三代不远矣!”朱买臣深深的拜道。 刘彻听了,眼睛之中,闪烁着琢磨不定的光泽。 这也是当世杂家思想和理论发展的一个新高峰了。 衣食足三个字,意味着杂家已经脱离了单纯的谈论道德和学术的境界,或者说,在安东的杂家,为了求发展和生存,主动的跳入这滚滚红尘,选择与众生为伍,而不再跟过去一样,只将自己的思想和知识以及理论对上层的统治者宣扬。 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这意味着,杂家很可能成为第一个世俗化的思想学派。 第一个可能深入研究社会学和经济学的学派。 而这是很难得的。 不信的话,你就可以去看看其他学派。 儒家,这个不用介绍了吧,在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上,这个学派的理论和论述,从来就不是为了跟百姓,甚至不是跟中产阶级说的。 它的所有一切核心论述,都是对君王,对贵族,对士大夫所说的。 至于黄老派?黄老思想本身就太过深奥了,别说其他人了,就是黄老学派自己的名宿,也未必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理解通透。 法家?本就是专为帝王和统治阶级量身打造的。 至于墨家,翻看墨子一书,你就可以发现,几乎每隔一个段落,墨子都会呼吁‘当今王公大人……’一类的呼声。 很显然,这也是写给上层看的。 自然,这些所有的学派,都会谈论那些实际上与社会生产、文明进步无关的东西。 甚至将之看成一切的关键。 譬如忠孝之争,义利之争…… 而杂家现在,似乎却打算脚踏实地的,走一段自己的旅途。 这从当初这个学派,去到安东开始,就有苗头了。 看看他们的宣传语吧——礼义生于富足,盗窃起于贫患;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性,不在亲疏……等等等等。 甚至,刘彻还记得,当年,宋子侯许九跟伍被等人悄悄的写的那本《民富》一书之中,甚至有着‘民为国基,谷为民命’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而在现在,他们干脆就赤裸裸的拿起了‘衣食足’的旗号。 这个旗号和口号,实在是……太……有煽动性了! 想想看,后世,李自成一句‘闯王来了不纳粮’,胜过十万大军。 如今,天下的百姓,谁不想衣食足? 而对于广大的士大夫和贵族来说,‘衣食足’这句口号,既形象又很好理解,更重要的是,还很有迷惑性。 孔子就说过:仓禀足而知礼仪。 想到这里,刘彻就不动声色的闭上嘴巴,默默的听着朱买臣继续说道:“欲致衣食足,臣以为,莫过于因地制宜,各借其利……如安东,山中禽兽,水中鱼虾,乃至于海中巨兽,皆可为民之口粮,故此,安东富庶,天下知名!” 贵族们和大臣们听着,纷纷点头。 安东都护府全境的大部分地方,每年的寒冷天气占了大半,特别是秋九月到来年夏四月,大部分百姓都不敢出门。 但,这一地区的移民,却基本消除了饥荒。 究其原因,除了当地地广人稀,土地肥沃,粮食产量很高,而且,屯垦团模式之下,集体的力量非常强大之外,山中禽兽、水中鱼虾,甚至海洋里的鲸鱼,也是一个重要的食物补充来源。 特别是近些年来,随着捕鲸业的发展,私捕业也随着兴旺发达。 许多私自出海捕鲸的渔船,都是打着出海捕鱼的幌子的。 但这并不是真的幌子。 大多数时候,他们确实是渔船。 只是打些海里的鱼虾,再运回安东港口贩卖。 假如有机会,遇到一头落单或者受伤的鲸鱼,他们也很乐意将之杀死。 特别是抹香鲸,简直是发现了就绝不放过。 陈嬌和楼船衙门,拿这些划着舢板抢食吃的平民也无可奈何。 他们只能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那些大型船舶上——毕竟,小老百姓,撑死了也就宰一条,还极有可能是本来就会搁浅或者死亡的鲸鱼。 但是,那些私捕的大型船舶,却可能一路上猎杀数条甚至十来条。 而,丰富的海洋和内河鱼虾涌入,使得安东全境的鱼虾价格,都远远低于内陆地区。 目前长安市场上,一斤晒干的鱼虾,可能要到三十钱到五十钱之间。 但是,在安东,哪怕是在怀化、崇化,一斤鱼虾价格也不过十来钱。 由此,在安东,如今甚至发展出了超越了齐鲁地区的脍食文化。 而安东人民,给齐鲁地区的人民,带来了很大的启示。 特别是齐鲁四王谢幕后,刘彻完全控制了当地,派遣了大量新官员过去,在这些官员指导和组织下,当地的近海捕捞业,也开始蓬勃发展。 如今的海洋,是当之无愧的宝库。 在后世的近海之中,几乎已经绝迹无数珍惜鱼类,现在成群结队,其数量以万万计。 虽然如今捕捞业的技术和工具,都不具备大规模捕捞的可能。 但人民群众的智慧,却是无穷的。 一艘船,一张网,当然要看运气。 但倘若一百艘船联合起来,模仿鲸鱼,驱赶鱼群,然后集中捕捞,却可能获得大丰收。 而渔业的发展,反过来推动了造船业和纺织业的发展。 当初,少府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才造了几张围网/脱网。 就这还差点把上林苑的苎麻给砍光了。 但今天,少府只要一个月,就可以制造出十张大型拖网/围网。 而且成本更是下降到了一百万以下! 大汉帝国走向海洋的步伐,已经越来越快。 很显然,现在,朱买臣也盯上了海洋。 这让刘彻在满意之余,却有些埋怨起颜异来了。 颜异去了会稽郡这么久,却还没有一个从安东回来的小官吏的脑筋转得快。 枉费自己当初特地送了一本《管子》给他! 他难道不知道,管仲能够让齐国强盛起来,靠的就是尽可能的利用齐国的鱼盐之力? 这海中鱼虾万万千,特别是,倘若刘彻没记错,会稽郡的对面,就是舟山群岛一带啊,这里可是小黄鱼的产地。 随便组织个百八十艘渔船出海,就可以捞回十来吨活蹦乱跳的小黄鱼啊! “至于善民……”朱买臣却是继续说道:“臣以为,若民得衣食足,其心自善,其行自义,其德自仁……” “臣听说,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众之白也!”朱买臣说道:“臣以为,欲治一地,一人之智,无足以成功,若集众智,与地方乡贤共商,然后势之以政,则政自正……” 刘彻听着,却是忽然睁开眼睛,望着朱买臣。 这个众智治国,确实是杂家一直以来的呼声,从吕不韦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大声疾呼了。 这些君王眼里的缓则和大逆不道的乱臣们,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就平安天下。 吕不韦当年,甚至喊出了‘众知无畏乎尧舜’的口号。 意思就是,假如有一群足够聪明的人聚集在一起,尧舜也是可以超越的。 你以为这就是吕不韦作死的极限了吗? 错了! 吕氏春秋里,还有‘凡君之所以立,出乎众也。立己定而舍其众,是得其末而失其本。’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皇帝啊,是来自于人民之中的,他一上位,就注定脱离了人民群众,所以呢,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皇帝这个东西,假如他能够带领人民前进,那就支持他,倘若,他倒行逆施,那就废了他! 这可比孟子的民重君轻思想更加该死! 所以,吕不韦怎么能不死? 说句实话,吕氏春秋,没被烧掉,已经是万幸了。 而杂家由此确立了贵众思想。 大约类似于后世的集体领导,但又有些不同。 是以,刘彻才一直觉得,假如谁可以成为未来的中国资产阶级政党或者势力,那么,杂家,无疑是最有希望。 也是因此,刘彻才一直忍耐着,没有将这个学派打进地狱里。 甚至于,刘彻还有意无意的扶持着它,引导着它。 但现在,朱买臣当众喊出了这个口号。刘彻就不得不站起身来道:“朱爱卿所言,甚得朕心,请卿具施政之策,奏于朕前,朕当亲览而择才施用之!” 他根本就不敢让朱买臣继续说下去。 万一这货在傻兮兮的喊出了其他口号怎么办? 到时候,那儒法还不得跳起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二节 朱买臣的办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朱买臣之后,刘彻又点名了几个官僚。 基本都是些来自中低层的官员,泰半属于那种出生考举,但没有什么背景和人脉,靠着自己爬到今天位置的精英。 既然是精英,那他们的回答,自然不差。 甚至,让刘彻充满了惊喜。 譬如,一个来自公羊派,大抵是胡毋生的门徒,名叫李阙的官员,就开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政绩 这也是他得以能够来到这甘棠的缘故——这位李先生是河内郡朝歌县的县令,而众所周知,河内是汉室豪族力量最强、游侠最猖狂的地方。 在整个汉代历史上,河内郡的豪族和游侠势力,就一直是国家挥之不去的阴影。 原因很简单。 对付其他地方的豪族、游侠,地方官实在奈何不了,可以让国家出手,将之强制迁徙。 但河内就不行了。 此地,是汉室列侯封国最密集的地区之一。 河内郡领十六县,就有十一列侯! 其中包括了当朝太后薄氏的亲弟弟薄戎奴的封国——郅县。 如此多列侯猬集在此,别说是什么县令县尉了,就是郡守,恐怕也得掂量着来。 万一你不小心,得罪了那位列侯,人家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是故,河内郡问题一直困扰汉室,国家几次想要整顿,却都投鼠忌器。 历史上,直到武帝时,义纵和王温舒接棒,才算勉强镇压下了河内豪强和游侠的气焰。 至于在现在…… 此地的豪族和游侠势力,只能说是一手遮天。 而豪族和游侠势力强大的地方,若是郡守,大约还可以弹压、镇压,但一个小小的县令,显然是没有什么施展才华的空间。 但这位李阙李县令却打破了这个常识。 他用的法子很简单——推广水稻。 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水稻是南方的作物,小麦和粟米才是北方的主人。 但问题是,河内郡诸县的地理和气候确实适合种植水稻。 而且,在试种了水稻以后,还得到了很高的产量——比粟米高三倍,比小麦高两倍。 水稻的平均亩产达到了五石! 就连刘彻初听也是不可思议,水稻产量虽然很高,但不应该这么高吧? 但事实是——他没有说谎。 在调阅了大农档案后,确实如此。 若只是如此,那么此人也就不过是一个走运的幸运儿罢了。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李阙在经过试验,知道了朝歌可以种水稻,产量还这么高后,他就带领民众,在沿河地段开垦了上千顷稻田。 要知道,北方的粟米和小麦都是不耐涝的。 所以,沿河的滩涂地和洪泛地,一直都是空着的。 而他此举,等于生生的将朝歌的可耕作土地面积扩大了三分之一,最重要的是,此举对整个三河地区都有着强烈的示范作用。 而这位李阙李县令,也因此成为了河内豪族、游侠与官府相互合作的典范——没有豪族和游侠的配合,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资源,组织起那么多人力开垦如此多的水田? 而另一位来自法家的年轻人也给了刘彻不少惊喜。 这个来自太原的年轻官员,在自己的治下,大刀阔斧的清理商贾多占的土地,一口气清理出了上万亩,真可谓是政绩斐然。 与这些年轻官员对问之后,刘彻对于这个国家的现状也有了更清楚的了解了。 直到离开甘棠,坐在前往茂陵的撵车上,刘彻都一直在思考和消化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张汤却是特别好奇的在旁边问道:“陛下,那位朱生打算怎么解决这蒙师、医生以及匠人的问题?” 刘彻闻言,笑了笑,将那本小册子交给张汤。 张汤接过来一看,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张汤放下来,叹道:“未免有些惊世骇俗了吧……” “不……”刘彻摇摇头,笑着道:“朕觉得挺好的!” “也很适合当前的天下……”刘彻说道:“总不能说,人丑无人权吧……况且,以貌取人,失之偏颇啊……” 当前,汉室一直有着传统,那就是想当官?ok!先照照镜子。 假如长的丑,五官都不端正,或者有残疾,那就对不起喽! 历史上,武帝见到公孙弘,第一印象就是——帅哥啊! 倘若公孙弘长的歪瓜裂枣,甚至,哪怕只是普普通通,武帝大约都不可能重用他。 没办法,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长的丑,本事就是罪。 刘彻虽然一直有心改变这个传统,但奈何,他只是一个皇帝,不是神,不可能面面俱到。 尤其是选官用官这种事情,说句老实话,能够处理和选用两千石就已经很辛苦了。 两千石以下的事情,哪怕他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 所以,汉室天下,每年都上千名因为相貌而不是才华被直接拒之门外的人。 而如今,这个朱买臣瞄准的就是这些因为相貌而不是才华,所以无缘官场的人。 在他的计划里,所有的蒙师都会尽可能从这些人中招募。 并且,只要这些人在地方干满十年,没有劣迹也没有犯法,就可以得到官府的保举,踏入仕途。 这也算是给这些可怜人打开一扇改变自身命运的大门吧。 说不定,这里面就有西汉的戏志才和庞统。 至于医师和铁匠的问题,朱买臣的解决办法也很有意思。 由于这两种人才都直接跟地方百姓的息息相关,而且都需要大量的练习,才能积累经验。 所以,朱买臣打算用两条腿推进。 一方面,在地方上挖掘和招募相关人才。 一个郡这么大,总归是有些医生和铁匠的,然后呢,再从郡中选派那些年轻、聪明、好学的年轻人,送到这些医生、铁匠门下学习,作为官派学徒。 再通过奖惩措施来激励这些人教育、培养派去的门徒。 而在另外一方面,则由官府出面,组织一批人,来长安的鲁班苑和太医署进修、培训,请求鲁班苑和太医署开办一种短期培训课程。 就类似于在安东屯垦团里的模式。 不需要教他们什么深奥的东西——简单的号脉、诊断和开药方、辨识草药/修理和锻造农具就可以了。 而这种技术,一般三五个月就可以教会。 只能说,这朱买臣在安东,还真没白呆! 这也让刘彻坚定了继续推行屯垦团的模式的决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三节 继任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两个多时辰后,茂陵城出现在了刘彻的视线之中。 凝视着这座庞大的城市,刘彻的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 假如说,长安是现在汉室的政治中心,那么,茂陵就是现在汉室的文化中心。 太学、武苑、兰亭阁(国家图书馆)、凌烟阁(国家功臣烈士纪念馆),全部猬集于此。 另外,少府的赛马场也在茂陵城外。 由是,此地在短短数年间,迅速成为了整个关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仅仅是在这座城市里,常住人口就已经接近二十万了。 望着这座如今已经渐渐成型的繁华都市,刘彻忽然间,生出无边的雄心壮志。 “这是朕的都市!” “这是朕的城市!” 他自豪的拄着手里的天子剑在心里喃喃念叨。 于他而言,茂陵,就是他的第二个故乡和真正的家园。 因为,这里是他的归宿,也是他如今政绩的一个投影。 在如今的这座茂陵城里,集中了大汉帝国最多的文人、武将以及知识分子,更收藏着整个地球上最多最完善的典籍。 到今天为止,兰亭阁之中的藏书已经多达十三个大类,包含文学、历史、天文、地理、科学、农业、冶炼、锻造和制造…… 在这里,人类的文明之光,熠熠生辉。 望着这座城市,刘彻也感慨万千。 为了建设它,每年数万万的资金,不断的砸进去。 为了让这座城市更适宜人们居住,无数的新技术和新成果,都被应用。 就如现在,一条全新的轨道,正从长安铺向茂陵,一旦它建成,那么未来,长安与茂陵之间的物资流通速度就可以加快五倍。 届时,长安与茂陵,就会紧密的联系起来。 未来,甚至可能重新组成一个新的超级大都市。 感慨之中,刘彻的车队,就已经抵达了茂陵城外的一座驿站。 这里,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茂陵官员们,组织着迎驾队伍,恭恭敬敬的跪在道路两侧。 “臣等恭迎陛下幸临茂陵……”如今的茂陵令是汲黯的小弟郑当时,这些年来一直规规矩矩的辅佐着汲黯,安心当自己的小弟,汲黯自然很信任他,于是在茂陵令出缺时举荐了他,刘彻也是不无不可。 比较有意思的是他的副首,如今的茂陵尉翟仁,假如刘彻没有记错的话,此君的长子应该就是那位历史上著名的典故门可罗雀的主人公。 所以,刘彻也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除了茂陵官僚,此番前来迎接刘彻的,自然还有太学、武苑以及凌烟阁的相关官员。 光是博士就有三十余位,其中两千石博士七人。 还有武苑教授六人,都是从汉军之中退下来的老将。 见到这些帝国的精英,刘彻心情很好,一一扶起他们,勉励几句,慰问一二。 然后,他就在这些人的簇拥下,重新登上撵车,进入茂陵城之中。 入城后,刘彻没有急着去太学。 而是先带着群臣,来到了茂陵城之中的田叔府邸探望。 田叔的身体在年前就不是很好,这旬月以来,更是一直不太稳定,眼瞅着也没有几年了。 这让刘彻很伤感。 自古名臣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 但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人可以逆转。 反倒是田叔很看的开。 老人家虽然躺在床榻上,身体很虚弱,但精神和心情都不错。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亲眼看到了汉室的崛起,见证了帝国的重新强盛,看到天朝上国的归来。 这就足矣了! “老臣已经不足以再主持太学了……”躺在塌上的田叔,握着刘彻伸过来的手,说道:“这太学之事,还请陛下择贤任用……” 刘彻看着田叔的模样,心里面也有些不好受,他知道,田叔恐怕撑不过明年了。 而在历史上,这位老臣本来却是还可以再活数年的。 但奈何,刘彻让他去主持太学。 而太学那个地方,岂是什么轻松的地方? 旁的不说,儒法黄老,这三国演义大乱斗,就足以耗尽一个精力旺盛的壮年男子的全部精力。 这两年,田叔虽然名义上退居二线了,不管事情了。 但,太学内部的大事,他却还是不能不管,也不可不管。 因为,除他之外,没有人可以让儒法黄老,乖乖低头认错。 “爱卿且先好生休养……”刘彻动情的说道:“这太学之事,卿就不要再去管了……” “但臣怎么舍得……如何可以不管……”田叔却是笑了一声,道:“臣便是死了,在九泉之下,恐怕也放不下太学……” “太学,社稷之重,士大夫之要,天下文教之本……”田叔抓住刘彻的手,说道:“陛下,今后,汉室能否再出孔丘、墨翟、老子、韩非子这般的人物,关键就看太学的教育和引导!” 刘彻点点头,道:“朕知道……” 如今的太学,在这数年的演变之中,已经渐渐与历史上的太学相去甚远了。 在历史上,无论是太学也好,换个马甲叫国子监也罢,其目的和宗旨,都是培养官僚替补——主要是给士大夫、贵族、商贾以及有门路者开后门的地方。 是科举制度里统治阶级自己行方便的地方。 贵族子弟不学无术之人,就可以通过这个途径镀金。 但在如今,汉室考举制度取代了科举制度。 而考举制度,取的是中低层的官吏,基本与公务员考试差不多。 这就使得,基本上,学习成绩中上的人都可以考中——即使今年没考中,明年还可以继续,并且每年的录取人数都在增加。 除此之外,郡国之中,各种学苑,遍地开花。 儒法墨甚至懒洋洋的黄老派,都开始大开山门广收学徒。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学似乎就成为了多此一举的摆设。 然而,事实证明,文人士大夫们总是能找到机会,发展出新的游戏规则。 就如这太学的现在,就似乎正在朝着类似于博士生、硕士的进修地。 这里,成为了天下有志于学问,不屑于仕途的年轻俊才,或者虽然很想当官,但还是要先深造的精英们的中心。 而此地的师资力量,更是独步天下。 儒法黄老,甚至是墨家之中,最出色,最有成就的博士,全部云集于此。 于是在今天,汉室就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后世的大学深造体系的制度。 在各郡国的学苑之中,莘莘学子们首先在当地接受基本教育。 而学苑的主持人和老师们,则会仔细挑选这些人中的佼佼者和精英,然后通过官方或者私下额运作,让这些人来到太学,进入进一步的深造。 自然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淘汰。 但留下来的,必定是这个学派的未来。 就像鲁儒,为何鲁儒忽然就衰落了? 除了它的大本营被刘彻掀了个底朝天外,最大的打击,就来自于太学。 当时,在太学之中的鲁儒精英们,基本上全部选择了背弃。 鲁儒的精英,一朝尽丧,而一个没有未来的学派,命运自然可以预见。 是以,在今天,太学的功能,已经变成了未来的诸子接班人的摇篮。 儒法黄老各派的俊杰,荟萃于此。 他们读书、学习、彼此辩论、交流,在思想和文化的交融之中,新一代的思想家和文学家开始吐丝结茧,等待着羽化飞翔的那一天。 是以,田叔才说‘未来孔丘、墨翟、老子、韩非子’将可能在太学之中诞生。 “爱卿……”刘彻看着田叔,终于开口问道:“卿以为,何人可以为卿之后?” 这话一出,整个屋舍内外,无数人都凝神屏息。 汉室一直有老臣遗书,举荐继任者的传统。 譬如,当年萧何病重,吕后问他,谁可以接任时,萧何毫不犹豫的推荐了曹参,而吕后也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个人选。 自那以后,一般情况下,假如皇帝问某位老臣,他死后的继任者人选问题,这老臣推荐的人,就从未被否决过。 田叔闻言,想了想,然后说道:“老臣这些天也想过这些问题……” “太学诸子,老臣已经观察很久了……” “法家张恢先生,学问、人品、道德,都是很好的……”田叔说道:“但可惜,年纪太大了……” 张恢的年纪,比田叔还要大,自然,要他当太学的山长,这不是帮他,而是害他。 但,人群之中的法家官员,却都叹了口气。 晁错甚至有种干脆脱下御史大夫的帽子,自己来干这个太学山长的冲动。 但终究,他知道,这太过于荒诞,而且也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 “至于儒家的申公,亦然……”田叔接着说道。 那位申公的年纪,与张恢相差无几,而且资格要更老一些。 申公年轻的时候,可是与楚元王做过师兄弟,一起在浮丘伯先生座下听讲的。 “那胡子虽然人品和道德、学问都很高,但老臣觉得,胡子终究功利心太高……”田叔长叹一口气,他也不怕得罪人。 事实上,太学诸位博士官,在他面前,都是晚辈。 哪怕年纪比他大的张恢、申公也是如此。 当今世上在天下人心里,地位比他高的文人和学者,大约也就是隐居济南的伏生了。 毕竟,田叔可是邯郸五君子之一,本身名望就非常高,在刘彻上台后,更是得到了君王buff加成——连天子都持弟子礼,谁敢说自己地位/辈分高于他? 正是如此,田叔才可以在太学弹压儒法黄老。 即使是最桀骜不驯的荀子学派的人,在他面前也得规规矩矩。 帝师在此,谁敢放肆? 而在人群里,胡毋生闻言,也是感叹不已。 因为田叔的评价,确实不差半分。 他这些年的功利心,已经越来越重了。 但这能怪他吗? 当今世界,所有学派,都不得不奋力拼搏,谁要是慢一点,发展速度不够快,就要被人骑在脑袋上耀武扬威。 而且,儒家本身,并不受天子怎么待见。 等于儒家身上,无缘无故的多了许多debuff。 而儒家的对手法家、墨家,背后则都有天子撑腰。 法家那个无赖,干脆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 他也是没办法,不功利一点,不主动一点,早晚会被法家和墨家连皮带骨头一起吃掉! “至于董子……”田叔的眼神之中抹过一丝失望:“老臣以为,董子或许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师长,却不能当一个好的太学山长!” “太学,乃是社稷培养人才,传承先贤学问和道理之地,太学山长,理应不偏不倚,于诸子之中,秉公而持……老臣担心,倘若董子为太学山长,恐怕,数十年后太学之中,除董子一系外,其他诸子都将没落……” 这还真不是虚言恐吓。 事实上,比较于主张我注春秋的胡毋生一系,董仲舒这一系的春秋注我,过于强调书本,有着强烈的门户之见。 胡毋生若成为了太学山长,他可能还可以容忍和接纳法家、黄老派,也可以与儒家各派相对和平。 但若董仲舒上位,以其一贯的行为,怕是不把其他人赶尽杀绝,是不会罢手的。 刘彻听着也是点点头。 其实,他从未考虑过让儒家的人来接掌太学。 因为那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儒家各派,无论哪一个派系上台,都必然会拼命排挤异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换了法家或者黄老派,大抵也会如此。 毕竟,这学术界的战争,那是永不休止的。 后世的学阀们,为了打击异己,排挤竞争对手,甚至敢于动用行政权力。 这也是学术的本质——总要争个对错。 假如我是正确的,那你就肯定是错误的。 明知道错误,还不赶紧改邪归正,你要做咩? “那依公之见,何人可以承此大任?”刘彻小声的问道。 “若说谁可以为陛下分忧,为社稷解忧,老臣以为,章武侯必然是可以的……”田叔说着,就拿着期盼和严肃的眼神看着刘彻。 这也是田叔选择的最佳继任者。 章武侯窦广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四节 忐忑 (萌主加更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现在才明白,田叔先前为什么要转那么大一圈,将目前太学之中,最有名的那几位都点出来,然后一一否决的缘故。 原来,他是看中了太学之外的章武侯啊! 只是…… 章武侯愿意来太学吗? 而且,他的身体能hold的住吗? 旁的人,刘彻不知道,章武侯,刘彻还不了解? 这位帝国目前地位和身份最高的外戚,这十几年来一直沉迷于修仙。 跟仙侠小说的主角一样,每日打坐、吐纳、炼丹、静坐。 总之,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羽化飞仙,脱离这尘世的纷纷扰扰,找到那独属于自己的桃源。 这几年,章武侯虽然听了刘彻的劝,不再炼丹吞服了。 但是,这打坐和静坐,却是越发沉迷了。 前些天,刘彻还听说这位舅祖父老大人最近在准备辟谷呢! 好吧,这样一个做梦都想飞升的家伙,他愿意出世吗? 要知道,上一个看破红尘,决意修仙的人,可是留候张良啊。 而张良当年一修仙,一直到死,都不愿意出世。 也就是中间,刘盈的太子位危险的时候,他伸手拉了一把。 其次,即使章武侯愿意出来做事,他的身体未必hold得住太学的高强度工作。 刘彻可不想将来被窦太后埋怨:帝杀吾弟。 那太尴尬了。 却听田叔说道:“陛下不必担心章武侯……章武侯是很愿意出山辅佐的……” 人群中,窦彭祖也跪下来拜道:“启奏陛下,陛下若有诏命,叔父大人必定肝脑涂地,以佐陛下!” 刘彻这才反应过来——不是田叔要提名章武侯,而是章武侯请求田叔提名自己。 这就奇怪了——章武侯窦广国不理国政很多年了,到底是什么力量,将他从修仙大业之中拉回尘世? 刘彻哪里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 本来,窦氏外戚的计划是很完美的。 文有窦彭祖,武有窦婴。 还有东宫太皇太后撑腰,更有陈皇后为奥援,梁王为外援。 真真是高枕无忧。 所以,窦广国也就安心乐得逍遥。 但哪想到,世事变幻之快,让他们目不暇接。 短短六年之中,朝中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场元王子嗣的哭庙闹剧,让太皇太后不得不避居东宫永寿殿东厢,再也没有干政的力气。 甚至连宫廷事务都不敢再管。 窦氏失去了擎天之柱。 更可怕的是,随后,窦婴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连连撞壁。 先是在平律的事情上恶了天子,失了君子的名声。 又因为卷入灌夫的案子里,被牵连,不得不主动请辞大将军一职,去清河郡冷静冷静。 结果,到了清河郡,窦婴本性难改,又莽撞的卷入了更加敏感的战和之事,结果,连最后的机会也丢掉了。 如今的窦婴,基本上已经不大可能进入汉室决策的核心层了。 而太常窦彭祖虽然发展不错。 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窦彭祖太老实,太木纳,守成可以,开拓无力。 而窦氏外戚现在除了窦彭祖外,竟无一人可以算的上有前途。 反观薄氏外戚和义氏外戚,却是风生水起。 薄家的小子薄世,官居安东都护府都督,手握十万雄兵,执掌三千里山河,是汉室一等一的封疆大吏。近来更立下大功,回朝肯定受封万户侯。 而那义氏外戚的义纵就更了不得了。 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的威名,横压世界,哪怕三岁小孩子都将之视为偶像。 再这么下去,窦氏就真的要没落了。 窦氏没落不要紧,更可怕的,是必然产生连锁反应,从而危急皇后陈阿娇。 你可以想象一下,万一未来太皇太后不幸,追随太宗皇帝而去。 没了太皇太后的支撑,皇后陈阿娇还能坐稳位子吗? 若皇后被废,为了稳定朝纲和宫廷,作为与皇后关系亲密的窦氏外戚,能有命吗? 很显然,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窦氏外戚,不是三岁小孩子。 特别是章武侯窦广国活着,这个见识了太宗朝时波云诡异的宫廷斗争,见到了那些曾经风光无限的外戚家族如今凄惨局面的智者,岂会料不到结局? 没有办法,窦广国只能放下自己的修仙大业,不顾自己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的高龄,出来给窦氏撑场面。 而他的选择,就是太学。 今日太学,就是整个汉室舆论界和学术界的精华所在。 控制了这里,就等于控制了喉舌。 对于老谋深算,深谙政治斗争的窦广国来说,控制了喉舌,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不过。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窦广国这一辈子,曾经做过许多大事。 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人知道,那些事情是他做的。 他能甘心如此吗? 作为张良的脑残粉和拥泵,窦广国肯定不甘心如此的。 于是,他找到田叔,请求自己继任太学山长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田叔是不可能拒绝窦广国的。 原因很简单,当年,窦广国曾经有恩于他。 ………………………………………… 刘彻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立刻做出决定。 “既然章武侯有心如此,朕岂会不准?”刘彻笑了一声,说道:“就依卿之见,朕将择吉日,拜章武侯为太学山长!” 太学、武苑、凌烟阁以及兰亭阁的执掌者,虽然不是九卿,也没有干涉政务的权力。 但,这四个地方,干系着国家的文治、武功、传承和祭祀,自然不容小觑。 就如开幕府,率军远征的大将以及三公九卿一样,他们的任免,需要皇帝亲自设坛,祷告天地祖宗,郑重的委托、拜任。 这既是表明皇帝的尊重,也是告诉天下人,这是朕关心的事情。 听到刘彻的话,窦彭祖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既然田叔帮了窦氏如此大的忙,窦氏自然要投桃报李。 当下,与窦氏关系非常密切的大农直不疑立刻就拜道:“陛下,太学山长田公德高望重,为天下士大夫楷模,又曾为陛下师,有功社稷,又多举贤臣,有功天下,臣以为当仿瓒候、安平侯故事……” 当初,刘邦与列侯诸侯刑白马而盟:非有功不得候,非刘氏不得王,不如约,天下共击之。 一般来说,这有功,是指军功。 但,也有文官,从未上阵杀敌,却也得候。 萧何这样的bug,就不谈他了。 这安平侯鄂千秋,啥事都没干成过,也没有什么功绩,但就凭他向刘邦举荐了萧何这一点,就足以使他成为了开国功臣。 虽然如今,安平侯一系已经倒在上一次的列侯串联之中。 但,这个例子,却是人人都知道的。 刘彻早就想给田叔封侯,听到此话,立刻就顺着道:“朕深以为然,其令有司,评定太学山长田叔之功劳,呈于朕前,如瓒候、安平侯故事……” 顿了顿,刘彻又道:“大农为国举才,朕心甚喜,其赐黄金百金,帛十匹,御剑一柄……” 这就是表明自己知道,虽然直不疑是在拍马屁,但朕非常开心。 皇帝都这样说了,谁敢反对? 况且,文官现在心里面开心的要死。 田叔今日可以被封侯,那么……未来,我未必不可以封侯。 特别是御史大夫晁错、廷尉赵禹等人,简直就是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 出了田叔家,刘彻重新登上撵车,在浩浩荡荡的天子卤薄簇拥下,朝着太学而去。 一路上,数不清的百姓,跪在道路两侧,恭迎着他的到来。 刘彻也适时的站到了撵车外,向着人群挥手致意。 这也是他与他的父祖最大的差别。 比起其他他的父祖,他在对待百姓方面,更像刘邦,甚至比刘邦还要亲民一些。 而这种作秀,无疑给他增添了许多光彩,也让百姓更加崇拜,更加相信他这个皇帝。 至于安全问题,刘彻早就不担心了。 如今天下,胆敢对他不利的人,不说没有,但至少,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旁的不说,在这些人群之中,只要有人胆敢有异动,都不需要军队出手,他周围的人就足够镇压他了。 更何况,刘彻周围,起码簇拥了数十名忠心耿耿,绝对可以为他挡子弹的忠心卫士。 倒是负责安保工作的剧孟,看着这个情况,一路提心吊胆。 好在,很快,太学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这座茂陵城里最显目的建筑群,如今已经扩张成为了一个占地足足数千亩的庞大建筑群。 在其左近,一片片奢华的学区宅环绕。 大汉帝国的狗大户们,基本猬集在此。 而此刻,这些大贾、豪强,纷纷走出家门,对着天子车驾,翘首以待。 这些人知道,决定自己命运和财富的时刻,已经来临。 田广和无盐冗,更是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尤其是无盐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直在砰砰砰的跳动着。 这些天来,他的感觉很不好。 许多曾经与无盐氏关系密切的宫廷贵人,这些日子以来,纷纷与无盐氏断开了联系。 连送上门的钱和宝物都原封退了回来。 能让那些视财如命的守财奴,连黄金和珠玉都不爱了。 可想而知,无盐氏的命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五节 太学的变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时至今日,太学虽然成立不过三年,但,却已经拥有了两千多名来自各地学生。 目前来说,太学内部的学生,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第一,各郡国之中,诸子百家的学苑。 主要是,儒、法和黄老学派的的学苑或者巨头个人的衣钵弟子。 这些人是太学真正的精英! 他们是真正的学霸,聪明、勤奋、刻苦、认真。 几乎每时每刻,他们都在读书。 而太学的藏书,虽然不如兰亭阁丰富。 但却也不少,至少,儒法黄老的主要著作,这里都可以借阅。 而最精英的那一群人,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的那一批人,甚至可以借阅国家档案,乃至于申请调阅石渠阁的非绝密档案。 这是刘彻给太学学生博士们的权力,也是彰显他热衷文教的态度。 只是,能有资格,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整个太学不过百人。 而第二部分生源,则来自于各郡国举荐以及贵族子弟。 其实,就是士大夫、勋贵们的关系户。 这些人,数量众多,良莠不齐。 有天资出众,恍如明星者,也有整日不务正业,花天酒地的浪荡子,甚至还有人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与游侠儿们勾肩搭背的堕落者。 至于第三类,则是通过学区宅制度以及其他途径,混进太学里镀金的人。 这些人,在之前,饱受非议。 甚至有博士声称‘宁死也不愿与此辈为伍’。 但事实,却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这些通过学区宅制度以及其他途径进入太学的人,非但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更非什么想象中的酒囊饭袋。 事实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是精英,甚至算得上顶级的人才! 他们大都来自商贾家族,从小就跟随父辈走南闯北,深入闾里、乡亭,对于数字格外敏感,甚至有人是心算天才。 是以,如今,反倒这些原本被儒法以及黄老派嫌弃的人,渐渐成为了儒法和黄老各派在太学之中最活跃的群体。 大致上,你可以将他们想象成后世的学生会成员。 他们相互串联,组织学生甚至教师,参与各种活动,甚至自掏腰包,在太学之中分发各种的精美印刷的宣传书籍。 渐渐的,这些积极活跃,能力出色,手腕超绝,善于团结,同时嘴巴跟抹了蜂蜜一般的学生,迅速的占据了太学各个学派的重要地位。 甚至有人直接成为了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没办法,无论是从小就埋头苦读的知识分子,还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勋贵子弟,都不可能是这些见多识广,善于把握人心,同时手里还挥舞着大把钞票的商贾子弟的对手。 旁的不说,假如你是一位自小就埋头苦读圣贤书的年轻人,受到师长的传召,离开家乡,收拾包裹,来到繁华的关中。 这个时候,一位衣冠楚楚,相貌不凡的师弟乘着马车前来迎接你。 然后,给你接风洗尘,再送上诸如美貌温柔的婢女侍寝……你还能不对他好感? 特别是那些从小就跟随在师长身边的忠厚门徒,根本就没有抵御这种糖衣炮弹的能力。 更何况,这些师弟,还特别善解人意。 师兄在学习上、生活上,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师弟们总会适时的出现,帮助解决。 时间一久,本就不爱与世俗打交道/或者缺乏社交能力的书呆子们,自然乐得让师弟们去处理和管理大部分的俗物。 自己只需要埋头读书,钻研学问就好了。 坐在撵车之中,刘彻低头看着绣衣卫报告的如今太学的现状,一边看,也是一边笑了起来。 资本,如他所料的那样,用着钱财,侵蚀着清高的士大夫文人。 将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君子境界,拖入了这凡尘之中。 在悄无声息之中,西元前的资本,渐渐的与学术合流了。 而这,正是刘彻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诚然,资本与学术合流,会有很多弊端。 但,弊大于利。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一个被资本所影响的学派,将再也无法背离其资本的利益。 而这,正是孵化资产阶级最关键的一个条件。 不然,倘若舆论不允许资本的存在,资本如何生存,又如何渡过它出生时的脆弱? 当然了,现在,资本的力量,依然脆弱,所谓资产阶级,更是连个影子、嫩芽也没有冒出来。 这天下的商贾,充其量,也就是一群懵懵懂懂的觉醒了一些资本家的特征的手工业和商人罢了。 一旦风头不对,他们随时可能将脑袋埋到沙子里,伪装成地主啊士绅啊!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要送自己家中最聪明,能力最强的子侄来这太学的缘故。 他们,可没有人想一辈子,世世代代当商贾,列为贱籍。 他们想要洗白上岸,让自己的子孙转职成为士大夫、贵族、官员。 但无所谓,刘彻也不想去管他们。 因为,一旦未来,开启了中国的工业革命,孵化出资产阶级。 那么,现在的所有商贾,都可能会被革命无情的淘汰。 在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文明进步和技术革新,都会无情的淘汰掉那些旧时代的群体。 就像苹果手机无情的让诺基亚破产。 所以,如今的那些巨贾,那些大商人,在刘彻眼里,只是一个过渡时期的产品。 他们的死活,刘彻才不会在乎呢。 倒是太学里的另外一个变化,让刘彻颇为期待。 “知识改变命运,学习使人进步……”刘彻微微笑着合上相关报告:“果然如此啊!” 根据绣衣卫对太学持续半年的观察和记录,一种奇怪的化学反应,正在太学的年轻人群体之中蔓延。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勇于质疑了。 特别是近期的儒法大辩论,使得质疑和反思者越来越多。 甚至有博士被影响,也陷入了自我质疑和反思之中。 虽然在现在,这些质疑,这些反思,暂时都只浮于表面,影响不大。 但……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刘彻相信,在未来,这些年轻人将会给自己带来别样的惊喜。 而之所以产生了这样的变化,却是因为当初刘彻在设计太学之时,故意做出的安排。 一堂强制诸子百家,所有学子,每三天必上一次的格物课,将许多世界的真相,暴露在了人们面前。 譬如,螟蛉子数百年来被视为蜾蠃的义子。 但在格物课上,却有墨家的墨者,亲自向学生们演示了真相,揭开了‘螟蛉有子,蜾蠃负之’的残酷真相——蜾蠃不是在养育螟蛉的孩子,恰恰相反,蜾蠃是将自己的孩子产在螟蛉的幼虫身上,让自己的后代以螟蛉为食。 这可是把太学的学生和博士都吓了一大跳。 无数人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随后的实践和观察,让他们明白了事实确实如此。 由是,连诗经都改了。 螟蛉有子,蜾蠃不负,杀以为饲,以饲其子。 自然,格物课不仅仅只教这些自然常识,还有各种社会、物理、化学常识。 这格物课的存在,直接导致了如今的太学之中的诸多变化。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学生们,尤其是年轻人,对新事物以及新思维的接受能力更强,思维更开阔,更活跃。 而最终,太学之中的这些学生,都会走向天下。 其中的佼佼者和精英,更是会继承今日汉室学阀巨头们的衣钵,成为一个学派的领袖。 毫无疑问,这些今天的年轻人在未来,将今天的汉室巨头们,在思想上更具开拓性,在学术上脑洞更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六节 龙颜大悦 (萌主加更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从太学的正门,进入这座国家最高等级的学府。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周公的高大雕像。 这座从秦岭之中的巨石雕刻出来的周公塑像,目视前方,一手持书简,一手持利剑。 在基座上,刻有周公的名言:弓人为弓,取六材必以其时,六材既聚,巧者和之。在周公像前,即使是刘彻,也恭敬的走下撵车,对着这位圣人深深一拜。 而群臣文武以及太学博士、学生,更是纷纷大礼参拜,比起后世的士大夫贵族尊崇孔子时的礼仪还要严肃。 这也是周公本该享有的地位。 他是严格意义上,真正的如今的中国文化和传统、制度的缔造人。 诸子百家,哪怕是杨朱学派,对这位先贤,也是尊为圣人的。 孔夫子更是将周公视为自己的老师——而他自己,则是周公文化和精神的继承人。 所以,孔夫子晚年曾经说: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而这几年,在刘彻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之中,周公的地位,更是被拔高到了一个近乎于后世孔夫子才能享有的地位。 除了没有公开册封和追封外,其他所有能想到的赞誉,刘彻都往周公身上贴。 这虽然让大臣和世人有些奇怪。 但也没有人去深究。 于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刘彻彻底断绝了后人找孔夫子或者老子后人,立个泥塑雕像,玩什么至圣先师的可能性。 至少刘家子孙,没有玩这种把戏的可能性了。 原因很简单。 周公的地位已经是如此高了。 假如,有人想册封孔子或者老子、韩非子什么的后人。 那么,周公后人要不要册封? 而遗憾的是——孔子后人、老子后人,都还有传续。 但周公后裔,早就已经散落于茫茫人海之中,飞入了五湖四海之间。 拜了周公像,刘彻就在太学之中,视察了一遍。 这种作秀的表演,他很擅长。 进入太学的教室,察看坐席,到食堂之中,揭开饭锅,拿个包子馒头,咬一口,再勉励一二,严令有司:再穷不能穷太学,再苦不能苦学生,一定要给太学学生和博士们提供最好的学习条件。 顿时,引来无数学生和博士的感恩。 然后,刘彻更是在侍卫们的保护下,深入太学的宿舍楼,与学生代表亲切交谈。 嗯,这学生代表,一个姓申屠,一个姓张,分别是故安候、北平候家族的子弟。 最后,刘彻来到了博士们住的教师楼,亲切慰问和看望了在太学之中‘甘于清贫’的诸博士官们——虽然‘清贫’的博士们,哪怕是最低级的六百石博士,也是住的独栋宅院,还有国家配备的侍女、下人、管家、车夫。 至于那两千石博士们,人人的家宅,都是按照两千石官员的官邸建造的。 即使是在这太学之中,也是严格按照着等级,配备着各种两千石应该享受的待遇。 出入有坚固舒适的马车,在家有着少府派遣的各种奴仆和忠实的管家服务。 若是需要访客,更有着军队开路、保护。 更拥有着随时出入九卿官邸或者向九卿各衙门的主事者发出拜帖的特权。 这也是这些博士们之所以舍不得离开长安,离开茂陵的缘故。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各种享受和待遇,却是在家乡根本不可能得到的。 这文人嘛,只要面子上满足了,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 而目前汉室,所有博士官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人。 是以,对刘彻而言,每年拿个几百万的钱款,就可以收买整个舆论界和学术界,简直太划算了。 而博士们,更是对这样的政策甘之如饴。 特别是广大的六百石、千石博士们,简直是将刘彻视作在世父母啊! 因为在以前,他们虽然略有薄名,在家乡有点成就。 但在整个天下来说,谁知道他们是谁啊? 甚至很多人,连郡中都是没有太多名声。 但,天子登基后,就将他们提拔起来,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授之以爵,荣养以宅,给与种种身份和地位的特权。 这样的天子,岂能不拥戴,岂能不支持? 而他们,也就自动成为了刘彻干预和干涉学术界、思想界的最大依凭和手段。 正是如此,诸子百家各派,特别是儒家的谷梁、公羊和韩诗派之中的原教旨以及保守分子,才不敢对刘彻的政策指手画脚——只要他们敢,自带干粮的博士官们的口水就可以淹死他们。 将这些表面功夫做完,演技彪完,刘彻就下令在太学的‘勤学阁’摆宴,与随行大臣、贵族,太学博士以及学生代表们共饮,顺便交流一下、探讨一下学术问题。 自然,许多人立刻就知道了——戏肉来了。 人人屏息凝神,呼吸加快。 丞相周亚夫更是一脸肃穆,至于晁错也是神色慎重。 作为御史大夫,晁错自然早就得到了周亚夫的通报。 绝地天通啊! 这样的伟业,让晁错也是心潮澎湃。 没办法,在中国,从来没有皇帝可以拒绝文治武功上的诱、惑,同样的道理,从来没有臣子可以拒绝一个青史留名,为万世垂念的机会。 更别提,这种伟业,极有可能,成为日后封神的基业! 上一个绝地天通的颛顼帝,后来成为了天帝,而辅佐他的羲和,则一为太阳神,一为月神。 所以,这几天来,周亚夫和晁错都在积极的联络和游说九卿、列侯贵族。 在他们两人的努力下,贵族官僚们,也渐渐的接受了‘学术与思想不应干预施政’的理念。 但,儒法和黄老派的巨头们,现在却都还是茫然未知。 在他们看来,此次天子来太学,大约是来解决儒法的争执的。 是以,儒法两派,都是战战兢兢。 特别是儒家,因为三北案的敏感性,使得他们根本承受不起三北案被天子判为‘错误’的代价。 因为,那很可能意味着,整个儒家的根基动摇,道统震动。 ……………………………… 一个多时辰后,勤学阁之中,嘉宾满座,公侯如雨。 刘彻端坐在上首,举着酒杯,向着一位位的儒法黄老巨头敬酒。 而儒法黄老的巨头,则都纷纷受宠若惊,拜道:“陛下文治武功,远迈三代,臣等有幸,蒙陛下不弃,任为博士,委以重任,敢不以死相报?” 这话,倒也不全是拍马。 如今,诸子百家的博士官们,虽然在权柄方面,微薄的很。 他们甚至无法指挥任何一个亭长。 然而,他们享受的地位和待遇以及荣誉,却是他们前所未有的。 哪怕是战国时期,那些游历列国的先贤,恐怕在待遇和荣誉方面,也不及他们。 更妙的是,他们还不需要因此承受任何官场上的风险,也不会被官场上的风波所波及。 自元德以来,太学博士,没有一个因为政治斗争或者其他缘故而下狱问罪。 哪怕是鲁儒一系的博士官们,也未被问罪。 甚至,他们的博士荣誉,都未被剥夺。 只不过,由于鲁儒的衰微,他们不得不主动辞去博士之职,乞骸骨归乡。 这样一来,汉家的博士,特别是两千石博士们,自然是意气风发,自以为自己地位崇高,身份尊崇。 甚至有人曾经说道:刑不上博士,礼不下庶民。 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博士们也难保膨胀。 譬如董仲舒,不就敢于鼓噪舆论,意图干预政治? 说到底,还是博士们被刘彻惯的太过骄横了。 酒过三巡之后,已到了夜幕之时,华灯初上。 整个勤学阁内外,立刻就燃起了明亮的鲸油灯,刘彻看了一眼这些鲸油灯,他发现,这太学里的油灯,甚至比起自己的寝宫里的鲸油灯还要大。 这让刘彻在心里面,微微有些不舒服,不过随即他就笑了起来。 对他,或者说对所有的皇帝来说,一群安于享受的学阀,总比一群清高、固执而且坚持己见的犟驴好对付。 况且,对于中国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一群宅在家里,闭门造车的所谓名士。 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学者,研究世俗的学者,才是这个国家需要的人才。 一曲舞毕,大堂之上的歌女,一一退下,丝竹之乐暂停。 刘彻举着酒杯,有意无意的问道:“朕听说,最近太学之中,诸公因事,争执不休,以至于彼此不相往来,可有此事?” 刘彻这话一出,董仲舒的弟子之一,那位曾经被刘彻罚抄了三百遍《春秋》和《论语》的褚大就立刻出列拜道:“回禀陛下,法家诸贤,欺人太甚,吾等儒生不得已而回击之……” 在这话之中,公羊派的好战情绪,真可谓是尽显无疑。 立刻,就有一位法家的年轻学者出列拜道:“回禀陛下,吾等法家诸人,不过就事论事而已……”说着,他斜着眼睛,望了一眼褚大,嘲讽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巧言遮掩?” 顿时就气的褚大几乎就要爆炸。 显然,这些日子以来,儒法两派在这太学里,发生了激烈无比的冲突。 不过……这很正常。 法家发起攻击的地位,正是儒家的薄弱之处。 特别是那三北案,完全就是一个炸弹! 儒家不敢不迎战。 而对法家来说,无论三北案,还是直躬案,都干系着自己的核心论述,也是万万不能退让的。 这也是中国的传统了。 什么都可以忍,什么可以妥协,独独道与理不能让步。 刘彻看到这个情况,在心里面特别开心,这本就是他所希望的。 这个事情必须闹大,而且,闹得越凶越好。 这样,他这个皇帝才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下场干预。 但表面上,他却笑着道:“两位爱卿不要这么激动嘛……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在这样说着的时候,刘彻还拿着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董仲舒、胡毋生、张恢等巨头、带头大哥们的神色,发现这些人全都是面无表情,好像根本不关心这个事情一般。 但他们身边的弟子门徒们,却早就已经摩拳擦掌,面红耳赤,跃跃欲试了。 “回禀陛下……”那法家的学者拜道:“吾等与儒家诸子所辩者,乃是两桩悬案……吾等于儒家诸子,辩计十数日,久不能决!今幸蒙陛下驾临,臣伏请陛下圣裁之!” 刘彻却是装作不想干涉的模样,说道:“学术之争,朕无意干预……” 那学者却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情况——老刘家的天子矫情,天下人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他立刻就大礼顿首而拜,用着激昂的口吻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陛下口含天宪,履则乾坤,动合阴阳,天下所共见,人神所共睹,陛下即位天下王,百姓之父母,也为万世之师……臣虽位卑,亦曾沐圣恩,臣深以为,当今天下,除陛下之外,无人可断此案!” 他这话一出,其他法家大臣、学者,甚至黄老派以及部分的儒家学者、官员乃至于列侯们全部起身,拜道:“伏唯陛下履则乾坤,为天下至尊,万世之师!” 剩下的儒家学者们,毫无疑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 他们却也不得不跟进,拜道:“伏唯陛下履则乾坤,为天下至尊,万世之师!” 没办法,谁敢不承认天子为一切之仲裁者,万世之榜样? 刘彻看着这个情况,龙颜大悦,心里面满意极了。 这正是他需要的权力,也是他渴望之物。 从今天以后,他就擭取了在学术思想上的最终仲裁权和最终解释权(虽然这些权力本就是皇帝与生俱来的,但在整个历史上,没有几个人拥有)。 而法家的大臣和学者们,却比刘彻还要高兴。 因为对法家来说,他们需要的君王,确实是那种集中一切权力,拥有所有权柄的君王。 只有这样的君王,才是他们需要的,也只有这样的君王,才能提供给他们所需要的一切支持和帮助。 就若商君变法,若无孝公支持,怎么可能成功? 而孝公若没有权柄,自然不可能让商君有那么大的施展空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七节 裁决(1)【无声地飞翔萌主加更4/18】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做了做样子后,刘彻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诸子和群臣们给自己戴上的这顶高帽子。 然后,他就问道:“既是如此,那卿等就说说看……” “臣等所争执者,乃是直躬案与三北案之是非……”那位法家学者拜道。 这直躬案和三北案,刘彻当然清楚,但是,他却故意装傻,问道:“何为直躬案?何为三北案?” 这时候,儒家再也忍耐不住——若这主动权被法家所占去,那么,毫无疑问,儒家这一次可能要载一个大跟头。 于是,董仲舒的另外一位弟子吕步舒立刻就出列拜道:“启奏陛下,请容臣为陛下道来……” 刘彻自然准许——就算在如今的廷尉衙门里,也是允许罪犯自辨的嘛! “陛下,这直躬案,乃是春秋时期,楚国的一件盗羊案……”吕步舒深深的拜道:“如《吕氏春秋》所载:楚有直躬者,其父窃羊而谒之上,上执而将诛之。直躬请代之。将诛矣,告吏曰:“父窃羊而谒之,不亦信乎?父诛而代之,不亦孝乎?信且孝而诛之,国将有不诛者乎?”荆王闻之,乃不诛也。孔子曰:异哉!直躬之为信也,一父而载取名焉!故直躬之信,不如无信也……” 刘彻听着,却是露出了微笑。 “这儒家果真是深得春秋笔法神功之要啊……”刘彻在心里叹道:“后世公知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了……” 事实上,直躬案有多个版本。 譬如,这吕氏春秋里的这个版本。 而吕氏春秋里记载的这个版本,却是所有版本里,最美好、最温柔,也最完美的版本。 直躬举报其父盗羊,最终被楚王赦免。 毫无疑问,这是儒生们所需要的。 由此一来,就规避了忠孝不能两全这个问题,更凸显出了儒家坚持的价值观。 但问题是——法家要与之论战的,乃是韩非子、庄子的那个版本啊!也就是那个黑暗结局。 那个直躬举报自己老爹盗羊,结果被令尹所杀的版本。 是以,法家立刻就暴走,那位年轻的学者,更是立刻插口,拜道:“启奏陛下,臣与儒家所论,非此之论也!乃《韩非子》所载之公案:楚有直躬,其父盗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 吕步舒立刻就拜道:“吾未有闻此之说也,君莫要无中生有,欺君罔上!” 这个指责就太犀利了! 而且,太过于诛心,太过于自我。 就连刘彻也是眉毛微微一皱,这也是刘彻一直不太喜欢儒家的原因。 在儒家眼里,只有他们记载的东西,才是真的。 其他人记载的,假如有利于他,像是直躬案上的《吕氏春秋》记载的东西,他就认,而《韩非子》之中记载的故事,他却当做看不见。 一如当年孔子整理《诗经》《尚书》,也如当初子夏笔削春秋。 这种无视神功和鸵鸟神功,刘彻曾在后世的公知身上,也见过无数次。 确实很恶心。 但,刘彻很清楚,作为皇帝,他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来间接的影响和干预学术与思想的发展,但独独不能亲自下场,用自己的意志取代诸子百家的意志。 那样的话,会起一个很坏的头。 更会抹杀掉思想和学术的多样性。 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会变成自己所讨厌和不喜欢的人。 就像那个故事,勇士辛辛苦苦杀死了恶龙,但最终,他却变成了新的恶龙。 所以,刘彻微微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史书之上,众说纷纭,卿等何必为了这诸家之别而争执呢?且以朕之见,恐怕,无论是《吕氏春秋》之载,还是《韩非子》之论,其本质,是一样的吧?” 当然是一样的! 董仲舒出列拜道:“圣明无过于陛下,《论语》有曰:叶公语孔子:吾党有直躬者,其父壤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而这正是这桩千秋公案的最终起源之所,也是儒法数百年纷扰的关键所在。 直躬案,本身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因为涉及了亲亲相隐这个儒法两派的矛盾,在数百年来,一直沸沸扬扬。 当年,大量的儒生入秦,都被法家赶了出去,就是这个原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董仲舒既然下场,张恢当然也就坐不住了,他微微动了动眼帘,在他左侧的一位法家博士立刻就出列拜道:“启奏陛下,臣两千石《韩非子》博士邓偃请奏……” 刘彻转过头去,看到此人,连忙道:“公请言之!” 这位邓博士,虽然在历史上默默无闻,但,他的弟子之中,却是有着许多大能。 武帝前中期的多位法家干吏,都是出于他的门下。 最有名的,莫过于咸宣。 邓偃拜道:“臣以为董子所言及所举大缪也!孔子以为,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便是直,那臣敢问,楚君何在?楚法何顾?难道说,为了孝,连忠也不要了吗?” 他瞪着眼睛,直视着董仲舒,咄咄逼人的说道:“敢问董子,若有人目睹其父,意欲祸乱天下,行窃国之事,此人当如何?” 这立刻就让董仲舒哑口无言。 这也是亲亲相隐理论的漏洞所在。 当然,最重要的是,董仲舒的公羊派,本就不太讲究什么亲亲相隐。 只是碍于孔子,不得不与法家战之。 见到这情况,谷梁派的一位博士,立刻就出列答道:“邓子,勿须狡辩,也不必如此玷污我辈!” 他拜道:“陛下,臣《谷梁春秋》博士王远可答邓子此问!” 在得到刘彻许可后,他一挥长袖,对邓偃说道:“若有人子,目睹其父意欲祸乱天下,行窃国之事,自可自缚其父,闭其家门,阻其恶行……实在不然,还可以大义灭亲!周公诛管蔡,孔子称赞,春秋曰:子从弑君之贼,国之大逆,不可不诛,故曰:大义灭亲是也!” 特进元老石奋也出列拜道:“启奏陛下,臣先祖曾有训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 嗯,这石奋的先祖,确实是那位春秋中大义灭亲的主人公…… 所以他出来刷一波脸,倒也无可厚非。 邓偃却是嘿然笑道:“公之言大善!”说着,他就对董仲舒和石奋以及王远长身一拜,然后,图穷匕见,问道:“若如曾子,遇其父盗羊,苦主来寻,君等何以对?是大义灭亲?还是如孔子一般,坐匿其弟子之罪行,还予以粉饰之?” 这才是儒法两派几百年来在一个小小的直躬案上你来我往,大打出手的根本原因——因为这个案子,早就已经不在直躬之案的细节上,甚至不在直躬案本身上了。 因为,这干系到了孔子、曾子以及曾子之父。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大约在数百年前,春秋之时,孔子周游列国,来到一个叫叶邑的地方。 叶邑的主人,是一个叫叶公的士大夫,也就是成语叶公好龙的主人翁。 这位叶公自然很有钱,起码,在春秋时期属于那种有钱的名人。 而孔子师徒,周游列国,来到叶邑这个楚国的地盘时,早就穷得响叮当了。 在这之前,孔子甚至陷于陈蔡之间,窘迫到了,弟子们偷来羊,烤熟后送给孔子,孔子不问来源,接过来就狼吞虎咽,弟子们偷来衣物,孔子同样也不问来源,接过来就穿。 而到了叶邑后,孔子师徒虽然没有这么窘迫了。 但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某天,一只羊跑到了曾子的父亲曾点的院子里,自然,这只可怜的羊被直接开膛破肚,祭了五脏庙。 但不巧,叶公知道了这个事情,于是上门找到孔子。 叶公是个要面子的人,当然不好直接质问:你们偷了我的羊,给我个说法。 他就转着圈子对孔子说:“我们这里有个叫直躬的,他爹偷羊,于是将其父举报……” 孔子自然已经通过曾子(曾参)知道了这个事情,同样,孔子也是个要脸皮的,哪里肯让自己的弟子成为小偷(那样,他岂非就成为了小偷的师傅?),于是就狡辩道:“在俺们哪里不是这样的,父亲给儿子隐匿过错,儿子帮父亲遮掩过失,这才是真正的直率坦白,君子之行啊!” 总之,这个故事就是这样子的。 一切,都只是当时的特殊形式下,一场有关面子之间的纷争。 但,到了几百年后的今天,这个事情,就成为了儒法之间的大问题。 甚至,成为儒墨之间百年的口水战中的一场焦点战役。 墨翟当年甚至讽刺孔子说:夫饥约,则不辞妄取以活身;赢鲍,则伪行以自饰。污邪诈伪,孰大于此? 意思就是在饥饿困顿之时,不惜妄取以求生,在饱腹有余之际,就用虚伪来粉饰自己,装扮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儒生还无耻的人吗? 顺便说一句,墨翟对孔子的态度,是诸子百家的先贤里最不屑的。 墨翟先生在世的时候,直接称呼孔子为‘孔某’,其不屑如此,墨家的门徒自然有样学样。 譬如曾子,被墨家门徒称为‘曾盗羊’,子贡、子路,被称为‘乱贡、贼路’…… 总而言之,孔门七十二贤,在墨家眼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哦,或许有,冉求,是个特例…… 但也就是如此了。 到法家,由于子夏先生的缘故,客气了许多。 但在意识形态和屁股,以及追求上面,却是南辕北辙了。 这是因为儒法追求的理想不同。 儒家,要求的是恢复三代之治,以齐周政,最好把井田也复活了,这样,儒家就认为世界将没有混乱、战争、苛政。 百姓也可以相安,天下可以太平。 但法家却认为,这是在做梦! 国家不强大,军队不强大,就要被人宰割。 而要国家强大,军队强大,就要富国强兵,为了富国强兵,就必须集权,必须用严密的法律和充分的物质奖励来激励百姓,使得人人都为了国家,为皇帝而战斗。 在这样的情况下,直躬案,就变得分外的刺眼了。 对法家来说,居然有人胆敢隐匿犯罪分子的罪行?简直是无法容忍和不能接受! 必须干他丫! 因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法家很清楚,一旦有人可以借口父为子隐,子为父隐,那么,迟早,就会扩大到整个家族,然后宗族。 这样,家族利益和宗族利益,就凌驾于国家利益和君王利益之上,法律的尊严更会荡然无存。 而儒家却觉得,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夫夫妇妇,是一切的核心,不变的真理。 若是一般的小罪,譬如说,偷盗、抢劫、女干,或者偷税漏税什么的,父子、夫妻、兄弟之间当然要互相包庇和保护了。 除非此人,丧心病狂到了悍然要去破坏国家,祸乱天下的地步,不然就绝不提倡,甚至是反对家庭内部的成员检举他人的罪行。 另外,这也是儒生们立足的根基之一。 南方和三河地区的地主贵族们为什么支持儒家? 还不就是儒家提倡和推崇大家族,大宗族,并且维护大家族、大宗族的利益。 但可惜…… 刘彻望着儒家的这些巨头,这些博士,这些精英们,暗自摇了摇头。 汉室和刘氏,最讨厌的就是大家族、大宗族了。 因为这会削弱国家的力量,影响国家的税收、徭役乃至于军队的战斗力。 原因很简单,汉室除了口赋田税以外的其他税收、徭役、兵役,都是按照户口来征收的。 一个五口之家和一个十口之家的差别,意味着国家的力量和财力减少了一半。 而一般的大家族,通常都是几十口甚至数百人聚集在一起。 这等于,大家族大宗族是在挖国家的墙脚来肥私! 是以历代刘氏天子,对于大家族大宗族,深恶痛绝,想尽办法,用尽手段的将之拆散。 在政坛上,更是极力鼓吹‘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的理想社会模式。 具体到刘彻身上,对于大家族和大宗族,更加不喜欢。 在他眼里,每一个大家族、大宗族都是隐患,都是未来的定时炸弹。 恨不得全部拆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八节 裁决(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但是,这个世界的事情,通常非常复杂。 特别是涉及到了孔子的问题上,更是必须慎之又慎。 原因很简单,儒家的思想和追求,虽然在刘彻眼里,有些迂腐和陈旧。 但在天下的地主、士大夫、贵族眼中却不是如此。 在许多人眼里,孔子如今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周公,但却是诸子百家之中最强的一位。 即便是庄子很讨厌孔子,专门写了《盗拓》来批判孔子的学术和思想,但是,却也不敢否定孔子在人格上的魅力。 哪怕是另外一个曾经集中火力,猛烈抨击儒家文化和思想的韩非子,也是承认:仲尼,天下圣人也,修行明道以游海内。 至于刘彻,更知道,倘若单纯以道德、性格来看,孔子的人格魅力,确实是无可阻挡的。 事实上,即使是今天,虽然法家和墨家以及黄老派内部,许多人批判孔子。 但却也有更多人崇拜和推崇孔子。 如贾谊贾长沙,就曾经公开称赞,周公之后,中国能称得上圣人的,唯有孔子而已。 是以,其实,到今天,孔子和儒家文化早就已经深深的与中国,与诸夏文明,融合到了一起。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孔子及其儒家文化,已经成为了中国文明的一个器官。 就像法家、墨家、黄老派一般。 想要割掉,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甚至可能落得半身不遂。 是以,刘彻从未想要过要消灭或者清洗儒家。 他又没有疯! 看到儒法两派,似乎要当庭斗殴了,刘彻连忙站起来,笑着道:“卿等所说,朕知道了……” 这才让几乎就要上演一场全武行的儒法两派统统低头拜服。 “直躬之案,在朕看来,应该如此裁定……” 随着刘彻的话,群臣以及学生、博士们全部跪下来,恭听圣裁。 毫无疑问,这也将是这桩历史悬案的最终裁决。 刘彻见着这场面,也是有些兴奋,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处神圣庄严肃穆的宪法法庭之上,而他则拿着法典,将要做出最终也是最后的解释。 他很清楚,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影响上百年甚至千年的中国法律、社会、制度。 是以,每一个字都必须斟酌再斟酌,慎重再慎重。 必须要负责,对自己、对国家、对历史负责。 “朕闻,仲尼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直躬之案中,直父盗羊,其苦主失其羊,朕甚闵之!依汉律,盗赃过六百六十钱,黥为城旦舂,不盈六百六十钱,二百钱以上,完为城旦舂!直父盗羊,当为公室告,论法而制!”刘彻缓缓的说道。 随着他的话,儒家群臣和学生们都是面如死灰,手脚冰凉,偏偏发作不得。 因为,这确实是现行的汉律的规定和条文。 而直躬他爹偷的那只羊,按照如今的市价,六百六十钱大约是没有,但二百钱肯定是值的。 所以,完为城旦舂是没跑了。 这黥为城旦舂和完为城旦舂,实际上都是相同的酷法。 只不过前者在脸上刺字,通常是刺一个与罪犯所犯的刑罚相同的字来羞辱或者说提醒其他人。 而这完,则是简单的惩罚。 当然,在具体的刑期上,也各自不同。 至少,后者还可以活动、出钱来减刑或者得到赦免,但前者却是你有钱也买不出来。 这也是汉室,为何小偷和强盗,通常都是一类人的缘故。 因为,无论是偷盗还是抢劫,在实际上,得到的惩罚都是一样的。 若是群体性犯罪,那更是要被处死。 甚至可能牵连、连坐家人。 是以,法家众人,都是欢欣鼓舞,高兴不已。 甚至有人在心里生出一种‘正义在今天终于得到声张’的感觉。 但刘彻却知道,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解决。 不然的话,肯定会产生无可估量的后果。 毕竟,现在是封建社会。 哪怕是法家,也是推崇忠孝的,并且强调维护家庭之中男性家长的地位和威权的。 不然也就没有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区别了。 更何况,刘氏自己可是号称‘以孝治天下’,皇帝驾崩,其谥号之中必有一个孝字。 刘彻要是这么玩,那就是在打自己和自己的父祖的脸! 所以,他接着道:“直躬检举其父,依律当免其罪责,并按制奖赏,然,直躬检举其父,在人伦之上,却颇为不取……” 这也是当今法律和社会现实的冲突所在。 更是一个大顽疾。 当前的汉律,在某些程度上,可以说有些刻板、死板。 就拿这公室告和非公室告的转变来说吧——依照汉律规定,家庭内部的犯罪行为(假如不牵涉其他人),那么,家庭内部的人是不可以自己检举的,检举了也没有用,官府绝对不会受理,相反,假如你一而再的告状,甚至可能会被直接打死! 但是,假如有外人来告,而你家庭内部却不能检举,最终,犯罪事实被证明,对不起,全家连坐! 这种脑回路,是法家的思维主导下的产物。 但问题就在于,这样的法律,没有人情味,死板、固执,没有旋转空间。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别说是如今了,恐怕再过两千年,也很难被人民所接受。 是以,汉律的许多条文,特别是公室告和非公室告之间的规定的执行情况,其实完全看主政的官员自己的个人意志和想法了。 遇到法家官僚,自然是严格执法,无有宽宥。 但,儒家、黄老派的官员,却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他们压根就当没有这些法律。 只要事情不闹大,像缇萦救父那样,闹到皇帝面前,他们就不会去管。 所以,在很多地方,豪族地主,打死下人和奴仆甚至是妾、子女,就跟打死一条狗一样。 许多豪强的院子里,埋得尸体,不是一件两件。 苦主和苦主的父母兄弟,欲告无门。 这肯定是不行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这样的律法,会造成许多社会问题和道德悖论。 所以,后世的统治者,干脆就懒得再管这些事情,将相关问题,完全踢给了家族和宗族。 于是就有私刑。 刘彻自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的。 “是以,朕觉得,应该这样,若今后再有类似于直躬的案子,那便罚直父赔付苦主被盗之损失,直父则免于刑罚,但直躬却也不能再得嘉奖……”刘彻说完这段话,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他自然知道,这样的选择,会有些问题。 但,其实那是他以两千年后的思维来看,才有的问题。 事实上,在如今的社会上,由于文化和传统的缘故,其实,这才是最佳选择。 不然的话,无论是判处直躬的父亲有罪,还是判处无罪,都将引发灾难。 甚至,到头来,儒法,乃至于黄老派,都不能接受。 听完天子的裁决,无论是儒法,还是大臣,都是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有所不满,但却也都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政治,就是妥协,就是折中嘛。 天子的这个裁决,既照顾儒家的颜面和感情以及诉求,也维护了法家的体面和法律的尊严。 最重要的是,还给出了一个今后解决类似家庭问题的办法。 日后,遇到类似家庭犯罪,譬如说啊,家主失手打死了奴仆,依照制度,奴仆和他的亲人是不可以告状,但是——官府却是可以追究的,而且,外人可以告状。 这常常产生了许多社会问题。 但,经过天子这样的裁决,就有了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案。 再发生类似事情,家里面就可以指派一个成员去官府检举,然后呢,再赔偿苦主一些损失,这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减少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血亲复仇之事——过去十余年,超过一半的血亲复仇,都是因为复仇者有亲人/朋友,为其主人所误杀,而其求告无门,又吞不下这口气,于是远走他乡,学的武艺,再潜回家乡报仇雪恨。 而,在事实上来说,依照汉律规定,若主父母失手打死奴仆、子女。 即使是被他人检举或者由官府发现了,其实也只是赔钱而已。 而刘彻这样做,在事实上,保证和稳定了社会治安。 另外,顺便给未来国家干涉家庭内部的违法乱罪行为开了个口子。 不然,以现行的法律,其实,国家很难干涉家庭内部的犯罪行为,更无非去查什么偷税漏税了。 想了想,刘彻又道:“廷尉,请传朕之命,子举父母、奴婢举主父母不法,皆当三环,三环而后方可听!” “诺!”廷尉赵禹立刻就拜道。 这所谓的‘三环’,是自秦以来就有的一个制度。 但,在从前,针对的是父母告儿子/女儿。 这三环的意思呢,就是由地方三老、官府以及家庭成员,三次相劝,劝告三次后,依然要告,地方官方可受理。 而且,每次相劝,都是在不同日。 无疑,这是为了维护家庭内部和谐的法律。 在事实上来说,哪怕是法家,也是非常重视家庭以及家庭内部伦理的。 这也是中国的特殊社会文化和传统所致。 对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三件事情,始终是:家庭、祖先和土地。 无论是现在,还是两千年后,都是如此。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零九节 成功的开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直躬案,刘彻这样的裁决,儒法黄老,勉勉强强,都可以捏着鼻子接受。 于儒家而言,这样的判罚没有危机封建家庭社会的稳定和人伦道德的次序,对法家来说,律法的威严得到了维护,而对黄老派来说,就更好了——从此以后都不必头疼这些家庭纠纷了。 这就是政治的本质了。 假如你不想掀桌子,那就只能妥协,找到一个所有相关各方都能接受和容忍的方案。 待到众人都三呼万岁,表示接受自己的裁决后,刘彻临襟正坐,问道:“那三北案,又是何事?” “启奏陛下……”一直没有参与进直躬案的纷纷扰扰的法家巨头张恢,终于下场,他巍颤颤的拄着拐杖,对刘彻微微恭身,说道:“这三北案,乃是春秋时期的一个故事……”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天子肯定是知道三北案的由来的。 但此刻,所有人都揣着明白当糊涂。 “春秋时,有鲁人随其君战,三战三北,彼时,孔子为鲁卿,负国家社稷之重,执司法之权,乃询其故,彼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于是以为孝,举为吏……”张恢说话,带着浓重的河内口音,发音有些类似粤语,是以听起来颇有种后世学校里那些普通话不标准的老教师讲课的感觉。 但,张恢说话的口气,却相当的感染力,让人听着很舒服,尽管微微有些怪异,但却并不反感。 他说着,就再次鞠躬致意,道:“臣等与儒家诸公所争执的点,就在于此……” 他微微抬眼,望了一眼董仲舒、胡毋生以及其他诸位儒家博士,眼中充满着轻蔑和挑衅意味,嘴中声音也提高了一个音调:“臣等法家以为,仲尼当日之所为,使鲁民怯于外战……而儒家诸公却以为不然……” 儒家众人听着,感觉脸上都是火辣辣的,一些脸皮薄的年轻人,甚至不敢抬头看其他人,只能深深的将脑袋埋起来。 特别是公羊派的学者,都是尴尬不已。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事情,孔子当年的确做错了!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 做错了就做错了呗。 只要大家咬死了‘孔子思想没有错,假如有错,那错的肯定是世界’,谁还能奈何得了自己不成? 但问题是,现在的场合,不容许他们再这样撒泼耍无赖。 甚至,不容许他们狡辩! 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 太学勤学阁! 上首的那个男人是谁? 大汉天子! 大堂两侧,端坐的是什么人? 三公九卿,列侯勋臣! 而今日的大汉帝国,是一个由军事贵族为主,以军功将门和地主阶级为框架的帝国。 当着天子和满朝文武的面,再硬着头皮,狡辩和诡辩,无疑是自寻死路! 天子不可能接受儒家在三北案上立场。 满朝文武,甚至天下的军事贵族,更加无法容忍类似于三北案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现在的儒家,与后世儒家面临的环境的最大不同。 执政的、秉政的,一直到控制和主导国家权力的。 全部都是军事贵族,至少也是军事贵族的集团成员。 这与后世儒家体系下的文官政府是有本质差别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大汉帝国,至少在广大的北方郡国,上至列侯、诸侯、下到庶民,没有人会支持儒家在三北案上的立场。 儒家上下确信,只要自己敢在这个问题上,坚持己见。 那就必然会自绝于天下,自绝于朝堂。 天子不会容忍有人打着孝道的旗号,去当逃兵;列侯贵族们也不会准许,自己的麾下有人在战场上当逃兵。 但问题是——事涉孔子,容不得儒家退缩。 倘若没有了孔子这块招牌,儒家的吸引力和对天下人的号召力,就要下降一个等级。 而这极有可能导致,未来的年轻人,不再来到儒家的学苑求学。 那些贵族、那些大商贾,也不会再如现在这样的慷慨。 没有了年轻人的补充和贵族、大商贾的赞助,儒家拿什么去对抗法家和黄老派? 怕是,要被墨家都骑到脑袋上耀武扬威了。 是以,沉默片刻后,胡毋生终于行动了起来。 只见这位大儒,在两位弟子的搀扶下,走到场中,拜道:“陛下容禀:三北案,只见与韩非子之作,未有信史可证!老臣以为,此乃无中生有之事,还望陛下明察之……” 张恢却是早知儒家会拿这个事情来说事,他笑了一声问道:“韩非子难道还能诬陷孔子不成?” 胡毋生哼了一声,拒绝回答这个明显是坑的问题。 张恢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立刻就痛打落水狗,逼问道:“那敢问胡子,胡子对于人主举匹夫之行的事情,如何看待?” 这也是三北案,儒法争论的焦点了。 法家认为,国家、政府,不应该被个人道德所绑架,以国家利益为先。 于是,战国时期,法家执政的国家,都是赤裸裸的肉弱强食,一副帝国主义范。 得寸进尺这个成语,就是由法家所创造的。 而对于儒家来说,将个人道德、礼法标准,置于一切之上,却是他们赖以为生存的根本。 是以,胡毋生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回答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若有君子,能率众行善,安邦养民,如何不可以为天下表率?万世之师?” “周公之后,何人可以以道德治天下?”张恢不甘示弱的反驳着:“岂不闻以子产之贤,管仲之才,尚且需要明法度,立刑罚,方能安天下?” ………………………… 两人激烈的辩论着。 在刚开始,两位巨头还能就事论事,只论三北案。 但很快,辩论的范围就扩大了,而且,参与的人也多了。 这边的法家博士,指责儒家虚伪,那边儒家就反驳法家‘苛政酷法,必不能久’。 吵着吵着,就从纯粹的辩论,变成了相互的人身攻击。 当然了,知识分子,读书人骂人,那是一个脏字也不带的。 像法家,动不动就讽刺儒生们‘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谈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简单的来说,就是沽名钓誉,除了吹牛,没有任何才能,偏偏却又是国家的寄生虫,依附在主人身上吸血。 儒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特别是公羊派的学者们,脾气暴躁的很,立刻就反讽法家只会杀人,不懂治政。 这两派,越吵越厉害。 然后,自然而然的,就当着刘彻的面,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不得不说,现在的儒家学者,特别是公羊派和韩诗派的学者,战斗力那是杠杠的。 当然,法家也不差,基本上,法家的学者都是北方人,人高马大,膀大腰圆,而且在多数时候,法家的学者,还兼职了武将。 等闲的人,三五个也未必是一个法家学者的对手。 不过,儒家人数众多,立刻就碾压了法家。 在混乱中,一只不知道是谁的靴子,飞到了坐在左侧看戏的丞相周亚夫的头上。 刹那间,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 周亚夫的脸色,更是跟吃了翔一样难看。 儒法两派的学者和门徒们,知道闯了祸,连忙全部跪下来,对刘彻拜道:“臣等君前失仪,死罪死罪!” 几位巨头,更是脱下帽子,深深的顿首谢罪。 而那个将靴子丢到周亚夫头上的人,更是惶恐不安的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他人更是吓了个半死——还好,这靴子只是飞到丞相头上。 万一,若是飞到了天子身上——哪怕只是飞到天子的案前,这也是大逆不道、大不敬的死罪,罪人自然是要被杀全家,而其他人也脱不了干系。 刘彻却是忍着心里的笑意,对周亚夫问道:“丞相怎么样?” 周亚夫将那只飞到自己脑袋上,让他丢了面子的靴子摘下来,拿在手里,出列拜道:“赖陛下洪福,臣并无大事……” 并无大事,那就是有事喽! 刘彻挥挥手道:“传太医!” 立刻就有一位太医钻出人群,提着一个药箱,跑到周亚夫面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又是把脉,又是检视头皮,还让周亚夫张嘴伸出舌头观察了一番,又让他读了一遍文章,然后,这太医跪下来对刘彻拜道:“启奏陛下,以臣之诊断,丞相当无大碍矣!” 刘彻又挥了挥手,让此人退下。 “儒法两派,就是如此治学的吗?”待到太医退下去,刘彻站起来,走到周亚夫面前,将之扶起来,拉住他的手,冷冷的看着儒法的巨头们,冷哼道:“若丞相有所闪失,尔等赔得起吗?” 大厅之中的将军列侯们,更是怒目而视,瞪着儒法的博士以及学生。 周亚夫在军队之中,非常有威望,很得人心。 他待兵如子,在军队上下,都很受拥戴。 另外,他还是武苑山长,现在的汉军之中,超过七成的高级将领,都曾经在他座下听讲,甚至有许多人曾经蒙他亲自指教和点拨。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在将军列侯们眼里,儒法两派的博士们加起来,也没有周亚夫重要。 若非刘彻在这里坐着,他们恐怕早就已经拔出了佩剑,要这些渣渣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即使如此,在这些久经沙场的大将的怒目之下,儒法的许多年轻人,都是感觉膝盖一软,两股战战。 毕竟,这些将军列侯,哪一个人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哪怕是胡毋生、董仲舒和张恢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心里面敲着鼓,忐忑不安。 此刻,他们终于想了起来。 今日的大汉帝国的主人,是列侯将军,是军功贵族。 旁的不说,当今天下,三成的郡守,七成的郡尉,都是军人出身或者将门、列侯子弟。 更可怕的是——天下超过八成的亭长、里正,是退伍士卒担任的。 哪怕是经过了考举加成后,力量扩张的文官系统,加起来,也不是这些控制了枪杆子的武将的对手。 “臣等有罪,伏请陛下治之!”所有人全部跪下来,顿首拜道。 ……………………………… 刘彻却是在不经意间,与周亚夫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刘彻和周亚夫想要的结果。 哪怕是坐在一侧的晁错,此刻也是兴奋不已。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意外,而是设计好的情节——不过,这个设计的剧本,似乎有些变化,在最开始的剧本里,可是要有靴子飞到刘彻案前,然后他再发作的。 不过,不要紧,飞到周亚夫头上也差不多。 怎样,都是借题发挥。 “尔等如此治学之态度,真是让朕太失望了!”刘彻冷着脸,严肃的训斥着:“朕看,以后卿等就不要再上书议论国政了!” 儒法的博士们闻言,都是大吃一惊,甚至连黄老派,也都是心里疙瘩一声。 这参政议政,可是文人士大夫们与时俱来的最爱啊! 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根本无法割舍的爱好。 毕竟,只要是个读书人,谁不幻想,自己就是那商君,就是那孟子,就是那慎到呢?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指点江山,针砭时政,左右国政。 现在,天子却要剥夺他们的这个权力! 这让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不过,许多人抬头看了看刘彻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些狂怒的将军列侯,只能是低下头,说道:“臣等谨奉诏!” 没有人敢去触怒一个暴怒的皇帝和一群暴躁的将军。 最起码,没有人敢带这个头! “还是等天子消气了,再去求情吧……”许多人在心里想着,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刘彻在心里微微一笑,第一步已经迈出了。 这就是成功的开始。 当然,刘彻深知,仅仅是这样,是不可能断绝学术界干预政治的。 因为,自古以来,中国就有知识分子插手和干预、影响国政的传统。 想要让人们习惯,并且适应,学术与政治分离,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制度的建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节 河套的开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已经到了七月末了,云中郡的田园,一片丰收的喜悦。 但邵荣此刻却正在家里打包着自己的行礼。 四十年前,邵荣的祖父犯法,被判处流刑,从遥远的南方下邳,流放到了这云中郡戍边。 最终,邵氏在云中落地生根。 经过四十年的发展,今日的邵氏家族,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家族。 今天的邵氏,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拥有四十多口人的大家族。 而家族的兴盛,带来了问题——土地不够了! 当初,邵荣的祖父被流放至此后,就被编入了云中郡的郡兵。 这也是当时,多数被流放者的最终命运。 此后二十年,云中郡成为了汉匈战争的焦点、热点。 汉匈两国精锐,曾经六次会战于云中城外,靠着云中郡守魏尚的努力,云中城一直屹立不倒。 而邵荣的祖父,也在战争中不断积功,最终,升为司马,得到了公大夫的爵位。 这也是当时,大多数边民的极限了。 再往上,就需要有人赏识和提拔。 所以,在服役二十年后,邵荣的祖父从司马职位上退下来,到了云中城外的这个乡中居住。 那个时候,云中郡依然在执行着授田政策。 邵荣的祖父由是分到了,属于他的九百亩田和一套九宅的院子。 在当时,邵氏家族是方圆百里内也算是一个富裕的家族。 但可惜,时过境迁。 十年前,邵荣的祖父过世。 为了操办丧事,邵氏的积蓄几乎花掉了大半。 然后,就是分家。 按照汉律《户律》和历代天子的诏命规定,汉室执行爵位递降制度。 列侯以下,世代都要递减。 邵荣的祖父,只是爵位等级体系里的第九级公大夫。 于是,其长子递减为官大夫。 其余诸子,递减为大夫。 在财产分割上,当年,邵氏共有五子三女。 嫡长子和嫡子、嫡女,先拿走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分作两份,分给了邵荣的父亲和叔叔。 分到邵荣父亲手里的土地,甚至已经不足一百亩了。 而偏偏,邵父生了三个子女,并且在去年相应天子号召,又生了一个儿子。 这就意味着,作为次子,并且已经有十八岁的邵荣,必须在现在开始就寻找出路。 一般来说,类似邵荣这样的边民家庭的庶子,未来,基本上都是只能去那些边塞里的大户人家,给他们当家臣或者佃农。 譬如邵荣的发小,邻居家的那两个孩子,就在今年春天,去了邻乡的王氏家族,给老王家的两个儿子当护卫。 老实说,这样的出路,确实不错。 边塞之民,自小就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 就像邵荣,无论是骑马,还是在马上开弓,都似模似样。 而且,他还能熟练使用各种长短弓箭,懂得修理和维护弩机。 另外,他的身材比较高大,虽然才十八岁,但就已经有七尺五寸高了。 在始傅之前,他是有希望长到八尺的。 而身高八尺的丈夫,哪怕是在云中郡,也是抢手的人才。 像是邻乡的王氏,甚至是郡城里的魏家,都会对这样的壮士,有所优待,甚至,可能折节下交。 因为,所有身高八尺,并且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有机会参与胸甲骑兵的选拔。 一旦选上,那就跟城里面的公子考上了考举一样,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去年,邵荣的堂兄邵正被选入了羽林卫,全乡都敲锣打鼓,连摆了三天流水席庆祝,甚至,郡城的几位明府都屈节来乡里祝贺。 郡城之中,甚至有一位祖上曾经贵至关内侯的士族,将其嫡女许配给了邵荣的堂兄。 这简直是邵荣这辈子最大的刺激了。 在那一刻,邵荣就发誓,自己也要出人头地。 像堂兄那样风光、骄傲,给家族争光——最重要的是,他也想要娶一位贵人家的小娘。 但邵荣深知,自己的家里,经济非常拮据。 若非这几年,天子善政不断,给边郡百姓,不断减轻负担,汉军更是不断胜利,带回了大量财富,而他父亲更是有幸曾经被选入民夫,为大军输送粮草,捞了些赏赐。 家里的生活,才稍微宽松了一些。 让他不至于饿肚子。 但,邵荣更知道,弟弟妹妹,长的飞快,很快,他们就会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多的粟米。 家里面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条件,让自己可以顿顿吃饱。 更别提隔三差五,吃些肉食了。 而他要长高、长壮,长结实,就必须吃饱肚子,甚至必须吃肉! 而想要吃肉,就只能富贵险中求。 将包裹包好,邵荣再一次审视了一下,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简陋但温馨的家。 然后,他就背起包裹,拿上母亲今天早上做好的几个面饼,推开了房门。 在门口,邵荣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闷不做声的蹲在门槛上,叹着气,而母亲则抱着刚刚出生的幼弟,在一旁抽泣着。 这让邵荣一时间竟然挪不动脚步。 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走。 大兄在去年就已经成家了,还生下了儿子。 在北地边郡的农民之家,当长子成家后,已经成年的弟弟,就要去自谋生路,自立门户。 这既是官府的需求,也是人民的传统。 北方人也就已经习惯于此。 再怎么不舍,再怎么不愿,邵荣也必须离开父母,自己去闯荡世界。 他背着包裹,走到父母面前,重重的跪下来,磕头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不孝子今日要出远门,但求泰一庇佑二老!这三五年,儿子恐怕都不能按时回家探望,还请二老恕儿子不孝!” 说着他就连磕三个重重的头。 他母亲见了这个场面,哭的更厉害了。一个劲的拉着父亲的衣袖,企图做最后的哀求。 但父亲,却只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没有办法,这就是边郡底层农民的现实。 家里的土地,只够养活一家人。 准确的说,只能传给长子。 而庶子,则只能也必须去自寻出路。 不然,若一大家子,都只靠这百亩甚至不到百亩的土地,全家都要挨饿。 “阿仲啊……”父亲站起来,扶起邵荣,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路上小心,到了那边,给我捎个信……” 邵荣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来到母亲身边,望着已经渐渐老迈的母亲,他再次跪下来,重重的磕头,拜道:“儿子将要前往河南,母亲大人,还请多多保重!” 说完,邵荣就坚定不移的迈开脚步。 他害怕,再这样,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要崩溃。 他一路向前,一直走,一直走到身后母亲的哭声再也听不到了。 他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两行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流了下来。 一直走到村口,邵荣才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望了家乡的模样,并将之深深的记忆到大脑之中。 他知道,自己永世也不会忘记今天此刻的情景。 ……………………………………………… 半个时辰后,邵荣走到了乡中的游徼所。 这里,已经集合了大约三十多个人。 都是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甚至有许多人,邵荣都认得。 基本上,这些年轻人都是本乡的庶子、次子,不能继承家业,只能自寻出路的人。 而且,很显然,大家选择的出路,都是相同的。 年轻人到了一起,自然免不得打打闹闹。 过了一会,游徼所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穿着甲胄的军人,走到了众人面前。 邵荣和他的伙伴们,连忙安静下来,并且立刻排出了整齐的队形,昂首挺胸,争取将最好的面貌,展现给这位从郡城来的军人。 这军人在众人面前走了几次,将邵荣等人全部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圣天子开恩,怜悯尔等边民,生活不易,无有田宅,为免尔等走上歧途,圣命特许尔等自愿前往河套之地屯垦、受训!”这军人带着些傲慢的口吻说道:“事先与尔等说明,这屯垦团,若是入了,就如军中,一切以军法从事!” “每日日出而起,受其军训,食后劳作,至夜幕方得归营,所有人皆需服从军法和管制!” “吾要告知尔等,这屯垦团是极苦的,吃不得这个苦的人,现在还可以离开,一旦现在不离开,今后就不许离开了,擅自离开者,视为逃兵!” “尔等都明白了吗?” 邵荣等人,自然早就已经知道了相关制度。 事实上,早在去年,王师收复了河间之地后,这屯垦团之制,就已经被村亭里的亭长和里正,翻来覆去的讲了许多遍了。 屯垦团之民,全部都是半军半民。 在五年之内,屯垦团的成员,都必须服从分配和管理。 在军队和官员的组织下,进行开荒、耕作,每日还必须接受军事训练。 违反屯垦团的规定和制度,都要受到军法处置。 在安东那边,数百人因为违反了屯垦团的法律而丧命。 除此之外,在这五年内,所有屯垦团成员,都不会有任何属于自己的财产。 最多也就是年终的时候,能发点奖励。 从这些条件来看,屯垦团真正是凶途,但凡有得选择,没有人会选这条道路。 然而,这屯垦团的制度,在如今天下,被人们视为天子的仁政、善政。 是当今圣天子怜悯天下无地贫民不能安生而特别给出的优惠政策和出路。 自然,不会没有优点。 在这些条件背后,却是更多让人梦寐以求的优惠政策。 首先,在屯垦团耕作满五年,只要在这中间没有违反制度,没有偷懒,那么就可以根据这五年的表现,获得相应的土地。 在安东那边,甚至有许多人,得到了足足五百亩上田以及一整套宅邸,甚至耕牛挽马。 五年辛苦,就可以换得一个远在小康之上的生活。 对于大多数贫民来说,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况且,屯垦团,可不仅仅只有这样的程度。 邵荣可是听说了,圣天子为了照顾他的子民,特地在屯垦团里安插了大量的技术官员。 有农稷官,手把手教人种地。 经过这些人的指点,土地亩产都要比其他人高一成以上。 另外,屯垦团里还有专门教导人学习铁匠、木匠、泥瓦匠甚至是医术的教官。 只要你够机灵,同时够勤快,就可以被选上,去学习这些技能。 而且,是完全免费的学习。 学会了以后,这门技术就足可以成为传家的技术。 成为子孙后代的依凭啊! 是以,如今,天下知道屯垦团制度和情况的底层年轻人,无不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屯垦团里。 那安东太远,而且太冷,从云中去往安东,要走几千里,路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所以,尽管北地和云中的军民都很眼热,但却没有几个人有那个胆子和魄力去赌。 而,这河间地,如今被改称为河套的新疆土,在传出了天子也要仿照屯垦团制度的消息后,整个北方的年轻人都轰动了。 安东的财富神话和那些励志故事,这些年来可是激励了许多人。 甚至有云中人,不远万里,冒着种种危险,前往安东。 现在,一个在家门口的机会,摆在了人们眼前,谁不激动?谁不想去? 但对邵荣来说,此去屯垦团,却不是为了土地和宅舍——若是想要这些东西,他可以去给那些将门公子做家臣、亲兵,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得到。 更不是为了学技术,当然,技术也是很让他心动的。 但却还没有让他疯狂。 真正让他如此不惜一切甚至早早就打定了主意,说服了家人,怎么样也要参加屯垦团的原因是因为——每一个屯垦团,都会相关的军队,密不可分。 如细柳营、飞狐军这样的英雄军队,天子的利刃和利剑,都会倾向于从自己的屯垦团里培养和选拔胸甲骑兵。 一旦被看中,被选中,立刻就会被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最终,去到细柳营,去到飞狐军,甚至去到羽林卫、虎贲卫这样的光荣部队,成为大汉帝国最强的军队的一员。 而这些消息是邵荣从一位去年从前线受伤,被送到他家疗养了一段时间的棘门军的军官嘴里听说的。 在得知这个事情后,邵荣立刻就坚定了自己要去屯垦团的决心。 “大丈夫即生于世,自当轰轰烈烈,安得蝇营狗苟!”想着那位军官对自己说过的话,邵荣就握紧了拳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节 河套的开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天之后,邵荣被那个军官带到了郡城。 云中郡的郡城云中城,在去年王师收复了高阙和榆林塞后,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天下的大商贾,都跟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云集了过来。 汉军缴获的皮毛、淘汰掉的不要的牲畜,还有那些被发落为奴,准许买卖的战俘,以及大量的夷狄女人…… 这些都是商人们所亟需的货物。 是以,一进云中城,邵荣就被眼前的繁华景象迷得挪不动眼睛。 街道两侧,一排排的,俱是发买各种货物,或者在等待北返的商旅队伍。 一辆辆满载着货物的马车,停在街道的箱子里,许多工人在马车上装货。 尽管,这辆马车装载的货物已经堆的很高很高了。 但,那些工人的主家,却似乎还想将货物堆的更多一些。 一个个被扎的满满的袋子,堆在了巷子深处。 邵荣知道,这些人是来北地和代地收购皮毛的商人。 长安和雒阳、睢阳、三河甚至更远的彭城、广陵、临淄,这些大城市里的贵族和富商,都爱极了产自草原的各种皮毛。 据说,这些皮毛商人,一次行商,基本可以获利一倍。 邵荣有个堂兄,就是给一位有名的大皮毛商贾做家仆,这些事情,邵荣是从堂兄嘴里听来的。 本来,堂兄也极力的怂恿和鼓动邵荣也随他一起去给这位大商贾做家仆。 堂兄甚至保证,只要邵荣答应,那么,他保证每年邵荣在扣除了吃穿用度外,至少还可以存四千钱!——这确实是了不得的优厚薪水。 哪怕是云中郡的小康之家,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存四千钱。 至于邵荣家里,更是每年交完口赋、贱更钱后连一个铜子也剩不下来。 邵荣的母亲,曾经想要买一块布料,给自己做件新衣裳。 于是,每日起早贪黑,带着邵荣和他的兄弟姐妹,上山下河,割草砍柴,将赚来的钱,一个一个的存起来。 足足忙活了三年,终究是怎么也攒不起那块布料的钱。 最后,还是邵荣的父亲去年,给军队转输物资,立了功劳,朝廷赏赐了布料,这才让邵母终于一偿心愿。 是以,此刻看到这些忙碌的商旅,再看着那些辛苦但却满是笑容的男人们,邵荣的脚步也有些放慢了。 但,最终,他一咬牙,快步上前,跟着队伍。 “唯能马上呈英豪者,方是当今之大丈夫!”邵荣攒紧了拳头,告诉自己:“无论是钱财,还是官职,如今都不如武夫之荣誉!” 邵荣年纪虽然小,但见过的事情,却不少。 他记得清清楚楚,去年的高阙会战之时,邻乡的王家的长子,跟随大军出征,在战场上斩下了三颗匈奴首级,其中有一颗是匈奴的骨都侯。 整个十里八乡,都为这个英雄少年骄傲。 县里的县令,甚至亲自登门报喜。 斩首的捷报和官府的嘉奖告示,贴满了各乡的露布。 这还不止,那王氏长子凯旋归来时,有郡城的官吏带着军队,敲锣打鼓,走街串户,举着那颗被其斩获的匈奴骨都侯首级游行、宣告。 王家的家主,更是激动的据说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 等长子一回来,马上就开宗祀,举行了盛大的祭祖仪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氏出了勋贵呢! 从那时候起,邵荣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赳赳武夫,国之干臣!’。 这就是啊! 况且,那王家公子,可不仅仅只有荣誉。 还有实打实的好处。 因为他作战有功,奋勇杀敌,是以圣天子赏赐了他们家整整五匹挽马和三套耕具,光是赏赐的钱帛,据说就堆满了整一个箱子。 除此之外,天子还赐了牌匾、刀剑。 王家人将这牌匾与刀剑,马上就恭迎到宗祀之中,与先人的神主并列。 最重要的是,那位王氏的长子,随即就被举到了长安武苑,去受训去了。 王氏的家门,因此立刻抬升了整整一阶。 从只是一个乡中的地主,变成了全县之中,都有名的将门。 这个事情,邵荣全程目睹。 在当时,年少的他,备受冲击,立刻就下了决心,要参军入伍,报效君父,立下武勋,光宗耀祖。 只是…… 现在参军,非常非常困难。 郡兵还好,只要塞点钱,就可以入选。 但那些野战军,那些赫赫有名的王牌军,就不是靠钱就可以解决的! 去年秋天,羽林卫在云中郡征兵。 报名者,有包括邵荣在内的三千多人。 而羽林卫当时在云中郡全郡只招五十名新兵。 三千多人,抢五十个名额,相当于每六十人只选一个。 近乎百里挑一了! 在这样残酷、激烈的竞争中,别说是钱了,便是权,也没有什么用处。 云中郡的报名年轻人里,甚至有列侯、关内侯的嫡子,都被刷了下去。 自然,邵荣这样无权无钱,身体素质也不是特别优秀的年轻人,毫无疑问的被直接刷了下去。 他甚至连第一关,都不曾过去,就被告知——君虽良家子,然羽林卫者,天子亲卫也,君之素质,尚有不足,请努力锻炼,以待将来。 羽林卫如此残酷、激烈。 那飞狐军、细柳营的征兵,也差不多哪里去。 三十选一,五十选一,是这样王牌军征兵时常有的事情。 至于那象征着荣耀和利刃,天下所有有志青年做梦都想加入的胸甲部队,邵荣听说,竞争更加激烈。 每年,天下各郡能分配到的名额,常常是个位数。 云中郡因为是天子所称赞的‘豪杰之郡、忠义之乡’,每年分配到的名额,稍微多一些。 但也不超过十五人。 这还是老郡守魏公的面子和车骑将军东成候说了好话的缘故。 在全天下,独有关中每年能有一百个胸甲骑兵的征兵名额,其次就是北地郡,每年可以有三十个。 竞争激烈至此,基本堵死了一般人,通过正常途径,入选胸甲的可能性。 除非,你自信自己勇如孟贲,忠如蔺相如,智比白起,不然,就不大可能被选入。 像邵荣的那个堂兄之所以能选入,是因为他弓马熟练,而且身高八尺,能在马上开五石弓,臂力超人! 即使如此,他也是打败了无数的竞争者,并且顶着强大的压力,才得以被选。 而邵荣现在,深知自己既没有资本,能如自己的堂兄一般,买到一匹战马,每日训练——到现在为止,邵荣的马术,全是在每年一个月的冬训时练出来的。 更不可能如堂兄一样,顿顿能吃肉,生的膀大腰粗,力沉如牛。 所以,他想要逆袭,想要成为一个光荣的被天下人敬仰和崇拜的胸甲骑兵。 就只能走一条勋贵子弟不会选择,一般人吃不得苦的道路。 而这条道路,就是屯垦团。 “若吾能加入一个比较好的屯垦团,就有机会了!”邵荣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屯垦团入选胸甲的机会,远远大于其他地方。 旁的不说,一个屯垦团,不过三五千人。 但,若是像羽林卫和虎贲卫这样的顶级王牌,他们每年都会从屯垦团里挑选上百名年轻人培养,这样的竞争的烈度,自然要小得多。 更何况,邵荣知道,自己是有优势的。 一般去屯垦团里的年轻人,大都是家里困顿得揭不开锅的贫民。 少有如邵荣这样,出生于中产之家,接受过一定的文化和武技训练的人。 毕竟,邵荣的祖父,曾经是云中郡中的司马,祖父去世也才十年,多多少少,还留了些遗德。 ………………………………………… 不过,当邵荣跟着队伍,抵达了云中郡郡城北侧的一座军营时,他发现,自己似乎想的过于乐观了一些。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密密麻麻,足足有四五千人。 这意味着什么,邵荣很清楚——必定有人如他一样,抱着相同的想法而来。 甚至,很可能有勋贵和士大夫家的子嗣,也会出现。 果不其然,入营后没多久,邵荣就听到了那位带领他们的军官惊呼着:“怎么搞的,连魏家和陈家的子侄,也来参加屯垦团!他们吃的了那个苦吗?这不是胡闹吗?” 而这句吐槽,被邵荣听得清清楚楚,让他手足冰凉。 这云中郡之中,没有列侯封国。 但却有着关内侯。 另外,老郡守魏尚的家族,在本地的势力也很强大。 毫无疑问,现在,老郡守的家族的子侄和那位关内侯的家族的子侄,也参与了屯垦团了。 他们来屯垦团,想要做什么? 自然,肯定是冲着屯垦团里的胸甲名额来的。 “怎么办?”邵荣在心里焦急的想着,他知道,若他不走运,与这些贵人家里的子侄分到了一起,那恐怕就糟了。 这些家伙的权势和关系,必不是自己能比的。 但他更知道,急是没有用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事情究竟会怎么样? 邵荣知道,汉家屯垦团制度,是按照隶属的军队来分配的。 如在那安东,有大大小小数十支屯垦团。 其中,汉家五大王牌主力,以及代表了天子意志的南北两军、羽林卫、虎贲卫,是所有人打破了脑袋,都想要挤进去的。 加入这些屯垦团,虽然训练会很苦,开始也会艰难一些。 但,最后收获的好处,也会很大。 安东那边,甚至有幸运儿,因为在屯垦团里表现出色,而被屯垦团里的主事者赏识,嫁给女儿或者收为义子。 而且,强大的屯垦团,会保护和庇护自己的成员。 若是这样强军的屯垦团,哪怕日后解散了,编户齐民,但与这些军队的联系却不会断。 依然会被这些军队视为自己人、家人甚至是兄弟同袍。 出了事情,绝对会护着。 哪怕是地方官,也轻易不敢欺压。 不然,鬼知道哪家的主人,曾经与大汉军队里的哪位大人物一起开过荒,猎过野鸡? 万一惹到这样的人家,他们的家人跑去告状,惹来军队的关注,岂非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年来,军队里面的将军和校尉、都尉,出手帮自己的麾下勇士的家乡,讨伐和声讨贪官污吏,可是常常发生的事情。 而遇到这种事情,除非占了道理,不然,那个地方官就等着倒霉吧! 连郡守都未必敢顶着来自军队的压力,倒行逆施。 至于一般的县令、县尉,遇到这种事情,立刻就会服软道歉,表示是一场误会。 那些不这么做的人,都死光光了。 汉军的校尉、都尉、将军,可是有着许多关系,甚至可以直接见到廷尉、御史大夫乃至于丞相的。 不过,考虑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后,邵荣明智的放弃了这些赫赫有名的王牌和天子亲卫的屯垦团。 原因很简单。 他不仅仅只是想要做一个农民或者富农。 他要做当世的豪杰,世人崇拜的英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避开那些来自贵人家族和士大夫家族里的精英! 若是内地长安的士大夫贵族,邵荣或许可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这边郡的士大夫贵族,每一个家族成员,都是文可考举,武能杀敌的真正丈夫。 许多人从出生一直到长大,都在父祖的督促下,磨砺自己的武技和各种技战术。 他们受到的是最正统,最好的训练和教育。 若无意外,他们的成长速度和潜力,不是自己这样的寒门家族里的破落户可以比拟的。 一念及此,邵荣就有了决定。 两天后,就是选择屯垦团的时候。 而他会放弃那些竞争激烈的屯垦团。 “忠勇军屯垦团或者楼烦军屯垦团,是我最好的选择……”邵荣在心里默默的做出了决定。 忠勇军和楼烦军,虽然都是夷狄为主的军队。 但他们也是汉军的野战军,也可能拥有一些胸甲配额。 只要表现好,邵荣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赳赳武夫之中的一员,成为被人崇拜和敬仰的光荣的大汉骑军之中最强的胸甲骑兵!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节 河套的开发(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两日后,邵荣如愿以偿,加入了忠勇军屯垦团之中。 在一张云中郡郡守衙门以及大汉廷尉、大农衙门共同盖章的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他就成为了忠勇军屯垦团的一员。 而他签名的举动,毫无疑问,立刻就引起了忠勇军派来的一个军官的注意。 “你识字?”这个满脸刀疤,在以前肯定是匈奴人的军官特别好奇,连说话都似乎有些颤抖。 没办法,忠勇军在今年被天子准许建立自己的屯垦团。 在忠勇军上上下下的人眼里,这毫无疑问,是天子接纳并且承认,他们已经洗清自己的罪孽将升华为诸夏子民的具体表现。 每一个人,都是兴奋、紧张、惶恐之中还带着一些不安的。 无疑,对于忠勇军的成员,特别是那些旧战俘们来说。 这一次的屯垦团的事情,干系到了大家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被天下认可和接受的诸夏子民。 为了办好这个屯垦团,同时让天下人知道,忠勇军已经不是夷狄了。 忠勇军都尉韩孺,直接下令,让自己麾下的干将,同时也是忠勇军之中公认‘有文化’‘有士大夫之行’的校尉秦远,退出现役,来担任首任忠勇军屯垦团校尉。 除此之外,还从全军上下,精选了特别能战斗,汉化程度最高的三十余人,一起退出现役,这些人共同组成了忠勇军屯垦团的教官架子。 当然,有了教官,还远远不够。 忠勇军上下,在过去,除了打仗和杀人,别的事情,基本不会。 至于农耕和指导百姓,更是两眼一抹黑。 但没有关系。 忠勇军有人罩! 车骑将军东成候的弟子田建,有一个狗腿子,名为巴列,过去是折兰的骨都侯。 在武周塞时,第一个投降,第一个跪下来,于是,他被东成候赏给了自己的弟子作为奴仆。 无疑,这是极高的荣誉和赞赏。 而这位巴列,如今就在长安。 更加让人振奋的是——天子的长子,帝国未来最有希望问鼎王座的皇子,与巴列的主人,如今是同窗。 所以,韩孺通过巴列的关系,联系上了安东那边。 然后,开出了很大的价码。 用了整整五百个大夏女人,从安东都护府之中,挖来了一整套的屯垦团班子。 从丞令,一直到农稷官、铁匠、蒙师、医师,一应俱全。 当然,忠勇军的关系,还不止于此。 光靠一个皇子的同学的奴才,也干不成这样的大事。 在这个过程之中,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也出手帮忙了。 此人,才是忠勇军在朝堂里的真正靠山。 特进元老,弓高候韩颓当! 忠勇军都尉韩孺,正是他的庶子! 若无这位德高望重的特进元老以及武苑的祭酒出手,忠勇军也搞不定这么繁琐的事情。 只是,虽然教官什么的都搞定了。 但屯垦团的成员素质和成色,也是干系着屯垦团事业成败的关键啊。 忠勇军上下,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屯垦团被其他军队骑在脑袋上。 因为那意味着失败,更意味着自己等人的赎罪之旅,还没有结束,他们还没有洗清自己的罪孽,升华为光荣的诸夏臣民。 所以,韩孺严令忠勇军要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发掘和拉拢所有高素质的移民。 自然,像邵荣这样,居然能写自己的名字的移民,绝对属于屯垦团里的高素质人才啊! 这就好比后世改开之时,你去深圳的一个公司应聘,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英文,保证公司老板都要惊为天人。 邵荣却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他在这几个月里,通过打听和了解,知道了很多安东那边屯垦团的情况和消息——虽然他的情报大部分是从商人那里听来的,水分很大。 但有一个事情,他是确信的——一个识字,并且能基本的读写的人,无论在哪个屯垦团,都是非常受欢迎的,也是重点培养对象。 安东那边的屯垦团里,曾经有在故乡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有上顿没下顿的穷酸甚至是失败的方士,到了安东,才能一展现,立刻被重点培养起来。 三年之间,就跨越了官民的界限,成为了屯垦团里的重要一员,并且备受尊敬。 虽然邵荣志不在此,但他也明白,曾经在家里读过两年书,能基本识字,并且会简单的算术的他,肯定能得到重视。 而他需要的正是重视。 毕竟,倘若无人赏识,他基本不可能获得资源。 邵荣知道,想要成为一位胸甲骑兵,有多么困难。 他的堂兄,靠的是自己天赋异禀,加上家里的全力支持——为了培养堂兄,他的伯父,甚至舍不得吃穿,其他昆仲姊妹,也都是倾力支持,甚至有出嫁得姐姐,不断的从婆家拿来粮食、钱帛以及酒肉补贴。 即使如此,堂兄也是用了三年,才被选上去。 很显然,邵荣知道,自己没有堂兄那么好的条件,也不可能获得那样的资源。 而且他的天赋也远远不如堂兄。 是以,当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匈奴人的矮小男子一问话,邵荣就立刻答道:“学生曾经在家中侥幸读了两年书,算是开蒙了……” 这样说着,邵荣也是庆幸不已。 正因为伯父家全力栽培堂兄,是以,曾经请了先生,到家里教授。 邵荣得以搭上便车,免费跟着堂兄上学。 虽然只有两年,但却让他也算是开蒙。 虽然算不上什么文化人,但却也是能识字。 那匈奴男子闻言,大喜过望,对忠勇军来说,每一个识字的人才都弥足珍贵。 他们想要升华为诸夏,一个关键条件,就是自己也得识字。 而,几乎很少有学者愿意教他们识字。 譬如此人,自己就是不识字的。 此刻,见到了一个能识字的中国人,他的心情就好比后世的互联网CEO,遇到了一个真正的技术大拿。 其中的激动和兴奋,自然立刻溢于言表。 他立刻就道:“俺是忠勇军屯垦团队率折纹……过去是匈奴折兰的一个渠帅,幸蒙圣天子不弃,愿意给俺一个机会赎罪,俺感激万分,于是奋勇作战,为天子斩杀了十五个邪恶的匈奴骑兵……”一边说,他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邵荣,心里面忐忑不安。 折纹擦着双手,抽动着脸颊,非常忐忑的问道:“君既然识字,能不能以后教教俺……” 若让曾经熟悉此人的人,见到他的这个模样,恐怕会大吃一惊。 他在草原上,曾经叫胡力也都,在折兰部族里,也属于疯子和暴徒。 曾经带人,血洗了整整一个部落,将男女老少,统统砍下脑袋,插到木桩上。 但他现在,在邵荣面前,却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充满着赤诚。 这就是游牧民的两面性。 他们可以是疯狂的魔鬼,也能是热情好客,慷慨大方的朋友。 而在忠勇军之中,不断洗脑后,这位过去的折兰勇士,现在,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个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升华为诸夏一员的践行者。 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他曾经在战场上,连斩了五个匈奴卢候部族的骑兵。 通过这样的努力,他觉得,自己的罪孽应该是差不多洗清了。 但想要升华为诸夏,避免子子孙孙,继续在草原的地狱,被匈奴稽粥氏残暴奴役和剥削,他还需要学会中国的文字。 在忠勇军上下的宣传里,想要洗清罪孽和升华,都是有程序的。 一般来说,想要洗清自己的罪孽,只有两个办法。 一,为天子而战,在战场上斩获十个邪恶的堕落的稽粥氏爪牙,或者解放一百个被奴役的罪人。 二,在战场上,为了王道和忠义而死。 折纹自然早就已经满足了条件一。 他的罪孽算是洗清了。 但是,想要升华为诸夏一员,却不能只靠杀人了。 只有三种方法,可以升华为诸夏。 一:大汉天子亲自接见,嘉许,或者下诏提升。也唯有圣天子这样的神皇才有这样的威能,可以无视其他条件,直接为一个人洗清所有罪孽,并且升华为诸夏。 显然,这个办法,大多数人没有办法做到的。 二:得到大汉朝廷的敕封,爵位提升到公乘以上,最好是封君。 这样,罪人的罪孽,就会在天朝的光芒之中被洗净,灵魂也得以升华。但同样,这样的办法,只适合少数的高级军官。 一般人想要做到这样的程度,起码需要在军队里服役十年以上,屡立战功。 而第三个途径,则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 那就是学会中国文字、礼仪,能够读写。 这样,周公和召公等圣人浸入中国文字和礼仪里面的能量,就会洗涤罪人的身心,使其灵魂升华,彻底洗去他身上和血脉以及灵魂里的一切罪孽。 他和他的子孙,将永远的脱离被诅咒和唾弃的地狱,成为受到中国圣天子保护的诸夏臣民。 本来,以折纹的勇武和地位,他三五年就可以满足条件二。 但他却等不了了。 因为,他的孩子,属于他的血脉,即将诞生了。 为了避免孩子在出生后,依然被那个可怕的诅咒所浸染,未来走上可怕的命运。 折纹只能尽快的升华自己。 而最佳途径,当然是找个人教自己读书写字,让周公和召公,以及诸子百家的先贤的光芒,浸入自己的身体、血脉和灵魂之中,彻底洗涤一切诅咒与不洁。 为了儿子,为了后代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这些日子以来,折纹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但可惜,愿意教化夷狄的,现在唯有儒家的学者。 而这些人,早就已经不堪重负了——一位来到忠勇军之中教化的学者,甚至在同时给三百人上课,以至于他积劳成疾,不幸病逝。 这位备受尊崇的老师棺椁归乡的那一天,整个忠勇军上下都哭了起来。 他的三百位弟子,亲自抬棺,一路送到他的家乡。 甚至还有十五人决定,就在老师的坟墓边,仿照着儒家的传统,建起了茅屋,他们对天地发誓,要给老师守墓三年。 而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忠勇军就有规矩,一个老师,最多只能教三十个学生。 而整个忠勇军,在扩编后足足有接近两万战兵和数万待改造和赎罪的牧民。 僧多粥少,可想而知,竞争是何等的激烈。 偏偏,折纹比较笨,学习文化知识,非常困难。 他到现在,连怎么拿笔都没有学会。 这真是个悲剧。 但为了后代,为了子孙,为了即将出生的儿子,他却必须尽自己的一切可能来尽快学会读写识字,让周公和召公的光辉,照进他的内心和灵魂。 无疑,邵荣在此刻,成为了他的希望。 邵荣却是微微一笑,说道:“足下既然有这个心,那么,在下自然随时恭候……” 折纹听完邵荣的回答,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他立刻就拜道:“劳烦阁下了!” 只是请此人教自己写字和识字而已,倒用不着拜师。 在折纹心里,他有一个拜师对象——天下知名的大学问家,公认的当时文豪之一,天子钦封的两千石《诗经》博士申公或者其弟子诸贤。 嗯,在这一两年中,楚诗派的影响力在忠勇军和广大的匈奴战俘甚至是大宛、大夏战俘之中,影响力日益扩大。 甚至,有许多人,都已经被楚诗派学者的魅力和胸怀以及人格所感动,成为了他们的狂信徒和虔诚信徒。 若这是一个dnd世界,就靠着这些人的信仰之力,楚诗派的精神领袖申公,就足以封神,而且是强大神力! …………………………………… 在折纹的宣传下,很快,屯垦团里来了一个识字的年轻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所有的忠勇军军官,让大家兴奋莫名。 没多久,就又有数人找上门来,请求邵荣也顺便教他们识字。 邵荣自然满口答应。 但很快,邵荣就发现,哪怕是在这忠勇军屯垦团之中,也是藏龙卧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节 相亲(1)【无声地飞逝萌主加更6】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半个月后,邵荣跟着忠勇军屯垦团,驱赶着牛车和驴车,来到了一处平原。 “此地,方圆百里,就是我忠勇军屯垦团之地了!”屯垦团校尉秦远站在一处高坡上,对着众人宣布。 现在,整个屯垦团,已经初具规模,有了一千多名成员。 其中,来自云中郡的移民,只有两百多人,剩下的都是上郡、北地郡以及太原郡的移民。 随着秦远的一声令下,两百多辆牛车和驴车上的物资,就被迅速卸载下来。 在一位来自安东的灞上军屯垦团的调来的十几个官吏的指导下,大家伙甩开膀子,就在这广阔的平原上,选择一处临河的地点,开始建设自己未来的家园。 一根根木桩,被深深的锲入土地之中,一块块的石头,被小推车推来。 屯垦团上上下下,齐心协力,用了三天时间,建起了一个简单的营地。 这是一个类似草原上匈奴人居住的穹庐群,只不过在外围,围起了一条低矮的石墙。 很简单,但却可以很有效的御寒,让屯垦团上下,不再惧怕草原上夜晚的降温。 接下来几日,都是繁重的劳作。 大家集体出动,将附近的土地上的杂草清除掉,然后开始挖掘第一条沟渠。 同时,一辆辆马车,从远方而来,运载着农具、零件以及粮食、衣物、过冬的被褥。 到第七天,有几个少府的工匠,带着一队汉军的隧营士兵,来到了屯垦团之中。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屯垦团的建设速度,开始增速。 隧营的士兵们,带来了大量工具,在工匠的指导下,众人在附近的一个山丘下,用泥砖和土石,建起了几个简单的砖窑。 用了一个月时间,赶在九月之前,砖窑里烧出了十几万块红砖。 在这个过程里,屯垦团的其他人,则到处伐木,运回来一根根坚固的梁木。 还有人在河流和溪流里用各种方法捕鱼,满足上上下下的新鲜肉食需求。 然后,利用这些砖石,大家伙齐心协力,赶在冬天来临以前,终于建立起了一个坚固、温暖,有着火坑和壁炉的小城镇。 由于现在屯垦团基本都是单身汉。 所以,三人分到一个房子。 邵荣与另外两个同样是云中郡的老乡,分到了一间屋子。 在温暖的火坑和壁炉温暖的火室之中,吃着屯垦团配发的鱼肉干以及面饼。 邵荣感觉幸福而充足。 过去两个月,在这屯垦里,所有人,包括校尉和丞令,都是集体行动。 集体的行动,让他感觉踏实而充足。 更学到了许多过去,根本学不到的技能。 特别是骑术和对战马的控制,邵荣确信,这是有钱也学不到的看家本领! 而在这里,折纹等几个跟他学习识字和写字的忠勇军军官,则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他。 甚至,还给了他根本不可能在市面上买到的汉军优良战马,让他去练习骑术。 可惜,这两日,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了雪。 使得他的骑射练习大业,不得不中断。 正感叹着,忽然,邵荣听到了屯垦团营地中央,传来了一声声的钟鸣,已经在屯垦团之中,接受并且习惯了军事化管理和组织的邵荣立刻就知道,这是校尉在紧急召唤全体屯垦团成员。 他连忙与两位室友,一起冲到墙壁前,取下悬挂在墙壁上的皮甲和武器,然后,匆匆的出门。 此时,忠勇军的屯垦团,已经与安东地区的屯垦团营地,相差无几了。 整个屯垦团的营房,全部是按照仕伍排列。 士兵住在外围,军官和官吏住在核心,而校尉与丞令,则单独住在中央的校尉所。 等邵荣等人赶到校尉所前的广场时,这里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人人都如同汉军的军人一般,甲胄在身,身被武器。 刀盾兵站在第一排,弓弩兵在第二排,第三排是骑兵,第四排是辅兵。 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而且,所有人,都是按照仕伍来编组。 如军队一般,有伍长、什长、队率、司马。 邵荣因为这两个月表现出色,被任命为骑兵司马之中的一个什长。 他立刻找到自己的位置,挺直胸膛,双目前视,将手交叉放在身后。 这都是有严格规定和要求的。 数息之后,几个提着棍棒的教官,就一排排的巡视而过。 任何人,只要被他们发现站姿或者穿着不符合要求,轻则一顿抽打,重则要被打军棍。 邵荣就曾经被打过军棍——足足三十下,让他疼了大半个月。 那一顿严苛的军棍,使得邵荣深深的记住了每一个动作的要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犯过。 等这些教官巡视完毕,屯垦团的校尉秦远,就走上一个高台,对着众人大声命令:“稍息!坐下!” 瞬间,刷刷刷一千多人,全部就地盘膝而坐,同时,将武器放到自己的左手边,认真的摆放。 少府的工匠和隧营的士兵们,则在四周,如同看戏一样的围观着。 但,没有任何人有那个闲心去关注这些人。 在教官们的棍棒下,整个屯垦团都已经深深明白了一个铁律——不要去做制度之外,规定之外的任何事情。 在上官没有命令之前,最好按照规定和制度来。 “马上,就要过年了……”秦远看着全团上下,缓缓说道:“圣天子开恩,怜悯尔等,远离父母,孤苦无亲,故此,特令宋子侯自天下选拔适龄女子,来我屯垦团之中!” 这话一出,所有人,哪怕是邵荣,都是两眼放光,如同饿狼一般,若非军法约束,他们恐怕早就要跳起来了。 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 邵荣等人虽然没有三年,甚至半年也没有。 但这接近两个月,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官吏和教官的监督下,从无到有,建设着自己的家园。 而在这方圆数百里,不是屯垦团,就是少府的工作人员和隧营的士兵。 别说女人了,就是雌性的生物也没有几只。 可想而知,此时,当人们听说,有一大波未婚女子,正在来的路上的时候,他们是个什么想法了! 单身狗们,一个个都是激动不已。 特别是那些大龄青年们,更是就差手舞足蹈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节 相亲(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肃静!”秦远咳嗦了一声,伸出双手压了压。 立刻,整个屯垦团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此番,宋子侯送来的未婚小娘,只有百余位……” 秦远的话,立刻就引得人群不断吸气。 一百多位小娘,但,整个屯垦团却有着一千多个光棍,平均十个人抢一个小娘。 无数人顿时感觉亚历山大。 顺便,周围的同袍,特别是那些长相硬朗、身材高大的同袍,马上就成为了人们的眼中钉。 不过,很快这样的气氛就消散了。 “另外,附近的楼烦军屯垦团以及甲号基地之中的工人,也将来我屯垦团之中,与诸君共同竞争……”秦远缓缓的说着,然后,他瞪大了眼睛,提高声调,真臂高呼:“诸君,可有信心,将这些小娘都留在我忠勇军屯垦团?” 瞬间,整个屯垦团就爆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狂呼:“有!” 这个必须有! 倘若,这些小娘,最后被楼烦军或者所谓的甲号基地里的人抢走许多。 那大家往后还怎么出门? 事关集体荣誉,连那些教官以及官吏,脸色都严峻了起来。 如今的汉军,最重集体荣誉。 就连打架斗殴输给了其他军队,都会感觉颜面无光。 尤其是上面的高层,更是重视这样的集体荣誉。 因为这不仅仅干系到面子问题,更干系到军费的倾斜、武苑的培训名额,甚至干系到相关人员的晋升。 毕竟,朝堂的大人物们,肯定会更青睐那些能打能冲,麾下都是精锐的将官。 邵荣在人群里,看着左右同袍的神情,他也悄然的握紧了拳头。 这些日子以来,在这屯垦团里,接着折纹的引荐,加上他本身身份背景够硬(父祖都是汉家忠臣,祖父曾经宿卫云中,与魏尚一同奋战,父亲也给军队服务,转输过粮草,兼之还有堂兄被选为胸甲,这些背景资料,在屯垦团当然都有),所以,他认识了两个从安东来的屯垦团的官吏。 一个是主管屯垦团上下耕作的护麦都尉,另一位则是负责日常生活起居的巡官。 这两人虽然都是小吏,但在安东待了很久,对屯垦团制度和发展,非常清楚。 靠着这两人的介绍,邵荣知道,在安东的屯垦团,每年也都有类似的相亲联谊活动。 不过,在安东,这样的相亲联谊,基本上,都是从当地的濊人部落、鲜卑人、乌恒人、真番以及韩国等藩属之中选拔的小娘。 是以,这样的相亲联谊,有时候,会出现官家或者贵族的小娘。 甚至,在安东有传说,曾经有真番王的侄女,参与了类似活动,并且最后嫁给了一位屯垦团的军官! 据说,类似这样的相亲活动,是圣天子的直接意志和命令。 目的,是为了加快和加速安东移民与当地部落、民族的融合,更是为了让濊人、真番人、韩国人、鲜卑人、乌恒人更好的融入诸夏,化夷为夏! 当时,邵荣听了,就已经有所明悟了。 高阙之战、榆林塞之战以及刚刚结束不久的燕蓟战役。 大汉王师全胜匈奴,由此,造成了大量的夷狄部落的投降。 还在云中郡时,邵荣就已经听说过了,长城边墙附近的所有胡人部落,几乎全部向天子输诚,请求为汉臣民。 而这些投降者和臣服者的数量,多达数十万! 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此番来的小娘,极有可能,都是外域女子。 其中,甚至可能有部族之主的女儿,乃至于大部落中的贵女。 若自己可以娶到一个…… 知道这其中情况的,自然不止一个邵荣。 屯垦团内,许多人,都曾经被暗示过或者直接提示过。 此刻,他们俱是神情激动,心潮澎湃。 一个夷狄女子,吸引力可能不怎么样。 但若是一个夷狄贵族之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全部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东方和南方。 他们现在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和附近的环境。 忠勇军屯垦团,位于梓岭以北约两百里,与秦代九原郡的故城,相距不过百十里。 而在秦九原郡故城向东五十里,有一个属于少府的营地。 据说,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少府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修建一条直通云中的轨道。 而此地,更是少府在这河套之地,最重要的一个基地。 从它的编号,就能看出来——甲号基地! 这里,据说在将来,可能会形成一个十几万乃至数十万人的巨型城市。 因为,有墨家墨者断言,这里有着一条巨大的天然的露天铁矿矿脉。 所以,在夏天开始,此地就陆陆续续的有数千人抵达,其中有三千余人是大夏的奴工,剩下的则是军队和工匠。 在众人眼里,无疑这个甲号基地里的人,将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但,好在,少府的工匠,基本上都已经有家室了。 不用担心这些家伙加入竞争者的行列。 而从忠勇军屯垦团向南一百五十里,在南河的北岸,是楼烦军屯垦团的驻地。 这两个多月以来,忠勇军屯垦团的众人,曾经有三次,路遇过楼烦军屯垦团的驻地——他们是去那里搬运朝廷划拨的工具和过冬的粮食的。 是以,对于楼烦军屯垦团,众人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那是一个人数和规模,都不逊色忠勇军的屯垦团。 不过,与忠勇军屯垦团不同,楼烦军屯垦团不是来此地搞农耕的。 他们在河岸边附近的草地,建立起了广阔的牧场,并且栽下了大量的苜蓿草,放牧着上万头羊和数千头牛马。 另外,他们在山陵之间,挖下了大量的地窖,营造出了上百口青储窖。 毫无疑问,比起甲号基地,楼烦军屯垦团才是大家真正的对手——因为,这个屯垦团的成员,绝大多数,与忠勇军屯垦团的成员一般,都是单身狗! ………………………………………… 两个时辰后,楼烦军屯垦团在他们的校尉和官吏们的带领下,骑着马来到了忠勇军屯垦团的营地里。 楼烦军屯垦团的校尉是一个叫赵蒙的胡人军官。 他似乎在战场上失去了一只耳朵和几只手指。 但依然无法掩饰这个男人身上的锐气。 他就仿佛一堵坚固的墙壁,一颗不屈的白杨。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久经沙场,并且曾经与匈奴浴血奋战的战斗英雄。 而忠勇军和楼烦军之间,自然谈不上什么‘友谊’。 是以,这位赵校尉,一看到秦远,立刻就咧着嘴,哈哈笑道:“秦校尉,又见面,这一次,俺麾下的儿郎们,可是做好了准备,要从贵处抱走美人喽!” 秦远看着这个家伙,这个‘邻居’,脸颊抽搐了一下,没好气的道:“贵客远来,好酒好菜,早已经预备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他吃完喝完,赶紧滚蛋! 赵蒙似乎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他哈哈大笑,就带着自己的部下,走到了校场一侧。 一千多名楼烦军的屯垦团成员,虽然从昨天到现在,一路跋涉了一百多里,走了几乎一天,但依然斗志昂扬,士气饱满,人人昂首挺胸,直视前方。 “圣天子开恩,怜悯吾等屯垦团之士,特令宋子侯,自天下遴选未婚小娘,来此与吾等相会……楼烦军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能耐和本事来!” 赵蒙的声音,传入包括邵荣在内的许多人心中,人人都是怒目以对。 抢新娘子,抢到自家门口了! 谁能忍? 何况,这北方边郡,历代都有抢新娘的传统。 没有人,肯将到手的新娘子,让给他人! 这一刻,整个忠勇军屯垦团同仇敌忾。 ………………………………………… 此刻,在远方的长安城之中,如今在安东和河套各地的屯垦团以及军队里,人气很高的宋子侯许九,却正在自己的官邸之中,挠头搔首的看着一份份卷宗。 很快,就是新年了。 他这个如今负责给汉军之中的单身汉拉红线的列侯,自然是忙的上跳下蹿,没有半点闲暇的时间。 不过,他却非常满足甚至沉醉于这样的繁忙之中。 原因很简单,他从这些任务里,收获到了远比九卿还要大的权柄和声望。 如今,这天下,谁不知道,想要自己的女儿嫁一个金龟婿,找宋子侯,准没错。 细柳营、飞狐军、句注军……乃至于南军、北军、羽林卫、虎贲卫……甚至是安东的护濊军! 所有大汉排的上号,叫的出名堂的军队里的那些年轻有为,至今未婚的俊杰,在他这里,都能找到记录,甚至可以查到此人的功勋和未来的上升空间! 是以,每到年关,不仅仅有列侯、两千石士大夫的家人会送来拜帖,邀请宋子侯过府一聚。 甚至,就连民间的大贾、巨贾和豪强,也会找上门来。 甚至有人直接提着黄金,想要他给自己的女儿,选一个有前途的金龟婿。 毫无疑问,这些人的逢迎和巴结,让他许九,在短短数年之间,就成为了大汉列侯集团里最受人瞩目的一位。 这些年中,许九做的最漂亮的一次拉红线,莫过于前年,他给舞阳侯樊市人的侄女找到一个当时只是区区棘门军司马的年轻人。 结果,去年的高阙会战中,这个年轻人屡立战功,表现出色,如今居然已经成为了封君,还晋升为校尉! 可以预见,将来他必定可以封为列侯! 而此事,也让许九声名鹊起。 整个长安的列侯贵族,都为他而疯狂。 但现在,许九却遇到麻烦了。 “唉!”许九望着眼前的卷宗,叹了口气。 天子已经下诏,召回了燕蓟战役里的有功军官。 其中,包括了五位校尉和十几位司马,这些都是汉军之中的钻石王老五。 毫无疑问,前途,自然无量。 旁的不说,这一次回京的所有人,连士兵在内,每一个都已经获准可以去武苑深造! 至于校尉、司马这样的高级军官里,更是有人可能会在年会,就被天子封为列侯! 如今,整个长安的列侯贵族士大夫,甚至是各地的诸侯王们,都是眼巴巴的盯着这些钻石王老五。 许九已经听到风声了。 有某位诸侯王的翁主,直接放话:“我非豪杰不嫁!” 更有万户侯的嫡女,私下对其闺蜜说道:“我闻汉有良将,可为良配!” 甚至于,还有先帝的公主。 那几位至今没有嫁人的公主。 譬如说,程姬的幼女,被封为‘阳夏主’的刘芸以及贾姬之女,宣阳主姐妹,都已经在虎视眈眈了。 传闻,东宫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可能也打算插手进来,给楚王一系的宗女,选一个良婿! 旁的不说,这几日,章元君刘太夫人,每日都被召入东宫就是明证! 众所周知——当年,哭庙事件,导致楚王一系诸子皆不得嗣,太皇太后更是被迫避居东厢。 此事之后,天子正式独揽大权。 而太皇太后,则一直感觉对楚王一系有愧。 这一次,给章元君的几个未婚或者守寡的女儿,选一个乘龙快婿做补偿,天经地义,也很符合刘氏的做派! 但问题是——这些公主、翁主、宗女以及万户侯的嫡女,太多了! 仅仅是许九所知,就有十几位有这样的意向了。 而她们要嫁,自然是选校尉。 而且得是年轻有为,相貌俊朗的校尉。 天可见怜! 这次回京的五位校尉之中,只有三人是三十岁以下的。 而且,只有两位之前从未婚配。 至于那十几位司马里,大约也就四五位能够得上年轻有为,俊朗不凡的标准。 很显然,此次,很可能会发生数位公主、翁主、宗女,同抢一夫的可怕场景! 而他宋子侯许九,则像一个夹心饼干,成为了各方纠缠的对象。 帮了某某诸侯王,就很可能得罪某位太妃甚至被东宫所恨。 总之,就是左右为难。 思前想后,许九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要是真的卷入这场涉及到了太妃、诸侯王甚至东宫的风波里,恐怕要被人打成渣渣。 一念及此,许九立刻唤来下人,说道:“为我备车,吾要去求见天子!” 当今之计,只能去找天子寻求庇护!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节 变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临到年关,刘彻的生活,变得格外忙碌。 积压的公文和奏疏,甚至堆满了整个案几。 通常,旧的还没有处理完,新的就已经堆起了一尺多高。 幸好,现在的汉室公文和奏疏,都已经白纸化,不然的话,刘彻恐怕将要突破秦始皇曾经创造的那个记录——一日批阅奏折数百斤! 这还是有着兰台数百位尚书郎和侍中们帮忙先过滤了一遍的结果。 那些不需要刘彻亲自关注或者说优先级不够的事情,在兰台就已经被处理掉了。 能够来到刘彻面前的,必然是至少影响一郡的事情或者敏感之事。 伸了个懒腰,刘彻有些无奈的望着自己眼前越堆越高的奏疏,叹了口气。 但没有办法,这些事情,都是不可以假手他人的事情。 就像他刚刚批阅完的那个报告——下邳郡请求在郡中建造一条沟渠,引泗水灌溉农田。 这种事情,别人根本没有资格和能力来决定。 必定要他这个皇帝来做裁决。 而刘彻做出的裁决也很简单——他将这奏疏转给丞相府、大农,要求丞相府和大农牵头,派出一个联合工作组,前往下邳实地考察,并且邀请地方士绅工商,最终再出一个相关的报告给他这个皇帝。 简单的来说,就是先进行工程论证。 看一看,这下邳郡是否符合修建这样一条渠道的条件。 然后还要看成本和代价。 这才能决定,最终要不要修这条渠道。 这也是比较科学的做法,能够最大限度避免浪费资源。 望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奏折,刘彻站起身来,打算出门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 至于这些事情——虱子多了,债不愁。 左右离正旦的大朝议,还有半个月时间,还可以慢慢处理。 实在不行,还可以将那些不是太重要的事情,直接丢给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去处置。 总之,想要刘彻去学秦始皇,最终搞出过劳死,那是做梦! 刚刚走出宫门,立刻就有尚书来禀报:“陛下,廷尉刚刚来报,已经收押了无盐氏的全部族人,请陛下示下……” 刘彻闻言,抿了抿嘴唇,笑着道:“告诉廷尉,必当秉公执法,排除一切干扰,还天下一个公平!” 无盐氏,曾经叱咤长安,威震天下的顶级高利贷商人,西元前最成功的民营金融家,终于还是走到了他的末路。 没办法,皇帝想要他死,他还能活吗? 更何况,无盐氏屁股下面一堆翔,根本不需要罗织罪名,只要统治者想,那他就活不了,而且,必定会死的很惨! 而廷尉搂草打兔子,在处置无盐氏的过程里,顺手将其他几个同样玩高利贷的子钱商人家族也给捋了。 一时间,整个槐市和花街柳巷,一片鸡飞狗跳。 许多享誉中外的销魂窟,基本上都被官府查封。 在一个月内,曾经繁花似锦的花街柳巷,瞬间衰败了下来。 绅士们如丧妣考,士大夫们更是哭天抢地,几有几分快播案的风采。 不过,不要紧,刘彻相信,等到明年春天,自然会有接盘侠,继续花街柳巷的事业。 倒是这次拿下无盐氏和相关的子钱商人,让刘彻真是吃了一个饱啊! 总计超过数万万的财富,被充实到了本来已经开始拮据的国库里,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纷纷表示: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然后,就欢天喜地的拿着这笔钱去搞他们早就想做的一些事情了。 譬如,周亚夫就大手一挥,宣布将修建一条从绛县到雒阳的轨道。 嗯,周亚夫毕竟不是什么无产阶级革命家,思想境界并不高,他的家乡情愫特别重,做了丞相,不给家乡谋福利?玩毛! 特别是,当家乡父老们,组团来长安,三番五次的上血书恳求时。 周亚夫根本招架不住。 至于晁错,则是立刻挥舞起钞票,开始大量扩充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门的人员。 首先是持书御史们,一下子就从二十人扩张到了三十六人,廷尉各司曹的副官,也都增加了两三位。 法家笑的嘴都合不拢。 更多的官员,更多的编制,意味着更大的权柄和更强的执行力。 当然,也意味着官僚系统进一步臃肿。 好在,至少将来三十年内,汉室都还不需要担心什么亢员的事情。 目前来说,各级衙门,假如真的想做事情的话,那就只会缺人。 而这些子钱商人的垮台,让刘彻也趁机再次刷了一波声望,收买了一波人心——他让廷尉学习后世的做法,将那些从子钱商人家里查抄的各类借条,统统拿出来,在长安的直市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关中,瞬间感恩戴德。 就连地痞无赖们,现在也沐浴到了皇恩。 至于以无盐氏为首的子钱商人,在这一次,无疑成为了最大输家。 但谁会管他们? 当然,刘彻很清楚,弄死一个无盐氏,未来,必定会有有盐氏、空盐氏出现,继续无盐氏的事业,历史就是这样,不断的螺旋式上升。 不过,暂时来说,长安和关中的子钱商人势力,都被清扫一空了。 这就有利于,刘彻自己来搞金融业。 而在这两个月里,另外一个大事也发生了。 根据情报,北归的匈奴句犁湖单于在回到了狼居胥山后,立刻就召集了诸部落头人和贵族,然后,在这场会议上,这位新晋的句犁湖单于,宣布了他的三个政策。 第一,他封自己的堂弟,匈奴左谷蠡王狐鹿涉为左贤王,并且对天盟誓,自己死后,不会传位给子嗣,狐鹿涉必为下一任单于。 且他宣布,他不会娶妻生子。 他将把自己的一生和全部所有都奉献给匈奴。 这位句犁湖单于此举,瞬间就稳定了人心,祢和了摇摇欲坠和处在分裂之中的北匈奴各部族。 这真是让刘彻和汉室臣子们,大为失望。 匈奴人不内讧? 这不科学! 好在,刘彻有着前世经历,他知道,在目前来说,想靠着这几场战争,就让匈奴低头臣服,这几乎不可能。 因为,匈奴虽然被打疼了。 但是,它还有希望,还有血袋。 西域三十六国,甚至更广阔的中亚和南亚,可以为它源源不断的输血。 是以,其实,即使没有句犁湖,狐鹿涉也可能承担起类似的责任。 这在千年来的游牧民族历史上,屡见不鲜。 要想彻底消灭一个游牧民族或者让他跪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入大漠,攻击他们的草场、部落,使其不断失血,并且找不到补血的地方。 历史上,昭宣时期,匈奴的臣服,就是因为汉军进入了西域,联合乌孙,将匈奴势力赶了出去。 匈奴人打又不打不过,退也退不了。 只能跪下来喊爸爸。 唐太宗击败突厥,也是如此。 甚至,朱棣北伐蒙元也是如此。 总之,在漫长的历史上,刘彻从未见过有哪个王朝,没有深入大漠,经营西域,而使游牧民们跪下来喊天可汗爸爸的。 但,这个句犁湖单于的第二个政策,就让刘彻提高警惕了。 他宣布,匈奴将会重赏任何带汉学者、工匠、书籍到匈奴的人。 且,他必定说到做到。 这意味着什么? 刘彻很清楚! 匈奴人要玩耶律阿保机式的改革了! 假如匈奴人能下定决心,深入推进汉化,那么,它的国力必定会增强! 这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的汉匈,虽然在装备和国力甚至技战术上拉开了代差。 但终究,冷兵器时代的代差,也就那么一回事。 刘彻可没有忘记,非洲黑叔叔,曾经用大刀长矛和弓箭教英国龙虾兵做人的事情。 事实上,其实,哪怕到了后世,重金打造,各种狂霸酷炫拽的美军,也被rpg和ak47搞的不胜其烦。 造价数千万的战斧导弹,在阿富汗山区,几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如今的情况也是这样。 汉军的王牌,胸甲部队,虽然战斗力强,但问题是——胸甲骑兵不可能远征数千里,深入幕北去跟匈奴人捉迷藏。 汉军主力部队,在现在也还没有远征数千里,深入大漠的作战能力。 倘若匈奴缩起头来,刘彻一时半会,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这句犁湖单于的第三政策,则刚好打在了刘彻的软肋上。 他命令各部,不许匹马南下。 连西匈奴的割据分裂势力,他也不管了。 从刘彻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位匈奴的新领袖,说服了其他部族,只派人扼守住河西走廊通向西域的关键道路和咽喉地区。 其主力,则将全力西征。 这位句犁湖单于,甚至喊出了一年抢一百万奴隶的口号! 这真是太可怕了! 刘彻曾经的梦魇——匈奴哪怕死光最后一个三哥,也绝不投降,似乎正在变成现实。 而这个梦魇,促使刘彻不得不修改自己的计划,提前准备发动河西走廊战役——本来,刘彻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坐看匈奴人狗咬狗,自己再准备捡便宜的。 但奈何,匈奴人也不傻。 哪怕是现在所谓的西匈奴,那个刘彻曾经不以为意的狗腿子且渠且雕难,似乎也在派人与句犁湖接触,在谈判着什么事情。 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事情! 想着此事,刘彻就叹了口气。 去年,在不到一年时间里,汉军接连发起了两次大规模战役。 这给汉室和天下,带来了沉重负担。 虽然刘彻靠着齐王刘将闾,勉勉强强,维系住了财政平衡。 但,军队和百姓,却都已经不堪重负了。 假如明年,再来一场大规模战争的话,那么,无疑,这就是穷兵黩武。 而且,必定会透支国力。 哪怕打下了河西走廊,汉室恐怕也得缩回来舔舐伤口,休养生息。 只能选择休兵一年到两年。 这是无奈的事情。 这样,那西匈奴和北匈奴,就绝不能让他们和解。 所以,刘彻在半个月前,派出使者,去跟且渠且雕难交涉,商量着让这个西匈奴的左大将兼摄政,向汉室臣服的事情。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大约就相当于后世的朝鲜啊越南啊对中国王朝的臣服。 这个条件,刘彻不怕且渠且雕难不答应。 他敢拒绝,刘彻就敢断绝给他的逍遥散的供应。 而在另一方面,刘彻的使者,也在跟这个新上台的句犁湖单于眉来眼去,彼此勾勾搭搭。 这就是所谓的外交。 没有永恒的盟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刘彻在心里想着:“朕得尽快,让归义单于去龙城……” 归义单于夏义,如今,已经被刘彻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了。 他的旧部和部曲,现在,基本上已经被鲜卑人、乌恒人啊甚至真番、韩国给瓜分的一干二净了。 没办法,这就是游牧民族的天性。 有奶就是娘! 而夏义的部曲,又基本都是苦哈哈,很多人连肚子都没有吃饱过几次。 被这些家伙拿着牲畜和女人一诱惑,自己的腿肚子就不听话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其实,捞的最狠的,还是安东的屯垦团。 基本上,夏义的部曲里的那些优秀的牧民和精锐的骑兵,都被各屯垦团挖了一干二净。 此外,陈须和陈嬌兄弟,也挖走了大约几百人。 如此一来,曾经在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呼揭部族,彻底成为了历史。 他的人民和贵族,统统被人瓜分了。 成为了光棍司令的夏义,自然成为了刘彻的傀儡。 而他若去了龙城,正式成为单于。 那么,在刘彻的扶持下,这位单于,也就将拥有莫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这匈奴帝国,也就彻底分裂成三块。 南匈奴、北匈奴、西匈奴。 恰好是三国演义! 明年再来一波移民和瓜分幕南牧场的活动,刘彻就差不多可以去告诉自己的老爹和祖父:你们朝思暮想的事情,儿子(孙子)已经给你们完成了,匈奴帝国,彻底被肢解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节 万般皆下品,唯有武勋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花园之中,悠闲的走了几圈,然后,刘彻就遇到了行色匆匆,满脸愁容的宋子侯许九。 “陛下……陛下……”一见面,许九就连滚带爬,非常夸张的匍匐到刘彻面前,拜道:“臣请求去南方或者安东……” 然后他就抬着自己的脸,用着凄凄惨惨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刘彻。 刘彻看了看这个家伙,自然清楚,是什么东西,将他吓成了这个样子。 “宋子侯,先起来吧……”刘彻没好气的说道:“就算天塌下来,朕还在这里呢!” 宋子侯许九这才悉悉索索的站起身来,然后,他苦着一张脸,道:“陛下,臣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 他掰着手指头,道:“诸位公主、翁主还有宗女,都要佳婿,但这豪杰就这么几个……臣也是无奈……” 这些年来,随着刘氏的兴旺发达,这宗室女性成员的数量,也跟滚雪球一样的滚了起来。 旁的不说,刘彻自己现在就已经有了五个女儿了。 长公主宛邑最受宠爱,但其他四位公主,也不差。 至于先帝……在其驾崩前,也留下了十五位公主。 其中,有八位现在已经成婚。 不过可惜,又有三位不是死了丈夫,就是干脆将丈夫踢掉了! 没办法,老刘家的女子就是这样霸道。 讲老实话,若非是堂邑候陈午脾气好,为人宽厚,不然,他也可能被馆陶踢掉! 想降服刘家的女人,要嘛能忍,要嘛自己强大。 不然,注定悲剧! 而,现在这些寡居或者合离了,甚至未婚的公主,都瞧上了新兴军功贵族。 毕竟,比起那些腐朽的旧列侯。 这些新兴军功贵族不仅仅潜力更大,而且,习性也更好。 譬如说,当初,马邑之战后,刘彻做主,将自己的妹妹,便宜老妈的侍女所生的临邑公主嫁给了当时刚刚丧偶不久的细柳营都尉卫驰。 现在,两人的小日子别提过的多好。 卫驰人好,而且耐心,最重要的是对于娇妻特别能娇惯,特别能宠溺。 宗室之中人人羡慕,临邑嫁了个好夫婿。 既能干,前途也远大,尤其重要的是舍得哄,会哄。 于是呢,当刘彻放风,打算召集一批军队里的俊杰、后起之秀,给公主、翁主和宗室女们当个选择时,她们立刻就蹦跶了起来。 没办法,即使是刘氏的女人,那也是女人。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嫁得好,自己的丈夫特别优秀,特别有能力,同时,还特别珍惜自己呢? 而与这些从尸山血海里,一路爬上来的年轻人比。 汉室那些喊着金钥匙出生,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年轻贵二代,简直弱爆了! 而且是全方位落了下风。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家伙的身体素质,连军队里的俊杰的一半都赶不上。 就连在床上,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如何叫心高气傲的公主、翁主们喜欢? 更要命的是,刘彻这个皇帝,理论上和事实上的刘氏主人,下了命令,准许她们报名,自己来选择夫婿。 这等于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自由恋爱的公主、翁主乃至于宗室女们,纷纷心如鹿撞,不能自已。 更要命的是——她们的父母,也使劲怂恿和鼓励她们。 原因很简单,经过了齐鲁四王和刘将闾的教育。 诸侯王们纷纷吓的半死。 可没有人再想被刘彻挂起来抽。 他们只能也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向刘彻表忠心。 对诸侯王来说,最好的表忠心方法,当然是——天子说啥就是啥!连想不都需要去想,任何刘彻的倡议和号召,他们都会四肢都举起来支持。 更何况,在事实上来说,这些被选拔进京的年轻人,哪一个不是潜力股?哪一个不是佳婿的最佳人选? 列侯家族里,哪一家的子嗣,能够比的上这些人? 恐怕少之又少! 能与这些人相比的,恐怕也就是弓高候和曲周候的两个儿子,还有陈须陈嬌兄弟,以及周亚夫的嫡子。 但问题是——这些人全部已婚。 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是以,公主们、翁主们、宗室女们,尤其是那些到了适婚年龄的,必须抓紧这一次机会。 错过了的话,很可能,她们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自己来选择自己的夫婿,而且是从这么多的优秀年轻人里选。 于是,许九的悲剧,也就自然而然了。 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急于嫁个好丈夫的公主和翁主们,发动了她们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 有人找了东宫两位太后,有人跑去找了朝中德高望重的特进元老,也有干脆拿着黄金堵许九。 反正,许九是被她们弄的不胜其烦。 大汉公主、翁主们的彪悍力量,也在此刻尽显无疑。 但许九的麻烦,在刘彻眼里,根本不是事。 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这个渣渣,得亏他还是杂家的带头大哥和幕后主脑呢! 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 刘彻忽然看着许九笑了起来。 “宋子侯啊,演技又进步了!”刘彻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家伙,他如何不知道,这是许九在故意表现自己的愚笨来邀宠。 若非刘彻忽然想起这个渣渣还是杂家诸子都推崇的文学之士,更曾经周游天下,第一个带起了僰奴贸易的节奏。 恐怕刘彻都要被他蒙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皇帝不喜欢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马方法? 至少,刘彻就很受用! 所以,他也就不揭穿这个渣渣的图谋,微笑着道:“宋子侯,公主和翁主们,难道都要求只嫁校尉、都尉?” “朕这次召回长安的,可是足足五百余位年轻俊才啊!” “虽然,他们中许多人,目前还籍籍无名,还略显青涩和稚嫩,但,其中,必有子房、萧何、曹参一般的俊才啊!” 刘彻语重心长的说道:“公主、翁主以及诸宗室女、列侯大臣之女中,想必也有能慧眼识俊才的!” “让她们自己去抉择吧!”刘彻笑眯眯的说着。 这也是他要搞这个相亲大会的原因。 他必定,会搞出大新闻。 譬如,让一位尊贵的翁主,甚至是公主,下嫁给一位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的低级伍长、什长。 如此,就可以向天下,毫无保留的解释,什么叫做: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更可以确凿无误告知天下每一个知道此事的人:你们想发财吗?想富贵吗?想一鸣惊人,让世人追崇吗? 那就参军去吧! 那就从军去吧! 朕将所有的财富和权势,都埋在了军队里。 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有胆魄,只要你有意志。 那么,这一切都将唾手可得! 如今,就可以在全社会,树立起一个:万般皆下品,唯有武勋高的真理! 刘彻确信,他这样做,带来的影响力和煽动力,必定远远超越宋真宗为了文官和文人所做的一切努力。 从此以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最优秀,最强大,最好的人才,都会争先恐后的参军。 有了他们的加入,汉军的战斗力,就有了绝对的保证! 许九闻言,却是震惊不已。 他虽然想过扩大选取人群。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过,天子竟然,有胆魄和气魄,让公主、翁主和宗室女们,去从最底层的军人开始选起。 从天子的态度来看,他根本就不排斥,甚至乐于看到,一个来自最底层,可能出身于微寒之家的年轻人,赢娶大汉翁主甚至公主! 毫无疑问,这是石破天惊般的事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节 天下尚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六年,秋九月,丙申(十一日)。 整整三排全副武装的汉军士兵,在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的率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长安的灞桥走入繁华的长安城之中。 顿时,全城轰动。 列侯贵族士大夫甚至是在京的刘氏宗室成员,纷纷涌了过去。 每一个人,都瞪大了双眼,仔细打量着这支特殊部队里的成员。 人人的眼睛,都在那不到二十人的高级军官队伍里巡视。 “好佳婿啊!好佳婿啊!”已经年已六十八的章元君刘太夫人,笑意盈盈的在几位儿孙的搀扶下,柔声说着,目光更是从不离开那几位骑着骏马的校尉。 得到了东宫两位太后,特别是太皇太后全力支持和承诺的老夫人,现在已经完全将这几位未来的明日之星,视作自己的孙女婿了。 而马车之中,那几位平陆候和红候的淑女,更是大着胆子,悄悄掀开车帘,小心的打量着这些威武不凡的男子。 自马邑之战以来,地方上的蚩尤戏,乃至于市井里的段子手,都将一位位铁骨铮铮,卓尔不凡的豪杰形象塑造的让广大少女向往不已。 曾经,长安的贵族少女和宫里的公主、翁主们,欣赏和喜欢的是那如贾谊贾长沙这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君子。 但俗话说的话,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 如今,汉家淑女们,喜欢的就是能够马上立功勋的大丈夫。 甚至就连一些已婚的贵妇,现在也是望着这归来的数百豪杰,流着口水,幻想不已。 他们是那么的强壮,那么的威武。 他们脸上流落的自信和骄傲,让这些贵妇们心乱如麻。 然后,这些贵妇再瞧瞧自己的丈夫…… 无不露出厌烦的神色。 无数气管炎此刻在心里大声呐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另一侧,梁王刘武在长安的代表,他的姻亲宣城候李云也是坐在马车上,锁定了几位能入得了他法眼的汉军将官。 众所周知,梁武刘武与他的王后李氏是汉室诸侯王之中的模范夫妻。 两人相濡以沫二三十年,感情从未褪色。 而李氏除了为梁王生下四子之外,更还有三位翁主。 其中长女嫁给了睢阳人张士。 这张士,既不是贵族,也非士大夫出生。 纯粹是因为此人与翁主两情相悦,梁王于是就成全了他们。 毕竟,对梁王来说,他并不需要联姻,也不在乎联姻。 且,他与王后感情实在太好。 但余下的两位翁主的感情问题,就成了老大难。 次女刘饰与幼女刘佩,都是那种眼高于天的主。 这两年,列侯士大夫们家的公子哥们,就没有一个入得了两位翁主的青眼。 但翁主的年纪却是一年比一年大。 尤其是次女刘饰,过了今年就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再不嫁人,就要有麻烦了! 是以,不仅梁王夫妇心急如焚。 便是身为舅舅的李云,也是急的头发都白了。 乃至于,远在安东的朝鲜君,也好几次过问了两位妹妹的人生大事,甚至于,朝鲜君为了给妹妹选择夫婿,在朝鲜发动了上上下下,广泛的挑选了十几位年轻文官。 结果……一个也没两位翁主瞧上。 直到今年,天子放风,要召集有功将士和贵族士大夫以及宗室之女,来一场相亲,解决各自的人生大事。 两位翁主才扭扭捏捏的告诉自己的父母——自己心仪的乃是马上取功勋的豪杰丈夫。 既是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为了儿女,敢于下海捉鳖,上天揽月的梁王夫妇,立刻就派了李云来打这前哨站,给两位外甥女物色如意郎君。 事实上,人群之中,不止一位章元君,一个宣城候在觊觎着这些汉军之中最顶尖的精英,未来帝国的栋梁。 要知道,如今,天子喜武夫,于是四海皆以武勋为最高的追求。 在这个节奏带动下,哪怕是文人士大夫,世代耕读传家的知识分子家庭的年轻人,也都纷纷操练和学起了军事。 长安城里面,最珍贵,最被人追捧的书籍,永远是兵书。 特别是《孙子兵法》《六韬》这样的名著,只要有条件的家庭,基本都会给子侄买上一套。 以至于如今,在关中,地主人家嫁女,首先考察的,再非男方的经济条件和物质基础,就看男方家里有没有一套兵书。 什么等级的兵书! 若某人家的儿子,拥有《孙子兵法》《六韬》这样的兵书,且能读懂,那么,一般这婚事就可以成了。 倘若此人还有武苑之中的各类兵书,特别是诸如《材官纪要》《骑射通典》这样的只给军官或者军官种子的兵书。 那么,即使此人是个穷光蛋,家里面一穷二白,也有的是地主士大夫哭着喊着要嫁女儿过来。 因为人人深知,此子乃是潜龙在渊,迟早可以一飞冲天! 是以,此刻,除了顶级的宗室诸侯之外,列侯士大夫,甚至是这长安城里的豪强、关中的地主也都在蠢蠢欲动,各自选择着自己家的女婿备选。 其中,觊觎着校尉、都尉这一级别的俊才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 万一有校尉、都尉,看上自己家的女儿了呢?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嘛…… 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 被数千双,甚至上万双‘泰山’的灼热目光瞧着。 这些哪怕曾经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面对着匈奴最强大的部族骑兵,也没有怯懦的汉军精英,现在,却都有些心里发毛。 要阳都尉阳时,就骑在马上,感觉怎么都不舒服。 阳时,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 担任要阳都尉也有七年时间了。 自四年前,亡妻在一场风寒之中过世后,他就一直单身。 倒不是他不想找,而是很难找! 燕地,不比内陆,燕国的武将也不似关中和代北那样的炙手可热。 基本上,燕人的武将和地主贵族,都是相互联姻。 但他们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抱团,仅仅是为了相互解决终身大事。 譬如,阳时的前妻之所以嫁给他,只是因为她哥哥也没有老婆…… 所以,干脆两家各自娶了对方的妹妹…… 这样奇怪的现象看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燕地穷,燕国苦,且燕人的性格桀骜不驯,直来直去,不会拍马屁。 好不容易有外地来的官员来燕地上任,也被他们气死、气走。 所以,燕地武将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个问题。 譬如,阳时的幼弟阳瞬,今年都二十四岁了,但一直没有娶亲。 不是阳瞬自己眼界高,实在是阳家已经没有妹妹可以跟人换亲了。 而堂堂将门之子,也不大可能去娶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为妻,是以,这个事情就一直拖着。 好在,虽然没法娶妻,但是可以纳妾。 所以,阳瞬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还没有成家,但其庶长子,却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此番,阳瞬也因为跟着阳时,作战有功,被郡守兼燕国中尉李广,举荐给了朝廷。 一路上,阳瞬一直就在阳时耳边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嚷嚷着。 阳时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原本,燕国武将,就是大汉帝国的弃子,爷爷不疼,姥姥不爱。 任你有孟贲之勇,蔺相如之忠,也不得重用! 就像阳时之父,虽然清正廉洁,爱兵如子,但到死也不过是个一个要阳都尉罢了。 其下葬时,因为穷,阳时居然要靠变卖自己母亲的嫁妆和妻子的陪嫁首饰,才能为其准备好一口棺材和几件金器陪葬。 而现在,燕地军人,终于迎来了两位知己。 郡守领燕国中尉事李广和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都是那种,不需要拍马屁,只要有才能,就会提拔、重用的名臣大将。 就像此番,整个燕蓟地区,竟然有百位将官被举荐到了朝廷,来受天子接见、嘉勉,更得到了入武苑深造的机会。 其中,甚至有十几个原先只是士卒的穷小子! 至于类似阳时、阳瞬这样的单身汉,更是居然有可能能够娶回一位列侯家的贵女,甚至是尊贵的,曾经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天家翁主、公主! 这简直让阳时都有些怀疑人生! 但如今,他却只有惶恐! 因为,阳时发现,赫然有至少数百双眼睛,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在盯着他看。 甚至于,阳时还隐约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在念他的档案。 “阳时者,要阳都尉也!随李将军三为先锋,斩敌将十一,捕虏一千三百有奇,于渔阳诸将之中,功最上!” 这还不止,甚至于,还有一些貌似是管家一类的生物,钻到某些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的马车前,兴高采烈,跟捡到了稀世珍宝一样大声报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主母,阳都尉四年前丧妻,至今寡居,当为主母良缘!” 然后,阳时就瞄到,那马车之中,一支纤纤玉手伸了出来,一位头戴凤冠的美妇人,远远的盯上了他。 那眼睛仿佛能吃人。 阳时立刻感觉到脖子凉梭梭的,连忙收束心神。 这个时候,阳时才明白,临行前,李郡守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阳都尉啊,去了长安,要保重身体啊!” ……………………………… 刘彻站在北阙城头,一身天子冕服,肃穆而威严,衬托着他刚毅的脸颊,向万民群臣,昭告着大汉天子的威权。 城头下,凯旋归来的义纵,带着数百位回京受赏的将官们,将一面面缴获的匈奴大纛,丢在了北阙城下的道路上。 “匈奴右谷蠡王大纛!” “匈奴左大都尉将旗!” “匈奴逼落部族大纛!” “匈奴胥纰军大纛!” “匈奴黑鸦军大纛!” 一面又一面,足足数十面匈奴大纛,被整齐的铺在了北阙城楼之前的御道上。 这些曾经或横行一地,或者震慑万国,或者沾满了鲜血,或者曾经让人足以闻风丧胆的匈奴可怕万骑的大纛,现在,全部成为了汉军的战利品。 被汉家的忠勇将士所俘获。 变成了他们敬献给天子的礼物。 成为了他们向世人报告自己成绩的证据! 更有数十颗匈奴大贵族的头颅,被装在一个个盒子里。 这些曾经威风八面,足以让世界颤抖的匈奴贵族,现在,一个个成了干瘪的首级。 一根根绳索从北阙城楼降下来,然后吊起这些已经经过处理的头颅。 他们将成为大汉天子警告世界的证据。 谁想挑衅大汉帝国,谁企图伤害帝国的利益,忤逆帝国的价值观,否定大汉帝国对这个世界的主宰和领导权。 就得先看看这些人,看看他们的下场! “匈奴首级已悬汉北阙,试问天下谁敢不服?”丞相周亚夫心情激动的说道。 看着这些头颅,他就知道,即使自己将来死了,到了九泉之下,见到太宗皇帝,仁宗皇帝,他也可以拍着胸膛说:“臣没有辜负两位先帝,今日之大汉,已经恢复了天朝上国的荣光!匈奴北遁,单于夜逃,天下太平,万国咸服!” 刘彻就更激动了。 他知道,自己的历史地位,在这些匈奴大纛和首级的证明下,已经无比稳固了。 接下来,就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一鼓作气,制霸东北亚! 然后,就可以如风卷残云一样,席卷中亚和南亚,将帝国的疆域,直接推到一个三王五帝,乃至于后世帝国不可能达到的地方。 刘彻举起双手,城楼之下,长安的士民贵族,立刻就爆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之声。 军乐奏起,踏着鼓点,有功的将士们,在义纵的带领下,昂首挺胸,践踏着匈奴人的大纛,向着北阙城楼之中走去。 在经过城楼时,所有的将官,都以右手击胸,向着帝国的皇帝,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刘彻也回以军礼。 宫墙内外,无数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刻。 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发狂。 而儒家的博士们则纷纷感慨着:“从今以后,世界将彻底由武人主宰了!”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什么叫礼? 论语说:导之以德,齐之以礼,这里的礼,就是纲纪,就是制度,就是法度。 今天天子与武人相互以军礼敬之,长安数十万军民共睹。 毫无疑问,整个天下的风潮,都将被策动。 从此以后,军人的地位,就将超越文人,他们的力量,将不受限制的膨胀起来。 更麻烦的是——连儒家的年轻人,也是一脸向往和憧憬。 无疑,连儒家都会支持和拥戴、崇尚军人。 如此一来,得到了权力、民心和士心的武人,将会成为文官永恒的梦魇。 文官甚至可能成为武人的附庸! 这又不是没有先例。 秦时,就是如此! 好在,此时文武的界限不那么明显,武将可以转任文职,文职也要随时做好披挂上阵的准备。 诸子百家,无论哪一家,都推崇文武双全。 是以,儒家诸博士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有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渣渣,才是一副如丧妣考的模样,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一般的哀嚎:“从此斯文扫地,国将不国矣!” 没办法,他们除了写文章之外,一无所成。 让他们上阵,敌人还没看到,自己就先吓尿了裤子。 这就意味着,他们在未来,甚至在现在,就已经被淘汰掉了。 他们成为了世界的累赘和废物,不值一提,没有未来的渣渣。 这如何不让他们心慌?如何不叫他们恐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节 鹿鸣宴(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数日后上林苑,思贤苑之中,一片喜庆的气氛。 到处披红挂绿。 连思贤苑学苑里的小孩子们,也被组织了起来,一个个粉雕玉琢,看上去可爱不已的小孩子,在教官和老师的带领下,站在道路两侧,热烈欢迎着今日来访的客人们。 所有入场的宾客,见到这副场景,全都受宠若惊。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在这上林苑里,收养了三千孤儿。 其中,在这思贤苑学苑里,就有着数百人在读。 甚至有传闻,皇长子也在其中! 在皇后陈阿娇没有生下嫡子之前,这位皇长子,天然的在法统上就拥有着无可置疑的优势! 甚至哪怕皇后生下嫡子,只要,这位皇长子长大后不是太过愚笨,太过暴虐或者拥有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恶习,他的即位成功率,也远远高于其他人。 更何况,现如今,义氏外戚,正是如日中天。 有东成候为后盾,皇长子的未来前途,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只要一想到,帝国的皇长子,未来的储君,也在这些孩童群之中,作为迎宾欢迎自己。 许多人的虚荣心就不可避免的膨胀起来。 反倒是刘病已自己没有什么感觉。 他从懂事起,就没有受到过什么自己高人一等,或者自己非常牛逼这样的教育灌输。 相反,在这学苑里,他这个皇长子的身份,一直被很好的掩盖了。 除了几个高层和部分教官之外,没有人知道,学苑里混进了刘氏的长子。 是以,堂堂皇长子,也经常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在一开始,学苑中的知情人,吓得半死,甚至有人连遗书都写好了,就准备抹脖子了。 然而,在相关报告,递到天子面前后,意料中的狂风暴雨没有降临。 相反,天子批示:小儿辈胡闹,当不得真! 更让这些人感叹的是——帝国的皇长子,在第二天,就又跟那个昨天将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玩到一起去了…… 如此这般,两三年下来,学苑之中,人人都习惯了。 甚至有些时候,一些不知情的教官,会责罚甚至体罚学习不认真或者训练时企图偷懒的皇长子。 最狠的一次,皇长子被一个教官用戒尺打得手心都肿了。 皇长子哭的泪眼婆娑,学苑的山长,吓得魂飞魄散。 但结果…… 天子特别表扬和嘉勉了那个教官,说他教书认真,是难得的人才。 是以,在现在,哪怕是那些知道刘病已真实身份的人,也不会特意的照顾他。 加之刘病已一个月才准许回宫一次,且在宫中被严令,禁止对皇长子特殊照顾和逢迎。 是以,刘病已虽然隐约感觉到自己比较特殊,但,却没有养成任何娇惯的习性。 在他的意识里,他与其他小伙伴,并无二致。 一样要做功课,一样要参加训练。 功课做的不好,训练不认真,也一样要受罚——只是可能他的处罚会相对轻一些。 甚至于,连零花钱,也得跟其他小伙伴一般,自己去挣。 譬如说,学苑里的那些好吃的零食。 都是要拿钱去换的。 而钱从何来? 一是,学习特别好,训练特别优秀,就可以每月领取二十钱的奖金。 二者,在思贤苑的农田里,帮助农民除草、捉虫。 一百颗杂草,或者一百条虫子,可以换十钱,而这十个铜钱,可以买十块香甜的糕点或者吃到三块让小伙伴都羡慕不已的香辣牛肉干。 这第三,就是春季,在附近的山陵上摘茶了。 一斤翠绿的嫩茶叶,可以在农民伯伯那里换到一钱。 经过这些教育,刘病已现在已经在心里养成了自己的经济观念和金钱观念。 钱不再是天上会掉下来的东西。 而是自己的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和对自己学习、训练成绩的奖励。 在其他人不经意的关注中,帝国的长子,茁壮成长。 负责暗中关注和监视他的绣衣卫密探以及御史,如今,都已经对他心悦诚服了。 此时,宾客之中,无数人一边打量着往日里,难觅真相的思贤苑,一边悄悄的说着:“听说,皇长子不过六岁,便已神通天成,颇得人主之姿了……” “可惜,吾等始终不能得见天颜啊!”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想将子侄送进思贤苑里,好混到皇长子身边去。 但可惜,所有的企图,全部以失败告终。 思贤苑或者说整个上林苑里寄养的,都是历代以来因为战争或者叛乱,而失去了亲人,无依无靠,且年纪在十四岁以下的稚童。 更麻烦的是,这里实现的是以年龄段分班的。 四到六岁一个体系,六到八岁又是一个体系,八到十二岁还是一个体系,以此类推,直到十八岁为止。 十八岁后,就会分配到太学、武苑、鲁班苑甚至墨苑接受进一步教育。 据说,法家和杂家,也各自接受了十来个从上林苑里出来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思维活跃,作息规律,没有任何不良习惯。 而且,勤奋好学,勇于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是以,立刻就得到了各自师长的看重,视为衣钵弟子。 从这些人嘴里,一些上林苑里寄养的孤儿的学习、生活作息图,倒也因此被人还原了出来。 十四岁之前的教育,外界依然是一团迷雾(因为到现在为止,能够走出上林苑的孤儿,基本上都是元德二年收养的那一批遗孤中十四以上的人)。 但十四岁之后的生活、作息和训练,却都是清清楚楚的。 每天卯时,所有人就会被哨声惊醒,然后开始晨跑,晨跑结束,刚好是太阳升起之时。 这个时候,所有人集体用餐。 用餐结束,就是各种训练。 从刀枪剑戟,一直到弓弩骑射,乃至于维修、保养。 有时候,甚至会有羽林卫、虎贲卫的高级军官来教授。 中午,准时吃午饭,视年龄段不同,供餐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通的——饮食之中,必备各种奶制品甚至鲜奶。 然后,下午是文化教育的时段。 教师们,会教给这些学生算术、格物以及一些基本的诸子百家的理论教育。 兰台的尚书们,至今保持着,轮流来上林苑教学的传统。 有些时候,甚至能看到汲黯、郑当时等贵人的身影。 除了这些之外,每三天,会有一天时间,所有人集体外出,在教官的带队下,来到上林苑各地,与农夫和百姓为伍,一起下地耕作,美其名曰:社会实践。 甚至,每年的春耕和秋收之时,会暂停上课和训练,全体出动,到上林苑各地帮助农民和百姓耕作、收获。 而所有人的历年表现,都会有专人统计、评分,并在最终走出上林苑之前,被统一归纳,这些评分和评估,将决定这些年轻人最终的去处。 以至于,有列侯在听说了这其中的情况后感慨:“这那里是收养遗孤啊,这分明就是在培养官员和武将!” 但,没有人敢掣肘。 因为,在这上林苑之中的孩子,全部都是父祖疫于王事的忠良之后。 忠臣孝子,本就是社会的栋梁,本就是应该得到优待的特殊群体。 此刻,无数列侯贵族士大夫,都看着那些思贤苑里的孩子,全部在心里默然无语。 相比起自己家里,含着金钥匙出生,被骄纵惯了的熊孩子。 这些孩子,每一个都是那么的完美。 他们站姿整齐,说话自信,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是不卑不亢。 且所有人,都非常懂礼貌,他们甚至懂得分辨不同等级和官阶的来客,并且给与相应的礼节。 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行!”许多人在心里想着:“我家的孩子,也要想办法送到这上林苑里来……” 哪怕,不能与皇长子同窗,建立起友谊,在这里面也绝对可以成才! 而中国的父母,为了子女的未来和前途,是这个世界上最舍得花力气和钱财的。 君不见,为了让子女进入太学和武苑,大把大把的巨贾、贵族、士大夫,倾其所有,也要在茂陵买一套学区宅! 如今,茂陵之中,最顶级的学区宅的转让价格,已经超过了四千金! 哪怕是最便宜的丙级,也要数百万!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许多人都已经打算近期进宫去与天子或者两位太后联络联络感情,拉拉家常。 这时,忽然,礼乐大奏,悠扬的韶乐之中,一身正式的天子冕服的刘彻,在几位大将的簇拥下,乘着撵车,来到了会场。 “臣等恭迎吾皇,吾皇万寿无疆!”群臣纷纷跪下来。 刘彻微微笑着,走下撵车,从人群之中穿行而过,最终来到一个早就已经搭建起来的高台上,端坐到御座中,这才道:“卿等平身!” “车骑将军……”刘彻低头看着侍立在一侧的义纵说道:“汉家豪杰何在?” 义纵立刻昂首挺胸,说道:“随时为陛下效死!” 义纵话音一落,五百余位汉军将士,就穿着最鲜丽的甲胄,头戴着威武的铁盔,分作五排从会场左侧齐步走进来。 作为领队,阳时手持长剑,立在额间,挺直着胸膛,目不斜视,他大喝一声,中气十足的喊道:“全体都有!向右转!” 刷刷刷! 甲衣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数百名汉军健儿在同时完成了转身,数百把佩剑被同时抽出剑鞘。 然后,这些大汉精锐,统一面向高台之上的天子,单膝下跪,将利剑插进坚硬的地面,拜道:“末将等在此,恭听陛下圣命,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至死方休!”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些军人的气势吓得小心肝乱跳。 在汉室的贵族士大夫眼中,这些军人,就仿佛一头头丛林之中杀出来的嗜血怪兽,仅仅是闻到空气里面散发出来的杀气,就足以让人腿肚子发抖了。 没办法,这五百多人,全部都是汉军各大军团之中,千挑万选的俊才。 每一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精英。 哪怕是其中的一个卒子,也可能曾经身被数十刃,渐血百步,杀人盈野。 更重要的是,当今社会重武勋。 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随便走到市井之中,都会被万千人追捧,成为千百人的偶像。 是以,虽然在场有士大夫列侯,有宗室,有诸侯王代表。 但他们的眼中,除了自己的天子之外,别无他物。 列侯公卿们稍稍收敛一下心神,立刻就跟看到了loli的怪蜀黍一样,闪烁着莫名的光泽,将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遍。 “果真是人人皆豪杰啊!”有士大夫抚手赞着,按捺不住心里的爱才之心:“可为吾之佳婿也!” 自战国开始,中国的士大夫贵族,就已经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国家强盛,家族昌盛,就必须要得人。 为了吸引人才和拉拢人才,战国七雄,一直都是不惮于任何手段的。 直至今日,这个传统依然影响深远,并且根深蒂固于士大夫贵族的血脉之中。 而现在,五百多个顶尖人才,至少是军事方面的顶尖人才,整整齐齐的出现在这些家伙面前,不需要去寻找,不需要去大海捞针。 只要有个好女儿,就可以带回家。 因此,人人都是激动万分。 甚至有人恨不得扑上去,先抢一个抬回家里,马上让自己的女儿与之洞房。 可惜啊…… 许多人看了看上首的天子,只能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冲动。 刘彻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些年轻俊才,也是忍不住赞道:“果真皆是大丈夫!” 他站起身来,对着公卿列侯以后诸侯宗室们说道:“今朕有良才,卿等有女,朕愿为此辈大丈夫与诸卿保一个媒………不知道卿等意下如何?” 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所有人立刻都拜道:“臣等谨奉诏!” 然后,就是莺莺燕燕,上千名妙龄女性,从思贤苑外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这些女性之中,最惹人眼的,莫过于那十余位身被凤冠被十几位侍女簇拥着的贵人。 “宣阳主……” “信阳主……” ………… 见到这些贵人,哪怕是列侯之女、宗室之女,也不得不屈膝下跪,恭恭敬敬的拜道。 因为这些人,哪怕是地位最低的,也是翁主,诸侯王之女。 而身份最尊崇的,毫无疑问是那四位先帝的公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节 鹿鸣宴(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随着十余位公主、翁主入场。 会场之中,乐师们立刻就奏起了著名的《诗经。鹿鸣》。 从高庙请来的沛地童子合唱团,也清唱起这首著名的不朽之诗。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在轻快的乐曲之中,公主翁主们来到刘彻跟前,屈身一拜,盈盈道了个万福:“妾等拜见陛下……” “诸位臣妹请起……”刘彻也是满脸笑容,轻声说道。 妹妹们能支持,并且捧场,刘彻已经非常满意了! 毕竟,能让这些公主、翁主们,放弃门户、阶级之见,来此走一趟,刘彻知道有多难得! 要知道,哪怕是在后世,号称人人平等,没有等级的社会。 你试试看,让一位大长老的女儿,去军营里与军人相亲看看? 便是寻常的女子,找对象,也是要求男方有房有车的。 至于,你说你是潜力股? 那也得人家信啊! 当然了,如今的局面,也自不同。 公主、翁主,本身就握有强大的资源和关系网。 她们便是嫁一个庶民,也可以在短短几年内就将此人打扮成上流社会的一员。 就像历史上,馆陶对董贤做的一切。 且,如今,在这个场上的军人,哪怕是个卒子,也是卧虎藏龙。 有勇冠三军,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的猛将,也有沉着冷静,指挥若定的智将。 不夸张的说,这些人将撑起未来十年,汉军的脊梁。 不少人,都有着单靠自己就可以封侯拜将的潜力! 只不过,假如他们靠自己的话,需要的时间更多,需要付出的努力更多。 而如今,刘彻给了他们一个抄近路的机会,一个超车的机会。 自然,就可以加速他们的成长。 而更妙的是——这些人都得承刘彻这个恩情一辈子! 往后,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情,地位到了那个等级,都得想——我有今日,全凭天子隆恩! 而这,也是刘彻要搞这个相亲大会的缘故。 借此手段,他可以进一步控制和拉拢军队。 这可比,让这些军人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终,依然被某些势力拉拢要好的多。 “给公主及翁主赐座!”刘彻转头,对着汲黯吩咐一声。 立刻就有侍女来,将这十几位公主、翁主,请到席位上。 这些公主、翁主,一落座,立刻就瞪着眼睛,在前方的军人群体里搜寻了起来。 没办法,刘氏的女性,就是这样的强悍!自信! 年纪最大的宣阳公主更是立刻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那个如泰山一般,矗立在场中的男子。 宣阳公主是程姬的长女,蒙王刘非的姐姐,年纪比刘彻要小一些。 在先帝在世时,她就被嫁给了费候陈偃,哪里晓得,这个陈偃就是一个窝囊废。 且是所有列侯里最废柴的那种! 且不说文武吧,就连生活起居,也不能自己照顾自己。 更要命的是——还沉迷于蹴鞠斗鸡。 宣阳公主屡次劝他振作,甚至拿了其祖父费幽候陈贺的故事来激励他。 然而,烂泥扶不上墙。 宣阳公主未出嫁时,在皇室诸女之中,也属于心高气傲的主,如何受得了这个丈夫? 于是,在元德元年,宣阳公主一气之下,带着嫁妆和侍女,跑回了未央宫。 彼时,刘彻刚刚即位,正需要稳定人心,尤其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是一个好皇帝好哥哥。 自然二话不说,甚至连具体情况也懒得问,就偏向了宣阳公主。 直接将陈偃叫到宫里臭骂了一顿,骂的陈偃又是磕头,又是赌咒发誓,必定听妻子的话,做一个模范丈夫(没办法,这就是娶刘家女人的命苦之处!陈偃这点委屈,其实不算什么,刘氏公主里的彪悍之人,甚至能做到自己与小白脸偷情,让丈夫把风的地步,所谓吹箫助兴,也是常有之事……)。 自那以后,陈偃倒是老实了两年,没有出去花天酒地,斗鸡走狗,甚至连狐朋狗友也都不再来往。 但问题是——他依然不懂上进。 宣阳公主,曾经费劲了手段,给他谋了个太常的差事。 结果,他倒好,差点搞出大新闻,让太庙之中,险些发生了要死一堆人的大事。 还好,他的副手及时发现了这个疏漏,给他擦了屁股。 但太常的事情,却再也做不下去了——谁敢与一个随时可能带着自己全家和同僚全家一起去死的家伙做事? 宣阳公主至此对陈偃彻底失望,干脆与之合离! 事实证明,宣阳公主的抉择是正确的。 元德四年秋,费候陈偃终于将自己给作死了! 而宣阳公主,自那以后,就对列侯子嗣什么的彻底死心了。 并觉得,男人都靠不住,还不如靠自己! 这几年,宣阳公主在长安城外,靠着几个皇庄以及与弟弟们的关系,做点小生意,小日子过的倒是挺舒服的。 直到…… 临邑公主与卫驰小两口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这才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毕竟,她今年也才不过二十四岁。 “阳时,要阳都尉,燕国渔阳郡人士……曾有一妻,生有两子一女……”在心里面想着那个男人的档案,宣阳公主的一双美目就更加靓丽了。 对她来说,小鲜肉什么的,早就过时了。 类似阳时这般,既有潜力,且阳刚之气十足的成熟男人,才是她的心头好。 而且,讲老实话,阳时的样貌,虽然算不得俊俏,但燕地男人,自有一股子昂扬的精气神。 这立刻就让宣阳公主,芳心如小鹿乱撞。 “诸位妹妹,那阳都尉,请莫要与我争夺……”既然瞧上了,刘家的女人,素来就敢于出手,自然,宣阳公主立刻就毫不客气的对着几个妹妹说道,言语之中,大有谁与我抢,我就怼死谁的架势! 其他公主与翁主,当然不敢与宣阳竞争。 纷纷柔声说道:“既是阿姊的意中人,妹妹们自然不敢相争……” 宣阳公主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只要这些妹妹不与她竞争,那她就基本可以拿下这个男人了。 ……………………………… 端坐在御座上,望着一批批的贵族士大夫女子,纷至沓来。 刘彻非常满意。 列侯贵族士大夫以及诸侯王们很给面子。 此番来的女子的素质非常高,且有许多都是嫡出的女儿。 要知道,过往,这些家伙哪怕是拉拢文官,也不过是用些庶女就打发掉了。 嫡出的女儿,一般都只在列侯圈子里联姻。 很少有人外嫁。 但这一次,士大夫贵族们,却是下了血本了。 甚至不乏有人,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贡献了出来。 这让刘彻感到自己的面子非常有光,龙颜大悦。 等这些女性基本入场完毕,这《鹿鸣》之乐也就停了下来。 刘彻举起酒樽,对着群臣,道:“如今,既然君子淑女陛至,卿等不如随朕一起去这思贤苑里走一走,让年轻人相互了解一下……” 这也自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然,皇帝和列侯大臣们都在侧,如何让这些年轻人拉的下面皮? 群臣倒是被吓了一跳,但皇帝都开口了,谁敢不听? 于是,纷纷拜道:“诺!” ……………………………………………… 等着刘彻领着群臣离开,场中就剩下了五百多号军人和一千余位贵族士大夫列侯之女和公主、翁主、宗室女。 起先,气氛还有些尴尬。 许多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如何相处。 但宣阳公主和另外两位寡居或者合离的翁主,却不愧是刘氏女。 她们立刻就行动起来。 宣阳提起裙子,走到自己早就瞧中的那个男子面前,盈盈道了个万福,然后道:“阳都尉,不知道,可愿与妾身谈谈?” 阳时抬起头一看,顿时懵逼了! 只见,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位雍容大方,华贵不可言语的美妇。 这美妇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最重要的是——她的气场非常强大。 强大到了,让阳时内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若一般男子,遇到这样成熟、大方且自带气场的御姐,恐怕连说话都磕磕巴巴了。 但阳时却不同。 燕地男子,本就胆子大的很,性格如雕,桀骜难训,天不怕地不怕! 在燕地,自古就有抢婚的传统。 后来,三国时,燕人张翼德在野外路遇一个采茶少女,一眼就看中了,不由分说就抢回家当了自己的老婆。(据说入了洞房后,张飞才知道,自己抢了夏侯渊的女儿……跟阿瞒成了亲戚……) 这种霸道的作风,在如今更加直接。 望着这个美妇,看着她的模样,阳时想也不想,直接说道:“蒙夫人不弃,时敢不从命!” 立刻就站起身来,将佩剑收入鞘中,非常自信的道:“不知道夫人,想与时谈点什么?” 阳时的自信与果敢和霸气,立刻就让宣阳芳心乱颤,恨不得马上一棍子敲晕,然后直接拖回家。 好在,她到底知道,这种事情乱来不得。 勉强收束了心神,宣阳用只有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都尉请随妾来……” ……………………………… 一个时辰之后,当阳时回到会场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香囊。 他得意的拿着这香囊,放在鼻子前一嗅,心里顿时豪情万丈。 虽不知道,那位夫人的来历,但阳时这辈子,都未有遇到过感情如此炙热而猛烈的女子。 她就像鲜艳的杜鹃花,而自己就是不知疲惫追逐着花蜜的蜜蜂。 “幸得君顾,两不相负!”想着那夫人的临别赠语,阳时就握紧了那个香囊。 男人嘛,活在这个世界上,无非是为了家族和妻子而奋斗。 现在,阳时终于找到了自己奋斗的目标。 而宣阳公主就更满意了。 乘在回宫的马车上,这个浑身上下都熟透了的公主,此刻,如二八少女一般羞涩无比。 见过了前夫的窝囊和废柴后,再与今日所见的那个阳都尉一比,宣阳就知道,自己这前二十二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才是吾要嫁的男人!”宣阳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回到宫中,宣阳立刻就前往东宫。 而这时,宣阳才发现,原来妹妹也都差不多回来了。 一群公主、翁主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未婚的少女,自然羞涩无比,扭扭捏捏的说着自己看中的男人。 而结过一次婚的翁主们,却是自信大方的讨论着各自的对象。 “阿姊……”见到宣阳,一个少女立刻就找了过来,却是宣阳的妹妹,如今才十四岁,还没有封号的刘葭。 看到一脸慌张的妹妹,宣阳立刻就知道,这丫头大抵遇上了苦恼的事情,于是笑着问道:“细君可是遇到了心仪之人?” 刘葭点点头,无比苦恼的道:“阿姊,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仔细与姐姐说说……”宣阳连忙问道,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的性子,若没有难事,必不会如此苦恼。 “阿姊,我看上了一个人……”刘葭羞涩的道,尽管刘氏女以彪悍和大胆著称,但终究刘葭年纪太小,且没有经历过情爱,说这种事情自然有些害羞。 “嗯……” “他只是一个队率……” “啊!”宣阳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大汉帝国的公主! 要知道,刘葭虽然现在还没有封号和汤沐之所。 但迟早要封的! 依照传统,汉家公主,按照地位、受宠程度以及与皇帝、太后的关系,会得到两千户到八百户之间的汤沐之地。 长公主甚至能食邑一万户! 譬如,如今的宛邑长公主,更是石破天惊的拥有了三处汤沐之地! 刘葭虽然不是当今天子的亲妹妹,程姬与薄后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但无论如何,这一千户食邑的汤沐之所是可以捞到的。 而队率是什么? 帝国军队体系的第三级,麾下不过一百人而已。 恐怕此人的全部身家和家当加起来,也不足公主的身上的一根汗毛! 哪怕是长安市井里最疯狂的段子手和小说家,也不敢幻想,会有帝国公主看上了一个队率这种事情! 这比童话还童话! “妹妹,你真的看上那人了?”宣阳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嗯!”刘葭先是犹豫,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看着自己的姐姐,非常认真的道:“我已经看过他的档案和背景了,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丈夫!” 然后,刘葭拉着自己的姐姐的袖子,央求着道:“阿姊,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若错过这一次,他就可能被其他人抢走了!而且……若错过此番,我未来可能会被母妃指婚给一个列侯的纨绔子,每日只能以泪洗面……” 听着妹妹的话,宣阳想起了自己那曾经不幸的婚姻,也是心头一软。 刘氏公主,看似风光,但几人能知公主的辛酸? 多数人的婚姻,都是不幸的。 哪怕是父母千挑万选,最后嫁的那人,却极有可能很不如意。 所以,临邑嫁的好,才引得那么多人羡慕嫉妒。 只是…… 妹妹看上的人,地位实在太低了! 宣阳都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但,她怎么也不愿妹妹重蹈自己的路,于是宣阳拉着妹妹的手,道:“为今之计,只能去求陛下了!” “皇帝大兄?”刘葭听了,却是有些害怕。 在这皇宫之中,谁不怕那个天子呢? 宣阳却是笑着道:“放心好了,恐怕陛下如今求之不得呢!” 宣阳眼中闪过一丝苦笑。 刘家的公主有蠢的,但宣阳却一直很聪明。 不然,她如何会屈尊降贵,亲自去到相亲会场? 看上那个男子了,勾勾手不就可以了吗? 公主想嫁人,谁会拒绝,谁又敢拒绝? 但这是天子的意志,皇帝大兄的意思,是以公主、翁主们才如此激动! 不为别的,只为了给皇帝大兄拍马! 嗯! 你没有看错,这确实是拍马! 就像馆陶给先帝拉皮条,养女人。 在皇室生活,就得学习这游戏规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节 作死的刘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华阴县。 关东地区的门户,这里,曾经出现过许多的大人物。 譬如说,战国时期,纵横家的大能公孙衍。 而在汉季,尤其是近十余年来,华阴是李氏和张氏争辉。 当然,在名义上,华阴最大牌的,乃是赤泉候杨氏! 不过,这个在民间传说,有项王诅咒的家族,已经有整整三十年,没有敢离开长安来这华阴耀武耀威了。 华阴杨氏的崛起,那还要等到昭宣之际。 如今,杨氏在华阴的影响力,近乎为零。 而在李氏和张氏之外,还有着大大小小数十家地方名绅。 在过去,这些家族,不管在地方上有多么威武。 但在这华阴城里,却得给李氏和张氏低头,根本不敢与之争锋。 但这一天,天刚刚蒙蒙亮。 华阴城之中,就被一个盛大的庆祝仪式所惊醒了。 在十余辆马车的簇拥下,一个白白胖胖,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士绅,站在当先的一辆马车上,对着街坊邻居以及路人不停作揖。 四个嗓门特别大的大汉,则帮助呐喊:“黄公有子,将于癸已年冬十月甲午日成婚,黄公喜甚,特告广大父老:黄氏将于癸已年冬十月甲寅日开始,连摆三日喜酒,望诸位父老叔伯,不吝赏光……” 四个大汉的嗓门,加起来,那比一般的扩音喇叭还要有力量。 顿时,人人都听的仔细。 “这黄氏,怎么如此大胆?”有人闻言后,嘀咕了起来。 要知道,在华阴,张氏和李氏家的嫡子成婚,也不敢如此喧哗,如此铺张。 因为,这势必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对汉室的官府来说,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士绅,结个婚就搞这么大? 想做咩? 是想结党营私?还是鼓噪作乱? 左右,都不是好东西! 于是,习惯了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对付士绅的官僚,很可能会选择将这个跳得欢的家伙当成典型来处理! 而这黄氏在华阴县里,虽然也算一号人物,但,却远远不如张氏和李氏这样的巨无霸。 要知道,张氏的两个嫡子,现在可都是千石官员了,而且前途远大,基本上只要不陨落,有两千石的位格。 至于那李氏,更是华阴首富。 其名下的作坊生产出来的瓷器精致美观,远销关中和关东。 而且,李家的长子,拜了墨苑之中的某位大墨者为师,据说被人那人视为衣钵弟子。 而黄氏算什么? 一个乡下的土财主罢了! 他如今如此声张,恐怕,不需要官府动手,那张氏和李氏暴怒起来,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却不成想,当这黄氏的队伍,来到那张氏与李氏的家门口时,人们愕然发现,那张氏家主和李氏家主,都带着家仆,捧着礼物在门口等候。 见到了那黄氏的家主,脸上都是客客气气,满脸的笑容和恭维。 说什么:“黄公真是生了个好麒麟儿啊!当初我等有眼不识和氏璧……真是遗憾呐……” 那白白胖胖的老黄脸上更是笑开了话,让人接过礼物,得意洋洋,如同一只骄傲的公鸡。 想当年,他儿子要去投军,他还不太乐意,后来,他又想逼迫儿子结婚,结果那儿子干脆选择了逃跑。 如今看来,还是儿子眼光好啊! 这不,居然娶回来了一位刘氏的宗女。 虽然,不是什么公主、翁主。 但,却也是刘氏之女,跟天子沾亲带故的那种! 整个黄家脸上都是光彩得很! 得知这个消息后,老黄立刻就带人开了宗祀,恭请了列祖列宗的神灵,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各位祖宗! 老黄家,今天娶到了一个老刘家的女儿,成为了皇亲国戚! 而张氏与李氏的家主,则在回到家以后,关上大门,叹了口气。 然后,就对着那十几个正在苦练武技的子侄道:“吾家的兴盛,就落在尔等身上了,都给我努力训练,明年就去投军!” 这次,华阴黄家的儿子黄匡,竟然娶到一个刘氏的宗女!!!! 这简直颠覆了张、李两家的想象! 那可是刘氏的宗女啊! 祖上,起码也是一个诸侯王! 在曾经,这样的贵女,根本不可能下嫁给封君以下的男子的。 但在现在,老黄家的曾经在华阴城里跟人斗鸡走狗,与游侠们勾肩搭背的家伙,居然娶回一个! 这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让张、李两家恨不得倾其所有,换自家的一个子侄,与那个黄匡对调! 但作为关中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张、李两家的家主,更是清楚。 其实,这一次,长安城里的那个‘鹿鸣宴’上,这黄氏子,其实算不得什么幸运儿。 他甚至排不上前五十! 这一次最轰动的事情,莫过于在鹿鸣宴上,一个姓赵的毛头小子,居然得到了一位公主的青睐。 更让人血脉偾张的是——这个毛头小子,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儿子。 他全家的訾算加起来,也不过十万钱! 连张、李两家财富的零头也没有。 至于其背景——祖上往上数三代,全部是泥腿子! 也就是他父亲的时候,家里的生活才慢慢起来,有了钱和资源来培养下一代,将这个小子培养了起来,然后,顺理成章的从军。 当兵不过三年,这家伙就从一个卒子,逐步被提拔成为队率。 若在和平之时,太平之日,类似这样的家伙,若没有奇迹,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可能到了六十岁时,能混个千石的职衔致仕。 但,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却因为赶上了好时机! 去年的燕蓟战役,他所在的细柳营跟随车骑出征。 由于在战争之中,他指挥部下,多次在关键时刻顶住了匈奴人的压力,还取得了战果。 于是,他就被车骑将军举荐,获得了一个进入武苑深造的名额。 更要命的是——数日之前,那场鹿鸣宴之中,这个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居然得到了一位正牌大汉公主的青睐! 一个队率与一位大汉公主之间,本来这辈子都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但偏偏,今上玩了一次鹿鸣宴。 这个小子,偏偏被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看上。 据说,那位公主非这小子不嫁,跑去请求天子开恩! 而天子竟然答应了! 还特地下诏赐婚! 这简直就是开汉室之先河,甚至是开天下之先河! 直接打破了阶级的桎梏,开启了庶民与皇室之间联姻的新时代! 而在这次鹿鸣宴之中,除了那位公主之外,还有整整三位公主与四位翁主,下嫁了身份地位与她们完全不相配的军官。 这些军官里,职位最高的,现在不过是个都尉,还是地方守备都尉,秩比不过一千石,低的就是那赵氏的小子,区区队率,连秩比都没有,属于斗食的渣渣! 而这个事情,自然刺激的整个关中,所有的地主士绅和将门家族,人人都是红着眼睛。 娶一位公主、翁主,许多人没有也不敢去做这个梦。 但这宗女、列侯女、九卿女,却是可以尝试的。 这一天,整个关中,不知道多少家族的年轻后辈,都被长辈狠狠的教训和训斥了一顿。 但出奇的,没有任何人吭声。 人人都是默默听着长辈的训斥,在心里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内心之中,更是狂澜四起。 谁不想功成名就,为天下瞩目? 就像后世科举,进士们骑马游街,天下瞩目。 于是无数人纷纷不惜代价,培养家族的年轻人读书,只为了享受这荣誉与殊荣。 而如今,武人只要立下功勋,马上就能让天下人侧目、崇拜,还可以娶到美娇娘。 谁不想?谁不愿这样的好事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下,真真是四海皆习武,各种兵书,更是卖到断货。 直市里的印刷作坊,甚至不得不启用三班倒,日夜不停的印书。 但即使如此,这印刷速度也赶不上销售速度。 …………………………………… 未央宫内,刘彻翻看着绣衣卫报告的关中各地对于那‘鹿鸣宴’的反应,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基本上,此事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他预想的效果了。 接下来,就是坐等此事,持续发酵,影响和改变天下人的三观了。 当然,他搞出这么一个大新闻。 也不是没有弊端的。 旁的不说,现在,天下年轻人,特别是贵族士大夫家族的年轻人,都想要从军,都要习武。 而问题在于,整个汉室现在就一个武苑。 武苑不可能也不会胡乱接受外来学生。 所以,这些满腹热血,想要学习军事知识的年轻人,找不到学习的地方,只能依靠自学。 列侯勋臣的子侄还好,他们基本上可以得到优秀的军事训练和培训,甚至可以进入武苑。 但士大夫文官和地主的孩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而倘若,他们找不到系统的锻炼和学习的地方。 那么,毫无疑问,基本上他们是不可能在军事这条路上走通的。 靠自学就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军官的人,在整个历史上有几个? 所以,这些人很可能会在走不通武人的道路后,掉头继续去从文。 这可不行! 要知道,这些人里,说不定就有人将来会怀恨在心。 更重要的是——汉军要继续职业化和专业化发展下去的话,那就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从军。 且军人的文化和素质的提高,也需要知识分子。 所以…… “朕得再成立几所不同的军事院校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武苑,培养的是中高级军事指挥官。 相当于后世的陆军大学。 但军队不能只有指挥官,还得有相应的后勤、参谋和技术官员。 汉军现在,只是一支纯粹的冷兵器军队,勉强还可以应付。 但,等到将来,汉军慢慢过渡到近现代化的军队时,自然需要更加职业化和专业化的军官。 另外,还有楼船方面,也需要加大力度培养和培训各种专业军官和技术官员。 一念及此,刘彻就知道,至少应该再成立三所军校,分别培养作战参谋、海军军官以及军队里专门负责思想工作的军官。 左右,明年开始长安就要陆续搬迁和重建。 趁着这个机会,将这几所军校择址建立。 想到这里,刘彻就敲了敲案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走到了被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副巨型地图之前。 看着这个庞大的世界,刘彻雄心万丈。 此时,这个地图上的世界,已经有一大半,是中国之土了。 特别是燕蓟之战后,匈奴北遁,匹马不过幕南。 整个幕南地区和河套地区,全部都已经是汉室的嘴中肉。 奉刘彻之命去招抚幕南贵族的骑兵,每到一处,各部族争先恐后的前来归降。 三个月内,汉室的实际控制地盘,就从长城一线向北推进了一千里。 大大小小上百个部族,臣服在黑龙旗之下。 而汉室的影响地域,则扩大了几乎整个幕南。 可以说,蒙古高原之下的地区,现在,已经属于汉室了。 如此广袤的一大片疆土,哪怕是草原、戈壁和荒漠为主,但也是土地啊! 少府和丞相府,都已经在商讨建城计划了。 草原上建城,虽然成本大,但收益更大。 一座雄城,就可以辐射周围千里的草原,只要这座城市在汉室手里,其他部族,就只能俯首称臣! 而城市,也是汉化最好的地方。 一座汉城,屯兵五千,就足以在潜移默化之中,让数万甚至数十万夷狄,抛弃他们落后和愚昧的习俗以及信仰,投身诸夏民族的怀抱。 是以,刘彻也早就坚定了建城的决心。 如今的问题,只有在那里建?谁来建?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忽然一个宦官慌慌张张的跑进了,见了刘彻就拜道:“陛下,淮南国急奏!” 刘彻连忙接过来,将这奏疏打开来一看,顿时脸色愠怒,冷哼一声:“混账!” 毫无疑问,淮南国的事情,必然与他那位亲爱的哥哥刘荣有关。 而刘荣这次,毫无疑问,是作死作到了自己去死的地步了! 奏疏之上,只有一句话:淮南王侵夺仁宗庙地。 仁宗是谁? 大汉仁宗孝景皇帝。 刘彻与刘荣的老爹。 儿子侵夺老爹宗庙的土地,这算什么? 往轻里说,这是子盗父地,不孝! 往重里说,这是忤逆大罪,要杀全家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节 仰望星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然而,刘彻却紧紧的攒着那份奏疏,手背上青筋暴起。 终究没有骂出口。 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压抑住内心深处狂躁的杀意,刘彻挥手道:“朕知道了……”声音之中,甚至连半分波动也没有,仿佛就跟没有看到这本奏疏一样。 直到那宦官远去,刘彻才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回御座。 “刘荣……”坐在御座上,刘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尔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过了良久,他长出一口气:“朕现在确实不敢杀你!” 是的,刘彻现在确实没有胆子对刘荣下狠手。 倒不是杀不得,而是杀了刘荣,代价太大了! 从宗法礼仪上来说,刘荣是哥哥,是长兄。 即使不能兄友弟恭,也断不能做到弟杀兄的地步。 弟杀兄,在民间,称为逆、弑。 在皇室之中,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后世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被人在史书上指责了一千年! 无论李世民怎么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终究难逃悠悠众口。 而另外一个活宝,雍正皇帝,为了遮掩自己的过失,写了一本《大义觉迷录》,在这本书里,尽是瞎说大实话,雍正自己还洋洋得意,结果,等他儿子一上位,立刻就尽毁一切。 甚至恨不得将这本书的每一个字都用刀子挫一遍! 而在如今,弟弟杀哥哥这种事情,全天下是不可能接受的。 哪怕是刘荣扯旗造反,刘彻撑死了也就关他几天紧闭罢了! 而且,经过淮南厉王之事的教训,哪怕刘荣真的扯旗造反,在事实上来说,刘彻也就最多让人将之软禁在王宫之中。 显然,刘荣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诚心的给刘彻添堵。 不然,在淮南国,上有高庙,下有太宗庙,他何必非要跟自己的老爹的仁宗庙过不去? 不然,他从前不干,为何非是现在干? 很显然,刘荣的行为,就跟一个娇惯的小孩子,故意捣毁大人的麻将桌或者电视机的行为是一样的。 只不过,刘荣这个家伙今年都二十五岁了,都是做爹的人,是以,毫无疑问,他是在跟刘彻示威,是在与自己的弟弟较劲。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虽然是皇帝,是天子,还是天下人口中的圣王,但是……我不服!我就要跟你对着干!就要给你添堵!我就喜欢看你奈何不了我,还得帮我擦屁股的样子! 刘彻甚至都能看到那个远在寿春的哥哥得意、骄纵和猖狂的模样。 事实上,刘荣从来没变。 他依然是那个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自鸣得意的家伙。 深深的吸了一口,刘彻咬紧牙关,呢喃着道:“尔真以为……朕就奈何不得你?” 在刘彻眼里,刘荣这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挑衅皇帝的威权? 刘荣该不会真以为他是不死之身了吧? 整个中国历史上,从未有人能够在羞辱和挑衅了一个皇帝后,还能活下去的人!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这可不仅仅是小说家言! 沉思片刻后,刘彻就召来一个侍中,吩咐对方:“去请蒙王入宫……” 蒙王刘非,自从受封之后,就一直逗留长安。 没办法,燕蓟之战,牵扯了国家大量的精力。 等到战争结束,后续的撤军、收尾和重建工作,也使得汉室顾不得帮刘非移封。 这个事情就这么拖着,估计要到大朝议以后,国家才有可能腾出手来,帮其移封。 在长安,刘非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武苑听讲,或者在茂陵城外看赛马、马球比赛。 特别是马球比赛,他是现在汉室最狂热的马球赛事粉丝。 来了长安,接触到马球比赛后,这位帝国的诸侯王,就没有落下过任何一场马球比赛。 人们甚至可以常常在赛场的贵宾观礼席上看到这位帝国的大王,天子的弟弟欢呼雀跃的模样。 由是,刘非成为了汉室诸王之中最亲民的代表。 他的知名度和好评度,甚至几可与宗室中的模范,楚元王父子相提并论。 没办法,他天天在人们眼前晃来晃去……想不熟悉他都难! 而他只需要稍微演一下,做做样子,就可以人民生出好感。 所以,刘彻派出去的使者,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正在赛马场里观看比赛的刘非。 两个时辰后,在夜幕降临之前,刘非就出现在了刘彻面前。 一见面,刘非就发现了,皇帝哥哥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眼睛更是有些发红,仿佛流过眼泪一般。 这让他心里大惊。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皇帝大兄,当今天子伤心和泪流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特别是数年前,故安候去世后,已经很少看到或者说听说天子伤心流泪了。 所以,刘非马上就收敛自己的心神,小心翼翼的拜道:“臣弟非拜见吾皇!” “蒙王来了啊……”听得皇帝哥哥柔声一叹:“来朕面前坐吧……” 刘非受宠若惊,连忙拜道:“臣弟岂敢!” 但整个人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跑到了皇帝哥哥面前,乖乖坐下来——开什么玩笑,这种能够更皇帝哥哥拉近距离与感情的事情,只有傻瓜才不做! “陛下……”坐到皇帝哥哥面前,近距离观察过后,刘非还真发现了天子脸上的泪痕,这让他更吃惊,也更急切——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皇帝哥哥为何伤心! 刘非又不傻,他自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接近和拉近皇帝哥哥与自己之间感情和关系的机会。 于是,刘非拜道:“陛下因何伤心呢?” “朕没有伤心……”刘彻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些感叹而已……” 作为演技派,刘彻此刻的脸上情绪,真是饱满到了极点,凄凉之中,带着些许的悲叹,悲叹里却又包含着一丝丝的愤恨和无奈。 让刘非看的,真是心里如同猫抓了一样。 在这个时间线上,由于先帝,也就是刘非和刘彻共同的老爹,并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的亲弟弟梁王玩出那一手过河拆桥,顺便挖坑埋人。 特别是,现在梁王与刘彻之间的叔侄感情,可谓是典范。 大汉天子拼了命的各种补偿‘为国家和社稷立下大功的皇叔’,又是封镇梁王诸子,有了好处,更是绝不忘记拉皇叔一起分享。 这个事情,连梁王刘武自己都信以为真。 更别提其他人了。 所以呢,没有经过这个事情教育的刘家诸侯王们,对皇帝和自己之间的感情联系,还是看的很重的。 谁都想自己成为梁王第二。 哪怕做不了梁王,也不要做淮南厉王。 所以,刘非立刻就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臣弟虽然不才,但年已十八,臣弟虽无孟贲之勇,蔺相如之智,廉颇之勇,然亦愿为陛下效死!诚如陛下诏书所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二人同心,其臭如兰!” 潜台词自然无非就是——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弟弟我最乖了,有什么事情,交给弟弟我去办吧!保证做好! 刘彻感慨了两声,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将一张奏疏,递给了刘非,沉痛的道:“臣弟看看,这淮南的所作所为吧!” 刘非接过那奏疏一看,立刻就只感觉,一股气血直冲大脑,整个世界都跟撕裂了一般。 他马上就捧着那奏疏,痛哭流涕起来,说道:“父皇宗庙,竟受如此大辱!” 对刘非来说,他比刘彻更在意,更需要,更依赖于已故的仁宗孝景皇帝,他的父亲的保护和照顾。 原因很简单,没有仁宗孝景皇帝的地位。 那么,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兄弟,统统都将失去称孤道寡的资格。 他的权力,他的财富,他的所有一切,都将立刻如梦幻泡影一般破碎! 甚至,就连他的妃嫔妻儿,也将化作泡影。 是以,当他看到刘荣在淮南国,居然侵占仁宗宗庙的土地,他的反应也就很正常了。 刘荣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就像大宗族里的庶长子,将祖宗的宗祀的墙给推倒了一样。 他伤害和侮辱的是所有的兄弟姐妹的切身利益和权益。 刘非几乎是立刻就咚咚咚的磕头,拜道:“臣弟请命,请为陛下使者,前往淮南,稽查和督办此案!” 他抬起头,咬着牙齿,看着刘彻,斩钉截铁,充满了杀气的道:“断不能让淮南肆意妄为,凌辱先帝!” 无疑,现在在刘非心里,他已经将刘荣开除出了兄弟的行列。 没办法,刘荣与他本来就关系不好。 如今,刘荣居然胆敢侵占先帝的宗庙土地。 这等于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包括刘非在内的所有仁宗子嗣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的厉害。 更严重的是——倘若刘非不能立刻端正立场,与之划清界限。 那么,在天下人眼里——你爹的宗庙的土地都被你哥哥侵占了,你居然无动于衷?是不是你也想这么干啊!!你这个不孝子! 刘彻却是幽幽一叹,道:“淮南终究先帝长子,朕之长兄,朕实不忍致法于王!” 这就是刘彻和刘非的区别。 作为皇帝,作为刘氏皇族的宗主,刘彻还可以转圜,还可以忍让。 但刘非、刘余、刘阏、刘胜、刘端等诸兄弟,甚至包括现在还完全不懂事的刘彘、刘舜都是完全没有退路的。 他们只能选择,干死刘荣,以此来维护和确立自己确实是仁宗孝景皇帝的孝顺儿子的地位。 “陛下!”刘非恳求道:“淮南忤逆无道,骄纵日凶,天下所共睹,人神所共见!今陛下以为,淮南先帝长子,陛下长兄,陛下不忍致法于王……而臣弟不能认同!” “淮南今日可侵先帝宗庙,来日自可伤太宗、高庙之安宁!” “今陛下不忍,臣以为,日后恐将有管蔡之乱!” 说着,刘非就不断磕头,脑袋都磕破了,血流如注,却依然不敢也不肯停止。 但刘彻却是知道,仅凭现在的这个罪名和罪证,是弄不死刘荣的。 甚至,根本伤不到刘荣! 可能,他将此事公之于众后,舆论会沸沸扬扬,朝野会物议汹汹。 尤其是自诩以仁宗孝景皇帝忠臣自居的那一帮人,更会跳起来,喊打喊杀。 但终究,到了最后,屠刀举起的那一刻。 同样上这群人,会前仆后继,此起彼伏的唱上一曲救王之歌。 道理很简单——刘荣确实做了了不得的大错。 但…… 他到底是先帝的长子,皇帝的哥哥啊! 怎么能杀他? 必须保下来! 这既是保护先帝长子,也是维护天子的名声。 弟弟杀哥哥?哪怕哥哥犯下了滔天一般的大罪,也不该责罚嘛! 舜尚且不杀企图谋害他性命的弟弟,天子怎么可以随便诛杀和怪罪自己的哥哥? 伦理上,没有人能接受! 若只是舆论,刘彻还可以不在乎。 但问题是——天下人都是这么认为和觉得的。 哪怕是民间的一个庶民,一个老农,也会反对天子诛杀自己的哥哥。 更何况,东宫两位太后,特别是太皇太后,必然会阻止。 历史上,刘荣侵占太宗宗庙被迫自杀,窦太后就责怪刘彻的老爹:帝杀吾孙,还利用自己的威权,赐死了逼死刘荣的郅都。 是以,刘彻知道,自己若想借这个事情弄死刘荣。 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刘彻自也不会用这个事情来搞刘荣。 但他也不是那种能忍得下这口气的人。 刘荣想死? 刘彻自会成全他。 会看着他一步步自己作死,一步步走向灭亡! 正如那句话: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刘彻感慨两声,扶起已经磕头磕得鲜血淋漓的刘非,叹道:“朕悔不过使蒙王知此事……” 他将刘非扶着坐下,然后取来伤药,亲自为刘非敷上,动作非常熟练,让刘非感觉有些奇怪:“陛下是如何会的包扎伤口?这未央宫温室殿之中,又是如何有的伤药?”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脑门的血不断流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和思维能力。 加之,耳边传来天子的叮嘱:“此事,蒙王就不要去告诉其他人了,朕让人去责备和教育一下淮南就好了……” 天子拿着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叹着道:“终究,朕与淮南,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手足之情,骨肉之情,纵使淮南不念,朕不能不念!” “且,淮南如此,想必是因朕德薄,不能教其所致……” “朕当斋戒沐浴,素服以避正殿,告罪于仁庙,请求父皇宽恕……” 一副友爱哥哥,关怀弟弟,愿意为了兄弟,而情愿自己受罪,自己受委屈,自己吃苦的仁厚兄长形象立刻就在刘非心里树立了起来。 刘非都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哭着说道:“陛下仁厚无双,只是臣弟恐怕淮南未必领情啊!” 刘彻拍着刘非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昔者,舜不曾去想弟弟象会不会领情,一心一意,为了弟弟考虑,朕虽然才德不及舜之万一,犹愿从之!” 刘非被这一碗鸡汤一灌,整个人都糊里糊涂里,只觉得皇帝哥哥真是太伟大了! 为什么我以前不能发现呢? 这天下,真是合该皇帝哥哥来坐啊。 于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当即顿首说道:“陛下厚恩,不忍罪淮南,然臣弟弗忍,当告诸兄弟姊妹,以示汉贼不两立!” “唉!”刘彻叹了口气:“这就是朕为何后悔将此事告知蒙王的缘故啊!此事传出去,知道的人,知道朕的心意,不知道的却以为朕乃是要败坏淮南的名声呢!” ……………………………… 而在屏风后面,一位史官,在默默的奋笔疾书,记录这今日的一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节 作死小能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寿春。 淮南王王宫。 刘荣得意洋洋的端坐在王座之上,他托着腮帮子,如同一只骄傲的公鸡。 长安那边的反应,他已经知道了。 刘德那个混蛋,终究是不敢动自己! “寡人才是先帝嫡长子,长安城的那个位子,本该是寡人的!”刘荣在心里想着。 这些年来,随着长安城里的那个弟弟,不断的取得胜利。 刘荣只感觉,自己的脸仿佛被无数人扇过。 一度,他也放弃了跟刘彻做对的念头,打算服软认输,哪成想,这个该死的混账,压根就不接受他的认输。 赵国,这个他觊觎已久的富庶王国,落到了刘彭祖那个竖子之手。 更让他气愤的是——他是国之长子,先帝的长子,皇帝的长兄。 讲道理的话,怎么着也该是威风八面,挥金如土的主吧? 但结果呢? 淮南国虽然相对富饶,但,却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国中上下的所有权力,都被长安派来的官员和亲长安的贵族控制住了。 他这个堂堂淮南王,连想出门去看看风景,都要受到某些人或明或暗的阻扰。 去年,他看上了寿春城外的一处土地,打算在当地营建一个王室的行宫,作为自己享乐之所。 他连钱都准备好了! 结果,被淮南国丞相和内史一巴掌打回来了。 他们的理由是——大王,今天子嘉天下之民,轻徭薄赋。大兴土木,劳师动众,实乃伤民之举,愿大王罢之。 当然,他也可以自己一意孤行,去修那个行宫。 但,淮南国的官府,绝对不会因此配合他,征发徭役和民夫。 换句话说——他得自己出钱去请工人来修。 甚至得自己出钱去买材料。 这样一来,工程耗资立刻就多了好几倍。 根本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此事,就这么告吹了。 这让刘荣心里万分的愤恨! 兼之,刘荣身边,长期以来,就围绕着许多在长安失败的文人和学者以及贵族之后。 这些人里,有被刘彻杀了全家的罪犯,也有利益被刘彻的政策深深伤害的贵族,更有着在长安激烈的竞争中被淘汰出局或者声名狼藉的士大夫。 譬如,鲁儒一系的某些顽固分子。 还有就是当初列侯大串联活动里被OE波及的列侯家族子侄。 譬如,那个被精神病,死了都谥为荒候的刘中意的两个儿子。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些家伙聚集在一起,当然不会说刘彻好话。 相反,这些家伙整天都在吐槽和议论国家政策,甚至不少人天天叫嚣着‘今上崩溃论’。 他们认为,现在的汉室,毫无疑问,是走错了路。 再这么穷兵黩武,再这么伤害士大夫体面和斯文下去,迟早天下皆反。 这些家伙一直认为,当初,若是大王(刘荣)嗣位,必不会如此。 天下必当海晏河清,汉匈也不会有连连大战。 整个世界也不会刀兵四起。 刘荣听了,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本身心里面就很不服自己的弟弟,甚至一度抗拒自己的弟弟即位。 现在,听了这些人吹捧,他潜意识里就生出了——寡人天生就该是天子的想法! 更严重的是,去年的高阙之战后,天下人都追崇和追捧刘彻,视为圣王。 这严重的刺激了刘荣。 在刘荣眼里,享受这些荣誉,这些赞美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都怪皇帝老爹! 若非是他,非要废长立幼,哪里会有刘彻什么事情? 要不是他,放着自己这么聪明能干的长子不立,立了次子,他又何至于此? 刘彻远在长安,位高权重,他威胁不到,也管不到。 但,他老爹仁宗孝景皇帝的宗庙,却就在他的王宫附近,他天天能看到,每一次看到这个宗庙,他就都会想起他父亲当年毅然决然冷酷无情的放逐他出京的那一刻,更会想起,那一年,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母妃无缘无故的暴卒的时候。 他越想越愤恨。 于是,干脆在某次酒后,大着胆子带人挖开了自己父亲的宗庙的墙垣,将墙垣附近的土地,统统纳入自己的王宫之中。 等到天亮的时候,几乎有一小半的宗庙土地和宗庙周围本来属于仁宗庙的土地被他的王宫侵占了。 他至今记得,自己站在宫墙上,看着听到风声,急急忙忙赶来的淮南国丞相、内史、中尉以及贵族们那副如丧妣考的模样。 每次想起此事,他心里就无比的痛快! 叫你们叽叽歪歪,叫你们忠诚长安的那个暴君,叫你们不尊重寡人! 就是要让你知道——哥自己发起飙来,自己都怕! 至于若是刘德降罪,甚至要杀自己? 那便让他杀好了! 刘德若是敢对亲兄长下手,算他有种! 而事实证明——刘德这个混账,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 看看!看看! 他甚至连句责罚都没有,只敢派个官员来,修葺和复原仁宗庙。 修就修吧! 等哥哪天不爽了,再去拆一回! 左右,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对自己也就那样。 想到这里,刘荣就开始烦躁起来。 他一拍手掌,几个幸臣就跑上前来,纷纷拍马逢迎起来:“大王,臣听说,昨日王宫一角,竟然生出灵芝,灵芝所生长之地,有‘长为贵’三字,由此可见大王深得天佑啊……” 其他几人也都是点头说道:“是极,是极!大王生为国长子,合该为天下主,如今困局淮南,不过一时而已,臣等以为,翌日,若长安有变,诸侯大臣恐怕都得来淮南恭迎大王入嗣!” 这些话,无疑都说到了刘荣的心坎里去了。 这些年来,刘荣在淮南国,什么事情没干过? 扎小人,针刺长安,起巫神之祀,行诅咒之事,乃至于在每年祭祀宗庙时,在心里祈祷列祖列宗保佑,长安的刘德去死,这样,他就可以打着国立长君的名头,在诸侯大臣的簇拥下回到长安,登基称帝! 可惜啊…… 貌似没啥用处。 长安的刘德,依然春秋鼎盛,甚至,可以说的上没有比他更健康的天子了。 其子嗣更是越生越多,眼看着,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皇帝梦,天子梦越发淡薄。 刘荣心里面真不是滋味。 “你!”刘荣指着一个自己的宠臣,说道:“去给寡人,制一套龙袍,再刻一套印玺!” “这……”那人闻言,却是有些退缩起来。 这拍马屁什么,可以随便说,但,制作龙袍,私刻印玺,这却是要杀全家的啊! 刘荣看到这个家伙居然犹豫,心里顿时不满,对他道:“尔明日不必来宫中了!” 连这点事情都不敢做,要他何用?养他何用? 刘荣又不傻,他只是骄狂罢了。 如何不知道,这些幸臣、宠臣,其实只是在说好话哄他。 左右,自己也喜欢听这些话,那就让他们说呗。 但,想吃他的饭,拿他的赏赐,却不愿意给他做事! 留这种人有什么用?还不如养一条狗! 反正,这一次刘荣也试探出来了,长安的那个刘德的底线——连拆了仁宗庙,都没有惩罚,穿个龙袍,刻套印玺算个屁啊? 刘荣确信,只要自己不扯旗造反,长安大抵就会当做看不见。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穿套龙袍,在宫里面玩玩皇帝游戏? 反正,刘荣笃定,长安是奈何不得自己了。 刘德碍于情面和面子,也对自己没有办法。 那人一听刘荣的话,却是吓了一跳,事实上,像他这样的人,依靠刘荣才有了如今的生活。 一旦被赶出宫去,那就只能饿死。 这么一想,他就立刻跪下来拜道:“大王,臣这就去做,这就去做!” “善!”刘荣得意万分,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切都听他的奴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节 儿单于的设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荣的所作所为,当然瞒不过刘彻。 不客气的说,在刘彻面前,刘荣一点隐私也没有! 休说他做的这些事情了。 便是昨天晚上,他在哪个妃子寝宫里睡的,与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无孔不入的绣衣卫探子都能够查的清清楚楚。 “龙袍?印玺?”刘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作吧,继续作吧……” “朕会看着你,万劫不复的!” 刘荣的个性和缺点,刘彻清清楚楚。 这位亲爱的长兄身上有着所有的幼稚病。 倒不是说他蠢笨,事实上,刘荣还算聪明。 可惜,他明显的将智商分配到了错误的地方,这注定了他的悲剧。 “通知绣衣卫,让诸王都知道此事……”刘彻摆摆手,对着一个负责专门与绣衣卫联系的宦官吩咐了一声,后者立刻领命而去。 如今,通过刘非的控诉和运作,刘彻的所有弟弟们,几乎都已经知道了刘荣的所作所为。 一封封血书,纷至沓来。 弟弟们哭天抢地,一个个都是恨不得去寿春找刘荣拼命的样子。 而朝中大臣和其他诸侯、宗室,也都听到了些若隐若现的风声和传闻。 刘荣的形象和名声在如今已经臭不可闻。 丞相周亚夫、御史大夫晁错、大农直不疑、少府刘舍、执金吾郅都等等自诩为先帝忠臣的大臣,更是多次表态、进言甚至弹劾刘荣。 对此,刘彻的反应,一直是坚定的——一切表态,当做没看到,所有劝谏,当做没听到,任何有关刘荣的弹章,全部留中。 甚至,刘彻还出手下诏,将御史大夫衙门一个表现的太过于急切的家伙直接扔到安东去了。 连理由都没有给一个! 这让上上下下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投机分子们刹那间就被吓住了。 唯有周亚夫、晁错以及直不疑、郅都四人,依旧是紧追不舍。 没办法,先帝对于他们,可不仅仅是先帝。 更是有知遇之恩的君主。 而经过了这些纷纷扰扰,刘荣在汉室,正式的成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敢触及、接触的臭狗翔! 在事实上来说,他已经被孤立了。 而这是弄死刘荣的第一步——污名化、孤立化。 事实证明,很成功! 现在的淮南王刘荣,已经成为了诸侯宗室贵族以及九卿大臣眼中的不孝子、忤逆子、麻烦制造者以及昏君、暴君的代名词。 其形象,大抵就跟后世的鑫胖帝国一样。 往后,不管他再做出怎样不合理、不合常识的事情。 汉室的公卿士大夫们,就都可以理解了。 “接下来,就是犬决了……”刘彻微微笑着,在心里面寻思着。 但在如今,刘彻知道,应该暂时放下刘荣。 因为,马上就是大朝议了! 再过两天,来自汉室天下郡国的计吏,都将云集长安,汇报和报告过去一年的施政成绩以及财税收入。 这是惯例。 但今年,却有些例外。 就在前些时候,云中郡和北地郡分别报告,有西匈奴和北匈奴的使团,请求来到长安,恭贺大汉新年。 这西匈奴是来抱大腿的。 因为,根据情报,就在上个月,且渠且雕难和那个北匈奴的单于句犁湖谈崩了。 据说,句犁湖要求且渠且雕难交出于单。 不然,就不愿意跟他谈其他问题。 这很好解释,也很容易理解。 对北匈奴的那位句犁湖单于而言,他或许可以捏着鼻子接受跟且渠且雕难和平相处,让且渠且雕难来抵挡汉军的攻击。 但是…… 他绝对绝对不可能看着且渠且雕难扶持和操纵的于单,继续在且渠且雕难的控制下。 在句犁湖眼里,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倘若且渠且雕难继续控制和操纵于单,那么,对于匈奴来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单于呢?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 在句犁湖的立场上,与西匈奴之间,不存在什么和平相处的问题。 他之所以没有发兵攻打,只是不想被汉军捡了便宜而已。 且,他并没有任何事情,要有求于且渠且雕难。 相反,西匈奴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他在西方要防备句犁湖的军队的攻击,在南方要提防汉军的突袭。 甚至,他还得防备汉军与北匈奴玩一手纳粹与斯大林瓜分波兰那样的事情。 这可不好笑! 是以,且渠且雕难,不得不维持一支规模以上的常备军队,还得在西、南两个方向,投入重兵。 但问题是——去年的高阙之战和今年的燕蓟会战,几乎将整个河西和幕南的青壮、牲畜以及财富,抽的干干净净。 且渠且雕难的西匈奴,也找不到可以补血和劫掠的地方。 如今,冬天已经来临。 很快,整个河西,都将被大雪冰封。 牲畜将缺乏草料,各个部族也都将陷入饥饿。 等到明年春天,恐怖的饥荒就会横扫河西。 到那个时候,西匈奴很可能会不战自溃。 所以,且渠且雕难,只能选择来长安,到刘彻面前来求援。 这是好事! 于刘彻来说,这是绝好的敲诈机会。 也是进一步树立大汉帝国在世界威权的机会! 倒是那北匈奴的句犁湖的使者跑来汉室有些奇怪。 “这家伙恐怕没安什么好心!”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到现在为止,汉室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所谓句犁湖单于,知之甚少。 只知道,他似乎是军臣的弟弟,被老上单于曾经囚禁过,后来被兰陀辛给放了出来,是匈奴国内坚决主张汉化的贵族。 根据战俘和投降、归义的匈奴贵族的口述,这位曾经的夏王,今天的句犁湖单于,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在匈奴国内模仿和学习汉室的体制。 根据情报显示,此人成为单于后,在回到幕北,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找狐鹿涉和解、谈判。 而是召集幕北各部族的首领,强制要求所有部族,渠帅以上的贵族,各出一子,到单于庭之中学习和接受汉文化。 在于狐鹿涉达成了妥协后,他与狐鹿涉两人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汉化运动。 从目前掌握到的零星情报来看,北匈奴已经开始了推行贵族等级制度的改革。 听说,这位句犁湖单于,还山寨了一套军功勋爵制度。 只不过,在中国用的是军功勋爵名田宅。 而这位单于,玩的是军功勋爵名牧场。 他规定,从这个制度颁布后开始,所有匈奴人的牧场、牲畜、奴隶,都将严格遵从军功等级的配比。 这就有意思了! 这说明,这位句犁湖单于,还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枭雄,一个企图将匈奴从泥潭和衰落中拉出来的豪杰。 若不仔细应对,被他把这个改革搞成了。 汉室就要有些麻烦了。 因为,刘彻很清楚,无论是军功勋爵名田宅,还是名牧场。 归根结底,就是要释放和解放一切战斗力。 且,必然会激励下面的士兵和贵族的士气以及求战欲望! 想当年,战国初年的秦国是个什么模样? 被魏国按在地上摩擦和羞辱,公认的弱鸡啊! 河西之战,屡战屡败,甚至连函谷都丢掉了! 可经过商君变法,不过二十年,大秦帝国就已经把魏国反过来按在地上摩擦了。 商君之后,秦帝国更是越战越勇。 终于,奋六世之余烈,统一了天下。 如今,匈奴人若真下定决心,将秦国的那一套抄过去,刘彻知道,肯定是能起到作用的。 毕竟,秦国变法,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中国大地,虽然地主阶级已经开始出现,但是奴隶制度和井田制度依然存在。 所以,假如匈奴人脚踏实地,认真的按照秦国变法的故事来山寨,未来倒也可能搞出点事情。 但是…… 刘彻知道,这其实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一则,到底当年商君如何的执行和实施的变法,现在也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二则,匈奴国情与秦汉的国情完全不同。 且,匈奴人要面临的阻力,会更大。 若只是山寨,就能如同秦帝国一般,那东方六国也不会被相继扫灭,后世那些山寨西方制度的国家,也不会那么穷、乱了。 但,至少,这样的改革,足以让匈奴人在面对西方的那群弱鸡时,如同天神下凡,就跟开了无双一样! 若放任不管,说不定,能提前一千年,出一个成吉思汗…… 这就不好玩了! “得给匈奴人下掉眼药啊……”刘彻寻思着,就想到了一个事情——“朕现在可是天单于!!!!” “那是不是可以立一个儿单于玩玩?” 这么一想,刘彻就立刻开始开动自己的脑筋,去琢磨起怎么扶持一个儿单于,自己来过一把父皇帝的瘾。 但这个事情的难度就在于——现在可供刘彻选择的对象太少了。 匈奴人,已经差不多被刘彻玩坏了。 所谓的宗种,更是几乎都要断绝了。 你像尹稚斜,死在了马邑,他儿子乌维,被夏义那个家伙弄死了。 尹稚斜这一脉,彻底断绝。 然后,就是军臣这一系,军臣自己死在了渔阳塞下,他儿子于单被且渠且雕难给挟持了。 想必,且渠且雕难必定将于单看的很紧,外人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他,更不提将他带走了。 而剩下的,夏义这个家伙,虽然没有节操,若刘彻想要认他当个儿子,说不定,这货还会非常高兴。 只是,问题是——夏义可以不要脸,刘彻还是要脸的啊。 既然已经封了人家做归义单于了,那就不能再改。 且夏义的年纪,比刘彻大多了。 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 而在此刻,刘彻所不知道的是,在距离长安万里之远的葱岭之中。 一队人马,艰难的跋涉在冰川与高山之间。 汉三藏乔巫或者说乔科达摩先生,现在已经几乎如同野人一般,全身上下都是衣衫褴褛。 唯有手里托着的金钹依然光滑。 紧随其后的王朝,也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潇洒。 长长的头发,都快垂到了腰间,但他没有时间修剪和打理。只有手中的天子节,依然整齐而完整。 几个西域王国的向导,则奋力的牵着骆驼以及挽马,这些牲畜身上,满载着西域诸国以及西域各地的贵族,对大汉天子的崇敬和表示臣服的国书。 没办法,西域人这几十年,被匈奴人欺负狠了。 几乎每一个国家,都对匈奴人的残暴统治无法忍受。 汉室使团的到来,点燃了无数人内心深处的仇匈奴情节,无数人将他们视为救世主。 连带着,乔科达摩在西域各国之中,也初步得到了一些信徒。 这也使得乔科达摩斗志昂扬,信心饱满。 他确信,只要自己能完成汉天子托付的重任,那么,未来,佛法必将在东方大兴。 作为一个矢志于传播佛教思想的僧侣,对乔科达摩来说,传法,远比世间万物更加重要。 倒是大宛副王,汉名折木的‘欧科拉提’最近有些萎靡不振。 他在穿越河西时,被一个匈奴游骑射了一箭。 那一箭洞穿了他的左腿,而且,为了逃命,所以只能草草的处理一下伤口,这导致了他这两年里,一直受到腿伤的困扰。 特别是,如今他们将要穿越危险的葱岭,进入中亚,在高原上的穿行使他很吃力。 当然,其实他们可以选择宽敞的古道。 但问题是——那条道路,现在被匈奴人所控制着。 哪怕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小路,也是危险重重。 不然,他们也不会逗留到现在才开始穿越葱岭——事实是,他们在一年前,就已经抵达了西域,并且得到了西域许多国家的贵族的帮忙以及掩护。 之所以拖到现在,主要原因就是要避开匈奴人的拦截。 忽然,前方的向导,开始欢呼起来。 一直在骆驼上萎靡不振的欧克提拉听到动静,立刻就振奋起来,他大声喊道:“我们到康居了,我们到康居了!” 王朝闻言,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天子节,越过前方的山路,冲到一个隘口。 远方,广阔的中亚,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眼前出现了。 自元德五年出使至今,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跋涉了整整二十个月! 终于,见到了使命所将要抵达的地区。 人人都是大喜! 甚至,欧提拉克,泪流满面的望着自己眼中的这个世界。 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见到祖先曾经抵达过的地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节 使团(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王朝一行在两日之后,才终于见到了人烟。 但并非是村庄,也不是游牧的部落,而是一支满载着货物的商队。 这些商人的服饰、样貌甚至是肤色,都与王朝所见过的中国、匈奴乃至于西域诸民族完全不同。 他们金发碧眼,肤白毛浓,颧骨有些凸起,至于服饰,多数人只在身上披了一块兽皮。 他们驱赶着大约数十匹驮马,人倒是挺和善的。 商队的主人,自称是‘阿纳比’。 当然,这是音译,而且是从西域向导翻译给王朝所知的的二手音译。 阿纳比自称是‘阿伦’(katzir)部的人,这个词组假如用汉室的雅语来念的话,应该读作‘奄蔡’。 这奄蔡在康居以西,据说靠近一个更遥远的西方大国。 奄蔡人,作为东西方之间的桥梁,数百年来一直往来东西,将来自东方的丝绸、香料运到遥远的西方,当阿纳比得知王朝一行是更远的东方国家,伟大的汉朝使团成员时,他立刻就对王朝一行非常热心,他甚至邀请王朝去他的部族里看一看,他的王非常愿意与伟大的东方国家联系(主要是为了卖丝绸)。 王朝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但表示,将来必定会派人前往更西方的国度,将汉天子的赐福以及威德传播开来。 在这里语言和文化上的差异,造成了一个比较有趣的情况。 在阿纳比看来,这些东方人嘴里的赐福和威德,大约就相当于拜火教啊奥斯匹林诸神佛教什么的宗教场面话。 在这一时期的中亚,宗教情况非常多元化。 什么拜火教啊佛教啊奥斯匹林诸神的信仰啊甚至是一些原始的教派,也随处可见。 所以,阿纳比也就满口答应了。 这让王朝非常满意。 嗯,这下子,将来回朝,就可以报告天子:奄蔡人表示乐意臣服于陛下…… 若有机会的话,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子孙后代,在奄蔡国的土地上,立下一块‘汉奄蔡国’的石碑。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宾主尽欢了。 双方非常和谐的相处了十余日,最终,双方在康居与大夏国的边境依依惜别。 至于为何不去康居? 这个问题很好解答。 第一,现在是冬季,康居人在南方的人民和部族已经回迁了他们温暖的北方。 这也是康居这个国家,最为奇特的地方。 康居人是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 其南方广阔的草原地区,是游牧的乐土,而北方温暖的平原河流之地,则是农耕的沃土。 每年夏季,康居人北上到南方的草原游牧,然后在冬季时返回北方的定居点,躲避严寒。 所以,此时,康居人已经基本上北上了。 这也是王朝等人在康居人的地盘上,不见人烟的原因。 假如,王朝等人想要北上的话,那至少还需要跋涉上千里。 而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康居人亲匈奴。 这实在是很令人费解。 毕竟,以王朝在西域所知,匈奴人在过去数年,曾经多次西征,且与康居人展开了数次大战。 匈奴人甚至在西域诸国之中,广泛的宣传和吹嘘着自己在西域的伟大胜利。 在这些宣传之中,匈奴人就多次提及‘破康居王大帐,获其妇女牲畜’‘得康居左大将首级,斩其部曲万余’一类的战绩。 是以按道理来说,康居人即使不仇视匈奴,也该对匈奴恨之入骨才对。 但……事实就是如此。按照那阿纳比的说法,他们这些人,只要踏入康居人的聚集地,那么,那些渴望与匈奴建立关系,并且前去朝拜匈奴单于的康居贵族肯定会杀死他们,将他们的头颅,献给匈奴人当做礼物。 阿纳比所说,虽然未必是真的。 但王朝却冒不起这个险。 他经历了千辛万苦,一路跋山涉水,穿越戈壁与大漠,渡过高山,越过河流,可不是来万里送人头的。 且,他的使命,只是前往月氏、大夏、身毒,联络西域诸国,顺便侦查当地的地理、政治和文化。 至于那康居,纯属附带目标,可有可无。 倒是使团里的欧克提拉这些天情绪一直比较低落。 因为,他从阿纳比嘴里得知——他与所有希腊-马其顿人共同的母国,神圣的希腊城邦,再次被罗马人血洗了。 轰轰烈烈的希腊城邦起义失败了。 斯巴达与雅典,血流成河,死者成千上万。 曾经能够与罗马争锋的迦太基,也已经陷入了灭亡的前奏。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因为,大夏王国,也就是巴克特里亚王国,已经近在眼前了! ………………………………………… 万里之外,长安城。 刘彻端坐在宣室殿的正殿之上,接受着来自北匈奴使者的问候。 “奉我主句犁湖单于之命,使者韩旭敬拜中国皇帝,恭问皇帝圣安……”与过去的匈奴来使的措辞一般无二。 不过,跪在刘彻眼前的这个匈奴使者,却毫无疑问是一个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中国人。 从他的跪姿以及衣着打扮来看,他还是一个接受过教育的士大夫。 “呵呵……居然还有活着的汉奸……”刘彻在心里嗤笑了几声。 这些年来,随着汉室国力强盛,对匈奴屡战屡胜。 无数曾经主动或者被动投奔匈奴的官员贵族纷纷‘识时务为俊杰’。 不是悄悄的溜回来了,就是拖家带口,哭爹喊娘的跪在长城关塞之外,祈求宽恕。 没办法,汉匈今天攻守之势完全转换。 留在匈奴,不仅要受人白眼,被人歧视,还可能随时被冲过来的汉军砍掉脑袋。 要知道,刘彻给汉奸们开出的价码可是很高的。 一颗汉奸脑袋,能顶三个匈奴士兵脑袋! 若遇到大汉奸,记录在案的那种,这种人的脑袋堪比匈奴贵族了。 即使是他的子嗣妻女,也很值钱! 总之,落在汉军手上的汉奸们,每一个的死法,都很别致。 高阙之战中俘获的汉奸们的尸体,现在都还吊在高阙城楼上呢! 那些无头的尸首,吓坏了几乎整个汉奸群体。 是以,今日,居然还有汉奸存在,而且这个汉奸居然敢来长安!? 这真是有些出乎刘彻的意料之外。 “斩了吧!”刘彻站起身来,对着左右吩咐。 立刻,就有着在殿中执勤的武士走上前去,沉重的甲衣,抖动起来,寒光闪烁的利剑,被抽出刀鞘。 “陛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那韩旭却似乎有些心理素质,没有慌乱,立刻就叫道:“陛下自诩圣王,难道连基本的礼仪也不遵守了?” “两国?”刘彻哈哈大笑,他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那封匈奴国书,然后忽然将之砸到地上:“哪里来的什么两国?” 他站直了身体,张开双臂,十二旒垂在眼帘之前,殿外的阳光折射在他身上,使得他的影子投射到庄严肃穆的宣室殿之中,显得无比深邃而高大:“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为天下主,夫四海之中,六合之内,八荒之中,皆为朕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鸿胪公孙昆邪也适时的站出来,一脸正色凛然:“宇内莫不为汉臣妾!匈奴归义单于亦敬而拜之,尊吾皇为‘天单于’!” 将军们也都是站起身来,一个个高大的身影,围拢了过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那几个沉默的武士,更是毫不留情的将韩旭架了起来。 对他们来说,天子的意志就是天命! 韩旭心里面,顿时就日了哈士奇了! 但,饱读诗书的他,对这一幕并不陌生。 战国时,强秦的君臣就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猖狂。 只不过,现在的汉朝君臣,更加露骨,更加锋芒毕露而已。 是以,韩旭并不慌乱,他高叫道:“陛下既要斩外臣,何不听完外臣的话,再斩不迟?” “放下他!”御座之中,刘彻挥手吩咐。 啪的一声,韩旭掉在了坚硬冰冷的殿中石板上,牙齿都磕掉了一颗,嘴里面咸味和腥味都汇聚到一起。 但他却不敢叫出声来,甚至,只能和血吞下那牙齿。 乃至于,他连血丝都不敢外露。 没办法,自古弱国无外交! 他只能选择趴在地上,在汉朝的将军大臣以及无数的武士的注释下,爬回自己的位置,然后将长袖一挥,拜道:“陛下,外臣此来,乃是受吾主所托,与陛下谈和……” 而在心里面,韩旭恨不得,自己就是荆轲,就是豫让。 恨不得手里此刻能有一柄鱼肠剑。 可惜,他既不是荆轲,也不是豫让,更没有一柄鱼肠剑。 他只是一个儒生,一个鲁儒。 “暴君!”韩旭抬头,看着那个容貌被天子琉所遮挡住的男子,尽管天下人都称呼这个男人为圣王,视为三王五帝一般的人物。 但在韩旭眼里,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暴君。 他本是齐鲁的官宦之家的孩子,自幼生活富足而幸福,有爱他的父母与兄弟。 然而,数年前,一场风暴席卷齐鲁,四王谢幕,鲁儒的势力破灭。 他父亲被指控:受贿、贪墨、渎职及鱼肉百姓……足足有数十条罪名,被廷尉在临淄城之中腰斩,尸首丢进了乱葬岗。 而他与他的家人,则被赶出了曾经富丽堂皇的豪宅,被强制迁徙到了右北平,全家罚为刑徒。 他的兄长,曾经是齐鲁有名的风流人物,被无数人赞誉的儒雅之士。 却被人在额间刺了一个罪字,头发也被剃光。 受此侮辱,心气高傲的长兄,没过多久就悬梁自尽。 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母亲伤心欲绝,终日痛哭,不久也去了。 至于他? 在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荣誉、财富和地位以及亲人后,他更收到了与他家世代友好,互为姻亲家族的济南王家的退婚书。 那时候,韩旭感觉,真的一切都破灭了,一切都没有了希望。 他曾经甚至想过自杀。 但他终究没有。 因为他要复仇! 于是,在一个寒夜,他躲过监工和官吏的眼睛,越过高山,逃入了匈奴。 几经辗转,在匈奴忍受着无数人的白眼和鄙视,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的动力,就是复仇。 向暴君和酷吏复仇,向廷尉复仇,向那个舍弃他的王氏复仇! 哪怕衣襟左衽,被发为胡,背弃祖宗和圣人教诲,他也在所不辞。 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这个汉室已经腐朽了。 武夫当国,斯文扫地。 小人盈野,朝堂内外,皆是衣冠禽兽。 这样的国家,还不如彻底毁灭! 更何况,韩旭自认为,自己如今遇到了明主。 那位匈奴单于句犁湖,不仅仅崇尚和推崇中国文化、制度,而且心胸宽广,能用人、得人! 且他身体里,还流淌着刘氏的血液,是一半的中国人。 韩旭已经发誓,必定辅佐单于,强盛匈奴,未来,向这个暴君和他的国家讨还血债!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强忍着内心的愤恨和怒火,韩旭拜道:“陛下!若陛下愿与我主言和,那吾主保证,必不会有匹马南下,两国以大漠为界,永息兵革!” “就这些?”刘彻眉毛一挑。 这匈奴人脑子有病? 他们倒是可以南下,但问题是——他们敢吗? 丧家之犬,还敢龇牙?也不怕被人打成13? 韩旭自然也知道,仅仅是这样,不可能达成任何协议,他再次拜道:“除此之外,我主愿与陛下通商,以黄金、奴隶、牲畜,换陛下之布帛金属丝绸之物,互通有无!” “呦!”刘彻闻言,也有些兴趣。 做生意挺好的! 刘彻不拒绝与任何人交易。 且,匈奴人的这个提议,蛮合刘彻心意的。 想想看,匈奴人在前面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汉室只需要坐在后面加油呐喊助威,就可以将匈奴人的大部分战争所得,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就跟明朝时,西班牙、葡萄牙在美洲辛辛苦苦抢劫杀人,最终,美洲白银有超过七成流入了中国。 想想也还蛮带感的。 但问题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节 使团(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问题是——为什么? 汉室凭什么让匈奴人获得这样一个喘息之机? 哦…… 刘彻想了起来,现在汉室也没有力气去找匈奴的麻烦了。 这两年是休养生息,积蓄粮草,同时刷新内政的时间。 匈奴人只要不来惹刘彻,刘彻也懒得去理。 这样看来的话,匈奴人的这个提议,还可以。 让他们给汉室当两年打手,做个开路先锋,为王前驱还不错。 于是,刘彻点点头,道:“此事朕许了……” 不过…… 俯视着那个匈奴使臣,刘彻挥手吩咐:“拖出去斩了!” “朕生平最恨汉奸国贼!” “诺!”那几位武士立刻重新上前,将韩旭架起来就往外面拖。 “陛下!陛下!”韩旭此刻,终于开始真正的慌张起来,他还有大仇未报,壮志未酬,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他大声喊道:“我是匈奴正使,陛下,斩了外臣,谁来与陛下联络匈奴?” 刘彻充耳未闻,端坐在御座上,一动不动。 汉匈两国的战和发展到今天,主动权,完全在汉室和刘彻之手。 换而言之,匈奴使者,刘彻想杀就杀,想埋就埋,难不成,匈奴人还敢有意见不成? 当年,出使匈奴的汉使,可是三个里就有一个死在匈奴的! 再说了一个汉奸而已?算什么? 匈奴人会为他伤心流泪?会为了一个汉奸而不顾乞和的政策? 搞笑! 这也是所有汉奸卖国贼的尴尬所在。 他的同族,视他为敌人,恨不得将其凌迟。 而他投靠的主子,其实也不怎么在乎他的想法和意图。 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汉奸混的再好,在他的主子面前,也只是一条高级的宠物犬罢了。 主人或许会喜爱它的乖巧和伶俐,会丢骨头给它啃。 但想要主人为了它而战? 呵呵…… 真当人人都是爱狗人士啊! “几位副使,回国后,请告知贵主,朕这个人呢,心眼小,容不得沙子,下次再有汉奸,朕依旧照杀不误!”刘彻对着那几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北匈奴使团成员说道。 这几个家伙闻言,哪里敢反对,甚至有人心里面还窃喜不已。 韩旭这么一死,但使命却依旧达成了,得利的自然就是他们。 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人,深感愤恨和耻辱。 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在战场上,匈奴人连内裤都输掉了。 现在,整个北匈奴,不仅仅青壮奇缺,就连牲畜也是奇缺。 北匈奴必须立刻西征,从西方抓来奴隶,抢来财富和粮食,才能缓过这一口气。 不然,到了明年,倘若没有得到足够补充,整个匈奴帝国都将土崩瓦解。 要知道,在去年的燕蓟一战,匈奴失去的不仅仅是军队和牲畜。 更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土地。 几乎整个幕南,都因为战败而不得不放弃。 且渠且雕难那个混蛋,更是在匈奴人的背后插了一刀。 河西之失,令匈奴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牧场,最重要的祭天场所,最重要的避风港。 是以,与汉朝取得暂时的和平,对匈奴的存亡至关重要。 而与汉朝贸易的成败,更关系着匈奴人能不能西征! 原因很简单,自高阙之战,匈奴失去了阴山,燕蓟之战,又丢掉了幕南,且渠且雕难让祁连山、皋兰山、胭脂山,再非匈奴所有。 就连浚稽山,也是摇摇欲坠。 去年一年,匈奴丢掉了它三分之二的森林。 这太关键了! 没有了森林,匈奴人就找不到合格的箭矢材料和弓箭材料! 在过去,匈奴的箭矢,有三分之一是阴山和阳山所出。 另外一半,则是河西走廊的祁连山、胭脂山、皋兰山所出。 如今,匈奴人剩下的浚稽山、狼居胥山、金山以及西域诸国所产的箭矢,只有它过去的三分之一不到。 没有箭,还打什么? 除此之外,这些富饶的森林的丢失,使得匈奴的弓箭、武器产量也遭受了重创。 没有了这些森林里的野兽资源,匈奴人的武器来源备受拮据。 现在,匈奴人每坏掉三张弓,只能得到一张弓的补充,每损失两把武器,才能得到一把武器。 甚至这一把补充上来的,很可能是石制武器! 没办法,匈奴人的采矿技术太low了。 他们只能依靠露天矿脉,而这些矿脉基本上都在河西和幕南地区。 浩瀚的蒙古高原,资源确实很丰富。 但问题是——再过两千年,也只是资源丰富而已。 资源丰富,无法开采,如之奈何! 所以,现在是匈奴人求着汉室,甚至可以说渴求着汉室能够同意贸易。 ……………………………… 韩旭被武士拖到宣室殿门口时,他终于知道,大汉天子没有玩弄他,确实是想要他死。 这使得他立刻就暴走了。 他挣扎着,吼叫着,最终开始大骂:“昏君!暴君!吾很不能身为荆轲,有孟贲之勇,能藏鱼肠之剑,取尔首级!” 他想到自己的仇,他父亲、兄长以及母亲,想起了那个退婚的王家。 这一切的仇,他都还没有报,怎么可以死? 而他这一骂,立刻就捅了马蜂窝。 别说刘彻如今是自证天命的圣王了,就是一般的君王,臣子们也是主辱臣死啊。 所以,他的嘴立刻就被堵上了。 他咿咿呀呀的胡乱嚷嚷着,挣扎着。 他不甘心,他不愿意就这么去死。 而匈奴使者们却都被吓死了,立刻全部跪下来,战战兢兢的道:“陛下,此人所言所语,与我匈奴无关,与我主无关!” 麻蛋,谁敢摊上这种事情啊! 万一激怒了这个汉朝皇帝,轻则匈奴的条件再不可能实现,重则大家伙全得死在长安,脑袋说不定得挂在城楼上去吹风。 更严重的是——因为他们激怒了汉朝皇帝的缘故。 为了给汉朝赔礼道歉,他们的子女甚至氏族,都可能要背锅,被砍了脑袋,送到汉朝给汉朝人泄气! 没办法,当今世界,汉朝的国力、军力最强,而且是碾压式的强大。 激怒了汉朝人,若引来汉军远征,以目前北匈奴的状况,恐怕,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单于甚至可能连夜逃亡数千里,避开汉军。 刘彻却是招招手,道:“将他带回来!” 已经走到殿外的武士闻言,拖着韩旭,一路拖到殿中,然后,数柄长剑架在他脖子上,更有人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压在地板上。 “尔可知,朕为何要杀你?”刘彻拨开琉珠,看着那个所谓的匈奴使者问道。 韩旭挣扎着,嚎叫着,瞪着眼睛看着刘彻,仿佛要将他深深的记住。 但下一妙,他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 整个人如坠冰窟。 韩旭当然不傻了,相反,他还挺聪明的。 他若不够聪明,怎么可能逃出长城,逃到匈奴?他若不够聪明,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匈奴人的赏识? 但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好。 就像现在,韩旭心如死灰。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当今汉天子,自诩为圣王。 无论朝野还是民间,对他的神迹,都有着种种传说。 其中,预言灾难,提前洞见匈奴来袭,更是广为人知,被天下所公认的神迹! 至于韩旭,他自己就听过至少数十个有关这位天子的各种神奇故事。 传说,他降世之日,长安天空有异常情况发生,据说,象征着兵主蚩尤的云曾经出现,为这位圣王做护佑。 也有传说,当初,太宗皇帝第一次见到此子,就断定说:朕之后,此子当为人主,由是隔代指定,立之为储,先帝也不敢不从。 更有天下人所共见的事实——天子微行河东,秦始皇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的宝鼎,就跟生了灵智一样,各种出异象,各种搞动静,就差没有托梦来告诉这位天子——我在这里呢,快来挖我! 如今在天下人的嘴里,天子与宝鼎的故事,甚至已经衍生出了数个不同的版本。 更夸张的是,这位天子随后的行为。 预言风暴,提前知晓匈奴的进军路线等等等等。 以至于连匈奴人,都是战战兢兢,无数人在自己的穹庐里悄悄的立了这位天子的塑像,早晚虔诚祷告。 据说,还真是确实灵验无比。 无子者久拜能生儿子,想祈求风调雨顺者,只要虔诚,部族来年就可以无病无灾。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当某部族遇到危机或者灾难时,不少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请萨满祭司来跳大神——因为这是没有用的。 而是恭请汉朝神皇的塑像,用最隆重的礼仪敬拜和祷告,请求这位无所不能的神皇收了神通,不要再折磨和惩罚可怜的匈奴人了。 据说,只要特别虔诚,特别恭敬,那么,一般情况下,这位神皇的心胸非常宽广,还是愿意宽恕一二的。 只有那些罪大恶极,不相信神皇威能,且亵渎过神皇的人,才无法得到宽恕。 他的部族,永堕地狱之中,疾病、瘟疫、冰灾,会伴随着这些罪人生生世世。 即使是死了,他们的灵魂也将在地狱之中永恒哀嚎,受尽一切折磨! 总而言之,在现在,汉匈人民已经在宗教信仰上,取得了一些初步的共识。 而这样一位神皇,若传说是真的。 他岂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岂能不知道自己曾经日日夜夜诅咒和诋毁于他? 岂能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偏偏自己还傻兮兮的送上门了! 死,韩旭并不怕,他怕的是死后,灵魂也将永世被折磨,甚至牵连自己的家人、先祖。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韩旭就不顾一切的开始磕头。 虽然说,孔夫子曾经教导过他——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孔夫子也教导过他,华夷之辨与夷夏之防啊。 他不也没有放在心里,甚至将当成一个屁? ……………………………… 刘彻微微笑着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磕头如捣蒜,显然已经就差失心疯的家伙,嘴角微微一笑。 他当然没有什么特异功能,更没有读心术。 只是纯粹的懂些心理学而已。 你想,如今大部分曾经的汉奸,不是已经悄悄的逃回来了,就是已经自首,或者干脆被汉军所杀了。 剩下的,还敢大摇大摆来到这长安,来到他面前,且毫无惧色的能是什么人? 无非就是两种人。 一,像中行说那样,因为某些缘故,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欠了他的疯子。 二,这些年来被刘彻的政策和制度伤害到的人。 这两种人,不管是哪一种,刘彻都知道,他们必然有害怕的东西。 即使,诈不到也所谓。 左右要拖出去杀了。 若是诈到了,那就爽了! 现在来看,效果不错嘛! 而对于汉奸,刘彻觉得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什么样的手段,都是正义的。 所以,刘彻看着他,道:“尔将生生世世,永为狗彘!” 这句话,就像一击重锤,击打在韩旭的胸膛之中,让他疯狂,让他哀嚎。 因为,天子的话,意味着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这位天子,确实可以沟通鬼神,甚至安排和命令鬼神。 而这种神迹和权威,是独属于三王五帝的威权。 尧舜禹,都曾经以人皇行天帝事!!! “陛下!陛下!”韩旭不顾一切的吐掉了自己嘴里的那个堵塞物,哭着磕头:“罪臣……不!罪民知错了……” 但刘彻哪里肯给他机会?哪里愿意给他机会? 他就是要这种人,到死也在绝望和恐惧之中徘徊! “拖出去,腰斩!”刘彻断然下令:“其尸首喂狗!” “诺!”武士们立刻领命,将这个家伙拖起来。 而群臣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有匈奴使团里的那几个与韩旭相熟的人,此刻已经是双腿战战,汗如雨下。 莫大的恐惧,伴随着那些传说,一起涌上心头。 传说中,汉朝神皇可是无所不能,无所不通的天神啊! 他们立刻就跪下来,匍匐在地上,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外臣恳求陛下饶恕……” 群臣纷纷表示——wtf?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节 乌丸阏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韩旭的死,连个浪花都没有翻起来——他甚至没有资格让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 汉匈数十年的外交,只有三个匈奴使者有资格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史册上。 第一个就是系雩浅,此人能留名,是因为在他出使的时候,汉匈君主相互承认。 第二个就是尹稚斜。 这个不用说,第一位出使长安的匈奴王族,意义重大。 第三,则是且渠且雕难。他能留名,还是因为现在人家做出了一番大事业,在匈奴人背上插了一刀。 至于韩旭? 要不了几年,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全部痕迹都将被风吹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的死,在此时却也起到了一些效果。 至少,吓坏了西匈奴的使团。 是以,当隔日‘西匈奴’的使团来到宣室殿时,几乎人人都是战战兢兢。 “吾主于单单于,敬问汉皇帝躬安……”那个西匈奴的正使,用着磕磕巴巴的汉话,跪在地上,连脑袋都不敢抬。 与此同时,那份西匈奴的国书,也被摆到了刘彻面前。 与过去匈奴人,乃至于昨日的北匈奴国书不同,西匈奴,或者说且渠且雕难大约是想强调自己与北匈奴的不同。 所以这国书,没有用木牍,而是学习了汉室,用帛书为材料。 薄薄的帛书,拿在手里,感觉倒是挺轻便。 将这国书打开,看了两眼,刘彻就笑了一声,问道:“贵主究竟意欲何为?” 在这封国书之中,通篇都是肉麻的文字。 譬如,起草者(应该是且渠且雕难)代表于单,先是恭敬的问候了一下‘兄皇帝’的刘彻,再扭扭捏捏的说了一番‘我姐姐【夏胭脂】在长安过的怎么样啊,弟弟特别想念姐姐以及外甥女、外甥’,又谈起了军臣在世时,答应要送来长安的公主的近况。 话到这里,就话锋一转,说什么愿意以皋兰山为嫁妆,将阏氏送来汉室,请求刘彻同意。 这其实,就是拐着弯送割地送妹子顺便赔款。 只是碍于面子,不敢说的这么直白。 对刘彻来说——他都差点忘记了,当初高阙之战前,汉匈之间的那张早就被撕掉的和亲条约了。 此刻,匈奴人重新提起,他才想起,自己好像似乎仿佛有个妹子流落在外。 而且,据说,这个妹子比起夏胭脂还要漂亮、水灵几分。 但问题是——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西匈奴,或者说且渠且雕难,总该不会是因为被刘彻的王八之气一震,立刻就哭天抢地的要送妹子送土地了吧? 总该是,有所图谋了。 “我主只求陛下能看在两国友好的过去的面子上,准许我国与贵国依旧在边境展开榷市贸易……”那使者恭恭敬敬的答道:“另外,我主还想恳求陛下派遣军官、工匠,指导我国……” “我主愿以黄金、奴隶、牲畜,支付陛下的军官、工匠之雇佣费用……” 刘彻一听,立刻就明白,且渠且雕难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这是要死抱他的大腿,甚至不惜签下一个西元前的《二十一条》这样的条约,通俗的来说,这叫借师助剿。 你想,只要刘彻同意了他的条件。 那他和他的西匈奴小政权,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就凭北匈奴那些现在被汉军吓破胆子的渣渣,有胆量来进攻有着汉室撑腰的西匈奴? 当然,汉室的军官和工匠到了河西,自然也会让汉室的触角伸进去,并且影响和渗透西匈奴各部。 但问题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一两个,几十个军官算个毛? 能影响和拉拢多少人呢? 若是靠派遣军官团和工匠,就可以控制一个国家,那么,唐太宗将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带去无数工匠、书籍以及官员,结果,吐蕃因此强盛起来,成为唐帝国在突厥人之后最大的敌人。 在现在,也是一般。 没有驻军和基地,就不要去做那个梦想控制和操作其他国家或者民族的梦。 还是那句话——真理只在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是以,刘彻略一沉吟,就毫不犹豫的道:“边境榷市,朕可以答应开发两个,但……派遣军官与工匠,却不可谈判,除非,贵主愿意朕遣步骑一万,驻扎于祁连山!” 倘若有一万军队,驻扎到祁连山,那就意味着,汉室彻底捏住了西匈奴的软肋。 甚至,说不定,有机会玩一出西匈奴版的‘衣带诏’——怎么着,刘彻也是于单的姐夫啊。 小舅子被人挟持,姐夫派军队解救,天经地义! 只是…… 且渠且雕难,大约是没有这个胆子。 他要答应了这个条件,那还不如他自己立刻跑到长安跪到刘彻面前,称臣纳贡,为汉藩属——再怎么着,他现在也是汉乌孙候,食邑一万户的顶级贵族啊,再献土河西,靠着这个功劳,刘彻封他一个单于的名号也不过分。 可惜啊,人总是贪心不足。 特别是且渠且雕难现在已经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怎么可能安心做一个傀儡一个富贵贵族? 要不是他被刘彻捏住了命门,说不定,他还可能反噬呢? 君不见,去年燕蓟之战结束后,且渠且雕难的使者来往于西域和河西之间。 只是,没有跟句犁湖谈妥,逼不得已,才选择来跟刘彻抱大腿。 他的心态,倒不难猜测。 无非是打算修炼忍者神功,一方面保持独立,一方面发展实力。 但,没有蘑菇镇压,如今的国际局势也是诡异的很。 且渠且雕难想当乌龟? 刘彻是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他根本就不给西匈奴人考虑的机会,直接说道:“夏四月之前,朕要见到公主和皋兰山,不然,朕将自取之!” 西匈奴使团见到刘彻的态度,又想起了听说的昨日北匈奴使团正使的悲惨下场,吓得唯唯诺诺,只能低头顿首。 没办法,且渠且雕难的西匈奴的处境非常不妙。 他们缺乏食物、金属、布帛、茶叶、盐。 更麻烦的是,还两面受敌,特别是榆林塞的汉家驻军,可是磨刀霍霍,气势汹汹。 派驻在当地的驻军,一天到晚,都在想着搞个大新闻,挑起战争,好升官发财。 若非是刘彻禁止他们出阴山超过百里,这些家伙甚至敢直接跑去皋兰山打秋风。 更麻烦的是,北匈奴各部,对他们也是喊打喊杀。 只要有机会,北匈奴是绝对不会放弃重新恢复自己在河西地区的统治的机会的。 而且,在河西地区内部,倾向于或者忠于单于庭的人,依然是有。 在这种情况下,西匈奴,根本承担不起惹恼或者激怒汉室的代价! ………………………………………… 冬天的祁连山,白雪皑皑,风景美不胜收。 一位丽人,牵着马从山坡下走过。 左近的牧奴和匈奴骑兵,纷纷跪下来,以额触地,纷纷恭敬的拜道:“乌丸阏氏吉祥!” 在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之中,甚至有着萨满祭司和高级贵族。 没有办法,此女现在在整个西匈奴,都是一个无解的bug。 哪怕是左大将见了她,也不敢得罪。 谁叫她未来的丈夫,乃是汉朝天子,那位传说之中的神皇呢? 匈奴笃信萨满教,推崇血统。 孪鞮氏由此天然的拥有了统治草原的威权。 哪怕且渠且雕难分裂匈奴帝国,但,在现在的西匈奴,他也不得不继续将于单推在前面,只是借口‘单于年幼’,他不得不承担‘责任’,才有了指挥诸部的权柄。 而且,目前的西匈奴与北匈奴的政治结构是完全一样的。 都是部族联盟,都是在孪鞮氏领导下,兰氏、呼衍氏、须卜氏为辅助的政权。 哪怕且渠且雕难再怎么拼命的扩张和建立自己的且渠氏族的威权。 在现在,西匈奴的实际权力,实则依然是由包括孪鞮氏在内的四大氏族与诸部族共治。 且渠且雕难只是借用了于单的威权和权柄,在折兰部族等几个实力派的拥戴下,才有的权力。 是以,毫不客气的说,其实,且渠且雕难真正能够控制和掌握的,也就是祁连山、胭脂山附近的地盘。 出了这些他控制的核心,其他地方的部族和河西群山里的小月氏、羌人,压根就不听他的。 反倒是这位被军臣封为‘乌丸阏氏’,一度准备嫁到汉朝去的少女,在整个河西各个部族之中,都有着崇高的声望和莫大的威权。 甚至,哪怕在北匈奴之中,尊敬和畏惧她的人也有无数。 原因很简单——人人都知道,乌丸阏氏,注定是汉朝神皇的妻子。 谁敢不尊敬?谁敢不敬畏? 就不怕汉军打过来的时候,这位神皇的爱妃吹点枕边风,让全家都欲仙欲死吗? 而在各个部族的下层牧民和奴隶,则都将她视作汉朝神皇在草原上意志的投影。 谁敢亵渎?谁敢不尊敬? 不怕神皇发怒,让冰川崩裂,瘟疫横行,疾病缠身? 乌丸阏氏,却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待遇。 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三年前,她还没满十四岁,就被军臣选为了送去汉朝和亲的阏氏。 选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汉朝皇帝指明要一个有西域血统的阏氏。 而她的母亲,恰好是来自于西域的楼兰王国。 且,她的模样是匈奴王族诸多少女之中最美貌的。 这个决定,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为了防止送去汉朝的阏氏在结婚前发生某些可能让汉朝皇帝暴怒的事情,军臣命令,让四个健壮的妇女,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身周十步之内,禁止出现任何男人。 等到且渠且雕难发动叛乱,据有这河西后,她的待遇非但没有下降。 反而水涨船高——因为,且渠且雕难也将她视为可能的后路和活命的宝物。 不仅仅依旧保持了她的所有待遇,更下令,派遣了西匈奴之中为数不多的汉文人教导她读书习字以及各种汉朝礼仪。 以便未来,这位阏氏嫁过去后,能够帮他在汉朝皇帝面前吹吹枕边风,说说好话。 甚至,且渠且雕难还寄希望于此女成为他的西施。 最好能够迷得汉朝皇帝与那个吴王夫差一般。 只是可惜…… 且渠且雕难忘记了,这乌丸阏氏,到底是孪鞮氏,她与于单,乃是姐弟关系。 如今,这位汉名夏兰的乌丸阏氏,借助着她超然的地位(于单单于之姐、汉朝皇帝之妃),在整个西匈奴,聚集起了为数众多的支持者——尽管,夏兰自己可能没有这个意思。 但,其他人自动就会这么去想。 到现在为止,聚集在夏兰周围的支持者以及部族,已经超过了一万!其中不乏折兰、休屠、若鞮这样的大部族的贵族! 各部族之中的潜在支持者和拥护者,更是数都数不清楚。 有部族的萨满祭司,甚至为她做歌称颂,大意就是:伟大的阏氏美丽又高贵,她带着天神的祝福行走在祁连山之间,苍鹰见了,停在她的肩膀,白狼见了,匍匐在她身前,她是多么高贵又善良,汉朝的神皇也不远万里,要来求娶她…… 这歌谣一经传出,瞬间脍炙人口。 搞到现在,连且渠且雕难的卫兵都会唱了。 所以,在事实上,她在且渠且雕难眼中已经从奇货可居的奇货,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杀,杀不得,囚,也囚不得。 甚至连骂都不能骂。 即使是且渠且雕难,也拿她无可奈何。 没办法,只能赶紧这个祸害送去长安,送给汉朝皇帝了。 对且渠且雕难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大抵就是,自己在这个乌丸阏氏面前的形象还不错。 乌丸阏氏对他也一直颇为恭敬。 站在一个山峦上,望着一身白裘的乌丸阏氏,且渠且雕难忧心忡忡:“也不知使团在长安怎么样了?” 自从发动了叛乱后,且渠且雕难就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威胁。 四面都是敌人,他只能先抱一个大腿。 句犁湖那个混蛋不肯承认他的地位,他就只能去汉朝抱大腿。 但问题是——他在汉朝那边没几个筹码,相反,他的命根子,都在汉朝皇帝手里攥着。 若没有了逍遥散,他的帝国和权势,立刻就要崩塌。 这乌丸阏氏夏兰,是他手里现在在汉朝面前最大的一张牌了! “阏氏如此美丽,汉朝皇帝若得之,当会喜不自胜……”深深的望了一眼那个窈窕的身影,将内心的渴望和冲动深埋起来,且渠且雕难悠悠的想着,盘算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节 在大夏(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经过数日的艰苦跋涉,汉使团王朝一行,终于抵达了大夏王国的首都巴克特里(bactra【拉丁】alexandria【英文名】)。 不过,王朝习惯的将之音译为‘蓝市城’。 蓝市城,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希腊城邦。 有着典型的希腊化城市结构,其外围,是大片大片的农庄。 粗略估计,生活在这座城市周边的人,大约有个七八万的模样,其中,泰半是奴隶。 城市中央,有着浩大的神庙群。 神庙群里有希腊化的奥斯匹林诸神的神庙,也有着佛教寺庙和拜火教的祭台。 这是希腊人在中亚被本地化的特征之一。 一进入这座城市,乔科达摩立刻就焕发了活力,龙精虎猛起来。 因为,在这里他遇到了许多与他一般的佛教僧侣。 这些一听乔科达摩,居然从大海远渡,抵达了一个全新的强大帝国,还得到了那个帝国皇帝的许可时,纷纷露出了羡慕和崇拜的神色。 这一时期的佛教,非常具有开拓性。 主要是因为在印度,他们已经不敌印度教,被打的节节败退(主要是崇信佛教的孔雀王朝衰落)。 是以,大量佛教徒向着四面八方开拓。 巴克特里亚、大月氏乃至于康居,都成为了他们传法的地方。 也有人出海,将佛教传播到了东南亚的群岛之中。 而对于那些能够舍生忘死不避艰险,万里传法的成功僧人,所有佛教徒都是非常推崇和尊敬的。 这种人是真正的大德高僧。 而此时的佛教僧侣,基本上,都是见多识广的知识分子(没办法,印度那地方,能够念经的人,必然是贵族)。 是以,他们一听乔科达摩一介绍,立刻就将乔科达摩去的地方与传说的丝国联系了起来。 这可是丝国啊! 强大、富庶,无可匹敌的丝国! 早在数百年前,海上丝绸之路,就已经将来自中国的丝绸和工艺品带到了中亚和南亚。 人们对这个遥远的国度,都有所传说。 在传说中,这个丝国,可是丝绸的故乡,据说是黄金铸造的天堂之国。 而在同时,使团的到来,也引起了巴克特里亚国王欧克拉提德斯二世的注意。 甚至,让他激动难耐。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是一个典型的马其顿贵族,他身材高大,较为壮实,而且生着祖先的深色眼瞳,但也有着雅利安人的特征,黑发褐目,鼻子微微高挺。 就像亚历山大大帝与胜利王一样,他酷爱一切新奇的事物,并且有着雄心壮志。 然而,很不幸的一个事实是——在他的手里,伟大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已经日暮西山了。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巴克特里亚王国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军功章上,有他一半的功劳。 想当年,他父亲欧克拉提德斯一世在位时,号称欧克拉提德斯大帝!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帝。 他曾经率领三百名勇士,在印度北部大败了六万印度军队,五个月内就让巴克特里亚王国统治了几乎整个印度北部。 这是自当年,巴克提里亚内乱后,巴克提里亚王国的又一个强盛时期。 不过,可惜,欧克拉提德斯一世太喜欢打仗了。 他在位时期,几乎没有一年不打仗。 而战争胜利抢回来的财富和奴隶,却都被他作为下次战争的经费。 这无疑引发了众怒! 在大约八年前,当欧克提拉德斯一世再次从印度得胜归来时,他的儿子,也就是欧克提拉德斯二世手起刀落,将他从战车上砍翻,一代大帝被车轮碾成了碎末。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杀了自己的父亲。 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公然宣称:我所杀的人,已不是国王,更非我父,乃国家的敌人!(已非人父,而为社稷之敌雠。罗马历史学家朱斯丁的描述)。 他甚至任由自己父亲的尸体暴露在荒野之外。 这很显然,捅了马蜂窝。 他的兄弟们,立刻联合起来,起兵与他作战。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怼不过自己的兄弟们,就想到了借师助剿。 于是,他遣使前往此时已经翻越葱岭,并且在阿姆河一带定居的大月氏人的部族里求援。 月氏人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晕乎乎的。 怎么可能拒绝? 月氏的各部立刻动员,有钱出钱,有人出人,短短半个月就集结起了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加入战场。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月氏人在战场上,帮助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将他的兄弟们一个个杀死。 并最终,将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拥戴为王。 然而,月氏人显然不是活雷锋。 既然你的王位都是月氏人帮忙才得到的。 自然,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就要回报。 从此强盛的巴克特里亚王国沦为了月氏人的附庸和奴隶。 月氏贵族们,强行洗劫了巴克特里亚的财富、人口,还强令巴克特里亚人派军队为他们作战,送女人给他们暖床。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的妻子,甚至被月氏的贵霜翕候丘迩靡所霸占,尽管头上绿草悠悠,甚至喜当爹了好几回,但却也只能忍着。 至此,巴克提里亚王国,成为了月氏人的西域三十六国。 靠着巴克特里亚的滋润,月氏人的力量和实力迅速恢复。 尤其是最强的五个翕候,每一个都拥有了数万甚至十万以上的部众。 不过,月氏人的好日子也没有过多久。 匈奴人就追了过来。 月氏人和巴克特里亚以及康居人组成联军,奋力抵抗,却还是被匈奴人的精锐骑兵冲的稀里哗啦。 大月氏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匈奴人撤军。 等匈奴人一撤军,月氏人就变本加厉的开始剥削和吸取巴克特里亚王国的财富和人口。 短短一年多时间,蓝市城和极东之亚历山大城就被月氏人敲诈和勒索了十余次。 每一次,欧克拉提德斯二世都不得不满足月氏人的胃口。 因为,假如不能满足他们,他们就会自动动手——那太可怕! 而在这个时候,王朝一行的到来,成为了欧克拉提德斯二世的救星。 原因很简单——别人不知道丝国是谁?他还能不知道? 在如今的中亚,有一个这样的传说。 遥远的东方世界,有一个强大的龙之帝国,号称中国。 它强大、富饶,无敌,可怕的匈奴人就是被这个帝国的军队赶来中亚的。 于是,在中亚诸国高层的脑子里,自然自动就形成了一个公式——中国比匈奴、大月氏加起来都要可怕。 更妙的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因为距离太远不可能对包括巴克特里亚在内的诸国构成威胁。 于是,无数人绞尽脑汁想要与之取得联系,抱上大腿。 但奈何,匈奴人阻拦了一切企图前往东方的努力。 而出海东渡的使团,也是有去无回。 这才让各国渐渐的息了这个心思。 但,现在,这个强大的帝国的使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再蠢也知道,必须抱上这根金大腿。 若能得到那个强大帝国的支持,那么,可能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甚至,很可能,大月氏人和匈奴人都不敢再侵犯伟大的巴克特里亚。 这让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兴奋莫名,他立刻就下令:“快去将丝国使团请到我的宫殿里,通知各位元老,全部来宫中与丝国使者见面!” 没多久,巴克特里亚的贵族就带着卫兵找到了正被僧侣和市民团团围住的汉使团成员们。 “尊敬的丝国使者,巴克特里亚与印度的国王,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的子孙,高贵的欧克拉提德斯二世陛下有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节 在大夏(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蓝市城的夜晚很冷。 气温几乎下降到了零下十度左右,呵气成冰。 点着一盏油灯,王朝伏案开始记录这些天来的见闻以及从各种渠道得到的情报。 “大夏在大宛西沩水南,去长安万两千余里,其俗土著,有城屋之立,其王居蓝市城,各大小城邑皆立小长,许民自治……其兵弱、畏战……” 在帛布之上,写着这些文字,王朝的眼中也是透露着欣喜之色。 王朝出使,与历史上的张骞凿穿西域不同。 张骞凿穿西域,为的是联络月氏,夹击匈奴,断匈奴右臂。 而王朝出使,则是一个探头兵,是来查探这大夏、月氏虚实的。 王朝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点——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天子的壮志? 是以,这一路上,王朝所过之诸国,他都会细心记录自己观察到的、听到的、看到的,乃至于猜测到的东西。 在这大夏这十余日,王朝每日与大夏的王族、贵族燕饮,出入蓝市城内外,察看此国的国情、基层以及军队。 基本上,将这个国家的底子摸清楚了。 大夏是不是唐虞之国?王朝搞不懂。 但,这大夏是典型的弱国。 其民软弱,任由其贵族驱使和鞭笞,而很少有人会反抗。 其兵怯战——连看守其王都城门的守城士兵以及王宫的禁卫军,都是懒懒散散,一副得过且过的模样。 且军队里大都是老弱病残。 甚至,连其禁卫军,也竟然不能齐备甲胄。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军队,别说是对付匈奴人了。 恐怕,就连真番人都可以欺压一下。 不过…… 王朝知道,这是有原因的。 他提笔继续写下去:“臣闻之,盖大夏之衰微,有其因也!其先王号欧木一世者在位时,稽号曰帝,北服身毒,西与安息争锋,南与康居纷争,称霸有年,后为其子欧木二世而弑……” 写到这里,王朝胸中也是正义感十足。 对中国人来说,弑君者,毫无疑问是要被人唾弃的。 “欧木二世,弑其父,为其国军民所不容,乃借月氏兵平其内乱,方得为王!” “月氏既立欧木二世,乃臣其民畜,广其田宅,动辄取其金银……” “臣在大夏闻之,盖在汉元德四年、五年,匈奴皆西征之,先伐破大宛,得其人民牲畜,后取大夏、月氏、康居之人畜……诸国皆败,畏匈奴曰:天王之鞭(宙斯之鞭),乃遣使献黄金珠玉、财帛美人、工匠器皿无算,乞请匈奴退兵,方得安宁……” 写到这里,王朝也是感慨无比。 自入大夏以来,王朝看到了繁华的城市、繁忙的市井商业以及大量的人民。 这里的人,虽然相貌肤色甚至连眼睛的瞳孔,都与中国不同。 但是,这里的黄金很多,这里的土地很是肥沃,这里的资源数之不尽,更有层叠的险峰,蜿蜒的河流,壮丽秀美的山川。 高原上,雪山皑皑,平原上,流水潺潺。 只是此地的农业和手工业,都极为落后。 大夏人甚至还停留在类似宗周时期的奴隶主庄园经济时代,这让王朝在唏嘘之余,也是感慨不已。 与汉室相比,大夏人已经全面落后了! “王公,还请早些歇息,明日,那贵霜翕候要来呢……”一个跟随王朝一起出使的官员推门进来说道。 王朝闻言,点点头,将手里的帛书,递给对方,嘱托道:“务必用心保存,等来日,吾等回朝,面见天子,承奏此类奏疏!” 对方闻言,也是郑重的点头。 当初,从长安出发时,使团有胡汉随从、官员、护卫一百多人。 但是,等到使团穿越河西走廊以后,就只剩下了二三十人,其他的人,不是葬身在河西走廊的群山峻岭之中,就是被当地的野兽、野人袭击而亡。 甚至,整个使团差点死在了河西。 幸亏,关键时刻,有一个羌人部族相助,帮助使团,走出了河西。 而在西域之中,使团也遭受了多次磨难,好几次差点全军覆没。 所幸,西域各国都非常给王朝背后的汉室面子,许多的贵族,甚至派兵保护,给予向导,提供种种便利。 即使如此,等使团来到这大夏后,除了王朝之外,就只剩下这一个来自大鸿胪的汉官与王朝自己了。 余者,都葬身异乡,埋骨荒山。 …………………………………… 翌日,一大早,王朝就被大夏宫廷侍女引领着来到了大夏王宫的一个殿堂之内。 大殿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美轮美奂的壁画。 这些壁画描述的是大夏历代先王的故事以及一些神话传说。 在这些壁画里,最明显的,就是一位手上有着猫头鹰一类飞禽的女神,这似乎是大夏人非常崇拜的一位女神。 微微瞄了几眼这些壁画,王朝就对着坐在王座上和两侧的贵族们微微致意,说道:“奉汉天子之命,宣慰大夏、月氏使者王朝见过诸位!” 然后,旁边的翻译,一位随王朝一起来到大夏的西域向导,用着塞人的语言,将王朝的话,说给大夏人听:“奉伟大的丝国皇帝之命,前来巴克特里亚以及月氏出使的使者见过国王、诸位元老以及贵霜翕候……” 这话呢,大夏人还需要经过自己的翻译,再翻译一次——没办法,塞人的语言对他们来说,也有些像外语。 不过月氏人倒是不需要再翻译了——他们在西迁的过程中,已经学会了包括塞人语言在内的多门外语,但却也忘掉了自己的母语。 如今,在月氏人之中,塞人语和大夏语,都是比较常见的日常用语。 是以,在左侧的月氏人一听,立刻就接头接耳,人人都是侧着眼睛,打量着王朝以及他手里那个节旄。 一个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附在贵霜翕候丘弥靡的耳畔,耳语几句。 丘弥靡听完,点点头。 月氏人曾经在久远的岁月之前,游牧在宗周的西垂,后来几近迁徙,到了河西游牧。 但在秦朝时,月氏人曾经与秦人打过许多交道。 后来,月氏败在匈奴手里,不得不西迁,在这个过程里,月氏人舍弃了它自身的许多传统。 但有些东西,还是保存了下来。 譬如,这位老祭司,他就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古代的秘闻。 很显然,王朝无论是样貌还是说话的方式包括手里的节旄,都与老祭司记忆里的一些对的上号。 是以,丘弥靡立刻就笑着站起身来,对王朝道:“中国使者,一路远来辛苦了,我,月氏贵霜翕候丘弥靡,代表我王对使者表示感谢!” 此时的月氏,虽然已经四分五裂。 但是,月氏王依然保存,因为,分裂各部都无法消灭和击败其他部族,只是各过各的日子罢了。 自从前年匈奴西征结束后,中亚各国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窘境之中。 特别是月氏人,几乎是恐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匈奴人可怕的战斗力和凶残的作战方式,让所有月氏贵族都胆战心惊——在战争中,月氏翕候都战死了两位! 而与匈奴人的仇恨,使得月氏人不得不寻找出路。 他们曾经被匈奴人从河西赶到西域,又从西域驱逐到了这中亚。 月氏人清楚,倘若他们不能找到对策,那他们唯一的抉择,只能是继续西迁。 可是,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继续西迁了。 在这个中亚,月氏人已经定居了二三十年。 他们习惯了此地的水土和风光,最重要的是,这里,月氏人没有什么敌人和竞争对手。 无论是康居还是大夏,都无法对月氏造成危害。 且,此地的人,软弱而胆怯,是最好的压榨和剥削对象。 离开这里,月氏人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比此地更好的家园。 可是,匈奴人显然是无法战胜的敌人。 这真是让月氏各部都愁白了头发。 就在这时,在战争中俘虏的一些匈奴战俘,告诉了月氏人一些事情。 在遥远的地方祖地,曾经强大的让所有民族都俯首称臣的中国已经再次崛起了。 这个名为汉的王朝,在一位神皇的带领下,屡次击败、全歼匈奴万骑。 匈奴人被打疼了,就选择了西征。 这让所有得知此事的月氏人都是哭笑不得。 感情,匈奴人不是来复仇和追杀的,人家只是被一个更强大的对手打的只能选择来西方抢劫、补血。 在那之后,月氏各部都不断派遣探子,伪装或者跟随商人去往西域,打探更多消息。 于是,更多的情报,随着这些探子的回归,不断的被人知晓。 东方战争的残酷,也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匈奴人在东方,确实遭遇了极为惨痛的战败。 号称单于之鞭的折兰部族全军覆没,右贤王战死,损失的兵力多达数万! 而最近,更隐约有传言,匈奴在东方又遭遇了更加惨痛的失败,这一次,匈奴人似乎丢失一个重要的牧场,单于已经领兵南下。 这让月氏人在提心吊胆之余,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匈奴人南下了就好!南下了就好! 可是…… 月氏人很清楚,这一战,无论匈奴胜败,他们总会回头西征的。 等匈奴人打过来了,那月氏人该何去何从? 是以,贵霜翕候丘弥靡一听说大夏王都来了中国使团,马上就丢下手里的所有事情,带着自己的亲卫,昼夜兼程赶了过来。 为的就是与中国使者搭上关系,了解更多的东方战争的进展和情报。 ………………………… 王朝看着那个自称贵霜翕候的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后在心里面给出了一个结论:此人必月氏之枭雄也,有狼顾虎视之像! 在王朝眼中,这位贵霜翕候,生的比较高大,四肢结实有力,更难得的是——他的形象极好。 与其他王朝路上见过的游牧夷狄的首领不同,他的面色和手脚白净的如同读书人,甚至就连头发也特别的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显然每日都有清洁。 这可了不得了! 要知道,王朝曾经可是做过方士,专门当神棍忽悠人的。 他自然见多识广,见过无数人物。 而此人身在夷狄之中,且是游牧为生的夷狄部族之中,却处心积虑的维护和重视自己的形象。 他要做什么?毋庸置疑! 必定是有着野心和抱负,想要建立功业的枭雄! 不过,这种人,在王朝面前,特别是在王朝身后的伟大帝国面前,渺小的就如同蝼蚁。 所以王朝只是微微屈身,道:“汉使王朝见过翕候!” 丘弥靡看着王朝的模样,也不由得在心里赞道:“果然是大国人物啊!” 跋涉万里,不避艰险,来到大夏,这本身就已经很难得了。 这汉使在自己等人面前,不卑不亢,本就在丘弥靡意料之中。 但能在跋涉万里之后,却依然保持着风度和骄傲,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了。 非大国、强国之人,不可能有这种自信。 这就好比写文章的人,强大国家的文人,写的文章,大气磅礴,格局庞大,气势恢宏,而小国弱国,则只能自怨自艾,以文青的笔法来写悲剧。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有很多很多。 “本翕候听说,贵国在与匈奴大战,不知道使者能不能与我等说一下这战争结果?”丘弥靡当下就忍耐不住问道。 他这一问,立刻就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因为,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王朝闻言,微微一笑,面朝东方的长安一拜,傲然道:“稽粥氏率兽食人,吾主圣天子为天下苍生故,起王师,兴义军,伐无道,先战于马邑,斩首一万余,匈奴折兰、楼烦、白羊三部皆没,右贤王尹稚斜授首!” “稽粥氏冥顽不灵,抗拒天命,圣天子再起兵,与之合战于高阙,尽没其军!大当户、大都尉,三十二长尽败,匈奴左大将仅以身免,王师复河!” “本使来前,听说,王师于燕蓟再胜匈奴,据说,此番匈奴单于军臣亲帅十五万骑,号称四十万,袭我汉境!天子命车骑将军东成候、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渔阳郡郡守领燕国中尉事李广率大军五十万与之会猎于燕蓟,已然大胜之,传说匈奴伏尸数万于长城内外,单于军臣暴卒于军中!” 听着翻译翻译过来的话和讯息,无论是大夏人还是月氏人,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敌世界,号称宙斯之鞭,几乎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匈奴人、魔鬼的军队,就这样在东方失败的如此之惨? 单于都死了? 有没有搞错? 丘弥靡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不可能!”丘弥靡身后,一个贵族尖叫着:“那么强大的匈奴军队,怎么可能失败?” 他几乎就要冲上来,给王朝一顿胖揍,但被人拉住。 即使如此,他也是咆哮着:“匈奴骑兵的强大,我等都是亲眼所见的,怎么可能失败?” 丘弥靡看了此人一眼,轻叹一声,道:“倘若是别的国家,我也不信,但,王子殿下,这可是中国啊!” “王子与诸位可能不知道,我月氏之先,也曾经臣服于中国的天子之下,月氏王曾经要受中国周天子的册封!” “当初,中国的秦,强盛之日,曾经让匈奴、东胡以及我族,皆战战兢兢,不敢弯弓相对!” 听着丘弥靡的话,那人惊呆了。 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强国? 这怎么可能? 王朝听完翻译的话,鼻子哼了一声,望着那个人,道:“有何不可能?我主圣天子,身而神圣,及登大宝,于是口含天宪,脚踏阴阳,仁德泽及鸟兽,威严布于六合!尔等蛮夷不知,奚甚可哀也!” 王朝说这话的时候,鼻孔是朝天的。 那态度,差不多就是在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在坐的各位,在我面前,都是渣渣! 而这也确实是他的想法! 至于你要说,如此态度会不会激怒这些夷狄君长? 必然不会! 王朝这一路上,途径了河西的险恶之地,翻阅了崇山峻岭,走过了沙漠绿洲,一路上见过了无数大小部族、王国的君主。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你要对他客客气气,以礼相待,人家说不定,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但你要拿着架子,一脸大国的霸道总裁范。 人家基本上立刻就变成小受,在你面前,与小妾一般。 这让王朝感慨不已。 甚至在其路上的游记之中,多次强调:夫夷狄者,畏威而不怀德! 通俗的来说,就是小受、抖。 你越装逼,人家越看得起你,反之,人家说不定会轻慢于你,甚至生出恶意。 如今,也是一般,看到王朝的模样,再听着翻译过来的话。 无论是丘弥靡还是欧克拉提德斯,都是毕恭毕敬。 特别是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因为汉使团里有着欧克提拉这个大宛人的缘故,他也知道了许多汉朝的事实。 他清楚,汉使没有说谎。 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东方的伟大国家,确确实实,强盛而富饶,文明而伟大。 于是,欧克拉提德斯二世马上就对那人道:“康居王子,这里是我巴克特里亚的王宫,不是贵国的卑阗城(康居王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节 在大夏(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康居王子? 王朝虽然对于塞人的语言和大夏语言都不是很熟悉,只能通过翻译交流。 但是…… 一些特殊的字眼,他却还是能听懂的。 譬如王子、国王之类的特指词汇,更是敏感。 “竟然还有康居人混在这里?”王朝心里面笑了起来。 在大夏这十几日,王朝已经知道,当初那个阿纳比没有骗他。 如今的康居国,确实是亲匈奴的。 至于为什么?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首先,康居人崇拜和信仰一种叫‘拜火教’的宗教,这个宗教推崇世间有善神与恶神在相互争斗。 而匈奴人打的康居人特别狠。 于是,康居人认为匈奴人是恶神的化身。 崇拜神明或者魔鬼,这对于夷狄之人,并不稀奇。 其次,康居人的命脉,在匈奴之手! 长久以来,康居王国都仰赖于从匈奴之手进口丝绸以获利。 对康居人来说,丝绸与香料贸易,就是他们国家最大的一项商贸来源。 靠着当二道贩子,康居人才有如今的国力。 只是…… “康居人大抵不知道,这丝绸,乃我中国所产……” 此番西行,让王朝磨砺了许多,也奠定了他的三观。 一路上,他看过了无数王国和民族的情况,见过最奢靡的君王,也结识过最慷慨的贵族,遇到过卑鄙的商人,也曾与最热情的部族一同前行。 而这些部族、王国,哪怕他走到现在,也再未见到第二个可能与中国比肩或者说有资格有中国在文明程度上比肩的国家。 这使得王朝内心,开始生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到现在,终于成型了。 “寰宇之中,唯我中国特殊,唯我中国例外!”王朝在心里想着:“盖因为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也!” 这样一想,他的整个世界就豁然开朗。 必定是中国特殊,才能有那样程度的文明和制度,也必是中国例外,方能有那样的人物与先贤! 想通了这一点后,瞧着那个康居王子,王朝嘴角就露出了笑意。 战国时期,纵横家们最擅长的是什么? 答案,无疑就是洗脑。 苏秦张仪,不知道洗了多少大王贵族。 而他如今,洗一个夷狄的王子的脑子,应当是简单的。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对那个康居王子道:“王子殿下可知,我国有一句民谚叫做: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在他的授意下,翻译将他的意思准确告知了对方。 “天子发怒了,流的血可以划船,尸体倒伏在地上的有一百万?”无论是康居王子,还是其他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一百万??? 这样数字的人口,无论是月氏还是大夏或者康居,都是天文数字。 要知道,哪怕是人口最多的大夏王国,所谓的巴克特里亚,全部的平民与贵族加起来,也就百来万…… 当然,奴隶是不算人的,那是工具。 至于康居,大约有个三十多四十万左右的男丁。 月氏最惨,月氏五翕候加起来,不过十几万个邑落。 这还是月氏人在阿姆河定居后,休养生息,拼命生育的结果。 要知道,当初,逃到阿姆河的月氏人,不过六七万而已。 倒是那印度大陆,人口很多。 但有卵用? 印度军队,即使上万,也只需要数百个勇士就可以击溃! 像是大夏的今天,就已经在名义上统治着广大的北印度地区。 只不过,如今,那些地方的贵族和领主,都已经不怎么鸟蓝市城了而已。 是以,对这些人来说,一百万人的死亡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想象! 哪怕是吹牛逼,也有些过分了。 王朝却是昂着头,道:“殿下可知,我大汉有户几何?” 他伸出七个手指,晃了晃:“七百余万户,将近五千万人丁!” 这还是元德四年的数据,如今,起码增加了三百余万! 没办法,国家鼓励生育,且基层的控制力量持续增强。特别是任用了退伍士卒为亭长、里正之后,朝廷对下面的亭里的影响和渗透力大增。 基层资源的动员能力也相应的增强了许多。 如今,汉室在南方地区,可能还存在着隐户,但在广大北方,几乎可以说完全实现了编户齐民。 人口统计效率也随之增强,基本上八岁以上的孩子,无分老少,都已经被登记在册了。 如此强大的基层组织能力,使得国家的动员效率和资源的利用效率大增。 如今,王朝拿着这个数据吓唬人。 效果自然奇佳! “宙斯在上……”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五千万人……” “整个世界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贵霜翕候丘弥靡吞着口水,艰难的说道。 “这……是真的?”就连那个康居王子也被吓傻了。 而在两侧的贵族里的僧侣以及拜火教的祭祀们,更是心旷神怡。 一个五千万人的国家? 世尊在上/善神显灵! 许多人都已经准备好不惜一切前往东方的中国传法了。 谁都知道,只要能拉拢这个国家百分之一的人信仰自己的教派,那也立刻就可以让自己得享一切荣誉和赞美! 甚至,直接可以成佛! “我大汉带甲百万,虎踞天下,区区匈奴稽粥氏,不过草鸡瓦狗而已!”王朝得意洋洋。 而大夏、康居及月氏人则明显被吓傻了,唯唯诺诺,甚至不敢抬头。 他们虽然有怀疑王朝在吹牛逼。 但这种事情,现在却只能看着他装逼。 道理很简单,有一个事情是确信的——东方的中国,确实打败过匈奴! 匈奴已经如此可怕,能打败它的中国,又该是怎样恐怖? 这就好比,假如你开着玛莎拉蒂出去泡妞,你怎么在妞面前装逼,那妞也只会眼睛冒星星,恨不得晚上就爬上你的床。 但倘若你只是骑个破电动,哪怕你是富二代,家财万贯,那也得有人信啊! 即使那个康居王子,此刻也是意动起来,主要是因为,现在他的父王将老,而诸子争位非常明显。 这也是中亚王国的传统,每一个老王将死,他的儿子都不会甘心看着其他儿子上位。 而在康居,由于信奉拜火教的缘故。 康居人的诸子夺嫡,杀戮更加明显。 甚至,出现过有王子即位,就将所有兄弟全部杀光的历史。 这位王子,就是因为在国内没有什么力量,才会到处跑,寻求外援。 此刻,看着王朝装逼,而其他人竟只能看着,甚至只能俯首称臣,他自然动起了主意,想要拉王朝做虎皮,恫吓和威吓自己的兄弟们。 于是,他问道:“既然使者如此自信,那贵国,想必就是天下第一的强国喽!” 王朝听了翻译的话,洒然一笑,毫不客气的答道:“此乃物之自然也!吾国自古以来,就是天、朝上国,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瞧了一眼贵霜翕候丘弥靡,道:“王子若不信,可以问一下翕候就可自知,我国天子乃四海八荒六合至高无上的主宰,昔年月氏曰:昆,曾受我国周天子之封!” 丘弥靡一听,当即就有些火气。 但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月氏人被匈奴人打的哭爹喊娘的时候,可也打过遣使去汉朝求援的算盘,甚至打过给汉朝当狗腿子的想法——反正,汉朝离此地太远,汉朝人身上也没长翅膀,从汉朝到此,起码上万里! 是以,丘弥靡当即就道:“确有此事!且我王一直心念故宗,常常教导我等:若遇上国使臣,当以臣子礼相待!” 说着,丘弥靡就对着王朝行了一个下属见上司的礼仪。 反正,就是服个软而已,有什么损失? 对月氏人来说,现在,怎么拖住匈奴人,不让匈奴人来找自己麻烦才是正理! 王朝也是坦然受了丘弥靡一礼。 这一幕,落在欧克拉提德斯二世以及那康居王子眼中,立刻就坐实了王朝的话。 这中国,这汉朝,不是假牛逼,而是真牛逼! 两人的内心,立刻就火热起来。 虽然汉朝离此太远,军队再强也影响不到此地。 但,这终究是一个让月氏这样的强国,也要俯首称臣的大国、上国。 它的影响力和威力,应该是极强的。 旁的不说,若能讨好汉朝,那么,关键时刻,或许能接汉朝的虎皮吓唬一下敌人! 于是,在接下来两日,王朝以及使团的其他成员,成为了香饽饽。 无数人拍马逢迎,各种好话说尽。 甚至美女、黄金,各种珍馐,轮番的打了过来。 但王朝却没有迷失在糖衣炮弹之中,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使命。 他在这些日子,一边与这些大夏、康居、月氏的贵族周旋,一边悄悄的与欧克提拉德斯二世、贵霜翕候丘弥靡乃至于康居王子来往。 一来二去之后,借着相互摸透了对方的性格,王朝终于成功的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地图! 这大夏、康居以及月氏的地图! 虽然只是粗略的地图,只是略微描绘了当地山河走势的地图。 但依然弥足珍贵。 尤其是,这张地图,直接标明了从大夏前往身毒的道路以及身毒国中的一些重镇。 看着此图,王朝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如何返回中国,回到长安复命了。 “若可安然归京,吾当为列侯矣!”王朝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节 统一大计(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七年春正月甲午(初四)。 未央宫石渠阁之内,无数的官吏和学者来来往往,整个石渠阁内外,充斥着紧张的气息。 因为,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太史令衙门必须在今天,计算出今年立春到底是那一日? 这很考究太史和整个汉室的天文学、数学基础。 一旦计算错误,或者不能及时算出准确的时间。 这将会导致一场重大的政治事故。 脑袋不知道要掉多少。 所以,人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奉命来此等候消息的宦官们,也全部规规矩矩的站在石渠阁前,任由寒风吹在他们身上,一动都不敢动。 终于,石渠阁的大门打开,太史令司马谈迈步而出,手里捧着一份帛书,高声说道:“臣太史令谈,谨奏陛下:岁在甲午,丙子立春,盛德建木!” 宦官们终于长出一口气,接过司马谈手里的帛书,就立刻捧着这帛书,朝着宣室殿飞奔而去。 一路上,一边跑,一边喊:“太史令臣谈谨奏陛下:岁在甲午,丙子立春,盛德建木!” 于是,整个未央宫上下,都因此得知了消息。 立刻,整个未央宫上下的宦官、宫女,甚至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都开始走出门,静静的站在了宫殿之外,等候命令。 不久之后,这份帛书抵达了宣室殿之中,呈递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打开一开,立刻提笔,在这份帛书上批示: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朕既作天下王,为百姓父母,当斋戒沐浴,素服以迎春,其令郡国,祀山泽川林,牺牲勿牝,禁伐木、捕猎,无覆巢! 然后,尚书令汲黯就当众宣布了这条批示。 周亚夫带着文武百官,皆拜道:“臣等皆以为,陛下当择元日以祈上帝,择元辰,亲载耒耜,皇后亲桑,以明示天下陛下重农之志!” “可!”刘彻微微答道。 随着这一个命令,整个未央宫和长乐宫,立刻就陷入了繁忙之中。 一个个蚕室被清理,上上下下,都开始沉浸在了劳动的喜悦之中。 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陈阿娇了。 她几乎是欢欢喜喜的带着自己的侍女宦官,将淑房殿的蚕室清理了出来。 然后,看着一个个簸箕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内心满满的都是期待。 蚕宝宝这种萌蠢萌蠢的生物,很快就会被带到这淑房殿之中,然后,它们会慢慢长大,吐丝结茧,最终被织成好看的衣服和裙子。 嗯…… 到时候,给皇帝夫君织一件漂漂亮亮的袍子! 一想到这里,陈阿娇的脸上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倒是馆陶在旁边,脸色有些忧郁。 皇后日渐长大,但初潮依然迟迟不来。 这麻烦大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在知道了此事后,对皇后更为宠溺和怜悯,更下令:有敢传此事者族!将此事严格的锁在了这淑房殿之中。 但…… 这反而让馆陶忧心忡忡。 因为,她很清楚,在皇宫之中,皇后的地位是否稳固,与皇后的受宠程度并没有什么干系。 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皇后,基本上坐不稳位置。 如今,陈阿娇的皇后之位,能够稳如泰山,事实上与皇帝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不过是因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皇后背后最有力量的靠山罢了。 特别是皇太后薄氏,几乎将陈阿娇看做了自己的投影。 不然的话,这宫廷内外,恐怕早就要翻天了! 皇后与天子成婚五年,连个公主也没有? 外朝的士大夫和贵族列侯恐怕早就跳脚了! 即使是如此,朝野上下,也已经有些议论声音了。 甚至有儒生私底下悄悄的嚼舌头,说什么‘母凭子贵,义夫人德容昭曜,可主长秋宫’。 至于朝臣里面,想着做从龙之臣,立一个拥立之功的,如过江之鲫。 现在,不过是一则天子宠皇后,众所皆知,二则,天子至今没有表态立储,三则,东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依然在。 不然,这帮家伙早跳起来了! 以馆陶丰富的政治经验来看,尽管有着这重重阻力,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当皇后迟迟不能诞下皇子。 到那个时候,朝野的投机者肯定会再也按耐不住。 至于那些自诩国家忠臣,社稷栋梁的重臣,更是会持续不断的开始动员。 反正,这些人,才懒得去关心你皇帝与皇后的感情或者说东宫的想法呢! 他们只想要储君! 而陈阿娇却压根一点都不懂这些事情,她纯粹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整天高高兴兴,笑嘻嘻的,从来不去考虑也不去担心这些事情。 皇帝将她宠的太过了! 而去年,自己送进宫来,给皇后当陪嫁的那些滕妾,如今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这些小蹄子进了宫,一个个都有了心思。 甚至不怎么听她的招呼了。 想到这里,馆陶也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陈阿娇却是扭头,看着自己母亲,笑嘻嘻的道:“母亲何故叹气?等下皇帝夫君来了,莫要让他看到这个模样,皇帝可不喜欢阿娇不开心呢……” “……”馆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此刻,她宁愿自己的女儿不那么被皇帝娇惯。 这样至少,她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可惜啊! 皇帝这个人啊,旁的馆陶不清楚,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言出必行! 当年,皇帝曾经在她面前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诺言。 如今,虽然远没有做到以黄金为屋,珠玉为帘的奢靡程度。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皇后的好,确实是真心实意,如同珍宝一般呵护着。 以至于宫廷内外,其他妃嫔再怎么得宠,也不敢起与皇后别苗头的心思。 但馆陶很明白,男人是一种什么生物?特别是老刘家的男人! 从高皇帝以降,就没有一个痴情的人! 哪怕是如今的皇帝表面上表现的很宠溺陈阿娇,但实则……这货登基以来,后宫里的女人,已经多达数十…… ……………………………… 刘彻并不知道馆陶的忧心,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想去理会。 宫廷的事情,现在还可以拖着,毕竟,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儿子,确实符合他的心意,可以有资格继承这个庞大的古老帝国。 所以呢,陈阿娇的存在,反而是一个缓冲,可以有效的阻止帝国宫廷内斗以及诸子外戚之间的斗争。 当然,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但肯定不是现在,甚至不是这十年内要考虑的问题。 所以,就拖呗。 对刘彻来说,他现在更关心统一的大业! 自从南越王赵佗朝长安,即位的赵胡也一心一意的推行与汉相融的政策后,汉室的文化和制度以及法律渐渐在南越国开始推行。 如今,番禹虽然依然实际控制着南越全国的民政和军事。 但是,汉室中央的影响力,也无孔不入的渗透了进去。 去年开始,南越就已经将地方郡守、县令的任免权力移交给了长安,其国家千石以上官员,基本上开始由番禹推荐,然后长安确认。 而南越王国的贵族、士大夫子弟,也开始来长安参加考举。 这样,单独在地图上,保持着半割据状态的闽越王国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所以,下朝后,刘彻一面准备斋戒沐浴,为迎春祭做准备,一方面让人整理这几年闽越王国的情报和资料。 到晚上时,有关闽越王国的现状和情况的各种资料,就已经摆到了刘彻面前。 将这些资料看完,刘彻心里面就已经对闽越现状有了了解。 当前闽越国之中,主要由三股力量。 最强的,自然就是王族骆氏了。 当前的闽越骆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埋头种田,又得到了中国工商业大兴的红利,闽越国的商品和特产,行销吴楚淮泗,中国廉价的铁器和食盐也使得闽越人民的生活更加宽松。 王室力量也由此大兴,对另外两个派系具备了碾压式的优势。 但王室的问题,在于其国主骆越的年纪渐老,王族内部的斗争愈发激烈。 特别是,其王世子骆郢一直在长安,是以,其国中的王族根本没有一个核心来依靠,于是各自为政。 其中,骆郢的几个弟弟,更是上跳下蹿,联络起繇君、越君及其他实力派互相勾结。 除王族之外,第二大实力派,就是那些处于闽江之间的地方实力派了。 这些人在过去,曾经让秦王朝都头疼不已,无可奈何。 实在是这些越人,居于山陵河畔之间,处于险恶之地。 而且,穷的掉渣,派军队去打,一则得不偿失,二则也可能打不到人家…… 而这些部族的贵族和首领,大都没有什么文化,他们之所以臣服骆家,不过是因为习惯和传统使然——在过去一千年的时间里,百越各族,已经习惯了向勾践血脉臣服。 但这种臣服的力度,有限的很。 总的来说,这些部族,就像一个个割据势力一样,给长治(闽越都城)摇旗呐喊可以,甚至出兵帮忙作战也行,但是,长治的手却很难伸进他们的内部。 而这些部族的存在,也是刘彻和汉室,目前对闽越投鼠忌器的缘故。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甚至都不知道有汉朝这个国家存在! 他们信奉巫神,自诩自己的祖先是禹皇和勾践大王。 压根就不想理会长安,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由于愚昧和原始,许多部族甚至至今保持了文身和茹毛饮血的习惯。 在此时,你若到了闽江中下游一带,你甚至可能会怀疑,你没有在中国,而是置身于亚马逊丛林之中…… 至于第三股力量,也是最弱小的那一股力量,就是一直以来,让刘彻对闽越保有信心的亲汉派或者说诸夏派。 这些人以越衍候家族、吴阳候家族以及几股闽越朝堂上的文官势力为首。 但可惜,他们基本上,影响力只在靠近东海郡和江都国一带,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 微微思考了一会,刘彻就问道:“如今,闽越世子学习情况和生活情况如何?” 旁边的汲黯答道:“回禀陛下,如今闽越世子骆郢已拜八百石《孝经》博士严钜为师,还娶了其师长之女为妻,颇得君子之行,有士大夫之风!” 刘彻闻言点点头,最初,刘彻将骆郢放在上林苑里教育,两年前将之从上林苑放出来,让严钜收为弟子。 严钜这个人,是楚诗派的学者,师从申公,旁的方面姑且不论,这道德和学问以及人品,那真是真正的君子! 如今,更嫁女给骆郢,必然是骆郢合他心意喽! 微微思虑片刻,刘彻就道:“告诉绣衣卫,朕要闽越王薨!” 如今的闽越王骆越确实是一个人才,其治国完全抄袭了中国黄老派的思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同时,大力鼓励和培养铁匠,并且根据中国贵族的喜好,重点发展了铸剑业。 结果就导致了,闽越铸造的宝剑,行销天下。 如今,士大夫贵族们出门,腰间要没有一把闽越名匠所铸的宝剑,那逼格瞬间下降一半! 而由此,闽越国虽然受到了汉室的五铢钱以及廉价的盐铁冲击。 但是,其国内经济,却并未崩溃。 相反,借助着汉室工商业起飞的契机以及三越与汉室共同市场的便利,大大的发展了闽越的手工业和农业。 甚至,刘彻还听说,其在长治附近开始学习中国,营造起了沟渠,安装起了水车。 可是,这货山寨了中国的东西也就罢了。 但他关起门来,却告诉那些百越诸部,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发明创造。 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要不是这几年,刘彻和汉室的精力一直在北方,断不可能让他逍遥至今。 不过他也就只能逍遥到现在了。 无论是刺杀、暗杀还是下毒,绣衣卫总有办法,让他去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节 统一大计(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七年春正月丙子(初七),立春日。 可能后世的人很难想象,但在封建农业社会,这一天对国家和人民来说,几乎是决定生死的一天。 因为只有确定立春的时间,才能有效的指导一年的农业生产生活。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粗耕比较普遍的年代。 是以,在宗教中,白帝少皋之子句芒,就是司春之神,木德之君。 根据墨翟先生所著的《墨子》记载:昔者郑穆公,当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郑穆公见之,乃恐惧奔。神曰:“无惧!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郑。”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名?”曰:“予为句芒。” 根据这个记载来看,至少在春秋之时,句芒的形象就已经固定了。 人首鸟身方脸出入有双龙乘。 是以,当刘彻走出寝殿之时,就赫然发现,宫廷内外的大门上,都已经被宫中官吏贴上了句芒神的画像。 走下台阶,宣室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文武百官、列侯公卿,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恭迎陛下!”群臣皆俯首而拜。 “今日立春,上帝嘉惠,使万物回春,天地和同!朕与卿等,当往东郊迎春!”刘彻轻声说道。 “谨遵陛下之制!” 于是,浩浩荡荡的天子卤薄开始启动,在数十辆全新的钢铁战车簇拥下,刘彻乘着撵车,与文武百官、随从东出未央宫。 ………………………………………… 撵车平稳的行驶在长安的街道之间,举目眺望,大半个长安城,都已经成为了废墟了。 自去年冬十月开始,长安的搬迁和重建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基本完成了长安的大半市场和居民区的拆除工作,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垃圾和碎砖被运出长安城。 同时,也有十几个闾里,重建完成。 这些闾里,全部被统一规划,统一设计、统一建造。 大小、布局和面积都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你喜欢的或者想要的规格。 只要你有钱…… “夏四月之前,朕要看到一个新长安……”刘彻对着汲黯说道。 “请陛下放心,少府、内史、执金吾以及丞相府,各方都已经立了军令状,夏四月之前,长安必将焕然一新!”汲黯连忙说道。 从冬十月到夏四月,半年时间要重建一个像长安这样的庞大城市的一半以上建筑,可能对于其他王朝来说,有些难度。 但对汉室而言,其实难度不是太高。 因为当年营造长安城时,前后总共就花了四个月…… 是以,刘彻觉得,半年时间,怎么也是够了的! 要知道,如今,汉室可是有着专业的工程施工部队隧营的啊。 关心了一下长安城的重建和重新规划后,刘彻就将视线,投向了一个全身甲胄,在自己身前伺候的武士,朝他招招手,笑着问道:“骆爱卿向来可好!” 那武士闻言,屈膝拜道:“蒙陛下不弃,臣一切安好!”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当今的闽越王世子骆郢了。 在长安十余年,骆郢如今已经是一个标准的长安人了。 他束发华冠,言谈有礼,且身材高大、健壮,看上去确实充满着朝气。 就连刘彻也忍不住赞道:“卿真可谓之伟丈夫哉!” 此刻骆郢的身高,已经差不多有七尺两寸了。 而他今年才十七岁,毋庸置疑,这样的身高,哪怕在北方也属于豪杰才有的身高标准。 不过,近几年来,年轻一代的汉室贵族和地主豪强的子嗣,身高普遍比自己的父辈要高大,体格更加强壮。 这主要是由于刘彻提倡和鼓励人们食用和饮用各种奶制品。 ‘朝、晚一杯奶,健康一代人’的口号,如今人尽皆知。 甚至还有黄老派在思想和理论上,提供着火力北平文侯张苍为什么能活那么久?还不是人家天天以奶食度日? 如今,长安和关中,哪怕是一般的地主阶级家庭,也开始养成了让子侄从小食用和饮用奶制品的习惯和传统。 当然,弊端也是有的。 譬如某些绅士,觉得喝牛奶、羊奶、马奶不得劲,非得喝人奶,而且是新鲜的人奶。 搞出了许多不河蟹的事情,闹得廷尉都不得不出手,制止和严打了一波。 “皆陛下隆恩!”骆郢闻言,连忙拜道。 毫无疑问,他对自己如今的体魄和体格,特别满意。 而且,他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受‘天子气滋养’有‘王气栽培’之故。 就连闽越国四时来朝的使节们,在拜见了世子后,都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对于中国更加敬畏,对于刘彻更加畏惧。 没办法,闽越地方贫瘠,民众身高普遍不高。 骆郢的身高,在闽越王室之中,无疑已然鹤立鸡群,远迈父祖。 以至于现在,闽越国中有传言说:世子日与天子近,为龙气所感,颇有禹皇之姿…… “卿在长安,也已有十二载了……”刘彻望着他,悠悠说道:“朕有意让卿归国,就长治之都,祢和百越,远播诸夏之王化……卿意下如何?” 骆郢闻言,却是微微一愣,回国? 老实说,他连闽越王国的话都不会讲了,他甚至连闽越的风土也都忘记了。 如今,他在长安,有妻子,有老师,有朋友,叫他回国,他是舍不得的。 这不仅仅是感情的问题,更是关系到生活质量的大事! 他在长安,可以与同学、好友,把臂同游,纵论天下、寰宇。 太学之中,武苑之内,甚至石渠阁之中,很多资料和档案,都是对他开放的。 所以,他很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而闽越则有多么渺小。 如今,在他眼里,他很清楚,中国就是世界的中心,而长安是中国的中心。 所谓闽越,不过是边陲之地,卑湿之所的一个小国。 地不过中国三郡,人不及一郡。 不仅仅资源匮乏,生活艰苦,说句不客气的话,在闽越当个国王,说不定还不如在长安的一个小贵族舒服! 所以,骆郢想了想,就说道:“陛下,臣愿生生世世,为陛下左右之侍卫,不愿归国!还请陛下下诏,自臣昆仲之中,择立良贤!” 骆郢有这个想法,刘彻不奇怪。 自古,中国的富裕,就不是其他国家所能比拟的。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了中国,就哭着喊着,怎么也不肯离开了。 但,刘彻培养骆郢这么久,自然是不肯让他学阿斗,玩什么乐不思闽。 他愿意也要回去,不愿意也得回去。 “卿何故有此念?”刘彻看着他,奇道:“卿可知,卿之父王这几年,屡次上书,请求朕送卿归国?” 骆郢闻言,脸一红,诺诺的点点头。 这是事实,如今,闽越国内,有许多人都对他抱有期望。 这其中既有往来长安的使者帮忙宣扬和鼓噪‘世子多有禹皇之姿’的功劳,也有着闽越本身的需求。 它太弱小了! 特别是在南越王国与东海王国,全部内附的今天。 闽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在东海郡以及南越国内,不知道有多少,对着闽越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情况下,闽越各个势力,都迫切的需要一个来自长安,与中国天子关系良好的继承人来坐镇,并且打消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刘彻笑了笑,道:“卿纵然不为乃父考虑,也要为闽越诸族,百万生民着想啊!” “卿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百越各族,被发文身、茹毛饮血,不得王化?”刘彻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 骆郢闻言,连忙摇头。 自从当年,刘彻干掉了许观后,骆郢的教育就一直是由楚诗派和鲁儒派在负责。 华夷之辨,化夷为夏的思想,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而且,作为骆氏之后,禹皇血脉,勾践的子孙,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手足,过着那样凄惨的生活? “可是,臣人微言轻,在国中无有根基啊……”骆郢拜道:“臣自也幻想过归国即位,既用陛下之政,使闽越上下皆知中国之制,得陛下泽被……然臣知之,闽越各部,长久分裂,国中各派,争斗不休!” “臣自以为,臣若归国,恐有丧命之忧!臣死不足惜,独惧陛下震怒,王师入境,百越各族无辜……”说着骆郢就提心吊胆的看着刘彻。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些话说的有些敏感。 但这是事实! 闽越王国,从来都是一盘散沙。 骆氏名义上是王族,但实则出了长治越王的命令也就那样。 当年高帝立先王无诸,没几年,另外一个实力派摇就抱上吕后大腿,搞出了个东海国。 由此可见,越人内部斗争的激烈! 虽然说,骆氏是禹皇血脉,勾践大王之后。 但是,闽越国内,许多大贵族的祖上都可以追溯到这两位先祖! 惹毛了他们,杀王又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 而骆郢很清楚,他一旦归国即位,必然会采取全面亲汉甚至全面汉化的政策。 而这些政策,将深深伤害闽越那些封建贵族的利益。 一旦激怒了他们,自己必死无疑,自己一死,长安必然震怒。 到时候,庞大的楼船舰队铺天盖地而来,马蹄将会把整个闽越上下踏碎! 所以,他才不愿意归国。 刘彻却是笑了笑,说道:“卿勿忧!卿归国,朕自当赐卿镇压闽越上下,威伏全国之柄!” “朕会遣奉车都尉将虎贲兵三千,护送爱卿归国……”刘彻淡淡的道,这就是要借给骆郢一柄锋利的长刀了。 有了虎贲卫的保驾护航,刘彻就不信,闽越国中,还有哪个山头敢龇牙? 当然,仅仅靠武力,是没办法解决闽越问题,将福建山区从此变成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 刘彻很清楚其实,闽越的武力弱的可以。 而闽越问题之所以难办,则在于当地大量的分散在闽江中下的原始部族。 这些人很难缠,而且桀骜不驯。 以当年的秦军之强,尚且对他们无可奈何。 闽中郡建立不久就不得不废弃,秦人碰了个灰头土脸。 历史上,武帝灭闽越,也头疼于闽越部族势力,只能迁走那些贵族与汉化的越人,然后就不管闽江的部族了,让他们自己去玩泥巴。 但刘彻却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因为控制住福建,就可以控制住台湾海峡,使得中国的沿海航道和道路彻底畅通。 此外,再怎么说,闽越诸族,那也是炎黄子孙,也是禹皇后裔啊! 这是包括刘彻和闽越人自己都承认的事实。 你现在随便去找一个闽越部族的人问问看,他必定是认为自己是禹皇的子孙,身体里流着勾践大王的血的。 所以,事实上,闽越问题,不是军事问题。 只是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 经济方面,刘彻暂时没有什么办法,毕竟,福建多山,不过,当地倒是可以发展近海和远洋捕捞来弥补农业的缺憾。 至于政治手段嘛…… 刘彻手里恰好有一张专门针对百越各族的王牌! “此外,朕已经决定,将汉鼎移送东海、闽越、南越各地,接受越人各部崇拜和祭祀,大鸿胪和御史大夫以及执金吾将负责保护、运送以及对越人上下宣讲之事!”刘彻淡淡的说道。 但听到的人,却都是瞳孔放大。 汉鼎! 当年刘彻从汾睢后土庙找到的疑似九鼎之一的徐州鼎! 如今天下公认的神器,万千百姓心里不二的圣物。 它是远古先民与先王们意志的投影,智慧的化身,在悠悠岁月之中,曾经无数次指引先人前进。 它的意义和价值毋庸置疑! 特别是对于越人而言,这个鼎乃禹皇所铸,是他们的祖先和神明的化身。 它若出动,前往百越各族展览和宣示。 那么,其肯定会引发巨大的轰动! 在它的面前,没有一个越人部族敢于呲牙和反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节 死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只是,鼎在中国,自古以来就与国家、社稷密不可分。 鼎不可轻动的概念,深入人心。 是以,自从当年,这个鼎被以隆重的礼仪,恭迎到汉太宗的神庙之**奉起来以后,就很少动腾了。 唯有每年祭祖,才舍得抬出来,让刘氏的先祖,通过这个鼎来接受香火祭祀牺牲血食。 如今,刘彻要将这个鼎送去百越各族展览,自然,立刻就引发了震动。 汲黯几乎是马上就劝道:“陛下,宝鼎,神器也!万不能轻动!” 刘彻却是笑着摇摇头:“朕为天下王,越人亦朕子民!且夫,先王作九鼎,乃为教化万民……宝鼎供奉于宗庙,不过一死物,若能展于越人之前,使得蒙先王之教,知中国之贵,功莫大焉!” 后世,曾有佛骨舍利,引发万人空巷,千万信众前往祭拜。 如今,这九鼎之一,至少是比佛骨舍利牛逼一万倍的圣物! 最起码,在包括越人在内的诸夏民族眼中是如此的。 它是如此的神圣,以至于连皇帝,连天子都需要它来点缀自己的威权,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它存在的本身,就是诸夏民族的骄傲! 放在宫里和宗庙之中,这个鼎,也不过是一些青铜而已。 但它走出宫廷,却可胜却百万雄狮! 当然了,也唯有刘彻这样的君王,方有这个胆魄和能力,可以动用九鼎。 “骆爱卿,有虎贲之威,宝鼎之助,卿还担忧吗?”刘彻笑眯眯的问着骆郢。 后者自然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若果如此,臣为百越诸族,谢过陛下!” 有了中国的虎贲卫大军镇压,又有那宝鼎相助,骆郢是什么也不怕了! 来文的,那个越人贵族,敢在宝鼎这种先王的神器面前扎刺? 得宝鼎之助,无论是尾大不掉的宗室贵族,还是那些山沟沟里的百越部族,都只能选择跪下唱征服。 即使有人狗急跳墙,在虎贲卫面前,他们的反抗不比小孩子更有力气。 最重要的是——骆郢知道,若如天子之言,那么,闽越王国从此就将掀开新的一页! 从此,闽江上下,百越各族,都将脱离原始、蛮荒和野蛮,走入文明。 从此,越汉一体,无分彼此。 从此,文明和王化,将照入古老的闽江上下,哪怕是一个越人的孩子,也有机会读书识字,也有机会登堂入室,也有机会颂孔孟而言商韩。 更重要的是——有此功勋,他这闽越王室,足可保千年富贵,遗泽再润数十世! 这是很重要的! 骆氏为何能够在闽越称王? 是因为他骆郢很有能力,道德水平max?还是他父祖特别牛逼? 都不是! 在长安,接受了教育,看了那么多书以后,骆郢很清楚,他和他的家族之所以能称王。 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禹皇的子孙,勾践大王的嫡系血脉! 越人只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拥戴和支持骆氏称王。 没有这个缘故,你骆氏算那根葱? 禹皇遗泽,到今天,其实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闽江流域的部族,对长治也不怎么感冒了。 书上说: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 骆氏想要长久富贵,就必须做出对越人有益,对天下有益的贡献。 以道德称王,以功德为王。 至于武力什么的…… 在见识过了汉军的威严后,骆郢毫不怀疑,以今日汉室的强大,军队战斗力的彪悍,恐怕,一郡郡兵,就足以让越人跪下来唱征服了! 是以,骆郢跪在地上,对着刘彻,诚心诚意的叩首拜道:“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唯效死而已!”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天子在给他送大礼包? 这宝鼎,这虎贲卫,都是天子在借力给他! 当然,他也知道代价,代价就是,从此闽越将彻底失去独立的地位。 国内的大小权柄,都将渐渐收归长安。 但这有什么问题? 看看现在南越的赵家,不就混的很好吗? 就连原先,死也不愿意接受汉室制度的吕氏家族,如今也开始派遣子侄来长安参加考举了。 况且,在长安,骆郢接受了很多教育。 这让他知道,世界非常大。 刘氏天子,甚至都准备将大半个幕南和河套以及西域都送给有功大臣为封国了。 纵然将来,闽越化作郡县。 但他这个有功之臣,怎么着也是不失一国君王之待遇的。 而且,自己的遗泽,也将长久的庇佑子孙。 刘彻满意的一笑,对骆郢道:“卿明知华夷之辨,朕是非常放心的,卿归国以后,当广告百越诸部:越之先,禹皇也,皆诸夏臣民!朕今为天下王,越人亦朕子民,与汉臣民一般!” 要融合一个民族,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融合他们的心。 让他们读中国书,写中国字,用中国礼。 这样,不用两代人,就可以完全融合。 从此无分彼此,皆中国之人。 将此事搞定,刘彻就看向撵车中的另外一个人。 此人是主父偃的师弟,两年前被刘彻带在身边,一直培养到今天。 现在,刘彻觉得,是时候放他出来,去完成他所背负的使命了。 “阳爱卿……”刘彻微微勾手,对他道:“卿考虑好了没有?” 这人长身一拜,道:“回禀陛下,臣已经思虑过了,愿为陛下之大策,献臣之残躯!只是臣之老母与妻儿,还要劳陛下照看!” 刘彻看着他,点点头,道:“卿自可放心,汝妻儿我养之!” 得到刘彻的这个承诺,这人再无犹豫,道:“既如此,臣自当依策而行!” “善!”刘彻点点头:“只是委屈爱卿了,若他年功成之日,朕当告天下!” 然后,就有两个早就待命的武士走上前来,将这个人揪住,不由分说,就将之丢下撵车。 “大胆贼子,竟敢损毁陛下之珍宝,该当何罪?”汲黯严肃的对着他训斥道:“来人!陛下有诏:侍中阳罔,不守臣礼,君前失仪,即刻革去一切职位,流放三千里,与榆林塞为奴!” 立刻就有着卫兵上前,将此人抓住,拖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节 殖民时代(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立春之后,国家立刻就像一台上了弦的机器,快速的运转起来。 整个北方,几乎都开始进入了繁忙的农业活动之中。 特别是燕蓟一带,去年的战争,导致了渔阳、右北平以及上谷和大半个燕国的庄稼歉收或者绝收。 若非是来自安东和齐鲁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来,此地早就要发生饥荒了。 但即使如此,燕地百姓的生活,也已经非常困顿了。 好在,如今接管燕地民政的是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 薄世在得到了安东的杂家学者们的支持后,立刻仿照安东都护府之中曾经执行过的政策,将整个燕地百姓,全部编户齐民,统一登记造册。 然后,再从安东临时抽调了包括屯垦团系统在内的两千多名中低级官吏。 随即,他宣布,在燕国全境实行配给制度。 按照成年男子每个月粟米一石半,女子一石、四岁到十二岁稚童十八钧、十二岁到十八岁青少年一石的标准,统一配给。 当然,年满六十五岁以上老人和不满四岁的孩子,额外享受相应的鱼干、油脂和布帛补贴。 另外官员和军属则依照国家和军队的制度进行配给。 由此,在强有力的监管和强大的官僚系统的镇压下,燕蓟地区才在过去的这个冬天没有出什么乱子。 甚至,因为官僚系统过于BUG,以至于燕蓟地区的赘婿们悲剧了——他们统统被揪了出来,然后被官府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去修地球了…… 当春天来临时,辽东的冰雪尚未消化。 安东的贵族、商贾以及大庄园主们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们或乘着马车,或划着雪橇,甚至骑着骏马、坐着舰船,从四面八方,向着燕蓟地区而来。 一入燕蓟,这些家伙就跟鬼子进村了一般,涌入县乡闾里,到处敲锣打鼓,到处吆喝着:“乡亲们,父老们,俺回来了!乡亲们这燕蓟苦寒、地贫,不如跟俺去安东发财,包吃包住,一年保证结余五千钱!” 瞬间,整个燕蓟大地就沸腾了起来。 面对着这些张牙舞爪,挥舞着黄金和五铢钱,明目张胆的跑来‘蛊惑淳朴百姓’的家伙。 燕蓟地主和贵族们如临大敌。 不得不纷纷提高给佃农的待遇,田租一降再降,迅速击穿了三成地租的底线。 即使如此,还是大批‘不识好歹’的刁民,跟着那些从安东回来暴发户跑掉了! 没办法,安东各地,各行各业,如今都是求贤如渴! 无论是捕鲸业还是各位列侯的加恩封国,仰或者淘金业,都是人手奇缺。 为了招徕移民,甚至有列侯给自己的家臣搞出来了‘激励计划’。 拐回来一个男子,就给五十钱奖金! 一百个,直接举荐为官! 而陈须、陈嬌玩的更开。 人家现在不仅仅包吃住了,特么还包妹子! 陈须甚至直接放话,只要有人跟他走,只要为他耕作或者工作满五年,那么直接分配妹子! 虽然这些妹子,很可能都是些鲜卑啊乌恒啊丁零啊之类的妹子。 但是……单身汪们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陈须跑了。 陈嬌一看情况不对,直接喊话包分配韩国妹子…… 这两货这么一玩,当地的人才竞争迅速激化起来。 为了抢人,列侯们的代表不得不跟进,也喊出了包分配妹子的口号。 面对这帮没节操而且来头大的吓死人的主,燕蓟地主豪强吓得只能缩起头来,装作不知道。 而这些安东来的土豪,也确实是财大气粗。 所有愿意跟他们走的,只要签下契约,在官府公证过后。 那立刻就会被人安置起来,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甚至某些狗大户,还给这些人发放御寒的衣物乃至于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没办法,如今的安东什么都不缺。 就缺人! 特别是列侯们的加恩封国,在过去几年,甚至一直是一家五口,打理几百亩的土地、山林。 以至于很多列侯的封国土地,明明请了少府和大农的农稷官过去考察了,都说是上等的沃土。 亩产起码四石! 但是,种了几年,亩产一直徘徊在两石多…… 没办法,人手太少了。 朝廷的移民,基本进了屯垦团,自己辛辛苦苦在内地挖来的移民,也常常不是被游侠忽悠去淘金了,就是被陈嬌和陈须这两个活宝忽悠着去捕鲸了。 但就算是这样,广大列侯也纷纷表示:赚大发了! 加恩封国,不需要什么太大的投入。 一般,一个千户封国,投入个百八十万的资金,挖条沟渠,架几辆水车,买个几十头牛马就齐活了。 然后就可以坐地收租。 佃户们一岁提供的租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本来封国的食邑收入了。 更别提某些家伙运气好一些,封国里发现一些什么特产。 譬如说产人参的老林子啊,有着鱼群的河流啊之类的,那就赚的更多了。 更重要的是——天子马上就启动第二期的加恩封国了。 没有人手,没有劳动力,玩毛啊! 这些家伙自己算过账,随着汉室的对外扩张速度加快,移民和劳动力的需求也会不断增长。 可能如今,大约一百万左右的移民,就足够使用。 但是,等到五年后,很可能五百万移民都不够用! 为了挖人,获取将来封国的廉价劳动力,也为了培养自己未来的忠实战士。 这些家伙彻底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可不止是安东的这票贵族。 在内陆地区,三河以及齐鲁等列侯贵族扎堆的地方,一个个列侯封国,都开始加紧了撒钱撒粮,笼络人心。 这些情报和信息,最终都汇总到了刘彻面前。 而此时已经是春二月了,就连春分都已经快到了。 需要指出的是——此时,虽然还没有二十四节气,但是,至少早在战国中晚期就已经出现了划分节气的八气。 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分。 是以,此时,关中的气温已经回升到了约十五度左右,虽然感觉依然还是有些冷,但,阳光的光照已经显现出了巨大的威力。 哪怕是身处未央宫之内,刘彻也能呼吸和感受到来自春天的气息。 将这些相关情报看完,刘彻就笑了两声:“殖民的时代,来临了啊!” 毫无疑问,现在的中国贵族,已经做好了,将自己的力量,向外投射的思想和心理准备。 “那便从幕南开始吧!”刘彻踌躇满志的想着。 幕南,是一个地理名词。 在汉室来看,指的是大漠,也就是戈壁大沙漠以南的广大地区。 这个大漠,东起大兴安岭,南达北山山脉,横跨了蒙古高原与中国大陆之间的广袤地域。 就像一道从天而降的铁幕,分开了世界。 而这个大漠,其实从地理学角度来说,很年轻。 大约在两百万年前,此地依然是水草丰盛,湖泊成群的绿洲。 在中、晚更新时期,由于大陆板块运动,特别是中国西北地区的地势不断抬升,才使得当地逐渐的干燥起来,最终变成了今天的死地。 但是,假如人们从这戈壁之中走过,依然能发现许多古代遗留的各种水生生物的遗迹,譬如贝壳与鱼类的化石。 而在这大戈壁以南,广袤的幕南地区,气候干燥,但却相对温暖。 至少,相比其寒苦的幕北地区,这里就是天堂一般! 是以,历史上武帝曾经派人给乌维单于传信说:何苦远走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 意图拿准许匈奴人回归幕南为代价,迫降匈奴,使之臣服汉室。 但那个时候的匈奴人还是很傲娇的。 加上武帝态度也比较傲慢,所以这个买卖没谈成。 如今,随着匈奴势力和力量北缩。 整个幕南的土地和部族,几乎都被他们放弃了。 而汉室打赢了燕蓟战役后,也在忙着舔舐伤口,恢复生产生活,只控制了从龙城到南池一线的丰饶草原。 除此之外的世界,几乎拱手让给了其他人。 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就肯定会有人主动来填补匈奴人留下来的真空。 历史上,当鲜卑人入主北中国后,他们就放弃了自己的地盘。 然后,不过数十年,柔然人就在鲜卑人留下的土地上迅速强盛起来,并且成为了鲜卑魏国的大敌! 是以,刘彻知道,假如要接受和占据幕南,肯定是要出动军队的。 “来人,给朕传召归义单于……”刘彻想了想,就下令说道。 如今,骆郢已经奉诏归国。 剧孟带着三千名虎贲卫护送,除此之外,大鸿胪和宗正以及太常也派了百余名官僚以及数百卫兵,护送着汉鼎南下,前往百越各部之中,宣扬汉天子的威严以及越夏同源的政策。 自然,这夏义也是时候去龙城就国,当好他的傀儡。 两个时辰后,夏义就屁颠屁颠的出现在了刘彻面前,一见面,这货马上就拜道:“伟大的天单于陛下,您召唤奴才有何吩咐?” 夏义这些年在长安混的很不错。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单于,刘彻亲自册封的单于。 大家都愿意给他面子,就连有了好事,也不忘记带他一程。 特别是天下的商人,都特别看好他这个归义单于。 没有错——他夏义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他的呼揭部族和军队,早就被安东那些如狼似虎的豪强贵族给瓜分掉了。 但人家的招牌还是很响亮的。 尤其是在草原上,如今,草原的世界三分。 北边的北匈奴,死而不僵,西边的西匈奴怎么看也是具尸体,唯独夏义是刘彻所封的单于,大汉天子的狗腿子,前景看涨! 商人们自然愿意与他结个善缘,以方便日后走他的后门。 归义单于再没权力,也是单于啊! 再怎么着,也比刘荣强吧! 就刘荣现在那个样子,都还有着一堆人凑在他跟前呢! “单于在长安也已经有两年多了,朕觉得,是时候让单于归国,就国龙城,为朕教化草原诸部了!”刘彻笑眯眯的扶起夏义,对他说道。 夏义闻言,立刻就跪下来,磕头道:“奴才愿生生世世,服侍陛下左右,归国之事,奴才不愿!” 刘彻一看,就知道这货在演戏。 事实上,为了去龙城,哪怕是去做个傀儡。 夏义也忙活好久了,塞钱都不知道塞了多少给宫里面的宦官、贵人,让这些家伙给他说好话。 但可惜,这种事情,谁敢插嘴?谁敢干涉? 但,刘彻也装作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笑眯眯的道:“单于,朕之肱骨也,当代朕坐镇龙城,教化塞外诸部,使之明知中国制度之意……” “且夫,朕闻之,塞上诸部,多有桀骜者,不臣中国,欲自立为政,单于此去责任重大啊……”说到这里,刘彻眼中就闪过一丝杀意。 北匈奴的主力撤退后,但依然遗留了一些人,潜伏在幕南各部之中。 这些家伙,趁着刘彻没空理会他们,在幕南各部上下上跳下蹿,怂恿这些蠢货自立、割据。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打的就是让别人给匈奴人挡枪口,从而给匈奴人休养生息,恢复力气争取时间。 而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上当的蠢货,还真有不少! 对此,刘彻只想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今年冬十月,朕就已经命令忠勇军进驻龙城,如今,龙城已经修葺一新,只等单于就国,统领各部了!”刘彻对着夏义道:“卿就国后,当立刻召集各部,对诸部宣示朕的诏命,并对各部明示匈奴者,本夏开氏之后,与中国同源,今朕作天下王,亦视诸部为朕子民的意思……” 托军臣的福,现在的这个世界,可能汉匈在其他问题上,特别是谁是大哥谁是马仔的问题上还有所分歧。 但,汉匈两国,都是一个祖先,则已经成为了真理和共识。 甚至,刘彻听说北匈奴的句犁湖为了推动北匈奴的汉化运动,甚至公然声称,自己是夏启的嫡系子孙,还为夏启、夏禹和淳维等祖先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按照匈奴的传统,给这些先王奉上了牺牲血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节 殖民时代(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自然,匈奴人的这种行为,让刘彻开心不已,立刻就抓住机会,发布诏书,告知天下:汉匈本同宗,匈奴之先乃桀子淳维也,朕今受命于天,作天下王,为百姓民父母,孰能不拯之乎? 一方面,将汉匈战争,从两国之间的战争,妆点成了内战,而另一方面,也给汉军的扩张,披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 如今,便是最反战的人,也再也说不出反战的话了。 因为,汉军如今不仅仅是替天行道,拔除无道,驱逐夷狄。 更是拯救那些被暴政和苛政残暴统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手足同胞的义举。 所以,汉军北伐,那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正义之师。 是世界的救星,给广大塞上草原各部族带来希望和生命以及自由的解放者。 更将这些可怜的人们,重新收纳到中国天子的仁慈怀抱,使他们也能享受到天子雨露恩泽的正义之举。 对此,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刘彻和他的大臣、将军纷纷表示:哥是确信无疑的。 而刘彻和汉室的这个行为,却出奇的没有引来包括北匈奴在内的其他当事人的反对。 无论是北匈奴还是西匈奴,都默认了刘彻和汉室的观点。 至于夏义,更是逢人就介绍:“吾乃夏启之苗,淳维之后,大禹子嗣,天子钦封匈奴归义单于……” 就差没在自己额头上刻上:我祖宗是大禹!这六个字了。 至于为什么? 夏义的行为很好解释,精神中国人,没什么稀奇的。 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和之后漫长的两千年历史上,有的是这样的例子,何况夏义现在完全仰赖于汉室的支撑和扶持。 而西匈奴和北匈奴的行为,就很有意思了。 刘彻自然知道,他们为何如此? 答案很简单,预留后路罢了! 刘彻打蛇随棍上,借着匈奴人承认自己是大禹子嗣的机会,将汉匈战争变成内战。 那对于匈奴人来说,特别是高层的匈奴王族而言。 这其实就是一个机会! 想想看,倘若汉匈的战争是内战。 那么,最终,假如匈奴败亡,汉军全面胜利。 作为胜利者,汉室不大可能清算他们。 甚至说不定,还得以礼相待,册封他们爵位,给与他们土地和财富。 若在败亡前,及时投降,说不定还能混一个什么归义王、安乐侯的地位。 而假如,汉匈之间是国战的话…… 作为胜利者的汉军,极有可能会选择斩草除根。 整个匈奴王族和其贵族,全部都会被连根拔起。 换了你是匈奴人,你怎么抉择? 尤其是,如今的北匈奴和西匈奴的高层,基本都是汉朝通。 那且渠且雕难,甚至还是刘彻的乌孙候呢! 于是,现在的东北亚的画风,在元德六年之后就忽然大变了。 本来,汉匈两国,一个喊着‘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誓要将匈奴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连尹稚斜的脑袋,都挂到了长安北阙的城楼上去吹风了。 而另一个则喊着‘抢钱抢粮抢娘们’,虎视眈眈,做梦都想要入寇长城。 但,当燕蓟之战落下帷幕。 匈奴人确信,自己哪怕开挂,怕也打不赢汉军。 于是选择了远走幕北,同时,西匈奴建立,归义单于被册封,匈奴正式三分。 这时候,汉匈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悄悄的放下了兵器,对着对方大喊:我们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啊。 这样滑稽的画风,在整个地球上,也只能出现在东北亚。 而由此带来的影响,则毫无疑问的改变了整个东北亚的地缘政治和军事格局。 当国战变成内战,草原上的非匈奴部族,纷纷一副日了的模样。 于是,一些原本不愿意承认夏义地位的部族,也不得不考虑,承认这个归义单于,承认归义单于的主子是天单于。 而另外一些人,则生出了其他心思。 这些人觉得——麻痹的,你们匈奴人和汉人打生打死几十年,搞到最后,特么是亲戚啊! 你大爷! 劳资不跟你们玩了,劳资要独立! 就是匈奴的本部,各氏族之间,也一度非常混乱。 正是为安抚氏族,北匈奴的句犁湖,甚至宣布,将来要入主中国,夺回属于匈奴人的王位——天子之位。 北匈奴人怎么想,刘彻现在不想管,也管不着。 但这幕南地区,他却是不得不管,也必须去管。 他拉着夏义的手,对他道:“卿就国之后,请代朕,为匈奴先王,举行祭祀之礼!” 刘彻拍拍手,一直侍立在左右的一个尚书郎,立刻就捧着一份帛书,站到夏义面前,打开来,宣读道:“天子诏,单于夏义接诏!” 夏义立刻跪下来,三叩九拜,顿首道:“臣归义单于夏义恭听圣命!” “朕闻之,诗云:夷狄是膺,荆舒是惩。匈奴之先,夏后氏也。夏桀无道失国,汤乃放之于南巢,其子嗣四散。淳维奔外,是为匈奴之先!今荆舒已中国之土也,夫匈奴岂不为臣乎?匈奴先王,冒顿、老上,不识天数,顽抗王师,不敬中国天子,诚有大罪也!然,朕既为天下王,作百姓民父母,悯其久在夷狄之中,不识礼乐教化,其赦冒顿、老上之罪! 封冒顿为汉无义单于,封老上为汉失道单于,命归义单于祭之,告于天地鬼神:此皆禹王之遗泽也!” 诏书宣读完毕,夏义立刻就顿首拜道:“陛下嘉大惠,臣谨待匈奴上下,谢陛下之隆恩!” 这当然是隆恩! 而且是天大的恩典! 你想,如今龙城已经在汉室控制之下。 老上和冒顿甚至是头曼等数位匈奴单于的陵寝和其妃嫔的坟墓,都已经在汉室的掌握之中。 在这个情况下,哪怕汉军将之掘墓鞭尸,挫骨扬灰,也是完全合理的。 现在,刘彻却赦免了这些匈奴先王的罪过,还让夏义去祭祀和告诉天地鬼神:这些人都是禹的子孙,请看在禹王和朕的面子上,宽恕他们。 以刘彻如今的地位,这几乎等于是给这些人的陵寝和尸骨上了个保护符。 更可以令夏义受益无穷,令他可以从冒顿和老上身上借到权力,稳固和坐实他的地位。 夏义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至于,诏书中那些侮辱性的封号。 什么无义单于,失道单于什么的,虽然听起来不好听。 但总比尸骨被拔出来挫骨扬灰好多了。 且有了这封号,这两位单于也可以得到相应的祭祀和血食。 说起来,当初,刘彻曾经设想过,在占领龙城后,就指使别人,将冒顿、老上等人的棺椁挖出来,挫骨扬灰。 但,现在的汉室,已经不需要这么low的手段来宣扬自己的厉害,震慑其他人了。 且,这样做,在如今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掘了冒顿和老上的坟墓,不过是出一口气罢了。 但代价,却是会激怒整个匈奴。 别管冒顿和老上在中国的名声如何,但在草原上,这两人的地位,就如同汉高帝和汉太宗一般。 受他们恩惠和好处的部族,多如牛毛。 当然了,若只是一味的去讨好和拉拢匈奴人,譬如说给老上和冒顿换个顺眼点,好听点的封号,还给予礼遇、厚待,甚至如同中国帝王一般的规格。 那就是扯淡了! 刘彻很清楚,如今,虽然汉匈都互相声称:我们是亲戚啊! 但实则,汉匈就是两个民族。 无论文化、信仰、制度、饮食还是外貌甚至是基因,都是各不相同的。 指望怀柔的手段,就可以让他们臣服,这无疑就是在做梦! 夷狄,从来畏威而不怀德。 形象的说就是,又要打又要拉,人家才会服气,才会真正的认可和尊重你。 就像现在,一方面,尊重了冒顿和老上的地位,给与一定的优待,另一方面又是一巴掌抽在他们脸上,让匈奴人知道——哥虽然觉得咱们是亲戚,但你们也是坏亲戚,没有学好前,哥打人可是不会留情的! 就像现在,夏义不就感激涕零了吗? 至于,那北匈奴和西匈奴知道后有什么想法? 那与刘彻何干? 他们又没有跪下来! 或许,等再过两三百年,当匈奴人彻底融入了中国之后,子孙后代,可能会重新给冒顿和老上做一个历史定位。 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匈奴是汉室的敌人,冒顿和老上也是汉室大敌! 对于敌人,必须冷酷无情,必须羞辱和打击! 夏义却是高高兴兴的捧着刘彻的诏书回家去准备就国的事情。 望着这货的背影,刘彻轻轻一笑,然后问道:“西匈奴来嫁的阏氏,如今已经到了那里了?” “回禀陛下,据说已经过了高阙,正在前往云中的路上……”一旁的宦官连忙报告。 刘彻点点头。 西匈奴这次送来的阏氏,据说貌美如花,有沉鱼落雁之姿。 但这无所谓,刘彻真正的关注的是,这位阏氏嫁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皋兰山! 是的,按照刘彻与西匈奴的协议,皋兰山地域,应当在这位阏氏嫁来的同时,交割给汉室! 皋兰山在哪里? 打开地图,你就能看到。 这是扼守着进出河西咽喉要道的战略重地! 历史上,霍去病曾经在这里与匈奴展开了血战,据说战斗打的非常惨烈,打到最后,汉匈双方的士兵白刃相接,鲜血汇聚成血河,灌满了整个峡谷! 而如今,这个战略要地,没费中国一兵一卒,匈奴人甚至搭上了一个妹子。 这买卖值不值? 对汉室来说是值的。 对西匈奴来说也是值的。 唯有北匈奴破口大骂,说且渠且雕难‘弃祖宗之地,奴颜婢膝,诚为贼奴也!’ 但且渠且雕难却非常满意。 因为,这个地区,不过百余里,而且在西匈奴也算不得什么经济命脉和生死之地——现在假若汉军要攻击西匈奴,哪怕皋兰山再险要一百倍,也是白搭,连高阙都被汉军硬攻了下来,没有坚城依凭的皋兰山怎么挡得住汉军的攻势? 而将此地作为和亲的礼物,送给汉室后,且渠且雕难换到了刘彻承诺加大供应‘逍遥散’以及准许西匈奴于汉室在边境榷市的许可。 这无疑是救命的承诺! 有了这个承诺,西匈奴的小政权,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且渠且雕难也不需要再担心半夜被人割了脑袋了。 需要指出的是,如今的皋兰山,不是后世的那个皋兰山。 后世的皋兰山在宁夏的兰州城外。 而如今的皋兰山,则在甘肃境内,后世称之为合黎山,海拔约在一千三百米左右,是中国进出河西的咽喉要道,历史上张骞出塞,最先翻越的就是这座山,他也是在这里被匈奴人俘虏的。 而汉室得到皋兰山的控制后,等于将领土向河西方向延伸了两三百里,直至历史上的张掖郡附近。 再向前数百里,就可以见到浩瀚的居延泽了。 西匈奴的这个决定,与战国时期,魏国对秦国割让河西地区是一样的性质。 等而言之,实际上,现在汉军已经拿到了控制和宰割河西走廊的门票。 刘彻已经计划好了,在当地建城、移民,同时封镇两位宗室和几个列侯,为将来全有河西做准备。 至于且渠且雕难和他的西匈奴小政权,就姑且让他再逍遥几年好了。 反正,刘彻一时半会,也不急于去拯救和解救自己的小舅子于单。 想了想,刘彻就吩咐左右:“传朕的命令,遣宗正前往太原,迎接来嫁之公主,封其安义夫人!” “再遣大鸿胪及太常有司,前往皋兰山,代朕祭皋兰山山神……”刘彻又补充道。 皋兰山既然已经是汉室疆域,那么,自然要按照传统去祭祀当地的山神。 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和习惯,从三王五帝开始,祭祀天下名川大泽就是统治者标识自己的领土的方式。 “不知何时可祀昆仑啊……”刘彻悠悠的长叹一声。 对帝王而言,毫无疑问,最高的荣誉,就是亲自封禅泰山和拜祭昆仑。 封禅泰山是为了向天地表功,而拜祭昆仑,则是为了与三王五帝争辉。 传说,三王五帝,都曾经踏足昆仑。 神话之中,昆仑山更有着西王母的传说。 假如封禅泰山,那是劳民伤财的话,那么拜祭昆仑,则毫无疑问是刘彻对全世界宣告,自己已经恢复了三王五帝威权的象征! 更是寓意汉室登顶世界霸主,主宰地球的象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节 行动力爆表的商贾(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归义单于夏义于元德七年春二月乙卯(十四日)受诏从长安出发,前往龙城。 在经过了一个半月的跋涉后,这位归义单于在两千汉骑的保护下,进入了龙城。 夏义的阵势非常庞大而威严。 整个就国队伍,除了有两千骑兵之外,还有五千步卒,其中包括了三千陌刀兵。 一路上寒光凌厉,军容鼎盛。 沿途各部,闻者变色,见者惊心。 纷纷心悦诚服的跪到草原两侧,恭迎伟大的单于入主他忠诚的龙城。 一进入龙城,夏义首先就进驻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单于宫。 所谓单于宫,乃是汉军占领了龙城后,将原先龙城之内的中央建筑群(旧匈奴的祭天台和年老贵族赡养的穹庐群)改造为接近中原诸侯王王宫的宫殿。 当然,这个宫殿现在还简陋的很。 拢共就那么三五百间屋舍,没有花园,也没有画室、藏书阁和档案馆。 整个单于宫,也没有什么人。 除了几十个汉军从龙城找到的曾经服侍匈奴贵族的侍女外,连个宦官也无。 可谓是一穷二白。 但夏义却依然兴奋不已的将整个单于宫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然后坐在为他设计好的单于宝座上,眯着眼睛,幸福的呻吟起来。 他抓着自己腰间,那颗象征着他身份与地位的单于印绶,重重的拍在案几上,模仿着中国诸侯王的模样,端坐己身,抬头挺胸,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寡人受命于天子,都此龙城,幸甚至哉!” “不过,龙城之名,颇患中国忌讳,寡人以为不妥,当更之……”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拜道:“单于既有此意,臣以为,不若单于上书天子,请天子赐城名!” 这人姓张名常,乃是夏义在长安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挖到的谋士之一。 也是夏义现在最重视的幕僚——此人曾经担任过汉室睢阳令,后来卷入了一件贪腐案,丢官弃职,只能回家种田。 但他不甘心如此,于是跑去长安,想找个贵人投靠,从食客起步,想要卷土重来。 但问题是——如今汉室的贵族士大夫们,武贵文贱。 只爱那大丈夫,真英雄真豪杰。 纵然是想培养谋士和幕僚,人家也希望是小鲜肉,这样更容易培养成为下一代的近臣。 况且,这张常屁股不干净,即使有人动心,却也不愿意用他。 答案很简单——三条腿蛤蟆或许不怎么好找,但两条腿的文人士大夫,却满大街都是。 现在又不是战国之时,你读上几本书,就可以去什么平原君、孟尝君府上混吃等死了。 如今是煌煌大汉,时人赞之曰:维天之命,於乎不显的大汉帝国,是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汉之命的伟大时代。 在如此的伟大时代之中,文人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雕版印刷业带来了知识普及速度的大爆炸。 现如今,连中产之家,都可以让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了。 曾经被视为传家之绝密的许多著作,现在,只要有钱,满大街都是。满天下绽放的各种学苑,变着花样的收学生,儒家的一些学派,还玩出来了为了抢一个良才,不惜免其学费,还给他补贴的花样……法家则提供了各种各样名目的‘实习机会’。 譬如说,某位巨头的学苑之中的优秀弟子,总能在三五年后,被师长安排到某个执法衙门或者法家官僚主政的地方官府,学习和旁观具体政务和案件的审理、判决…… 甚至连过去被视为屠龙术的兵书、地理、天文,也不再是某几个人才能掌握的专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方面,士大夫知识分子们,情绪高涨,胸有万丈激情,一篇篇不朽诗赋,不断流出。 人人皆以为,三代之治不远,而天下大同可期。 颇有种历史将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终结的味道。 以至于在过去根本不可能用来评价王朝的‘维天之命,於乎不显’这样称颂周公治理之下的周室颂词,也被人盖在了帝国身上。 而在另一方面,知识分子的含金量,越来越贬值。 最好的证据,就是考举。 一年数千,甚至近万名考举士子,从考举制度中诞生。 而每年的参考人数,也是逐年上升。 根据少府和丞相府的预计,五年后,一次考举的参考人数很有可能会突破十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每五百人之中,就有一个过去概念里的知识分子、士大夫。 在这样的局面下,传统的士大夫家族惶惶不安,寻求转型,而新兴知识分子则一边仰望着张、汲、颜的传奇,幻想着自己也可以遇到这样的明主,另外一方面,却又在惶惶不安之中自卑,自怜自艾。 至于类似张常这样,在过去或许算得上人才的旧官僚,但在今天,价值却在不断贬值。 且贬值速度与考举的增长速度成正比。 考举人数越多,含金量越低。 士大夫们,已经迅速从过去的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 其处境,颇有些类似未来的大学僧。 一开始,是天之骄子,随后,逐年贬值,最终,为了一个工作机会而不得不奔波于各个不同的公司之间…… 一次公务员考试,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能适应,就只能被淘汰。 而显然,张常不愿意自己被淘汰。 于是,他选择给夏义当幕僚。 而夏义,作为匈奴单于,哪怕他是天子册封的单于。 但是,却很少有高级知识分子愿意为他效劳。 毕竟,大家不傻,给夏义当幕僚,其结果很可能会是自绝于仕途——谁敢用一个给匈奴人当过幕僚和食客的官员? 扪心自问,大家都觉得,若自己是九卿,肯定不会乐意提拔和保举一个给匈奴人当过幕僚的人。 但张常却不同。 他只能选择这条道路突围。 自然,他就只能尽心尽力的辅佐夏义。 希望未来,可以在汉室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因为张常很清楚,未来的朝廷肯定需要熟悉草原和塞外事务,善于处理和管理游牧部族以及夷狄诸国的官员。 而事实也证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能有甜头。 譬如,安东的大发展,也譬如张、汲、颜的发家之路。 是以,张常立刻就建议夏义给长安上疏,请改龙城之名。 而夏义,则也有此意。 不过,他的想法显然与张常不同。 张常是站在汉家官员的思维上考虑问题,而他夏义,则是天子的鹰犬。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比其他人想象中更乖巧,更恭顺,才能在天子面前博一个好印象。 在考虑了一会后,夏义摇摇头,道:“寡人既是陛下臣,岂能事事让陛下操劳?勿为也!不如先生为寡人想一个好城名,寡人再奏请陛下恩准!” 张常闻言,也是点点头,反正,他的职责只是出主意,对得起夏义给的俸禄和赏赐就可以了。 微微琢磨了一下,张常就拜道:“单于既蒙圣天子之恩,主匈奴之事,且夫陛下乃欲以单于,教化诸部,不若单于奏请陛下,请改龙城曰:顺德……” “这个名字好!”夏义闻言,立刻眼前一亮。 顺德二字,在他眼里真是太妙了! 一则,这个顺字,表达了他的顺服和臣服,二则,当今天子年号元德。 这拍马屁,当然得拍在大腿上了! “请先生为我草拟表章……”夏义立刻就道,对张常的印象更是拔高了一个等级,觉得可以提高对方的待遇和薪金了。 “诺!”张常闻言,恭拜道。 就这样,将龙城更名为顺德的事情就定了下来,只等夏义表章抵达长安,天子恩准就可以正式更名了。 张常想了想,又进言道:“今单于奉陛下命,镇抚龙城,为汉归义单于,当遣使传召各部,来龙城朝拜单于,以正大义名分!” 夏义闻言,当然是连连点头:“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他这个单于,虽然受封两年了,但至今是个光杆司令。 在这龙城之中,也就那么几十个扈从、幕僚以及天子赐给的卫队可以指挥。 其他人,大抵是不会鸟他的。 尤其是那忠勇军都尉韩孺,眼睛里就压根没怎么将他放在眼里,甚至可能多半还觉得他来这龙城是来捣乱和添堵的。 自然要召集各部,树立威权,让长安和汉室上下好好看看,他这个单于还是很有用的! 至于幕南各部会不会鸟他? 夏义并不担心。 谁不服从,就灭亡谁! 长安派他来龙城,可不仅仅是坐在这单于宫之中当个泥塑雕像的。 更是要借他之手,臣服和收复幕南各部,对幕南实施有效控制的。 而且,希望他这样去做的,不仅仅是一个天子。 更有一个庞大的集团,一个恐怖的利益集团! “去给寡人请杨、彭、卓等诸位先生来此……”夏义随即下令。 不久十几位大腹便便,衣冠奢华,气度不凡的男子就联袂来到了夏义身前。 “吾等见过单于……”众人对着夏义微微致意:“未知单于唤我等有何吩咐?” “今寡人受命天子,宣王化于塞外,正需诸君相助,还请诸君依约而行之!”夏义立刻迫不及待的请求道。 这些人是他来这龙城的最大推力和最大后援。 没有错,他这个单于是光杆司令。 但问题是——哪怕是个傀儡,他也是单于,也有着可以利用的价值。 而在这个世界上,最擅长开发利用他人的价值的群体,自然毋庸置疑,乃是商贾了! 这十余人,都是汉室国内著名的豪商大贾的亲信心腹或者子侄。 每一位背后站着的,都有可能是一个万万家訾的巨贾。 他们在过去,长期与夏义交好,甚至源源不断的提供钱财,供给给夏义享乐。 更利用他们的人脉和关系,为夏义在朝中营造天子好忠奴,国家好中仆的形象,使得夏义可以顺利来龙城就国。 他们自然不是慈善家。 付出这么多,当然是追求回报的。 而这些人想要的东西,也很简单——一个商品倾销地,一个皮毛资源供给地。 如此而已。 这些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就有人出列道:“单于,二十万石粮食,十万石刍稾,五千石盐以及布帛一万匹,奶酪三千石已在云中等候,只等单于需要,即刻起运!” “且,倘若单于还有需求,吾等还可以继续调集物资!” 说话之间,这些人胸中的骄傲和豪迈,真是气吞万里如虎! 经过数十年发展后,汉室的商贾们,终于在今天,达到了一个过去的先辈们所无法企及的地步。 一个巨贾,就已经拥有雇工数千,打手数百,家訾数千万乃至上万万的恐怖地步。 如今,这数十家巨贾联合起来,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调集起数十万石的物资和粮草,而且看样子,只要有需求,且有利可图,他们还可以调集更多的资源! 这简直太恐怖了! 当年,楚汉争霸之时的宣曲任氏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调动如此多的物资! 但,这并不奇怪。 如今天下,随着各种新技术的普及,粮食产量大增。 虽然,很多地方,依然存在大量贫民,许多家庭甚至无法温饱。 但金字塔上层的群体,却无疑拥有了比过去更强大的力量和财富。 且,安东大开发和淘金潮以及对外战争的胜利,使得天下出现了一波中产阶级的井喷潮。 家訾一万到十万的群体,在关中甚至占据了总人口的六成。 而十万到百万之间的家庭,也有数千户之多。 富裕起来的人民,需要更多的资源,也消费得起更多的资源。 肉类、奶制品、皮毛、鱼干,过去普通人民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他们都能买得起了。 消费市场的繁荣,促使商人们行动起来,为他们的客户找到一个资源丰富、物美价廉的原材料产地。 毫无疑问,再没有比幕南更好的地方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节 战斗力爆表的商贾(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对于汉室的商贾群体,特别是大商贾们来说。 他们在元德四年,马邑之战后,就一直在期盼着今天。 高阙之战后,他们就已经在鼓噪和推动汉室对幕南的征服和控制大业。 这不仅仅是因为利益,更因为这关系着众人的身家性命! 燕蓟之战时,安东的十几位商贾就在杂家的倡议下,联手来了一次千里大转运——这些大贾的船队,立刻在各自的码头卸货,然后运载着士兵、武器和粮食,顶着风暴与恶劣的海况,源源不断,疾驰泉州。 在两个月时间内,他们组织了超过五百艘次的大小船只,向泉州港输送了五千名士兵及其全部的武器装备,十五万石粮食,数十万套衣物以及数不清楚的药材。 而在战后,他们继续向泉州运送战后重建所需要的物资和药品。 为此,他们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二十五艘各种船舶在暴风和恶劣的海况之中沉没,甚至有商贾的家主,随船而亡。 但是,没有人退缩,没有人害怕。 就连那个刚刚丧父的商贾之子,也是闻丧之后,身披孝服,却继续指挥家中商船乘风破浪,向着泉州进发。 直到战争胜利,他才回家为父建立灵堂和衣冠冢。 此事,让商贾群体在天下人的面前加分不少。 人们第一次想起来,商贾固然多败类。 但却也有义商,也有君子! 古有弦高,舍家为国,也有子贡,虽是商贾,但却受人尊崇,更有陶朱公,为世人所赞。 而随后,长安城重建,各地大贾,包括长安本地的豪商们‘纷纷慷慨解囊’,也让人们对他们的印象更上一层楼。 趁着这个前所未有的宽松舆论环境以及良好的形势。 商贾们,当然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推动和运作起了夏义就国。 这也是夏义为何能这么快就就国的缘故! 不然,恐怕现在,朝堂上都还在争论‘归义单于要不要就国’这个问题。 没办法,实在是无盐氏死的太惨了! 要知道,对于如今天下的许多大贾来说,无盐氏,那就是他们的精神偶像和曾经心里的传奇。 吴楚之乱,敢给国家放贷,还能收回本金和利息。 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而各地商贾,第一次来到长安时,首先感受到的,也从来不是汉家的威严和天子的神圣。 而是财大气粗的无盐氏的荣光! 鼎盛时期,花街柳巷,几乎所有知名的销魂窟,全部是无盐氏的产业! 这个可怕的家族,一度垄断了整个长安的高端会所以及高端金融产业。 他们曾经资助了上千的官员,也曾经为九卿列侯们提供着各种各样的金融服务,为他们解除后顾之忧。 论起人脉和关系,天下商贾,都只能望其项背。 但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这样一个传奇般的家族。 在皇权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轻轻一捏,粉身碎骨。 所有产业,尽数抄没,所有财富,都被没收! 据说,少府从无盐氏的主宅之中,运出了整整八十多车的黄金…… 而在长安直市上,整整三十箱的债权,堆磊在一起,这些无盐氏曾经的骄傲和荣光,为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旁观者无不拍手称快,列侯大臣,全都长出一口气。 而天下商贾,尤其是大商贾们,则冷汗直冒,寒毛倒立,两股战战。 在那一刻,他们知道,即使自己身家亿万,奴仆以千计,联姻的对象是顶级列侯、两千石大员。 但,不成皇亲国戚,终究是灰灰而已。 唯有成为类似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那样的皇商,或者学习师氏家族,成为天子幸臣,方有机会,成为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蚂蚁,不再是天威之下,连句辩驳都说不出口,连为自己找个借口都不能的灰灰。 而想成为程郑氏、卓氏、师氏。 道路就已经摆在了他们眼前。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条道路——换个国家! 资本无国界嘛。 但可惜的是,此时的大汉帝国,比后世的米帝还可怕! 寰宇之内,唯有帝国,方能给与他们今天的财富、市场以及资源。 也唯有汉室,才能让他们能够如此显贵! 这就比较尴尬了。 是以,资本只有一个选择。 就像后世的犹太人一样,他们只能匍匐在皇权面前,俯首甘做孺子牛! 还得随时注意姿势和方法,因为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末日! 当然,只要注意好方寸,那么,即使成不了卓氏和程郑氏,也可以向着师氏的地位努力嘛! 当今天子对于那些愿意跟着他走的人,还是很宽容的! 这也是今次为何会有如此多商贾抱团来这龙城的缘故。 哪怕不来做生意,来混个脸熟,向未央宫表示:陛下,您想干嘛,草民就算卖了自己,也会帮您完成心愿滴! ………………………………………… 归义单于夏义,抵达龙城后,立刻遣使,前往整个幕南各部,宣达自己的命令。 每到一个部落,使者都会吹响传统的鸣镝。 匈奴人的鸣镝声音是很好辨认的。 因为,所谓鸣镝,其实与后世某些原始部落里的吹箭差不多。 只不过,匈奴人是骨头制作这种鸣镝。 吹响之时,声音尖利,仿佛秃鹫在嘶鸣。 听到鸣镝声音,早就被匈奴人调、教出条件反射的大小部落,立刻在首领带领下出来迎接。 使者们,昂着头,傲慢的骑在马上,宣达着单于之命:“大汉天子所立,孪鞮氏唯一的宗种,归义单于有令:限xx部族于夏五月之前,抵达龙城,参与龙城之会,胆敢不从者,视为对单于威严的挑衅!单于将命令大军,焚烧该部的所有草场,将他们的牲畜杀死,将他们的头颅插到木桩之上,让烈日暴晒!” 面对这样的命令,幕南各部,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战战兢兢,有人野心勃勃,也有人不以为意。 但终究,使者所到之处,没有部族敢于对抗。 也没有部族敢说:我不去! 原因很简单。 因为,幕南的日子,实在已经过不下去了! 去年,一场燕蓟之战,几乎摧毁了整个幕南的游牧经济。 大片大片的草场,被匈奴军队的牲畜和人马啃得连草皮都没有了。 而为了支撑战争,军臣更是以强制性的手段,将整个幕南的牲畜抢走了一半以上。 原本以为,只要打赢了战争,就可以从燕蓟抢到足够的粮食、人口来渡过危机。 但怎料,燕蓟之战惨败。 匈奴大输特输,甚至连内裤都扔在了长城之中。 随后,撤退的匈奴军队,为了让自己回到幕北后,日子能好过一点,几乎带走了沿途的所有他们可以见到的牲畜、人口和其他资源。 等句犁湖和狐鹿涉的主力越过大漠,留给幕南诸部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在去年的整个秋天和冬天,可怕的饥荒,席卷幕南。 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牲畜甚至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子活生生的饿死。 某些地方,甚至发生了人吃人的惨剧。 唯有靠近长城一带,且早就投靠了汉室的那些中小部族,依靠着汉室和汉军的接济和救助,完好无损的捱了过来。 而剩下的其他部族,都遭受了重创。 甚至有部族在冬天的大雪之中,彻底消亡。 全族上下,都被寒冷和饥饿灭绝。 以至于当冬天的冰雪消融,有部族的牧民驱赶着仅存的牲畜外出放牧时,他双眼所见的,是一个个人间惨剧:许多原本肥美的牧场之中,到处是倒毙的人、畜尸体。 饿的瘦骨嶙嶙的孩子,绝望的母亲还有在冰雪之中挣扎的父亲,一家人的尸体,往往都堆磊在一起。 少数存活下来的人,都疯掉了。 他们抱着亲人的尸骨,在茫茫大地上游荡。 这是所有野心家的盛宴。 那些捱过了寒冷和饥饿,依然存有实力的部族的力量,迅速的膨胀了起来。 只要能拿出食物,哪怕是一个几百人的小部族,也可以在瞬间吸引超过他本部人口十倍以上的牧民来投奔。 只要你给口吃的,就有的是人,愿意给你做牛做马。 但问题在于——哪怕是如今,最富裕的部族,在经过了去年整个秋冬两季的可怕灾难的折磨后,所能结余的食物也已经不多了。 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个血袋吸血。 在漫长的几千年历史上,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崛起,都是因为全球性的天灾,迫使他们不得不南下劫掠,同时,由于全球性的气候灾难,强盛的中原王朝,也将被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搞得焦头烂额,失去对边境的控制。 但如今的问题,却是——幕南的灾难是人祸。 且南方的中原王朝,正如日中天。 这就很尴尬了。 找不到可以劫掠对象的诸部,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同类——那些依然存活着的部族。 征战、杀戮、毁灭和征服,蔓延了整个元德六年的秋天和元德七年的冬天。 当春天来临时,哪怕是胜利者,也已经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而更严重的问题,却已经摆在了各部首领的面前——他们已经没有积蓄和力气,再渡过一个残酷的冬天了! 甚至,哪怕是如今这个鲜草芬芳的春天,这个美丽的春天。 各大部族,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去年,匈奴大军对草原生态的毁灭性破坏,终于显现了恶果! 大片大片的牧场,今年春天没有生长。 更多的地方,则只有点点的绿意。 微风吹过,就能带起沙尘。 有经验的牧民恐惧万分,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灾难的象征! 这些牧场,假如不能保护好,那么,数年之后,它们就会退化,甚至化作沙漠! 而一个沙漠一旦形成,它就会在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持续的侵蚀和毁灭附近的生态。 这些地方,将寸草不生,将风沙漫天,将成为死地! 许多部族的萨满祭司惊恐的宣告:这是天神对于诸部的惩戒!唯有虔诚祈祷,献上让神明满意的祭品,才能消解灾难! 现在,哪怕是最桀骜的部族首领也知道,自己的部族,已经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一个选择不好,全族都要灭绝! 对游牧民族来说,活下去,活下去,生存下来,延续下来,才是他们最终也是永恒的目标!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拒绝夏义的命令。 各部族纷纷开始准备前往龙城。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臣服了,跪下来了。 只不过是去龙城看一看,看看汉朝人能出个什么价。 开价不错的话,倒是不可以考虑给汉朝人当狗。 甚至,有人怀揣着来骗一波粮食救济,做个样子的心思。 毕竟,对这些部族来说,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 你汉朝人跟匈奴人之间的问题,是你们孪鞮氏和刘氏这对亲戚之间的矛盾。 最好那边都不要得罪。 而野心家则觉得,或许这是自己的机会。 取代匈奴,成为草原霸主的机会! 在他们看来,汉朝人即使击败了匈奴,也不能在草原上长久的居住,这大草原,还是会还给他们。 在各色部族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纷纷踏上前往龙城的道路的时候。 从云中郡、上谷郡、狼猛塞,各个通向龙城的道路上,一辆又一辆重载马车,络绎不绝的通过长城的关塞,将粟米、小麦、奶酪以及各种布帛、陶瓷甚至是铁锅、食盐、香料,向着龙城源源不断的运过去。 而在龙城附近,一个个仓库被搭建起来。 数不清的物资,堆的满满当当。 衣冠楚楚的汉室商贾的子侄和心腹们,磨刀霍霍。 对商人们来说,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一次主要是来给天子做事,为王前驱的。 但,追逐利润是商人的天性! 更何况…… 这茫茫草原,肥羊成千上万,不狠狠宰一刀,如何对得住自己?对得住陶朱公的教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节 司马迁的疑惑(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已是夏天,四月芬芳。 初夏的长安,凉爽而舒适。 和煦的南风,徐徐吹过石渠阁之外的树林,潺潺的流水之声,悦耳不已。 刘彻舒舒服服的躺在草丛之中,背靠着一块石头。 这里是他所爱的清静之地。 石渠阁内,年少好奇的未来太史公已经渐渐步入了青年时期,竖起了发冠。 他与他父亲一样,是一个历史痴。 但他与其父不同,年轻的太史公,如今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主张。 特别是他看的书越多,了解到的真相越多。 他就越同情和亲近底层百姓。 而他有一个小秘密——数年以来,每当天子来到这石渠阁外的树林休闲之时,他就可以来到天子身侧,与天子说话、闲聊,甚至可以向天子请教问题。 而天子似乎很喜欢和欣赏他。 对他的问题,若是心情好,甚至会为他解析背景、原因和结果,以及为什么会这样! 无疑,今天的天子心情非常好。 所以,瞧准机会,司马迁避开父亲和老师司马季主的视线,悄悄的溜过保卫森严的天子侍卫们组成的保护网——所有侍卫,见到他,都跟空气一样。 “陛下!”走到正在仰望蓝天白云的天子身侧,司马迁微微屈膝下拜。 “呦!朕未来的太史公啊!”刘彻微微一笑,打趣着。 对于司马迁,刘彻一直特别有好感。 不仅仅是因为欣赏他的为人,更多的是因为,刘彻想刻意影响他。 在皇帝碍于传统,不能去看自己的起居录和有关自己的言行评价的档案的今天,他就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让自己的形象在未来的史书之中伟岸一些了。 换句话说,其实,刘彻是在贿赂司马迁。 司马迁闻言颇为羞涩。 但对于刘彻的称呼,并不抗拒。 此时,太史公还没有成为司马迁自己的标记。 在事实上来说,太史公就是太史令的称呼。 未来,假如不出意外,司马迁必然会子承父业,成为汉家太史令。 这不是因为世袭,而是因为传统,也是因为制度。 道理很简单,在没有电脑计算机的今天,随意更换记录史书的官员,会带来很恶劣的影响,甚至造成灾难。 毕竟,除了世代专精记录历史的史官家族,你还能找到其他更适合的人吗? 没有了! 打个比方,倘若未来太史令换一个家族来做。 那么,刘彻假如想要查阅某一年的档案,这个史官恐怕得把整个石渠阁翻一遍才找得到。 但,若是司马迁,则不需要考虑太多。 他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熟悉石渠阁的每一个档案室,知道什么年代的档案在什么地方,更清楚,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某些你在外面根本找不到的好东西。 譬如说,某位天子不被记录在正史之中,与臣子的对话,或者某位丞相,在觐见天子时不小心说出来的大实话。 况且,刘彻也找不到比司马谈、司马迁父子更专业,更有职业精神的史官了。 “朕听说,卿准备游历天下?”刘彻笑着问道。 “然!”司马迁拜道:“臣打算先出函谷,东游雒阳,观大河之淘淘,入汾睢之地,见后土之道场,再南游江淮,上会稽之地,探夏后氏之穴,见九疑山之虚实,渡阮、湘之河,再入齐鲁,观孔子之风,东渡安东,怀萁子之遗德,出辽东之郡,怀古秦开之塞,由蓟城而归,再奏陛下圣前!” 在历史上,司马迁的整个少年和青年时期,都会是在老家龙门渡过。 但这一个历史线已经彻底改变,他成长于长安城中,在石渠阁之内长大。 这既让他有了丰富的远超同龄人的知识储备,但却也因此缺乏足够的磨砺和见闻。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宅在家里面死读书,不过是个书呆子。 唯有走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认识和接触世界的真伪,才能学以致用。 司马迁的这个决定,毫无疑问,让刘彻很喜欢,他坐起来,看着司马迁说道:“爱卿既然打算周游天下,何不走的更远?” “南越有沧海之景,河套有高阙之美,阴山之固,远及皋兰,有燧人氏之遗!”刘彻循循善诱着:“且,如今在龙城恐怕有一桩趣事,爱卿不若先去龙城看看?” “龙城?”司马迁闻言,颇为犹豫,他成长于元德年间,所见所闻,都是我大汉威武,夷狄授首,王师百胜。 小伙伴们纷纷都说:维天之命,於乎不显。 甚至有人断言,三代之后的第四代,已经到来。 是以,在内心之中,司马迁是抗拒着草原上的蛮夷的。 但天子却说让他先去龙城看看? 大着胆子,司马谈问道:“臣听说,陛下日前下诏,更龙城曰:顺德,归义单于奉诏后回奏:臣当于元德七年夏五月,召集诸部,为龙城之议,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伏唯天单于能率元元万民……陛下说的趣事是此事?” 刘彻呵呵一笑,摇摇头,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卿对商人怎么看?” “商人?”司马迁微微皱眉,虽然不懂,但还是老实答道:“回禀陛下,商贾乃贱业也,且商贾之人,行事无约束,做事无底线,败坏民风,坏三王之教,毁淳朴之风,世人皆曰:彼辈不事生产,专司轻重之事,用囤积居奇之策,可谓小人哉!” “韩非子言:商工之民,修治苦之器,聚弗靡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人主不除,则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 刘彻闻言,点点头,这倒也没有说错。 但是…… 他笑着问道:“卿自己以为呢?” “这……”司马迁微微一楞,但终究不敢欺瞒,老老实实的答道:“臣近日读书,观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昔者管仲更曾用轻重之权而相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是以,臣有所疑虑,只是不敢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节 司马迁的疑惑(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听着司马迁的话,刘彻半闭上眼帘,悠悠然的笑道:“卿既然有疑虑,不妨说出来……” 司马迁闻言,连忙长身一拜,说道:“臣曾尝闻,俗谚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昔者太公封于营丘,地泻卤、人民寡,太公乃教民极技巧之术,通鱼盐之利,于是人物皆归,强至而辐辏,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联袂而往朝,其后齐国中衰,至管仲以轻重之权,通鱼盐之利,而恒公霸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孔子赞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 “而至今世,则不然,世皆以商贾贱业,小人之所业。李悝兴地力之教,而商君耕战之策,皆以贱工商重农为本……” “臣觉得有些奇怪……” “若贾人当真一无是处,太公、管仲何以重之?” “且夫,若果真贾人小人哉,当今天下,何以富庶至斯?” 司马迁说着就顿首道:“臣曾尝与关中人李友、中两千石少府卿刘舍子刘晖,从先王之教,走关中各县,采民之风。过县乡皆见水车潺潺,渠道遍布,民皆安乐而居;各地百姓,除农耕之时,皆好以事工商,入作坊为业,岁得钱可五千五百余……” “这就是臣的疑虑之处……” “先贤皆曰:工商之业贱,贾人谋农夫之利,而今则不然,商贾之作坊,岁给民用,使小民也得安居,上养父母,下育儿女……” 刘彻听完,微微一笑。 这也是为何今天儒法虽然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地步,但却依然奈何不得黄老派的缘故。 原因很简单。 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都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理论与实际脱轨了…… 在过去,其实无论用儒家的理论还是法家的理论,都可以解释世界的多数问题。 就拿这工商之事来说吧。 儒家拒绝‘奇技淫巧’,鲁儒更主张要求杜绝‘机械之心’,防止这些东西污染淳朴的人民。 法家则以富国强兵为宗旨,尽地力之教为务。 两者殊途而同归,都是要求重农贱商。 唯一的不同是——儒家的重农,重的是大地主、大贵族这个农。 而法家,则更喜欢,更倾向于扶持中小地主阶级。 但在如今,儒法的理论都遇到了强有力的挑战。 特别是在关中大地上,随着平律的执行以及粮食保护价政策的强力实施。 在事实上,极大的缓解了民间的贫富差距。 至少,让人民有了喘息之急。 老百姓不用再在冬天和春天吃高价粮,而在夏秋廉价的出售收获。 而近年来农业新技术的井喷和推广,也使得粮食产量大增。 在粮价相对恒定和稳定的今天,这粮食产量的增加,使得人民终于能腾出时间,不再必须跟过去一般,只能死盯着土地,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而随着褒斜道工程、龙首渠工程、昆明池工程以及各种其他水利渠道、漕运工程的建设。 特别是褒斜道工程的建设,让大量百姓,第一次尝到了出卖劳动力的好处。 而之后,随着平律颁布,工商业起飞,特别是在关中,一年一度的考举经济和茂陵商业区,就足以形成一个巨大的消费群体。 于是,工坊业兴盛了起来。 大量的百姓,从农民变成了半工半农的阶级。 甚至出现了全职的工人群体。 本来,按照法家和儒家的理论,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世界,肯定会出乱子。 但偏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甚至相反,关中人民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无数过去家徒四壁的穷人,如今,竟然有了积蓄和存款。 关中的中产之家,小康之家,就更是夸张。 几乎所有人的仓库里,都堆满了粟米和麦粉,墙壁上挂满了熏肉和鱼干。 关中的地主阶级,历史上第一次,可以顿顿吃肉…… 当然,这是建立在安东地区,源源不断的对长安供应鱼干以及对外战争胜利,带来的大量牛羊牲畜的基础上。 但无论如何,儒家和法家,都面临了这个尴尬。 他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才有机会取代黄老派。 好在,他们现在还有时间,毕竟,这样的情况,出现的时间很短,最多也就三年! 而且,目前只在关中存在。 但随着时间推移,三河地区,也开始冒出了类似的迹象。 至少在雒阳,中产家庭(家訾一到十万)的数量,已经连续三年增长了。 而类似司马迁这样的新时代知识分子和年轻人,当然也都共同面临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们发现,书上的东西,似乎已经很难解释这些新出现的变化。 这个局面有点类似于春秋晚期、战国初年的年轻人在发现了地主阶级这个新事物时的思维——似乎挺有意思的啊! 虽然,与春秋晚期,战国初年一般,大家都不懂这个新变化会带来一个怎样的世界? 但,人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尝试接触和研究这样的变化。 唯有刘彻自己,是在兴奋之中,带着恐惧。 因为他知道,未来会出现什么东西! 此刻,他看着司马迁年轻稚嫩的脸庞,问道:“那卿可知道,中国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厌弃商贾之事的呢?” 刘彻站起身来,望着前方石渠阁的渠道里的潺潺流水,自顾自的感慨道:“春秋之时,贾人游于列国,出入王宫,以至于有弦高故事,更有陶朱公之典故,孔子有贤弟子端木赐,也是商贾出生,孔子也不以为意……” 事实上,在春秋之时,商贾的地位还颇高。 哪怕到了战国之时,商人也依旧有着地位。 某些大商人,甚至可以影响一国的内政外交。 譬如,著名的吕不韦,就是这样的一个豪商。 哪怕是在法家主政的秦国,秦始皇统治下的大秦帝国之中,也有着寡妇清、乌氏倮这样的被封为封君的大商人。 那么,商人从什么时候就变成人人喊打喊杀,沦落为贱籍的贱业? 答案是秦统一天下后,秦始皇与法家的政治家们,无法容忍商贾的存在。 对秦始皇来说,商人流动性大,而且,只要给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 所以,商人必须死! 而对法家来说,商人这个存在就更恶心了。 自李悝开始,法家就是仇商派。 而且,与光说不练的儒家不同,法家是行动派,而且行动能力爆表。 不过十几年,法家就通过法律、制度以及刀剑,深刻的改变了整个社会。 司马迁作为太史令之子,他当然清楚这些历史沿革。 但他心里,却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假如说,仇商是法家和秦做出来的事情,那么汉室为何会继承这个制度?为何天下人都不喜欢商人? 但他终究是没敢问。 刘彻倒是知道为什么,但他也不会说。 望着司马迁,刘彻摆摆手,道:“卿去一次龙城罢……五月龙城之会之前,卿到了龙城的话,龙城会告诉爱卿答案的……” 司马迁闻言点点头,再拜道:“诺!” “对了……”刘彻忽然转身对他道:“爱卿此行,可否帮朕一个忙?” 司马迁连忙跪下来说道:“请陛下吩咐……” “朕想编纂一本《水经注》,记录天下山川河流,叙述古今地理变迁,卿既然想走一次天下,不若替朕开这个头……所过郡县,皆查勘河流、山川之向,寻访故事,录为书册,如何?” 刘彻早就想动手,组织国家的力量,对天下进行一次大规模测绘了。 但问题是,这样的工程,太过于庞大了。 可能耗资也有些大,所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但现在,司马迁既然打算游历天下,那借他之手看一看,此事所需要的时间和工作量吧。 司马迁闻言,却是高兴不已,拜道:“谨从陛下之命!” 《水经注》?这样的工作,立刻就激起了司马迁内心深处的雄心和豪情。 “好了,卿自去准备吧……”刘彻笑着拍拍司马迁的肩膀,然后就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开此地。 司马迁恭着身子,目送天子离开,然后挠挠头。 今天的变故,确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有着太多未解之事。 好在,司马迁虽然年少,但是,他有个好爹和好老师。 特别是他老师司马季主,曾经走遍天下,见惯了世间善恶,而且学识渊博,几乎无所不通。 怀揣着内心的疑问,司马迁回到石渠阁,立刻拜见老师。 跟往常一般,司马季主此时正在假寐。 他年纪大了,而且,这两年一直忙于测绘天文,绘制星图,是以此时的司马季主已经是垂垂老矣,再不复当年的健朗。 但是,他却是满足的。 因为在将死之前,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天官书》十六册,共三十余万字,有星图两百余副,罗列三垣二十八宿,记录了上千颗人类肉眼可见的星辰位置。 更重要的是——通过他的努力,包括星辰家、建除家、阴阳家等二十一个天文学派,都将自己珍藏的密卷提供给了司马季主,使得他可以完整的罗列和注释这些不同派系的人对于天文的见解和理解。 当然了,在这个过程里,自然少不得要学习一下子夏先生,笔则笔,削则削,去芜存菁。 然而,无论如何,这样依然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从此以后,无论方士神棍,还是后世的天文学家,都得喊他祖师爷了。 司马迁的到来,让司马季主颇为高兴,对于这个弟子,他非常喜爱。 在收了司马迁为弟子后,司马季主就宣布不再收徒了。 这意味着,他认可并且决定让司马迁来当他的衣钵传人,也就是所谓的关门弟子。 “老师……”司马迁对着自己的师长长身而拜,道:“方才陛下来了石渠阁……弟子去见过了陛下……” “嗯……”司马季主睁眼问道:“陛下与你说了何事?” 司马迁于是将方才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与自己老师说了。 旁人做这种事情,是很犯忌讳的,甚至说不定要掉脑袋。 但司马迁身份特殊,因为他是史官,且司马季主也算得上史官。 是以,他们两人之间,可以谈论这些事情。 毕竟,这是历史记录者的特权。 司马季主听完,长叹一声,道:“吾知陛下的意思了……” 作为从汉初开始就一直活跃到今天的人,司马季主当然清楚,一些事情的内幕和缘故。 但他更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而且,说了也没有用。 因为没有亲身经历,亲眼目睹,是很难理解通透的。 譬如这商贾之事。 天下的学者和有名的贤大夫、贵族,都厌恶和排斥商贾。 乃至于包括他司马季主在内,也是不喜商贾。 这自然是有道理的。 而且,也不仅仅是商贾会做坏事什么的。 事实上,司马季主这一辈子,走南闯北,见过最卑鄙的士大夫,也见过道德高尚的商人。 他早就清楚了一个真理——人有好坏,君子也有伪君子和真君子的区别。 但如今,无论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却都在排斥和厌恶商贾。 这其中的原因,哪会如此简单? “陛下既命你去龙城,那你就去龙城寻找答案吧!”司马季主笑着道:“不过,为师有一语寄你:你去了龙城,不要去看龙城发生的事情,只需要去想这些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就可以了……” “嗯……”司马迁却是满眼的不解。 “痴儿!”司马季主呵呵一笑,他最喜欢司马迁的地方,就在于此子有一颗赤子之心,求知之心。 这是这个世界上多数人所不具备的。 即使当年贾谊贾长沙,在司马季主眼中,也没有这样的特质。 而司马季主确信,只要自己的这个弟子,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将来,他的成就必定会高于自己。 “去吧!去吧!”司马季主微笑着鼓励自己的弟子:“龙城之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你快些去准备启程吧!” “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节 魔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坐在一个房子里,彭由微微的笑着,嘴角露出丝丝笑意。 他是卓王孙手下的三大干将之一,更是西南夷列国闻之色变的大魔王。 自元德三年开始,他就一直活跃在西南夷群山列国之中,只要有利可图,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他手下的亡魂,成千上万,在西南夷列国,他的名字足以让小儿止啼。 但如今,在这草原上他依旧籍籍无名。 没有人听说过他的事迹,甚至连他的来历,也无几人知晓。 这对于一个军火贩子加战争狂来说,简直就是最美妙的事情。 他可以随心所欲,不用遮遮掩掩,光明正大的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明公……”一个穿着常服,戴着儒冠,看上去是一个斯文的士大夫,风度翩翩的君子的男人对着彭由拱手拜道:“此番,你我两家当如何分工?” 彭由看了这人一眼,面带微笑:“张先生何必如此心急嘛……还是坐下来,尝一尝这今年的新茶,看看味道如何……” 张先生闻言,微微一笑,连忙稽首告罪:“是某失礼了……” 然后自己就找个位置,坐下来,端起侍女奉上的茶水,如一个士大夫一般品茗起来,还不是赞叹出声:“好茶!好茶!必是今岁的江南新茶!” 彭由冷眼看了这人一眼,并不怎么想搭理他。 甚至,假如有可能,彭由会找人做掉这个家伙。 原因很简单,他就是彭由最大对手,程郑婴的养子张文。 据说,此子的父亲旧为程郑氏的管家,曾经为保护程郑婴而死,是以程郑婴将之视若己出,不仅仅悉心培养,还在十几年前出巨资,将他送到了关中,拜长陵人王居为师,学习《论语》《易经》和《法经》。 本来,他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学有所成,然后拜入某位贵人门下,最终举荐为官,爬到高位再来照拂程郑氏,反哺之。 但…… 七年前新君即位,改变了整个世界。 首先就是,卓文君与程郑萱都从储君的妃嫔,变成了天子的妃嫔。 卓氏与程郑氏,成为了皇亲国戚,背靠皇室,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人做官来保护家族了。 且,作为商贾,还是皇亲国戚,再把一个养子送到官场上,哪怕别人不说闲话,皇宫内部也会有人乱嚼舌头的。 自然,这张文就回到蜀郡。 然后一路走来,成为了程郑氏在西南夷地区事务的总管。 做为老对头,彭由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个笑意盈盈,看似温文尔雅的‘朋友’,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衣冠禽兽这个词语,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在西南夷诸国之中,张文的名字,甚至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以至于列国的贵族和国王甚至百姓,看到有戴儒冠的人,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 实在是此人做过的事情,太过于‘辉煌’了。 他是第一个发明了‘先卖军械,后买人口’模式的人。 今天西南夷列国之间超过七成的矛盾,都是他和他的手下挑拨起来的。 更让列国恐惧和害怕的是——他做事情,素来光明正大,直来直往。 譬如,他曾经告诉西南夷的强国滇国国王说:大王,您的邻国邛王在我这里买了三千柄弓弩,我觉得有必要告诉大王…… 这自然是事实,邛王在他那里确实购进了大批军械。 虽然数量没有这么夸张就是了。 但问题是滇国和邛国乃是世仇。 当年,滇国的先王奉楚王之命先西南进军,就与邛人大打出手,数百年来,两者的恩仇加起来能写出一本书。 滇王怎么敢不重视这个情报。 没办法,只能倾其所有,在张文这里买了四千柄弓弩。 然后,拿到武器以后,滇王觉得机会来了——虽然邛王其实根本就不想与滇国开战。 但,拿到了精良的武器后的滇国,朝野上下却都觉得,很有必要打一场,做过一场。 于是,滇国军队对邛国开战,花了半年时间灭亡了邛国,将邛国的人民、贵族以及财富全部吞并。 然后,周围各国都吓死了。 一边联合起来,一边哭着喊着找张文买武器。 而吞并了邛国后的滇国,也是膨胀起来,滇王甚至傲慢的宣称要统一西南。 然后,貌似强大的滇国军队被西南夷诸国联军暴打。 一直有传说,当初那场战争,有两千名汉军化妆成西南夷诸国的军人,加入了战场…… 但不管怎么说,滇国在那一次损失惨重,不仅仅刚刚抢回来的邛国土地没有了。 还丢掉了大片领土。 没有办法,滇王只能又找张文,求爷爷告奶奶,拿出了国库最后一点棺材本,买了一批甲胄和刀剑才算稳住了战局。 而吃到战争甜头后的各国,却也都各自生出异心。 还没等战争结束,彼此就开打了。 打了三年,原本在滇国的南方和东方,有大小列国十余个,部族数十。 到元德六年,就剩下三个国家了。 滇、白马以及祚国。 这三个国家,至今依然战事不断。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读着孔子文章长大的张文。 原本,彭由并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但后来他终于想清楚了。 答案是人性! 西南夷地区的特殊环境,更是放大了这种人性。 当地数百上千年来,都是各族混居,国家大小不一,一盘散沙,彼此实力接近。 即使是夜郎、僰国和滇国这样的强国,对周围诸国也没有碾压的力气。 这个时候,当有一个国家的力量,因为外力的缘故而暴涨,立刻就打破了平衡。 于是,为了自保,列国不得不寻求这外力的帮助,买来武器,或是自卫,或是扩张。 但问题是——你买了,别人也会买。 而且,武器的价格不菲。 哪怕为了自卫,你也必须想办法去抢别人。 于是,各国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 因为敌国买了武器,所以你也必须买,因为武器很贵,你买不起,所以你必须想办法去打别人,拿别国的俘虏和财富换武器。 而其他国家看到你买了武器,灭亡了敌人,他们就会恐惧,恐惧就不得不买,买了就不得不打。 最终,西南夷各国的财富、人口和劳动力,都流入了张文之手。 为了讨好他,滇王每年都派军队向南方探索,以其找到前往身毒的陆路,换取赏赐;为了讨好他,僰国人千辛万苦的灭亡了一个列国,将其国中最美丽的公主调、教的温顺而乖巧,然后作为礼物送给他。 而彭由则其实被迫不得不去学着张文的手段去干那些事情的人。 没办法,假如不学,那西南夷各国的财富、人口,尤其是廉价的劳动力,就都要成为程郑婴家的了。 这可不好。 再说,谁会与钱过不去呢? 可惜,可能是他们在西南夷玩的太过火了,也可能是因为压榨的太狠了。 所以,从去年开始,西南夷各国就开始串联了。 滇、僰、祚、夜郎、白马甚至更远的一些王国,都开始准备遣使,不惜一切代价前往长安,给天子朝觐,请求内附。 卓氏和程郑氏,虽然可以暂时阻止一二,迟滞一二。 但他们知道,他们在西南夷兴风作浪的时代终结了。 再说,西南夷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被他们折腾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已经是油尽灯枯,再也不能榨不出太多油水了。 所以,早在元德五年,卓氏和程郑氏都开始了转型。 当然,只是转变劳动力的输入区域。 南越人都被他们带坏了,在交趾郡和日南郡丛林里拼命抓野人生番,送去临邛的矿山和冶炼场。 但南越的丛林里,也终有一天,会无人可抓。 怎么办? 只有身毒才能解救卓氏和程郑氏日益扩大的胃口。 但身毒之路,却是遥远而神秘。 从滇国向南,出发的探险队到现在已经有十几支了,最远的甚至跋涉上千里,深入原始丛林之中,却一无所获。 当然,也有可能有人找到了身毒。 但,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回来的。 至少在现在,从滇国前往身毒的道路,依然是一片荆棘。 当然,曾经有身毒商贾和僧侣从海上来到中国的这个信息,自然也被重视了起来。 卓氏和程郑氏,每年都会雇佣商船,出交趾和日南郡的港口,向着南方和东南风探索。 茫茫大海上,危机重重,常常一出海就是半年。 而且,回来者聊聊,即使偶尔有人幸运的归航,也只是报告说:大海之上一望无际,除了岛屿外,很少有见到陆地。 出日南一千里,全是莽荒不毛之地,除了海鸟和飞鱼之外,没有任何人类的影子。 这可真是让卓氏和程郑氏慌得不行。 没有了廉价的劳动力,他们的产业就难以为继,就不可能再扩大经营。 更麻烦的是——若没有了辉煌的产业,两位皇妃的地位也会受损。 而不惜一切代价,维系两位皇妃以及其所出的公主、皇子的地位,是卓氏和程郑氏的最高目标。 正好这个时候,燕蓟之战爆发,让卓氏和程郑氏都是喜出望外。 茫茫大草原,号称有千国万族。 从幕南到幕北,以及整个西域,生活的人和部族,怕是数都数不清楚。 至少,比西南夷的人口要多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此地,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有着足够多的廉价劳动力来源,足以让卓氏和程郑氏的产业继续兴盛。 是以,作为两个家族的头号打手,彭由和张文才会被派来龙城,主持关乎家族兴衰的大计。 简单的来说,就是卖军火。 但怎么卖军火,却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事情了。 “在这龙城已经半月,兄长可找到目标了?”彭由喝着茶问道。 张文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 草原的情况,不比西南夷,西南夷诸国,基本都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之中,其国土和人民不会跑。 但草原不同,各部族游牧迁徙,常常一跑就是千里,甚至数千里。 而且,很难保证对这些部族的监控和控制。 所以呢,选一个合适的对象就很重要了。 这个对象要足够强,至少,得比其他部族强一些,不然,没办法搞事啊! 其次,它还得有个世仇,并且,必须保证这个世仇与它的力量在伯仲之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必须得有足够的野心,其首领得是那种自信和强势的人。 不然,就很难玩出效果。 就像西南夷诸国的故事,若非滇王野心勃勃,邛王同样有着雄心壮志,张文当年也做不到那么好。 当然了,经过这许多年的磨砺和锻炼,张文的手段和本事,自也提升了许多。自然,张文是有对象了。 但,这些事情,他怎么会跟彭由说? 就像彭由不会告诉他,在今天下午,他将五百柄青铜弩卖给了一个部族那样。 是以,张文只是笑了笑,就将这个话题转移,说道:“这次龙城之会,我听说,不仅仅西匈奴派来了多个代表,就连北方的句犁湖也派来了人马,要来买粮食、丝绸大黄,甚至,我听说有人在暗中重金求购各种书籍以及文人……” 如今,无论西匈奴还是北匈奴,都在搞汉化运动,以图救亡图存。 这个事情,讲道理的话,应该是绣衣卫的事情。 但是呢…… 作为商人只要有利益可图,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所不能做的。 如今,匈奴人送上门来了,怎么可能不赚一笔呢? 但问题是,这钱赚归赚,但不能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所以,彭由一听,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笑道:“我准备卖点鲁儒的书籍……这次从长安来,我专门让印了数百套……” 如今匈奴人只要是书,就愿意买,而且价格还颇高! 这个钱不赚的是傻子! 什么鲁儒啊谷梁啊甚至公羊的书,朝廷本来就不限制外流。 只不过,得防止恶意竞争,免得砸了买卖。 是以,就要提前沟通,做好预备。 “既然如此,那我就卖点谷梁的著作吧……”张文一听就笑了起来。 至于匈奴人拿回去会不会照着书上说的去做? 那与他们何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节 司马迁的答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七年夏五月甲辰(初四)。 匈奴传统之中,最为重要的龙城大会按时举行。 这一天,龙城内外,方圆数十里,都被忠勇军的骑兵封锁了起来。 整个会场之内,更是有着汉军的步卒在警备。 明晃晃的陌刀和寒光凌厉的长戟,让各部族的首领都是心生畏惧。 与过去一般,各部首领和贵族,被按照着相应的地位与顺序,分列在平坦的草原两侧,数以万计的各部牧民和骑兵,则围绕在会场之外。 “听说了吗?”卢安坐在观礼席上,对着身侧的司马迁道:“据说也是在今日,西边和北边也要举行龙城之会……啧啧啧……” “也不知冒顿和老上,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气的爬起来……” 司马迁听了点点头。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他很小很小的时候。 匈奴是中国的大敌,匈奴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威压整个世界,连年入寇,整个北方郡国在哪个时候,全都处于匈奴骑兵的打击范围之内。 匈奴人甚至曾经火烧回中宫,先锋兵临萧关,烽火在甘泉宫点燃,整个关中都是人心惶惶。 而在如今,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国,已经烟消云散了。 西匈奴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小政权,迟早都要灭亡。 北匈奴虽然还有底蕴和力气,但其精锐尽丧于燕蓟,精气神几乎被打落的一干二净。 一旦汉军能够控制住幕南,北匈奴的灭亡也是指日可待。 是以,文坛上许多文豪纷纷写诗赋盛赞今日中国盛世。 今日中国,维天之命,於乎不显! 今日大汉已拥有了诗经所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力量。 四海之内,六合之间,八荒之中,日月所照之地,没有任何国家与民族,能够与诸夏争锋了。 就连鲁儒们,也不得不低头承认,今日之中国,确实已经拥有了三代之风。 就连匈奴人,也开始服软了。 看看这会场上的这些部族首领吧! 哪一个不是邑落数以千计的大部族?哪一个不是控弦数千的强族? 但,他们现在却都来到了这里。 向大汉天子册封的归义单于臣服。 这意味着,他们默认了大汉天子的天单于身份。 从此,汉天子拥有了主宰草原命运,制定塞外规则的神圣权力。 而这个权力,恐怕就是三王五帝也不曾拥有! 在现实面前,无论是西匈奴,还是北匈奴,都放弃了那些不现实的想法。 这些天来,龙城之中,就一直在盛传着:西匈奴与北匈奴的单于,将于同日举行龙城之祀的消息。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祭祀的分离,标志着匈奴帝国的正式分裂。 从此以后,统一的匈奴帝国宣告灭亡。 自贾谊贾长沙正式提出肢解匈奴,使之不再为患中国的策略以来,汉室用了二十余年时间,终于完成了这个战略构想! 司马迁已经准备回长安后,为匈奴作传,记录这个曾经可怖的敌人的由来、历史、辉煌以及现状。 而这意味着,在作为史官的司马迁眼里,匈奴已经灭亡了。 只有死人,才需要做传!给它一个盖棺定论! 不过,相比此事,现在司马迁更关注在观礼席的另外一侧的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人群体。 在从前,司马迁对于商人的概念,完全来自于书本。 无论是韩非子所说的:商工之民,修治苦之器,聚弗靡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人主不除,则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 还是周书所言的: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但在本质上来说,司马迁其实是无感的。 无论是儒法对商贾群体的抨击、揭露以及攻仵,还是管仲、陶朱公等人的故事。 在事实上来说,说句不客气的话——与他何干? 商人再坏,也不可能砸他的饭碗。 商贾再有用处,对于史官来说,不过是一段文字而已。 然而,如今,司马迁却是真的开了眼界了。 这几日,在这个龙城内外,这些家伙是最活跃的群体。 他们与所有的部族打交道。 甚至,司马迁还听说,有商贾明知道对方是西匈奴或者北匈奴的人,也依旧与之勾肩搭背。 他曾亲眼看到,整整一车的武器,被人拉到了一个部族的穹庐之中。 他更曾亲眼看到,有人将整整一箱子的竹简,卖给了匈奴人。 这些行为,真是司马迁看的目瞪口呆。 这些商贾,似乎压根也不在乎被人发现自己在做这些事情。 他们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与诸部族交易。 牲畜、皮毛、金银珠宝,乃至于奴隶…… 只要你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那就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司马迁的同伴,素来正义感比较爆棚的大农左曹令吏之子王叔看不过去,上前纠正和制止。 不料却被这些家伙的狗腿子胖揍了一顿,骨头都被打折了两根,现在都还在床榻上呢! 而忠勇军以及负责治安巡逻的军官,却是坐视这种事情。 直到司马迁等人加入斗殴,他们才急急忙忙来调解。 就算如此,他们开始的态度也很暧昧,更倾向于商人。 直到司马迁忍耐不住,爆出了自己的身份,拿出了天子钦赐的信物。 这些家伙才慌慌张张的处理那个事情。 而处理的结果,也是和稀泥。 不过是将打人者抓起来,再将其背后的主子叫过来,商量赔偿之事。 随后一个自称‘张文’的人出现了。 他提着一百金亲自上门道歉,说‘俱为家奴之过,冲撞了诸位公子,甚为抱歉……’ 司马迁等人自然不会接受对方的说法和钱。 但对方,随后却抬出了大道理,指责司马迁等人‘无事生非’‘破坏国策’。 可能是因为司马迁等人亮出了身份,且司马迁的史官身份被证实。 所以,这个家伙与司马迁说了许多事情。 而现在,这些事情,让司马迁的脑子乱糟糟的。 在一方面,司马迁自己亲眼所见,这些商人为了利润,在这龙城之中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好几斤重的狗头金,居然被人只用几十石粮食和几口铁锅就换走了。 数百张完好的皮毛,在长安价值百金,但在这里,连一百石奶酪也未必能换到。 上百匹神俊的战马,市价千金不止。 但是,却只能换到五百石粟米和一百石麦粉外搭数十石盐而已。 而那些早就被汉军淘汰,给民兵玩耍的青铜兵器,更是据说都是天价。 一柄青铜弩搭配一百支弩箭,据说就要一匹母马。 一柄长戟,重不过二三十斤,却敢叫价要两个男奴。 在司马迁眼里,这些混蛋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和肆无忌惮的生事。 他们上跳下蹿,唯恐天下不乱。 但在另外一方面,那张文的所说,却让司马迁沉默了。 “吾,张文也,蜀郡人,为贵平君之客……” 贵平君卓王孙的名气,天下皆知,大汉第一首富,卓妃的父亲,天子之子刘思的外祖父,迟早是可以封侯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这位国丈爷在关中风评很好。 不为别的,褒斜道就是他与程郑婴自掏腰包修起来的。 去年开始,褒斜道开始运营,从汉中一直到褒县等地,万家生佛,人人都称赞这一工程的伟大和便民。 更重要的是——在数年的褒斜道工程建设期间,数以十万计的百姓,依靠着这个工程养活全家。 特别是汉中那一带的贫穷百姓,因为褒斜道而致富者不计其数。 更别提,在蜀郡之中,卓氏和程郑氏号称是‘儒商’,蜀人都称赞这两位国丈‘秉君子之礼而施厚仁之策,用工商之利以养农之本’,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而原因也很简单——蜀郡贫穷百姓,尤其是农民,超过七成家庭用的是少府假自卓氏和程郑氏工坊的产品。 最重要的是——卓氏和程郑氏宣布‘念父老之困顿,而犹民生之艰难’,将所有蜀人百姓假农具的价格下调三成。 一件在关中需要五千钱才能买到的曲辕犁,在蜀郡只售三千五百钱…… 以至于外来的任何商品,都无法在蜀郡生存。 因为,这个价格已经击穿了当前曲辕犁的成本价。 也是因此,司马迁才能听他说话。 不然,早赶出去了。 而此人所说的话,却给司马迁以及他的伙伴们的三观造成了重击。 按照这张文的说法是——昔吾在西南,用工商之策,而引四方之民,用之于国家,不费国库一钱,不用一兵一卒,而西南诸国俯首…… 这是事实,作为史官,司马迁听说过,最近两年,西南夷诸国,拼命往长安派遣使团,请求内附。 甚至有西南夷某国的使臣在没有得到天子许可后,竟然在公车署之中自缢,他留下遗书说:不能得天子之德被,而吾国亡矣,愧对君王父老…… 其遗书感人至深,尤其让儒生们震动,于是纷纷请愿,要求天子‘遣使者布王化于远方之国,慰忠臣之心……’ 但司马迁和他的小伙伴却想不到,事实的真相,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按照张文的说法——西南夷诸国,确实是哭着喊着,要内附中国。 但原因,压根就不是他们心慕王化。 只是,他们被卓氏和程郑氏操纵命运,弄的心力憔悴。 他们为了摆脱这可怕的命运,只能求内附,让其国变成汉之疆土,如此,才能保其家国。 而卓氏和程郑氏,也是因为有着西南夷诸国的廉价劳动力和得到的财富,才能有如此财力和气魄,施惠天下。 不然,他们哪来这么多钱,这么多廉价的铁器? 真以为挖坑、冶铁不要钱,不会死人? 秦始皇修万里长城死了多少人? 褒斜道工程修了这么久,谁听说过有百姓大规模的死亡的? 但秦岭之中的数千具尸骨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事实,让司马迁等人毛骨悚然。 许多人晚上睡觉做梦都梦到了临邛群山之中的累累尸骨以及那一个个在矿山深处哀嚎的亡灵。 这让从小就接受‘仁义’教育的众人,有些难以接受。 而经此变故,司马迁的伙伴们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虽然夷狄是两条腿走路的禽兽,但那也终究是人啊。 孟子都说了——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就算是自己养的小猫小狗死了,自己也会哭泣和哀伤。更何况是人,还是几万几十万的人! 卓氏和程郑氏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应该告诉天下人,揭发他们的丑恶面貌。 而另一派则觉得——夷狄什么的,与我何干?只要死的不是诸夏的手足,就不需要去理会。 再说了,这卓氏和程郑氏,没有用国家一毛钱,没有动用一个士兵,就让西南夷诸国皆臣。 这是大功德! 应该表扬,应该美饰,怎么可以指责呢? 而司马迁本人则陷入了纠结和迷茫之中,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多一些的少年郎罢了。 这一次是他生平第一次离开家,游历天下。 理智告诉他,卓氏和程郑氏的做法虽然有所欠妥,但终究得利的是诸夏。 圣人说:夷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管子、孔子,也都说夷夏之防大于天。 但三王五帝,诸子先贤,可没有一个人公开说过——夷狄可以随便折磨和虐待,更没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陛下命我来此寻找答案……”司马迁在心里悠悠想着:“这答案难道就是如此残酷吗?” “商贾是恶魔,是恶鬼,更是逐利之小人……” “然……君子富,则好行其德,小人富,自食其力……” “卓氏、程郑氏,不过临邛小人而已,会其机遇,而富甲海内……” “我听说当年,卓氏、程郑氏未发迹前,对其工人、家奴,动辄打骂,任其生死……” “而其富贵后则不然,邻里有孤寡不养,卓氏、程郑氏,迎奉至家,给其衣食而养之……” “其工人、家奴,皆岁给衣物、酒肉之赐,颇有孟尝君之姿……” “这就是老师对我说过的——人富而仁义附焉?” “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仓禀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也就是说……富,不是罪,穷才是罪?” 想到这里,他就叹了口气:“难怪世人皆曰:纵万乘之国,万家之候,百室之郡,尚忧贫困……这么说来,如今天下人皆愿经商,就是人之本性了……” 想了想,他觉得或许这就是答案了。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若只是如此,天子不该让他来看。 “天子的意思是……”司马迁托着腮帮子深思了起来:“天子是想告诉我——唯天下之人皆富,方可消弭所有祸端?” 仔细想了想,司马迁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了! 若天下人人都富裕了,自然,不会有人去偷窃去劫掠,自然也不会有战争,更不会有争端。 “仿佛杂家也是这么一个态度?”司马迁心里想着:“或许我应该再去安东看一看,看看杂家治下的安东情况……” 如今的安东,可谓是帝国的明珠。 至少在司马迁眼里是如此。 安东的鲸油、鱼干以及黄金,天下驰名,关中的官宦人家和豪强之家,几乎都有着这三物的存在。 据说在安东,只要你够勤奋,就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因此,当地民风慷慨激昂,壮怀激烈,英雄辈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节 归一(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就在北方草原上的龙城大会举行之时,万里之外,越过大河,跨过长江,古老的闽江奔流不息,从平原和群山之间穿过。 最终,这条浩瀚的大江,从一个河谷盆地之中穿过,流入汪洋大海之中。 一座港口城市,就在这个闽江出海口矗立了起来。 这里就是东冶(后世福州)。 自闽越先王无诸在此地筑城,骆氏统治这个古老的王国已经数十年。 但到今天,整个闽越依然是一盘散沙。 休说长安的皇帝了,就是东冶的越王,也难以指挥那些遍布闽江流域,断发纹身的闽越部族。 但在今天,似乎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几乎所有的部族,都汇聚到了东冶。 成千上万的人民,热泪盈眶的跪在道路两侧。 一个巨大的鼎,承载在一辆被改造过后的撵车上,宝鼎悠悠,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宝鼎沉沉,不知历经了多少先王与圣人的祭祀,宝鼎昭昭,不知承载过多少先民的祈祷与心愿。 在这个神器之前,闽越国王骆越也不得不心悦诚服的带着国中上下文武大臣贵族以及整个东冶的人民,匍匐在道路之旁。 因为,这是禹皇所铸的鼎。 所有于越人内心深处渴望不已的圣物。 更是承载着于越先王千年来梦想与希望的神器。 自诩少康帝子嗣的骆越,自然也无法抗拒这个圣物。 整个闽越,没有人能抗拒得了祖先的召唤。 这一次,甚至有已经脱离了闽越王国,远渡了海疆,前往一个荒岛上定居的闽越人,在听到了消息后,毅然决然,冒着生命危险,划着独木舟,千里迢迢回归的部族。 这对于古闽族和于越族融合的闽越人而言:神鼎,就是光,就是日月,就是先祖与先王对他们发出的召唤。 没有人能抗拒,也没有能阻挡这发自血脉深处,灵魂底层的呼唤。 望着被汉军严密保护的神鼎,所有闽越人,无分长幼贵贱,全部匍匐在地。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礼官庄严肃穆的声音以及编钟的声响混合在一起,让人恍惚不已。 似乎回到了悠悠岁月之前,那圣王治世的年代。 故老相传的传说,以及铭刻在血脉深处的记忆再次浮现。 所有于越与古闽的祖先禹皇曾经将它献给天帝,天帝嘉以《洪范九韬》。 当十日横空,大地干裂,后羿从宝鼎之中取出神弓,射落九日。 在少康氏复国时,也曾痛哭流涕的跪到在这宝鼎之前…… 作为少康子孙,骆越此时自然也是痛哭流涕。 但在心里面,却是有着千百个念头在辗转反侧。 “寡人之后,闽越恐将再不复存……”他哀叹着预见到了结局。 闽越王国的历史非常古老。 早在宗周之时,这片土地上就生活着古老的七闽部族。 《周礼》有曰: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 所谓闽人,自然也是诸夏民族的一支。 据说,他们是楚王熊严之子叔熊的后代,在宗周之时,来到闽中开拓。 这七族,以蛇为图腾,所以被称为闽人。 七闽在这闽中繁衍数百年后,时间来到了春秋中晚期,越王派遣欧冶子来到闽中湛庐山铸剑,打造出了湛卢宝剑。 从此,于越人与闽人开始相互交融。 至春秋晚期,楚灭越,残余的越人王族和人民不愿意臣服世仇,纷纷逃遁到闽中,从此闽人与越人相融,闽越族出现了。 直到今天,闽越诸族,都已经确信了自己是禹皇后裔,少康氏的子嗣。 所以,宝鼎一来,立刻辟易千军。 没有部族不敢来东冶瞻仰和膜拜这件圣物。 但问题是……这闽越各族,将全部都知道并且清楚的认知到宗主国汉朝的强盛与伟大。 这很可怕! 这意味着,自无诸以来,骆氏历代的挣扎与努力,都是一场空。 从此,来自汉朝的影响力和渗透将无孔不入。 但他又能怎样? 今日的闽越王国,虽然还算强盛,有着甲兵三万,战船数百艘。 然而,在汉朝面前,依然如同蝼蚁。 旁的不是,就是一个江都国,骆越也知道,完全可以单手吊打闽越! 更不提那些驰骋于海疆与内河的楼船舰队了。 它们是那么的庞大,那么的坚固,那么的无敌! 去年,曾经有一支远航的楼船舰队泛海而至东冶,当时他站在东冶港,望着那些如同小山一般的楼船,两股战战,沿岸闽越人将他们视为天神。 而那支舰队不过是楼船舰队驻扎在南越的一支分舰队而已。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闽越王国从独立走向内附,失去自主权,骆越是不愿意的。 当年,先王无诸和闽越各部,将脑袋系在腰间反秦,辛辛苦苦才打下闽越的基业,他可不想葬送在自己手里。 曾经,骆越设想过汉朝强行吞并闽越的方案。 无非是楼船从海上来,汉军越过梅岭,南越军走合浦,三路夹击。 但他也有办法对抗。 大不了,放弃东冶,龟缩到闽中群山。 当年,秦军就是被闽越人用这种手段给拖垮的。 但现在,骆越知道,这最后一招,闽越王国最终的反抗手段失效了。 看看这些虔诚的人民吧! 汉朝人用一个鼎,就确立了他的地位。 无论是于越人还是闽人,都不可能在宝鼎之前,反抗先王的意志。 更麻烦的是,通过这个鼎,汉朝人告诉了闽越各部——我们的祖先是相同的。 既然是一家人,那只需要给点好处,闽越各部,就会放下武器,臣服汉朝。 闽越的独立,就此消散。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汉朝人用的是阳谋,堂堂正正的来,以纯粹的实力和大义名分碾压过来。 看看那些护送宝鼎的军队吧! 哪一个不是全副武装的彪悍军人? 就这些人就已经足够将闽越军队解除武装了。 “寡人愧对先王啊……”想到这里,骆越就忍不住泪流满面,抽泣不已。 而在他身后,一个穿着甲胄的大将眼里,却是闪烁着不明的光泽。 这人是骆越的亲弟弟东冶候骆甲。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而且极不安分的骆氏王族。 “先王无诸传下来的基业,不能就这样完了!”骆甲看着自己的哥哥以及那个被汉军簇拥和保护的宝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等汉使前来宣读诏书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左右两个军官低声嘱托:“尔等依计行事……” “诺!”这两人也都是沉声答道。 他们很清楚,闽越王国的未来,系于他们身上。 ……………………………………………… 此时,宝鼎来到了骆越的身前。 一个捧着诏书的宦官,走到闽越君臣之前,摊开诏书,宣读着:“天子诏:诗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诚哉斯言!越之先,少康氏之庶也!朕之祖,唐虞之夏也,古有联姻之好。今朕承天命,乃嘉宝鼎与百越,福泽山川,润及江泽!” 越王骆越连忙上前拜道:“臣闽越王越,谨奉诏命!” 其他人也都纷纷下跪,三叩九拜,表示臣服。 那宦官将诏书交给骆越,笑着道:“此番咱家来闽越之国,还奉命将王世子郢送归大王处……” 说着,一辆马车上前,头戴冠琉,一身朝服的闽越王世子骆郢就走下马车,来到骆越身前拜道:“儿子敬拜父王!” 骆越看到自己的儿子,顿时眼前一亮。 从卖相上来看,骆郢无疑是非常符合骆越以及闽越诸臣的要求的。 高高大大,身材健壮,而且有着一种斯文的气质,看上去气度不凡。 “吾儿!”骆越满意的扶起自己的儿子。 他的身体最近两年,不是太好,是以很担心,若自己忽然死了,这闽越国恐怕要打出狗脑子。 他的兄弟叔伯子侄,恐怕都会大打出手! 如今,骆郢归国,却是让他少了这份担忧。 有了汉朝的帮助和撑腰,这骆郢哪怕是个白痴,也能坐稳位置。 更何况,现在看来,这个儿子简直就是完美的继承人! 其他闽越部族首领和大臣,看着英姿不凡的世子,也都在心里点点头。 单单是世子的外貌与气质,就已经足以让他们放心了。 甚至有人开始打算送女儿给世子为妃了。 但就在此时,异变忽然发生。 在骆越身侧和身后,那几十名本应该负责保护他的卫士,忽然之间发作了起来。 有人抽出佩剑,大喊一声:“汉朝狼子野心,意欲吞并闽越,为保先王宗庙,吾等不得不渐血三步!” 立时,这数十人立刻就拿着武器冲了上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越王骆越,他被一柄长剑直接砍翻在地上,鲜血从背上流了下来。 其次,就是在骆越身侧的那个宦官。 他的脑袋被一柄长剑削飞,鲜血喷涌而出,渐了满地。 接着,这些人就冲向了骆郢。 好在,骆郢年轻反应快,最重要的是他受过面对忽然袭击的训练。 在这刹那,他将身子在地上一滚,躲过了刺客的劈砍。 这时,护送的汉军终于反应过来。 上百名卫兵立刻抽出腰间的武器,组成一个战斗队形,冲了过来,将这些刺客全部阻截住。 这一过程加起来不过半分钟,电光火石一般,整个场面就变了。 先前,还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之中的骆郢更是一脸铁青,胆颤不已。 而他那个今天才见到的父亲,此刻却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忽然的变故,让他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个穿戴着甲胄的汉军军官走到他面前,扶起他,说道:“世子,有逆贼谋乱,请世子立刻入军阵之中!” 几乎就是在同时,骆甲就已经站起身来,抽出自己的宝剑,对着全体闽越人喊道:“汉朝人卑鄙,杀王害我闽越,我听到传言,汉朝皇帝甚至想将我闽越各族全部都抓去他的工坊里为奴!” “诸位贵人,闽越的臣民们,保卫家邦!” 许多人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由于角度问题,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具体经过是怎么回事? 他们现在只知道,自己的大王倒在血泊之中,而披甲执锐的汉朝军队,却已经严正以待。 现在被骆甲这么一鼓噪,许多人都开始怀疑起来。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上千名全副武装的闽越士兵,就已经拿着刀剑,聚集到了骆甲身侧。 此时,骆甲意气风发,为自己的智谋感到骄傲。 今天,在场的闽越各族人起码有二三十万之多。 而汉朝人有多少? 算是杂役,撑死了也就三四千。 二三十万打三四千,他稳操胜券——只要鼓噪起闽越人就可以了。 但是…… 等了好一会儿,骆甲猛然发现,情况似乎有一些不对劲。 那些本应该与他一起拔刀面对汉朝人的闽越各部,仿佛跟遇到瘟疫一般避开了他,而不是如同想象中一般,为他为伍。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这些天一直在撒播汉朝人在西南群山以及交趾丛林干过的事情啊。 而闽越各部,大部分在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属于那种野人生番。 他明明记得,许多部族首领都说——假如汉朝人果然如此,那他们宁死也会反抗。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骆甲!” 正在犹豫中,骆甲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扭过头去,却发现是他的老对头,越衍候吴阳。 “你大逆不道,谋害天使,弑杀大王,罪在不赦,还不快快弃械投降?”一身甲胄的吴阳,带着数百名甲兵,走出人群大喝着。 他看着那些跟随骆甲的士兵,呵斥道:“尔等为贼子蛊惑,若弃械投降,可免一死!” 若只是一个越衍候,骆甲还有希望。 但问题是——周围各部的贵族,也都带着人,围了过来,一个个面带愤怒。 看到这个情况,骆甲只觉得胸中一阵堵闷,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 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他永远也不需要去想了。 因为,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柄利刃刺穿了胸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说道:“大汉绣衣卫都督尹公托我向您问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节 归一(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此时,整个东冶内外,一片混乱。 闽越各部的头人和贵族,面面相觑,多数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大王、王弟和汉使就已经死了。 “怎么办?”一些实力派聚集在一起悄悄议论着。 闽越王国从来就不是一个封建制王国,当然,它也不是一个奴隶制王国。 它是古老的氏族制度与宗周时代的分封制度的混合物。 这是早在闽越王国存在以前就决定的事情。 哪怕是闽越王国的开国之主无诸在位之时,他也从未有效的统治和管辖过闽越全境。 其他部族与东冶的关系,大约相当于中世纪欧陆的贵族与骑士,宗周时期的国君与卿大夫。 是以这个变故一发生,猝不及防之下,许多人都慌了神。 就在这时,一个汉将却在数十名的卫兵的簇拥下,走出军阵,拔出腰间的佩剑,视若无人一般进入了骆甲的军队之中。 周围的闽越士兵没有一个人敢于挥刀相向。 这个将官走到骆甲的尸体旁,一剑割下对方的首级,将之高高举起,然后大声呵斥:“逆贼东冶候甲已经伏诛,尔等还不快快弃械投降?” 叮当!叮当! 随着他的逼问,一个个士兵丢下了自己手里的武器,跪在地上。 很快这些骆甲的嫡系就几乎全部跪地投降了。 就算是那些没有投降的人,现在也找不到抵抗的借口和理由,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等待着他们命运的审判。 提着骆甲的脑袋,这将官大声说道:“如今,越王惨遭逆贼所害,王世子郢,允文允武,当即刻嗣位!” 他这么一说,其他闽越部族的首领也就没有意见了。 在他们眼里,这大抵应该是骆家世代相传的兄弟斗争戏码,虽然这一次玩的比较过分,但勉勉强强还是可以捏着鼻子认可的。 毕竟,最终坐上王位的还是姓骆,勾践大王的后代嘛! 于是,骆郢立即就被汉军保护着,前往东冶王宫,于王宫之中即位。 即位后,骆郢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遣使前往长安,请求汉天子册封。 这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他顺带却提出了请求长安派遣官吏,来东冶督导!并请求天子批准重设闽中郡衙门和系统。 毫无疑问,这几乎等同于闽越正式宣告脱离半割据独立状态。 闽越王国,主动走向了与中国相融的轨道。 自秦始皇以来,大一统的中国王朝,就有着三个要素——车同轨、书同文以及郡县制。 前两者,在过去百年的历史之中,已经基本实现了。 特别是元德以来的五铢钱以及大量的商品涌入,使得今天的闽越王国,在经济、文化、金融以及思想方面做好了统一的准备。 如今,一旦实行郡县制,可能只需要一代人的时间,这七闽之地,就将再也无法从中国分离。 …………………………………… 看着这一切,尹齐很开心。 “总算是幸不辱命啊……”尹齐感叹着。 自元德四年以来,绣衣卫就一直在闽越国内布局,有唱红脸的,也有唱白脸的,甚至还有死间。 三年辛勤耕耘,今天终于迎来了收获。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绣衣卫工作的结束。 在事实上来说,骆甲的行为,与其说是他自己的意志,倒不如说是绣衣卫诱导下的行为。 要做到这一点,也很简单。 只需要骆甲知道,他曾经私底下做过的某些事情,已经被王世子知道,并且让他确信,王世子一旦登基,他必定会被清算。 再找几个谋士,给他出出主意,做做计划,就不怕骆甲不行动。 而这种借敌人的手扫清障碍,正是绣衣卫最擅长的事情。 “诸君,还需要继续努力,继续监视……”尹齐望着自己面前的这数十个一直以来潜伏在东冶城里的探子,鼓励道:“等到闵中郡设立,朝廷派来官员,诸君就可以大功告成,安享富贵了!” 绣衣卫的待遇是很高的。 特别是针对这些需要潜伏在敌对国家或者势力的探子、间谍,薪酬非常高。 一个间谍,一年加上奖金、津贴以及其他各种补助,就是十万钱! 除此之外,一旦事成,爵位、妹子、土地乃至于官位,都是唾手可得。 最典型的就是曾经奉命潜伏在匈奴的间谍和探子们,在如今他们都已经得到了足够满意的报酬。 所有人都被按照功劳大小,授予了相应的爵位。 甚至有人还受封为关内侯。 这可是从前,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尊贵地位! 至于这些年来,因为在绣衣卫做的不错,官职升到了千石的人,更是有十几人之多。 唯一比较让人抑郁的是——作为天子鹰犬,绣衣卫的权责其实不是很大。 只有监视、监察之权,却没有处置权,更加没有执法权。 在没有授权之前,他们甚至连个衙役都不如。 所以,这些年来,有许多精干的绣衣卫成员,在干了一段时间后就挂印而去了。 特别是分配来的士子,流失速度很快。 所以,如今的绣衣卫,也不得不加强一下对下面人的笼络,以防止人才流失过快。 众人听了,却是很高兴。 在这闽越王国潜伏或者说忽悠,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越人习性粗暴,而且这东冶之地酷暑难耐。 要不是钱多待遇好,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此刻,听到终于可以完结,撤回长安享福,大家自然都是笑着道:“一切都是都尉教诲之功……” 尹齐却是摆摆手,道:“我绣衣卫,没有文官士大夫那么虚伪,用不着如此吹捧,诸君的功劳,都是诸君所立,与我没什么干系……” 尹齐的为人是绣衣卫诸都尉中最奇特的一个。 甚至,他被公认为未来绣衣卫最合适的掌门人。 因为,他天生就是为了特务而生的。 冷酷无情,而又有着底线,善于笼络他人,却又能坚持原则,两袖清风,但并不讳谈金钱,甚至,他是最擅长用金弹攻势的官员了。 对尹齐来说,假如有事情很难解决? 那简单,拿黄金砸就是了。 就像这一次行动,本来,骆越、骆甲的行为和行动,几乎是难以预测的。 但尹齐一到闽越,立刻让人联系他们的那些近臣和贴身臣子,一个个试探过去,找到了那几个爱财如命或者喜欢女人的家伙。 直接用黄金砸+封官许愿。 这些人立刻就倒戈了。 所以,骆甲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在一开始就已经在尹齐的掌握下。 而骆越自觉绝对安全的保护措施,自然也就漏洞百出。 于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 将这些探子送走,让他们继续潜伏到闽越各阶层之中。 尹齐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下的东冶城。 “楼船衙门的舰队,应该也快到了……”尹齐在心里想着:“等舰队一到,吾就可以前往齐鲁了……” 作为绣衣卫都尉,而且是越来越被重视的绣衣卫高级官员,汉室最大的特务头子之一。 尹齐现在已经开始负责起了整个长江以南的绣衣卫事务。 而此行,尹齐的任务除了让骆郢能漂漂亮亮的即位之外,最大的任务就是走访整个吴楚齐鲁地区,建立健全基层的绣衣卫组织。 这些地方组织,并不要求有什么特别强的能力或者执行能力。 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搜集地方上的各种公开情报,民间的声音以及议论,然后将这些东西全部汇总起来,每隔一个月向长安报告一次。 很简单,也很琐碎。 但这个系统的重要性,却是毋庸置疑的。 譬如关中地区,正是因为有着这样强大的基层组织,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绣衣卫的眼睛。 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就有精干的绣衣卫官员带队来调查。 就像那一段被铭刻在未央宫某处的绣衣卫衙门前的勒石上的话:吾等乃天子之眼,社稷之耳,国家之爪。嗅出贼子,铲除乱臣,上佐天子,下辅黎庶,吾之行也! 这也是绣衣卫与其他曾经在历史上出现过,或者未来的特务组织最大的不同之处。 他们有理想,而且有追求。 至少在高层是这个样子。 不怕流氓会武功,就怕流氓有文化。 同样的道理,有着理想和追求的特务,战斗力自然就不是锦衣卫和血滴子那种战五渣所能比拟的。 今时今日,汉室绣衣卫已经是一个拥有上万成员,且有着独立武装和组织的官僚系统。 而且,名声很好。 就连儒家都很难去攻仵和抹黑绣衣卫。 原因很简单,绣衣卫今天在明面上的职责是:监察不法,核查乱法,查民生之艰难,传黎庶之苦于宫廷。 这可不是口号,喊喊就过了。 在事实上来说,目前在关中地区,绣衣卫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压根就不是监视和监察官员、贵族,而是反应民间疾苦。 各个基层的绣衣卫探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按时报告当地的情况。 民众生活如何?亩产多寡?是否受灾?人民拥有的土地情况以及极困百姓家庭的情况。 这些都是公开的,只要带一双眼睛和一副耳朵去看去听就能知道的事情。 而且也很难弄虚作假。 因为地方还有着乡亭的里正、亭长、游徼、蔷夫等基层官员可以佐证。 也正是因为如此,关中的假民牲畜、耕具和土地等种种政策,还有粮食保护价政策,才能有效实施,不会发生太严重的资源浪费。 基本上官僚们偷偷摸摸的将一些资源塞给关系户,那是可以的。 但你要作死的大量侵吞? 那对不起,第二天,廷尉和御史就会找上门来,请你去喝茶聊天。 是以,今天的绣衣卫,在明面上的那些人,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官衙,行走在人群之中,并且受到尊重的。 他们的子嗣,也不会被歧视和打压。 年轻的士子和文人们,也并不觉得加入绣衣卫有什么可耻的。 当然,某些儒生和官员士大夫,依然免不了对绣衣卫抱有深深的敌意。 但绣衣卫的根基已经牢固。 基本上,通过正常手段,已经无法铲除和根除这个庞大的系统了。 而在这个过程里,尹齐的功劳是最大的。 因为这个系统都是他亲力亲为,一手建立起来的。 想着齐鲁吴楚之事,尹齐也免不了深深皱眉。 这些地方,可比关中和北方复杂多了。 天子的近臣,故尚书丞颜异去了会稽郡两年了,但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在当地理清楚头绪。 巫婆神棍们依旧活跃。 虽然这与颜异不喜欢杀人有关,但也足以说明当地情况的复杂。 另外,九年前,吴楚之乱时,下邳郡的乱象,也足以证明,这些地方有着大鳄。 想到这里,尹齐就回到卧室,坐到案几前,提笔给长安写奏报。 他需要获得杀人的权力! ……………………………… 闽越的变故,很快就通过商道和水路,传遍了周边。 吴楚和南越的大商人闻讯,都是兴高采烈。 闽越穷归穷,但当地有人,这是事实。 虽然,不大可能跟南越一样,在当地开展一些特殊贸易。 但……未来,一旦朝廷决定在闽越如中国故事,也开展各种假民牲畜和耕具的政策。 这该是一块多大的蛋糕啊? 更何况,闽越王国还有着独步天下的铸剑技术和铸剑师。 特别是那些技术精良的铸剑师的技术,不亚于少府的顶级工匠。 如今闽越归附,这些工匠,自然就被人瞄上了。 这些人可比少府的工匠好挖多了! 随便挖一个回家,都足以成为招牌! 更何况,还可以偷学对方的技术,将这些技术变成自己的。 官场和贵族阶级们闻讯,也同样是兴奋不已。 道理很简单,闽越王请求天子派官员督导,同时恢复闽中郡衙门。 这就意味着,大家伙的机会来了。 闽越王太傅,秩比起码是两千石,甚至可能是中两千石,辅佐的好,未来封侯不在话下。 即使不能封侯,一个中两千石的官职,也足以告慰生平。 对于那些年纪较大的地方郡守来说,这几乎是他们致仕前最好的机会了。 至于闽中郡衙门,更是有着郡守、郡尉,整套班子的空缺。 哪怕郡守给了闽越人,那郡尉和驻军,却肯定是要给汉臣的。 这种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当然没人错过! 于是,雪花般的请愿书不断飞向长安。 无数人表示‘愿意为了陛下的伟业,去最艰苦的地方奉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节 正确的道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未央宫之中,刘彻放下手里的奏报。 嘴角微微一笑,道:“这两年应当不会有战事了……” 北匈奴的军队,已经开始做起了西征的准备了。 他们大约需要花费三个月时间集结军队、准备物资,同时扫清道路。 然后以大宛为根据地,越过葱岭,向中亚进军。 这一次,匈奴人似乎打算从西边狠狠抢一次,大夏和月氏人恐怕要遭殃了。 且,以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匈奴人大约准备在葱岭西侧建立一个殖民地。 这在北匈奴贵族口中,被称为后路。 一旦未来,打不过了,那就跑路。 必定不会在东亚与不可力敌的汉军死磕。 这很正常,很符合游牧民族的思维。 史书上,月氏、匈奴、乌孙、突厥等,都是在东亚这个世界竞争最激烈的战场被人驱赶去了西方。 对刘彻来说,虽然不希望匈奴人在西征之中获益太多。 但他现在也管不了匈奴人。 毕竟,隔着一个河西走廊和大戈壁,汉军不可能飞过去将匈奴人吸引回来。 况且,中国也没有义务去帮月氏人、大夏人挡枪。 今时今日的汉室,也已经不再惧怕匈奴人得到任何加强了。 即使退一万步,匈奴人征服了印度,那又如何? 不过为王前驱罢了。 这是建立在汉室国力不断增强的现状上的。 在这西元前,人口就是国力,人多就是力量。 而如今汉室人口以平均每年百分之八以上的度迅增加,耕地面积也以每年百分之十的度增加。 仅仅是在安东,过去四年,就已经新拓荒土地将近八百万亩,年产粮食接近两千万石,足以养活六百万人口。 是以,如今,安东正在从粮食输入地区,变成了粮食输出地区。 它开始反哺内6。 安东的大商贾和贵族,更是不要命的拼命从内地吸引各种移民以及无地百姓过去开荒。 到这一步,安东的大开可以说成功了。 而对汉室来说,因为安东大开的成功,是以,仅仅是各个屯垦团,每年就可以结余粮食数百万石。 现在还好,这些多余的粮食,通过海路,运到了齐鲁和燕蓟地区,填补去年战争带来的亏空,同时赈济难民。 但未来,当地粮食的结余度必定会越来越多。 这些粮食,成为了刘彻手里最大的王牌! 有了它们,汉室政权的稳固,几乎不可动摇。 如今,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怎么利用它们? “安东明年粮食结余量可能达到八百万石!”刘彻看着摆在案几上的薄世的报告,托着腮帮子想了起来。 如此多的粮食结余和库存,主要原因是因为屯垦团。 大大小小数十个屯垦团在过去四年,在安东全境拓荒土地过四百万亩。 而且,由于采用集体耕作和管理模式。 是以,一般乡村需要担心的什么水利啊灌溉啊技术啊,在屯垦团面前都不是事。 集体的力量,使得屯垦团的辖区,水利设施繁多,各种渠道林立。 甚至连晾晒粮食的场所和脱粒去壳的各种器械,也一应俱全。 而在技术上面,更可以得到来自少府、大农的直接援助。 更不需要担忧官僚问题。 对军队来说,官僚那是什么?好吃吗? 特别是今天的武人地位崇高,身份尊贵,影响力巨大。 那个官僚敢随意忽悠和拖延他们的事情? 就不怕被将军列侯吊起来,扒光衣服,挂到长安的市集之上吹风? 论暴力,十个官僚也不是一个武将的对手! 以前文官士大夫们还可以用智商碾压,与武人玩文字游戏和程序游戏周旋。 但现在,武夫都已经懂知识了。 武苑的存在,使得在过去数年,汉室军队的大部分都尉以上军官和一半以上的校尉,都接受了严格的长期或者短期培训。 武人自己手里也有着权势和金钱,私底下也聘请着士大夫文人为自己上课,解读文书。 所以现在,文官士大夫不跳还好,敢跳,武将就敢抽。 而且,绝对会抽! 另外,安东地区肥沃的黑土地,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是以,屯垦团的亩产,每年都在创新高。 在去年,所有屯垦团的土地,平均亩产过了四石。 今年更是可能达到四点半。 产出的粮食,基本上三分之一是自用,其余的全部上缴国库。 等于说,汉室现在已然成为了天下最大的地主。 握着这海量的粮食,等于握着一张王牌。 去年燕蓟之战,安东地区和齐鲁地区就紧急抽调了两百万石以上的粮食供给军需。 战后恢复至今,安东又先后抽调三百万石粮食赈济难民,填补燕赵粮仓空缺。 但成本也是巨大的。 虽然,走海路,海运廉价。 但粮食到了港口,终究还是要靠人力和畜力,运往数百里甚至千里之外的内6。 战争期间还好说,为了战争胜利,国家可以不惜成本。 但在和平时期,却不能长久如此。 况且,刘彻甚至,在未来,汉室的粮仓肯定会从北方变成南方和安东。 吴楚熟,天下足。 安东获,不缺粮。 但问题是,粮食产出来的,总得运到需要粮食的地方卖掉,百姓和农民才能有收益。 现在还好,安东基本都是屯垦团模式,老百姓种的粮食自己够吃就行了。 但未来,屯垦团一解散,大批大批的移民,看着手里的粮食卖不出去。 而内6地区,因为水旱蝗灾等各种原因,却生着饥荒。 粮价数百钱一石,民众易子而食。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是事实,且就生在汉室,生在文景之治时期。 石渠阁的史书和档案里,就有着十数次饥荒的记录,易子而食出现了七八次。 所以…… 刘彻打算,大搞基建,尤其是内河运河以及轨道交通建设。 搞基建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功在当地,利在千秋的。 后世米帝为何那么强? 因为罗斯福时期,修建起了贯通全国的高公路、各种大型水利设施以及庞大的铁路系统、飞机场。 从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米帝几乎建造了它在后来所拥有的一切交通、水利和公共设施。 以至于,到了新世纪,米帝依然受益无穷。 而中国崛起,也与基础建设强大有关。 高公路、铁路、高铁、机场、港口、水库、大坝…… 所有的这一切,成为了中国经济的动力。 不过,在西元前搞基建,却是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的。 尤其是前有秦始皇,后又隋炀帝。 所以,刘彻一直不敢玩的太大。 但经过这些年的蛰伏和展,尤其是通过在关中大搞基建,锻炼出来了一个成熟的承包体系,又通过战争,建立起了一个规模较大隧营部队。 如今的刘彻和汉室,已经有了一定的底气,来挑战一下这个难度了。 当然,怎么挑战,也是有讲究的。 像杨广那样,想要一口吃个胖子,那不是撑死,大约就是会被打死。 所以,刘彻决定先试一下手脚。 他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两个地名:渭河、鸿沟。 想了想后,他点了点头。 由渭河为主体,连通大河(黄河)的漕运工程,在历史上是武帝开凿的。 大约花了四年时间,用了五万工人和三千万左右的预算,建成后,这条运河一年能向长安输送关东漕粮数百万石。 而鸿沟则是战国时期,魏惠王修建的,连通宋、郑、卫、陈、蔡。 而它最出名的,却是因为楚汉争霸时期,楚汉两军以鸿沟为界对峙的战争。 从此,鸿沟成为了一个文学词汇,历史词汇。 但,它的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 数百年来,鸿沟联系着淮泗地区,挥着重要的水路运输和调节水利的作用。 而刘彻现在则打算,将鸿沟与关中联系起来。 具体计划是这样的,从两面开工。 先在关中,沿着秦岭北麓开凿一条与渭河平行的运河一直到潼关之外与大河相连,然后,再从荥阳开始向北开凿,将鸿沟直连雒阳。 这样,潼关大河,关中与雒阳、荥阳以及淮泗地区的水上交通就宣告完成。 再拓宽直道,修建几条轨道网络。 从关中,一直到淮泗的交通从此就将变得便利。 国家的控制和掌握能力也更强。 最重要的是,这个工程开销不大,刘彻觉得,大约用上五年时间,花费十万万左右,就可以建城。 甚至说不定,还不用花太多的钱假如,能让北匈奴送来个二三十万廉价的大夏、身毒、康居奴工的话,估计也就是一些粮食和铁器的支出。 至于你要说,这些可怜的身毒、大夏、康居人会不会很冤枉? 华工不也很冤枉? 印第安人更是委屈巴巴,至于非洲人民又是得罪了谁? 再向前推一万年,当我们的智人祖先开始征服地球时,尼安德特人以及其他所有人属的灭绝,那就更跟冤枉了。 历史证明,人类确是地球上最强的生物。 因为人类不仅仅会灭绝其他物种,还会对同类进行有计划的灭绝! 反正,刘彻想了想那些米国铁路铁轨下的华工尸骨,就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怜悯。 “反正,他们注定也是要灭绝的……”刘彻喃喃的说道。 现在所有生活在中亚的民族和族群,在后世没有留下点滴的印记。 除了那些出土的文物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他们的存在。 很显然,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他们被人灭绝了。 而且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再说,他们就算要恨,也该恨匈奴人啊! 于是,刘彻立刻召集了大农、少府的有关官员,商讨此事。 众人一听刘彻的意思,也都兴奋了起来。 这些年来,关中的昆明池、龙渠以及褒斜道工程,养肥了不知道多少人。 旁的不说,三大姑四大姨什么的承包工程,随便虚报一点价格,就足够他们吃的满嘴流油。 再说,此事确实利国利民。 自元德元年开始,关中的物流就非常吃紧。 虽然有着轨道马车缓解压力,但问题是,那条轨道,姓师的把的死死的。 一般人想沾光或者贪便宜,连嘴都不知道怎么下! 如今,若开凿一条从长安到桃林塞(潼关)的运河,将渭河与大河之间的水路联系打通。 那么,众人日后也可以从其中捞政绩、捞好处,说不定还能上下其手。 比现在什么好处都被商人和师家占了强的多! 至于运河沿路可以调节水利,灌溉农田什么的,那只是顺便的事情。 而荥阳到雒阳的运河一旦修建起来,那就跟bug了。 雒阳与荥阳的鸿沟一连通,那么整个三河地区就直接与淮泗地区有了便捷的水上交通了。 不过,这么大一个工程,众人都觉得很畏难。 主要是钱的问题。 在过去,修这种水利设施和工程,是官僚们的盛宴。 他们可以借此盘剥、压榨甚至肆意的廉价兼并土地。 你不卖地? 好,今年你去修渠道吧,明年也是你,后年还是你。 但,当今天子上台后,却渐渐的废除了徭役,尤其是那些繁重的徭役。 改为直接收钱,没有钱,实物(粮食、布帛、丝茧、刍稾全都允许抵扣),且这个政策还被人敲锣打鼓,告知了天下百姓。 至少在关中和北方,目前来说,已经很少有人再敢在徭役的事情生事了。 绣衣卫的基层组织,要的工作目标就是侦知民间疾苦和议论,尤其是徭役、赋税方面的议论。 谁要活的不耐烦了,大可以去挑战一下绣衣卫的耳目,看看他们是不是瞎子和聋子。 而到现在为止,所有这么去做的人,全都在廷尉大牢里吃着国家粮食…… 以至于曾经一度有人抱怨‘官不聊生,没法混了……’。 但偏偏,官僚系统没有任何办法。 大批大批的考举士子,都在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前面的人犯错,然后自己好上位。 再说,如今北方和关中,也不再存在过去那样的盘剥空间了。 佃农和自耕农,那都是宝贝。 地主们都舍不得打和骂了。 而官僚系统也顺应时代展变迁,演化出了新的剥削方式。 泥腿子才几个钱?有什么好盘剥的? 逼死一千户泥腿子,也就几千亩地,几十万钱而已。 现在,搞死一个为非作歹偷税漏税的商贾,就可以全部回本了。 且,盘剥泥腿子,太掉粉,容易被人指指点点,还有可能获得廷尉大牢十年游大礼包,若遇上廷尉啊丞相啊天子啊搞活动,决定买一赠一,再送上免费包邮服务。 那全家都可能被坑进去。 与之相比,商贾就好玩多了。 盘剥他们,既不会有人非议,无论是舆论界还是百姓,都只会拍手称快,都说‘明公清廉,为民做主,除此大害’。 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被上面看重,觉得你有能力,有立场,有原则,完全可以培养、栽培,那就达了。 目前,这个变化正在悄悄的改变着汉室的官僚系统。 出现了不少有意思的现象。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事情就是曾经一度屡禁不止,越猖狂的杂税有变少的趋势。 毕竟,当官的又不是笨蛋。 在有了更好的剥削对象,且,知道假如盘剥的厉害,百姓就会逃亡去安东。 而百姓逃亡,就会导致户口,户口减少,就会失去政绩,政绩没有,就要丢乌纱帽。 这可真是让刘彻都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知道,这是事实,也是历史展的必然。 在后世的无数个国家,都曾上演过类似的情况。 是以评判一个国家是否先进,除了看其科技、基础建设、教育程度之外,最重要也最直观的评判标准就是看这个国家的官僚以什么群体为盘剥、财对象。 拿农民和底层百姓为食,那是卢瑟、丝国家。 以资本为食的,基本都是先进的达国家! 从这个标准来看,目前的汉室,确实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8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节 如痴如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然了,官僚系统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和问题。 但是,他们的能力和效率,却是毋庸置疑的。 特别是,当脑袋上有一个掌握他们生死、荣辱的强势君王时,基本上,他们就是个开挂的群体。 历史上,秦始皇的官僚系统,那可是震古烁今,赫赫有名。 万里长城、秦直道等无数伟大工程,都是秦始皇的官僚系统的杰作。 在这个过程里,秦始皇顺便统一了中国,实现了郡县制和车同轨、书同文。 今天的汉室官僚系统,与秦始皇时期的官僚系统相比,毫无疑问要更强一些。 倒不是能力超越了前辈。 而是力量和组织以及规模,超越了前辈们。 秦始皇时期,全天下加起来,有多少官僚? 哪怕算上衙役,有没有两百万? 应该是没有的! 而如今,汉室的县乡亭里郡国组织完备而强大。 在关中和三河地区,甚至破天荒的实现了每一个乡都配备完整的游徼、蔷夫系统。 每一个人手下,都有着相应的吏员。 游徼甚至可以动员乡中的民兵组织,参与或者说发动对于犯罪分子的围剿和缉拿。 而在秦代,这只有在关中的核心地带,才有可能实现。 而大量退伍军官/士卒组成的亭长、里正群体,又给了基层组织足够强大的组织和动员力。 自马邑之战以来,历次战争和各种建设,都依赖于这个系统的力量。 而能够驾驭这些基层力量的中央官员,自然也没有什么蠢货或者庸官。 即使有,也会被其他人赶下台。 事实上,自元德四年至今,官场的竞争压力已经越来越大。 君不见,现在,九卿衙门各曹的长官,都基本已经换人了吗? 旧有的官僚势力已经退潮了,而新兴的官僚势力随之崛起。 这些人可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能力和见识以及手段,却必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是以,仔细思考了一下后,大农丞商容就拜道:“陛下,既欲兴渭漕以连雒阳,修鸿沟以至大河,何不再整修邗沟,打通长江?” 邗沟是春秋晚期吴王夫差为了自己的霸主梦而修建起来的运河。 这条运河是吴国霸权的象征,但,因为这条运河夫差身死国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夫差是杨广的前辈。 但夫差虽死,邗沟却一直存在,并且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在此时,邗沟却还有着一个致命缺陷——因为它是春秋时期修建的运河,所以各种标准和技术指标,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在如今,邗沟的作用也就是一条水利渠道罢了。 很少有人重视,或者将它提升到联系淮河与长江的地步。 若刘彻没有记错,这要到东汉时期,邗沟的地位才开始凸显,但奈何那个时候邗沟年久失修,而东汉官员并不给力,到了三国,孙权与曹操围绕邗沟的控制权多次爆发战争。 战争使得这条沟渠严重受损,运道经常断绝,几乎差点被淤泥所掩埋。 所幸,后来衣冠南渡,东晋王朝为了转运粮草,也为了北伐中原,重视邗沟的作用,开始全面整修和建设。 并且对邗沟重新规划和设计,使用了更多的新技术和新方法。 而在如今,邗沟还不被人重视。 只是史书的一条沟渠罢了,一个符号而已,唯有当地人和农业专家,才会注意到它。 刘彻摇摇头,对商容道:“爱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邗沟朕知其之利,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一旦开始对邗沟下手,那就意味着隋唐大运河将提前数百年开始开凿。 原因很简单,假如你将邗沟与鸿沟凿通,那么,淮河、长江、大河之间的联系就会被打通。 到了那个时候,人民、舆论以及社会都要呼吁一条连通南北的大运河! 而问题在于,刘彻现在没有这个财力和力气来做这个事情。 也不敢去赌这个事情。 在刘彻的计划里,隋炀帝的大运河,当然是很伟大的工程,也是很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不是现在! 也不需要十年、二十年内就建设完成。 完全可以将整个大运河的工程分散到三十年、四十年甚至百年之内。 先凿开鸿沟与雒阳的联系,打通大河与淮泗的交通,再打通关中与雒阳的水上通道。 如此,风险就被分散了,但利益却是实实在在的。 更可以借此锻炼出一支优秀的工程部队,为未来的大运河以及其他超级工程做好准备。 其实就是要拿这个工程来练手。 商容听完,拜道:“陛下圣明!” 而其他人则都是眼前一亮,商容不提邗沟还好,一提起邗沟,他们立刻就想起了,除了邗沟之外,还有大沟。 大沟是战国初期,魏国在大梁城附近修建的一条运河,主要用于灌溉以及军需物资的运输。 如今依然存在着,不过,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盛况。 原因很简单,当初,秦灭魏,秦将王翦就是引大沟水灌大梁城攻破的大梁,魏国由此灭亡。 到了汉代,开封附近的百姓觉得,这条运河不详,也就不怎么管它了。 然而,一旦国家决意修一条连通南北的运河。 那么,这条运河就可以发挥重要作用了。 另外,当初,秦始皇征服吴越,在当地(主要是广陵附近)修建了一条运河,名为江南河。 这条运河也是可以利用起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着连接南越与吴楚的灵渠,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二? 若未来,真的做到了,将南北的所有大小运河连通,长江大河以及其他支系的联系完全贯通。 这是天大的伟业啊! 所有参与者都可能名留青史,为万世瞩目! 尤其是那些法家出身的大臣们,现在已经激动的手舞足蹈,难以自抑了。 每一个法家官员心中都有着一颗伟大工程的梦。 从李悝开始,每一个法家官僚都痴迷于所有与伟大、庞大和奇迹的工程。 所以,他们建起了郑国渠,所以,他们建设了万里长城,所以,他们建造了世界上第一条高速公路——秦直道。 如今,一个更加伟大的工程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人人都是如痴如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节 决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对于少府和大农而言,任何超级工程,都是他们趋之若虞的政绩。 既然是政绩,那当然不存在反对意见。 甚至,在不少人眼里,天子的这个设想,已经上升到了关乎天下安危,国家稳定的地步。 必须修! 不修不是人! 要知道,当年,严熊主持龙首渠工程,如今,严熊已经是巨鹿郡郡守,有消息传闻,他很有可能在不久后调任河南郡为郡守。 而历来,河南郡郡守都是入朝的热门。 过去六十年,历任河南郡郡守有一半最终都成为了九卿。 剩下的,即使混的最惨的人,也在致仕前获得了封君的赏赐。 而主持昆明池的上林苑苑监司马安,也有传言说,他很可能在未来接任即将卸任少府卿的刘舍的职位。 至于褒斜道工程,虽然是两位国丈出资,但具体工作却是少府和大农在负责。 相关主持的官员,也全部都获得了升迁。 其中,甚至出现了从四百石迁跃到千石的奇迹! 这可是关中的千石实权官员啊! 外放的话,至少是郡尉的格局! 是以,在众人眼里,天子如今倡议的这个超级工程,简直就是一个自带升迁buff的工程。 能不能升官发财,赢娶贵妇美,走上人生巅峰,就看这一博了。 所以,很快群臣就取得了一致意见。 唯一的区别是先修那里? 关中出生的大臣,纷纷觉得,先修渭河运河,打通关中与大河,特别是雒阳的水上联系最为重要! 理由也很充足——自元德四年起,关中每年都需要从关东转输漕粮数百万石以满足长安和茂陵的需求(没办法,人口太多了!) 而为了从敖仓转运粮食入关,少府每年都需要花费一千万钱以上,就这还是因为运粮的民夫,统统都是战俘和奴隶,不要钱的缘故。 若可以修建起这条运河,那么,每年就可以节省数百万的支出,还可以将数千名免费劳动力放到其他更需要的地方去。 譬如说,九卿各衙门的官署是不是应该修的更漂亮一些? 要知道,如今茂陵的许多豪强建的宅院,那可是富丽堂皇,亮瞎人的狗眼啊! 而关东地区,尤其是梁、淮一带的官员,则觉得,淮泗破败已久,必须投入重资扶持啊! 就你们关中人是人,我们淮泗人不是人? 顶你个肺啊! 于是,毫无意外,这些渣渣立刻就因此而吵了起来。 让刘彻听的有些烦躁,干脆说道:“卿等不必再争执了,朕已经命归义单于去想办法解决工人之事,一旦解决,则两线同时施工!” 在这西元前的世界,最大的好处就是——完全不必去考虑其他民族/国家的死活。 甚至,在很多其他地方,许多统治者连自己的国民的死活也并不在乎。 旁的不说,刘彻就听说了,当年军臣西征,大夏人为了送走匈奴爸爸,直接拿着自己的国民和工匠以及女人,作为礼物送给了匈奴人。 据说,仅仅是工匠,就凑足了三千人之多! 所以,刘彻压根就不担心,夏义会没办法完成他交代下去的任务。 区区十来万奴隶,以幕南的人口数量来说,简直是轻松! 更何况,还有着北匈奴帮忙…… 前不久,刘彻就接到了龙城的飞鸽传书,程郑婴和卓王孙的代表兴高采烈的报告他:有人向他们订购了一批数量庞大的军械。 包括上万张弓、数十万支箭矢,还有皮甲五千件、武器数千件。 这可真是超级合同啊! 自然,价格也是很感人的。 一张弓,就需要一个壮年男奴或者年轻女奴来交换…… 整个合同,对方总共需要支付超过十万男女奴隶! 买家是谁,已经不用猜了。 除了在燕蓟之战,输掉了内裤,丢掉其大部分武器装备的北匈奴还能有谁? 毕竟,北匈奴正准备再次西征,但问题是——他们在燕蓟之战,不仅仅损失了大量青壮和精锐、牲畜。 更蒙受了重大装备损失,汉军仅仅是缴获的武器和甲胄,就堆积如山,至少有十几万件武器和数以万计的甲胄被汉军缴获。 而他们自己的产能有限的很,假如要靠他们自己凑,恐怕到死那一天也凑不齐。 没办法,只能找汉室交易喽。 而刘彻,其实也很头疼! 匈奴人的那些兵器,像是青铜铤啊角弓啊皮甲啊青铜盔啊什么的,汉室真是瞧不上眼! 少府的官员在监视了缴获的武器后,连回炉它们的想法也没有了。 这些渣渣武器,工艺低劣,材质感人,几乎毫无可取之处。 本来,少府都已经打算将这些东西,统统当成垃圾廉价处理,甩卖给南越、闽越,随便换点东西,或者干脆在长安按石拍卖,给商人去处理。 但被刘彻拦住了。 这些武器,汉军虽然看不上眼。 甚至可能连战国时期的列国军队也瞧不上眼。 但,匈奴人肯定会想要的。 现在,人家不就跑上门来寻求交易了吗? 所以,这个买卖算是皆大欢喜。 匈奴人买到了他们失去的军械,而汉室则处理掉了那些连回炉都没什么价值的东西,顺便发了一笔小财,解决掉了工程人口的缺口和单身汉们的老婆问题。 真可谓是双赢! 至于匈奴人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这么多优质人口? 那与汉室并没有什么干系。 也正是因为马上就要入账这么多廉价劳动力,刘彻才会去起开凿运河的念头! “若每年都可以得到十万以上的劳动力,何愁大运河不成?”刘彻也是感慨万千。 发展到现在,汉室的各个阶层都已经习惯了使用廉价的夷狄奴工。 无论是在安东的屯垦团,还是在海上的捕鲸业,又或者是工坊、高炉之间,矿山与田地之中。 廉价、皮实的夷狄奴工,总是最优选项。 而广大单身汉,娶不起老婆的各种农民,也是喜迎天子送温暖,嘉以细君妻之。 这几年来,至少在关中和安东的屯垦团之中,刘彻成功的消灭了十八岁以上的单身汪。 娶不起老婆?没关系!去亭长那里报个备,就可以等着国家分配了…… 还是异域女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洋马呢! 娶回家里,生一群小子,还不是美滋滋? 唯一比较头疼的,大约就是娶老婆,得跟官府借钱。 一个夷狄细君,均价一万到两万钱不等,子息十一,每年都得还贷,还不起就得去工坊或者少府做工偿还。 但,娶老婆欠债,这算什么? 广大单身汪纷纷表示,就算再高十倍,哥也能接受! 而借此,民族融合悄无声息的发生着、进行着。 未来汉室,就算出现一个混血的九卿,或者黄须大将军,也并不奇怪。 不过,汉室的这种奴隶贸易,还是与后世西方玩的奴隶贸易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安东那边,所有奴工都已经变成了‘派遣制度’。 内地虽然相对残忍、冷酷一些。 但,对于自己的财产和工具,在一般情况下,人民还是很爱惜的。 或许再过两三代,今天这些奴工,都可能成为自由民。 所以,刘彻留了个心眼。 同文同种的男性夷狄,可以同化的,则控制相对宽松,也享有一些基本权力和保护。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想进入长城之内? 先切小JJ…… 这一次也不例外,而且,做这个事情的人,刘彻都选好了——归义单于夏义。 这样一来,日后也没有人能指责汉室! 做这种事情的王八蛋是匈奴人! 而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那就是在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圣母会去怜悯夷狄奴工的悲惨遭遇。 现在,若是有人敢于质疑这个政策。 那么,那些因此受益的人群,必定会将对方喷个半身不遂。 …………………… 群臣一听,连工人都搞定了。 那就更加欣喜了。 甚至有人已经手舞足蹈,摩拳擦掌的想要得到参与或者掌控这个伟大工程了。 原因很简单——既然已经有了工人,那么,此工程就变得有百利而无一害了。 不需要去盘剥百姓,也不需要征发徭役。 从地方一直到朝堂,就不会有反对声音。 而工程一旦竣工,参与者瞬间声望max,未来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政绩,成为九卿甚至三公! 或者更进一步,直接封神,死后享受万世祭祀! 就像蜀郡的灌口二郎,关中的杜伯,江东的项王,上林苑的纪信。 生为人雄,死为鬼神,受代代血食,万年香火!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哪怕是孔子也不行! 所以,马上,群臣立刻就纷纷拍马,表示——这个事情,臣才是最合适的。 更有着人拐弯抹角的对刘彻介绍了自己过去的光辉履历,尤其是工程方面的造诣。 就差有人立军令状,保证工程时间了。 刘彻看着,也是大为欣慰。 他最怕的就是官僚们没有积极性啊! 而官僚只有积极性和动力,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的了。 不过,刘彻不是那种能被人轻易忽悠的人。 他微微一挥手,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商爱卿……”刘彻看向商容说道:“卿先带人,去给朕沿着渭河,一直向东到桃林塞,勘察沿途地理、环境以及河流走向,拿出一个方案出来!” 商容闻言立刻喜滋滋的拜道:“诺!臣必不负陛下之望!” 刘彻又看向少府丞张威,吩咐道:“卿则率人,自荥阳一直到雒阳,勘察沿途地理、环境、河流,也拿一个方案来给朕!” 张威闻言,也是喜滋滋的,拜道:“诺!臣谨奉圣命!” 而这两个决定一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刘彻的意思。 这是让少府和大农竞争,打对台戏呢! 赢的人,自然以后会得到更多权柄,更多工程,更多的编制和机会。 至于输的人,则可能要一蹶不振许多年,甚至可能丧失在工程事务上面的话语权。 所以,商容和张威的脸色也是严峻不已,极为严肃。 对于官僚来说——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管,但,与自己竞争的衙门/实体,却不能不管。 刘彻看着,也是满意不已。 作为皇帝,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也完全不可能去关注所有人、所有事情。 所以,最好的统治模式,就是拉两个对立面,让他们互相竞争,互相监督。 这样,皇帝就可以轻松许多了。 一直以来,刘彻都是靠着这个手段,才得以清闲一些。 不然,早就累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节 为民做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送走群臣后,刘彻就走出大殿,站在未央宫的高台上,俯视着整个长安。 他忽然心血来潮,对左右吩咐道:“去给朕备车,朕要出宫,去看一看这长安城!” 自今年冬天开始,长安城就开始了扩建和改造工程,一直持续到今天。 从少府的报告和内史、御史的奏报来看。 如今的长安闾里改造,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了。 整个长安,在过去的半年内,拆除、翻新、改造和重新规划了全部一百二十五个闾里之中的一百一十五个。 建造了十余万套标准的新民居,安置和迁移了超过六十万的中下层人民。 改造、新建和重新规划了超过五十里的排水渠道。 更建造了一条三十余里的小型运河,将沣水从长安城北引入长安城,供给民众饮水。 而九卿各衙门的家属宅院群和衙署建筑则都还在建造,但也差不多进入尾声了。 而全新的长安九市,也在这个月的月初全面竣工,即将投入使用。 整个长安的改造工程,总计动用了超过十万民夫、五万以上的少府工匠和三万隧营部队。 耗资超过了二十五万万钱。 这还不包括哪些没有计算在内的隧营部队、奴工以及各种山泽资源。 花了这么多钱,效果自然是拔群的。 刘彻曾经十几次出巡、视察市井,更多次听取了绣衣卫的报告。 总的来说,百姓对于国家的信任和支持度,再攀新高。 但刘彻不相信没有问题。 他很清楚,这样庞大的工程,官吏没有上下其手?没有坑蒙拐骗? 说这话的人,不是没有脑子,就必然是别有用心! 当然,他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 官场本来就是肮脏的,想要官僚变成小白兔? 这是不可能的! 许多事情,刘彻只要不看见,就大约会装作不知道。 这既是现实,也是统治需要。 但现在,长安城的改造已经进入尾声了,在整个改造过程之中,刘彻确信,必然积累了许多矛盾,许多问题。 在这个时候,就需要他这个天子出面,来刷声望和存在感了。 自登基以来,刘彻对人民的统治方案,总共就三条。 第一:告诉人民,坏的都是官员,皇帝是好的。 第二:皇帝跟人民是利益共同体。 第三:皇帝必然会给广大人民群众主持公道,且永远心系人民。 这三条,通过一个个段子,通过一条条命令,通过一个个故事,被灌输给人民。 无论是当年在河东怼死周阳由,还是后来为了推行粮食保护价,杀掉的商人,仰或者章丘事变的处置。 刘彻和他的宣传官员、绣衣卫官员,每时每刻都在宣扬,都在宣传、粉饰着汉天子的仁德、惠民。 使得至少在关中,底层百姓再怎么受苦,再怎么委屈。 他们也不会怨恨朝廷、国家,矛头对准的也只是贪官污吏。 但,刘彻很清楚,仅仅是这样,是不可能稳固统治的。 鑫胖不就天天吹? 但问题是,这是高压统治和愚民政策的结晶。 只要有朝一日,高压统治失去力量,也就是鑫胖灭亡之日。 所以,刘彻明白,他得时不时的出现在人民面前。 捉捉贪官,惩罚恶吏,为民做主。 让人民真真正正的看到,皇帝确实在为他们的福祉努力、奔走和辛劳。 再没有比这种事情更能收拢民心,获取声望,树立威权的办法了。 而且,成本小,效果高,最为重要的是影响力持久。 你想啊,某个百姓,受官吏残害,敢怒不敢言,这个时候天上掉下一个圣天子,为民做主,铲除贪官污吏,维护正义。 这个百姓的家人和他的邻居,必定永世难忘。 他们会成为刘彻永远的脑残粉。 是自走的宣传机器和自动的水军。 不需要激励,不需要工资,也不需要编制。 而且,他们会持续数十年,甚至几代人帮刘彻免费宣传。 而刘彻需要付出的,不过是隔几个月出一次宫,找一找长安城里的官僚的麻烦而已。 这个世界上,别的事情,或许你需要用精力去查找。 但贪官污吏这种东西,只要统治者有心,一个也跑不掉! 唯一的问题,大约就是安全了。 但在长安城里,刘彻不需要担心这个事情。 且不说他每次出去,都有着数以百计的精干侍卫乔装打扮保护,所过之处更是都有着好几支随时待命的军队在时刻保持响应状态。 再说,在这个长安城里,不存在可能对他构成敌意的人。 因为,所有曾经意图反对他,或者不服的大臣贵族,现在都已经去阳陵追随先帝了。 剩下的歪瓜裂枣,既没有行动力,也缺乏能力,完全不足为惧。 刘彻命令一下,自然立刻就开始了行动。 马上就有宦官送来了早就准备好的便服,还有人拿来一套完美的伪装身份信息。 嗯,这一次,刘彻要cos的是一个来自信阳君家族的子弟。 信阳君是南皮侯窦彭祖的母亲的封号,姓王,在这长安城之中比较低调,但是,到底是窦家的人,属于老虎级别的boss,在一般情况下,这个身份足以震慑官僚了。 而伪装的扈从们也很快就准备齐全。 总共是十六名侍卫,全部作武士打扮,腰配利剑,身着常服,属于那种现在很平常的贵族随从。 此外,刘彻还让人叫来司马相如。 这几年来,司马相如在天下的名望是越来越高,甚至隐隐已经有了贾谊接班人的名头。 带上他,则是为了告诉人——哥的来头确实很大! 这样就可以避免一些不识相的家伙的骚扰。 除此之外呢,也可以借司马相如的口,为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做个证明。 没办法,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刘彻没有奥观海那个条件玩摆拍,只能找个足够强有足够代表性的人来见证了。 司马相如却是很高兴。 这货最近几年,过的可是不要太嗨皮。 在长安城之中疯狂撩妹,至少有四五位贵妇为了他争风吃醋,差点闹得满城风雨。 还是刘彻出手,帮他擦了屁股。 嗯,文人嘛,就是这样,不能对他要求太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节 为民做主(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带着司马相如,刘彻在北阙出了宫门,自司马门进入戚里,然后从御道出武库,就进入了喧哗热闹的新长安。 迎面而来的,首先就是数不清的人流。 在这次改造之后,长安城正式形成了八街九陌的格局。 既整个城市,有八条主干道纵横相连,又有九条通向城外各地的交通大道 最著名的,自然是尚冠里大街。 尚冠里大街,起自武库,向东延伸,直通便门桥大道和灞桥大道,与渭桥相连。 这条大街,是长安八街之中最宽广的大街。 足有三广,可以并行十二辆标准重载马车,差不多能与后世的八车道相媲美。 但在此时,即使是这条以宽敞著称的大街,也是拥挤不堪。 甚至就连御道上也挤满了人群。 而在道路两侧和人群中,那些穿着赤服或者戴着红袖章的城管工作人员则尽职尽责的忙着梳理道路、清理各种垃圾。 当初,城管司刚刚建立的时候,其实不过是一个敲竹杠的衙门。 那个时候,穷的根本不需要节操的刘彻授意剧孟,成立的这个机构,本质上就是为了敲商贾的竹杠而存在的。 是以,最初整个城管司的人,全部是长安城中的刺头和游侠,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恶人的那种。 但谁都想不到,不过七八年时间,这个当初只是敲竹杠,顺便干点正事的衙门,已经成为了整个长安城最大、人员最多、职责最多的衙门。 其名下雇员、临时工、官吏加起来几近万人。 单单是有编制的工作人员就已经超过了三千人! 真是可怖! 但没办法,长安城太大,人口太多,每天百万长安民众吃喝拉撒,留下的生活垃圾,假如不能及时清理。 那么,长安城大抵就会变成中世纪的巴黎了。 多亏了城管衙门的工作,如今的长安,才会这样的整洁干净。 哪怕是过去半年的大规模拆除、建设,留下的数以十万石的垃圾,也是靠着城管和隧营才能及时拉去城外掩埋。 “去章台街……”刘彻在马车上沉吟片刻,就下了命令。 章台街,是长安八街之一,也是仅次于尚冠里大街的繁华大街。 其北有刚刚落成的廷尉官衙和家属宅院群,东北是新建的柳市,其他地方则为民居区。 这次重建,有七个过去的贫民闾里被迁移到章台街一带,此外,原本在当代还有着三个商人聚集闾里以及另外十几个平民闾里。 在这条大街上,曾经发生过许多的典故和故事。 最著名的莫过于后世‘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这个典故就是发生在此。 张敞同志的家宅,便是在这章台街。 但在此时,章台街的地位,却并没有武帝后那么重要。 这从过去,章台街一般都是商贾的居住区就可知道。 这里,在过去曾是长安城的游侠和地痞无赖的地盘,基本上,所有关中的英雄好汉和绿林豪杰,都曾经混迹于此。 长安城经过改造后,这些人被赶出了他们所霸占的闾里地盘,京辅都尉刀间拿着棍棒将这些英雄好汉打的哭爹喊娘,顺便将数百个逃犯抓起来,送去了长城修地球。 但,惯性的力量依然巨大。 此地,依然存留着大量的盗匪、游侠、地痞力量。 刀间在过去三个月,曾经十次向刘彻弹劾了一些贵族官员,充当此地游侠、地痞保护伞,使他难以治理的事情。 但每一次,刘彻都是留中。 为的就是留在今天,自己以天子之尊,来亲自处理这些事情。 形象的说,就是刘彻故意要留一批小怪来给自己刷经验。 长安的八街九陌经过了重新规划和设计后,已经可以互相连通。 从尚冠里大街去章台街,道路也并不远。 最多不过十余里,但是,这十余里却走了两个时辰——没办法,长安城的人流实在太多了! 更何况,如今又马上要到考举之时。 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催生出一个奇特的考举经济。 就像后世的双十一,无论是不是考举士子,是不是士大夫,整个关中的地主豪强商贾子弟,都会汇聚长安,附庸风雅,赏花弄月,顺便嗨皮嗨皮。 发展到现在,连雒阳、睢阳、荥阳、晋阳的豪强子弟,也会如约而来。 其中大半,压根就不打算参加考举。 他们都是有志于武苑的优秀精英。 现在,汉室的阶层分化已经重新洗牌了。 一等人,是武苑的学生,是野战军的高级军官。 他们享有超然的政治地位和百姓的崇拜、家族最多的资源以及最好的教育。 只有那些歪瓜裂枣,才会来参加考举。 毕竟,士大夫贵族是很傲娇的。 他们在本能上排斥自己的精英与泥腿子寒门士子同台竞技。 而且,大多数人年轻俊才都是很骄傲的。 由于目前考举制度,对于贵族、两千石士大夫或者官宦之家、学阀有着优待,可以加分。 所以,这些家族的真正精英,反而对考举敬而远之。 他们觉得——哥需要加分?你这是羞辱哥! 正好,天下尚武成风,家家以有武夫为荣,就是民间乡下的土财主,也以家里出了一个军官——哪怕是什长为荣。 所以呢,北地士大夫、贵族纷纷调转腔调,转而投入武事。 最精英,最好的子弟的目标,从来都是武苑! 至不济也要入太学。 考举什么的,那是次品、纨绔子去混一个头衔的地方。 这就给了大量寒门子弟出人头地和公平竞争的机会——毕竟,假如士大夫家族和贵族们的精英们也加入考举盛宴,那么这个时代的寒门和中下层子弟的出头机会就太少了! 寒门和下层人民的子弟,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了对方十万八千里。 这是单靠努力,很难填补的鸿沟。 譬如汲黯、颜异这样的精英,二十来岁就已经手握大权,有着方方面面的人脉,他们即使不靠刘彻,在仕途上也可以一日千里。 一般人拿什么来竞争? 你还在基层摸爬打滚,人家就已经端坐高堂,口称本府了! 普通人一辈子拼搏,也不过与这些人入仕的起点相差无几。 现在好了,大贵族、士大夫两千石这些巨鳄不跟寒门子弟玩,自己去玩武事。 寒门子弟总算有了出头之日,可以喘口气。 虽然,这使得如今的文武之间有所对抗和矛盾。 文官们,特别是考举出生的文官们觉得这些武夫太过于傲慢,目中无人,骄傲的武夫们自诩自己是天之骄子,国家栋梁,社稷支柱,对泥腿子出生的文官素来是鼻孔向天。 但好在,这种矛盾也就存在于中低层。 到了高层,尤其是郡守两千石这一级别上,基本上就是文武混一了。 因为汉室对于两千石的要求就是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 做不到文武双全,不要去做梦想做郡守。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妨碍年轻人,趁着一年一度的考举,来到长安城里游玩、相会,吹牛逼,互相抬举,顺便经营人脉。 毕竟,当世除了长安,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繁华热闹,且可以齐聚天下俊才的地方。 而诸子百家,也觉得这个机会真是太妙了! 再没有这个时机更好的宣传自己、打击敌人的时候。 于是每年此时,儒法墨黄老都在这个时候在长安城的各个乡校以及各个公共场所大打擂台,宣讲经义,抹黑对手,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八卦党和中立的人立刻就有福。 无数八卦乱飞,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 不时有着各种段子传出来。 这就让长安的交通顿时日了,本来,长安的交通是可以承载百万人口的流动的。 但问题是,在考举时,这个交通体系立刻就要经受最残酷的考验。 尤其是今年! 随着去年关东大贾入关,这些土豪、狗大户拿着钱狂砸长安九市的商铺。 以至于,就连直市这样过去在长安城外的市集,其标准商铺,一个长三十步,宽十步,撑死了六七十平的店铺,居然能卖出十万钱! 至于柳市、槐市这样的繁华场所,长安经济金融的核心,一个标准店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是常有的事情。 那些超大规格的铺面,更是被人用数百万上千万这样的夸张价格买下。 正因为如此,整个长安改造工程,汉室国家一毛钱没掏,反而倒赚了不少。 这让朝野上下跌破眼球,也让少府卿刘舍深感——还是房地产好啊。 于是决定在茂陵的赛马场之外,也来玩一手,试试水。 但,商贾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 自然不是来做慈善的。 他们豪掷千万甚至数千万,在长安九市购置商铺。 那必然想要赚数千万甚至上万万! 若在以前,这自然不可能。 但在如今,在长安,却是极有可能! 旁的不说,一次考举,前后三月,整个长安都将迎来大半个中国的豪强子弟、富贾之家。 纨绔子们花钱如流水,为了一条产自安东的纯白狐裘,豪掷数百金的多有人在。 就连那些家族的精英,未来的栋梁,在这几个月里,花钱也不会含糊。 遇到一个心仪的知己,送房子送钞票送奴仆,甚至送妹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至于那些在安东发了大财的列侯们,更是会在此刻毫不犹豫的花钱。 在这些人里,最有名的,莫过于如今已经无官一身轻的魏其候窦婴。 窦婴自从被丢职后,似乎也想清楚了,自己不是政治的料,干脆就不想着当官了。 而是开始一心一意的投身于自己的理想之中。 窦婴的理想是什么? 当然是成为汉之孟尝君! 这下子,商人、士子、百姓都爽了。 刘彻就听说,不久前,窦婴一口气招揽了数百位食客。 天天带着这帮人喝酒燕饮,大鱼大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食客们也纷纷表示:君候高义,真乃当世人杰! 而窦婴自己则在吹捧和阿谀奉承之中,飘飘欲仙。 小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 唯一的问题是,花钱如流水。 短短一个月,魏其候就将他一年的封国租税给花光了…… 不过这不要紧。 对窦婴来说,钱财如粪土,恨不得跑到长安大街上,高歌一曲《一无所有》。 反正,他有的是钱。 魏其候封国一年租税那几百万,毛毛雨啦! 人家现在在安东的加恩封国,每岁可以为他贡献总价值超过千万的产出,更有着来自长乐宫的赏赐补贴。 仅仅去年一年,刘彻就听说了,窦太后和薄太后就前后赏赐了十余次,每次赏赐的黄金都不低于百金…… 所以,窦婴真是不差钱! 对此,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是窦婴这是在自暴自弃。 甚至还有不少人私底下偷偷的给刘彻打小报告,说窦婴‘久有怨怼陛下之语,颇有不臣之意’。 刘彻却是懒得去管。 窦婴嘛!表叔耶! 刘彻知道这个家伙的想法,也明白他的看法。 确实是在自暴自弃,但,说到怨恨自己这个皇帝,乃至于想要造反,这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窦婴敢造反?窦太后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更何况,他现在身边,除了那群天天跟着他混吃混喝的家伙,还有什么人? 灌夫吗? 所以,窦婴无论干什么,刘彻都很宽容。 他开心就好! 况且,窦婴这么玩,可是极大的促进了消费,增加了就业,减少了社会问题。 他门下那些食客,若没有了这个金主,免不得要去外面坑蒙拐骗乃至于杀人越货。 现在多好! 而托包括窦婴在内的无数贵族豪强以及纨绔子们的光,大量来自安东的热钱和黄金,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市场,最终,被关东商贾们送到了少府,变成了刘彻的小金库。 因为,关东商贾们,买下的那些商铺,都是从少府抵押借贷的。 赚了钱,当然要还。 你不还,那你抵押的那些产业,可就全都是刘彻的了! 而这样一来,少府的黄金储备不断增加,且回收了大量的五铢钱,对国家来说,这是好事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节 为民做主(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人群之中,几乎就是挪着,挪到了章台街。 到了章台街,情况就变得好多了。 如今,士大夫贵族和有钱人,是不屑于来这里的。 住在这里的,也基本都是长安中下层,特别是底层的百姓。 简单的来说,就是贫民窟。 但在百年之前,却非如此。 百年前,这里是秦始皇的章台宫所在。 完璧归赵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荆轲刺秦王,秦王绕柱走的不朽传奇也发生在这里。 自秦惠文王以后,秦国的政治和决策中心就是此地。 可惜,现在,一切物是人非。 项羽一把大火,埋葬了秦帝国的所有辉煌宫阙与一切永恒不朽的功业。 章台宫已经成为了一个历史符号,一个被埋葬在地底的瓦砾。 此地,也渐渐成为了贫民窟。 变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 过去数十年,这里是游侠和地痞的乐园,是杀人犯和强盗的老巢。 无数百姓深受迫害,敢怒不敢言。 直到今天,长安城改造过后,此地才渐渐焕发出生机。 由于刘彻讨厌一切与贫民窟有关的制度和机制,所以,廷尉衙门及其官署、家属,都被他从北阙搬迁至此,更特地将柳市这个超大的生活集市也安排在此地。 这使得此地,也有了达官贵人出没,甚至能看到许多列侯、士大夫以及外戚的踪影。 不过…… 作为过去的贫民窟,这里生活的百姓,一直就是这个城市的中下层,其中以下层居多。 此时,长安城的下层百姓,那些极困人民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刘彻略知一二。 绣衣卫和御史们也都报告过一些。 但直到亲眼所见,他才明白,自己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这个国家的人民还非常穷困。 透过马车的车帘,刘彻看着沿街玩耍的小孩子。 这些孩子,全都穿着打满了补丁的衣服,扎着一个个总角辫,鼻涕和污秽满脸都是。 这些孩子都是些五六岁、七八岁的小孩子。 若放在两千年后,每一个都是家长手里的宝贝、心肝。极尽一切宠爱与保护。 但在这里,他们像杂草一样生活着。 几乎所有孩子,都有着一定程度的营养不良。 甚至,有人骨瘦如柴。 但这并不可怕,事实上来说,他们的情况比起以前要好多了。 以前,他们别说营养不良,恐怕连营养不良的机会也没有! 在元德之前,关中十二岁以下孩童的夭折率高达五成! 每两个孩子就会有一个根本活不到十二岁! 而如今,随着生活水平和经济情况以及医疗卫生情况的转好,这个夭折率已经减少了百分之八十。 但刘彻还是很不满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长安城! 大汉神京,帝国首都,天下中心。 但百姓,尤其是孩童依然有着饿殍,有着大量的人民生活在极度贫困线之下,他们家徒四壁,家无余财。 而就在这些百姓之侧,戚里和尚冠里,北阙以及未央宫,却是日日笙歌,歌舞升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就是现实! 若这个现实不可改变,刘彻心里面或许会好过一些。 但事实是——并非如此。 自元德以来,刘彻考虑到统治要稳固,就必须扩大中产阶级的盘子。 是以矢志于增加人民收入和国家收入。 为此,他颁布了各种政策,给与了各种利好。 譬如粮食保护价,譬如对工程不再征发徭役,而是改用征收贱更钱的办法。 更不惜丢掉节操,拿着改造长安九市为幌子,从商人那里敲来了改造费用。 但可惜…… 百姓,特别是底层百姓的负担,其实并没有减轻多少。 就拿这次改造长安来说吧。 本来,刘彻宣布和制定的政策是——所有长安居民,皆可以搬迁到新居,且仅需要支付一万钱每户的新居费用。 假如没钱,可以选择以工代贷。既向内史衙门申请,从少府贷款,而贷款利息为十一,百姓可以选择参与长安改造以及其他国家工程来偿还。 但问题是,上面的政策,到了下面,总是会走样。 这次也不例外。 内史衙门自从田叔卸任后,长期群龙无首,后来刘彻找了齐国人牛儒来担任内史。 但牛儒是外来者,也没有什么名望,更缺乏威望。 下面的人,压根就不服他。 牛内史在长安城被戏称为‘坐堂内史’‘诺诺明府’。 意思就是这位内史,除了坐在衙门里就只剩下对上面和下面诺诺以待的能力。 于是,内史衙门,特别是长安城的基层官吏,立刻迎来了春天。 天子说新居一万钱?好!这个事情,我们自然不可能改变也改变不了。 但是,你这泥腿子,有了新房子住,是不是应该孝敬、孝敬?感谢感谢? 不多,给了千八百钱就好了! 你若不给? 给你房子,你可敢住? 甚至有人干脆就拖着,压根不安排百姓入住。 这架势很明显,就是要割肉,就是要分一杯羹。 至于老百姓们被迫露宿街头,却是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 这样玩的,还是有良心的。 只是稍微鱼肉一下而已,老百姓咬咬牙也能撑过去。 但问题是,欲望的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了。 短短半年时间,在长安改造之中衍生出来的各种龌龊之事,数都数不清楚! 且,明显有了利益集团在操作和掌握。 根据绣衣卫报告,在这里面甚至有着两千石、列侯家族的参与。 至于那些大商贾、豪强更是出没期间。 他们这么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逼迫百姓去借贷。 不需要解释,正常人都应该能够理解,一旦你开始借贷私人高额贷款,那你这个家就要陷入破产的地步,甚至很可能家破人亡。 而在这西元前,结果会更糟糕。 那些商贾、官吏、贵族,不把人民全部变成包身工是不会罢休的! 没有错! 他们的目的,就是逼迫人民与他们签订一份苛刻的限制人身自由的卖身契约。 这比过去在民间在农村发生的土地兼并更糟糕,更恶劣。 乡下的土财主,志只在于土地,只在于让人民变成佃户。 但这些家伙,却是要将人民和他们的后代,变成自己的奴隶! 只不过,刘彻严格控制以汉人为奴,任何想要将户籍上的百姓,变成他的奴仆的行为,在现在都可能付出惨重代价! 所以,这些渣渣从安东学了一招回来。 万恶的包身工制度,提前了两千年出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节 狂风暴雨(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包身工制度,恶贯满盈,如雷大耳。 任何上过中学思想政治课的人,都不会对这个可怕的制度陌生。 与这个制度相比,就算是奴隶制,其实也是温情脉脉,充满了人文主义关怀的。 至少奴隶主还是将自己的奴隶视作财产和工具的。 但包身工们对资本家来说,却不过是消耗品。 就如如今临邛的程郑婴和卓王孙的矿山中的那些奴工一般。 死了就死了呗! 老爷们可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这批死了,还可以再弄下批。 反正,又不是自己的财产。 关中的包身工的出现,大约可以追溯到一年前。 但因为关中农民如今普遍生活不错,至少不会饿肚子。 所以,豪强地主贵族们无从下口。 直到半年前,刘彻开始重建长安,让他们想起了在这个长安城里,可还生活着数十万的市民。 其中至少有一半,属于极困家庭。 更妙的是,这些人不像农民,有着土地,且还与墨家关系亲密。 在关中,你动了农民,搞不好,会有吃饱了撑着爱多管闲事的墨者干预。 这些祖宗现在可是惹不起的! 每一个墨家的墨者,尤其是墨苑里的墨者,都有着直入未央宫,君前独奏的权力。 但在长安城之中,由于种种原因,墨家的墨者很少出现在市井闾里(这其实是刘彻对墨家的要求,刘彻是不可能允许墨家将自己的基层组织建设到长安城里来的,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允许!这个长安城,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主宰者,一个人民的救星,那就是神圣的汉天子!) 没有了墨家的干预和阻扰,这些渣渣需要摆脱的,不过是法家的干预。 至于你想指望儒家的君子们来主持公道? 呵呵,那也得君子们愿意屈尊降贵,来到这些贫民区才行啊! 至于对付法家? 只要程序正确,且有着契约在手,倒是不害怕法家的人能搞出什么动静。 即使有那么一两个愣头青要搅局,在官商贵的联手面前,也翻不起浪花来。 要不是刘彻出于某些考虑,将廷尉衙门也给搬到了这章台街,恐怕他现在看到的情况要遭的多! 说不定,可能还将看到大批的狗腿子在闾里之中,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这也是刘彻选择来这章台街,而不是去那些可能情况更复杂的闾里的缘故。 他还真有些担心,有些笨蛋会狗急跳墙。 但在这里,就无妨了。 当然,作为皇帝,面对这个事情,其实他是很尴尬的。 毕竟,他已经在法律意义上,严格禁止蓄汉人为奴。 虽然在同时,放开了准许贵族、地主大规模蓄夷狄奴的口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中国,反蓄奴,总是伴随着风险和危机。 历史上王莽反蓄奴,反兼并,然后被怼死了。 这就是前车之鉴! 这些事情,刘彻心里清清楚楚。 所以,他才会放纵至今。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出手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中国! 他望着车帘外表面平静的闾里,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真以为,章丘之变不会再现吗?” 元德三年六月章丘之变,济南王刘辟光人头落地,随之四王谢幕,到元德四年,因为牵连到此案之中被诛杀的官员超过一千人! 整个齐鲁地区的千石以上官员,有七成不是被诛就是被赶回家种田。 超过五百个大家族被流放,卷入案件之中的人,数以万计。 至今,齐鲁诸国,都依然能感受那一次大清洗的可怖和可怕! 这也是汉室立国至今最大的一次清洗。 时隔四年,居然又有人在走钢丝,他们难道以为,关中的百姓都是不会反抗的吗? 一旦长安城的百姓受不了,出现大规模暴动。 那么,要死的人,恐怕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说不定,三公九卿也要被拖下水,板子打下来,整个朝野上下无人能幸免。 道理很简单——神京受乱,惊扰两宫,宗庙受扰。 即使刘彻也要去祖宗面前谢罪。 两位太后也得闭门谢客,静思悔改。 作为辅佐天子的丞相、御史大夫,还敢活着吗? 丞相、御史大夫既然自杀,那九卿还有脸坐在朝堂上? 九卿回家种田了,下面的参与者、策划者还能跑的掉? 到时候,必是大军开进长安城内,全副武装的军队,将在绣衣卫的引导下,挨家挨户的抓人。 抓到人就直接拖到东市腰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彻其实是来救一些渣渣的命的。 只是,这些渣渣未必领情罢了。 不过不要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清洗朝堂上下。 事实上,自登基以来,刘彻就一直在计划着来一次大清洗。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某些老家伙,占着茅坑不拉翔,让刘彻很苦恼。 偏偏,长久以来,无论刘彻怎么暗示,他们都不肯致仕。 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 马车在章台街的一个闾里的巷子前停了下来,刘彻走下马车,立刻就有着侍卫过来簇拥。 他抬起头,看了看这个闾里前的牌坊,其上名曰:东三里。 意思就是章台街东部第三闾里。 从少府的报告来看,这个闾里总共住着三百余户人家,在长安城里算是一个中型闾里了。 “公子,此处就是壮士阳唯遗孀所居的闾里了……”一个侍中小声的报告着。 刘彻闻言点点头,选择此处,是他有意为之的。 因为,做任何事情,总要有一个由头,也就是切入点。 总不能说,皇帝大摇大摆的走进闾里,视察民生吧? 这不符合贵族们三观,也不符合游戏规则。 但,若是皇帝忽然想起一个战斗英雄,一个烈士遗孀,想要去看看她过的好不好,生活是否如意,这就没问题了。 若在这个过程里,发现了烈士遗孀,为国家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妻子后代遭受不公对待,天子拍案而起,怒而追究。 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 自然刘彻这一行的到来,马上就引起了附近的几个游侠的注意。 众所周知,长安游侠与商贾、贵族之间,存在着诡异的寄生联系。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游侠们其实就是商贾、贵族们豢养的打手和狗大腿,黑手套,脏事、坏事都是他们在做。 这样就可以规避风险。 哪怕出事,也可以推给替死鬼、临时工,与人品高洁的纯真君子、士大夫们完全无关。 都是可恨的不法分子在打着我得旗号搞事! 更何况,此地与廷尉官署距离太近,更需要小心应对。 万一跑来一个廷尉的愣头青,非要管事,怎么办? 这时候就是游侠们登场的时候了。 威逼利诱,无非就是那么几套。 实在不行,再从上面施压,总可以找到办法解决。 总之,一直以来,这些家伙就是靠着类似手段,遮掩着、掩盖着。 但可惜,刘彻是有绣衣卫做耳目的。 且在这个长安城里,广布密探。 若只是小打小闹,可能刘彻不会知道。 但他们搞的这么大,绣衣卫又不是瞎子,且绣衣卫至今都是一个笼罩在神秘之中,难以为外界所干涉的特务机构。 于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暴露无遗了。 但,这些人不知道啊! 至少,下面具体办事的人是肯定不知道的。 至于上面那些知道绣衣卫的存在与可怕的渣渣,还想着卷入这样的案子,想捞好处,那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这几个游侠一看到有着贵族公子哥,居然在这章台街下车,马上就警觉起来。 有人回去报信,也有人凑了上来,想要接近刘彻一行,眼睛之中更是颇为不善。 刘彻却是懒得理会他们,只是一挥手,就让随行的侍卫将他们拦在一边,不许靠近! “我家公子,也是你们可以接近的?”侍卫们眼睛一瞪,就将他们驱离。 但这些家伙却不死心,盘亘在附近。 刘彻懒得理会他们,带着司马相如以及十来个随从走进闾里之内。 与此同时,暗中负责保护刘彻安全的数百名便衣士兵,或者装扮成行人,或是乘着马车,或者推着货车,在这章台街之中密布警戒哨所。 章台街的各个路口和主要通道上,更是忽然间来了一队队士兵。 甚至有人在某些主要路口放下了姗栏,对过往行人进行检查,理由是:奉执金吾命令,严查过往行人。 这个理由勉强可以接受,因为执金吾确实常常会抽查某一段地域的行人。 ……………………………… 刘彻走进东三里之中,长安城全面改造过后,各个闾里的宅院就全部标准化了。 尤其是在中下层百姓之中,所有宅院都三室一厅,有些类似后世农村的院落,但更加原始。 只是由于全部用了红砖砌墙,所以比过去的土砖机构更牢固,也更干净。 三百多个小小的院子,按照着统一的排列,次第延伸进了巷子深处。 几个衙役打扮的男子在巷中巡视。 只是,看他们那副无精打采和懒洋洋的模样也就知道,他们其实压根就不在乎住在这里的百姓的死活与安全。 若是在戚里和尚冠里,则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哪里的巡视官吏,日夜不休,尽职尽责。 甚至每天都还有着军队巡逻,保证安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是后世米帝的华盛顿,曼哈顿的富人区与皇后大道的贫民窟的安保力量和治安人员的素质,就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是在这西元前? 在事实上来说,在贫民窟的闾里安排治安人员和官吏,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这些人看到刘彻一行,立刻就跟哈巴狗一样的赶着趟子上前来拜道:“某等拜见公子!” 刘彻看了看这些家伙,问道:“尔等可知阳唯遗孀所居何处?” 阳唯是去年的燕蓟之战中关中许多自带干粮前去从军的一个小伙子。 不过很可惜,他没有带着荣誉与军功归来,反而战死沙场,甚至埋骨异乡。 讲道理的话,他的遗孀和家人,应该会得到军方的善待。 甚至搬进专门为军属准备的闾里,受到相对好的优待。 这些军属闾里,一般都是环绕在戚里和尚冠里以及北阙附近,有着良好的闾里环境,甚至,闾里的孩子还可以享受贵族富商们开设的私塾的免费教育。 但可惜的是,阳唯上自带干粮从军的。 他并不隶属于任何一支汉军。 且直至战死,也未披上汉军的战袍。 于是,在法律意义上,他属于为国捐躯的英雄,其灵位也被迎到了凌烟阁,名字被刻到了石碑上。 但问题是…… 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支军队,所以,没有军队接受他的遗孀。 也就是说,除了法律规定的抚恤费用外,他的家人无法享受任何其他优待。 而在事实上来说,现在的汉室战死者抚恤跟十年前没有差别。 一个士兵战死,抚恤金额不过三五千钱而已。 对那些战死者的遗孤和家人们来说,国家抚恤其实只是零头。 真正重要的是各个军队内部的福利。 像是这次长安改造,那些隶属各个野战军的遗孤和遗孀们就全部被集中安置在了各个老长官的家宅附近,在实际上来说,对他们承担保护和赡养义务的是他们的父亲/丈夫生前的长官。 这个制度很有效的增强了军队内部的团结和向心力、集体荣誉感。 但也带来了许多问题。 其中,类似阳唯这样自带干粮,没有团队的人,一旦死了,那基本上是白死了。 自马邑之战以来,类似阳唯这样特例在关中已经有了数百户。 刘彻也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窘境。 但可惜,他是皇帝,不可能天天来思考这些问题。 于是就拖到了今天。 而如今,类似阳唯这样的人家,却成为了刘彻破局的关键。 你想想看,阳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军人,而且是一个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军人。 就像宋明时代,哪怕你连秀才都不是。 但只要穿上儒服,读过书,在文人士大夫眼里,你也是自己人。 若在旁的事情上面,或许文官们不会管。 但你若是被粗鲁的丘八们欺负了,还欺负的特别惨。 君子们必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节 狂风暴雨(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些衙役闻言,却是不疑有他,连忙献媚般的答道:“公子,那阳家妇就住在甲字二十四号宅……” 刘彻听了点点头,努努嘴,立刻就有着侍卫将几个五铢金币塞给了他,算作是赏赐。 对方一拿到手,立刻就喜不自胜的乐了起来。 如今,金五铢在长安市面上也不算罕见了。 这种由天子所铸的金币,甚至在长安九市的贸易之中非常流行。 由于这种金币含金量高,且美观、轻便、易于携带,所以市价也很高。 当前,一枚金五铢最起码也可以换一百三十个五铢钱! 这几个就是几百钱了,相当于他们几个人一个月的薪俸和津贴。 “这贵公子就是豪爽啊!”这几个人捧着金币,喜滋滋的离开,脸上更是充满了喜悦之色。 当下就打算,今天晚上去柳巷之中潇洒一番! 柳巷的几个新开张的销魂窟,如今据说有了异域之妇,价格相对低廉,正好开开夷荤! 刘彻却是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冷笑了两声。 自从田叔渐渐不再处理内史的具体事宜后,这个衙门就已经在渐渐腐朽、堕落,且被各方势力渗透和瓦解。 尤其是这长安城和京畿附近的官僚系统。 这也很正常。 长安很大,诱、惑太多。 当官的又不是圣人,面对糖衣炮弹,抵抗力基本就是个负数。 在金钱、女人面前,几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 刘彻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什么海晏河清,下面的官僚廉政勤奋有作为。 很多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下面的人别过线,他也就懒得去管。 但官僚从来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主。 尽管,被他一揍再揍,但这些渣渣就像金鱼一样,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没办法,这就是官僚! 古往今来,无数事实都证明了,就算你拿着刀子,一遍又一遍的清洗,但也最多只能暂时性的让他们老实那么一两年。 时间一久,他们就会固态萌发,甚至变本加厉。 无数人明君贤王,甚至强主霸王,用过无数个办法。 朱元璋发明过依靠人民的力量来反腐的政策,扒皮实草,株连九族,不可谓不严厉。 像崇祯皇帝这样的傻白甜也幻想过君明臣贤,众正盈朝。 甚至,后世的西方国家,处心积虑的制定无数法律,种种制度,企图将官僚系统的惰性和贪婪抹杀在萌芽里,将权力关进所谓制度的笼子里。 但所有的一切政策、法律、制度,最终都是失败! 刘彻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 但有一件事情,他是清楚并且明白的。 官僚这个东西啊,就是小受。 必须狠狠的揍它! 不揍它,它便不知道规矩,不知道轻重! 当然了,与所有小受一样,揍完了得给颗甜枣,再说些好话。 这样它才会乖! 这个办法,虽然只能治标,根本不能治本,但到底也是一个办法! 就像宣帝所说:汉家自有制度,以霸王道杂之。 这一句话,就浓缩了皇帝治政的全部精华和中心思想。 …………………………………… 在知道了阳唯的家后,刘彻很快就找到了。 这很简单。 因为目前汉室在长安执行了类似后世的门牌制度。 一个闾里以二十五户为一个单位,分作甲乙丙丁戊,就类似于后世的小区门栋。 甲字就是一栋,二十四号宅就是二十四室。 这样做可以极大的方便国家控制和掌握城市居民。 独独就是目前因为长安城刚刚改造好,还没有来得及推行居委会一类的制度。 不过刘彻已经有这样的计划了。 在闾里之中,推行闾里的自治制度。 并且如市集之中的擅权、墨苑的墨家一般,由闾里人民投票来决定西汉式居委会的负责人,并由这样的人代表全闾里与官府打交道、协商。 这样,就可以保证人民的权力,也能防止出现门阀世家。 就像那些擅权,一旦失去了官府或者市集商人的支持,立刻就要鞠躬下台。 走到甲字二十四宅,刘彻敲开大门,几个可爱的小孩子从门槛里探出脑袋,看着刘彻一行,一个看上去大约五六岁的男孩子小声的说道:“诸位贵客要找谁?母亲不在家,祖母大人在卧床休息……” 刘彻呵呵一笑,蹲下身子,对着那个似模似样,装着大人模样的孩童笑道:“我是尔父的兄长,刚刚从燕蓟归来,听闻了你们的情况,所以来看看……” 信阳君的一个侄孙,确实去过燕蓟战场打酱油。 不过,他从未上过前线,只是远远躲在安全的蓟城,摇旗呐喊。 等到大局已定,这货就带着百十个家臣、混混上前线去抢功劳了。 然后就被薄世逮到了,狠狠的抽了一顿军棍,打的他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最后被送回长安。 这货现在都在闭门思过呢! 但不过是借个马甲,倒用不着太认真了。 听到刘彻的说辞,再看了看刘彻的随从和穿着,那小孩子犹豫了一会,然后慢慢打开门,说道:“叔父大人,快快进来,若被那些恶人发现了,恐怕会来找您的麻烦……” 刘彻听了哈哈大笑,道:“小郎君不用害怕,就郎君这一声叔父大人,叔父大人保证,以后谁都不敢再来欺侮你了!” 皇帝的干侄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这长安城里谁敢欺侮? 刘氏没有别的特长,就是爱护短,爱记仇,睚眦必报而已。 刘彻说着带着司马相如走了进去,而他的随从侍卫,则立刻站到了门口两侧,就像一座座雕像一般。 走进这个小小宅院,刘彻打量了一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这一次改造长安的工程,在民居方面,刘彻从赫鲁晓夫哪里偷师来一个制度。 几乎所有民居,全部都是模块化生产,标准化制造的产物。 毕竟,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有的房子住就不错了,并不会去挑三拣四,也不会追求什么个性啊艺术啊。 是以,整个长安的大部分民居,如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有的墙砖,都是少府在长安城外烧制的,所有的梁木,全部是从秦岭山上砍伐的树木。 就连石灰、瓦片,都基本上是一个大工坊所出的。 这样一来,成本大大节约,而且建设速度大大加快。 一个新闾里,从拆除到重建,半个月搞定。 而这种新民居,因为结构简单、坚固、实用,广受长安平民的喜欢,被人称为‘刘氏宅’。 这种‘刘氏宅’,基本都是一样的。 三室一厅,在居室后面带个简单的厕所,每一个房间的大小都是差不多的,刚刚好可以摆下一张炕和一个用于收藏衣物的柜子。 院子也很小,连种菜都不得,最多只能种点花花草草。 其成本也很低,假如不算土地的价值的话,这样一个宅子,撑死了也就七千多钱的成本(规模化建造带来的成本降低格外多)。 换句话说,其实,这一次改造长安闾里,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刘彻是赚了的。 只不过,不像长安九市那样,吃的满嘴流油,且这些投资在事实上需要十年才能慢慢回收。 不过,这是公共基础投资,别说有的赚,就是亏本也要做。 “叔父大人……”一不留神的功夫,那几个小孩子就吃力的提着一个篮子,走到刘彻面前,说道:“请吃桃……这是邻居家的王伯送来的……” 刘彻一看,那小小的篮子里,躺着一些小小的桃干片,看模样应该是毛桃晾干后的果干。 这种毛桃在上林苑里多的是,每年秋天,上林苑附近的人,总会去摘一些拿回家给孩子们吃,吃不完的就切片晒干,作为零嘴。 刘彻拿起一小块,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微微的酸涩之中带着丝丝甜味。 “小郎君,你祖母卧病在床?”刘彻笑着蹲下身子,问着那个男孩子:“请带叔父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诺!”小男孩盈盈一拜。 于是,他就一手牵一个,带着两个妹妹,将刘彻领进了卧室之中。 这让刘彻不禁感叹,这些小孩子果然单纯、天真,若自己有歹意,他们恐怕…… 而如今,长安的小孩子的失踪率是很高的。 然而,很少有人管这个事情。 甚至,从未有人来管过这个事情。 道理很简单,丢孩子的不过是泥腿子而已,戚里和尚冠里以及北阙的老爷们的孩子可从未出现过问题。 没有切肤之痛,想要官老爷们来管这些事情。 呵呵…… 进了房中,刘彻稍微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家庭还真是穷! 整个客厅里,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只有几个陶瓷的碗和几双筷子放在一个台子上。 那张台子也旧的很,连漆都掉光了。 倒是墙壁上挂着一把长剑,一柄硬弓。 看上去保养的不错,卖相也还可以。 这也是如今关中百姓的习惯了。 家里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必须有武器。 武器是一个家庭的根本,是抵御外来者的盾牌,是维护家庭最后尊严的保证,更是家族唯一可以迁跃阶层的依凭。 只是,哪怕是现在,一个底层出生的男子,想要凭手中三尺剑,为家人挣一个未来。 难! 难如登天! 现在,已经不是元德四年了,一个穷小子,也可以依靠在战场上的表现,得到赏识和提拔,完成其他人几代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现在,随着军队职业化和专业化、精锐化。 中高级军官,统统都要有着高度专业知识和技能。 而这些专业知识和技能,不是一般人所能学到的。 且,如今,匈奴这个大敌,也已经不再能威胁到汉室,想要与匈奴人打,汉军需要跨越数千里的地域。 这又是一个筛子,一个天花板。 自古穷文富武,培养一个读书人所需要的资源远远少于一个合格的武官。 或许未来,年轻的底层人民,想要突破自身的限制,就只能靠着奇迹了。 而这是刘彻所不希望看到的。 阶层不能固化,上下的流通渠道必须得到保持和通畅。 所以,他已经下令给武苑,要求武苑增强对基层军官,特别是野战军的伍长和什长的培养,要求武苑学生之中,必须有着一定比例的下层军官。 另外,他还下诏给汉室所有野战军团,要求所有野战军,必须每年‘朝贡’一批精明能干的伍长、什长,作为代表,来到长安,宿卫宫廷。 但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 武苑强制要求固定一个来自下层军官的配额,最终可能变成贵族和外戚的盛宴,成为他们把持和控制的资源。 同样的道理,那些宿卫宫廷的卫士名额,最终也可能变成军队高层的关系户和亲戚的禁脔。 所以,刘彻已经打算效仿考举,每年举行一次武举。 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凭本事说话,靠实力来争取未来。 只是,军事不像文学。 前有赵括,后有马谡。 且军事也很难像考举那样,能分出高下和优劣。 旁的不说,键盘参谋官们,闭着眼睛都能推演出许多场大战。 但你敢把这种人放到指挥官的位置上吗? 再一个,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考举第一名,可以实至名归,纵然其他人不服,大约也无可奈何。 但这武事…… 第一名必定要接受方方面面的刁难和指责。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闹出大新闻。 最重要的是——考举出来的官僚,可以立刻安置、分配。 武举出来的军官,皇帝打算往何处分配? 军队会要这些没有证明过自己的人? 士兵们会服气? 这些都是问题! 在没有捋清楚前,刘彻不会贸然去做。 但有一个事情,却还是可以做的。 这就是,再开几所专业化的细分性质的军事院校,来专门培养对应的专业军官。 步兵指挥学校啊,骑兵指挥学校啊乃至于海军院校,全都可以开嘛。 也不愁没有老师,马上,汉室就会迎来一波高级将官的致仕潮。 那些太宗时期就活跃的高级军官、边塞将校,都将到点(大夫七十而致事)。 这些老将和老官员,当然不愿意就这么退出舞台,看着年轻人耀武扬威。 刘彻自然也知道,想要他们乖乖退下来,放下手里的权力,将舞台还给年轻人,就得给他们些甜头。 所以,这些院校其实是迟早要开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节 堕落的游侠群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章台街东部是如今长安九市之一的柳市所在。 在过去,柳市在长安城的一个犄角疙瘩之中,以柳条编织业闻名。 但,在八年前,柳市发生了重大变革。 印刷业和造纸业崛起,到现在,长安城之中七成以上的私营雕版印刷行和造纸作坊都集中在柳市。 除此之外,柳市还有着大量的日用品店铺和各种搪瓷、瓷器店铺。 尤其是现在,柳市的规模扩大了两倍。 这个集市之中,大大小小的店铺超过了一千家。 如此兴盛的局面,自然也就成为了游侠们的聚集地。 进而成为了长安地下世界争斗的焦点之一。 各个派系的游侠,为了此地,争斗不休,甚至时常发生械斗。 只有足够强的游侠,才有资格在此立足。 徐威就是在这直市之中,有一块地盘,作为立足点的游侠巨头。 但地盘占下来,不仅仅需要保护,更需要与地盘内的商贾合作,并且得到他们的信任。 这可比保护地盘更考验一个游侠的魄力和手段。 要知道,游侠也需要吃饭,也需要钱。 没有钱,别说小弟了,就是游侠头子自己也会混不下去。 于是,在实际上来说,如今的长安城的游侠,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意气风发、率性而为且讲究江湖道义的游侠群体了。 他们早就已经蜕变成金钱的奴隶了。 金主们叫他们干什么,就得去干什么。 不然,金主一断供应,下面的小弟和马子,马上就会跳槽去一个能吃饱肚子,大鱼大肉的大哥手下。 剩下的光杆司令还能坚持几天? 徐威此刻就皱着眉头,在自己的屋内走来走去,有些难以决断。 原因很简单,他背后的一个大金主来了指示,要求他务必迅速带人去章台街的东三里,去找一个贵公子的麻烦。 虽然说,从前,类似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少干。 上面的公子哥们,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纨绔的无赖,也有残忍的狂徒,更有着喜欢无事生非的渣渣。 为了讨好这些人,像他这样的游侠,就要随时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 像是去年,两个列侯的子侄为了抢一个花街新来的小娘子的头汤,相互召集家臣、家丁和各路游侠,在花街大打出手。 结果引来了执金吾干预,参与者全部都投进了大牢。 特别是被抓的游侠头目们,在里面被打的不成人形,甚至有人还被打残废了。 然后事后,这些被打的游侠,都得到了好处。 徐威的大哥,如今掌握着直市游侠势力的大佬任唯就是由此而起的。 对于上面的人来说,他们并不在乎下面的游侠怎么样? 他们只在乎,你听不听话。 听话的有糖吃,不听话的滚蛋! 然而,徐威却感觉,这个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贵族公子,吃饱了撑着跑去东三里的贫民区游玩? 更好笑的是——另外一个公子哥,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要教训对方一顿? 这说明了什么? 那个在东三里的公子哥,绝对不简单! 且来头估计大的吓死人! 只是…… 徐威没有胆子拒绝。 他很清楚,若自己现在拒绝了,那么,明天早上,自己就会被赶出这直市。 再也没有好处可拿,再也没有手下可以使唤,也不会有人愿意用他。 “你个先人板板!”徐威骂骂咧咧的痛骂了几句,为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处境,感到悲哀,更为今日游侠群体的堕落感到可笑。 曾几何时,关中游侠们虽然也是贵族、官僚和豪强豢养的守护犬。 但那个时候,游侠们还是有着尊严,且有着选择的权力的。 并且,只要爬的足够高,名望足够大,就可以反过来,将贵族、官僚以及豪强当成自己的玩物。 高帝时有朱家,显赫天下,出入宫闱,连高皇帝都知道,长安城有个朱家很厉害。 吕后时,袁氏称雄。 袁氏最后甚至得以洗白上岸,诸子都曾担任过两千石。 袁氏幼子袁盎甚至曾经是天下最有名的大臣之一。 太宗与先帝时期,季布季心兄弟横行关中。 季布一诺千金,最后官至两千石中郎将! 可现在呢? 整个长安,哪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让人赞叹和服气的游侠巨头? 当然,徐威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自元德以来,关中尤其是长安游侠之中的佼佼者,基本都被招安了。 这些过去呼风唤雨的游侠巨头们,如今早已经洗白上岸,成为了天子鹰犬,社稷爪牙。 而剩下的少数精英,则被安东的淘金潮给吸引走了,如今都在安东忙着淘金呢! 这些人,时不时的会派人回长安招揽手下。 于是,长安游侠群体之中,但凡有点本事的,不是早早洗白,进了绣衣卫,当起了天子的耳目,然后爬山了绣衣卫的高层,就是去了安东在金砂河之中挥汗如雨。 留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既缺乏足够的行动力,也缺乏足够的魄力。 就拿他徐威来说吧,当年季心在关中时,他是什么?一个街头流浪的地痞罢了。 根本不受重视,除了一条烂命,别无所有! 结果,如今却堂而皇之的成为了长安略有薄名的一个游侠头目。 他大佬任唯当年甚至不过是季心手下一个马仔的马仔。 人家努努嘴,就得屁颠屁颠的跑去请安。 真正的时无英雄,徒使庶子称雄! 既然游侠之中没有英雄,剩下的就只有人渣、混账和小人了。 这些年来,正是靠着丢掉良心和底线,他才能混到现在的地位。 “要不……”徐威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违抗金主的指示:“我带人去做做样子?” 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别人手里的棋子,生死荣辱,其实压根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 他若乖乖听话还好。 倘若胆敢拒绝主子的指示,那么,恐怕连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都有些困难。 这长安城之中,每天被人闷死,然后绑块石头沉入渭河之中的游侠不知道有多少。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如今,他只能期望,自己要对付的人能稍微多些容忍和宽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节 掀桌子(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那几个小孩子的引领下,刘彻在一间狭小的小居室里,看到了躺在坑上的一个老妇。 她显然病的比较厉害,卧在床榻上,哎哎呀呀的不时呻吟着。 两个馍馍放在她的病榻前,连一口都没有咬。 刘彻看着这个老妇,叹了口气。 在来之前,刘彻就已经知道这个家庭的情况。 准确的说,这个家庭是绣衣卫从数十个备选家庭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家庭。 既有着足够的代表性,又有着足够的话题度。 自然,这家人的情况,刘彻清清楚楚。 这个躺在病榻上,有气无力,白发苍苍,全无血色看上去至少六十多岁的老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今年才四十五岁! 生活和丧子之痛,将她折磨至此。 望了一眼那两个已经冰冷的馍馍,刘彻走上前去,对那个妇人鞠躬拜道:“晚辈王某,拜见伯母……” 然后,他拿起那两个馍馍,递给一个随从,吩咐道:“拿去热热……” 那妇人见状,先是惊讶于刘彻的到来,随即就立刻挣扎着起身,将那两个馍馍抢在手里,怎么也不愿让人拿去蒸热。 很显然,这个妇人,并不是已经病的不能吃东西,而是她决意绝食。 这样的妇人,在如今很常见。 很多关东的偏远乡村,那些患病或者失去了劳动能力的老人,都会这样选择。 农民的自杀率,在封建时代的中国,素来居高不下。 作为一个自诩还算合格的统治者,刘彻当然知道相关数据。 看着这个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惶恐不安的蜷缩在病榻的角落里,一双眼睛狐疑不定的望着自己的妇人。 刘彻露出一个微笑,蹲下身子,对她道:“伯母不用害怕,我与令郎有同袍之情,此番上门,就是想要来看看伯母和弟媳……” 见对方依然害怕,刘彻不得不‘亮明’自己的身份。 他摸出一个铜符,摆在对方眼前,道:“吾乃阳信君之侄,与南皮侯同属一族,当朝太皇太后,吾之大人也!” 这番介绍,加上那个雕龙刻凤,绝对做不得假的身份铜符,让这个妇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依然畏惧无比,显然,这妇人吃过贵族的亏。 甚至可能吃过官府的亏。 对于官吏和与之相关的人,有着万分戒备。 刘彻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究其原因,还是祸起萧墙。 这妇人之子阳唯,虽然战死沙场,但死之前,却是有着战功。 从刘彻了解到的来看,其记录在案的功勋,包括了传递军情、斩首两级以及获匈奴战马三匹。 依照制度,哪怕他战死,这些战功也可以为他的家人带来一笔不错的赏赐。 包括一栋标准的军属宅院、一笔一次性的总价值不低于两万钱的军功分赏、其遗孀和遗孤每年两百钱的津贴(持续到遗孀改嫁/遗孤始傅),以及一个一子入思贤苑的名额。 若是阳唯有着组织,有着长官庇佑。 靠着这些补贴和分赏,他的家人就算不能过上小康生活,一般的温饱基本也可以满足。 一子入思贤苑,更是一个可以让家族有可能迁跃阶层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有着足够的补偿和收益,天下人才会如此踊跃的从军。 但问题就在于——这阳唯是自带干粮的炮灰。 背后既没有组织,也没有靠山。 是以,他留下的遗产,对于他的家人来说,非但不是一个保障,相反,还可能是一张厄运的符咒。 如同小儿持金于闹市,总会有人心起歹念,欲要霸占和强夺。 特别是那个思贤苑的名额,就像是一张不记名的北大录取通知书。 转瞬之间,就在一个圈子里激起波澜。 于是,有人开始动手,勾结或者说指使着基层的几个相关官吏,将这本该属于阳唯之子的名额,移花接木,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并不需要什么太多技术。 左右不过修改一下户籍,将自己的儿子,顶替掉阳唯的儿子就可以了。 上面有人动手了,下面的经办者怎么可能会闲着? 你上头的人拿走了最大的肥肉,下面的人总得喝点汤吧? 且在官僚眼里,既然有人动手了,那也就意味着,哪怕天塌下来,也是个高的去顶。 于是,在经过一番操作后。 阳唯的所有应得赏赐、抚恤金、津贴以及其他待遇,莫名其妙的一滴点都没有落到阳唯遗孀和遗孤身上。 但在少府和内史的档案和报告里,却显示着这些待遇,都已经足额发放。 官僚们的手段,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欺上不瞒下。 阳家人自然不服。 不服就要上访。 少府、内史、廷尉,乃至于执金吾,相关衙门挨个的去找。 但,有人既然动手了,岂会让他们去告状? 游戏、地痞无赖、官僚,轮番上阵,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总之,就是一句话:乖乖的认输,或许有些甜头,但倘若冥顽不灵,那就要你好看! 想着此事,刘彻心里头就有火。 “官僚果然靠不住……”他攥着拳头在心里想道。 当然了,在事实上来说,其实绣衣卫也未必能靠得住。 还是得再建立一个新的情报组织,两两竞争,如此才能保证,不管是官僚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可能瞒过他这个皇帝。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刘彻脸上却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从那妇人手里拿过那两个馍馍,递给一个侍从,让其拿去蒸热,接着安慰道:“伯母以后不需要担心了,有吾在,旁人断断不敢欺负您与您的家人了……” “多谢贵人……”妇人似乎是信了刘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倒是那几个孩子,非常懂事,一见祖母哭泣,立刻就上前抱住祖母。 刘彻见此,知道已经获得了这家人的信任,于是,问道:“伯母可有什么冤屈或者委屈?不妨与吾说说……吾必定为伯母主持公道!” 说这话时,刘彻无比自信。 而这正是这家人所需要的! 于是,这老妇就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跟刘彻大吐苦水,诉说冤屈。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直到这妇人沉沉睡去。 刘彻的脸上,却已经满脸寒霜。 从这妇人嘴里,刘彻知道了更多绣衣卫报告和文字所无法传递的信息。 他睁开眼睛,看向一个侍从,吩咐道:“去叫内史、少府卿还有廷尉来此!” 因为此刻,只有几个小孩子在场,所以,刘彻也不惧被人知晓了身份。 “诺!”那侍卫领命而去。 刘彻又看向一个侍中,对他下令:“传丞相和御史大夫至章台街候诏!” “诺!” 将这个事情做完,刘彻就笑着对那几个小孩子道:“小郎君、小细君,随叔父出去罢……” 好戏即将上演,为了不让这些孩子过早的知道和触及世界的黑暗面,刘彻决定让他们远离这个旋涡。 所以,将他们带出门外后,就让人将这三个孩子,带到客厅里,逗弄他们。 而刘彻自己则坐到院子里,静静等待着。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写好了剧本。 算算时间,某些人也该来了。 果不其然,不过盏茶功夫,门外的小巷子里,就已经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声。 然后,在门口就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接着就是一阵阵哀嚎与哭丧。 一刻钟后,二三个被揍得满头大包,狼狈不堪的游侠,被丢到了刘彻跟前。 明晃晃的长刀,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谁叫你们来的?”刘彻翘着二郎腿,连看都懒得看这些渣渣。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在来之前,他就安排了这样一出戏。 他抬头看了眼门外,哪里已经有着许多百姓过来围观了。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 徐威却是吓得魂不附体。 就在刚刚的接触之中,他带的二三十个小弟,甚至都没有人能挨过这个贵人随从的一合,就被直接撂倒。整个冲突,与其说是冲突,倒不如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这贵人的随从的强悍,已经远远超出一般公子哥所能拥有的扈从。 徐威又不傻,在这长安城中,天子脚下,能拥有如此精锐和强大扈从的贵人,不过十指之数。 而如此年轻的贵人就更少了。 不是薄窦家族,就是三公九卿之家的嫡系! 冲撞如此贵人,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后台能够给自己做主、说情了。 但他清楚,这其实是做梦! 似他这样的游侠,平时自然风光无限,出入闾里,作威作福,甚至可以与官吏称兄道弟。 但在实际上,他的地位,还比不上某些贵人家里养的小猫小狗。 指望靠山干预,去与这贵公子背后的庞大家族掰手腕,这显然是天方夜谭! 所以,徐威只能是哭丧着脸,磕头拜道:“贵人,贵人,误会啊!都是误会啊!” “误会?”刘彻闻言,哈哈大笑:“吾在此的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五指,尔却说是误会?” “告诉他,吾乃何人也?”刘彻对一个随从吩咐道。 对方立刻就按照剧本,照本宣科的说道:“我家主上,乃阳信君之侄,南皮侯之甥!” 听到这个答案,徐威心里面暗道:“果然如此!” 薄窦外戚家族,虽然近来在长安城很低调。 但低调并不意味着虚弱,恰恰相反。 长安城人人皆知,这个城市里,真正强盛的家族,真正的权势之家才会低调行事。 只有那些无欲无求,或者破罐子破摔的家族,才会刻意高调。 就像魏其候,魏其候那么高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还是那个大将军呢! 但实则人人皆知,魏其候如今甚至连九卿衙门里的一个司曹的官吏也指使不动! 而这阳信君,徐威也略有耳闻,阳信君是南皮侯之母的封号,姓王,这个家族素来都是居住在戚里,不声不响,也不为人知。 但每年的国家庆典和两宫燕饮,这个家族都有代表出席。 这就足够佐证了它的地位! 好在,阳信君而已……并非是薄窦的直系! 虽有着富贵,但却没有权柄。 也就是说,这次自己最多也就被揍一顿,吃次亏罢了。 他难道还敢杀了自己不成? 杀人者死! 这是汉律的铁律,连列侯都不敢触犯! 所以,徐威也看到了希望,甚至在心里生起了卖打的念头。 既然对方不足以制裁自己,甚至不足以将自己压服,最多打一顿。 这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且,此人打自己打的越惨,事后,金主和靠山的补偿就越多! 一念及此,徐威便放下了心里的畏惧,昂着头,看着刘彻,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说道:“贵人可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吾既受命,怎肯卖主?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刘彻一听,哈哈大笑,他所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此宅主人阳唯与我有同袍之情,我听说,阳唯身后的功勋和待遇,都被人冒名顶替和篡夺……”刘彻淡淡的问道:“可有此事?” “没有!”徐威断然否认,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承认? 当然,他也知道,既然这贵人知晓了这事情,那瞒也不瞒不过,且容易被对方借题发挥,拉来廷尉什么的。 阳信君家族虽然没有什么大人物,但是,通过窦氏,还是可以指使廷尉的一些官僚介入这个事情。 “这都是阳家自愿的!”徐威昂着头,说道:“阳氏欠债,无法偿还,只能以其功勋和待遇抵债!在下不过是一个收债的……” 刘彻点点头,确实,在这个事情里,或者说当下长安城里的大多数破事之中,游侠们只是狗腿子,为虎作伥的势力。 真正的黑手,就是藏在游侠们身后的官僚、贵族。 这样做,好处很多很多。 首先第一点,就是可以规避大多数风险。 哪怕苦主把事情闹大,让廷尉插手,最终,也不过只能将涉事的游侠绳之以法。 而背后的官僚贵族,连根毛都不会掉。 可惜啊! 现在,直接插手这事情的是刘彻! 而刘彻是皇帝! 皇帝拥有掀桌子的力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节 掀桌子(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抵债?”刘彻呵呵的笑着。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不过…… “孤儿寡母,你们倒也狠得下心肠?”刘彻并不想纠结于债务等问题上。 因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别说是逼着人家出卖军功勋爵(不论此人是否同意),就是让其卖儿卖女卖自己,在此时也是合法的。 在事实上来说,其实如今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宦官,大部分都是将自己给卖了的可怜人。 “且阳唯为国而死,尔等如此肆无忌惮的欺压其遗孤与遗孀,就不怕天谴?”刘彻斜着眼睛问道。 这就是要将此事上升到军人和军人家属的问题上。 可惜,徐威不过是一个游侠,哪里知道这些? 他撅着嘴道:“小人可不管这些,小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有人欠债,也有人叫小人收债,小人以令而行就可……” 刘彻闻言,脸上都笑开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现在,军方已经被拉下水了。 在这个问题上,军方的列侯大将们,倘若敢说一句‘阳唯遗孤和遗孀命该如此’。 那他们就得鞠躬下台。 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必须无条件的支持阳唯的家人维权。 因为,那些文官和游侠、商贾们现在是骑在军人的头上,肆意妄为。 他们今天可以这样对付阳唯的家人,明天就可以如此对付其他军人。 集体的意志会胁迫军方在此事上发出最强的声音! 但仅仅是这样,刘彻还不足以有借口掀桌子,对长安清洗一遍。 “善!”刘彻笑眯眯的站起来,问道:“此事暂且不论……” 他看向门外,顿了顿,然后问道:“那这阳氏与这章台街的居民所迁新居要交的那些钱又是个怎样的说法?” 他掰着手指:“天子有诏,长安闾里居民所迁新居,不过户万钱而已,且准许以工代贷!” “尔等却强迫百姓,必须从尔等所指定之处假钱……九出十三归……” “尔等这是在视国法于无误啊!” 可不仅是如此。 从绣衣卫的报告里,刘彻甚至看到过更夸张的案例。 有人明明是中产之家,有着足够的积蓄,可以自负新居的费用。 但却被强迫必须去一个商人那里贷款。 假如不去贷,那就盯着这家人骚扰甚至是欺侮。最终迫使这家人不得不去贷一个本来根本不需要的高利贷! 还不止如此,有些百姓,选择以工代贷,明明已经通过自己的双手,赚到了贷款。 但是,却被人恶意的抹消。 逼迫他在一纸契书上签字! 靠着这种种手段,在整个长安改造过程中,无数人吃着民脂民膏,大发其财。 更严重的是——有些家伙,通过与商贾和官僚勾结,玩出了新玩法。 他们一方面强迫百姓在他们那里贷款,另一方面却又拿着这些百姓的户籍资料,在少府弄了一个假钱的名额。 这样一来,在实际上来说,其实他们一毛钱也没花,但这个家庭却不得不欠他们一大笔钱。 这种种手段,最终的目标,都是逼迫百姓破产。 以至于,刘彻就听说了,有百姓刚刚住进了新居,结果,却不得不马上变卖这套宅院,以此偿还那可怕的高利贷。 而这长安城的改造,却还没有结束! 由此可知,这些官僚和游侠以及商贾都在干什么了吧? 他们在挖墙脚,而且是拼命的在挖! 当然,这些人也不傻。 他们选择的目标,全部是类似于章台街居民这样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底层百姓。 一般的中产家庭,有着士子或者军人的家庭,他们都不去招惹。 而长安城之中,超过一半居民,属于底层的贫民。 在事实上来说,这一半的长安百姓,非但没有从长安城改造之中获益,相反,他们因为这本来可能改变他们生活境遇的政策,而背上更沉重的负担,甚至许多人迎来了灾难! 这让刘彻有些仿佛在看北宋王安石变法的模样。 越变法,百姓负担越重,民怨更多。 “此外,新居搬迁,也得交乔迁税,住进去要交‘感恩税’,每月还得交摊派的各种杂税……”刘彻一边念着这些名目繁多的所谓例钱、份子钱和各种摊派和加征,心里面的怒火就已经在燃烧了起来。 在事实上来说,这次长安改造,在某种程度上,使得官僚、商贾和贵族,开始互相勾结。 官僚想要更多的好处,更多的资源。 商人需要利润。 而贵族需要的是那些破产的无依无靠,一无所有的贫民——他们的加恩封国以及未来开拓河套、河西乃至于西域的封国,需要大量的忠厚老实的人口。 这三者一拍既和,各取所需。 为了掩盖这些事情,这些家伙甚至干涉贿赂和收买绣衣卫。 若非刘彻一直连绣衣卫也不相信,采取了各自为政,相互监督的模式,恐怕这一次连绣衣卫都会帮忙隐瞒。 而此事,清楚无误的告诉刘彻——整个长安,特别是内史这个直接面对长安民众的衙门已经烂透了。 不把桌子掀掉,再开一局新游戏,这事情是没办法搞定的。 ………………………… 徐威听着自己面前的王公子一一数落这这些事情。 他嘴角带着微笑。 这事情,休说是一个所谓的阳信君公子了。 就是薄氏、窦氏的嫡系,乃至于南皮侯、章武侯到此,也是无可奈何! 参与到这些事情里的人,遍布了整个九卿各衙门,列侯阶级以及富商大贾。 无数人的利益都纠缠在一起,便是丞相亲临,也是抓瞎。 参与者何止千百人? 法不责众! 难道朝廷还敢一次性的将这许多的人统统罢黩?统统治罪? 但,刘彻的话,却激起了围观群众的怒火。 这几个月以来,长安的底层百姓,被官僚、贵族和游侠、商贾,肆意凌辱和鱼肉,无数人敢怒不敢言。 但真的是敢怒不敢言吗? 这却是未必! 只是因为缺乏带头反抗之人罢了! 说起来,之所以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长安百姓居然还没有英雄站出来,夜入这些渣渣的府邸,取其项上人头,也与刘彻有关。 安东的淘金潮,几乎将整个关中的大部分胆子大,敢于做事的人都吸引走了。 留下的,不是老实忠厚的勤勉百姓,就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这些人不是没有人反抗。 但问题在于,他们反抗的方法和方式有问题。 他们最多能想到的不过去是去官府告状。 然而,到了官府,内史官衙之上,那明府一拍惊堂木,第一句话就是: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而廷尉和御史大夫以及执金吾衙门,却对民事没有管辖权。 他们只是治安和秩序的维护者。 如今,在这些百姓眼中,刘彻这个‘阳信君公子’居然仗义执言,为他们说话和鸣不平。 自然立刻就引发了他们的共鸣。 无数人都喊着:“公子,公子,请为我们做主,为我们伸冤,将此事告知朝堂诸公啊!” 在百姓们淳朴的脑子里,自然,如今的朝堂那是君子满堂,正义气息十足。 所有的坏事,都是下面的人做出来的。 朝堂诸公与天子只是被蒙蔽了而已,一旦他们知道了百姓的苦楚,必然拍案而起,青天大老爷,必定秉公执法,为民做主! 刘彻满意的看着这个局面,这正是他需要的局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绛服的官员,带着七八个衙役,走进了巷子里,冷着脸看着这个模样,他大声咆哮着:“伸冤?申什么冤?” “谁再如此诽谤国家官员,休怪我不留情!” 这人一脸嚣张的走了过来,人群看到他,纷纷畏惧的退让。 他拿着一柄棍子,在手里挥舞起来,恐吓道:“如今圣天子在位,海晏河清,天下生平,无有冤案,尔等诽谤国家大政,妄议社稷之策,真以为国法是摆设不成?” 官方的威慑非常强力!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官吏就没少抓百姓。 特别是那些敢于去告状的,统统被他用棍子打了个半死,甚至打死的人也有! 这种事情很常见! 而他也是底气十足,作为这章台街治安的实际管理者,他职位虽然低,不过是内史衙门中的一个四百石。 但他靠山硬啊! 他的叔伯,都是长安的千石,主政一方的巨头。 所以,他压根不需要考举也不需要举荐,直接就可以当官。 这就叫萌举,也是士大夫的福利。 而他到了这章台街后,最开始,真是苦巴巴,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直到长安城改造,柳市被搬迁到此。 他一下子就发达了,那些千万家訾的巨贾,纷纷上门拜访,送来娇妻美妾,金银珠玉。 而且,有好处,带着他一起分享。 几个月下来,他的财富就膨胀了一百倍! 现在,就算有人拿个两千石郡守来跟他换这个四百石的章台街令吏,他也是不肯干的。 他带着衙役们,直接推开门,走进宅院里,看到刘彻和那些被刀剑抵着的游侠,清了清嗓子,他恭身拜道:“章台街令吏成闻拜见贵人……” 然后不等刘彻回礼,他就自顾自的抬起头,问道:“贵人不在戚里纳福,来我章台街所为何事?” 刘彻看着此人的模样,呵呵一笑,道:“贵官来的正好!贵官既然是这章台街的令吏,那么,正好请贵官解释一下,这章台街的种种乱象……” “解释?”成闻嗤之以鼻,狂妄的说道:“没有解释!贵人还是回戚里享福比较好,不然事情闹大了,恐怕就是阳信君也护不住贵人!” 在其他人眼中,所谓阳信君或许有些威慑力。 但在官宦世家出生的成闻眼里,所谓阳信君?算个p! 若是窦氏或者薄氏子弟,或许他还会给个面子! 区区阳信君家族不知道是什么地位的公子哥,居然也想装逼? 走好不送! 这还是看在南皮侯的面子上,不然,直接抓回去审问一顿,削掉他的脸皮。 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处理过类似的愣头青。 开始,他还有些疑虑,有些顾虑,但如今他已经明白了。 他身后站着整个长安的官僚阶级和利益集团。 那些愣头青无论怎么被他羞辱,他背后的家族都不会哼声。 只要做的不太过,根本没有人管! “呵呵……”刘彻哈哈大笑:“贵官可是天子之臣?” “自然!”成闻昂着头,道:“吾乃陛下臣!” “当今天子曾经屡次三番下诏天下:朕为百姓民父母,以做天下王,天下百姓,皆朕骨肉,有敢伤之,必以大罚亟之!贵官就不怕天威震怒?大罚降临?” “哼!”成闻狂妄的说道:“天子不过说说玩玩而已……自古天子治世,何曾与庶民为亲?乃与士大夫列侯共治天下而已!” 他轻蔑的扫了一眼外面的百姓,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大言不惭的道:“下官劝贵人一句:诏书上的场面话,听听就好了,不要当真,当真的都是傻!” 在他看来,也确实如此! 皇帝嘛,时不时的说点好话,安抚一下天下人,做做样子就好了。 当真的不是傻白甜,就是二货! 如今天下,二货太多,傻白甜也太多了。 居然有着许多人信以为真! 真是可笑! 在他看来,自己这样子,也算是教育和打醒一个无知的贵公子,让他看清楚现实,这样未来或许他得感谢自己! 刘彻听了,却是一下子冷下脸,厉声道:“跪下!” 他坐在一个石凳上,双手自然的放下,不怒自威:“诏书上只是场面话?” 这句话,对刘彻来说,简直就是一句超级嘲讽。 让他想起了勃日列涅夫。 这货曾经说过:主义只是骗小孩子的东西。 这虽然是实话,但可惜…… 于是毛子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不过三十年就作古了。 刘彻再笨,也不会坐视这样的情况在汉室上演。 他一挥袖子,怒道:“朕说的是场面话?朕说的话只需要听听就好了,不能当真?当真的是傻?” “尔可真是胆大妄为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节 掀桌子(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的话,清清楚楚的落在所有人耳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朕’? 自秦始皇之后,敢这样自称的人,就只有天子! 这个称谓,已经成为了皇帝的禁脔。 此时,无论是成闻还是徐威,都是满脸震怖,两股战战。 “陛下!”这时,人群之中,十几个便衣打扮的侍卫,走出来,跪下来,拜道:“臣等待命于此!” 一支精锐的巡逻部队,也自巷子两侧杀入,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着长戟,肃立在巷子两侧。 一个身着校尉甲胄的军官,翻身下马,跪到宅院门口,叩首拜道:“臣北军屯门校尉杨封奉诏,待命于此,恭听陛下圣谕!” 远方,已经有着雷霆传来,马蹄声震动了街道内外。 显然,这是奉命游离于此的军队在赶来。 此刻,再无人会质疑刘彻的身份。 整个巷子内外,所有百姓都恭身下拜,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多人更是泪流满面,涕泣不已。 这个时候,徐威与成闻,战战兢兢,他的狗腿子和手下,更是两股战战。 他们终于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传说,那些蚩尤戏之中的桥段,以及那些被小说家和八卦众们诉说的案例。 这关中,这长安,到处都曾留下过刘氏天子鱼龙白服的足迹。 他时而化身为窦氏子弟,出入闾里,进入街坊。 时而化身为薄氏子侄,进入县乡,与农夫交谈,与幼童玩耍,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他所过之处,必定血雨腥风,掀起滔天巨浪。 八年前,幸河东,河东郡守周阳由及郡尉申屠皆坐谋反、大不敬,族。 河东官场千石以上官吏,十不存一。 河东郡二十县,有十八个县的县令、县尉,全部有罪,罢。 死者以百计,牵连数十个家族。 这是世人第一次窥见这位天子的狠辣。 而他彼时,甚至还未被立。 然后,就是七年前,即位之前,微行丰县,查丰县之弊案,手刃县令,族蔷夫三族,坊间传说,正是因为这一次的变故,当今天子痛恨所有不举者。 颁布严令:凡官吏及其官吏三服之中有不举者皆罢。 这个严令,挽救了无数生命,特别是大量女婴的生命。 即位后,坊间传闻,这位天子去过的地方就更多了。 有人言之凿凿,声称自己曾经在岐山原,亲眼看到这位天子蹲在田间,与老农交谈,问其耕种收入和家中生活细节。 也有人赌咒发誓,曾在鸿固原的原野上,见到这位天子,垂钓渭河边,与贩夫走卒说话,言语之中,如家人般温暖。 而在这长安城之中,每年都会有至少数百人声称,自己曾‘有幸目睹天颜’甚至‘得天子之慰勉’。 过去,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和段子,并没有引起官僚和贵族们太多注意。 毕竟,一个两个说自己见过天子微服。 但每年都有数百起甚至上千起类似事件,这就纯粹是瞎玩了。 且,在许多故事里,大汉天子上午还在鸿固原,下午就出现在数百里外的岐山原。 就算是志怪小说,恐怕也不敢这么编。 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 这个天子,还真的会微服出巡! 这太可怕了! 成闻已经无比恐惧。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毋庸置疑,他已经犯下了包括‘大不敬’‘诽谤君父’‘妄议国策’等无数条大罪。 除了死,他别无抉择。 甚至可能,死对于他来说,都算是最人道的结局了。 家族将因他而牵连,且极有可能被族诛! 天威不可侵犯!犯则必死! 而周遭百姓,却都是欣喜若狂。 对下层人民来说,自然是希望有个靠山,有个依靠,能为自己做主的。 特别是中国社会,长期的明君贤臣思想氛围,使得从古至今,老百姓都在期盼和盼望着所谓的‘圣天子’与‘青天大老爷’出现为他们主持公道。 这一情绪,在后世,演变成了一部部电视剧。 《包青天》和《麻子微服私访记》更是将类似情绪煽动到巅峰。 此刻,亲眼目睹了天子的出现以及天子的态度。 百姓当然是欢呼雀跃,无数人都感觉,在这一刻,自己头顶的阴霾散开了,光和热,重新照入了他们的生活。 但刘彻却很清楚,自己其实不过是在愚民而已。 在事实上来说,只有皇帝自己才清楚皇帝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自私自利,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贪得无厌…… 这些成语,都是给皇帝量身定做的。 在本质上来说,所有的皇帝和统治者,从来没有跟下层百姓站在一起过。 哪怕刘彻也是如此。 刘彻自己心里明白,他之所以要表现出自己与人民,与天下人是利益共同体,不过是因为害怕人民的反抗和起义,害怕被他们杀进未央宫,揪着自己,送上断头台而已。 而正因为如此,长安官僚和贵族、商贾们的所作所为,才让他如此愤怒。 这些渣渣,居然想害死他!!!! 简直就是罪无可赦! “父老们……乡亲们……”刘彻走出门槛,望着街道闾里之中,如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向他俯首叩拜的人群,朗声道:“你们受苦了……朕来晚了……” 说着,眼泪就从眼角流下来。 无数百姓亲眼目睹,顿时就感动的不得了! 朴素善良的人民,只听说过在故事和传说之中,古代的圣王,三王五帝,会在百姓面前流泪和悔过。 但亲眼看到这样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 当下,无数人都哭着道:“小民能见天颜,已是万幸!何德何能,竟令陛下垂泪?万死不敢!” 更有长者在心中道:“老朽听闻,古者圣王治世,心系天下万民,心忧千家万户,陛下仁德牟天,纵尧舜在世,恐也不能及……” 转瞬之间,至少在这东三里内的百姓,就已经被刘彻彻底收服。 忠诚度瞬间,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后代,未来即使受到再大的冤屈和磨难,大约也不会对刘氏刀兵相向。 刘彻却是望着全场,沉痛的道:“朕任人不明,选官不当,用政失道,累及父老……此朕之错也!” 说着,他就脱下自己的帽子,对着百姓谢罪。 虽然这样做,在他看来,确实是做作加狗血。 但百姓们不这么看,无数人只觉得胸膛之中,热血沸腾,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有汉以来,从未有天子对百姓道歉,更不提脱帽谢罪了。 “陛下,我等当不起啊……”许多人哭着喊道。 在他们的意识之中,自己是何等卑微的草芥,哪里当得起天子的谢罪和致歉? 但他们从未去想过,自己的力量,会是多么的强大。 以至于,连皇帝半夜都会做噩梦,梦到起义军杀进未央宫,流血漂橹,而皇帝本人却只能瑟瑟发抖的蜷缩起来哭泣和抽噎。 当然了,刘彻也不仅仅是害怕。 更多的,是他需要争取民心,争取百姓的认同。 从而为将来的某些极端行为和激进政策做铺垫。 不然的话,未来,一旦工业化开启,为了获得工人,汉室极有可能发生羊吃人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皇帝要是形象不好。 搞不好,他连路易十五的下场都不可得! 以此,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抢先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而一个好形象,需要一个好的对比物。 是以,刘彻在抢占道德制高点的同时,在实际上悄然间,就已经把整个长安的官僚系统送上了审判台。 因他们的缘故,而累及天子自责己身。 他们的罪过,已然罄竹难书! 而其他所有官僚和贵族,也不能看戏。 每一个人都必须表明立场,坚定决心,不如,他们就可能会被认为是‘贪官污吏’的同党。 “朕闻书云: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朕受先帝遗命,以眇眇之身,凌于天下万国君长之上,朕既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遗德,令宗庙蒙羞!” 当着百姓的面,刘彻大彪演技,就差没有拍着胸膛,要抬棺前行了。 “今观长安之闾里,睹民生之艰难,朕愧对父老,愧对先帝重托!朕对天地立誓,必给父老一个交代!”说完这句话后,刘彻就已经是杀气腾腾了。 “传朕的诏命:令虎贲卫都尉、驸马都尉剧孟,即刻率虎贲卫,封锁长安大街小巷!” “命令:执金吾郅都,立刻封存全部内史各衙档案!” “命令:廷尉赵禹、少府卿桃候刘舍、尚书令汲黯杂治此案!由丞相亲自挂帅,所有相关事宜,皆报朕前!” 一个个冷酷的命令下达,宣告着长安,即将迎来一场大清洗。 所有人都知道,此番的清洗烈度,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残酷的一次。 今日之后,长安的官宦世家和官僚集团,很可能遭受重创! 但,刘彻压根就不担忧官僚们。 因为,在他眼里,官僚的纸老虎面目,早已经暴露无遗。 这些年来的经历也告诉他,官僚这个东西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顽固最强大,但也最弱小的力量。 说它顽固和强大,是因为官僚本身,就是国家暴力机器的执行者,他们要是联合起来,皇帝也可以干趴。 但是…… 官僚是分派系的,他们内部各种矛盾和利益纠葛,彼此牵制和抵消。 就如现在,汉室官僚系统,分为了考举士子派和老官僚士大夫派。 这两者之间,虽然谈不上势同水火,但却也不可能亲密无间。 这就使得他们成为了当今世界最弱小的力量。 别看当官的平时人五人六,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但在皇权面前,他们统统都是软脚蟹,都是应声虫! 且,今日的汉室政权的控制权,压根就不在官僚集团手里。 上到三公九卿,下至亭长里正,武官和武将所占的比例非常大。 只要刘彻能团结其他人,区区官僚?不过是一群待宰羔羊罢了! 就拿这一次来说吧。 固然,刘彻挥起屠刀,很多人会兔死狐悲! 但问题是,兔死狐悲以后呢? 这些人死了,留下来的位置和空出来的肥缺,会有多少人疯狂? 对于自私自利的官僚们来说,假如有好处,那道友就算全死光了,又有何不妥? 是以,刘彻底气十足。 他确信,这一次,完全可以将这桌子掀掉,再开一局游戏! ………………………………………… 刘彻的决定和话,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被紧急召唤来此的大臣们耳中。 内史牛儒闻言,脚下一踉跄,几乎没有站稳。 很显然,他是直接责任人! 虽然牛儒敢拍胸膛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参与其中。 作为九卿,他的地位已经够高了,犯不着去掺和这些事情,不仅仅掉逼格,还有风险。 但他却也没有阻止。 更没有上报。 仅是这样,他的罪过就已经很大了。 “唉……”牛儒脱下冠帽,解下那颗系在腰间的官印,取下那象征着身份的绶带,然后坐到内史衙门内宅的一个案几前,挥笔写下遗书:“臣受命于陛下,不能佐天子,反致百姓困顿,黎庶危难!身为受命之臣,坐视危局至此,臣安敢求生,唯以死谢罪,以赎其罪!” 然后,这位九卿,这位内史,就在这个房间之中吞金自杀。 他成为了元德以来,第一个自杀谢罪的当朝九卿。 同时也成为了这场风暴的第一个牺牲品。 但这只是开始,旋即,几乎大半个长安,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因为,军队开始入城了。 一支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杀气腾腾的从武库、从宫廷、从长安城外进入城内的各个地方。 长安各闾里和各街坊的基层官衙,全部被军方接管。 剧孟立刻下令,封存所有档案和记录。 但是,官僚们的反应,却是奇快无比。 很多地方的官衙的档案室,都发生了火灾,大量卷宗,在大火之中被付之一炬。 官僚在这一刹那,为了求生,爆发出了他们前所未有的行动力。 许多游侠头目,都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中。 但可惜,这些人还是低估了如今的大汉帝国的行政能力和统治效率,以及刘彻这个皇帝的决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节 掀桌子(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在下定决心要掀桌子的皇帝面前,尤其是早有准备的皇帝面前。 长安官僚们的行动,其实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因为,绣衣卫早就已经行动了起来了! 他们引导着军队,进入一个个闾里,将一个个关键证人和证据控制。 一箱箱的卷宗,被从一个个豪宅之中搜了出来。 一个个往日高高在上的富商、官吏和贵族,被押解着走出了家门。 甚至就连戚里和尚冠里之中的大人物,也不能幸免。 故京辅都尉,广平侯薛鸥,成为了第一个被抓捕起来的列侯。 随后,梁邹候武最在家中饮毒酒自杀。 张候毛舜闻讯,也自缢而亡。 一个个过去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纷纷落马,狼狈不堪。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风暴已经形成,在没有耗尽能量之前,不会止休。 诸子百家的各个巨头,都是胆战心惊的目睹着这场汉室立国以来,长安最大的风暴。 “陛下怎么会如此?”有人悄声议论着。 此番风暴,注定会席卷整个长安的官僚系统。 只是目前听到的各种传闻,就已经足够吓死人了! 不止一个,自汉室建国以来,就活跃在长安的官宦世家轰然倒塌,也不止一个过去以人品和道德著称的士大夫名门,跌落云尘。 这让各个派系的巨头,都是不可思议。 虽然在过去,长安官场上就有人打趣说:如今官不聊生,日子没法过啦! 但在此刻,这场雷霆风暴,却席卷了整个长安的上上下下。 某些消息灵通之人,甚至已经知道了,内史衙门,现在已经被军方管控。 某个内史的重要系统,上上下下,连带临时工,居然全部都被捕了! 不止内史,少府、执金吾以及宗正和中郎将等衙门,有上千名官吏被传唤,两三百人被捕! 换句话说,当今天子亲自挥起屠刀,一刀就将协助他治理长安的整个官僚系统打翻在地,还踩上了一万脚! 说好的垂拱而治圣天子呢? 讲好的与公卿士大夫共治天下呢? 真是不要脸! 但话又说回来,皇帝不要脸,这是皇帝的天赋啊。 老刘家的皇帝,什么要过脸了? 当年,项羽抓住刘太公,高帝刘邦都敢说‘烹了请分我一碗’这种话。 所以,巨头们纷纷闭门谢客,根本不敢掺和外面的纷纷扰扰。 无论是自己的门徒、门生被捕了,还是自己的弟子、金主、靠山被抓了。 人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敢说。 生怕自己也被牵连,也被波及。 ………………………………………… 这时,刘彻已经回到了未央宫。 丞相周亚夫与御史大夫晁错,也随他一同入宫。 恰在此时,内史牛儒自杀的消息传来。 刘彻闻讯,眉毛一挑,道:“牛爱卿这是为人顶罪啊……” 在这个事情上面,牛儒其实牵扯不深,最多就是有几个门客和家奴打着他的幌子做了些事情,然后他自己收了些孝敬。 按照律法,别说治罪了,罚俸都要打一个问号。 但是……在中国,法律从来无法适用于政治。 此事,已经闹大了,作为直接责任人的内史,就算牛儒天天告诉别人——自己是清白的。 哪怕刘彻帮他作证——他确实是清白的。 但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只有自杀。 自杀,才能保全名誉,避免被世人议论和指责。 自杀,才能避免被人审问和审判。 自杀,才能保护家人和先祖。 这是将相不辱制度的潜规则——将相不辱的前提是当事人识趣。 不识趣的渣渣,还想有优待?呵呵! 但在刘彻看来,牛儒这纯粹是在甩锅! 他这一死,自己固然得了清净,但却把难题丢给了他这个皇帝。 在已死一个九卿的情况下,皇帝是不是应该稍稍息怒了? 而刘彻很清楚,这次机会是他千载难逢的可以一次解决长安数十年来痼疾和顽症的机会。 毕竟,汉室立国数十年,期间经历了种种风波和动荡,长安官僚系统盘根错节,相互依存。 要解决这些痼疾和顽症,在如今的时代和技术条件下,只靠整肃和加强监督,是不可能有任何效果的。 过去七年的故事就能证明一切——这些年来,长安城上上下下,刘彻安插了数以百计的考举士子去掺沙子,寄希望官僚系统能够改良,能够焕发生机。 但可惜,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他这个皇帝的一厢情愿。 掺沙子掺进去的考举士子,最终不是同流合污,就是被系统的力量按得不能动弹。 这次长安改造之事,更是证明,整个的官僚系统都已经彻底腐朽、堕落,且无药可救了。 再放任下去,他们只会更糟! 只能一刀割掉这块已经烂掉的腐肉,将桌子掀掉,再造一个新的官僚系统。 这样,才能让长安城的事情变好。 所以,牛儒之死,在刘彻心里连半分涟漪也不曾掀起。 倒是周亚夫,有些忧心忡忡。 “陛下……”周亚夫劝道:“今牛内史谢罪,而诸卿免冠,您还是暂息雷霆之怒吧……” 作为丞相,周亚夫当然是很担忧的。 长安的官僚是个什么样子?周亚夫自然很清楚。 自汉兴以来,长安城上下就是贿赂成风,中饱私囊的风气日盛一日。 当然,这个锅,刘氏历代天子至少要背一大半。 在事实上来说,长安官僚系统之所以变成这个模样,大半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未央宫、长乐宫之中,就已经是贿赂成风,皇室内部的外戚、公主自己都在拼命的挖墙脚。 太宗时期,太宗皇帝的心腹,将军张武就带头受贿。 大宦官邓通,代表皇帝,擭取着铸钱之利。 一代代长公主,都有着插手朝政,干预国家人事的光辉记录。 而皇帝自己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下面的人清廉守法,廉洁奉公?搞笑吧! 所以,这偌大长安城之中,上到三公九卿,下到衙役临时工,无人不贪,无人不拿。 自萧何迄今历代丞相之中,唯有申屠嘉真正做到了不贪不拿。 其他人,哪怕是坊间好评如潮,备受人们尊崇和怀念的北平文侯张苍,不也干过贪污受贿,私相授受的事情? 现在,皇帝觉得这样不行,必须整治。 于是举起屠刀,要砍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哪怕是周亚夫也觉得,这未免有些太过于霸道和不讲理了! 更重要的是——周亚夫确实担心,激起众怒! “息怒?”刘彻冷笑一声。 他现在是不可能息怒的。 这样的机会不好找,这样的决心也不好下!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借题发挥,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罢手的。 当然,刘彻也知道,饭得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 从宏观和历史角度来说,只要有国家和统治阶级存在,官僚与贪污就不会消亡。 反正,刘彻从未见过和听说过,有任何政体和制度,消灭了官僚和贪污。 哪怕是号称最廉洁的瑞士,恐怕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 所以,对于官僚们,他的要求真的很低。 能做事,会做事,有积极性,不去搞事,就很合格了! 像少府卿刘舍,大农直不疑。 这两个人,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两者一个是大贪官,一个则是出了名的诺诺大农。 刘舍这个家伙,悄悄的挪用和偷取少府的技术以及工匠给自己的工坊和封国做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而直不疑在大农衙门,更是完全就是个摆设和雕塑。 大农衙门的具体政策和事务,都是由以商容为首的三丞六令讨论和制定并实施的。 曾经有个笑话。 当年,开凿龙首渠时,有人问直不疑:明府可知如今龙首渠凿到那里了? 结果直不疑一脸懵逼状,还是身旁一个小官附耳告知,才让他免去了尴尬。 但刘彻就从来不会对这两个人有任何不满。 刘舍贪是贪,但他会做事啊! 他业务能力虽然不强,但手腕强啊! 当少府这七年,他忙里忙外,忙上忙下,甚至有时候还得去帮楼船衙门的港口和造船厂操心。 但每一件事情,他都干好了。 少府这些年来,能够按时甚至是提前完成许多工程和任务指标,刘舍功不可没。 这就够了! 还有直不疑,他确实是个傀儡,甚至从未在大农任上提出过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制度。 但问题是,他放的开。 而且善于提拔和保护手下。 当初,严熊开凿龙首渠,就是他在后面帮着遮风挡雨,阻挡了那些企图伸向龙首渠工程的各种黑手。 所以,尽管刘舍的贪,天下皆知,但刘彻信任他。 尽管世人皆知,其实直不疑压根就没有管理和处置偌大的大农衙门的能力,但刘彻就一直让他坐在大农的位子上。 毕竟,刘彻心里很明白。 汉室是封建制度下的帝国。 无论是官僚还是贵族,千里当官,为的不是名就是利。 能把事情办好,能让政策落实下去,就是好官。 贪点拿点,甚至没有能力,都可以原谅。 你像少府和大农以及太仆衙门,这些年推行假农耕具和假畜政策,基本上就没跟老百姓伸过手。 他们伸手的对象,都是商贾和贵族。 得到的好处,大半都是从这商人、地主、贵族身上拿到的。 他们能拿到,这是本事! 但这内史和长安的官僚,如今干的是什么事情? 勾结商贾与贵族,鱼肉百姓。 更重要的是吃相及其难看,手段及其低劣。 刘彻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这么玩。 要不了几年,他的大好形象与帝国的大好事业,就要被他们毁掉了! 自古,民心难聚而易散。 隋文帝留下的基业,杨广只花十来年就败的干干净净。 开元盛世的伟业,李隆基只用数年,就将之葬送得点滴不剩。 中国历代王朝,花了两千年建立起来的优势和地位,满清只用了一百年就全部丧尽,以至于有史以来第一次,中国沦落为世界倒数,甚至被千年小受霓虹骑到脑袋上。 所以,刘彻看着周亚夫,决然的道:“丞相不用再为此等残民之贼说话了!” “朕早就说过,且多次晓瑜天下:朕以三王五帝之伟业为目标,矢志于上参尧舜,下配三王!此辈不知朕内志也就罢了!反以残民之政,坏朕大事,使士民离心,百姓怨怼,不除之,朕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愧对社稷,愧对先王!” 看到天子的决绝态度,周亚夫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很难再说什么了。 自元德以来,天下最大的变化,不是对外击败了匈奴,取得了多少胜利。 而是在内部的思想文化以及舆论界之中。 如今,诸子百家,无论儒法黄老墨,还是杂家和离经叛道的荀子学派。 人人都是高举着‘以民为本’‘生民为本’的旗号。 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在思想界和舆论界,文人士大夫们嘴上,都是在天天念叨着‘人民’纷纷表示要‘爱民’,呼吁国家和统治者‘广施仁政’。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让周亚夫感觉很尴尬。 一方面,周亚夫深深觉得士大夫体统和贵族的尊严,应该要保护。 但另外一方面内心告诉他——这些渣渣死有余辜! 所以他很矛盾。 但晁错却是一点都没有矛盾的样子,相反,这位御史大夫简直就快要跳起来了! 晁错几乎是摩拳擦掌一般的对刘彻拜道:“陛下,臣以为丞相所言非也!韩非子曰:法之道,前苦而利长。今,内史诸官,为非作歹,害民久矣,陛下除之,虽有一时之苦,但必获利绵长!” 刘彻听着也是点点头,他很清楚,这一刀砍下去,是真的在割肉。 你想整个长安的官僚们,这一次起码要杀掉、罢黩和流放大半,整个官僚系统瞬间瘫痪,想要恢复正常,至少需要半年,要恢复到完全状态,起码需要数年。 但,割掉这块肉后,长安必定会健康许多,人民也会感激良久。 至少可以给汉室政权续命二十年。 不过…… 刘彻看了一眼晁错,这个御史大夫心里面在打什么小九九,他自然一清二楚。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节 军队的愤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对晁错来说,在这个问题上,压根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仅凭屁股就可以做出结论:杀、杀、杀! 原因很简单。 他是法家,法家的意识决定了他,基本不可能对内史那些官僚有什么好感。 甚至…… 包括晁错在内的整个法家,说不定,现在都在拍手称快呢! 内史衙门,在过去,一直被黄老派及其盟友,关中豪强、贵族把持。 作为后起之秀,法家一直难以渗透和掌握——哪怕当年晁错担任内史的时候,也只能做些掺沙子的工作。 但长安和关中的官僚的控制者,一直就是黄老派及其盟友。 如今,发生这样大的动荡。 黄老派对长安的控制和掌握,必定崩溃! 对法家来说,这简直是喜大普奔的事情。 同样,儒家也是这样看的。 纵然这一次,儒家和法家,也会有些人被波及。 但相比之下,黄老派的损失会更大,更惨重。 至少,在这长安城之中,属于黄老派的力量,估计会十不存一! 这就是最大的利好! 从此儒法在这长安城,在这天下神京,将取得与黄老派相同的地位! 仅仅是因为这个缘故,就已经足以让晁错和整个法家,卖肝卖肾的支持刘彻,清洗长安官场了。 同样的道理,儒家各派系,大约也是相同的心情。 特别是出身关东的那些大学阀,恐怕现在已经都在弹冠相庆了。 他们等了六十年,才等到一个可以反攻倒算的机会。 然后呢…… 晁错现在是御史大夫,且不是列侯,甚至连关内侯也不是。 他在去年,才因为辅佐有功,而被封为‘建平君’,爵位不过左庶长而已。 这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明年之前,在周亚夫致仕之前,他必须想尽办法,让自己成为列侯。 无论用任何办法! 他都必须成为列侯! 如此,他才有机会问鼎丞相! 而想封侯,除了军功之外,唯一的途径,就是杀人! 而且必须杀很多人,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晁错,确实是一个铁面无私,且爱民如子的大臣。 这样,他才有机会,赶在周亚夫致仕前得到列侯爵位。 只有列侯,才有资格拜相! 是以,无论是于公于私,晁错都必定会支持刘彻。 同样的道理,法家和儒家的大部分官僚,也都会支持刘彻。 只要他们还有一点点的进取心和政治野心,这个选择是不会变的。 即使,他们再怎么不喜欢刘彻如此冷酷的清洗官僚,但屁股和意志却会怂恿他们,让他们身不由己的跟着刘彻的指挥棒走。 道理很简单。 不干掉长安城里的这些官僚,他们怎么有机会主政长安,从而通过长安,影响天下? 至于在这个过程里受到伤害和损失的黄老派以及旧官僚旧贵族? 新贵们才懒得去管他们的死活呢! 至少在现在是这样! 刘彻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对晁错道:“卿所言甚是!此事的相关审理和证据搜寻,就交托爱卿!必不可令一人蒙冤,更不可令一人逃脱制裁!” “朕曾经三番五次,晓瑜天下:朕以天下王,做百姓民父母!百姓不可欺!但偏偏有人,定要挑衅,这就怪不得朕,也怪不得国法无情了!” 这其实就是在告诉周亚夫和晁错——这个事情,朕这个皇帝,完全是有理有利有节的。 朕已经三番五次告诉下面的人了——别作死。 但他们偏偏要作死。 朕也很为难啊! 更借此堵住了某些人想借口‘初犯’或者‘无知’来逃脱制裁的通道。 皇帝已经多次教育和明示了政策,你们这些当官的,还不知道悔改和醒悟,闹到如今的地步,怪谁? 肯定怪你们自己啊! 真以为皇帝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诺!”周亚夫无奈的俯首应命。 而晁错却是兴高采烈。 对晁错来说,这次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政治诉求以及学派的利益,更是他清算过往恩怨的大好机会! 想当年,他千辛万苦,怼掉了袁盎,撸掉了袁盎的官职。 但就是长安城里的那些官僚贵族、豪强士大夫,千方百计的保护和吹捧袁盎,才让袁盎得以重来,甚至差点被袁盎给翻盘了! 这些年来,他每每想起这些事情,内心都是愤恨的。 所以,这些年来,但凡有长安贵族或者士大夫豪强犯事落到他手上。 他是不会给半点面子和情面的。 ………………………… 但,汉室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如此简单。 刘彻刚刚说服周亚夫和晁错,安排好了朝堂的决策。 但随即长乐宫大长秋李氏就奉太皇太后窦氏之命,过来请他去东宫赴宴。 说是家宴,但实则,刘彻很清楚,窦太后这是要来说情了! 这很正常,过去数十年之中,未央宫和长乐宫,一直就在演双簧。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每每皇帝刚刚责罚了一个大臣/列侯,但旋即,长乐宫就会跳出来,安抚和安慰这个大臣/列侯。 就像当年,绛候周勃下狱,已故的薄太后便尽力奔走、游说和求情,这才使得周勃免遭厄运。 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长乐宫的两个太后,必定不会旁观。 因为这是游戏规则。 也是一种给皇帝一个台阶下的方法。 不然的话,万一皇帝玩着玩着,觉得有些过火了,但却找不到台阶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玩,这多尴尬? 有了长乐宫求情和缓冲,那就好多了。 皇帝要是觉得反悔了,就可以借着这个台阶,顺驴下坡。 顺便还可以告诉天下人:朕本来是想要彻查到底,绝不姑息的!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固求之,朕以孝道为念,网开一面。 如此,事情就得到了圆满解决。 但在如今这个事情上,刘彻却还不需要东宫来唱红脸。 但,这东宫却是不得不去一次。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个信号。 ………………………… 而此时,长安城内的动荡和局势,终于发展到高、潮。 廷尉大牢人满为患,以至于不得不求助执金吾,将都船衙门的四个监牢腾出来,好方便关押罪犯。 到这天下午,被捕的官僚、贵族、游侠和商贾,已经超过两千人! 剩下的人,也都是人心惶惶,难以自已。 就连未央宫和长乐宫之中,也是人人自危。 毕竟,谁知道,这场风波会不会波及到自身呢? 这长安城上上下下,谁没贪过?谁没拿过? 唯一让人安心的是——到目前为止,廷尉和御史大夫以及军队,抓人的方向,都是那些在长安改造过程之中鱼肉百姓,且有着人举报和告状的官员。 至于其他系统,都是相安无事。 这才让人稍稍安心。 不然的话,恐怕连宫廷中的宦官,也要睡不着觉了! 但,兔死狐悲却是难免的。 少府、宗正、太常以及执金吾的许多官僚,看着那些过去的同僚、好友、亲朋甚至是族人,一个个被抓捕,关进了廷尉和执金吾的大牢。 人人惊慌失措,许多人立刻就开始奔走起来。 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的找门路。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 人人都担心着,今天天子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清洗内史。 那明天,这矛头会不会对准自己? 更何况,被捕的人,哪一个不是这些人的好友、亲朋甚至是至亲? 这时候,宫中传来消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天子过东宫燕饮。 无数人喜极而泣,面朝东宫叩首。 过去数十年来,东宫一直是未央宫与大臣之间的调和者。 自高帝至今,东宫曾经挽救过无数个官员和贵族的前途以及身家性命! 现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东宫。 人人焚香祷告,寄希望东宫能够劝说天子,稍微的宽容和让步。 这板子可以高高举起,最后轻轻落下嘛。 最多最多罚酒三杯,下不为例,不就很好吗? 然而,这些人却根本想不到,此时,在长安周围的各大军营之中,一场强大的飓风已经在酝酿。 ……………………………… 棘门军,素来驻扎在棘门。也就是长安城外的渭河一带。 这支军队,在高阙之战之中,通过英勇奋战,终于一雪前耻,摆脱了污名。 要知道,在过去,棘门军与细柳营是一个对比。 人们常常将细柳营比作军纪森严的精锐,而棘门军则成为了乌合之众的代称。 但高阙一战,棘门军众将士用生命与鲜血,告诉了天下人——他们不是乌合之众。 由此,棘门军的军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哪怕是外出,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现任棘门军都尉韩勇此刻坐在帅帐之中,望着左右两侧的一个个将官,正色的说道:“本都尉,刚刚接到消息:天子微服于长安章台街,睹长安民生之难,龙颜大怒,已然下令彻查!” “本来,我辈武夫,不当参与此中之事,护卫桑梓,保卫社稷,才是吾辈之职!” “然!此番,长安城之中那些文贼和昏官却欺侮到了我辈武人头上!” “章台街东三里阳唯壮士的遗孀、遗孤,为彼辈欺凌!不仅仅阳唯壮士的武勋和功勋皆被霸占,就连壮士遗孤的津贴,也尽为彼辈所占!” “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今日,彼辈可欺阳壮士之遗孀、遗孤!明日我辈倘若有幸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但遗孤、遗孀却为文贼、游侠、商贾所欺,我辈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此风必不可长!此情绝不能再发生!”韩勇握着拳头,大声高呼。 于是,棘门军上下司马以上军官,都在一张血书之上签字画押,然后被装上一个盒子,立刻派人送往未央宫。 不止是棘门军。 南军和北军,细柳营、灞上军、虎贲卫、羽林卫,都发生类似的事情。 上下将官,都是群情激愤,胸膛之中怒火燃烧。 这样的情况,很好理解。 如今,汉室军人地位高,待遇好,且是统治阶级。 在军方眼里,所谓的文官和官僚,不过是个辅助而已,仆人罢了。 但现在,这些仆人居然敢在军人头上耀武耀威,还敢欺负到军人遗孤遗孀身上? 反了他了! 更重要的是,军人们都很清楚。 今天,这些官僚和游侠,欺负了阳唯的遗孤和遗孀。 明天,自己万一战死沙场,留下的孤儿寡母,也可能被人欺凌! 是以,整个军方,瞬间就形成了共识。 新兴军功贵族们,更是不需要串联,马上就开始了行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节 怎么对付文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乐宫之中,灯火通明,歌舞悠扬。 坐在窦太后和薄太后身边,刘彻微微笑着观赏着这一场被精心排练的歌舞。 自古以来,国势强盛,必定带来文化盛世。 这一点,无论东西方都是相通的。 因为,只有强大的帝国,才能孕育一大批优秀的知识分子,并且给他们提供安稳富足的创作空间。 如今,也是一样。 虽然刘彻不太喜欢虚浮的文章和夸张的修辞。 但,大汉帝国依然不可避免的进入了一场战国之后最繁荣的文化盛宴。 不仅学术界繁荣,文化界也是昌盛无比。 司马相如、枚乘父子、庄忌父子等历史上本已经证明过自己的文人显赫当世。 更有着诸如雒阳朱荣、睢阳李庆、河南王唤等刘彻前世闻所未闻的大文豪显赫于世。 尤其是那雒阳的朱荣,在诗赋之余,尤其喜爱创作乐曲和蚩尤戏。 他所编的乐曲富丽堂皇,大气磅礴。 而他所创造的蚩尤戏,则多以表现军队出征、战斗和获胜的场景闻名,广受军队喜爱。 至于那李庆,则是有名的风流人物,擅长创作男女情爱之诗赋。 而王唤则是宫廷诗赋和乐舞。 这与他的本职工作密不可分。 王唤的父亲和祖父,都曾经担任过宫廷侍从。 他本人更是这长乐宫的黄门侍郎。 窦太后和薄太后,都特别喜欢这个文采横溢的年轻人,将长乐宫的歌舞、乐师、编曲、排舞之事,统统交给他负责。 王唤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数年来,创作了许多惊才绝艳的宫廷诗赋和乐舞。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十面埋伏》。 以编钟、鼓瑟、短笛和长笛,共同演奏出一场音乐的盛宴,配合着歌舞,几乎让人以为穿越时空,来到了亥下战场,目睹汉军十面重围下走投无路的项羽军队狼狈不堪的走入末路。 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为公卿列侯和士大夫外戚所称赞。 都说王唤已经是乐律大师,当世绝无仅有的调律者。 就差将之吹捧成国宝了。 刘彻也看过几次那场歌舞,凭良心说,这王唤才华卓绝,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乐律大师。 但问题是…… 与所有文人一样,这王唤创作《十面埋伏》时,屁股却坐在项羽那边。 尤其是终章之时,那哀怨的乐声和凄凄惨惨的表演,使得旁观者,无不对项羽充满同情,对他与虞姬的生离死别,充满了感慨。 所以…… 刘彻对此人的态度,也就显而易见了。 讲道理的话,没有杀了他,禁绝他的所有成果,已经很给面子了。 想要刘彻对他有什么好感和嘉勉,那就是做梦了。 如今,刘彻眼前的这场歌舞,自然也同样是王唤的杰作。 名曰:《广野遗梦》。 从名字看就知道讲的是什么了? 广野者,广野君郦食其,也就是如今天下最著名的段子‘高阳酒、徒’的主人公。 只不过,这王唤对郦食其进行了再加工。 也就是文人最常惯用的伎俩——春秋笔法。 在他所编的这个歌舞里,郦食其穿着儒服去见高帝,面呈天下大事被刻意的篡改和修改了一些高帝的话语。 特别是最终,郦食其命丧齐国时的歌词,让刘彻听得有些想砍了这个渣渣的脑袋。 这句歌词是这么唱的: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入门不拜骋雄辩,两女辍洗来趋风。东下齐城七十二,指挥楚汉如旋蓬…… 再配合前面的故事和唱词,就生生的将郦食其变成了儒生。让其成为了儒家的代表,变成了儒家有功社稷,儒家思想就是好的证据。 但问题是——郦食其几时说过自己是儒生了? 就算郦食其是儒生,他用的也不是儒术,明显就是纵横家的长短纵横术。 这王唤却是好不要脸,生生的掰扯着,嫁接着,想要洗白儒家在楚汉之争时扮演的不光彩角色。 要不是刘彻脾气好,换了康麻子或者十全老人,这王唤全家都得被砍头! 但即使如此,刘彻也不会坐视这货肆意歪曲。 所以,等到歌舞唱毕,听完那最后的唱词,刘彻就微笑着拍着手掌,对窦太后和薄太后说道:“善!乐曲编的不错,故事也不错!” 窦太后和薄太后,到底是女性,也不知道这些歌词之中的弯弯绕,她们只知道好听、好看,见到刘彻也喜欢,于是薄太后道:“皇帝喜欢就好!此乐舞,乃是长乐宫黄门侍郎王唤所作!皇帝既是喜欢,不若赏这王侍郎一些东西……” 刘彻闻言,笑道:“自然要赏!” “王侍郎可在?”刘彻笑眯眯的问道。 旋即,就有一个中年文官,高兴的出列拜道:“臣,黄门侍郎王唤拜见陛下……” “王爱卿,果然是一表人才,乐曲、歌舞和唱词,都是编的不错……”刘彻打量了此人几眼,发现他倒是生得不赖,至少在汉人眼中,属于那种伟岸大丈夫。 身高七尺五寸以上,体格也很强壮,且面相斯文,留着非常得体的髯须。 对汉人来说,这样的男子,才是理想之中的美男子。 至于什么小鲜肉啊之类的生物,只有那些闲得无聊的贵妇才会喜欢。 “赐布帛十匹,金五铢一百……”刘彻微微笑着。 王唤闻言,喜不自胜,拜道:“臣幸蒙陛下厚遇,隆天重地,死无以塞责!愿狗马以填沟壑,余愿足矣!” 这是正常的中低级官员得到皇帝赏赐后的表态,刘彻听了只是一笑,然后道:“不过,朕今日听爱卿这歌舞,总觉得,最后的唱词稍稍有些不足……不如朕给爱卿补上?” 王唤闻言,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叩首说道:“请陛下赐之!” 刘彻却是含笑说道:“不料韩信不听话,十万大军下历城,齐王火冒三千丈,捉了酒徒下鼎烹……” 顿时全场寂静,无人说话。 王唤更是尴尬无比。 经刘彻这么一续,王唤辛辛苦苦塑造起来的郦食其的儒生形象和儒生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高大形象,瞬间轰然倒塌。 你不说你们儒生特牛逼吗?又是忧心天下,又是操劳军国。 更是心有万里疆土,手握天下兴衰。 但,一个韩信,让这一切的一切的所有努力和付出,全部泡汤。 直接戳破了所有的泡沫与气泡。 “臣……”王唤汗如雨下,连连叩首,拜道:“死罪!死罪!” 这时候他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和包藏在诗词歌赋以及乐舞之中的动机为天子所察之,且天子很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刘彻却是摆摆手,道:“爱卿不要害怕,也不要恐慌!” “我汉家不兴文字狱,也不搞因言杀人之事……朕呢,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人……只是,爱卿以后创作,最好还是尊重一下历史……” “广野君,明明是纵横家的大才,何以成为儒生?总不能戴个儒冠,就是儒生了吧?爱卿要知道,曲周候和武遂候可都还在呢!爱卿这样歪曲和篡改其先人的事迹与出身,就不怕曲周候与武遂候之怒吗?” 其实,曲周候郦寄和武遂候郦逻才不会管王唤的事情呢。 对他们来说,只要王唤没有丑化和恶化自己先人的形象就可以了。 管它郦食其究竟是儒生还是纵横家的呢? 但刘彻这么一定性后,郦寄和郦逻就算是个瞎子也肯定要干涉这事情了。 你他妈居然敢篡改我先人的出生和经历?打不死你我! 王唤也是恐惧不已。 文人最害怕的其实从来都不是皇帝。 因为皇帝最多责罚他们,却不会因此丧命。甚至说不定还能骗一次廷杖,出个大名呢! 但贵族列侯们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如今,大复仇主义泛滥,大把的公卿列侯都是信奉着‘君子报仇十万年也不晚’的格言。 原本,王唤这么玩,毫无风险,曲周候和武遂候吃饱了撑着才会干涉他这个给他们的祖先扬名立万、宣传的人。 但问题是,现在天子定性了,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为了对天子表明自己永远跟随圣天子的态度,曲周候和武遂候必定拍案而起。 他们门下的子侄,更是要群情激愤,杀他这个污蔑和篡改祖先事迹的贼子! 所以,现在王唤已经是战战兢兢了。 他连连叩首,拜道:“臣谨奉圣命……” 但内心深处已经是无比惶恐和不安了。 当世,列侯们尤其是有着特进元老头衔的列侯们的权势极大。 曲周候郦寄更是身兼了武苑祭酒,且是武苑三位常任主讲之一。 数年来,他培养和教育了数以百计的中高级军官,桃李满天下,数不清的军官,都以其为师,认为郦寄对自己有‘传道之恩,授业之恩’。 任何想挑衅这位老将军的人,都必定会死的很惨很惨! 刘彻自然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儒家或者说同情儒家的文人士大夫们,想要搞风搞雨,那是他们的问题。指出来,让天下人知道就好了。 且,刘彻深以为,这些渣渣,是成不了事的。 至少,他只要在位,他们就忽悠不了人。 而继承人,只要教育好了,大抵也不会上他们的当。 但,要是玩文字狱和打击报复,那影响就太坏了,更会开一个可怕的头,放出一头可怕的怪兽。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天,刘彻可以因为不喜欢儒家或者说王唤的编曲与故事,就打击报复他。 明天,当政者就可以不喜欢法家或者墨家,而尽毁之。 后天,被毁之的法家和墨家,就会反抗,就会在支持者的簇拥下开始激烈争斗。 党争一起,从此永无宁日。 更麻烦的是——历史证明,在中国的党争,无论是用肉体毁灭还是精神毁灭的方法,都不可能消灭想要消灭的对象。 起码,短期内不可能做到。 东汉玩党锢,锢了几十年,党锢的对象非但没有灭亡,反而更加强盛。 北宋的新旧党争玩到最后,北宋灭亡,但新党和旧党却继续渡江去临安继续党争。 明朝的东林党和浙党、鲁党,打了一万年,也无法消灭对方。 再加上反正,现在,儒家在法家和墨家的双重钳制下,也不大可能坐大。 所以,刘彻也就愿意在许多事情上网开一面,做一个开明君王。 “爱卿就不必惶恐和害怕了……”刘彻微微笑着安抚道:“曲周候和武遂候那边,朕会去分说,只是,爱卿以后创作,还是要实事求是,不要听风就是雨,更不要随意的歪曲历史!” “朕建议啊,以后爱卿,应该多与太史令、尚书令沟通嘛……” 对于文人士大夫,刘彻的态度一直就是既需要提防,也需要团结。 提防是因为这些家伙之中存在了大量的傻白甜或者说假装自己是傻白甜的货。 统治者一旦被他们忽悠,就会遭遇一个又一个失败。 文人治国,从来都只会带来灾难。 最好的治国人才,还是得从军队或者工程师之中选拔。 但,文人的力量,从来不可小觑。 他们对社会和国家的影响力,也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他们利用的好,可以做成许多事情。 就像现在,诸子百家的巨头们,不就在教育事业上屡创佳绩? 但一个利用不好,或者说与他们的关系恶化到极点。 那,不管是谁当皇帝,都得小心着。 哪怕皇帝活着的时候,可以压得住他们。 但皇帝一死,那就必然会遭到反攻倒算,甚至会被他们将皇帝的所有功绩和功劳全部抹消、抹黑。 典型的代表,就是秦始皇。 秦始皇死了才几年?他的名声就已经是臭不可闻,几乎要直追桀纣了。 这就是文人的力量! 他们虽然不足以成事,但败事却是绰绰有余。 所以,怎么对付文人,对于皇帝来说,一直都是必修课和必备技能。 王唤却哪里知道这些,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整个人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遍。 内心深处,对于刘彻,却已经是忍不住的恐惧、畏惧和害怕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节 睁大眼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但此时,殿中的气氛还是非常尴尬的。 窦太后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本来,窦太后和薄太后的打算,就是趁着皇帝高兴,趁机说说情。 毕竟,如今东宫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在这种事情上面,再不发声,那东宫就要彻底被人忽视和遗忘了。 连百姓家里的老太太都知道,一旦被人忽视和遗忘,那就意味着孤独与寂寞。 窦太后和薄太后岂会不知? 所以,这次,对她们来说,其实也是机会。 一次试探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分量?皇帝是否依然尊重自己的机会! 这很重要! 刘氏天子素来薄情。 哪怕是对于家人,也是如此。 别说是祖母和名义上的母亲了,就是祖父和父亲,刘氏天子也未必能有多少尊重。 高帝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所以,沉吟再三,薄太后终于开口,说道:“皇帝,听说今日你龙颜震怒,抓了许多人?” 刘彻一听,就笑着低头道:“不敢欺瞒母后,朕以为,这长安城之中的一些人,是该得到一些教训了!” 薄太后和窦太后一听,心里面立刻就放松了。 既然皇帝还愿意与她们说这些事情,且没有不耐烦,这就说明皇帝还是尊重她们的。 当然,尊重到什么程度,却是需要试探试探的。 于是,窦太后问道:“皇帝啊,哀家听说,广平侯薛泽被廷尉抓了?” 刘彻闻言,坐下来,笑道:“回禀皇祖母,确有此事!” “广平侯泽,自恃有功皇祖母,朕屡教之,却屡教不改,且愈发猖狂!”刘彻沉吟道:“如今居然与劣商、恶绅、游侠、地痞相互勾结,鱼肉百姓!朕已有确凿证据,薛泽曾经指使其门大夫薛顺家臣王亦等广蓄打手,强迫百姓借其子钱,章台街北三里人张氏不从,竟被其活活打死,张氏子状告无门,愤然从灞桥跳河自杀!” 薛泽这货,与窦太后的关系很亲近。 他父亲薛欧当年曾经担任典客,也就是如今的大行令。 在他担任典客时,曾经帮助窦太后得入代国。 有着这个香火情在,薛欧一直顺风顺水。 历史上,他曾经历任京辅都尉、长安令、中郎将、大行,最终成为丞相。 但在如今这个时间线上,他就已经是悲剧了。 当年,列侯串联,因为他跳得太高,被刘彻一巴掌按在地上,不断摩擦。 最后还是窦太后求情,才得以免死。 但这个渣渣却不思悔改,一直在家里琢磨着要搞事。 元德五年开始,薛欧就跟长安的几个豪商开始接近,尤其是无盐氏,薛欧与之走的一度旁若无人。 在无盐氏的引领下,薛欧开始涉足子钱生意。 这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无盐氏垮台后,薛欧趁乱而起,用自己的家臣和门客做马甲,间接性的开始控制和掌握无盐氏的遗产。 大批无盐氏的走狗和打手纷纷被他收拢。 在此番长安改造过程里,薛欧就是做的最激进的一个。 他手上沾着的人命,从绣衣卫调查的情况来看,至少十几个! 所以,在薛泽的问题上,刘彻是不会再给窦太后面子了。 此番,整肃长安,必定要有列侯流血! 薛泽,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窦太后,却还是念及旧情,道:“哀家当年曾得广平敬候薛欧之助,又曾与康候薛靖有旧,实在不忍敬候与康候无嗣!还请皇帝体谅哀家人老念旧之心……” 窦太后向来如此。 谁对她好,她能记一辈子。 像袁盎、薛泽,都是因为有窦太后做靠山,才能一直呼风唤雨。 还有馆陶、梁王,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有那么显赫的地位和权势。 她并不在乎,这些人究竟做过什么事情,有过什么罪过。 这让刘彻很头疼。 讲道理的话,老祖母求情,作为孙子,再怎么样也得给面子。 但问题是——薛泽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法被窦太后求情了。 甚至都不是第二次,第三次了! 这特么都是第四次了! 自元德二年至今,他四次犯罪,几乎要掉脑袋。 每次,都因为他父亲和祖父在窦太后面前的香火情而得以免罪。 都说事不过三。 到了第四次,刘彻再宽恕他,那他下次恐怕,会把长安都炸了! 所以,刘彻坚决的摇头,道:“回禀皇祖母,朕意已决,广平侯泽必由法而治之!” 这已经关乎到汉律的威严和神圣了。 倘若薛泽一赦再赦,你让满朝文武,如何看待汉律?如何看待廷尉? 刘彻毫不怀疑,这次薛泽再不正法,那么,廷尉赵禹恐怕就要撂挑子了。 法家更会集体不满了! 说好的刑无等级呢? 感情,讨好你刘家就可以特殊了? 那还要法家做咩? 大家不如回家种田来的轻松! 当然了,窦太后的面子,也不能不顾,不然的话,东宫与未央宫之间闹掰了,影响很不好啊! 传出去,天下人会议论说皇帝不孝,竟使老祖母终日忧伤,不复相见! 而窦太后的性格,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所以,刘彻放下身段,柔声细语的解释道:“皇祖母,薛泽之罪,关乎社稷安危,如不能致法薛泽,则汉律将沦为无物,天下人也将对汉律失去畏惧……” “不若这样……”刘彻拉住窦太后的手,道:“孙儿听说,当初敬候欧有四子,长子靖即位,余子则四散,朕从敬候他子子孙之中,挑选数人,呈递皇祖母面前,请皇祖母择其贤者,继敬候之祀……不过,这广平侯国却是不能留了,以追封敬候的名义更其封国……这样,如何?” 若是这样,窦太后都还要犟,刘彻也没办法了,只能去找馆陶来劝。 实在不行,宰了薛泽,自己再来一出负荆请罪。 总不能说,窦太后觉得薛泽一个外人比自己的亲孙子还重要了吧? 没这个道理! 窦太后听了,却是犹豫不决。 一方面,她觉得,薛泽虽然坏,但到底是薛欧和薛靖的子孙,就这么杀了,内心还是有些犹豫。 但另外一方面,皇帝所言也是有道理的。 这些年来,她给薛泽求情求了三次,这是第四次了。 再怎么样,当年的情分也是还掉了。 且皇帝还给了台阶下。 这样想着,窦太后就道:“既然皇帝这么说,哀家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不过……”窦太后在心里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给薛泽求一个情。 既然救不了他,让他体面的去死,总该是可以的吧。 于是窦太后说道:“太宗皇帝曾经立下了:将相不辱之制,皇帝可否给哀家一个面子,让薛泽免于刑讯,许其自杀?” 这里的自杀,自然是被自杀。 但问题是,刘彻为什么要给薛泽自杀的机会? 要知道,这样的模板和榜样可是很难找的。 广平侯食邑四千五百户,其与东宫关系亲密,将这样一个列侯,拉在东市腰斩弃市,所带来的震慑力和威慑力,远远超过其他人! 刘彻摇头,道:“回禀皇祖母,不是朕不想给皇祖母这个面子,实在是国法难容,天下人难容啊!” 将相不辱这个制度,虽然存在。 但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到这个制度。 这个制度的触发是有前途的——犯罪的贵族/大臣知罪,且在案发时立刻认罪。 不然,皇帝为什么要给你这个面子? 历史上,周勃功高德重,尚且不能得到这个待遇,可以体面的结束生命。 薛泽何德何能,可以让刘彻为他网开一面? 窦太后却是一楞,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恰在此时,殿外一个宦官急匆匆的跑进来,捧着一大堆的奏疏,拜道:“太皇太后、皇太后陛下,南北两军、虎贲卫、羽林卫、细柳营、棘门军、灞上军,司马以上军官将佐,皆递血书,奏于公车署!” “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前将军南武候张敝、卫将军郅都等五十八列侯,四十五封君,皆聚于北阙城楼,欲敲登闻鼓!” 不止窦太后连薄太后听了,也都是吓了一大跳! 自汉室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过如此多的现役军官和列侯封君联名上奏,甚至发展到将军列侯们要敲登闻鼓鸣冤的地步! 而没有人能忽视这些人的呼声和诉求。 因为,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大汉帝国的军功贵族系统以及所有军人的集体诉求。 说句不客气的话,一个处理不好,就极有可能发生兵变。 军队要是失控,这长安立刻就要硝烟四起了。 窦太后闻言,惊呼出声:“诸将军列侯将佐所为何事?” 薄太后也是连忙问道:“军队怎么样了?” 哪怕是薄太后这样的不懂政治,也不懂军队的人,现在也明白,这些将军列侯们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何种地步了! 唯有刘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自从他放出了军功贵族这头怪兽后,他就一直在等待着将它介绍给世界的机会。 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让天下人,特别是官僚们,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和统治阶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节 人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北阙城楼之下,一片肃穆。 数十名或着朝服,或被甲胄的将军、列侯、封君,整齐的跪在地上。 不仅仅有着新兴军功贵族,甚至连旧贵族也来十几位。 站在城楼上,刘彻望着这些将军列侯,伸手接过那厚厚的血书与奏疏,感慨道:“民意不可欺,众怒不可犯啊!” 窦太后与薄太后,则都被吓傻了。 将军列侯封君,是汉室政权的绝对支柱。 从来没有人能够无视他们的态度和意见。 因为他们就是军队的化身,他们代表的是大汉帝国百万现役军人和遍布天下郡国的数以万计的亭长、里正。 他们的脚下,踏着的累累外敌的尸骨,他们的手中,握着的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窦太后和薄太后,终于不敢再为那些犯事的贵族官僚求情了。 “既然已是国家社稷之事,哀家就不再过问了……”窦太后动了动嘴唇,终于说道。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国家的权力与一切力量,早就已经属于自己的孙子了。 从她宣布退政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力量。 而且这个世界也已经变得让她根本看不清楚了。 今天,汉室的权力,早已经从旧贵族旧官僚手里,转移到了新兴军功贵族和新兴官僚集团之手。 既是如此,她的想法,其实早就不重要了。 只不过皇帝孙子给她面子,愿意尊重她而已。 不然的话,皇帝根本不来东宫与她说话,她又能如何? 她一个瞎眼老太婆,还能翻天不成? 薄太后也醒悟了过来,她终于明白,这事情,其实根本不是她这个完全不谙政治的太后所能理解的。 这是皇帝和新兴军功贵族以及新兴官僚集团,对老贵族和老官僚发动的政变! 完全就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甚至很可能,在很久以前,这个决定就已经做出来了。 可笑,她与窦太后却还觉得这只是皇帝一时兴起的偶发事件…… 刘彻拿着那些血书与奏疏,回头看了看薄太后与窦太后。 然后走过去,道:“皇祖母、母后……不是朕不愿意孝顺,实在是民意难违,军心难违啊……” …………………………………… 军队的动作,立刻传遍了整个长安。 哪怕,如今已经是晚上,哪怕现在,长安城已经实现了宵禁。 但,这样的大事,却还是以光速,传播到了闾里和街坊之中。 不仅仅戚里和尚冠里的达官贵人们知道了。 就是章台街等贫民区的百姓,也都知道了此事。 这一夜,无论是贵族还是外戚,官僚还是商人,都是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人人都知道,从今天开始,要变天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喝的醉意朦胧的魏其候窦婴趴在一个案几上,哈哈大笑着,然后再次举起酒樽,大呼:“诸君,我等再痛饮三千杯!忘却人间忧烦事,逍遥世间三百年!” 对窦婴来说,他很清楚,这次的事件之后,未央宫将会彻底控制所有权力。 再没有任何力量和势力可以制约他了。 道理很简单,这一次,受到重创的,就是黄老派为代表的旧贵族、旧官僚系统。 所谓打击贪官污吏,残民之贼,只不过是顺便搂草打兔子罢了。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发作就如此迅猛而准确? 几乎是在皇帝下令的同时,军队就开始抓人了。 而且是目标准确、条理清晰的抓人。 且抓的人,至少在列侯这个层面上,统统都是那些与未央宫不怎么对付,或者说不讨当今欢喜的人。 看看那些落网的人,哪个不是曾经在列侯串联之中跳的很欢,事后却拒不认错,拒绝向未央宫跪舔的人? 在窦婴看来,这才是皇帝的主要目标。 其他的都只是顺便为之。 只要清楚了这一点,窦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他不就是一个曾经跳的很欢,又拒不认错的列侯? 至此,窦婴的雄心壮志,彻底熄灭,再无出世之心。 而在戚里的另外一处,则是截然不同的场面。 与会者,人人满面红光,志得意满。 大厅之中,更有着歌姬舞动,乐曲欢快。 一个个巨贾,列席而坐,一位位豪商神态轻松。 卓王孙和程郑婴更是开心的只想拍手。 此番,对他们这些关东商贾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一次利好了。 经此一事,关中本地的地头蛇,凋零大半,剩下的也肯定要元气大伤,再不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如此,他们就可以鸠占鹊巢,取代那些人,成为关中的主人,进而执天下商贾之牛耳! 不过…… 程郑婴悄悄看了一眼卓王孙,再悄悄看了看在坐的巨贾豪商。 他心里清楚,随着关中本地的地头蛇们相继衰落和灭亡。 关东商贾联盟,已然开始走向分崩离析。 从此,像今天这样的场面,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 今天之后,大家的关系,就将从合作、盟友,转变成竞争对手,甚至是敌人! 想到这里,程郑婴就悄悄的对卓王孙道:“今日之后,恐怕你我两家,需要低调一些时日了,切莫高调!” 卓王孙听了,点点头。 在关中巨贾和豪族不是被波及就是重创的现在,很显然,从此以后,混战就会开始。 特别是同业之间的竞争将会愈发激烈。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出头,谁就是众矢之的,要被所有人集火。 “我打算,过几日就返回临邛……”卓王孙轻声道:“明公意下如何?” 程郑婴听了,微微一笑,举杯相邀。 ………………………………………… 与此同时,尚冠里的田氏宅院,则是另外一副场景。 几乎人人都是垂头丧气,满脸哀愁。 自无盐氏后倒塌后,田氏与杨氏就成为了长安城之中唯二的霸主。 但这一次,田、杨两家受到了致命打击。 倒不是有多少家族成员和利益受损——事实上,最聪明的就是这两家了。 别人都是自己亲自出马,最多在幕后操纵游侠和官僚为自己获利。 但,田、杨两家,却是历经了无数风雨,走过无数坎坷的大家族。 他们更聪明、更狡猾。 类似这种可能出事的事情,他们才没有傻到自己下场去沾血呢! 他们通过一个个代理人和中小商人去玩类似的事情,自己根本不出面,甚至干脆躲在幕后,连半句话也不说。 反正,此事做成了,好处谁敢少了他们? 一旦搞砸了,万一牵扯进去,岂不是要步无盐氏的后尘? 老田家和老杨家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特别是田家家主田广,自主家以来,就以狡猾和爱惜羽毛著称。 这次长安城改造,虽然利益巨大,但田广就是硬生生的制止了家族成员任何可能的牵涉,闭着眼睛,当做看不见。 最初,许多人埋怨,说少赚了多少多少钱。 但田广却力排众议,还多次召开家族族会,公开训诫说:“钱,我田氏不缺,地,亦然不缺!所缺者名声也!此次之事,虽则利益重大,然却可能有辱家声,凡我田氏子弟,绝不可牵涉!” 如今,回过头来一看,人人都称赞田广的英明,使得田氏可以独善其身。 要知道即使杨氏,也有着家族成员和亲戚被捕。 但独独田氏,分毫无损。 但,虽然没有人涉案,然而,田氏的损失已然超乎想象。 “内史衙门完了……”田广叹着气,无可奈何的说道:“超过七成以上的官吏被捕或者被传讯,田氏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对田氏和杨氏来说,这次,损失最大的莫过于他们花了几代人才建立起来的人脉和关系,在这次风波过后,将荡然无存。 那些曾经与田氏、杨氏世代交好的官宦之家,贵族之家,基本被清洗了。 从此,他们失去了在长安的主场优势。 至少,内史衙门的官员们,将不再给他们什么特殊优待了。 这就是最大的损失! “田唯啊……”田广叫来自己的弟弟,他最信赖的同产兄弟,对他吩咐道:“你立刻启程,带着家臣和家丁,前往南阳,去投靠张郡守吧……以后,你都不要再回长安了,你就带着家小,在南阳安家,建其宗祀!” “啊……”田唯满脸不解,问道:“不止于此吧?” 田广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但不得不未雨绸缪,我田氏自先祖慎公从齐国迁至关中,历四世六十五年,始终荣宠不衰,但天下没有不衰的家族,为家族传续之计,阿弟,你必须前往南阳,再建田氏宗祀!” “如此,即使未来不幸,我田氏也有子弟存续,祖先香火可得保障,先人可安享血食之祀!” 商人是这个世界上嗅觉最灵敏的人。 而田广更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他已经闻到了一场空前的大战的火药味。 而这一战,他是不能退缩的。 因为他必须保住,父亲和祖父交给他的基业。 他必须守住田氏的家产! 这使得他不得不去与那些觊觎者做殊死斗争。 这也是他作为族长必须肩负的责任。 田唯听了,却是一楞,旋即,在家族的存续重担下,他不得不低头拜道:“兄长请保重!” ……………………………… 翌日,清晨,刘彻终于拿到了廷尉和执金吾送来的名单。 好家伙! 居然有十一位列侯不同程度的涉案。 像薛泽这样,跳起来直接入场的,更是有四人之多! 至于内史衙门,更是如他所料,整个的烂掉了! 内史衙门本有六丞,但除却负责茂陵和关西的两丞外,其他四人一个不拉全部被捕,且有确凿证据证明涉案。 内史本有七曹,五曹主官涉案。 内史本有十一位令吏,九人涉案! 其他大小官吏,牵涉其中的,超过千人。 甚至还有少府和执金吾的官僚参与其中! 刘彻抓着这张奏疏,气的脸色苍白,胸膛里更是有着鲜血在沸腾。 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如此多人,卷入了这其中! 整个长安,刨除了宫廷官僚和宗庙系统、外交系统外,其他系统都有卷入。 “这是要逼朕来唱一出大汉说唱帝国啊……”刘彻心里想着,曾经记忆深刻BG也不由自主的响起来。 然后,他就看向汲黯,吩咐道:“马上召集九卿和在京列侯两千石,举行廷议!” 这样大的事情,已经不是皇帝一个人可以决断的。 特别是,要杀这么多的人时候,是不能让皇帝来做决断的。 杀人这种事情,得由大臣来提议,皇帝再装出一副‘挥泪斩马谡’的模样。 但此番,刘彻却不想再这样子的按照传统的游戏规则来玩了。 因为,他知道,假如他按照传统的游戏规则来玩的话,那最多就是追究几个首恶和跳的比较高的家伙。 其他人,大抵不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便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完全起不到震慑作用,更起不到教育作用! 只有用血淋淋的鲜血,将残酷的刑罚摆到台面上,才有可能震慑官僚。 当然,刘彻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想法。 既:通过此事,教育天下官僚,别向小老百姓伸手,对小老百姓伸手,风险大,利益小,还容易遗臭万年。 最好的办法,还是去找地主、豪强和商贾的麻烦。 在大汉形成一个官僚鱼肉商贾、地主,商贾地主鱼肉百姓的生态链。 这样就可以将锅甩给商贾、地主了。 更可以将矛盾转嫁给商贾、地主。 老百姓们只会看到,给他们主持公道的是官府,而逼他们破产的是商贾与地主。 如此,他这个皇帝和他的国家,就可以稳如泰山。 可惜,这样高超的技巧和技术,一般人是无法领悟和做到的。 且一般情况下,官僚们是不会去做这些事情的。 只能由他这个皇帝去逼迫去胁迫,他们中的聪明人才会去开发这个技术。 汲黯却没有跟往常一般领命而去,而是跪下来,拜道:“陛下,能否容臣说两句话?” “可!”刘彻看了一眼汲黯点头道。 “陛下,当年,冯唐对太宗曰:今陛下赏太轻而罚太过,纵世有李牧而不能用之……”汲黯俯首道:“臣以为,陛下当三思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节 裁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望着汲黯,刘彻笑了起来。 “纵世有李牧,而朕不能用?”刘彻感觉很好笑。 当然了,在汲黯和黄老派的立场上,大约就是如此。 这一次的动作,是汉室立国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官僚整肃,与以前不是只打苍蝇,或者只打老虎的模式截然不同。 这一次,皇帝亲自挥起屠刀,直接将整个内史衙门的大部分官僚以及这长安城中的许多豪强家族、贵族,整个的连根拔起。 这意味着,刘彻在系统性的摧毁一个从前固有的利益集团。 黄老派受到沉重打击,甚至称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 没办法,黄老派虽然此番实际上,卷入案子里的人没有几个,但,现在被抓起来和关起来的人,却都是他们过去数十年时间里扶持和培养的羽翼与支脉。 很多官员,不是祖上曾经是某位黄老派名臣的门生故旧,就是他自己是黄老名臣的故旧、门生。 换句话说,刘彻虽然没有直接针对黄老派,但在黄老派眼里,这刀子却是实实在在,结结实实的砍在他们身上。 若在三四十年前,那个黄老派鼎盛的时期,人才辈出之时。 这些官僚死了就死了,与黄老派没有什么干系。 但现在却是不同。 面对儒法墨的强势挑战,作为秉政者和当政者的黄老派,却早已经是左支右拙,难以招架了。 也就是在长安和关中,他们才勉强能够依靠先辈和前人的遗泽,靠着强大的行政力量和政策偏移占些便宜,勉强维系着表面的优势和面子上的荣光。 但实则,在私底下,墨家在岐山原一带不断侵蚀周边的广大农村。 如今,墨苑的范围,已经从岐山原向着渭南、渭北渗透。 甚至,在汉中地区,都有了墨苑的组织出现。 而在官场上,法家高唱凯歌。 他们如今已经完全控制了廷尉、执金吾这两个衙门。 廷尉还好,一直是法家的自留地,哪怕是当年,黄老派强势之时,也只能掺沙子。 但那执金吾彻底倒戈,却是让人措手不及。 若不是丞相周亚夫有所偏袒,恐怕连少府和大农也将被法家掌控。 即使如此,黄老派也是忧心忡忡。 廷尉控制着审讯、判决和司法解释,执金吾手握着治安、缉盗之权,两者合并,法家的人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来势汹汹,几有要拉黄老派下台,自己上位的架势。 而在民间,儒家的发展,也形同燎原之势。 公羊、谷梁、重民、荀子、思孟等诸学派的学苑遍地开花。 广大关东地区超过六成的私塾的蒙师,都是儒家门徒。 儒法墨三家,都在虎视眈眈,觊觎着黄老派的地位。 而黄老派自己却尴尬无比。 过去三十年,他们这一代人的懒惰和懈怠终于酿出苦果。 除了一个汲黯一个田升之外,环顾整个学派,年轻一代,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以至于郑当时这样在过去最多只能算是中人之姿的年轻人,居然也可以成为新星…… 而老一代就更不堪了。 除了章武侯窦广国以外,其他人都不过是权贵的寄生虫而已。 所谓名满天下的所谓名宿,居然无人做过两千石,更无人有过具体的政绩! 哪怕是章武侯窦广国,过去十几年,也是在忙着修仙、炼丹,幻想着羽化登仙。 至于国家政务? 不好意思,窦广国表示,根本没有修仙来的有意思! 也就是最近几年,儒法墨来势汹汹,黄老派不得不被动应战,才在压力下开始改变。 三年前,第一座黄老派的学苑——清河学苑在窦广国资助下在清河郡成立。 但发展到现在,门徒弟子也不过数百。 且大部分都是些自己人。 换句话说,那就是一个近亲繁殖的产物。 搞了三年,一个人才也没有培养出来,反倒是清河学苑附近冒出了好几家销魂窟,且生意兴隆,纸醉金迷。 也就是两年前,田升在齐国临淄所开的稷下学宫,如今开始展现了强大的竞争力,居然从儒家口中,抢下了一块地盘,影响力远播齐鲁,算是略有名声。 只是,田升终究只有一个人。 而现在,早已经是春秋之时,老子、孔子和墨子的时代了。 那个时候,一个人就可以打天下。 而如今,讲究的是团队合作和人海战术。 田升再牛逼,也打不过儒家在齐鲁地区的数百名名士! 且,他起来的时间太短了,稷下学宫开始广受门徒,也不过两年时间,门徒弟子,刚刚才开始接受和理解黄老思想。 想要有所成就,必须十年生息、十年教训。 所以呢,刘彻的这一刀,砍在黄老派身上,几乎就将之砍成了残疾。 人家本来就剩下这么点优势,但刘彻却偏偏将之毁掉! 黄老派再也无法享受到前人遗泽了! 至少在这长安城内是这样。 数十年积累的人脉和资源,一朝尽丧。 他们能保持镇定才叫怪了! 但…… 汲黯和黄老派们永远也想不到,这是刘彻故意要这么做的。 黄老派们,活在前辈的遗泽和荣光之中几十年了,这二三十年来,他们几乎就是坐吃山空,混吃等死。 大批大批的贵族、名宿,不是跑去修仙就是当宅男。 这样的避世派,不是刘彻所需要的。 而对付宅男,刘彻向来有一套。 拔掉他的网线,扯掉他的游戏机手柄,掐掉他的网银,这样他就不得不出去玩了。 黄老派也是如此。 打掉他赖以生存和寄生的官僚系统,逼迫他们不得不出来跟儒法刚正面。 宅男和修仙者们,开始或许会不适应。 但环境很快就会改造他们的,对此,刘彻确信无疑。 但对汲黯却不能这样说,这样的大实话会很伤人! 所以,刘彻只是望着汲黯,意味深长的道:“若李牧在,朕必能用之!” 刘彻又不是傻瓜,更没有中二病。 他当然清楚,反腐也是要讲政治的。 就像这一次,谁见过那些忠于他的贵族和勤勉做事,有成绩、政绩,且问题不大的官员落马了? 答案是——几乎所有去年考绩时课最的官员一个也没有被抓。 哪怕他牵扯其中,有着纠葛。 抓的都是那些既不能做事,还特他妈贪的渣渣! 另外,马屁精们,也是毫发无伤。 你像赤泉候杨氏,连毫毛都没有伤到,只是抓了两个家奴和家臣而已。 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朋友。 刘彻一直分的很清楚。 即位至今,他从未做过任何可能伤害到自己统治稳固的事情,更从未做过任何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所有被打击的人,看似只是触法,但实则,背后都是有着其他缘故。 毕竟,他是皇帝,不是廷尉。 廷尉才讲法律,而皇帝只论亲疏。 “爱卿就好好看着吧……”刘彻笑着道:“随朕去宣室殿,等待廷议,看完廷议,卿再回去问问章武侯……” ………………………… 太阳冉冉升起,阳光从宣室殿前的阁楼斜照入这个大殿。 此时,殿中气氛肃杀、沉默。 三公九卿、列侯封君,这些帝国的重臣,现在人人肃穆,不敢言语。 就连往日里,总是嘻嘻哈哈,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的几位元老,也是闭目养神,坐在位子上如同雕塑。 因为,在这大殿之中,十一位列侯,四位两千石、十五位封君,三十一位千石,都已经被剥掉了朝服和绶带,被武士们用着戈矛抵在脖子上。 寒光凌厉的武器,刺得他们的皮肤瑟瑟发抖,汗毛倒立。 刘彻端坐在天子御座之上,谁都看得出他已经怒不可遏,脸色更是黑的能让人心惊胆战。 望着群臣,他动了动手指,对着汲黯吩咐:“尚书令,宣读朕的诏命!” 这封诏命,是他昨夜起草的,任何亲自修饰后封存起来的,就连汲黯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他捧着诏书,满心疑虑的走到殿中,然后摊开来,宣读起来:“朕闻之:昔者圣王治世,必先公,公则天下平!故《洪范》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偏无颇,遵王之义。无或作好,遵王之道。无或作恶,遵王之路!故昔者伯禽将行,请所以治鲁,周公曰:利而勿利也!” “朕自即位以来,屡诏天下:生民第一!然士大夫公卿列侯,或不能明朕内志,或以为才智聪慧,胜周公良多,屡以朕之命为无物,以至海内怨怼,生民沸腾,民不聊生!” “此朕之德薄,不能教之故,朕当素服斋戒,面告太庙、顾成庙(太宗)、仁庙……”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都是肃然。 群臣被迫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统统脱帽谢罪,拜道:“陛下德隆天地,天下之过,在臣等之不逮!” 汲黯却是没有停顿,只是用着颤抖的声音宣读着命令:“查:广平侯泽,无德百姓,暴虐生民,下廷尉!” “芒候昭申,指使游侠,谋杀他人;市井驰马,伤及百姓;刑罚家奴,虐杀家奴,有罪,下廷尉!” “……” 十余列侯被一一点名,他们祖上曾经显赫一时,曾经战功卓著,曾经有功百姓。 但现在,他们如同一条死狗一般,瘫软在地,连动都不敢动弹。 广平侯薛泽,更是吓得裤裆都湿了。 他本以为,东宫会救他。 所以被捕以来,他是最嚣张最有恃无恐的一个。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曾经无往不利的护身符,再也不能保护他了。 如今,他连选择怎么去死,都已经有问题了。 汲黯却是继续宣读:“少府东园丞成林,教子无方,助纣为虐,残民无算,下廷尉!” 一个中年官吏听到此处,瑟瑟发抖,恐惧无以复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为了列侯之外的第一个被点名的。 可他的官职,却不过是千石而已啊! “逆子啊!”他在心里哀鸣着,无比痛恨自己的那个儿子,只恨当初没把他射墙上。 不然,也不至于有今天,如今整个成氏,恐怕都会在劫难逃! 这让他到了九泉之下,怎么去面对先祖?怎么去面对家人? 其他官员和规则,更是都是用着无比恶毒的眼睛看着他。 哪怕是那些过去的亲朋好友,现在也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在众人眼里,本来,此事可能还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但可惜,这成林的儿子成闻一句‘皇帝的诏命只是骗骗小孩子的’彻底激怒了天子,终于使得龙颜大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内史丞、长安令方胜,督下不严,用人失当,且与商贾来往密切,罢!废为城旦,流三千里,发落承恩岛与卑狗人为奴!”在经过了一长串,几乎多达百人的下廷尉或者下御史这样严厉的发落后,诏书之中的态度终于有所缓转,至少,现在不杀人了。 那个内史丞,更是如蒙大赦,磕头拜道:“臣万死!” 虽然下场依然很惨,但至少保住命了。 但他那里知道,他能留住这条命,是因为他曾经在三年前参与过捕鲸船的设计,为了保留人才,刘彻才网开一面,不然,以他的所作所为,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来,所有官员里,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但凡还有一些能力的,都可以给一条出路。 至于那些既没有能力,还特么是个贪官的渣渣。 他不死谁死? 汲黯足足念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整个诏书念完。 等听完诏命,所有大臣,都是在惶惶不安之余,却又不得不俯首称臣,纷纷拜道:“伏唯陛下圣德泽被,臣等谨奉诏!” 不是没有人想反对,想劝谏。 但问题是,在大殿左侧,那些甲胄鲜明,一脸严肃和肃杀模样的将军列侯们,都已经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谁敢唧唧歪哇,谁可能就会被当成贼子杀掉! 现在,长安城内外的军队,都已经是群情激愤了。 在军队的暴怒面前,没有人敢拿自己小命去赌。 刘彻却是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群臣,他自然知道,这些大臣里,有着大批觉得他这次太过于决绝和冷酷的人。 而作为一个皇帝,他必须打消这些人中的多数人的反对意见和逆反心态,得告诉他们——朕也是不得已!其实朕也是很心痛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节 甜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缓缓走下台阶,手里提着绶带,脸色严肃。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几十个跪在地上的罪臣和官僚们。 这些人,有的人家世显赫,有的人曾经是名动一时的年轻俊杰。 但可惜,他们现在都已经成为了帝国的蛀虫,五蠹之中最可怕最顽固对国家最致命的官僚。 酝酿了一下情绪,刘彻开口说道:“开国列侯,如今依然存续的不过三十二家,朕如今却不得不废黜其中七家!” “内史统共有三丞三令,朕不得不下狱其中四人!” “长安总共有千石以上令吏十三人,朕不得不致法其中十人!” “长安市、坊、街,四百以上官吏,统共有五百三十二人,朕不得不缉捕其中四百人!” 手拿着天子剑,刘彻冷眼瞧着群臣,心里面却有着BG在演奏,情绪自也渐渐酝酿至极点:“看看这些人吧……哪个不是国家栋梁,社稷英才……但他们烂了!朕的心要碎了!” 刘彻沉痛无比的流下眼泪,握着拳头说道:“先帝将国家交给朕,朕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朕是痛心疾首,朕愧对祖宗,愧对先帝!朕恨不得罢免了自己!” 群臣听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到处都是。 许多人更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汲黯更是眼勾勾的看着刘彻,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君王。 当今天子,从未在人前,有过今天这样的神态和语气。 就是那些跪在地上的罪官们,此刻也是只剩下了俯首的力气。 “还有你们!”刘彻的眼神从一个个九卿,一个个列侯身上扫过。 少府卿桃候刘舍、元老石奋、大农直不疑、太常窦彭祖、宗正刘敬…… 刘彻心里面明白,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甚至,就连此刻仿佛是正义使者,为民做主的将军列侯们,其实也没有几个屁股底下真正干净。 但…… 现在根本不可能收拾他们,也不可能收拾他们。 刘彻对他们唯一的期望和期许就是希望他们以后能聪明点,别那么傻! 泥腿子才几个钱啊! 剥削泥腿子有屁用啊! 随便搞个房地产,或者玩一个产业,不比吃泥腿子的骨血好? 蠢货!蠢货!蠢货! 这些渣渣,难道就不能跟宋子侯许九、建陵侯卫绾、堂邑候世子陈须、陈嬌好好学学? 有钱都不知道赚!有好处都不懂捞! 真特么给他们的祖宗丢脸! 想到这里,刘彻就怒发冲冠,几乎是咆哮着道:“虽然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但你们就真的那么干净吗?” “朕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比这些罪官更脏、更贪!” “朕劝你们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肝肠肺掏出来,晒一晒,洗一洗,好好拾掇拾掇!” 群臣被说的,都是低下了头,表面上羞愧不已。 但实则许多人,心里面却是另外一个想法。 毕竟,皇帝如此指责,让人太下不了台,太没面子了! 完全不讲规矩啊! 许多人在心里感叹着,但没有人敢出声,只是在心里寻思着,将来找个机会,恶心一下皇帝,让他知道,士大夫公卿们的厉害! 刘彻自然很清楚官僚们的心态。 事实上,这群渣渣,就属于那种牵着不走,骑着飞快的主。 但内心却又是傲娇无比,非得拿鞭子抽才会听话。 但不能一直如此,因为他们就像小孩子,打了得哄,不然就会与你闹。 刘彻于是放缓语速,低声道:“朕当初即位的时候,以为国家最大的敌人是夷狄……朕灭了卫满朝鲜,臣了南越,济南王刘辟光等又成了国家的心头大患,朕诛了刘辟光等昏王,匈奴又成了国家的心头之患……” “朕现在是越来越清楚了……国家心头之患不在外面,就在这未央宫!就在这宣室殿!” “你们要是烂一点,天下就会烂一片!你们要是全烂了,天下就会揭竿而起,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秦王子婴,含着传国玉玺,跟狗一样爬在路边,这才过去了多少年?你们全忘了?” “咸阳宫的废墟就在那渭河对岸呢!” “骊山里的秦始皇帝,天天在那里盯着朕看呢!” 这个时候,汲黯和周亚夫等人才醒悟了过来。 于是,两人都是羞愧不已,深深的为自己为了一家一户的利益而去埋怨天子而感到惭愧。 而其他人,哪怕心里面再怎么不服,也只能在现在表示心悦诚服。 因为,刘彻说的是真理,是正确的答案,也是未央宫中所有人的恐惧! 数十年前,大泽乡一声怒吼,看似不可一世的秦帝国轰然倒塌,英雄起于草莽,群雄逐鹿,生民十不存一,无数名邑大都,千年古城,化作瓦砾。 但,更让所有人颤抖的是——自宗周以来,就一直富贵的世家公卿大夫们,这些熬过了春秋战国和秦灭六国之战的高贵家族,血统能够追溯三王时期的卿大夫们,统统在不过十年时间内跌落尘埃。 汲黯是最能理解这种情绪的。 因为他的家族是少数几个在战乱中幸存的家族。 但说句实话,汲氏能够幸存,其实完全是运气! 不过是因为卫地不是主战场,但即使如此,汲氏也差点在战火之中灭亡。 一个很明显的证据就是,今天,子姓、姜姓和姬氏,统统不复存在了。 谁愿意去再面对这样的结果? 没有人! 场面顿时沉寂起来。 刘彻知道,是时候给这些家伙吃一颗定心丸,吃颗甜枣了。 “朕也知道,诸卿难做,居长安,大不易!”刘彻深情的道:“上有老,下有小,俸禄和津贴却只有那么一点,而商贾的财富,却越发膨胀!” “食邑之君,千户之家,一岁租税所得不过二十万,还不足一个商贾的作坊半年所得……” 讲道理的话,其实这个锅,应该甩给过去几十年的那几位天子。 特别是刘彻的祖父和父亲。 是他们带的头,也是他们放纵的这个风气。 但这种实话是不能说的,所以,商贾就成为了最好的接锅对象。而这种话无论士大夫还是列侯封君,都是爱听的。 这不能怪我们嘛…… 都是商贾的错! 特别是那些罪官们,纷纷磕头拜道:“陛下圣明,臣等本良善,奈何商贾以利诱之,臣实在不能持啊……” 更有影帝,鼻涕与眼泪都流了下来。 刘彻一挥手,道:“朕已经决定了,从即日起,调整大汉官员秩比和俸禄!” “自斗食开始,各级官吏,按其工作、政绩、情况、地点,进行加薪,最低增加一倍俸禄!” 最低一倍,那最高就多少? 无数人都精神一振,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没有人能拒绝。 有了好处,很多人马上就忘记了方才的一切不满和怨怼。 这也是官僚们好对付的原因之一。 这些渣渣,有奶就是娘。 再说了,现在跪在殿中,要下狱的又不是他们。 被皇帝骂一顿就能加薪,那……皇帝天天骂也无所谓了。 反正,皇帝是老大! 他高兴就好! 但少府和大农的官员们,却都是愁眉苦脸。 加薪?说的倒是好听! 但这钱从哪里来? 要知道,如今,少府和大农拼命的用尽各种手段,绞尽脑汁,也才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主要是五铢钱的盘子,还是太小了。 现在,为了铸钱,少府和大农,拼命的通过种种手段,回收旧钱,即使如此,一年新铸钱币撑死了也就二十万万! 不是少府不给力,实在是中国缺铜。 没有铜,怎么铸钱? 但刘彻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 他对群臣说道:“卿等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朕会用金五铢来给付所有的加薪份额……” 如今,刘彻通过种种手段,已经在内库存了至少七十万金的庞大黄金储备! 足可以铸造超过八万万枚金五铢。 若是丢掉节操,十万万也是有可能的。 换句话说,其实金本位的制度的基础已经具备了。 正好通过这次加薪来推广金本位制度,为最终确立金本位做准备。 再说了,其实,这次加薪看起来是很疯狂。 一下子增加至少一倍的官员俸禄,但实则,其实需要付出的东西很少很少。 首先,汉室俸禄是用粮食来计价的。 最高的丞相,食禄一万石,以如今的米价来算,不过五十到五十五万钱。 至于最低级的斗食官,其年俸甚至可能不过五十石,也就是两三千钱而已。 汉室的官员薪俸制度,是典型的跟不上时代发展的制度。 毕竟,当年定这个制度的时候,汉室国库穷的跑耗子。 堂堂丞相上朝只能坐牛车,皇帝出门,找不到五匹相同颜色的马。 可谓是屌丝中的屌丝。 而如今呢? 恐怕今天长安城的小康之家的生活,也比当初的官宦之家要好。 所以,不加薪不行。 且这加薪幅度其实只是看着吓人,实则,甚至比不上当年刘彻玩津贴政策时的支出。 但问题是,没有什么人会去想这个问题。 大家只会去关心,这个制度如何运作?怎么才能做到让自己的俸禄增加超过下限? 黄橙橙的小可爱,可没人会嫌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节 人事调整(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午后的长安,烈日昭昭,酷暑难耐。 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 但人民的热情,却比太阳还要炽烈! 一辆辆囚车,载着一个个过去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押送着一个个曾经飞扬跋扈的贵族,厚重的枷锁,将他们过去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压碎。 每一个人都是心如死灰。 但没有人来同情他们。 数位将军带着家小,坐在一侧的阁楼上,看着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官僚,走向他们的末路。 “哼!贼子死有余辜!”将军们正义慨然的说道:“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人物?” 阁楼下,道路两侧的军人,人人都是眼中喷射着怒火。 这些人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所有大汉军人的敌人! 一柄柄锋利的陌刀,如林而立,让其他所有在侧旁观的贵族官僚士大夫们胆战心惊。 无数人纷纷叮嘱自己的子弟门徒:“往后,若遇军属遗孤,千万莫要妄为啊……” 此次,事情的导火索,不过是天子微服,看望一个阵亡军人的遗孀家庭,最终终于酿成如今这样的惨烈大案! 整个内史衙门,几乎被一扫而光。 在过去七天内,廷尉衙门和御史大夫联手,将超过一千名中低级官吏、佐吏,或流或徒,无数士大夫家族数十年的努力,一朝尽丧。 就连他们积累的财富和家訾,也统统被视作贼赃抄没。 许多大家族一夜回到赤贫。 但出奇的,却没有任何人和任何势力为他们抱不平和求情。 在天子决定了,要给天下官员增加俸禄,且增加幅度至少一倍以后。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已经不在这些将死之人的身上了。 兔死狐悲这个成语固然有道理,但问题是,假如说兔子死了尸体和肉是给狐狸吃的,狐狸还会悲伤吗? 怕是恨不得裸奔以示庆贺! 如今,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些人死了,他们留下的空缺、职位、编制,就成为了其他人追逐的目标。 就连远在南越的官吏,也因为他们之死,增加了俸禄和津贴。 谁会哀伤他们呢? 怕是恨不得拍手称快! 讲道理的话,没有去他们的坟头蹦迪,已经很给面子了。 至于广大长安百姓,更是无比满意。 他们看着一个个曾经无所不用其极的鱼肉自己的达官贵人、地痞无赖、商贾豪强,跟狗一样被关在囚车里,人人都是兴奋莫名。 许多有着怨怼和仇恨的人,更是感觉心中一空,大仇得报之日,就在今日了。 对他们来说,今天,正义将得到伸张,而罪恶将被清算! ………………………… 站在囚车之中,身被着重重的枷锁,薛泽几乎是被人推着滚出了囚车。 “罪人薛泽,该上路了!”刽子手走上前,如同抓小鸡一样抓起他,一脚将他放到刑台上。 薛泽和其他数十个贵族、官僚、游侠,都是无比恐惧望着那些寒光凌厉的铡刀。 汉家刑罚,目前最高等级,也是最残酷的刑罚,就是腰斩! 腰斩者,顾名思义,就是将犯人从腰部斩断身体。 据说,犯人将会死的无比痛快! 当他们身体断做两截,内脏肠子鲜血流满地面时,他们大多数情况下,依然会活着,依然会有意识。 他们会满地打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内脏流出来,然后挣扎着哀嚎着拖曳自己的身体,直到痛苦的死去,他们的双手会在地上抓出一条血路。 这还不止,最终,这些人的尸体和内脏,都将被丢弃到乱葬岗,任由蚊虫、野狗啃食,白骨暴露。 他们永远得不到血食香火祭祀。 子孙后代,也都将因他们之故而抬不起头! 无论是参加考举,还是入伍,都将被刁难。 有些时候,残酷的折磨和歧视,可能会延续数十年,两三代人,甚至四代人! 是以,此时,人人的眼中都满是绝望与恐惧。 但没有人管他们。 监斩的官员,走了过来,提起他们的头颅,逐一辨认,验明正身。 然后,所有人都被拖到了市集的隧亭之前,一座座铡刀,缓缓拉开。 “罪人薛泽……”作为曾经的列侯,此时,薛泽与那些游侠、商贾,并无二致,一起被拖到铡刀前,隧亭里,穿着一身法官服,头戴着獬豸帽的廷尉赵禹肃穆而立,手捧着处决书,逐一点名:“罪人昭申……罪人成林……罪人成闻……” 数十个将被处刑的犯人名字被逐一念出来:“经查,尔等残民虐政,乱国家,坏社稷之制,罪责确凿,验明无误,本官廷尉禹,秉天地之大义,奉天子之诏命,决尔等以腰斩之刑!” “即刻处决!”赵禹将手里的处刑书丢在地上,如狼似虎的军人立刻上前,拖起薛泽等人,将这些已经被恐惧吓得连手指都动弹不了的罪人,统统拉到了铡刀前,一柄柄铡刀升起。 咔嚓! 锋利的铡刀,毫不留情的将斩断了身体。 鲜血喷涌而出! 疼! 薛泽面目狰狞,肢体痉挛,他猛的哀嚎起来。 他的整个世界,瞬间被遍及身体每一个细胞的痛苦所占据。 他拼命的求救,就像他曾经在故事看到过的所有被腰斩的犯人一样,在地上爬行。 但他越爬,越痛苦。 他勉力的睁眼,最后看着这个世界。 耳中听到的,唯有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眼睛看到的,只有那些因为兴奋和开心而欢呼雀跃的人群。 恍惚间,薛泽仿佛看到了,一辆战车,隆隆而来,一个身被甲胄,白发苍苍的将军,握着长剑,站在战车上。 他的甲胄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 “不孝子!”老将军开口怒斥:“吾是怎么教育你的?” 薛泽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喊不出来。 他只能在心里拼命喊着:“祖父大人!祖父大人!救救泽儿!救救泽儿!泽儿不想死!” 但老将军却根本不曾理会他,只是握着长剑,呵斥着:“吾一世英雄,奈何家门不幸,至有忤逆子泽,祸及先祖,殃及子孙,诚可谓悲矣!” 然后,他就驾着战车,轰隆隆的驶向远方。 薛泽趴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无力的向前伸手,可惜他什么也抓不到。 他现在终于开始悔恨了。 “有罪啊!”他想大声的喊出来,但他的声带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咿咿呀呀的嚷嚷着。 最终,他整个身体耷拉下来,眼中光泽淡去,停止了呼吸。 一个刽子手提着长刀,走到他的尸骸前,翻动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罪人薛泽已然气绝身亡!” “弃市!”廷尉赵禹肃穆的说道。 “诺!” ………………………………………… 连续五日,长安人民都目睹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处决。 这次处决的烈度,仅次于当年诸侯大臣共诛诸吕后,清算吕氏党羽的烈度。 几乎每天都有着列侯、贵族、官员被集体处决。 尸体一度堆满了刑场,惹来无数苍蝇。 百姓们犹如过了一场盛大的节日,每天都在庆贺,都在欢呼。 但对于皇帝来说,却已经到了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了。 这一次,刘彻玩了个开心,但却也留下了无数的问题。 首先就是,这次内史基本瘫痪了。 整个长安城的集市、闾里,到现在都还是执金吾和中郎将在接手。 换句话说,其实现在,长安实现的是军管。 军人控制基层这种事情,短时间还可以,长时间肯定不行。 所以呢,怎么解决长安的官僚缺口是个大问题。 那些千石、两千石级别的官员,倒是好解决。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想上进的官员。 从燕蓟一直到南越,想来长安镀金的官员,可以从萧关一直排到函谷关。 所以,丞相府也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一个多达百人的备选名单放到了刘彻面前。 但问题是,基层官员,特别是经验丰富的事务官,真的难找。 特别是,当这个数字多达上千的时候,就很令人头疼了。 刘彻只能从关中各县,特别是茂陵、华阴等地抽调大量基层官员。 甚至,不惜从墨家控制的墨苑地区抽调官员来填补空缺。 然后,在今年考举之后,分配一大批新嫩去填补这些人的空缺。 换句话说,今年考举的扩大已经是事实了。 而在另一方面,刘彻已经下令,废黜了内史衙门。 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汉室九卿之中的内史,已经成为了过去。 取而代之的是尚书令,成为了新九卿。 汲黯由是成为了汉室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九卿——二十七岁就成为九卿,就问你怕不怕! 这也是对黄老派的补偿。 毕竟,砍掉了人家的一条大腿,怎么着也得发瓶营养快线吧! 内史衙门废黜以后,曾经辅佐天子,治理整个大关中,管理一切的最强官僚系统,自然宣告瓦解。 由之而来的是全新的三个衙门: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皆是两千石,地位等同郡守,享有朝臣待遇。 其中,京兆尹地位最高,最重要,享有直接入秉未央宫的特权。 其管辖区域为包括茂陵、鸿固原等以长安为核心的大京畿地区。 辖区人口超过两百万,为汉室人口最密集的地区。 自然,首任京兆尹得选一个既能干又有着足够威望,同时有着足够手腕的大臣。 刘彻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调回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回朝,用外戚来弹压长安。 薄世在安东干的不赖,政绩斐然,人所共睹,他回来担任京兆尹没有任何问题。 最重要的是,薄世归来后,就可以在朝中形成一个新的平衡。 既薄氏外戚与义氏外戚的平衡。 而继任的安东都护府都督,刘彻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最好。 选来选去,刘彻最终选择了宋子侯许九。 于是,许九人在家中坐,不曾想,天降大礼包,砸的他晕晕乎乎的,几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办法,他这个宋子侯的食邑数量,甚至还比不上许多封君。 区区五百户,在这个长安城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而安东都护府,却是一个顶格的大机构。 都护府都督秩比中两千石,紫绶银印,论逼格比拟王侯,论权柄远迈郡守,甚至比九卿的地位可能还要稍高一些。 而安东都护府,更是如今天下公认的热点和焦点。 下辖护濊军这支顶格的野战军,装备了胸甲、陌刀等一切汉军先进装备。 且境内还有着丰富的资源,繁多的领土,时人称之谓:都护府都督,受命天子,出纳王命,坐镇一方,代天守土、牧民,实诸侯王之姿也! 以许九的地位、位格乃至于逼格,正常情况下,自然是永远没机会坐到那都护府都督的宝座上。 但既然是刘彻开口了,这就不同了。 无视规则、地位,直接提拔一个大臣,这是皇帝的特权。 但许九闻讯,却是战战兢兢。 他深知,都护府都督这个位置,有多么的烫手。 旁的不说,他在军队和朝中,都没有什么根基,也没有什么地位。 只是靠了天子信任和宠幸,才得以入朝参政,一直以来靠着机灵和小打小闹,混出了点成绩。 骤然被放到安东都护府的都督位置上,别说其他人,就是他自己也是心里打鼓啊! 旁的不说,安东都护府是大汉帝国情况最复杂的地区。 其辖内,南有朝鲜君刘明,此君虽然只是封君,但却实为诸侯王。 更重要的是,他的背后是梁王刘武、东宫太皇太后! 以前薄世在安东,刘明自然不敢跳,也跳不起来。 薄世背后也有着太后,且深得天子信任,便是刘明也只能老老实实做人。 而自己呢? 压得住那个朝鲜君吗? 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更何况,除了朝鲜君,安东境内还有着陈须陈嬌兄弟这对混世魔王。 不用去看这两兄弟过去的光辉名声,只看他们在安东这些年做的事情,就可以知道这两兄弟是什么人了? 陈须在安东,把鲜卑、乌恒、扶余、丁零人跟猪狗一样的驱使,隐隐就是一个太上皇。 陈嬌更威武,他的捕鲸船队,遍布元海,麾下的水手、工人数以千计,舰船以百计。 他脚下的尸骨,更是无法统计。 从前薄世在的时候,这两货自然是被表兄一只手就可以吊起来打。 打了还得认错! 长兄为父嘛,打你是为了你好! 但自己又凭什么去管教这两个混世魔王? 只要一想起这个,许九就一个头两个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节 人事调整(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许九要就任安东都护府都督的消息一传开。 整个贵族圈都如同发生了地震。 “这宋子侯……”无数人面面相觑:“除了会拍马,他还会做什么?” 很显然,在多数人眼里,这许九显然对天子PY了。 一时间物议非非,朝野内外,市井之中,无数段子漫天飞舞。 没有人敢非议天子的决策,更不敢质疑天子决定的英明。 所以,火力点全部集中在许九个人的道德操守、行为和过去做过的事情上。 这些段子真假莫辨,模棱两可,但却将许九的整个人,甚至他爹许不疑都给黑了个底朝天。 总之,就是一句话——许九当都督,怕是要糟! 转瞬之间,许九就被人架在了火炉上。 身下烈焰炙烤,许九只感觉皮开肉裂,难受至极,但偏偏发作不得。 但,在未央宫之中,刘彻却笑的前仆后仰。 “许不三……” “真是个好名字!” 此番,众多黑许九的段子里,流传最广,影响力最大,且人尽皆知的莫过于‘许不三’这个绰号了。 这是不知道是谁创造的一个段子里的结论,将许九黑的连刘彻都深以为然。 因为,许九做事,不会数三啊! 而且,人家还真不是瞎说,有理有据,有图有真相! 当初,许九游学天下,到西南夷之中,与僰君结识,共同将僰奴这一伟大产业引入长安。 但许九总共就做了两次交易,就再也不去僰国了。 他宁肯将大好的买卖,拱手让给其他人做。 这不是智障是什么? 然后,他在先帝时期,结束游学回归家乡宋子县。 在当地开始修桥,但总共就修了两座桥梁,第三座却打死也不肯修了。 当初,宋子侯在巨鹿郡,认识了楚人伍被,两人打赌,看看谁读的书更多? 连续两年,两人都是不分胜负。 但到了第三年,伍被在巨鹿郡却再也找不到许九的踪影了。 ………………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着许多,但所有事情的结局,都必然是没有三次的。 所以,段子手质疑,宋子侯许九大约是天生脑子有坑,不会数三。 进而引申出许九算术成绩很渣,连三都不会数! 毫无疑问,这个段子非常成功。 不管,它的逻辑有多崩,但却脍炙人口,人尽皆知。 现在,就连长安城的三岁小孩子都已经知道了有个宋子侯许九,天生不会数三,人称‘许不三’。 而做到这一点后,这个段子手自然成功了。 他将许九的形象固定为了一个不会数三的智障加神经病。 虽然,只要稍微仔细一思考,就知道,这完全是生搬硬套,但广大人民群众,大多数都懒得去思考为什么? 看热闹和跟风无疑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 “马克吐温若是在此,恐怕,少不得写一篇《任命都督》来讽刺一二了……”刘彻笑完,在心里想着,但决心却是丝毫未变。 许九去安东,这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不然,换一个法家、儒家、黄老派的支持者去安东任职,他们不把安东给翻过来才怪! 刘彻也并不需要许九能在安东干出什么成绩。 薄规许随就已经是阿弥陀佛! 倒是,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安东都护府之事吸引的同时,刘彻悄悄的将整个京兆尹衙门的权责、系统和组织确立了下来。 全新的京兆尹衙门,将下辖七个部门。 主管民政的长安令、负责维持工商秩序,同时监督长安九市正常秩序的市坊司、主管消防、治安的备盗贼都尉、专责收税的税曹令吏、负责长安卫生的城管司、专门负责农稷事务的农稷令以及主要负责包括茂陵在内的广大京畿地区事务的都邮令吏。 换句话说,刘彻是打算在京兆尹这个新的官僚系统上实验专业化和职业化官僚系统的道路。 就算走错了,也没有关系。 完全可以随时调整。 当然,京兆尹的权责,还不止如此。 毕竟,若只是如此简单,那薄世回来,就不是来平衡力量的,而是来受气的。 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所以,京兆尹还将同时兼任监军使,都督南北两军、羽林卫、虎贲卫等长安驻军,其实就是个政委的活计。 这个安排,在刘彻看来非常不错,为将来薄世进位九卿铺平了道路。 同时,顺便在军队之中,增加了一股新力量。 而在另一方面,这两日,刘彻已经同时任命了第一任的左冯翊和右扶风。 主爵都尉左都尉主父偃,被任命为左冯翊,山林苑苑监司马安调任右扶风。 南阳郡郡尉宁成调任河内,担任郡守。 龙首渠大使严熊调任南阳郡,担任郡尉。 而公孙弘则如愿以偿,终于独揽主爵都尉的大权。 如此一番人事变动之后,刘彻终于完成自己即位之初,就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满朝内外,大小机构和主要负责人,都是他的亲信和心腹,要不就是他的走狗和鹰犬了。 这让刘彻非常有成就感。 于是,就决定去炫耀一波。 跟谁炫耀?当然是祖宗喽! 所以,刘彻这两天分别跑了高庙、太庙、顾成庙和仁庙,在祖宗面前,牛逼哄哄的好好的炫耀了一波。 当然,对外自然是打着忏悔啊、谢罪的幌子。 炫耀完了,自然就得开始干正事。 “去传宋子侯入宫……”刘彻吩咐一声,身旁一个年轻的尚书郎连忙点头称诺。 如今,汲黯已为九卿。 自然,再不可能跟过去一般,天天待在他跟前,伺候来伺候去。 毕竟,九卿有着九卿的尊严。 哪怕是天子,也需要尊重一位九卿的人格。 但问题是,刘彻已经习惯了由汲黯来安排自己的饮食起居、出行娱乐。 君臣之间,也早已经配合的非常默契,所以,这一时半会,刘彻还真有些无法适应。 这几天,身边负责侍奉的尚书郎都已经换了好几个了。 每一个人的平均侍奉时间,最多半天。 这个年轻人,大约也做不长。 想起此事,刘彻也是叹了一口气。 他如今终于明白,为何历代帝王,都会习惯性的使用自己的近臣了。 实在是,难以离开对方啊! “要不,将颜异召回来?”刘彻在心里寻思了一会。 觉得这个主意大抵不错,反正,颜异在会稽郡忙活了两三年,也没有见他干出什么成绩。 搞得还需要绣衣卫去帮忙和支招。 颜异与其在会稽浪费生命,不如回来伺候他,当他的参谋和管家,这辈子就不要去做什么三公九卿的梦了。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政治家的! ………………………………………… 刘彻的传召,让已经焦头烂额的许九如蒙大赦。 闻讯,他连忙立刻穿戴整齐,随使者入宫。 在未央宫司马门前,许九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赤泉候杨不害。 杨氏曾经背负项羽诅咒这个debuff数十年,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全家上下,都只能躲在未央宫北阙城楼下,借着天子气‘自保’。 直到近几年,杨家才敢出门活动。 杨不害更是成为了未央宫宫门卫尉,给天子看守司马门。 不过也因此与许九有了纠葛。 毕竟,在马屁精眼里,最大的敌人,毫无疑问,就是另外一个马屁精。 特别是现在,在杨不害眼里,许九这个仇敌,居然走了狗x运,要被任命为安东都护府都督? 这怎么了得? 所以呢,杨不害的语气,也是阴阳怪气:“这不是宋子侯吗?听说公不会数三,某家正好刚刚请了一位长安城之中知名的明算大师来教导子侄,不若公来某家府上,请益大师?” 许九闻言,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所有对他抹黑的谣言里,这个谣言的伤害最大。 因为,这个谣言基本上讲的都是事实。 所谓‘不会数三’,基本没有说错。 只是,事情的真相,往往超乎想象。 譬如僰国吧,当年他本来是想继续的,但问题是,当僰奴贸易的利润被其他人知晓后,他一个区区五百户食邑的列侯,根本守不住,只能拱手让人。 不然,他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 再说那桥梁之事,宋子侯侯国总共就五百户食邑,即使这些年来人口自然增殖,但问题是,地盘就那么大,盘子就那么点。 两座桥梁,就已经完全覆盖了整个侯国,想修第三座,也得有地方修啊! 伍被之事,就跟简单了。 当年,他与伍被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两人都立誓为杂家兴旺而奋斗,自然不需要再赌。 且因为当世的舆论和环境,不容许杂家的人招摇过市,他们低调都来不及,怎么敢高调? 但在世人眼里,特别是百姓眼中,这却成为了他不会数三的铁证。 虽然,大多数人都清楚,这其实就是个调侃,一个乐子。 但,往往,就是这样看似不黑的谣言,反而最具杀伤力。 老百姓们跟风一传,顿时,天下皆知。 知道段子的人,或许将之当成一个笑话,但不知道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却都以为他宋子侯是个智障,连三都不会数! 此刻,看着杨不害那可憎的嘴脸,许九几乎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段子,十之八九就是杨不害的手笔。 这个家伙,做梦都想挤掉自己和其他人,成为天子的四大金刚,而且一肚子坏水。 “不劳宫门卫尉挂记!”许九负手说道:“在下不才,蒙陛下不弃,命为安东都护府都督,未来若有空,君若来安东,某当尽地主之谊!” 杨不害一听,脸上一变。 他的加恩封国,可也是在安东的。 万一这许九到任后,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哼!”但杨不害却也是不肯服软,他鼻子一哼,说道:“君候到任之后再说吧……” 杨不害根本就不相信,许九可以稳坐都护府都督的位置! 一个区区五百户食邑的列侯,也敢统御安东都护府三千里河山? 要知道,都护府治下,可是藏龙卧虎! 去年燕蓟之战,护濊军就诞生了列侯数人,其中有人食邑达到了两千户! 而原本,安东治下,就躺着堂邑候世子陈须、隆虑候陈嬌、朝鲜君刘明、真番王刘忠汉、韩王萁准这样的巨头,这些人每一个人的地位都远在宋子侯之上! 他许九凭什么压得服那些战功卓绝、地位尊贵、桀骜不驯的人物? 杨不害相信,要不了半年,许九就得灰溜溜的滚回长安。 许九听了,脸色自然不喜,但却也发作不得,只能负手道:“尽管吾不谋其位,但吾心日夜以谋国为重!今陛下圣明,明见万里,某虽自乐田园之事,但王命在前,却也不得不放下私心,接纳王命,以圣命为准则,将天子的仁德传给安东之民……” 杨不害听的一头雾水,直到许九离开,他才反应过来:“许九!安敢戏我?” 这不就是变着法在他面前装吗? 可恨! ………………………………………… 一路前行,许九在未央宫的花园之中,见到了刘彻。 此刻,刘彻正抱着长公主桃桃在玩耍。 见到许九,刘彻也不避外,依然抱着长公主,只是朝许九挥挥手,道:“朕的都督来了啊!” 许九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镇定和沉稳,一见面就跪下来,磕头拜道:“陛下,臣人微言轻,何德何能,可以都督安东?请陛下收回成命!” 旁人不清楚,他许九还不明白安东环境的复杂和多变吗? 他与杂家的巨头,每月都会定期通信,交流朝廷变化和安东变迁。 他自是清楚,安东的池塘里有多少条鳄鱼和鲨鱼。 别说陈须陈嬌、刘明萁准这样的boss了,就是下面的虾兵蟹将,也没有几个好相与的。 安东的淘金潮,将天下超过七成的绿林好汉、知名游侠吸引了过去。 这些人,过去在家乡,就已经是横着走的可怕存在了。 他们现在在安东,更是如鱼入大海,鸟飞长空,得到了充足发展。 若非是护濊军和屯垦团的双重钳制,这些家伙甚至可以将天都翻过来。 即使如此,安东至今每年死在野外的人,依然数以百计。 这还是找到了尸体的人。 那些连尸首都找不到的可怜人或者说英雄豪杰,不知道有多少! 如此复杂的情况,他去做这个都督,若天子不给几颗定心丸,他怕是站着过去,躺着回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节 期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刘彻抱着桃桃公主,看了一眼许九。 他如何不明白,这货是在暗喻要求更多更强的权力。 但可惜,这个权力刘彻不能给他! 甚至,说不定,刘彻还可能削弱他的都护府的权柄。 如今,汉室的都护府都督与唐代的节度使之间的差距,只在名字不同而已。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护府都督,实际上就是唐代的节度使。 权力极大,有着极大的自主力。 不过,与唐不同,汉室对军队,尤其是野战军,实行了严格的管控。 如今,包括护濊军在内的所有野战军团,就连伙夫的军饷和补贴、津贴,也是由御史发放。 兰台的尚书郎和侍中官们的群体,每年都在扩大。 如今,仅仅是挂着尚书郎和侍中名头的文官,就已经多达五百! 其中,有一半人,终年奔波于外,或者被派驻在野战军之中。 专门掌管军饷发放、监督和辅佐军法官统计军功。 另外,军队之中,一般情况下,都有着护军使。 这是由刘彻从宗室、外戚以及信得过的元老大臣家族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监军。 主责军队日常管理和思想政治工作。 其实就是洗脑。 一手拿钱,一手拿着晋升、嘉奖,由此刘彻牢牢控制住了军队。 至少野战军之中,连个卒子也知道,军饷、俸禄、津贴,都是天子发给他们的,不是别人发给他们的。 除了这个不同之外,如今汉室的都护府都督与唐代节度使的另外一个不同在于,现在、过去、未来,所有的都护府都督都只会从汉人之中选拔。 此人必须经过严格的政审——他的家族祖上三代,都得是汉室臣民。 除了这两点外,都护府都督的权责,与节度使并无二致。 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超越节度使。 至少,唐代初期的节度使,绝对没有如今汉室都护府都督这样大的管辖区域。 有着这样大权力的都护府都督,将来,三五十年后,难保尾大不掉。 且也不符合刘彻军政分离的原则。 所以,刘彻看着许九,说道:“爱卿不要急嘛,朕给爱卿准备一个好搭档呢!” “朕已经决定调任渔阳郡守领燕国中尉事将军李广为护濊将军,总督护濊军大小事务!此外,朕还将任命一位屯垦大使,全权负责联络和管理诸屯垦团!所以呢,爱卿以后专责民政就可以了!” 未来的安东都护府,肯定是会民政化,军事色彩和殖民色彩将渐渐褪去。 最终,化军为民,建立完整的郡县,设立完整的基层政权。 当然,如今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偌大的安东地区,现在开发度还不足四成,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地区,还是一片蛮荒和原始。 许九与他之后的继任者,都将成为一个过渡时期的领导人。 等到安东全境开发建设完毕,安东都护府衙门也就可以裁撤了。 许九一听,却是一方面暗暗定心,另一方面却是忐忑不安。 定心是因为许九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叫他去管理军队?怕是要被骄兵悍将们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毕竟,他从未有过实际的从军履历,根本不可能得到军队上下的信服,也不可能让他们服气。 但没有了军权,他这个都督,还能干什么? 今后恐怕陈须和陈嬌,都未必会听他的了吧? 但他哪里敢说这些话? 只能是低头拜道:“陛下深谋远虑,此臣所不能及……只是,还请陛下示下,臣到任后该如何施政?”说着他就叩首道:“不然,臣不敢奉诏!” 刘彻自然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安东地区,情况复杂,人员复杂,各种势力互相纠缠,各种boss横行霸道。 旁的不说,就那一堆加恩封国里的事情,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薄世这些年来在安东,光是被他拉到菜市场宰掉的纨绔子和二世祖就有十几人之多。 用马车送回长安,递交给廷尉处置发落的也有二十余人。 这还是薄世在的时候,依靠着外戚身份,才能让其他人安静。 可以想象,一旦薄世这头老虎离开,加恩封国的纨绔子,怕是要翻天! 所以,刘彻也早有准备。 他对许九道:“朕将授给爱卿便宜处置所有安东两千石以下官吏、贵族之权!”顿了顿他补充道:“如南阳张汤故事!” 许九一听,却是头皮炸裂。 南阳张汤故事? 当年,张汤就任南阳郡,一到任,就拿了主薄和都邮开刀。 南阳最大的两个士大夫家族杨氏与暴氏从此灰飞烟灭。 坊间传闻,张汤当年曾恐吓南阳地方豪族,说他有每年两百人的杀人名额! 吓得这些人瑟瑟发抖,再不敢反抗。 南阳由此大治,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为天下称颂。 但,他不是张汤,没有张汤的果决和杀伐。 许九知道,他也不可能如张汤那般做事。 安东是杂家的大本营和老巢,安东的豪强和各大势力,都与杂家关系密切。 手心手背都是肉,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杀? 多数时候,很可能都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不过,这个特权有比没有好,至少可以威慑。 “陛下……臣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还望陛下许可……”许九想了想,终于咬牙叩首拜道。 “说说看……”刘彻微微笑道。 “臣想请陛下赐臣一绣衣卫都尉为佐……”许九纳头拜道:“如此,臣才可无忧……” 对许九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他是不愿意杀人的,至少,不愿意自己动手去杀人。 免得让杂家难做,更免得卷入是非冲突之中,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于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天子借刀。 借他那把最锋利的屠刀! 有绣衣卫都尉坐镇安东,那,抓人和杀人的事情,就是绣衣卫干的了。 他可以安心的去唱红脸,当老好人,而锅全部丢给绣衣卫。 安东各大势力,也将因为绣衣卫的存在而投鼠忌器。 这在许九看来,无疑是完美的办法。 可惜,刘彻眼里却不是这样的。 “爱卿怕是要失望了……”刘彻微微笑着说道:“绣衣卫只有侦知、稽查的权柄,而无逮捕、审讯和处决之权……” 若绣衣卫具备了抓人、审讯甚至杀人的权力。 不需要用屁股去想,整个统治阶级都要暴动起来。 更会破坏游戏规则,影响政治稳定。 特务政治,变成特务恐怖,这影响会很坏的! 当然了,凡事无绝对,有些时候,绣衣卫也会越俎代庖。 但那必须是有刘彻的亲自命令,且是只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对某些特殊对象执行肉体毁灭,也就是暗杀。 总而言之,至少,只要刘彻是皇帝。 绣衣卫就不可能拥有超越情报组织之外的其他权力。 这个机构,只是刘彻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至于想要当爪子? 不好意思,廷尉和执金吾表示,他们更擅长也更锋利一些。 “不过……朕可以委派一位绣衣卫都尉前往安东暗中为爱卿提供情报和信息……”刘彻笑着说道。 这已经是他能给许九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当然了……假如许九不介意的话,刘彻说不定会告诉他,这位绣衣卫都尉曾经监视和监察过许九…… 许九与他的同志们的往来信件,几乎都被这位都尉看了个遍…… 许九却是脸上忍不住的流落出失望之色。 甚至,他的内心之中,不禁浮现了拒绝这个任命的想法。 但旋即,就被他否决了。 安东都护府都督,是目前汉室最耀眼的职位之一。 它是九卿的铺路器,是三公的备选。 如今的都督薄世,几乎可以确定在未来必定可以成为九卿,甚至说不定还可能填补空缺了数年的大将军之位! 他若在这个位置上,干上一任,将来回朝,必定可以成为九卿。 而成为九卿后,他才有机会和空间,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并且将自己的政治抱负告诉天下人。 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好的机会! 哪怕是死也必须抓住! 更何况,此事还关乎杂家的发展和兴盛。 即使是为了杂家,他也必须排除万难! 刘彻却是笑着看着许九,他并不怕许九不去上任。 开玩笑! 那可是安东都护府都督,两千石中的两千石! 只要但凡有一点点政治野心和抱负的人,都不可能错过。 而许九有没有野心和抱负? 答案是必然的! 甚至,刘彻觉得,他很可能是自己身边的大臣之中,野心与抱负最大的! 其他人再狂妄,也不过是想要拼命向上爬,自己当丞相。 但许九,却是要改天换地! 杂家和许九,最终追崇的道路,是吕不韦所提倡的那个‘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社会。 当然,具体怎么去实现这个目标,如今的杂家还没有章程,也没有提出具体的纲领。 不过,他们在安东,却是在不断的实验和实践。 刘彻听说,为此,伍被甚至曾经深入了安东以东,极东之地,雪原深处的丁零人部落,考察和研究这些原始部族的生活轨迹,回来后伍被在真番国内找了个小地方,实践了一个他曾经幻想的理想社会模式。 不过,半年后伍被就心灰意冷的离开了真番。 那个实验以失败告终。 没有人知道伍被在真番的那个小地方做了怎样的规划和设计。 只是回到平壤后,他从此闭口不提‘贤人治国之路’,也不再去吹捧三王五帝时期的‘禅让制度’。 从这里看,目前的杂家,应该还处于一个迷茫期。 他们还未找到自己的道路。 刘彻自然是想要点拨一番,但不能太明显的干预,以免拔苗助长。 在刘彻眼里,诸子百家,无论儒法黄老墨杂,地位都是相同的,他们都是中国文明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 假如将中国比喻成一个生态系统,那么诸子百家的思想,就是这个生态系统里生物多样性的代表。 法家将走向集权和君权天授的道路。 黄老派,代表着小政府大社会的发展方向。 儒家,则是法家和黄老派的糅合体,他们既追求中央集权和大一统,同时也追求乡村自治和乡贤政治,是封建时代最好的选择之一。 而墨家则是广大下层阶级的代言人,是科学真理的追求者。 杂家则有可能衍生出虚君政治和平民政治。 在自然中,生物多样性可以帮助物种渡过灾难,尤其是那些自然环境恶劣的艰难时期。 而对于国家来说,思想多样性,可以在未来,帮助这个民族,迁跃到更高级别的文明。 如今,诸子百家共存,对刘彻来说,这就意味着,汉室未来有着足够的道路可以选择,不会吊死在一颗树上。 进可以中央集权,建立大一统的帝国。 退可以用黄老之策,休养生息。 甚至还可以突变成为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帝国乃至于一个由庶民推举的贤人治理的社会。 只要明白了这些,你就能够理解刘彻的选择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像一个狂热的生物学家。 他喜欢并且享受,看到思想多样性的社会,并且非常喜欢看到新的思想学派不断诞生和演变。 当然,有时候,出于个人喜恶,他会选择性的帮助和保护一些学派。 譬如墨家和杂家,就都是因为他的羽翼与遮蔽,才能生存。 不然,早被人灭门了! 自然,与所有生物学家一样,刘彻对这些学派的干预,最多也就到此为止。 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最终能成长成什么样子,变成一个怎样的群体。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都是他们在时代和社会发展过程中的演化。 此刻,他望着许九,就像一个科学家在注视自己的成果与样本一般,眼神之中带着兴奋和成就感。 这些年来,他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让墨家与杂家复苏。 墨家的复苏为帝国的强盛,注入了必不可少的科学和技术的力量。 而杂家的贡献,现在还看不到。 但他相信,在久远的将来,这个学派必定可以造福国家与人民。 这样想着,刘彻就对许九说道:“爱卿不要怕嘛……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卿不去面对高山,何以知道高山之险?爱卿不渡大河,怎知波涛之汹?只要翻阅高山,渡过大河,方才可以一窥究竟!” 许九听了,却是一楞一楞的。 刘彻却是笑着抱着自己的爱女,将自己腰间的一个玉佩解下来递给许九,说道:“此物,朕就赐给爱卿了!爱卿拿着此物去找廷尉和御史大夫,他们会给爱卿一本足足可以写满五百个名字的簿册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宋子侯,你去了安东以后,看谁不顺眼,就把名字写到上面,然后就可以咔嚓了。 只要事后与长安报备一下,没有问题,或者问题不大,廷尉和御史大夫都会支持你滴! 至于许九既想要政绩,又不肯得罪人的心态。 刘彻表示,一边凉快去! 杂家若都是这个心态,那杂家注定没有未来。 一个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和稀泥的学派,只能巴结和逢迎权势家族的学派,那与儒家有何区别? 至于陈须、陈嬌还有刘明、萁准这些刺头怎么对付? 那自然要看许九和杂家的手腕以及做人做事的方法了。 连这些刺头都摆不平,拉拢不了,杂家还想要让‘天下人治理天下’?不是发烧了就肯定是糊涂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节 细柳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许九回到家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所有诉求,都被驳回了。 但他却不得不上路。 元德七年夏五月甲子,刘彻正式下诏,拜宋子侯许九为安东都护府都督,假节钺、都督安东境内大小事宜。 以绣衣卫都尉王温舒为安东都护府绣衣卫都指挥使,全责安东境内监察之事。 拜渔阳郡郡守领燕国中尉事李广为广武候,食邑两千五百户,拜为护濊将军。 任命尚书左仆射郑当时为安东都护府屯垦大使,假节、全权处置屯垦团大小事务。 封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为新化候,食邑五千户,拜为京兆尹、长安护军使,秩比中两千石。 同时,升仁川港楼船都尉徐季为元海都督,总督朝鲜海峡、东海、黄海、渤海大小事务,掌握全部的朝鲜半岛的舰船,并且第一次在仁川港设置了一个名为‘海关’的衙门,由主爵都尉衙门控制,所有进出仁川港的商船、民船,都必须向‘海关’报备、交税,不然就可以禁止其入港,甚至扣押船舶。 宋子侯许九受诏,与新任的安东都护府绣衣卫都指挥使王温舒一同踏上了前往安东的道路。 他们先是花了一个月时间,从关中经雒阳、荥阳,然后顺河而下,从淮河抵达齐国的胶东港。 然后在胶东港乘坐楼船,前往安东。 一路上,风浪颠簸,许九和王温舒都被搞得上吐下泻,几乎都要怀疑自己会死在船上。 但好在,半个月后两人就习惯了这样的旅途。 而安东都护府的陆地,也渐渐在望了。 ………………………………………… 与此同时,另一艘楼船,则运载着数十个犯官、游侠和罪犯,颠簸在夏季的元海之中。 方胜趴在船舱里,看着在波涛之中,如同一片飘萍一般的楼船,叹了口气道:“吾从未知,海疆之险竟至于斯!” 他的家人,则都忐忑不安的围坐在他身边。 在两个月前,方家还是长安城之中人人羡慕的官宦世家,自三十年前,方家就一直富贵不衰。 但哪曾想,长安改造一案,就让方氏瞬间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但方家人不敢埋怨,更不敢怨怼。 因为,他们知道,其实他们的下场已经算好了。 至少,一家人还在一起。 至少,他们还被准许可以携带二十万钱的家訾离开。 至少,虽然名为流放,但其实一路上,还颇受照顾。 甚至,他们可以被准许在这楼船之中自由活动,这可比其他一起被押送的人幸运多了。 当然,方胜现在也明白,这是为何了。 安东都护府西北都尉,隆虑候陈嬌需要他的造船才能,所以特地向天子要来了他这个人。 “方先生,还有半天就可以抵达承恩岛了!您要不要出来看看风景?说不定,还能见到捕鲸盛况呢!”此时,船舱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方胜闻言,连忙上前,打开船舱,对那人拜道:“校尉相邀,敢不从命?” 这一路上,多亏这个名为张戎的楼船校尉照顾,不然他和他的家人,怕是要受罪! 跟着张戎走到甲板上,方胜依然有些不适应这海况。 毕竟,相比于人类目前所建造的最大的舰船——福船而言,这大海的波涛,依然是不可抗拒的力量! 汉室自元德四年开始量产福船及其各种改进型以来,已经有十余艘福船沉入大海。 其中多数是因为波涛颠簸,舰船倾覆。 作为曾经参与过舰船设计的官员,方胜知道,这是因为福船在设计上存在一些致命的缺陷。 毕竟,汉室从前,从未建造和设计过用于海洋航行的船舶。 所以,只考虑到了稳固性,却没有去考虑大海情况的复杂程度,尤其是缺乏抗风浪和抗颠簸的设计。 所以,后续的福船和捕鲸船,都经过了针对性的调整。 譬如,如今大部分舰船都加装了类似鱼鳍一样的装置以及专门用来减少摇摆的水舱,来平衡舰船,适应风浪。 在经过这样的改进后,船只的安全性大大增强,如今便是楼船这样的老式船舶,在经过加装这种装置后,船舶在波涛之中的颠簸度大大减小,抗风浪性得到了更大的提升。 而这减摇的平衡水舱的设计,方胜也曾贡献过一些力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胜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慨道:“海疆广大啊……也不知这大海究竟有多宽……” 张戎闻言,也是感慨了一声,道:“去年,都尉曾经令一支舰队,向西远航了一千里,舰队回来后报告:大海无边无际,不见陆地……” “为何不走得更远?”方胜疑惑道。 “因为再远就要迷路了啊……”张戎说道:“海中无边无际,没有参照物,若远航太远,舰船容易丧失方向,迷失方位……曾经有捕鲸船,在海中航行数日,偏离航道,竟找不到归路,只能在茫茫大海之中随波逐流,所幸其有天倦,最终得到一群细柳鲸的救助,跟随细柳鲸,终于在粮水皆尽之前回归了正确航道……” “细柳兽?”方胜闻言,奇怪的问道:“那是何兽?” “一种黑白相间,颇有灵性的鲸类,因为与细柳营战旗上的食铁兽颇为类似,故名‘细柳兽’……”张戎说道:“如今已到元海,先生应该很快就能看到这些神奇的鲸类了……不过,在下提醒一句,在大海之上,千万莫要伤害任何细柳兽,不然的话,恐怕会有天谴!” “天谴?”方胜不太理解:“这细柳兽不是鲸类吗?天子曾诏,嘉许天下人深入多捕,为我诸夏士民食粮,何以独细柳兽不能捕?只是因为它长的像细柳营战旗上的食铁兽?” 张戎却是谨慎无比,似乎敬畏着什么,连忙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这大海航行的人都知道,若不幸落水,周遭有细柳兽在,那就有很大概率可以活命……” “燕蓟之战时,一艘满载军械的楼船在仁川外海一百里左右沉没,全船军民两百余人皆落水,本是必死无疑,幸其附近有十余只细柳兽,得细柳兽之助,最后竟然有百人生还得救!” “说出来,先生可能不会相信,这细柳兽,乃是海中虎豹,它们可以捕食这海上和岸边的所有生物,但独独从不冒犯任何汉人,曾有汉家民夫在承恩岛边戏水,一只细柳兽以为是猎物,于是冲上前去,但发现是我汉人,于是欢叫一声折返回了大海……” “陆上有虎豹,能食人,但这海中的细柳兽,比虎豹大数十倍,比虎豹更加凶猛,但却从不对我诸夏之民有任何恶意,反而多次救助和帮助我诸夏落水军民……” “这岂非乃是天授?神命?” 说到这里,张戎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告诉方胜:“先生可知,天子曾经有密诏给陈都尉,密诏之中曾经晓瑜都尉:海中所谓细柳兽,盖虎鲸也,其为我诸夏先烈英灵之转世……” 方胜听了,却是笑了起来,觉得这大约是以讹传讹。 英烈转世为海中鲸类,这说出去也得要人信啊! 张戎看着方胜不相信,连忙说道:“吾起初也不怎么相信,但在海中来往久了,却是不得不信!” “怎么说?” “先生可知,这细柳兽,极为聪慧,且至情至孝?细柳兽终生侍奉其母,终生听从其母亲之号令,独非忠臣孝子之转世,安能如此?且细柳兽族群兄友弟恭,便是偶有细柳兽残疾、受伤,其族人也会捕食鱼类和鲸类供养其终生……” “吾从亲眼看到过一只受伤的细柳兽,为其族人照料和养育……” 方胜听得目瞪口呆。 张戎却是接着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如今,西北都尉隆虑候麾下,就有着两群细柳兽,专门为隆虑候的捕鲸船队指引方向,引导捕鲸,其聪慧宛如人类,且有喜怒哀乐……” “是以,如今,出海之人,若遇细柳兽,必以鱼虾以酬……” 说话间,远方的海面,忽然喷出阵阵水柱,数头黑白相间,看上去可爱无比的巨兽浮出海面。 它们非常拟人化的抬起自己的头颅,露出水面,然后就看到了楼船。 接着,有巨兽将整个身体腾出水面,其他成员马上仿效,高高跃起,嘴中更是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叫声,就仿佛人类遇到了自己的老朋友,要打个招呼一样。 张戎一看,脸上就露出笑容,说道:“先生,这就是细柳兽!” 同时,楼船上的水手们,也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方胜甚至看到,有军官从船舱之中拿出几条硕大的海鱼,这些海鱼是船只在路上捕获的,足足有丈余长,这军官麻利的将这些海鱼用刀子砍断,然后用绳子串起来。 “这是为何?”方胜问道。 “此乃酬谢细柳兽……”张戎解释道:“出海之人,最是信奉鬼神,也最是渴望受到先祖与神明庇佑,而若路上遇到细柳兽,这就是最好的兆头!因为有细柳兽之在,必无鲨鱼!且细柳兽还能引导人们捕猎鱼群,危急之时,更可救命!” “是以如今,楼船将军下属各舰只以及各方出海者,都以为细柳兽确为英烈之转世!” “以鱼肉殇之,既是酬谢,也是祭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节 在安东(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很快,楼船就被那一群所谓的‘细柳鲸’或者又叫‘虎鲸’的兽群包围。 这些巨大的海洋生物,根本就不怕人类。 甚至于,它们探头探脑的排队浮出船舷一侧,张着嘴巴,就像一群在骚姿弄首,企图讨好主人的歌姬。 一块块鱼肉被丢到了它们嘴里。 接着,让方胜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细柳鲸用嘴接住鱼肉后,并未立刻吞下去。 相反,它们叼着鱼肉,向着远方航去。 不远处,蔚蓝色的海水之中,一大三小四只细柳鲸浮出了水面。 这些讨得了鱼肉的细柳鲸,叼着鱼肉,来到这些细柳鲸身边,然后将肉分别喂给它们。 特别是那头大的细柳鲸,得到了更多关注和照顾。 方胜亲眼看到,有好几头细柳鲸,在这头巨兽面前撒娇。 那模样就像汉人家庭里的小孩子,做了一件好事情,在家长面前撒娇和讨好。 挠了挠头,方胜也只能相信了张戎的说辞。 这细柳鲸,确实聪明、孝顺。 而一个孝字,就足以让它们拥有一块免死金牌,受到人们的喜爱。 因为,对中国来说,一个孝顺的人或者动物,绝对不会是个坏人/坏动物。 既然不是坏的,那就应该允许它们生活、繁衍,且受到特殊照顾。 在海上,与这群细柳鲸遭遇后两个时辰,远方的海疆之中,终于出现了陆地的踪影。 影影绰绰之间,能看到炊烟的踪迹。 “承恩岛就要到了!”张戎对方胜说道:“先生准备一下罢,可能西北都尉陈公会召见先生也说不定!” 张戎话语之中,对于陈嬌充满着崇拜和敬仰。 这让方胜诧异不已。 陈嬌?在方胜印象之中,不过是个仰仗着父祖遗泽,在长安城里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但方胜哪里知道如今,在整个安东地区,陈嬌都是一个标杆,一个榜样。 他甚至被一些文人士大夫吹捧为‘安东精神’的化身。 什么叫‘安东精神’? 既是杂家所推崇的白手起家,披荆斩棘,依靠自己成就事业,光宗耀祖,让天下瞩目。 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开拓、努力、进取。 这很符合安东地区的人民和移民的思想,也很符合在如今环境下的安东人的诉求。 所以一经抛出,就广受推崇。 特别是那些加恩封国里的列侯子侄们,就差恨不得跳起来,大讲特讲自己是如何克服种种困难,在这陌生的安东,冒着风雪和严寒,筚路蓝缕,一点一滴的建设起如今的封国的辛酸和苦楚。 商人和游侠们就更是如此了。 一个个天天逢人就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才有的今天,吃了多少苦,克服过多少危险。 而下层的移民甚至是那些‘派遣工’,对这些说法,无比相信和信服。 因为杂家和杂家控制的舆论圈,无时无刻不在制造心灵鸡汤,无时不刻不在麻醉和洗脑。 在这个氛围下,安东上下,无论是移民还是游侠,不管是列侯还是官员,基本都相信,只要自己能够努力工作,认真、踏实、有一定的冒险精神,就必定可以成功,为家人为妻小,建立一个温暖幸福的生活环境。 因为,杂家在过去数年,熬制了至少数百碗香浓的鸡汤,并成功的将它们灌给了全安东的人民。 喂人民喝汤的技能点,几乎已经达到了时代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在这些鸡汤里,味道最浓郁的,莫过于陈嬌的财富神话了。 安东人人皆知,隆虑候陈嬌的发家史。 他第一个开拓了倭奴群岛的航行,带来了皮实耐C的倭奴,广受各地欢迎。 他又第一个带起了捕鲸浪潮。 如今,在安东,两个最大的产业,分别是捕鲸业和淘金业。 捕鲸业后来居上,已经隐隐有了赶超淘金业的声势。 而兴盛的捕鲸业,甚至带动了近海捕捞业的发展。 许多得不到捕鲸许可的人,开始先从捕鱼开始下手,结果发现,这海中资源还真是无穷无尽。 只要操作得当,哪怕是捕鱼,一岁也可得数十万甚至百万利益! 财帛动人心,安东地区的近海捕捞业和远洋捕鲸业由是不断兴盛。 今年以后,安东地区的渔民数量就可能取代齐鲁地区,成为汉室渔民最多的地区了。 有超过十万人,如今开始以海为生。 他们每年可以捕捞数十万石各种鱼获海鲜,并将大量的海鱼干转输内地。 方胜从前在长安尝到过的各类鱼干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安东渔民从海洋之中捕捞得来的收获。 …………………… 与此同时,仁川港内,许九和王温舒乘坐的楼船,缓缓靠近港口。 此刻,整个仁川港,都是载歌载舞。 来自朝鲜王国、真番王国等数个获得了长安册封的藩国国王,带着自己的贵族大臣,恭恭敬敬的排在港口两侧。 甚至,乌恒王和鲜卑王也派来了使者,带着大量的礼物,静静的等待在一侧。 但,他们并不能成为今天的主角。 朝鲜君刘明才是此地的主宰。 今天的刘明,已经是一个年近二十岁的英武青年,他在去年刚刚做了父亲,他的王后萁氏为他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翁主。 当了父亲后,刘明的气质开始内敛起来。 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韩安国和张羽的指导了。 在朝鲜为君数年,这个当初还懵懂无知的王子,现在已经成长成为了一个想要在天下的舞台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的诸侯王。 “都督远来辛苦……”看到许九和王温舒下船,刘明就带着自己的文武大臣迎上前去:“本君已在平壤略备薄酒,为都督接风洗尘……” 许九连忙迎上前去,拜道:“不敢!有劳朝鲜君了……” 然后,他就探头探脑的打量了一下迎接的人群,没有发现陈须陈嬌的踪影。 这让许九心里立刻就咯噔一声,感到头皮发麻。 他现在已经通过一路上的邸报得知,在他之前,广武候故渔阳郡守领燕国中尉事李广已经在一个月前经由辽东郡抵达了新化城,正式就任护濊将军。 李广就职当日,已经卸任安东都护府都督职位的薄世亲自召集了整个安东地面上的头面人物。 陈须陈嬌兄弟亲自带兵出新化城三十里相迎。 朝鲜君和韩王萁准为李广亲自鼓乐助兴。 几乎所有知名的游侠、有实力的列侯子弟以及商贾,全部到齐。 甚至就连素来有礼在冰原之中,与都护府保持距离的许多生番部族也遣使道贺。 据说,仅仅是来宾所赠送的礼金和礼物,价值就超过三千金。 但今天,他这个正牌都督到任,场面却远没有李广风光。 安东地区的头面人物,就来一个朝鲜君刘明…… 这大约还是因为他是走海路来的,刘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迎接…… 至于几大巨头,无论是西北都尉陈嬌和西部都尉陈须,都没有来。 安东地区,最大的几个势力的首领,似乎也没有到场。 这让许九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刘明看着许九,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都督莫要多心,西部都尉须和西北都尉嬌,如今都有私事,不便前来,托本君向都督致歉……” 许九还能说什么? 只能怪自己过去名声不显,所以呢,安东地区的各方势力,大约也都是打着观其行听其言的主意。 这也正常,许九来过安东数次。 他深知安东地区的人的个性。 这些来自天下五湖四海的移民和游侠、商人组成的群体,极为自信,他们相信自己的双手足以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对于他这个既无政绩,也没有名声,只是天子宠臣的家伙,大约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尤其是,许九为了避嫌,拒绝了伍被和平壤学苑的巨头来迎接他、呼应他,甚至为他造势的举动。 若有杂家支持和造势,想必如今他的处境要好很多。 但他更知道,如杂家跳出来给他造势和支持,那么,必定会引发儒法甚至黄老派的注意。 杂家以前,避居安东,还可以扮猪吃老虎。 但随着安东开发的加速和安东资源不断内销,诸子百家都已经注意到了安东,许多巨头都开始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仅仅是许九已知的,今年年内,就会有来自儒法两大派系的十余个巨头会派遣自己的子弟门生来安东‘游学’。 说是游学,但谁知道,游学之后,这些人会怎样看待安东和在安东的杂家? 旁的不说,许九清楚,法家巨头,御史大夫晁错,一直对安东的杂家,忌惮不已,曾经多次向天子进言,请求在安东设置一个法家或者儒家的学苑。 在这个背景下,许九怎么敢把自己与杂家的关系公开? 那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许九这个安东都护府都督来安东就是给杂家保驾护航来的? 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儒法必定会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今日的杂家,可没有力气,同时对抗儒法,甚至根本不足以与儒法任何一支相抗衡。 所以,许九只能强颜欢笑,说道:“两位都尉有私事?无妨,在下过几日,再亲自上门拜访……” 旁的长安大臣贵族,或许还会以为,陈须陈嬌兄弟,依然是那个数年前在长安的混世魔王。 但,许九知道,这两人,如今已经是安东地面最大的势力之一了。 这两位天子的小舅子,这些年各自拉拢和收拢了一批贵族子弟、官僚以及商贾,形成了各自庞大的利益链。 从伍被提供的信息来看,这些年来,陈须一直在忙着各种开荒,经营着大量的种植园。 种植园内,大量使用各种‘派遣工’,主要栽种着棉花、大豆等经济作物。 依附于他身边的,主要是鲜卑、乌恒、丁零和其他一些贵族、游侠。 基本都是棉花、大豆产业链上的利益相关者。 他们的同盟非常稳固,彼此常常聚会。 去年,陈须诞下一子,他就将此子与鲜卑王之女定下婚约。 这凸显出了陈须利益共同体的团结。 而陈嬌就更不了不得了! 自元德四年以来,陈嬌就是杂家在安东地区最大的金主之一。 另外一个能与他媲美的是朝鲜君刘明。 两人三年年累计向平壤学苑赞助了总价值超过三千万的各类物资、金钱、土地。 除此之外,陈嬌还一直野心勃勃的推动在安东地区建立一个类似江都造船厂的超大型国家造船厂。 为了让天子能够同意这个请求,陈嬌甚至在平壤和新化城之中,都建立了‘鲁班苑’,大量培训各类造船工匠。 听说现在,这些鲁班苑收学生,只要你愿意去学,且愿意签一张愿意为陈嬌或者其他利益相关方工作十年的契约,就可以免费得到培训。 而陈嬌身边,自然都是些伐木、造船、捕鱼、捕鲸的利益相关方。 这些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但同盟的稳固性,却远超了陈须那个同盟。 许九曾经听伍被在信中提过,陈嬌此人抱负极大,野心也很大。 他有‘扶桑之志’,想要有朝一日,扬帆远航,寻找传说的扶桑大陆,找回那些失落在外的殷商遗民,为天子建功,以换取天子曾经的一个承诺——能得扶桑,复我殷商遗民者,必以扶桑地王之! 只是,扶桑之说,虚无缥缈,比身毒还不可信。 至少,身毒虽远,但却是确实存在的地区。 而扶桑之地,虽然故老相传,有神人居,有殷商遗民所在。 但,从未有人证实过,存在扶桑大陆的事情。 想到这里,许九却又迟疑。 扶桑真的不存在吗? 那为何天子信誓旦旦,称其必在?只是与神州之土,远隔数万里,必须跨越大洋,方可抵达。 宫廷之中,也有传言,称天子曾经做梦,梦到有神人乘金乌而入梦,告知天子,有殷商遗民,在数万里之外的扶桑大陆定居,他们已经忘却了自己的祖先和传承,被发文身,茹毛饮血。 不过,他们在前往扶桑之时,曾经得到了天帝赐福,所以,他们在扶桑大陆,栽种着种种神奇的作物,可以衣食无忧。 若这些传言是真的,扶桑大陆确实存在。 那么陈嬌只要找到了,那天子必定会兑现诺言,以扶桑之地王之! 从这个角度来看,陈嬌的所作所为,似乎又可以理解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节 在安东(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承恩岛上,陈嬌笑眯眯的站在码头上,望着远方,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的仁川港的方向,嘴角露出微笑。 他的家臣陈琦小声的问道:“君候,您不去接这宋子侯真的好吗?” 陈嬌闻言,咧嘴哈哈一笑,道:“你懂什么?” 在外人眼里,新任顶头上司到任,作为属下,居然避而不见,这肯定要打屁股,说不定还得被抽上一顿。 但他是谁? 他是大汉隆虑候,当今皇后的哥哥。 想想看,他若是那种一看到新上司,就屁颠屁颠跑过去拍马的人,朝廷的三公九卿甚至是天子看了会做何想? 你隆虑候,家财万贯,麾下舰船奴工无算。 却跑去拍一个五百户食邑的人的马屁? 是不是想要刻意维护自己的名声? 是不是别有用心? 今天的陈嬌,再非过去的那个纨绔子了。 走到今天这个地位,陈嬌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将来,不是粉身碎骨,就必定是称孤道寡! 外人都以为,他每年拿着大把的真金白银,往平壤和新化城里的鲁班苑砸。 甚至不惜耗费巨资,兴建起造船厂。 目的只是好玩或者任性。 稍微知道内情多一点的人,则以为他是打着去扶桑大陆称王称霸的念头。 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其实都是被逼的。 无论是建立鲁班苑,还是兴建造船厂,在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推着他前进。 那只手是谁?毋庸置疑! 陈嬌一直以来,都清清楚楚,而且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增大,他越发的明白了,他与他的哥哥陈须,其实都已经站在了悬崖上了。 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道理很清楚,他们只是臣子而已,撑死了不过是皇后的哥哥罢了。 这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当年,高帝生前,吕氏除了周吕候之外,谁冒头过? 即便是周吕候,那也是靠着实打实的战功,才有着地位的。 即便是周吕候,也没有他们兄弟两人今天的财富和力量以及地位。 那么,答案来了! 他们两兄弟何德何能,竟可坐拥这泼天一样的财富,强大的舰队和无数的工人甚至军队? 长安城未央宫里的天子,晚上做梦,可曾梦到过他们兄弟反叛? 虽然说,这实际上根本不可能! 陈嬌知道,他敢造反,第一个杀他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身边的这个绝对亲信和家臣。 在汉室,他陈某人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做他想做的所有事情。 但绝不包括忤逆天子。 一旦获罪,他除了服毒自杀之外,没有第二条的更好的出路。 但问题是,上位者的想法和下面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当初高帝何等英姿?何等雄才? 高帝与萧何的感情和关系,又是何等亲密? 萧何尚且要靠自污名声来自保。 又如燕王卢绾,与高帝乃是邻里的关系,两人从小长大,甚至无话不谈。 然而,一朝有人离间,卢绾就不得不亡命匈奴。 陈嬌自觉,自己论功劳,拍马不及萧何;论感情,比不上卢绾与高帝之间的一根毛。 那问题来了? 长安天子和朝野诸公,凭什么坐视他们兄弟在安东拥有这泼天的财富,强大的权势而不闻不问? 为什么一直以来,甚至连绣衣卫也不曾来找他们兄弟喝喝茶,聊聊天? 都瞎了? 都聋了? 答案是显而易见,天子阻止了所有方面的压力和觊觎。 但天子凭什么给他们兄弟遮风避雨? 小舅子的身份,真有那么好用? 若当今是惠帝,倒还可以解释。 但关键是,当今天子,连皇叔都宰了四个,关了一个。 连亲舅舅,也能丢在南方,任由其自生自灭。 粟氏外戚在七年内就全部凋零干净了。 这样的帝王,会对自己的小舅子网开一面? 搞笑吧! 事实是,无论是陈嬌,还是陈须,都不过是那位未央宫的君王手里的刀子。 陈嬌和陈须,只能做天子准他们做的事情。 长安要他陈嬌去跳海,他就得去跳海。 连一丝丝疑虑都不可有。 不然,就等着廷尉带着圣旨来抓人吧! 至于罪名,多的是! 草菅人命、谋杀他人、残害无辜、乱法度、坏纲纪…… 就如韩信,没抓之前,是大汉战神,社稷栋梁,高帝亲口承诺:汉家没有杀淮阴的武器。 然后,萧何就用竹子杀了他…… 然后,韩信就成为了禁忌,成为了人渣,成为了蓄谋已久的叛逆,连带着无数韩信部下,都被牵连,都被罢官。 所以,这些年来,陈嬌的行为看似很轻狂,看似很做作。 但实则,都是被逼的啊! 因为捕鲸,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权势和财富,为了保住这些权势和财富,他就得跟天子证明——我是有用的,而且非常用!看!陛下,臣矢志远航大洋,探寻扶桑之土,寻找殷商之遗民。 然后,长安一看:果然听话,姑且就先保着吧! 不然,你真以为他陈嬌愿意将大把大把的黄金砸到鲁班苑和造船厂里? 而不是拿着这些财富,建造高屋大宅,养无数娇妻美妾,日日夜夜,沉迷温柔乡里? 他倒是想,但他敢吗? 陈须也是如此。 真以为陈须愿意每天都奔波在种植园之间,与农稷官为伍,为了棉花种的更好一些,甚至将家里的花花草草,都改成了棉花? 开玩笑! 有这个力气,陈须早就去韩国和真番玩妹子了。 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 但他不敢! 因为,假如陈须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长安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他了。 当然了,其实陈嬌也知道,他完全可以放下在安东所有的一切,带着赚来的财富,回到长安,做个混吃等死的死宅。 如此一来,天子最多也就是责骂他两句,但却也拿他没有太多办法。 毕竟,即使不看皇后的面子,也得太皇太后一些里子。 问题是——无论是陈嬌还是陈须,都已经不可能离开现在的地位和权势了。 他们已经上瘾了。 与其回长安当个混吃等死,还要被人轻视和侮辱的死宅,不如在这安东赌一把。 万一赌赢了呢? 称孤道寡,就会向他们招手。 只是,这些事情,陈嬌从来不会跟任何人说。 这个时候,远方的海面上,忽然起了波澜,一群细柳鲸,浮出水面,喷出十几道水柱。 其中一只更是越出水面,用自己矫健的身姿拍打海面。 陈嬌看到这个情况,将手指放到嘴中用力一吹口哨。 这些细柳鲸听到哨声,欢快的叫了一声,朝陈嬌方向游了过来。 不多时,这些细柳鲸就抵达了承恩岛海滩附近的浅水区。 一头强壮的个体将自己黑色的背鳍露出水面,然后抬头,非常高兴的看着陈嬌,仿佛在与他打招呼。 这头鲸鱼,是陈嬌的宠物。 准确的来说,它是陈嬌的朋友。 它甚至有名字,名为陈友。 同时,它也是如今安东海疆之中知名度最高的一头鲸鱼。 几乎所有的捕鲸船和渔民都认得它。 它特殊的带着类似海星标志的背鳍一出现,所有人都知道,陈都尉来了。 陈嬌蹲下身子,俯首与这头海中精灵亲密的摩擦了一阵,然后又与它的家族成员逐一打了个招呼。 三年前,陈嬌就是在此处,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细柳鲸家族在捕鲸港口之中徘徊。 他很好奇,于是过去看了看,最终发现,原来是有一头细柳鲸搁浅在码头附近的沙滩上。 整个家族,都在这头搁浅的成员附近徘徊,叫声凄厉。 陈嬌那个时候也是忽然来了善心,于是,动员了倭奴和水手,共同帮忙,帮助那头细柳鲸回归大海——反正,在陈嬌眼里,这种鲸鱼也不值得捕杀,因为它们其实没啥肉,主要是没有什么脂肪,价值不高,灰鲸、抹香鲸、露脊鲸才是陈嬌的目标。 在这个海洋中,暂时陈嬌和他的捕鲸船也只能捕获这些类型的鲸鱼。 更大或者更小,都不会去尝试捕杀。 但,陈嬌想不到的是,从此之后,这个细柳鲸的群体就与他有了不解之情。 这个族群似乎懂得报恩,也知道是陈嬌救了它们。 一连三天,它们都叼着一头海兽来到码头,然后丢到陈嬌跟头。 这让陈嬌觉得很神奇,古来相传的故事里,灵兽或者有智慧的妖兽,会知恩图报。 譬如,随侯珠的故事里,就是白蛇报恩赠珠。 诸夏民族也素来喜欢将动物拟人化,赋予它们人类的特征,然后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审视对方的举动。 过去,就有着螟蛉有子,蜾蠃负之的说法。 更有着狐死必首丘的传说。 而这些细柳鲸的行为,无疑让包括陈嬌在内的所有人都非常着迷。 从小到大,多数人都是在故事中长大的。 但是懂报恩的动物或者妖兽,却从未有人见过。 这些黑白相间的神奇巨兽的行为,让人啧啧称奇。 然后,随着接触的增加,这些神奇巨兽的表现,越发引人迷思。 譬如,它们能认得人,且能记住它们见过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海中巨兽,从未攻击过人类。 就连倭奴也不攻击! 尽管,陈嬌曾经多次见过这些巨兽是如何残忍而高效的猎杀其他鲸鱼。 它们甚至曾经捕杀过连陈嬌也不敢下手的蓝鲸! 这就更加令人称奇。 接下来的事情,则更具代表性。 它们开始给陈嬌引路,它们开始带领陈嬌的捕鲸船去捕杀鲸鱼。 它们似乎知道,陈嬌要猎杀的鲸鱼种类。 每次找到鲸鱼群,它们就会回来报信。 通常报信的方式是整齐的在港口内排成一个纵队,然后整齐向前跃出水面。 陈嬌对这些生物的习性和行为感到无法理解,于是就在回长安述职时,私底下向天子求教。 天子告诉他,这些鲸类是诸夏先民和英雄们部分魂魄在大海之中的化身。 所以,它们不会攻击任何诸夏之人,且智商很高,相当于十余岁的人类。 更重要的是至情至孝,终生侍奉其母,终生孝顺,服从母亲的命令,且会赡养和照顾老弱病残。 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它们与人类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了。 陈嬌最开始不愿意相信这样的说法,但随后事实证明了,天子说的没错。 这种巨兽,可以猎杀所有生物。 它们甚至可以在岸边伏击牛马,诱捕飞鸟,撕碎海洋里最大的蓝鲸。 但,它们从未攻击过任何人类。 甚至,在陈嬌的捕鲸船队开始纵横大洋时,有很多不幸落水的人,都被这些海中巨兽救过命。 且它们确实是孝顺的生物。 就像这个族群里,有两头个体已经年迈,不能再捕杀猎物了。 但族群依然带着它们一起行动,甚至,听从和服从它们的指挥与命令。 若非诸夏先民与英雄之化身,它们安能如此? 以陈嬌所知,哪怕是同为人类的夷狄之中,老人不被赡养的例子比比皆是。 举世之内,独诸夏之人与这海中的细柳鲸会照顾和赡养且孝顺长者。 唯一的问题是——天子连海都没见过,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只能将之归公给天授! 这样想着,陈嬌心里面就踏实了许多。 正是这些细柳鲸,让他知道,天子确实生而知之的神人。 既是神人,天子说过扶桑大陆存在,扶桑之土,有殷商遗民,那就必定是有的。 只是路途遥远,需要跨越数万里海疆。 但不要紧! 陈嬌现在还年轻,终有一天,他将会率领舰队,劈波斩浪,远航数万里,直抵扶桑之土,寻回失落的殷商遗民,将他们重新引领回归中国文化和中国天子治下。 这样,他便功德无量,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扶桑之王,称孤道寡,建立宗庙与社稷,名留青史,为万世祭祀! 这样想着,陈嬌心中就生出万丈豪情。 “渡海!渡海!渡海!”他指着远方的海疆说道:“吾之愿,只在于渡海而已,新来的都督,若能助我渡海,那我便敬他三分,倘若不能,何必理会?有种他来抓我啊?” 说到这里时,陈嬌面目狰狞,一脸的无赖本性。 说到底,他还是他,依旧没有变。 只是,被他的财富和权势所掩盖了起来。 陈琦看着自己的主君,叹了口气,想道:“俗语曰:人必富而仁义附焉,诚不欺我!” 他与陈嬌自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自己的主子,一直没有变。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去欺负弱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了。 他甚至开始隔三差五的拖条被割掉了脂肪和器官的鲸鱼回到安东的港口,免费赠送给百姓食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节 在安东(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夏季的安东,无比美丽、富饶,漫山遍野都开满了鲜花,树上结满了累累果实。 潺潺的河水,奔流向海,无数鲜鱼奔涌其中。 两岸民众,都忙着捕鱼,家家户户的墙壁上挂满了捕获的鱼类。 司马迁骑着一匹战马,走在乡间的道路上,看着一路上的风光,心里面也是感慨不已,不禁赞道:“我在长安时,曾经听说,安东地广物博,物产丰饶,有民做歌曰:棒打袍子瓢舀鱼,野鸡飞入饭锅中!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啊!” “贤弟说的是……”一个年纪比司马迁要大上四五岁的贵族子弟骑着马,笑着对司马迁道:“若非这安东风光如此秀丽,吾怎么可能在此一待就是数年?” “今晚,愚兄已为贤弟在宅邸略备薄酒,以作接风洗尘……” “多谢兄长!”司马迁连忙拱手道谢。 “哎……”年轻贵族笑着道:“你我世交,不必如此客气!” 司马迁听了也是笑笑。 此人姓贺名戎,是祁候家族的嫡子。 祁候是目前汉室硕果仅存的二十余位开国列侯之一,其先祖祁缯候贺方,是高帝麾下赫赫有名的战将,曾经在彭城之战之时率军断后,为高帝安全撤退立下了汗马功劳,更阵斩一位项羽的大将。 是以高帝曾经赞曰:子(贺方)留彭城,执圭东击羽,急绝其近避! 正是贺方的这一关键举动,使得在彭城之战中损失惨重的汉军能够安全撤退到荥阳,重新构筑起新的防线,并有了再次组织军队的机会。 不然,彭城一败,汉军很可能就会一败涂地。 要知道,在战败中有序撤退的难度比击败敌人还要高。 一个不小心就是溃散,就是灭亡。 项羽亥下一战,就是典型的例子。 不过呢,到了今天,祁候家族早就没有了什么声势了。 在列侯排序之中,甚至已经连续三十年排名倒数前三。 不过,曾经垫底的另外两个家族,现在都已经咸鱼翻身了。 汁方候家族如今紧抱天子大腿,去年汁方节候雍世臣去世,临终遗命其子嗣说:天子,圣人也,尔等一日三顿首,每旬一朝觐,不可懈怠! 他儿子雍维全部照办。 甚至做的比他爹要求的更多! 雍维在自己的卧室之中,让人塑了一个神像,名曰:汉天帝,其样貌与天子类似,他每天早上起床,必定诚心诚意的跪拜在神像前,口称:信臣维敬拜天帝,伏请陛下圣恩。 吃饭的时候,全体雍家人不分老幼,都得先朝未央宫方向叩首,说道:“臣等敬谢陛下隆恩,伏唯陛下圣德泽被天下!”然后才可以吃饭。 据说就连啪啪啪乃至于纳妾这种事情,雍维都得先去天帝像前祈祷、占卜,卦象不吉利不啪…… 舔到这个地步,汁方候家族于是地位不断蹿升。 雍世臣在世的时候,汁方候家族是汉家列侯集团里最大的笑话,更是大汉帝国有史以来,体重最高的记录保持者。 而如今,雍维已经获准‘入朝参政’‘旁听廷议’‘君前对奏’等等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权力。 其跪舔的下限和地步,连曾经号称天子四大金刚之一的樊市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位舞阳侯曾经私底下讥笑说:“雍君候大抵想当国师脑子都要坏掉了……” 然后,舞阳侯就被天子请去喝茶了…… 再然后,舞阳侯也在家里学起了雍维的法子…… 列侯们眼睛掉了一地,纷纷感叹,马屁精们的节草果然不可期待! 而另外一个同样垫底的家族,宋子侯家族,如今则自不用说。 当代宋子侯已经就任安东都护府都督,假如一切顺利,那么八年后,他就很可能回朝就任九卿了。 过去的三大垫底,如今唯有祁候家族,地位依旧尴尬。 不过,老贺家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们家属于那种小富即安的个性,自当年,见到了诸侯大臣血洗长安的惨状后,当时的祁候贺昌就决心再也不干预政治。 自那时起,历代贺氏子弟,不是忙着修仙炼丹,就是在家玩弄花花草草,养养各种奇兽。 上一代的祁顷候贺胡则忽然发现,史书更好玩,于是就开始与司马氏往来亲密。 两家由此走近,当年,司马迁刚刚生下来的时候,两家还打算联姻呢! 只是后来新君即位,当今天子对司马氏家族表达了一些特殊关注和照顾后,什么舞阳侯、赤泉候、中水候纷纷提着礼物上门表示:闻君麒麟儿,愿结秦晋之好…… 司马氏家族于是尴尬不已。 一方面,作为史官,他们应该恪守中立,不该与这些混政治的家族往来过密。 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惹来闲话,被人质疑。 另一方面,司马氏小胳膊小腿的,这些人一个也得罪不起。 于是,就只能拖着。 不过,要司马迁来选的话,其实他更中意贺戎的妹妹,也就是那个曾要与他联姻的妹子。 但问题是,这种事情他根本做不了主。 只能期望将来天子能够赐婚…… 贺戎显然也很喜欢司马迁这个妹夫,他领着司马迁,穿过田园与乡村,来到了此地的祁候府邸。 祁候食邑一千四百户,安置加恩令,可以获得两千八百户食邑的土地。 每户土地百亩,整个封国就是二十八万亩。 当然了,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地位和权势的列侯,祁候分到手的封国土地,其实大半都是山陵和沼泽。 实际可耕作面积,最多不过五万亩。 这五万亩土地中有三成被拿来做了封国的宅院和民居。 剩下的土地,也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以司马迁这一路看过来的,观察的结果,最多也就是三万亩左右的土地。 讲道理的话,哪怕这些土地每亩亩产达到四石,一岁也最多十二万石的产出,扣掉支出和其他消费,恐怕结余不多。 但这祁候侯府,却是建的堂皇大气,充满了艺术感。 宅院门口,甚至建造了两尊张牙舞爪,用于辟邪的猛犬石雕。 这猛犬,乃是安东地区如今信奉最广泛的灌口二郎的宠物,名曰哮天犬,传说这哮天犬天生神异,可以吞食日月。 不过,司马迁却是知道,在蜀郡的灌口二郎信仰里,是没有哮天犬的。 之所以在安东有哮天犬,应该是托濊人、乌恒人以及韩国、真番等族的功劳。 因为,据司马迁所知,这些部族和王国,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都有蓄养猛犬的习俗。 特别是濊人与乌恒人,他们蓄养的猛犬,如今在长安都很受欢迎。 而仅仅是这两尊石雕,司马迁估计,起码需要数十位石匠,花费数月之功,才可雕琢出来,价值起码数万钱! 至于侯府的大门,更是大气无比。 用的是非常金贵的黄花梨木,这种梨木,在长安价值非常高,一根一丈长,三尺宽的黄花梨木就可以叫价数万! 但在这里,这种价格高昂的梨木,却被做成了祁候侯府的大门。 仅仅是这一扇门所用的木料,恐怕就价值数十万! 进入侯府之中后,更是别有洞天。 整个侯府内,有着亭楼阁榭、假山水池,走廊内外,更有着大量奴仆往来。 司马迁看了,叹道:“兄长难怪不愿回长安了……这座侯府,恐怕比长安的九卿府邸还要奢华!” 长安城里,恐怕连章武侯的府邸也未必能有这么大的空间和如此多的奴仆。 贺戎却是嘿嘿的笑了两声,道:“陋室!陋室!不足一提!不足一提!” 司马迁心里面却是疑惑不已。 这贺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财富和资金? 司马迁记得很清楚,三年前,贺戎离开长安,来到这安东开拓时,只带了数十个家臣和家奴以及不过三十万的本钱。 短短三年,就变成这样? 怕是…… 贺戎仿佛看出了司马迁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不敢瞒贤弟,吾能有今日,多亏了棉花与大豆!” 他一边带着司马迁向侯府中走,一边介绍着道:“贤弟知道,愚兄的这个封国,多山泽盐卤之地,可耕作之地不多,是以愚兄不得不另辟蹊跷,恰好堂邑候世子陈公相邀,愚兄于是跟着种了些棉花与大豆,少少的赚了一些……” “棉花?大豆?”司马迁陷入了沉思。 棉花他知道,最近三年,在长安市场上,棉布和棉被就是最畅销的奢侈品之一。 中产之家和小康之家,争相购买。 司马迁也曾经跟风凑热闹买了几匹棉布,做了套衣服,穿上以后确实很暖和。 只是价钱实在太贵,比一般的丝绸还要贵上一倍,仅次于蜀锦,哪怕是司马迁也是消费不起。 但,司马迁曾经听天子提起过,这棉布价格未来会不断下降,最终可能低于丝绸! 至于那大豆? 司马迁挠了挠头,大豆价格素来低廉,一直被视为饲料。 长安市面上,一石大豆不过四十五钱而已! 这还是这些年来,因为大豆可以做豆腐,才有所涨价的缘故。 贺戎却是笑着道:“这棉花嘛,种出来可以卖给少府,大豆则可以榨油后,将豆油出售给商贾,豆渣则卖给太仆……比种粟米和麦子划算多了……愚兄靠着每年种棉花与大豆,一岁少则可得百万,多则三五百万……” 说着他就笑起来:“只是些小钱,远不及其他人……” 司马迁却是疑问道:“敢问兄长,如今有棉花地与豆田几何?” “棉花地大约有个四五万亩吧……”贺戎笑着答道:“至于豆田要多一些……因为哪怕是盐卤地也可以栽种,所以有个六万亩的样子……” “十万亩???”司马迁闻言,吓了一跳,他问道:“兄长何来如此多人手照料?”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安东地区,地广人稀,人手奇缺,可能棉花和大豆的种植相对粟麦要容易,但也哪怕一夫可以照料数百亩,这十万亩也最少需要数百个家庭才能有可能照料的过来。 而以司马迁所见,这整个祁候封国,现在最多五百户人家! 这么点人,恐怕勉强只能耕作那些粟麦之地吧! 贺戎却是神秘的一笑,将司马迁带入自己的客厅之中,一个身着青衣的夷狄男子立刻上前,跪下来拜道:“主人,酒宴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是现在就上菜吗?” 贺戎却是笑着上前,扶起那人,说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如今已经再非夷狄,而是我汉家臣民,乃我之家臣,以后不要叫我主人,应该与其他人一般称我主上……” “来,我与你介绍一下,此我之世交,当朝太史公之子司马公子,以后在这家中,司马公子的话就是我得话!明白了吗?” “诺!”对方对司马迁拜道:“夷狄野人敬拜公子!” “又来了……又来了……”贺戎连忙对他道:“你如今已经是我汉家臣民了,户籍都已经批下来了,你如今姓贺名忠……” 贺忠却依然是一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模样。 这让司马迁在旁边看的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贺戎不得已,拉着司马迁的手解释道:“方今安东,乃杂家之天下,杂家诸位明公,皆倡废奴,以为人生而平等,以人为奴乃陋习也!” “由杂家之倡,今日安东便是穷乡僻壤之处,大海汪洋之中也无奴仆矣!” 没有奴仆? 那这偌大的侯府的下人和仆人哪里来的? 司马迁更加难以理解了。 贺戎也是叹了口气,他知道,安东现在的情况,是很难与外人一时半会说清楚的。 别说是外人了,就是他,当年也是花了许多时间,才搞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 于是,他拉着司马迁的手,道:“我知贤弟心中有所疑虑,不过,这些东西,愚兄一时也难以与贤弟解释清楚,不如明日愚兄带贤弟去棉花地与豆田之中一观,贤弟便可知道虚实了……” 司马迁听了点点头,觉得也对,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听别人说,远远没有自己亲身去经历去观察来的更加清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节 在安东(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天晚上,司马迁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穷奢极欲’。 单单是晚宴的菜肴,就已经让他目瞪口呆。 犹如珍珠一般散发着迷人色泽的鱼子酱,取自刚刚捕捞上岸,还在活蹦乱跳的鲟鱼腹中,在鲟鱼活着的时候取其鱼卵,然后立刻腌制。 腌制完毕必须马上食用,保鲜期只有三个时辰。 但味道超乎想象,让味蕾瞬间爆炸。 还有向来被视为珍馐的熊掌,取的是安东深山老林之中的公熊之身,经过一年熟成,然后以特殊方法烹制,味道浓郁之际。 吃过的人,都会明白,为何楚成王临死之前,依然念念不忘,死都想先吃一口。 更有着其他只有在安东才能品尝到的绝顶美食。 这一顿饭吃完,司马迁久久无语。 贺戎则是哈哈大笑,安东贵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这种事情了。 你们长安来的家伙,不是很骄傲吗? 好! 跪在我安东美食面前忏悔吧! 翌日,一大早,司马迁揉着依然爆炸的头,从一个侍女身上爬起来(这种事情在贵族士大夫之间很正常,有客远来,以美侍之,这是主人好客的表现)。 门口,两个穿着低胸装的婢女则已经端着漱口水和毛巾在等候了。 一边洗漱,司马迁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禀公子,如今已是辰时三刻……主人在东厅为公子准备了早膳……”一个婢女答道。 司马迁点点头,在一个下人引领下,来到了所谓的东厅。 然后,自然又吃了一顿他过去根本不敢想象的奢华早餐。 不过…… 这次早餐让司马迁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在众多精致的米粥之外,居然还有着一大碗新鲜滚烫的牛血。 牛血的味道,非常浓烈,有些难以下咽。 但,下人们却是一脸期待和催促,让司马迁硬着头皮,将那碗牛血喝完。 这个事情,让他难以理解,所以,在见到贺戎时就问道:“兄长,安东之俗,有朝食饮牛血?” 在过去两个月,司马迁在草原上曾经见过无数奇葩的风俗。 但饮血为俗,却是他很难理解的。 毕竟,茹毛饮血,这是夷狄的习惯啊! 贺戎却是哈哈大笑,说道:“贤弟啊,你有所不知,安东地广人稀,且冬春寒冷、肃杀,不似中国……为了御寒,安东人喜烈酒、热血,犹喜饮牛血!” “牛血可增强体魄,强壮身体,使吾辈士大夫,可拉硬弓,骑烈马!” 说着,贺戎就像司马迁展示了他强壮的体魄——他轻而易举的就拉开了一把至少是五石的硬弓! 这可了不得啊! 说起来,安东人饮热牛血的风潮是护濊军带起来的。 当初,护濊军初创,总共就两千五百人,驻守在一片蛮荒与冰雪之中的新化城。 在第一个冬天,新化城周围数百里,除了濊人之外,连只老鼠也看不到。 而新化城内物资却缺乏,士兵们蜷缩在屋舍之中,围着壁炉烤火,越烤越冷,甚至有人冻死。 在最危险的时候,新化城的粮食都开始缺乏了——因为大雪封路,原本应该按时送抵的军粮被堵在了辽东郡的直道上。 眼看着城内就可能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可能是饿昏了头,用一根长矛捅穿了一头牛的脖子,然后大口大口的痛饮其体内的热血,等喝饱了以后,这个士兵忽然想起来,擅杀军中牲畜可是要军法从事的,于是手忙脚乱的拿出布条将那头牛包扎了起来。 奇迹发生了——那头被长矛在脖子上开了个口子的牛,居然活了下来,且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这个士兵从此就干上了偷偷的潜入牲畜圈里,给牛脖子来一矛,喝个饱的事情。 而且,技术越来越精湛,玩到最后,他甚至不需要长矛了。 发展到了只要一根细长的针刺,一根空心的秸秆,在牛脖子上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将秸秆放上去就可以痛饮。 喝饱了把杆子一拔,伤口很快就凝固,痊愈。 若是那些经常被取血的牛,甚至都不会哼哼几声。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很快这个士兵的同队同袍都知道了这个事情,然后都跟着他一起去喝牛血。 接着是其他小队,最终发展到整个队率、整个司马的士兵,甚至连护濊军的高层也跟着一起排队饮血。 初任护濊军都尉,如今已经迁为鲁国中尉的彭吴就据说亲自带头饮牛血。 于是,靠着那一千多头本来是拨给护濊军用来耕作和运货的牛,护濊军安然度过了在安东的第一个冬天。 到第二年开春,冰雪消融,护濊军上下赫然发现,自己仿佛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世界的大门。 饮了一个冬天牛血的护濊军士兵们,体格变得更加强壮,力气也更大了,更重要的是连视力和耐力(不管哪一方面)都变得更强了。 今天,护濊军的神射手们,甚至都不需要千里镜,就可以在八百步外发现敌人。 自然,护濊军上下从此就开始了饮牛血,犹喜饮用热牛血的传统。随后数年,这个传统从护濊军走向了安东各地。 新移民们来到安东,需要学会的三个必备技能分别是——使用武器、学会雪橇以及怎么安全有效的在牛脖子上扎孔却又不会伤害到牛。 饮牛血这个传统,也算是彭吴在安东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鲜明印记。 不过,这些事情,贺戎不会跟司马迁仔细说,只是告诉他喝牛血可以强身健体,更可以增强x能力。 一般情况下,对中国人来说,只要能增加能力的东西,那再难喝,也可以捏着鼻子坚持下来。 司马迁自然也不能免俗。 一听说喝牛血居然有那么多好处,立刻就将什么茹毛饮血的担忧抛到了爪洼国外。 “兄长,如今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棉花田和豆田看看?”司马迁放下这个话题,转而催促起来。 他昨夜除了啪啪啪,就一直在想,安东人是怎么解决劳动力不足的这个问题的? 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贺戎却是笑着道:“不急,贤弟,再稍等一会……” 等了一刻钟,昨日那个名为贺忠的夷狄下人,走了进来,拜道:“主人,车马已经备好……” “善!”贺戎笑着点点头,然后对司马迁道:“贤弟,现在可以出发了……” ……………………………………………… 半个时辰后,乘坐着马车的司马迁与贺戎在一队数十人的武士的簇拥下,来到了一处庄园前。 这庄园建在一片河滩之中,从前似乎是一个沼泽。 但如今,已经被人类所征服,密密麻麻的渠道,修的到处都是,大型的水车,不断的将河水提到沟渠之中。 一道用木姗栏构建起来的围墙,将庄园遮蔽在其内。 围墙上,有着穿着武士服的人在不断巡逻。 在庄园门口,数百名工人,已经聚集在一起。 几口大锅里,烹煮着各种食物。 看上去好像是各类鱼虾和粟米、麦子的混合物,闻起来非常刺鼻,但很多人都捧着一个搪瓷碗在急切的等待着。 虽然,他们似乎很想立刻开饭,但没有人敢有动作。 几个拿着棍棒,凶神恶煞的男子在这些奴工群体之中巡视,他们似乎对工人要求特别严格,谁的动作或者坐姿稍微不如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但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的人工人都规规矩矩,被打被骂,也绝不还手。 “兄长,这些人是?”司马迁在马车之中望着这些人群,他赫然发现,这些人似乎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髡头的鲜卑、乌恒人,也有着身材低矮,但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倭奴,更有着与中国人相貌相近,但是从衣着打扮上看是夷狄的人,甚至还有着金发黄须之类特征的人种。 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 “这些啊……”贺戎微微笑着,介绍道:“此辈皆是已然通过了安东都护府《归化令》第一阶段的工人,他们只需要再在我安东之地,工作三年,无有犯罪记录,经过雇主申报,或者自己申报,就可以成为一位光荣的大汉子民了!” 贺戎微笑着指着这些人,对司马迁道:“贤弟你看,这些工人是否眼中都有着希望?都有着干劲?” “这些是安东最好的耕作者了!他们勤奋、肯干,能吃苦,善于耕作,善于使用各种器具!我这个庄园有棉田一万亩,他们只要三天就可以将这一万亩棉花收获,然后在只需要半个月就可以全部脱籽!” “归化令?”司马迁疑惑不解,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命令?印象里天子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啊! “此乃元德五年,安东都护府都督与安东各地千石以上官吏、千户以上列侯及各方代表商议,并共同决断的一个法令,只在我安东实行!”贺戎笑着解释道:“盖因为我安东以为,人皆生而平等,人之贤愚不在贵贱,而在人之本性也!伍子曰: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性,不在亲疏!诚哉斯言,是以各方公议,皆以为,以人为奴,乃是陋习,乃背离圣人之教之举,当禁之!安东之境不仅仅禁止以汉人为奴婢,严禁一切形式的奴役、拷打和折磨同袍手足,更禁止以夷狄为奴!” “因为,夷狄者,虽则率兽食人,无有礼仪!然我中国,自古以礼仪之大,所谓:积上不止,必致嵩山之高;积下不已,必极黄泉之深!彼辈既入中国,虽则不通礼仪,不明教化,然圣天子之泽,已加其身,故我辈士大夫君子当教之以德,齐之以礼,使之明中国之制,而服天子之道,化夷为夏!” 这一番话,听得司马迁也是热血沸腾,不能自已,甚至在他心中,深以为这才是中国士大夫君子该有的态度和胸襟。 不似他在草原和代北一带看到的情况,以人为奴,将夷狄视为狗彘一般随意驱使。 传说,在临邛的矿山里,西南夷各国的无辜之人,死者堆满山谷。 这些素来就是司马迁所反对的。 但奈何他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 如今在这安东,却让他看到了王道的光辉和人性的闪光。 让他不禁感慨道:“安东诸公,真君子也!” 贺戎听了,却是一笑,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假如说,临邛的卓氏和程郑氏,那是赤裸裸的用夷狄的血肉来为自己的财富增光。 那么,安东的行为,不过是蒙上一层遮羞布,有了一个完美的借口罢了! 更重要的是,安东采取的方法,更具有欺骗性和隐蔽性。 不仅仅麻醉了广大夷狄,就连自己人骗了。 就像这司马迁一般…… 所以,贺戎也只是嘿嘿嘿的怪笑了几声,听得司马迁毛骨悚然。 然后,他就走下马车,所有的工人,看到贺戎下车,立刻全体转向,跪拜在地,叩首说道:“谢君候赏饭!谢君候抬举!谢君候可怜!” 贺戎则露出一副郑重的模样,以礼拜道:“诸公辛苦了,某不胜荣幸,得诸公之助,为我不辞辛苦,努力工作,某已上报都护府,为诸公申请了十个今岁的转籍名额,在此,某对天发誓,倘今岁可得丰收,必再为诸公申请三十个转籍之名额!” 众人听了,狂喜不已,纷纷流泪满面的拜道:“君候慈悲!君候公侯万代!吾等必为君候效死!” 十个名额啊!就是十个可以脱离这夷狄身份,获得光荣的汉室臣民,得以编户齐民,从此享受各种官府待遇和保护,拥有一块小土地,组建一个温暖的小家庭! 开拓!努力!进取! 安东精神的感召,在所有人胸膛之中炽烈的燃烧起来。 无数人告诉自己,只要继续努力,继续奋斗,自己就可以成功,且必定可以成功! 因为,无数的先例和事迹都告诉了他们,中国是一个包容的帝国,安东是一块神奇的土地。 任何人,便是夷狄,也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与成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节 众智(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司马迁在一旁,看的真是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贺戎与这些工人在打什么格式。 只是看上去,似乎很符合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圣人教化夷狄的场面。 想当年,太公望封于齐,伯禽就国于鲁,召公就国在燕,淮泗诸姬,筚路蓝缕,恐怕都是如此的场面吧! 君子用德,而四方来朝,圣王治世,天下咸安! 那边厢,贺戎已然起身说道:“有劳诸公为我辛苦,略备薄酒,稍备荤食以饷诸公!” 然后,几个武士就拿着棍棒,对着这些工人说道:“君候慈悲,以备酒肉以饷诸位!快快谢过君候!” 于是,在一片‘君候公侯万代’的呼声中,工人们非常有序的排着队,来到那一口口大锅前,逐一领取自己的食物。 司马迁看的很仔细,基本上每人都是一碗鱼虾煮成的粥,两个窝头以及一小块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干。 但有些人,譬如说,那几个穿着深衣,衣襟右祍的工人,却可以额外得到一个似乎是鸭蛋的蛋类以及一碗骨头汤。 但这些人的样貌,却大都不是中国人的特征。 这让司马迁看的迷迷糊糊,有些难以理解。 贺戎却是笑眯眯的走到司马迁面前,问道:“贤弟可看出些端倪了?” 司马迁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贺戎看了哈哈大笑。 司马迁连忙请教道:“兄长,那些身穿深衣,衣襟左衽者,何人也?” “哦……那些人啊……”贺戎笑着道:“此辈皆乃获得了黑符者!” “什么叫黑符?”司马迁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贺戎笑着道:“不过贤弟可以这样理解,黑符,乃是发放给那些或有一技之长,且虔心服从中国之夷狄,或是为我诸夏曾立下功勋之夷狄者……” “在愚兄这里,此类人一般都是那种有一技之长,譬如,善于照顾牲畜或者长于耕作之人……” “这种人,只需要在我安东之地,待满三年,无有犯罪记录,且表现良好,便可以自动获得我汉家户籍,为官府编户齐民,再不需要为人驱使和胁迫了……” 看着司马迁依然一副不懂的模样,贺戎干脆说道:“贤弟,将之看做一种我中国吸纳夷狄之中精英与杰出人才的政策即可!” “夷狄也有英雄,此策乃是为了防止夷狄之英雄,为我诸夏之患而立!彼只要有一技之长,或者过人之处,必可为我中国接纳,为我中国之民!” 贺戎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司马迁的脑子顿时就混乱了起来。 归化令?黑符?还有这些工人的奇怪表现,种种的一切,让司马迁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 然后,司马迁跟着贺戎进入庄园之内,所见所闻,让他更加困惑了。 原来,庄园之中,赫然有着其他人早已经在工作了。 这些人与外面那些排队的工人几乎相差无几,所不同的是——他们全部戴着镣铐,且有着监工,拿着刀剑在监视。 这让司马迁难以理解,不是说好的,不以人为奴吗? 这是什么情况? 司马迁将这个疑惑问向贺戎,贺戎闻言,笑着解释道:“这些人啊,确实是奴工,不过,乃是派遣奴工,他们啊与愚兄我干,乃是韩国和真番以及濊人之中的贵族名下的奴隶,愚兄不过是与这些人的主子签了契约,雇佣他们为愚兄劳作而已!这是契约所定,愚兄即使有心帮助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只是说话间,贺戎嘴角那挥之不去的笑容,让司马迁感觉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满地。 此刻,司马迁终于明白了。 安东不是天堂,也不是理想国。 这里的情况的复杂程度和人心的叵测程度,远远超出他所去过的任何地方。 …………………………………… 新化城,安东都护府衙门。 新任的都护府都督宋子侯许九终于正式入主了这个衙门,执掌了都护府大权。 作为都督,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调阅安东都护府衙门过去曾经下达过的命令和法案。 特别是《归化令》《备盗贼令》以及《驰黄金矿山令》。 这些都是前任都督薄世的政绩,也是他留给安东最大的政治遗产。 自然,许九不敢去推翻,也不敢去动摇这些命令。 否则的话,薄世和他的旧部都要暴跳如雷,他这个都督,大约也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但,薄规许随归薄规许随,作为一个有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绩的人,有着抱负和野心的人,许九希望可以更加完善和补全这些法令,并在这些法令基础上推出自己的政策。 新官上任,怎么都得烧几把火,告诉治下各方——换大佬了啊!注意点! 将这些法令和政策全部看完,用了许九三天时间。 然后,他就坐在自己的官衙内,对着这些文档发呆。 前任薄世,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位手腕高超,且善于洞悉人心,因势利导的政治家。 归化令,为安东境内和境外的夷狄部族,包括匈奴、乌恒、鲜卑、丁零、扶余,确立了一条循序渐进,且充满了希望和诱、惑的道路。 其政策直指人心的软肋。 既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可以过上好生活的点。 整个系统逻辑严密,组织完整。 夷狄之人,要获得汉家户籍,要走一条严格筛选的道路。 第一道筛选,在他们被卖到或者进入安东境内就开始了。 有技能或者其他特长者,都被单独筛选出来,然后有官吏审核。 视其才能、技能的优劣,给与不同的待遇。 一般,夷狄中的特长者被分为三类,既黑、赤、紫三符。 一般,持黑符者表明这个人有着一定特长,但没有重要到可以破格吸纳的地步。他们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并且得到了汉室的信任,才可以获准入籍,但享有一定的保护和人身自由,禁止虐待,被人欺负可以告官。 而持白符者,则表明这个人是夷狄之中的英雄,或是魅力超群,感召力惊人,或是行动果断,毅力超人。 这种人,非夏既敌。 是被严格控制和监视的,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清除! 但若是发现可以培养,却也不会吝啬资源,如今平壤学苑里,就有十几位类似这样被送去培养的夷狄。 有的人甚至在夷狄之中,也只是奴隶出生。 至于最后的紫符持有者,则是夷狄之中精英的精英,英雄中的英雄! 他们或是天生的武士,可力拔山河,有万夫不敌之勇。 或是才智过人的英才,可以过目不忘,能举一反三。 或是某一方面的专家,譬如畜牧、养殖乃至于农业方面的能手。 他们只需要一个人,可以让一个畜群兴旺发达。 这样的人,是重点培养对象和重点扶持对象。 对待他们,都护府如同对待汉室的名士与豪杰,贵族列侯官吏甚至都护府都督都会亲自出马,礼节下士,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以财帛女子收其心,用良田美宅服其才,以中国文化,暖其心。 他们将被作为官员和贵族的预备役来培养。 只是这样的人很少很少,整个安东都护府颁布《归化令》三年以来,总共只发现了数十个紫符人才。 这还是元德五年,如今的归义单于带着十余万部众侵犯安东,皆北收复后的结果。 但这些人,每一个都为安东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有人甚至被薄世准许他姓薄。 譬如,现在的安东崇化牧场的牧监薄牧就是一个这样的代表。 薄牧是丁零人出生,而丁零人是草原上最臭名昭著的族群,连匈奴人都恨他们入骨。 但,就是这样一个惯偷的族群,却出了薄牧这样的异类。 他可以辨认几乎所有可以为牲畜治病的草药,他熟悉牲畜身体所表现出来的任何异状,并能做出准确判断。 在他的部族被一支乌恒骑兵袭击并俘虏后,他被卖给了韩国的一个贵族,本来只是打算拿他当苦力使用的。 但,在入境审查的官吏发现了他对牲畜的特长,于是上报到了都护府。 都护府旋即派人审核,发现他果然有着特长。 薄世听说后,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屈尊降贵,亲自前往招揽。 经过一番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此人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发誓誓死为薄世效忠。 薄世先将他安排到了太仆在安东开设的牧场学习,与兽医和牧场管理者交流,一年后,连长安的太仆都被惊动了! 因为此人在牧场期间,帮助太仆衙门发现并且及时确诊数个可能导致传染的疾病。 更改良了几个兽医的药方,将一些原本根本都不清楚可以为牲畜治病的草药参与其中,大大提升了生病牛马的生存率! 据说,太仆衙门曾经派人来挖墙脚。 可惜没挖动…… 如今,崇化牧场在他的管理下,牛马健康,特别是马驹,被照顾的无微不至。 三五年后,安东地区就可以摆脱不产战马的尴尬境地,具备自产战马的能力! 而除了黑、白、紫,这三个等级的人才之外,余者,全部被归为‘其他类’。 所谓其他类,就意味着入籍的难度成倍增加。 首先,他们必须能够进入安东境内,而在目前的情况下,大多数夷狄入境,基本都是被人抓了卖给了诸如真番、韩国的贵族商人,成为派遣工。 这派遣工,是为了规避归化令里规定安东不可有奴工的条例而产生的制度。 也是杂家在经过极力倡导后,退而求其次的产物。 所谓派遣工,名为派遣,实则依然是奴隶。 不过,相比过去的奴隶,派遣工还是有希望的。 他们只需要努力工作,同时认真学习汉话,经过一到三年,表现突出者,可以由其雇主向都护府提出申请归化,一般申请都会被批准。 不过基本上没有人会给自己手下的奴工们申请什么归化。 但,不要紧,只要你干满三年,期间没有犯法,同样可以自己申请。 只是这个自己申请,就需要审核。 审核通过,才能被视为归化民,赐给户籍、土地和宅院(当然是贷款),不过这个几率同样小的几乎可以忽略。 过去三年,都护府只批准一千四百人的归化申请。 但不要紧,还有路可以走。 派遣工经过三年工作,提出归化申请,不能通过者,虽然不能入籍,但依律可以准许自赎。 这个自赎的费用,可以贷款…… 利率非常良心,三年期十三之息而已…… 自赎以后呢,他们当然就还债,本着仁德之心的都护府衙门自然不会坐视这些‘良善之人迫于无奈不得不以身犯法’。 所以呢,这个时候,推荐制度就来了。 这次,这些人将被都护府推荐给安东各地的贵族、工坊以及工程之上。 他们现在享有许多法律的保护,被禁止随意伤害和虐待,且雇主和用工方,还得为他们的安全负责,假如不幸死了,就要赔钱,赔偿额度是其自赎费用的十倍。 另外,他们还可以选择——假如说他觉得雇主太苛刻了或者太霸道了,可以申请换一个地方工作。 不过呢……他们依旧没有薪水。 但却有了温饱和希望,因为依照都护府规定,这些工人可以根据表现,每年每十人中表现最突出的那一个可以自动获得归化身份。 另外,雇主也可以花钱,替他们申请。 这个费用是每人五百钱的归化费,只要缴纳了这个费用,任何人都可以立刻获得归化。 起初,很多人不理解这个制度。 但这两年来,越来越多人的喜欢上了这个制度。 因为这个制度是最好的收买人心和拉拢工人的手段。 每年只要花个几千钱万把钱,就能让几百个工人,为了你死心塌地的干活,不辞辛苦的劳作。 怎么样都值了! 更何况,这些被你花钱申请归化的人,依照制度其户籍是挂在申请者的名下。 换句话说,这些人转了一圈,还是在你手里。 他们的命运,依然受你影响。 只要不是傻子,稍微做做样子,玩玩心态,他们就会心悦诚服,感激涕零的跪在你身边,与你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再没有比这个模式更容易筛选家臣和家仆的方法了。 而许九,则不得不感叹:“真乃是人杰啊!想出此策的薄公以及其他诸公……果非等闲……” 安东都护府全境都受杂家影响,相信众智可超越圣贤。 所以,基本上大部分政策,都是集思广益,与各方商讨,并召集无数人讨论后总结出来的,并非一人之力。 但越是这样,许九才越佩服薄世。 因为薄世并非杂家的人,甚至,许九知道薄世其实对杂家思想并不是太感冒。 他是黄老学的弟子。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愿意从善如流。 从此可见,这位太后的侄子,当朝外戚的心胸了。 而除了这《归化令》剩下的‘被盗贼令’与‘驰黄金矿山令’,也都是可圈可点,有着严密的体系和逻辑。 许九深思良久,觉得,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有所改进和改良的。 他只能在其他方面想辙。 但安东的情况,却远超他想象,比他曾经设想的更为复杂。 毕竟,他不过是来过两三次安东,与伍被虽然时常书信交流,但书信文字所限,能知道的也比较少。 这样一想,他便提笔写信,然后叫来一个官吏,叮嘱他道:“去,给本都督邀请平壤学苑的诸公,来新化一聚……” 现在,他只能向伍被等人求助了。 好在,这种都督邀请地方名流,询问境内之事,是每一个新任官员到任后的必做功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节 众智(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平壤学苑,安东境内的巨无霸,当之无愧的第一学派! 经过漫长的五年耕耘与经营,发展到今天,整个平壤学苑占地超过了一万亩! 建立了包括图书馆、习武场、学舍等大量建筑在内的一个超级学苑区。 有着教授、学生数千人。 如此庞大的一个学苑,开销自然是超乎想象的。 为了维持平壤学苑的正常运作,学苑从元德五年开始,每年的预算都是数以千万!且逐年递增! 譬如今年,才不过六月,平壤学苑的开销就已经超过了三千万钱! 没办法,教育是最耗费资源的事情。 特别是平壤学苑,是以培养精英为目的的一个学苑。 学生不仅仅被要求,掌握杂家的理论和知识,同时还被要求具备骑马、射箭、使用各类主流武器的技能。 这还不止,其中最杰出的那一批人,还将被送入护濊军,接受军事训练。 然后,他们还得学习包括数学、几何、农稷在内的诸多杂学。 杂家嘛,本就是要博采儒法,兼黄墨,并百家之学,加诸己身。 对于杂家来说,贯通百家之学,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打好地基,才能建房一般。 是以,其培养弟子,自然是耗资巨大。 好在,平壤学苑支出虽多,但进项也不少。 依照先帝时期颁布天下的《嘉学诏》规定,各地学苑,经过官府备案,可以得到国家的财政补贴。 其补贴量,按照师生来计算。 这笔钱虽然不多,不过一年每人五十五钱。 但平壤学苑体量大啊,所以从这个上面,一年可以拿到数十万。 此外,当今天子即位后,在元德三年,曾经制书给少府,命令少府将各地学苑师生缴纳的算赋返还至学苑,以此鼓励地方乡贤和名士办学。 虽然说,各大学派一般都认为,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下诏免除读书人的算赋,岂不是美滋滋? 但奈何天子不许,还为此将几个说了类似的话的博士捻起来臭骂了一顿。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天子? 再说,有得返还,比没得返还要强! 而具体到平壤学苑头上,这就是每岁数百万的算赋返还了。 而除了国家层面的补贴,地方上也会对当地的学苑进行各种补助。 以平壤学苑来说,安东都护府每年都会补贴三百万左右的助学钱,这笔钱不是直接交给平壤学苑来使用,而是由都护府派员监督使用,用于给学生购置各类书籍、笔墨。 而朝鲜君、韩王、真番王、扶余王等藩国诸侯,每岁也都会自其王宫收益之中,拨一部分钱给平壤学苑,作为奖学金。 这笔钱不多,一年加起来不过三百万。 但,用来做为补贴贫寒学生,奖励优秀老师已经足够了。 因而,每年,平壤学苑从各个官方渠道,就可以获得超过一千万钱以上的各项资金。 这些钱,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且是固定的进项。 但,很显然,平壤学苑靠这笔钱,是根本无法维持正常运作。 所以,其实,这个学苑收入的大头,还是与其他学苑一般,基本来自地方名士、贵族和豪商的捐献。 与内陆的稷下学宫、广川学苑、邯郸学苑等知名学苑一般,平壤学苑也实行捐献推举制。 简单的来说,就是谁给的钱多,谁的子侄就可以更快入学,并得到更好的师资教育。 这些年来,随着安东大开发和淘金潮,造就了一大批的新兴富豪与中产阶级。 暴发户们比比皆是。 像游侠、行商以及捕鲸业从业者,他们在发达了以后,有了钱以后,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子嗣跟自己一样去过刀头舔血,提着脑袋搏命的日子。 兼之,平壤学苑的口号与理论,特别贴合这些人的诉求和目标。 所以,各地的豪商、大贾、贵族,纷纷慨慷解囊。 仅仅是西北都尉陈嬌、西部都尉陈须兄弟,每年都会捐献数以百万的钱财和价值差不多的物资。 朝鲜君刘明,深受其辅佐大臣韩安国的影响,也是杂家思想的拥泵。 所以,不仅仅给钱给人给政策,还给地! 最初,平壤学苑只是一个在平壤城外的一个山岗上建立的寒酸学苑。 但如今,学苑占地超过一万亩,名下拥有的学田超过数万亩。 而这些土地都是朝鲜君历年所赐。 有时候,朝鲜君一年甚至会十几次赐地。 打着的名目也是花样繁多。 什么天子千秋啊太后千秋啊太皇太后千秋啊,梁王千秋啊,梁王后千秋啊。 总之,逮着名目就送田送地送钱。 剩下的韩王、真番王之类的藩国君王,自然也不敢怠慢,逢年过节,都得做做样子,捐献财货。 靠着捐献,平壤学苑一岁可以入账超过三千万! 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庞大的捐献来源,使得平壤学苑的各位巨头,能够大量吸收来自民间的平民子弟甚至赤贫家族中的人才。 今天平壤学苑,号称有弟子三千,门徒五千,贤者八百! 在师生的数量上,傲视诸子百家,几可与风头最劲的公羊学派广川学苑争锋。 不过,与其他所有学派一般。 林子大了,纷争自然也就多了。 当年,伍被、左吴、晋昌三人带着门徒弟子、家臣随从三十五人,乘着四辆破旧的马车,以及许九赠送和天子赏赐的三十万钱来到平壤。 他们自己动手,开辟荒山,挖掘壕沟,伐木建校,立起了平壤学苑的牌坊。 那个时候,众人团结如一人,有着共同的理想、抱负和追求。 但现在…… 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杂家一统安东,影响力向着辽东、辽西辐射。 甚至跨越山海,打进了儒家的大本营齐鲁吴楚。 在安东地区,杂家的影响力,无可置疑! 随着门徒弟子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参与杂家的贵族、商贾越来越多。 不可避免的,几位创始人之间的分歧慢慢出现。 当然,因为左吴、伍被、晋昌三人,曾经同甘共苦,经历过磨难,所以,这个分歧还没有变成裂痕。 各方还可以坐下来,一起讨论。 哪怕相互都不认同,也可以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予以包容。 然而,在第二代和第三代之中,分歧却已经变成了矛盾。 左吴、伍被、晋昌,三人的徒子徒孙以及各自的拥泵,现在已经明显的化成了三个不同的派系。 目前的平壤学苑之内,已经隐隐分作了两个看似相同,实质上截然不同的不同的派系。 左吴和晋昌及其支持者,是一派,伍被以及其支持者则是另外一派。 两个派系之间,都发生过争辩甚至是激烈的冲突。 没办法,思想道路的争辩,是关乎真理的辩证问题。 是正道与旁门左道之间的纷争,是正统与异端之间的竞争。 每一派都想踩死另外一派,但因为左吴、晋昌以及伍被之间的关系以及感情,所以这两个派系,暂时来说还没有撕破脸皮。 此刻,这三位平壤学苑的巨头,聚首在一起,商讨着谁去新化城与许九会面。 “许公相邀,晋兄去走这一趟吧?”伍被提议道:“昔年,晋兄与许公最为亲密,以晋兄去,最为合适……” 晋昌却是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严词拒绝,道:“不妥!吾若去了新化,恐怕会让儒法诸派警觉,毕竟,昔年吾曾做过许公的家令……” 伍被闻言,呵呵一笑,他自然知道,晋昌在顾虑些什么? 还不是担心,晋昌自己走后,左吴在这平壤学苑之中独力难支? 对于老朋友的担心,伍被心知肚明,但伍被同样清楚,现在的杂家,还远远没有资本内讧。 左吴、晋昌倡导的东西,与他追求的方向,其实只是道路不同,但各自的追求和追求的目标依旧相同。 还是主张‘众智’,还是以‘民富’为目的,依然是向往着‘天下为公’的理念。 所以,伍被就顺势说道:“既然左兄这样说,那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别看伍被只是一个人,但他的派系的力量,却是最强大的,而且名声也是最高的。 甚至,除了安东之外,天下其他地方的人,都只听说过他伍被的大名,而不曾闻左吴、晋昌之名。 这是有道理的。 因为伍被的支持者,是清一色的贵族、官僚、豪强子弟。 伍被主张‘集众贤之智,开万世之太平’,与左吴、晋昌追求的‘集天下之智而举圣贤之行’,已经渐渐渐行渐远。 在他们三人之中还好,还可以有说有笑。 但弟子门徒之间,许多人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两不相容。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例子也发生过许多次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们甚至明知道会导致学派分裂,却也不得不如此。 原因很简单,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前人所不曾做过的事情,他们要走的道路,是一条充满荆棘和坎坷的道路。 为了寻找这条道路,这些年来,他们尝试过种种努力。 伍被甚至亲身进入蛮荒,与夷狄野人生番为伍,又借真番之地,做了验证。 最终,现实让他头破血流。 为了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自己理想实现的曙光,他们就只能冒险进行分裂。 主动的分割彼此的道路。 伍被开始主动倡导‘集众贤之智,开万世之太平’,由此创立了一整套严密的系统和理论。 而左吴和晋昌,则与之相反,追求‘集天下之智而举圣贤之行’。 这两条道路,一条通向贵族、豪强和士大夫之中的精英治国,另外一条通向天下事天下人共同决定,与《吕氏春秋》的贵公思想遥相呼应。 毫无疑问,现在看来,伍被这一派,得到的关注和赞誉更多。 贵族士大夫官僚们纷纷点赞,说‘伍子博览古今,怀天下志,而行先贤之道,可谓贤达也!’ 直接给伍被按上了一个伍子的名头,更不遗余力的为伍被鼓噪声浪和制造名声。 而左吴、晋昌这一派,则被打压和限制。 最初,伍被、左吴、晋昌三人主动分割道路,分头探索的理想,在如今却已经在现实面前变色了。 毕竟,哪怕是陈余张耳这样有着刎颈之交,可以互托生死的人,不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在现实之中,最终变成了相互恨不得对方马上去死,甚至为了让对方去死,不惜投靠自己本来的对头! 伍被与左吴、晋昌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弟子门徒之间的互相斗争,彼此道路的差异和分歧,让他们在实际上已经渐行渐远。 伍被觉得左吴与晋昌是典型的榆木脑袋,不知变通,而左吴与晋昌则以为伍被过于高傲,忘记了当年的初心与初衷而沦为士大夫权贵的走狗。 尤其是近来,伍被门下弟子们在鼓噪着‘家訾十万以下非民论’,让左吴与晋昌火冒三丈。 按照伍被的弟子门徒的说法,家訾十万以下的人,不当出来唧唧歪歪,也不该享有什么决策权。 国家大事和政策,由他们这些‘精英、贤达’安排好就可以了。 泥腿子什么的,乖乖听命,服从就好了。 你想上来发言? 好! 家訾达到十万,你就拥有发言权。 不然思想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当然,左吴与晋昌也知道,伍被的门徒,其实也并非故意看不起平民,歧视平民。 平壤学苑,本就是一个实践的学派。 伍被的门徒之中,也有许多人曾经深入地方基层,主持过具体工作。 他们也曾经抱着满腔热血,希望能引领百姓,走上幸福生活的大道。 但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很多时候,百姓们的意见,其实与这些精英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甚至不可理喻。 深重的挫折,让他们开始转变观念,开始生出了‘百姓愚昧,不可为凭,若欲致太平,必先集众贤之智而导百姓,教而化之’的念头。 就连这个家訾十万的标准,也是基由这个想法衍生而来。 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拥有一定财产的人,才有可能去读书,去理解世界的变化,去思考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但,左吴和晋昌却知道。 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 百姓虽然愚昧,但可以通过教育和引导,让他们知道和理解政策。 况且,有钱就能决定贤愚吗? 杂家的立派之本,立学精神,从一开始就是:信欺在性,不在亲疏;贤愚在心,不在贵贱啊! 以十万家訾这样粗暴的标准来划分贤愚,就是对杂家先贤和杂家自己的背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节 见闻(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第二天,伍被就乘坐马车,踏上前往新化的路途。 临行前,伍被将自己的几个主要门徒都叫到了面前,面授机宜:“为师此去新化,尔等在平壤城之中,当与诸弟子友爱,不可挑衅、生事!” 弟子们自然都是轰然应诺。 但私底下,人人都在心里冷笑着。 平壤学苑每年都会从整个安东地区遴选年轻人才,甚至,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出身。 真番、韩国、扶余这样的被天子册封的藩国之人,那也罢了。 但鲜卑、乌恒、沃沮、丁零等夷狄之人,竟然也可以有机会入读! 倘若,遴选来的人,能够成才,便也罢了。 但关键就在于,十之八九,都是浪费资源! 过去三年,平壤学苑,曾经从安东地区各部以及各藩国、地区,遴选了汉夷各族上千名年轻人。 给他们免费入读和免费教育的机会。 但,这些人中的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愚笨不堪,难以教化的人。 有人甚至学了三年,写字都歪歪扭扭。 但他们占用了大量资源,造成了严重浪费。 若,这些人是夷狄之中的贵族,可以起到化夷为夏的作用,大家也能捏着鼻子接受。 然而,事实是——左吴和晋昌以及他们的派系,挑选的人,根本不问对方的出身,说是要唯才是举。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甚至热衷于见到一个稍微成器的人,不问其资质和基础,就带回平壤学苑。 也就是这两年,他们这一系强势表达了不满,才有所收敛。 但调调依旧是那个调调。 此番,老师前往新化,一走恐怕就是一两个月,这平壤学苑里的左吴、晋昌的门徒,恐怕要旧病复发。 自己等人,自然要挺身而出,制止他们的肆意妄为,好叫他们知道,这平壤学苑的钱和资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而安东各地的封君列侯士大夫君子的捐献,是天子的恩德与雨露。 应该用在刀尖上!用在真正的士大夫君子身上! 如今在伍被一系之中有这样一个观念:十个解狐也不如一个管仲。 解狐,晋文公的大臣,素有贤明,能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 但是,与管仲相比,解狐就是庸才了! 在这个思想影响下,伍被一系认为,与其大量的去培养那些不知道能不能培养起来的平民百姓,不如集中资源,教育和培养已经有基础和有才能的贵族士大夫弟子。 至少也应该是中产小康之家,衣食无忧之人。 把这些人教育好了,让他们具备君子之行,有爱民之心,再由这些君子,去管理和领导百姓。 世界必定会越来越好,最终,达到民富而国强的理想社会。 ………………………… 与此同时,左吴和晋昌,也在召集自己的门徒弟子训诫,说道:“此番伍公前往新化,尔等恪守苑规,不得与师兄弟有所间隙!” 这些年来,伍被一系声望大盛,而左吴和晋昌的势力则渐渐缩小。 哪怕是那些被他们从民间带回来,培养出来的人才,也有许多转投了伍被一系。 原因很简单,左吴、晋昌的这条道路,注定崎岖而坎坷。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他们的道路确实是正确的。 但问题是——很可能,会与孔子一般。 活着的时候,备受歧视和冷落。 要等数百年后的后世,才能兴盛。 不是谁都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吃香喝辣,而自己则固守寂寞,与真理为伴,与大道为友。 再说了,即使孔子,不也是整天打破了脑袋,想要求一个施展自己抱负的地方吗? 所以,能够一直坚守在左吴和晋昌身边的人,少之又少。 这是劣势,但也是优势。 因为每一个坚守下来的人,不是理想主义者,就必然是狂热的殉道者。 困难、艰难与磨砺,对他们来说,不是折磨,而是享受! 他们深信自己选择是正确的。 他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自然,对于伍被一系,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所以,当即就有弟子不服,拜道:“恩师!伍公我等自然敬之,但他门下那些染色不当,误入歧途之人,弟子等不得不与之斗之!” 其他人也都纷纷称是。 对他们来说,他们所坚守的事务与原则,已经与伍被一系,有了天壤之别。 当然,因为现在,两者都还在一个系统内,且共同遵守和遵循着许多原则。 所以,矛盾依然只在学苑内部,甚至只在核心弟子门徒之间。 外界的人,甚至都不清楚,平壤学苑内部的这些纷纷扰扰。 之所以如此,也是杂家本身的特殊所导致的。 杂家有一个观点,叫做‘染色观’。 这是杂家从墨家那里拿来以后,修修改改,就变成自己的理念。 所谓染色观,本是墨子观民众染丝而散发出来的脑洞。 染丝于苍则出于苍,染丝于黄则出于黄,所以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则五色也! 这本来是墨家的一个辩证法,但到了杂家手里,被赋予了更多的东西。 变成了一种类似儒家的君子小人之间的辩证关系。 在杂家看来,亲近王道的,会被王道所感染,而亲近邪道的,会被邪道所感染。 一个人,假如本来是君子,若他接触歪理邪说,就会被洗脑成奸臣,而一个小人,倘若能接受圣王教育,那自然会被影响成为君子。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然,现在还没有这个成语。 而在伍被和左吴、晋昌各自的弟子门徒之中,互相都觉得,对方已经误入歧途,要拯救,要拉回来。 特别是左吴、晋昌之一系,特别执拗。 内部纷争,多半都是由他们主动挑起来的。 左吴和晋昌,看到这个情况,也都是各自叹了口气。 在事实上来说,他们其实也受到了门徒弟子们的影响。 他们活着,平壤学苑大约还可以维系团结,但一旦他们过世,恐怕弟子门徒们就要分家了。 一如当年孔子去世,曾子、子思一系和子夏、子张一系,各过各的,分道扬镳。 于是今天,就有了公羊之儒、谷梁之儒、思孟之儒、韩诗之儒,楚诗之儒、重民之儒、荀子之儒…… 未来,平壤学苑,极有可能分为伍被之学、左吴之学、晋昌之学…… 而这是他们的意志所不能扭转和改变的。 因为,直到今天,他们也没有能找到道路,看到方向。 每次午夜梦回,都以为深处丛林,四周都是荆棘,有猛虎环伺,危机四伏。 脚下的路,不知道是通向理想国还是万丈深渊。 他们只能亦步亦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们啊……”左吴叹了口气,坐在席子上,道:“我曾记得,我曾告知尔等:辩议不可不为。辩议而苟可为,是教也。” “尔等却皆意气用事,不以为然!”左吴重重的拍打自己的大腿,面露悲色说道:“我辈杂家,除了贵众,还有用众啊!天下岂有纯白之狐裘?乃取众白而已!” 弟子们闻言,都是低下头,乖乖挨训。 左吴却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他是楚人,素来都居住在南方温暖之地。 到了安东以后,身体很不适应,曾经生过大病,差点辞世。 幸亏当时朝鲜君刘明从长安请来太医,才让左吴捡回一条命,但从此却落下了病根,一旦激动就容易咳嗽。 见到老师咳嗽,弟子们连忙全部跪下来,劝道:“恩师息怒,学生们知错了!” 论起师生情谊,左吴、晋昌这一派是最深重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父子,而不是师徒。 左吴却是挥手,说道:“给吾背诵《用众》之篇!” 晋昌看到老朋友激动也连忙说道:“还不快点背!” “善学者,若齐王之食鸡也……” “……夫以众者,人君之大宝,国家之本也。故众勇则无畏孟贲,众力则天地可易,众智则尧舜可期……” 这是伍被、左吴、晋昌等人,从《吕氏春秋》的思想基础上,进行修改后,编订的一篇文章。 更是杂家如今,尽管两派矛盾重重,但依旧可以在很多事情携手合作,甚至精诚团结的根本所在。 杂家,素来推崇众智与用众。 认为,人力有时穷,但集合众人之智,可以与尧舜比肩,用众人之力,可令天地改换。 就差明着说:倘若天下团结如一人,皇帝也可拉下马! 而这篇文章,最重要的一个思想就是合作精神和包容精神了。 你不能因为别人与你意见不合,看法不同,就否定他的观点和思想。 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学说是无懈可击,更没有什么东西是纯洁的,完全正确的。 唯有博览百家之长,去其弊端与短处,取众力、众勇、众智,才可能诞生出正确与真理。 但可惜,很多时候,知道怎么办是一回事,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思想道路上的分歧,注定了杂家将来的分裂…… ………………………… 另一地,司马迁却对杂家和平壤学苑影响下的安东,越发的感兴趣了。 过去半个月,他跨越了大半个安东,从安东的东部,一路经过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城镇、封国以及屯垦团。 终于抵达了如今安东的核心——新化城。 在新化城,司马迁看到的又与其他地方不同。 这一路上,司马迁,见过了安东地区的怪事和诡异之事。 但从未有一个地方,像新化城这样光怪陆离。 新化城的城墙不高,甚至不及很多内地的县城。 但,这个地方的人员密集度,却是前所未有的。 仅仅是司马迁目光所及,就能看到数以千计的各类人流。 有背着弓箭,腰跨长刀、利剑的游侠。 安东的游侠,有着鲜明而显著的特点。 他们通常都是骑着或者牵着一匹马,穿着灰色的外衣,头戴武士冠,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布带。 游侠们是安东的特征,甚至可以说是安东的象征。 在今天,这些当年追逐黄金而来的游侠,已经广泛的深入到了安东的各行各业。 他们有的组织起了庞大的派遣工团体,靠着给人管理和监督派遣工而维生;有的则依附着那些豪商大贾,为他们的商队保驾护航;也有依然投身在淘金浪潮里,寄希望发财的梦想者。 当然,更多的却是散落在各地,骑着马,带着弓,拿着武器的雇佣武士。 他们是赏金猎人。 只要你给钱,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 不拘是护送、押送,还是深入深山老林,猎杀野兽,或者帮助缉捕犯人,乃至于为你报仇,暗杀仇人。 在某些时候,大量游侠会集合起来,共同参与一项报酬丰厚的任务。 可以是给官府和贵族卖命,无论是追捕那些亡命之徒,还是下海捕鲸,入海捉鳖。 甚至可以为了某个大商人的要求,而深入极东和极北的冰原深处,抓捕和清剿那些生番野人部族。 这些人,一度是安东地方的定时炸弹和危险分子。 因为,他们做事,完全随心所欲。 心情好可以扶老奶奶过马路,甚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你顺眼,或者说与你喝酒喝的爽了,命都可以给你。 但一旦心情不好,那就不好意思了。 杀人越货、作奸犯科,这些都是等闲。 不过,随着元德五年,安东都护府衙门下达《备盗贼令》之后,游侠们,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了。 因为,根据这一条法令的规定:任何胆敢在城市、村庄和屯垦团附近犯罪的游侠,都护府授权给军队、民兵、百姓,可以就地击毙。 同时,任何犯罪的游侠,都会被通缉。 各地露布下,经常贴满了悬赏告示,一个个恶贯满盈的游侠,被自己的同伙、军队和百姓揪出来,然后就地处决。 脑袋被送到官府领赏。 从那以后,安东地区的核心地带和城镇周围,游侠们就不得不低调做人,同时为了表示自己无害,他们不得不按照《备盗贼令》的要求在腰间系上黑色布带,以示自己绝对遵纪守法。 在城市里,更是规规矩矩,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假如他们敢生事。 那么军队和官差甚至百姓,会毫不留情的处决他们! 而除了游侠,新化城最多的就是各种商人了。 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还有着夷狄模样打扮的商贾出现。 而新化城的城门也特别有意思——很宽,甚至比长安的宣城门还要宽,足可并行五辆马车同时进出,更有意思的是——新化城的城门,还分作了左右两道。 左为入城,右为出城,所有人,无论是商人还是游侠,都规规矩矩的按照规矩排队出入,没有人敢出城走左道而入城走右道。 司马迁也不敢! 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谁,胆敢破坏这个规矩,就会被官吏吊起来,放到黑水河的码头上去吹风‘清醒、清醒’。 完了,还会被强制性送去新化城的军垦庄园里进行所谓的‘劳动教育’。 起步价就是一个月!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但不去的代价是三千钱罚款+一个被记录在案的案底。 即使列侯,也不能违反这个规定! 因为,前都督在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一个从长安来的列侯嫡子违反了这个规矩,还大喊‘吾父候……’ 然后,被都督薄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过肩摔放倒在地,亲自吊在新化城头吹了两个时辰的风。 那个滋味,可不好受! 司马迁相信,不会有人想再去尝试第二次了。 哪怕现在,薄世已经离任。 但虎在余威在,他的旧部还在,那支在燕蓟之战中,甚至能打得匈奴精锐都害怕的护濊军还在! 谁敢龇牙?谁敢挑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节 见闻(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进入新化城后,司马迁的感观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不亚于临淄、雒阳的大都会! 人流湍急,几乎可以称得上挥汗如雨。 更重要的是,与司马迁曾经在其他地方所见过的市井场面,完全不同。 新化城,就是一座秩序井然,条条有度的城市。 这里的规矩繁多,官府连老百姓怎么走路,都要管一手,道路都有着严格的标识。 向前只能靠左,而想回头,则需要再向前走数百步,到一个规定的所谓‘转弯处’绕行。 据说,这是因为元德四年,新化城里马车横行,经常发生商贾马车肆意横行,阻塞交通甚至撞死、撞伤民众的惨案后,都护府痛定思痛后作出的改变! 不仅如此,在这个城市,随地大小便,是会被直接抓起来,送去渔场乃至于承恩岛‘劳动改造’的。 而其他诸如随地丢弃垃圾、随地吐痰。 一旦被发现,立刻就会被罚款,态度不好,直接就会被处以鞭刑。 新化城的鞭刑,也与其他地方不同。 这里,鞭刑被视作一种教育手段,而非惩罚手段。 所以,最多只能抽十鞭子…… 按照都护府的说法是:法令所以导民也,刑罚所以禁恶而已。 深受杂家思想影响的安东官僚们,非常不屑用酷刑来伤残他人肢体,一般轻易不会用各种肉刑和可以使人残疾的刑罚。 所以,根据都护府颁布的法令,百姓犯法,当先教后惩,教主刑辅。 意思就是,百姓触犯法律,官员应当首先从教育和教化的角度,考虑问题。 屡教不改的话…… 嘿嘿,不教而诛是为虐,教了你这么多次,你还不知道悔改。 本官也很心痛哇! 只能挥泪斩马谡…… 是故,整个安东的法律,都是逐级上升的。 类似随地丢垃圾,违反规定,逆行道路这样的小罪和违规之举。 第一次犯,第二次犯,都是教育为主,抽一顿鞭子,让你长长记性。 第三次,就开始以矫正为主了。 怎么矫正? 劳动改造! 屯垦团、渔场和矿山,任君挑选,一个月起步,三年封顶,绝不含糊! 一般来说,经过一番劳动改造后,任何人都会记住,这样做是不对的。 当然,你要再犯,那就没有办法了。 当你服完三年劳役回来依然再犯并且被抓住,不好意思,你在官府眼里已经属于‘无可救药’且不值得再拯救的人渣。 等待你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牢狱和苦役。 甚至,若遇上官府严打,脑袋说不定都保不住! 目前为止,整个安东都没有这样的傻瓜! 靠着这样的手段,司马迁听说,至少在新化、平壤以及崇化等大城市里,人人都是循规蹈矩,不敢违反任何官府的规定。 有人不小心违反了规定,也会老老实实的自己去找官吏领罚。 因为根据法令规定,自首或者坦白者,可以不累计次数。 但倘若不自首,试图隐瞒,那么一旦被发现,那就喜加一。 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喜加一。 这样的事情,让司马迁在观察了以后感慨不已,震撼无比。 他感慨和震撼的不是安东官府的执行力,而是安东百姓的服从和顺从。 哪怕有着如此多规矩,如此多繁琐的限制。 但,以司马迁看来,新化城中,无论夷狄还是诸夏,都是老老实实的服从,没有人去触犯。 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了史书记载的一些传说。 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 安东的官府,虽然远远不及唐虞的圣王,靠的是酷法和严格的执行。 但他们能让百姓认同并且遵从,能让士民官吏,一律执行,这本身就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据说,安东法令、政策和其他制度,皆由公议而出……”司马迁在心里想着:“若有机会,吾当亲身参与一番……” 公议这种事情,古代就有了。 三王时期的华表,就有着类似的作用。 当今天子,每三年召开一次石渠阁之会,也有着类似的效用。 但,只有在安东,司马迁才看到,这种公议制度在发挥实际作用。 作为史官,司马迁对这个制度怎样运行和怎样决策,有着十足的好奇心。 “或许是一种类似平贾制度的程序?”司马迁在心里猜测着。 如今,平贾制度,完全正规化和制度化,在汉室各大城市之中,由主爵都尉与市集擅权共同商议,决定物价涨跌和供应量。 而擅权,则由市集商人推举。 按照去年增修的《平律》补充条款规定,每一百万钱的纳税额,可以推举一位擅权来作为平贾,与官府打交道。 纳税等于权力与地位的概念开始方兴未艾。 而在这安东,司马迁感觉,大抵应该是采用类似的设计和程序。 只是,这个过程,外人根本不清楚具体细节。 司马迁只从他人口中得知,都护府每次公议的与会者,都各不相同。 都护府的官员,似乎有一套用于遴选与会者的制度。 涉及商人,就找商人中的代表,涉及地方,就邀请地方贵族、官员,涉及民政,就邀请三老与知名长者。 整个制度,处处都体现着杂家思想的影响和渗透。 读过《吕氏春秋》的司马迁,当然清楚,这是用众和众智思想的结晶。 但问题是…… “此制度,恐怕难以长久……”司马迁在心里感叹着。 要严格且恪守这个制度,需要都护府的都督有容人之量,有广阔胸襟,能听得进意见,还得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铁腕而果断的决断。 更必须有着超常的魅力和影响力,可以说服和劝服那些不同意见者。 尤其是都督本人,必须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 但能够做到这些要求中的任意一点的人,本就已经很少,而全部做到的,则无疑是凤毛麟角。 “新化候,真英雄哉!”司马迁不禁感慨着。 那位已经去职,前往长安的新化候,薄家的外戚,一回到长安,恐怕就会给长安带来截然不同的变化。 这让司马迁期待无比! 但同时,他对安东都护府的命运,也开始了担忧。 因为司马迁明白,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无数类似的事情。 前任刚刚历任,继任者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拳脚,将他留下的东西,尽数推翻。 结果……是灾难。 前任的善政,完完全全的变形,一场场盛宴过后,留下满地狼藉。 所以,才有人走茶凉,人亡政息的说法。 所以,萧规曹随,才会那么的弥足珍贵。 这时,司马迁忽然感觉周围的人群有了躁动,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伍子要来新化了!” 瞬间,整个城市就沸腾了。 无数的窗户都被打开,许多的贵族子弟和富商探出头来。 对安东人来说,平壤学苑的伍被伍子,就是他们的骄傲,就是他们的代言人,就是他们思想、意志和愿望的诉说者。 是他,第一个告诉安东人:信欺在性,不在亲疏,贤愚在心,不在贵贱。 这句话,简直点亮了所有人,所有阶层的心灵,照进了他们内心的深处。 无论是列侯子侄还是游侠、商贾,纷纷深以为然。 因为,他们或是家族之中不受重视被打发来安东的庶子,或是被视为贱民的商贾以及干脆被认为是社会最大问题所在游侠。 从前,没有人给他们说话。 直到伍被带着他的门徒,在平壤学苑开始宣扬学说。 无数人立刻就找到了主心骨。 随即,他倡导和提倡众智、众力,一方面契合贵族士大夫的呼声,另一方面也给与了百姓极大安慰。 同时,他重视教育,提倡教育,主张教育,认为只要是人,都可以通过教育改变。 无论他是商人还是游侠,也不管他是夷狄还是野人。 教育都可以扭转一切,改变一切,让他们变成君子,成为士大夫,成为诸夏之人。 是以不止移民、商贾、游侠,就连乌恒、鲜卑、濊人,乃至于沃沮、扶余、丁零各部,都是对他礼敬不已。 特别是三年前,伍被第一个站出来,回击了御史大夫晁错的言论,保住了安东的大好局面,简直万家生佛,让无数人膜拜。 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主张提倡废奴,以为人生而平等,至少在人格上平等,不当以人为奴,即使他是夷狄! 最后,他竟然促成了此事! 这就更加让人疯狂,让人膜拜了。 不过,司马迁倒是稍稍有些疑虑:“自吕不韦以来,杂家皆是集合众人之力而作……老师曾经与我说过,当初,吕不韦著《吕氏春秋》,便是以数十谋士合力做出……如今,世人皆以为伍子圣贤,但伍子一人能做得出这许多事情?” 司马迁是不信的! 孔子和墨子、韩非子,都是用数十年的思考,才有所得。 他伍被,何德何能,能比孔子、墨翟和韩非子、商君这些人杰先贤还强? 他背后必然有着许多同志,有着许多与他志同道合的人。 这从司马迁这些日子听说和看到过的杂家论述之中也能出来——很明显,很多文章和论述,都不是一个逻辑,一个角度,甚至不是一个说法。 有些东西甚至自相矛盾。 这其中,必然有着其他人的思想和想法在里面。 但问题是——伍被之外,剩下的那几位大能和巨头呢? 司马迁在安东这么久,却鲜少听人提起。 “看来,我得去平壤学苑,一探究竟了……”史官的好奇心,让司马迁难以抑制。 但在那之前,他决定先去拜会一下即将来到新化的伍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节 薄世回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坐在马车之中,薄世凝望着长安城的城墙,思绪不禁发散出去。 自元德二年,受命为新化令、护濊别部校尉开始,他在安东经营五年,期间遭遇了种种困难和磨难。 但他都挺了过来。 并且取得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成绩。 今日之新化,常住人口几近十万,其中,超过一半是归化的濊人、马韩人、真番人、扶余人、鲜卑人、乌恒人。 这些过去的夷狄,如今都已经衣冠中国,读圣贤书,行诸夏礼。 不过呢,薄世自己也知道。 自己其实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是选贤任能,从善如流罢了。 地方上有事?那你们地方上的人自己先商量,协商不行,他再出面。 这也本是黄老派的传统治理之策。 与民休息清静无为,若非必要,绝不干涉百姓的私生活;只要百姓不触犯法律,他们爱干嘛干嘛。 想淘金就去淘金,想捕鱼就去捕鱼,想开荒就去开荒。 山泽盐池和矿山江河,全部开发,不设任何限制。 甚至在后期,连游侠们联合起来,出境去抓捕和围剿生番野人的部族,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们不犯法(在安东治下),管他们呢! 官府只需要维持正常秩序,稳定社会治安和经济就可以了。 但这三年多来,安东的变化,却渐渐超乎了他的想象。 甚至超出了他的控制。 杂家思想大行其道,用众和贵众之说,充斥官衙和民间。 无数人大喊着‘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性,不在亲疏’。 然后开始了各种自治、自洽和自我协商。 作为都督,薄世当然不能不管,也不可以不管。 因为这明显超出了国家法律的允许范畴之内,更可能使得地方势力坐大。 但,作为黄老思想的拥泵,他的本意,却也不想干预太多。 于是,干脆就玩了个‘公议’之制。 地方自治?可以! 但要官府点头,且由官府主导。 不能让其他人自说自话,自行其是。 最初,薄世以为如此一来,应该就可以让安东之地回归正道,使民风淳朴,即使不能做到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也应该可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但怎知…… 想着今日安东的局面,薄世也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有些胆战心惊。 “也不知是对是错啊……”薄世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担忧。 今天的安东,在黄金和鲸鱼以及屯垦团的相互作用下,非但没有出现什么‘民风淳朴’,恰恰相反,民风彪悍至极。 地方上豪杰遍地,山林之中,好汉如云。 安东地区的人民,无论他来自哪里,基本都是笃信着‘努力就可以改变自己与家人的命运’或者‘勤奋就可以让生活更好’。 所以,安东人的性格,说的好听点,叫‘慷慨激昂’‘胸有鸿鹄之志’,说的难听点,其实就是胆大妄为。 在元德三年到元德四年,安东淘金潮最疯狂的时候,除了屯垦团和各大主要城市外,其余地方,一度混乱不堪,罪案四起,光天化日之下,也有杀人越货和抢劫劫剪的事情发生。 当时,都护府只能束手无策。 因为根本没有办法管这些事情。 游侠们本就冲动,到了安东,没有了管制和官府的铁拳,更是无法无天。 哪怕是薄世这个都督,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只能派遣军队,沿着主要道路巡逻。 至于荒郊野外…… 那些地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能知道。 到了元德四年夏天,马邑之战进行的时候,安东的商贾和地方上的贵族,终于无法忍耐游侠们的嚣张了。 他们联手要求都护府衙门严打一切非法活动。 由此,出台了《备盗贼令》,这部经由公议后出台的安东地方法规,在沿引了汉律的《贼律》的相关条文的同时,对各类恶性治安案件,予以更强力度的打击。 对于游侠犯罪,更是几乎零容忍。 完完全全,就是拿着法家对待犯罪的态度,对于一切行为违法之事,采取严厉打击。 以至于,现在的安东地方官府,在治安问题上,几乎比法家还法家。 主政的杂家士子和受到杂家影响的官员们,严格执行了一切法律法规。 特别是刀间出任了安东都护府备盗贼都尉一职后,这个过去的游侠巨头,针对游侠的特性,发起了所谓的‘悬赏’。 一时间,整个安东一地鸡毛,到元德五年,曾经势大难制,不可一世的游侠们被彻底打没了脾气。 所有敢于反抗和敢于违法的人,统统成为了尸体。 其中一半以上,是被游侠自己杀掉的。 没办法,财帛动人心,特别是当某些人的脑袋,成为了行走的黄金之后。 他们的下场自然是可以想象的。 只是…… 薄世摇摇头,今日的安东,根本就是一个怪兽,一个无法被辨认的实体。 民政上,地方官府和基层,用的是黄老无为思想和儒家的某些理念在管理。 治安上,用的是法家的政策和方法。 而屯垦团之制,又是耕战的究极形态。 至于经济上,特别是商业贸易之上,用的却是一种薄世也不明白的东西。 今日的安东,已经沦为金钱的奴隶——尽管薄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占据安东地区人口多数和掌握着话语权的人,都是从中国各地迁徙到安东的移民。 这些人,有的过去是中国各郡国都头疼无比的刺头,是横行市井的混世魔王,也有来自各个列侯家族的二世祖、纨绔子和混世魔王,更有着大量失意、落魄文人,乃至于罪犯刑徒。 这些人,本就没有什么道德和羞耻感。 追逐金钱的欲望,强烈无比。 尤其是游侠们和列侯子弟们,他们本就是为了黄金而来。 当安东开发加速,这些人迅速占据了大量社会资源和地位,进而成为了安东社会的中上层。 是以,安东的经济,尤其是商品经济粗放而狂野,犹如脱缰的野马。 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不敢去尝试的。 只要有钱赚,他们压根就不在乎,自己在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性质? 为了钱,游侠们在荒郊野外与淘金河之中大战连连,死者无算,尸骸填满山谷。 为了钱,一支支马队,在鲜卑人、乌恒人、丁零人的带领下,深入冰原,围捕那些生番野人,将之掳回安东,还美其名曰:使之得圣天子之泽。 为了钱,安东人可以上山与虎豹熊狼肉搏,可以下海与鲸鱼鲨鱼搏斗。 安东的每一个五铢钱上,都沾满了血与泪。 而这所有的一切,却又共同构筑了安东的形象。 安东人重视纪律与秩序,但同时充满冒险精神,敢于冒险并且勇于冒险。 只要他们认为时机适当,他们就会践踏法律和道德,去做那些他们认为值得尝试的冒险。 安东的社会,既祥和,又充满了黑暗与肮脏。 某些农村和屯垦团,鸡犬相闻,民至老死而不斗气。 但在城市之中,却又是喧哗鼎沸,人人争先恐后,竞相寻求机会。 但偏偏,他薄世,在这些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人,却不能对别人说这些问题,甚至不能吐槽。 因为,这些是他的政绩。 别管好的坏的,都是他任内的事情。 这让薄世很尴尬,也很苦恼。 马车渐渐抵达长安城的城墙范围,薄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最后回望一眼遥远的安东,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有生之年,都不大可能再回安东了。 尽管,他深爱和眷念着那片热土。 甚至,就连安东冬天的严寒,也让他感到沉醉和着迷,那千里冰封,山舞银蛇的壮观场面,是他永生的记忆。 但国家和朝堂,是不可能再允许他回到安东的。 除非安东出了大乱子,非得他这个首任都督去救火不成! 走下马车,外面的阳光刺眼,空气酷热。 此时,已经是汉元德七年的夏六月中旬了。 长安城,正处于一年一度,最为繁忙和热闹的时间。 数不清的来自天下各地的考举士子,正汇聚长安,为自己和家族的未来而拼搏。 这些士子之中,有不少来自安东的子弟。 而他们显然也听说了薄世今日归京,所以,薄世一下马车,远方的道路上,就传来了阵阵欢呼声和整齐的祝福:“君候公侯万代!都督青云直上!” 对安东人来说,薄世这个都督,是他们记忆里永远的美好画面。 他不贪,不揽权,还很亲和。 无论是上层的贵族,还是中层的商贾、游侠,或者底层的百姓,薄世都能与他们做朋友,聊天吹牛逼。 但只有薄世自己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大部分,都是迫不得已。 为了政绩,他不得不与杂家合作。 为了名声,他不得不与安东的游侠和贵族虚与委蛇。 甚至,他还不得不按照天子的指令,去做很多他不情愿的事情。 譬如,扶持杂家,譬如,实行派遣工制度,譬如让陈嬌和陈须兄弟为非作歹,自行其是。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所以,在他们印象里,薄世的形象向来很好。 特别是当他卸任时,许多人甚至不知所措。 无数人担心新来的都督可能会‘毁尽善政,而用苛政’。许多商贾和游侠都是战战兢兢,甚至已经有人准备逃离安东,免得被牵连进风波里。 薄世望着这些人,微微稽首一拜,然后就走向前方。 前方,数十名官吏,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了一个凉亭旁,见到薄世,他们连忙迎上前来,纷纷拜道:“卑职等拜见明府!” 两个月前,长安官场剧震,整个内史衙门,几乎都被牵连进去了。 甚至连内史都畏罪自杀。 但两个月后,时间似乎抚平了一切创伤。 至少,对于长安官场来说是这样的。 大量的关中基层的年轻官员,被抽调到了新的京兆尹衙门,从天下郡国抽调来的精英走马上任,带着这些年轻人,在仅存的百余名旧内史官僚的辅佐下,重建了长安的官场秩序。 同时也给长安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焕发出了昌盛的生机。 过去,长安的各个衙门和各有司,特别是实权部门,基本被旧官僚特别是士大夫家族所垄断。 很多职位,虽然不是世袭,但事实就是世袭。 祖父是令,父亲是令,儿子也是令,这样的现象甚至一度成为了主流。 至于明明都已经七老八十,还不肯致仕,死也要死在岗位上的官员,更是数都数不清楚。 但现在,整个长安的九卿各衙门,都像被一场飓风吹过一般。 曾经牢不可破的森林,现在已经被吹的七零八落。 曾经紧密的利益集团,如今破碎成一个个碎片。 飓风中心的内史衙门,更是几乎被连根拔起。 新生的京兆尹系统,则在坏死和腐朽的内史衙门的尸体上抽出了新枝丫。 官是新官,吏是新吏。 年轻、有进取心、有责任心。 在回京的路上,薄世已经看过了自己的所有主要副手的资料和档案。 他知道,此番天子,为了重整长安的官僚系统和素质,可谓是下了血本了! 长安令,是从河东郡调来的杨晖。 此人,是先帝之时,第一次考举的百人名单之中的人。 虽然排名比较靠后,但这些年来,成绩突出。 他在河东郡历任了大阳县蔷夫、都邮、大阳令等诸多职位,一路从基层爬到了千石的河东郡主薄一职。 特别是前期的那些职位,每一个都是在收拾烂摊子——当年,大阳县是天下公认的泥潭。 但杨晖却从这个泥潭爬了出来,还使得大阳的情况迅速好转,无论是户口还是田亩数量,每年都在增加,他每年的考绩也都是最! 所以,天子特地将他从河东郡调到长安,担任首任长安令,也是薄世将来最重要的副手。 所以薄世对这些僚属一拱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道:“河东杨公何在?” 一个年纪与薄世差不多的官员闻言,出列拜道:“不才杨晖,敬拜明府!” “善!”薄世一看着杨晖,立刻就满意的点点头,仅仅从此人的外貌和精气神上来看,薄世就知道,他就是自己需要的那种人——精明、能干,熟悉基层事务,可以为他主持大部分工作! 而黄老派的官员,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把事情交给专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节 京兆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宣室殿之中,刘彻端坐在御座上,望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出现在天下面前的全新京兆尹系统的主要官员们,心中自然感慨万千。 “新化候京兆尹薄世,都安东五年,爱民如子,深合朕心,此番命卿为京兆尹,望卿再接再厉,不负天下,不负朕望!” 听到天子的赞誉,薄世连忙拜道:“不敢!唯愿残躯,为陛下门下狗彘……” 而其他大臣,则都是心情复杂的看着薄世,以及薄世属下的那些年轻官员。 这些人,有的是从安东随薄世一同入京,有的是在齐鲁吴楚的地方英才,更有着自布衣而起的寒门士子。 他们来自于诸子百家,社会各阶层。 有封君之子,有农民之子,有军人之子。 有法家门徒,儒家士子,甚至墨家背景。 这些来自社会各阶层的年轻人,虽然来源不同,出身不同,但都有着一个相同的鲜明特征——年轻! 最年长的是长安令杨晖。 他今年刚过而立之年,不过三十岁! 但这个小吏的儿子,却在河东郡一步一个脚印,用了八年时间,从一个蔷夫成长为主薄,及至今日,衣冠朝服,正冕而立! 不出意外的话,五十岁前,绝对可以成为九卿! 这太恐怖了! 许多列侯看到杨晖,只想回去将自己家里的几个不孝子的脑袋都给锤烂! 而最年轻的孔仅,今年才二十四岁,在寻常人家之中,可能刚刚承担起一家之重。 但他却已经当了三年官了。 从公开的履历来看,他曾经先后历任了南阳铁官令、南阳盐铁令、雒阳盐铁都尉。 如今被调入长安,出任京兆尹下属的市坊司令。 而孔仅也由此成为大汉官场上第一个以商人子弟的身份,而出任高级文官的先例。 破除了商贾子弟不能为官的禁令。 虽然这禁令其实早就已经失效了。 前有张释之,以商贾子弟而列为九卿。 后有主爵都尉衙门,上上下下,大部分都是商贾子弟。 甚至,如今每年考举,商贾子弟的比例都是不断提高。 去年,考举士子之中,商贾子弟首次破千。 今年,更是有可能突破两千,在所有考举士子所占份额虽然依然不及一成。 但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再过十几二十年,商贾、工匠子弟所占份额,将很可能占据三成甚至一半! 虽然许多人慌张惶恐,但却无力阻止。 因为,这是时代发展,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现在,除了地主,商贾的财富和力量,正在不断崛起。 他们寻找、生产、制造、销售、贩卖、转手,不断的吸纳着人口和劳动力。 而商业的利益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连许多原本世代耕读传家的士大夫家族也挽起袖子,悄悄的下场,开始了以工坊为业。 元老石奋和少府卿桃候刘舍,就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所以,在这个背景下,孔仅出任长安市坊司令吏的任命,无声无息,甚至都没有人讨论和议论。 即使有,大家也聪明的选择性无视了孔仅的出身以及他父兄的背景——孔仅是南阳孔氏之子,他父兄是目前南阳地方上最大的私营铁器作坊主之一,他们家的作坊,岁产各类铁器数万件,远销睢阳、雒阳、彭城。其家訾以数千万计。 当然了,孔仅出任长安市坊司令吏,孔氏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上个月孔氏就将他们在长安好不容易买下来的几个商铺全部转手…… 与孔仅不同,另外一个官员的任命,则在整个长安朝野和舆论之中,都引发了轩然大波。 原郁夷县县令张恢被升迁为京兆尹的农稷令。 张恢此人,原本是士大夫之子。 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故廷尉江都王丞相张释之。 其家学颇深,本人也素有微名。 但问题是——郁夷县是什么地方啊?墨家的大本营和老巢! 自元德以来,郁夷就是一个其他学派针泼不进,水侵不入的地方。 当地的地方亭里,墨社林立,曾经有前往郁夷采风的儒家士子,看到了当地的情况后,哭着跑回长安对其师长哭诉:郁夷之地,户户皆立墨翟之像,村村皆有墨社之在,民凡生老病死,皆以墨法墨礼而治之,礼乐崩坏,大道不存…… 对儒家来说,郁夷县的情况,就像是末日一般。 因为当地,墨家接管了所有的民生。 一方有难,必定八方支援。 士大夫地主豪强,失去了所有运作的空间。 这等于从根本上否定了儒家所认可和所认同的人生观、世界观、义利观。 对于儒家来说,郁夷就是地狱。 而除了儒家,法家和黄老派,也是这么个感觉,只是感觉和反应不如儒家强烈。 毕竟,对于贵族地主来说,墨家墨社控制下的岐山原地区,就是一个噩梦,仿佛一个幽灵,徘徊在他们的头顶,挥之不去。 作为郁夷令,张恢哪怕其实不是墨家子弟,也足以让人恐慌。 因为,到现在为止的所有事实都证明了——任何向墨社控制区域掺沙子的行为,都是肉包子打狗…… 儒家、法家、黄老派,曾经数十次向岐山原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企图渗透和瓦解。 但结果却是…… 不是那个弟子自己被绝望和恐惧所击败,灰溜溜的逃回来。 就是那个弟子,再也不与自己的师长联系。 他抛弃了自己曾经坚持的东西,转而成为墨家门徒。 就像战国时期,那些曾经背弃了孟子、荀子的儒家门徒一般,他们确信自己找到了真理和道路。 找到了致太平的方向。 这才是最糟糕,也最让人恐惧的! 岐山原,就像一个海绵,不断的吸纳着其他学派的力量,茁长成长,日益壮大。 今天,他们的影响已经走出了岐山原。 在汉中,在蜀郡,在华阴甚至在鸿固原,都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墨苑组织。 在这样的情况下,墨家恐惧症,袭上所有人的心头。 张恢的任命,也就变得格外敏感和让人恐惧了。 但,这是天子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 更何况,张恢出生名门,其父张释之天下知名,留下了庞大的政治遗产。 即使有人想反对,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只能是在外面议论和污蔑,给张恢和墨家泼脏水,寄希望能够让他滚出长安。 但张恢却是怡然不惧。 因为…… 他有靠山啊! 东宫薄太后,就一直对他非常看好。 丞相周亚夫更与他是亲戚——张释之与周亚夫乃是连襟…… 所以,张恢无视着一切非议与污蔑。 今日汉室,讲的是政绩为王。 有政绩,就有前途。 而经过内史贪腐残民弊案后,坊间都在流传一个消息——据说天子已经召集了他的幕僚和智囊们在商讨和讨论制定一个汉室官员的致仕制度。 这个制度,据说会给不同级别的官员划出一条致仕的年龄红线。 从目前听到的风声来看,六十岁将很可能成为两千石的红线。 换句话说,假如一个官员在六十岁之前,还不能成为九卿,那就得回家抱孙子了。 同样道理,假如一个官员在限定年龄来临前,还不能突破自己的限制,同样要回家抱孙子。 假如这个传闻属实,那么,汉室官员从此就将年轻起来。 而这对于所有的年轻人都是利好! 因为这意味着,老一辈的致仕速度将大大加快! 再也不会出现某某明府到死也还在工作岗位上发挥光和热的故事了。 ………………………… 坐在御座之上,刘彻却是不疾不徐的稳步的将新的京兆尹诸官,一一的介绍给了群臣并且明确了京兆尹各个衙门的权限和权柄。 京兆尹本人,全权负责整个大长安地区的治安、民政、消防、农业。 执金吾和中郎将,不再负责上述从前的共管内容。 执金吾,未来将转变成为类似武警的部门,而中郎将从此彻底转变为宫廷宿卫和保卫衙门。 这是刘彻在尝试进行军政分离的改革的一个试探。 在京兆尹之下,地位最高的是长安令。 长安令全权负责长安城的大小事务,与执金吾、廷尉和中郎将对接。 但长安令将失去过去的审判权。 只拥有处罚权力。 也就是说,可以开罚单,可以抓捕,可以进行教育和惩治,但没有审判权。 要审判,得将犯人移送给廷尉,由廷尉进行审判。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将地方事务官从司法系统之中解放出来的尝试。 也是第一次尝试,让运动员和裁判员分割的决定。 效果如何,刘彻也不知道,但至少,这是一个有益的尝试。 即使有问题,也可以迅速调整和改变。 而长安令之下,则是长安市坊司、长安税曹令吏。 前者,负责管理长安九市,并且直接与各市擅权对接,与之进行协商,平准物价,均属粮帛,责任重大,但权力却相对要小很多了。 因为,连长安令都没有了审判权力,自然,市坊司也没有审判权。 再想开开心心的随便抓人、查封和灭门,得与廷尉事先沟通好。 而税曹令吏,顾名思义,是只管收税的一个部门。 也是刘彻打算建立西汉版国税局的更进一步的尝试。 所以呢,这个部门的权力特别大。 甚至可以说是京兆尹之下,权力最大的一个结构。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甚至是一个独立于京兆尹系统,只受京兆尹指导,直接接受刘彻本人指挥的机构。 未来它将拥有一支不少一千人的武装税吏和一个不少于两千名官吏的庞大机构。 它只做收税之事。 谁敢欠税,直接上门暴力催税! 甚至武装讨税! 不过现在,为了防止吓坏小朋友,刘彻还是将之粉饰了一番。 在表面上来看,暂时这个衙门,只会有个百十人的衙署,同时拥有一支两三百人组成的税吏。 暂时来说,它只会做一些催税啊,寄税单之类的工作。 看上去还是很无害的。 而农稷令,则主管农业,特别是农业技术的推广和宣传,直接与大农和少府对接。 另外的备盗贼都尉,则从执金吾手下划归给京兆尹。 主要承担类似派出所和公安局的责任,缉盗、捕盗。 随着刘彻的介绍,满朝文武,也都明白也接受了京兆尹这个系统的职能和权力。 只是,稍稍有些奇怪和不能适应。 毕竟,在过去,自郡县制出现以来,地方事务官一直都是民政和司法、审判、刑讯一肩挑。 天下人也早已经习惯了,青天大老爷们独断乾坤。 这将审判权从地方事务官身上分割的事情,闻所未闻。 所以,许多人心里有些腹诽。 但这些腹诽和埋怨,在法家的强势崛起面前,变得有些有气无力。 而法家则是一个个兴高采烈,感觉美妙极了! 从今天开始,至少在京兆尹辖区内,法家将成为唯一的司法机构,垄断司法大权。 这简直太棒了! 廷尉上下,更是眉飞色舞,不能自已。 人人都知道,廷尉的扩编,已经势在必行! 今年考举,廷尉少不得加强个千把人的官员。 而对于一个官僚系统来说,编制,更多的编制,就是他们始终的追求! ………………………… 散朝后,刘彻特意让人留下了薄世。 “爱卿刚刚回长安,可还习惯?”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臣一切都好……”薄世恭身道。 “卿在安东五年,与朕说一说安东今日的利弊罢……”刘彻对薄世问道,而在一旁,一个年轻的尚书郎奋笔疾书,记录着一切。 安东的事情,刘彻一直特别留心,因为那里就是他的试验田。 如今的天下,刘彻在关中,让墨家玩了墨苑,让杂家在安东玩了所谓的集体领导和集体决策,甚至让儒家的重民学派在雒阳还玩了一套乡贤制度。 目前来看,雒阳的乡贤制度差不多已经失败了。 事实证明乡贤这玩意,也就是看着好听而已,在实际上,再好的乡贤也只会阻碍社会发展,妨碍民众自由和司法公正。 哪怕这些人的本意和立意是好的。 而墨社的模式,在目前来看,至少充满了不确定和危险。 一个不小心,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相对来说,诸多试验田里,还是安东发展最好。 但,刘彻却还是有些担心,有些忧虑。 因为安东的模式,极有可能催生出一头怪兽。 名为财阀的怪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节 安东之患(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财阀! 世间最可怕的利益集团之一。 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存在并不多。 财阀进化到极限,足以化身为国家。 后世就有一大堆伪装成国家的财团! 刘彻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未来成为一个那样的怪物。 所以,他对财阀和世家门阀,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尤其是前者! 因为,他发现,在安东,已经有财阀的萌芽在蠢蠢欲动了。 假如说,在齐鲁吴楚,学术仅仅只是权贵联姻,与之合作,共同成长的话。 那么在安东,权贵和财富,已然与学术紧密联合。 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平壤学苑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安东各个利益阶层的代言人。 所以,刘彻担心,未来,安东很可能会出现几个难以控制的庞大财团。 他们会控制土地、人口、资源、商品和财富,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捆绑上他们的战车,轰隆隆的碾向其他人。 虽然说,其实……这些在萌芽中的财阀,其实是刘彻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 无论是陈嬌玩起来的捕鲸业和捕鱼业,还是陈须组织起来的列侯贵族种植园产业。 无一不是刘彻暗示或者明示的结果。 但皇帝就是这么多疑。 很多事情,明明是他自己要做的,但他自己就会疑神疑鬼。 更何况,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 财阀是必然也一定会出现的! 这是历史和时代发展的必然,也是社会发展的趋势。 财富必然会向中心集结。 钢铁业会形成钢铁产业联盟,金融业会形成金融托拉斯,就连种植园经济也能形成一个庞大的保守集团。 这都是人类历史未来必然发生的事情。 出于未雨绸缪的打算,刘彻一直在暗中提防和管控。 以备假如真的出现了财阀,怎么去控制和削弱,甚至肢解、拆分。 总之,目标就是——财阀可以出现,但不能过于强大。 任何人胆敢将爪子伸向国家,企图将自己与国家混一,那就去死! 薄世闻言,却是开始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回报起了自己在安东这些年来的经历和见闻以及感受。 有些事情,在过去两次回京述职时,他已经汇报过了。 譬如,安东的‘派遣工制度’的现状,陈须、陈嬌兄弟的作为,以及安东境内游侠们的动向。 这些都是都护府重点管控和监视的对象。 而有些事情,则是这一两年才出现的怪事。 譬如平壤学苑内部的矛盾和斗争,还有杂家的最新动向,以及安东境内的游侠们的转变。 薄世这一讲,就是两个时辰。 刘彻有时候会就一些问题,跟他详细了解。 君臣之间一直对答到夜幕时分,刘彻才意犹未尽的对薄世道:“时间不早了,爱卿随朕去东宫参加家宴,今晚你我君臣,秉烛夜谈……” “诺!”薄世自然连忙答应。 刘彻的内心,却是彷徨的。 因为他知道,安东的问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且在未来,必将更加复杂! 这不是由人的意志来决定的,而是安东社会发展的必然。 自由而宽松的环境与政策,使得安东各地,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野蛮生长。 尽管他这个皇帝在幕后进行了管控和操作,但,终究,山高皇帝远,控制和管控,很难做到完全。 更何况,即使能管控完美,在事实上来说,安东这样的环境,也必然会催生出一些怪兽。 以目前来看,安东的资本主义萌芽,应该已经生长出了第一片嫩叶。 而且生长情况比宋明时期的资本主义萌芽要健康的多了!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安东的萌芽们,有着杂家和都护府衙门的悉心呵护和照顾。 舆论和社会的大环境,都对他们的生长发育有利。 只是问题在于——这片嫩叶会不会长歪?长残呢? 万一不小心点错了天赋,开错了技能点。 刘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毕竟,原生于中国文化和环境的资本主义与资产阶级,本就不曾有过。 万一再长歪了,恐怕根本没人能认得出来。 ……………………………………………… 几乎与此同时,新化城的都护府官衙内。 伍被也与许九对坐而视,一杯安东酿造的果酒入喉,微微发甜,有些上头。 “贤弟在安东数载,竟得今日之功,愚兄深感敬佩……”许九感慨着道。 杂家在安东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 尤其是在元德四年,杂家遭遇了儒家的强势挑战! 当时的背景是齐鲁四王谢幕,天子下令迁曲阜奉祀君家族于朝鲜,要借孔子之后来教化朝鲜之民。 元德四年夏五月,曲阜孔氏以及齐鲁士大夫家族三百家,被强制迁徙至朝鲜、新化、怀化诸地。 这些历史悠久,有着深厚底蕴和强大人脉的士大夫家族一到安东,立刻就对平壤学苑构成了巨大的挑战! 整个元德四年,平壤学苑都是在战战兢兢之中度过的。 好在,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来势汹汹的齐鲁士大夫家族势力,在元德五年,冰消瓦解。 这既是他们自己作死的缘故,也有着天下局势的因素。 孔氏来到朝鲜,就想要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大佬,以为自己还在曲阜。 朝鲜上上下下,都被他们烦的不耐烦。 朝鲜君刘明也在韩安国等人的影响下,对这些渣渣感觉不爽。 更重要的是,孔氏和齐鲁士大夫们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还以为自己依旧天下景从,世界第一。 他们兴致勃勃的商讨起了瓜分安东财富,甚至插手安东地方事务,重建儒家社会的伟业。 于是,他们激怒了安东的贵族、官员、游侠甚至商贾! 元德五年春三月,安东冰雪刚刚消融,孔家就搞出了一个大新闻。 他们意图强占某块仁川港附近的土地,让西北都尉隆虑候陈嬌勃然大怒,一巴掌就将他们拍在地上,当代奉祀君甚至被陈嬌这个二世祖直接扒光了衣服。 西部都尉陈须闻讯,立刻以‘腐儒安敢欺我胞弟?’的借口,将自己治下那堆儒生统统扔出去。 朝鲜君刘明和韩王萁准也同时发作,大贬儒生。 恰在此时,长安的鲁儒势力被公羊派一顿猛打。 董仲舒和胡毋生亲自发起了一场儒家内部的思想大辩论,彻底击溃了鲁儒的学说,否定了鲁儒的价值观。 鲁儒一系衰落。 于是,来势汹汹的儒家挑战,迅速偃旗息鼓。 许多曾经高傲的儒生,为了求存,转而开始融入平壤学苑。 而曾经的儒门共主孔氏,经此一变,一蹶不振。 孔家的嫡子,下一代的奉祀君,甚至变得意志消沉,转而修仙,开始炼丹,幻想自己可以羽化飞仙。 堂堂孔子嫡系,竟然堕落至斯。 从那一刻开始,儒家势力在安东彻底退潮。 杂家终于取得了在安东的主宰权力。 只是…… 如此一来也为平壤学苑的分裂,埋下了祸根。 如今,平壤学苑内部的气氛之所以变得诡异,也与那些被吸纳的齐鲁士大夫的搅风搅雨,密不可分。 毕竟,伍被等人的志愿和理想,与他们本就完全不同。 两者之间的差异巨大。 但,伍被更知道,即使这些人有毒,他也不得不吞。 道理很简单,杂家势单力薄,想要在这诸子百家并起的时代维系自己的存在和发展,就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与人联合,与人抱团。 不然,以杂家自己的力量,现在哪里可能有这样的声势? 怕是等到伍被老死,平壤学苑也不一定能有今日。 毕竟,其他东西可以用钱买。 但这底蕴和高级知识分子,却是钱买不到的。 再说,这些齐鲁士大夫,也并非一无可取之处。 至少,在造势和宣传以及忽悠方面,没有人比他们更强。 他们融入杂家后,为杂家的发展和强盛带来了无穷的好处。 伍被想着这些事情,也感慨一声,道:“兄长久在长安,于安东之事,有所隔离,今为陛下任为安东都督,愚弟诚为兄长喜之……不过……”伍被看着许九,深深一叹,道:“还请兄长做好心理准备,今日之安东,情况之复杂,远超想象,且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通透的……” 今天的安东全境,地方广大,纵横三千里,有着数百万人口。 其中,仅仅是屯垦团的移民,在去年就已经超过八十万了! 这些用法家的耕战政策武装起来的移民,是安东最强的力量! 随时随地,都能拉出十万大军,三万铁骑! 他们镇压着安东各个势力。 但是,屯垦团迟早要解散,要化为郡县。 当屯垦团解散、裁撤后,没有这根定海神针镇压一切妖魔鬼怪,安东的问题恐怕就会更加复杂和危险! 旁人不清楚,他这个平壤学苑的山长还不知道吗? 许九却是长身拜道:“还请贤弟教之!” 伍被拜道:“不敢,兄长但有所问,愚弟必为兄长详解之……” 许九点头,问道:“敢问贤弟,以贤弟之见,安东今日之患,在于何处?” 伍被叹了口气,说道:“某愚以为,今日之安东之患,数之不尽,若兄长欲求根本,以我愚见,大患者有三!” “请言之!” “安东首患,在‘派遣工’之制……”伍被轻声说道。 许九闻言,却是一惊,这派遣工之制,在他看来,应该是了不得的善政、仁政和大政,怎么就成了大患了? 但他知道,伍被绝非无的放矢,作为安东地头蛇,他应该是最了解安东的情况的人之一。 于是他静静听着伍被的诉说。 “派遣工之制,本天子以真番、马韩、濊人之奴,遣于安东,假于官民,用于劳作之制……”伍被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派遣工们的时候。 那个时候,派遣制度,比现在残忍和冷酷的多。 诸派遣团,将派遣工当牲畜使用,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 怨怼、愤恨、不满和仇恨在整个安东郁积。 元德四年一年,安东境内的派遣工们发生了数十次暴乱,造成上百名汉室移民与官吏横死。 而他们的每一次反抗,都比上一次更激烈。 特别是当匈奴人入寇安东后,那总数多达十几万的战俘,在安东地方造成了剧烈震荡。 伍被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他明白,假如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爆发更大的问题。 所以,他开始呼吁给与派遣工法律保护和保障,更呼吁废奴。 在他的游说下,许多人开始转变态度,在舆论界掀起了波涛。 但,也仅仅是在舆论界而已。 那些派遣工的主人和使用派遣工的贵族和商贾,才懒得理会他呢。 最多哈哈哈哦哦哦的应和几声。 直到有一天,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 西北都尉陈嬌和西部都尉陈须同时宣布响应他的号召,安东都护府衙门更是发出了倡议举行商讨派遣工问题的公议。 由此,诞生了《归化令》。 在归化令的制度之中,那些被掳来的奴隶和被自己的国家贵族奴役的各族派遣工们得到了初步解放。 他们开始有了希望,有了融入安东的机会,有了救赎自己和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 自那以后,安东的派遣工们开始安静、顺服和听话。 伍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成了都护府和西部都尉、西北都尉甚至是真番、韩国各方势力的一致同意和认可。 但是,这个事情之后,平壤学苑声望高涨,得到了整个安东特别是那些各族夷狄的一致拥护和崇拜。 杂家由此成为了安东的绝对主宰。 但伍被深知,问题没有解决,只是被掩盖了下来。 如今,安东地区的派遣工有多少? 伍被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安东依然在持续不断的引进和制造派遣工。 且速度越来越快,规模越来越大。 甚至,开始有商贾,乘船前往南越王国引进派遣工。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假如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安东境内的汉人与夷狄数量就可能失衡。 一旦数量失衡而归化速度不能跟上去。 那这些庞大的派遣工群体,就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随时都可能爆炸! 听着伍被的叙述,许九也是深思起来。 “吾当上书天子,请求再迁移民来安东……”良久许九说道,这也是唯一可以解决的办法了。 许九很清楚,化夷为夏的前提,必须是诸夏数量远远超过夷狄数量,且诸夏手里握着枪杆子! 不然,就可能逆反,被夷狄化夏为夷! 这是有先例的! 当年,秦立闽中郡,移民数万,但不久之后,随着秦帝国崩溃,闽中的移民大部分逃回中国。 而留在闽中的人,在汉室建立时,却都已经与闽越族混一了。 他们的后代,开始说起了闽越语,拜闽越巫神,纹身断牙,崇拜蛇。 春秋之时,也有诸夏王国为夷狄所占,数十年后,这个原本衣冠左衽的地区,全部胡人化了。 所以,历史告诉人们,想要化夷为夏,前提条件必然是诸夏在各方面都占据压倒性优势,将夷狄之人淹没在诸夏的汪洋大海之中,让他们像汇入大江的小溪涓流一般不成气候。 若是两者力量相当,就可能出现泾渭分明的拉锯。 若诸夏力量不如夷狄,那就会发生大乱! 一念及此,许九就严肃的道:“吾还当即刻下令,限制和减少派遣工的再引入,在新移民未来之前,吾当严格控制诸派遣团之数量、人数与规模!”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节 安东之患(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安东的第二患,便是这个……”伍被从怀里摸出一物放在案几上。 许九定睛一看,发现正是一枚标准的五铢钱。 自先帝前二年,五铢钱诞生开始,它的流通量在天下就不断扩大。 直至今日,全天下在流通的五铢钱,至少已经有超过四十五万万以上! 在关中和三河地区,五铢钱更是彻底淘汰了三铢钱、半两钱以及其他一切私钱。 因其轻便、美观、且含铜量高,广受欢迎,成为了整个天下都认可的硬通货。 就连匈奴国内,据说,五铢钱也被认可和欢迎,成为了许多部族之间贸易的货币。 而如今伍被却说,五铢钱成为了安东的大患? 许九不敢相信! 钱这东西,儒家和法家,都是持反对至少是消极态度的。 儒家以为钱乃万恶之源,而法家则认为,黄金珠玉,一无是处,唯有粮食和布帛才是根本! 但杂家不这样看,在杂家的思想和理论里,钱一直就是中立性质的。 特别是许九等人,素来认为,钱在君子手里,可以利国利民,在小人手中,才会遗祸。 甚至,今天的平壤学苑还有一种意见认为——哪怕某人从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但,只要他富贵了,就会开始做好事。 这就是所谓的‘人富而后仁义附焉’。 由此引申出了民富思想,平壤学苑的杂家学者们几乎都一致认定:当前世界的多数问题,在于人民的贫困和生活的艰难。 假如,可以做到耕者有其田,老有所依,幼有所依,天下户户都可以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 那么,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太平社会也将降临,三代之治,自然出现。 所以,平壤学苑致力于使民富。 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富贵了,那就是成功的,正义的和道德的。 所以,许九看着那枚五铢钱,问道:“贤弟的意思是?” “钱太少了……”伍被看着许九,说道:“安东全境流通的五铢钱,至多不超过十五万万……” “且其中至少一半,还会被人带回内陆……” “安东境内流通的钱币太少,而人们需要的钱币却一定会越来越多……”伍被把玩着那枚五铢钱,沉声说道。 杂家,是诸子百家之中,最不避讳金钱,甚至是一个推崇金钱的学派。 到了平壤学苑时代,伍被等人对于金钱的作用和强大能力,更是有了直观印象。 伍被门下有七个弟子,这七个弟子里有六个是专门研究过安东经济特别是金融的人。 他们曾经在伍被前往真番的时候,花了半年时间,深入了平壤、仁川、新化各地的市集和基层,广泛的调查和了解了安东各阶层所掌握的财富以及这些财富的流通情况。 最终,他们联合写了一篇《平贾论》,然后递交给了安东都护府衙门。 在这篇《平贾论》之中,他们提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安东正在缺钱,且是极大的缺钱。 可惜,这篇文章在当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重视。 甚至许多人都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安东怎么可能会缺钱? 安东是天下膏腴之地,物产富饶,汇聚天下精英。 外有少府,为了收购安东特产的鱼干、鲸油、鲸骨,天天拿着五铢钱在满世界嚷嚷。 内有包括金沙河在内的十一条富金矿河,岁产黄金数万金。 元德五年,沧海君带着濊人贵族前往齐国云阳山祭祖,数百个濊人贵族和军官,分乘十一艘楼船,载着一船船的黄金、白银、珍珠、宝石以及大批的其他祭祀器皿,在胶西国的港口登陆。 整个齐鲁都吓傻了。 狗大户们,拿着黄金不当黄金的模样,让天下震动。 而韩王萁准,当初嫁女给朝鲜君,单单是陪嫁,就送出了黄金一万金,倭奴三千人,丝绸两千匹以及整整一块百里的土地。 至于如今,安东各地的狗大户们,更是有钱的不得了。 乌恒人曾经养出了一条绝世猛犬,引发整个安东轰动。 最终,堂邑候世子陈须,豪掷千金,买下了那条猛犬。 一条狗,都能卖千金。 你跟我说安东缺钱? 搞笑吧! 但伍被知道,他的弟子们没有说错。 此刻,他看着许九,解释道:“安东是富,不是有钱……” “相反,假如不采取措施,安东就要面临一个天大的难关了……” “嗯……”许九却是不能理解,富裕,不就是有钱吗? 伍被拿捏着那枚钱币,缓缓的说道:“安东不比中国,中国之地,除五铢钱外,本还有三铢钱、半两钱以及各色杂钱……” “而安东新立,旧年,本就没有什么钱币,当车骑将军定安东之时,安东全境,不过有数千万三铢钱、半两钱而已,且大部分都在卫逆之手……” “当我中国之民,来到安东后,五铢钱也随之流通……” “六年以来,少府以及商贾、列侯子弟,带来了大量五铢钱……” “然而,即使如此,安东境内的钱币,相对于安东之人口,却是少之又少……” “今安东之地,三千里山河,有汉、韩、真番、扶余、鲜卑、乌恒各族数百万口,然其五铢钱,不过十余万万而已……” “平均每人,至多数百钱……” “今安东米一石,四十五钱,盐一石数百钱,鱼干一石两百余钱,铁一斤值钱十余……” “都督难道没有发现问题吗?” “吾安东,亩产四石,物产富饶,然其钱少,不足以平抑物价……” “吾担心,假如兄长不能知此中之害,迟早要出祸事……” 许九听着,眉毛也是拧了起来,问道:“果真如此?” 他心里明白,十之八九,大约就是这样了。 “果真如此!”伍被点点头。 “但为何数年来,一直无事?”许九疑问着,安东缺钱,若是事实,何以向来没有人关心,甚至不曾成为安东发展的阻碍? “因为,有屯垦团与金沙河……”伍被平静的说道。 “屯垦团,移民近百万,皆自给自足,所产之多余粮食、财帛,皆转输少府……”伍被耐心的解释着。 屯垦团不仅仅是安东社会的定海神针,还是安东经济和金融的定海神针。 它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不断的吸收着所有多余的水分,维系着社会、经济和金融。 但,屯垦团却将渐渐裁撤。 事实上,在明年,就会出现第一个化军为民的屯垦团。 虽然,国家这些年也一直在不断建设和建立新的屯垦团。 但总归,未来,屯垦团的裁撤速度会大于建设速度。 更关键的是,屯垦团一裁撤,就会释放出一个巨大的生产和消费市场。 他们在过去,一直处于被少府和都护府以及军方管制的小圈子里。 钱对于屯垦团来说,根本无用。 粮食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布帛可以自己生产、自己缝制。 就连鱼盐,也可以通过少府和都护府来调节。 对外界没有任何依赖性,也不需要花钱和收钱。 然而,当他们裁撤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会将自己的产出卖给商人,然后拿着卖掉的钱买自己需要的物资。 从前的海绵,现在变成一个正在疯狂吞噬五铢钱的无底洞。 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思考,就必然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安东会发生通货紧缩。 当然,如今,汉室压根就没有什么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的概念。 但没有这个概念,不代表人们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危害性和严重性。 至少,在杂家眼里,他们很清楚,这个问题的可怕程度。 人民想买卖自己的出产,来交税、服役购置各种必需品。 但市面上却严重缺乏作为等价物的钱币。 到时候,五铢钱的价格就会虚高。 内地一石米数十钱,到时候可能只能卖到十余钱。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安东今日与齐鲁、燕赵之间的贸易非常密切,而且安东人非常敏感,且善于寻找机会。 届时,就会有人从中国带来钱币,廉价的买走安东的粮食、鱼盐。 到那个时候,安东就会变成一只大肥羊,被内部和外部的各方啃食、瓜分。 安东经济将会崩溃,甚至倒退回原始时代。 五铢钱的信誉将会崩溃,人们会用脚投票,回到以物易物的年代。 许九想到这里,浑身就打了一个冷战。 无疑,一旦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作为都护府的都督,他怎么跟天子以及天下交代? 到那个时候,他怕是想要鞠躬下台,都不可得! 更重要的是,杂家和平壤学苑,也将在这样的一次震荡之中,化作齑粉。 这可不是开玩笑! 鲁儒是怎么完蛋的? 天下人皆知! 如今,鲁儒才死了几年,它的死状,依然清晰可见,历历在目,甚至就连尸体也新鲜的很。 诸子百家,各个派系,都研究过鲁儒的毁灭和衰亡原因。 虽然,在明面上,鲁儒是因为被天子所不喜,而遭至厄运。 但实则,大家伙私底下都明白,鲁儒之亡,亡于时代,亡于政治。 “除了屯垦团,淘金客们每岁所得的黄金,也支撑了安东的经济……”伍被却是继续说道:“此辈虽然毒辣狡诈,无恶不作,为安东之患,然其淘金,却支撑了安东经济和社会……” “若无此辈每岁数万金之得,今日安东早已崩毁……” 当年,游侠们和豪杰们怀揣着黄金梦而来。 他们在野外厮杀,在河流和山谷之中生死相斗。 有人成功了,带回了大量的黄金,甚至车载斗量。 但更多的人,却死在荒山和冰川之中。 尸骸为冰雪覆盖,曾经有都护府的开拓队,顺着江河而上,一路上见到了无数倒毙在冰雪之中的尸体。 这些人,是他们富贵梦的牺牲品。 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些本性乖张,自由散漫,无恶不作的人,最终成为了安东社会和经济的支柱。 甚至,很多人成为了平壤学苑的支柱。 平壤学苑每岁得到的捐献里,有至少三成来自这些游侠、豪杰的捐献。 今天,安东境内的十余条富金沙河河段,依然是一个个修罗场和地狱。 武装的游侠们,骑着马,背着弓,为了一小段淘金河段甚至是一个小小的淘金位置而生死相博。 他们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河流之中,山谷之内,换回了无数的细小的金砂。 儒家和法家,都大力鞭笞和谴责这样为了黄金这种根本无用的东西而浪费生命,甚至败坏道德的行为。 但谁又知道,若没有这些淘金客,今天的安东秩序早已经崩溃了呢? 没有他们淘金所得的黄金,安东都护府甚至都不可能成立! 甚至,不可能有今天的安东! 但是…… 伍被看着许九,担忧着说道:“金沙河中的黄金,不会永远都有……” 事实上,现在,安东的各条金沙河之中,虽然黄金还是有许多。 但,却已经很少发现像最初那样不需要费力,就可以淘的黄金的河段了。 最主要的两条金砂河的含金量都在下降。 黄金,总有一天会被淘尽。 且,即使是现在,岁得黄金数万金的今天,实质上,这些黄金产量所能起到的作用,正在下降。 因为,安东人口在不断增加。 特别是一旦屯垦团大量裁撤,释放出十万二十万的中产阶级。 一个不小心,安东经济就会崩溃! 伍被和许九,都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个经济崩溃特别是金融崩溃的国家或者地区会有多惨。 远有管仲,用轻重之权,使得楚国低头。 近有高帝行荚钱,而关中经济崩溃,石米三千钱,民易子而食的悲剧! 但这个问题,对于安东来说,却是无解。 伍被曾经想过无数个日夜,也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因为,如今的汉室,哪怕算上过去的三铢钱、半两钱、私钱等等,总流通盘子也不过百余万万,最多两百万万。 而现在,少府拼命的回收各类旧钱,重铸。 同时,到处找铜矿。 但,其岁铸钱的总额,却一直在十万万左右徘徊。 去年甚至一年只铸了五万万。 钱荒不仅仅是在安东发生,在中国也有着类似的钱荒。 这意味着,事实上,朝堂恐怕也在为这个事情发愁。 这从天子拿黄金铸金五铢作为赏赐,就可以看出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节 伍被的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面对缺钱这个全国性的问题,甚至是历史性的问题。 许九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中国自古缺铜,统治阶级为了开采和提炼铜矿,什么办法都用过了。 今天,会稽郡的铜矿开采规模甚至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 去年一年,少府在会稽得铜数十万斤。 但这么多铜,在事实上而言,却仅能铸出至多一万万枚五铢钱罢了(甚至可能不足这么多,因为如今少府铸五铢,理论上,一斤铜最多只能铸一百一十枚,再多就会让钱币的杂质增加而沦为过去的荚钱)。 在如今,事实上而言,少府铸钱的主要资源,还是来自于回收的旧钱以及对各种铜器的溶解。 过去五年,少府铸钱的铜料有至少一半,来自于齐鲁五王的内库之中抄出来的旧钱、铜器和铜锭。 所以在本质上来说,国家的铜钱流通量,其实没有增加。 基本与太宗时期保持一致(旧钱重铸后,损耗很大,尤其是三铢钱之类的低劣荚钱,三枚也未必能够重铸一枚五铢)。 而糟糕的是,国家的盘子却扩大了。 东海王国、南越王国、闽越王国,安东各藩,甚至是匈奴人,都在使用汉室的五铢钱。 供应量保持不变,而需要量大增。 任何一个稍微对经济敏感的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作为当今天子的宠臣和近臣,许九自然知道,这两年,天子都干了些什么? 首先是借着高阙和燕蓟之战,增大了金五铢的供应量。 元德五年一年,少府只铸了不过一百五十万枚金五铢。 但在元德六年,金五铢的供应量增加了一倍。 长安市井和民间的中上层中,金五铢作为高级货币悄然流通。 至少,列侯士大夫们,习惯了金五铢的存在。 而另一方面,借着长安重建的机会,天子大量回收了民间的各类旧钱。 而长安九市的建设和随后的拍卖,进一步回收了钱币。 甚至…… 许九想起了此番自己能够出任这安东都护府都督的背景——长安重建弊案。 他在心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而恐惧和颤抖。 “陛下兴起大案,只是为了回收和回笼钱币……吗?……” 长安城的重建弊案,出现的时间,太过于微妙了。 恰好是长安重建刚刚完成,各方都松懈的时候。 那时候,吃的满嘴流油的富商公卿士大夫们,根本没有任何提防,人人都在富贵和利益面前,彻夜狂欢。 就在此时,天子拔剑而起,将棋盘掀翻,然后砸在所有人的脸上。 长安的官宦士大夫贵族富商们,转瞬之间就落入地狱。 他们的财富、地位、爵位、宅院和奴仆,从此不再归他们所有。 仅仅是公开的数据就表明,少府在这一次清洗之中,抄没各类钱币数万万,铜料十余万件。 而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许九甚至浑身上下都战栗了起来。 因为他想了起来,在弊案没有被捅出来前。 内史的官僚和贵族以及长安的游侠、地痞们联手,将整个长安的中下阶层都搜刮了一遍。 敲骨吸髓,巧立名目,各种摊派。 几乎将整个长安的中下阶层过去数年的积蓄和所得全部强占。 是以,当天子拔剑而起,挥起屠刀,将内史连根拔起,处死上千人,流放不计其数后。 整个长安都沸腾了,百姓纷纷面朝未央宫,高呼圣天子。 但问题是…… 那些钱呢?那些被贪官污吏和游侠地痞们敲骨吸髓,敲诈走的钱去哪里了? 还给百姓了吗? 答案是没有。 少府和朝臣们,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这个事情。 所有的犯人的财产,全部都被定为贼赃,充入内库。 而百姓则沉浸在正义的幸福之中,甚至没有人去关心自己的钱。 换句话说…… “就连内史的官员以及游侠地痞们,都不过是天子手中的刀……” 旁的刀,天子用完,就收起来了。 但这把刀因为太脏,所以被嫌弃,被丢了出来,拿来给百姓泄愤和发泄怨怼。 许九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因为他清楚,他再想下去,迟早自己得吃枣药丸。 也正因为如此,许九对自己面前的这个隐患,感觉战栗和惊慌。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连天子都在穷尽一切手段来找钱,他不过一个安东都督,面对安东金融的巨大缺口。 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又不是神仙,可以点石为金。 他只是一个凡人。 最多不过是一个有些聪明的凡人罢了。 他只能望着伍被,深深拜道:“贤弟可有所教我?” …………………… 伍被望着许九,心里微微一笑。 事实上,他来见许九,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个事情告诉许九。 前任都督薄世,官是个好官,但可惜对金融并不在乎。 他是黄老派的官员,黄老派的官员,特别是政治家,根本不在乎什么金融不金融的。 甚至,在他们的理念里,没有钱,这个世界说不定会更好。 黄老派追求的理想社会,在道德经之中已经阐述无疑了。 鸡犬相闻,民至老死而不往来。 所以,薄世说不定,会希望安东的钱荒,直接摧毁整个安东的商业和手工业。 让淳朴的百姓,回归田园和家园。 让那些追逐黄金的游侠,安分下来,定居下来。 而许九不同,许九同样是平壤学苑的发起人,也是民富思想的拥泵。 他治下的安东都护府,对于金融特别是钱的渴望,将超越其他一切。 因为想要民富,就得有钱。 没有钱,谈什么富呢? 而这就是伍被的目的。 在安东这五六年,伍被与其他人的想法和观念,虽然依旧保持着相似和一致性。 但他的政治野心和抱负,却早就按捺不住了。 特别是前年,参与了石渠阁之会后,伍被已经难以压抑自己内心对于政治前途的追求了。 他梦想着,有朝一日,登临石渠阁之巅,面对着天子与三公九卿士大夫列侯,诸子百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而天子与三公皆服,百家俯首,天下景从。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就需要钱。 很多很多的钱…… 越多越好! 最终…… 自己控制钱…… 在安东这些年,伍被已经深刻理解和了解了钱的作用。 当今世界,上至天子而下至庶民,谁能离得开钱,谁能没有钱? 没有钱,天子都会没有威权! 当今天子,之所以能够君临天下,让万国俯首,匈奴远遁。 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手里有钱,他能够大手笔的赏赐和奖励将士,抚恤孤寡,给天下发福利,让天下人知道,跟着他走有肉吃! 而他这个平壤学苑的山长,能够稳坐安东第一名士的地位,让安东各地都崇拜和景从。 不是他学问有多好——讲道理的话,其实左吴在学术上的成就比他高多了。 平壤学苑今日的基本理论和思想,基本都是左吴倡议的,他与晋昌只是完善者。 更不是他道德有多好——论起道德修养,谁能比的上那些从齐鲁而来的士大夫卿大夫家族的嫡系? 人家甚至可以完全做到书上要求的一切规范。 但现在,他们在哪里? 为何只有他伍被能声名远扬,为安东各地所熟知,甚至名声传到了齐鲁吴楚和燕赵代北? 答案就是——他有钱。 虽然这些钱不是他的,是别人捐献的。 但捐献者,大部分却都是冲着他来的。 曾有巨贾,豪掷数百万,在平壤买下一个宅院,仅仅是因为那个宅院就在他伍被的宅邸之侧。 也曾有列侯之子,不远千里,从安东的西垂,跋涉到平壤,献上黄金数百金,只为求伍被收录他的长子。 而这些人给了他钱,当然会拼命的吹捧和宣扬他。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可笑儒法的巨头,却视而不见。 但伍被知道,他们迟早会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叫管仲。 管仲辅佐齐恒公,用轻重之权,以鱼盐之利,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孔子赞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 今日管仲,更被舆论和诸子百家共同尊奉为先贤。 当今天子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和诏书里引用管仲的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而在民间,广大商贾和手工业者,纷纷以管仲为祖师爷。 管仲的祭祀,广及天下,隐隐有了财神爷的风范。 商贾市民,每逢初一十五,或出门行商,必以三牲祭之,祈求保佑。 伍被望着许九,图穷匕见,缓缓的说道:“愚弟听说,去年长安改造之中,天子许少府以质押债券为名,子天下贾人钱……不知道可有此事?” 许九点点头说道:“然……” 伍被听了,微微一笑,拱手而拜,再拜而立,说道:“都督何不效天子之行,立都护府之债券?” “嗯?”许九不是很能理解。 在他的意识之中,唯有天子,才有这样的资格和魄力,做出这样的伟业。 少府在长安改造过程之中,假钱十余万万给与天下商贾。 许九曾经思考这样的模式,最终得出结论:独天子可行此事。 原因很简单:那些商贾能够接受和同意这样的事情,原因在于——商贾们都能信任汉室特别是当今天子的信誉,这位陛下登基以来,从未失信于天下人。 说加恩,安东之地甚至高阙之地,都拿了出来,与列侯公卿共享。 说驰安东黄金与民,就真的不管安东的淘金客了,准许天下人自由淘金。 说必嘉生育,就果然奖励生育,民间百姓,争相竞赛生育,只为了天子的赏格。 而与天子相比,他算什么? 一个食邑五百户的列侯而已,家訾不过数百万,至于名声,恐怕是零——假如有,那恐怕是恶名。 他拿什么去做这种事情? 再者说,他有什么资格做这种事情? 长安若是知道了,他恐怕少不得要去廷尉走一遭。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当今天子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伍被自知许九的顾虑,他解释道:“兄长可以先向陛下上书,吾以为陛下必定会欣然许可的……” 伍被虽然没有与当今天子正式的交谈和见面。 但他在石渠阁之会上,见过这位天子的行事和手段。 在安东这些年,他也多次被绣衣卫的探子请过去喝茶聊天,指点和提点。 他深知,当今天子刻意在长安改造之时,让少府玩了这么一手,其目的,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快快来赞美朕的机智吧! 皇帝都这么说了,任何有志于天下的士大夫,只要不是瞎子,都会跟进。 伍被算是第一批反应过来的人——当他得知此事后,彻夜未眠,深思熟虑了一个多月,终于有所心得了。 当今天子,曾经多次在诏书之中,责备天下士大夫公卿,说‘士大夫公卿,不能明朕内志……’ 其潜台词,在伍被看来其实就是——快来学习和领会朕的志向与诏书精神啊,笨蛋!你们还想不想要升官发财,得受嘉奖了? 可惜,许是出于矜持,也许是出于士大夫的高傲。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丢弃自己的节草去跪舔和吹捧,乃至于给这位陛下充当马前卒,冲锋陷阵,为他的志向和理念添砖加瓦。 最多有些人悄悄的自己调整自己的位置和屁股,对外宣称是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人去赤裸裸的拍马和追捧天子的那些奇思怪想,也没有人去呼应和认同。 没办法,当今世界,诸子百家共存。 法家、儒家、黄老、墨家、杂家,没有任何一个学派可以独大,也没有任何一个学派能够拍着胸膛说自己可以战胜对手。 在这个背景下,士大夫们自动的就会矜持起来。 为了名声嘛…… 但伍被却不这么想,脸皮?那是什么?好吃吗? 何况,当今天子的很多想法和脑洞,在伍被看来是有着实现的可能的,且一旦实现,必将利国利民利己。 譬如此番的事情,一旦搞成了,他伍被在青史之上,就可以直追管仲,与先贤齐名。 在现实之中,更可以力推杂家,稳坐天下第一‘懂经济’的学派。 如今这世道啊,诸子百家,都得给自己安个标签。 譬如儒家,自诩是‘道德第一’。 法家觉得自己‘致法第一’。 墨家操‘百工之牛耳’而执‘生民之祸福’。 黄老派,则是‘清静无为,养民第一’。 留给杂家的空间,在事实上,其实只有经济和与之相关的业务了。 再不加把劲,坐实了这个身份,一旦有后起之秀崛起,抢走了这个身份,杂家哭都要来不及了。 而坐实了这个地位后,对杂家,对平壤学苑,乃至于伍被的好处都是巨大的。 说不定,甚至可以推动平壤学苑,成为天下第一的学苑! 未来的趋势,伍被已经看得仔细了。 未来的世界和朝堂,必定是以‘知民生、懂经济,能生财’为主。 三公九卿,乃至于基层的官员,都会被要求具备一定的经济才能和运营才能。 如此,杂家和他伍被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 少年,你想青云直上吗?报读平壤学苑吧! 少年,你想造福百姓吗?报读平壤学苑吧! 少年,你想要赢娶贵妇美,走上人生巅峰吗?报考平壤学苑吧! 这里,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许九听了却是疑惑起来:“上书天子?天子若不同意,怎么办?” 伍被哈哈大笑,说道:“不同意的话,那就不用此策不就可以了吗?” “兄长,您如今可是都护府都督,上书天子,提出意见,乃是兄长的天赋之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节 唯政绩论(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许九却是犹豫不已。 安东发行类似的质押债券或者说抵押劵,于许九来说,风险太大了。 首先,朝堂未必会同意。 若是前任薄世,估计成功率会高不少。 但他,却不行。 因为他没有政绩,没有证明过自己。 朝堂内外,不会有什么人觉得他许九的意见重要。 恐怕就连天子,也会不以为然。 贸然上书,徒留争议甚至非议。 作为都护府的都督,许九很爱惜自己的职位,不敢过于冒险。 但伍被的说法,让他怦然心动。 假如,天子确实有这个想法,那么他提出来,天子必定龙颜大悦,甚至以为他许九‘能明朕内志’,从此就被视为亲信。 况且,安东都护府目前的钱荒,倘若不解决,那么迟早会爆炸。 将他炸上天! 他不敢坐视这样的局面恶化,他只能选择想办法解决。 而目前,他唯一的解决之道,似乎就是伍被的这个主意了。 怎么办? 许九实在无法立刻决断。 伍被与许九,相识多年,自先帝之时,他们就是朋友和同志。 伍被当然清楚许九的性格。 在事实上来说,许九的个性,与多数汉家列侯没有区别。 他既渴望认同与地位,但又害怕因此惹来麻烦。 所以,当初,他只敢私底下悄悄的印刷《民富》,悄悄的宣传,但却不敢公开宣扬。 因为他害怕被人攻仵和非议。 直到在乡校之中,与褚大斗殴,而被天子知晓,得到了天子支持,他的胆子才稍微大了一些。 但他依然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 他宁愿让天下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靠拍马逢迎的幸臣,宁愿被人误解,他只是一个拉皮条的佞臣。 也不敢大声的告诉别人。 这是许九的性格缺陷,也是他所处环境带来的影响。 但伍被就不同了。 他的胆子,素来很大。 为了理想,他能深入安东之东的冰原,与野人和生番为伍,观察他们的生活,尝试理解他们的社会。 为了实验自己的念头,他可以在真番的山区乡村,圈一块地,搞一个社会实验。 当发现实验失败,他立刻毅然决然的抽身而出,承认自己失败了。 并且为此推翻了自己过去坚持的一些东西。 所以,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只要有利的事情,他不拘世俗之见。 见到许九犹豫,伍被当机立断,说道:“兄长不可再犹豫了!因为安东之事,千头万绪,稍一犹豫就可能坐失良机!” “如今已是六月,安东九月就会大雪封山,自安东至长安,即便快马加鞭,一个来回至少也需要两个月,兄长若是犹豫,错过时机,那就只能等待来年夏四月才能上书了……” “然,明年夏五月,羽林卫屯垦团和虎贲卫屯垦团都将开始裁撤,改郡县!” “这两个屯垦团,足有数万口,良田数十万亩……” “他们一裁撤,就立刻会冲击安东的经济!” “介时,兄长恐怕要手忙脚乱了……” “且夫,即使陛下不同意,都督也没有损失……” 正是这最后这一句话,成为了压倒许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吾就给陛下上书吧……” 但他内心却还是有着不自信和恐惧。 这种不自信和恐惧,促使他不得不决定,在近期就搞一个大新闻。 因为,他需要政绩来撑腰,也需要政绩来说话。 没有政绩,哪怕天子认可他的意见,恐怕朝臣们也会非议。 今日汉室的朝堂,一切都是政绩为王。 有政绩,说话嗓门就大。 譬如少府卿刘舍,每次廷议,都可以畅所欲言,甚至正面质疑丞相、御史大夫。 靠的是什么? 政绩! 人家政绩多,自然说话有底气,连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这样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作威作福。 但你要没有政绩…… 就像那大鸿胪公孙昆邪,每次廷议,都是个隐形人。 假如不注意,甚至你都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政绩。 整个大鸿胪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 于是,大鸿胪的编制一年比一年少,权责一年比一年少。 今年冬十月,大朝议,大鸿胪的排位甚至排在了京辅都尉之后。 堂堂九卿,居然只能坐在一个比两千石的朝臣身后。 这简直就是耻辱! 但公孙昆邪又能如何?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同僚,将大鸿胪的经费、编制瓜分。 而他竟不能发一言! 自古弱国无外交,同样的道理,弱小的官僚集团,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鱼肉自己,侵夺自己。 坊间有传闻,大鸿胪未来甚至可能与内史一般被裁撤。 听到许九点头,伍被心里大喜。 此番他来见许九,自然不仅仅只带来了问题和麻烦。 也带来了政绩和资源。 毕竟,许九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 平壤学苑虽然为了避嫌,不敢公开与许九的密切关系。 但,却是可以动用人脉和资源,为许九保驾护航。 为他刷名声,刷政绩。 这种事情,很简单。 过去数年,平壤学苑早就玩的很熟练了。 所以,伍被微微一笑,道:“这安东的第三个隐患,其实就是税赋……” ……………………………… 未央宫,宣室殿之中,刘彻与薄世对坐而视。 刚刚从东宫回来的轻松和喜色消失不见,只有严肃的气氛。 “臣昧死再拜陛下:陛下问臣,安东隐忧?臣以为,独在税赋……”薄世顿首而拜,对刘彻说出了自己一直担忧的问题。 他离开安东时,安东局势平稳而迅猛。 表面的繁荣之下,潜藏着无数隐忧。 但,作为前都督,很多事情,他不适合说。 说了那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 只能私底下报告和进言,能够公开说的事情,其实就只是一些安东发展过程里必然出现的问题。 其中,这税赋,问题最大。 刘彻听着,却是微微一笑。 安东地区的税赋问题,在新化城建立之时,就已经存在了。 可以说是他故意造成的结果。 当初,新化城初立,为了吸引和鼓励移民,刘彻玩了一个类似后世招商的优惠政策。 也就是所谓的‘三减五免’。 根据这个诏命,新移民抵达安东之日起,三年免一切田税、口赋、徭役。 然后接下来五年,享有减免一半的优惠。 这个政策刺激和吸引了大量无地百姓,前往安东。 尤其是齐鲁地区,从元德三年到元德六年,至少有三十万百姓,拖家带口,或通过屯垦团模式,或自己前往。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安东的财税,几乎全靠商业以及捕鲸利益所得。 而安东地区的官僚却与日俱增。 官员要俸禄要开销,还要维修道路、桥梁,组织百姓开垦。 更要承担各种任务。 目前的情况下,安东财政实际上全靠中央拨款。 这还是护濊军其实不需要国家掏腰包的情况下护濊军的军费,基本都是由朝鲜、真番、韩国以及扶余等藩国贡献、摊派。 而着对这些王国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有着汉朝爸爸保护和撑腰,各国都只需要维持最低限度的军队,甚至真番干脆都取消了军队,只保留官吏和衙役以及部分武装。 其他的人,统统出口到了安东‘创汇’。 真番王刘忠汉,得意洋洋,自诩自己聪明才智天下第一。 但这样的模式,是不能持久的。 特别是现在,随着安东的人口与垦荒面积不断增加。 在事实上来说,安东单薄的财政收入,已经难以继续支撑了。 甚至已经难以支撑安东的继续发展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刘彻并不关心。 安东,是他的试验田。 也是他用于观察和实验资本的地方。 换句话说,其实安东今天的财政困局,是他故意造就的。 目的就是要逼安东的官僚们将税赋来源和目标,对准商贾和手工业、捕鲸业。 你们没钱? 那就去找商人啊! 这些家伙有钱! 所以,刘彻只是摆摆手,对薄世道:“赋税之事,朕自有计较……卿谈谈其他事情吧……” 许九都派了过去了,还加强了李广、王温舒,授予了许九特权。 许九倘若还转不过脑子,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大不了,明年把张汤丢去安东。 以张汤的手段,在安东玩一出安东财税七成取自工商鱼盐之利,轻而易举! ……………………………… “财税?”许九很难理解,怎么安东地方连财税都成了问题了? 要知道,这些年来,生产技术和耕作技术大进步,由此带来了地方财税的爆炸。 关中各县,每年的税赋都在增加,涨幅惊人。 而关东地区,递解长安的钱帛也是越来越多。 去年田税收入,甚至突破了二十万万。 在三十税一模式下的汉室,还能得到这么多田税收入,只能说是墨家和农家太bug。 尤其是一部《新神农》,造就了无数的农业专家和力田。 伍被不得已,只能跟许九解释:“安东虽富,但府库穷……”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藏富于民了……” “陛下诏命,安东移民三减五免之政,新移民三岁免一切田税口赋徭役,之后五年减半……” “此外,还有屯垦团、游侠等,从不交税的群体……” “安东财税,基本都是从商贾、捕鲸业以及捕鱼业所得……” “这些年,每岁不过五千万……” 这还是陈嬌给力的缘故,在事实上来说,陈嬌和他的小弟们,每年给安东贡献了超过其财税收入的一半税金。 若没有捕鲸业和捕鱼业的贡献,安东的财政,就只能全靠国家拨款了。 但问题在于,国家每年都在减少对安东的补贴。 去年,甚至只给了安东三千四百多万的财政补贴。 这在以前,自然没有问题。 因为安东都护府其实要管的只有大城市和大城市周围的农村。 其他地方,不是屯垦团,就是加恩封国。 军队和列侯们自己就能解决问题。 然而,从明年开始,一个个屯垦团都将化作郡县。 他们的地盘上必然要委派官吏,建立基层政权,这对都护府来说是好事,因为权柄扩大了。 但同时也是坏消息。 权柄扩大的同时,要雇佣更多官吏,支付更多薪酬。 更麻烦的是这些屯垦团的移民,依然享受三减五免。 换句话说,他们一毛钱都不会交! 这就尴尬了。 很显然,朝堂诸公,才不会管你都护府有什么困难呢? 他们只知道,从前,薄世在任的时候,都护府财政没有出过问题。 现在,你许九在位,居然跟我要钱? 混蛋! 你这个都督怎么当的? 即使最终给钱,恐怕他的考绩也会落到下下等。 依照制度,考绩课最,是可以直接掳夺官爵的。 作为从中央空降来的官员,许九深深的明白,朝堂诸公的思维方式。 他们就是一群一切唯政绩的变态! 有政绩,你就是人才,没有政绩,滚一边去! 这也是汉室朝堂数年来演变的结果。 当今天子,素来懒得管下面的事情,他只会将压力给朝堂九卿。 某郡治理不当,出了乱子。 天子不会去责备郡守,他只会将朝臣一顿乱喷。 许九自己就亲眼目睹过无数回类似的情况。 “御史大夫,郡这个事情,卿怎么解释?” “丞相,此人乃丞相推举,丞相如何评论?” “少府,县出了这样的事情,少府有何辩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公九卿们也没辙,他们只能将压力给到下面。 逮住那些因为他们而自己被天子批评和要求给一个交代的官吏,就是一顿狂喷,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御史大夫晁错甚至曾经将一个郡守叫到官署喷了整整一个下午。 喷的那个郡守回家就自缢了…… 数年下来,无论朝野,都形成了‘唯政绩论’的氛围。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有政绩就受重视,得表扬,获升迁。 没政绩,就乖乖呆着不要妄想。 若出了差池,自己担着。 重重的压力,从上而下,施加到每一个人身上,迫使所有人都不得不挖空心思的刷政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节 为政绩论(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伍被说的事情,许九能够理解。? 特别是当他得知,安东居然在田税上所得寥寥无几后,他不得不去思考怎么弄钱。 钱这个东西,没有人能离得开。 尤其是对于他这个新上任的都护府都督而言,怎么想办法弄一大笔钱,在他得知自己将出任安东都护府都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想了。 因为他需要钱来刷政绩。 修道路要钱,凿渠道要钱,就连安顿百姓,组织开荒也需要钱。 更不提,新官上任,必须要给下面的人福利。 南阳郡郡守张汤,为什么在南阳能立得住? 拳打土豪,脚踢官僚,几乎将南阳经营成了法家的大本营和老巢? 除了他背后站着天子,拥有对全郡上下生杀予夺大权之外,最重要的是他能给下面的人各种各样的福利。 今天的南阳官员,生病享受官府医疗;休沐之时,享受国家公款休假、疗养,甚至每年可以申请一次长达一个月的探亲假! 甚至就连子女的教育问题,郡守衙门也全包了。 所有官吏的子女,全部可以免费入读由郡守衙门开设的私塾,接受教育。 且所有私塾,都是由法家学者出任蒙师。 官员子女,只要表现的稍微好一些,就可能被推荐,入读法家的各大学苑。 正是因为有着这么多福利和优待,南阳官员,才能忍受张汤的种种高压政策和严苛的政绩指标。 不然,没有好处,没有优待,谁会给张汤卖命? 而张汤能这么多福利,靠的就是南阳的财税收入冠绝天下。 过去五年,南阳郡的财税收入不断飙升。 去年,南阳郡报告朝廷,仅仅是盐铁一项,其岁入就高达两万万! 张汤的经历,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了天下官员想升官,想财,没有钱,你就不要做那个升官的梦了! 天下无数人纷纷学习南阳模式。 河东郡郡守袁恢是第一个跟进的,袁恢在担任河东郡郡守时,大力展河内郡的泥炭和冶铁。 甚至以郡守之尊,亲自下场,多次鼓励和提倡‘贤大夫及良绅,作泥炭之业’。 果然大获成功,河东郡从元德四年开始,泥炭开采与冶铁业大暴。 河东上下,都吃的满嘴流油。 袁恢连续三年,考绩为殿,几乎预定了下一界的河南郡郡守,甚至可能被调入长安,出任某部主官。 虽然,许九隐约听说了,河东郡被袁恢这么搞,财税是提上来了。 但是,每年都有上千民众,葬身于矿洞之内。 数千个家庭,因此妻离子散。 但谁在乎呢? 河东郡起来了,上上下下的官吏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政绩与嘉奖。 就连列侯们,也因为封国之中的泥炭资源与冶铁业而财。 几个泥腿子的叫唤和非议,自然被淹没在了一片歌功颂德的逢迎之声中。 就连最保守的儒家,也不得不给袁恢的政绩点赞,都说他是‘治世之能臣’。 与之相反,故尚书令丞颜异,外放会稽郡郡守。 上任之后,这位儒家的大才,面对会稽郡上下的复杂问题。 他既不愿意挥起屠刀,斩断一切问题,也不敢大刀阔斧的进行革新,寻找财源。 但长安方面,却又催压很急。 丞相和御史大夫衙门,甚至直接给会稽郡定了任务指标,规定一年要毁尽多少座淫祀,抓多少神棍巫婆,栽种多少株夹竹桃,清理多少亩水田。 颜异没办法,只能将压力往下面传递。 但问题是,会稽郡的财税收入少的可怜。 没有钱,他别说收买官员给他买命了,就连基本的栽种夹竹桃的命令,都难以推行。 毕竟,你连好处都不给下面的人,就想让下面的人去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种种事情,这可能吗? 许九离京前,已经听到风声,颜异很可能会被调离会稽了。 接任他的,将是一位法家的后起之秀或者干脆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将军。 颜异的未来,本是光辉的。 但如今,却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就连儒家,也不敢再吹颜异的贤明和道德了。 公羊派甚至直接开始给公孙弘造势和宣传了。 袁恢与颜异,两者最初的地位相差巨大,一个不过是出生于河南的士绅子弟,袁恢的祖父,不过官至雒阳尉而已。 而颜异,则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世家之子。 他的祖先,是孔子七十二门徒之中数一数二的大贤颜回。 他自幼饱读诗书,年纪稍长,就在齐鲁一带颇有名声,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成为了储君的左膀右臂。 二十岁出任尚书令丞,二十二岁成为郡守。 但,在今天,袁恢却依靠政绩,逆袭上位,而颜异则可能遭遇他人生最大的挫折。 许九看着这样的结局,自然不免唏嘘。 而唏嘘之余,则是无比警示。 在这个政绩为王的年代,他必须刷政绩。 不管用什么办法! 哪怕是如同袁恢那样,政绩带血,也得刷! 而要刷政绩,就得有钱。 很多很多钱! 没有钱,就不可能大兴土木,没有钱,就更不可能给下面的人福利,让他们跟着自己走,没有钱,他甚至可能令不出都护府衙署。 但怎么搞钱呢? 许九就不得而知了。 他在出任都护府都督之前,从未有过基层的履历。 他甚至不知道,都护府的整个体系时如何运转的! 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伍被,希望伍被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 伍被此来,本就是来给许九送政绩的。 自己人嘛,不给他铺好路,那杂家还怎么继续在这安东独霸? 要知道,从去年开始,法家、儒家甚至是墨家,都开始了打算在安东找个山头,树块招牌了。 法家巨头张恢和楚诗派的巨头申公,甚至都有意派遣自己门下最得意的学生来安东经营。 伍被笑着道:“兄长可以去找安东各地的列侯子侄谈一谈这种植园的税赋嘛……” 今日安东,除了捕鲸和捕鱼业以及淘金业外,最大的产业,莫过于列侯封君们的种植园产业了。 这些列侯子弟,手里有着大量土地,种植了大批大批的棉花、大豆。 尤其是安东出产的大豆,因为质量高,出油率高,广受好评。 榨油剩下的豆渣,甚至可以被用来作为饲料。 连战马都可以食用这种优质饲料。 但在过去,他们基本上没有向都护府缴税。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许九也考虑过向这些人征税。 可是…… “贤弟以为,他们会同意吗?”许九无奈的叹道:“他们是不可能同意此事的……” 想要列侯老爷们从自己兜里掏钱出来? 这难度可比当年天子加征商税还要困难! 别说是他许九了,便是前任都督薄世,估计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同意缴税。 许九甚至觉得,只要他敢提议,列侯子弟们就敢拆了他的都护府衙门! 开玩笑! 汉室列侯们,都是群铁公鸡! 特别是旧列侯们! 他们连献给宗庙的酌金,都要想方设法的掺杂质,缺斤短两。 地方封国的田税,也是极尽一切手段截留。 要钱不要命的人,更是一抓一大把。 当初,河阳侯怎么死的? 就为了赖掉别人十万钱而已! 许九敢打赌,他只要敢把主意打到列侯们的加恩封国以及种植园上面,保证他们会跳起来,将自己拍死! 伍被却是神秘的一笑,道:“列侯子侄们当然不会同意……” 这是一定的。 列侯贵族们,宁愿把钱拿去购置猛犬,蓄养苍鹰,甚至买女人,也不会把钱平白无故的给官府。 原因很简单,只要被官府收一次税,以后就成为惯例了。 他们年年都要交,每年都会被割羊毛。 更麻烦的是人人都知道,官府是会得寸进尺的。 今年能收一千万,明年肯定会想收两千万、三千万! 主爵都尉不就是这样的吗? 元德五年,主爵都尉在长安收了一千多万的商税,然后就上瘾了。 去年,一口气就收了三千万…… 今年,公孙弘已经放出话来,全年主爵都尉衙门要收一万万商税和车船税,其中关中地区不会少于五千万…… 是以,几乎不需要用脑袋思考,列侯们必然会抵制安东地方的征税,甚至会想方设法的阻挠和破坏,为此他们甚至可能直接将官司打去长安,在许九脑袋上按上无数个罪名。 即使长安最终支持许九,他们也可以用尽手段的拖延和转移。 但,伍被知道,在安东有时候,征税并不一定需要针对特定人群。 他笑着告诉许九:“兄长可以从派遣工身上着手……” “安东境内有派遣工、推荐工数十万,每人加征一算,便是数千万的资财……” 数年以来,安东各地的展,都有赖于廉价耐用勤劳的夷狄各族人民。 特别是能吃苦耐劳,还不怕寒冷的鲜卑、乌恒、匈奴、扶余之族。 一个派遣工在崇化和顺德的售价不过五千钱。 他们可以为主人辛勤劳作五年,然后再为官府劳作数年,直到他们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只有少数幸运儿,可以获得归化,得到汉家户口本。 剩下的人,都会在漫长的劳作之中,筋疲力尽,走向死亡。 而过去,因为采用的是派遣模式,所以这些人连算赋都没有交过。 都护府衙门,只能在其身上,收点辛苦钱和跑腿钱。 如今,只需要按人头征收正常的算赋,一个人一年一百二十钱,数十万人就是数千万。 此外还可以加征其他杂税。 譬如管理啊、监督啊、培训啊,都可以收钱。 各地的种植园主,敢不交这些钱? 那就废黜他们雇佣派遣工的资格! 许九一听,自然马上就明白了伍被的意思。 这确实是一条财路! 但问题是,一年数千万,其实不过杯水车薪。 特别是,他许九想要干一番大事的情况下,这数千万钱,恐怕只够他拿来收买官吏,给下面的人福利。 至于修路和水利这种吞金怪兽,想都不要想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许九点点头,对伍被道:“贤弟所言,真是让吾茅塞顿开……只是,这算赋之税,恐怕能落到都护府手里的,不过三成……” 汉室的税赋制度,素来是分开的。 税是给国家维系政权运作的,而赋则直接进入少府内库,由天子支配。 用于军费、帝陵、宫廷以及作为国家建设资金。 算赋,一般都是直接由少府拿走的,能够给地方留下三成,已经非常良心了。 “兄长可以先向陛下请求,未来三年,都护府的算赋收入划归都护府支配……”伍被却是早已经有所准备,他笑着说道:“三年算赋,至少一万万……有了这笔钱,兄长就可以修建一条自新化直抵仁川港的轨道马车线路……” “然后再以这条线路,向商家征税……” 安东都护府过去数年的收入大头,除了捕鲸业和捕鱼业的税赋外,就是各种‘养路税’了。 商人们想要进入安东,就得交税。 按照车辆大小和货物数量征税。 一年下来,多的时候,可以得到一千多万,少则也有数百万。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进项,都护府才不至于窘迫到连官吏俸禄也无法及时放的地步。 “轨道马车?”许九闻言,精神大振。 若是旁的,他可能不清楚,但一条轨道马车的收益有多少,他却是清清楚楚的。 师家如今就是躺在关中那条轨道上吃香喝辣。 师氏每年可以从轨道运输和运营之中,得利千万,在加上他们自己的买卖,一年下来就是两三千万以上的纯收益。 几乎就是躺着财,张着嘴等着天上掉馅饼。 而安东至今没有一条轨道马车,若修建起来,必定可以获利无数。 都护府衙门,甚至只需要运营好这条轨道,每年就可以获得不亚于算赋与田税的收益! 更妙的是,还可以靠轨道来征税。 你的商品想要上轨道?那就先交税,交完商税再给运费,才能起运。 如此,得利更多! 而许九知道,只要能够修成这条轨道,那他的政绩,就是实打实的了。 长安诸公,再怎么样也挑不出他的错!8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节 世界变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七年夏七月甲子(初一)。 甘泉宫的温泉,冒着热气,滚滚流出。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能够泡在温泉之中,听着山间的竹叶摇曳,看着山下的众生百态。 这无疑是一种享受。 “许九打算修轨道?”听着绣衣卫刚刚传回来的报告,刘彻靠在温泉壁上,呵呵的笑着,对侍立在自己身侧的宦官说道:“倒还算有些主意……” 要想富,先修路。 这是无论任何时代,都属于真理的名言。 便捷的道路,将会带来机会和商业。 不过…… 刘彻觉得,在安东修轨道,太过于冒险了些。 毕竟,安东地区,特别是怀化郡的大部分地区,一年四季,有至少五个月是被寒风和冰雪统治的时间。 某些极端的地区,甚至,一年之中只有不足五个月能看到太阳,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有些地方你甚至可以在冬季欣赏到极光。 这样的地区,夏冬的差异大的吓死人。 热胀冷缩,足以让安东的这条轨道,从诞生之初,就充满了风险和挑战。 能不能维护好,这很考验安东都护府的执行力。 不过,无所谓了,安东地区的轨道,迟早要修,而且修的早,比修的晚要强。 因为这可以积累很多经验和教训,更可以为未来的铁路网络建设做好勘探准备。 如此一来,当百十年后,蒸汽火车出现,安东地区就可以立刻进入铁路时代。 倒是许九要做的另外一个事情,让刘彻有些警觉。 “许九打算玩‘交子’或者更先进的银票吗?”刘彻心里寻思着,狐疑着。 讲道理的话,哪怕许九不说,刘彻也打算明年开始玩一把信用货币了。 之前数年,他就已经铺垫好了。 列侯和士大夫们,差不多也都接受了所谓的‘黄金诏书’。 在这样的背景下,尝试发行一批针对贵族大臣,特别是两千石列侯封君的高额货币,是可以尝试的。 如今,许九和杂家跳出来,要当这个试验田,给刘彻趟地雷,在本心来说,刘彻是欣慰的,甚至是高兴的。 但,皇帝的多疑症,让他却有了犹豫和狐疑。 他犹豫的原因,就在于,都护府发行的这批所谓的‘交子’或者银票。 谁来负责发行?谁来掌握?谁来控制?谁来监督? 私人是肯定不行的! 金融是国家命脉,刘彻死也不会假手他人。 毕竟,若是金融落到了私人手里,私人可以发行货币了。 那要他这个皇帝干嘛? 哪怕是由都护府来控制,刘彻也疑问重重。 财税权,或者说,地方政府和中央在财税的这个蛋糕上的分配比例,是直接影响一个国家的中央政权权力和话语权以及控制权的事情。 倘若地方需要仰赖国家拨款,那么这个地方必定是离不开中央的控制的。 而若地方可以自给自足,在财政上获得了自由。 那,地方上的官吏和豪强,还会甩国家吗? 自古以来,多数分裂和割据,都是因为地方势力获得了财政自由的结果。 而多数地方问题,中央难以解决的缘故,也是因为其掌握了财政自由的结果。 不用扯其他的事情,南越是怎么割据和独立的? 当初,秦始皇下令征服南越,始皇帝活着的时候,南越地方被秦国朝堂牢牢控制。 别说是赵佗这个当时的龙且令了,就是任嚣也不敢违抗来自咸阳的任何命令。 那为何始皇帝一死,南越地方的军队和官员,就可以烧毁栈道,阻断运河,拒绝接受来自咸阳的任何命令了? 答案是,在那之前,赵佗的军队,与南越地方的部族贵族,达成了妥协。 所谓的‘和辑百越’之策,既消弭了隐患,也为在南越的秦军获得了充足的财税来源。 有了钱和粮食,不需要任何来自咸阳的支持的赵佗,当然有胆子做出那样的举动了! 与之相反,长城兵团,就没有一个稳定的财税来源。 他们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听命,放弃长城防线,回身来扑灭叛乱。 不然的话,当时的长城兵团,完全可以不鸟咸阳,直接在高阙扯旗——就秦二世的智商和手腕,大约也要拿他们无可奈何。 但,没有稳定的财税来源,哪怕长城兵团再倔强,也只能被咸阳胁迫,放弃阴山防线。 是以,刘彻很清楚,想要皇帝位子坐得稳。 地方的财政自由,就不能太大。 要使得天下郡国,全部都依赖国家的财政拨款和维系。 而许九这么玩,一旦成功,却可能打破这个平衡。 安东地方都能自己印钱玩了,还需要鸟长安吗? 可能刘彻活着,他们不敢反。 但几十年后,刘彻进了茂陵,万一这些渣渣,学习波士顿人民,来一出仁川港倒茶事件,然后嚷嚷着要独立呢? 作为皇帝,不能不防这一手。 所以,这个事情,许九想要帮刘彻趟地雷,刘彻自然是乐意的。 但,刘彻却得随时做好摘桃子的准备。 “将王道给朕从临邛调回来……”刘彻闭着眼睛下令:“命为护濊军监军使……” 左右先是都吓了一跳,以为那个曾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大宦官又要杀回来了。有人甚至差点晕倒,还好,刘彻之后的任命让他们松了口气。 宦官们更是欢天喜地——曾经,王道这个天子近侍,可是担任着中车府令的职位。 历史上,赵构就曾经出任这个位置。 即使他因为某些事情,被放逐到了临邛,但地位却丝毫未减,依然握有大权,几乎就是天子放在临邛的耳目。 “诺……”宦官们欢天喜地的领命,这些年来,为了填补王道留下的空缺,刘彻周围冒出了三个大宦官。 他们或是专精于拍马逢迎、歌功颂德,或专精于背锅、卖惨,或擅长服侍。 但,没有一个人能让刘彻满意。 其实,刘彻一直想要一个魏忠贤这样的大宦官。 够阴狠,够毒辣,还能有手段,帮他去做他不愿意脏手的脏事。 可惜,到目前为止,刘彻还没有发现这样的人才。 这也算是一个遗憾吧。 “王道去了安东,应该可以为朕做好随时夺取安东‘银行’大权的准备……”刘彻在心里寻思着:“但这还不保险……朕得多留一手准备……” 毕竟,宦官虽然忠心,但处理事情的能力,却远没有文官厉害。 特别是这种摘桃子的事情。 略略想了想,刘彻就想到了一个人选:“袁丝不是去了南越两年了吗?是该给他挪挪窝了……免得外人说朕凉薄……” 但现在却还不急,先派王道过去盯着,等明年在找个理由,将袁盎送去安东。 当然,到时候也可能出岔子,换一个人去安东。 将这个事情放到一边,刘彻睁开眼睛,问着左右:“长安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长安考举在上个月的月中就拉开了帷幕。 但这一次的考举规模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报考人数足足有三万七千余人,是去年的百分之一百七十。 虽然,回锅肉居多,但是,元德一代,也首次展露身手。 所谓元德一代,是指成长和受教育在元德元年之后的新新士子。 这一代人,比他们的前辈,视野更宽阔,想法更多,见识也更多,尤其是自信心上,远超了他们的前辈。 毕竟,他们成长的过程,就是汉室的崛起过程。 元德二年,伐朝鲜,四年,马邑之战,五年高阙之战,六年燕蓟之战。 这四场大战,底定了汉室东北亚霸主的地位,同时也宣告了东亚怪物房游戏的尾声。 与历史上强汉盛唐时期的年轻人不同,元德一代,对于世界的了解和掌握,远超那些强汉盛唐的人物。 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之中,有安东大开发和加恩封国、淘金潮的出现,更有着种种有关身毒与西域的情报与信息。 他们知道,打败匈奴,只是一个开始,而征服世界,才是他们的使命! 自然,这一代人,是刘彻一直在等待着成熟的一代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未来大汉帝国的支柱和脊梁。 因为,他们打小就接受了殖民思想和理念的熏陶,成长在大汉民族主义浓郁的环境里。 他们是天然的殖民者,最好的殖民地官员。 只是,暂时来说,这个世界,还没有他们什么事情。 太宗一代和仁宗一代,才是统治世界的主流。 他们想要接班,再过个十年八年再说吧! “回禀陛下,少府和京兆尹,今晨来报,说是考举将在今日,进入第二轮……”一个宦官阿谀着说道:“托陛下洪福,此番进入第二轮的士子,足足有一万八千余人……” 考举过了第一轮,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虽然,大部分都是蔷夫、游徼一类的最基层的事务官,甚至是更基层的斗食。 而且淘汰率非常高。 每年,至少有一半的考举士子,在竞争或者官场斗争之中被人赶回家。 但能够熬过第一年的人,却基本都具备了在官场的生存能力。 许多人甚至出现了逆袭——在这个政绩为王的年代,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像现在刚刚上任的长安令杨晖,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对于人才,特别是能做事的人才,刘彻不会去计较他们的出身和做事方法——能成功的人,就是人才! 不拘一格降人才,是三代圣王留下的成功秘诀。 至于他们怎么成功的? 需要去问吗? 事情做的好,就保他,出了纰漏,那也是他自己倒霉。 反正,皇帝嘛,自私自利方是皇帝。 此番,考举录取人数之多,创下了考举开始以来的记录——进而第二轮的人数,居然超过了总数的一半。 这也是刘彻的授意——今年第一轮的试题,比去年试题,在难度上只是稍微增加了一些。 讲道理的话,难度增加,理应录取人数下降。 但你要知道,历年考举,回锅肉,都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甚至出现了应试教育的人才——有些渣渣开始钻研起了出题范围和题目的内容占比,然后研究出一了一套应考心得。 长安甚至有某人,连续三年都进入了第三轮——然后在基层被人赶回来,第二年接着应考的奇葩。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游戏规则就是如此,他能找到空子,那是他的本事。 但他本事不够,在地方上被人赶回来,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作为规则的制定者,刘彻还犯不着为了这种人来改变规则。 但,每年递增难度,却是一定的。 因为时代在发展,在进步。 特别是汉室的数学水平和成就,这些年得益于考举,发展迅猛。 如今,汉室的数学水平,比起八年前,要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某些题目,甚至连刘彻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解决。 以刘彻估计,目前汉室的数学几何之类的总体水平,应该是接近了后世的小学六年级了。 微积分暂时摸不到门槛,但各种方程式已经可以解得飞起了。 而几何学更是成果喜人。 不仅仅出现了应用到了军事和地图测绘的各项基础几何公式。 更有明算家开始勇敢的挑战圆周率和地月距离这种旷古难题。 这是一个可喜的成就。 数学家越多,工程师就越多,工程师越多,国家就越强大。 这是颠破不变的真理。 所以,题目自然也得相应的增加难度,以筛选人才——至少要筛选出水准线之上的人才。 而判定标准,就是百分之五十。 每年考举,第一轮就必定淘汰一半,以保证,进入第二轮的人,至少比被淘汰的那一半人稍微钱一些。 唯有今年,第一轮的淘汰率首次不过半。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彻刚刚清洗了一遍长安官场,严重缺乏官员。 只能是在考举上放水,增加官员,特别是基层官员的数量。 “让少府和京兆尹,将第一轮考举士子的得分情况,做一个统计,然后将之按照算术成绩进行分档,送来给朕过目……”刘彻吩咐道。 能够通过第一轮的人,文科成绩再差,也是能写一笔标准的隶书,同时,能认识和理解绝大多数常规文字的人物。 这样的人,做个基层官员,肯定是够格了。 但想要从中挑选出人才,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看数学成绩! 数学成绩好的孩子,肯定不会太笨,思维和逻辑能力也比其他人应该要强一些。 所以,每年,刘彻都会从考举士子里选择一批数学成绩最好的人,来兰台做个打杂的或者整理档案的,再从中挑选最好的年轻人加以培养,以弥补考举制度对精英人才培养力度的不足之处。 更给天下做个榜样。 少年,学习数学吧! 而在这个风潮影响下,诸子百家,各个派系,对于数学的重视,已经拔高到了仅此于其本派核心经典的地位。 各大学苑的精英门徒们,更没有一个是不明于算术的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历史上发明了天人感应理论的大儒董仲舒,如今已经隐约成为了儒家各派之中,数学成就最高的人。 他甚至将圆周率从《算经》的‘径一而周三’的基础上,进一步进行了推算,精确到了三点一六的数值。 虽然离圆周率的真理,还差的远,但他无疑是汉室第一个将圆周率精确到了如此地步的人。 这也让刘彻感慨不已。 事实证明,哪怕是儒家,也是可以对世界,对社会做出有益贡献的学派。 只要他们不去钻牛角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节 法家的短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若论如今,长安城之中,那里最热闹,自然首推位于长乐宫东侧,靠近宣平门的太常和大鸿胪衙门。 去年,长安城改造时,少府在此地大兴土木,建造了一个庞大的军营和军属军眷居住区。 天下瞩目的羽林卫、虎贲卫在长安城内的营盘就在此处。 整个军营,非常宏大。 南为羽林卫的营盘,有着大小校场数个,更建设了用于胸甲训练的冲刺场地,完全可以满足五百骑并列冲击的日常训练。 而北部的虎贲卫营盘虽然相对小了一些。 但论起设施完备度,却远超了羽林卫的营盘。 少府在此,建设了包括武库和营垒在内的许多军事设施。 尤其是虎贲卫的武库,规模庞大,不比未央宫北阙之外的长安武库弱多少。 甚至可能还要强上几分。 因为,在这个武库里,封存了元德四年马邑之战的汉军胸甲甲具,总计三千一百二十五套。 这些第一代的制式胸甲,因为在设计上存在缺陷,尤其是高速运动时,很容易颠伤骑手。 马邑之战中,汉军胸甲骑兵,在战场上没有一个被敌人杀死。 但战斗结束后,却有数十名精锐骑兵被自己的甲具搞成了重伤,其中十余人不治身亡…… 而其他士兵,也几乎都是人人负伤。 战后,因伤退役者居然达到了三百余人…… 这震惊了整个汉家朝野,士兵们没有倒在敌人的刀剑之战,反而被自己的甲具搞得遍体鳞伤…… 墨家和少府的工匠们集中了起来,针对汉军胸甲的甲具的不合理之处进行改良,由此推出了更适合骑手战斗的第二代胸甲。 这第一代,虽然有着种种缺陷和问题。 但它到底是耗费巨资,用了无数人力物力才打造出来的战争利器。 彻底销毁、重铸,显然是不合理的。 所以,它们被封存起来,被深藏在这个武库的甲具库之类,整整齐齐的悬挂在墙壁上。 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专业的甲具维护和保养人员来此为它们清理铁锈、上油和擦拭。 以确保这些巨资打造的最强甲具,能够尽可能的维持战斗力。 将来一旦有事,这些甲具就可以直接从武库之中拉出来,立刻组织起一支强有力的胸甲骑兵,镇压一切牛鬼蛇神。 但在此时,整个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营盘内外,都是人山人海。 数不清的考举士子们,三三两两的走出营盘,望着营盘外炽热的阳光和密集的人流,无数人不约而同的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考完了……”一个头戴着獬豸帽的法家士子,低头感慨一句,有些不敢再回这个营盘内。 而他的同伴们,也都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们全部都是法家门徒,且都是来自法家的‘河东学苑’的师兄弟。 但,如今的法家门徒们,与过去相比,其实变化不大。 这些年来,法家与黄老派,就是汉室诸子百家之中,变化最小的两个学派。 这与法家本身的传统有关。 过去数百年,法家与儒家,一直都是采用双轨制传续的传统。既由家传经学系统与传授子弟系统共同支撑着各自经学的传续。 但是,儒家在秦末汉初的战乱之中,遭受了重创! 包括《春秋》《尚书》《诗经》《易经》在内的大部分典籍和经典,几乎全部失传。 甚至连《论语》都只剩下了残篇。 今天,天下多数典籍,其实都是缺失版和拼凑版。 所以,遭受了惨重打击后的儒家痛定思痛,在汉兴之初的十余年时间里,无数学者摒弃门户之见,广受门徒。 浮丘伯在长安开讲,公羊寿在齐国传学…… 这些先贤,承上启下,为今天儒家的昌盛打下了最结实的基础。 譬如,浮丘伯教育出了楚元王父子以及鲁申公在内的数十位知名学者,而公羊寿,则培养了胡毋生、董仲舒兄弟。 反观法家,虽然法家在秦末战乱时,也遭受了打击和损失,许多法家经典和著作失传。 但,相对而言,法家在战火之中,遭受的损失远远小于儒家。 而汉朝一建立,法家就被重视起来。 萧何奉刘邦之命,编订汉律之时,就没有少受法家思想影响。 整个汉律,直到今天,大体上依然可以看到秦律的影子。 不少条文与秦律相比,甚至只字未改。 是以,其实,哪怕秦朝灭亡了以后,法家的官员和学者,日子其实也并不难过。 只是在汉初的二三十年,需要装装孙子,给黄老派当当打杂的。 但法家其实从未离开过政坛。 吕后时期,法家甚至还逆袭了一把。 有酷吏甚至因为很能干,而被吕后封为列侯。(此事在史记和汉书里,都有提过,但只是一笔带过,没有说是什么人?为什么被封侯) 这也是汉室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文官封侯的记录。 只是呢,这场逆袭,最终以悲剧收场。 诸侯大臣共诛诸吕,不仅仅逮捕和处死、软禁了几乎与吕氏关系亲密的所有贵族、大臣。 平阳靖候曹窋在诛灭诸吕时,立下了大功——正是他通风报信和转移视线,使得周勃能够率军围攻未央宫。 但仅仅是因为在商量清洗整个吕氏系统时,表达了反对意见。 曹窋从此就消失在了政坛上。 至于那些小猫小狗,吕氏爪牙的下场,自然是不需要去想的。 经此一变,法家重新蛰伏了二十年,直到晁错出现,复又在政坛卷土重来。 到今天,法家彻底控制了廷尉、执金吾和御史大夫衙门的权力,掌握了法律的制定、修改、增删以及解释、执行大权。 可谓是风光一时无两,连儒家似乎也得唱一出外法内儒,以儒饰法了。 但法家的巨头和两千石们,却在上一次的石渠阁之会时,亲手打碎了儒家的这个美梦。 从开始的眉来眼去,直到石渠阁之会上的翻脸。 转变之快和下刀子之狠,让人防不胜防。 外人几乎难以理解,石渠阁之会前后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法家宁愿去墨家合作,向黄老派低头,也要打死与自己同出一源的儒家? 这个问题,自然只有法家自己心里清楚。 此刻,这些河东学苑的法家高徒们,脸上都累积着厚厚的阴霾。 为首的年轻人,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不远处,那些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表情轻松的儒生们。 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些竖子!”在心里骂了一句,年轻人说道:“回去都给吾去复习《算术书》《几何书》《算经》……” 其他人闻言,纷纷拜道:“诺!” 这年轻人姓王名承字奉文,大约二十三四的样子,身体强壮,目光有神,看上去极为英武。 其父乃是如今的一千石《申子》博士王源。 王源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申子》学专家。 而其他人都是王承的师弟,也是与他一起授业于其父的同窗。 河东学苑或者说河东申子学派,是整个汉室诸子百家之中的异类。 他们推崇和主张权术,特务政治在他们眼里,非但不是坏事,恰恰相反,是好事。 他们确信,圣王需要监督大臣,大臣监督官僚,官僚管理百姓。 这样天下才能太平。 所以,这个学苑在实际上来说,就是绣衣卫的未来高阶官僚的孵化场和未来的特务头目培养所。 毕竟,有理想和信仰的特务,可比那些外面妖艳奇葩的货色强太多了。 然而,河东学苑再异类,也是法家的学派。 注定有着法家固有的顽疾——数学不好。 历次考举,法家士子是所有学派里在数学上丢分最多的。 对于法家来说,能够在每次考举每轮十道数学题之中答对六道的都属于天赋型选手。 而儒家士子之中,答对六道,只是及格而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 你将天赋在某个领域多点了几下,在另外一个领域,自然就会成为短板。 法家的战场,永远都在刑名,而非其他。 这注定了他们,不会将太多精力放在其他地方。 对法家大臣来说,数学不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只要懂得揣摩上意,然后勇敢的执法、舍得杀人,那就不怕没有政绩。 但考举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 自先帝二年,第一次考举开始,历年来的每一次考举,数学、几何,在考举的试题之中,总是占着特别大的比例。 甚至,某些时候,算术题多达十五道! 这迫使所有学派,都不得不重视算术和几何。 但问题是……在数学和几何方面,法家先天不足。 专精于‘尽地力之教’的商君门徒以及满脑子的权术势思想的申不害弟子还有那一堆堆的韩非子信徒,根本没有什么精力去研究和钻研数学、几何。 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法官必须会解微积分,也不能苛求一个狱卒去理解方程式。 讲道理的话,能够吃透《法经》和那无数的法家著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然而,这就是游戏规则,法家能适应也得适应,不能适应还是得适应! 他们只能是硬着头皮去钻研各种数学书籍和著作,但这样做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每年的考举的算术考试,对于法家的人来说,都是折磨和摧残。 而儒家的弟子们,却是如鱼得水。 儒门弟子之中,数学天才和奇才,更是层出不穷。 主爵都尉公孙弘,甚至据说,只要看一眼账薄,就能算出结余和开销的数字。 就在不远处,那些正聚集在一起议论和讨论今日考题的儒生们,似乎也发现了王承等人,他们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一个为首的年轻人冲着王承喊道:“奉文兄,听说,你们考的不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大阳学苑的诸子,给尔等补补课啊?” 儒家和法家,自从上一次的石渠阁之会后,就已经撕破脸皮了。 而不久前,法家的巨头们带头冲锋,对儒家发起攻仵和非议,直接挑战儒家根本和核心理念的行为,更是让这种关系火上浇油。 如今的儒法两派之间的关系,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别说是公羊、谷梁与法家的巨头们之间了,就是下面的各个小学派之间的关系,也是恶化到了极致。 儒法在思想和理论层面的大辩论,全面开启。 相互之间,也早就打出了火气。 以至于,儒家连墨家悄悄的渗透到了汉中地区,也没有空去管了。 以便集中精力和力量,应对法家的攻击。 没办法,墨家崛起,那是将来的事情。 而法家的威胁,这是现在就要面临的问题! 王承看了一眼那些家伙,哈哈大笑,说道:“就不劳诸位大驾,诸位还是回去好好翻翻《法经》读读商君书罢……明日要考的可就是刑名与施政了!” 这些儒生闻言,都是脸色一灰,显然遭受了重击。 考举制度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完善了。 整个考举,总共分为三轮。 第一轮就是个筛子,会将所有不符合要求或者说学问不及格的人刷掉。 而剩下的人,则全部都会被视作官员。 既然是官员,那要考的,自然就是各种为官的基本技能和对各类常识的了解。 当然,依然不会太过于艰深。 但基本的法律条文和汉律的立法原则与判定标准,却依然是必考的。 不然,你下去当官了,却连律法都不懂,更不懂判定,那丢人的肯定是国家啊! 另外,其他数学能力、运算能力以及基本的常识问题,度量衡之间的差异,国家时政要闻、天下局势变化,都是要考的。 而这些考试,被分作四场,分别考算术、几何;刑名、施政;时政、天下以及最后一场的案例分析。 综合得分最高的那一批人将进入第三轮。 能进入第三轮的,都是各自学派的佼佼者,也必然是通过了第二轮筛选的精英。 他们的综合能力必定强于其他竞争者。 当然,目前的情况下,由于两千石、列侯封君以及元老大臣的子侄、忠臣义士之后,享有优待和加分。 是以,也存在许多其实能力并不强,但却也能三轮游的人物。 不过这样的人,不是竞争对手。 因为,他们通常只是来镀金,混了名头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节 儒法分道之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三轮考举,前后历时一个月,从数以万计的士子之中,筛选出合格的官员。 他们的成绩以及在考举过程之中展现的能力和见识,会成为将来分配他们工作岗位的重要参考指标。 擅长刑名的,自然是刑名官,擅长明算和组织的,则会去做事务官和亲民官,对数学敏感的,会被分配去少府、大农乃至于主爵都尉衙门。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过去数年,法家在明算考之中,吃够了苦头。 特别是王承这一派,自元德元年开始到现在,能够进入第三轮的人,竟然只有一人! 那就是王承的兄长王治。 其他人包括王承在内,全部折戟沉沙。 而王治能够进入第三轮,靠的是当年儒法蜜月期的合作。 那个时候,儒家喊着‘外法内儒’‘以法饰儒’的口号,与法家一度亲密无间。 董仲舒的得意弟子褚大甚至曾经私底下说过‘法可定《春秋》矣……’ 意思就是——法家的思想,是可以解释和解决春秋之中记载的许多事情的。 是以,当初,同在河东郡之中的法家河东学苑与儒家的大阳学苑,走的非常近。 两个学苑的门徒弟子,甚至有人因此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譬如王承的兄长,就是娶了大阳学苑山长之女为妻。 不过…… 那段甜蜜无比的时光,随着石渠阁上儒法两派的公然决裂而破碎,更因为不久前的儒法大辩论而势同水火。 两者之间,再无合作的可能性! 大阳学苑的儒生,痛骂河东学苑的法家门徒是‘酷吏’,是‘残民之爪牙,害政之乱臣’。 而河东学苑的法家士子反喷对方是‘五蠹’之,是妨碍和扰乱圣王治理天下的罪魁祸。 就差没有直接说——儒生全部杀了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杀一个,必然没有错! 儒法两派,从朝堂斗到太学,从太学战到市井。 看上去两者似乎已经仇深似海。 但实则,只有儒法的精英和巨头们,心里面真正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事实上,你现在无论是去翻开晁错家里面的书柜,还是去打开董仲舒的书房大门,去检视这些人的藏书。 你就会诧异的现——我曹!这在外人面前打生打死,恨不得吃了对方的两个派系的头头脑脑的书柜里,都装满了对方的著作和论述。 儒家研究法家的论述,这可以理解。 毕竟现在法家占上风,弱者向强者学习和取经,这是人类的本能。 但法家也天天忙着研究和钻研,甚至在自己的思想理论里,加入儒家的论述和思想,这个事情就怪的很了。 甚至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 “哼!”领头的儒生,走到王承面前,讥笑着说道:“这却是不劳诸位关心了……” 儒家素来在刑名和施政方面,有着巨大的短板。 甚至可以说,诸子百家的任意一个学派,都能在这个方面完虐大多数儒生。 但这有什么关系? 大阳学苑,是谷梁学派的学苑,讲的是亲亲相隐,推崇的是乡贤自治。 在他们眼里,刑名和施政,其实不算什么问题。 有事情,可以交给地方上的良绅和名士去解决嘛,自己这样的君子,只要做好表率就行了。 “道贼……”王承看着此人,冷笑了一声,斥道:“尔等若还有脸,就莫要抄我法家的文章和理论!” 自元德三年开始,儒法开始进入了一段长达两年多的蜜月期。 在这期间,儒法各派的巨头都相互来往甚至联姻。 法家巨头和儒家巨头,甚至都相互的象征性的收过几个对方的子弟,代为培训。 那个时候,儒法基二统治天下之声,此起彼伏。 不仅仅儒家确信,法家也似乎信以为真。 直到石渠阁之会,裸和冷冰冰的决绝与打脸,让儒法关系彻底破裂。 而在那之前,大阳学苑与河东学苑相互交流和交换学生的事情非常频繁。 那时,儒生们教导和指导法家的年轻人如何更好更快的学习和运用数学公式,如何理解和明白几何运算。 而法家则将许多刑名知识以及地方基层的施政要点,对儒家倾囊相授,两者各取所需,可谓其乐融融。 而在现在,两者相互指责和斥责对方‘抄袭’‘偷走’了自己的学术、理论,骂对方是‘道贼’‘五蠹’‘伪君子’。 此刻,听到王承的指责,这儒生脸色一冷,哼道:“也就只有尔等小人,才会以为吾辈君子,需要用到尔等的东西……” 他嘿嘿嘿的冷笑着,说道:“况且,尔等的东西,有什么好的?申不害的学问,本就是祸乱天下的根源,尔等更不过是……绣衣……嗯……鹰犬的爪牙而已……” 绣衣卫这个组织,自从公开以来,就像一柄达克摩斯之剑,高悬于所有士大夫和贵族头顶,人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绣衣卫埋葬。 但,法家内部的几个尊奉申不害思想的派系或者倾向于申不害的学苑,却高举了绣衣卫的旗帜,为之唱赞歌,宣传和鼓噪。 他们将绣衣卫的出现,形容为‘圣王之耳目,明君之肺腑’,认为没有绣衣卫是万万不行的。 自然,绣衣卫也对这些忽然冒出来,赞美和点赞自己的士大夫文人特别有好感。 历次考举,绣衣卫若要补充官员,都会优先从这些学派之中选择。 类似河东学苑这样的学苑,甚至已经演变成了‘大汉特工高级进修学院’。 过去两年,河东学苑向绣衣卫输送了数十名士子。 其中,甚至已经有人爬到了负责监视一郡的郡绣衣卫校尉的职位上。 自然而然的,在儒家特别是谷梁派的眼里,河东学苑的门徒子弟,已经不能用坏来形容了。 他们就是魔鬼的爪牙,扰乱天下安宁的x因素和可能祸乱世间的罪魁祸。 但,如今,绣衣卫如日中天。 坊间传闻,绣衣卫直接受命天子,握有杀生予夺之权。 各种绣衣卫胁迫、残害和凌辱‘忠良士大夫’的段子满大街飞。 绣衣卫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任由他人污蔑自己。 是以,经常会有绣衣卫的官员,登门亲切‘慰问’那些造谣和诽谤自己的儒生。 他们的报复方式,多种多样。 可能是严查你家的户口和土地、商铺作坊。 一旦被他们抓到马脚,你就完蛋了。 如狼似虎的官员,会将你家最后一颗粮食也搬走…… 毕竟,如今天下,谁家没有做些违规、违法之事呢? 譬如违反规定,在经商和地主之间自由切换,或者阴蓄奴婢,却不给他们上报,以此逃避算赋。 也有可能是查你的三代亲族为官者的问题,这就更好办了。 几乎就是一查一个准,然后,你家族里的擎天柱就此轰然倒塌…… 是以,如今,几乎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公然的诽谤和攻击绣衣卫。 万一被盯上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嘿……”王承看着对方的模样,哈哈大笑:“子云兄,不要怕嘛……” 对方狠狠的瞪了一眼王承,他知道,在这附近,在这周围,可能潜藏着无数的绣衣卫探子和耳目。 他就算是再恨再讨厌绣衣卫,也不敢公然挑衅这个天子鹰犬组织。 故事里,可是连两千石忠厚大臣,都被这些酷吏和鹰犬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小胳膊小腿的,哪里顶得住? “我们走!”这儒生阴沉着脸,一挥袖袍,带着师兄弟们离开。 王承看着他们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无胆小人!” 其他士子也都点头,道:“师兄不要与这些五蠹一般见识了……” “这些硕鼠之辈,一直在做着美梦……”王承冷哼着,对自己的师兄弟们道。 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团结和教育的机会。 “当年,此辈就打着企图鸠占鹊巢的主意……”王承冷哼着:“若非吾等反应及时,恐怕先贤的道统,将断绝在我辈之手!” 儒法的那一段蜜月期,生过许多事情。 最终,两个学派毫不犹豫的分道扬镳。 但两个学派的上层,却都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 也就唯有河东学苑,这样推崇申不害思想的派系,才可能将实情和事实告知自己的门徒弟子。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惊,显然,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此事的内幕。 “他们敢?”有人立刻就跳起来,道统,是一个学派的根本。 就像公羊学派,以《公羊春秋传》为根本,做梦都想要吞并《谷梁》等其他春秋经学派,完成大一统。 但那终究只是儒门内部的事情,吞并起来也相对容易。 想要吞并一个思想理念完全不同的学派,这在如今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年法家能并吞名家,是因为名家衰落,传续艰难,而法家势大,所以才能一举成功。 而在今天的局面下,再想成功的吞并一个学派,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们当然敢!”王承冷哼着说道:“用阴谋之道,潜移默化,以人数取胜,就可以了……” “儒法,传续方式相似,但却又截然不同……”王承解释道。 “我辈法家拂士,自古以来,以家传经学和再传门徒为传续之法,看似与儒门类同……但实则根本不同!” “儒门,自秦亡以后,改以为再传门徒之法……” “无论是申公、元王父子,还是如今的董子、胡子、韩子等人,皆是这种制度下造就而出的……” “而吾辈呢”王承看着众人,问道:“法家自古,泰半以家传经学为主,再传门徒为辅……” “如吾祖父,吾父……以及诸位的父祖……” 法家在历史上,虽然知名学者和先贤以及政坛大佬,泰半都是师从他人的。 但是…… 法家的主体和主要成员,却一直都是刑名系统的大小官员。 他们可能是监狱的典狱官,也可能是基层的游徼、蔷夫、都邮、县尉、典吏。 这些人共同构成了法家的整体结构以及在刑名领域的绝对优势。 然而,既然有优势,自然也有着劣势。 “家传经学之弊,在于交流稀少、彼此互不统属,乃至于相互矛盾……” “且一盘散沙,难以为力……” 听着王承的诉说,许多人开始有所觉悟了。 “然儒门呢?自太宗以来,就广开山门,广收门徒,弟子遍及天下,数之不胜!儒门弟子数量,是我法家的十倍甚至可能是数十倍!”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在事实上来说,儒家个派系的学苑加起来,过了其他所有学派的学苑! 更重要的是,儒家的门徒数量,呈现了碾压! 当今天下,每十个读书人之中,可能有七个甚至更多的人是儒生。 “而吾辈呢?”王承低着头感叹道:“吾辈开办学苑,还是从先帝二年才开始的……” “及至今日,多数同仁,依然还是过去的家传经学弟子……” 儒家的招牌,就是有教无类。 别说是泥腿子了! 便是夷狄蛮夷,只要儒生觉得对方可以教育,那也不会吝啬! 儒门之中的楚诗派和鲁儒派甚至是对外教育最积极的派系! 而法家则不然,法家一直以来,走的都是精英路线。 而且,法家的要求严苛而冷酷。 不是随随便便,就会传授学问给人的。 况且,法家开办学苑的时间比起儒家来说,太晚了! 在起跑线上,法家就已经输掉了。 儒家的学苑,为什么能收到那么多弟子门徒?为什么可以收那么多门徒? 答案是,他们在之前数十年,就已经为今天做好了准备,打好了基础。 人家的师资力量,强大无比。 而法家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弱鸡! 与儒家不同,法家的精英和巨头,基本都进入了政坛,不可能再回来教授门徒了! 在这个局面下,一旦儒法果真合流,数十年后,法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鸠占鹊巢,都是轻的! 严重一点,人家直接并吞过去,将法家先贤的努力与精神全部淹没在儒家的经典之中! 是以,石渠阁之会时,法家才会如此决绝和果断。 听着王承的诉说和介绍,所有法家门徒心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过去,他们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儒生是个威胁,是个问题。 但今天,他们才现,才知道,儒生早就已经不是威胁和问题了,他们已经成为了足以威胁和影响法家存亡的怪兽! 他们如燎原之火,燃遍天下,烧尽荒野。 当他们燃遍天下,烧尽荒野,必然会抢夺和夺取属于法家的地盘和权柄。 这是生死之战! 也是存亡之战! 但,这个敌人是如此强大! 有人甚至因此心神动摇,产生了畏惧。 这也是其他法家派系,一般不会告诉门徒这些事情的缘故。 但河东学苑不同,推崇申不害的思想和理论的他们,满脑子都是权术势,一脑子都是各种阴谋阳谋和手段。 是以,更多的人,已经在思考如何破局和狙击了。 狙击的事情,高层已经在做了。 这几个月来,法家高层与儒家巨头大打出手,在思想、理论上辩论不休。 但破局的问题,众人却是毫无头绪。 “诸君莫急……”王承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们,说道:“破局之事,已经在进行了……诸位尊长与老师,早已经心有成竹……” 要破儒家之局,就必须解决师资力量不强的难题。 所以…… 法家需要吞并或者合并一个拥有着强大师资力量的即战力。 这个目标,不能太强。 太强了就无法吞并! 所以,天下除了杂家的平壤学苑之外,已经没有更好的目标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节 加强法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厚厚的成绩单,刘彻面色有些沉重。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抑郁。 自九年前,第一次开始考举至今,大汉帝国已经在考举制度上运行了整整九年。 官员的选拔方式,也早就由过去的察举为主,考举为辅,发展成为了以考举为主,察举为辅的体系。 每年,考举制度为国家贡献大量官吏。 非常有效的盘活和强化了国家的活力,官府的工作效率也因此大大提高。 但问题是…… 考举制度,也不全然都是有着好处的。 至少在刘彻这个皇帝眼里,考举制度,还是存在着一个重大的弊端的。 这个弊端就是考举制度放大和强化了儒家的影响力以及声势。 自元德二年开始,每次考举,儒家士子,都对其他所有学派,形成碾压。 今年更夸张,儒家各学派的报考士子加起来,居然占到了总数的七成! 这太可怕了! 再这么下去,儒家迟早自己就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玩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想了想,刘彻拿起笔,在奏疏上批示:“凡儒门子弟,皆递减一级,以任为官吏……” 过去数年,刘彻一直都是如此批示着对儒门士子的安排。 所有儒家门徒,通过考举后,他们的成绩,比照其他学派的士子递减一级任用。 也就是说,二轮士子当一轮,三轮当二轮用。 打压和限制的味道,相当的明显。 但儒家却不敢非议哪怕半句! 因为,连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太bug了,他们自己也害怕,被人群起而围攻。 元德二年的那一场考举风波,依然让儒家记忆深刻。 黄老派、法家、墨家、列侯公卿们的联手围攻,更是吓尿了他们。 是以,刘彻的这个决定,非但不是在坑儒家,相反是保护和照顾。 若没有刘彻的这个安排,法家和黄老派早就联起手来,对儒家势力和学苑发起大清洗了。 儒家各派,哪里能像今天这样跳的这么欢? 这些年来,儒家顶着这样的压力和歧视,依然发展迅猛。 每一次考举,他们都是最终的赢家人多就是力量,依靠碾压性的人数,儒家轻轻松松就可以获得优势! 大量儒家子弟,通过考举,进入了仕途和政坛。 而如此庞大的基数,使得儒家再怎么被打压,也能有人冒出头。 他们就像杂草一样,在汉室体制内迅猛生长和繁殖。 短短数年时间,儒家各派,就在基层和中下层占据了优势。 唯有上层,因为黄老派和法家的行动,使得他们难以渗透和控制。 但,黄老派和法家还能压儒家几天呢? 随着儒家子弟,开始大量占据和垄断基层,刘彻不觉得,他们突破不了黄老派和法家的封锁。 他们会先占据郡县,然后向朝堂进军。 九卿级别的儒生的出现,已经指日可待! 是以,刘彻知道,再靠老办法,已经很难维系平衡了。 “去年郡国上报的力田与孝子、义士名单在哪里?”刘彻扭头,问着身后的一个宦官。 对方闻言,连忙道:“回禀陛下,奴婢将之收在了石渠阁之中……陛下若要,奴婢这便去取……” “不必了……”刘彻摆摆手,问道:“你可记得,去年郡国上报的力田、孝子与义士的人数是多少?” “回禀陛下,大约有三百人罢……”那宦官想了想,答道。 刘彻听了沉吟片刻,然后命令:“去告诉少府、太常,自今年起,郡国所报力田、孝子及义士,皆送法家各大学苑培养……其学费及其他开销,走内库的帐……” “诺……”对方闻言,立刻领命而去。 刘彻看着对方的背影,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汉室一直有着将孝子、义士、力田,作为预备役官员培养的传统。 不过,过去这个制度其实并不完善。 这些被举荐为官的人,通常都是丢个官职给他,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被举荐的力田、义士以及孝子,自然难以熬出头。 刘彻即位后,针对这个情况,加以完善,推出了一套培养体系。 这些被郡国地方上报的力田、义士以及孝子,全部被送到太常衙门,由太常针对性的安排他们去各大学苑入读,接受教育。 然后视其成绩和能力,加以分配。 这个制度发展到现在,已经很完善了。 更成为了被天下人所称赞的善政,好人必有好报的价值观随之立了起来。 这些被委培的学生,更是成为了刘彻这个皇帝的铁杆。 如今,儒家势大难制,为了防止儒家独尊的情况发生,刘彻只能通过政策拉偏架。 或削弱、压制,或扶持一个对手。 现在,削弱、压制的路差不多走到头了,刘彻只能祭出扶持和加强的招数。 至于,你要说这不公平,这有违中立。 那就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只有老百姓才追求公平和正义,而皇帝从来只做平衡。 也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 而选择法家来定向扶持的道理也很简单。 如今,唯有法家,才能承担起压制和制衡儒家的责任。 譬如墨家,到现在,算上学徒和门徒子弟和那些同情和认同墨家道路的官员,总共不过两三千而已…… 儒家随便一个派系的人数,都是墨家的数倍! 至于黄老派…… 那就不堪了…… 除了一个稷下学宫之外,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什么清河学苑、雒阳学苑,统统是战五渣! 独有法家,这几年也开始模仿和学习儒家,广开山门,大收门徒。 特别是在北方郡国地方,法家的学苑和私塾,遍地开花,有效的制衡和压制了儒家力量的膨胀。 但是,也只是制衡和限制。 想要打压乃至于控制,几乎不可能! 旁的不说,在人数上,法家就已经输了。 没办法,刘彻只能通过调节和政策倾斜以及定向支援,来加强法家的力量了。 将郡国的力田、义士和孝子们送去法家的学苑,就是其中的一个办法。 但这样做,还是不够。 郡国的力田、义士、孝子们,一年能有多少?不过几百人而已,还不是年年都有这么多人。 所以,刘彻还得继续加强法家。 微微思考了片刻后,刘彻做出了决定。 他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道命令,然后交给一个宦官,嘱托他:“去,交给丞相,让丞相依命而行!” “诺!”这个宦官接过诏书,拜道。 “若是这样,法家还不能与儒家争锋,那就真的只能说是扶不起的阿斗了!”刘彻低声说道。 …………………………………… 一个时辰后,丞相周亚夫接到了这道命令。 他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脸色狐疑不定。 周亚夫的亲信,丞相长史阳周见状,上前问道:“丞相,陛下给了您什么指示?” 周亚夫苦笑一声,将这命令交给对方,笑道:“阳长史自己看吧……“ 阳周接过来一看,也是面色尴尬无比,道:“陛下可真是……”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只能低头说道:“奇思妙想啊……” 这是一道命令丞相组织丞相府、廷尉、太常、少府主管人事和官吏安排的相关官员,共同拟定一个有关地方官员,向国家和上级推荐自己治下的能吏和干吏的命令。 这个命令要求各级官府,务必将自己治下的那些年纪在三十岁以下,有才干的能吏们发掘出来。 发掘了这些人才之后,各级官府应当将他们送去指定的那几个学苑,接受短期培训。 而这几个指定的学苑的名字,让周亚夫和阳周,都是哭笑不得。 茂陵学苑、太原学苑、雍都学苑…… 全部都是法家的学苑…… 天子的态度,已经不是赤裸裸的了。 而是明摆着,告诉周亚夫和相关的官员:朕觉得法家不够强,要加强一下…… 而此事若传到外面,更是立刻会引发轩然大波。 皇帝的态度如此的显而易见,法家固然会欢欣鼓舞,但其他学派,恐怕都要在心里骂娘了。 皇帝劳资,这是在赤裸裸的偏袒和照顾法家。 生怕法家的力量不够强! 想想看,这些各级官府治下的能吏和干吏们,进了这些法家学苑,接受了委培后,回到地方,然后步步攀登。 等他们身居高位,他们会忘记这段授业之恩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丞相,要不……”阳周小声的说道:“将此诏书,退回兰台?” 作为丞相,周亚夫当然有着拒绝和封驳任何来自皇帝的不合理命令的权力。 在法律和制度角度上来说,没有经过丞相同意,御史大夫附署的诏书,都属于非法的乱命。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丞相直接退回皇帝诏书的行为,是相当粗鲁和直白的打脸。 太宗那样好脾气的皇帝,都不能容忍,何况当今? 再说了……周亚夫也没有这个封驳和拒绝这个命令的底气。 他这个丞相,明年就要下台了。 在这个时候,抓着皇帝的脸抽一巴掌,皇帝可能暂时不会说什么。 但那些皇帝的近臣幸臣,恐怕都会在心里面惦记上这个事情。 老周家可吃过这种亏! 周亚夫更是曾经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父亲是怎么走出廷尉大牢的。 他才没有这么傻呢! 他只是个军人,退休以后,去武苑教教学生,培养几个弟子,他的一生就完美了。 犯不着因为掺和诸子百家文人士大夫之间的撕逼而去跟天子闹别扭。 更何况…… 周亚夫心里清楚,晁错和赵禹等法家大臣若是知道了,他这个丞相临到致仕了,还要给他们添堵。 这些家伙心里面,恐怕都会对他有想法。 若是其他事情,关乎国计民生的大是大非,周亚夫兴许还会顶着天子的压力和法家的指责,而实行自己的丞相职责。 但问题是这个事情,明显就是皇帝要拉偏架。 儒法墨和黄老派之间的问题。 要去打滚,要去撒泼,也轮不到他这个丞相。 当然,周亚夫也不准备站到法家那边。 “阳长史,这个事情呢,吾就拜托长史去与各卿协调了……”周亚夫拍拍阳周肩膀,说道:“希望长史不要辜负陛下与本相的重托,用心做好这个事情……” 阳周闻言,脸色顿时就好看极了。 他苦着一张脸,拜道:“丞相厚爱,周实在愧不敢当……只是此事,仆职实在是不敢担啊……” 开什么玩笑…… 将来,丞相周亚夫一旦下台,他这个丞相长史,肯定也得挪窝。 新上任的丞相,必定不会留他这个‘前朝余孽’。 到时候,他指不定就得去那个犄角疙瘩待着。 万一这个新丞相还是黄老派的铁杆,那就更惨了! 说不定,一脚将他踹去蒙国之类的穷乡僻壤,与风沙和雨雪为伴,这辈子都不要指望回长安了。 他阳周还年轻,今年才五十岁不到,可不想这么快就泯然众人。 周亚夫却是笑着对阳周道:“本相已经打算在明年大朝议后上表天子乞骸骨……继任的丞相呢,本相打算推荐御史大夫晁错……” 这七八年来,周亚夫与晁错搭班子,合作不能说愉快,勉勉强强算凑合。 毕竟,晁错那张嘴,实在太臭了! 但,这么久的共事相处下来,哪怕周亚夫不喜欢晁错,却也不得不承认,晁错确实是最适合继任他的丞相之位的人选。 原因很简单晁错虽然缺点一大把,但他看问题的眼光和办事情的决心,是满朝文武之中最强的。 从国家和天下的长治久安以及稳定方面考虑,周亚夫觉得,晁错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晁错与他之间的那些矛盾与分歧,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反而不重要了。 春秋时期,解狐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被传为美谈。 周亚夫也想效仿一下先贤。 阳周闻言,却是一楞,若有周亚夫推举,晁错从御史大夫继任丞相,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 “可是……御史大夫,并非列侯啊……”阳周问道:“汉家制度,非列侯不得拜相……” “他会被封侯的……”周亚夫笑着道:“不是八月就是九月,晁错就会被封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节 田叔去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无论朝堂如何波云诡异,考举依然继续进行。 很快,第二轮的考举考试全部完成。 所有的卷宗,全部被封存,然后送去了位于未央宫东侧的新城区。 在这里,上千名来自少府、京兆尹、宗正、太常的学者官员们,已经就绪了。 三人为一组,交叉阅卷、打分。 每完成一份,立刻封存,由专人送去太常衙门,由太常本人监督总计三百余人的统计官员,汇总成绩。 而士子们则迎来一次短暂的休息时间。 在第二轮成绩没有公布之前,他们可以尽情的嬉戏和游玩。 于是,长安城的商品经济和消费市场,立刻大暴。 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这些士子及其家人、仆从,消费掉了长安九市之中七成的商品。 他们买走了三十万桶各类酒类,七千多石的肉类,三十二万匹布帛,其中包括了三千匹蜀锦,四千多匹棉布。 此外,瓷器、书籍乃至于豪华马车、各类珠宝玉器,也纷纷脱销。 很显然,有些人根本不是来参加考举的。 他们是打着考举的旗号,来长安买买买的。 长安九市的大小商贾,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整个考举期间,就是他们一年最幸福的时光。 以至于有人曾经说过:长安九市的买卖,哪怕其他十一个月都是保本,但只需要考举的那一个月,也可以大赚特赚。 这确实是事实。 历年考举,都会制造一批暴富的商人。 有些幸运儿,甚至是莫名其妙就发财了。 就像今年,有个名曰孔仲的齐国小商人,从齐国带了一批渔民在海滩捡到的海螺来长安贩卖。 这些海螺,模样千奇百怪,各种各样,在齐鲁的海岸线上属于掉地上没有人捡的那种。 但,在长安人和其他来长安赶考的士子眼里,这些海螺,却仿佛是新大陆的宝贝。 一下子就火了起来,考举士子几乎人手一个,长安大街小巷里的孩子们,也争相缠着父母,要买一个海螺。 这孔仲带来的数万个海螺,瞬间销售一空,均价达到了五十钱一个。 可谓是瞬间爆炸,一下子就成为了无数人追捧的偶像和传奇。 这些海螺是如此的受欢迎,以至于,它们甚至进入了宫廷,来到了刘彻面前。 宛邑长公主桃桃和还没有封号的橙橙小公举,都爱死了这种她们根本不曾见过的新奇玩具,两个可爱的小公主,天天拿着海螺到处吹。 宫廷内外,随处可见这两位公主殿下吹响海螺的声音。 下面的宦官,见两位小祖宗这么爱这海螺,于是挖空了心思,从市面上淘回了数十个海螺,专供两位公主把玩。 甚至有人已经紧急命令齐国和安东,马上送三百个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海螺来长安。 没办法,如今这宫廷里,皇子们人微言轻,甚至被严令不许有任何人故意骄纵和逢迎。 胆敢这么做的宦官,统统都死光了! 唯有公主们可以百无禁忌,做她们想做的任何事情。 宫里的宦官们甚至私底下议论,当今天子,明显就是女儿控。 重女轻男思想严重的很! 但刘彻现在已经没有空去关心和注意,在长安城里走俏的小小海螺了。 他是紧急从甘泉宫回到长安的。 故内史、故中大夫、邯郸六君子之一,太学第一任山长,曾经见证了赵王张耳、张敖兴衰的天下名士田叔已经不行了。 他躺在病榻上,唯有胸膛微微起伏的呼吸,证明着他还活着。 “太医署要尽全力,想尽一切办法,诊治田叔……”刘彻走出田叔的卧室,对着跪拜在门口的太医令石穰交代。 虽然刘彻自己也清楚,这其实只是聊尽人事而已。 田叔的身体,在去年开始就已经急转直下,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若是条件足够,可以插管和进行流食,或许能多撑几天。 但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强行留一个必定要走的老人,除了让老人和他的亲人家属都备受折磨外,并没有其他受益。 所以,除了田府,刘彻就吩咐左右:“让尚书令拟好诏书,一旦田叔不幸,既追封新野候,食邑四千一百户,田叔子田范嗣位,赐田叔谥曰:康,取合民安乐之意!” 在谥法解之中,合民安乐曰康,康则富而教之。 于田叔而言,这是一个很恰当,且很准确的盖棺定论。 这位正直、刚正且心怀百姓的君子,是刘彻在这个世界所见的为数不多,能够完全做到孔子所要求的君子行为守则的人。 他这一生,无论是身居高位,还是得受天下赞誉,始终不卑不亢,始终遵守底线和原则。 坐在撵车之中,刘彻有些恍惚。 他至今依然记得,自己当年第一次拜见这位老大人,这位老先生时的场面。 他至今依然记得,自己当年对对方和已故的老丞相申屠嘉承诺过的事情。 “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再造天朝上国,中央王朝!” 想着这个当年的誓言,刘彻就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 老臣们一个个离他而去,田叔死后,这个世界上他真正信得过,且能够完全放心的人又少了一个。 孤单感转瞬之间就涌上心头。 皇帝是寂寞的。 连枕边人,都不可信,连儿子也要提防。 何况大臣? 不过,刘彻也知道,这就是他的宿命。 从他决定要做皇帝,要承担起这个天下,并且戴上皇冠的那天开始。 他就已经注定孤家寡人,已经注定必定在寂寞和孤单之中渡过冰冷的时光。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刘彻沉沉的叹息一声,撵车的车轮碾过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在身后留下一串串重重的车轮印记。 当天傍晚,刘彻接到消息——田叔去世了。 闻讯,刘彻百感交集,久久无法平静。 …………………… 田叔的去世,宣告了吕后时代的结束。 从此,汉室朝堂上,再也没有了曾经在吕后时期任职的大臣了。 同时,田叔的去世,也拉开了历史的新篇。 在经过了长达六十余年的时间后,汉室终于有萧何之后,第二个凭借文治而非战功封侯的文官。 虽然田叔只是追封,但对于天下士大夫来说,依然是欢欣鼓舞的,无数人议论纷纷,士大夫们更是倍感振奋。 用文治和政绩,打开通向列侯之路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列侯,可不仅仅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更是权力的象征! 每一个有志于执政的士大夫,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封侯的机会。 哪怕其几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 因为,在汉室,政治的潜规则就是——非有功不得候,非列侯不得拜相。 想做丞相,想要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佐君王,下安万民,群臣避道,礼绝百僚。名为宰,称为相,执政天下的真正大臣。 就必须先成为列侯。 这是硬标准和铁要求。 任何非列侯的大臣,都不可能被拜相! 是以,一时间,整个舆论和天下,都纷纷纪念和颂扬田叔的种种事迹。 诸子百家各派巨头纷纷遣弟子甚至亲自登门吊唁。 就连向来不出济南的伏生,也派了自己的儿子,来到长安吊唁。 这位天下士大夫的精神领袖,甚至引用了孔子的名言评价田叔的一生,称他‘居是国必闻其政’田叔可谓君子矣。 儒家和法家,更是将田叔推崇的无以复加。 甚至有要将之神化和偶像化的迹象。 这很正常——田叔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诸子百家,所有学派,人人都将受他的这个恩惠。 谁不赞誉和推崇他,谁就是没有良心! 为了留住自己的良心,所有人都是拼命鼓吹。 而毫无疑问的是,晁错是所有人里,最有良心的那个人。 他亲自登门,执弟子礼吊唁田叔,在田叔出殡的那天,更是抬棺而行,仿佛真的死了老师一样。 当然,不止一个晁错在这么做。 少府卿刘舍、大农直不疑以及十余位列侯大臣,都纷纷登门致哀,无数人争相要给田叔抬棺。 若非礼法制度所限,他们说不定敢给田叔披麻戴孝,做孝子贤孙。 没办法,谁不知道田叔与当今天子之间的关系?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一直视田叔为老师? 为了捧皇帝臭脚,贵族官僚什么恶心事情都做的出来。 更何况,田叔之名,天下敬仰。做他弟子、门徒,本就是无比光荣的事情。 只是…… 这些人的行为,传到刘彻耳中之后,让他勃然大怒。 “这些混账!”刘彻如何不知,这些渣渣是在拿田叔消费,吃人血馒头? 但他终究还是无法借题发挥,趁机发作。 因为他明白——假如官僚不捧臭脚,不吃人血馒头,那就不是官僚了。 况且,他们的行为,无论出发点如何,结果都是田叔得利。 与其去跟这些家伙较劲,不如将精力放在如何实行当年的承诺上。 毕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还得继续前进。 不过…… “这条路,谁能陪朕走到最后?”刘彻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肯定会有人与他一起前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节 皇室教育(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七月的上林苑,硕果累累,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 大量的桃子、梨子、李子、栗子,都挂满了枝头。 当然,上林苑里如今最壮观的,还是那漫山遍野的枣树。 一株又一株,挂满了果实的枣树,是上林苑的标志,也是上林苑的骄傲,更是上林苑的希望。 这些枣树,是财富的象征。 过去七年,上林苑前后两任苑监岑迈与司马安,在任上积极而高效的推动上林苑的枣树种植。 到今天为止,上林苑里几乎所有可以种植枣树的地方,都已经被种上了。 就连百姓民居之前,那些本该种植桑树的地方,也有不少枣树苗。 坐在马车上,刘彻一路看着这些或已经硕果累累,或已经枝繁叶茂,或正在努力生长的枣树,心情很激动。 在如今的小农经济为主,商品经济为辅的年代。 农民能拥有一颗枣树,基本上等于拥有了小康的资本——虽然上林苑里的所有枣树,都不归他们所有。 但是,在他们在上林苑的时候,这些属于他们民居范围的枣树果实,却可以归他们支配。 一株枣树,若是开始挂果,一岁可结果少则数十斤,多则百余斤。 少府内部的收购价格是每斤十五钱,一株枣树一岁可以给百姓提供数百到千余钱不等的收入。 相当于十几亩土地的产出所得了。 除了枣树,如今的上林苑里,第二多的就是鹿群了。 当年,刘彻还是太子时,将八百多头鹿,假与百姓饲养。 条件是每头鹿每天要给刘彻五钱的租钱,等鹿长大了,卖了钱再偿还租金。 同时,母鹿所产的小鹿全部归农民所有。 这个政策,延续至今已经八年多了。 上林苑的鹿群,在这八年里繁衍迅速,到今天,已经达到了七八千头的规模。 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家庭,都会假一头或者几头鹿回家饲养。 鹿这种东西,虽然娇贵,但只要饲养得当,照顾妥善,却是轻易不会生病。 每年单单是割下鹿角后卖给少府所得的钱,就已经完全足够支付所以的假鹿钱。 而鹿群所产的小鹿却是完全归农民所有。 整个上林苑里,养鹿的风气,一时蔚然成风。 鹿群为百姓带来了充足的收入。 也让少府赚的盘满钵满,旁的不说,单单是每年农民上缴的用来抵充租税的鹿角,就价值上千万! 此外,鹿皮、鹿肉、鹿骨,都是钱。 少府在整个过程里,只是前后总共拿了大约两千头左右的鹿,假与百姓(这些鹿大部分还没有花钱,都是岑迈和司马安带着军队从上林苑附近的山陵抓回来的野鹿)。 之后就屁事没干,也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躺着就可以收钱。 百姓还心甘情愿,乐此不彼,甚至感激涕零。 因枣树政策和假鹿政策之故,无论是岑迈还是司马安,在上林苑的风评,都是满分! 许多家庭,甚至为这两位苑监立祀——尽管这两人依然活蹦乱跳。 “可惜了……这两个政策,不能推广啊……”刘彻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无论是枣树,还是假鹿,都不大可能推广到天下。 原因也很简单,刘彻和少府不可能砸自己的饭碗。 若天下家家户户都能产枣、养鹿,那这枣子和鹿角、鹿皮就不值钱了。 再者说,出了上林苑,其他地方也没有这个条件来做规模化的养殖和种植。 而倘若不能规模化,效益就难以体现了。 马车穿过上林苑的道路,来到了思贤苑的学苑前。 在这里,早就已经接受了命令的学苑教官,已经带着皇长子刘病已站在道路旁边等候了。 “父皇!”刘病已六岁了,但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其他皇室成员的毛病。 这三年多来,这位皇长子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读书,按时训练。 根据教官的报告,他的战斗力还不错。 在学苑中总共与同伴和同窗单挑过十三次,胜五次,败八次。 看上去似乎很弱,但实则他大部分失败都是在最开始的那一年里留下的。 最近一年,他已经没有输过了。 虽然可能有时候会被人揍的鼻青脸肿,但他最终还是将那个小伙伴镇压了。 所以,刘彻知道,是时候让他接受进一步的君王教育了。 “病已,上车吧……”刘彻望着自己的长子,虽然心里面很想将之抱在怀中,如同他宠溺桃桃和橙橙一样的宠溺他。 但刘彻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会害了这个儿子。 所以,他板着脸,一脸的严肃,让刘病已看的胆战心惊。 他从小就害怕和畏惧着自己的父亲。 倘若是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此刻他恐怕会战战兢兢,不能自已。 但可惜,他虽然生于深宫,但却长于铁血。 陪伴他成长的不是宫中宦官的阿谀奉承与小心伺候,更不是妇人的骄纵和惯宠。 而是铁与血,是刀与剑。 耳闻目濡的是一个个从战场退下来的英雄和他们昂扬不休的壮志。 所以,刘病已尽管年纪很小,但是却已经有了些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所以,他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哪怕再害怕,也不会畏惧和退缩。 他不卑不亢的对刘彻一拜,然后自行登上马车,跪在刘彻脚下,问道:“父皇今日来诏儿臣,有何吩咐?” “朕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刘彻拉起他的手,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前所未有的柔情说着。 田叔之死,给了刘彻很大的震撼。 刘彻甚至不知道,未来刘病已长大,他能不能遇到一个像申屠嘉和田叔这样全心全意,只为了他能够成长成为明君的忠臣。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因为,刘彻自己解放了思想,让诸子百家大行其道。 百家齐放的思想环境,必然造就千奇百怪的社会。 用句儒家的话来说,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人心不古,就会失去淳朴。 也就是所谓的愚忠,人人都会基于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利益来考虑问题。 再想出一个田叔,一个申屠嘉,基本不可能了。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无数君王明明知道,愚民政策是死路,但依然头很铁,非要撞上去。 哪怕是刘邦、朱元璋这样起于草莽的英雄也不能免俗。 这是因为,他们基于自己的子孙的利益角度来考虑的。 他们都妄想着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但刘彻很清楚,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尧舜禹,也做不到,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没有人能做到。 王朝必然会经历崛起、强盛、衰落的命运。 就像人一样,必将迎来终结的那一日。 即使用了君主立宪,也是一样。 后世的君主立宪国家,就已经有许多传出了废黜君主制的呼声。 至于那些企图独揽大权的君主制国家,已经几乎全部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消亡了。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哪怕太阳也有熄灭的一日。 所以,刘彻从未想过,自己的帝国会千秋万代。 他只知道,自己背负着使命与责任。 让诸夏民族君临寰宇的使命,让中国成为那个天、朝上国,中央帝国的责任。 甚至于更进一步,打造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帝国。 不然,他就将是历史的罪人,国家的罪人。 是以,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乃至于解除阶级之间的限制,就是刘彻的努力方向。 至于由此带来的那些副作用和坏处。 刘彻是无所谓了。 谁还敢反对他不成? 在他面前,一切利益集团与贵族,都是战五渣。 不过,这也将使得他的继任者,从一开始,在现在起,就备受压力。 因为,刘彻未来,给他留下的,不会是一群忠臣孝子。 而是一堆堆被他的鞭子和刀剑以及手腕调、教成为人精,成为政客的臣子。 要知道,在历史上,连儒家治下的中国,权臣都是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将皇帝当成傀儡和橡皮擦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而诸子百家大兴后的未来,你觉得法家和杂家会对皇帝毕恭毕敬?听话顺从? 开什么玩笑! 杂家的思想的尽头,可能是君主立宪,但也可能是共和议会。 至于法家,虽然对皇帝是忠心耿耿,但——假如皇帝不给力的话……法家大臣并不介意自己越俎代庖,代君行政,说不定还能美其名曰:周公伊尹故事。 就连黄老派,当年也出过曹参,当面对惠帝直言不讳:今陛下垂拱而治,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皇帝您就坐在宝座上不要说话就可以了,国家大事天下兴亡,这是臣曹参的职责哇! 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惠帝被说的竟不能开口。 在某种程度而言,黄老派未来的究极进化方向,可能是类似于米帝共和党那样的保守顽固和基于农民、地主阶级的政党。 所以,刘彻不得不给子孙留下一点什么可以凭依的东西。 不然,那不就是坑儿坑孙? 刘病已却是懵懵懂懂,但他还是点头,乖乖的坐在了自己父亲的面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节 皇室教育(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半个时辰后,墨苑的轮廓,出现在了刘彻眼前。 刘病已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神秘的建筑群,满眼都是好奇和兴奋。 仅仅是墨苑外围,那些林立在河道两侧的巨大水车,就已经让他如同进入了未来世界一般。 对于西元前的人而言,墨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科幻世界。 这里,是整个地球,科技水平和科研力量最高也最集中的地方。 充足的资源以及人力物力的供给,使得此地,成为了一个巨大孵化器。 天下人所熟知的曲辕犁、胸甲、水车、磨坊甚至是轨道马车,都是从这里走向天下的。 “父皇,这里是什么地方?”刘病已眨巴着小眼睛,满脸好奇的问道。 “墨苑……”刘彻摸着刘病已的小脑袋,告诉他:“汉家天下的依凭之一……” 刘病已的小脑袋显然还是无法理解这样的话,他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刘彻牵着他的手,告诉他:“吾儿可知,高帝以来,我汉家天子,以何治天下?” 刘病已想了想,认真的答道:“回禀父皇,老师说,我汉家以孝治天下,以忠执之,以德行之……” 刘彻闻言,嗤笑了一声,对刘病已道:“这么说,倒也确实正确……” 忠孝与道德,当然要讲。 但是…… 忠孝与道德,只能在和平时期麻痹人民。 真正有用的东西和皇帝真正能够依凭的东西,除了枪杆子,就唯有—— 刘彻拉着自己的长子的手,走下马车,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病已啊,你要记住朕今日说过的话,和带你看过的事情……” “将它们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刘病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幼的军事化学习和训练,让他渐渐养成了不少好习惯。 服从和重视纪律,就是其中之一。 “臣墨苑监公孙永……” “臣墨苑山长杨度……” “臣少府丞王黯……” “恭迎陛下……” 十余位墨苑的主要负责人以及官员,早已经等候在道路旁边,见到刘彻立刻上前叩首。 “平身吧……”刘彻挥挥手。 众人连忙拜道:“谢陛下……” 然后,他们才发现,这一次天子带来了一个穿着青衣,扎着总角辫,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子的眉宇之间,与天子颇为类似。 那一双眼睛,更是好奇的在他们身上大量。 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深藏在传闻和传说之中,素来只闻其人,不见其影的皇长子终于现身了! “殿下万福金安!”众人连忙对刘病已稽首而拜。 帝国储君之位,至今空悬。 满朝上下,朝野内外,甚至天下人,都是忐忑不安,议论纷纷。 就连诸子百家,包括墨家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身体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别扭的厉害,难受的紧。 自古以来,国不可一日无君。 同样的道理,国家也不能没有继承人和接班人。 建太子,不仅仅是大臣贵族们的期望,也是贵族列侯,甚至百姓庶民的期盼。 所有人,所有阶级,都在渴望一个能够入主太子、宫,为天下人所敬仰和恭拜的家上。 甚至有人觉得,哪怕太子是个二货,也比没有强! 今天,天子居然带来了皇长子。 所有人都感觉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血脉偾张,无法自已。 即使是墨苑的山长,当代墨家钜子杨度也是感觉思绪万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对待这位皇长子殿下。 是以,他都感觉有些结巴了。 少府的那些就家伙就更不堪了。 墨苑监公孙永牙齿都在咯咯咯的颤抖。 刘病已却是在自己的父亲的牵着下,看着这些大臣,微微低吟一声,就稽首还礼:“小子末学拜见诸位明公……” 他虽然一直被放在学苑教育和成长,但是,基本的礼仪和礼节教育,却从未缺失。 他这一礼,立刻就叫所有人都受宠若惊,若不是刘彻当面,说不定有人会抱着刘病已的大腿嚎哭不已。 “皇长子果有天授之姿,明君之相……”许多人只是一个初步的印象,就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心了。 官员们更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之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刘彻扫了一眼这些家伙,在心里哼了一声,他早就清楚这天下士大夫贵族大臣们的想法了。 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子的国家,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 而现在,汉室储君之位空悬,而幕府无人主持。 这可真是急死许多人了。 看到没有?连墨家都是这么一副德行,儒法恐怕就更加的迫不及待了。 刘彻敢打赌,他若是带刘病已去宣室殿上走一遭,让大臣们见到了这位皇长子,第二天,保准兰台会被潮水般的奏疏淹没。 甚至可能有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博士、三老,也急吼吼的上书请立太子。 这是刘彻之所以长期不让自己的儿子们不出现在外人眼前,就是不想太早立太子。 “都起来吧……”刘彻牵着刘病已的手,说道:“朕今日来此,只是带小儿辈来看看墨苑的……” “诺!”群臣连忙恭身而拜,紧紧闭住自己的嘴巴。 皇室内部的事情,向来复杂而多变。 他们不过是小鱼小虾,根本不敢在局势没有明朗前就去趟这浑水。 再说了,现在,车骑将军东成候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 进了墨苑以后,刘病已看到的东西就越多了。 有被蒸汽鼓的滴溜溜的乱转的皮球,还有那些在水力作用下,不断运动,捶打着钢铁,将一件件板甲捶打成型的锻锤。 更让他震撼的,则是一个横卧在墨苑深处的一段河道之中,将河水分割的庞然大物。 那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巨大、恐怖而神秘,运转着超越想象的力量,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将河水的力量转化成为人类所需要的力量。 刘病已虽然不懂,这些东西的用处,但他明白,这些东西不会是玩具。 刘彻则只是带着刘病已在墨苑之中,到处逛了一圈。 除了最核心的地方外,其他地方,都带刘病已看了一遍。 然后,父子两人乘上马车离开。 “病已……你今天看到了什么?”坐在马车上,刘彻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看到了许多器械……”刘病已乖乖的答道,然后掰着手指头,将他今日所听闻的那些器械名字一一念出来:“有水车、锻锤、坩炉、蒸汽球还有机床……” 刘彻听了,点点头。 墨苑发展到今天,每一年都在取得突破。 元德四年时,墨家制造出了第一台简单的脚踏式车床。 当时,那个机械简陋的甚至不能被称为机械。 不过是一台木制的小器械,技术含量低到令人发指,恐怕后世随便一个木匠做出来的东西,都比那个玩意先进N倍。 但,经过三年发展之后,墨家的车床技术,在充足的资金和人力物力的推动下,突飞猛进。 不过三年时间,他们就攻克了一个标志性的技术难关,制造出了全世界第一台丝杠传动机械。 虽然依旧很原始,只能加工木料,连一般的玉器也无法加工。 但这依然是一个巨大的突破,这标志着,丝杆传动原理开始走入人类生活。 而另一种脚踏式磨床的出现,则标志着墨家的机械制造技术,翻开了新的一面,这种磨床已经可以加工较为柔软的玉器了。 技术上的日新月异,让刘彻倍感鼓舞。 当然,这些东西,刘病已暂时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去了解。 刘彻只是拉着他的手,对他道:“吾儿,你给朕听好了!” “我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治之!” “霸道,乃是威权自用,杀生予夺,而王道则以生民、安民、养民为要!” “此两者,缺一不可,独用霸道,则有亡国之忧!” “独用王道,则有失权之虑!” “欲齐三代,必以霸王道杂之!” “霸道之基,在于兵权,曾有圣人曰:枪杆子里出政权!诚乃至理名言也!” “而王道之基,在于两点,一者人心,一者技术!”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人心易散难聚,故为政者当以团结天下为要!” “谁若是企图害天下之利,则予以打击,予以制裁!” “至于技术……则是重中之重,三王以来,每逢盛世,皆是大匠辈出,是故:工匠乃国之本翼,不可不重!” “将来,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工匠贱业,匠人无用,奇技淫巧,皆可杀之!” 刘病已听得是满头雾水,他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这些。 但不要紧,刘彻只需要记住这些东西,用一生的时间来学习和揣摩,然后将它们交给下一代就可以了。 而刘病已的记忆力,非常好! 刘彻相信,他是可以记住这些话的。 “最后,朕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刘彻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对刘病已道:“若将来,儒法乃至于杂家,势大难制,你无法处置,那就来这里,面见当代的墨家钜子,让墨家去对付他们!” 墨家,就是刘彻留给子孙后代用来续命的底蕴和底牌。 无论儒法,谁若过于强大,那就把墨家搬出来,制衡和平衡他们的力量。 同样的道理,墨家若是跳的太欢,自有儒法来对付。 当然了,刘彻这么告诉刘病已,其实并非已经决定立他为储了。 刘病已只是一个备胎,一个选择。 他能不能最终成为太子,还要看他接下来二十年的表现和能力。 而刘彻之所以在此时,忽然选择带刘病已来此,还说这些话,其实不是说给刘病已听的。 而是说给义纵听的。 刘彻需要让义纵和他的心腹们知道,他有意立刘病已为储,以此让义纵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和效劳。 毕竟,义纵现在已经差不多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和极限了。 若没有什么刺激的话,他大约也是将要逐步走下坡路,渐渐变成一个位高权重,但却沉迷于享受的贵族。 但这怎么行? 在卫青霍去病,都还没有成熟前,义纵和这一代的将军列侯们还得顶在前面。 直到新一代的军功贵族和天之骄子出世,取代他们,替代他们。 就像他们今天替代和取代了老旧贵族的地位一般。 是以,其实,就连刘病已也只是刘彻手里的棋子罢了。 话虽如此,但刘彻讲的却全部是真的。 他告诉刘病已的事情,也是他将在未来灌输给他所选择的储君的思想和理念。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节 深海(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秋天来临时,幕北的匈奴人进入了最后的疯狂时刻。 左贤王狐鹿涉在半个月内,巡访了整个的天山附近的牧场。 大量的草料和物资,都已经准备完成了。 但,狐鹿涉心中却依然有着深深的忌惮。 “派去西域的使者,有回报情况吗?”狐鹿涉问着一个在他身旁,华服右祍的汉人,这是他今年得到的一个人才! 据说,他曾经是汉朝皇帝身边的侍中,服侍汉朝皇帝数年,因为一个小过错,而被皇帝责罚,发配到了榆林塞为边民。 即使如此,此人也依旧忠心耿耿。 狐鹿涉派去河套和幕南,专门负责收买和拉拢汉朝文人士大夫的贵族,几次三番劝说,威逼利诱,也不能得逞。 他依然忠心耿耿的忠于那个皇帝。 直到最后,此人在榆林塞得罪了榆林校尉,不得不亡命草原,来到匈奴。 就算如此,他答应给自己效劳的条件里就有一条——绝不参与和参加任何针对汉朝的策划与政策。 这要是在十年前,匈奴全盛之时,镇压世界的时代。 这样矫情的汉人,早就被下面的贵族戴上枷锁,作为配种机器使用了。 但在如今,匈奴衰弱,甚至已然分裂的今天。 每一分力量都是弥足珍贵! 更何况,这个汉人来到狐鹿涉身边后,立刻就展现了奇效。 他不仅仅在管理和组织上,是狐鹿涉生平所见的奇才。 天山附近,匈奴猬集了二三十个部族,十余万人。 在过去,匈奴人根本无法协调这么多的人生活在一个如此狭小的地域,但在此人的组织和规划下,匈奴却可以从容的安排和协调各个部族之间的利益冲突与矛盾。 更夸张的是,此人还善于分析局势。 他来匈奴不过三个月,就已经可以将匈奴国内的情况和问题都分析的头头是道,让狐鹿涉听的目瞪口呆。 “这样的人才,匈奴闻所未闻……”狐鹿涉在心里叹息着:“只有汉朝,才能出现如此的人物!” 经历了马邑、高阙之战和燕蓟之战的惨败后,匈奴上下的精气神,几乎被汉军打光、打没了。 曾经,匈奴骑兵在长城脚下耀武耀威,飞扬跋扈,根本不将汉朝和汉军放在眼里,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但如今,情况彻底反转。 被打到绝望和恐惧之中的匈奴贵族们,对于汉朝和汉朝文化、体制和制度,全面倾倒。 上至单于下到牧民,都是一口一个‘必须汉化,不汉化,匈奴就要灭亡!’ 一个个孪鞮氏的子孙,都开始学习起汉朝人的饮食、用餐习惯。 若非游牧民生于马背死于马背,他们恐怕连长袍宽袖也会穿起来——事实上,已经有几个高阶贵族子弟,传起了中国的深衣和常服。 而单于句犁湖就更夸张了,他在上个月,命令工匠,仿照汉朝皇帝的天子冠琉,给自己打造了一顶王冠。 为了彰显自己的威权和地位,或者说为了麻醉自己,句犁湖命令工匠制造的这个冠琉必须有十三行琉珠——这是因为汉天子的琉珠有十二排…… 但狐鹿涉却对这样的情况,深恶痛绝,厌恶至极。 因为他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王庭的贵族们就开始一切向汉朝靠拢了。 文字要用汉朝的,作战方法和训练方法要跟汉朝学习,甚至就连饮食起居也恨不得跟长安城里的汉朝贵族一样。 前两者还可以理解,狐鹿涉甚至是支持的。 匈奴没有文字,没有法律,没有组织,更没有什么系统的训练和作战方法。 打仗全靠经验和天赋,精锐部族,类似胥纰骑、折兰骑,凭借着出色的天赋以及默契的配合而存在,哪怕是在他们横行世界的鼎盛时期,也并不讲什么战术和组织,一切全凭临场自由发挥。 而杂牌部族,则是一片乱哄哄。 打打顺风仗,摇旗呐喊,他们可以。 真要跟汉军主力作战,一个冲锋,就能打得这些渣渣哭爹喊娘,只恨爹妈没生四条腿。 而那些所谓的曾经被吹上天的王牌和精锐,也跟纸糊的一样,一个又一个败亡。 从马邑之战开始,汉朝人就开始采用的新的战法和新的作战模式。 各兵种之间密切配合,弓弩兵、步兵、骑兵,相互交替掩护。 他们作战,如同艺术,让人目不暇接,震撼无比。 与之相比,匈奴人的所谓精锐的所谓战术,就跟草原上骑羊的小屁孩拿着那把木弓就想去射雕一样可笑。 所以,在燕蓟之战中,尝到了汉军作战方式的苦头后,狐鹿涉做梦都想要训练和培养一支类似的军队。 但连饮食起居乃至于生活习惯,也要全面学习汉朝,这就有些过分了。 狐鹿涉甚至怀疑,真要这么玩,几十年后的匈奴还是匈奴吗? 不是一个披着匈奴马甲的汉朝分部? 真要是这样,匈奴人还挣扎个什么?干脆投降得了。 汉朝皇帝估计也不会过于苛责和责备。 说不定,大家伙还能在长安城里过上舒服安逸的小日子呢! 想到这里,狐鹿涉就不得不在心里摇了摇头。 “左贤王,西域那边的使者还没有回来……”那个汉人骑着马,对狐鹿涉说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也就这一两日吧……” 此人的声音,将狐鹿涉拉回现实。 他扶了扶自己的马鞍——匈奴人制造的马鞍,比起汉朝的马鞍,显然粗劣得多,特别是在舒适性上,相差甚远。 汉朝的马鞍没有凸凹感,也不会伤及大腿。 但匈奴人制造的马鞍,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别扭,经常蹭伤大腿两侧。 为了防止这种伤害,所以需要不时的调整马鞍。 狐鹿涉倒不是没有那些精致的汉制马鞍——事实上,他甚至有一套汉朝校尉用的马鞍。 但他不愿意用那些汉朝的造物。 他更愿意使用匈奴制造的马鞍——尽管这种马鞍很粗劣。 因为,他是左贤王,他需要告诉每一个看到他的匈奴贵族和骑兵——大匈奴还有希望,只要他活着,匈奴就不会对汉朝低头! “等西域使者回来,立刻告诉我……”狐鹿涉回头笑着,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问道:“对了,阳先生,听说汉朝的武苑之中,有一部藏书,名曰《离合书》,乃是汉朝丞相周亚夫、曲周候郦寄以及车骑将军义纵合著?” ‘阳先生’听了,微笑着点头,道:“确实有此书……” 狐鹿涉闻言,心跳陡然加快。 他觊觎这部汉朝的兵书,已经很久很久了。 燕蓟之战前,他就听说过这部书的名字,几乎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是一部汉朝最强的几个将军将其毕生心血和用兵心得集合起来的一部巨著。 据说,哪怕是在汉朝,能够接触到这部书的人物,也至少需要是野战军团校尉以上的骑兵将官! 而且还需要由一位汉朝德高望重的大人物的亲自推荐和许可,方才获准接触。 据说,每一个汉朝知名大将的床头和书柜里,都必有着部书,他们每天都会阅读和学习,以从书中吸取营养。 狐鹿涉想要这部书都快要疯掉了! 特别是燕蓟之战让他亲眼目睹汉朝骑兵的战法后,他对这部书的重视程度,上升到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可惜,到今天为止,他连那本书长什么模样,有多少字,里面有多少篇都完全不清楚。 哪怕他曾经悬赏三千金,也没有买到那本书的只言片语。 而他身边的这个汉朝人,却曾经担任过汉朝皇帝的侍中,服侍皇帝起居。 狐鹿涉有理由相信,此人看过,至少是知道这本书里的内容。 但他不敢强迫逼问,更不敢威逼此人供述书里的内容。 因为他知道,他若敢那样做,那么以此人一直以来表现的个性,必定会宁死不从,甚至于玉石俱焚。 对于这个倔强、聪明、有风骨的汉朝人,狐鹿涉既爱又敬。 因为,草原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人物。 再者说,狐鹿涉已经离不开此人的辅助了。 没有他帮忙,狐鹿涉甚至怀疑,自己恐怕控制不了如此多的部族和各自部族的矛盾、冲突。 所以,他只能旁敲侧击,只能通过潜移默化,希望可以感化这个汉朝人,让他成为他的忠臣。 若能让他归心,狐鹿涉确信,自己将来有此人辅佐,必定能中兴匈奴。 即便不能收复故土,也可以与汉朝共存。 ‘阳先生’却是似乎没有发觉狐鹿涉的企图,或者在他心里,对这种事情没有提防,所以,他闻言笑着道:“屠奢,此书乃天子亲自下诏,于元德二年命令丞相条候周亚夫率领曲周候郦寄、弓高候韩颓当等大将开始编纂的一部专门指导和指使骑兵训练、战斗和编组的兵家巨著!” “为了编辑此书,丞相、曲周候等明公曾经三下地方兵营,请益军中名宿和练兵大才,采五十余位校尉、将军的用兵、练兵心得,再结合马邑之战的实战经验,用时三年方才成书!” “全书总共分为十二篇,一百三十二章,四十余万字,插图和演示图五百余副……综合了骑兵的日常训练、战马管理、组织、战时临敌排阵,乃至于战后后勤各个方面,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乃武苑三大书之,素来只供给野战军团校尉以上高级将官阅读!且只限于在武苑之中阅读,不许抄录,不许复刻!独将军列侯能藏其书!” 这一番话听得狐鹿涉心往神怡,不能自已,连连感叹:“如此神书,先生可看过?” 对方闻言,先是一楞,然后就笑了起来:“屠奢……吾只是区区一侍中,如何有资格看这样的巨著?” 但狐鹿涉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之中的停顿和犹豫。 “他看过那本书!” “而且不止一次!” 狐鹿涉在心里面大喊,他甚至有些忍耐不住,想要逼问和拷打对方,以此获得那本书中的内容。 但他知道,这样做很可能鸡飞蛋打。 再一想,反正此人已经流落到了自己身边,还能跑不成? 他就算在怎么忠于汉朝,当他来当匈奴之时,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已经注定不能离开了。 汉朝皇帝和汉朝的君臣也不可能再放过他这个叛徒了。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将那本书的内容,全部告诉我……”狐鹿涉在心里说道。 然后,他就哈哈的一笑,点头道:“也是,这是本屠奢多想了……” ‘阳先生’听了,也是微微一笑,表示理解,道:“在下幸蒙屠奢不弃,能够收留和任用,感激不尽,若是看过那本书,必定会将内容告知屠奢……” 狐鹿涉听着点点头,似乎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说辞,但心里面却是跟镜子一般——这人对汉朝还有念想,还有奢望和期盼。 自己必须想办法,断绝对方的念想和期盼,让不得不全心全意的为自己效劳。 “我得想个办法,告诉汉朝人,有个叫阳罔的罪臣在给我做事……”狐鹿涉在心里盘算着:“最好让汉朝人杀了此人的家人,使之彻底绝望!” 这样想着,一个恶毒的念头就已经成型。 而在他身边,阳罔依然呵呵的笑着。 但是…… 在内心的深处,阳罔明白,并且清楚,天子交托给自己的任务,又接近了一步。 但他不能庆幸,也不能放松。 他的使命,远远没有到完成的哪一天。 “阳爱卿,此去,爱卿身负重任,朕在长安必日夜为爱卿祷告,愿爱卿马到功成,为我诸夏,除匈奴之患!”想着天子当初亲自交给自己的任务,阳罔的意志和决心就更坚定了。 他知道,并且明白,自己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和任务——离间匈奴君臣,破坏匈奴国内团结,进一步肢解和分裂匈奴! 要完成这个任务,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取信于眼前的这个匈奴左贤王,让他完全信赖和相信自己! 只有他相信自己了,才能再进一步,完成自己的使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节 深海(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傍晚,阳罔回到自己在天山脚下的小窝。 这里是一个典型的模仿汉朝城镇模样建立起来的一个小小的汉城。 有着典型的汉家建筑风格,就连道路和商铺,也几乎都是照搬的汉室设计。 这是匈奴人为了拉拢和笼络类似阳罔这样的汉人而特意建立起来的小城。 这里,他们可以像在中国一样生活、起居,甚至可以如同中国贵族一般饮茶、品酒乃至于读书。 匈奴人费劲了心思,在这些屋舍里都搞了书房,放了许多书籍。 当然,都是些很常见的书籍。 譬如论语、尚书、诗经、春秋。 再想要其他书籍,那就是没有了。 匈奴人今年派人去龙城,费尽心思,花费无数代价和心血,才搞来了几套法家著作和一本残缺版本的《孙子兵法》。 单于句犁湖得之,视若珍宝,将之放在自己的床头,据说除了句犁湖之外,没有人可以接触到这些书。 阳罔走进自己的书房,挥手退散那几个匈奴人安排服侍他,实则是监视他的西域侍女,然后,拿起一本放在书架上的论语,躺在床榻上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阳罔就站起身来,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那门口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西域女子,嘴角冷笑了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匈奴人,对于如何拉拢和笼络汉人已经发展的非常熟练了。 美女、黄金、地位,想要什么给什么! 就像给他的这些女人,每一个都是从西域诸国之中精心挑选和训练的女人,无论是身段、样貌还是性格,都是完全符合中国士大夫的审美观和爱好的。 阳罔甚至听说了,句犁湖手下有一个元德四年在马邑之战后逃亡匈奴的落魄文人。 此人据说,出身于鲁儒派,只是一直不得志,连考举都考不过。 在长安蹉跎数年,一无所得,索性横下心来逃来匈奴。 这人在匈奴混了数年,也一直不能出头,直到燕蓟一战,匈奴惨败,大量原本在匈奴的汉人逃回中国,他才得以冒出头来。 而就是这么一个在中国连考举都无法通过的渣渣文人,在匈奴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而由于他有龙阳之好,所以,句犁湖为了笼络他,居然让楼兰王献上美男子三人,供他亵玩。 至于类似他这样在汉朝都属于精英的高级知识分子,那就只能说来到了天堂,但有所求,几乎无所不应。 要女人,西域三十六国,乃至于大夏、康居的美女,任由他挑选。 即使他看上了单于的妃子、左贤王的女人,对方也肯割爱! 左贤王狐鹿涉,就曾经亲自告诉他——我的女人,先生无论看上谁,都可以拿走! 若要钱权,那就更好说了。 狐鹿涉曾经对他保证,只要他尽心辅佐,那么必封他为王! 如此优厚和不计成本的拉拢,使得很多逃亡来到匈奴的士大夫文人,都是感激涕零,发誓为匈奴人效忠。 不少人为了匈奴人的强盛和复习,甚至呕心沥血。 可惜…… “吾乃是诸夏衣冠,怎可能为了区区女子、财帛,而背弃祖宗宗庙?”阳罔在心里说道。 更何况,天子对他不薄,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他,他自然不会辜负天子的信任和信重。 阳罔故意捧着论语,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那个女人,如同受惊的小鹿,一下子就躲了起来。 阳罔懒得去管他,捧着这本书,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一个秋千上继续阅读,一边读他还一边高声朗诵着:“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这一段话,他一连读了七次。 似乎非常得意和喜欢这些孔子的言论。 但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和察知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兽衣,面相丑陋的矮个子奴隶,一边拖着一个扫把,一边在心里面强行记下来这些语句和阳罔所背诵的次数。 一个时辰后,这些情报落到了一个匈奴贵族之手。 此人随手将这些内容交给了自己的一个亲信。 三天后,一张写在羊皮上的情报,被送到了一个位于浚稽山深处的部族。 一个潜伏于此的绣衣卫密探得到这些情报。 他随即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论语与一本小小的簿册,先找到论语中的这些文字的出处,然后对照簿册上的文字进行翻译,片刻后,一条有关匈奴高层动向和战略的情报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匈奴已经做好了西征的全部准备,单于发十三部族,七万骑西进! 这个密探看到这些文字,立刻重视起来,对左右说道:“马上以飞鸽传书,告知榆林塞!” ……………………………………………… 匈奴人确实已经做好了西征前的全部准备。 在天山脚下,这个过去乌孙人的圣山周围,匈奴集结了它现在所可以集结和调动的全部机动兵力。 总计是十三个部族的万骑,七万骑兵! 这个数字,在匈奴的全盛时期,自然不值一提。 但在如今,却是匈奴人砸锅卖铁,使劲拼凑出来的最后一点老婆本和棺材本了。 燕蓟之战的惨败和随后且渠且雕难的背弃,让匈奴帝国失去了它一半的土地,三分之一的人口和三分之二的牲畜。 尤其是本部的青壮,几乎在战争中损失殆尽。 这还是句犁湖和狐鹿涉逃得快,止损及时的缘故。 不然,匈奴人恐怕连这么点兵力也拼凑不起来。 即使如此,为了拼凑出这样一支大军,匈奴人也是用尽了几乎所有的办法。 为了组成一支这样规模的军队,匈奴人甚至第一次容许了非本部的骑兵,超过本部的骑兵的数量。 乃至于,破例给一万多康居、大夏、大宛战俘以匈奴人身份。 准许他们以‘归化’的方式,为匈奴尽忠和作战。 这一招,是匈奴从汉朝学来的。 很好用! 那些大宛、康居、大夏战俘以及西域奴隶,得知自己居然可以有机会成为一个高贵的匈奴人,为了大单于而战,纷纷感激涕零,发誓要给匈奴人效死。 当然,匈奴人并不承认,这是从汉朝抄袭来的。 所以,他们给了归化制度改了个名字,叫做‘抬举’。 除此之外,为了给这支军队准备足够多的武器和粮食补给。 匈奴人在过去五个月,砸锅卖铁,想尽一切办法生产和制造武器,同时不惜用大量奴隶,从幕南的龙城的汉朝商人那里大量购买军械。 短短两个月时间,匈奴人就将超过八万名男女奴隶,卖给了龙城的商人,换回来了他们在马邑、高阙和燕蓟之战里失去的数万件各类武器以及数十万支箭矢。 通过这种种办法,匈奴人终于赶在冬天之前,做好了西征的准备。 此番西征由句犁湖单于亲自挂帅、指挥,而幕北的王庭以及留下的军队、部族,全部委托给左贤王狐鹿涉管辖和指挥。 从这一点来看,匈奴高层,至少在现在来说,依然是团结和亲密无间的。 单于句犁湖多次公开和私下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将单于之位传给他的儿子,必定会传给左贤王狐鹿涉——即使狐鹿涉身死,单于宝座也属于狐鹿涉的子孙。 而他的使命,则在于振兴和团结匈奴各部。 带领大匈奴重新复兴,恢复故土! 不得不承认,句犁湖的这些举动和行为,极大的团结了匈奴各部。 匈奴人甚至从未像今天这样团结。 单于与左贤王之间的关系,更是亲密无间。 狐鹿涉甚至可以否决句犁湖的决定和命令! 句犁湖甚至连西征的准备工作这样的大事,也全权委托给狐鹿涉负责,由统一指挥和筹划。 狐鹿涉更是尽职尽责,没有半分推诿和埋怨。 这样的匈奴高层,显然是不符合汉室的利益的。 走在一片喧哗之中的匈奴部族内,阳罔内心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就不信,匈奴人能真的大公无私……”周公尚且有恐惧流言之日,匈奴人必定不可能一直这样团结的。 “我就等着西征结束,匈奴矛盾爆发的那个点吧……”带着这样的想法,阳罔全身心的投入了工作之中。 在表面上来看,他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匈奴决策者。 他提出种种建议,种种想法,然后在匈奴各部之中推行,改善和完善了匈奴的组织。 但在悄然之间,他已经悄悄的在这些部族里,埋下一个个定时炸弹。 譬如,那‘抬举’之制,就是他首倡的。 看上去,似乎是为匈奴解决了兵力不足和战斗力不足的问题,极大的缓解了压力。 但实则,却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匈奴本部,在历次与汉室的战争之中,损失惨重,人口凋零。 一旦这些西域的奴隶和康居人、大夏人,开始在匈奴部族之中占据地位,那就是动荡的时刻。 阳罔就不信了,这些不是匈奴人的异族,会跟匈奴人一条心? 即使有人想这么做,他也会千方百计的挑拨。 在长安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相关的针对性训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节 手中的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真是急不可耐呀……”抓着手里的那张刚刚从榆林塞发回来的情报,刘彻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丝冷笑:“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古人诚不欺我!” 北匈奴选择在此时开启西征,在刘彻眼里看来,这其实是妄图孤注一掷,做最后的赌博。 赌赢了,匈奴帝国还可以苟延残喘,甚至是卷土重来。 而一旦赌输,匈奴人的所有一切,都将葬送。 站在汉室的立场来说,刘彻自然希望,匈奴人不要赢。 可惜…… “炸弹拍脸,大夏人和月氏人怎么玩啊……”刘彻一点都不看好广大中亚人民反抗匈奴帝国侵略的伟大事业。 因为,这些年来,汉室俘虏了大量的匈奴西征贵族、士卒以及大批的被匈奴人俘虏的大夏、康居、月氏战俘、奴隶,甚至还有着贵族。 无数的证据都表明,无论是大夏还是月氏或者是康居。 在匈奴骑兵面前,都跟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尤其是大夏王国,甚至曾经被一千匈奴骑兵连续击破了三个军团的方阵! 与经过了汉匈战争洗礼的匈奴军队相比,中亚各国,不仅仅在战斗力上孱弱,就连装备、技战术以及组织、部署上,统统被匈奴人甩了几十条街。 大夏的希腊军团,到现在还活在两三百年前的亚历山大时代。 他们浑然不知,哪怕是在他们的故土欧陆,新的罗马军团方阵早就完全淘汰了马其顿步兵方阵。 而大夏人却依旧在用着老朽缓慢的马其顿步兵方阵。 其臃肿的方阵,在匈奴骑兵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至于月氏和康居的军队,看上去人数不少。 但实则,也就是大夏的军团方阵要好一点,在匈奴人面前还可以选择逃命和崩溃。 但也就是如此了。 匈奴骑兵在过去的两次西征之中,摧枯拉朽一般的击溃了所有拦路的敌人,攻克了大夏重镇,然后带着数不清的奴隶和财富东返。 如今,匈奴人虽然在燕蓟一战,遭受重创,其绝大部分主力精锐,几乎损失殆尽。 但只需要凑出一支作为骨干的精锐骑兵,就完全可以在中亚如入无人之境。 除非,汉军能够不远万里,前去支援…… 但这是不可能的。 汉军到现在为止,根本就不具备跨越上万里的地域远征的能力。 甚至,直到目前为止,汉家连幕南地区也没有完全掌握。 实际控制区域,到昨天为止,只不过是长城之外的数百里土地以及散落在广袤草原上的战略重点和主要水源。 剩下的地图依然是全黑。 许多部族,只是明面上说效忠龙城,朝拜长安,实则就是个土皇帝。 汉室料理和控制幕南,都已经忙不过来,哪来什么精力去关心匈奴人对中亚地区的征服? 但,若是就这样让匈奴人这么愉快的西征吸血,刘彻怎么都觉得有些不爽。 为了让自己的念头通达一些,刘彻想了想,下令道:“尚书录诏,传诏忠勇军、归义单于及楼烦军,命令其等于今岁秋八月至秋九月,进军至浚稽山一带,展开骑兵演练……” 浚稽山是目前汉室与西匈奴、北匈奴之间势力交叉的地盘。 三家没有一个能完全控制此地,也不会有人愿意放弃此地。 一旦汉军在浚稽山周围集结重兵,恐怕无论是西匈奴还是北匈奴,都要坐卧不安,反侧难眠了。 特别是北匈奴的句犁湖,他若是不想自己西征后,被汉军从浚稽山放一条黄鳝进自己的菊花,那就得在幕北留下重兵防备汉军的突袭。 毕竟,汉军没有跨越大漠的远征能力是一回事情,汉军要不要跨越大漠去远征,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面对两三万的汉骑集结,匈奴人敢不加强戒备? 要是万一汉军真的顺着浚稽山突袭,那一路可是能够捅穿弓卢水,甚至捅到狼居胥山的单于庭的! 不要多,只需一个汉军骑兵,登上狼居胥山,匈奴帝国的仅存的余威和威信,都将荡然无存。 到时候就是——莫道汉骑千余人,挑动西域天下反。 整个西域都会开始摆脱匈奴控制。 所以,北匈奴不敢不留下一支重兵来防备从浚稽山方向北上的汉骑。 当然,这种做法,其实也就是只能恶心恶心匈奴人。 浪费他们一点精力和资源罢了。 匈奴的西征,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能够派出军队,象征性的牵制一下匈奴的力量,刘彻觉得,自己已经很对得起广大中亚人民了。 对中亚人民来说,这次的匈奴西征,很可能只是一个灾难的开始。 对他们来说,艰苦的岁月,已经开始了。 匈奴人必定会不断的通过西征,来获得人口、财富,以维系其存在和统治。 因此,刘彻在心里给中亚王国默哀了一秒钟,然后他就站起身来吩咐道:“马上去通知所有在京两千石,两个时辰后到宣室殿,参与廷议!” “诺!”左右连忙恭身领命。 匈奴西征一旦开始,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哪怕一切顺利,匈奴主力和精锐都会离开幕北至少一年。 虽然汉军不具备跨越大漠的能力,贸然远征很可能血本无归。 但这并不意味着,汉室就要站在原地,等着匈奴人西征归来。 匈奴主力西征,对于汉室来说,利好也是空前的。 这意味着,刘彻和汉室,终于可以不用顾忌,不用忌惮,可以大刀阔斧和铁腕的清理幕南各部和那些三心二意的墙头草。 抓住匈奴人无暇南顾,力量空前衰弱的机会,将整个幕南彻底纳入汉室的疆域。 无论是建立一个个列侯贵族把持的所谓牧区侯国,还是扶持和建立起一个个定居部族城市,都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甚至很可能是足以改变未来千年东北亚政治格局的大事! …………………… “朕手里面,现在有多少牌可以打呢?”刘彻坐在御座上,思考着如今汉室手里掌握的牌。 想了想,刘彻低声说道:“朕手里,现在应该有两张王牌……” 第一张,自然是龙城的归义单于夏义,这个归义单于有着大义名分在手,背靠着汉室,拿着孪鞮氏宗种的名头到处忽悠人。 至少在明面上来说,幕南各部,都必须服从他和他的命令。 当然,这些部族可以不承认夏义的地位和他的单于威权。 但问题是——既然你不承认夏义和汉室对幕南地区的控制权,那么你还留在幕南做咩? 意图顽抗中国? 大逆不道! 这种人直接可以用军队洗地,或杀或囚,他的部族成员,统统可以抓起来,送去挖运河! 渭河漕河在上个月正式开工,关中的包工头们,对于廉价的劳动力,可是望眼欲穿啊! 所以,夏义这个傀儡是很有用的。 其二,当然是军队了。 忠勇军和楼烦军,镇压整个幕南,万族俯首。 在这两支精干勇敢忠诚的汉化胡骑面前,幕南各部根本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只要他们不能团结,任何单一或者几个部族联合起来的反抗,都如同鸡蛋碰石头,注定要粉身碎骨。 有着这两张王牌,幕南地区虽然情况复杂,局势动荡,但汉室依然牢牢控制着局面。 若非忌惮过于急切的改变和变动,会导致这些部族用脚投票,刘彻早就已经要下令洗地了。 现在,匈奴主力西征,这些部族全部失去了最后的唯一依凭。 他们已经是待宰的羔羊。 可以被汉室随意拿捏,让他们身不由主。 但刘彻很清楚,铁腕和高压政策,只能稳定一时,不能稳定一世。 压力越大,最终反弹的力量也越大。 要想汉室能够长久的控制幕南,光靠杀人,无法解决问题——除非学习米帝,直接上种族灭绝,杀光和屠光所有部族。 这样做,不是不行,刘彻也考虑过这样做的可能性。 但思量许久后,被他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首先,现在不是排队枪毙的年代。 米帝能够屠灭印第安人,靠的是燧发枪以及大炮。 即使如此,为了灭绝印第安人,米帝也是花了百余年时间,最终通过一次西进运动,才得以解决问题。 在这个没有排队枪毙的年代,想要进行种族灭绝,对汉室来说压力太大了。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完崩。 再说了,中国与诸夏民族,自古以来,就不是靠着屠杀和种族灭绝来统治世界和主宰天下的。 文化与制度,才是中国和诸夏的最大优势。 放着好好的祖宗制度不用,去学欧米鬼畜,那不就是间接的拉低了中国的逼格,说不定,三代先王们若知道这个事情,会在坟墓里打滚,在墓穴中哭泣。 杀人只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而不是方法。 在异族问题上,屠杀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 更何况…… 中国的士大夫,中国的人民,中国的士兵,中国的贵族,中国的将官们,未必会同意和愿意进行这样惨烈的种族灭绝。 汉室和刘彻,一直以来告诉天下人,特别是告诉汉军士兵和将军们的事情是——匈奴稽粥氏率兽食人,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以保诸夏……伐无道,诛暴政,三王之所昌…… 总的来说,就是击败匈奴,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正义,为了三王五帝和王道教化。 忠勇军和楼烦军,以及其他许多投诚和投靠汉室的部族,也都是在这些口号和理念下,为了汉室而战。 一旦,刘彻和汉军开始在草原上玩什么无人区,种族灭绝。 叫忠勇军和楼烦军的士兵们怎么看? 叫天下人如何看待? 叫诸子百家怎么去评论? 到时候,别幕南没搞定,自己内部倒是烽火四起,辩战不休。 所以,还是那句话。 一手拿诗书,一手拿刀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愿意当中国人,愿意学习中国文化制度的,那就给与优待,给他们政策,给他们出路,让他们生活变好。 不愿意当中国人的。 瀚海没加盖,狼居胥山依旧在。 滚回幕北去! 既不肯当中国人,还不肯滚回幕北去吃沙子。 那刘彻只能说,运河欢迎你。 大汉帝国在未来十年,会需要成千上万的劳动力,来开凿运河,建设水利,甚至于建设工业。 这也符合自古以来中国的价值观,更加符合普世承认的真理。 夷狄需要教化,教化的成的,那自然转化为诸夏。 屡教不改,顽劣不堪,那是无可救药,需要人道毁灭的渣滓! 想到这里,刘彻忽然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貌似还有第三张王牌——肥料!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不仅仅农业需要大量的肥料,畜牧业想要发展,想要兴盛也同样需要大量的肥料。 如今,汉室在农家学者和官僚们的带领下,已经走向了精耕细作的时代。 各种新技术和新工具以及全新的耕作方式不断被推广,粮食亩产一增再增。 但草原上的牧场,却是几千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自从地球上出现第一个游牧民开始,这些游牧部族就是逐水草而居,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们生活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中,不得不与人斗,与天斗,与自己斗。 这些特性,决定了游牧民的桀骜不驯和反复无常。 但倘若——假如说,一块牧场生长的草料,就已经足够一个部族一年不需要迁徙呢? 楼烦军的定居模式,已经被证明,可以在这个时代,用技术和新的牧草草种实现定居的目标。 虽然,这是在长城之内,肥沃的牧场上取得的成绩。 但问题是——草原的环境,并非不可改变。 只要草原的牧场土壤有着足够的肥力,那么草料的生长,自然会迅速而繁荣。 “鸟粪石!”刘彻从嘴中吐出一个名词。 他确信,这是汉室控制草原的最大王牌,更是让游牧民再也无法威胁到中国的最大保障。 只要有足够的鸟粪石供应,草原的游牧民就可以定居下来,至少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定居,不再需要逐水草而居,他们的牧场会不断生长青草,供给他们的牲畜所需。 假如不需要迁徙,也可以吃饱肚子,谁会去迁徙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节 权衡利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除了王牌,汉室手里现在还握有多张可以打出去的好牌。 其中就包括了盐与茶。 早在去年燕蓟之战结束之初,夏义前往龙城的时候,刘彻就已经命令忠勇军和楼烦军,将幕南地区那几个著名的食盐产地彻底控制。 北方草原,本就缺盐很厉害。 现在,仅有的几个盐场,都在汉室控制之中。 他们想吃盐,就得到龙城去买。 盐这个东西,无论是对于牧民还是他们的牲畜,都是生命之源。 没有盐,人畜都要患病! 至于茶叶…… 任何熟悉游牧民族生活习性的人,都会清楚这种神奇的植物饮料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性。 没有茶喝,牧民或许不会死,但肯定会难受! 控制了盐与茶,就等于控制了很多部族的软肋。 此外,中国产的粟米和小麦、酒类,也是汉室目前可以对幕南地区部族施加影响的商品。 至于铁锅这种奢侈品,更是从元德三年开始,就一直被匈奴各部追捧。 刘彻可听说了,拥有一只铁锅,一把菜刀,在匈奴各部之中,就是身份的象征。 这样想着,刘彻就敲了敲案几:“或许还可以加入五铢钱……” 汉室铸造的五铢钱,因为其外观精美,重量适中,同时含铜量很足,不仅仅受到了汉家臣民的追捧和信任。 就连三越和西南夷之中,也蔚然成风。 至于匈奴,刘彻也曾经听说过,有匈奴某部与汉家榷市贸易,坚持要五铢钱的故事。 在悄然之间,五铢钱就像一道飓风,横扫了世界。 短短八九年间,就占据了信用货币的头把交椅。 可惜,五铢钱的流通盘子,一直是一个大问题。 中国严重缺铜的现实,在事实上使得,每年的铜料产量,远远赶不上货币的增发速度。 去年的铜锭产量甚至不足新增货币的两成! 这真是太尴尬了。 少府为了铸钱,几乎都快疯掉了。 要不是齐鲁五王和长安官僚集团们送的大礼包,恐怕现在,少府卿刘舍已然疯掉了。 “继续增加金五铢的铸造量吧……”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金五铢自元德四年问世以来,走过了坎坷而艰辛的道路。 与五铢钱不同,中国自古从未有过什么金银流通货币。 黄金在过去千年,一直被视为贵重金属,而不是一般等价物。 秦汉两代,虽然开始重视黄金的作用。 但其流通范围,却一直被限制在贵族士大夫之间。 直至马邑之战后,少府铸造了第一批一百万枚金五铢,作为犒赏给将官士卒的赏赐。 刘彻本以为,这会开一个好头,为黄金货币流通打下基础。 但哪晓得,他差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绝大部分士兵和军官,拿到了金五铢后,没有将之用去消费,而是跟地主老财一样,将这些黄橙橙的小可爱挖了个坑藏了起来。 而且,多数人的想法都是将来自己死后,让儿孙将这些金五铢作为陪葬品给他带进棺材之中…… 这可真是让刘彻气的几乎吐血。 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从列侯大臣手里,一点点的抠出来,打算作为未来金本位货币的储备金的黄金,结果到最后,依然逃不了当陪葬品的命运…… 当时,刘彻几乎就想要放弃了继续发行金五铢的想法。 还好他咬着牙齿坚持了下来。 而且不断的扩大和增加金五铢的发行量。 元德四年,整整一年,汉室只铸造一百万枚金五铢,耗费黄金大约八千金(在理论上来说,黄金一斤只能铸造九十六枚五铢钱,甚至可能更少,但少府在铸造过程之中,挖空了心思往金五铢里掺各类杂质,在事实上来说,如今的金五铢之中掺杂的杂质约占三成)。 元德五年,为了支付高阙之战的赏赐和犒赏,少府再次铸造了两百余每金五铢,加之当年,由于五铢钱铸量减少,为了发工资,刘彻授意少府额外铸造了两百万枚金五铢用于给官员发薪水。 元德六年一年之中,少府的金五铢铸造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六百万! 而今年到现在才不过十个月,金五铢的铸造量就已经达到了七百万! 庞大的金五铢存量,终于使得这种高级货币具备了流通市场和条件。 至少在长安和雒阳,商人在日常交易之中开始使用金五铢了。 民众也由此接触到这种黄金货币。 百姓开始接受并且乐于使用。 至此,汉室的金本位战略终于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该是霓虹的金矿开发了……”刘彻在心里盘算着计划,霓虹列岛,在目前来说,对于汉室,唯一的利用价值,或许就是这个群岛之地,那些因为火山爆发、地震以及其他种种原因,而被从地底深处带到地表的贵重金属了。 不过,开发霓虹的金矿资源,让刘彻始终无法最终下定决心。 因为他很清楚,霓虹的黄金固然可爱,但霓虹的江河水源之中,却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魔鬼血吸虫! 事实上,汉室现在的血吸虫,就是从霓虹被不知道是谁带回来的。 后世的考古证明,在汉初之前,中国本没有血吸虫病。 汉初之后的某一天,忽然,出现了血吸虫病。 之后数十年,这种可怕的寄生虫迅速繁殖,占据了吴越地区的广大水网,并且随着人类活动不断扩散。 好在刘彻发现及时,已经命令会稽和江都等血吸虫重灾区开始消灭和控制这些可怕的寄生虫。 轰轰烈烈的夹竹桃栽种运动,如火如荼的展开。 成千上万株夹竹桃,栽满了田间地头和水塘、河流小溪。 每到夏秋,夹竹桃的落叶和果实,落入水中,杀死了大量钉螺。 这种可怕的疾病,开始得到了初步控制。 但想要消灭,却需要医学技术进一步发展,至少也得研究出专门针对这种寄生虫和它们的宿主的药物才有可能。 刘彻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将血吸虫病限制住。 结果为了点黄金而前功尽弃。 这太不划算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节 积极的大鸿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宣室殿大汉帝国无可置疑的权力中心和决策核心。 此刻,一场关乎未来的廷议,已经开始。 “朕刚刚得到情报,匈奴伪单于句犁湖,正在西域集结重兵,准备经由大宛之土,再次西征大夏……”刘彻缓缓的对着群臣介绍着局势。 匈奴人的西征,汉室其实早有准备了。 武苑之中,甚至每天都在讨论,一旦匈奴西征后汉室的对策和战略。 只是可惜,汉室现在连河西走廊具体情况都还在摸索和侦查之中,西域那边干脆就是两眼一抹黑,大约只知道一些知名的山脉以及有名的河流。 再远的话,就不是此刻的中国所可以掌握的情报了。 目前的汉室,除了大约知道大夏、康居、月氏在遥远的西方这些模糊的认知外,对于那个远方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推演和讨论,都不过是纸上谈兵,自己画个靶子自己打。 但这依然无法让将军们胸膛之中的战意稍微冷却一些。 刘彻话音刚落,执金吾郅都就出列拜道:“陛下,既然匈奴伪单于西征,那么其老巢必定力量不足,臣愿率轻骑一万,自龙城出浚稽山,直取伪单于庭!” 其他将军列侯也都是激动万分。 有说要跟郅都一样去抄匈奴人的老巢的,也有觉得可以开启河西战略的,甚至还有人觉得,干脆把两个伪单于政权一次性全部消灭。 听着这些话,刘彻眉头微微一皱,摆手道:“如今,已是秋八月,塞外大雪将至……所谓出兵之言,可以休矣!” 这也是匈奴人为何选择在秋八月西征的主要缘故。 在这样的季节,匈奴主力西征,汉室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和拖延。 塞外的风雪会帮助匈奴人,将汉军留在茫茫草原上。 平城之战的教训,刘彻可没有忘记过。 当然了,真要去打匈奴,也不是不行。 将护濊军从安东调出来就可以了,这支扎根在安东的军队,如今已经完全习惯了在冰天雪地之中生存。 塞外的风雪,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日常而已。 再把忠勇军和楼烦军的精锐龙骑兵加强给护濊军,这样就完全组成一支一万四千骑上下的尖刀,直插匈奴心口。 不过,现在再去调护濊军,时间上来不及了。 而且,即使可以,刘彻也不会出兵。 因为,幕南都没有消化掉,就去灭亡匈奴的话,刘彻承担不起因此而导致的连锁反应。 自古以来,草原上都是一个强权倒下,另外一个强权崛起,彼此交错。 在汉室没有做好准备和熟悉怎么治理和统治草原前,贸然将一个腐朽的旧王怼死,只会给新王制造一块崛起的土壤。 所以呢,将军们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看到天子的态度,将军列侯们都明智的选择了服从,纷纷拜道:“伏唯陛下圣裁!” 这个时候,大鸿胪公孙昆邪终于找到了机会,出列拜道:“陛下,臣昆邪有奏!” “讲……”刘彻微微笑着,看着公孙昆邪。 最近几年,大鸿胪衙门不断被边缘化,权柄和权责不断缩小。 甚至就连衙署编制和官员也不断被裁撤。 曾经,大鸿胪衙门强盛之时,拥有大小官吏数百人,仆从杂役以千计。 更握有许多优渥的政策。 但在现在,大鸿胪衙门已经不比死鸭子硬多少了。 如今的大鸿胪衙门,虽然依然名为九卿,但实则基本上丧失了过去所拥有的全部特权。 他的衙署从鼎盛时期的五个,被直接砍到两个。 衙门中的官员,从高峰时期的数百人,变成了现在的小猫小狗加起来也才百来号人。 在这长安城之中,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大鸿胪衙门的官员也都看不起大鸿胪。 出门在外,几乎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大鸿胪的官员。 每年考举,一旦有人被分配到大鸿胪,那必定是撒泼打滚,死也不肯去上任,即使去了,过个两三天,也自动挂印逃亡。 实在是这个衙门,既没有油水,也没有权力,甚至没有存在感。 眼瞧着大鸿胪在自己手里面,日渐衰微,公孙昆邪和他的左右丞急的满头大汗。 倘若,在他们手里,大鸿胪衙门画上句话。 那么,青史之上,他们的大名必定铭刻其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公孙昆邪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最后一任大鸿胪,只能是拼命做最后的挣扎了。 刘彻可是听说了,公孙昆邪在去年燕蓟之战后,就一直在做着一些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公孙昆邪却是走到殿中,长身一拜,道:“臣昆邪昧死以奏陛下:今匈奴伪单于西征,而陛下忧大夏之属或将动荡……” 在经过一连串的拍马之后,公孙昆邪拜道:“臣虽位卑,闻陛下之志,依然心怀激荡,愿为陛下效死,乃与大鸿胪左右丞相商,遣使于龙城之内,与匈奴伪单于庭左大都尉、丁零王等往来,知其等不服伪单于之意,乃暗与之相商,或可为陛下未来之用……” 这倒并不意外,事实上,就在这几个月里,北匈奴的很多实力派都暗中派人来到龙城,与汉室联络。 虽然大多数人,其实只是来留条后路的。 但还真有几个,确实愿意当带路党的。 因此,汉室才能在幕北地区,建立一个简单的情报网络。 不过…… 真正的匈奴高层,却是一个带路党都没有。 最多只是说些好话,留个联系渠道而已,再想要做其他事情,他们就狮子大开口,索要种种好处。 某些人甚至直接要求汉室给他们多少武器、马匹和粮食,以作为他们反抗伪单于的投资。 毫无疑问,这些人来碰瓷来的。 讹到一点算一点,说不定他们可能跟句犁湖商量过。 刘彻和汉室,当然不会傻到相信这些话。 不过,也没有完全拒绝和回绝,对方既然想拖,汉室自然愿意跟着拖。 左右,现在占据优势和主动的是汉室。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如今汉室想打就打,匈奴人除了地利和空间优势外,在汉室面前没有其他任何底牌。 因为,就在两个月前,汉室已经突破了原本束缚汉军远征的一个大障碍辨识方向的困难。 墨家的墨者们,研发出了第一款具备实用价值的指南针。 指南针的问世,宣告了迷途将军从此都将不大可能出现了。 更意味着,汉室的远洋航海事业,将开启全新的一页。 目前来说,对汉室而言,解决匈奴问题,最大的障碍,就在于沙漠和距离。 横亘草原的戈壁大沙漠,像一道铁幕,挡在了汉军北伐的道路上。 想要突破这道铁幕,对于汉室来说,代价太大了。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刘彻已经完全否定任何从幕南草原向幕北进攻的方案。 这样,也就暴露出了汉军的真实扩张意图先取河西。 一旦汉军消灭或者臣服了河西的西匈奴小政权,那么,汉军就可以前出西域,将匈奴势力彻底逐出富饶的西域地区。 到那个时候,戈壁大沙漠就不再是保护匈奴的铁幕,而是一个将匈奴囚禁的牢笼! 匈奴人将会被饿死、渴死在贫瘠而苦寒的幕北地区。 但想要攻略河西走廊,对汉室来说,也是有着许多困难和障碍的。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万一汉军进攻河西,河西的且渠且雕难干脆投降北匈奴的句犁湖,那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肢解的匈奴帝国,很可能借此卷土重来。 你要知道,且渠且雕难虽然混蛋,但他手里面,还是有着至少二三十个部族,三四十万人口的。 这些人一旦跑去幕北和西域,就会增强句犁湖的力量。 使得北匈奴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空间。 人家实在不行,甚至可以学月氏人西迁。 再一个就是目前汉室连幕南都没有控制住,管理好,就迫不及待的要开河西副本。 这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吃的太多,可是会消化不良的。 特别是草原之事,自古以来都难以解决。 公孙昆邪自然也清楚这些事情毕竟他是九卿,虽然权力没多少,但相关的情报和资源,却都是可以知道的。 所以,他也没在幕北的事情上多费口舌,而是直接切入主题道:“除了北匈奴伪单于,臣还与西匈奴的多位贵族在暗中相商,西匈奴的折兰王骨荼和右大将呼衍奢屠,都表示:若王师西征,愿为内应……” 刘彻一听就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公孙昆邪在忽悠和勾搭匈奴贵族方面,还真是有实力! 居然悄悄的就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值得表扬! 特别是,公孙昆邪做的这些事情,大都都是在大鸿胪已经衰微的时候做出来的。 这就更加值得表扬了。 且不论他做的这些事情是否有用,有这个心就已经很好了! 事实证明,官僚这种生物啊,还是要用鞭子去抽,他们才会努力去做事。 就像这公孙昆邪,倘若刘彻没记错的话,他当年可是官僚的典型代表啊。 遇事忙着甩锅,有功劳就拼命也要往上凑,要起权力和钱帛,冲在最前面,可要他去做事,却又自己缩卵。 但如今,公孙昆邪却已经成为汉室九卿之中,工作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最强的那个人。 没办法,他再不积极起来,主动起来,就得成为最后一任大鸿胪,被史官铭记青史之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彻在心里叹了口气,倘若公孙昆邪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积极和主动,哪里轮得到郅都和赵禹风光? 说不定,公孙昆邪如今都可以与晁错竞争一下了。 可惜啊,一步错,步步错。 不过,他既然愿意认错,且做出了积极悔过的动作,而且,还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刘彻自然是要表扬表扬的。 “爱卿做的不错!”刘彻站起身来,对公孙昆邪说道:“朕心甚慰,其赐卿御剑一柄……” 赐剑这种事情,一直就是刘氏天子的最爱。 既经济又实惠,比起黄金布帛,更让大臣有面子。 公孙昆邪闻言,连忙拜道:“不敢,愿为陛下门下牛马走而已……” 只是…… 刘彻叹了口气,对公孙昆邪说道:“卿做的还是有些疏漏啊,卿难道不知道吗?西匈奴能残喘至今,是朕故意留着的啊!” 在事实上来说,西匈奴小政权,只要刘彻愿意,它活不过一个月。 不用别的举动,甚至都不用出一兵一卒,断掉边境榷市就可以了。 从去年开始一直到今年,且渠且雕难和它的小政权,从汉室的边境榷市买走了三万多头牛羊、五十万石粟米,二十余万石小麦。 以及布帛、茶叶、食盐、铁锅等物资无数。 换句话说,其实,且渠且雕难能维系自己的统治,靠的就是汉室的输血。 当然,汉室的物资,不是这么好拿的。 为了这些资源,且渠且雕难付出了七万多奴隶和超过两万金的黄金。 更妙的是他还按照汉室的要求,将所有男奴全部去势。 如今,正在开凿的渭河漕河工程以及即将开凿的鸿沟-雒阳运河工程的主力,就是这些从西匈奴进口的奴工。 基本上,这些人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消耗品。 他们不会有子孙,也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 至于西匈奴小政权的内部,那就更妙了。 上到单于,下到各部的实权贵族,如今,都已经被‘逍遥散’所控制住了。 一群大烟鬼,能有个屁的能力? 刘彻甚至都不需要断绝边境榷市,断了他们的逍遥散供应,这些渣渣就会满地打滚,痛苦不堪。 留着这个小政权,不是因为刘彻无意河西,而是刘彻不想现在就取河西。 在幕南的事情没有搞定前,河西暂时寄存给且渠且雕难,只要这个渣渣不来挑衅刘彻的底线,刘彻就会暂时保着他。 而一旦幕南被消化掉,且渠且雕难的末日也就将来临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节 一夫狭五口而牧百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今天,朕召集众卿,是想与众卿讨论一下幕南的划分问题……”刘彻拍拍手,立刻就有着宦官抬着一副巨大的幕南地区来到殿中。 幕南,在今天以前,只是一个形容词。 与之对应的是幕北。 幕南与幕北,共同构成了匈奴帝国的两条腿。 幕南富饶而温暖,幕北寒苦而艰难。 自从殷商灭亡后,诸夏民族就再也没有统治过草原,数个世纪以来,这些地方,都是夷狄戎族的乐园。 及至今天,汉室击败匈奴,夺取了幕南地区,终于使得此地从形容词变成了一个地理名词。 作为一个地域,幕南地区非常广袤。 自戈壁大沙漠以南,包括广袤的鄂尔多斯高原、锡林郭勒草原、大小兴安岭,延绵万里,总面积几乎相当于大半个中国。 这么大一块地盘,落到了汉室手中,怎么分配?如何控制?就成为了决定汉室经营草原成败的关键。 刘彻走到这副巨大的地图前,凝视着地图上那一个个代表着湖泊的区域,然后回身望着群臣:“朕已经决定了——所有的湖泊群落,皆为列侯之封国,卿等若有意于幕南立国,可向宗正、大鸿胪等报备……” 湖泊在草原上,意味着一个固定的安全的水源,更是一个塞上天堂。 湖泊周围,甚至可以进行农业活动。 毫无疑问,每一个湖泊群,都可以辐射和控制周围数百里的草原,垄断和主宰附近部族的命运。 依湖为城,就可以在草原上建立一个个节点。 再由这些节点,连接成一个网络。 从而彻底控制这片广袤富饶的草原! 自然,这些战略重点,刘彻只会交给自己人。 幕南诸部之中,除非出现那种绝对忠心,且汉化程度足够高的部族,不然,刘彻是不会轻易的准许他们接触和控制草原的。 但…… 刘彻虽然想着,想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人。 然而,列侯却未必愿意接受这片好意。 毕竟,草原,一直以来就是贫瘠和苦寒的同义词。 到现在为止,汉室也没有什么贵族和富豪是通过畜牧致富的。 既然没钱,还没有什么好处,环境也恶劣,自然而然的,没有什么人愿意主动请缨了。 刘彻自也明白这些渣渣的想法,就像当年安东的加恩封国,这些家伙就是拿了封国,就丢给了自己的庶子,随便塞了点钱和资源,让他们自己去自谋生路。 结果哪成想,安东的资源忽然爆炸,局势瞬间逆转,于是,许多家族立刻上演了一出出好戏。 那些嫡子嫡孙们,忽然之间就都跳了出来,要去安东‘为国出力’,人人都想着摘桃子。 只能说,人心就是如此。 这一次,也是一样,列侯们没有人愿意去塞外吃沙子,去艰苦奋斗,人人都想着躺在祖宗的功劳簿和家里的黄金上逍遥自在。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是点名了。 “汁方候……桃候……复阳候……舞阳侯……”一开始,刘彻就直接点名自己门下的四大金刚,根本不给他们异议的机会,直接说道:“四位爱卿,做好准备,移封幕南吧……” “看中那块地盘了,就来跟朕说……” “陛下……”桃候刘舍‘感动’的都快要哭了,但,他很清楚,假如自己拒绝,会是个什么下场?他只能是‘感激涕零’的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其他三人,也是都拜道:“臣等谨奉诏……” 但心里面,却都在打着拖延的准备。 四人的封国,哪怕是最差的汁方候侯国,那也是地处中原膏腴之地的。 如今,却要被拿去与塞外幕南的一个不毛之地对换! 这叫他们如何甘心? 刘彻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截了当的道:“卿等在明年春三月之前,必须移封!” 虽然没有说超过这个期限,还没有移封,会是个什么下场。 但大家也不傻,用屁股都能猜到,最起码,也是要被直接开除出‘四大金刚’的行列。 没有了四大金刚的身份来当护身符,这几个渣渣自然猜得到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是以,他们不得不跪下来,恭身拜道:“臣等谨奉诏!” 但心里面,已经在哭泣了。 将这四个渣渣料理完毕,刘彻就看向丞相周亚夫,问道:“丞相,负天下之望,受社稷之重,今朕拓幕南之土,请丞相为天下先!” 这就是让周亚夫做个榜样了。 老刘家也一直有让丞相当榜样的惯例。 譬如历史上,太宗皇帝就是通过一个‘请丞相做榜样’的借口,把时任丞相,元老重臣,手握兵权的故太尉绛候周勃赶回家种田了。 所以,周亚夫虽然闻言,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服从了命令,拜道:“臣谨奉诏!” 有了丞相带头,再加四大金刚开路,刘彻觉得,他已经向天下证明了,他必定会经营和控制幕南,绝不会撒手的决心。 至于其他人要不要跟上,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总之,幕南虽大,但是膏腴之地和最好的牧场,就那么几个。 先到先得,晚了的人,刘彻可不会管他们! 毕竟,做皇帝的机会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还不跟上,那怪谁? 至于畜牧业,有没有搞头,有没有利益? 刘彻心里清楚,何止是有搞头啊!简直就是大有可为! 未来的汉室,要想建立起一套轻工业体系,就离不开畜牧业的加持。 而在后世,那些新西兰、北美和澳洲的庄园主,哪个是穷人? 将这个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刘彻看着地图上的其他区域,说道:“幕南之地,除了我汉家列侯封国之外,还有着广袤的草原地区,这些地方,如今一片混乱,各部各自为政,长此以往,必然生出祸患来!” “卿等皆朕肱骨,明于古今之事,如何控制和消弭幕南之患,还请卿等畅所欲言!” 其实说老实话,刘彻也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和办法了。 主要是从辽金和满清控制草原的政策的得失之中,总结而来的办法。 在历史上,辽金与满清,都先后控制过草原,其中,尤以满清的政策最为成功。 满清的政策,无非就是两条腿走路,用利益和联姻,拉拢蒙古上层贵族,再辅以喇嘛教精神麻醉,减丁政策控制草原人口。 这样一来,蒙古的上层,全是爱新觉罗的亲戚,只会为了大清而战,根本不会去反抗,而下层则被喇嘛忽悠的找不着北,加上减丁政策控制了人口,使得草原各部的人口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不会对草原生态和环境造成严重负担。 各部上层沉迷于纸醉金迷,下层沉迷于封建迷信。 人口又被控制住,一般不会有饥荒。 于是,终满清之治,草原始终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问题。 特别是康麻子打掉了所谓的黄金家族后,更是统治稳定,从无反抗。 但满清的做法,现在却是难以复制的。 汉室固然可以拉拢幕南各部上层,给他们高屋大宅,身份地位。 但却没有一个喇嘛教来帮忙,麻醉其下层。 当然了,没有喇嘛教可以制造喇嘛教,但问题是——刘彻不愿意。 因为宗教是一把双刃剑,君不见,满清皇帝固然是利用了喇嘛,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喇嘛也未尝没有洗脑满清皇帝! 毕竟,你想要游牧民信仰一个宗教,你自己得先信了那个宗教才行。 所以,满清的政策已经被pass了。 至于辽金的政策,更是不可取! 辽金控制草原,靠的是高压和剥削。 而高压和剥削,只能稳固一时,无法稳固一世。 况且,这幕南并非什么殖民地,刘彻是打算当做本土来经营的。 高压统治和残酷剥削,只会制造敌人。 但无论如何,这三者的成败,都给了刘彻一些思路与灵感。 首先,还是那句话——要先分辨敌友。 把敌人和朋友分清楚了,就知道要拉拢谁,打压谁了。 只要知道了这个事情,那么,再复杂问题也会变得简单起来! 草原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资源分配不公! 而对于汉室来说,要稳固和加强幕南统治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答案是那些掌握了部族资源的贵族和首领! 一个大部族,可以拥有十几万甚至数十万头牲畜,有数万人口。 部族的高层,可以随意的鞭笞和凌辱,乃至于决定牧民的生死、自由。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刘彻觉得,那些底层牧民,必然是希望拥有自己的牲畜,自己的穹庐,自己的家庭,并且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的权力的。 但部族却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不敢异议。 而这些大部族,又是裹胁着这些无知牧民,来获得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解放牧奴和肢解大部族。 简单的来说,就是分畜到户和包产到邑落。 将大部族,肢解成一个个以家庭为单位的定居牧民。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幕南的统治,就稳如泰山了。 毕竟,一个大部族,还可能反抗并且拥有反抗的力量。 但一个无依无靠,最多有些邻居帮忙的小牧民,凭什么对官府和汉室说不? 而这个政策,刘彻觉得,幕南各部的牧民,必定会欢迎的,必定会接受的。 这就跟在中国,刘彻要授田一样。 那个农民不支持?那个农民不拥护?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政策,还符合汉室国策——大汉国策和祖制——豪强大族必须死! 自刘邦以来,历代天子都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追求着肢解和拆散地方的大家族和大家庭。 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才是理想的社会模式。 具体到草原上,刘彻觉得改两个字就可以了——一夫狭五口而牧百畜。 只是,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刘彻感觉,恐怕要大动干戈不可! 说不定,还得调集大量野战军进入幕南清场和清洗。 不服的,敢反抗的,不听命令的,全部敲死! 同时,还必须拥有一支精明能干,高效率的文官团队来协作和协调,在幕南各地建立定居点,对牧民编户齐民,登记造册,并建立起可靠而稳定的基层组织。 …………………………………… 刘彻的想法和念头,群臣自然是猜不到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揣摩刘彻的意思。 大鸿胪公孙昆邪首先奏道:“陛下,臣以为,或可以用怀柔之策,敕封各部头人,荣之以爵,贵之以财帛,授之以女子……” 这是老套路了,也是被历史证明过的昏招。 刘彻只是一听就否决了,摇头道:“若以怀柔,敕封各部,以列侯封君而封之,朕有何面目去见天下有功士卒及浴血奋战之大汉英灵?” 列侯将军们一听,也都不干了。 纷纷对着公孙昆邪,怒目而视。 毕竟,他们可是把脑袋系在腰上,拼死拼活才拼到如今的地位,现在,一群夷狄还是过去的敌人,啥功劳都没有就可以封侯拜将。 这谁受得了? 岂不就成了打仗的不如投降的了? 军队方面,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哪怕是文官士大夫也不同意这个方法! 道理很简单:在高傲的士大夫眼中,夷狄的酋长算个毛?也敢骑在他们脑袋上耀武扬威? 更别提,这些渣渣,不过是一群连匈奴人都鄙视的杂牌部族! 公孙昆邪一看情况不对,立刻缩卵,跪在地上,说道:“臣愚昧不谙大义,失口妄言,还请陛下赎罪!” 宗正刘敬也出列拜道:“陛下,臣愚以为,莫不如用分而治之之策……” 这就是典型的官僚思维了——这个事情如此麻烦,不如先搁置着,让各部自己去打,汉室先旁观,然后慢慢去想解决之策。 所以,刘彻没有让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道:“宗正所说,颇为不妥!朕既做天下王,为六合之主,安可坐视如此?” 宗正刘敬一听,也缩了,赶紧磕头道:“臣愚昧,臣愚钝……” 之后,郅都、晁错也都提了一些办法,但全部被刘彻所否决,到了这个时候,傻子也知道,天子自己有想法。 于是,群臣集体拜道:“臣等愚昧,才具不足陛下万一,还请陛下明示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节 委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丞相,我汉家祖制可是强本弱末?”刘彻扭头问道。 “回禀陛下,正是如此!”周亚夫毫不犹豫的回答:“自建信候献策高帝以来,我汉家历经三代数十载,此策不曾动摇半分!强本弱末,实乃社稷之策!” 无论士大夫地主们怎么讨厌和反对刘氏对地主豪强大族的打压和拆散、肢解国策,数十年来,在枪杆子的依托下,刘氏君王和大臣们,矢志不渝的积极肢解、迁徙和消灭地方豪强。 特别是刘彻登基后,对地方豪强的打压力度,更是加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地方郡守们,纷纷拿着自己地盘里的豪强人头刷政绩。 张汤、郅都、宁成,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些年的限制和打压,持续至今,效果是惊人的! 最起码,国家的威权得到了足够的维护,汉室天下,没有任何地方豪强,敢于和官府拍桌子、较量。 法家和黄老派,都拿着这个事情,当做自己的政绩,到处吹嘘。 就连儒家,也不得不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不敢还嘴。 “幕南岂非中国邪?非朕之土邪?”刘彻缓缓的问道。 “幕南自是陛下之土,中国之地……”周亚夫自然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异议。 在事实上来说,在理论上,别说幕南了,就是美洲和欧陆,在中国人眼里,那也是属于中国天子治下的地区。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是这么个理,霸道,绝对而无比高傲。 “这就是了!”刘彻微笑着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指着地图上那一个个林立的部族,那一个个占地为王的部落,问道:“今幕南大族林立,各部酋长,口是心非,其中颇有不服朕者!卿等谁可为朕削之?” 杀人这种事情,郅都最喜欢了。 他几乎都没有思考,就出列拜道:“臣执金吾都,愿为陛下金吾之木!” 执金吾,本就是执棒打人的暴力官职。 在今年的改制后,更是手握着天下缉盗和捕盗,对内肃清土匪强盗和占山为王的不服势力的急先锋。 而且,郅都的能力,毋庸置疑! 他是汉室如今罕见的文武双全,无论民政还是军事都是顶尖的官员。 “善!”刘彻一看郅都主动请缨,立刻点头,说道:“朕便命卿以执金吾兼护匈奴将军,假飞狐、句注、楼烦、忠勇各部全权,代朕牧行幕南各地,所过之处,宣朕之命于各部曰:皇帝命臣郅都为护匈奴将军,行慰幕南各部;皇帝心念幕南各部之民,旦有愿自立者,皆许之,各部当给其牲畜、穹庐,有司当为之编户齐民……” 郅都闻言,大喜,拜道:“臣谨奉命!” 这可是足以名留千古的伟业,更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光荣! 一旦事成,那么,足以让他上追南仲,下配管仲! 至于,在这个过程里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对于法家来说,这都不是个事! 当年法家为了修万里长城和秦直道,连诸夏臣民也弄死了无数! 但其他人却吓尿了……什么情况? 天子和执金吾郅都这一唱一和,就定下这样的大事? “陛下……”太常窦彭祖几乎是战战兢兢的奏道:“臣以为,若如此,恐怕,那幕南各部全部都要反啊……” 毫无疑问的,天子的做法,是要挖幕南各部贵族的根! 什么自愿自立? 在郅都手里,最终肯定会变成强制肢解,哪怕那些牧民哭爹喊娘,死也不愿意自立,编户齐民,他郅都也会拿着刀子,逼着他们去自立,单独立户。 这都不用去猜! 法家的人素来都是这样,他们才懒得去管什么人情世故和其他人的意见呢? 更不会去听取其他人的意见,拿着刀子就是杀杀杀! “反?”刘彻嘿嘿一笑:“朕巴不得他们造反!” 在事实上来说,幕南各部,除了那些早早的投靠了汉室,站在刘彻这边的部族,其他部族,不是在打着蛰伏起来,以待他人的二五仔,便是身在汉室心归匈奴的反贼。 留着这些人,等他们造反咩? 干脆逼反他们,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二五仔和反贼,一锅端掉。 虽然这么做,固然,幕南可能要动荡几年,流血无数。 但这怕什么呢? 连匈奴的主力和王牌,都在汉军手下一败涂地,匈奴单于不敢南下牧马。 剩下的这些渣渣还能上天不成? 握着绝对大的优势和绝对的力量,更站着道德高度,手握着真理。 当然是要抓住机会怼死这些渣渣啊! 不然,未来,这些渣渣说不定会给汉室造成巨大的隐患。 “可是……”宗正刘敬也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好,但具体哪里不好,却又说不上来,只能是支支吾吾的找着借口,拜道:“陛下,这样做是不是有失仁义?” 讲道理的话,幕南各部,现在都是认可和承认了大汉帝国的宗主国身份和刘彻的天单于地位。 站在贵族们的角度来看,刘彻这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挖各部根基的做法,委实霸道和无赖了一些。 出于本能,他们会反对——因为,今天皇帝可以这样对夷狄的贵族下手,下次,说不定皇帝玩上瘾了,就会用到内部。 而如今的刘彻的行事风格,是极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 刘彻微微一笑:“仁义?这是给诸夏手足与同袍才讲的……夷狄酋长,并不需要与他们讲仁义道德……况且朕诏命既下,能服从者,方为朕臣,受命不从,乃是抗诏!” 刘彻看向廷尉赵禹,问道:“廷尉,抗拒诏命,该当何罪?” 廷尉赵禹昂起胸膛,义正言辞的拜道:“启奏陛下,按律,抗拒圣命,以大不敬论罪,当族!” “宗正、太常,可听到了?”刘彻走回御座,坐下来,一挥袖子,霸气的道:“不从朕命者,皆以乱臣贼子视之!” 北匈奴主力的西征,给了刘彻可以大刀阔斧解决幕南问题的空间。 幕南各部要是有种的话,那就起来造反吧! 汉军将士,正好拿他们来练练手! 刘彻就不信了,就这群土鸡瓦狗,曾经被匈奴人欺负得跟孙子一样不敢反抗的渣渣,还能在汉军兵锋面前坚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节 两个任务(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廷议结束后,刘彻特地留下了郅都和周亚夫。 “丞相……”刘彻首先对周亚夫说道:“明年,丞相就要任满八年,按照制度,即使朕心不舍,但还是不得不请丞相让贤……” 说句实在话,刘彻是真舍不得放周亚夫致仕。 但问题在于,规矩既然已经立下,就不能改变! 周亚夫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微微欠身,拜道:“陛下,臣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说,他这个丞相的任期至少会到明年夏天,但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他这个丞相就必须为退位做好各种工作。 譬如说,上表请辞,告诉天下人——他周亚夫心甘情愿的请辞丞相之位。 如此,才可保证政坛的平稳过渡。 作为丞相,周亚夫自然对此早有准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亚夫内心深处,有些不明的苦涩味道。 毕竟,这世界没有几个人,愿意放下这手中的权位,甘心到幕后去,做一个清贵的贵族。 刘彻看着周亚夫,自己的老爹和祖父留给自己的这个元老辅佐大臣,定海神针,当初若非是周亚夫和郅都保驾护航,恐怕自己的地位,不可能如此稳定。 但…… 刘彻更清楚,再让周亚夫继续当这个丞相,那等于是害了他。 所以,在心里叹了口气,刘彻就柔声道:“丞相,可选好了继任的武苑山长?” 武苑就是当世的黄埔军校,作为武苑山长的周亚夫在过去数年,在武苑之中广培人才,使得周氏的影响力遍及郡国。 数以百计的郡国甚至是野战军的司马、校尉,都以周亚夫门徒子弟自居。 这些人每年写给周亚夫的信件,抬头第一句就是:不肖弟子郡敬拜老师,而其结尾一般都是:弟子顿首再拜。 数年来,借助着这样的关系,以武苑为原点,汉室军方编织起了一个个全新的派系。 周亚夫的周氏派系,声势最大,人数最多。 作为皇帝,刘彻已经不可能再容忍周氏的力量和影响力继续膨胀下去。 再这样下去,周氏门阀恐怕就要破土而出。 所以,在卸任丞相之前,周亚夫得先卸任武苑山长。 周亚夫闻言,深深一拜,道:“陛下爱护臣的心思,臣感激涕零,余生愿为陛下门下牛马走,陛下旦有吩咐,臣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而是发自周亚夫肺腑的话语。 汉室丞相,看似威风,看似权重,但实则,周亚夫心里明白,丞相之位,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当初,他父亲周勃,一世英雄,晚年差点没能走出廷尉大牢! 即使是名臣如萧何、陈平,在丞相之位上也是战战兢兢。 更别提,他周亚夫兼着武苑山长的职务,一个不小心就会引来猜忌。 这些年,周亚夫每每午夜梦回,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天子能够让他推荐武苑山长的继任者,这就表明了天子没有猜忌他的心思,更表达了天子个人的信任之情。 错非如此,天子是不会让他来推荐武苑山长的继任者的。 直接点一个大将继任,然后等他周亚夫从丞相位子退下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找个借口收拾他。 当年他爹在封国里练兵,储备了点兵器,都能被人当成谋反的证据,这个世界上,只要皇帝想整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当借口的? 有了天子的这个态度,他周亚夫的晚年生活等于有了保障。 “丞相言重了……”刘彻扶起周亚夫,拉着他的手,说道:“丞相朕之肱骨,乱臣之首!数年以来,幸得丞相不离不弃,拾遗补缺,这江山社稷,方能如此稳固……” 在某种程度上,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周亚夫,就没有今天的大汉帝国。 特别是,在经历了张欧的无能和昏庸之后,刘彻更加清楚周亚夫的能力和为人的珍贵之处。 “朕闻,乡中有长者曰: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丞相就是朕的镜子!” “陛下……”周亚夫听了感动不已,他深深的以为自己能得到这样的评价,真真是余生足矣! 况且,其实他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当了八年丞相,在他的任期之内,汉室一雪前耻,对外屡战屡胜,不仅仅收复了高阙故土,更将整个幕南地区收入囊中。 今日的帝国,比起八年先帝去世的时候,扩大了至少一倍。 南及南海,东及东海,西至临邛,北至大漠,纵横数万里,幅员无数。 帝国的战旗,插满了几乎所有过去所认为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大汉的铁骑,隆隆而来,万国俯首,千族臣服。 中央帝国,天、朝上国的基业,已然成型。 毋庸置疑,他作为辅佐天子,开创了这样一个大时代的丞相,未来在史书之上的地位,恐怕不比辅佐周成王的周公和辅佐齐恒公的管仲低。 大丈夫至此,夫复何求? “陛下,臣以为,武苑山长,教化育人,责任重大,不可不慎!”周亚夫拜道:“以臣之浅见,当世能胜任武苑山长者,不过三人而已……” “丞相请说……”刘彻坐回御座,临襟正坐,抬头而立,做足了pass,这是必定要给周亚夫做的陪衬。 不然日后,后人翻看史书,看到丞相周亚夫致仕前,他这个皇帝与之商谈国事,结果皇帝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叫后人怎么评价嘛? 诛心一点的,恐怕会以为他和周亚夫有矛盾呢! “东成候义纵,文武双全,年轻有为,于朝野素有贤名……”周亚夫拜道:“臣以为可以为臣之后,继位山长……” 无论于私于公,周亚夫都会推荐义纵。 原因很简单,在私,义纵是周亚夫的女婿,女婿半个儿子,子承父业,理所应当。 况且,义纵还是皇帝的小舅子,天然适合担任武苑的山长。 于公呢,义纵的才能,周亚夫很清楚,确实是新一代的汉军将校之中的佼佼者,功勋也足够,完全可以撑起武苑的门面。 但刘彻却是摇摇头,道:“东成候,太年轻了!朕担心他难以服众!况且,年轻人贸然升至高位,朕担心他会把持不住!” 历史上,有太多年轻得志轻狂张扬的教训了。 就连一代天骄霍去病都是因为太年轻得志而陨落的代表——倘若霍去病稍微沉稳一点,不去自作主张,射杀李敢,他就不会被武帝罚去打匈奴,也就不会不明不白的‘暴卒’。 刘彻自也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 再者说,义纵是皇长子刘病已的舅舅,任命他去当武苑山长,就跟赤裸裸的告诉天下人——朕已经决定要立皇长子为储了!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毕竟,义纵本身就已经是车骑将军行安北都护府都督事,再兼一个武苑山长,军方的大半权力都落到他手里去了。 有他在军队里给刘病已保驾护航,其他所有竞争者,恐怕还没有开始上场,就已经被淘汰。 周亚夫闻言,却是一叹,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婿想上位,没这么容易。 “武苑祭酒,特进元老,曲周候郦寄,素来德高望重,深受天下敬重,臣以为也可作为人选……”周亚夫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推荐。 刘彻闻言,却是稍稍皱眉,郦寄这个人倒不是不行。 他能力和威望、资历,都足够。 就是这风评和人品…… 他要做了武苑山长,刘彻实在有些担心啊! 天下人的议论,还可以当他们放屁,但是……这郦寄自己的特殊癖好,却是刘彻担忧的事情。 刘彻真担心这货,当了山长,搞出什么丑闻…… 譬如说啊,看上自己的学生的老妈,然后娶回家…… 这种事情,他还真干得出来! 所以,刘彻直接问道:“第三个人是谁?” 很显然,天子不太属意郦寄。 周亚夫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老朋友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名声太差了……” 在周亚夫眼里,郦寄就是那种被名声拖累的大将。 若在春秋战国那样的乱世之中,郦寄大约会混的风生水起,说不定就是一个吴起。 可惜,在这升平之世,他背负的污点,成为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任他才华怎样高,胸中志向多么高远,永远会成为他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连皇帝都会因此介意。 没办法,周亚夫只能拜道:“虎贲卫左都尉、信昌候程不识,为人果敢,贤能胜职,犹能教化宣明,可为山长之选!” 周亚夫最后推荐的这个人选,让刘彻颇为诧异。 讲道理的话,程不识此人,与周亚夫从来不是一个山头的。 程不识是法家在军队里的代表人物,他自己就多次公开声称他‘吴子门徒’,对于法家的吴起,推崇备至,就差没将之挂起来膜拜了。 而周亚夫的屁股,一直都是坐在儒家和黄老派之间。 此刻,举荐程不识,有些让刘彻没有反应过来。 但仔细想想,程不识还真是最好的人选。 首先,他年轻,今年程不识三十五岁,刚刚好是一个武将最鼎盛春秋的年纪,他去做了武苑山长,旁的不说,至少在思路上和理解上,与年轻的军官们能有更多话题。 其次,别看程不识年轻,但他在军队里的名声,早就有了。 他是所谓‘虎贲定律’的创建者,也是汉室胸甲骑兵战术的开创者,更是汉家弓弩兵的教材《强弩纪要》的第一作者。 近两年,他还投身于完善《离合书》的事业之中。 在如今,程不识的大名,可谓响彻天下。 被军方推崇备至,隐隐是当世的司马镶且! 有了这么多著作在身,程不识的资历不足问题也被完美的填补了。 最后,程不识还有着军功,高阙一战,他随义纵攻陷高阙,战后被封为‘信昌候’,论功在义纵、郅都和卫驰之后,受封食邑两千一百户。 最重要的是——程不识是刘彻的自己人,绝对的心腹! 他出身和成长,都在虎贲卫之中。 而虎贲卫和羽林卫,就是刘彻左膀右臂,刘彻甚至确信,即使天下都反了,虎贲卫和羽林卫也会陪他战到最后! 更妙的是——程不识没有根基,也没有党羽。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找不到比程不识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是思虑片刻,刘彻就道:“那请丞相去找信昌候谈了一谈吧……” 这其实就是决定由程不识来出任武苑山长。 “诺!”周亚夫闻言立刻拜道。 将这个事情解决完,刘彻就看向郅都,对他道:“执金吾……朕此番命卿前往幕南,有两个事情,希望爱卿注意一二……” “陛下请吩咐!”郅都顿首一拜说道,他此刻,心情真是美滋滋。 因为,程不识将要出任武苑山长了! 尽管他郅都与程不识其实不过点头之交,程不识是个典型的武痴和学者型将军,他从不与朝堂的九卿大臣来往,平日里不是练兵,就是忙着组织军官们探讨和研究战术,心思一分都没往政治上点。 但他是法家的人! 这就足够了! 如今,大汉军队之中,义纵是偏向法家的,他是铁杆的法家门徒,再加上一个程不识,法家大将可谓是占据了军方的绝对优势。 程不识当了武苑山长后,更有可能培养出大量亲法家的大将。 有了军队的支持,无论儒家怎么跳,也都跳不出法家的手心了! 刘彻却是看着郅都,笑着吩咐:“这第一件事情,就是爱卿去了幕南,给朕想办法在半年内弄到十万人口!” 这话一出,周亚夫和郅都都傻了。 刚刚廷议上,天子还是一派正义凛然,要给幕南的广大穷苦牧民做主的圣君形象,这转头就给他郅都分派任务指标了。 十万人口!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整个幕南现在的人口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一百万! 天子这一张嘴,就要了十万,十分之一的人口! 还是限定半年完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子根本就没在乎幕南牧民的死活! 刘彻却是看着自己的丞相和执金吾,呵呵笑道:“没有这十万人口,朕拿什么去建设塞上封国?” 他站起身来,琉珠下的眼神冷酷和残忍:“难道,卿等想从中国带人去幕南建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节 两个任务(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耳中听着天子的话,郅都条件性的反射鞠躬:“不敢!一切旦唯陛下之命!” 这也是法家大臣的好处了。 甭管多么不合理和冷酷的命令,他们都会坚决的贯彻到底! 更要命的是,法家的人,在很多时候,连自己的命也不当命看,就不要去想,他们会把其他人的命当成一回事了。 周亚夫却是有些担忧的问道:“陛下,这样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刘彻一听,就颇为欣慰的笑了起来。 若在八年前,他这样下令,周亚夫要质疑的就不是‘急’,而是‘有伤天和,还请陛下三思’这样的话了。 ‘急’这个词从周亚夫嘴里蹦出来,表明这位大汉丞相,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个隐形的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分子。 今天的周亚夫,你或许可以将之称之为‘温和殖民主义’或者‘温和帝国主义’。 但再怎么‘温和’的殖民主义或者帝国主义分子,终究都是要吃人的。 他与极端的好战主义者和扩张分子之间的区别,或许只在于,他希望平稳、安全,更有效率的吃人。 而前者,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人再说。 就像现在,他听闻了刘彻布置给郅都的任务,首先的反应,并不是阻止刘彻和郅都这么去做,而是觉得这样做‘太急’或许可能出问题。 “丞相无需担忧……”刘彻微微笑着,安慰着周亚夫:“相信朕,夷狄诸族对于强权的服从性和对于剥削的忍耐,远远超出朕与丞相的想象之外!” 事实上来说,除了诸夏民族之外,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同诸夏民族这样勇敢、顽强和善于且勇于反抗的民族了。 自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那一声呐喊响彻天地之后,漫长的两千年历史之中,无数的英雄豪杰揭竿而起,埋葬了一个又一个看似强大、不可一世的王朝。 前赴后继,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始终贯穿了中国的历史。 几乎没有一年,没有农民不造反。 无论是文景之治也好,还是贞观之治也罢。 甚至是刘彻自吹自擂的所谓‘元德之治’。 广大农民,也从未停止反抗。 元德四年,济南国的章丘之变,就是这种精神的具体体现。 好在,如今的中国百姓,在刘彻的精神麻痹和忽悠以及拉拢之下,还停留在反贪官不反天子,做坏事的都是贪官,长安天子是爱民如子的。 所以,所谓的‘元德之治’还可以继续吹下去,不用担心变成天宝之衰。 但其他民族和其他国家呢? 就拿这草原来说吧! 以目前刘彻所知的情况,过去,匈奴统治草原时,非本部的各部,每年需要定期向单于庭朝贡牲畜、奴隶、奶酪、皮毛以及其他各种物资。 几乎占据了一个部族每年产出的三成以上! 某些部族,甚至需要向单于庭朝贡超过该部一年产出五成以上的物资。 至于像鲜卑、乌恒这样的附庸和奴隶部族,那就更惨了! 每年除了定期的朝贡之外,单于庭还会时不时的要求他们贡献士兵、战马以及猎犬。 敢不服从,就是杀杀杀! 而从老上单于至今的数十年历史中,匈奴人从未遇到过任何部族的反抗。 每年,各部都需要大量的向单于庭贡献。 而单于庭需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却是少之又少。 这种残酷的剥削,使得很多大部族,哪怕人口数以千计,牲畜数以万计,依然穷的响叮当。 即使部族的高层,过的生活,也是紧巴巴的。 但没有人敢去反抗,甚至没有人质疑匈奴人的这种做法。 上至部落高层,下到牧民和奴隶,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据刘彻所知,即使是匈奴的本部,剥削也非常严重。 许多被俘的匈奴战俘,都叙述过他们过去是如何被剥削和奴役的。 即使是楼烦、折兰、白羊这样过去被称为匈奴三架马车的单于庭嫡系部族的战士,也没有什么积蓄。 一旦遇到灾害,就要饿肚子。 为了不饿肚子,他们就只能去劫掠。 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发生在西汉的草原。 也在宋代的草原上演,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的理由就是——辽国皇帝曾经羞辱他和他的父祖,并且残忍的剥削和压迫他们。 具体怎么羞辱的呢? 据说,辽国的皇帝天祚帝曾经让完颜阿骨打的父亲穿裙子跳舞。 至于压迫和剥削,那就更厉害了。 女真人一度被逼得饿殍无数,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敢反。 只能乖乖的忍受辽国的剥削和压迫,直到完颜阿骨打上位,积蓄了力量,同时看准了机会,才敢造反。 至于蒙古人,那就更惨了。 他们被金国贵族和官僚,肆意凌辱和剥削。 成吉思汗的祖先和他之前的很多位蒙古部族首领,都是被女真人抓走后处死的。 他们反了吗? 没有! 无论是女真还是蒙古,在他们弱小的时候,不管遭遇怎样的剥削、压迫和羞辱,都敢怒不敢言。 何曾出现过像中国的农民起义这样悲壮的场面? 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欺! 在这样的起义声浪中,曾经横扫世界的秦帝国轰然倒塌,席卷了大半个地球的蒙元帝国分崩离析。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刘彻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游牧部族的反抗了。 但可惜,周亚夫不知道啊。 他还以为天下人,无论华夷人心都是相同的。 这也是中国人的思维特性,以己度人,总喜欢将自己的民族特性代入其他民族,完全不顾两者的巨大差异。 对此,刘彻不需要对周亚夫解释太多。 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事实会告诉天下人:其实啊,神州之外的人类,在忍耐和忍受方面的天赋,已经点到max了。 这也是刘彻为何执意要殖民的缘故。 中国的老百姓,太难伺候和剥削了。 稍不如意,他们就要抄起家伙,杀皇帝全家,把贵族吊起来挂路灯。 还是去殖民和剥削其他人安全。 最起码,殖民地的反抗,譬如说三哥家的反抗,通常最多也就是不合作…… 而且,一般都是来自于上层,只要搞定了上层,下面的贱民,会自动自觉的在老爷们的鞭子下干活的…… 当然了,幕南不是印度,它就在神州附近,幕南草原生态也与中国的生态息息相关。 至少,若是幕南变成一片荒漠了,那中国也肯定讨不了好。 最起码沙尘暴和大河变成黄河的恶果,就足够子孙后代受苦无穷了。 所以,不能将幕南当成殖民地来对待。 不能抱着那种,榨干资源和财富,就可以拍拍屁股离开的态度。 对于幕南,刘彻是要当成本土来经营的。 既然是本土,那么同化和融合,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所以,刘彻回头看向郅都,接着嘱托道:“卿此行,除了杀人,还需施恩!” “请陛下明示……”郅都却是有些搞不懂了。 前面,天子还在杀气腾腾的要求他对幕南各部施加严苛的压力,甚至要用高压政策来摧毁幕南各部的根基,转头就要施恩?这唱的是哪一出? 但刘彻心里的想法,却始终是不变的。 “爱卿此去幕南,乃是持朕之节,为民做主的!”刘彻淡淡的说道:“朕即为天下王,自不会坐视,幕南各族之民,为暴君苛政之虐,卿此行,当牢记以‘生民为要’” “所过各部,当召集部族长者、百姓,询问其生活之苦、难之事,执法为民,为民做主!” “凡有残害、虐待、苛待百姓之贵族,皆杀而示之,悬其头以告四方,名申中国法度!” “此外,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忠勇军、楼烦军及归义胡骑之中,多有未婚配者,爱卿此行就顺便为诸将士解决一下人生大事罢……” 这一席话一出口,刘彻的幕南政策,就已然成型了。 一方面是高压和铁腕统治,强制摧毁幕南过去旧有的一切社会制度和秩序,将之纳入中国制度和法律体系之下。 幕南各部之中的高层贵族,倘若识时务,大约还可以混一个汉室户口本,嘴巴甜一些,乖巧一些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富家翁的下场。 若是不识趣,自然统统杀光,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同时,将这些渣渣的部众和牲畜,全部迁徙到汉家各大列侯的封国,为汉室建设添砖加瓦。 而在另一方面,则要做足场面,做足样子。 汉室和汉军必须在整个过程之中,扮演正义使者和为民除害的大侠形象。 杀人,不能讲因为这个人是因为不服长安和汉室,而是要告诉其他人——我们杀他,是因为他是个坏蛋?他为什么坏?因为他残酷的剥削和虐待他的人民,大汉王师替天行道,播中国恩德于四方,伸张正义于四海。 道德光环,人品! 如此,各部牧民,自然就会箪食浆壶以迎王师。 除了这两条腿外,为了加速民族融合和同化速度,刘彻再次祭出了自己屡试不爽的‘后、国救国’‘大棒兴国’政策。 忠勇军、楼烦军以及其他汉室的狗腿子,将承担起此番救国的重任。 他们的大棒,将是民族融合的急先锋。 护濊军当年在安东就干的很不错。 事实证明了,在和平条件下,最佳的同化和融合方法,就是大棒兴国,后、宫救国。 中国人越多,夷狄就越少。 最终,一代人之后,整个幕南尽诸夏。 …………………………………… 夜幕降临之时,郅都才出了未央宫,乘上回家的马车。 郅都是个清官,尽管他如今已经贵为大汉九卿、执金吾、昌武侯,食邑五千七百户,他的三个儿子,长子建、次子信、庶子翁,都被萌为侍中,随侍天子左右。 但他的家宅,却依旧简单而贫寒。 总共就一个院子,十来个房间。 这在汉家九卿之中,是独一份的。 廷尉赵禹,天下皆以为廉,是大大的清官,但,他的家宅却是富丽堂皇,仅仅是仆人和管家就有着百余人。 然而,郅都府中,拢共就十来个下人七八个侍女。 旁的贵族家里必备的歌姬团,他这里一个也没有。 因为,郅都除了是九卿,还是一位将军。 当年,高阙之战,他带着灞上军和棘门军的同袍,一路北上,在河阴与匈奴激战。 那一战,灞上军和棘门军都被打残了。 至今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作为主将,郅都除了尽力给他的部下争取待遇外,唯一能做的就是赡养孤寡,照顾伤残了。 过去两年,他每年的俸禄和封国的租税以及加恩封国的税赋所得,大部分都被拿出来去照顾那些孤儿寡母和伤残手足了。 甚至,他还在自己的封国昌武县拿了最后的积蓄,开了一家学苑,专门接收那些失去了父亲的孤儿。 抚养他们,教育他们,培养他们。 使他们能够在失去父亲后,不至于颠沛流离。 由是,郅都也因此成为了汉家诸多列侯将军之中,最有人望的将军。 过去两年之中,郅都担任执金吾期间,多次奉命去视察和检视南北两军和灞上军、棘门军的训练。 每到一处,无数的士兵和军官,都争先恐后的排着队,侧立在道路两侧迎接他。 就连市井之中的游侠们,也以郅都为偶像。 但凡有人听说有小人在背后中伤和诋毁郅都,不需要别人怂恿和暗示,就会有人提着刀子找上门去,找到那个小人,割下他的头颅,然后提着脑袋去衙门自首。 哪怕最终被判处死刑,这个游侠临刑之时,也是昂着头颅,在一片欢呼声中光荣的死去。(但这其实不可能,没有任何汉室官员,会判处一个因‘义’杀人的义士死刑,了不起就是流放……) 自然,当郅都回到自己家时,他被自己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他家的巷子内外,停满了马车,数不清的人头,在夜幕之中涌动。 这些人一看到郅都回来,先是欢呼了一声,然后就纷纷拜道:“君候!君候!吾等愿随君候,远赴幕南,为国效死!” 这些人之中,有儒生,有退伍的老兵,也有市井之中的游侠,更有着列侯子侄,士大夫子弟。 甚至还有一些是在长安各衙署任职的官吏。 如今,他们齐聚于此,只为了给郅都效命! 这让郅都看了,真是感动不已,连忙走下马车,对着众人拜道:“都不敢当诸公之望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节 我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顺德城(旧龙城)的秋天,景色秀美的方法不似人间。 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一片金黄,微风吹过山岗,卷起片片的枯草,落在牧民的脸上,幸福和灿烂的笑容,点缀了这一年的守成。 格尔是一个牧民。 准确的说,他只是一个牧奴而已。 一个牧奴的一生,在这草原上,就像这大地的青草一样,微不足道,转瞬而逝。 草原上的男性牧奴的平均寿命,只有二十五岁。 即使侥幸活到三十岁,他们也会被自己的主人所抛弃,丢弃在荒野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格尔今年二十岁了,但他看上去就跟三四十岁的男人差不多。 满脸的疙瘩,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身上的兽皮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上面的灰尘与寄生虫多到无法想象。 但现在,他却高兴地跟个三岁孩子一样,虔诚无比的匍匐在地上,面朝着南方的长城方向忠心无比的叩首祈祷:“伟大的天单于啊,卑微的奴隶格尔向您虔诚祈祷,愿您万寿无疆……” 此时,刚好是晨曦,太阳刚刚升起。 阳光播撒在这片广袤金色大地上,无数个如同格尔一般的牧民们,都如格尔一般,虔诚的匍匐在地上,向着南方祈祷。 在他们的心目中,那位从未来过草原的中国皇帝,天单于,就是太阳神的化身,就是天地间唯一永恒的主宰。 祂的威能,足以让大地断裂,使河水断流。 就像那些从汉朝来的军人所说的那般:汉天子生而神圣,威严昭著,履则乾坤,动合阴阳,口含天宪…… 事实也证明了,这位天单于的慈悲心肠和无上威能。 自从祂的军队和官员,来到这里以后。 无论是牧民还是牧奴,都过上了好日子。 汉朝的军人们,指导大家在草原上种植一些神奇的草种,挖掘地窖,建造兽圈。 还有着兽医会教导大家,怎么照顾和照料牲畜。 过去几个月,大家的牲畜,无论是牛羊还是马匹,都长的非常健壮。 产出的奶又多又浓。 汉朝人带来的各种锅具和器皿,也让大家制作奶酪的工作变得更容易、更简单。 而这些制作出来的奶酪吃不完的话,可以拿到顺德城里去卖给单于的官员,换回亟需的油盐,乃至于陶器、布帛等商品。 除此以外,过去草原上根本没有人要的羊毛,现在也能换东西了。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这片土地上的牧民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能够吃饱肚子了。 就连格尔这样的牧奴,也能吃的半饱。 实实在在的好处,让所有人,全部心悦诚服。 更何况,那龙城里的忠勇军,经常下到附近的部族之中,宣讲他们的道理。 在忠勇军的不懈努力下,以顺德(龙城)为基点的方圆数百里内的大多数部族,都已经被中国天子天单于的威能和神圣所深深震慑。 自然,他们也都基本相信了,自己确实是有罪的罪人。 若非有罪,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被暴君和暴政统治下的草原?为什么过去会过着那样凄惨的生活? 别说吃饱肚子了,就是生病了,受伤了,也不会有人管他们。 主人们从来只会催逼上缴奶酪和皮毛。 稍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乃至于抓起来送去给萨满们用作献祭给神明的祭品。 直到伟大的汉天子降世,祂带着天神的意志履临凡间。 祂宽阔的胸膛,不仅仅爱护着长城内的汉人,还愿意将这种慈悲施加给可怜的匈奴人——这些本该有罪的罪人。 祂怜惜着所有可怜人的可怜遭遇。 命令祂的军队,解放和拯救所有的人。 同时,还给广大罪人们指明了自我救赎的方向——想要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摆脱这悲惨而可怕的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心慕王化,努力改造和自我救赎。 使自己变成一个诸夏人,一个中国人,一个汉人。 这样,圣天子的雨露恩泽,就将无微不至的侵染着这个罪人的身躯,将他的罪孽清洗,让他和他的子孙后代可以过上吃饱肚子没有人敢欺负的生活。 当然,有人高兴,自然有人愤怒。 哲本就是一个愤怒的人。 “这些大匈奴的叛徒!”骑在马上,哲本巡视着自己部族的领地,每到一地,他脸上的怒意就更深了一层。 自从归义单于夏义带着汉朝的军队,入主龙城以后。 这龙城方圆数百里的世界,就全部改天换地了。 那些该死的楼烦人和背叛大匈奴的叛徒,他们到处宣讲所谓的‘匈奴人有罪论’,无数牧民和牧奴都被他们的演说和宣讲所洗脑。 这些人每到一处,就鼓动牧民和牧奴们挣脱部族和邑落的束缚。 他们带着这些人,建立起定居点,兽圈和草场。 还建造各种奇奇怪怪的地窖以储备草料。 在他们的影响下,原本淳朴善良的牧民和牧奴们,再也不将他们的主人放在眼里了。 曾经不需要去催逼的奶酪、皮毛这样的贡献,现在就算去催逼,这些该死的奴隶也不给了。 他们转而将那些奶酪、皮毛送去龙城,缴纳给归义单于。 每天,都有牧民和牧奴们离开部落,投向那些汉朝人和叛徒建立的定居点。 而且规模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 哲本的部落,在过去,鼎盛之时有着邑落五百,人口三千余。 但现在就剩下一千多人了。 几乎所有的牧奴都跑光了。 而他和他的武士们,却根本不敢阻拦这些牧奴逃跑。 因为,那些该死的叛徒……太强大了! 无论是忠勇军,还是楼烦军,随便派出百十号骑兵,就足以横扫他的部落。 甚至,他的军队很可能只要看到汉朝的军队的冲锋,就会丢下逃跑。 没办法,引弓之民现在被南方的南蛮子打掉了全部的骄傲和尊严。 无论是西匈奴还是北匈奴,都畏惧强大的汉军。 至于像哲本这样过去连匈奴人都看不起的小部族首领,在汉朝人面前,就跟蝼蚁没有差别。 甚至,哲本还知道,他这样的部族的军队,连汉朝的商人的卫队也打不过…… 三个月前,有几个部族,觊觎一支汉朝商队的财货,恶从胆边生,纠结了一千多骑兵,想要趁着汉朝巡逻的骑兵离开的机会,吃掉这个商队。 结果…… 一千多骑兵,被两百多人的汉朝商队卫队打的抱头鼠窜。 事后,龙城震怒,三千多汉骑像疯狗一样,冲入了那几个部族之中,将部族上下的所有贵族和头人全部拖到了龙城斩首,脑袋挂上了龙城的城头。 归义单于夏义公开宣布:敢有再袭商旅者,皆如此! 而在事实上,不需要夏义来多此一举了。 所有部族,都被那个事实吓死了。 一千多骑兵,以有备对无备,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还是忽然袭击之下。 结果,还是被一支汉朝商队的护卫打成了渣渣。 据说,当场就被这些汉朝人杀死了两百多,还有一百多人被活捉,剩下的只能狼狈逃窜。 引弓之民们终于彻底死心,没有人再敢与汉朝人呲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哲本在心里面想着:“再这样下去,我的部族,就要灭亡了……” 汉朝人和汉朝商人的到来,使得这龙城附近的部族,人人都是自身难保。 汉朝的商人,带来了数不清的物资。 粟米和麦粉,堆积如山,布帛和陶器,塞满了一个又一个仓库。 他们毫不费力的就取代了过去各部贵族和头人的地位,轻而易举的拉走了所有牧民和牧奴。 一开始,还有人想反抗,想抗争。 但结果,除了脑袋被人割下来,插到路边的木桩上,让乌鸦啄食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结果。 所有部族,都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难题——打,根本不是楼烦军和忠勇军的对手。 这些过去的同族,现在都跟中了毒一样。 他们都深信,匈奴和所有引弓之民都有罪,需要救赎,需要拯救。 他们对汉朝人和汉朝皇帝,比猎狗还忠诚。 无论是收买还是笼络,都没有任何结果。 合作?人家根本懒得与这些他们眼里‘罪孽深重’还不知道‘努力改造和赎罪’的愚昧无知的夷狄说话。 除非有人愿意去听他们宣讲的东西。 不然,人家鼻子都是朝天的,一脸的嫌弃…… 仿佛他们天生就比别人高贵…… “什么玩意!”想到这里,哲本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论出生和血统,他哲本也不差啊! 他祖上曾经跟随过冒顿大单于,他的母亲来自高贵的呼衍氏族。 但在龙城的忠勇军和楼烦军的高层甚至士兵眼里,他就跟两条腿走路的牲畜没有区别。 偶有人与他说话,话里话外,都透着深深的鄙夷和冷漠。 仿佛与他说话,会玷污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哲本也曾经尝试过去主动听那些人宣讲的东西,以期找到合作的方向。 但,只听了一回,他就再也不去了。 这些人讲的什么东西嘛? 匈奴人和引弓之民,生来有罪?需要努力改造和救赎自身,以清洗自己的罪孽。 这些话,一开始,哲本也是觉得有道理的。 因为事实证明了,确实如此。 引弓之民与南方的冠带之民,相比,本就是劣势重重,过去还可以吹吹控弦四十万。 现在,这控弦四十万,基本都倒在了汉朝骑兵的马蹄下。 连孪鞮氏的贵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汉朝人比匈奴人优秀! 但听到后面,哲本就感觉不对劲了。 改造和救赎的方式,是通过学习汉朝文化和知识,为汉朝皇帝卖命。 这倒没有什么。 草原上自古有奶便是娘。 只要有好处,甚至只要能维系往日的特权和地位,认个汉朝爸爸有何不可? 然而,问题是,这些人要求草原各部也要实现跟汉朝一样的社会制度和法律。 这也不行,那也不许。 更严重的是,还要将牧民和牧奴编户齐民,建立郡县。 这就是要挖他哲本和他的部族的根了。 他哲本再傻,也是不肯做这样的事情的。 打也打不过,合作也没办法合作,甚至连拍马屁找不到地方。 留给哲本的路似乎只有一条了——逃! 可是…… 往哪里逃呢? 向北方? 得了吧! 去了幕北,孪鞮氏和四大氏族,恐怕会将他和他的部族,当成炮灰和奴隶使用。 而且,这个季节再去横渡大漠,天知道会死多少人? 再者说,幕北苦寒,还水草都很少,去哪里挨饿吗? 向西? 也不可能! 河西的且渠且雕难,现在自身都难保,草原上不断有着传闻,汉朝人在磨刀霍霍,打算对河西下手。 现在跑过去,将来汉朝军队还是会杀过来。 向东? 更是找死了! 东边各部,现在混战不休,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怎么办? 类似这样的疑问,浮现在所有龙城附近的部族首领心头。 未来,对他们而言,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 但在龙城内的汉军高层眼里,他们的未来,已经确定了! “天子已经诏命昌武侯执金吾郅公为护匈奴将军,全权处置幕南事宜!”楼烦军都尉灌何站在营帐之中,对着他的将官们说道:“本将刚刚接到郅公发来的文书……”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抄录好的公文,传递给诸将:“大家仔细看看……” “护匈奴将军都敬拜楼烦将军灌公足下:都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幕南已为汉土,安能不行汉制汉法?将军忠义之后,国家栋梁,请将军为天下先,闻书即刻行‘改邑归户’之制!顺德诸部,皆当就地解散,牧民百姓,皆以编户齐民,设立郡县,任命官吏……”一个校尉接过文书就开始朗读,他越读越大声,越读越兴奋。 当他读完这公文,整个大帐之中的所有将官,全部站了起来,人人恭身向着灌何鞠躬拜道:“请君候行‘改邑归户’之制!” 这改邑归户,虽然是新名词,但不需要去思考太多,就能知道这个政策的核心就是废黜愚昧落后的邑落制度,改用中国的郡县制,编户齐民,设立基层政权。 这必然会引发战争! 而战争,意味着军功!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一节 商贾的力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九月已丑(初一),郅都来到了太原。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座城市。 第一次,是马邑之战后,他受命来此主持战后的善后。 第二次是高阙之战,他从太原出发,前往河阴。 而这一次抵达太原,郅都看到了很多与过去不一样的东西。 太原城变得更热闹了,市面上也更繁荣了。 尤其是现在,太原城内外,都挤满了来收购粮食的商人。 “这太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收购粮食的商人?”郅都很好奇,于是就问了一句来迎接他的太原令张垣。 “回禀君上,这些商人都是收了粮食,卖去龙城的……”张垣是郅都的旧部,曾经担任过棘门军校尉,河阴之战,他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和一个手掌,不得不退役。 若在过去,像张垣这样在战场上负伤残疾的军官,基本上只能拿着国家的抚恤回家种田了。 但如今,因为军方势力不断膨胀和军人地位不断提高的缘故,所以,他尽管受伤残疾被迫退役,但却可以出任官员。 从棘门军校尉转任太原令,在秩比和地位上算是平调。 但话语权却不一样了。 太原令是太原郡的四号人物,仅在郡守、郡尉和郡丞之下。 他还有着军方背景和靠山,谁也不敢小瞧他。 故此,在太原令任上,他得以做很多事情。 包括推动建设太原-萧关的轨道马车工程以及重新拓宽直道。 “卖去龙城?”郅都听了,心里若有所思,他知道,最近几个月,天下的商贾,都组队前往龙城。 坊间传闻,这些人都赚死了。 甚至有人一夜暴富。 但问题在于——这么多粮食,幕南各部,吃的了这么多吗? 以他双眼所见,这太原城之中的商人,每天都会收购数万石的粮食,运往龙城。 这还只是一个太原! 在晋阳、狐奴、云中等城市,恐怕类似的情况,也都在上演吧? 这样想着,郅都就问道:“今年太原丰收,据说亩产粟米达到了三石……” “是的,君上……”张垣依然如同当年在郅都麾下一般,毕恭毕敬的答道:“今年太原郡各地的粟米都是大丰收,亩产最多的达到了四石半之多!” 这是受益于战争胜利的红利! 自高阙之战后,汉军俘虏了数十万的战俘、奴隶。 虽然其中大半都被送去了内陆,但依然有数万人留在代北地区,这些战俘,每日辛勤的劳作,建设种种水利设施。 加之,高阙之战后,天子下诏诏免了代北各郡的田税、徭役。 这使得百姓得以有更多的精力和资源,投诸自己的生产生活。 兼之法家势力开始全面影响代北各地的官僚系统,许多地方官员,干脆就是法家的官员。 而法家的官员,最喜欢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刷政绩。 当今天下,最好的刷政绩方式,莫过于兴修水利,建设道路。 有了免费劳动力,还有了足够的组织动员能力,加上百姓本身就乐意修建水利设施。 于是,从去年开始,代国、上郡、陇右和云中都掀起了水利建设的高潮。 仅仅是太原一地,去年兴修的水利渠道总长就超过了一百里。 水利设施一完善,都不需要怎么去推广技术,粟米产量和小麦产量,立刻就蹭蹭蹭的狂涨。 以张垣所知,这太原的涨幅,在代北各郡之中其实是最低的。 最高的是上郡! 上郡今年的粟米平均亩产据说已经接近了两石半! 整整增加了一石! 让人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粮食产量的狂涨,既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 像是去年,单单是为了收购农民手里多余的粮食,太原郡就几乎将自己手里全部的钱都砸了进去了。 郡守为了省钱,据说连郡守衙门的蜡烛也不敢多点。 即使如此,太原郡的财政也几乎破产,去年秋收后,太原郡给官员发放俸禄,直接发的是粟米。 没办法,粮食太多而官府的钱太少。 假如官府不去平抑粮价,使粮价暴跌,那搞不好,谷贱伤农的事情就会出现。 若是过去,官老爷们大约不会管泥腿子们的死活。 谷贱伤农就谷贱伤农呗。 正好搞死一批自耕农,与商贾地主一起好好吃一顿盛宴。 但在如今,却没有官员敢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了。 至少在代北,没有人敢这么玩。 因为大家都不想死…… 今日的代北各郡,地方基层县乡亭里,几乎都有完备的基层民兵组织。 云中和上郡的某些地区,甚至每一个乡都建设有一个基本的武库。 武库之中,塞满了大量武器装备。 随时随地都可以拉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 至于百姓的家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着刀剑弓弩,年轻人人人都是弓马熟练。 惹毛了他们? 分分钟都可以来一次章丘之变,杀进太原城,把贪官污吏抓起来送去长安。 一旦出了这样的篓子,从过去的经历来看,长安天子和九卿们,大约也是只会鼓励百姓和奖励百姓。 某些学派,譬如思孟、重民之类的学派,说不定还会跳起来鼓掌。 在人民获得了他们的枪杆子后,官僚们不得不认怂。 所以,太原的诸公们,也就不得不去做事情,防止出现一个章丘之变。 回想起此事,张垣也是感慨万千,在心里更加认同了当初天子所说的‘圣人制五兵,非以相害,乃以禁暴诛邪而已’。 今天果然如此,百姓手里的刀枪弓弩,让官僚们不得不投鼠忌器,不得不去做一些有利于民生的事情。 不过呢,也正因为如此,今年开春的时候,太原郡的上下官吏,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因为,去年为了维稳,太原郡几乎花掉了自己府库的最后一个铜板。 各地官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根本没法处理。 若今年再来一次丰收,太原郡上上下下,恐怕都得辞官了…… 好在,关键时刻,商人们来救驾了。 龙城贸易的兴盛,使得商人们纷至沓来,官仓里的粮食,直接被买走。 就连百姓手里的余粮,也是被一扫而光。 去年的财政拮据,在今年变成了财政富裕。 有了钱,郡守府直接开始考虑修直道和轨道马车了。 花钱刷政绩这种事情,傻子都会做啊! 由是,太原上下的每一个官吏,都成为了龙城贸易的受益人。 甚至许多人都认为,自己能不能升官发财,更进一步,与龙城贸易的繁荣程度有着直接联系。 龙城贸易越兴盛,大家的政绩就越多。 而郅都受命为护匈奴将军,全权节制幕南各部的消息一传出来,太原郡甚至是整个北地诸郡,都是忐忑不安。 大家都害怕,郅都去了龙城,可能会打压现在兴盛的汉胡贸易。 原因呢,也很简单。 因为郅都是法家的名臣,而法家自古就对商人瞧不起,恨不得杀光天下商人。 于是呢,就派了张垣过来求情和递话。 千万千万,要让郅都了解到如今代北各郡的难处,高抬贵手,莫要搞砸了大家伙的政绩来源。 郅都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看着这繁荣的市面和到处高声呐喊的商人,有些不悦,他对张垣道:“张公,你即为太原令,为何不好好整顿一下这太原市面?任由商贾之辈横行,买卖粮食,售与匈奴?需知,粮食才是国本、民本啊!” 他面朝长安方向拱手拜道:“天子多次教诲群臣: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食在货前啊……” 张垣闻言,面露苦涩,道:“君上明鉴,下官也不喜商贾之辈,对此辈从无什么好感……” 这是当今天下多数官员的共同心理。 一方面,大家伙都看不起商贾。 无论是儒法还是黄老、墨,都觉得商人是万恶之源。 但另一方面,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商人的小钱钱。 特别是,当商人的小钱钱直接与他们的政绩挂钩时…… 李悝变法,尚且需要白圭的小钱钱辅佐! 今天,汉室的商贾与官僚集团和学术界之间的纠葛和纠缠之深,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年李悝与白圭的纠缠。 所以,当代的官员和学者,都出现了一种非常纠结的心理。 许多人靠着骂商人、打压商人而出名,但他们出名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商人的金钱所俘虏了。 学者要开学苑,离不开巨贾的资助和捐献。 官员要刷政绩,也离不开商贾们的商税和贸易支持。 这种纠结的状态,让许多人纠结不已,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这是理想、信念与现实冲突时的表现。 张垣就是一个这样的患者,他低着头,对着自己过去的老上级说道:“君上有所不知,下官虽然痛恨商贾,恨不得将之全数禁绝,以免彼辈蛊惑纯良之民众,从工商之贱业……然则,下官却又离不开商贾……” 他抬起头看着郅都,说道:“君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无贾人,今日君上所见的太原,可能就是一个民怨沸腾,市面萧条,百姓怨怼四起的城市了……” 说着,张垣就将去年到今年的太原粮价起伏和丰收带来的困扰说给郅都听。 郅都听完,久久沉默。 作为执金吾,作为当今天子的绝对心腹和亲信。 郅都能接触到的东西,自然远远超越张垣。 而此番被委任为护匈奴将军后,郅都更获得了开府建牙的权力,数百名谋士、勇士,投奔他门下,为他出谋划策。 故此,郅都能知道,商贾在逐渐登上天下的舞台。 他们的力量,无孔不入的影响着天下的方方面面。 安东姑且不说,雒阳和睢阳以及南阳,现在都是贾人大兴。 无论是儒法还是黄老,不管嘴上怎么骂商贾,但私底下,人人都有一个巨贾密友。 晁错的老朋友是田家,张汤的泰山也是田氏,荀子学派背后是临邛程郑氏和卓氏,思孟学派身后站着梁王家族,重民学派身后是雒阳商贾。 就连曾经一向清贵的石氏家族,近来也开始悄悄的投身工商之业。 哪怕他郅都,其实也与大贾邴氏关系密切。 而在地方事务上,商贾的影响力也不断增加。 市集擅权平贾制度依托于平律,渐渐拥有了与官府讨价还价的权力。 地方官们想处理好地方事务,更离不开辖区商贾的慷慨解囊和协助。 贾人,正逐渐取代过去的地主豪强,成为一个影响巨大的集团。 就像发生在太原的事情一般,很多时候,正是这些被人歧视和看不起的商贾,起到了稳定市面和造福百姓的事情。 想到这里,郅都就想起了去年张汤回京述职时,曾经与他讨论过的一个话题——法家究竟要不要修改一些东西以适应现在的时代? 这个问题,让郅都数月来,无数次的思考,但至今依然没有答案。 看到老上司沉默,张垣就知道有戏了,他赶忙笑着道:“还请君上体谅代北各郡百姓之艰辛,勿要轻废龙城之市……” 郅都听了,却是一笑,道:“吾哪里有废龙城之市的权力?龙城榷市,乃天子之意也!” 这个答案让张垣欣喜若狂,只要龙城贸易继续存在和兴盛,那么,自己就可以有很多钱来放心大胆的刷政绩了。 虽然自己身体有残疾,上升空间有限。 但只要用心刷政绩,致仕前混一个中大夫的头衔应该是没有压力的。 “那君上此行前往幕南,是要?”张垣忍不住好奇问道。 郅都看了一眼张垣,也不瞒他,直接道:“此行,吾受命天子,乃要在幕南,大启群狄!” “大启群狄?”张垣闻言,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在历史上,楚武王之时,楚国攻略汉江流域,征服数十个方国,使之尽数化为诸夏,史称大启群蛮! 自那以后直至今日,汉江流域从未脱离中国。 而当年,楚武王大启群蛮,靠的是军队开路,教化为辅。 如今,毫无疑问的,既然长安已经决心要将幕南消化,还派出了郅都这样的干将。 这必然会是一场血雨腥风,整个幕南的现状,都将彻底改变! 想到这里,张垣就忍不住拜道:“君上,下官有二子,长子建、次子信,皆孔武有力……愿君上收之,以做牛马走!” 要消化幕南,自然要杀人,只要是杀人,就有功勋! 而如今天下,功勋最值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二节 担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从太原直抵狼猛塞,郅都用了七天时间。 一路上,他看到的是车水马龙的繁荣直道。 数不清的重载马车,牛车甚至是手推车,推着无数的各色商品,行走在直道上。 人民争先恐后的从事贩运。 许多人甚至干脆就是用肩挑手提,带着大大小小的商品,艰难的跋涉在秋季的道路上。 饿了就从怀里取出干粮,放到壶里一热,就着醋布吃下;渴了就饮山泉甚至是河水。 至于那些大贾豪强,则直接用了昂贵的重载马车,带着全副武装的护卫,押送着成千上万的商品。 有些队伍的规模延绵两三里,超过千人! 站在狼猛塞城头,郅都望着城门口,排着队伍等待出塞的马车、牛车和人群,久久无语。 “王宣,狼猛塞每日出塞人数是多少?”郅都扭头问着自己身旁的狼猛令王宣,王宣是郅都的旧部,五年前,郅都担任河南郡郡守之时,王宣是河南郡郡守府的一个杂役,因为干事勤勉,用心,而被郅都提拔,一路从斗食走到今日的狼猛令,秩比一千石! 在老上级兼恩主面前,王宣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答道:“回禀君上,狼猛塞自夏五月以来,每日出塞多则三千,少则两千……” 他望着那密密麻麻,几乎全部被人群所占据的城门口,心惊胆战的说道:“其中泰半,是自行贩运物资前往龙城的平民……” 自从龙城贸易兴盛,代北地区就出现这股可怕的贩运潮。 而且,因为成功者众多,而愈演愈烈。 最初,参与者大多数是地方豪强或者游侠头目,但随着龙城贸易的利润被人传说的越来越夸张。 中下层的百姓,也开始加入进来。 许多农民,甚至干脆就是挑着自己家里的粮食、布帛,就踏上了贩夫之道。 一些聪明人,甚至自己烧制陶瓷器皿或者青铜器具,贩往龙城,以期暴富。 然而,致富之路,哪有这么容易? 在长城之内还好,这些百姓最多只是旅途艰难要吃些苦罢了。 但出了长城,进入荒野之中,他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过去数个月,出狼猛塞至龙城道路上盗匪和马帮激增。 几乎每天都能发现被强盗马匪杀死的百姓尸体。 为了维护商道安全,同时也为了刷政绩,句注军和上郡郡守府组织了四千多名骑兵的巡逻部队,开始对草原进行不间断的巡查,郡守府甚至直接授权给军队——可以便宜行事,杀死他们所有认为可能是马匪、盗贼的人。 但依然没有起到什么震慑作用。 马匪、盗贼,依然猖獗不已。 他们还跟军队打起了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而百姓们,虽然也都知道,此行道路坎坷,安全问题成疑。 但追寻财富的心,使得他们抛弃了一切畏惧和恐惧,毅然决然的踏上这条生死不明的未知道路。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郅都看着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是感慨一声。 这一路上,他曾派遣了大量官吏和幕僚,走到这些民众和商旅之中,去询问他们此行的目的、为什么不在家过安生日子?以及其他一些问题。 得到的答案让郅都胆战心惊,难以自抑! 几乎绝大多数百姓,给出的答案都是——为了发财! 有人仅仅是因为听说了邻县的某某,在家里挑了点布匹和搪瓷,卖去龙城就发了大财。 回家盖了新房子,娶了细君,还买下了数百亩土地,就连打听都懒得打听了,挑着自己家里的布匹和食盐就踏上这条充满了危险、荆棘和未知的旅途。 不少人甚至需要花费三个月,辗转上千里,才能将自己的商品运到龙城,卖给那些需要的胡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法家出身的郅都,感觉有些三观混乱,立场几乎无法把持。 这样的情况,在传统的法家思维之中,自然是不正常的,需要纠正的。 但问题就在于,当世,是一个继战国之后,思想大发展的时代。 郅都的视野里,不仅仅有法家的思想和论述,也有黄老派、墨家、杂家甚至是儒家的理论和论述。 种种思想,都在社会和民间甚至是政坛上激烈交锋,彼此竞争,相互相融。 当年战国之时,诸子百家一大抄。 如今也差不多如此。 儒家会去抄袭和吸纳法家、黄老的一些先进思想。 法家也同样不会变成一个瞎子,看不见墨家、黄老和杂家的东西。 思想的激烈竞争和交融,造就了汉室高层的广阔视野。 就连曾经被人认为是马屁精的桃候刘舍,在少府位子上,也是做的政绩斐然,天下知名,虽然依旧摆脱不了马屁精的标签,但至少没有人敢再说他是幸臣了,最多骂人家几句佞臣。 这佞臣和幸臣,区别可大了! 幸臣没有丝毫能力,纯粹靠拍马屁,逢迎而得幸进。 先帝时,郎中令周仁,太宗时大宦官邓通,就是幸臣的代表。 但佞臣却是有着能力,而且是足以祸乱天下的大臣。 连刘舍都可以成长为佞臣了,郅都这头苍鹰,自然不会落伍。 在当世诸多流行的思想和论述之中,有一个说法,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郅都脑海之中翻来覆去。 “万乘之君,百室之主,犹患贫贱,何况匹夫编户之民?” “渊生而鱼出,山深而兽出,人富则仁义附焉……” 这是杂家的说法,出自《民富论》。 如今这本书,法家各大巨头几乎人手一本。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法家巨头,都对这本书和书里的内容,产生巨大的敌意和戒备。 这不仅仅是因为法家和杂家在历史上的恩怨纠缠,更是因为,这本书的某些言论,正中了法家思想的软肋。 “看来,我辈法家拂士,非得著一本《国富论》来反击不可了……”郅都在心里想着。 杂家打着民富的旗号,招摇过市,蛊惑和洗脑能力都特别强,尤其是对商贾、寒门,拉拢和诱惑巨大。 想要战胜这种歪风邪气,法家能做的,只有与之争锋相对了。 你说民富?那我就谈国富! 以此吸引和影响统治者的判断。 只是,此事却非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做出来的。 特别他郅都实际上,文辞很差。 汉家九卿之中,他的文辞能力和文字能力,向来都是倒数的。 此事,只能依靠晁错、赵禹、张汤等人去努力了。 但,站在狼猛塞城头,郅都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他扭头看着王宣,问道:“城门口检查和发放竹符的人是?” “哦……这些啊,是主爵都尉派驻在狼猛塞的官员……”王宣笑着道:“所有出塞之人,皆需要他们发放身份竹符和过关税契才可出塞,不然,若无身份竹符、过关税契,不仅仅去了龙城也不会有人敢买此人的货物,就连想回来,也不可以!” “主爵都尉?”郅都眉头微微一皱,他当然知道这个当今天子一手成立的新衙署。 自当今即位以来,他成立过三个全新的机构。 第一,就是如今如日中天的都护府制度。 都护府都督,位高权重,封疆一地,几乎就是一个异姓诸侯王。 如今的安北都护府都督义纵,更是以车骑将军兼安北都护府都督职。 只是如今,安北都护府还在筹措和准备之中,是以义纵没有去太原而已。 这第二就是让官员士大夫贵族闻之色变的绣衣卫了。 这几年来,随着绣衣卫战绩不断增加,官僚贵族和士大夫们,已经不敢再公开的随意乱说话了,不然天知道有没有绣衣卫的探子在旁听? 这第三,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主爵都尉衙门了。 主爵都尉成立至今,虽然规模较最初扩大了十倍不止,但地位依然卑微。 主爵都尉的左都尉公孙弘两个月前才被升为一千石。 这个衙门内部,更是大半都是商贾子弟,被人视为一个纯粹的跟商人打交道的衙门。 既然是与商人打交道的衙门,士大夫君子们,当然也不会过多关注。 天天盯着一个商人衙门,岂非有失君子风度? 郅都作为九卿,当然也没有功夫去关注一个区区千石的衙门。 但是,在这里,在这狼猛塞,却出现了一个在长安根本不起眼的小小的主爵都尉衙门的官员和僚属。 而且看上去,这主爵都尉衙门的人,似乎控制和掌握了所有进出长城的商旅准入准出权力? 这可就非同小可了! 自古,税赋既财权,而财权则是权柄。 少府为什么牛? 因为少府有钱啊! 同样的道理,控制了田税和部分盐铁收益的大农,最近几年也是牛气哄哄,开口闭口都是昆明池、褒斜道,满脸狗大户气质。 如今,这主爵都尉控制了准入准出长城的权力,还有收取税收的权力。 它未来还不得起飞? 这样想着,郅都就开始提高了警惕。 他连忙问道:“主爵都尉,秩比不过千石,哪来的这么大权力?” “回禀君上……”王宣尴尬的苦笑一声,说道:“主爵都尉派驻在我狼猛塞的税校尉名为杨可,据说是主爵都尉公孙弘的得意门徒,其自称公孙都尉的化身、影子……而公孙都尉,天子幸臣也,假天子节以都天下商贾、车船、矿业之税,这杨校尉更是手握天子节,还得到了句注军和代王的支持……在这狼猛塞当然是有权的……” “况且,君上有所不知,据说,这杨校尉手下,还养了一支税吏之士,共有八百余人,全副武装,据说都是当年从匈奴归来的汉民所组成,极为凶狠、残暴……” 王宣的话,透露了无数消息,让郅都神色骤然紧张。 郅都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在长安几乎毫不起眼的主爵都尉衙门的一个小小的税校尉,可能秩比不过四百石。 但他却控制和掌握了进出长城的核准大权,更养了一支用于收税的军队! 从王宣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些税吏,恐怕没有一个是善茬! 想想都能明白,当年能从汉室逃亡去匈奴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作为执金吾,郅都太清楚这些人的成色了! 在事实上来说,过去,会从汉室逃亡去匈奴的人,除了叛乱的大臣、罪臣,就是那些被官府通缉,走逃无路的杀人犯、大盗还有穷凶恶极的人渣。 “这杨可是怎么收税的?”郅都急忙问道,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回禀君上,这杨校尉还是很守法的,他所征收的税赋,都是依照《平律》的规定来征收的……”王宣却是笑着介绍:“当然了,除此之外呢,进出长城的商旅,还得交一些类似道路养护费用、军队巡逻费用之类的杂费,但这种税不多,一辆车也就十来钱吧……” 主爵都尉的税吏刚来狼猛塞的时候,王宣是抗拒的。 觉得他们是来抢权的。 但如今,王宣却已经与这些人打成了一团。 原因很简单——主爵都尉收了税后,会留下三成给他和句注军、上郡方面瓜分。 这些钱,虽然不能进他的私人腰包,但却是可以拿来刷政绩的。 今天狼猛塞的兴盛和市容的整洁,离不开主爵都尉的税款。 要知道,在数年前,狼猛塞可是出了名的苦哈哈。 “我知道了……”郅都听完王宣的回答,心里说不出来到底是个怎么滋味?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猜测的东西,正在变为事实。 《金布律》和《商律》在被废黜三十多年后,正在通过主爵都尉衙门的手从地狱爬回人间。 当年,廷议上群臣们对《平律》的担忧正在变成现实。 而一旦这两部律法,最终死灰复燃,那么,整个世界都将截然不同了。 郅都几乎毫不怀疑,很可能,未来商税将会超过田税,成为仅次于算赋和盐铁税的国家第三大税源,甚至直接成为国家第一大税源! 财权既权力。 有钱,就是权! 一旦这样的情况发生,商贾的社会地位注定飙升! 毕竟,你不可能一边歧视和打压商贾,一边去拿着商贾的钱统治世界。 这是不合理的,肯定会出问题的。 更麻烦的是…… 一旦如此,朝野上下都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地震。 皇帝要收商税? 这在过去,可能问题不大,毕竟,群臣和贵族,都与商贾距离疏远。 但如今却不同了。 无数大臣,都有着商人白手套。 皇帝收税要是收到他们头上,他们大约是不肯答应的。 这意味着,天子的刀剑,可能又要染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三节 接班(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九月,一年中最后的一个月。 与往年一般,长安城的气氛,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每天,都有从郡国来到长安的上计吏,带着满满一车的账薄、档案进入未央宫。 少府、大农、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以及兰台的尚书郎们,每日都在不断的统计数据,进行分析。 算盘的拨打声不绝于耳。 但,作为皇帝,刘彻暂时还不需要参与到其中,他只需要知道最后的实际数据就可以了。 “安东都护府开始发行一批名曰‘当千钱’的鲸皮债券……”坐在御座上,刘彻对着晁错嘱托:“御史大夫衙门要尽全力盯住这批债券,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告给朕!” 安东都护府,在上个月正式上书请求刘彻批准他们发行一批大面额的代替五铢钱的鲸皮货币。 被刘彻给否了。 刘彻转而下令,让安东都护府发行这种名为‘当千钱’的债券。 这种‘当千钱’的债券,以鲸皮为原料,顾名思义,一张小小的鲸皮就等于一千钱的债务。 债券这种东西,在地球上,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事实上,古典希腊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战争时期,雅典和斯巴达为了赢得战争,就已经开始发行了第一批的原始债券。 只不过,最终,所有债券人都违约了…… 这使得所有购买债券的人,主要是各大神庙,被坑的泪流满面。 自那以后,欧陆世界的债券就消失了许久。 不过,欧陆人就是会玩,天生擅长金融,不久后,在马其顿帝国时期,一种名为包税制的东东出现了。 其具体操作方法就是国家将一个地区,譬如说希腊的某个城邦的税收额度卖给一个私人,然后这个城邦的所有税收就全部归此人去收,能收多少是他的本事…… 这些事情,是刘彻从那个罗马使者赵秦的嘴里听到的异域故事。 虽然事实是否如此,刘彻不知道。 但起码,这个赵秦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而如今,刘彻让安东都护府玩的这个所谓的‘债券’,虽然在形势上采用了古希腊发现的债券形势,既由当局向社会发行。 但程序和定义上,却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东西方之间的文明,有着巨大差异。 欧陆国家,哪怕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罗马,其实也不是一个什么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国家。 甚至,哪怕连所谓的罗马帝国,也是如此。 欧陆社会,从来都是一个一盘散沙,在不断扯皮和内讧的社会。 领主贵族的权力,素来庞大无比。 哪怕是凯撒,不也是被自己的元老院贵族们乱刀砍死了? 所以,欧陆文明自古就提倡什么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什么隐私权、什么人权。 但在中国,你连灵魂都是皇帝的! 你还敢说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你想当乱臣贼子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才是真理。 大一统的中央帝国,自古就是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插手。 至于能不能管好?会不会出现问题? 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人民和地主贵族士大夫们,也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什么都要管一把,什么都要干涉一把的政府。 国家要是管的少了,出了问题了,人民也只会埋怨统治者:你为什么不管? 发展到今天,连日蚀和月食,也要皇帝劳资负责了。 月食、日蚀一出,皇帝就要乖乖的沐浴斋戒,去祖宗面前面壁思过,忏悔自己的过错,向老天爷和天下道歉——这都是朕的锅,固朕之德薄也! 所以呢,在古典中国,国家不发行债券还好,一发行债券,要是违约了…… 乐子就大了。 百姓,尤其是购买了债券的人,才懒得管你有什么客观原因或者不可抗力因素呢。 必定是你皇帝劳资黑了我的钱! 想赖账? 可以! 皇帝劳资你最大嘛! 但是…… 再-也-没-有-下-次了! 只要有人上过一回当,整个国家的整个信誉就会荡然无存。 不会再有人相信了。 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自古以来,大一统的中央帝国的信誉,在一开始都是很良好的。 无论他们干出多么夸张的事情,总有百姓愿意买单。 譬如,武帝曾经发现过一种叫白鹿币的东东。 这个白鹿币呢,顾名思义,就是一张一尺长的鹿皮。 但它的价值,就高的吓死人! 最便宜的也是抵一金! 最贵的价值三千金! 但在一开始,这个白鹿币的币值非常坚挺! 以至于,许多人都开始伪造白鹿币。 甚至有列侯伪造白鹿币来牟利。 可惜啊…… 因为没有任何的等价物支撑,白鹿币最终雪崩。 自白鹿币悲剧了以后,汉室政府的信誉归零,从那以后,除了五铢钱和黄金,人民再也不接受任何其他货币了。 而明朝的宝钞的教训,更是让刘彻提高警惕。 事实上,大明的宝钞在发行之初的数十年内,还是有一定的信誉,币值很坚挺。 洪武年间,一贯宝钞和一贯铜钱之间的区别并不明显。 人民也习惯了使用宝钞。 但可惜…… 因为同样的原因——宝钞没有等价物支撑,也没有准备金,加上伪造之风盛行,大明宝钞不断贬值,最终变成了一堆废纸! 自宝钞废止后,大明王朝就陷入了不断加深的财政危机之中,最终活活穷死了! 崇祯皇帝上吊前,据说连身上的龙袍也是打满了补丁…… 当然了,除了无数的失败案例,成功案例,在中国历史上也是有的。 譬如,唐代的飞钱就取得了成功。 所谓飞钱,其实就是一种承兑支票。 既你在一个地方官府存钱,由官府开一张凭证给你,然后你就可以拿着这种凭证去异地取钱。 所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的就是飞钱的时代。 而飞钱,就是宋代的交子和会子的前身。 无论唐代的飞钱,还是宋代的交子、会子,其实也压根就没有任何等价物作为支撑,更没有准备金来作为应对挤兑的手段。 纯粹就是靠的国家信誉在支撑。 但因为承兑可靠,而大获成功。 透过这些事情,刘彻自然明白,他应该怎么去做。 首先,必须保证安东都护府发行的每一张债券,都可以承兑。 其次,要做好防伪。 最后,中央不要插手! 保证每一张债券都可以承兑,这是要保护国家信誉,这防伪工作,则是为了防止出现大量伪造债券,避免违约。 最后,这中央不插手,则明显是在留后路。 万一,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安东都护府的债券出现违约危机或者贬值风险。 那就把许九和安东都护府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用他们的脑袋,来给所有愤怒的债权人泄愤。 当然,要是成功了…… 那,自然是要去摘桃子的。 “诺!”晁错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和刘彻的心思,但他也明白,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出了篓子,那就必定是地震! 中国虽然自古以来,就不讲什么人权、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在理论上皇帝劳资拥有一切,决定一切,主宰一切。 但同时也意味着,皇帝劳资承担一切,背锅一切,承受一切。在这个连老天爷不下雨,也要皇帝负责的时代 社会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皇帝你敢说自己没事? 开什么玩笑? 百姓是不会认账的。 而在这个世界上,百姓是否认账,其实决定了一切。 “务必给朕盯紧了!”深知中国人民思维方式的刘彻无比郑重的嘱托着:“若出了篓子,朕唯你是问!” “诺!”晁错严肃的拜道。 “好了……安东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看着晁错,刘彻静静的说道:“丞相已经与朕谈过了,明岁夏四月,丞相就会向朕致仕……” 晁错听着,心脏忍不住的激烈挑动了起来,他知道,这接下来的谈话,很可能将决定他这一生的结局。 是落魄下台,然后被政敌撕成碎片? 还是走上国家的最高舞台,辅佐天子,统治世界? 是以,他立刻调整自己的心态,用一种极为谦卑的姿态,俯首拜道:“臣一定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协助丞相,为明岁的大朝议和石渠阁之会全力以赴!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御史大夫,知道就好……”刘彻看着晁错,点了点头。 权力的平稳交接和过渡,在任何时候,任何时代,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何况,此番周亚夫卸任丞相之位,是大汉帝国立国以来第一次有丞相到达任期限制,主动与继任者交接。 事关重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影响极坏! 想想看,李唐王朝为何会陷入那种父子相疑,手足相残的悲剧轮回? 就是因为一场玄武门之变,政权的交接出现了大问题! 从此以后,皇帝和太子,永远都在相互怀疑,而太子的兄弟们,也都在互相提防和警惕。 一场场皇室内讧和厮杀下来,留下的是满目狼藉。 刘彻可不希望,此番丞相交接,出现任何问题! “丞相与朕谈过了……”刘彻坐在御座上,对着晁错说道:“丞相向朕推荐了爱卿,作为下任丞相备选……” “臣惶恐,丞相推举,臣受宠若惊,唯肝脑涂地,以为陛下门下走牛马而已……”晁错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但他还是激动万分,连身体都有些因为激动而战栗了。 在过去的数十年历史上,前任丞相推荐的继任者,有超过八成最终继任。 譬如萧何推荐曹参,曹参临终推荐王陵,樊哙临终推荐陈平,陈平推荐周勃,所有的推荐,都得到了批准。 只有那些半途被罢免的丞相,才无法推荐自己选择的接班人。 而如今,周亚夫向天子的推荐,在晁错看来,实则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周亚夫与天子的关系,可是极为密切的。 且周氏派系,势力强大,几乎无可匹敌! 前不久,周亚夫卸任武苑山长,他推荐的继任者程不识,就在廷议之中得到了全票通过。 有了周亚夫的推荐,基本上,不会有人在廷议之中为难他,非议他。 因为那样做,等于打周亚夫的脸! 周亚夫的徒子徒孙们,特别是他的女婿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就算脾气再好,恐怕也会发飙了。 但刘彻却没有这么乐观,他看着晁错,说道:“爱卿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他站起身来,负手道:“汉家祖制,非有功不得候,非列侯无以拜相!卿要为相,先为列侯!” 晁错连忙俯首拜道:“臣素来愚钝,不懂为人处世,得罪了许多人,以至于连累陛下,要为臣庇护,臣虽万死,亦难报陛下之恩万一……” 刘彻一听这话,就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别给朕脸上贴金了,朕保护卿,是因为卿做的事情是为了天下,为了社稷……” “朕如今,虽然有意拜卿为列侯,但是……”刘彻踱了两步后,停下来,说道:“无功不受爵,朕也不能空口白牙就敕封列侯!” 对于列侯这个汉室最顶级的爵位,刘彻上台后,就收紧了有关列侯的敕封。 外戚无功而候者,几乎为零。 也就只有粟氏几个舅舅得封,那还是刘彻没办法,为了顾全颜面而做出的妥协。 即使如此,粟氏外戚到了今天也基本GG了。 至于其他外戚? 窦氏外戚成员,除了魏其候、章武侯、南皮侯这些先帝时期的列侯外,一个也没有恩封。 薄氏外戚之中,只有一个薄世得封。 而薄世的功勋,那是实打实的。 至于义氏外戚的义纵,那更是把脑袋系在腰上才拼回来一个万户侯! 其他的什么程郑氏、卓氏、赵氏,连关内侯也没捞到一个! 所以呢,晁错想要封侯? 那得看他的功劳! 当然了,刘彻也是希望晁错能够接班的,毕竟,现在其实就他最合适。 其他人,总归是差了点意思。 所以,他也就耐着性子,给晁错指出了一条光辉大道:“爱卿,如今,渭河漕运工程,遇到了些难题,爱卿可愿去挂帅解决之?” 晁错一听,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俯首拜道:“臣愿立军令状!三月之内,必通渭河之漕运,如不能,臣提头来见!” 刘彻微微一笑,道:“善!卿能明知朕意,朕心甚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四节 接班(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三个月,打通渭河漕运? 这看似很困难,实则也确实很困难。 但,还没有到完全无法完成目标的地步! 因为,这个工程用的,都是高阙、燕蓟之战以及之后从匈奴买回来的奴工! 这些人的总数已经高达了十余万! 有着这十余万可以随意消耗的劳工,郅都根本不需要劳民伤财,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当然,结局很可能是,劳工的伤亡数字突破天际! 但这有什么关系? 这些劳工,刘彻的看法是,越早消耗掉越好。 因为,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这批劳工里,有数万人,都是大宛人、大夏人、康居人、月氏人。 他们的肤色、信仰、文化、习惯都与中国格格不入。 全部消耗掉,比留着他们更好。 至少,这样没有后患。 暂时来说,刘彻也没有做好融合一个血统、肤色与诸夏民族完全不同的人种的准备。 这不是种族歧视,而是因为,贸然融合一个肤色不同的人种,风险太大。 五胡乱华怎么来的? 刘彻可没有忘记。 毫无疑问,在没有排队枪毙的时代,在自己的本土,出现一个肤色、血统、文化和习惯完全不同的族群,可能会是一个大问题。 还是尽早消耗掉比较好。 这也符合皇帝的心态——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任何隐患和不确定的问题,都要消灭在萌芽中! 而晁错只要能够按时完成漕运运河工程,在渭河水道和大河水道之间凿开一条平稳安全快速的人工运河,凭借这个功勋,仿照惠帝时梧候故事,封晁错一个五百户或者八百户的列侯,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晁错当然也深知这一点。 不过,刘彻今天找晁错来,可不只是来安排他做接班人的。 更要让他决定自己的接班人。 晁错已经担任了八年多的御史大夫了! 在先帝时期,他就已经在这个位子上了。 如今,他将升迁为丞相,留下来的这个御史大夫之位,就成为了关键。 很显然,刘彻不可能让晁错安排一个他的人来担任御史大夫。 那样做,等于将国家的最高权力拱手让给晁错。 一旦丞相和御史大夫达成一致,以目前的汉室政治体制,在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架空皇帝,自行其是的。 历史上,王莽篡汉,就是将丞相、大司徒和御史大夫的位置全部用了自己人。 把皇权锁在了未央宫,最终得逞。 史载,曾经一手扶持起王莽的太皇太后王氏,到西汉灭亡的时候,居然连一个士兵也调动不了,只能拿和氏璧泄愤,将这块传国玉玺摔在地上,砸破了一个角。 如今,刘彻虽然自信,哪怕天下贵族官僚全反了。 他也可以靠着军队,掀翻棋局,再开一局游戏。 但,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刘彻看着晁错,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朕已经选好了下一任的御史大夫了!” “桃候刘舍将接任爱卿的职位!” 毫无疑问,这是最终决定! 无论晁错是否服从,是否同意,这都不可更改! 而且,晁错也没有理由反对这个提议。 刘舍的资历,很老了! 早在先帝时期,他就已经有机会触及丞相之位。 当年,与张欧竞争丞相之位的人里就有刘舍。 不过,这些年来,刘舍渐渐沉迷于机械之道和器械之利,更爱上了掌握小钱钱,所以,也就不再去追求什么丞相了。 但,刘彻却不可能再让刘舍控制少府了。 少府卿到了必须轮换的时候了。 其他九卿,也是如此。 八年,一个轮回,所有职位,都必须轮换一次。 该退休退休,该卸任卸任。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晁错,当然不敢奢望法家能够同时控制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 那样的话,不仅仅满朝文武,都要暴走,儒家和黄老派,更是会跳起脚来,不惜一切代价阻拦这个结果。 甚至,晁错怀疑,若无周亚夫的推荐以及天子的认可。 他想当丞相? 做梦! 那些政敌,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他,儒家和黄老派也会拼命。 如今,有了周亚夫和天子的联合推荐,他想爬上丞相的宝座,其实也是非常艰难的。 儒家和黄老派,只要不傻,都会给他下绊子。 那些过去的政敌,也必定会无所不在的给他下刀子。 接下来三个月,明枪暗箭,都将伴随自己。 他避无可避,无法再避,只能迎难而上,顶着枪林弹雨,为法家开辟一条通向最高权力的道路! 话虽如此,但刘舍担任御史大夫,还是让晁错心里面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因为,刘舍在过去八年,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墨家的代言人。 他在少府玩的那些把戏,哪一个不是在与墨家一唱一和? 正是因为刘舍的大开绿灯和偏袒,才让墨家发展迅速。 不然你以为,如今岐山原和其周围的那一大片墨家的墨社是怎么起来的? 没有少府的资源和人力物力,就墨家那小猫小狗三四百号人,怎么可能在区区八年之内就发展成今天的规模? 不仅如此,墨家还全面渗透进了少府系统。 今天少府六丞,有五个与墨家关系密切。 少府名下八大系统,数千名大小官僚之中有六成对墨家态度亲近。 为什么会这样? 还不是少府卿刘舍带的好头? 让这样一个人担任御史大夫?这意味着墨家也可能借机渗透进御史大夫系统,从而在法家的基本盘里掺沙子。 但,晁错却无法反对,只能顿首,说道:“伏唯陛下圣裁,臣唯顿首而已……” 刘彻听着,也是好笑。 这些年来,儒法两派都发展的有些太过顺风顺水了。 儒家还好,刘彻时不时的要敲打敲打,让他们清醒清醒。 但法家就不同了,今日的法家,至少在政坛上,如日中天。 汉家三公九卿,一共十二个坑,法家占了其中四个! 这还不够,法家还把手伸进了军队,汉室将军校尉司马等高级将官里,法家或者倾向法家的占据了一半以上! 现在,就连武苑也落入了法家的程不识手里。 法家的气势可谓是攀升到了极点。 盛极必衰,这是物之自然,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可以预见,在这盛世之后,法家必将迎来一波低潮期。 所以,刘彻得为法家做点准备了。 “朕已经决定了,让廷尉卿转任少府卿!”刘彻对晁错交底,说道:“廷尉赵禹,朕很看好,有意将他培养为未来的三公!” 廷尉赵禹,在廷尉任上的政绩,可以说是在汉室历代廷尉之中,都是佼佼者。 更关键的是,赵禹还不贪不拿,不徇私,不枉法。 始终忠诚于法律,忠诚于国家。 这样的人,在当今这样的时代,实在太少了! 但赵禹有个致命缺点——他经济不行! 自出仕以来,他就一直是司法官,一直在与刑名打交道,缺乏基层履历,也缺乏具体的财政管理经验和经济意识。 这样的人,继续当他的廷尉,做他的纪委书记,当然是合格的。 但想更进一步,却是难于上青天。 以刘彻制定的汉室游戏规则,廷尉赵禹在廷尉职务上做了这么多年,必须换位了。 而除了少府之外,其他任何职务,对于他来说,都已经失去了锻炼价值。 唯有少府这个位置,适合他。 他也必须去少府这个情况复杂,各种势力相互交汇的职务上锻炼自己。 更重要的是——刘彻希望,在少府卿的位置上,能够让赵禹意识到,未来是技术和工程师的时代。 简单的来说,刘彻打算拉一次皮条。 让法家和墨家相一次亲。 能不能成,就要看双方对彼此的看法和互相之间的认知了。 “廷尉卿,朕则决定,让汲黯去担任……”刘彻笑眯眯的说道,这才是刘彻真正的安排给法家掺沙子和施加压力的人事任命。 汲黯,在过去十年,一直就是刘彻的影子和代表他意志的大秘。 他在兰台的工作,也是有目共睹的。 汲黯优点,不需要在去赘述了。 但缺点,却有不少。 首先,视野太狭窄了! 作为刘彻的亲信和绝对心腹,他在宫廷和兰台待的时间太长。 换句话说,就是严重脱离现实。 他的眼睛里,只有皇宫的花团锦簇以及那些各地的盛世报告和各种夸张数据。 他根本就看不到如今社会存在的问题和顽疾。 这样一个人,若是最终走上高位,那么,他肯定要出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反正,刘彻翻遍历史,也找不出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生活在温室和纸醉金迷的上层社会,看不到社会问题的清贵士大夫在登上高位后,能有什么亮眼表现的? 基本上,这种人能不制造问题,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但汲黯的地位,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再下放到基层去了。 他已经是九卿了,再下放,除非是放到河南郡或者安东都护府去。 不然就是侮辱他了。 在汉室,这样的举动,很可能会让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选择直接自杀。 而汲黯的另外一个问题,则在于,他太过于自信了。 自信这种事情,当他是刘彻的秘书兼任文案时,是优点,但要独当一面就是缺点了。 就像颜异吧,在刘彻身边时,真是千好万好。 然而,一朝下放,就错漏百出。 所以呢,刘彻已经决定,让颜异回来,继续干他的尚书郎了。 而将汲黯调任廷尉卿这个举动,则毫无疑问的向所有法家大臣昭示了一个真理——这个世界,能杀猪的,可不止你张屠夫。 法家应该牢记,在十几年前,在太宗时代,执掌司法大权,掌握法律真理的是黄老派的那一批杰出政治家。 廷尉张敞,廷尉张释之,御史大夫冯敬,御史大夫申屠嘉,御史大夫张相如…… 这些人,可曾经星光璀璨,遮蔽了整整一个时代。 他们在任时,表现丝毫不逊色于今日的法家。 黄老派统治下的法律秩序,也并不比法家统治下的法律秩序差。 他们也曾经神圣而威严的捍卫着法律,并且不惜与君权正面交锋! 法家,不要以为人家现在衰落了,就看不起人家。 人家可还没有死透呢! 在事实上来说,在中国的诸子百家之中,除了法家,最适合出任司法官的就是黄老派了。 他们并不比法家差。 甚至对法律的尊严的维护决心上,要强于法家。 至少,法家不可能出一个张释之,当面告诉皇帝:法如是足也! 法家只会恭恭敬敬的膜拜君权,说道:唯陛下圣裁! 黄老派政治家和法家政治家,在法律上代表着两个极端。 一个严格执法,以法律为准绳,皇帝犯法,也敢喷。 而另外一个,一切以君权和上命为准绳。 皇帝说好,就是好!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任命一个黄老派出身的廷尉,比任命一个法家的廷尉要更好。 不过呢,这也要看时机。 你像前几年吧,刘彻玩平律和商税改革,那个时候廷尉要是黄老派的人,那就惨了。 对方十之八九,大约要犟上了。 皇帝不把他怼服,他大约是不肯撒手的。 哪像法家这样好对付? 皇帝开口了,那就是金口玉言,是天条,哪怕自己不理解,也必定要执行。 而现在,汉室将进入一个平稳期和消化期。 以消化和适应新的时代,这个时候,当然要上一个坚持原则,敢于跟皇帝怼的黄老派廷尉。 当然了——这也是汲黯,与刘彻有默契,即使有问题,也可以沟通。 换一个人,刘彻大约也不会如此果断了。 “那尚书令,陛下属意何人?”晁错却是果断的听出了刘彻话外意犹未尽的东西,连忙问道。 刘彻听了,很满意!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丞相的嗅觉! 连这个问题都不能想到的丞相,要他何用? 刘彻要找的可是一个能为他分担压力和大部分具体事务的丞相,一头任劳任怨,同时可以快速解决大量问题的老黄牛,而不是一个指哪打哪,甚至一动不动的橡皮擦。 一个张欧这样的丞相已经很恶心了,再来一个,刘彻就要崩溃了! 刘彻于是满意的笑道:“大农丞商容,将为尚书令!” 商容,刘彻已经培养他差不多九年了。 这九年里,刘彻亲眼见证了他从青涩成长到现在。 如今,是时候让这位农家天才走上属于他的舞台了。 至此,新一届的大汉三公九卿的格局,也开始成型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五节 接班(3)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商容?”听到商容的名字,晁错明显有些诧异。 这可能是他今天听到的最让他无法相信的一个事情了。 商容担任尚书令? 晁错甚至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原因很简单,这个商容根本就没有任何背景! 他只是河内郡的一个小县尉的儿子,从他祖父开始,往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 他父亲当年能够当官,还是靠的种田种的好。 当时,太宗皇帝特别爱提拔这种能种田,会照顾庄稼的‘力田’,希望这些力田们能带领父老乡亲共同致富。 所以,商父得以被举荐为官,从蔷夫开始做起,一直做到县尉任上病逝。 据说官声还不错,在民间也颇有人望。 作为其子,商容也因为乃父遗泽,获得了读书的机会。 不过,一个河内的小官的儿子,在当时的情况下,除非发生奇迹,不可能拜什么名士鸿儒为师。 他的老师不过是一个免老致仕归乡的大夫罢了。 这种人,在汉室天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上,大凡县令以上致仕,在退休前基本上都可以混一个某大夫的头衔。 这纯粹是一个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的象征性的荣誉头衔。 从商容的履历上来看,他的这个老师,在事实上也没有给过他什么有益的帮助。 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甚至没有资本的小官的儿子,却一路从基层爬到了执掌汉室农业大权和国家大策的大农丞之位,还一干就是四五年,这四五年里,大农直不疑完全就是当个雕塑,有事情的时候,直不疑出来说几句话,完了就可以回去赏花弄月,风花秋月了。 大农上上下下,事无巨细,都是这个商容在主持。 坊间传闻,这个大农丞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 每日,大农衙门还没有开门,他就已经到了衙署,一直工作到晚上子时,才带着一堆公文回家。 出去考察和调研,也是直接深入基层,进入闾里,当面研究问题。 据说,这个大农丞兴致来了,还会挽起裤腿,下地干活。 在他的努力下,汉室从元德三年开始,兴建龙首渠,建设褒斜道,开凿昆明池,玩盐铁官营,粮食保护,搞假畜、假马,水车补贴计划。 所有的这些事情,居然没有一个出乱子。 甚至没有一个闹出大问题。 商容也由此成为当代农家的代表人物。 虽然农家作为一个学派组织,其实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商容却带出了数以千计的精干的农稷官和业务能力非常强劲的基层官员。 以政绩来看,他出任九卿,完全是实至名归。 但问题是…… 晁错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而像他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有派系支撑的大臣,又如何可以在廷议上得到其他与会大臣的支持? 尚书令的位置,觊觎者那可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恐怕,到了廷议那天,各个派系要打出狗脑子。 毕竟,柿子捏软的,是人人都会去做的事情。 商容这样没有背景靠山和派系的官员,轻易就想爬到尚书令,成为九卿? 做梦! 连他这个御史大夫,想要晋位丞相,也要提着脑袋,去把渭河漕运工程搞定,才能让天子有理由来封侯! 要知道,他晁错背后,可是有着一整个法家力量的支撑,还有着大批先帝大臣的力挺。 周亚夫为何会推荐他? 因为他晁错和周亚夫都是先帝留给新君的大臣! 在理论上来说,是自己人。 商容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个家伙得罪的人,未必比晁错自己少。 他这个大农丞,过去数年,手握着少府和大农联合推行的各种政策。 刘舍那个滑头,遇到麻烦就一推三六五,甚至直接消失。 而商容…… 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甚至根本不给人留面子。 晁错可是听说了,他连馆陶太长公主的管家,也敢赶出衙署,连窦家子弟肆意妄为,也敢抓起来送去廷尉! 其他列侯勋臣,哪个没有在他面前吃过瘪? 坊间传闻,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有个发小,曾经打着义纵的旗号,想去大农倒腾一批假马名额来牟利,结果被这个大农丞直接上书弹劾车骑将军滥用私权,目无国法。 最后,那个车骑将军的发小,被天子亲自下令判处腰斩弃市之刑。连义纵也被牵连,罚俸半年,除食邑五百户。 这义纵能给这个商容什么好脸色吗? 所以,晁错不觉得,商容的这个人事任免,能够在廷议上通过。 除非天子一意孤行,要动用自己的威权来推行此事! 但,这就会打破元德以来,汉家朝堂的游戏规则——自元德四年以来,大凡两千石朝臣,特别是九卿的任命,都必须经过廷议公推,获得至少一半赞成票。 虽然,这个制度,其实就是一块遮羞布。 自制定以来,每次天子要任免的官员,都会获得全票通过。 但那是在丞相周亚夫的强势支持和他晁错的全力协调的结果。 此番换届,周亚夫要致仕,他晁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来什么力气去协调方方面面? 自己不被方方面面的干扰给打垮就不错了。 “此朕之意志,卿必须全力配合……”刘彻笑眯眯的看着晁错,轻声说道。 刘彻自然是清楚,这些年来,商容趟了多少次地雷? 旁的不说,就大农那个水车补贴政策和假畜、假耕计划,就是一块大肥肉。 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和士大夫觊觎于此。 但商容就像一道铁闸,几乎挡住了所有觊觎者的触手。 连馆陶都在刘彻面前告过商容不止一次状了。 窦家、薄家的公子哥们,更是在窦太后面前成天给商容上眼药。 搞得东宫两个老太太,以为这个商容就是一个根本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乱臣。 至于那些列侯两千石们,更是恨不得将商容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愤。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从前,商容有着刘彻保护,没有人能动的了他。 但现在,商容要升迁? 这些人肯定要新仇旧恨一起算,说不定还会给商容挖一个大坑呢! 但,这种事情,不是刘彻需要去关心的事情。 这是晁错的责任! 晁错是丞相! 丞相是什么? 皇帝的副手,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的文武两班首领。 是礼绝百僚,群臣避道,宰制天下的相国! 这偌大的权力交给晁错,可不是让晁错去过家家的。 这商容的任免这种人事问题,当然是晁错要去解决的。 通俗的讲,就是组织意图必须贯彻,商容的任命必须在廷议上通过。 至于晁错用什么办法去做这个事情? 那跟刘彻有什么关系? 你是丞相,你就要去负起这个责任。 不然,要你当丞相做咩? 还不如选个橡皮擦当傀儡! 晁错听了,却是满头大汗。 商容的仇人,可比他多多了。 几乎整个列侯勋臣集团,无论新旧,都被他得罪了一遍。 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更被他当众打脸。 宫廷之中,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都不喜欢这个人。 现在,皇帝居然告诉他——爱卿是丞相,这是丞相的事情,朕不管!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然而,晁错却不得不顿首拜道:“诺!臣知道了!” 有什么办法呢? 汉家目前的体制和政治生态,就是天子至高无上,天子生而神圣,天子永远正确。 官方的说法就是——天子受命于天,履则乾坤,明像日月,动合阴阳。 君权大于其他所有一切事物和一切自然、物理规律。 天子的意志,就是天意,就是天命。 作为即将上任的丞相,他晁错唯一能做,也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尽心竭力,贯彻天子的意志! 至于怎么去贯彻? 那就只能看他晁错的手腕了。 刘彻却是呵呵一笑,对晁错道:“卿不要觉得朕这是强人所难……曲逆献候曾言: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陈平的这个对于丞相的定义,在刘彻看来,哪怕在现在也是不过时。 丞相,作为内阁的首臣,百官之长,其实就是后世的总理。 责任重大,权力重大。 作为丞相,视野不能狭窄,必须有全局意识。 像周亚夫,他虽然态度和立场,都是亲近儒家的,但是,他从未因为儒家的缘故而给儒家什么优待。 诸子百家在他哪来,哪怕是最不喜欢的杂家,也能得到比较公平的待遇。 像这次推荐晁错作为继任者,要换一个人,恐怕怎么也不会推荐有政见分歧,还不是一个阵营的晁错,偏偏周亚夫推举了。 因为他知道,晁错是最好的人选。 这就是一个政治家的胸怀和气魄。 与之相比,晁错还远远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摆正位置。 他可是要出任丞相的人了! 但思想和视野,却还是在法家的立场上! 这怎么行! 你是丞相,不是御史大夫了。 丞相,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包容! 不然,各个派系就要互相怼起来了。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仅仅是一个儒法相争,一旦矛盾全面爆发,那就必定要死一个! 不是儒家干趴法家,就是法家弄死儒家。 但,刘彻觉得,更大的可能,却是儒法交替上台,双方互砍。 就像北宋的新旧党争,新党上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怼死旧党那帮遗老遗少,旧党上台,也不会管其他事情,先弄死新党那帮余孽再说。 为此,什么辽金问题,什么收复燕云,什么强国富国,统统先放下,统统都可以成为筹码,变成交易,作为打击对手的手段。 而且,一旦陷入了这样的旋涡,情况很可能无法控制。 只要有一派的刀子上染了对方的血,那就必定是无休无止。 若真是那样,刘彻就不得不连儒法一起砍死了事了。 想到这里,刘彻就非常严肃的看着晁错,郑重的对他警告:“卿一定要牢记今天朕说的话,将曲逆献候的这句话,刻在丞相府的案几上,写在卿的心里!” 这也是刘彻对晁错最大的担忧和不放心的地方。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罢黩百家独尊某术的空间了。 儒、法、黄老、墨、杂,都已经羽翼丰满,都已经成长成为一个足以左右天下的势力。 就算是这些派系里最弱小的墨家,一旦消亡,都可能造成中国科学和物理学、化学以及机械学的不可逆的毁灭性打击! “诺!”晁错连忙拜道,这个认知,他倒还是懂的。 毕竟,他又不是瞎子。 旁的不说,今天儒家那遍及天下郡国的学苑,就已经像一个个藤壶,牢牢的缠住了帝国的躯体。 儒法真要全面开战,那打起来,恐怕就是天下沸沸扬扬,世界一片混乱。 流血漂橹还不至于,但天昏地暗却是肯定的了。 “卿有这个认知就行……”刘彻却还是担忧,为此,这几天他甚至研究过将袁盎调回长安的想法,让袁盎来牵制晁错。 但仔细想想,刘彻否决了这个想法。 袁盎呢,人是个好人,与他做朋友非常舒服。 但…… 他太过于重情义了。 而政治,不需要情义。 治理国家,尤其不需要情义。 一个官员对自己的朋友讲情义,就是对百姓的犯罪。 所以,袁盎还是好好的去做那个南越王太傅,当那个南越太上皇吧! 说不定未来,他还可以去中南半岛上给刘彻开个分基地呢! 况且,调回袁盎,很可能对其他释放一个错误信号,那就是——皇帝在提防丞相! 这很可怕! 而且必定会造成一场场恐怖的灾难! 帝国,现在需要稳定。 稳定的消化胜利的果实,稳定的适应新的时代,稳定的孵化那些将要孵化的东西。 任何可能的内讧和内斗,都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 接下来几年,将是大汉帝国的关键时刻! 能不能走出东北亚怪物房,就看这几年的内政和消化能力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六节 游说(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长安城,没有秘密。 至少,在八卦党面前,少有秘密这个事情。 晁错前脚刚出未央宫,后脚,整个长安都在议论起了明年的新丞相和新一界三公九卿。 各种消息满天飞,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但,晁错将是新任丞相的说法,却出现在了所有版本之中。 这自然,让许多人不舒服。 “哼……”戚里的某个显贵的大人物,将自己家里的精美瓷器砸在地上,有些怒不可遏:“晁错要做丞相?这绝对不行!” 这不止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群体的看法。 而是很多很多人的看法。 汉室自鼎立以来至今,走过了将近六十年的坎坷岁月。 自高帝称汉王以来,从未有过一个法家背景的大臣出任丞相之职! 准确的说是——在过去六十年,历任丞相,都有着浓郁的黄老派色彩。 如今,忽然冒出一个法家背景的丞相? 黄老派哪里坐得住? 太学之中,更是热闹非凡,数不清的博士,纷纷求见太学山长章武侯窦广国,期望这位当今天子最为尊敬的外戚长者,太皇太后的弟弟能够站出来说点什么? 然而…… 此刻,章武侯窦广国正穿着蓑衣,与太史丞两千石《易经》博士司马季主坐在渭河边上垂钓。 毋庸置疑,章武侯窦广国一直就是司马季主的脑残粉兼拥泵。 自从司马寄主接受天子征辟,出任太史丞后,窦广国有空就会找司马季主出来钓钓鱼,消遣消遣,顺便请教一下一些人生哲理。 “司马先生,听说了吗?”窦广国拿着钓竿,请教着道:“天子要任命晁颍川当丞相……” 晁错是颍川郡人,对于晚辈和后进,哪怕不喜欢他,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晁御史’,唯有窦广国这种老资格,地位尊贵的外戚,才可以不避讳的直呼其名。 当然了,作为外戚,窦广国是很有礼貌的。 哪怕某人他再不喜欢,也不会刻意贬低和侮辱对方。 所以呢,称呼一声‘晁颍川’是合乎实际的。 司马寄主却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窦广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君候以为,如今除了晁错,还能有谁可以承担丞相之责?” “……”窦广国沉默许久,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今天的汉室政坛,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际。 老一辈,都已经垂垂老矣,而年轻一代,则太过于稚嫩。 若往前推五年,或者往后推五年,晁错都不可能成为丞相备选。 但恰恰就是如今这个时间点上,晁错成为似乎唯一合适的人选。 无论能力、手腕、资历,他都似乎是最适合的。 但…… 窦广国却不愿意让晁错成为丞相。 因为,这将打破黄老派对丞相之职的垄断,意味着黄老政治家举手投降,宣布下野。 “晁颍川为人削薄刻直,我有些担心,他做了丞相,不能容人啊……”窦广国叹息着说道,这也是晁错现在能被人攻击的最大的一个点了。 晁错与袁盎,延绵二十多年的恩怨纠葛,让所有旁观者都看的清清楚楚,晁错这个人,是那种执念和固执都很深刻的人。 他要做了丞相,那些过去得罪他,与他为难,或者跟他对喷过的人,都得小心了。 因为他很可能会打击报复!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事实! 而晁错的法家身份,加上他的这个个性,足以让其他所有人都深深担心——这个家伙要是上台了,会不会在考举、太学以及博士官评选之中刻意偏袒、抬高法家的地位? 汉家丞相的权柄,可是超级强大的。 当初,以太宗皇帝的威权和手腕,尚且在黄龙事件之中,被北平文侯张苍逼的狼狈不已。 后来的故安候申屠嘉当丞相的时候,也敢吊着太宗的宠臣大宦官邓通打,窦广国就记得有一次邓通差点被申屠嘉给打死了! 当今,虽然比太宗要强势,但,他比太宗更喜欢放权。 周亚夫当丞相这八年,当今就是只管方向和政策,将制定和执行的权力全权交给了周亚夫为首的三公九卿。 这晁某人做了丞相,他完全可以利用丞相的权柄,做很多事情。 司马季主却是看得实在。 他笑着道:“君候哪里是担忧他晁错不能容人?分明是看不开!依老朽之见,这晁错当了丞相才好呢!” “此话怎么说?”窦广国连忙问道。 “君候想啊……”司马季主笑着道:“晁错当了丞相,儒家会怎么想?” “嗯?”窦广国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两年,儒法之间的冲突不断,两派的竞争和彼此攻仵也越发激烈。 但,由于秉政的是黄老派,且儒法其实只是在思想理论上有分歧,但在现实利益上,纠葛很少。 儒家的大本营,基本都在南方,广大的齐鲁吴楚地区。 而法家的基本盘,则是以关中为核心的代北地主军事贵族集团。 两者隔河相望,直接的竞争很少。 况且,儒家自己内部的那一摊烂事,本身就已经很复杂了。 公羊打谷梁,谷梁怼思孟,思孟和重民混合双打,荀子学派表示——以上都是垃圾! 被逼到了墙脚的鲁儒,则只能蜷缩在一些角落里看着这些大佬,瑟瑟发抖。 但,这种情况是建立在儒法之间有着一个黄老当缓冲的情况下。 一旦没有了黄老来缓冲,两者就会直接爆发利益冲突。 旁的不说,儒家会放心法家来操控和掌握他们的生死吗? 必须不会! 哪怕晁错掏心窝的保证,一定不偏不倚,哪怕儒法的高层达成共识。 但一旦到了考举的时候,到了博士官的评选之日,到了石渠阁之会上。 在利益攸关的时刻,儒法必定互不信任,互相怀疑。 二桃杀三士这种套路,永远都不会过时。 哪怕推一万步,儒法取得了妥协和共识,但,下面的人会认吗? 过去,黄老秉政之时,每年考举,都会有一大批的失意文人到处撒酒疯。 等到法家上台了,这些撒酒疯的家伙,恐怕就会变成散步的群众了。 人性这个东西啊,是最经不得利益和现实考验的。 所以,可以预料,法家一上台,那儒家就得去怼法家。 不怼不行! 黄老派,则可以借机抽身,旁观这场鱼蚌相争。 说不定还能当一回渔夫呢! 不过…… 窦广国心里,还是有着深深的不安。 晁错上台,对法家的刺激和影响,很可能是决定性的。 这意味着,自秦灭亡后,法家政治家时隔七八十年,再次执掌中国大权,影响国家的法律、政治体制和游戏规则。 法家的人,会做什么事情? 窦广国太清楚不过了。 当年,秦始皇的时候,法家的官僚和政治家们,就在短短十几年内完成了书同文、车同轨,还统一了度量衡,更开凿了伟大的秦直道,建立起了庞大的万里长城。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生民离散,百姓民不聊生,沉重的负担和徭役几乎压垮了大部分的家庭。 于是,当祖龙驾崩,帝国失去了强人,立刻就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前所未有的大战立刻席卷整个已知世界。 无论今天的法家怎么为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辩护,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陈胜吴广起义,是被法家的官僚逼起来的。 现在,法家要上台? 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重蹈覆辙? “先生,您就不担心,法家酷吏害民?”窦广国小声的问道。 “酷吏害民?那个民?”司马季主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今日之中国,哪个酷吏敢如暴秦之时,残害民众?” “当今天子,与秦始皇最大的不同就是——陛下乃是真正的三王之后,乃民众持械的最大支持者!” 秦始皇的时候,收天下兵器,铸十二金人。 又尽毁六国文字、史书。 而当今的做法,则完全相反。 不仅仅给民众持械这种三王赋予的天赋权力背书,更下诏准许百姓在经过申请批准后持有一些过去根本不敢让百姓持有的武器。 尤其是安东都护府和北方长城郡国一带,那可真真是一个天然的军事基地。 人人皆兵,人人尚武。 代北地区的北地骑士们,每年都在增加。 而北地骑士,被国家准许持有任何军用武器。 包括了可怕的神臂弓,威力惊人的陌刀。 在思想文化上,更是一改秦始皇的错误,提倡和鼓励,乃至于支持百家争鸣。 他一边保护和培养起了墨家,一边手把手的教法家走上正轨,更在不经意间拉起了儒门的盛世。 今天儒家能有这么强大,七成功劳,要归这位天子! 没有他放行和解除儒生身上背负的那些原罪和历史遗留问题。 今天的儒生,在仕途上必然会碰到天花板! 要知道,在元德以前,汉室没有一个地方郡守是儒生,至于朝堂上更是连儒家的影子也难以寻觅。 先帝时《诗》博士辕固生不就差点被窦太后丢进野猪圈里喂了野猪? 但现在呢? 儒家的巨头们,哪怕是曾经多次非议和诋毁他的鲁儒一系的巨头们,也都活的好好的。 没有一个人因言获罪! 在这样的局面下,法家再想蛮干横行? 他问过儒墨黄老了没有? 他问过那些拿着各种武器,根本就不害怕酷吏的百姓了没有? 元德三年,章丘之变,拿着武器的农民,连济南王的使者和官吏也杀了,连县城都占了。 他们有掉过一根毛吗? 没有! 至于法家的那些政绩狂热追求者,这么多年了,谁闹过什么残民害民的事情? 没有! 反倒是,司马寄主听说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譬如,南阳郡郡守张汤,被他治下的一个三老,举着几杖,从郡守府衙门打到宛邑的城门口。 这位天子的心腹,帝国的两千石,传说有着‘便宜行事’特权,可以先斩后奏的郡守,居然只能狼狈逃窜,连还手也不敢。 被打的第二天,据说张汤还舔着脸去请这位三老过府议事。 连张汤都是如此,其他法家大臣,到了地方,在民众和三老们面前,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低着头做事。 蛮干的人有,但是,没有人再敢跟秦代一样牛气哄哄了。 窦广国当然也清楚这些事情。 但他却很难理解这些事情。 他总觉得,法家要是上台了,问题肯定会层出不穷。 因为,他的经历和见识告诉他——法家就是麻烦制造者。 而黄老派,天然讨厌麻烦。 “君候啊……”司马季主拿着钓竿,对窦广国说道:“老朽知道君候内心的担忧……但是呢……这个事情,是天子和长平侯的共同决定,您就算反对,恐怕也说不上话……” 这倒是事实! 长平侯周亚夫是大汉朝堂上出了名的犟驴,想要他回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假如周亚夫不撤销自己推荐晁错的决定,那么,只要天子支持,其实,他窦广国在这里或者在其他地方埋怨再多,也大约是无用功。 刘氏的皇帝脾气犟起来,别说是他这个姓窦的外戚了。 就是自己的母亲、祖母甚至是父亲,也拉不回来的。 “君候与其担忧晁颍川上台后的问题,倒不如去好好考虑一下,黄老学晚辈的培养吧……”司马季主感叹道:“君候如再不注意这个问题,老朽担心,三五十年后,恐怕世间在无黄老之学,清静无为而无所不为之政恐将沦为绝唱矣!” 窦广国闻言,也是点头。 如今的黄老派的现状,特别是年轻一代的资质和培养问题,已然触目惊心。 前不久,窦广国曾经做过一个调查。 通过这个调查,他发现,在关中这一百多个县,三百多万人口之中,三十岁以下的黄老门徒,居然只有不过五百人了。 这五百人里,还有大半是老庄学派那帮宅男和一些神神道道的修仙分子。 胸怀宇宙,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这样做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但是你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小伙子,就整天想着炼丹修仙羽化飞升?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年轻一辈的黄老学者们,现在都已经没有了当年老一辈先贤的壮志了。 对他们来说,黄老学,已经从治世之道,变成了一个用来逃避现实的工具。 这很可怕。 “我已经准备将我得侯国租税全部拿出来,建立一所专门用来教授寒门弟子的学苑了……”窦广国轻声说道:“但愿,可以挽救黄老学颓势于一二之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七节 游说(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晁错要上台? 最担心的自然莫过于儒家。 这两年,儒法之间的对立情绪已经越发高涨了。 法家的巨头们揪着儒家的‘直躬案’和‘三北案’,穷追不舍,意图在道统上否定儒家的‘道’。 儒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挖出秦代的法家的黑材料,狂黑不止。 几乎将法家打扮成为了秦亡的罪魁祸首。 两者之间在思想层面的交锋是如此激烈,以至于,儒法两派的士子,现在已经可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了。 儒生,必戴儒冠,穿儒服。 而法家士子,自诩拂士,头戴的是獬豸帽,身穿的是绛衣,这种绛衣是深黑色的常服,以白线镶边,是从过去的典狱官和刑名官吏的常服基础上改进而来,所以法家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制服党。 而儒法对立至斯,两者的合作基础,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竞争和对抗。 “独错不可以为相!”坐在自己家的院子之中,品茗着来自齐国历山出产的顶级茶叶,董仲舒脸上带着些许的怒意。 他修养素来很好,但,晁错将成为丞相的消息,还是让他无法安奈内心的愤怒和恐惧以及嫉妒。 明眼人都知道,晁错一旦入主丞相府,对儒家来说,就是一个灾难! 抛开晁错的法家背景不谈,单纯以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来说,他要上台了,第一个要怼的,恐怕就是齐鲁吴楚地区的儒家学苑。 他甚至都不需要表态,只需要卡一下儒家各个学苑每年的补贴款,随便找个借口理由拖上几个月,或者干脆扣着不发。 那儒家各大学苑立刻就要陷入财政危机。 特别是他董仲舒的广川学苑,一旦没有了每年朝廷和天子的补贴款。 那现在盛极一时的广川学苑,立刻就要陷入危机之中。 更何况,丞相能打的牌还有很多很多。 尤其是,丞相手里掌握的考绩评价大权,简直就是杀手锏。 董仲舒觉得,若自己做到了丞相之位上,也肯定会拿着丞相的权力,为难和刁娜法家出身的官员。 至于借口?不要太多了。 譬如,某人上计考核,按照制度,本该升迁。 这个时候,自己只要说一句‘是个好官,县百姓离不开他呀……’ 这个对象不就要被按在该地了? 汉家县令一般四年一动,换句话说,四年按一次就可以了。 而一个人能有几个四年? 特别是,儒家的士子,普遍存在动手能力不足和眼高手低的毛病。 出人才和能吏的几率,本来就远远小于其他学派。 换句话说,晁错做了丞相,压根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压住那几个特定的对象就可以了。 只要按住了这些儒家的顶级精英和人才的升迁之路,那,儒家永远也不要想在政坛上取得什么地位。 永远只能当一个在野派,只能做一个名义上的第一大学派。 “董子言重了啊,言重了啊……”坐在董仲舒对面的,却是一个头戴着獬豸帽,穿着一席两千石官服的老翁,这老翁正是当今法家学派在理论界和思想界的扛把子,晁错的授业恩师,两千石《法经》博士张恢。 这两年,儒法虽然辩论不休,下面的年轻人,更是势同水火。 但,高层的学者们的关系,却并未破裂。 张恢经常会来董仲舒这里蹭饭,而董仲舒而时常会去张恢家里坐一坐。 这倒不是两人臭味相投,相见恨晚。 实在是儒法两派,虽然都觉得对方是个混账,但回过头来仔细想一想,却都还存着将对方收入自己后、宫,做个小妾的希望。 毕竟,大家都不傻。 儒法联手的威力有多强,不需要去考虑。 不管是用外法内儒,还是儒皮法骨之策,两派携手,足以让黄老派、墨家和杂家,统统都跪下来唱征服。 甚至足以垄断法律、道德和思想的最终解释权。 可惜…… 未央宫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无论是董仲舒,还是张恢,都深深的明白,当年石渠阁之会前,自己收到了一些什么讯号? 当今天子在当时,已经发出了明确而强烈的信号——儒法合流?不可以! 儒法只能竞争! 而这位天子的意志,是不容任何人违背的。 谁违背,谁就要吞苦果。 看看现在长安的列侯集团们吧! 元德元年至今,汉室列侯数量虽然基本保持一致,但人却几乎换了一批了。 七年时间,上百位列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下台了。 活下来的幸存的旧贵族,几乎都是类似桃候刘舍这样的‘永远拥护圣天子,谁是天子拥护谁。’的墙头草和马屁精。 面对这样的局势,儒法两派,除了暗自叹息一声,然后调转过头,互怼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了。 “济南的伏公,不久前遣子来长安,带了一句话给我法家的各位晚辈……”张恢微微笑着,对董仲舒道:“董子,想知道伏公带了一句什么话吗?” 济南伏生,当世诸子百家都共同尊崇和尊敬的长者。 哪怕是董仲舒、张恢这种级别的学者,在他面前,也必须毕恭毕敬,执弟子礼而拜。 因为他是《尚书》唯一的嫡系传人,仅此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对于当代的中国文人士大夫来说,有两本书,是必读的。 一本是《诗经》,一本是《尚书》。 这两本书是先王精神和意志的集合,承载了远古先民与贤者的智慧。 不管是谁,无论是谁,都需要从这两本书中寻求祖先的指引和先王的智慧。 它们就是中国的《圣经》。 诸夏文明的至高圣典! 孔子为何地位这么高? 因为他保护和重修了《诗经》。 是以哪怕法家的先贤和士大夫们,虽然不喜儒家,却也不得不认为‘孔子,周公之后之圣人也’【韩非子语】 而济南伏生,在秦末战火之中保全了《尚书》,并且带着它,来到了汉季。 仅此一个贡献,就足以使之成为诸子百家都共同认可的领袖。 是以,听到张恢的话,董仲舒连忙拱手问道:“不知伏公老大人,带了什么指示?” “四个字……”张恢呵呵一笑,说道:“吴越同舟!” “吴越同舟?”董仲舒听了,也不得不沉寂片刻。 这四个字的意思,太浅显不过了。 吴越同舟,共赴危难。 显然,伏生站出来表态了,他要求儒法两派放下分歧,团结起来。 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都必须遵循这位长者的教诲。 这不是尊敬伏生自己,而是尊敬《尚书》之中的先王和先民的智慧。 “老大人公忠体国啊……”良久,董仲舒长叹一声。 他自是知道,儒家假如真要犟起来,为难晁错,阻止晁错坐上那丞相的大位。 这确实有可能成功! 因为晁错的仇敌,遍及朝野! 旁的不说,那南越王太傅袁盎和他那些朋友、兄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因为,他们想活命,就要怼死晁错。 但问题是…… 成功以后呢? 今天,儒家联手晁错的政敌,阻止了晁错上位。 必定会与法家彻底决裂,从今以后,恐怕张恢不会再来自己家喝茶了。 而自己也再也没有脸面去张恢那里蹭饭。 这倒不打紧。 无非就是失去一个可以辩论和交流的诤友。 问题真正的关键就在于,儒家要作一次大死! 几乎不需要想太多,一旦儒家这次火力全开,怼下了晁错,弄碎了晁错的丞相梦。 显而易见的,毫无疑问的,未央宫的主人必定会认为——儒家这是在针对他! 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自古,没有任何人能在得罪了天子后,还能活蹦乱跳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姓刘的天子,还是一个自证天命的天子! 这个后果,儒家承担不起! 这些年来,董仲舒看到了无数得罪他的人的凄惨下场! 朝鲜卫氏、匈奴孪鞮氏,还有齐鲁四王、鲁儒、以及无数曾经想要挑衅他的人或者组织。 倘若儒家一身伟光正也就罢了。 因为这位天子比起他的父祖,似乎比较喜欢讲程序,哪怕再不喜欢某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编织罪名。 但问题就麻烦在这里了。 儒家自己是一屁股的翔啊! 立国之初,与高帝对着干,给项羽披麻戴孝的陈年往事就不谈了。 近些年来,儒家各派的学苑内部的破事,也是层出不穷。 裙带关系、家族纽带,各种利益纠葛,简直让董仲舒自己都不忍目睹。 真要得罪了这位天子,他只需要派出他忠诚的绣衣卫,三个月就能把儒家查个底朝天,将那些破事抖落在天下人面前。 到时候…… 儒家就真的要成为一只死狗了! 还要被其他人踩上一万脚! 所以呢,其实,董仲舒和其他儒家巨头们,是不敢也不能在晁错上位丞相的事情上真的站出来怼的。 最多象征意义的声援声援,呐喊呐喊,摇旗助威可以,真要上阵,第一个打退堂鼓的就是他们了。 没办法,自己心虚啊! 这些时日,太学里的风潮和风波,不过是一个假象,一个烟雾弹。 儒家真的要全力反对晁错,就不会只是在太学里这么玩了。 也不会只在长安城里叽叽歪歪了。 必然是全天下的儒生都要撒泼打滚,各地县衙和府衙,都会被‘吃瓜群众’包围。 由此从下到上,层层施压,到时候,晁错哪里还需要上廷议? 怕是明岁的大朝议上,就要主动鞠躬下台,以此平息民愤了。 毕竟,他晁错是天子的臣子。 作为臣子,怎么可以让君父为难? 必定要引咎辞职,以谢天下。 只是…… 儒家显然也不愿意让晁错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上台,那跟向法家低头认输,举手投降没有差别。 儒家这么做,其实就是开价了。 政治,政治,其实就是交易与妥协嘛。 儒家的人,虽然可能动手能力和刷政绩不如法家。 但说到玩弄权谋,搅动风云,这方面,诸子百家之中他们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法家自也不傻。 法家的核心理论,就是权、术、势。 法家的精英们,更是身体力行的践行了这些理论,哪里看不懂儒家玩的这些把戏? 所以,在拿到了伏生的递话后,张恢立刻就赶过来找董仲舒谈一谈了。 “是啊,老大人胸怀天下,吾辈望尘莫及……”张恢听着董仲舒的话,也是笑着说道:“无论儒法,皆为天子之臣,社稷之学,无论贵我两派,分歧多大,终归,儒生与法家拂士,皆乃欲上佐君父,下安黎庶之君子也……” “今天下升平,三王之治可期,五帝之道可现,贵我两派,不应该在此时内讧,而应当精诚团结,共佐君父!” 对法家来说,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晁错推上丞相之位。 道理很简单,一个丞相,通常能带出一箩筐的丞相。 当年,黄老派怎么兴盛的? 萧何推荐曹参,曹参推荐王陵啊! 汉家的政治体制决定了丞相的权力庞大,也决定了丞相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来影响下任丞相的人选。 为了晁错能上位,法家这次是豁出去了。 倒是济南的伏生这次居然隔着几千里发话,让张恢有些意外。 倘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位老大人,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对朝堂的人事任命表过态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也可以理解。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伏生老大人,同样是晁错的老师。 当年,晁错曾经在他门下悉心听讲和服侍一年之久! 有着这个香火情在,伏生发话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他在这个时候发话。 几乎是掐着表,恰到好处! “正是如此……”董仲舒笑着说道,济南伏生发话,他同样很意外,但,他懒得去想太多,对他来说,伏生就是一个台阶。 有着这个台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下台。 哪怕传出去,外人也不会说他儒家低头认输,怕了法家。 天下人只会称赞‘儒门诸公尊老敬道,公忠体国’。 不过…… 晁错想当丞相可以! 反正也拦不住! 但,你法家准备开个什么价码让我儒家配合呢? 要知道,儒家虽然清楚,自己大约是很难阻止晁错上位,除非冒着得罪天子,获罪于天的风险。 但问题是,虽然阻拦不了,但是可以恶心啊! 旁的不说,随便指使几个门徒弟子,玩一出撒泼打滚的戏码,再制造声浪,让晁错狼狈不堪,完全可以! 所以呢,法家想要让晁错舒舒服服的坐上丞相宝座,还是要开价,而且必须给一个足够的价码。 不然,儒家不会答应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八节 学术腐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董府之中,气氛已然变得十分融洽了。 坐在上首的董仲舒,举着酒樽,对着张恢敬酒祝觞:“张子,请满饮此杯!” 张恢笑着摆摆手,将酒樽放下,道:“老朽年迈,不胜酒力,董子请随意……” 董仲舒闻言,也不以为意,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些酒乃是如今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奢侈品,一壶就要价数千钱,还有价无市,一般人想买也买不到。 因为,它们产自安东的深山,乃是用上等的山参浸泡而出的美酒。 是整个长安的贵族官员都争相追捧的养生圣品,不仅仅可以滋补身体,还能壮阳。 张恢看着董仲舒的模样,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孔仲尼和子夏先生若泉下有知,恐怕已经在气的打滚了……” 今日的儒家巨头们奢侈之风,日盛一日。 看看这董仲舒的豪宅吧! 这栋豪宅,地处长安城里最贵的地段——尚冠里的中心。 一宅(一亩)作价高达五十万,董仲舒这个宅子,市价超过一千万! 家中歌姬、美婢数十人,奴仆、仆从百余人,更有着弟子门徒数十人服侍。 一般的汉家列侯和两千石,拍马也不及这位儒家的博士。 很显然,仅仅靠着董仲舒那点俸禄和津贴,就算卖了他,也买不起这么顶级的豪宅。 这些钱,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自然,这位董子的财富来源,就是一个谜了。 虽然外界,都在说,董子的这个豪宅和家里的奴仆、歌姬、美婢,都是那些仰慕他的豪商与贵族所送的。 但,张恢却是很疑惑。 那个狗大户,能一次性送上一栋这样价值千万,甚至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买到的豪宅给他董仲舒? 反正,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狗大户。 门徒弟子的亲友送过他最大的一笔礼物,也不过价值数百金而已。 还被他拿去作为了学苑的办学经费。 这董子的钱,哪里来的? 这还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恢可是知道,同样是儒门巨头,董仲舒的师兄胡毋生,可至今都还住在太常拨给的那栋官邸里,用的也是太常按照制度拨给的奴仆、下人。 而除了胡毋生,其他在长安的儒家巨头,也基本都是奢侈无比。 某位千石博士的儿子,据传曾经一次在茂陵赛马场输掉了上百万的赌注! 不过,这种事情,张恢懒得去探查究竟。 当前,对法家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晁错能够安稳顺利的上位。 所以,等到董仲舒放下酒樽,张恢就笑着道:“董子,您方才所言的事情,老朽想过了,有些不妥啊……” 董仲舒开的条件,何止是不妥?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要知道,这些条件里,甚至有着要求晁错上台后,给与儒家十个丞相府的少史和徽事名额的要求。 更有着要求指定五人成为太子舍人的条件! 这简直就是乱弹琴嘛! 这样的条件,任何一个法家的人都不可能答应。 因为一旦答应,就等于自己否定自己的道统。 更有可能惹下大麻烦! 公器私用,一旦被天子知道,儒法统统要被拖到未央宫宣室殿之中打屁股,不打个皮开肉绽,这个天子肯定就不姓刘。 不过,谈判就是这样,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正常的很。 法家也见惯了类似的场面。 “那张子以为呢?”董仲舒也明白,自己的条件,必定不会被接受。 就算法家答应了,他也不敢要。 因为,鬼知道法家会不会在这里给他挖一个坑,等着他跳进去? 论起政治手腕,儒家远远不及法家的皮毛。 “不如这样……”张恢微微一笑,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董仲舒一听,摇摇头,道:“张子太小气了……” 这样再三来回,最终,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法家放弃在齐国和楚国的两个学苑,将人撤回北方,同时不给儒家进入安东经营设置障碍。 作为交换,儒家在晁错的问题上保持克制和冷静,不搞事,不闹事。 这样的条件,对于儒法而言,都可以接受。 儒家拿到了好处,而法家得到了一个丞相。 可谓是皆大欢喜。 ………………………… “这个世界,能杀人的,只有两种武器……” “第一种是武器的批判,第二种是批判的武器……” 拿着手上的报告,刘彻嘴角轻笑了一声,低声呢喃道:“还好朕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而言,军队的枪杆子和文人的笔杆子,都是必须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 这两者,缺一不可,缺了的皇帝的就是瘸子。 所以,绣衣卫不仅仅在监视文武大臣,还在监察诸子百家。 指不定,哪位巨头的管家、仆人甚至门徒,就是绣衣卫的人。 基本上,只要刘彻愿意知道,至少在这个长安城内,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耳目。 将手上的报告放下来,刘彻轻声招呼一声,命令道:“绣衣卫继续监视……” “诺!”绣衣卫都督周左车连忙屈身拜道。 “再去告诉各郡国的绣衣卫校尉、都尉,给朕盯紧了各地的学苑,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朕授权给各郡国绣衣卫校尉、都尉,便宜行事,相机决断!”刘彻有些不放心的补充一句。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儒法的高层,似乎达成妥协和交易。 具体的内容,刘彻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法家对儒家做出了让步,以换取儒家在晁错上位一事上闭嘴甚至是鼓掌欢呼。 但,这个交易能否落实? 天知道! 毕竟,儒家或者法家,乃至于当今天下任意一个学派,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单纯的组织和个体。 连墨家内部,都有科研派和实践派的区别。 儒法这样的庞然大物内部的分歧和复杂程度,更是远超想象。 高层的大人物一句话就能让下面的人服气? 想都不要想! 甚至,儒法内部的高层,在这个事情上,未必是一条心。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冒险激进派。 而刘彻,自然要做好,敲打的准备。 儒法在理论和思想层面,不管怎么闹,刘彻都懒得去干涉。 但,若有人企图在社会和政坛上搞风搞雨,那就对不起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敏感而紧张的时候,谁出头,谁就是在找死! 刘彻会毫不客气的将之踩死! 办法嘛,也很简单。 反腐就行了! 别以为现在儒家没有在政坛上占据优势,就没有腐败了! 事实上,儒家内部现在的腐败多的让你无法想象! 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大学苑内部的各种学术腐败和裙带利益关系。 后世的各个大学里有的花招,现在天下各大学苑内,一个也不少。 尤其是儒家的各大学苑,特别是那些超级学苑。 由于人实在太多,利益实在太大,更是烂的让刘彻不忍目睹。 绣衣卫历年的报告里,就没有少讲这些内容。 什么董仲舒的某个弟子,在短短数年时间,家訾达到数百万。 什么胡毋生的某个亲戚,不过在齐国的临淄学苑里做了个管后勤和伙食的负责人,一年就能捞上百万! 这些都是毛毛雨。 更夸张的事情,还有的是! 譬如,票没来自豪商、大贾的捐献,截留郡国和朝廷发下来的补贴,甚至于挪用学苑的公共资金出去放高利贷。 这些渣渣,把几乎所有能捞钱的手段,全部都用了出来。 今天汉室学术界的腐败,特别是儒家各大学苑内的腐败情况,十倍于官场! 要不是刘彻高抬贵手,这些渣渣,恐怕早就全部都得去廷尉大牢走一遭了。 当然,刘彻不是在惯着他们。 只是因为,其实很难去处理他们! 没有借口,也没有法理依据。 毕竟,这些家伙,都是缩在各大学派的巨头的私人学苑之中,关起门来自己玩自己的。 他们伤害和侵害的,也不过是各自老师/长辈的利益。 子盗父财,有罪吗? 在现行的汉律里,还真找不到可以治他们的罪名。 皇帝无缘无故的就去插手人家家事,这本身就是很犯忌讳。 万一要是那个被侵害和损害了利益的当事人自己跳出来说——唉,陛下这没关系的,这些钱是臣送给某某的…… 到那个时候,就尴尬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干预和插手类似的事情。 就像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倘若某些人按捺不住的内心的魔鬼,头很铁,非要跳出来捣乱。 那刘彻就找到借口和理由了。 居然胆敢非议和质疑君父的人事安排? 查你准没错! 天下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样的事情,只要一开始,就很难停止。 当这些问题被拉出水面,让天下人看到了以后,刘彻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制定法律,加强和强化对各个学苑的控制,乃至于将这些私人学苑变成一个半官方的学苑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国家就可以牢牢控制住这些拿着笔杆子的文人了。 听话的,就给颗甜枣,不听话?直接赶出门,自生自灭。 至于会不会有人跳出来? 刘彻相信,肯定会有人的。 实在不行,也可以自己来导演嘛。 照着国会纵火案的剧本来演就行了。 “不过,这个规模,朕得控制一下……”刘彻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个戏不能演的太过分,搞得人人自危。 这场戏,说到底,不过是杀鸡给猴看。 想到这里,刘彻也是在心里摇了摇头。 自即位以来,他就深知文人士大夫这个群体,既不能打的太狠,打的太狠,人家就会逆反,就会不服,甚至于故意给你捣乱、拖后腿。 但也不能不打,这些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活脱脱就是一个傲娇大小姐的人设! 所以说啊,治大国如烹小鲜。 “周卿……”刘彻转过身来,对着周左车说道:“爱卿明年也该卸任这绣衣卫都督的职位了,卿想去哪里?” “卫尉?太仆?还是太常?” 周左车这几年,执掌绣衣卫,干的还是不错的。 从一个单纯的贵族,变成了今日的特务头子,对自己的工作也算尽职尽责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口风很紧,从来没有从他嘴里走漏过什么风声。 这让刘彻很满意。 自然就要赏赐了! 起码,得给他解决一下这个个人待遇问题。 当然了,顺便也是为了防止绣衣卫的权力落入私人手里。 “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一切旦从陛下吩咐!”周左车闻言,却是乐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了。 老周家自从第一代的悼候周昌开始,就有些官运不畅,除了周昌外,没有出过一个九卿。 这太危险了! 没有出过九卿的列侯家族,是很难拥有什么影响力的。 “去当一届卫尉吧……”刘彻想了想,对周左车说道:“卫尉权责重大,身系宫廷安危,爱卿上任后,当再接再厉,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太仆,关系着汉室的马政大策,必须要用专业人士,显然不适合周左车。 至于那太常,则过于清贵了。 让周左车这个前特务头子去做,刘彻估计,文人士大夫得炸锅。 还是卫尉这个职务适合周左车。 当前汉家的体制下,卫尉其实就是个摆设,是个看门人。 宫廷,特别是未央宫内的戒备任务,早就已经落到了虎贲卫和羽林卫之手,南北两军,也从过去的禁卫武装,变成了今日的野战主力。 一旦有大战,南北两军就会被抽调去前线。 这是刘彻为了防止,南北两军变成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采取的策略。 于是,这卫尉实际能控制的军队,不过就是武库驻军加上十二司马候校尉的那几千人。 “诺!”周左车却还是高兴的不能自已,卫尉的权力,从来不在于他手下有多少人马,而在于这个职位与皇帝的关系远近。 只要与皇帝关系亲密,卫尉哪怕只有一个兵,也足以让人侧目。 反之,哪怕手下有千军万马,但也不会有人听命。 皇帝都不要的卫尉?还想要军队服从?做梦! “爱卿下去办事吧……”刘彻笑着挥挥手,嘱咐他道:“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告给朕!” “诺!”周左车心满意足的顿首拜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九节 单纯的窦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这晁颍川有可能要做丞相了啊……” 窦婴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精致酒樽,面朝一侧的心腹灌夫叹息着。 “君候,不能坐以待毙啊!”灌夫神色紧张的说道:“当年,君候与这晁颍川屡屡结仇,晁颍川此番若是真的当了丞相,一旦东宫不幸晏驾,臣恐君候……” “吾岂不知?”窦婴叹息着,摇摇头:“晁错此人,削直刻深,素来睚眦必报……”说到这里,窦婴就想起了当初,他担任中大夫的时候,与时任内史晁错之间的恩怨。 他们两个,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啊! 特别是,窦婴与袁盎,关系密切,仅仅是这一点,晁错就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两人甚至曾经在君前争执,大打出手! 更可悲的是…… 他窦婴,武将出身的士大夫,却被晁错这么一个文官,按在地上,揍了个鼻青脸肿…… 奇耻大辱啊…… 如今,坊间风传,晁错要上位了,要出任丞相了。 窦婴听到这个消息,连酒也不喝了,立刻就召集谋士食客商议。 然而……让窦婴想不到的是,那些过去围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花天酒地的那些谋士、食客,在听说了晁错要出任丞相的消息后,转瞬之间,就消失了大半…… 到如今,还留在他身边的人,就只有灌夫等聊聊数人。 其他人,都已经做了鸟兽散。 没有人敢再留在他这个晁错的敌人的身边,人人都害怕,被他窦婴连累、牵连。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让窦婴唏嘘无比,惆怅万千。 他这一生,最崇拜和最向往的人,就是孟尝君的传奇人生。 但现实却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是孟尝君的时代了,也没有了孟尝君存在的条件了。 他窦婴,只是窦婴,永远都成不了孟尝君。 一旁的灌夫,却已经是如同惊弓之鸟。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东西? 当年,天子勃然大怒,他几乎差点载了,多亏了窦婴出手,苦苦哀求,才捡回这条命。 但,他和他的家族,却早已经被记在了廷尉的小本本上,随时都可以找他秋后算账。 一旦晁错上台,那么…… 用屁股想都知道,晁错肯定会拿他来当突破口,作为对付窦婴的武器。 “君候,不若您现在入宫去求见太皇太后……”灌夫低着头,做着最后的劝说:“如今,唯有请太皇太后出手,方能阻拦晁错进位丞相!” 太皇太后窦氏,虽然避居东宫永寿殿东厢三年多,基本不再理政,也没有什么权力了。 但是,太皇太后就是太皇太后。 只要她老人家愿意出手,想出手,区区一个晁错,随手就能按下去。 天子也不大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去与自己的老祖母闹矛盾。 窦婴却是摇摇头,看着灌夫,对他说道:“不行,这是取死之道!” 窦婴虽然讲义气,重感情,但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他,还是有些政治敏感性的。 他很清楚,自己若这么做了,无论成败,在天子那里,他窦婴都是GG。 况且,太皇太后早就已经不再干政了。 长辈们,也三番五次的训诫过他——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打扰太皇太后。 无疑,这是聪明的做法。 不然,窦氏必定将在太皇太后驾崩之日立刻陷入毁灭之中! “那您去拜见章武侯罢,求章武侯去见天子,陈述窦婴不可为相的关键……”灌夫不死心的说道。 章武侯窦广国,如今是太学山长,也是天子最尊重和敬重的朝中老臣。 他出面的话,天子大约也是会考虑的。 至少,会尊重窦广国的态度,让晁错和法家知道窦氏的厉害之处。 “大人早就派人来告诉我了……”窦婴垂头丧气的说道:“在晁错的事情上,让我保持安静……” “这……”灌夫顿时风中凌乱了,他怎么也想不清楚,章武侯窦广国,什么时候站到了晁错那边去了? 讲道理,章武侯这种老派人物,不是应该不喜欢晁错的吗? 当年,晁错削藩闹出吴楚之乱,这位老大人就多次在私底下责备窦婴,说他‘谋而不备,误国至斯’,更说其‘临危失措,致使社稷处危难之间,国家受内乱之苦’。 几乎就是全盘否定了晁错在吴楚之乱中的所有表现和行为,就差没有将他当成祸首了。 但什么时候,这位当年怎么看晁错都不顺眼的老大人,如何就开始为他说话了? 正唏嘘中,忽然有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惊喜无比的拜道:“君上,当朝御史大夫晁公来访……” 窦婴闻言,脸上的神色,在这刹那经历了无比复杂的变化。 先是惊鄂,眉毛紧皱,然后是狐疑,双眼在短时间内的转动了数次,最后是惊喜。 下一刻,窦婴就已经站起身来,连木屐都没有穿,脸色泛红,面带潮红,对着那下人吩咐:“快,打开中门,吾要亲迎晁公……” 前一刻,窦婴还在感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哀叹时无孟尝君。 现在,他已经和他的那些食客一样,做出了相同的抉择。 而这恰恰就是现实。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 片刻后,魏其候候府中门大开,窦婴亲率着全家上下以及仆从家臣,恭恭敬敬的站在大门口,对着走下马车的晁错,长身而拜,说道:“晁公幸临寒舍,婴顿感蓬荜生辉……” 就连灌夫,也是立在窦婴身后,仰望着那位当朝的御史大夫,长身作揖。 晁错见了窦婴,马上就面露微笑,上前扶起对方,笑着道:“王孙兄太客气了……错,今日来见王孙兄,乃是有事要请教王孙,王孙何以如此重礼?” 但心中,有关窦婴的往事,却不断闪过。 当初,窦婴可是袁丝那个混蛋的亲密朋友啊,若非这个窦婴窦王孙,当年袁盎根本就爬不起来! 只是…… 在丞相大权面前,这些许的旧日恩怨,不过是小问题罢。 晁错,当然深知,自己过去得罪了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会因为自己即将上任丞相而惶恐不安,辗转反侧? 在这个时候,作为准丞相,他必须告诉天下人,他晁错,宰相肚里能撑船。 什么恩怨纠葛,统统可以不计较,翻篇! 况且,这窦婴可不简单啊。 他是窦氏曾经的新贵,曾经贵至大将军,手握重兵!更与天子有旧,旁的不说,能够让当今天子暂息雷霆之怒,生生的从这位君王的刀下,救回灌夫的命,仅仅是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人侧目了。 因为,自当今天子即位以来,他想杀的人,从来没有人能活下去。 唯有这灌夫是唯一的例外。 不仅仅活命了,还保住了大部分的财富和家人。 这就弥足珍贵了。 可惜,这窦婴却是身在局中,看不到这个。 事实上,晁错看的很明白。 当今天子,对于自己的这位表叔,那是恨铁不成钢啊。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这个窦婴愿意去未央宫负荆请罪,发誓痛改前非。 那么,他迟早都可以重新回到大汉帝国的舞台正中,成为帝国的重臣。 只是他自己,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也不清楚这一点。 反而以为天子寡恩,于是日日借酒浇愁。 想到这里,晁错就不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人与人的命啊,真是不能比。 窦婴看到晁错的这个态度,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先帝在位时,曾经评价窦婴说: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持重。 如今,经历了一系列挫折后,窦婴的改变其实并不多。 依然还是那个魏其候窦婴。 “晁公,还请入内稍作……”窦婴笑着作揖道:“我立刻命人去准备颍川菜……” 晁错微笑着回礼拜道:“王孙兄太客气了……”俨然与窦婴是多年好友一般,上前道:“此番过府,还有不少事情要麻烦王孙兄呢……” 窦婴心里面都快乐开花了,忙不迭的点头道:“晁公若有事情,但请吩咐,在下必定为晁公办好……” 对窦婴而言,晁错的来访,等于为他打开了一扇名为希望的窗口。 下任丞相屈尊降贵,专程到访,这等于告诉其他人,晁错要借助甚至重用他了。 而他终于可以回到权力舞台的中心了。 这对于一个孟尝君理想破灭后的贵族来说,弥足珍贵。 当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晁错拜访窦婴,两人相谈甚欢,把酒言谈至深夜,最后抵足而眠的事情。 无数人都被这个消息砸的头晕目眩。 晁错,窦婴,这两个本来的政敌,居然握手言和?而且看上去,就像知己一般。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不少其他原本对晁错充满敌视的人,居然也因此消散了许多敌意。 原因很简单——窦婴是谁啊?袁盎袁丝的老朋友,甚至是把兄弟了。 晁错连窦婴都可以和好,都愿意拉拢,自己也应该有机会融入晁错的圈子。 改换门庭,对于政客来说,比川剧的变脸演员还熟练。 一时间,无数宅邸之中,鲸油灯长明,无数人彻夜思考自己的未来。 等到刘彻知道此事时,他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公文,笑着道:“魏其候,又要被人耍猴了……” 刘彻记得很清楚,前世之时,田蚡就用过类似的手段耍过窦婴。 最终,甚至让窦婴承担了建元新政失败的绝大部分责任,让窦婴去顶了雷。 如今,晁错的手段,大约也是如此。 用一个窦婴,一石数鸟。 不得不承认,这个未来的丞相,还是有些手腕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晁错很快就会发现,要做好丞相,特别是在今天的大汉帝国,做好一个丞相的本职工作,会有多么艰苦! 倒是窦婴…… “朕这个表叔啊……”刘彻摇摇头,站起身来,对一个在身旁的小宦官吩咐道:“派人去转告章武侯:魏其候赋闲在家已久,还是出来做做事吧,正好,济南王彘,缺一个太傅,让魏其候去济南国辅佐朕的皇弟吧……” 魏其候窦婴,在政治上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性格好义,重情,以为自己对别人掏心掏肺,别人就会对自己也是如此。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都是如此。 这样的性格,在今日的汉家政坛上,没有被人剥皮抽筋,只能说他命好,生在了窦家。 现在,晁错跳出来,明摆着就是拉拢窦婴,让窦婴给他去冲锋陷阵。 以窦婴的性格,十之八九,会以为晁错对自己真是无话可说,从而尽心竭力的帮助晁错。 晁错的想法和决策如何?刘彻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货就不是什么善类。 当年,他与申屠嘉的博弈和与袁盎的互相下黑手,栽赃,就足以说明,这位帝国的御史大夫未来的丞相大人,压根不是什么傻白甜。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臣子。 窦婴落在他手上,还能有全尸吗? 所以呢,让窦婴出京,去济南国辅佐刘彘,应该是个不错的点子。 这一方面,可以让窦婴来监督和监视刘彘母子,主要是王氏姐妹,省的他们在齐鲁给先帝头顶上染点草原的颜色。 另外一方面,则是保护窦婴,免得他又被人卖了,还得给对方数钱。 “再派人去丞相府,看看,朕的护匈奴将军到了龙城了没有?”刘彻接着吩咐道。 这马上就是新年了,塞外也该下雪了。 郅都倘若现在还没有抵达龙城,恐怕,明年冬天幕南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得等到春天才能有结果。 刘彻可不乐意。 时间,对于汉室来说很紧张。 能无压力,没有任何外部干预,处置幕南各部的时间,最多就一年。 一年后,北匈奴西征结束,若没有意外,恐怕会带回来大量奴隶和财富。 有了奴隶和财富,北匈奴就有底气干预和干涉幕南的事情了。 出兵不至于,但是给幕南添乱,制造问题,却完全可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一十节 黑暗森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元德七年秋九月已亥(十八),顺德(旧龙城)。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郅都矗立在这座过去的匈奴帝国的政治、宗教中心的城头上,远眺着远方白雪皑皑的高山。 天际,已有朝霞漫天,草原的冬日早晨,风光格外壮丽。 自从抵达顺德后,郅都就习惯了每日凌晨来自,迎接朝阳降临。 每到这个时候,郅都总会想起河阴之战中的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灞上军骑都尉张威,那是一个魁梧的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朝气和各种奇思怪想,郅都非常喜爱他,甚至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但这个年轻人,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当人们发现他的遗体的时候,愕然发现,这位帝国的高级军官的身上,插满了敌人的箭矢,而他的双手则死死的扼住了一个匈奴贵族的脖子,手指都掐到了对方的皮肉之中,将之直接勒死! 棘门军的左司马校尉王奉,是太原王氏子弟,出身名门世家。 郅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白衣飘飘,宛如诗经之中如切如磋的君子。 但,他最后却倒在了河阴的一座小山岗之下,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遗体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的大腿和胳膊,都被人砍断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停止战斗,死死的将一个匈奴骑兵压在了身下,他的牙齿深深的咬进了对方的喉咙之中,咬断了他的气管,他的血与敌人的血混合在一起…… 想起这些年轻人,这些本该有着大好前途和未来的年轻人,郅都的内心就有了丝丝哀伤和悲鸣。 但转瞬,这哀伤与悲鸣,化作了无边的动力。 “张都尉、王校尉……”郅都想着这些年轻人,想着他们的那一张张曾经充满了希望和朝气的脸庞,他就暗下决心:“诸君的血,不会白流!这个世界,必定属于诸夏!” 郅都很清楚,这些年轻人,是为了诸夏而死的。 他们死前,都笃信他们是为三王与五帝,为天子和大汉,为了诸夏民族而战。 所以,唯一可以告慰他们的东西,只有开创一个诸夏民族独霸的大时代! 让三王五帝的智慧和光辉照耀整个世界。 这样想着,郅都就将自己的长剑入鞘,然后缓步走下城楼,对左右吩咐:“立刻召集忠勇军、楼烦军及句注军在顺德司马以上军官议事……” 想了想,他补充道:“再派人去请归义单于及各位在顺德的大贾代表列席……” 郅都来到顺德已经有七天了。 过去七天,他一直在熟悉情况,摸底。 到现在,情况差不多都已经摸清楚了。 今日的幕南的现状,他也大体有所了解。 如今的幕南,主要分作了两个世界。 第一个,就是以长城为核心的亲汉部族势力。 这些人,不是早就已经被汉室渗透和控制的部族,就是那些在马邑之战后就倒戈的墙头草。 他们的数量不多,总数大约也就是七八万人口而已。 但胜在可靠、忠诚。 如今,这些部族已经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至少在战时,汉军完全可以从这些部族征调粮草、战马甚至士兵。 而另外一个,则是远离长城,散落在广袤草原上的各种部族。 这些部族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有人想要得过且过,也有人随波逐流,打算看情况决定,更有人野心勃勃,潜伏在幕南的原野之中,伺机而动。 毫无疑问,郅都这次来就是要解决这些部族的。 无论是得过且过的,还是随波逐流的、野心勃勃的,统统都必须打散,统统必须肢解,统统必须编户齐民。 在这个过程之中,郅都确信,唯一可靠的手段和力量,就是铁和血! 唯有坚定不移的意志和毫不犹豫的手段,方可解决幕南问题。 而让郅都欣慰的是,在他到任前,楼烦军和忠勇军就已经主动出手,解决了这顺德附近方圆三百里的部族。 至少有十五个部族的酋长的脑袋,现在都还挂在顺德的城楼上。 其他部族,则全部选择了服从。 他们的牧民、牧奴甚至包括他们本人,都不得不遵照来自顺德命令,编户齐民,建立起一个个定居点。 不过,这样做的问题,也很显著。 首先,就是这数十个部族编户齐民的工作,太过于繁琐,以至于占用了楼烦军和忠勇军的大量人力。 此外,就是基层官员,严重缺失,目前大部分的部族定居点,其实只是换了一个马甲,管事的和控制他们的,依然是过去的各部族贵族和酋长。 不过就是名称变了一下。 这显然不行! 郅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让部分忠勇军的老兵卸甲,转入民政,去担任各地的蔷夫、县尉、县令,从而在这顺德附近,建立大汉帝国在草原上的第一个郡。 连郡名,郅都都已经想好了——武威! 以武而威,借此告诉整个幕南——你们只能选择臣服或者死亡! 此事,只等上报长安,让天子批准,就可以实施了。 但另一个问题,郅都却不得不慎重。 由于忠勇军和楼烦军在过去半个月内,在这顺德附近搞了大动作。 如今,整个幕南,甚至河西、幕北都已经知晓了汉家的意图。 许多情报都证实了,幕南各部族在加紧串联和协调。 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这是必然的! 郅都对此也早有准备。 毕竟,他此番奉命来到幕南,就是掘引弓之民的坟墓,挖断他们存在的根基,打断他们的传统,灭绝他们的文化和习俗。 这样做,必然迎来反弹,而且是强大的反弹! 当年,太公受封于齐,身处东夷部族的包围之中。 太公断然推行周礼,用诸夏法,东夷各族不也反扑过? 还有伯禽来到鲁国,也同样要用君子之剑,以御四方。 “公车千乘,朱英绿縢,二矛重弓。公徒三万,贝胄朱綅。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郅都轻声念着这段诗经之中称颂鲁君先王们在鲁国的所作所为的诗句,眼神之中锋芒毕露! “夷狄是膺,荆舒是惩!”重复的念着这句名诗,郅都抬起头来,仰望着苍穹,他仿佛看到鲁国先君们端坐在殿堂之上的霸气。 在千百年前,伯禽奉周公之命,就国于鲁。 他的北方,有戎族、狄族。 他的南方,有着徐国、荆楚这样的蛮夷和殷商的余孽。 伯禽没有丝毫畏惧,更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毅然拿起了武器,乘上了战车。 公车千乘,朱英绿縢,长矛如林,弓如雨,三万大军列阵,甲胄鲜明,周王的旗帜高高飘扬,诸夏的战鼓声声作响。 无论是戎族还是狄族,谁跳就揍谁! 不管是徐国这样的殷商余孽,还是楚国这样跃跃欲试的野心家,说打就打! 夷狄是膺,荆舒是惩! 于是,他打出一片天,打出一块诸夏圣地! 从此…… “则莫我敢承!”手握剑柄,郅都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他今天,拥有的条件,远胜于伯禽当年。 伯禽当年有什么? 不过三万杂牌而已,而他面对的敌人,有戎族,有狄族,有徐国、楚国这样的大国。 更有着数不清的东夷部族。 但他从未畏惧和退缩。 用着刀与剑,戈与矛,铁和血,为诸夏民族打下了一片永固的山河! 今天,他背后有着强盛的大汉帝国。 天子铁骑数十万,带甲百万!大汉帝国国富民强,仅仅是在代北陇右地区,帝国分分钟可以拉出一支十万人的精锐! 他手下,更有着楼烦军、忠勇军这样的王牌。 而且,不同于伯禽的军队,是外来户。 忠勇军,楼烦军,本就是草原的人。 他们熟悉地理,深谙环境。 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而他们的敌人,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的奴隶和奴仆。 一群乌合之众,一群草鸡瓦狗而已! 所以,郅都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先王与先贤,早就在书上告诉他应该怎么去做了。 ……………………………………………… 大雪纷飞,塞上的草原,转瞬之间,进入了寒冬之中。 对于那些远离长城,深处草原深处的部族来说,冬天,就是一个梦魇。 特别是这两年的冬天,他们过的极为艰难。 匈奴人在燕蓟之战一败涂地,所有部族都被aoe波及,损失惨重。 而最受伤的,就是这些非本部,非匈奴的杂牌。 当匈奴北撤,留在幕南的他们,几乎陷入了绝望。 为了活命,各部殚精竭虑,甚至自相残杀。 为了一口吃的,无数人前仆后继。 即使如此,饥荒也无处不在。 唯有今年,才算稍稍好转。 但这并非草原生态恢复了,事实上,匈奴人种下的恶果,大自然远未将之抚平。 大片的草场和水源地,都没有恢复。 损失的牲畜和人口,更是远远没有补齐——甚至还倒退了。 假如这个时代有人口普查和卫星的话,那人们会惊讶的发现,在过去两年,幕南地区的草皮都在衰退,而人口和牲畜数量更是一跌到底! 不仅仅大量成年人饿死、战死、被杀死。 大量牲畜,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被人吃掉。 更可怕的是——新生儿的存活率,几乎为零…… 尤其是牧民和牧奴们的孩子,甚至无法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 悲惨的惨剧,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各个部族都开始出现了逃亡的情况。 但,在今年,来自汉朝的商人,拯救了幕南各部。 他们带来了大量的粮食、器皿、食盐,甚至丝绸、铁器、青铜器等奢侈品。 而他们要的不过是皮毛、奴隶和牲畜,甚至连过去匈奴人完全不需要的羊毛,他们也大量收购。 无数部族,瞬间得救。 他们只需要卖掉自己部族里那些本来就没办法养活的牲畜、奴隶,就能换到救命的粮食,甚至是用于祭祀和享受的奢侈品。 这个买卖太划算了。 正因为划算,所以,就有聪明人想到了——既然汉朝人什么都要,那我为什么不去抢其他人的? 于是,战争开始了。 聪明人开始偷袭、袭击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攻击他们的邻居和朋友,将他们的士兵杀死,掳走女人、牲畜和奴隶,从汉朝人哪里换回来大量的各种物资,甚至武器! 而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就不得不仿效。 道理很简单。 哪怕你确定,你力量强大,足够自保,同时,你心地善良,不愿意去伤害他人。 但问题是——你怎么确保,别人不来伤害你? 即使你力量强大,足以自保,然而,现在,你的对手有了一个给他刷buff和提供武器的人了。 假如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幕南地区,瞬间变成一座黑暗森林。 每一个部族,都是一个猎手。 他们必须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和力量,人人相互怀疑和堤防。 只要有机会,是个人都会对自己面前的部族发动攻击。 哪怕对方曾经是自己的朋友、亲戚。 因为,血的事实告诉所有人,你不攻击?但无法保证对方不攻击! 在这座为了求生的黑暗森林之中,有几个部族,在战争之中悄然成长、壮大。 其中最大的,就是名为‘长林’的部族。 这个部族,在过去的匈奴帝国时代,不过是一个奴隶部族,全族上下不过三五千人而已,蜷缩在幕南的一个犄角嘎达之中,连单于庭也不知道有这个部族。 但当匈奴人退潮,幕南出现力量真空后,在危机之中,长林部族在其首领长林当屠的率领下迅速的通过扩张和战争强大起来。 如今,长林部族已经拥有了数万人口。 更有着两支四千骑的万骑,装备着过去哪怕匈奴本部也无法拥有的奢华装备。 包括大量的青铜铤、长弓、角弓甚至还有着从汉朝淘来的大量‘先进’青铜盔和短剑。 真真是幕南第一大部族,当之无愧的黑暗森林霸主。 此刻,长林当屠却坐在自己的王帐之中,神色紧张的看着自己帐中的贵族们。 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汉朝人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顺德附近数百里的所有部族,都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的首领和贵族,全部被杀死。 人民统统被汉朝人强制的‘编户齐民’了。 编户齐民是什么?长林当屠不清楚,但他知道,汉朝人此举是在挖引弓之民的根,汉朝人要消灭引弓之民! 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节 毁灭与征服(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长林当屠抚摸着自己手里的那柄精铁铸造的宝剑,缓缓的开口:“汉朝人在龙城那边搞了一个‘编户齐民’,哲本、乎涉等十几个氏族的大王和贵族,都被汉朝人杀了……” 帐中贵族闻言,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更新最快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着类似的风声。 但没有人敢相信。 甚至听到的人,都以为对方在开玩笑,或者干脆以为对方是北匈奴的单于庭派过来挑拨离间的间谍。 所以,大家也就只是笑笑而已,几乎没有人当真。 毕竟,几千年了。 自打有引弓之民开始,这草原上一直就是流水的霸主,铁打的氏族。 东胡、月氏、匈奴相继交替。 但,谁见过胜利者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其他部族、氏族拆散、肢解的? 没有! 从来没有! 哪怕是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的时代,匈奴人也不敢这样。 因为,谁这样做,谁就是在与所有引弓之民为敌! 所有的部族,甚至包括那个霸主的本部部族,也会跳起来的。 但,现在,这个事情,从长林当屠口中说出来,众人就不得不考虑这个事情的真实性了。 当然,狐疑者,还是有许多的。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戴着狼皮帽的贵族就站起来,瓮声瓮气的说道:“大王,您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谣言了?汉朝人敢用这样的政策吗?他们就不怕整个草原都与他们做对、为敌?” 别看汉朝人在正面战场上,将匈奴主力打的哭爹喊娘,只能夹着尾巴逃过大漠,蜷缩在漠北,靠着戈壁天险自保。 但,草原部族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 仅仅是在这幕北地区,点点人数,还是有着大约一百万上下的人口。 可以拉出数万骑兵,与汉朝狠狠的干一架。 哪怕战败了,也不要紧。 打不过就跑! 幕南地区如此辽阔,南北纵横数千里,东西宽也有两三千里。 哪怕是骑着战马,不眠不休的奔跑,也需要一个半月才能来一个来回。 是以过去,哪怕匈奴帝国全盛时期,也对小月氏、丁零和羌人无可奈何。 甚至没有办法处理这些打不过就跑,跑不过钻山沟沟的部族。 现在,汉朝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连自己都知道的事情,汉朝人难道会不清楚? 是以,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长林当屠身上。 许多人都在心里怀疑,这个大王是不是脑子煳涂了?想要找个这样拙劣的借口和理由拉着大家伙一起去跟汉朝人拼命? 汉朝人那是好对付的吗? 匈奴人都在汉朝人面前不堪一击,损失惨重,连军臣都死在了战争之中! 就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是汉朝军队的对手? 恐怕会被汉朝人轻松碾压! 长林当屠看着众人的眼神,呵呵一笑,拍拍手,道:“乎涉大王,请您来与各位头人解释一下罢……” “遵命!伟大的长林王!”帐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爬着爬进大帐之中,对着居于上首的长林当屠磕头说道:“我,乎涉糜,拜见伟大的长林王以及诸位长林氏族的头人……” 众人转头看过去,当下就有好几个人惊唿出声:“乎涉王,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乎涉,也是幕南的一个小部族,过去曾经与长林氏族共同挤在一块贫瘠的牧场上抱团取暖,十几年前,当代的乎涉王也就是这个乎涉糜攀上了单于庭的高枝,被一个大人物认作奴隶。 于是整个乎涉部族鸡犬升天,被那个大人物动作到了龙城一带放牧。 曾几何时,这乎涉人是无比高傲的,这乎涉王更是一口一个我主子是xx,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但现在,这个乎涉王却是狼狈至极。 他脑后的发辫都乱成了一团,浑身上下更是沾满了血污。 “汉朝人!是汉朝人!”乎涉糜看着那几个他的熟人,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乎涉王请详细的告知诸位头人……” “遵命……”抹了一把眼泪,乎涉王一五一十的将发生在他身上和他的氏族身上的悲惨之事倾诉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乎涉王的口才还不错,至少,他诉说的事情,前后贯通、通顺,而且极具感染力! 随着他的诉说,整个大帐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汉朝人!”无数人紧紧在攥着拳头,对于乎涉王的遭遇感同身受:“你们这是在找死!” 因为,乎涉王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假如是真的。 那汉朝人就不仅仅是在挖所有引弓之民的根基! 更是要挖断在座的所有贵族的根基,深深的伤害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利益! 汉朝人这明摆着,就是不要他们活命了! 到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叫‘编户齐民’? 就是拆散和肢解所有的部族,将贵族彻底的踢出部族/氏族的日常管理之中,这等于是在将所有贵族从他们的统治地位上踢下去。 从此以后,所有氏族/部族的权力,都属于汉朝人。 而所有贵族,将所有权力! 这太可怕了! 更要命的是,汉朝人还打着所谓的‘天单于’和‘王道教化’的幌子。 每到一个部族,就召集全部族上下的所有人,让他们检举和举报自己的主人、头人、贵族过去虐待甚至虐杀他们的行为。 然后,汉朝人就打着‘替天行道’和‘为民做主’的幌子,将那些贵族、头人,统统拉出来杀掉。 将他们的穹庐、牲畜以及其他一切财产,分给那些卑贱的奴隶和无耻的牧民! 这乎涉王也是命好,在汉朝人动手时,他躲到了草料堆里,靠着装死,捡回来一条命,然后趁着天黑,骑了一匹马一路狂奔,来到这长林部族示警。 听完乎涉糜的话,长林当屠拔剑而立,对着他的所有贵族和头人们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汉朝人,不仅仅是要掘我等引弓之民的根,还不让我们活!” “事到如今,我们想要活命,想要保住先祖的祭祀和天神的香火,就只能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无数人振臂高唿。 每一个人都明白了假如乎涉糜所言不假,那么,等汉朝人的军队开到,大家伙就只能等死了。 为了不让自己死,大家不得不拼命! 也没有办法不拼命! 可是…… 长林部族的力量,看似强大,实则弱的可能不够汉朝军队一只手捏的。 更别提,汉朝人还有着传说之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骑! 光靠长林部族的力量,恐怕…… “马上派人去联络柔然、林胡、章胡等部族……”长林当屠下令道:“再派使者,前往河西和幕北,将此事告知每一个引弓之民!” “汉朝人,要来灭绝我等引弓之民!” “他们会肢解我们的氏族,消灭我们的信仰,毁灭我们的神庙!” “在汉朝人的这种残酷暴政之下,每一个引弓之民,都应该团结起来!” “只有团结才能战胜汉朝人!” 此刻,长林当屠在所有人眼中,犹如一个伟人。 众人都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的拜道:“谨遵您的命令,我的王!” 长林当屠心中,更是燃烧着熊熊斗志和蓬勃的野心。 “汉朝人居然出此昏招……”他在心里想着:“此乃天神保佑,合该我长林氏族为霸!”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真的能够统帅各部,与汉朝人交锋。 那他必然会成为每一个引弓之民眼里的英雄。 哪怕他战败了,但只要他活着,或者他的子嗣还有一人活着。 那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人带着奴隶、牲畜和战马、军队来投奔。 若可以在战场上取得优势,甚至哪怕吃了败仗,只要汉朝人能在他的反抗下被迫让步,那他的名声就必将超越孪氏。 到时候,新的草原帝国就将建立! 他,长林氏族的长林当屠,就可以踩着汉朝人和其他所有人的尸骨,登上单于的宝座! 更重要的是哪怕,哪怕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他和所有人的反抗,被汉朝人毫不留情的镇压,并且轻而易举的粉碎。 他本人被俘,军队被全歼。 但是…… 他依然不会有事。 汉朝的皇帝和贵族们,即便只是出于拉拢人心和粉饰太平的目的,也得对他以礼相待。 甚至说不定,还得给他封侯,乃至于封单于! 正因为这个买卖,他长林当屠本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也不会有损失的。 所以,他比所有人的底气和信心都要足。 赢了,他是单于,平手是英雄,哪怕是失败了,一败涂地了,他也可以有富贵可以享受。 这么好的买卖,不做的是傻子! 至于其他人? 他们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 几乎是在同时,顺德城的单于宫殿正殿之上。 忠勇军、楼烦军的全体司马以上军官们,临襟正坐,人人都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抬头挺胸,就像一个个雕塑一般。 而在他们的对面,那些在顺德城中有影响力的大商贾的代表们,则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人人皆知,大战将来。 不过,对于此战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 “护匈奴将军,执金吾、昌武侯郅公到!”大殿口,随着一阵阵整齐划一的金铁击鸣之声,郅都带着他的亲兵和左右参谋走了进来。 刹那间,所有的军官,全部站起身来,以右手击胸敬礼:“末将等敬拜郅将军!” 郅都连忙回礼:“都敬问诸公安好!” 而右侧的商贾代表们,则纷纷堆着笑脸上前拜道:“草民等敬拜君候……” “诸公请起……”郅都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恶心,挤出一丝笑容。 这是他最难受的时刻要与商贾们共商军国之事! 简直是耻辱! 但,现实迫使他不得不求助于这些商贾。 因为这些家伙在过去六个月里,将大量的青铜武器和各色装备,卖给了匈奴各部。 若论对这些部族力量和底蕴最清楚的人,当属这些唯利是图的渣渣。 况且…… 这次动手的话,军费和粮草补给,还得仰仗这些家伙资助和帮忙。 没办法,大军一动,就是黄金万两。 幕南各部虽然菜,但料敌从宽,郅都不得不拿起对待匈奴本部骑兵的精力来对待他们。 这样的话,就必须从句注军和飞狐军之中抽调骑兵,至少得有一支超过两万精骑的可靠力量作为箭头,除此之外,还得动员其他各种兵种一万以上,再算上杂兵和辅兵,总规模可以要有五万上下。 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每天吃喝拉撒和行军路上的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靠这些商贾支应,难道要去找陇右代北的百姓报效? 这么傻的事情,郅都才不会做呢! 所以,哪怕是看在五铢钱的面子上,郅都也得对这些商人讲点礼数。 而诸多大贾,自然也都心知肚明,郅都让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尤其是那些去过安东经商的家伙,更是明明白白。 安东的护军和各地驻军的主要军费支出,从来都不是靠着朝堂拨款或者从百姓身上收税。 而是通过从朝鲜、韩国、真番等属国摊派以及对商贾的摊派。 当然了,众人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如今的大汉帝国,信誉那是杠杠的。 有投资,自然有回报。 这赔本的买卖没人做,但只要有利可图,哪怕要掉脑袋,商贾们也必然会前仆后继。 就拿这一次来说吧。 大家出钱出粮甚至出人出力,帮助朝廷完成了幕南战略。 那么,天子和朝堂诸公难道还能亏待了大家不成? 这俘获的奴隶、战俘什么的,完全可以抵债嘛。 那些什么牲畜、皮毛、黄金,更是可以直接抵充的。 更何况,这些人之中,还有那么几个人,根本就是奉着命令来卖肝卖肾也要支持郅都的。 甚至,他们都没有打算要过什么回报。 因为,钱什么的,对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他们的钱,已经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他们现在唯一的追求,只剩下了列侯之爵。 譬如说卓氏、师氏、程郑氏。 就是这样根本不在乎这一次赚多少?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付出能不能被天子看到?(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节 毁灭与征服(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寒暄过后,郅都也不嗦,直接坐到主位上,然后看了看四周,问道:“归义单于怎么还没有来?派人再去请请……” “将军,单于近来身体不适,所以,托奴婢跟将军告假……”一个宦官出列拜道。 更新最快 “单于身体不好啊……”郅都眉头微微一皱,脸色顿时就不对了,过了一会,他才笑着道:“本来,单于身体不适,本不该打扰,不过,本将受命之时,天子曾再三吩咐过……幕南之事,要多听单于意见……” 这样说,郅都就微笑着眯着眼睛对那个宦官道:“所以,再去请一请吧……” 说这话的时候,郅都已经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归义单于夏义,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是天子的封臣,更是帝国的脸面。 但在郅都面前,这所谓的归义单于,与一个橡皮擦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他可是持节护匈奴将军,执金吾,大汉九卿! 在他面前,所谓的归义单于,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那宦官闻言,只能是唯唯诺诺的拜道:“诺!” 一刻钟后,打着哈欠,一脸萎靡的归义单于夏义,在一群宦官、武士的簇拥下来到了殿中。 “见过单于……”郅都连忙站起身来,恭身致意。 其他军官、贵族则都是微微欠身,以示尊崇。 没办法,这个归义单于,至少在理论上,是大汉天子册封的幕南之主,所有引弓之民的王。 夏义却是愁眉苦脸,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要不是这次来的是郅都,夏义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来这里! 郅都看着这个归义单于的模样,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在长安时,郅都曾经跟这个单于碰过几次面,给郅都留下的印象不多,但此番来到顺德,与这个单于相处下来,郅都感觉这不是一个大汉需要的合格傀儡。 一个合格的傀儡,不说对主人视同神明一般,全心全意的服从,至少也应该言听计从,对于主人的任何决定都无条件支持吧! 像夏义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是个傀儡该有的态度? 不过,转念一想,郅都心里面的敌意却消失了不少。 因为,假如这个夏义真的全心全意,毫无私心的为汉室服务。 那么,郅都反而会杀了他! 道理很简单,这个单于,过去可曾经上匈奴的右贤王,是名义上的孪氏的宗种。 这样一个人,臣服汉室后,一心一意的为了汉室而战,甘于做个傀儡,可能吗? 上一次这么玩的人可是叫勾践! 所以这么一想,郅都也就稍稍的对这个夏义的态度有了些好转,他笑着上前,道:“听说单于身体不适,本将本不该打扰单于静养……不过,实在是天子有令:有关幕南的事务的处置,皆需有单于做见证……说到底,这幕南乃是天子封给单于的封地……” 夏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些笑容,道:“将军过誉了,过誉了……本单于不过是天单于门下的走狗和牛马而已,为天单于看守着幕南之地,能做好守护犬的职责,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将军,国家重臣,天下名将!天单于遣将军来此,本单于必定是全心全意,完全服从将军的一切决定……” 不过说话的时候,夏义的脸色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太明白不过了。 汉朝人,这是要逼着他跟他的过去完全彻底的做一次切割。 甚至极有可能,会让他站出来,对整个草原发声:大汉天子、伟大的天单于的决定,神圣、英明、伟大、睿智,高瞻远瞩,乃是天神的意志,任何人都必须服从! 而一旦他这样做了,那么,从此以后,在所有的部族首领和各大氏族的贵族心中,他的地位,将会荡然无存。 他将成为出卖和背叛所有引弓之民的罪人,被萨满祭司们所诅咒,为各部族的贵族所唾弃。 他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次得到独立。 他永远只能当汉朝人的狗。 汉朝人让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这样的未来,于他而言,确实有些可悲。 但问题是…… 他无法反抗,甚至连非议的能力也没有! 特别是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夏义很清楚,他是谁? 故汉中尉、卫将军、昌武侯、执金吾、汉室两代天子的苍鹰,当之无愧的帝国走狗!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那个端坐在长安城之中的可怕男人的意志投影和化身。 他来到了这里,等于汉天子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夏义只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伺候着。 本来,夏义甚至都想过,等郅都一到,立刻就疯狂拍马和逢迎,以期求得这位大人物的欣赏。 但好在,他手下的谋士不少,这些从长安用重金征辟的士大夫,脑子比他聪明多了。 所有人都反对他这样露骨和做作的表态因为,这是取死之道! 而且,即使没有引来杀身之祸,这样做,对他的处境也不会改变。 与其冒冒失失的莽撞表态,招来可能的杀身之祸,不如装傻充愣,故意表现有怨气,反而更能在天子以及郅都面前维护好形象。 夏义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确实有怨气! 没怨气才怪! 长安的决定和政策,完全的断绝了他今后任何可能倒戈的路。 迫使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正好藉此撒出来,这也符合游牧民的心态。 郅都微微笑着,与夏义并排走到上首,双双落座。 夏义高举主位,毕竟他是名义上的幕南之主嘛,而郅都则坐在他下方稍微偏左的一个席位上。 “诸君都坐吧……”郅都摆摆手,完全就是一个主人的模样。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了,郅都才站起身来,面朝长安方向,拱手拜道:“本将此来,乃是奉天子之命,宣达教化于幕南,务必要令幕南各部所有人民,都能泽被天子的雨露恩泽!” 所有人立刻全部俯首拜道:“圣天子明德日月,胸怀四海,臣等唯驽力效死,以报君恩而已……” 忠勇军和楼烦军的将官们,更是面色潮红,激动万分。 特别是忠勇军的军官们,对他们来说,每一个来自圣天子的诏书或者口诏,都是神明的意志,天道的命令。 他们除了毕恭毕敬的受命之外,就唯有不惜一切,将之贯彻到底的决心了。 特别是当忠勇军被派驻到这龙城后,事实告诉了每一个忠勇军的将佐士卒大汉天子,确实不同于所有其他的统治者。 大汉天子确实是引弓之民唯一的救世主和至高的拯救者。 和的大臣、军队,也确实是诚心诚意,想要拯救所有散落在草原上的引弓之民,引领他们走上自我救赎的光辉大道。 于是,一种名为信仰和理想的力量,在每一个忠勇军的士卒将佐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到现在,整个忠勇军,已然成为了这个世界对于汉天子最忠诚最服从的群体了。 他们的忠诚度是max。 高到不能再高!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支用信仰和理念为思想武器组成的军队。 在他们的眼中,如今的事情,已经清晰无比了。 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了他们每一个人引弓之民,确是被神明唾弃和诅咒的群体。 错非如此,否则无法解释,何以诸夏的冠带之室,与引弓之民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尤其是生活和寿命方面的巨大差距。 在过去,忠勇军上下的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的生活之中,除了贵族之外,鲜少有人能活过三十五岁! 他们的孩子的夭折率,更是高的吓死人。 但现在,当他们为汉天子所拯救,并且通过自身改造,自我救赎后。 很多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更健康了。 便是到了三十岁,也没有跟过去自己见过的那些长辈和同族一样,出现种种问题和老化迹象。 三十岁的军人,依旧强壮、健康。 而生下的孩子,存活率直线飙升! 过去,平均每三个孩子生下来后,就会一个死于各种引弓之民无法解释的问题。 剩下的两个里只有一个能活过四岁。 但现在,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基本上,后代的成活率有足够的保障。 最重要的是,畸形婴儿的数量很少很少。 而这就是神迹! 确凿无疑的神迹! 真真切切,发生在他们每一个人眼前,改变了他们每一个人命运的神迹。 不膜拜都不行! 如今,伟大的汉天子,欲将他的恩泽和神迹,撒播整个草原,救赎和拯救那些,身负深重罪孽的同族/同胞。 每一个人,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有兄弟、妻儿以及父母同族,依旧生活在匈奴稽粥氏的残暴统治下,身负着深重罪孽,随时都可能因此丧命。 于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忠勇军渐渐朝着一个类似狂热宗教军队的方向发展。 而且他们的信仰和理念,与之前在地球上出现的宗教都不同。 他们并不信奉某一个具体的神明,他们信奉的是诸夏文明,信奉的是大汉天子。 在他们眼中,他们清楚,自身有罪,且明白,其他引弓之民皆有罪。 这种罪,深入血脉,深入骨髓。 想清洗,唯一的办法,就是改造和自我救赎。 最终,将自身升华为诸夏。 升华为诸夏后,罪孽就将消失,子孙后代,永享太平富足。 在这种理念和信仰的驱动下,忠勇军早已经不满足于自我拯救和救赎了。 他们在高阙之战开始,就醉心于解放和拯救更多的同胞。 让脱离苦海,早日过上与自己一样的生活,成为一个光荣的诸夏子民,受大汉天子的保护和庇护! 于是,他们成为了播种机,也成为了收割机。 在移驻到这顺德后,他们将这种理念和想法,也传播和灌输给了楼烦军。 楼烦军受此影响,渐渐被其带动,出现了大批大批信奉‘引弓有罪论’和‘救赎论’的群体。 不过,楼烦军比较傲娇。 楼烦人自认为,自己的祖先本是诸夏,所以,他们不需要救赎自己,他们只需要效忠天子即可。 是以,楼烦军的态度,远不如忠勇军这样的激进。 而忠勇军则抓着一切机会,向所有人,所有他们遇到的人推销他们的理论和信仰。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本就早有了大批信仰‘中国神皇’,早晚膜拜祈祷的群体。 被忠勇军这么一忽悠,顿时,吸纳了大批信徒。 等长安方面‘编户齐民’的政策一下,忠勇军立刻动手,毫不留情的主动清理了这顺德城附近三百里的所有部族。 成功拯救和救赎了‘罪人’数万,引导他们走上了自我改造和赎罪的康庄大道。 对此,整个忠勇军上上下下都是非常满意和极为满足的。 但,他们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草原上,单就这幕南,还有着百万羔羊,等待他们去引领和解放、救赎。 他们现在,只等他们的神,伟大的圣天子一声令下。 那么,整个忠勇军,两万七千名士兵,将会立刻投入到战斗之中。 任何敢与阻拦他们去完成他们的使命的人,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碾碎,杀光! 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强大! 以至于,就在此刻,在顺德城外的忠勇军营盘里,上万名骑兵,已经主动做好了一切的临战准备。 每一把马刀,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每一柄角弓,都已经被仔细检查过了。 甚至,连战马也都已经喂过一次混合了豆渣和干草的饲料。 而他们的目标,也已经明确在距离顺德之外五百里,有一个名为‘长林’的部族,这个部族之中有数万人在等待着他们的解放和拯救。 只需要顺德城中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出发! 碾碎他们路上见到的所有敢于反抗的武装,杀光所有不服从的贵族,将这数万人纳入诸夏的光辉大道,解放他们的身体,救赎他们的灵魂。 将伟大的汉天子的光辉与恩泽撒播到这个草原上的每一个角落,将整个草原净化成为一个诸夏的乐土,化作诸夏的疆土! 就如同,他们的教导官和宣讲官们与他们说过的那些故事里,曾经救赎和改造过东夷、南蛮、百越的太公望、伯禽、楚武王一样。(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节 战略(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郅都轻轻抬了抬手,然后接着说道:“自古教化之事,乃圣王之行,盖有圣王兴,必教化四夷,使之化夷为夏!三王五帝概莫如是!本将临行前,陛下曾耳提面授,正告本将曰:夫美教化,移风俗,先王之治,圣人之所昌也!” “陛下圣谕,高屋建瓴,蕴五帝之意而合三代圣王之道,吾等臣子,唯顿首再拜,发奋努力,贯彻到底而已!”提着腰间的剑,郅都正色的道:“在此,本将,汉昌武侯、执金吾、钦命户匈奴将军,持节督抚幕南大臣都,对诸公表一个态:幕南移风易俗,化夷为夏,编户齐民之政,乃是天子诏下丞相,由丞相牵头,与御史大夫,九卿有司、满朝文武,列侯公卿之共议所决!上合天道,下应天下民心之圣诏!敢有阻碍、拖延乃至于破坏者,乃吾之敌!天下人之敌,天子之敌也!必以大罚齑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移风易俗,破山伐庙,改土归流,编户齐民,建立郡县。 更新最快 然后就是车同轨、书同文。 只要经过这样的一系列的改变和改革,并落实到底,郅都就知道,这幕南之土,将永为汉土,永为汉疆。 哪怕直到时间的尽头,经沧海桑田,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 只是…… 郅都更清楚,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付出无数的努力和牺牲。 一路上可能伴随无数荆棘,充满无数坎坷,甚至可能有反复。 但,这是史赋予当代人的使命,也是他这一代人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在他启程前,朝野上下,也有许多人议论甚至非议天子的这个决定,不少觉得,这是在胡闹,这是在强行激化矛盾,强行树敌。 毕竟,本来幕南各部虽然相对独立,但起码,对长安表示了臣服的态度。 至少,在汉匈之间,他们不会站边了。 但天子这么一搞,等于逼着他们重新站回匈奴人的身边。 这不是在瞎胡闹吗? 然而,郅都很清楚,倘若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汉家力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时候,不去做这个事情,不去移风易俗,改土归流,编户齐民的话。 当代人倒是舒服了。 但子孙后代呢? 塞外游牧民族,假如不能同化的话,子孙后代,迟早要吃这个苦头。 到那个时候,他们必然会责备和埋怨自己这些祖宗,没有将这个祸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三代的先王,春秋战国的英雄豪杰们,没有给当代人留下任何祸患。 楚国的先王,筚路蓝缕,开拓了汉江流域,并向北将诸夏文明撒播到了吴越地区。 齐国、鲁国的贤王们,披荆斩棘,同化了东夷。 晋国和赵魏韩,则团结一致,驱逐和同化了白狄、林胡等夷狄。 最悲壮的莫过于秦国的先君们,从秦庄公受命于周宣王,命为西垂大夫开始,在长达百年的开拓史上,秦的先君,战死沙场的,有数位之多,包括庄公本人。 而从秦襄公受命周平王为诸侯建国开始,至秦穆公时代的百年史上,秦的先王暴霜露,斩荆棘,与西戎、义渠战,一点一滴的收复着宗周的故土。 今天的关中,在那个时期,是西戎和犬戎、义渠人的地盘。 秦人的先王,率领他的军队和人民,用无数的血泪牺牲为代价,一点一滴的拿回来。 到穆公时,终于将秦的版图,扩张到关东地区,完成了秦的基业奠基。 在今天,秦国先王和先君们的牺牲,被法家和部分黄老派学者认为是秦之所以能统一天下的缘故。 因为他们有功天下,有功社稷,理应被褒奖。 先王和先贤们,已经做出了榜样,做出了牺牲。 作为子孙后代,不去仿效先王和先民,反倒是去委曲求全,顾全大局。 这像什么样子? 这岂非是对先王的亵渎?对先民精神的背叛? 反正,郅都是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哪怕再难,再艰苦,牺牲再大,还能比先王和先贤们遇到的困难更大?还能比先王和先贤们需要付出的牺牲更多? 祖先能牺牲,祖先能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开拓世界,教化天下。 子孙后代,却躺在先王们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得过且过。 用不着千百年后的子孙来骂自己,责备自己。 郅都首先就过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 想到这里,郅都便拔剑而立,对着所有人说道:“此番来此,吾已立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凡幕南还有一个部族没有编户齐民,受中国之制,吾就不会离开此地!吾将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以从天子诏,至死不休,永不停歇!” 众将被郅都的精神所感染,纷纷拜道:“末将等愿誓死追随将军,谨奉天子圣谕,至死不休,永不停歇!” 忠勇军的将佐们,更是在其都尉李哲的带领下,叩首拜道:“吾等身为诸夏人,死为诸夏鬼,使山河崩,天地绝,永不悔此身、此誓!” 就连一直有所抵触和消极的归义单于夏义,也被这气氛感染,不得不恭身拜道:“将军高义,本单于谨代幕南百万生民,谢将军!” 没有办法,目前的事实是:他只有全心全意,给汉朝人做狗,才能有所机会。 不然,那就是一个死字! 何况,汉朝对他也不薄。 不仅仅册封他为单于,还给了他许多优容待遇。 至少,汉朝人对他比军臣对他好了一万倍! 而且,形势比人强! 当前的局势和格局就是汉的强盛和强大,是不可阻挡的。 已知世界之中,几乎不存在可以击败甚至哪怕只是稍稍阻碍汉室强盛的力量和因素。 除非这个汉帝国跟秦帝国一样,忽然发生了强人暴卒,而继位者是个蠢货白痴的悲剧。 不然,夏义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扰汉帝国的前进脚步。 而当前的汉天子,与秦始皇截然不同。 这位天子今年才二十四岁。 他至少还可以统治这个庞大帝国,执掌帝国的马蹄前进方向三十年。 匈奴人,或者其他任何人,拿什么去跟他竞争?去与他对抗? 无论是西匈奴的且渠且雕难,还是北匈奴的句犁湖,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努力和奋斗,他们的挣扎和求存,在夏义眼里,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所以,夏义也想的明白。 既然是这样,那就给汉朝人乖乖的做狗吧。 这样至少,还可以给子孙给后代,留下一个归义单于的富贵生活和优渥的政治待遇。 有时候,夏义甚至想过,假如不是他首先给汉朝人投降,做了这个归义单于。 那么,恐怕无论句犁湖,还是且渠且雕难,都有可能抢着来做这个归义单于吧? 郅都扭过头来,看着夏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上前对夏义拜道:“单于深明大义,本将感佩不已……” “不敢……”夏义连忙回礼说道:“吾本夷狄之躯,生于蛮荒之间,既不明先王之道,也不知中国之大,幸陛下不弃,以为单于,受之以幕南之主,唯愿肝脑涂地,为天单于效死而已!” “善!”郅都微微一笑,有了夏义这个表态,接下来汉军的任何行动,就都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外衣。 这件外衣,虽然有没有,对大局根本没有影响。 但至少,有了这件外衣,汉军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可以称得上是‘代天行道’的正义行动。 在史书之上,更是会成为一个标杆和典范。 “诸君,我们来商议一下,具体的行动方略吧……”郅都挽着夏义的手,将他扶着坐到上首,然后对着诸将说道。 “幕南各部,现在有那几个部族最为强大?”郅都问道。 在来顺德的路上,郅都与他的幕僚和参谋们,讨论过无数个方案,最终,得出了一个较为成熟和具体的战略方案。 这个战略方案,用八个字可以概括:先除主干,枝叶自落。 这就好比你要修剪一棵大树,倘若是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去剪,那自然是极为费力,而且愚蠢的做法。 所以,正确的做法,当然是剪除那些粗大的明显影响美观的枝干。 具体到这幕南的问题的处置,就是先不管那些中小部族,先将幕南各部之中的大部族剪除。 大部族们被解决了,剩下的小猫小狗,除了乖乖听命外,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郅都确信,只要自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消灭或者制服了这些幕南各部之中的强者,那么,幕南问题的解决就指日可待了。 毕竟,人是从众的,更是胆小的。 在右侧的商贾坐席之中,张文站起身来,对着郅都微微一欠身,自我介绍道:“临邛程郑氏家臣张文敬拜将军……” “久仰大名……”郅都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就站起身来,对着这张文回礼道:“吾来顺德之前,就屡屡听说过先生的大名了……” 张文之名,或许在政坛上,很少有人听说过。 但是在汉家高层,尤其是三公九卿之间,此人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毕竟,三公九卿这一级别的重臣,都有资格接触到一些绣衣卫的报告和种种数据。 而这位张文,毫无疑问是绣衣卫的重点监察和监视对象。 这可是一个胆大包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恶不作的真正小人! 他在西南夷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他和他的言论而发生的战争数十起,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成千上万,不可累计。 哪怕是绣衣卫的探子,也曾经惊惧的报告说:夫一怒而天下惧,安居则天下平,张仪苏秦公孙衍也,今之张文,不落苏秦张仪之后,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采! 这个评价可是了不得! 足以说明此人,简直就是一个大魔王! 更可怕的是他没有借助过汉室的任何力量,只是靠着狐假虎威和一张嘴巴,就成就了这旷古伟业。 更重要的是作为执金吾,执掌了天下治安和缉盗重任的大臣,郅都可以接触到更多情报和消息源。 不止有一个消息源曾经表露:这位看上去是纵横家的程郑氏的义子,实则是荀子学派的幕后金主。 而荀子学派是什么? 哪怕是儒家,也认为他们是一群异类! 包括谷梁和楚诗在内的许多学派,已经公开宣布,开除了荀子学派的儒门身份。 但,这个张文,看上去穿着儒冠,着儒服,一派翩翩君子风度,实则用着纵横家谋略的商贾,却悄悄的给荀子学派提供了大量的钱帛资源。 他要做什么? 或者说他背后的程郑氏想要做什么? 这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郅都无力去干涉,甚至不敢去调查。 因为,程郑氏背后,就是当今天子,至少也是当朝的天子宠妃,那位程郑夫人! 确切的说是天子次子,刘思殿下。 谁管的了这种事情? 就不怕未来,刘思忽然异军突起,成为了储君,再来找大家伙秋后算账? 但,这张文来到了幕南,来到了顺德后,有关他的情报和他的所作所为,却不能不被郅都所关注到。 因为,郅都发现,此人很可能是现在,最熟悉幕南形势和各部虚实的人。 在过去数个月,有无数情报和消息源都指出,此人在顺德城里,在幕南各部,都下了很大功夫去经营,甚至渗透。 顺德贸易总额有三成,是通过他和他的朋友的手的。 更有超过七成的军火贸易,是他和另外一个叫彭由的家伙在垄断。 他们虽然卖的只是汉家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匈奴军械和一些淘汰掉的残次品。 但,就凭他们敢卖,而且敢于这么大量的出货。 这就说明,他们至少也是得到了天子的默许乃至于直接指使的人。 当然,他们的业绩也是同样突出。 有情报显示,仅仅在过去的这个夏天,仅仅是张文名下,就向长城之内输送了超过两万名奴隶,而且俱是是壮年的健康奴隶。 有情报显示,这些奴隶,似乎全部接受了阉割…… 望着这个穿着儒冠,看上去仿佛君子一般的商贾,郅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和恶心,拱手作揖,拜道:“正要请先生为我画幕南之事!”(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节 战略(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将军缪赞,文,不过鄙野嘉人,贩夫走卒罢了……”张文稍稍自谦的说道:“不过将军要知幕南虚实,文可以稍稍做一些提供和解说……” 说这话的时候,张文的自信心是爆棚的。 更新最快 因为,他确实是现在当之无愧的幕南问题专家。 很可能,幕南各部的首领,也未必能比他更清楚当前幕南的生态了。 因为,他就是当前幕南的格局始作俑者,更是今日幕南好几个实力派部族背后的那支操纵的黑手。 对他来说,无论是挑拨离间,还是巧言令色,虚张声势,仰或者为这些部族首领,准备一些未来的美好蓝图,甚至提供一些必要的可靠帮助,这些技能,他都已经点满了。 幕南这个地方,对于他这个曾经在西南夷卷起了滔天巨浪,甚至带来了可怕而恐怖的灾难的人来说,不过是鱼塘而已。 那些部族首领的智商和见识,撑死也就是一群眼高手低的可笑蠢货。 只要稍稍一忽悠,给他们描绘一下未来前景,他们就会热血沸腾,继而落入掌控,随着他的指挥棒起舞。 至于接下来此人是成功还是失败? 那就与他无关了。 他只是一个梦想构架师,为这些部族首领,描绘一下他们未来的理想蓝图,并且提供一些必要的武器/粮食帮助,并借此赚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润。 虽然,在通常情况下,他会同时投资或者说忽悠数个彼此对立的部族。 这样的投资策略,保证了他的投资,永远不会打水漂,总能在最终获得超额回报。 事实上,直到现在,整个幕南地区内,大部分的大部族之中,他都有着一些影响力。 甚至还有好几个傻白甜一样的家伙,将他视为‘可靠的朋友’以及‘信得过的伙伴’,某个蠢货甚至曾经说过‘倘若有朝一日,我能为幕南之主,必当封我亲爱的朋友、兄弟张文为王,使他的子孙永远富贵’这样的傻话。 “真是……单纯呢……”张文在心里摇摇头。 不过呢,仔细想想,这也正常。 哪怕是中国,在没有经过纵横家的先贤们‘教育’或者说‘启迪’之前,肉食者们不也同样傻傻的单纯的可爱吗?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但经过了纵横家的先贤们,譬如张仪苏秦公孙衍等人的悉心呵护和精心教育后。 终于在战国之时,基本消灭了傻白甜,列国肉食者们的智商总算达到了一个合格水准。 最起码,再也没有人会像楚怀王那样被张仪用一张嘴巴和纸面上的三十城就忽悠成二货。 至于汉季的代天子,更是没有一个傻瓜。 哪怕惠帝,也不是一个能被轻易忽悠和带偏的君王。 这样想着,张文内心就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因为,他已经明白,并且知道了,似他这样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以及他对这个国家民族所能做出的贡献。 这就是,他存在的本身,就会告诉和提醒肉食者,这个世界的残酷本质和冰冷面貌。 他的故事和他的所作所为,将会告诉统治者,特别是未央宫的主人。 人,是会撒谎的,会欺骗的,甚至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忽悠的。 一个匹夫,轻信他人,尚且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天子倘若不经考虑和深思,就迷信他人,注定要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 而承担这个代价的,除了天子之外,大头就是全天下。 可惜…… 当世已经再也没有苏秦张仪显赫的空间了。 这样想着,张文也是有些落寞。 甚至感觉有些寂寞。 郅都看着张文,讲老实话,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很反感。 说不出原因,纯粹是本能的反应。 就像一个不爱吃香菜的人,闻到香菜味道,必然掩鼻而走。 就好比一个人骤然看到虎豹,立刻汗毛陡立,全身绷紧,哪怕这只虎豹被关在一个牢固的铁笼里。 这是铭刻在血脉之中,写在基因之内的本能。 但,作为九卿,而且还是当世法家巨头,郅都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讨厌和厌恶某些人,但,该合作还是要合作。 不能因公废私! 他当年担任河南郡郡守时,连重民学派那帮他一看就想统统宰了的儒生都能忍了,都能与之合作。 如今,对张文表露善意没什么了不起的。 对于郅都这样的成熟政治家来说,别说是与张文合作、交易了,便是与魔鬼合作、交易,只要有利于天下,有利于社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只不过,在整个过程之中,他都会严守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而其他多数人,则会在这个过程里,被他人的思想和言论所影响。 而这恰恰正是政治家和政客的区别。 政治家与魔鬼合作,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和理念。 而政客,只是为了自己。 政治家永远不会变成魔鬼,而政客随时都可能化身魔鬼。 郅都和善的一笑,对张文欠身拜道:“还望先生教我!” 张文微笑着看着郅都,他能从郅都身上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敌意和发自内心深处的鄙夷。 但这无所谓,他也早就习惯了,并且早就明白了。 他的双手,沾满了污秽。 在其他所有自诩君子和正义使者的眼中,他就是祸患,就是万恶之源,就是罪恶。 然而…… “这罪恶,这污秽,我不去沾,难道要天子去沾?要公等士大夫勋臣去沾?”张文的内心一片坦荡。 这个世界,总归要有人去做坏事,总归要有人去做那些下作的肮脏之事。 自己不去做,那就没有人去做了。 这是他在八年前,就已经相通了的事情。 八年前的他,还是一个单纯质朴的儒生,他途径楚国,前往广陵游学,一路上,他看到了无数惨剧和哭号的百姓。 从哪个时刻开始,那个相信靠道德礼法就可以致太平的儒生张文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堕入深渊,与阴谋为伍,和恶鬼作伴,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心中理念的小人。 张文的腰间,至今依然挂着一块粗劣的玉佩。 那是当年,他在楚国遇到的一个小男孩送给他的礼物。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小男孩单纯的双眼和最后那张充满了恐惧和哀伤的脸庞。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玉佩上铭刻的文字。 “吾身在九幽,而心有阳光!”念着这十个自己亲手铭刻在上面的文字,张文心里就没有任何负疚和罪恶。 因为,他知道,自己倘若不作恶,那么死的,就会是成千上万个像那个死在他面前的小男孩一样的诸夏手足。 而因为他的作恶,这数年来,活命的孩子,不知凡几。 尤其是蜀郡的孩子们。 因为他的双手沾满了罪恶和血腥,所以,他们可以在父祖膝下欢笑,可以在母亲身边撒娇。 不需要再去担心和害怕,忽然有一天,官府忽然下了命令,要他父亲前往千里甚至数千里外去服役。 从此家族破碎而亲人离散,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 因为,他在作恶,所以,有人给这些孩子的父母的徭役买单了。 而这就是事实。 蜀郡百姓的安康和太平,是建立在西南夷数百万生民的痛苦和挣扎以及毁灭之上。 正如今天,陇右代北和关中百姓家里的牲畜是从匈奴人那里得来的,正如那些渠道,那些伟大的工程,是用匈奴人的血泪建设而成的。 若靠从中国征发徭役民夫,想建设那一个个工程,那一个个伟大的工程,天知道,有多少家庭将要分崩离析,多少孩子要痛失父爱。 想到这里,张文的神色就为之一振,甚至让郅都产生了错觉。 仿佛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商贾,而是一个救人无数,为天下称颂的贤人,或者是一个桃李无数,门徒万千的长者。 “不敢当将军赞誉……”张文浅浅的道:“不过,将军既然问幕南之事,文自当为将军介绍一二……” “地图何在?”张文扭头问着左侧的一个参谋官,很显然,张文对汉家军队制度和规则非常清楚,他甚至明白,地图这种重要的工具是被什么人掌握着? 那参谋官显然很震惊,将狐疑的眼神看向郅都,似乎在请示后者。 郅都也很诧异,不过,想想此人与皇室之间的牵扯,郅都大体也懂了他曾经听说,武苑在元德五年曾经举办过一个神秘的特训班,特训班的成员,非常神秘,迄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说出这些人的来。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些人不是汉军军官,至少不是现役军官。 他们培训完成,就秘密离开了武苑,至今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只知道一件事情此天子密诏,这份密诏是直接下达给当时的时任武苑山长周亚夫,并且由周亚夫亲自从汉军之中遴选教官,给这个培训班进行培训。 级别不够的人,甚至连这个培训班的存在,都不知道。 郅都挥挥手,对那参谋道:“去取地图来吧!” “诺!”后者立刻领命而去。 不久,就有着几个士兵,抬着一副巨大的地图,来到了殿中。 这是汉军在控制了幕南后,派遣了数百名军官,时三个月,才绘制出来的一副粗略的幕南全图。 也是迄今为止,这个世界上对幕南地区最详细的地图了。 在这个地图上,几乎所有幕南的河流、湖泊,都清晰可见。 更标注了幕南地区的许多大山和沙漠。 毫不夸张的说,便是匈奴人,恐怕也未必能够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文见了这地图,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凝视着地图看了一会,然后指着地图中央附近的一条河流说道:“松干河,应当不在此处流过,其流域应该稍稍向南偏移一些……” 郅都和几位汉军将领,都是诧异无比,问道:“张先生如何知道?” 松干河,只是幕南地区无数河流里的一条支流,流经不过两三百里的地域,甚至连河流的名字,也是汉军所起,在这之前,匈奴人和其他游牧民,甚至都没有赋予它名字。 “因为我去过……”张文微笑着说道:“松干河以北的秋云泽,就是所谓的‘长林部族’的王帐所在……” 他拍拍手,指着当地,道:“将军,可能不知,这长林部族,乃是如今幕南首屈一指的大部族啊!” “全族上下,有邑落接近一万,口五万余,牲畜三十余万头,马匹近八万,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张文对于长林部族,几乎是如数家珍:“此部,拥有两个万骑,每一个万骑大约有四千骑,主要以青铜铤、流星锤以及一部分青铜剑为主要装备……” 说到这里,张文忽然清了清嗓门,然后低声道:“有个事情,在下要告知将军与诸位明公:这长林部族的武器,有一个致命缺点它们无法承受精铁武器的正面挥砍,一砍就必然断裂……” 将这个事情说完,张文才接着道:“另外呢,这长林部族还有一支八百人的所谓铁骑……” “就是字面意思理解的那种,纯铁器骑兵,装备了铁箭、角弓甚至可能还有一部分的锁甲……”张文笑嘻嘻的道:“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郅都等人听着,却是感觉古怪万分。 张文对这个长林部族太了解了! 甚至,了解的有些恐怖,有些夸张。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商人所应该可以掌握的东西。 但仔细想想,郅都脸色却是古怪至极。 因为他想起来了,这张文可不就是今天幕南地区的头号军火供应商? 张文却是继续介绍:“此外,长林部族的酋长唤作长林当屠……”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有关这个家伙的事情,张文笑着道:“这个人嘛,还算有些想法和野心,也颇有些手段……不过,此人性格有缺陷,太过自信,且相信自己获得了神启,有天命加身,这种人呢,成则罢了,一旦失败,就会自暴自弃,所以,此人不过是个……“ 似乎在心里面考虑了一下措辞,张文才道:“一个塞上的楚怀王……”(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节 局势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张文的话说完,整个殿中顿时都是嗡嗡的议论声。 更新最快 在今天以前,从来没有人能想到,在北匈奴败退之后,短短一年间,草原上居然有部族,可以拥有将近一万战力! 这太可怕了! 一个长林部族,就已经如此,其他部族呢? 那些底蕴更深,更强的部族呢? 会不会出现一个拥有数万骑兵的超级部族? 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呢? 连郅都都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张文却依然是一副轻松的神情,不过,手却从长林部族所在的地方,向北偏移了很远,来到了一个位于大漠边缘的地区。 这里,在汉军地图上名为‘蠕蠕原’。 据说是一片沿着大漠向幕南移动的沙丘和草原混合的地区。 当地,出产着名为‘橐他’的牲畜,这种牲畜现在很受欢迎。 “长林部族,在鄙人看来,对我汉家构不成什么威胁……”张文笑着道:“然则,在这里的蠕蠕人,以在下愚见,必是心腹之患!” “蠕蠕人,本东胡之后,当年匈奴冒顿单于灭东胡,迁东胡俘虏于蠕蠕原,让他们为自己看守进出幕南的大漠……” “为了羞辱这些东胡战俘,冒顿轻蔑的将这些人称为‘蠕蠕’,就是虫子的意思……” “七八十年来,蠕蠕人在这大漠边缘,与沙丘为友,橐他为伴,生活习性日渐野蛮……” “哪怕是在匈奴人之中,蠕蠕人也是头脑简单的愚笨之人的代称……” “然而……他们真的有那么蠢吗?” 张文神色严肃的看着地图对郅都道:“从鄙人掌握和接触到的蠕蠕情报来看,这些蠕蠕人,很不简单……” “自匈奴北撤后,蠕蠕人中的一个氏族,号为乌木提者,就立刻率领自己的战士,攻伐其他蠕蠕人氏族,并在三个月内一统所有蠕蠕氏族……” “于是,他在蠕蠕原东部的一个山丘自立,号为‘蠕蠕可汗’,意即国主,他自诩为蠕蠕国王,与匈奴人、东胡人皆不同……” “然后他挥军南进,一路蚕食、征服和吞并大小部族数十!至今,蠕蠕可汗乌木提麾下至少拥有五千骑……” 虽然,这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所谓蠕蠕的军队数量,比起长林部族的军力至少要少一半。 但,所有听了张文介绍的汉军军官和贵族,却都是面带严肃,手握剑柄,杀气腾腾。 郅都更是怒目圆睁,已然战意沸腾。 对蠕蠕的敌意,在这瞬间,在所有汉军军官心里超越了其他所有幕南部族。 因为……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蠕蠕人已经越过汉军的红线了! 他们居然自立为王! 他们居然另起炉灶,打算再建一个全新的游牧体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瞬间,蠕蠕人就上升到了汉军的头号敌人! 而最无法容忍的,莫过于归义单于夏义了,他几乎是立刻就跳出来,对郅都道:“将军,蠕蠕人背弃天单于,背弃天神,本单于恳求将军,以蠕蠕为第一打击目标,蠕蠕必须灭亡!” 蠕蠕当然必须要灭亡! 蠕蠕倘若不亡,他这个归义单于就要gg思密达了。 屁股决定脑袋,夏义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蠕蠕人来挑衅他的地位。 “这些卑贱的虫子!”夏义在心里回忆起他过去曾经见过的蠕蠕人,他们肮脏,他们卑贱,他们愚笨,他们就是草原上的不可接触者,绝对的奴隶、贱民。 现在,这些贱民居然要骑到他脑袋上了! 只是想想,夏义都觉得恶心透顶! “单于放心,本将身负圣命,必灭蠕蠕!”郅都立刻对夏义的要求作出了百分百的保证。 对蠕蠕人的行为,郅都比夏义还憎恶。 因为蠕蠕人在同时挑衅大汉天子的威严,在挑战大汉帝国的秩序! 不过,蠕蠕人生活在靠近大漠的地区,想要马上就派兵去消灭,有些不现实。 至少,在没有解决盘踞在幕南中央的部族前,汉军不可能飞过去抽死他们。 “张先生,您接着说……”郅都将夏义安抚下来后,就对张文道。 到这个时候,郅都也明白了,幕南局势的复杂性。 居然出现了一个企图自立,另起炉灶的部族! 这太疯狂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跟有人现在在西南夷或者南越境内,鼓噪一批野人生番,然后占了个山头,自称皇帝一样,只能引来汉军无休止的攻击。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世界也只能有一个秩序,一个制度,一个文明。 在古典中国的士大夫贵族眼里,任何企图建立一套与中国迥异的制度、文明和文字的行为,都属于对帝国宣战,对诸夏文明挑衅,对三王五帝的亵渎。 无论儒法黄老墨,对于这样的人的类似举动,唯一的回应就是你要战,那就战! “诺!”张文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蠕蠕人,必然会成为未来汉军行动的头号目标,他的优先级会高于其他所有人。 甚至,长林部族只要不挡路,汉军可能都会先放下他,先解决掉蠕蠕人,再掉头来处理长林部族。 不过,可惜啊,长林部族的酋长长林当屠,自视极高,野心勃勃,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给他编制的那个单于美梦之中,在长林帝国的迷梦之内。 这个家伙,大约是会跟汉军死磕的。 但不要紧! 长林人的根底,张文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的骑兵用的每一件武器身上,张文都做过手脚了。 虽然说,不把武器卖给敌人的军火商,就不是一个好军火商。 但军火商本身的利益,会驱动他主动去做一些对自己有益的事情。 如今,大汉帝国的扩张,与几乎所有商人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尤其是张文以及他背后的程郑氏。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汉军的对外战争胜利和不断扩张,给汉室工商业注入了无穷活力和一个又一个庞大市场。 汉军征服朝鲜和安东,于是有了安东淘金潮和捕鲸业的兴盛。 更因为屯垦团的存在,使得大量冶铁商人的产品找到了新的市场。 而三越的内附,在给汉室商人打开了一个足足有数百万人口的庞大新兴市场的同时,带来了大量廉价劳动力和大量商机。 在目前的情况来看,汉军的剑与其说是农民的犁,倒不如说是商人的马车。 自元德以来,汉军的马蹄到达哪里,商人和他们的商机就前往哪里。 在国家和资本的利益一致时,资本是死也不会出卖国家的。 今天的汉室资本,就是寄生于大汉帝国的对外战争和扩张之上。 汉军的扩张和征服,为他们带来了无穷的资源、财富、市场甚至包括廉价的劳动力。 在这个情况下,商贾和他们的资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离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利益的。 甚至,很多聪明人都已经明白过来了他们的财富,源于国家的扩张,他们的产业,仰赖于国家的对外扩张。 所以,哪怕卖肝卖肾,他们也必须支持汉军的一切对外行动。 “除了蠕蠕,还有一个名为林胡的部族,也非常强盛!”张文将手移到位于南池北方数百里外的草原上,这里正是林胡人今日的王帐所在:“林胡,诸公应该不陌生吧?” 林胡?郅都闻言,稍稍变色,这可是一个古老的部族,在春秋时期就已经见诸史册,他们曾经与楼烦人共同在今天的代北一带游牧。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将楼烦王国和林胡王国吞并,剩下的残部北走塞外。 其后,林胡蛰伏了数十年,在战国末期再次崛起。 不过,这次林胡人很悲剧的遇到了他们的天敌战国末期赵国名将李牧。 林胡、匈奴、楼烦,都被这位兵家大师吊起来挂着打。 此后,林胡消失于史册,再不见踪影,倒是楼烦人很活跃,甚至一度成为了匈奴的三架马车之一。 “林胡人?”楼烦军的一个校尉起身道:“他们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在二十年前,末代林胡王就死在了老上单于的马刀之下……怎么又冒出一个林胡了?” “这就不知道了……”张文笑着说道,他扭头看向在右侧的一个商贾,对他道:“不若彭兄来解释解释?” 彭由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对着郅都、夏义一拜,道:“草民彭由拜见将军、单于……” 彭由?郅都脸色大变! “这个家伙也来顺德了?”郅都在心里想着,他终于确定,天子早就在顺德布局的事实了。 这彭由与张文,就是西南夷列国心中的梦魇。 他们是战争的鼓手,灾厄的起源。 这两人,一个身后站着卓妃的父亲卓王孙,另外一个身后是程郑夫人的父亲程郑婴。 而这两人,则是这两位国丈的代表。 毫无疑问,天子早就借助了两位国丈之手,在这幕南布局了。 “深谋远虑啊……”郅都在心里感慨着。 和张文一样,这彭由也是荀子学派的背后金主之一。 从前,郅都还想不明白,这张文、彭由,吃饱了撑着,每年悄悄拿那么多资源资助荀子学派。 但现在,他明白了,这必是天子之意。 当然,也可能是两位国丈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宫廷内部的事情。 “这林胡王者,名‘蛰’,乃是末代林胡王的遗腹子,当年,老上杀其父,此人被几个忠心的奴仆抱着逃亡到了右贤王麾下,也不知道,那个右贤王是怎么想的,总之,就将此子收为义子,并且抚养了下来……” “尹稚斜死后,这个林胡王带着数百个尹稚斜的亲信,逃奔到南池以北,号称要为尹稚斜复仇,不过当时没有什么人听他的,他呢也只能是流浪在草原上,不过后来……”彭由深深的看了一眼夏义。 可不就是这位当今的归义单于,亲手弄死了尹稚斜的儿子乌维。 结果,忠于尹稚斜的武士和骑兵,纷纷归附到了这个林胡王麾下。 毕竟,他已经是最后一个与尹稚斜、右贤王这一系有关系的人了。 夏义听到这里,立刻回忆了起来,点点头道:“确有此人!只是,本单于想不到,他竟然是故林胡王之子……” “这林胡部族,有多少兵马?”郅都问道。 “大概有个六千左右吧?”彭由想了想答道:“其部族总人口大约有四万余人……” 他走到张文身边,指着地图上南池以北的一大片区域说道:“林胡人的地盘大约就在这一带……” “因为,这林胡王麾下有着大量过去尹稚斜的武士和贵族,所以,他们的组织和骑术都远超其他部族,他们在过去六个月里,攻灭和吞并大小部族四十多个,拥有着二十多万头牲畜,算是南池附近最大的一个部族了!” “南池?”郅都凝视着地图,他忽然惊醒过来,既然这林胡王自诩为尹稚斜的继承人,右贤王的义子,那么他肯定会想法设法的夺取南池,以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马上派人通知句注军和上谷郡,立刻派军增援到南池,本将担心,林胡王可能会偷袭南池!” 南池的守军,并不多,也就一千多人,就这么点兵力,还需要维持道路秩序。 当然了,故东胡王,天子隐晦认可过的‘长安侯’麾下有着大概两千骑兵,再加上南池附近那些忠于汉室或者依附汉室的部族力量,可能加起来有个三五千兵力。 但,这些兵力在平时是分散在各地的。 想要集结起来,起码也需要半个月时间。 倘若林胡人发起突袭,郅都担心,南池可能会守不住。 南池一丢,汉军就失去了一个在草原上的重要据点和关键的补给站。 而且,还会让天子丢脸! 自当今天子即位以来,汉军从没有在正面战场上,丢失任何一个重要城市或者关键据点。 哪怕是燕蓟之战时,面对匈奴的强大攻势,汉军也牢牢守住了自己的防线。 现在,要是被一帮乌合之众,残兵败将,攻破了南池。 那天子恐怕会暴怒。 天子一怒,上谷郡和句注军,都得挨板子。(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节 烦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已是九月末,元德七年,即将走向结束。 长安城的气氛,也因此变得越发的喜庆起来。 大街小巷,都开始张灯结彩,为新年庆典做着准备。 宫廷内外,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十几个蚩尤戏班子,入驻了宫廷,开始排演他们的节目。 东宫两位太后,最近两年,都成为了戏迷。 特别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来就有着严重的眼疾,视力几乎为零,看歌舞对她来说根本不现实。 还是蚩尤戏好,只需要靠听,就能知道剧情,就能清楚正邪。 不过,在这些喜庆气氛之中,还是夹杂了一些不那么河蟹的声音。 譬如,有些人最近开始串联,据说想要来一个千人大请愿,要留周亚夫,再干一届丞相。 理由呢,也很伟光正。 因为,周亚夫是个好官啊! 好官就应该留着继续为天下做贡献,这么早退休,是不是有些过了呀? 这些家伙鼓噪的声势还不错,连东宫都过问了这个事情。 两个太后嘛,毕竟是女性,耳根子软,被人一忽悠,也觉得确实应该让周亚夫再干一届,甚至最好与萧何曹参一样干一辈子。 目前,周亚夫本人是个什么态度,刘彻还不清楚。 但他的门徒和门生们,却都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给老帅再续四年。 而越临近新年,气氛就越诡异。 对此,刘彻的态度是:看他跳,跳的高,总会失足。 所以,这个事情呢,暂时先搁在了一边。 当然了,为了防止周亚夫也生出‘我好像可以再干四年’的错觉,前些时日,刘彻就下诏让宗正刘敬草拟好了周亚夫致仕后的嘉奖和褒扬诏书。 刘彻相信,以周亚夫的政治智慧,不至于看不到这个事情。 倒是晁错这个家伙,最近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带着窦婴,到处串门,居然让他拿下了当前汉室的几乎全部特进元老。 只能说,法家的人,一旦开始玩弄权术,那简直就是恐怖! 得到了全体特进元老的支持,实际上,晁错已经拿到了通向丞相宝座的通行证。 因为特进元老们,基本全是军队的元老和武苑的祭酒,他们足以影响军方的态度。 军队的背书,在今天的汉室政坛至关重要。 没有军方背书,丞相的命令,能不能出御道都是一个问题。 但,这些事情,在现在,都不重要。 因为,刘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就在三天前,汉中郡守袁恢报告:有使团自西南而来,自称为僰王、夜郎王、滇王使者欲朝长安,以拜圣天子。 换句话说,西南夷诸国,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被刘彻的两个老丈人欺压和S了。 他们宁愿冒此风险,穿越整个蜀郡,跑到汉中再打出旗号。 为的,其实就是让刘彻不得不正面回应。 要不要准许这些使团进入长安? 刘彻很苦恼。 你说准了吧,那就意味着,西南夷列国,从此纳入了中国传统的朝贡体系之中。 汉室将成为各国的宗主国,并且明确了汉对西南夷地区的合法统治权。 这等于宣告了两个老丈人过去这八年来在西南夷列国搞的把戏宣告终结,汉室将失去一个稳定的廉价劳动力来源。 但你要不准吧…… 一则有悖传统礼法和道德观念。 孔子就说了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况且,这人家是哭着喊着要来当藩国的。 拒绝他们,等于明确宣告朝贡体系的死亡。 从此以后,汉室只会要征服,再也不会要臣服。 这个头可不好开! 况且,其实讲道理啊,西南夷诸国的人民,其实与诸夏民族是系出一源的。 像滇国,楚国后裔,夜郎、僰国,有巴人血统。 老这么欺负人家也不对。 再说,其实西南夷列国的油水也榨的差不多了。 再逼迫下去,人家恐怕就要拼命了,哪怕鱼死网破,也会给汉家一点厉害瞧瞧。 双线作战,可是大忌! 君不见,连米帝毛熊,都曾经被双线作战坑的泪流满面吗? 所以,考虑再三,刘彻还是批准了这个使团入朝的请求。 让大鸿胪公孙昆邪去接待这些来自远方的朋友,顺便听他们倒苦水。 如此一来,临邛的冶炼业的盛世,结束了。 除非卓王孙和程郑婴能打通前往印度的路上交通,不然,他们现在手里的那些奴工,可能就是他们最后能找到的廉价奴工了。 不过,这两个老丈人,还算有些忧患意识,早在数年前就派人去交趾,开启了交趾副本,去年又去了顺德,打算开一个幕南分行。 除了此事,另外一个大量杀死刘彻脑细胞的事情,则毫无疑问的,当是他那位亲爱的哥哥,淮南王刘荣的问题。 今年,是按照祖宗制度规定的,刘荣朝请长安的时候。 无论刘彻想不想看到自己的这个大哥,还是刘荣愿不愿意来长安给刘彻下跪请安。 两人的再次相聚,都是不可能避免的。 但问题是…… 怎么处置,或者说如何对待这个哥哥呢? 用什么样的礼节迎接?他到了以后,安置在那里?要不要准许他去祭拜先帝的德阳宫? 这些都是麻烦事情。 更要命的是,蒙王刘非、江都王刘阏,乃至于鲁王刘端,都已经放话了:淮南非吾辈之兄,不当奉先帝神庙! 这出宫廷肥皂剧,终于演成了一场莎士比亚的戏剧。 刘彻却是只能尴尬无比的面对这个状况。 刘荣在淮南国的所作所为,托刘非那张大嘴巴的福,现在,别说刘彻的兄弟们了,就是长安城的小老百姓也都知道,老刘家家门不幸,出了个孽子,居然忤逆乃父,还占其宗庙。 朝野上下,更是议论纷纷。 那些自诩为先帝忠臣的大臣甚至是元老们,更是群情激愤,一个个跳着脚,大喊着‘不杀淮南不足以谢天下’。 但问题是…… 刘彻心知肚明,大家都只是在演戏而已。 他真要杀刘荣,保证宣室殿上,会跪满大臣,说不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会死死护住刘荣。 没办法,这就是中国政治的精髓所在。 身为皇帝,作为天子的男人,不仅仅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更是所有天下家庭的家长。 对于家长,中国人的要求很高。 首先,要严厉,其次要慈爱,然后还得能养活一大家子。 作为全天下的家长,那就更是必须给天下百姓做一个表率。 孝顺这是必须的。 兄友弟恭,更是必备要素。 “唉……”想着这个事情,刘彻就头疼的厉害。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干脆派人下毒弄死刘荣得了。 但想了想,这个计划被放弃了。因为毒害兄长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现蛛丝马迹,那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而汉室的八卦党有多么厉害?刘彻清清楚楚,这帮家伙,可是神通广大的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让人先在路上,阻滞刘荣进京的速度,最好,让他在路上拖过明年正月,这样,蒙王刘非、江都王刘阏等就都回回国。 没有这几个发誓‘必定大义灭亲’的弟弟捣乱,这刘荣进京后,不至于会被人打个鼻青脸肿。 但可惜,刘彻再一次好心被刘荣当成了驴肝肺。 刘荣非但没有按照刘彻的要求在路上放慢速度,反而命令车队加速。 从淮南到关中,没有多远。 以刘荣现在的速度,最迟到冬十月甲午就能抵达长安。 到时候…… 刘荣揉了揉太阳穴…… 大汉帝国立国数十年,难道要上演第一次的同室操戈,兄弟互打了吗? 而且是当着天下郡国上计吏和属国的使臣的面大打出手? 这要真的发生了,那就搞笑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节 烦扰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已是九月末,元德七年,即将走向结束。 长安城的气氛,也因此变得越发的喜庆起来。 大街小巷,都开始张灯结彩,为新年庆典做着准备。 宫廷内外,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十几个蚩尤戏班子,入驻了宫廷,开始排演他们的节目。 东宫两位太后,最近两年,都成为了戏迷。 特别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来就有着严重的眼疾,视力几乎为零,看歌舞对她来说根本不现实。 还是蚩尤戏好,只需要靠听,就能知道剧情,就能清楚正邪。 不过,在这些喜庆气氛之中,还是夹杂了一些不那么河蟹的声音。 譬如,有些人最近开始串联,据说想要来一个千人大请愿,要留周亚夫,再干一届丞相。 理由呢,也很伟光正。 因为,周亚夫是个好官啊! 好官就应该留着继续为天下做贡献,这么早退休,是不是有些过了呀? 这些家伙鼓噪的声势还不错,连东宫都过问了这个事情。 两个太后嘛,毕竟是女性,耳根子软,被人一忽悠,也觉得确实应该让周亚夫再干一届,甚至最好与萧何曹参一样干一辈子。 目前,周亚夫本人是个什么态度,刘彻还不清楚。 但他的门徒和门生们,却都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给老帅再续四年。 而越临近新年,气氛就越诡异。 对此,刘彻的态度是:看他跳,跳的高,总会失足。 所以,这个事情呢,暂时先搁在了一边。 当然了,为了防止周亚夫也生出‘我好像可以再干四年’的错觉,前些时日,刘彻就下诏让宗正刘敬草拟好了周亚夫致仕后的嘉奖和褒扬诏书。 刘彻相信,以周亚夫的政治智慧,不至于看不到这个事情。 倒是晁错这个家伙,最近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带着窦婴,到处串门,居然让他拿下了当前汉室的几乎全部特进元老。 只能说,法家的人,一旦开始玩弄权术,那简直就是恐怖! 得到了全体特进元老的支持,实际上,晁错已经拿到了通向丞相宝座的通行证。 因为特进元老们,基本全是军队的元老和武苑的祭酒,他们足以影响军方的态度。 军队的背书,在今天的汉室政坛至关重要。 没有军方背书,丞相的命令,能不能出御道都是一个问题。 但,这些事情,在现在,都不重要。 因为,刘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就在三天前,汉中郡守袁恢报告:有使团自西南而来,自称为僰王、夜郎王、滇王使者欲朝长安,以拜圣天子。 换句话说,西南夷诸国,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被刘彻的两个老丈人欺压和S了。 他们宁愿冒此风险,穿越整个蜀郡,跑到汉中再打出旗号。 为的,其实就是让刘彻不得不正面回应。 要不要准许这些使团进入长安? 刘彻很苦恼。 你说准了吧,那就意味着,西南夷列国,从此纳入了中国传统的朝贡体系之中。 汉室将成为各国的宗主国,并且明确了汉对西南夷地区的合法统治权。 这等于宣告了两个老丈人过去这八年来在西南夷列国搞的把戏宣告终结,汉室将失去一个稳定的廉价劳动力来源。 但你要不准吧…… 一则有悖传统礼法和道德观念。 孔子就说了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况且,这人家是哭着喊着要来当藩国的。 拒绝他们,等于明确宣告朝贡体系的死亡。 从此以后,汉室只会要征服,再也不会要臣服。 这个头可不好开! 况且,其实讲道理啊,西南夷诸国的人民,其实与诸夏民族是系出一源的。 像滇国,楚国后裔,夜郎、僰国,有巴人血统。 老这么欺负人家也不对。 再说,其实西南夷列国的油水也榨的差不多了。 再逼迫下去,人家恐怕就要拼命了,哪怕鱼死网破,也会给汉家一点厉害瞧瞧。 双线作战,可是大忌! 君不见,连米帝毛熊,都曾经被双线作战坑的泪流满面吗? 所以,考虑再三,刘彻还是批准了这个使团入朝的请求。 让大鸿胪公孙昆邪去接待这些来自远方的朋友,顺便听他们倒苦水。 如此一来,临邛的冶炼业的盛世,结束了。 除非卓王孙和程郑婴能打通前往印度的路上交通,不然,他们现在手里的那些奴工,可能就是他们最后能找到的廉价奴工了。 不过,这两个老丈人,还算有些忧患意识,早在数年前就派人去交趾,开启了交趾副本,去年又去了顺德,打算开一个幕南分行。 除了此事,另外一个大量杀死刘彻脑细胞的事情,则毫无疑问的,当是他那位亲爱的哥哥,淮南王刘荣的问题。 今年,是按照祖宗制度规定的,刘荣朝请长安的时候。 无论刘彻想不想看到自己的这个大哥,还是刘荣愿不愿意来长安给刘彻下跪请安。 两人的再次相聚,都是不可能避免的。 但问题是…… 怎么处置,或者说如何对待这个哥哥呢? 用什么样的礼节迎接?他到了以后,安置在那里?要不要准许他去祭拜先帝的德阳宫? 这些都是麻烦事情。 更要命的是,蒙王刘非、江都王刘阏,乃至于鲁王刘端,都已经放话了:淮南非吾辈之兄,不当奉先帝神庙! 这出宫廷肥皂剧,终于演成了一场莎士比亚的戏剧。 刘彻却是只能尴尬无比的面对这个状况。 刘荣在淮南国的所作所为,托刘非那张大嘴巴的福,现在,别说刘彻的兄弟们了,就是长安城的小老百姓也都知道,老刘家家门不幸,出了个孽子,居然忤逆乃父,还占其宗庙。 朝野上下,更是议论纷纷。 那些自诩为先帝忠臣的大臣甚至是元老们,更是群情激愤,一个个跳着脚,大喊着‘不杀淮南不足以谢天下’。 但问题是…… 刘彻心知肚明,大家都只是在演戏而已。 他真要杀刘荣,保证宣室殿上,会跪满大臣,说不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会死死护住刘荣。 没办法,这就是中国政治的精髓所在。 身为皇帝,作为天子的男人,不仅仅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更是所有天下家庭的家长。 对于家长,中国人的要求很高。 首先,要严厉,其次要慈爱,然后还得能养活一大家子。 作为全天下的家长,那就更是必须给天下百姓做一个表率。 孝顺这是必须的。 兄友弟恭,更是必备要素。 “唉……”想着这个事情,刘彻就头疼的厉害。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干脆派人下毒弄死刘荣得了。 但想了想,这个计划被放弃了。因为毒害兄长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现蛛丝马迹,那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而汉室的八卦党有多么厉害?刘彻清清楚楚,这帮家伙,可是神通广大的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让人先在路上,阻滞刘荣进京的速度,最好,让他在路上拖过明年正月,这样,蒙王刘非、江都王刘阏等就都回回国。 没有这几个发誓‘必定大义灭亲’的弟弟捣乱,这刘荣进京后,不至于会被人打个鼻青脸肿。 但可惜,刘彻再一次好心被刘荣当成了驴肝肺。 刘荣非但没有按照刘彻的要求在路上放慢速度,反而命令车队加速。 从淮南到关中,没有多远。 以刘荣现在的速度,最迟到冬十月甲午就能抵达长安。 到时候…… 刘荣揉了揉太阳穴…… 大汉帝国立国数十年,难道要上演第一次的同室操戈,兄弟互打了吗? 而且是当着天下郡国上计吏和属国的使臣的面大打出手? 这要真的发生了,那就搞笑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节 嚣张的刘荣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汉元德七年秋九月壬午(二十八),函谷关(新关)。 更新最快 函谷关令王卫一脸忐忑的站在城头上,远望东方,而他的属下们,则都已经战战兢兢,身体都有些发抖了。 “那个暴君马上就要来了……”王卫对着左右吩咐:“尔等都做好准备,千万不要给他借口撒泼……” “明府请放心,我们都已经交代了下去了,就连城内的百姓也都挨家挨户通知了……”左右恭身说道:“只是………不少人都担心,那位大王,恐怕会鸡蛋里挑骨头,硬要找事啊!” 其他人也都是心有余悸,忧心忡忡。 因为,马上就要从这里通过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天下皆知的昏王、暴君,淮南王刘荣! 这个昏王的事迹和故事,天下皆知。 在市井流传的故事里,这位大王的昏聩荒淫和暴虐程度都要赶上桀纣了。 他不仅仅巧取豪夺,横征暴敛,更对士大夫毫无尊重之心。 尤为重要的是这是个不孝子! 他连先帝的神庙的土地也敢霸占! 简直就是……从头一直坏到脚底流脓! 在过去,人们对这个故事里的昏王、暴君,并没有多大感触。 但今天,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这个恐惧。 因为,刘荣要来了。 在十五天前,这位大王忽然高调宣布要朝长安。然后,他就带着自己的大臣们,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的长安的道路。 一路上,所过郡县,他要求地方上提供最好的食物、最好的住宿、最好的女人。 却连一个五铢钱也不肯掏。 这已经是在明火执仗的明抢了。 但他是大王,是先帝长子,当今长兄! 谁敢不服从他的命令? 只能捏着鼻子,凑点东西去凑数,甚至不少人还打着花钱消灾的念头,随便买点东西,应付了事。 但那成想,这个淮南王,果然不愧是比肩桀纣的暴君啊! 这一路上,只要他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地方上的官吏就都倒了血霉了。 随便找借口和理由,就会被挂起来抽鞭子。 还美其名为:寡人为天子行罚…… 他这一路北上,已经有七个地方上的县尉/县令和十几个都邮被他抽了鞭子了。 就在昨天,王卫就听说了,弘农县的一个县尉,差点被这个大王抽死。 这简直太可怕了! 王卫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屁股,但没办法,他只能硬顶在这里。 “天子怎么不申斥一下这位大王呢?”有人嘀嘀咕咕的议论着,正好被王卫听到,他一瞪眼,训斥道:“陛下自有陛下的深意,哪里轮到你们来嚼舌头根子?” 但在内心之中,王卫也是有着深深的疑问:陛下何以放纵淮南至今? 讲道理的话,不是应该派一位德高望重而且天下敬仰老大人去坐镇淮南,监督和引导这位大王吗? 但,长安方面,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完全就是坐视淮南一天比一天骄横! 到现在,这位大王的肆无忌惮和疯狂,已经超出了汉季诸侯王的极限了。 哪怕是传说之中,那些罪该万死,无恶不作的诸吕诸侯王,恐怕也比这位大王更宽厚。 正想着这些事情,城楼上,忽然传来了阵阵惊呼声,顿时整个函谷关都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 刹那间,整个函谷关的市面,变成一片冷清,家家户户闭门,连熊孩子们都被父母关到了家宅里,不许出门,只剩下身负职责的官吏们战战兢兢的站在城门口。 远方,一支浩大的车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高高飘扬的王旗,昭示着来人的身份淮南王,先帝长子刘荣! 刘荣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撵车上,嚣张无比的看着函谷关的轮廓,冷笑着道:“长安那边有没有派人来迎接寡人?” “回禀大王,没有接到天子使者出迎大王的消息……”一个宦官低眉顺目的说道:“大抵,是因为大王神威,所以,长安诸公惊惧不已,不敢见大王当面的缘故……” 听着这宦官的拍马,刘荣高兴极了,点头道:“应该是如此!嘿,寡人可是先帝长子,生来神圣,这些人不敢见寡人,情有可原!” 对刘荣来说,他现在已经彻底沉浸到了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了。 当年,他试探长安的举动,让他大获成功,从此就脱离了道德和法律的束缚。 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反正,长安也对他无可奈何。 刘德敢杀他吗? 不敢! 他甚至连斥责自己的举动也没有,就像一只野鸡,以把脑袋埋在雪堆里就安全了。 刘荣此番高调进京,未尝没有进一步试探的意思。 试探至今,刘荣确信,自己就算把天给捅一个窟窿出来,刘德也会对自己无可奈何。 他甚至没有办法惩治自己。 因为,他是长兄,是哥哥,是先帝的长子。 自古就没有弟弟惩罚甚至处死哥哥的先例。 他不敢开这个先例,也没有魄力开这个先例。 那他就只能看着自己招摇过市,横冲直撞。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带着这样的念头,刘荣站起身来,提着剑走出撵车,站到车头,威风凛凛的下令:“传令下去,加速通过函谷关,给寡人拿出我淮南铁骑的气势!” “诺!”立刻有军官领命而去。 这些年来,刘荣在淮南也不是没有做事。 他借助自己的财源,招揽了大批的亡命徒,然后组成了自己的卫队,只忠诚于他的卫队。 人数虽然不多,不过五百多人,但都是那种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肯干的人。 凭借着这些人以及淮南王的特权,刘荣在寿春屡屡挑衅汉律。 什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铁律? 他偏偏要挑战! 他手下有不少人,就是专门在外面欠钱,然后怎么也不肯还的赖皮。 债主们告状,告到寿春令甚至告到长安,也是卵用没有。 至于藏匿杀人犯这种事情,他做的不要太多了。 很多人,甚至就是他指使去杀的。 譬如,淮南国之中有士大夫曾经非议他的行为,还写文章骂他’不孝‘。 刘荣听说了以后勃然大怒,立刻派了几个亡命徒去将此人杀人,脑袋挂到了县衙门口。 整个淮南国都知道,杀人犯是淮南王王宫的人,也是淮南王指使去杀的。 但是,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更没有人敢去王宫抓人。 苦主的妻儿告状无门,只能踏上前往长安告御状的路。 刘荣毫无畏惧,派人一路上跟随她们,甚至还给她们提供保护和帮助,指点他们踏入廷尉衙署去告状。 结果,自然是……连廷尉派来的官吏,也对他无可奈何。 他反而当着廷尉官吏的面,亲口承认,人,就是他杀的,因为这个人辱骂他这个大王。 更当着苦主妻儿的面,狂妄的道‘寡人就是王法,你的丈夫胆敢污蔑寡人,合该当死,寡人不杀你们已经很客气了……’ 那个妇人目睹这种情况,当场就疯了。 这是刘荣最得意的时刻了。 法律、道德,甚至皇权,都无法束缚他,都对他无可奈何。 他就是天,就是法,就是至高无上的君主!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渐渐对这种游戏感到厌倦了。 因为,长安方面,仿佛对他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关心。 这太不对劲了。 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他想要看到的是,刘德那个家伙痛苦的神色,他更想看到,那些当初放弃了他的人的悔恨的泪水。 所以,现在他来了。 “刘德啊刘德,你等着,让寡人来揭开你的真面目!”刘荣在心里想道。 离长安越近,刘荣的心就越不安分。 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他清楚的记得,刘德那个混账是怎么靠着阴谋诡计,从自己手里夺走的储君之位。 “若非是你,天单于的称号,圣王的头衔,这元德盛世就是寡人的!” “都怪你!都怪你!刘德!你害死了母后,也害的我失去了储君之位,失去了天子之位!” “到最后,你连赵国和齐国也不肯给寡人!” “寡人誓与尔不共戴天!” 刘荣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想着,对他来说,自己的所有悲剧和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都是刘德,这个现在已经更名的皇帝弟弟。 是他造成了一切悲剧。 母后死了,死的莫名其妙,那些宠溺着他的舅舅们,也一个个死在南方。 整个世界,他举目无亲,孤独一人。 但,刘德却连赵国和齐国也不肯给他。 非但如此,还屡次羞辱和折辱他。 士可杀不可辱! 从前,刘荣还忌惮着祖宗制度和法律威严。 但是,现在他发现,不管是祖宗制度还是法律,都对他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就疯狂了。 他失去了一切理智和冷静。 他只想报复,并且享受报复的快感。 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身边的谋士和宦官们,要立一等功。 在一开始,在很久以前,刘荣身边还是不少人劝他缓和和长安的关系,做一个安乐王的。 但现在,那些曾经苦苦劝谏的臣子,不是被他折磨的不得不离开了,就是已经被他害死了。 现在的刘荣身边,俱是一些逢迎拍马的小人。 在这些人包围下,刘荣的性格,自然一天比一天乖张。 他现在更是确信自己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 ……………………………… 但刘荣不知道的是,在长安,在戚里的江都王王宅,他的兄弟们,都已经在等候他的到来。 “淮南忤逆君父,不孝至极,目无王法,坏高帝制度,自恃长兄,凌辱君父!”蒙王刘非义正言辞的对着弟弟们说道:“淮南已经不足以奉宗庙,承社稷!然陛下以手足之情念之,不忍致法,以至于淮南猖狂至今!” “但寡人弗能忍也!必给淮南一个教训!” 江都王刘阏,也是面带凝重,咬着牙齿,对刘非道:“五弟所言甚是,寡人也有此意!” 鲁王刘端则用着他那副阴柔的声调,恨声道:“诸位兄长,莫要忘了小弟……” 刘端今年已经成年了,成年的刘端,越发的显得孤僻阴冷,自他就藩鲁国以来,鲁地的地主士大夫们顿时倒了血霉。 这位大王,性格狡诈多变,他到了鲁国后经常会召集一批鲁地的学者们开会讨论,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来了一位心向儒门的大王,结果,哪成想,掉进坑里面去了。 刘端最爱的事情,就是拿着儒家的经典来挑错。 前两年,直躬案和三北案一闹,刘端立刻就像发现了金山,天天拉着儒家的名士们讨论。 被刘端这么一玩,本来就已经奄奄一息的鲁儒,顿时连最后一口气也要吊不住了。 而除了爱刁难士大夫和官员外,这位鲁王,暂时还没有其他缺点。 甚至,还有一大堆优点。 譬如,他不爱享受,王宫对他来说,有没有无所谓,就国两年了,他连一次修葺王宫的事情也没有做过。 其次,他不好女色,宫里面基本没有什么女人,就一个王妃…… 再次,他也不喜欢锦衣玉食,衣服能穿就行。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非常非常聪明,尤其是对于数字,特别敏感。 几乎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谎报数据, 在他治下,鲁国百姓的生活,竟然好转了许多。 毕竟,不是所有诸侯国的大王,都是如此的开明,一不要老百姓的钱,二不要老百姓帮忙修宫室,三不去民间找妹子。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国王! 刘端对于刘荣侵占先帝宗庙土地的行为,倒不是很反感。 但他万分仇恨刘荣对他的皇帝兄长的敌视态度。 在刘端心中,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看不起他,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蔑视,但唯独皇帝哥哥,从来没有蔑视他,甚至还很同情他。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这个皇帝哥哥在保护他。 而刘荣这个家伙居然敢对敬爱的皇帝哥哥不敬,实在是不可饶恕啊! “诸位兄长,吾等该怎么教训一下淮南呢?”一个小小的身影,站了起来,正是如今在长安的年纪最小的赵王刘彭祖。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节 保卫先帝宗庙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刘彭祖的话,顿时就让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沉寂。 更新最快 无论是咬牙切齿的刘阏,还是大义凛然的刘非,都低下了头。 怎么搞刘荣?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杀了他?明显不可能! 弟弟杀哥哥,这叫弑,是以下犯上,乃是颠倒纲常伦理的大罪。 虽然,兄弟们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刘荣立刻去死,但要大家拿自己的命,拿自己的美好未来和前途去跟刘荣这条死狗一换一,没有人愿意去做这种傻事。 指使人弹劾? 也不现实,这些年,朝臣们弹劾刘荣的还少吗? 兰台甚至堆满各种对于刘荣的弹章,但有谁伤到过刘荣的一根汗毛了吗?没有! 派人去撒布谣言,破坏他的名声? 刘荣现在还有名声吗? 难不成,叫人去揍他一顿,这就更是胡扯了。 诸侯王在长安,是由军方保护的,且是羽林卫与虎贲卫做警卫工作。 哪怕专诸在世,豫让复活,也不能轻易闯过羽林卫和虎贲卫的重重保护,接近到刘荣。 除非,这个人是列侯以上的贵族。 是以,一时间,诸王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无比。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竟然奈何不得刘荣。 但假如不给刘荣一点颜色瞧瞧,那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血脉? 倘若刘荣忤逆不孝,而自己等人不能在天下人面前指责和唾弃他,那岂非是告诉天下人,自己等人与刘荣是一丘之貉? 诸王顿时陷入了悖论刘荣不孝,所以自己必须教训他,但却没有办法很好的教训他。 关键时刻,还是江都王刘阏站了出来“诸位王兄、王弟勿忧!按制,淮南入朝,必须先朝德阳庙!吾等兄弟,各自带人堵住德阳宫,不让这个逆子进去玷污先帝神庙,以免宗庙受辱,祖宗神灵震怒!” 德阳庙,是先帝仁宗孝景皇帝的神庙。 按照祖宗制度,诸侯王朝长安,第一个去的地方应该是与他有最直接血缘关系,或者他这一系的始祖皇帝的神庙,给祖宗请安。 譬如,齐鲁、城阳诸王,过去回来首先就要朝高庙和太庙。 代王、梁王、朝鲜君等要朝太宗的顾成庙。 刘非等人,自然都是要去给先帝请安的。 刘阏这个提议一出,诸王都是点头称赞。 这样一来,只要堵住德阳宫,不让刘荣去朝拜先帝衣冠和神主,就等于告诉了天下人我们与刘荣不是一路人,我们是忠臣孝子,那就是昏君逆子!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要闹大了。 德阳宫,可不在长安城内啊。 它在阳陵邑,在先帝的陵寝之中,堵住先帝神庙,这种事情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到时候,朝堂上面,恐怕也会成为焦点。 是以,几个胆小的,譬如刘余和刘彭祖,都有些退缩。 但刘非却拍案而起,道:“诸位王兄,王弟,吾等今日必须如此!” 刘非在蒙国那里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了,天天带着骑兵到处转悠,同时忙着指挥修筑城市,开辟定居点,因此身上已经带上了一种上位者的气质,他拔剑而立,对着自己的兄弟们说:“身为人子,倘若连不孝之行,都能熟视无睹,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 “纵然天子要致法,寡人也认了!”刘非拖着长剑,断然喝道:“无论如何,淮南都不能让淮南去亵渎德阳庙,使先帝神灵受扰,祖宗惊怒!” “那样的话,吾等百死也不能赎罪!” 说完,刘非便下令:“来人,召集卫队,传令:为刘氏者左袒!” 汉室虽然有制度和法令规定,无虎符不可调兵超过五十人的限制,否则视同叛逆! 但,诸侯王们却有着属于他们的私人卫队武装,这支武装力量不需要虎符也可以调动。 而且也不会有闲的蛋疼,在这个事情上面做文章的人。 而刘非的蒙国,作为一个边境的开拓封国,拥有着极大的军事自主权。 刘非的王国拥有超过一万五千名士兵,其中骑兵超过五千,在事态紧急时,他可以自己决定调集军队,发布动员令,并且组织演习。 当然,军队的日常管理和军官任免,他还是无权插手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是现在汉室诸侯王里,权力最大的一个之一。 此番进京,刘非就带回五百骑卫队,这些骑兵,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虽然还没有接受实战考验,但却已经颇具战力。 看着刘非大步走出去,刘阏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对左右宦官下令:“传寡人的命令:立刻集结卫队,随寡人前往阳陵,保卫先帝神庙!” 刘阏这么一说,等于,将其他人逼上了只能跟随的境地。 刘端、刘余、刘彭祖、刘胜等人不得不也各自吩咐:“点将,随寡人保卫先帝宗庙!” 瞬间,整个长安城,都被惊醒了。 刘阏带头,刘非紧随其后,其他诸王也都带着卫队尾随在后,瞬间,就在长安城里组成了一支接近两千步骑的军队。 这支军队在五位大王的率领下,浩浩荡荡,杀向德阳宫。 一路上,王旗招展,五位诸侯王的旗帜随风飘扬,士兵们更是群情激愤,高喊着:“保卫社稷!保卫刘氏!保卫先帝宗庙!” 沿途的士民官吏,纷纷侧目以待,瞠目结舌的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气势汹汹的杀向阳陵。 市井之中,无数人议论纷纷。 八卦党们更是兴高采烈,甚至有人爬上城头,拿出一支珍贵的千里镜围观。 老刘家内讧,多么劲爆的新闻! 而整个长安的官僚系统,立刻一片鸡飞狗跳。 五位大王,冲向了阳陵,要阻止淮南谒庙? 大新闻! 更是大丑闻! 负责协调宗室的宗正刘敬和负责礼仪的太常窦彭祖被吓得两股战战,屁股尿流的一边跑去未央宫报信,一边派人去通知东宫。 真要出现了淮南王的卫队和其他诸王的卫队械斗的事情,恐怕,这个事情就没办法善了。 而作为直接责任人和负责人的他们,想死都会很困难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节 悲剧的刘荣(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江都王和蒙王他们果真带着卫队去堵淮南了?”刘彻放下手里的笔,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脸色难看至极的窦彭祖和刘敬。 更新最快 “回禀陛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窦彭祖都快哭了,匍匐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刘敬更是腿肚子都抽筋了,哭丧着一张脸拜道:“陛下,快快做决断吧……” “剧孟……”刘彻扭头对着矗立在自己身后的驸马都尉吩咐着:“淮南王现在到那里了?” “回禀陛下,据有司报告,已经过了华阴了……”剧孟低头答道,同时手已经放在了剑鞘上随时准备受命。 “那就麻烦爱卿带人去走一趟,务必拦住淮南的车驾,直接带到长安来……”刘彻淡淡的吩咐着:“德阳庙那边,淮南就不要去朝觐了……” 剧孟闻言,立刻就出列一拜,然后带着人,走出了大殿。 窦彭祖和刘敬跪在地上,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恐惧和震惊。 自太上皇驾崩以后,汉室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有诸侯王归京而不朝祖宗神庙的例子。 而天子如今的这个决定,几乎是等于告诉天下人淮南王不孝,不可朝先帝神庙,以免亵渎祖宗神灵。 这种无声的指责的杀伤力是非常巨大的。 这种程度的指责,几乎将立刻切断淮南王刘荣与先帝之间的所有联系。 一个不孝子,怎么有资格继续继承自己父亲的权力?又如何有脸继续得享父亲神灵的庇护? 窦彭祖和刘敬的心里都清清楚楚,一旦剧孟走出这个大殿,阻止了淮南王前往德阳庙。 那么,就等于在道德和礼法层面,将淮南王开除出先帝子嗣的序列。 但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 刘荣的死活,与他们有什么干系呢? 甚至,他们的内心深处,说不定巴不得刘荣赶紧去死。 因为,这个先帝长子的存在在现在,已经成为了朝野公认的麻烦制造者。 他肆无忌惮,破坏法律,他忤逆不孝,败坏道德…… 他的存在的本身,就是对刘敬和窦彭祖身家性命的威胁。 一旦这位主捅出什么大篓子,第一个背锅侠,不是他们这两个负责宗室管理和礼法制度的大臣,还能是谁? 所以,刘荣赶紧去死,就是这两位汉家九卿内心的共识。 只是,他们不敢说出口而已。 “两位爱卿,先去忙吧……”刘彻站起身来,道:“朕得去一次东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禀报一下此事……” “诺……”窦彭祖和刘敬连忙顿首拜道。 刘彻嘴角微微一笑,心里面,简直乐开花了。 一切都如计划的那样完美。 这一年来在刘非这张大嘴巴的宣扬下,刘荣的所作所为,几乎被传的满天下都是。 而绣衣卫探子制造和渲染的各种刘荣胡作非为的段子和故事,更是市井皆知。 到现在,刘荣已经成为了天下的弃儿。 朝臣们眼中的麻烦制造者,舆论眼里的昏王暴君,人民眼里的不孝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是时候将刘荣身上的那层保护伞剥离下来了。 先帝长子? 今天以后,他就不再是天下人眼里的先帝长子了。 他只会是一个不孝子,一个被众叛亲离,一个被兄弟鄙夷、朝臣抛弃,万民唾弃的昏王、暴君。 他的历史定位,只会是管叔和蔡叔。 当然了,戏一定要演足,最起码不能让人一眼就看穿。 必须是‘朕固争之而不得’,不得不‘挥泪斩马谡’。 ………………………………………… 刘彻来到长乐宫永寿殿时,两位老太太,早就在等着他了。 “皇帝,怎么回事?”太皇太后窦氏首先就问道:“哀家听说,江都王、蒙王、鲁王、赵王等带着卫队去阳陵,要阻拦淮南王朝德阳庙?” 薄太后也是一副担忧的模样,说道:“母后说的极是,哀家听说了这个消息,也非常震惊!这江都王、蒙王、鲁王、赵王,怎么回事?哀家担心,先帝神灵受扰,祖宗震怒啊……” 对于两位太后来说,现在,她们的世界,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历史定位问题了。 两位太后,自然是都想在历史上留下一个贤后的名声,让万世敬仰。 事实证明,这似乎是很容易就可以达到的目的。 她们只需要学习已故的太皇太后一般,在宫里清心静养,名声和赞誉自动就会到她们身上。 但现在,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还是在新年大朝议之前,天下郡国上计吏以及天下列侯勋臣、属国使者的面前,老刘家忽然玩起了兄弟操戈,手足相残的戏码。 两位太后,自然是非常震惊和震怒的。 刘彻面露难色,长身一拜,道:“皇祖母、母后,请息怒……朕已经派了驸马都尉剧孟前去调节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嗯,剧孟很快就会把刘荣带到这东宫永寿殿,到时候,就是一场盛大的批斗会。 诸王兄弟甚至宗藩旁支、宗室诸侯以及外戚大臣们,一定会在两位太后面前,将刘荣过去的所作所为全部揭露。 到时候…… 不过,在那以前,刘彻得继续在两位太后面前做好一个弟弟应尽的职责。 窦太后何等人物? 这几年,她虽然放弃了权力,但是,她终究曾经是一个手握大权,且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阴谋诡计,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的女强人。 所以,她一听刘彻的话,就听出了不对。 “皇帝,你跟哀家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太眼睛虽然快瞎了,但这心敞亮的很。 无缘无故的,江都王、鲁王、赵王、蒙王这些兄弟忽然就不认淮南这个哥哥了? 特别是江都王刘阏和天子,可都是淮南的同产兄弟啊! 在汉室,同产兄弟或者姊妹之间,假如没有发生天大的变故,不然,最起码,在表面上会表现的一团和气的。 就拿窦氏来说吧,窦婴这些年,捅了这么多篓子,但窦彭祖等人,谁轻视他了?谁歧视他了?谁打压了他了? 没有! 家庭观念,在中国社会是第一位的。 并不需要儒家来提醒,在千年以前,诗经之上就说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在中国,家族的力量,是贯彻上下的。 就连法律也承认了这一点。 不然,也不会动不动就要株连罪犯家人了,甚至还有三族这样的刑罚。 所以,能让一群诸侯王撕破脸皮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甚至很可能关乎到了比兄弟之情更高级的道德。 那么,也就显而易见的,淮南王这些年,恐怕做了某些让这些诸侯王无法接受的混账事! 刘彻看着窦太后和薄太后,却只是咬着嘴唇,怎么也不肯说。 这个事情,不能让他来说。 他说的话,就会落下很多问题。 首先,就无法维持住那个‘保护哥哥’的好弟弟形象,更容易使天下人生疑。 说好的保护哥哥呢?转头就卖了! 您这是早有预谋的吧?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早有故事。 当年,淮南厉王之事就是如此,才刚刚开始,袁盎就看出端倪了,还没有收尾,八卦党们就将内幕传的满长安都是了。搞到后来,连民谣都出来了…… 皇帝不肯说? 窦太后和薄太后自然不傻,她们立刻就明确的得知了必然发生了某种事情,导致了淮南王和诸王关系恶化,现在,甚至都发展到了诸王宁肯在天下人面前出丑,也不肯认下淮南,甚至不许他去朝觐先帝。 “李信!”窦太后大声问着一个立在殿中的宦官,这位过去的薄后身边人,如今已经成为了长乐宫大长秋,是如今宫廷里地位最高的宦官:“你给哀家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禀太皇太后、皇太后……”李信连忙跪下来禀报:“奴婢隐约听人说过,仿佛是前年,淮南王大不孝,侵占先帝仁宗神庙之地,还不思悔改,常常私底下怨怼先帝,屡有不孝之言论……诸王闻之,都是震怒不已……”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人跟哀家禀报?”窦太后立刻就震怒不已。 她既是为淮南王刘荣做出的这些混账事情而震怒。 子逆父,是为不孝,在寻常人家,都足够兄弟们将之活活打死了! 在皇室,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必然是天大的事情。 作为如今刘氏宗族的女家长,她竟然连风声也不曾有闻! 这…… 窦太后深深的感觉到了可怕。 刘彻连忙叩首拜道:“皇祖母,母后,请息怒,这都是孙儿的主意,孙儿以为,不该让人来打扰皇祖母和母后的清静,且孙儿也以为,这个事情孙儿自己可以处理……” “可以处理?”窦太后气的脸色都发青了:“那怎么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薄太后连忙灭火,扶住婆婆的身子,安慰道:“皇帝毕竟年轻嘛,不知道轻重……母后就不要为皇帝计较这些事情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不能让天下人看笑话!” 一般的人家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皇室? 窦太后勉强收住怒意,吩咐道:“马上传召宗正和太常来见哀家!” “再派人去请丞相和廷尉以及御史大夫来东宫候诏……”作为东宫的主人,窦太后虽然远离权力多年,但,她曾经控制过这个帝国的所有权柄,是以,她立刻就清晰无比的下达了命令。 跪在地上的刘彻,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对他来说,这次处置刘荣,只是目的之一。 顺便火力侦查东宫是否还有什么野心或者说东宫想不想要借助这个机会重出江湖,则是目的之二。 现在看来,薄太后基本可以肯定是不愿意涉足政治的。 但窦太后嘛…… 刘彻觉得,她只要有机会,大约就会忍不住重新去控制和接触权力。 毕竟,她曾经大权在握,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但,这是刘彻不能接受的。 你见过有那个大权独揽的统治者,会让人来分薄自己的权柄的吗? 没有! 从古至今,都没有过这样的人。 权力,就是毒药,一旦沾染,就会上瘾。 “也是该让东宫知道,如今已是谁的天下了……”刘彻在心里冷笑着。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在窦太后下令后短短数秒内,连一个人都不敢动。 这就是今天的汉室政治的现状。 刘彻大权独揽,唯我独尊。 哪怕是东宫之内,他的地位都是超然的。 有他在的地方,没有他的命令,连一个宦官都不敢轻举妄动。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国家,谁是主人?谁才是至尊! “愣着干什么?”刘彻心里头得意不已,但嘴上却是呵斥着:“还不赶紧尊奉懿旨?” 这才有宦官和侍从手忙脚乱的领命而去。 窦太后对此彷然未知,似乎她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没有发现端倪,或者,她假装不知道。 但无所谓了。 刘彻心满意足,事实证明,东宫就算想跳出来揽权,也不会有人听令。 所以呢,刘彻完全可以很大度的将权力暂时让给东宫。 ………………………………………… “山雨欲来风满楼……”丞相周亚夫提笔在一副卷轴上写下这一行字。 他的眼睛,却一直注视阳陵的方向。 事情闹得这么大,周亚夫自然很早就知道了。 事实上,现在整个长安,都在关注此事。 老刘家的大新闻啊!一辈子也未必能碰上一次,不管庶民还是贵族,此刻都是八卦党,人人聚精会神的以一种极为娱乐的心态关注事情的进展。 对普罗大众来说,皇室的秘闻,总是最吸引人眼球的。 但对于周亚夫来说,这却是一个麻烦事。 他很快就要带着汉室立国以来最成功的丞相头衔光荣退休了。 他的历史定位,也将光辉无比。 但这个时候,出了这么个事情,等于在他的光辉上增加污点啊! 更麻烦的是,十之**,这个事情还得他来擦屁股。 这都是不需要去想的事情。 天子是不可能直接出面的,东宫那边也大约是不肯接锅的。 除了他这个丞相,还能有谁来接这个锅? 这时候,一个下人进来禀报:“君候,东宫太皇太后懿旨,请君候入宫议事……” “该来的来了……”周亚夫放下笔,摇头叹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节 悲剧的刘荣(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深秋的长安夜晚,幽幽冷冷的月光洒在宫阙之中,影影绰绰,有些阴森。 更新最快 但明亮的长信宫灯,却将整个永寿殿,照耀的恍如白昼。 沿着深邃的走廊向前,一排排卫兵持戟而立。 “大王……请吧……”剧孟带着淮南王刘荣走到台阶前,恭身作揖:“陛下和太皇太后、皇太后,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哼!”刘荣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刘德难道还敢杀寡人不成?”刘荣自诩底气十足,只要他那个胞弟,还想维持他的形象,他就不得不忍受自己。 只要一想到,那个自诩为圣王,号称为神皇的所谓天子,在他的面前,也要吃瘪,也要难受,刘荣心里面就爽的飞起。 反正,对他来说,他也无欲无求了。 当年,他本来都已经低头了,低眉顺目的投降了。 但是,刘德却连赵国都不肯给他,还要羞辱他。 那好! 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你能奈我何? 事实证明,刘德和朝臣们,确实对他无可奈何。 这个世界,甚至没有能审判他的法律和杀死他的武器! 带着这样的信念,刘荣一挥袖子,大步踏上了台阶,当然了,他也不是很傻,在这瞬间,他就已经自动的调节了面部表情,更做出一副垂头丧气,可怜兮兮的模样。 刘荣还是清楚,什么时候该装逼,什么该跪下来。 他还没傻到当着朝野大臣和宗室长者的面暴露本性,更没有傻到直接去挑衅皇帝和皇太后。 做做样子嘛……谁不会! 但…… “若寡人撑过这一遭……哼……”刘荣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刘阏、刘非、刘彭祖、刘胜、刘端……你们等着,你们一个也休想好过!” “至于刘德……”刘荣想起自己的这个弟弟的模样,就忍不住的攒劲了拳头。 这些年来,他为了诅咒自己的这个弟弟,可以说什么招都试过了。 什么吴越的巫祝,北方的萨满,以及通行天下的扎小人,能试过的都试了一遍。 但…… 一点效果也没有。 相反,他的威权越来越强,他的功业越来越宏伟。 甚至,连子嗣也是越来越多。 刘荣有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弟弟是否免疫了诅咒? 但他随即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一定是我过去请的巫婆和方士不够厉害,扎的小人儿不够多,不够久的缘故……”刘荣在心里面恶狠狠的想着:“等寡人回国,必定扎上一百个小人!寡人就不信,刘德这个竖子还能撑过一百个小人扎心的诅咒?” 等到走完台阶的时候,刘荣就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得。 先前的嚣张和跋扈,消失不见,只有一个满脸惶恐,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不知所谓的年轻人。 他哆哆嗦嗦的走进大门,然后一个扑通跪在地上,用着哭腔拜道:“臣,淮南王荣昧死再拜皇帝陛下!恭问陛下圣安!” 然后又对着窦太后和薄太后磕头说道:“孙臣荣顿首百拜,恭问太皇太后、皇太后安!” 刘彻看着自己的这个哥哥,脸上露出了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站起身来,抢在所有人之前,说道:“皇兄怎如此模样?” “来人,给淮南王赐座!” “果然……与寡人所料一般无二,这刘德,在外人和大臣面前,只会不惜一切维护自己的形象……”刘荣听到这个话,心里面真是得意不已,甚至有些骄傲。 刘德你牛逼?怎么样还不是得被寡人耍得团团转?还不是得给寡人擦屁股? “且慢!”刘荣还没有高兴太久,就听得窦太后轻声说道:“淮南王先跪着……”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得仔细。 刘荣自然是畏惧老祖母的,事实上,现在,唯一能让他有所畏惧的,也就是这个老祖母了。 所以,他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跪着。 刘彻却是依然本色演出着,他笑着扶着窦太后,劝道:“皇祖母息怒,皇兄终究是先帝长子,您的长孙,让他坐下来说话吧……” 刘彻不提刘荣的身份还好,一提,窦太后就怒了,她板着脸,坚决不同意:“皇帝你就不要护着这个逆子了!” 要不是考虑到,现在有朝臣在场,窦太后恨不得一杖打死刘荣。 连往日里,一贯习惯在皇帝和婆婆之间充当安抚角色的薄太后,现在也是一言不发。 对薄太后来说,刘荣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伤她的心了。 亵渎先帝神庙,侵占宗庙土地。 这等于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的厉害! 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刘阏带着兄弟们,走了进来,然后逐一跪下来拜道:“臣江都王阏……” “蒙王非……” “淮阳王余……” “鲁王端……” “赵王彭祖……” “恭问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安……” “都起来吧……”薄太后起身说道:“来人啊,给诸位大王赐座……” 毫无疑问,这个过去从未使用过权力的太后,生平第一次开始动用自己的特权了。 她针对的人,也毋庸置疑刘荣。 “都起来吧……”刘彻跟着说道,但心里面却乐开了花。 连薄太后都记恨上了刘荣,刘荣的末日,已经指日可待了。 但,还不能太性急。 因为刘彻知道,对付刘荣,必须要做好万无一失,一击毙命。 不然就不可能成功! 因为,假如不能将刘荣作成一个狼子野心、天良丧尽、无恶不作、恶贯满盈而且毫无悔改之心的昏王暴君。 那么,就一定会有无数人来救他的。 仅仅凭某一个罪名或者某几个罪名,根本无法置他于死地。 最多不过将刘荣关几年禁闭或者软禁起来,过几年还是得封他为王。 除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刘彻可不想看着刘荣继续恶心自己。 “谢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刘阏等人逐一起身,然后在礼官引领下,坐到了大殿一侧。 唯有刘荣依旧留在原地。 此刻,刘荣才发现,这个大殿的气氛很不寻常。 在坐的不仅仅有刘氏宗族的内部成员。 更有着一位位显贵的大人物。 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以及魏其候窦婴这些人他认识。 但是,好几个新面孔,他连见都没有见过。 刘荣立刻警觉起来。 他并不傻,他自然知道,这恐怕是有人想要搞他。 但没有关系,无论是谁,他都可以接着。 只要刘德还不敢杀他,他就安然无恙,最多罚酒三杯而已。 谁怕谁呀! 而已经做了皇帝,享受了天下人吹捧和逢迎的刘德敢杀他,敢让自己背负上弑兄的罪名吗? 刘荣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刘荣的内心依旧淡定无比。 甚至他还挺得意的。 刘德纵然可以无敌天下,那又怎样? 还不是得在自己面前吃瘪? 这种战胜了皇帝的成就感,是非常充足的。 刘荣整个身心,都为之迷醉。这种感觉太美妙了,比征服一百个女人还要爽! “说说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彻揣着明白当糊涂问道:“江都王、蒙王……尔等何故去阻扰淮南王朝德阳庙?难道就不怕惊扰先帝神灵?致使祖宗震怒?” “回禀陛下……”江都王刘阏出列拜道:“臣弟等实在是无法坐视淮南亵渎德阳庙,不得不行此下策!” 蒙王刘非也拜道:“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明鉴:淮南王暴虐无道、目无法度,忤逆不孝,于元德五年侵占先帝仁宗孝景皇帝宗庙土地,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多次在私底下对近臣言道:先皇无德,擅毁祖宗制度,废长立幼,寡人实不能忍也!” “如此狂妄无道,忤逆不孝的言论和行为,让臣深以为耻!今淮南要朝德阳庙,臣等深惧淮南再次亵渎先帝神庙,惊扰祖宗,以至于祖宗震怒,宗庙动摇……臣等唯有抱万死之心,行此下策,以防淮南再次亵渎先帝!” 这些事情,早已经天下皆知,只是东宫之前一直不知而已。 听到这里,在坐的宗室成员和贵族外戚,纷纷对刘荣‘侧目以待’。 以前的话,众人还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些事情。 但现在,江都王等诸王将之公开捅出来。 那么,作为孝子忠臣,人们自然就会主动的与刘荣做一个彻底的切割。 “果真如此吗?”窦太后悠悠然问道。 “皇祖母……这些都是诬陷,都是谣言!”刘荣当然是断然否认了,没有人会傻到自己承认自己是个不孝子。 那跟自杀没有区别。 “传淮南王太傅、丞相!”窦太后挥手道。 刘荣瞬间脸色狂变,他很清楚,这两个人一来,他就要坐实不孝子的罪名了! 因为,他们有人证物证,而且,这两人手里还握着他无数黑材料。 正因如此,过去两年,刘荣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要派刺客刺杀这两人,但,所有的刺客都是有去无回,这才作罢。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已经到了长安了。 而且就在这东宫之中,就在这永寿殿之外。 刘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了,他很清楚,假如那淮南丞相和太傅到场,那这游戏就没得玩了。 刘荣会认罪,然后,太宗和先帝的忠臣们就要发动潮水般的救王行动了。 甚至,就连刘彻自己一手提拔和扶持的大臣们,也会出于种种考虑,而发起各种运动来救刘荣。 因为,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不会有大臣敢让自己的君王背负上‘弑兄’的罪名。 是以,刘彻恰到好处的站了出来,对窦太后脱帽谢罪,拜道:“皇祖母请息怒……《诗》曰: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二人同心,其臭如兰。今淮南固有错,但,其终究是朕的长兄,先帝长子,先太妃生前最爱之子,朕不能致法于王……” “这淮南丞相和淮南太傅,就不必宣了吧……”刘彻恳求着道:“兄弟手足之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仔细说,说开了,就没事了……” 在群臣和兄弟诸侯王们眼里,此刻刘彻的形象,真是光辉无比啊。 特别是刘阏和刘非,真是看得感动不已。 他们两个都是亲历当初夺嫡之事的当事人,特别是刘阏,他很清楚刘荣当初是怎么对待当今天子的? 但,天子却还是一心一意的维护着刘荣,甚至不惜为他不顾法律和制度,也要给他开脱。 鲁王刘端更是感动的抽泣了起来。 他是诸兄弟之中,最渴望亲情和家庭温情的人。 但可惜,除了皇帝长兄之外,连他的同产兄弟和母妃,对他都是带着有色眼镜的。 因为,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士大夫们,更是在背后对指指点点,唯有皇帝兄长,从无芥蒂,从不歧视他,多次遣使去鲁国慰问和安慰他,还给他送去了许多他所喜欢的器物。 士为知己者死。 刘端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冒出了这句话,然后,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果断的长身而起,径直走到殿中,顿首而拜,道:“臣鲁王端昧死再拜皇帝陛下:臣闻之周公诛管蔡,春秋以为大义也!今汉有贼臣,臣不得不狭大义检举!” “淮南王刘荣!”刘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长兄,紧紧握住了拳头,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臣要检举淮南王三宗大罪!” “其一曰:目无王法,忤逆不孝,不当为先帝子!” “其二曰:诽谤君父,诅咒东宫,不当为人臣!” “其三曰:私设巫蛊,阴谋弑君,不当为人!” 刘端这三项指控,每一项都像一把利剑,直插刘荣软肋,让他冷汗直流,手足无措,慌乱之下,刘荣再顾不得演戏了,站起身来对着刘端咆哮道:“你这个阴痿余人,安敢诬陷寡人?” 瞬间,全场寂静,所有人看刘荣的脸色都变了。 刘端有残疾,这宗室之中很多人都知道。 但,当面指出来,而且用词如此险恶,刘荣是第一个。 刘端更是气的想要发飙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节 刘荣之死(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自作孽不可活啊……”人群之中,石奋低下了头颅,在心里叹息着。 更新最快 他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拉一下淮南。 但现在看来,淮南王自己已经将自己推入了深渊。 石奋也再没有拉刘荣一把的想法了。 因为,这样一个上不孝父亲,下不友爱兄弟,还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诸侯王,没有人能救得了,他石奋也不愿意救。 更可怕的是,在石奋眼中,刘荣现在的这一句话,其实就是在所有听众心里,坐视了他确实‘忤逆不孝,目无王法,亵渎君父,诅咒天子’的罪名。 道理很简单。 刘荣过去的所作所为,在场众人没有几个亲眼见过。 一切都是旁人的转述和渲染,所以,造成的印象也就那样了,感触并不深刻。 但,现在,刘荣却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宗室诸侯,元老大臣以及外戚勋臣的面,咆哮殿堂,辱骂鲁王,还非常阴险毒辣的揭开了鲁王的伤疤。 一个对弟弟恶毒辱骂和诅咒的人,会是一个好哥哥吗? 答案是否定的。 而传统诸夏的善恶观,从来都是感性的。 通常情况下,连地方官断案,都会选择倾向一个大众所认可的好人或者君子,而无情的判决一个大众印象里的小人或者奸商有罪。 这种道德断案法,一直就是地方官,尤其是基层地方官自由心证的主要方式。 一般来说,只要能证明某某是个坏蛋,那么官司基本就能赢下来。 因为,对于诸夏民族的社会来说,法律是维护社会秩序和公序良俗的工具。 哪怕是法家,也得承认,刑罚只是为了导人向善。 所以,法律是不可能去惩罚一个好人,而维护一个坏蛋的。 一旦你被证明是个坏蛋,那么所有一切对你的指控都将成立。 所以,当今社会,大复仇主义才会如此流行和昌盛。 子报父仇,几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人设。 刘荣现在如此不智,等于自己断绝了自己的生路。 就连刘荣自己,在出口之后,也是慌了神。 他并不蠢,所以他知道,自己干了蠢事。 是以,他立刻就匍匐下来,对着窦太后和薄太后疯狂磕头,拜道:“臣有罪,臣万死,请太皇太后、皇太后赎罪……” “臣情急出口……实在是鲁王污蔑孙臣太甚……”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他慌不择路,甚至没有对刘端道歉。 而这,无疑是致命的! 受此奇耻大辱,被人无端揭开伤疤,鲁王刘端瞬间化身为复仇的恶魔。 他扭头狠狠的看着刘荣,几乎要将刘荣一口吞下。 “淮南王,还不赶紧对鲁王道歉?”刘彻却是站起身来,面带怒容,刘荣的行为,帮了刘彻一个大忙,而刘端的补刀,更是让刘彻意外至极。 原本以为,想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一番‘循循善诱’,但如今看来,这刘荣确实是惹怒了太多太多人了。 而刘荣的行为,也给了刘彻一个发飙的理由和机会。 他提着绶带,面带温柔,看向刘端,对于这个弟弟,他一直有些同情。 其实,刘端人不坏。 表面上看起来,他玩世不恭,心肠毒辣,诡计百出。 哪怕是现在,鲁国的士大夫地主贵族们也已经被他玩的欲仙欲死,泪流满面了。 就国两年,鲁国就已经有上百名贵族和官员,被他举报给了廷尉,现在都还蹲在大牢里呢! 堂堂鲁王,居然给廷尉跑腿,充当第二廷尉的职责。 甚至刘端还自封自己为‘鲁国绣衣卫都督’。 想想都有些幽默。 自然,士大夫贵族们,对于刘端的印象差到无法形容,各种抹黑和攻仵段子,将他从头黑到脚。 但鲁国百姓却很喜欢这个大王。 刘彻自然知道,刘端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兴趣当一个贤王,做一个好人。 他现在的所有行为,其实都是在发泄和吸引他人的注意。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刘端检举所有的士大夫贵族官僚的证据,都是这些士大夫贵族官僚自己给他的。 他用的手段,其实也不多,就那么几个。 无非就是见到一个当官的,立刻就满脸笑容,一副礼贤下士的国王模样,然后,送他钱,送他宅邸,送他妹子,让他感激涕零,以为遇到明主,然后掏心掏肺,什么事情都告诉了他。 刘端回头就卖了这个家伙,送他去廷尉喝茶了…… 然后,送给这人的钱帛、田宅、女子,翻倍的回到了他手里…… 又或者拿出一个诱饵,譬如说某个肥缺,吸引官僚们自投罗网,给他送钱。 然后,这些渣渣罪证确凿,被廷尉带走了…… 这些套路虽然简单,但,妙用无穷,对于淳朴的士大夫贵族来说,简直是防不胜防。 哪怕人尽皆知,鲁王是个坑,但跳坑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说到底,这就是人性。 当然,也跟刘端有时候,确实会当真。 任用不少有能力和手腕的官员有关。 但这一切的所有行为,在刘端眼里,其实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一个用消遣生活和打发时间的游戏罢了。 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谁能让他开心,让他满意,让他爽,谁就可以胜出。 失败者,就不好意思,麻烦去一趟廷尉。 对于刘端,刘彻一直在注意,并且施加一些影响,以引导这个弟弟更积极乐观的面对他的人生。 甚至,刘彻都已经给刘端做好了计划了。 让他成为一个显示自己仁德与远见,包容和宽恕的牌坊。 “回禀陛下,臣不需要淮南的道歉,也不会接受淮南的道歉!”被揭开了伤疤的刘端,怎么可能会放过刘荣?现在在刘端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一个目标了怼死刘荣。 刘荣不死,他就会浑身难受。 对刘荣的恨意,甚至已经成为他的力量。 他狰狞的看着刘荣,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份帛书,跪在地上,呈递在手上,拜道:“因为,臣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臣对淮南的指责,一切都是事实!” 他高高呈起那份帛书:“此臣所搜集到的淮南罪证实录!” 然后,他就不管不顾的打开了那帛书,大声的念了起来:“元德六年淮南私挖宫垣,侵占先帝宗庙之地,为其丞相、太傅所阻,王私于宫中与左右议曰:向使寡人为君,天下何至于斯?淮南王宦者令奏曰:先,大王掘宫垣,臣见宫阙之土,有灵芝出,有字显,曰:长为贵,此天所以令大王翌日王天下也!” “又有佞臣曰:大王为先帝嫡长子,宗庙之重也,翌日,若长安有变,宫车晏驾,诸侯大臣必恭迎大王入主社稷……” “王闻之大喜,乃命宦者令私刻印玺、做龙袍,制黄屋左纛,出入称警……” 这些事情,经刘端之口栩栩如生的描述出来,使人身临其境。 自然,以刘端的能力,是不可能接触到如此隐秘的发生在淮南王王宫之中的事情的。 刘荣也是发现了这一点,马上就反驳道:“污蔑!污蔑!陛下,鲁王距臣之国足可三千里,何以知臣宫中事,必是陷害!” 他也就只能抓住这一点来反驳了。 但可惜,刘端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污蔑,请陛下遣使前往淮南寿春王宫,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吗?” “龙袍、印玺、黄屋左纛,这些东西,总不会藏得太过隐秘……” 刘荣却是汗流浃背,颤抖不已。 这些东西,他根本就没有藏! 而是大大方方的摆在王宫里,他经常会穿着天子冠琉,乘着黄屋左纛,配着印玺,在宫中游玩。甚至他会让他的宦官和幸臣们跪在地上,口呼万岁,玩玩cos皇帝。 这在后世没什么,但在如今,却是掉脑袋的死罪! 刘端根本不给刘荣思考和考虑的时间,接着念道:“另外,淮南王还长期在王宫之中,私藏了大量巫祝神婆与方士,私下里用巫蛊厌胜之法,诅咒天子、皇后、诸皇子公主,其宫中藏有大量的纸人、桃木、蛊虫……” “这些也是一搜可知的事情……” 随着刘端的揭发,不仅仅是群臣议论纷纷,宗室诸侯们,侧目不已。 就连窦太后和薄太后也是面面相觑。 许多人仿佛是第一次发现刘荣的真面目一般,震惊不已。 特别是两位太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鲁王,你说的可是真的?”窦太后站起身来问道,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假如一切是真的,那么,刘氏就真的出了一个天大的丑闻了。 一位诸侯王,一位宗室的长子,不仅仅不孝,忤逆,还用巫蛊厌胜之法,来行诅咒之事。 假如被证实,那么,这性质可比吴楚叛乱还要严重。 至少,吴楚叛乱,那是明火执仗,光明正大的举起叛旗。 而刘荣的所作所为,却是下作卑鄙,而且为人伦道德和礼法所不容的龌龊之事。 依照汉律,这些罪名之中,哪怕坐视一点,刘荣也是腰斩之罪。 倘若全部坐实,那就是…… “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刘端长身拜道:“这些都是淮南王王宫之中,一些目睹了淮南王无道、暴虐之事的正义之士,私底下给臣提供的证据……臣也亲眼见过了他们带出来的巫蛊厌胜之器……” 随着刘端的话,刘荣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因为他清楚,他确实做过这些事情。 只要有朝廷的使者去查,就一定可以查出来。 他已经无从抵赖,狡辩是没有用的。 但他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刘彻却仿佛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看向刘荣,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问道:“淮南王……鲁王所说,可是真的?” 所有人都看的仔细,天子的脸上,一副不敢相信和无法相信的神色,眼角更是似有泪光。 过去数年的铺垫,在此刻,水到渠成。 无数人想起了从前无论哪个大臣弹劾刘荣,最终一切的结果,都是留中。 甚至有传言,天子拒绝查阅和审查任何有关淮南的弹章。 就连前年,淮南侵占仁宗庙地,无数人弹劾,但天子却一意孤行的表示:淮南,朕之长兄,先帝长子也,朕不忍致法于王,卿等勿议也。 陛下是如此呵护淮南,每年淮南生辰,都会遣使去赐金赐物,甚至百般维护,保护着淮南。 但淮南王,就是这样回报天子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连几位本来准备要拉一把刘荣的老臣,现在也沉默了。 刘荣已经是一个粪坑,正常人,唯一的选择就是远离他。 唯有几位诸侯王,现在的心里一片冰冷,甚至连心脏都在颤抖。 譬如淮阳王刘余,他此刻就捏着自己袖子里的一张帛书,连手指都在颤抖了。 因为,他袖子里的这份帛书的内容,与鲁王的帛书内容是一致的。 连来源都是相同的有淮南王国的正义之士,将这些证据提供给了他。 本来,刘余还以为是自己的道德感召,人品光环呢。 现在看来…… 人为的痕迹太过于严重了! 但他不敢说,也不敢对任何人说。 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烧掉所有东西,将这个秘密带去坟墓。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当今天子,自己的那位看上去友爱兄弟的君王,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鬼! 不! 他就是魔鬼的本身! 但其他不知情的人,却毫无感知。 人人热泪盈眶,对于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君父,一个皇帝长兄,感动的泪眼婆娑。 在这样的气氛中,刘荣终于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他已经明白了,他现在唯一的生路,只有他的身份了。 他是先帝长子,更是当今的同产长兄,一母同胞的哥哥。 在礼法上来说,作为弟弟的人,是不可能诛杀自己的哥哥的。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张护身符。 所以,他趴在地上,脱帽谢罪,磕头说道:“臣罪该万死!伏请陛下恕罪!” 说着他就抽泣起来:“还望陛下念在臣年少失母,狂妄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在他看来,他现在有两张护身符,第一就是他是长兄,刘德是不敢直接杀他的,最多幽禁,而第二则是死的不明不白的粟妃。 但他忘了一个事情…… 粟妃在他眼里是死的不明不白,但在其他人眼里,却并非如此。 特别是在两位太后眼里,不是这样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节 刘荣之死(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刘荣不提粟妃还好,一提粟妃,无数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更新最快 尤其是几位太妃,更是咬牙切齿,愤恨不平。 当年,粟妃在这宫廷之中,得罪的人,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 薄太后和窦太后,更是脸色陡变。 当年,先帝为了扶持皇帝上位,煞费苦心,不惜杀母存子这个事情,两位太后自然都是心里跟镜子一样清楚。 尤其是窦太后,当年先帝临终就跟窦太后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如今,刘荣提起粟妃,顿时就让窦太后内心深处最后一丝的亲情灰飞烟灭。 先帝鸠杀粟妃,是为了给今上扫平道路。 而刘荣如今提起粟妃,在窦太后心里,其实就等同于要挟。 以粟妃的死亡真相来要挟她,要挟朝廷,要挟皇帝。 要挟? 窦太后从不吃任何形式的要挟。 刘氏也从不吃要挟! 当初,太宗皇帝刚刚登基,国家内乱方平,百废俱兴之刻,匈奴人自以为有恃无恐,挑衅汉室。 在那样艰难与艰苦的情况下,立足未稳的太宗皇帝,冒着根基动摇的危险,毅然决然,遣丞相灌婴挥军北上,与匈奴战于河南,最终收复所有长城范围内的城市,驱逐了匈奴人在长城内的势力。 作为太宗的皇后,窦太后,自然也是不会吃讹诈和要挟的。 甚至任何形式的讹诈与要挟,只会激怒这位太皇太后。 “江都王也是年少失母,怎么就没见变成你这个样子?”窦太后冷冷的道:“淮南王,尔简直太让哀家失望了!” 刘荣听着窦太后的话,浑身发冷,他想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但有一点,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危机之中。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似乎只有他过去一直仇恨和敌视的胞弟当今天子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是匍匐在地上,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向刘彻,希冀于刘彻能够开口,为他求情,饶他这一次。 刘彻看着刘荣的模样,也是叹了口气。 前世今生,无数记忆浮上心头。 走到这一步,刘荣自己要负大半的责任,而粟妃的宠溺和刘彻刻意的放纵,不过是诱因。 所以,刘彻内心毫无愧疚。 “淮南王,朕也很失望……”刘彻坐到御座内,非常沮丧的道:“朕记得,当年,先帝诏尔为常山王,临行前,训曰:人不患其不知,患其为诈也,不患其不勇,患其为暴也……” “先帝教诲,王是一个字也没有记住啊……” 刘荣只能是将脑袋深深埋下,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一个字也不敢说。 但心里面,却是非常非常不满。 当年,先帝将他赶出长安,还特别命人来训诫他。 就是现在刘彻嘴中所说的这些话。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担心你不聪明,就害怕你弄虚作假,不担心你不勇敢,就害怕你逞强,不担心你没有钱,就怕你见利忘义,为富不仁。 这样的训令,在刘荣眼里,其实就是先帝在打压他和歧视他。 要求他做一个愚笨、懦弱、循规蹈矩,中规中矩的诸侯王。 最好,当一个宅男。 但刘荣拒绝这样的未来,也不会想要这样的未来。 哪怕是现在,在他心里,也依然如此。 “寡人国之长子,安肯碌碌无为,聊聊无声?” “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他心里,始终忘却不了,那段他曾经最风光的时刻,那个他曾经触手可及的太子之位。 “宗正何在?”刘彻淡淡的问道。 “臣宗正卿敬候诏……”宗正刘敬立刻出列。 “太常何在?”刘彻又问。 “臣太常卿彭祖候诏!”窦彭祖也出列顿首。 “廷尉何在?”刘彻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臣廷尉卿禹在此!”廷尉赵禹手捧着汉律,匍匐在地。 “以卿等今日所见所闻,淮南王荣该当何罪?”刘彻冷冷的问着。 只是微微一思考,廷尉赵禹就拜道:“请陛下荣臣等商议……” 刘彻点头道:“可!” “诺!”三人一拜,然后退到殿中一角,商议一会后,就回来了,顿首拜道:“臣太常彭祖、臣宗正敬,臣廷尉禹,昧死奏:淮南王废先帝法,不听先帝教诲,忤逆不孝,心怀叵测,居处无度,用黄屋左纛,出入拟于天子,私刻印玺,私作龙袍,行巫蛊之法,用厌胜之策,诅咒君父,诽谤国家,罪在不赦,臣等以为,淮南王荣坐法当族!” 说完,三人就深深顿首,拜道:“臣等顿首再拜,昧死以闻!” 大臣们作出的这个结论,早在刘彻计划里。 因为,这是汉室传统:只要皇帝将诸侯王的罪责问题交给大臣去裁决,那么,基本上无论是什么派系的大臣,都必然给出一个完全符合法律和制度的结论。 这是汉季政坛的潜规则。 大臣奏事,不问贵贱,只论事实。 当然,最终裁判权,是在皇帝手里的。 刘荣听到这个结果,却是惶恐不已,他终于知道害怕了。 他抬起头,死死的看着刘彻,全身都开始发抖,这一次他总算不是装的了。 他终于感觉到了危险。 刘彻端坐在御座上,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几的桌面,然后转头看向宗室诸侯和外戚长者们:“宗室诸侯王及诸侯、外戚列侯诸公,有什么看法?” 要处置刘荣,光靠国法是不行的。 还得有家法背书,先开除他的先帝长子身份。 江都王刘阏、淮阳王刘余、蒙王刘非、鲁王刘端等兄弟以及代王刘登、济北王刘勃等宗室诸侯王纷纷出列,异口同声的拜道:“臣等以为,淮南王荣,目无天子,忤逆先帝,行巫蛊之事,用厌胜之法,私刻印玺,出入拟天子,私作龙袍,用黄屋左纛,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臣等昧死以为,淮南王不当奉先帝宗庙!” 外戚大臣以及宗室诸侯们也集体拜道:“臣等附议,淮南王罪在不赦,不当奉先帝宗庙!” 刘荣听到这里,几乎昏死了过去。 不当奉先帝宗庙?就是不承认他是先帝之子了。 无边的恐惧,立刻袭上刘荣心头。 失去了先帝长子的身份,他就失去了一切。 现在,他终于醒悟了过来,他曾经诅咒和怨恨的那个男人,才是一直在无形之中庇护他、保护他的人。 但这个醒悟来的太迟了。 坐在御座上的刘彻面带沉重的道:“朕获先帝遗命以保宗庙,七年以来,夙兴夜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朕之不德,羞先帝遗德也……” “今淮南王乱法坏政,此朕德薄,不能感化之故……” “且夫淮南王,朕之同产长兄,先帝长子也,朕实不忍致法于王!”刘彻挥手道:“其与卿等再议之……” 这也是游戏规则之一。 坏蛋大臣们来扮演,而皇帝则只能扮演一个仁慈宽厚的家长。 刘荣听到这里,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刘德确实不敢杀他。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就听到廷尉赵禹拜道:“臣廷尉禹昧死奏皇帝陛下:陛下以为淮南王先帝长子,陛下同产长兄,不忍致法于王……然,臣以为不然,陛下乃天下主,百姓民父母也,今法淮南王当作法族,倘陛下以为淮南王陛下同产兄,先帝长子而不忍致法于王,岂非坏先帝法,故臣昧死谏曰:陛下当以天下为重,致法于王,此法如是足也!” 紧随赵禹之后,是一大片的列侯贵族。 这也是今日法家的一个新的发展方向,以赵禹等司法官和刑名官为首的执法者们,在吸纳了黄老派的法学思想后,渐渐向着保守派演化。 在他们眼里,所谓壹刑者,法也,七尺之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刑。 而捍卫法律的尊严和神圣性,就是他们的职责。 所以,淮南王刘荣在他们眼里,必须被严正法典。 不然,就是对法律和他们的信仰的亵渎。 这会让他们恶心无比,比死还难受。 但,刘彻却不能苟同他们。 因为,刘彻很清楚,这一个法家派系的主张和论点,至少在现在来说,是不现实的。 中国社会,至少在现在,还是人治社会。 未来至少两百年,也会是如此。 既然是人治,那就要讲温情,讲人情。 出于维护统治稳定的需要,刘彻不能直接处死刘荣。 但刘荣却被这一批气势汹汹,对他喊打喊杀的法家大臣们,吓得失禁了。 他恐惧无比的看向了他曾经痛恨的那个男人,他的弟弟。 “卿等勿复言……”刘彻对着赵禹道:“朕非圣人,不能大义灭亲,还望卿等原谅朕的这一点私心……” 这一句话,让刘荣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刘彻看着他,在心里摇摇头。 到现在,刘荣才知道悔恨和害怕,早干什么去了? 刘彻是不会去当那个傻兮兮的农夫的。 更重要的是,刘彻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假如刘荣不死,那么汉律就将成为一纸空文。 至少,对于刘彻的那些弟弟们来说,将成为一纸空文。 从此以后,他们就会肆无忌惮,就会毫无顾忌。 想想也能明白:连刘荣犯下如此多的罪,都可以免死,那他们自然不需要顾忌了。 当然了,刘彻也知道,他不能直接处死,甚至不能公开的对刘荣过于苛责。 这看起来很矛盾,似乎连逻辑都有些乱。 但其实,这一点都不矛盾,逻辑也很连贯。 在中国多数情况下,杀人的,其实不是刑罚,而是人心。 像岳飞,死于莫须有,但他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无论是谁,都无法将他从中国人民内心之中抹去。 他始终是,也永远是民族英雄。 至于秦桧赵高,他们活着,但却早已经死去。 对于刘荣怎么处置,刘彻早有定计了。 他要将刘荣做成一个典型,一个所有刘氏诸侯王一看就瑟瑟发抖,不敢再触犯法律的典型! 那什么样的处置,才能让诸侯王们害怕呢? 杀头吗? 未必,刘彻登基以来,宰掉的诸侯王,都快可以组成一个加强班了。 但违法乱纪,目无国法甚至强取豪夺,横征暴敛者依然数之不尽。 譬如那现在的衡山王刘赐、那已经死了的燕王刘定国,还有刘彻的两个亲爱的弟弟淮阳王刘余和现在虽然还没有显露本性,但迟早将成为一代大种马的刘胜。 对于这些人来说,法律和制度,在他们眼里,如同无物。 他们甚至聪明的知道,哪怕自己犯法,但只要不过分,皇帝就不可能惩罚他们。 这些渣渣,刘彻已经失去了耐心了。 也不想再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来对付他们。 这太难了! 也太浪费时间了。 就拿刘荣来说吧,为了对付刘荣,刘彻布局数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和精力,才一步步的将他带到沟里。 若今后,再为了这种事情去耗费时间,消耗脑细胞。 刘彻实在有些担心,自己的精力是否足够? 他也不愿意再将精力和资源浪费在怎么惩治和处罚弟弟们上面了。 索性借着这个机会,一劳永逸。 于是,他图穷匕见,对着赵禹等人道:“当然,卿等所言,也不无道理!” “法,先帝之所立,天下之所公认,臣不愿坏先帝法……”他走下台阶,对丞相周亚夫道:“丞相,三代之中,可有类似故事?” 对中国人来说,假如遇到问题,现在的法律和制度无法解决,那么向祖先寻求帮助和智慧,就是理所当然的。 丞相周亚夫闻言,拜道:“臣孤陋寡闻,未闻三代有此先例……” 而这个答案正是刘彻需要的。 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现在,刘荣的形象,已经从桀纣,上升到了比桀纣还可怕的昏王地步了。 想想看,连三代之中,都找不到一个类似的先例。 这刘荣得多么可怕? 桀纣之属,拍马都不及! 太恐怖了! “既如此……”刘彻沉吟片刻,道:“那便请丞相与诸卿商议,论及淮南之事,然后再上奏给朕……” 虽然刘彻早已经有了方案,但,游戏规则如此,还是得让大臣们先商讨一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节 流放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翌日,丞相周亚夫带着九卿们,联袂上奏:臣丞相亚夫、臣太常彭祖、臣廷尉禹……昧死言:臣等谨与宗室诸侯王、列侯外戚元老等议,皆以为:王荣忤逆不孝,废先帝法,用巫蛊之事,行叛逆之举,私刻印玺,作龙袍,丧心病狂!群臣皆议论当法! 这自然是毫不意外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淮南厉王也享受到了相同待遇,所有大臣一致要求诛杀。 更何况,现在刘荣干的事情,比淮南厉王还要恶劣得多。 他不仅仅不孝,更做出了巫蛊诅咒之事。 这在诸夏民族社会是不可能被饶恕和宽恕的罪过。 刘彻看完奏疏,立刻就批复:朕不忍致法于王,其赦王荣死罪。 若只是如此,那么,这就又是一出淮南厉王故事。 但,刘彻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对刘荣的下场做好安排了。 他提笔接着写道:朕闻,昔者汤放桀于南巢,天下称誉,其放王荣于倭奴列岛之北,永世不得再回中国! 诏书一下,朝野瞬间安静了下来。 诸侯王们更是战战兢兢,连话都不敢说了。 实在是,这个处罚太可怕了! 倭奴列岛是什么地方? 一个生番野人群居之地,岛上的人,甚至还停留在原始时代的母系社会。 在如今汉室的世界认知里,倭奴列岛就属于比夷狄还夷狄的蛮荒之岛。 刘荣被流放过去,下场恐怕比淮南厉王还要惨! 但随后,补充的命令,告诉了人们,刘荣的下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糟糕。 刘彻命令楼船衙门,将刘荣送到倭奴列岛北方的一个四面临海,没有人烟的荒岛上。 除了每个季度定时给他送一批生活必需品外,不许任何人接近和靠近。 刘荣只被准许携带两个宦官和十石物资。 换句话说,他的余生,将会是在一个除了两个监视他的宦官之外,没有丝毫人烟的荒岛上渡过。 他从此就将失去他过去拥有的一切地位和特权。 而这对于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诸侯王们来说,简直就是比死还难受千百倍的刑罚。 世人终于领略到了刘彻的狠辣之处。 但偏偏,没有任何人能挑错。 甚至连刘荣也只能三呼万岁,感激涕零。 他甚至不敢自杀,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去那个荒岛上渡过自己的余生。 因为,假如他自杀了,那么,他的儿子就可能被他牵连、连累。 “陛下……真不愧是太宗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啊……”衡山王刘赐听说了此事后,心有余悸的想着。 他是真的害怕了! 他怕万一自己将来惹恼了天子,天子也将他丢到一个荒岛上自生自灭。 这样的事情,只是想想,就已经很恐怖了! 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诸侯王们,如何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未来?怎么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其他诸侯王也都是战战兢兢,被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淮阳王刘余,几乎被吓得好几天都不敢入睡。 当然,有人忧愁,自然有人欢喜。 鲁王刘端现在就无比高兴,甚至是幸福的抱着一个婴儿。 这是一个男孩,刘荣刚刚出生不足半年的幼子。 而现在,他成为自己的子嗣。 刘端一夜之间,找到了自己的未来和幸福。 他有了继承人了,他的悲剧宣告结束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死后,只能以发覆面,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也不需要再去忧愁百年之后,没有香火血食祭祀,自己只能孤单而寂寞的躺在冰冷的坟墓直到时间的尽头。 “陛下,臣弟……”抱着这个婴儿,刘端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激了,他只能是感恩不尽的拜道:“从今往后,臣弟就是陛下门下的走狗和鹰犬,陛下指东,臣弟绝不往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与王,兄弟手足也……”刘彻笑呵呵的道:“这些客套话就不必多言了,依朕看,鲁王还是好好想想,为王世子起个名字吧……” “还请陛下赐名!”刘端想都没想,就拜道。 “朕来起名啊……”刘彻思虑再三,然后道:“就叫他刘过吧……”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希望世子将来可以做一个对国家社稷有功之人……” 嗯,最好能像杨过那样…… 刘端不知道杨过的梗,但还是高兴的道:“谢陛下赐名!” 然后,他就抱起那个小小的孩子,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完整了。 刘彻看着刘端的模样,也非常欣慰。 这么多兄弟里,刘彻最同情的就是这个弟弟了。 如今,能够看到他重获新生,刘彻很开心。 …………………………………… 当刘荣被押解着,坐上马车,由军队押送,前往齐鲁的时候。 元德七年结束了。 现在,已是元德八年冬十月甲子。 整个长安城,家家户户都忙着钉桃符。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他们嘴里的当代桀纣刘荣,已经悄然远去。 不过,在政坛上,尤其是学术界,此事的余波和涟漪,却一直在不断回响。 刘荣被流放到倭奴列岛一个荒岛上的事情,深深的影响和震撼了无数人的神经。 首当其冲的就是法家。 韩非子的名言,再次回响在人民耳畔: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而天下誉之。 商君的鼓动,更是不绝于耳:所谓壹刑者,刑无等级。 再没有比刘荣这个活的事例,更能佐证商君韩非言论的证据了。 淮南王刘荣,先帝长子、天子同产长兄,照样被论法如罪,流放去了倭奴列岛。 连刘荣这样身份地位的人,都无法豁免法律,列侯将相们何德何能,敢说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 法家士气大振,而儒家则穷于奔命。 迫于无奈,也出于现实的需要。 董仲舒和胡毋生等儒家巨头,不得不开始带着弟子门徒,扎进了故纸堆之中,开始翻查和研究汉律。 儒家的法律派就此开始萌芽。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节 北匈奴的反应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春正月,整个幕北依然被大雪所覆盖。 更新最快 狐鹿涉带着人循着狼居胥山的周围巡弋着,这个冬天,幕北的匈奴过的非常艰难。 每天都有妇孺冻死、饿死。 时时刻刻,都有牧奴和奴隶在逃亡。 为了阻止这些低贱的牧奴和奴隶逃亡,匈奴各部的留守骑兵全部被动员了起来,到处抓逃奴。 “该死的汉朝人!”狐鹿涉吃了一口干粮,低声骂道。 他当然有理由痛骂汉朝了。 因为,北匈奴在过去这个冬天遭受的困难和灾难,大半是汉朝人导致的。 本来,句犁湖单于西征,还是留下了基本的粮草和物资,供给留守幕北的各部使用,再加上,匈奴人可以从西域各国,抽调粮食和物资,是以其实在理论上来说,匈奴人是可以安然度过过去的这个冬天的。 但…… 就在句犁湖单于率军西征后不久,幕南地区的汉朝军队,就在浚稽山搞了一次大规模演练。 楼烦军、忠勇军、各部仆从,超过两万骑兵和一万步卒,沿着浚稽山的山峦,演练了各种战术。 其斥候深入浚稽山之中,甚至越过浚稽山,寻找前往弓卢水的道路。 这就使得狐鹿涉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之中。 假如他派兵前去防备,那么,汉朝人演练一下就回家了,这浪费的粮草和人力物力就等于打了水漂。 倘若他熟视无睹,一旦汉朝人发现了这个事实,或者他们已经准备北进。 那么,汉朝骑兵就可以突破浚稽山天险,横渡弓卢水,进入控制这个对于匈奴来说事关生死存亡的河流。 弓卢水的战略地位有多重要? 你只需要知道,弓卢水在后世的名字叫克鲁伦河。 是成吉思汗最早的根据地也是他称汗的地方。 历史上,霍去病的那场伟大远征,就是横渡弓卢水后,直插狼居胥山。 毫不夸张的说,失去了弓卢水,匈奴人就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所以,狐鹿涉根本不敢赌,他只能选择动员军队,前往弓卢水的南岸和浚稽山一带,警戒和警惕汉朝骑兵。 虽然,他留了个心眼,只动员了三个万骑的兵力。 但…… 三个万骑就是一万多人,加上战马和奴隶,人吃马嚼,一天就要消耗成千上万石粮草。 若在匈奴帝国的全盛时期,这么点支出,匈奴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在现在,这些支出,却相当于在旱季的小池塘里忽然跑来一只河马,只是转瞬之间,水塘里的水就被喝的点滴不剩。 事到如今,狐鹿涉悲哀的发现了一个事实汉朝人现在似乎根本不需要出兵来真正攻击幕北。 他们只需要每年搞个几次类似规模的演戏,拿着钱粮来与匈奴对耗,匈奴人就要吃不消。 而这恰恰就是现在匈奴人面对的事实。 汉朝人即使只是拿钱粮与他们对耗,他们也消耗不起,甚至可能被直接耗死。 好在,匈奴还有最后一条生路。 “大单于啊,您得多抢点钱粮和奴隶回来啊……”狐鹿涉在心里想着。 现在,维系着匈奴帝国的这口气,就是西征了。 只要西征能够继续取得辉煌胜利,带回财富和奴隶。 那么,匈奴帝国就还有资本和能力与汉朝对峙。 不然…… 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一骑东来,一个骑兵远远的就在马背上喊道:“屠奢!屠奢!幕南急报!” 这骑兵跑到狐鹿涉跟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伟大的屠奢,刚刚得到消息,汉朝人要在幕南行所谓‘编户齐民’之政,幕南诸部头人和贵族,皆泣血请求大单于出兵,为诸部主持公道!” “什么情况?”狐鹿涉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甚至不知道‘编户齐民’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身旁的阳罔为他解释:“屠奢,所谓编户齐民,乃是中国制度,既对所有人以家庭为单位,登记注册,以亭里乡郡国为组织……” “与匈奴邑落制度不同,中国编户齐民之政,民为国民,地乃天子地,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是如此……” 狐鹿涉听完解释,随即笑起来:“主持公道?这些建民,死光了最好!” 在狐鹿涉眼中,现在在幕南和河西的各部,无论他们之前是什么地位,现在都只剩下了一个身份建民! 因为,这些人既不肯跟着匈奴主子走,也不肯去与汉朝人死磕。 日后,匈奴若可以打回幕南,收复河西,这些渣渣统统都会被匈奴人虏为奴隶,他们的上层贵族,全部都会杀光。 用他们的血来震慑其他人! 当然,现在狐鹿涉是不会去考虑这么久远的事情。 他反倒是忽然对‘编户齐民’有了兴趣。 扭头对阳罔问道:“阳先生,依您之见,这编户齐民有在引弓之民中成功的可能性吗?” 若是有,那砸锅卖铁也得搞啊! 这一年多来,趴在幕北的匈奴贵族,可谓是痛定思痛了。 他们不断反思自己过去的错误,也不断的想着要改革。 改革派的旗帜高高飘扬,从句犁湖、狐鹿涉开始,广大高级贵族以身作则,人人都在自己的穹庐里摆上几本汉朝的书,有事没事翻一翻。 从尚书到诗经,自春秋至论语,一时间塞上读书之声不绝于耳。 匈奴人现在不仅仅读中国书了,连制度也开始抄袭起了汉室。 句犁湖西征前,就将北匈奴治下的核心区域,也就是现在的狼居胥山和金山一带的草原,直接划归为匈奴本部的牧场,称为‘幕中’,与汉室的关中相对应,号称要用十年时间,将这一地区打造成为匈奴的基本盘。 要一夜之间就可以拉出十万铁骑,称雄世界。 不止如此,匈奴人还开始在军事制度上模仿汉室。 他们将万骑制度抛弃,改而开始模仿汉室的部曲仕伍制度,建设了两支新式骑兵,一曰马邑,一曰高阙。 以示不忘马邑、高阙之败,要雪耻之心。 不过呢,这名字和编制好抄,但组织却是没办法抄的。 游牧部族体制下的北匈奴,费了无数精力,才组成了这两支仿照汉室军事制度编制的骑兵,总人数也才不过五千。 再想推进,就千难万难了。 毕竟,现在,匈奴人只是高层知道必须向汉学习,向汉模仿。 但下层就不乐意了。 尤其那些大大小小的氏族的头人,单于庭想要剥夺他们对于自己的武士和军队的控制以及指挥权。 他们怎么会愿意? 正是此事,让句犁湖和狐鹿涉都深深的感觉到了匈奴现行社会制度和组织的弊端所在。 匈奴人,根本无法有效动员和使用自己的力量。 下面的部族、氏族,各自为政。 单于的命令,很难有效贯彻。 要改变这个现实就必须改革。 在狐鹿涉眼里,这汉朝的‘编户齐民’就很好嘛。 将牧民和牧奴编户,建立郡县亭里,从而剥夺中间的贵族对于资源和人口的控制权。 单于庭从此大权在握,可以掌握一切,拥有一切。 “屠奢……”阳罔微微一思索,就道:“依在下之见,若屠奢如此,恐怕,明日全幕北皆反矣!” 狐鹿涉听了,哈哈一笑。 他也知如此。 现在,北匈奴的困境,就在于此。 高层的贵族,以他这个右贤王、单于以及左右谷蠡王还有四大氏族的高级贵族,都深深的知道,并且明白,匈奴帝国不变则死的事实。 但下面的人,却都是些榆木脑袋。 特别是那些旁支氏族和小部族,他们是死也不愿意交出自己手里的权力的。 “不过,屠奢何不先在屠奢的本部,择两个亲信氏族,进行试点?”阳罔抬头笑着对狐鹿涉说道:“如此,既不会引发众怒,也可以验证一下此策的威力,等出了成果,再去推行,各部头人见到好处,自也不会再阻拦……” 狐鹿涉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对于阳罔更加看重了几分。 “这阳罔,必须笼络住……”狐鹿涉在心里想着。 匈奴帝国,现在就缺阳罔这样的知识分子。 但阳罔也同样在心里笑了起来。 “古有邯郸学步,今有匈奴仿汉……”曾经他也害怕和畏惧过,匈奴人向汉室全面学习后强大起来。 但在这草原上呆了这么久,阳罔已经确信无论匈奴人怎么学,都不过是画虎不成反成犬。 原因很简单,草原民族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与中国南辕北辙。 思维方式和做事方法,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匈奴人再怎么学汉家的制度和文明,也学不到精髓,学不到神韵。 当然了,向中国学习后的匈奴,比起之前,确实进步了不少。 最起码,在狐鹿涉治下,幕北各部之间的联系和纽带更加紧密了。 在存亡危机之中,匈奴各势力之间也更团结了。 另外,资源的利用率,也提高了无数倍。 譬如那些西域掳来的工匠,就在这一年来为匈奴人铸造了无数的武器。 想着这些工匠,阳罔就在心里得意了起来。 因为在前不久,在他的建议下,狐鹿涉下令将所有工匠集中起来,模仿汉室的少府体制,建立了一个匈奴的少府,当然名字改了一下,叫做‘大府’。 匈奴人觉得这个名字好,比汉朝的少府威猛许多了。 而这正是汉室所需要的。 “翌日王师北伐,只需要占领‘大府’,即刻立刻获得匈奴人的全部工匠……”阳罔在心里得意的想着。 有关大府的具体地点和信息,他已经通过密使传递了出去了。 “阳先生,前不久,有奴隶报告,在金山附近发现了铁矿……”狐鹿涉对阳罔拱手道:“先生可知如何冶炼铁矿?” 对于冶铁技术,匈奴人做梦都想要得到。 这两年来,匈奴人到处实验铁矿的冶炼之法。 什么招都用了出来了,倒也炼了些铁。 但可惜,产量太少太少了,而且成本也太高了,而且,基本都是些劣质的生铁。 毕竟,匈奴人原先连青铜冶炼技术也没有完全掌握,想要冶炼出合格的可堪使用的精铁,谈何容易? 也就是从大夏带回了一大批工匠后,匈奴人的冶炼技术才算迎来一个飞跃。 但依然远远不能攻克冶铁技术的难关。 阳罔微笑着摇摇头,道:“屠奢,在下不过一介文人而已,这百工之术,怎么可能知道?屠奢若是想炼铁,还得去找一位墨家的墨者啊……” 狐鹿涉听了,垂头丧气。 匈奴人这两年,也得知了汉室诸子百家的具体情况。 更知道了墨家的存在,对于墨者们,匈奴人垂涎欲滴,但可惜,到现在为止,匈奴人别说接触到墨家的墨者了,就连学徒的衣袖都摸不到。 对于墨家的了解,匈奴人唯一的渠道,就是各种汉室的段子和故事。 当然,还有那些在战场上大发神威,让匈奴闻风丧胆的种种神兵利器。 “若能得一墨者之助,本王甘愿以一国之土相赠!”狐鹿涉感叹着。 阳罔在一旁听着,心里面也暗自点头,这匈奴的右贤王,确实是一个人杰。 他聪明、睿智、勤学好问,对于中国文化和知识,如饥似渴,而且礼贤下士,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接触中国文化不过两年,就已经能对尚书和诗经倒背如流,甚至还能与他谈一谈春秋历史,讲一讲义利之辨。 可惜,他生在了匈奴。 阳罔有时候甚至想过,舍弃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刺杀了这个匈奴人的人杰。 但狐鹿涉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实则心思缜密,他无论到那里,身边都会有十几个忠心耿耿的武士伴随。 阳罔根本就找不到刺杀的机会。 狐鹿涉感慨完毕,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阳先生,既然这编户齐民之策,不适合塞上,汉朝人为何要将拿到幕南推行?汉朝皇帝就不怕众怒?” “已经引起众怒了啊……”阳罔笑着道:“屠奢难道没听见吗?幕南各部都在请求屠奢去做主呢?” “原来如此……”狐鹿涉点点头,似乎反应了过来,他问道:“那汉朝皇帝为何要推行这样连我都知道必定会引发众怒的政策?” “无它,兵甲坚利,铁骑无敌而已……”阳罔悠悠的说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今日汉匈的差距,竟至于斯……”狐鹿涉叹息着道。今日汉匈差距之大,已经如同鸿沟一般了。 匈奴人还在为了怎么活下去发愁,汉朝人就已经可以将幕南各部的反抗,当成空气一样无视了。 这一次,幕南各部大约是要遭重了。 但这与北匈奴没有干系,那些奴才,死光了最好,当然若可以拖住汉朝人那就完美了。 只是……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汉朝人只需要派出他的王牌神骑,各部的反抗就会跟冰雪遇到阳光一样消散。 阳罔却是看着他,静静的没有说话。 因为,阳罔知道,这狐鹿涉是在他面前做戏呢! 用的正是从书上学来的把戏。 他已经从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境界,进化到了更高一级的境界。 人情、感情和感观,都成了他的手段。 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已经被这个夷狄的君主所慑服,从此甘心为他充当走狗和鹰犬。 但可惜…… “吾早已经心许三王,命奉五帝了……”阳罔在心里摇摇头。 他在兰台的岁月里,他的三观,早就浓烈的诸夏民族主义所熏陶。 于他而言,他效忠的不是刘氏这一家一姓。 而上溯至三千年前,举起了文明火炬的诸夏先王们传承下来的这个诸夏民族,这个中央帝国。 这种对于家国和民族的忠诚的牢固程度,自然远超对君王的忠诚。 而他,也是这个世界第一批民族主义者。 所以,狐鹿涉的拉拢和腐蚀,只在他心里泛起了一点涟漪,随即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狐鹿涉却是看着阳罔,在心里忍不住摇了摇头,但希望还在。 狐鹿涉就不信了,这个世界还真有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还有什么人能在他的全方位的拉拢下,还不对他献出忠诚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节 作战方案(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汉元德八年春正月甲子(初一)。 更新最快 虽然已是春天,但长安城却依旧没有感受到丝毫春天的气息。 今天早上天空甚至还在飘着雪花。 空气更是冷的让人有些害怕。 “今年春天,恐怕要比晚年晚一些来了……”放下手里的笔,刘彻望着殿外淅淅沥沥的冷雨嘀咕了一声。 “陛下,御史大夫晁公奏疏……”一个尚书郎急色匆匆的捧着一堆公文,来到刘彻面前拜道:“请陛下御览!” 刘彻抬眼看了一下,挥手道:“先放到一边,朕有空了再看……” 连看都不需要去看,刘彻就已经能猜到奏疏里的内容了。 无非就是表功、炫耀以及自我吹捧。 晁错主持修建的渭河漕运工程,在去年秋九月开始动工后,到现在进展神速。 有时候,甚至一日可以掘进一里多的路程。 而且,这条运河使用的两头分别开挖的做法,所以,建设速度大大加快。 到现在,整条运河的工程进度,居然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一了。 不过六十多天,晁错就在地球上凿出了一条数十里长的运河。 这确实是一个奇迹。 但…… 这个奇迹是建立在无数奴工的血泪上的。 为了赶工程进度,晁错根本就不给奴工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很多地段,完全就是靠着拿人命填填出来的。 不到六十天,奴工就已经有数千人死亡。 所以,这在刘彻眼里,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随便换个阿猫阿狗,有这么多免费劳动力,也能如晁错一般。 且刘彻现在心思,也不在这漕运运河工程上。 他在等,郅都的报告。 “按道理来说,郅都应该早就已经拟定好了作战计划和战略方式了……”刘彻在心里寻思着,郅都去了龙城数月,对于幕南情况应该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但为什么,他的作战计划和战略部署,却迟迟没有送来? 这让刘彻有些忐忑。 “幕南各部,现在应该都已经知晓了消息,并且已经站好队伍了吧……”刘彻在心里想着。 此番汉室对幕南的政策,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八个字改土归流,编户齐民。 这样巨大的改变,幕南各部的反抗是肯定的就是你家院子里的树上有个鸟窝,你拿棍子把那个鸟窝捅了,那鸟窝里的鸟也会冲你叽叽喳喳几声,说不定还会拉点什么在你身上呢! 更何况是人?还是长期占据世袭贵族地位的幕南各部酋长? 现在的整个幕南,应该说已经是群情激愤,万众一心了。 说不定,还有许多人组成了联盟,准备共同对抗汉军呢。 当然,也应该有不少被吓尿了的软脚蟹,已经在准备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在刘彻眼里,这两种人是要区分开来的。 就是不知道,郅都能不能领会这个意思? 正想着这个事情,颜异就捧着一卷奏疏,急匆匆的来到刘彻面前,拜道:“陛下,护匈奴将军急奏!” 刘彻闻言,唆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道:“快,拿来与朕看!” “诺!”颜异将那奏疏呈递到刘彻手上,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在一旁,一如八年前。 只是…… 颜异看着这个大殿上的人影,八年前与他一同侍立在此的人,现在都已经扶摇直上了。 张汤,在南阳郡做的非常不错,成为天下公认的未来宰相。 而汲黯更是已经高升为九卿,被世人尊称为‘汲公’了。 就连当初在天子面前打酱油的那些人。 譬如那卫信,现在在交趾做起了庄园主和捕鲸船主,小日子过的不要太爽。 还有那蛊臬柔,更是异军突起,现在已经官至邯郸内史了。 只有他,依旧还在这里。 依旧只能做一个跑腿打杂,整理文案的尚书郎。 想到这里,颜异就叹了口气,他是上个月回到的长安。 而且是灰溜溜的逃回来的。 没办法,他再不回来的话,可能连最后的颜面都要保不住了。 他在会稽郡,举步维艰。 他甚至都已经被下面的官僚给架空掉了,他的命令,根本没有人听了。 这让颜异很疑惑,也很感慨。 “吾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颜异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一切都是按照长辈和老师们说的,书上所讲的方法去做事。 为何会搞成这个模样? 刘彻只是微微看了眼颜异的模样,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现在很迷茫,但,刘彻现在没时间给颜异上心理辅导课。 他拿着那纸奏疏,坐在御座上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思索。 直到将整个奏疏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殿中墙壁上悬挂的地图前,对照着地图与手里的奏疏,想了片刻,然后他道:“马上召集参谋尚书们!” 参谋尚书,是刘彻在高阙之战后发明的一个新官职。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给他充当军事方面的智囊以及为他提供相关意见的臣子。 与其他尚书郎的选拔不同,参谋尚书基本都是从武苑的学生之中选拔。 是以,其实,这些所谓的参谋尚书,就是现役的汉军高级将官。 他们以参谋尚书的名义,在刘彻身边一般会呆一到两年,然后就会被分配去出任实职将官。 不少人都会出任边郡的郡尉、都尉之职。 自然,这参谋尚书人数不会太多,自设立此职以来,从来都没有超过五人。 如今,兰台之中,共有四位参谋尚书,其中一人休沐,剩余三人都在值班,一听到诏命,他们就立刻赶来。 “卿等来了,快快给朕安置郅都所说的奏疏内容,布置一个沙盘出来!”刘彻一见到这三人,也不与他们嗦,立刻吩咐。 “诺!”三人皆是野战军的前线军官出身,做起事清来,自然雷厉风行,不过两个时辰,一个由沙子、木头和一个个青铜小人组成的沙盘就出现在刘彻眼前。 在沙盘的西侧,是汉家的高阙-云中防线,这里重兵云集,随时随地都可能选择北上或者西进。 出云中向南数百里,深入草原,那里就是龙城,郅都现在之地。 参谋尚书们将三个棋子摆上了龙城的位置。 忠勇军、楼烦军再加上一部分的句注军步卒,总数大概是三万三千人左右。 在事实上来说,这大概就是这次汉室对幕南动手的主力了。 没办法,刘彻总不能把虎贲卫或者羽林卫派出去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吧? 况且,军费也很吃紧啊。 但,很显然,这么点兵力,撒到数千里的茫茫草原上,根本就不够! 况且,幕南各部,都已经串联了起来了。 从郅都报告的情况来看,这些所谓的什么长林、林胡、章胡、蠕蠕,乱七八糟的部族,加起来,居然也能凑出好几万骑兵。 这倒不是重点。 重点是郅都报告,斥候发现,这些渣渣在向北方和东方的草原深处撤退。 他们向北,靠近大漠,似乎有打算横渡大漠,去找北匈奴的打算。 他们向东,深入东方的荒野,好像做出了要去贝尔加湖一游的计划。 看着这个情况,刘彻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情况发生了。 “要跟朕玩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进?”刘彻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现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具备玩游击战的基础。 幕南各部也不是那种意志坚定,可以远征数万里而不散的钢铁组织。 所以呢,幕南各部摆出来的这个架势,其实就是在威胁汉室和刘彻。 他们传递出来的信息,也很简单住手,不然,我们虽然打不过你们,但我们可以恶心死你们,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跑去幕北,哪怕给北匈奴当奴隶,也不会让你好过。 面对这个威胁,刘彻毫不在意。 刘氏就没有皇帝能被人威胁和讹诈! “飞鸽传书安东都护府西部都尉:朕命尔陈须为奋威将军,都乌丸、鲜卑诸胡骑,北出饶乐水,清剿一切诸胡部族!”刘彻冷静的下达了命令。 陈须和他的手下以及其利益集团,可能是现在全世界最恐怖的一个群体。 这个刘彻一手扶持和打造出来的以种植园经济为核心的利益集团,这些年嗷嗷待哺,拼命的想要更多的廉价劳动力。 若非刘彻一直拴着链子,恐怕这头怪物早就跳出来咬人了。 陈须和他的这个利益集团,是刘彻留给子孙后代的后手一个强大顽固影响深远的保守派。 就像米帝的德克萨斯红脖子。 而这些汉室的红脖子们,战斗力有多强? 你可以去采访一下在他们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远东各族人民。 现在,刘彻稍稍的解放了施加于这头怪物上的封印。 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整个世界陷入血雨腥风的旋涡的前景。 但,这不能怪他,只能怪幕南各部不识趣! 偏要来挑衅他! 正好,安东那边也需要一个新的发展点了。 如今,这头怪兽出闸,它将会从东方,抄幕南各部的菊花。 菊花不保,幕南诸部唯一的退路就只剩下了幕北。 而他们敢去幕北?或者说愿意去吗? 刘彻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去幕北能做什么?给匈奴人当奴才? 那还不如留在幕南给汉家当良民呢! 即使高层想走,中下层会跟着走吗? 在这个季节横穿大漠,他们要死多少人啊? 所以,答案是他们最终,多数人都会低下头颅。 但有一个前提条件汉军必须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来震慑和教育一切人。 让幕南各部真真切切的看到汉军的战力和强大的军队。 自古,游牧民都会臣服强者。 无论这个强者想怎么摆弄他们。 “都说说看,郅都的战术设想和作战计划怎么样?”望着沙盘,刘彻问道,这几年学习下来,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刘彻多多少少是学到了不少常识,但他还是坚持不在具体军事行动和计划上指手画脚。 打仗的事情,自有将军们去负责。 他这个皇帝,就不要去添乱了。 但战略上,却只能由刘彻来制定了。 就像这次幕南之事,刘彻给郅都定下的基调就是:编户齐民,如中国制度。 他企图一劳永逸的解决游牧民的问题。 使得幕南地区,从此不再成为中国的威胁和软肋。 更打破所谓东亚怪物房的囚笼。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要实现刘彻的这个战略,首先就要镇压和清洗所有的反抗和不满。 这要求郅都所部,必须恰到好处的,解决掉幕南所依仗的武力和希望。 这个难度是非常高的。 特别是现在各部都在北撤或者东撤。 东撤的部族,现在刘彻已经帮郅都解决了,陈须和他的小伙伴们,带上乌丸和鲜卑这两大狗腿子,欺压和镇压一群丧家之犬,想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然而即使如此,问题也很棘手。 倘若不能迅速的解决幕南各部,等到句犁湖西征归来,腾出手来,喘息了些力气的北匈奴肯定会掺和进来。 到时候,幕南问题就可能长期化、复杂化。 是以必须要尽快逼迫这些部族与汉军决战。 但各部又不是傻子,他们只会带着汉军在草原上捉迷藏,压根不会跟汉军决战的。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是他们的家园。 他们熟悉所有的山川草木和水源,甚至可能清楚每一天的气温变化节奏。 各部的算盘,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就是要拖,就是要耗,拖到汉军筋疲力尽,耗到汉军粮草供给出现问题。 然后,逼迫汉家让步,依然让他们继续称王称霸,做个土皇帝。 针对这个情况,郅都做了三个作战方案。 第一个,是派兵控制幕南的主要水源,以此逼迫幕南各部与汉军决战。 但问题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冰川和山巅融化的雪水,会滋润整个草原。 幕南各部未必害怕这个法子,除非等到夏天,出现了干旱。 而第二个作战方案,则是轻骑突击,主动寻找幕南各部的主力,歼灭之。 而第三个则是诱敌之计,郅都打算在南池高调的储存大量粮草,引诱幕南各部来攻,而他则带领主力埋伏在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节 作战方案(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陛下,臣等以为,昌武侯身在前线,知道和掌握的情报肯定比臣等远离前线的臣子要清楚得多,昌武侯能做出这三个方案,想必也是有着自己与诸将佐的分析在其中……”三位参谋尚书商议了之后,对刘彻说道:“且单就昌武侯所给出来的只言片语,臣等也无从判断……” 刘彻听着点点头,郅都这次送回来的是用信鸽传递的奏疏。 而信鸽传递信息,自然就限制了奏疏的内容,只能尽量简短。 真正的详细作战计划,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恐怕等到郅都出兵,都未必能够抵达长安。 但,现在刘彻必须在仅有的这些信息和情报下,做出判断。 应该批准哪一个计划?或者交由郅都自己临场判断? 刘彻想了想,对那三人道:“卿等就目前掌握的情报和信息,为朕分析一下,郅都的这三个方案,哪一个更好一些?或者说,卿等有些自己的看法?不妨都说出来!朕一直就提倡,参谋官要多说话,大胆预测,小心假设,认真推演,不要怕担责任,参谋的任务就是提出自己的意见!” 自马邑之战后,刘彻和汉室就尝到了参谋军官的甜头,不断的加强了参谋军官的建设力度。 各大野战军,都已经在校尉这一级别的部队里普及了参谋官。 此时的汉家参谋军官团的建设,在刘彻看来,至少达到了拿破仑时期的普鲁士。 总参谋部的体制,已经在萌芽了。 未来,汉家出现一个与太尉平行的总参谋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三位参谋尚书相互看了看,然后一人拜道:“陛下,臣觉得,昌武侯可能忘记或者说遗漏了一个问题……” “嗯?”刘彻看着此人,他认得,这是他三个月前刚刚任命的战史尚书尹不害,此人祖上是城父严候尹恢,不过,现在的城父候国早在元德三年就不小心被刘彻的aoe波及而被废黜。当代的城父候被廷尉直接拿了送去修长城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但这尹不害,与尹家的关系却早就已经很疏远了。 从他祖父开始,就已经与城父尹家分家了。 当然了,对于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光耀门楣,或者说重振家声,就是他们人生奋斗的目标和方向。 尹不害也不例外,他现在的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复家。 重新恢复先祖的光荣,接续断绝的香火,重新建立起一个尹氏侯国。 所以,他的表现欲很强。 早在武苑受训的时候,他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最终被推荐给刘彻。 刘彻在看过他履历后,就丢给他一个战史尚书的官职。 让他去负责管理、整理和编辑汉军所有有记录的军队档案和作战历史。 你可以将这个看做是一种磨砺,但也可以将之看成一种打压。 因为,刘彻见过太多像尹不害这样充满了表现欲的人了。 古有赵括,未来有马谡,现在殿中就有一个……颜异…… 年轻,不经磨砺没有遇到过挫折的得意之人,最终必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尹尚书请试言之……” 尹不害却是小心的抬起头,精心的选择着措辞,双眼之中满是炙热的火花,他知道,这是自己难得的能够在军国大事上在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时刻,他必须把握住! “陛下,臣奉命为战史尚书,检点各部战史记录和各司马以上将佐之战场笔录……”尹不害叩道:“臣现,诸司马校尉将军,以及各被俘之匈奴贵族、大将,都曾经共同提到过,引弓之民,逐水草而居,其以邑落为家,合则如鸟之集,败则如云之散……” “嗯……是有这样的记载……”刘彻点点头,看着尹不害:“爱卿想说什么?” “但……臣深研之后现,匈奴或者说所有的引弓之民的结构,并非我汉家所设想的那样!”尹不害深深的拜道:“我中国之士,向来以为,匈奴所谓邑落即是我中国之户也,匈奴所谓氏族,或是我中国之宗族也,匈奴所谓部族,或为中国之郡县也……” “但实则不然……” “匈奴之邑落,非我中国之户,匈奴之氏族也非我中国之宗族,匈奴之部族更非我中国之郡县!” 刘彻听着,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点了点头。 中国人确实有一个喜欢将自己代入别人的角色去思考的坏习惯。 总觉得我们是怎么想的,别人也应该是怎么想,我们是如何生活的,别人也应该会这样生活,我们的追求是怎样,其他人的追求也应该如此。 而这是大错特错的。 尹不害见此情况大喜,信心也更加足了,他接着道:“经过臣翻查了无数档案和记录,还专门询问了各归义列侯,臣以为,匈奴之邑落,与其说是家庭,不若是一个捆绑在一起的禽兽之家,其非以德孝,乃以强弱定上下……” 这都不需要去举证。 匈奴人,包括了其他所有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都不会养老。 更别提什么敬老了。 一个人若是老了,没有劳动力了,就只能自生自灭。 不会有人去照顾和赡养他,因为其他人连自己都难以养活! 而引弓之民奇葩的收继婚制度和匈奴人流行的宗种制度,更是给了中国士大夫们一万个理由来抨击他们是禽兽。 “至于其氏族,就更与我中国之宗族毫无关系,同一氏族之中,至少有大半是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它部甚至是敌寇的后代!” 刘彻听到这里,终于感觉有点意思了。 这尹不害说的没错,游牧部族,从来就不是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民族。 或许他们的高层贵族是这样的,但是下面的成员来源,就五花八门了。 可能是抢来的,也可能是自己主动投奔来的。 这都很正常。 历史上匈奴人只用了十几年就成长为整个草原的霸主,拳打汉室,脚踢月氏,压扁东胡。 而在匈奴人迹前,他们的部族的人数甚至可能已经只有数万。 短短十几年,就膨胀成为了一个控弦四十万,镇压世界的巨无霸。 在这个过程之中,匈奴人吸纳的月氏、东胡甚至是汉人流民,恐怕过了他自身的数倍。 而且,很奇妙的是,当一个草原帝国消亡时,他那些战败的人民,通常都会毫不犹豫的投靠胜利者。 譬如根据汉书记载,历史上乌恒和鲜卑的先后崛起,都是建立在吃匈奴的基础上。 尤以鲜卑人最厉害,他们曾经一次吃下了过数十万的匈奴部众。 这意味着什么呢? 刘彻兴奋的站了起来,对尹不害道:“卿很好!很好!” 他走到地图前,内心充满了无穷信心,他第一次有了彻底解决幕南问题的完全信心。 因为…… 游牧民的民族特性决定了他们不会是一群忠贞不屈,誓死追随自己的主子的人。 恰恰相反,游牧民是生存的高手。 甚至可以说,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生存赢家。 既然是生存赢家,那什么自尊啊自傲啊骄傲啊这些东西,就都可以丢掉了(当然不排除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但至少多数人是这样的) 一个人为了求生,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刘彻曾在后世的新闻上见过,地震/海难或者飓风幸存者,靠吃虫子喝尿液甚至是吃人肉活下来的例子。 后世人尚且如此,那么现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之中,一群生存高手,在面临生死攸关的困境时,他们会做什么选择? 这还需要考虑吗? 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难道还会是去大喊着我是引弓之民,死也不跟你们这些冠带之民做朋友? 这不现实! 在排除了无数种不可能的假设后,剩下来的唯一解释就是——幕南各部东撤和北撤,其实根本不是在要挟汉室,而是这些渣渣心虚了,他们害怕汉军一来,自己的部众就会四散而逃,为了自保,也为了维系自己的地位,他们选择了逃。 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各部都在撤,但撤离方向不一的问题! 这也解释得通,为何向来一盘散沙,甚至曾经大打出手的幕南各部同时选择了跑。 尹不害得了表扬,心里面高兴万分,但嘴上还是谦虚的道:“这是臣的本职工作,陛下命臣整理战史,臣就留了个心眼,专门关注了匈奴各部的组成和结构方式……” 刘彻拍拍对方的肩膀道:“朕希望爱卿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将战史的编辑工作完成!” 战史是军队的历史,也是承载一支部队的灵魂。 自马邑之战后,羽林卫和虎贲卫率先搞了自己的战史记录制度,每一个校尉部,每一个司马部,甚至每一个队率,都有着自己的独特番号、标志和历史。 这些历史和荣誉,将激励每一个后来者,让他们明白,他们加入的是一支怎样光荣的军队! 但,其他部队的战史建立就相对复杂了,毕竟,很多老牌部队,甚至都已经经历了数次重建了。 所以,刘彻才要设立这个战史参谋官,来协助各部建立自己的战史。 而在另外一方面,熟悉了战史,也就熟悉了军队的组织和基本结构,更读通了一部名为《怎么作战》的名著。 历史上,普鲁士最杰出的总参谋长老毛奇,就是从战史处走出来的天才。 得到天子勉励后,尹不害连忙拜道:“既蒙陛下不弃,受臣以重托,臣必殚精竭虑,为陛下鹰犬走狗……” 战史的建立和整理,这本身就是莫大的荣誉。 最初尹不害接受此职时,差点睡不着觉。 “爱卿好像还有话要说?”刘彻笑着道:“那就快说吧……” “圣明无过陛下……”尹不害拜道:“臣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 “嗯,那卿接着说……”刘彻一摸头,笑道。 “陛下,臣以为,幕南各部,此刻或许根本没有形成任何的联盟或者同盟……”尹不害道:“臣以为,幕南诸部,或许大部族,会以为我中国为虎狼,然其中小部族,就未必了……” “陛下不妨命昌武侯诱之以利,示之以恩,以千金买马骨之姿,而封一二忠心部族之主为候,如此,幕南各部将不攻自乱!” 刘彻听完尹不害的话,手指在手背上点了点,觉得挺有道理的。 对于中国来说,幕南这个地区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但问题是,其实就算是改土归流,编户齐民了,汉家也没有这么多的基层行政官员,特别是能够在草原上立足的基层官员来设置郡县。 在战略上来,对汉家而言,当前的要任务就是实现对幕南的全面有效控制和管理。 至于这汉化和同化,那就需要时间来慢慢完善。 本来,其实,郅都就算荡平了一切反抗,镇压了所有不服,最后,刘彻还是会选择用引弓之民制引弓之民的方案来过渡。 最多不过是从楼烦军、忠勇军之中安排大批士兵卸甲归牧,转为地方官。 但,这些人最多只能控制核心和重要区域。 边边角角的犄角疙瘩里,必然存在许多阳光之下的阴暗角落。 在未来数十年的时间里,这些地方都可能是一个羁绊的状态,不过再没有人能挑战汉室的统治而已。 所以呢,尹不害所言,确实可行。 丢几个所谓的列侯之职位,再弄几个侯国给几个忠心的狗腿子,来给其他人当模板看。 将那些与汉室敌意不高,还可以抢救的部族与那些铁杆反汉的部族区分开来。 “谁是朕的敌人?谁是朕的朋友?”刘彻在心里想着,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他叫来颜异,下令:“尚书丞,制诏吧,就按尹尚书的意思拟诏,然后马上以飞鸽传给郅都,让郅都依计而行,另外,再给朕放话:倘能迷途知返,臣服大汉,接受护匈奴将军安排者,皆既往不咎,能率人来归者,朕更当嘉勉之,其以所率归降之人数为计,百人以下,赐田宅金钱,百人以上,为游徼,千人为县令,万人可为郡守,封关内侯!” 刘彻就不信了,草原上的苦哈哈们,还能忍得了这个诱惑? 尤其是那些中下层的贵族们! 他们又不姓孪鞮,也不是主子的继承人,凭什么不带人来归? 当然了,这只是政治和心理攻势,只是一种鼓动手段,真正要解决问题,恐怕还是需要军队一战定音!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节 遇事不决,大搞基建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草原上的春天,来的远比长城内更早。 更新最快 刚刚正月,顺德冰雪就已经消融,草原上重焕生机。 往年这个时候,顺德附近的部族,必定已经在为迁徙做准备了。 因为,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前往遥远的远方草场,赶赴春季的牧草盛宴。 时间必须恰到好处。 不能去的太早,太早的话,牧草还没有长出来,牲畜和人马都得饿肚子。 也不能去的太晚,太晚的话,牧草就会被其他人的牲畜吃光。 但今年,顺德附近的人民,就从容的多了。 过去的这个冬天,汉朝的军队,几乎驱逐和处死了顺德城附近方圆三百里的全部贵族。 眼看着过去的一个个高高在上,连仰视都有些困难的大人物,被汉朝人送上断头台,而他们的牧场、牲畜和财富,则全部被汉朝官员平均分配给了大家伙。 谁不高兴呢? 当然,对于汉室来说,这个买卖也不亏。 周边各部的牲畜,本就不是自己的。 拿他人的东西,给自己收买人心,太划算了。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各部的牧民和牧奴倒是都按照长安的意思,予以了解放,也分给了他们牧场和牲畜。 但问题是如何管理这些人?怎么引导他们? 这成了一个大问题。 没办法,只能上军事管制这个政策了。 所有牧民,统一由军方接管。 仿照屯垦团的编制,进行编组,这个事情,汉军已经非常熟练了,所以没费多大劲,就在这顺德周围建立起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乡亭。 人数多的,有千余人,少的也有数百。 同时,顺便也对顺德周围的诸胡部族做了一次人口普查,最终统计的结果,让人震惊! 为顺德为核心,方圆数百里的草原上,竟然有着四万三千多人。 考虑此地,向来是匈奴人的禁脔,匈奴败退后,其本部纷纷逃亡幕北,留下的都不过是老弱病残和杂牌奴隶部族。 所以,其原先实际人口可能更多。 而这顺德,不过草原之一隅而已,并非引弓之民自古以来的主要牧场。 是以,这整个草原的人口规模,很可能超过汉室曾经的预估和设想。 这让商贾们很兴奋。 嗷嗷待哺的工商业,现在就缺廉价、皮实可以大量供应的劳动力。 尤其是冶炼业、采矿业和伐木业。 奇缺劳动力! 用汉人,则太贵,也太容易引发舆论抨击。 你稍微用的多一些,儒家和法家就要喷他们‘伤本逐利’,还‘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还是奴工好,没人权,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关注。 商人们一高兴,军需物资的运输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在冰雪消融,道路重新畅通后的数日之间,各个商贾就将上千车的物资,运到了顺德城。 他们的效率,甚至比国家动员起来的民夫效率要高至少一倍! 没办法,商人们挥舞着五铢钱,大把的赏钱砸下去,运输物资的车夫和民夫们立刻工作效率蹭蹭蹭的狂涨。 为了多赚一个五铢钱,有的是人,愿意加班加点。 商贾们,自然也是无利不起早。 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一场盛宴! 从过往的例子来看,等汉军平定幕南,稳固统治之后,国家必然会下无数订单来为幕南地区的开发做准备。 而这些订单,当然会交给‘勤于王事,忠君爱国’的义商们。 除此之外,战争过程之中的缴获和俘虏,义商们也可以优先购买。 而且可以用捐献的物资来抵充货款! 这就已经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更别提,郅都还允诺他们,可以让他们参与这场战争,从而可以分润一些军功。 现在的汉室,钱几乎可以买到一切除了爵位。 自元德元年开始,朝廷就收紧了相关的输粟捐爵的口子,马邑之战后,干脆就彻底停止了输粟捐爵制度。 现在的天下,市民工商各个阶级,唯一可以用钱买到的爵位,只有民爵。 但这些可以交易的民爵,最高只能支撑到公乘,再想往上升,靠交易或者买卖来的爵位,就无法叠加了。 唯有军功,方能不受限制的继续提升。 对于缺乏安全感,总觉得,可能要被地方官拿去当政绩给刷了的商贾们,他们唯一自保的方法,就是提升自己的爵位。 只要升到五大夫,那就拥有了特权。 升到左庶长以上,那就拥有了初步自保的权力,按照制度左庶长以上属于卿,他们的地位比照千石,地方官已经很难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的命运掌握在更高级的官员手里。 至少,一个县令是无法收拾拥有左庶长之爵以上的人的。 而当今天下的商贾之中,拥有左庶长之上爵位的,聊聊可数。 至于封君,更是仅有两位。 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大的自主权,也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商贾们现在真的拼命了。 钱,就像不是钱一样的撒出去。 他们在两个月内,几乎买光整个陇右郡和北地郡以及太原郡农民手里的余粮。 狼猛塞和云中塞的关卡城门之前,堆满了粮食,挤满了急切的想要出塞的商队。 无数人都被这些商贾爆发的力量吓傻了。 以商贾之力,居然可以支撑一场中等烈度以上的战争了! 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更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在今天以前,从未有人想过,商贾这种社会底层,被世人歧视的群体,居然能有此等力量! 郅都已然目瞪口呆。 不过,仔细想想,郅都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想当年,太宗皇帝初初即位,在灌婴将匈奴势力彻底逐出长城后的数年之中,长城守军,经常性的饿肚子,以至于出现了有烽燧台的守军被活活饿死的例子。 但,当晁错提出了输粟捐爵的政策后,这个情况在两年之内就彻底扭转。 天下的商人和地主们,热情洋溢的带着家臣和奴仆,驱赶着牛车和马车,不远千里,将一车车粟米送到长城边塞。 很快,各地官仓的粮食就爆满了。 长城守军饿肚子的历史,自此一去不复返。 根本没有人能统计得出,当时给长城守军运粮食的人有多少?更没有能知道,他们到底送去了多少粮食?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他们输送的粮草,肯定是超过两百万石以上,甚至可能更多。 今天的汉家商贾的财富、力量、资源,数十倍于当年。 他们能创造这样的奇迹,自然也不应该意外。 莫名的郅都想到了一句流传在长安市井之中的谶言:得工商者得天下! “商贾之力,应该重视吗?”郅都在心里想着,但随即,他就摇了摇头。 对法家来说,仇商和敌视商人,这是他们的根本,也是他们的道统,更是无数先贤指引的道路。 商人可以利用,可以合作,但若让商人的力量参与乃至于主宰法家的思维,那与欺师灭祖有何区别? 日后自己等人死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李悝、商君、韩非子等诸多先贤祖师? 倒是那百工之力,可以适当的引入。 工商、工商,有工方有商。 没有工坊、没有作坊,没有工人,商人拿什么去做买卖呢? 正好,现在,张汤治下的南阳郡,工坊无数,更有着无数高炉。 法家未来或许可以从这个方面来着手,建立和建设自己的工坊思想。 最好,将法家打扮成工坊主,特别是广大中小工坊主的代言人。 如此一来,即使未来果真是工商的天下,是机械与工坊的世界,那么法家也依旧可以生存,可以继续引领时代。 这样想着,郅都就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自己的一个亲信心腹,嘱托道:“你替吾将此信亲自送到南阳郡,面呈郡守张公!” “诺!”这亲信领命一声,就出门而去。 现在,汉家高级贵族和高级文官的私人信件,都已经开始由自己的亲信心腹来专程传递。 这是为了防止被绣衣卫的探子给看了。 郅都倒是不怕这信上的内容被天子知道,他是怕被儒家的人知晓。 鬼知道绣衣卫里面,有没有儒家的人? 反正,郅都清楚,绣衣卫里有不少人是倾向、同情甚至本身就是法家的门徒。 他们见到儒家巨头们的信件,肯定会拆开来看一看,然后将其中的内容,悄悄的透露给法家。 将此事做完,郅都就重新将注意力投诸到政务之中。 在长安的决定没有来之前,他这个护匈奴将军的主要职责,就是建设和建立以顺德为核心的郡县制度。 这个事情,虽然有着屯垦团的经验,郅都处理起来,得心应手,甚至不费什么力气。 不过四万三千多人而已,还没有汉室一个上县的人口多。 讲道理的话,一个中等水平的汉室文官,足以应付这些事情。 而他郅都可是曾经先后做过河南郡郡守和中尉、中郎将、执金吾的男人。 他曾治理过数百万人口的大郡。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很轻松。 但问题是这个全新的郡县,到底与中国过去的郡县不同。 这是全世界第一个以畜牧业为根本和支柱的郡县。 而非是中国内地的那些农耕为主的郡县。 合理的划分牧场,指导这些人,适应与学习定居生活方式,无疑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好在,楼烦军的军人,在过去四年里,已经完全学会并且懂得怎么经营一个定居的畜牧经济社会。 在他们手把手的教导下,靠近顺德城百里范围的各部牧民,基本都已经完成了定居点的建设。 现在,就等着少府和太仆的官僚前来,将蓿苜草种子以及各种技术、工具,传授给这些人。 但,在顺德外围的两百里地域的部族,就没有这个条件了。 因为,资源和人手的严重不足,他们至少在今年,还得维持游牧的生活方式。 而怎么组织和带领这些人过渡好这一年的时间,就又成了难题。 总不能让这些人呆在原地,好吃懒做吧? 总得让他们去自己养活自己。 但不能因此让他们失去控制,离开汉家的掌握。 郅都现在就在头疼这个事情。 这批游离在外的人,大约有两万人左右。 其中,成年男丁大约是八千人,妇女和孩子约莫占了一万,剩下两千是老弱病残。 这些人若是不管他们,或者限制他们,不许他们去游牧,那么,肯定会全部饿死的。 当然,有不少商贾,都表示愿意接盘。 将他们带回内陆。 但郅都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渣渣想干嘛! “干脆,让这些人,男丁便为我军输送和保管粮草,妇女则缝补和梳洗衣物?”郅都在心里想着,但随即就否定了这个设想。 因为,汉军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行动。 “或者,搞个工程,让他们去做工?”郅都眼中闪烁着光泽。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既然汉家到了这草原上,那自然不会傻兮兮的放任草原,当然会改造这个地区的地理、地貌,改变河流的流向,以此来让世界来适应汉人,而不是跟匈奴人傻兮兮的让自己去适应世界。 虽然现在,天子已经否定了在草原上屯垦的计划。 但畜牧业的发展,也离不开水资源的供给的嘛。 在定居点之间挖掘渠道,建设一个个储水的水塘,乃至于沿着容易洪泛的地区建设堤坝,在风沙泛滥之地,植树造林,这些都是选项。 虽然来此地不久,但郅都就已经为这顺德周围的世界量身打造了一个改造工程。 首先,在靠北接近浚稽山的地区,大量植树,以阻滞和减弱风沙侵袭的力度。 植树防沙的事情,在秦代就已经为中国人所知了。 秦人经营河套地区时,在榆林塞周围植树十余万株,直至今日,榆林塞周围的榆树依然是对抗从河西刮来的风沙的最强大防御。 毫不客气的说,若无秦人的经营,河套地区的风沙化,现在可能会很严重。 除此之外,在顺德附近,建立一条供水渠道,以满足顺德城将来对水的渴求,似乎也很有必要。 不然,未来,顺德若是人口一多,缺水的话,那就麻烦了。 这样想着,郅都就已经有决定了。 对法家来说,遇事不决,大搞基建,确实是一个下意识也是理所当然的抉择。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节 刷经验(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将军,兴安君求见……” 郅都正沉浸在自己的构思之中,在纸上描绘顺德未来的画面,猛然听到一个亲兵的声音,他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才想起了兴安君是谁? 可不是飞狐军都尉郭懋的亲弟弟郭卫吗? 燕蓟之战后,郭懋因军功受封为兴武侯,而作为他的亲兵队队长的同产弟郭卫则也将功勋提升至大庶长,更受封为兴安君。 更新最快 郭卫虽然只是一个封君,但在北地,人人皆知,他就是飞狐军都尉兴武候郭懋的代表。 专门负责为郭懋和飞狐军在外奔走、联络之事。 而如今郅都受命为护匈奴将军,按照天子的命令,飞狐军也是属于郅都指挥的军队。 但问题是……郭懋是义纵的马仔,这飞狐军现在也是隶属于安北都护府麾下直辖的作战力量。 若无必要,郅都根本不会去抽调飞狐军的战力。 “兴安君可说了有什么事情吗?”郅都放下笔问道。 “回禀将军,兴安君说是有大事,要来与将军商议……”那亲兵答道。 “那就请兴安君进来吧……”郅都想了想,摆手道。 不久,一个魁梧的武将,穿着一套汉室标准的校尉甲胄,提着一柄宝剑,走进来,对着郅都行了一个军礼,拜道:“末将飞狐军校尉敬拜郅将军!” “兴安君不必多礼……”郅都笑着站起身来,将郭卫请到客座,又吩咐左右端来茶水点心。然后就笑着问道:“兴安君不在飞狐关练兵来这顺德,可有要务?” 自从燕蓟之战后,当今天子就下令,让飞狐军、句注军以及细柳营等各大野战军之中服役五年以上,队率以下的士卒解甲归田。 同时,征召了一批新兵入伍。 这是汉军为了准备下一场战争而做的准备之一,让更多的年轻人,进入军队,接受训练,以此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和活力。 其中,以飞狐军和句注军的新兵最多! 没办法,在过去,这两支军队承担了汉室在长城边境的最重要的救火职责,更是汉军雷动不动的机动部队。 许多士兵,都是在太宗时期入伍的,年龄已经偏大了,长期的训练和频繁的战争,也使得这些老兵身心俱疲。 以郅都所知,仅仅是飞狐军,在过去的一年之中,就遣散了超过七千名老兵,占到其作战力量的接近一半。 特别是基层的什长和伍长,有超过三分之二退役。 是以,在过去一年,飞狐军和句注军都在加紧训练新兵,同时培养新的基层军官。 郭卫却是一笑,对郅都拱手拜道:“末将正是为此事而来……” “嗯?”郅都奇怪了,训练新兵,来找他做什么?于是问道:“何出此言?” “将军……”郭卫笑眯眯的将身体倾向郅都,道:“末将此来,不仅仅是奉了愚兄之命,同时也是受句注军都尉,棘南候苏公之托来与将军商议……” “苏意也托君来?”郅都神色一正,知道这是大事了。 现任句注军都尉棘南候苏意,是从马邑之战到燕蓟之战,都冲杀在第一线的猛将,曾经手刃匈奴大当户、骨都侯数人。 人称雁门之虎,是当下汉室武将之中武力值排名前三的猛将。 有力拔山河之气,万夫不当之勇。 在高阙之战后,他就积功受封为棘南候,虽然食邑不过八百户,但很受天子喜爱,天子甚至曾经解下自己的佩剑,赠送给他,勉励他为国杀敌。 作为执金吾,郅都更知道,在天子决意以义纵为安北都护府都督后,就立刻提拔这苏意为飞狐军都尉。 这其中,未尝没有提防义纵尾大不掉的味道在其中。 苏意此人,素来没有任何政治倾向和站队。 他是一个武痴,更是当今天子的死忠和脑残粉。 以郅都对苏意的了解,恐怕就是天子让苏意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自裁。 连这个武痴,也拜托郭卫来此,郅都知道,这事情恐怕是飞狐军和句注军的共同愿望。 是以,郅都不得不郑重以待。 当今天下,武人称雄。 哪怕是丞相,一旦失去了军方的支持,也要鞠躬下台。 而当今天子,一贯认为,一支精兵,哪怕只有一千人,也可以击败数万敌人。 是以,汉军当前的力量格局,就是以野战军为主体。 当前汉室,共有十支野战军。 飞狐军和句注军,就是其中之二,而且,这两支军队还是汉家各部之中仅此于羽林卫、细柳营以及虎贲卫的列侯集中营。 过去四年,仅仅是飞狐军这一支部队,就为汉室贡献了七位列侯和十五位封君。 没有人能忽视飞狐军和句注军联合起来提出来的要求。 “究竟何事?”郅都问道:“还请阁下先说说看……” “愚兄和棘南候,拜托末将来此,向将军求一个情……”郭卫彬彬有礼的拜道:“请将军对幕南各部手下留情,留下几支残部和余孽……” “嗯……”郅都拿着疑问的眼神,看着郭卫,若不是知道这人是纯正的汉人,而且手下沾满了匈奴人的血,郅都都要怀疑此人是匈奴细作或者是奸臣了。 “将军万勿疑虑……”郭卫连忙拜道:“末将发誓,绝不是心存怜悯,更非是来劝说将军违背天子诏命,或者说想劝将军做什么奸臣贼子……” “末将此来,只是想请将军,为我飞狐军及句注军考虑,翌日在幕南留下几只残部和余孽,方便吾辈练兵……” “练兵?”郅都满腹疑虑。 “然……”郭卫笑着道:“将军也该知,我飞狐军及句注军,在去岁退役了大批精兵强将,新征募来的新兵蛋子,不是乡下的良家子,就是城里的公子哥……” 说起这些新兵,郭卫的眉毛就深深皱了起来。 这些新征的兵源,若论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那自然是远远强于过去的老兵们的。 受益于奶制品和肉类供应的增加,新生代的汉家青年,发育的远比他们的前辈更好。 无论身高还是体重或者是力气,都是远超前辈们的。 飞狐军的新兵,更是没有一个身高在七尺以下的。 而且,对于各种武器的熟悉程度和纪律性,也都很优秀。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实战经验,全部是温室里的花朵。 训练了一年,也远远赶不上老兵们。 他们缺乏默契,缺乏配合,更缺乏战场上的临机应变和反应。 许多人甚至连鸡都不曾杀过。 这样的兵,上了战场,怕是要出事情。 但,飞狐军和句注军,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办法来改变。 因为,时代已经变了。 过去,句注军是直面匈奴侵略的第一线作战部队,而飞狐军则是长城上的救火队员。 每一个士兵,从入伍开始,就会参与到战争之中。 哪怕是所谓的汉匈和平时期,长城脚下,汉匈军队之间的摩擦,也从不间断。 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兵们自然会飞速成长。 在血与火的淬炼之中,成长为精兵。 但现在呢? 句注军的新兵们,哪怕拉出长城边塞,深入草原三百里,也看不到敌人的影子。 长城周围,都已经是汉室的控制范围。 匈奴人远在四五千里外的幕北。 新兵们入伍到现在,连一场械斗规模的小战斗也没有经历过。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倒是像模像样,甲胄鲜明,威武不凡,但实则,郭卫明白,这些新兵根本就不合格! 在真正的战场上,一万这样的新兵,可能也不如过去三千老兵。 这怎么行? 这如何可以? 汉军内部的竞争,可是非常激烈的。 从军费到装备,都要去竞争。 而唯一能在这竞争之中起到作用的就是武勋和战绩了。 当年,天子想拨给护军一千胸甲,结果满朝的将军们都跳了起来,大声嚷嚷,大家都觉得,这胸甲给了护军纯粹是浪费。 直到护军在高阙之战时,击败了匈奴右贤王的大军,有了战绩,这些声音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批胸甲也顺利的拨付给了护军,护军的人甚至可以理直气壮的来朝堂上抢军费、抢编制、抢武苑的名额了。 要换高阙之战之前,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每次来长安,都是战战兢兢,一副生怕说错了话的模样。 况且,如今,人人皆知,当今天子,志向远大,他的眼睛,从来都不曾只盯着匈奴,只看着草原。 他的胸中,有着宏图大志。 不仅仅要灭亡匈奴,征服整个已知世界。 更要向遥远陌生的西域以及数万里之外,迄今为止依然笼罩在传说和神秘之中的身毒。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平和太平的时间不会太多。 少则一年,多则五载,战争的号角就会再次响起,汉军的战旗将再次出发。 这一次,铁蹄将要踏破浚稽山,深入河西,越过高山和原野,深入大漠与沼泽。 这一次,西域将迎来王师的解放,世界将被天子的圣德所泽被。 汉军要去穆天子曾经到过的昆仑山上看一看,西王母到底还在不在? 还要去拯救,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异族的铁蹄之下挣扎的大夏同胞。 飞狐军和句注军上上下下,数万将佐,没有一个人会想希望看到自己在这个伟大的战争,在这场伟大的征途上落伍。 前方,还有无数功勋,无数荣誉和无数的伟业在等待着大丈夫们一展自己的抱负。 但,现实又是新兵蛋子们,实在没有一个实战的机会,来磨砺和锻炼他们。 怎么办? 想来想去,大家的目光,就都投注到了幕南。 仔细一想,幕南各部还真是最好的练手目标啊! 首先,他们肯定会反抗! 不反抗的话,那些贵族就要等死! 其次,他们的战斗力很弱,几乎不可能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汉军构成什么威胁。 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目标。 家里养的猫,有时候都会故意抓住一只老鼠,将只咬伤,然后丢给自己的孩子去练习捕猎技巧呢? 山林之中虎豹,同样也会将一些鹿啊羊啊咬个半死,然后丢给自己的幼崽,让幼崽们练习。 只是,这种事情,很难光明正大的奏报给天子。 仁德的圣天子,更是绝对不可能批准这样的奏疏的。 所以,飞狐军和句注军,只能来找郅都打擦边球。 只要郅都同意了,那么,句注军和飞狐军就可以打起支援友军、膺惩贼军的旗号来到草原拉练了。 说不定,还可以轮番的过来拉练。 更妙的是,这幕南草原的环境,可以完美的再现未来汉军要面临的重重考验。 如此一来,等到天子再次吹响出征的号角,句注军和飞狐军就可以以最佳状态,出发远征了。 郅都听完郭卫的话,却是为飞狐军和句注军的大胆而诧异。 凭良心说,飞狐军和句注军的策划很不错。 换了他郅都,大约也会用这个法子。 但问题是…… “足下当知,没有天子虎符之策命,一兵一卒,也无法调动……”郅都冷静的道:“欺君之事,鄙人是不会做的……” 他郅都可是天子苍鹰,国之爪牙。 想要他背着天子,去跟其他人达成什么协议,这是痴心妄想。 他只会忠诚于自己的君王。 而非其他任何人或者事务。 “将军请放心……”郭卫连忙道:“在来之前,末将已经在太原恳请了东成候义公,拜托义公回京之时,面呈天子,请求天子准许的要求,义公已经答应了……” “如今就看将军的意见了……” “若是天子许可了,有虎符为凭,本将自然不会阻拦……”郅都想了想,就点头说道。 只要天子同意,那他当然乐得帮这个忙。 让句注军和飞狐军的新兵来草原上历练历练,见见血也不错。 若是可行的话…… “灞上军、棘门军,也可以来草原历练历练嘛……”郅都在心里想着:“大家轮着来,一起锻炼,恢复战斗力……” 有好处,郅都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的老部下了。 郭卫闻言,大喜,拜道:“末将谨代表飞狐军、句注军同仁,多谢将军!” 这种不能上廷议,只能私底下悄悄商量的事情,当然必须得到郅都这个主人的同意和许可,不然就是天子同意了,也是不行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三十节 刷经验(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两天后,一只信鸽降落到了顺德的单于宫之中,信鸽腿上绑着的象征着皇帝命令的绛色龙纹,让负责接收信鸽的官吏不敢怠慢,立刻将之送到了设在单于宫之中的护匈奴将军行辕。 更新最快 “陛下诏命!”一看到那裹着龙纹的密封信笺,郅都立刻就带着全体行辕官吏,恭恭敬敬的焚香跪接,然后才打开了被密封的信,将之交给一位急匆匆赶来的军法官,道:“请阁下立刻翻译圣命!” 自从信鸽开始被应用到汉室的情报信息传递系统,这种快捷的信息传递方式,立刻就被人发现存在许多安全漏洞。 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信鸽本身及其脆弱。 它在传递信息和情报的过程里,很可能发生无数意外。 譬如,遇到天敌或者被熊孩子射杀。 所以,一般情报都是由两只信鸽同时传递,以防止出现意外,而重要情报甚至可能出现五只甚至更多信鸽传递,以保障及时有效安全的将情报传递出去。 但,这样的做法,自然也加大泄密的可能。 所以,为了防止泄密。 由少府和丞相府牵头,汉室在元德六年初就建立起了一套简单但完整的密码系统。 从那以后,所有的重要情报,就全部经过了加密。 这种加密是典型的东方式的加密方法所有的情报,全部用铭文写成。 这样,除了熟知铭文的人,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懂。 这种加密方法,看上去似乎很简单,但确实很有效。 在这个文盲率高达百分七十以上,多数人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的时代,数百年前,被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几人能看懂? 更何况,丞相府和少府,还自己发明了许多新的铭文。 这样,就确保了哪怕这些信鸽落到敌人手里,敌人也无法看懂这上面的内容。 这是明摆着在欺负汉室的对手,用文明来羞辱他们! 没多久,信中的内容就被翻译了出来。 将信上内容看完,郅都也是长叹一口气,道:“圣明无过陛下啊……” 招降幕南各部,给他们一条出路,这个事情,郅都自然已经想过。但郅都并不想这样做,幕南各部加起来,人口几近百万,甚至可能多达百五十万。 倘若没有经过雷霆洗礼,用铁与火震慑,郅都深深觉得,这些人就算归附了,恐怕将来也难以安稳。 汉室要的是一个永固的疆土,而不是收一群隔三差五就要闹事的刁民。 对于郅都来说,夷狄畏威而不怀德,确实真理! 但问题是他只是臣子而已。 臣子以侍奉天子为己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如今天子诏命既下,那他自然当遵诏而行。 不过…… “立刻命人传缴幕南,宣明天子恩泽!”郅都下令:“倘能遵诏而行,率部归附,则可获赏!” “诺!”立刻有官吏领命而去。 “做好作战准备!”郅都反身对着其他人道:“传本将之令:楼烦军、忠勇军,即刻进入战争状态!” “诺!”众人轰然应诺,情绪高涨。 能打仗,人人都是欢喜的。 只是…… “陛下网开一面,然将军却命我等立刻准备作战……”不少人在心里面嘀咕:“难道不是应该等上一段时间,等到各部都得知了天子之命,做出了抉择之后再行动吗?” 但他们哪里知道,郅都根本就不愿意给幕南各部太多考虑的时间。 在郅都眼里,诸部接到了圣天子的恩诏之后,假如果是忠臣,心慕王化,那自然立刻就会感激涕零,屁颠屁颠的跑来抱大腿。 见了恩诏,还犹豫不决,朝秦暮楚甚至于蛇鼠两端的渣渣,不要也罢! …………………………………… 长安城,东成候侯府,此刻正是歌舞喧哗,酒杯交盏之际。 作为主人翁,义纵高居上首。 左右两侧,一位位战将安坐,一尊尊猛将林立。 这些人都是义纵曾经的老部下,或者是他现在的心腹、家臣。 今天是义纵幼子的周岁生辰,义纵没有宣扬,只是在家中设宴,款待这些老部下和亲信、家臣们。 一是联络感情,加强联系,二则是商议一下未来的事情。 毕竟,作为一个军事利益集团,今日的义氏外戚,虽然已经是繁荣昌盛,如烈火烹油。 但越是如此,义纵就越发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从此若非必要,不再领兵出征。 这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他的姐姐,他的外甥着想。 毕竟,即使当今天子信得过他,但别人呢? 他若继续领兵作战,难保会出现各种阴阳怪气的声音。 但,义氏外戚军事集团,却必须继续保持活力和实力。 不然,同样无法自保。 旁的不说,那些义纵的敌人和对手,就不会放过他。 酒熟饭饱之际,义纵趁势举杯道:“诸君,承蒙厚爱,来为犬子道贺,纵谨以浊酒谢之……” “不敢!”众人连忙举杯起身。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义纵这些年一手培养和提拔起来的。 其中不少人,就是出身于社会最底层,甚至有人曾经还是罪犯和刑徒。 他们全是靠了义纵赏识,从人群之中发掘了他们。 他们才能有今天。 过去八年,义纵一手带出了十八位列侯,三十五位封君,同时还向朝堂举荐了数十位年轻俊杰,这些人中如今已经有人官至郡守。 由是,义氏外戚集团,也因此成为了一个横跨军政两界的庞然大物。 声势甚至还在薄窦之上。 但也因此树大招风,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觉得,被义纵挡了路,或者坏了好事的人。 “诸君……”义纵放下酒樽,坐下来,道:“吾今天晚上,将入宫与陛下对奏……” 义纵是刚刚从太原回到长安的,安北都护府的筹备诸事,在过去一年,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显得有些疲惫。 没办法,安北都护府下面下辖的全部是怪物! 陇右郡和北地郡是汉室目前骑兵兵源的主要来源之一,尤其是胸甲骑兵,这两个郡贡献了汉室各军超过三成的胸甲兵源。 陇右和北地当地的北地骑士家族,更是深耕地方,枝繁叶茂的军功家族。 仅仅是协调和摆平以及降服这两郡的地方势力和利益集团,就已经让义纵疲于奔命了。 他毕竟太年轻,而且之前一直是武将,没有地方经验。 更别提,安北都护府下面还有着太原、上郡和云中这样的重镇。 作为都护府都督,义纵不得不经常奔波于各地,协调各方的矛盾,让都护府能够拧成一条绳子。 义纵静静的道:“在回京之前,飞狐军的郭都尉、句注军的苏都尉,都来找过吾,他们打算在幕南留下几个部族,作为练兵的场地……” “吾答应了……” “不过吾以为,这飞狐军和句注军的这两个都尉,格局还是太小了一些……” “幕南诸部,能练个什么兵?”义纵笑着道:“能练出什么好兵来?” “此番回京,吾准备面呈天子,在河西练兵!” 众人一听,都是精神一振。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可能和平就是幸福。 但对于已经习惯了铁马金戈的军人来说,和平,就是折磨。 没有硝烟的生活,让他们浑身难受,看不到敌人的他们,只能在酒桌和床榻之上发泄多余的精力。 再这么下去,不少人觉得自己就要废掉了。 但,养精蓄锐,休养生息,这是天子和朝堂定下来的国策,更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汉室连年征战,百姓和民生,确实需要时间来休息,来恢复。 内政也需要重整,各地的基础设施也都需要翻修。 新兵更需要训练。 所以,哪怕不愿意,将军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但现在,义纵说要在河西挑事。 大家都是精神亢奋,振奋不已。 闲散了一年多,现在大家伙们也不挑挑拣拣了,只要有仗打,不管多小,大家伙也愿意。 只是…… 天子会同意吗? 朝堂会通过吗? 大家心里面都没底,国库和国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人人都心知肚明。 今年冬十月的大朝议上,少府卿和大农卿,可都是在哭穷。 少府卿刘舍更是撒泼打滚,表示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谁要谁拿走。 但运河和水利设施却不修不行。 最后,在晁错为首的法家大臣的联合下,黄老派不得不做出让步和妥协,同意了临时增加车船税、矿税和市税的法令。 即使如此,国库还是缺钱。 最后没办法,还是天子拍板,从内库之中拿出黄金五万金,铸成金五铢,划拨给国库作为用度,才算了解了这个元德八年的财政问题。 连天子都不得不从他那个向来只进不出的黄金储备里拿黄金出来救急,国库的拮据可想而知。 在这样的条件下,连护匈奴将军对幕南的行动,都只能找商人打秋风。 对河西的军事行动,去哪里找钱? 大家都是一筹莫展。 倒是义纵不担心这些事情,钱的问题好解决! 大不了让天子从内库再拿点黄金出来,再找列侯化缘,基本就能搞定了。 他担心的是,这个美差,被人给截胡了。 所以,他才要先将此事,跟自己的亲信们讲清楚,让他们做好竞争的准备。 他看着众人,说道:“诸君,我得计划是这样的……” “西匈奴在去岁已经将合黎山割让与我,但居延泽依旧为其所控制,居延泽在彼手,则合黎山之通道随时可能被掐住……”义纵义正言辞的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居延泽不为我所有,则我汉家进出河西之咽喉一日受制于人!必取居延,以安河内!” “且夫,居延之地,故流沙之国也,乃我诸夏自古以来神圣不可侵犯之固有领土!亦先王之土也!” 说着,义纵还从怀里取出了好几本书。 其中有一本,甚至还是由太史令所写的《五帝本纪》,他翻出其中一页,指着给众将看:“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诚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这流沙就是今之居延泽啊……” “今居延非汉所属,吾辈武将,安能无动于衷,不怕先王降罪?”义纵一副痛心疾首,悲愤难平的模样。 众将一听,立刻纷纷表态,拜道:“流沙之土,居延之泽,先王所遗,吾辈誓必收复,以告帝颛顼之神灵!” 是啊,颛顼大帝的教化之所,怎么可以陷落在夷狄之手? 作为诸夏的军人,颛顼的子孙,谁敢坐视这样的耻辱? 没有人! 最重要的是,大家伙现在也听出了义纵的意思了。 西匈奴在去年已经放弃了合黎山,将之割让给汉室以求自保。 但这居延泽,他们却怎么也不敢再放弃了。 不仅仅是因为此地的战略作用过居延泽,则祁连山就暴露在汉军兵锋之下,轻骑只需要三日就可以兵临祁连山,让西匈奴小政权灭亡! 更因为这里是西匈奴的经济命脉! 没有了居延泽的丰盛绿洲出产,西匈奴的经济窘迫就会进一步加大,失去居延泽,西匈奴就要灭亡。 所以,西匈奴小政权不得不不死命的保护居延泽。 而这正好符合义纵一开始提出来的练兵之法。 甚至…… 说不定,汉家各军可以轮番上阵,你这边练完我这边上。 而西匈奴小政权,却不得不应战,也只能应战。 如此,在漫长的拉锯和轮战之中,西匈奴的力量会被逐步消耗,而汉军也达到了练兵的目的。 然后,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攻占祁连山,全取河西。 从而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 这也是现在西匈奴所面临的悲剧困境,汉室想灭亡它,甚至都不需要出全力,一个手指头就可以了。 西匈奴能存在到现在,完全是因为现在汉军无力也没有兴趣去消灭它。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节 和平时代结束了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将军们可还真是闲不住啊……”拿着绣衣卫的报告,刘彻轻笑了一声,有些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 从郅都到义纵,都在急不可耐的想要动战争,获取武勋。 这揭示了当前汉家上下的心态。 这头可怕的战争机器,已经是停不下来了。 就连刘彻,也感觉到抓着缰绳的手,有些疼。 没办法,这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在怂恿和鼓动,甚至不是一两个利益集团在搞事。 这是整个军队的诉求。 准确的说,是整个统治集团的呼声。 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自元德四年以来,随着军事上的不断胜利,刘彻这个皇帝渐渐大权独揽,获得了远迈父祖几乎比肩高帝的威权。 但他没有去享乐,也没有沉迷于美色,反而挥舞起屠刀,对着贵族和官僚们下手。 这一刀刀砍下去,列侯贵族官僚甚至诸侯王,统统遍体鳞伤。 仅仅是gg思密达的诸侯王,就已经多达五位。 至于死在各种变故和案子里的列侯官僚不计其数。 就以长安来说,今天的长安官场上,过五成的旧官僚已经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连开国列侯、惠帝功臣和文景功臣们,也遭受了沉重打击。 自元德元年到现在,不足八年的时间里,刘彻干掉了上百个列侯家族,数不清的名臣之后被打落尘埃,旧时公卿化作今日庶民。 这一切虽然看上去波澜不惊,甚至可以说风平浪静。 但表层之下,却是风起云涌。 旧官僚和旧贵族的消亡,使得新兴军功贵族和新兴官僚集团趁势崛起。 新贵族和新官僚们,死心塌地的追随着刘彻这个君王,将那些旧贵族、旧官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难道只是为了忠君爱国? 或许可能有这样的人,但绝对不多。 更何况,刘彻还不许官僚们贪赃枉法,更不准列侯们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谁犯谁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军列侯官僚们,还死心塌地的跟着刘彻走。 为的不就是,刘彻给他们画下的大饼? 为的不就是,在战场获得功勋,封妻萌子,光宗耀祖? 为的不就是,带领自己的宗族和亲朋、部下,走上人生巅峰?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纵然刘彻知道,国家需要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纵然将军们明白,现在国库拿不出钱来支撑战争,百姓也已经疲惫不堪,无力再像过去那样支撑他们走向胜利。 但,下面的将官,中下层的军官们,可不会管这些。 他们只知道,没有战争,就没有武勋,没有武勋就不能晋升。 特别是元德元年到四年之间入伍的那一批中下层军官们,他们渴望战争的心情,就像干旱的土地渴望雨露的滋润一样迫切。 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军列侯们,不由自主的被下面的人支配着,就连刘彻这个皇帝,也不得不去考虑这些人的诉求和呼声。 打个浅显的比方。 如今的大汉帝国,是一个上市公司。 作为董事长,刘彻虽然握有控股权,但是,广大中小股东们的呼声,却不能不去考虑。 特别是,当这些中小股东们还是大汉集团的关键部门的具体执行人和管理者时,哪怕是董事长,在这些人面前,也得仔细和慎重的考虑他们的要求。 哪怕,这些人的要求有些过分。 因为你得防止他们撂挑子甚至跳槽到竞争对手那边啊!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中下层推动着高层的将军列侯们,出战争的动议,将军列侯们,为了安抚他们,只能拿一块骨头出来,先安慰安慰。 不然他们能怎么办呢? 一个不能给下面的人带来好处的领导,是不可能得到下面的人的拥戴的。 更何况,他们自己本身也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而且,他们的动议,其实也不算过分,甚至可以说得上合情合理。 新兵们,确实需要一个中低烈度的战场来磨砺和锻炼。 只是…… “战争一旦开始,其规模便无法控制……”刘彻在心里叹息着。 他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了。 郅都和飞狐军、句注军在幕南搞实战演练,这个事情倒还可以控制。 但义纵想要在居延泽开辟一个新的轮战战场,却是无法控制的事情。 因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刘彻不认为,将军们一旦拿下了居延泽,还能按捺住内心对祁连山的渴望? 恐怕,到时候,某位将军脑子一热,就带着军队嗷嗷叫着冲向了祁连山。 然后,其他部队立刻就会打起‘救援’‘支援’的旗号,紧随其后。 到那个时候,朝堂怎么办?刘彻怎么办? 捏着鼻子认下来?那君权和国家对军队的控制力就荡然无存。 从此以后,军方就会肆无忌惮的凌驾在国家之上,各种绑架国家,自行其是的独走。 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个个尾大不掉的军事集团。 否决甚至断然的予以制裁,那就更不行了。 军队的将军们一片赤诚,为国家为社稷,冲锋陷阵,回过头来你皇帝和国家一棒子打下来,功臣瞬间变罪臣,不怕寒了将士们和天下人的心? 刘彻立刻就要变成赵高宗,朝臣自动匹配秦侩的角色。 揉了揉太阳穴,刘彻很苦恼的坐在御座上,思考起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无疑,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无论答应还是不答应,对于刘彻来说,都有着极大的风险。 毫无疑问,这是刘彻即位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 一个处理不当,就可能引大动荡。 这也是现行的汉室体制下,必然会面对的问题。 军队的势力不受膨胀的控制,国家却不断收紧对贵族官僚的限制,这也不准,那也不行。 那就只能将整个统治集团,引向不断扩张和征战的道路。 不然,你既不准他们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也不许他们违法乱纪,贪赃枉法,甚至不许他们混吃等死,现在,你连打仗的乐趣也要从他们身上剥夺。 那他们会很无奈的。 到时候,他们就只能让你去死了。 这就是大汉帝国的现状。 展到巅峰的军国主义制度,自动的推动着国家滑向战争。 个人的意志,根本无法扭转。 除非,刘彻扶持起儒家,而且是最差劲的儒家地主官僚集团,将武将集团打压下去,让他们变成宋明那样腐朽堕落无能的将官。 不然,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 “原以为,可以修养几年……”刘彻在心里叹着气。 他本来计划,是要修养三年,重新蓄力,同时安下心来,全力解决内政,消化胜利果实。 按照他的原计划,三年后,消耗了战争红利的汉室,将飞跃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那个时候,府库充裕,兵多将广,汉军从顺德出浚稽山,从榆林塞出合黎山,双线并进,一举解决河西走廊的西匈奴小政权,然后提兵十万祁连山,跃马西域楼兰国。 现在看来,这个修养时间,只能缩短了。 因为,下面的人等不了这么久了。 将军们也不会有这个耐心在长城内种田。 他们现在只想征服世界! 仔细想想,其实刘彻也能理解将军们和军方的这种焦虑的心情。 毕竟,元德四年以前入伍的军官们,在现在的汉军之中占据的主要地位。 尤其是中下层,特别是司马以下的广大军官们。 他们在过去的战争中,通过自身的努力,已经改变了他们和他们的家族的命运。 但是,这远远不够。 他们依然处于中下层,他们依然无法决定和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新生代却在不断成长。 元德一代的年轻人,已经在起强力挑战了。 他们更年轻,更强壮,也更聪明,更勇武。 与新生代相比,他们这些出生和成长于太宗、先帝时代的军官们,明显落伍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老去。 他们惊恐的现,他们也陷入了淘汰的厄运。 年轻人们正在以极快的度成长,这些年轻人迟早将淘汰掉他们。 就像他们曾经淘汰了老贵族和老一代的军官们一样。 在这样的焦虑之中,谁能守得住本心?谁能按捺得住内心深处的恐惧? 没有人愿意被淘汰,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大时代就被出局。 他们只能选择,趁着自己还年轻,多捞功勋,多立功业。 并且凭借着这些功勋和功业,为子孙后代,留下丰富的遗产。 就像后世所说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不趁着如今社会阶层没有固化,上下通道通畅的时候去博一把。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渐渐老迈,而年轻人们却呼啸着从自己身边飞跃而过?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刘彻还蛮欣慰的。 因为,他的这个国家和民族,现在朝气蓬勃,充满活力。 统治阶级干劲十足,进取心非常强烈。 这正是干大事的好时机! 所以,虽然有所遗憾,虽然可能会面临一些问题。 但刘彻还是不得不在现在就决定,提前结束和平时代。毕竟主动开战和被军队拖着卷入战争,两相权衡之下,怎么抉择不需要去思考。 他在心里掰了掰手指,计算了一下时间。 “渭河漕运工程,大约春三月前就可以完工……” “鸿沟改造和大河工程,假如抓紧点,在明岁春天之前,应该可以完成大部分的工程……”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运河工程并不需要像后世那样庞大。 只要主体工程能够像话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事情,日后可以慢慢的小修小补,一点点的完善。 “另外,通向太原的轨道工程,大约在今年下半年可以竣工……”刘彻在心里面打着算盘:“或许可以在现在就启动太原-云中的轨道工程,同时在河套地区建立起前进基地……” 大军要远征,就不能不考虑补给的问题。 目前的汉军的轻骑兵部队,已经具备了在脱离补给和后勤的条件下,仅凭自身携带的干粮、奶酪和肉干就在外作战一个月。 再算上路上的缴获,作战半径已经达到了两千里。 但凡事总要考虑最坏的情况,所以,一般一千五百里左右,军队就应该停止进军,回撤到出点。 这样计算着,刘彻就已经决定了,在明年下半年就起河西战役,消灭西匈奴小政权,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 但这钱的问题,就成了大问题了。 现在,汉室国库的主要预算,基本上都已经拨给了基础建设了。 昆明池工程、渭河漕运工程、鸿沟工程还有大河改造、堤坝的维护,长江流域的河堤建设以及淮河的维护,再算上直道的翻修、轨道的建设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水利工程。 国库已经穷的要跑耗子了。 朝臣们已经捏着鼻子,连商税也加了。 本来,假如按照刘彻的计划,三年后开战,就不会存在财政问题。 因为,到那个时候,前期的投资,已经可以见到红利了。 假畜政策和假耕具政策,也将迎来一个回报的高峰期。 算上安东递解中央的财税、各地工商税收,汉室财政岁入很可能达到六十万万甚至七十万万的新高度。 而届时,五铢钱的流通量也会进一步加大,金五铢在市场上也将普及开来。 国家不会愁钱。 但现在就不行了。 哪怕是到明年,国库和内库,也依旧拿不出太多钱。 “只能是提前实施金本位的政策,宣布黄金国有化,禁止私下黄金交易了……”刘彻在心里琢磨着。 没办法,大汉帝国现在在闹钱荒。 缺乏足够的钱币,刘彻就算开挂,也变不出五铢钱啊。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用金五铢来代替。 “正好,借此机会,逼迫天下同意金本位政策……”刘彻把玩着腰间的和氏璧,在心里笑了起来。 你们要打仗是吧? 那先同意了黄金国有化政策,同意了金本位政策。 不然,就听朕的。 这种把戏,刘彻一直屡试不爽。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节 金本位的思考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既然已经决定要推行金本位,刘彻就得先盘盘家底了。 更新最快 “尚书丞……”刘彻叫来颜异,对他吩咐道:“卿去一趟少府,问一问现在内库有多少黄金储备?” “诺!”颜异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回来报告:“陛下,少府卿奏报,现今内库有黄金共三十五万四千三百二十三金……” 刘彻听了一楞,砸吧了一嘴巴:“还真不少呢!” 确实是很多! 三十五万金,换算成后世的重量,大约是一百七十吨左右了。 很多后世的现代国家,也未必能有这么多黄金储备! 这充分说明,刘彻这个皇帝敛财有术。 旁的不说,当年齐鲁四王倒台,就给内库贡献了超过十五万金! 而且,目前刘彻可还不止这么一点黄金。 他拍拍手,将一个宦官叫过来,问道:“现在宫里有多少黄金储备?” “回禀陛下,应该有三十万金左右……” 这就又是差不多一百来吨黄金。 若再算上其他零零散散的黄金储备(宫廷妃嫔和东宫储备),刘彻现在大概可以拿出三百吨以上的黄金了。 总数额可能接近八十万金! 能攒下这么多黄金,一方面要感谢贪官污吏和乱臣贼子们。 没有他们,刘彻的黄金储备起码要少三分之一。 而另一方面,则是托了安东的淘金潮的福。 安东的淘金潮,每年都为整个汉室,注入十万金的黄金。 特别是近两年,淘金技术开始进步,使得黄金产量大增,有时候一个月就能采金两三万金。 安东的黄金,加上中国本来在这一时期,就有着大量富金矿,所以,黄金存量大增。 你要知道,在历史上,武帝朝四十年间,赏赐给将军、将士的黄金,就已经多达八十余万金了! 茂陵陪葬黄金的总额,更是多达四十万金! 简直就是恐怖! 与之相比,刘彻手里现在的黄金虽多,但总的来说,其实民间和私人手里持有的黄金数量,其实还是有很多的。 “差不多七十五万金啊……”刘彻算了一下现在自己可以动用的黄金。 内库至少要留下二十万金来作为储备金,以防止出现紧急问题时,国家无钱可用。 这样,能够动用作为金本位改革的黄金就是六十万金。 从少府过去铸造金五铢的经验来看,平均一金大约是可以铸造九十五枚到一百枚左右(一斤十六两,一两二十四铢,理论上纯金币至多只能铸七十六枚,但是,国家不会这么纯洁可爱傻白甜,连五铢钱都要掺铅、铁,黄金这种贵重物里掺点杂质很正常)。 换句话说,六十万金,最理想的情况下可以铸造六千多万枚金五铢。 价值超过六十万万。 假如放入市场,基本上可以填补钱币不足带来的问题。 若采用后世的金本位制度,更是可以将这些黄金的作用放大至少五倍! 但问题是…… 金本位制度,刘彻酝酿了数年,迄今为止,条件还是有些不成熟。 首先,金本位制度,要考虑的就是信用问题。 其次就是人民群众是否接受?是否认可? 任何货币,若是人民不接受,不认可,那跟废纸没有区别! 最后,就是防伪技术的问题了。 现在并没有后世那么高的印刷技术,也不存在什么高超的防伪技术。 假如贸然发行一种纸质或者其他材质的货币,很有可能,唯一的结果就是伪币泛滥成灾,国家和人民都要承受灾难性的后果。 这可不是摸着石头过河,交点学费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看来,暂时只能模仿虎符制度来作为货币的防伪方法了……”刘彻叹了口气,摸了摸额头,随即就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所谓虎符制度,就是采取现行的军队虎符防伪技术。 将某一个器皿分成两半,一半留在国家,一半交给持有人。 两者合一,才能合法有效,不然就不被承认。 这样做,确实可以起到有效防伪和杜绝欺诈的情况。 但不利于流通,而且,只能用于大额交易。 总不能,一金两金的,也用这种办法吧? 那相关的办事人员和官府,还不得忙死? 任何不能流通,且麻烦的东西,是没有前途的。 毕竟,金本位是一个社会金融制度,而非某一个小圈子里自娱自乐的东西。 若是这样,现在列侯贵族诸侯王圈子里,不就有一个‘赐金诏书’和‘存金诏书’? 何必费劲心思去玩什么金本位? “那类似交子的形势呢?”刘彻想着。 元德六年的长安改造过程中,为了竞标商铺,就已经出现了类似交子的凭证。 到如今,这种凭证制度在刘彻的保证和推动下,渐渐成为了大商贾们都认可的信用凭证。 许多人都选择将大量的金钱,存在少府,然后从少府拿到一张由少府卿和丞相府共同开具的凭证。 一旦需要取用,则可以凭这个凭证,到少府调取现金。 这个凭证也可以直接用来抵充税赋。 因为方便、灵活,所以受到许多人的欢迎。 甚至不少人都将之看成一个拍皇室马屁的手段。 但同样的,这种凭证存在很多问题,其实很难广泛的流通。 除非,将之改进,做成类似交子一样的纸质信用货币。 “看来,朕只能求助于墨家了……”刘彻在盘算着:“假如需要发行一种可以在大范围内,至少在中上层之间广泛流通的货币,那么,就必须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是防伪,第二是简单、高辨识度!” 不能防伪的货币是灾难,而类似虎符制度和现在的抵押凭证的东西,则过于复杂,且流程太过繁琐。 人民群众是不可能接受和认可类似的产物的。 就像后世的支付宝和微信支付。 倘若你付个款,还需要先与银行沟通,然后再向银行证明是你本人,最后还需要签一大堆文件。 谁会用呢? 反正大部分人是绝对懒得去搞这么复杂的东西的,直接以现金支付。 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帮助刘彻解决这两个问题的,有且只有墨家的技术狂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节 凉州与并州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说一下安北都护府的事情吧……”刘彻摆摆手,对义纵道:“朕已经看过将军的奏疏了,将军在奏疏之中说了,要将陇右郡、北地郡、云中郡和九原郡化作一州,而用上郡、太原郡和常山郡化作一州的打算……” “朕想听听看,将军为何这么想?” 安北都护府,是现在汉室在准备之中的,规格最高的一个军事单位。 更新最快 安北都护府的架子一旦搭起来,立刻就会在整个北中国形成一个前所未有空前强大的战争机构。 它将总督包括陇右、北地、太原、上郡、云中等拥有大量合格兵源和强大战力的郡县。 其麾下更节制了包括句注军、飞狐军和楼烦军在内的数支野战部队。 其总兵力,可能超过三十万,其中骑兵至少十万。 若是进行总动员,以这一地区完善的动员机制和强大的基层兵源来看,闭着眼睛也能拉出五十万把刺刀。 几乎可以横扫现在地球上的所有势力。 是以,为了防止都护府权力过大,出现干涉地方事务,用枪杆子破坏法律和秩序,甚至骑在秩序和法律之上,作威作福。 刘彻于是命令义纵在筹备都护府的同时,在地方建立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州。 由州来管理民政,而都护府则专心军事。 从而将都护府衙门变成一个纯粹的军事机构,一个类似后世的大军区的产物。 都护府,只有军事上的发言权,而州只有行政上的发言权。 这也是安北都护府拖延到现在,依然不能有效的展开行动的缘故。 毕竟,北地诸郡的情况错综复杂,各色势力盘根错节。 许多郡,甚至有着深刻的恩怨纠缠。 要是将两个死对头,搞到一个州级行政单位之下,那就有好戏看了。 两者必然天生互怼,州刺史恐怕得焦头烂额。 另外,州部的建设,还与经济、民生等问题紧紧相依。 从长远考虑的角度着想,国家假如想要州这个单位发挥其最大的作用,统合好资源,那么一州之中,最好是物产、气候、人文、地理都相差不多。 这样,州部衙门就可以统筹安排,做好相关的开发准备。 不然若一地主要是小麦为主粮,而另外一地,则只能具备种植粟米的条件。 两个地方硬塞到一起,州部衙门怎么去安排相关工作? 所以,义纵担负的责任很重,工作压力也很大。 他必须走遍各郡,到各郡地方去看、去调研,去研究,还得关心各郡人民群众对于自身和其他人的定义。 听到刘彻的问题,义纵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临襟正坐,汇报道:“回禀陛下,臣是这样想的……” 他将这过去一年多来,自己在北方各郡的见闻以及自己的思考,一一盘出来。 “陇右、北地诸郡,自先帝以来,就以畜牧和豪杰辈出闻名,地方民风彪悍,且方言相差无几,习性也相同……” 这个倒是事实,陇右、北地、云中,自汉以后,就一直是决定中国命运和强弱的关键地区。 陇右军事集团,一直到唐代,都是中国最强大的一个利益集团。 陇右贵族,更是决定了朝堂政治斗争成败的关键。 得陇右者得天下。 “而上郡、太原、常山,地方多山陵,民皆以耕作为主,虽有豪强,但大都为地主,且承平日久,无有兵事……” “且夫,大河出九原而自北地入陇右,走青铜峡而入北地,陛下曾训曰:治河当治其上,臣以为,自九原、朔方而下至陇右、北地,治河之所在也,不能不重也,故以其为一州……” 听到这里,刘彻满意的点点头,深感欣慰。 义纵已经成熟了,开始站在一个国家级的领导人的视角来看问题。 大河的问题,在现在已经初现端倪了。 刘彻这几年,多次派人前往大河的出海口和下游各地调查。 结果不容乐观。 大河水质,连年下降,有些地方的泥沙含量已经增多了。 再这么下去,这条母亲河,就将要暴走了。 刘彻对此,非常清楚。 前世武帝朝,大河数次决口,连出海口都一变再变。 先是建元三年,河决顿丘(今河南濮阳北),从顿丘东南注入大海。 然后,元光三年,河决瓠子口,这一次黄泛区遍及数郡,且泛滥二十年,直到元封年间才得以回归故道。 更可怕的是刚刚堵塞决口,隔年,大河再次决堤。 这一次,狂暴的大河,冲破了馆陶的河堤,这一次,诞生屯氏河。 屯氏河在隋朝,成为了永济渠的一部分。 而这一切,其实在如今已经有了预兆。 根据刘彻派出去的官员和使者奏报:河自鬲津而北,相去百十里。 又说:金堤之岸,泥沙愈多,恐有决堤之险。 在元德六年,刘彻于是派出一支由军队的测绘军官和宫廷宦官、御史组成的庞大调研团,前往大河出海口考察。 得出的结论,触目惊心。 在过去二十年,大河向北摆动了超过三十里,在其下游形成了三角洲。 淤积地区,绵延百余里。 这表明了一个事实大河的含沙量在疯狂增加。 假如不采取措施,那么,这条母亲河就要变成黄河,变成悬河了。 一旦发生了这样的灾难,那么,先秦时代留给世人的宝贵遗产,伟大的金堤将会变成永恒的记忆。 而且,大河生态的变化,一定会引发连锁反应。 大河一泛滥,淮河就可能有问题。 刘彻深知,自己正处在一个关键的历史节点上。 自周定王五年大河决口,摧毁了禹河,夺其入海后,大河泛滥数百年,直至战国中期,齐赵魏共同行动,筑造了金堤,将这条狂暴的河流稳定。 数百年来的生态恶化和水土流失,已经使得这条金堤摇摇欲坠。 一旦金堤崩塌,大河就会再次狂暴起来。 在后世,黄河的泥沙,可埋葬了不止一个汴梁。 而将来要付出的代价,更是无法想象的。 旁的不说,每一次大河决口,因此流离失所的百姓,就是数以十万计甚至数以百万计。 因此死去的人,更是成千上万。 治理好大河,安抚住这条母亲河,可以说是当前汉室最重要也最优先的事情。 而且,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 假如现在不去做,那么,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若刘彻没记错的话,自武帝之后,大河的名字就变成黄河了。 一石水中七斗沙。 而治河的关键,就在于其上游,特别是河套地区和陇右、北地这一段,只要能确保这上游水土的稳定,控制河水的含沙量。 那么,大河就依旧是那条大河。 纵使偶尔调皮,也不会造成太多问题。 “那就以此数郡为凉州刺史部吧……”刘彻拍板道:“将军对于凉州刺史,可有推荐人选?” 州部制度,早在元德六年之时就已经定下来了。 州的最高长官为刺史,为中两千石,享有君前直奏,巡视辖区郡县,握有弹劾不法、纠核不当的大权。 且刺史还有直接处理辖区内民政的权力。 路见不平,可以拔刀相助。 但,与后世的省长、省委书记相比,州刺史还是有些不如。 譬如,刺史本人和州部衙门本身,并不能直接干涉地方行政,它只能在地方上出了问题,或者发现问题时才能参与进去。 这是为了给郡守县令们留点面子,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太大的动荡的考虑。 毕竟,贸然在郡守这样的封疆大吏脑袋上安个上级,很容易造成郡守威权不足,而地方豪强膨胀的结果。 义纵,自然深知此事的敏感,所以,他俯首拜道:“启奏陛下,臣以为,事关重大,陛下当召开廷议以公决之……” 刘彻闻言,不无不可的点点头。 州刺史这样的重要位置,自然是要放在廷议上讨论的。 但,其实义纵要有合适人选,刘彻其实也会采纳。 因为,义纵的眼光,至少在现在来说,是无敌的。 这些年,他举荐的官员,都是在水准线之上,甚至有好几个非常优秀的人才。 不过,既然义纵不愿意沾染这事,刘彻也就没有多说了。 “那另外一州,就以并州为名吧……”刘彻想了想,就说道。 这样,历史再次彻底改变。 朔方刺史部消失了,凉州和并州则向西移动了一格。 且刺史部再非是一个直行的机构,而变成了一个根据地理和习俗以及环境相符的行政单位。 更科学,也更合理。 将这个事情放到一边,刘彻对义纵道:“朕听说,将军与其他同僚,最近在商讨一个作战计划?”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义纵立刻就将他的整个计划和盘托出,讲了一遍。 “臣是从郅将军的想法得到的灵感……” “孙子兵法曰:忘战必危,且,居延泽,古之流沙也,帝颛顼传道之地,先王道场,安能托于夷狄之手?” “嗯……”刘彻听完,笑了笑。 今天的帝国将军们,完全觉醒了一种名为‘自古以来……’的神圣天赋。 而且,使用灵活,颇为熟练。 怕是匈奴人当面在此,恐怕也要哑口无言,为对方的道理而折服。 没办法,弱国无外交。 在强权面前,弱者除了打落牙齿合血吞之外,其实并无其他做法。 不过…… “将军如何可以控制战争规模?”刘彻笑着问道:“居延泽,西匈奴之命脉也,一如战国时,秦赵上党之争,一旦王师进军居延泽,西匈奴必以死相博!” “届时,战事规模,恐将无法控制……” “西匈奴甚至可能与北匈奴和解……” “将军届时,何以应对?” 这一个个问题砸下来,义纵有些哑口。 但他不能放弃这个提议,也无法放弃这个提议。 因为,倘若他要维系住义氏外戚集团的局面,就必须给下面的人带来利益和好处。 不然的话,下面的人一看,大佬靠不住,自然会做鸟兽散。 而他无法放弃今天好不容易成型的义氏外戚集团。 这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外甥。 义纵这辈子,什么都没有遗憾了。 他唯一的愿望,也就剩下了倾尽一切,为皇长子保驾护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义纵拜道:“陛下圣明,王师若出居延泽,西匈奴必定会以死相博!” 这是几乎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西匈奴小政权,为了苟延残喘,几乎已经退让到了极点了。 连合黎山这样的命门,也交给了汉室,作为质押物。 而能维系他最后的存在的战略要地,就剩下了居延泽。 居延泽若失,西匈奴旦夕可灭。 但…… “然,西匈奴不过跳梁小丑罢了,彼若敢倾巢而来,则必定覆灭!”义纵说道:“控有合黎山,王师已立不败之地!” “且,只要王师把握好度,不过居延泽,始终让其握有保障其安全的部分要地,臣以为西匈奴必不敢与北匈奴媾和……” 这倒也是事实。 西匈奴现在的主子且渠且雕难和他的贵族们,真的敢去跟北匈奴的亲戚们言归于好吗? 刘彻是不信的。 量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 因为,且渠且雕难和他的人,做的事情可是背叛,而且是**裸的背叛!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现在手里可是拿着于单这个招牌。 于单是军臣唯一的儿子,更是匈奴帝国合法的继承人。 倘若两者媾和,于单和句犁湖,谁来做单于? 而且,且渠且雕难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敢杀于单再媾和,那与找死没有差别! 你觉得,匈奴人会接受一群先背叛了自己,捅了一刀子,然后再弑主的叛徒吗? 要知道,现在北匈奴,可是在进行着轰轰烈烈的汉化运动。 忠孝的概念,也已经开始渐渐深入人心。 是以,且渠且雕难哪怕是投降汉室,也比投奔北匈奴好。 “既是如此,那朕倒不是不能答应……”刘彻道:“不过,将军得先帮朕做一件事情……” 义纵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拜道:“请陛下吩咐……臣必誓死而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节 恐惧的西匈奴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两个时辰后,义纵一脸尴尬的走出了未央宫。 更新最快 “陛下……可真是……”他在心里摇了摇头,虽然他对于自己的君王的脑洞,已经早有预料,但他想不到的是这位天子的脸皮还能厚到这个地步!!!! 居然拿着要他义纵在廷议上提出一个名为‘请立金本位以固社稷策’的动议。 并要求他尽一切可能,游说和说服朝臣,尤其是将军列侯们支持这个动议。 义纵都能想到,千百年后,史书上会怎么评价他这个车骑将军东成候了。 “听说太史令,准备写一部记录汉兴以来历代外戚的史册……”义纵在心里寻思着:“太史令恐怕会在此书之中,于我大加鞭笞……” 是啊,一个将军,一个万户侯,一个国家重臣,不务正业,跑去提一个莫名其妙的所谓‘金本位’。 天下人,特别是士大夫们,必然会对他大加攻仵。 但他义纵能怎么办呢? 皇帝都耍无赖了,你大臣还不乖乖从命?想做咩?你还是不是朕的亲信心腹了?这么点事情都要推三阻四,这样的黑锅都不肯背,要你何用? 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懂得对主人撒娇吧?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他义纵还不需要急着就把这个锅往身上扣,还可以再等等。 依照天子的说法,目前这个所谓的金本位制度,还缺关键的一环。 但…… 迟早,是要背的。 判个缓刑而已…… 想到这里,义纵就又叹了口气:“但愿皇长子能够良善一些……” 是啊,倘若外甥也与乃父一样鸡贼、无耻。 那这世界恐怕就要天崩地裂了。 事实上,现在整个汉室的贵族官僚,都是这么想的。 当今太强,太精明了。 好多把戏和戏码,在当今面前,都是免疫的。 这位天子,表面上看上去特别要面子,爱惜羽毛,但实则,这就是一个从来只要里子,不要面子的君王! 他一直在考虑,且永远在惦记的,始终是那些实际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 则统统可以不要! 可怕的是,他的名声和威望,却丝毫不受损。 有人曾经企图中伤和抹黑他,结果…… 那个家伙被愤怒的百姓,直接撕碎了! 是真正的撕碎! 等官府赶到时,这个蠢货已经连尸体的零件都拼不全了…… 这让文人士大夫们,感到无比恐惧和害怕。 一个连抹黑都不能的君王,你还能拿他怎么着? 总之,尽管,很多士大夫官僚,对于这个君王,颇有微词,甚至一度有许多人在私底下腹诽什么官不聊生。 但他勾勾手指,却总是有无数人争先恐后,打破了脑袋,也要跟随他。 包括那些在私底下编排和腹诽的家伙。 没办法,跟着他走,总能有好处。 而那些不想跟他走的人…… 嗯,现在不是回家种田了,就是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难道,三王五帝,先代的圣王、贤王们,都是如此?”义纵在心里嘀咕着。 ……………………………………………… 祁连山的冰雪开始消融了,潺潺流水,从山巅流下,汇入峡谷中,形成一条条激荡的河流。 随着冰雪消融,一个个绿洲苏醒了。 整个河西走廊,转瞬之间,就已经青草芬芳,流水潺潺,湖泊荡漾,牛羊成群。 且渠且雕难,带着他的亲兵和心腹贵族们,浩浩荡荡,走下祁连山,来到了居延泽。 这里,现在已经成为了西匈奴最重要的命脉。 尤其是靠近合黎山一带的出口和峡谷,更是直接关乎西匈奴存亡的战略要地。 倒不是因为一旦失去了这里,西匈奴就要gg。 在事实上,西匈奴人人都知道,假如汉军出合黎山,那么,大家伙就准备收拾收拾行李,各自逃命吧! 尤其是上层的贵族们,对此尤为清楚。 因为,自且渠且雕难以下,人人都是大烟鬼…… 整天吞云吐雾,沉浸于仙境之中。 一旦汉朝表露敌意,断绝了‘逍遥散’的供应,上层的贵族,就全都得自杀。 就这样的统治集团,根本不可能去对抗强大、无敌的汉朝。 大家伙呢,也都早有自觉了。 汉朝人打过来的话…… 那就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吧…… 只有且渠且雕难不这么想。 因为他清楚,所有人都可以投降,独独他不能。 一度,且渠且雕难也以为自己能降。 但这两年,他明白过来了。 汉朝人,特别是汉朝皇帝,或许可以接受于单投降,或许可以接受骨荼的投降。 但是,唯独他,没有那个投降的资本和条件。 他是背主之人,更是乱臣贼子。 在汉朝人的思维里,像他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所以,且渠且雕难,已经在下意识的大量储备和截留‘逍遥散’了。 现在,他已经至少握有了数十石珍藏,保证哪怕汉朝断供,他也能继续逍遥。 但问题是…… 光有逍遥散,倘若没有命,那也没辙。 所以呢,他只能给加强居延泽地区的防御,当然,打的幌子是保障榷市贸易的通畅。 同时,他不断给下面的贵族灌输就算要投降,那也得打一仗,让汉朝人知道厉害,这样投降过去才有地位,不然,一群废物和懦夫,即使投降,汉朝人也不会看重。 不得不承认,且渠且雕难忽悠的不错。 基本上,西匈奴上下都相信了这套说辞。 许多人甚至摩拳擦掌,准备在将来在这居延泽给汉朝人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不过最近,风向有些变了。 因为,从幕南传来了许多让人胆战心惊的消息汉朝人据说在幕南准备搞‘编户齐民’,而且还对各部族的高层,痛下杀手。 许多历史悠久的部族,已经消失了。 这激起了西匈奴贵族们的恐惧。 原先,大家都觉得,汉朝人来了,也没什么。 换个主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汉朝人要是来了,那整个河西就要天翻地覆。 各部族,都将成为历史。 而大家则将成为部族的罪人! 更重要的是大家伙将彻底失去做人上人,做主子的特权! 这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使得,西匈奴各部立刻空前团结起来,许多大烟鬼,甚至愿意跟且渠且雕难来视察这居延泽的防御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节 居延(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这里就是驹衍峡……”一个穿着貂皮帽子的匈奴贵族,带着且渠且雕难一行,登上位于合黎山与居延泽之间的一个峡谷之上,笑着介绍道:“此地,乃是我大匈奴最关键的天险,奴才敢保证,若汉人来攻,必叫他们在此流血三百里!” 且渠且雕难听着也是微笑颔首,但内心深处,却是非常不安的。 确如这贵族所言,驹衍峡地势险要,控扼东西要道,倘若汉军来攻居延泽,那么,他们就必须拿下此地。 否则,汉军的大部队和辎重就休想进入居延泽广阔的平原湖泊区。 但问题是…… 驹衍峡再险要,还能比高阙还险要? 高阙塞可是过去匈奴帝国公认的最强要塞,不仅仅地势险要,而且城高墙坚。 昔日,全盛时期的匈奴帝国,以左大将呼衍当屠为帅,统合了包括本部精锐在内的诸多王牌,结果,还是被汉军一鼓而下,呼衍当屠仅以身免,匈奴帝国从此失去了自己的霸权。 所以,且渠且雕难心里面在不断打鼓。 在他看来,汉军若来,这驹衍峡十之八九大约是要守不住的。 西匈奴也不存在有一支能在汉军的猛烈攻势下,还能坚守阵地的军队。 所以,这驹衍峡,只能算作一道屏障,一个警报器,仅此而已。 且渠且雕难甚至感觉,很可能汉骑一来,驻守此地的部族,大概就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没办法,且渠且雕难只能道:“幕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 “汉朝人在幕南的所作所为,明摆着,就是要断我引弓之民的根,汉朝人若来,诸引弓之民就要失去自己的根!天神和先祖,在天上看着我们!为了天神,为了先祖,驹衍峡必须守住!” 他看向那个贵族,道:“本大将给你再拨三千奴隶,两千骑兵,希望贵部能为大单于,能为我等引弓之民,牢牢守住这个关键命脉!” 但实则,且渠且雕难,却已经在盘算着,倘若驹衍峡失守,汉军从这条峡谷及其周围的山峦,长驱直入,进入驹衍峡后,自己该如何打算? 投降?这是不可能的。 但好像抵抗,也是死路一条。 至于去投句犁湖?那他宁愿投降汉朝,去赌一把。 因为前者,还有那么一定概率可以活命,甚至说不定能够继续逍遥富贵。 但后者嘛……必死无疑! 甚至,句犁湖可能会将他吊到祭坛上,活活的献祭给军臣,以此来邀买人心。 “只能寄希望于这居延泽的广阔天地,足以牵制汉朝人足够的时间了……”且渠且雕难在心里哀叹着。 他明白,汉朝人迟早会来进攻的。 且那个时间,不会太晚。 因为,汉朝人在幕南动手了! 一旦解决幕南诸部,且渠且雕难知道,自己就成为了那块拦在汉朝道路上碍眼的石头了。 “句犁湖,我是绝对不能投降他的……”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他与句犁湖接触过几次,还谈判过几轮,但这个单于的态度坚决而强硬,要求他必须先交出于单,然后自己去军臣墓前谢罪,否则就不必谈了。 就这个条件,摆明了就是让他去死。 且渠且雕难绝不能接受。 反倒是现在北匈奴的右贤王可以接触接触。 但他却不敢太过相信那个现在北匈奴的右贤王。 怀着这样矛盾的心理,且渠且雕难遥望远方汉朝人控制的合黎山,心情无比糟糕,他现在只想回去,躺在舒服的羊毛垫上吞云吐雾。 但他又不能如此,因此心情真是糟糕至极,却只能勉强撑着。 此刻,且渠且雕难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因为恐惧,就将皋兰山割让给了汉朝。 如今看来,这真是一个败笔! 皋兰山若在,西匈奴最起码还可以据险一博,哪里需要到这个驹衍峡来设防,直接在皋兰山与汉朝人决战就好了。 只要能坚守住皋兰山几个月,那么汉朝人有大概率能接受他的臣服,让他做这河西王。 现在倒好,皋兰山没了,还被汉朝人改名为合黎山。 胭脂山自然就成为了无险可守的弃子,就连居延泽也危在旦夕。 失去皋兰山,胭脂山,再丢掉居延。 西匈奴还玩个蛋啊! “或许,我可以派一个使团,前往汉朝,或许能争取一些时间……”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这时,一个贵族气喘吁吁的从山下爬上来,跪到且渠且雕难面前,道:“启禀左大将,有自称为右贤王使者的人求见……” 且渠且雕难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快传!” 若是可以与北匈奴达成和解,再将此事告知汉朝。那么,西匈奴的处境或许能有所缓转。 可以在汉与北匈奴之间骑墙,让汉和北匈奴都来争取自己。 …………………………………… 长安,车骑将军官邸,军议厅。 一个巨大的沙盘,被陈列在这大厅之中。 一个个将军围在沙盘两侧。 “这就是我军目前所能探知的有关居延泽的具体地貌……”义纵望着沙盘,对着众将道。 自从汉军取得合黎山后,就不断通过各种方式和途径,获取有关居延泽的地理情报。 为了侦知当地情况,甚至有汉军校尉化妆成商人,深入居延泽之中,通过贿赂和收买,查探敌情,测绘地图。 直到今天,基本上大致弄清楚了这个通向祁连山的关键地区的粗略地理地貌。 从沙盘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居延泽是一个占地极大的庞大地域。 从沙盘的比例来说,居延泽一地几乎相当于两个关中! 如此广阔的地区,地理情况非常复杂。 首先是其地貌,这是典型的西南高东北低。 从合黎山向居延泽前进,汉军其实就是从低地走向高地,这对于汉军来说,极为不利。 这意味着,地利在敌。 居高临下的敌人,可以有效阻滞和迟滞汉军的攻势,甚至,可能对汉军造成严重威胁。 但,只要汉军能够打开居延泽的门户,控扼住主要道路后。 那么,情况就将完全改观! 因为,越过最初的险要地段后,接下来的整个地域,几乎都是平原、湖泊、戈壁、沙漠。 汉骑将长驱直入,纵横千里! “秦将军,请为诸君介绍一下居延泽之具体情况吧……”义纵对自己身旁一个将军道。 此人是义纵的心腹,从马邑之战开始,就一直在他麾下为将的榆林尉、将军秦牧,这个沙盘正是秦牧亲手摆出来的。 而他也是目前汉室对居延泽和河西走廊情况最熟悉的人之人。 秦牧点点头,拿着一根指挥棒,走到沙盘之前,对众人介绍:“诸君看这沙盘,大约也都知道,居延泽之大,其地理之要,吾先与诸君介绍一下这居延泽的前世今生罢……” “居延泽,古称流沙,乃帝颛顼传道之地,穆王东巡之所,先王之土,沦落于夷狄之手,此吾辈所不能忍之所在,是故,车骑将军向天子请命,求取居延,以慰先王在天之灵!” “陛下已经批准将军之请!” “陛下万岁!”将军们纷纷面朝未央宫,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人人心神振奋,兴高采烈。 将军旦在马上死,丈夫安能死安乐? 对于今天的汉室将军们来说,特别是这些年轻的新兴军功贵族而言。 死于床榻,是最可悲的。 唯有马革裹尸,方是最为荣誉之事。 因为,战死沙场,不仅仅是自己的光荣,是家族的光荣,更是祖先们的光荣。 更有可能死而为神,坐享万世香火祭祀,为百世传颂! 更别提,每一个将军麾下,都有一大批从行伍开始就追随着他们,需要他们来带领,一起奔向胜利与荣誉的手足同袍。 哪怕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那些在战场上为自己冲锋陷阵,甚至于挡枪口的同袍们考虑啊! 所以,这一声‘陛下万岁’真是响彻云霄,气势十足。 许多人都已经按耐不住,都感觉自己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恨不得马上飞去合黎山,带兵与西匈奴厮杀一番。 秦牧却是保持着冷静,继续道:“自恒公北伐之后,流沙之土,陷入夷狄之手,历经戎狄、犬戎、月氏、东胡、匈奴诸族统治……” “以吾所知,大约是在恒公北伐后的百余年之后,有一支名为驹衍的夷狄部族,曾经在此地兴盛,是故,此地为胡人唤作居延,所谓居延,驹衍之别称也!” “居延之地,南北足有千里之长,东西宽达数百里……” “出合黎山而向西,拦在我军路上第一个障碍,就是此地——驹衍峡!”秦牧将指挥棒在地图的东部一角一点。 “驹衍峡,乃是控扼进出居延之峡谷,其地势甚为险要,西匈奴在此部署了两个部族作为防御……” “虽然都是些杂牌部族,仅有一支约三千的骑兵作为警戒部队,但,此地地势极为险要,特别是我军从东向西进攻时,每前进一步,都将极为艰难!” “而敌军据守驹衍峡两侧,居高临下,敌军箭矢将不存在射击死角,杀伤力也将大大增加!” “此地攻克不难,难的是如何快速夺取!”秦牧说道:“一旦我军被敌在此阻滞,那么,居延之敌就很可能聚集到弱水,与我军在弱水拉锯……” “弱水河道崎岖,水力汹涌,一旦我军不能快速夺取驹衍峡,使居延之敌集中到弱水,则战事可能会有所不顺……” “而唯有夺取弱水,我军才能在居延之地,拥有一个可靠的立足点……”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节 居延(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说到弱水,将军们纷纷露出神往之色。 有关弱水的传说,在中国从来久矣。 中国最早的地理著作《禹贡》之中早已经记载了这条先王曾经勘探过的河流。 书云: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已经非常形象的告诉了世人,这条河的走向。 但,自恒公北伐后,诸夏军队再未踏足这条河流,再未有机会去追寻先王的足迹。 直至今日,时机终于成熟。 中国王师,将再临流沙而涉弱水,出合黎以望昆仑。 人人都是精神亢奋,不能自己。 因为一旦自己率部,越过弱水,那么自己就将永载史册! 将成为恒公之后,第二个挺进弱水以西的中国将军! 不知多少文人骚客,将为自己的功绩歌功颂德,更会有无数人传颂和膜拜自己的伟业。 只是想想,诸将都已经情难自已,就差没有抽剑而起,就要回去准备出征了。 义纵却是看着他们,道:“暂时来说,我军的作战目标,就是夺取驹衍峡,占有弱水上游,并全面控制整个合黎山、胭脂山和北界的龙首山!” 倘若达到这个目标,那么,在事实上来说,西匈奴在居延泽的统治就会土崩瓦解。 它的整个东部和南部,都将落入汉室控制,从此,居延泽就将无险可守,无地可凭。 通向河西走廊的通道,也将对汉军敞开。 基本上,西匈奴小政权的生死,从此操于汉军之手。 西匈奴恐怕要拼命!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夺回这些地区,至少也会死死的守住剩下的区域。 所以,将军们都是满腹疑虑的看向义纵,大家伙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限定战场? 为何不干脆一口作气,全取居延泽,甚至干脆向河西进军,灭亡西匈奴? 义纵看着众人,笑道:“消灭西匈奴,于我而言,不过探囊取物罢了……” “只是,国家无力负担一场如此规模的灭国之战……”他叹了口气道:“便是此战的开销,恐怕陛下也要咬咬牙才能拿出来……” “此战我军至多只能出兵八千人……”义纵无奈的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军远征,距离越远,耗费越大。 更何况,如今河套地区还未经营稳固,整个河套的粮草都需要从后方运过来。 为了将一石粮草送到合黎山,少府至少要付出半石粮食在路上被消耗的代价。 出合黎山向西,运输成本更会急剧增加。 因为,这一次不仅仅得把粮草运往前线,还得把民夫也送到前线! 总不能,从现在还没有安稳下来的蒙国和九原抽调民夫吧? 这两个地方,也抽调不了多少! 从过去的经验来看,要支撑一支八千人的军队远离后勤基地作战,至少还需要一万左右的民夫为他们输送给养和其他物资。 若是纯骑兵,则需要的民夫可能更多。 基本上,将八千骑兵送出合黎山的成本,可能与当初高阙之战,郅都所部出塞的耗费相当了。 毕竟,自长城到合黎山,就是一千多里的路途。 出合黎山向西,直抵弱水,这又是五百余里。 诸将也都是各自沉默下来,这也是今日汉军面临的困境所在,越向西,战争的成本越高。 “况,吾的本意,也是要拿西匈奴来练兵……”义纵道:“一旦我军夺取驹衍峡,越过弱水,则诸君皆可率部前往弱水、胭脂山、龙首山,与西匈奴之敌合战……” …………………………………… 驹衍峡之下,且渠且雕难见到了来自北匈奴的使者。 还是他的一个熟人须卜氏族的须卜青。 当初,这须卜青曾经与且渠且雕难一起出使过汉朝,只是那个时候,匈奴帝国依然如日中天。 且渠且雕难和须卜青,当时也都只是小喽啰,两人第一次见到了汉朝长安城的雄伟壮阔,深为震撼,曾经一起私下畅想过,若有朝一日,匈奴铁骑能踏破长安,那得发多大的财? 时隔十余年,两人再见,已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了。 且渠且雕难这个当年的小喽啰,在今天已经成为了西匈奴的实际控制者。 而须卜青则依然只是须卜氏族的小喽啰。 所以,这种跑腿的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 “奉大匈奴左屠奢,日月所眷顾,天神所庇佑之伟大的狐鹿涉大王之命,须卜青见过左大当户……”一见面须卜青的话,就让且渠且雕难眉毛紧皱。 左大当户? 那不是军臣那个死鬼当年让他来河西时封的爵位吗? 现在军臣已死,而他也早已自立。 北匈奴的混蛋们,却依然如此高傲! 这让且渠且雕难极为不爽,他挥挥手道:“须卜青,哪来什么左屠奢?大匈奴现在可没有一个叫狐鹿涉的左屠奢!伟大的于单单于,也没有一个叫狐鹿涉的亲戚……” 于单,是且渠且雕难手上最好的一张牌。 事实上,他能维系统治,其实全靠了于单。 整个河西的部族,基本上也都是因为于单之故,才顺服于他。 不然,河西诸部早就将他这个地位卑贱的且渠氏族的儿子,所谓的左大将丢进爪洼国了。 所以,且渠且雕难是万万不能承认北匈奴的地位的。 在他眼里,北匈奴的单于一定是一个伪单于。 北匈奴的左贤王,更必须得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不然,西匈奴的统治基础就要荡然无存了。 须卜青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无论左大当户是否承认,您都是先单于所册封的左大当户……此番前来,伟大的左屠奢托我给大当户带一句话:汉朝强势如斯,而大当户要坐以待毙吗?” “幕南的事情,想必大当户也听说了……” “汉朝人的所作所为,乃是要断我诸引弓之民的根基啊……” “大当户终究也是引弓之民,难道要坐视汉朝人掘我引弓之民的根基?难道要坐视伟大的天神以及先祖失去祭祀?” 且渠且雕难闻言,沉默不语。 他岂不知汉朝人的野心? 但他能怎么办? 现在整个西匈奴的人口加起来,大约也就三十来万,哪怕算上奴隶和山沟沟里的羌人,撑死了也就五六十万而已。 哪怕砸锅卖铁,把棺材本、老婆本和骨头全部押上,西匈奴最多也就能纠结出五万骑的兵力。 就这,还得有不少人得是骑着牛啊橐他啊来参战的。 拿什么去跟汉朝人刚? 须卜青看到且渠且雕难的模样,知道有戏,连忙道:“伟大的左屠奢,命我告知大当户:倘若大当户能看清形势,愿意向伟大的句犁湖单于效忠,且交出于单,那么,伟大的左屠奢愿意宽恕大当户曾经的所作所为,且在西域诸国,为大当户择一国而王……” 对于今天的北匈奴来说,若能解决西匈奴的问题,那么瞬间就可以得到数十万人口。 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解决了法理问题。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 于单一日不死,句犁湖和狐鹿涉的地位,都将很尴尬。 所以呢,倘若且渠且雕难识相,对于北匈奴来说,未尝不能先将他放一放。 当然,一旦搞定了于单,同时将西匈奴的精华带走,那这且渠且雕难也就可以去死了。 另外,重新控制河西走廊后,北匈奴的安全问题也将得到大大的缓解。 至少,北匈奴可以获得一个极大的缓冲地。 不需要再担心,万一且渠且雕难,脑子不清楚,投降了汉朝,导致汉军直接出河西,兵临西域的恐怖后果! 对北匈奴来说,汉军永远是他们的噩梦! 就以目前而言,一旦汉军出河西,兵临西域,那么,西域三十六国,恐怕将不复为匈奴所有。 北匈奴就只剩下了垂死挣扎或者夹着尾巴西逃这两个选择。 且渠且雕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狐鹿涉,就让你来说这些话?” 他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样的条件,别说根本没有任何可靠的保证和让他安心的事情。 就算有,他也不会答应。 这河西之地,富饶而美丽,他已经是事实上的河西之主,西匈奴的实际控制者。 这时候,北匈奴跑过来告诉他:汉朝人一旦打过来,你肯定打不过,不如归附于我,我给你一块地盘去称王…… 他脑子有病才会相信! “你回去告诉狐鹿涉,我且渠且雕难,哪怕投降汉朝,也绝不会向他和句犁湖低头!”且渠且雕难冷笑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句犁湖和狐鹿涉在幕北搞什么?” 汉朝人在幕南搞编户齐民,但幕北的北匈奴也没有闲着。 这两年来,北匈奴在句犁湖和狐鹿涉的带领下,大搞汉化,疯狂推崇汉朝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制度。 他们甚至已经恨不得将匈奴从头到脚,都改造成汉朝。 正是如此,他且渠且雕难才能稳定河西各部的情绪,更得到许多北匈奴贵族的私下支持。 很显然,句犁湖和狐鹿涉的改革,在得到了许多人支持的同时,也刺痛了无数人。 尤其是那些旁系贵族! 这些年来,甚至有不少北匈奴贵族带着人民和部众,投奔西匈奴。 在很多北匈奴部族和贵族眼里,在事实上来说,他们依然尊崇和拥戴于单。 所以,且渠且雕难这一年多来,干脆就竖起‘维系引弓之民传统’的大旗,跟北匈奴唱对台戏。 这也使得,他成为了句犁湖和狐鹿涉的眼中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活下去,并且继续拥有着这地位和富贵的生活,才是关键! 反正,对且渠且雕难来说,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这辈子,已经算是完美了。 他骑到了孪鞮氏头上,还主宰了河西各部。 哪怕最终战败,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况且,他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当然了,北匈奴这边的联系,还是不能断。 因为,他且渠且雕难,他得依靠北匈奴的存在来威胁或者说恐吓汉朝人你们要打我,我就投降北匈奴! 同样的道理,对于北匈奴而言,也是如此你们打我,我就投降汉朝。 正是靠着这样的恐怖平衡,西匈奴才能生存至今。 但…… 且渠且雕难很清楚,这样的恐怖平衡,其实并不平衡。 北匈奴也就罢了。 汉朝决定具备无视他的威胁,强打他的力量! 所以,以防万一,他得留下一条退路或者说生路。 他对须卜青道:“请使者回去告知狐鹿涉:本大将乃伟大的于单单于的忠实鹰犬,军臣单于的走狗,是绝对不会与弑君者为伍的!不过,在对汉朝的立场上,本大将与贵部,应该是一致的!倘若汉朝来攻河西,本大将希望贵部能看在先单于和同为引弓之民的份上,能够出兵援救……” “不然,倘若汉朝攻势太急,本大将恐怕不得不投降……” “你……”须卜青都要气死了,他瞪着且渠且雕难,最后却不得不低下头来,道:“大当户的话,我一定带回给左屠奢……” 且渠且雕难哈哈一笑,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北匈奴的贵族,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他为猪狗一样的高贵者们想杀他,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神情。 “对了,作为曾经的故友,本大将这里有些好东西,使者想不想要一点回去?”且渠且雕难从怀里摸出一些膏药,放到须卜青眼前一晃。 顿时,须卜青就挪不开眼睛了。 因为,这个东西,他认得。 正是近年来在北匈奴高层贵族之中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逍遥散’,甚至有人将此膏药称为‘神药’。 据说,这是一种可以治疗几乎所有疾病的神药。 更是一种足以让人忘却世间一切忧烦的圣药。 这种东西,珍贵无比,据说仅仅是一小块,就价值超过数十头牲畜! 而且渠且雕难手里的那块,足足有巴掌大,若带回去,无论是献给他的主子,还是自己用,都是极好的。 须卜青几乎是立刻就接过了且渠且雕难的这个礼物,对他谢道:“大当户,您若可以拿出更多的此物,我可以为大当户在左屠奢面前,多多美言……” “这东西,本将自然还有不少……”且渠且雕难呵呵一笑,这两年,他一直在通过种种途径,将这种汉朝的神药,传播到北匈奴之中,借此,利用此物,他控制了不少北匈奴的贵族。 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这也正是且渠且雕难留给自己的退路。 一旦情况不对,他就可以在这些自己控制的贵族掩护下,亡命远方。 甚至,说不定还可以借此翻盘……鸠占鹊巢,吞并北匈奴……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节 恐怖的军队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整个世界在一夜之间,就变得生气勃勃,欣欣向荣。 辽阔的草原上,身着红色战袍的使者,将来自长安天子的命令,传播开来。 幕南诸部闻讯,立刻就像一只刺猬一样跳了起来。 传说,终于变成现实。 汉朝人高举屠刀,生存还是毁灭? 所有人都得答题。 很快,就有人做出了选择。 66续续的,许多中小部族顺从了命令,开始南下,前往长城一带的汉境,接受汉朝人的安排。 大部族们立刻就勃然大怒! “马上派人去,将所有企图南下的部族统统拦住,但凡有人敢南下,格杀勿论!”长林当屠就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样咆哮起来:“再派人去告诉各位萨满:汉朝人欲要亡我引弓之民,使我等先祖不得祭祀,神明不得奉献,请萨满祭司们明确的告知诸部牧民,汉朝人乃我等引弓之民的生死之敌!” 但这并并不能产生什么太大的效果。 对于人类来说,在生存与毁灭之间,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生存。 更何况,自古以来,引弓之民就是生存高手。 他们的主要天赋基本都点在了生存之上。 毕竟,这是一个危机四伏,变幻莫测的凶险世界。 在大自然的规律中,一切生存能力不够强,节草太高的族群,都只有灭绝的下场。 你也不能指望一些连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的人,去学习什么有尊严和节草的人生。 对于多数引弓之民而言,活着才有未来。 况且,汉朝神皇,还是许多部族的信仰和依托。 皮鞭和刀剑,根本无法吓阻那些想要南下的人。 长林当屠只能选择尽量封锁消息,不让人知道。 但,还是无法阻止逃亡者的出现。 甚至,就连他的长林部族之中,也有不少人悄悄带着牧民和部下南归。 没办法。 对于愚昧的游牧民而言,他们根本不敢对抗神的旨意。 万一神明怒,自己的牲畜统统得病,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全部染上瘟疫,所有的河流全部断绝,那该如何是好? 疯狂的逃亡潮,根本无法抑制。 长林当屠只能选择,带人继续北上,尽管他知道,越向北,恐怕气候就越寒冷,生活就越艰难。 但他没有选择。 打? 长林当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根本打不过汉朝军队! 除非,其他部族愿意与他联盟,共同进退,不然就长林部族这点家底,区区万把骑兵,连给汉朝人塞牙缝的资格也欠奉! 可能对面的汉军一个冲锋,他的军队就要崩溃。 但问题是——在经历了过去两年的尔虞我诈和互相攻伐后,各部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彼此都不可能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其他人。 万一,这个家伙在自己在前方激战的时候跑路了?或者干脆给自己后背来一刀,拿自己的脑袋到汉朝人哪里领赏呢? 哪怕是现在,在汉朝的重压下,大部族领们,能对彼此做出的最大信任,不过是彼此通气、协调撤退路线而已。 因为没有人敢相信一个能够随时翻脸,且随时可能对自己下手的盟友。 现在,唯一能让长林当屠稍微松一口气的是——他的‘朋友’并没有放弃他。 恰恰相反,这些唯利是图的汉朝商人,依然正常往来,给他带来了大量的物资。 包括了他现在最缺少的粮食! 虽然,这些朋友也可能将汉朝皇帝的命令,传的到处都是。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与他们交易。 可惜,长林当屠没有去关注他部族里的那些小贵族,尤其是各个中小氏族的族长穹庐。 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个汉室商人,悄咪咪的溜进这些他们选择好的目标的穹庐之中,或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兄长若能率部反正,则除天子所承诺之官爵、赏格外,还可以得到五十头牛羊……” 又或者,直接恐吓:“阁下若跟随长林当屠继续顽抗王师,在下担心天子震怒,鬼神愤怒,到时候天崩地裂,十日横空,大地也将被炙烤成荒漠……阁下还是好好想一想……” 又或者直接拿出美人计:“听说您喜欢xx氏族的女儿,只要您能够反正,那么等王师击破长林当屠后,那么我必定将那美人送到您的面前……” 总而言之,就是各种威逼利诱,糖衣炮弹呼啸而来,瞬间糊了这些基层的氏族领一脸。 倘若,长林部族是如同东胡、匈奴这样有着牢固根基和深厚联系的部族,那么可能这一招的威力,还有些问题。 但,这长林氏族在燕蓟之战前,不过是幕南草原上的破落户,全族上下加在一起也就数千人。 靠了匈奴北逃,在幕南制造的真空,长林部族才得以趁乱崛起。 但你要说什么忠心?根基?或者凝聚力? 对不起,基本为零。 尤其是那些主动或者被动加入长林部族的氏族,几乎是一游说一个准。 短短数日之中,长林当屠在自己都搞不清楚情况的时候,他麾下三分之一以上的氏族,就已经倒戈了。 没办法,游牧民生活艰辛,哪怕是一个氏族的族长、渠帅,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可能还不如中国一个农民的生活轻松。 所以,这些氏族的领,其实是最容易被收买的对象。 但也不是所有部族,都像长林氏族这样好对付。 譬如林胡、蠕蠕,就让汉室的商人们,愁白了头。 这两个部族底蕴深厚,历史悠久,基层的氏族族长和渠帅,基本都与其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多数氏族就是从这个部族的旁支。 即便有糖衣炮弹,也不能轻易打出去。 合适的收买对象,也很难找到。 毕竟,做这个撬墙角的事情,而且是在人家撬墙角,必须格外留心,稍不留神,选择的人选错误就可能让自己送命。 …………………………………… 汉元德八年春正月庚子(十九)。 安东都护府西部都尉行辕崇化城外三十里。 尽管,此时安东依然寒冷无比,尤其是崇化一带,更是一个冰雪的世界。 室外温度几乎是在零下。 但军营之中,却是气氛火热。 将士们壮怀激烈,战歌嘹亮,声闻数十里。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皇朝矣。” 在阵阵《渐渐之石》的唱诺声之中,陈须意气风的走在一列列军阵之中。 陈须的西部都尉,如今实际控制了南起崇化,东至安化,北至饶乐水的庞大区域,地盘面积纵横一千里,南北宽达五百里。 放在战国,这已经是一国之地。 但在如今的大汉帝国,却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一个化外不毛之地罢了。 但,辖区内的人口,却是不少。 这些年来,在陈须带头做了榜样后,整个西部都尉和西北都尉辖区的加恩封国和地方移民之中的豪杰,都大力建设种植园。 种植园之中,种植着各种经济作物和庄稼。 这片黑土地,虽然冬季漫长和严寒,但春夏两季的好时光足以弥补一切。 肥沃的黑土地,滋润着每一个敢于来自挑战的勇士。 棉花、小麦、水稻、粟米,没有不丰收的。 而且,亩产远高于内6的膏腴之地。 更夸张的是,这里的庄稼,几乎不需要怎么施肥。 人们唯一需要关心的事情,只有——怎么将自己的产出,运去新化,运去平壤,运去仁川港,变成钱的问题。 所以,为了避免粮食囤积和浪费。 这一地区,还有着兴盛的畜牧业。 主要牲畜就是牛羊和麋鹿。 这一产业虽然展的时间有些晚,但现在却已经初具规模了。 仅仅是陈须一人,就拥有过数万头牛羊和上千头麋鹿的牲畜群。 自然,相对的,西部都尉和临近的西北都尉辖区内的奴工数量,冠绝整个安东。 在这里,夷狄奴工的人数,远汉人。 平均一个汉人要管理大约三个夷狄奴工。 好在,陈须麾下左右护法鲜卑候丘可具和乌恒侯乌丸特别给力,为陈须撑起了场子。 大部分夷狄奴工,都是由鲜卑监工或者乌恒监工在督促和鞭笞。 而汉人,则永远扮演一个慈眉善目、善良而富有爱心的好主人。 ‘派遣工制度’和‘归化令’的存在,更是大大缓解了奴工与主人之间的矛盾。 所以,种植园里的奴工们就算有不满,有怨怼,他们的敌视对象也只是乌恒人、鲜卑人。 对于汉朝主人,夷狄奴工永远是仰视和崇拜的。 人人都渴望着,自己能够早日服完这五年的派遣期限,然后再通过归化政策,拿到那个心仪的代表了高贵地位和崇高身份的汉室户口本。 而由于西部都尉辖区种植园经济极为兴盛,而且地方宽广辽阔,移民稀少。 所以,在此地的移民,基本上都是各类大小种植园主。 一个最小的种植园主,家里也有上千亩土地,雇佣了数十名奴工,为他劳作和耕耘。 他们基本上,不需要下地劳作。 这就使得年轻人得以获得大量的充裕时间来学习各种技能。 当今天下武人为尊,尚武之风,浓烈无比。 军中自有黄金屋,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甚至还有神格。 但凡有所追求,但凡胸中有志向和抱负的年轻人,都会选择习武、读书,通过游猎磨练自己的技能。 而富饶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以及充足的肉食供应,使得这一地区的新生代年轻人之中豪杰辈出,勇士无数。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 这些从小就喝着牛血,吃着牛肉,用来自深海的大马哈鱼当零食的新生代。 他们的性腺之中的雄激素浓度远他们的父辈。 以至于在野外,曾经有豪杰一怒而退虎豹,一吼而吓走棕熊。 能让野外的豺狼虎豹这些顶级掠食者,闻而奔命,这充分表明了新生代的性腺之中的散到空气里的雄激素浓度之高。 以至于让这些野兽,回忆起了深藏它们基因深处,那些被埋葬在骨髓之中的恐怖记忆。 对天敌的恐惧,对一个名为人类的物种毁灭者的深深惧怕! 一万年前,人类的先祖,灭绝了无数物种,屠杀了无数可怕的生物。 剑齿虎、猛犸象、洞狮,都已经跪下唱征服了。 当然了,陈须是不会明白什么叫性腺,也不懂何为雄激素。 但他明白,他麾下的这支军队有多么可怕! 尽管如今,室外温度依然在零下,呵气成冰。 但这支军队,却屹立在寒风之中,巍然不动。 他们手持的武器,寒光凌厉,整支大军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虎一般,让人一看就心里毛,脖子凉。 他们唱诺的战歌声,更是响彻天地,数十里之外依然清晰可闻。 陈须在丘可具和乌丸的簇拥下,走下将台,对着全军行了一个军礼。 今日的陈须,身材魁梧,脸庞粗狂,完全没有半分那个当年的纨绔子的模样,他的双手更是长满了老茧,粗糙的犹如一张硬皮纸。 “见过都尉!”全军立刻回礼,金铁之声,连绵不绝。 “本都尉刚刚接到天子诏命!”陈须高高举起一个器物,这是一个虎符,属于西部都尉的虎符,现在,这个原本残缺的虎符已经完整了。 所有人在见到这个虎符之时,立刻呼吸急促,胸膛高耸,他们知道,他们终于等来了天子的召唤! 天子在召唤他们! 英勇无畏的安东健儿去惩戒那些违逆君父的贼子!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全军全部面朝虎符,单膝下跪,持剑而立。 “天子命我!”陈须抽出腰间的佩剑,剑朝西方那隐藏在大兴安岭群山之后的辽阔草原,那个充满了希望与热血的世界:“西伐诸胡,讨逆诛暴!” “万岁!”全军高呼:“天子万岁!讨逆诛暴!” 这支可怕的军队的声音洪亮而整齐,杀气腾腾,让将台之上的丘可具和乌丸,都是战战兢兢,几乎就要抖索起来。 正是这支军队的存在,使得整个西部都尉辖区,没有任何人敢跳。 谁跳谁死! 因为,这支军队,这支名为西部都尉郡兵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平时不过三千五百人,哪怕战时扩充也最多不过五千人。 但…… 这些士兵,每一个,都是十人敌! 其中的佼佼者,任何一个放到野外,都可赤手空拳,杀虎豹而猎棕熊。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节 惊慌的世界 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在经过十天的准备后,元德八年春二月乙卯,饶乐水之侧,先王庙之下。 陈须率领着西部都尉的文武官吏,乌恒、鲜卑的贵族,恭敬的向这座先王曾经活跃过的圣地敬献三牲祭品。 还命人焚烧了祭文,祈求先王在天之灵庇佑。 整个先王庙周围方圆十余里,更是挤满了前来观礼和膜拜的人群。 这些人,有汉人移民,也有丁零人、扶余人、濊人、鲜卑人、乌恒人。 但无论他们身上的标签是什么? 此刻,所有人都心悦诚服,恭恭敬敬的向着这座如今被汉天子下诏保护,严令‘方圆三十里,山川河流因其形,不得擅毁’的圣地朝拜。 对于汉人而言,此地,曾是伏羲氏和女娲氏甚至轩辕氏都曾经活跃过的圣地。 甚至在数千年前,很可能有圣王在此,仰观天而俯察大地,并与上苍沟通。 而对于其他诸族而言,此地的存在,证明了他们,在法理上来说,属于诸夏民族‘失落在外的遗民’这个铁的事实。 且,诸族都确信,此地的先王,很可能与他们的祖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譬如鲜卑候丘可具就一口咬定,鲜卑族的祖先,曾经是伏羲氏的臣子,后来追随伏羲氏来此祭天,伏羲氏先王命令鲜卑的祖先在此守卫圣地,等候圣王再次来此祭祀天地,与上苍沟通。 数千年来,英勇的鲜卑武士,忠心耿耿的遵循了先王的遗命,世世代代,守卫在此! 确凿的证据,就是鲜卑的称呼,在鲜卑语之中意为祥瑞的皮带。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丘可具确信无疑,鲜卑人更是深信不疑,谁要是敢在一个鲜卑武士面前质疑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那么对不起,拔刀相见! 乌恒人于是有样学样,乌恒侯乌丸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里掏出了一堆部落的收藏品。 然后言之凿凿的告诉世人——乌恒人的祖先,是轩辕黄帝的大将。 而这些藏品,就是轩辕黄帝赐给乌恒人的祖先的信物。 反正,在这个没有碳十四检测法的年代,也没有人能戳穿。 况且,人家有图有真相,更是有理有据。 乌恒之意,就是聪明、智慧。 而能将这样一个美丽的族名赐给乌恒人的,难道是夷狄? 必须是伟大的诸夏先王,世界一切美好和神圣象征的圣王,所有乌恒人的共主,所有世界的统治者。 神圣的轩辕氏! 按照乌恒人的说法,三千年前,轩辕黄帝击败蚩尤,于是决定祭天,乌恒人的祖先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伟大的轩辕氏来此。 轩辕黄帝祭天后,命令乌恒人驻守到赤山,世世代代,守护圣地。 于是,乌恒武士,皆以圣地守卫者自号。 一年四季,这座位于饶乐水之侧的先王圣地周围,都有乌恒武士和骑兵在巡逻和保护。 任何胆敢在圣地周围有所不敬的人,统统都会被严惩! 至于鲜卑人和乌恒人,其实都是当年东胡族战败后东逃的残部这个事实,自然没有人敢再说。 即使有人想要指出这个事实,也会被乌恒和鲜卑的贵族强力制止甚至人道毁灭。 伟大的青年历史发明家,获得了胜利。 很可能千百年后的史书之上,乌恒人和鲜卑人的来历,将面目全非。 此刻,庄严的祭文,伴随着编钟之声,传遍整个山峦。 “维汉六十一年,岁在乙未,春二月乙卯,奉皇帝之命,臣安东都护府西部都尉陈须,告圣王于前:伏唯陛下奋神威之躯……” “今臣奉王命而出远方,诛暴讨逆,振王师之威于六合之外……” 祭文读完,三军肃穆,战旗猎猎。 陈须拔剑出鞘,面朝全军,下令:“传令全军:目标——东部诸胡!” 于是,西部都尉郡兵轻骑三千,外加鲜卑骑两千、乌恒骑一千五百、丁零游骑兵八百,誓师出征! 在两天之内,这支大军就全体越过了饶乐水,穿过苍茫大地,向着西方未知的草原深处进军! 原本,汉军还得担心迷途的问题。 但指南针的出现,彻底解决了方位的辨识问题。 此刻,幕南诸部,还茫然未知。 ………………………………………… 几乎就在陈须祭祀的同时。 与饶乐水相隔数千里的合黎山上,一位汉军校尉,举起了千里镜,远眺远方苍茫的居延之土。 合黎山,是今天汉室疆土的最西端。 甚至,此地可以说是一块飞地。 距离合黎山最近的汉家城市,还在七八百里以外。 从北地郡至合黎山,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草原河流,西匈奴的游牧民和群山之中的羌人部族,都活跃在合黎山之外的广阔世界。 西匈奴什么的,倒不需要担心,这些游牧民根本不敢挑衅和挑战汉军。 但羌人却是一个大问题! 驻守在合黎山上的汉军驻屯部队,每天起来,最烦心的事情,就是遇到这些羌人。 羌人是一群汉家和匈奴都头疼无比的愚昧族群。 羌者,骑羊的牧民或者说牧羊人的意思。 羌人的来源很复杂,他们中有月氏人、东胡人、匈奴人甚至可能是千年前的犬戎。 但他们的习性几乎相似。 都特别爱好强掳其他族群的男人,带回家当种马…… 当汉人进入他们的世界后,羌人对于身强力壮的汉军士兵,格外感兴趣。 每当汉军巡逻部队外出,或者有补给车队到来时,合黎山上的汉军军官,就总是在忧心外出者或者辎重部队的安全问题。 自元德六年,汉军从西匈奴手里得到了合黎山主山的控制后,迄今为止已经有数十名汉军士兵失踪。 仅有二十余人被寻回。 甚至,曾经发生过,有个羌人部族的公主,瞧上了一位汉军伍长,于是将之掳回山里面当驸马的故事。 今天,正是从北地郡的补给车队到来的日期。 合黎校尉陈武很担心,这支车队的安全问题。 所以他早早派出了三百余骑前往接应。 但到现在,也没有见到补给队伍的踪影,也没有看到接应骑兵的踪迹。 整个苍茫草原上,除了偶尔可见的游牧民外,几乎空无一物。 陈武不得不担忧补给队的安全问题。 但他不敢再派军队出去了。 因为,合黎山的汉军驻军,仅有一千余人。 其中骑兵不超过五百人,他上午派出去的三百余骑,已经是他手里最后也是最大的机动部队了。 剩余的这些兵力,他一个也不敢动。 因为,合黎山,绝不容有失! 此地一失,汉军就失去了进出河西的最重要通道。 更会失去对周围数百里的广袤地区的监视! 自古以来,得合黎山者,得胭脂山。 所以,陈武只能一面继续等待,一面让人随时准备点燃烽燧台,放飞求救信鸽。 虽然他清楚,其实,假如现在合黎山遭遇敌人袭击的话,那么,即使北地或者河套的汉军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派出大军来援。 但,最起码,也需要半个月才能赶到此地。 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正担心着自己派出去的骑兵和补给车队的安全问题,忧虑着要不要放飞信鸽的时候,忽然远方的地平线上,卷起了阵阵烟尘。 从烟尘规模来看,这是一支至少数千人的庞大队伍。 陈武连忙将千里镜调转过去,仔细观察。 只见千里镜之中,一面高高的战旗出现在了眼帘。 “细柳营!是细柳营!”陈武惊呼出声。 没有人能认错这面战旗。 汉军序列之中,有且只有两支以熊为战旗的部队。 而以滚滚为战旗者,独细柳营而已。 这支史诗般的军队的战绩,毋庸置疑。 它是帝国的长矛,参与了自元德以来的几乎所有对外作战,战功薄之上,匈奴的大当户、骨都侯,足有数十人,缴获的匈奴大纛,更是多达十余面! 它是帝国的坚盾,是捍卫国家安全的长城。 自建军以来,这支部队就是抗击外侮和平息内乱的急先锋。 随即又一面战旗出现。 “羽林卫!”陈武目瞪口呆! 比起细柳营,羽林卫无疑更加霸道! 这是大汉天子的亲卫,大汉帝国的利刃! 当今天子曾经赞誉道:国之羽翼,护国之剑。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随即,虎贲卫的猛虎战旗,棘门军的苍鹰战旗和灞上军的黑龙战旗也都出现在视线之中。 “我的天!”陈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细柳营、羽林卫、虎贲卫、棘门军、灞上军、南军、北军。 仅仅是他能识别出来的旗帜,就已经让他目不暇接。 而这些战旗所代表的军队,无论哪一支出现在此,都意味着一场史诗般的战争将拉开帷幕。 而这些战旗全部出现,那就只能表示——朝廷已经决意发起一场灭国之战! 不! 如此多强军的云集,只能表明一件事情! 朝廷要毁灭整个世界! 自高阙之战后,汉军再未集结过如此多的精锐之师。 高阙之战也表明了,一汉当五胡的事实! 事实上,现在即使是北匈奴也承认了,任意一支汉家野战军团,都有在野外单独战胜五倍于己的匈奴骑兵的战力。 西匈奴之中更是有一句谚语:十则战之,五则退之,三则逃之,一则降之。 意思就是在野外遭遇汉家野战部队,必须要有十倍兵力优势,方能与之一战,得有五倍兵力优势,才有可能全身而退,若只是三倍兵力,那就弃卒保车,赶紧逃命吧,能逃多少是多少,至少可以止损。 若仅仅与汉军兵力相当,那就别逃了。 逃也逃不过,还是跪下来投降的好。 如今,朝堂诸公丧心病狂的将这么多的强军派来此地。 西匈奴除了跪下来之外,陈武想不到他们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 毕竟,这可是细柳营! 这可是羽林卫! 这可是虎贲卫! 他们的战旗上,沾满了鲜血,他们的刀剑之中,亡魂无数。 在整个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虎狼之师! 哪怕是当年,秦始皇帝麾下百战百胜,并吞六国的无敌铁军,与这些今日的强军相比,也是相形逊色。 除非,由武安君挂帅,任命商君为相,用张仪为卿,以司马镶且为参谋,让孙子、孙膑为军师。 不然,就没得打! 胸甲一冲,任何方阵,立刻土崩瓦解。 轻骑跟进冲杀,一切阵型都将支离破碎。 陌刀兵紧随其后,强大的神臂弓远程覆盖,近距离内连弩齐射,在超远距离上,还有投石机带着巨石来袭。 在陈武的认知中,这个世界不存在能与一支这样的,几乎没有缺陷的军队抗衡的力量。 只是…… 等这支庞大的队伍,走近了一看,陈武疑惑的摸了摸头:“怎么这么少?” 几乎所有的战旗之下,都只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 也就是细柳营战旗之下的队伍要多一些,但也不过千余人而已。 看样子,此番来的不过是一些先头部队? 但也不像啊! 作为曾经在武苑受训过的帝国高级军官,陈武虽然只是出身郡兵,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边疆守备校尉。 在汉军序列之中,他属于郡兵,而非野战军官。 但他也清楚,依照元德五年下发各部的《作战临敌操典》,大军出征,先锋必定要有至少一部校尉的作战力量。 但,如今未有细柳营,符合了作战操典的要求。 其他各部,都不像是来作战的。 倒像是…… “观战吗?”陈武在心里嘀咕着。 这样一想,倒也是能解释的通了。 若其余各军是观战团和军官团,这样的规模倒也正常。 但问题是——西匈奴的那帮怯懦之辈,用得着派出这样规模的观战团吗? 在陈武的认知里,西匈奴的军队,不仅仅怯懦,缺乏意志。 纪律更是涣散无比,根本就没有什么组织。 西匈奴的贵族们,更是骄奢放荡,根本没有什么豪杰。 这样的对手,只要朝堂下定决心,想要消灭,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劲。 ………………………… 汉军的到来,自然立刻引发了整个合黎山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 羌人各部,在山峦和密林之中,胆战心惊的看着这样一支无敌的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萨满祭司们手忙脚乱的祷告神明,祈求指引。 而西匈奴各部的牧民,则如惊弓之鸟一样跳了起来。 立刻就有人急急忙忙的将此事传回居延。 :。: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节 惊慌的世界 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这一日,整个合黎山周遭的无数部族,都胆战心惊的看着那支从地平线上,气势汹汹而来的汉军。 “汉朝居然如此强大?”无数深山之中的羌人首领,被这支气势威严的大军,吓得胆战心惊。 羌人从未见过这样威武、充满了杀气的军队。 在羌人们的记忆里,哪怕是曾经让他们胆战心惊,闻之色变的折兰骑兵,在这支大军面前,也相形见绌。 面对这支忽然杀来的大军,羌人各部,纷纷提心吊胆。 在过去百年的历史上,羌人一直是河西地区,备受欺凌和打压的群体。 匈奴人和月氏人,都将羌人视为麻烦的制造者、对自身统治的威胁者,不遗余力的进行打击和压制。 任何羌人部族,一旦被匈奴人发现踪迹,追踪到部族的驻地,那么,马上就会有匈奴骑兵拍马杀到。 所有的男人,但凡敢于抵抗,统统都会被杀死,女人和孩子则全部掳走。 如今,汉朝人来了。 汉朝人会怎么对待自己? 没有人知道。 羌人只能在战战兢兢之中,凝视着这些远方异域的来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的举动,同时,胆战心惊的揣测着汉朝人的目标。 而其他游牧于合黎山一带的游牧民,则如同惊弓之鸟,四散而逃。 他们知道,汉朝人忽然大举来此,这意味着战争。 “汉朝人真的要灭绝引弓之民吗?”许多部族的首领忧心忡忡。 ………………………………………… 骑在马上,剧孟一边好奇的眺望着这个未知的陌生世界,一边在脑海中回忆先前看过的有关合黎山一带的情报和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的具体情报。 心情自然未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在此之前,剧孟从未挂帅出征。 他一直在长安城,侍卫在天子身边。 作为当今天子最信赖和最得力的贴身侍卫,九年以来,剧孟一直兢兢业业的恪守本职。 在长安城中,他更是人人敬仰和羡慕的对象。 荣华富贵,高屋美宅,奇珍异宝,自是享之不尽! 他甚至只需要勾勾手,从长安到交趾,自安东到齐鲁,愿意敬献妻女、财宝的人,足可以从长安城排到增山关。 但…… 荣华富贵也好,高屋美宅也罢,仰或者美人珍宝,在他剧孟眼中,其实不值一文。 他这一生,也从不在乎这些东西。 大丈夫,既生于一生,自不可蝇营狗苟,而当效仿鸿鹄,展凌天之志。 剧孟一直在渴望和幻想着,自己能有朝一日,可以挂帅出征,建功立业,扬名于世,在青史之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等待了九年,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但他却也因此莫名的紧张起来。 没办法,他从未有过领兵作战的经验,此番出征,是他头一次要面对变幻莫测,波云诡异的战争。 虽然敌人很弱。 所有的情报和信息都表明,他所要面对的对手,乃是一群乌合之众,散兵游勇组成的西匈奴骑兵。 那些曾经在河西走廊活跃过,或者曾经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可怕万骑,在今天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唯一能够对汉军稍微构成威胁的,也就是西匈奴现在的唯一支柱——折兰骑兵。 但折兰骑兵,在马邑之战就已经被汉军覆灭。 现在的折兰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镇压世界,鞭笞世界,号为单于之鞭的可怕骑兵。 汉军当年在武周塞下,连全盛时期的折兰骑兵,也可以覆灭。 何况今天的折兰骑兵? 然而…… 剧孟很清楚,自己不能大意。 汉军此番,乃是劳师远征而来,而自己的对手,则是以逸待劳,占有地利。 地利的优势,足以弥补其战力的不足。 “派出使者了吗?”剧孟对着身侧一位校尉问道。 汉军此战,能出动的兵力,最多不过一万步骑。 与之相比,西匈奴可以动员数万军队,又占有地利优势。 远道而来的汉军,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作战,必定会有些水土不服。 所以…… 剧孟将注意力盯上了这合黎山周围的羌人以及在合黎山身后五百余里游牧的休屠、浑邪旧部。 高阙之战时,休屠人临阵投降,浑邪部则跟着匈奴人撤退到河西。 战后,投降的休屠部族骑兵和牧民,被汉家安置到了九原故土附近游牧,作为汉室的仆从。 休屠部族的大部分精锐,则选择加入了忠勇军,被编为了忠勇军的休屠骑。 燕蓟一战后,且渠且雕难反水,元德七年,西匈奴割让合黎山。 于是,休屠部族得以重返其故土——姑臧城。 并且在汉军支持下,并吞了留在姑臧一带的其他诸部氏族。 但,汉室不是慈善家,扶持起休屠部族,自然不是为了学雷锋做好事。 而是为了在今天,当汉军对河西发起攻击时,让休屠人当炮灰。 另外,合黎山周围的羌人和其他游牧部族,也同样的必须做出抉择。 汉军出击前,这些部族,只能在毁灭和臣服之间做出自己的选择。 攘外必先安内。 汉军是不可能在合黎山周围的威胁还没有清除前,就贸然出击的。 “将军,已经派出了十余位使者,前去通传诸部头领来合黎山议事……”那校尉答道:“休屠候金忠也已经带着其本部骑兵启程了……” 剧孟听完,点点头,满意至极。 休屠人是很合格的炮灰,而且,熟悉地理和环境,有他们带路,汉军在这一带的行动就将畅通无阻。 至于休屠人会不会耍什么心眼? 剧孟倒是无所谓。 因为,但凡休屠人胆敢刷心眼,那么,姑臧城就等着被毁灭吧! 汉军从北地郡出发,骑兵只需要两天,就可以兵临姑臧城。 况且,休屠人也不敢跳。 休屠候金忠的子嗣和兄弟,都在长安为质。 但凡他敢耍心眼,就等着被灭族! 倒是这合黎山附近的羌人,让剧孟感到有些头疼。 羌,无比古老的民族。 早在殷商时代,羌方就已经是方国之一。 周武王伐商,羌人也曾经出过大力。 氐羌人甚至曾经列为诸侯,今日的中国姜姓,既与氐羌关系密切,甚至就是从氐羌发展而来的。 在春秋之际,羌人无比活跃。 犬戎、义渠等多个重要民族,都与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有人推测,犬戎就是羌人之中的游牧民。 而在今日,羌人在中国基本消失了。 但在这河西之地,羌人却依然兴盛无比。 保守估计,河西的羌人部族的人口,大约在三十万左右。 仅仅是在这合黎山附近,就越有十余个羌人部落,人口约在两三万之间。 这些被汉室称为‘西羌’的古老民族,迄今依然与数百年前甚至千年前的羌人部族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刀耕火耨,被发衣皮,或以牧羊维生,或以耕作为主。 愚昧和顽固,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假如汉室想要彻底控制和经营好合黎山乃至于居延、河西之地。 那么,羌人的问题,就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汉室,决不能重蹈匈奴人的覆辙,让羌人成为河西的定时炸弹和麻烦。 汉室需要在河西之地,建立稳固统治。 羌人的臣服或者配合,就是重中之重! 无论是用诗书礼乐,还是用铁和血。 羌人都应该出山,接受文明的熏陶!不然藏在深山之中,神出鬼没,而且行事随性妄为的羌人,就可能成为汉室在河西统治的最大威胁。 此番,剧孟来此,也身负着探索寻求汉羌共存或者说汉羌一体的未来的使命的。 当然,无论如何,都是以诸夏为主。 羌人,应该主动融入诸夏。 若是计划顺利,百十年后,羌人如同氐羌一样,化为诸夏,这就是万世之功! 但他也知道,此事极难! 羌人要是好对付,匈奴人早成功了! 以剧孟了解的情况来看,当年,老上单于在位时,甚至亲自前往羌人的部族,招抚和奖赏羌人的贵族。 结果…… 这个部族就老实了三年,就旧病复发,继续出山抢掠和攻击匈奴的部族。 老上单于勃然大怒,命令匈奴右贤王率军严惩羌人。 屠灭了十余个部族,杀死了上万人。 但,也就震慑了一年,让河西太平了一年而已。 事实证明,羌人是软硬不吃的。 从那以后,匈奴人对于羌人的态度,就彻底改变了。 匈奴人遇到羌人,必定痛下杀手。 羌人如同惊弓之鸟,只能选择隐匿于群山之间,借助地利,躲避匈奴人的围剿。 其后更与小月氏人搅合到一起,成为了匈奴在河西统治的最大麻烦。 “要解决羌人桀骜不驯的问题,还是得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移风易俗,化羌为夏……”剧孟想起了离京时,天子给自己的指示,在心中已有计较。 羌人诸部之中,愿意配合的,自然可以为他们选择一块好地方,教授他们先进的耕作技术和方法、种子,授予他们土地和宅子。 而不愿意配合的…… 运河工程和工商界,都需要大量劳动力呢! ……………………………… 一个时辰后,剧孟抵达了合黎山脚下的汉军营垒。 说是营垒,其实已经是一座小型的要塞了。 这座要塞依山而建,虽然简陋,但却也是有模有样,城墙高达三丈,以坚石筑成,城墙之上,设有数十个箭楼,还摆放着数具床子弩。 考虑到汉军得到合黎山控制权,不过一年,就已经能在此建设出一座这样的营垒,这确实很了不起! 剧孟望着此城,点了点头。 此番他先期来此,首要目标,就是先在合黎山周围建立一个稳固的控制区。 有了这样一座营垒,就有了一个立足点。 “北地郡合黎山校尉陈武,见过将军!” 对于援军的到来,陈武和驻守于此的合黎山守军,非常高兴。 他们受命天子,驻防于此,孤单和寂寞,充斥了他们的身心。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汉家边塞,还在数百里之外的大河之侧。 如今,一下子迎来如此多的手足同袍,自是人人欣喜不已。 更重要的是——援军的到来,说明了朝堂已经决定对河西下手了。 他们甘愿远离家乡和故土,不远千里来此,为国守土,等的就是今天。 陈武更是兴奋的脸色涨红。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作为一个寒门子弟,出身并不好的他清楚,这一战,足以决定他和他的家族的未来! …………………………………… 数千里外,迎着塞外的风沙。 陈须的大军行进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上。 在经过了数日的行军后,此刻,陈须的军队已经抵达了后世的西辽河流域,科尔沁草原。 这里是一片之前诸夏军队所从未踏足的富饶之地。 水草丰盛,草木繁荣。 陈须将大军驻屯在一座无名的山谷之侧,等待着斥候回来报告侦查的情报。 在一天前,陈须的军队派出的斥候,在此地与一支胡人部族遭遇,一箭未发,这个小部族就投降了。 通过此部,陈须得知,此地本属于匈奴右贤王的秋季牧场。 自匈奴北撤后,为林胡所占有。 林胡人的势力很强大,足足有数万部众,其部在一个月前,向东撤退,如今也不知道撤去了哪里? 但这些人供出的另一个情报让陈须和他的军官们血脉偾张,兴奋不已。 这就是——此地曾经生活的部族,是农耕和游牧相混合的部族。 换句话说,这里的人,既会种地,也能放牧! 这可太好了! 种植园里的雇佣工,可就缺这样能够熟练伺候庄稼的能手! 必须拯救这些在化外蛮荒不毛之地,茹毛饮血,不识王化的夷狄,将他们引入中国王道的正确道路! 至于那个所谓的林胡? 嗯,正好作为大军在此行动的资粮! 此番出征,陈须没有携带太多军粮。 他只带了大约一个月左右的干粮和草料,这是为了能够更快速的追踪敌人,也是他早就打算好了,从敌人那里抢夺粮草的战略。 作为一个优秀种植园主,陈须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浪费! 第一千五百四十节 最后的林胡王 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林胡,一个无比古老的部族。 林胡人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殷商早期,成汤时代。 在春秋战国之际,林胡人一度非常活跃。 他们曾经甚至对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边防构成了严重威胁,至李牧时代才被摆平。 不过,今天的林胡,早已经与过去的古老部族,没有了什么关系。 如今的林胡部族,基本上大部分的成员,都是旧匈奴人,尤其是以尹稚斜父子的铁杆为主。 当代林胡王儋林蛰带着自己的部族,在一段河畔,暂时扎下营盘,好让牲畜和部众都能喘一口气。 没办法,在草原上,一个部族的迁徙,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林胡这样有着数万人口的大部族来说,选择向哪里迁徙?迁徙过程之中保持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是决定部族生死存亡的关键。 对于部族首领来说,带领部众,找到一个水草丰盛,适合放牧的天堂,就是他们的全部职责。 但,今年有些例外。 在往年,各部在此刻都会从西到东或者由北至南进行迁徙,以追逐水草。 但,如今,林湖人不得不逆常理而行,选择了向东方的草原深处撤退。 他们放弃了在南池一带的牧场,一路跋涉上千里,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到此地。 其实,就是在赌博。 赌汉朝人不可能追这么远! 赌此地必定会有肥美的草场和青青绿草。 儋林蛰,赌对了第二个。 此地,确实是一片繁荣的草场,水草丰盛,河流密布,甚至还有许多的小池塘和沼泽湿地。 但,他赌错了第一个。 汉朝军队,已经来了! 而且,他们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更可怕的是——这支汉朝军队,仿佛是从东方过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儋林蛰很清楚。 除非他愿意带着部族立刻向遥远的北方,那冰天雪地的北海进发。 不然,他的东迁之旅,就应该结束了。 汉朝已经将其控制力,从安东的群山,向着饶乐水流域扩展。 林胡人过去,只能是自投罗网。 “这一战,我们不得不应战啊……”儋林蛰摸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唏嘘不已。 他已经带着部族,从温暖的南方,来到了这相对寒冷的东北草原。 倘若,再原路返回的话…… 且不说,部族上下会疲惫不堪,而且,其实结局也是相同的。 最终,他还是得面对汉朝军队。 “儋林人的先祖啊,森林中的精怪,请你们保佑儋林人的子孙吧……”面朝着远方巍峨的群山和原始森林,儋林蛰依照林胡人的传统,对森林和山脉祈祷、膜拜,以此请求先祖和神明,赐予自己启迪或者力量。 这也是林胡人的特点。 林胡、林胡,就是森林之中的胡人的意思。 在久远的过去,林胡人世代都生活在森林之中,他们以擅射闻名于世。 林胡人相信,自己是森林精怪的后代,所以,他们自称为‘儋林人’。 儋者雕刻颊皮,上连耳垂,是一种大型耳环。 可惜,儋林蛰的祈祷,没有得到森林和群山的任何回应。 古老的原始森林,静静的沉默着,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音。 眼见先祖和神明,都没有回应,儋林蛰如堕冰窟,浑身发冷。 因为他不知道,倘若没有神明之助,自己拿什么去与那支来势汹汹的汉军抗衡? “汉朝人!”就在此刻,一声惊呼,将儋林蛰拉回现世。 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扬起。 雷鸣般的马蹄声,让大地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滚滚烟尘,犹如海啸之中的浪潮,席卷而来。 更恐怖的是,这些烟尘,前后有序,紧密相连。 儋林蛰一望之下,胆气就已经先泄一半,甚至连腿肚子都有些抽搐了。 有关汉朝的种种传说,浮现心头。 整个林胡部族的营盘,更是一片混乱。 “大王,请马上组织军队迎战吧……”有贵族立刻道:“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一旦,汉朝人接近林胡人的营盘,发起冲杀。 那么,林胡部族在今天就会成为历史! 这是毫无疑问的! 儋林蛰也醒悟过来,马上道:“吹号,集结所有武士,与汉朝人拼了!” 在儋林蛰眼中,他都从南池逃到这里了,但汉朝人依然不依不饶。 这毫无疑问,就是杀心特别重的表现。 面对一个想要自己性命的敌人,儋林蛰就算再没有把握和胜算,也只能选择鱼死网破,做最后的抗争!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如梦初醒的林胡部族的穹庐里,无数男人听到号角声,立刻提着一把武器,背上弓箭,骑上战马,开始集合。 而剩下的男人,则都手忙脚乱的从穹庐里找一块木盾或者一根木棍、石棍这样的武器。 他们是林胡部族的中年人和老人。 他们知道,自己的角色定位——炮灰! 如果汉朝人冲进林胡营盘,他们就必须用自己的血肉来迟滞汉朝骑兵的速度。 …………………………………… “可算逮到了这些林湖人……”陈须骑在马上,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轮廓的林胡营盘,对着左右的亲兵下令:“传令全军,此乃我军立军之战,必要让天下人,让天子见识到我安东健儿的勇武!” “诺!”左右轰然应诺,将陈须的命令传达下去。 全军闻言,都是战意高涨,热血沸腾。 “杀!”无数人大吼着。 就连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也都不能自已的仰天长啸,亢奋不已! 人人都知道,汉家军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一等人,那是细柳营、虎贲卫、羽林卫这样的有背景和靠山,永远不缺军费,有了优秀苗子优先分配的当今天子亲儿子部队。 二等人,就是飞狐军、句注军这样的老牌劲旅。 待遇虽然没有一等人那么牛,但基本该享受的和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 三等人就是剩下的其他广大郡兵部队。 对于一支郡兵而言,他们的存在,对于帝国可有可无。 没有番号也没有编制。 最苦最累的活,是郡兵们干的。 某些内陆地区,郡兵甚至已经成为工程兵了。 开路修桥、凿山建渠,甚至连修葺城市,维护道路这些活计,也都是郡兵们干的。 更可悲的是——郡兵随时都可能被裁撤。 也没有自己的名号,不能建立战史档案。 在历史上,他们是路人甲乙丙丁。 任何有所觉悟的郡兵部队,都会梦想自己获得天子钦赐军名,跻身于帝国野战军序列的那一刻。 而西部都尉郡兵,拥有着可以单独建军的条件。 因为,如今,陈须是西部都尉! 当今皇后的兄长当大佬,要拿下一个野战军的名额,简直不要太轻松! 阻止西部都尉郡兵升格为野战军,得赐军旗、军名的,就唯有战功了! 此战,只要砍下足够多的脑袋,击碎足够多的敌人大纛。 那么,有了皇后的枕边风,西部都尉郡兵,何愁不能成为大汉帝国的野战军? 一等人不敢指望,二等人还是可以预想一二的。 而一旦西部都尉郡兵升格,瞬间,所有士兵的待遇和津贴都得翻一番。 然后,附属于西部都尉麾下的鲜卑骑、乌恒骑,也都可以仿效忠勇军和楼烦军故事,自动获得大汉帝国的户口本,甚至自动获得爵位,成为贵族! 这么好的事情,大家伙如何不激动? …………………………………… 从汉军出现在林胡人的视线之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刻钟了。 在经过最初的混乱和无序后,林胡人终于组织起了一支大约三千左右的骑兵,在自己的营盘之外列队,这些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骑兵,神色紧张的拿着武器,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的汉军阵列。 而在营盘内外,数千个林胡男丁,将牲畜和穹庐等物体,围成一个圆圈,以此保护自身免遭骑兵的突袭。 然而,对面的汉军,却让所有人,都心生胆颤。 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啊! 他们甲胄鲜明,阵列整齐,充满了肃杀之气。 更重要的是,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却安静的有些可怕。 林胡人甚至看不到对面的汉军阵列里有什么人在交头接耳的迹象,更听不到丝毫的议论之声。 就仿佛他们不是人类一样。 这太可怕了! 但林胡人没有选择,因为身后,就是自己的穹庐、牲畜、妻儿。 一旦他们逃跑,那么,他们身后的一切都将化作乌有!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刚在此处,希冀于能够发生奇迹。 ………………………………………… “谁来为我先锋?”陈须立在将旗下,举着千里镜,远眺着五六里外,聚集在二三十里的区域之中的林胡人,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林胡人的阵列,漏洞百出,陈须甚至觉得,可能来一个汉军司马,都能将他们冲的七零八落。 不过,考虑到林胡人现在是背水一战,而且几乎没有逃跑的机会。 陈须出于慎重起见,决定还是派人先去试试斤两,免得阴沟里翻船,在这里出一个大洋相。 :。: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节 最后的林胡王 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都尉,请让我等鲜卑勇士为先锋吧!” “不!我乌恒武士,方才可以拥有此功!” 陈须话音刚落,鲜卑候丘可具和乌恒侯乌丸就差点打起来了。 对于乌恒人和鲜卑人而言,这次能跟着陈须一起远征,很可能是关系这两个部族未来命运的关键转折点。 是继续被人视作‘化外不毛之地被发左袵之夷狄’,还是如同濊人一样得到汉人的接纳和认可,拿到那个关键的汉家户口本? 命运决定于这一战的贡献! 尤其是对于乌丸和丘可具两人而言,他们在元德六年曾经朝觐长安,目睹了长安的繁荣和长安贵族的富足生活。 自那以后,他们两个就做梦都想去长安,去做一个真正的大汉贵族。 陈须看着丘可具和乌丸,在心里点点头,他带上乌恒人、鲜卑人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去当炮灰的。 如今,他们主动跳出来,抢这个差使。 陈须哪里有不批准的道理? “那就劳烦两位君候了……”陈须拱拱手道。 乌丸和丘可具闻言,大喜过望,尤其是丘可具,立刻就嗷嗷叫着策马回到本阵,对着他的骑兵们喊道:“鲜卑勇士们,立功的时机到了!” 一千多号鲜卑骑兵闻言,都是面色涨红,战意高昂,胸膛如同沸腾的岩浆一样亢奋无比! 汉朝首重军功,军功受赏的激励性非常强! 在现行的汉家军功体制下,只要在战场上砍下一个脑袋,基本上就相当于一个鲜卑牧民一年辛勤劳动的全部所得了! 更别提,战胜敌人之后,还可以肆意发泄,挥霍胜利者的任性! 若是在战场上表现出色,获得一个汉朝大人物的青睐,提携为家臣或者亲兵,那就更是赚死了! 是以,鲜卑骑兵们立刻就如同潮水一般的冲杀了出去。 然后,乌恒骑兵紧随其后。 两者在战场上拉开一条冲杀的波浪线。 作为汉军的仆从军,鲜卑人和乌恒人虽然不被许可拥有那些太过先进的武器装备。 但,基本的装备。 譬如皮甲、马刀和角弓,却都是完备的。 因此冲锋起来的威势还是很漂亮的。 至少,林胡人在看到冲锋的骑兵后,立刻就在自己本方的骑兵阵列身后,组织起了一支一千多人的弓手和数百人的掷矛手。 希冀于能够用远程火力,稍微迟滞和威慑一下敌人的冲锋势头。 而在汉军的将旗下,陈须与司马以上的军官们,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战场。 在陈须的视角之中,此刻的林胡人反应有些慌乱。 他们的骑兵阵列身后,甚至依然是一片鸡飞狗跳。 看到这里,陈须就摇了摇头:“听说林胡人的祖先,曾经与李牧为敌,甚至曾经小胜李牧之军……想不到如今却已经堕落至斯!” 林胡人的表现,到现在为止,在他这里是不及格的。 遇敌之初就反应混乱,组织失序,这也就罢了。 在面对突袭的时候,只想着死守阵线,而没有考虑进攻的问题。 这就完全是零分了! 骑兵骑兵,离合之兵! 机动起来,运动起来,才有威慑力! 骑着马待在原地不动,那跟等死有何区别? 但,陈须不知道的是——林胡人实则根本没有机动的本钱。 自匈奴北逃,幕南地区的大部分精华和资源,都随北遁的匈奴人而去。 留给幕南的各部的不过是一些破铜烂铁。 是以,尽管现在,连西匈奴都知道给自己的骑兵安装青铜马蹄铁,装备马鞍、马镫。 但林胡人依旧和过去一样,骑着的是没有马鞍和马蹄铁的战马,靠着双腿和缰绳来驱使马匹。 也就是有了马镫,能使他们更加轻松的驾驭战马而已。 林胡人当然很想很想,自己也装备上马蹄铁和马鞍,用上马刀和角弓。 但问题是——他们没有这个资源。 哪怕是通过贸易,从汉朝商人处得到了大量资源后,他们也依旧没有这个资本去玩什么全青铜骑兵。 而没有马蹄铁,则意味着林胡人的骑兵,根本无法挣脱汉军轻骑的追击。 所以,林胡人也很无奈…… “先祖啊!森林的精灵啊……”儋林蛰,望着向他扑来的鲜卑、乌恒骑兵,咬着牙齿,在心里祈祷:“请保佑儋林人的后裔吧……” 然后,他就举起自己手里的武器——一柄流星锤,他再看看自己周遭的士兵。 这些士兵显然被汉朝骑兵的威势吓坏了,或者说他们被有关汉朝骑兵无敌的神话所吓傻了。 毕竟,整个草原现在都有共识——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马邑之战,高阙之战,燕蓟之战,匈奴帝国全盛之际,竭尽了它一切的所能,动用了它所有的力量,寻求与汉朝一战,以此改变自己的战略劣势。 结果,一次输的比一次惨。 最后连单于都搭了进去! 匈奴人的每一次败绩都在给所有游牧民,一切引弓之民在心里画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和感叹号。 人人惊惧于汉骑的战斗力和坚韧程度。 高阙之战时,甚至发生了一支汉骑,阵亡过半,依然顽强作战的可怕故事。 到今天,草原各部,从上到下,都已经在心理上有了一个共识了:没有人能战胜汉朝! 在这样的情绪下,所有部族面对汉朝都是底气不足,未战先怯。 就像他,听到汉朝皇帝要编户齐民,立刻就带着部族东迁,企图找一个汉朝人找不到的世外桃源去休养生息,等待未来。 但没有想到,汉朝人早有谋划,自己东迁,等于自投罗网。 他知道,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 他现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来提振士气,让他的士兵们相信,汉朝人是可以击败的。 假如,他不能改变部下的想法,那么,儋林蛰毫不怀疑,今天这条河流将被林胡人的血染红。 林胡人的尸体,将堵塞河流! 他举着手里的流星锤,大声说道:“林胡的勇士们,伟大的森林之子们,请你们看着我,儋林氏族的儋林蛰,当代的林胡王!” “我们都是引弓之民……我们的祖先在一千年前甚至两千年前、三千年前,就已经与农耕冠带之室分开了……” “我们信仰天神和先祖,我们相信万物有灵!” “我们被发左袵,我们以奶酪为食,用皮毛为衣,逐水草而居!” “我们没有文字,没有法律,没有刑罚……” “汉朝的太宗皇帝,曾经和匈奴的老上单于,所有引弓之民的共主约定:长城之内,冠带之室,皇帝治之,长城之外,引弓之民,单于治之!” “这个伟大的约定,划分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长城之内,冠带之室,一个是长城以外,游牧引弓之民!” “但汉朝人贪得无厌,悍然撕毁了这一神圣约定!” “汉朝皇帝命令他的官吏,将我等引弓之民,全部编户齐民,定点定居,不让我们再自由自在的放牧,也不让我们的子孙在羊背和马背上成长!” “汉朝皇帝还让他的官吏,捣毁了萨满祭司供奉的天神祭坛,禁止对神明的祭祀行为!” “他们甚至不许我们用奴隶献祭给神明!” “先祖和神明得不到奴隶的血肉献祭!他们在九泉之下愤怒的吼声,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 “勇士们,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所有引弓之民的敌人!一个想要摧毁我们的生活,奴役和控制我们,不许我们游牧,不让我们自由的敌人——这些自称是正义和真理的使者的人!” “勇士们!”儋林蛰望着他的士兵,他的军队,大声问道:“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光他们!”忽然,整个林胡的阵列,爆发出一声震天般的嘶吼。 对于愚昧落后的游牧民来说,其实,战争的胜负与他们真没有什么关系。 左右不过是换个主子罢了。 总归,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该死的汉朝人,居然不许我们放牧? 那我们吃什么? 这些邪恶的汉朝人居然禁止我们对神明和先祖进行祭祀?还不许用人为牺牲? 这简直太邪恶了! 很多人甚至无法理解这一点! 此刻,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距离林胡本阵只有不过数百步的距离了。 儋林蛰立刻挥舞流星锤,大吼一声:“那还等什么?杀光他们!” “哇!” 林胡骑兵们,一下子就爆发出了恐怖的潜力,他们直接迎上冲过来的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 林胡人装备落后,战术落后。 但是…… 他们的意志没有丝毫落后。 与之相反的是,乌恒人和鲜卑人的心态放的太松。 在他们眼里,自己所需要面对的不过是一群破破烂烂的杂牌军而已。 这样的对手,他们根本就不曾考虑过失败的问题。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在yy,取胜后的逍遥了。 然而,yy时间到此结束。 林胡人仿佛疯了一样,直接与来袭的乌恒骑兵、鲜卑骑兵撞在一起。 这一撞,马上就让鲜卑人和乌恒人心惊肉跳,胆颤不已。 :。: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节 最后的林胡王 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在接触的瞬间,丘可具的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群面目可怖,疯狂至极的敌人。 尽管这些敌人武器落后、原始,几乎没有防护,战术也简单粗暴。 但…… 鲜卑人却吃了大亏! 丘可具亲眼看到,一个林胡骑兵,看上去面黄肌瘦,应该好久没有吃饱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直挺挺的迎着一个鲜卑骑兵挥舞出来的马刀,让其劈砍到自己的身体上,顺势将这个鲜卑骑兵拉下战马,两者在地上纠缠起来,然后被疯狂的马蹄践踏成肉泥! “疯了!疯了!”丘可具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在他的印象里和记忆中,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敌人。 这些林胡人,完全就是不要命了。 他们纯粹就是摆明了想跟乌恒人、鲜卑人换命! 丘可具可不愿意与这些贱民一换一…… 哪怕是一换三,他也不答应! 鲜卑就这么点人口,可经不起这么耗! 所以,他当机立断,做出了决断:“别跟这些疯子肉搏,咱们绕过去,到他们的侧翼去!” 这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只要鲜卑骑兵可以摆脱林胡骑兵,那么,鲜卑骑兵就可以凭借装备上的优势和体力上的优势,将林胡拖死。 但林胡人怎么可能给鲜卑人和乌恒机会? 儋林蛰狂吼着:“缠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脱离!” 他知道,己方的弱点,也明白己方的优势所在。 打消耗,他是不怕的。 因为林胡部族有数万人口,数倍于来犯的汉军。 尽管大多数人是炮灰,但是,在草原上作战,炮灰能发挥的作用,远超想象,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的乱战和混战。 儋林蛰确信,只要自己取胜,哪怕是逼退眼前的敌人。 那么,就可以打破部族牧民内心对于汉军的恐惧。甚至可能会鼓舞士气,使得大家都能拼劲力气。 就像现在,只要机会和时机恰当,所谓的汉朝骑兵,也不过尔尔! 至少在现在,儋林蛰看的仔细,他的骑兵与汉朝的骑兵大约是五五开。 甚至,这些汉朝骑兵很明显被吓到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混乱感。 机会难得,必须抓紧! 随着儋林蛰的命令,立刻有上千名林胡骑兵,从两翼包抄,贴上了企图摆脱他们的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 与此同时,在林胡部族的营盘,可能是看到了己方的优势,也可能是受到了鼓舞,又有一支两千来人的骑兵,从营盘策马而出,加入战场。 此刻,战场上林胡骑兵在数量上占据压倒性优势。 他们就像疯子一样,死死的纠缠着鲜卑和乌恒的骑兵,不让他们轻易摆脱。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有林胡骑兵,从自己的马上跳到一个乌恒骑兵的马上,抱着他一起跌落下地。 对于林胡人来说,这场战争,似乎唤醒了他们体内的某些基因和嗜好。 要知道,如今的林胡部族的主要成员,可都是旧日匈奴帝国的幕南地区的高层精英和尹稚斜的本部成员。 他们的作战技能可还没有完全忘却。 ……………………………………………… “乌恒人和鲜卑人麻烦了……”陈须举着千里镜,看着远方的战场。 虽然在他的视角看来,有些不太清晰,但他也明白,鲜卑人和乌恒人仿佛遇到麻烦了。 “真是的……”陈须摇摇头,扭头对自己身侧的一个校尉道:“张校尉,麻烦你去把鲜卑人和乌恒人先捞出来吧……” “诺!”这个军官立刻领命而去。 陈须又对另外一个军官吩咐:“李校尉,请你率部从侧翼吸引林胡骑兵……” “诺!” “可惜没有胸甲啊……”陈须砸吧了一下嘴巴,他手下现在若有一支三百人的胸甲,足以直接结束战斗。 但没有关系,没有胸甲,汉军还是可以依靠实力碾压的。 “其他诸部,听我号令!”陈须举起手,对着身后的军官们道:“此战,务必一锤定音,不给林胡人任何机会!” 虽然在此之前,陈须从未上过战场,但有一个问题他很清楚。 那就是你不能给你的对手任何学习和反应的机会。 就像当年,他与陈嬌的竞争。 本来,陈嬌肯定会被他踩死的。 但哪成想,一个没注意,这家伙跑去承恩岛了。 搞得现在,他这个当哥哥,反而没有弟弟威风。 掌握着捕鲸生态链的陈嬌,甚至就是现在安东都护府内影响力最大的一个人。 而他则只能搞些种植园,赚点小钱,聊以**。 以此推断,这林胡人也不能给他们机会! 不能让他们适应或者说学会如何与汉军作战! 而且,正好借此机会,让鲜卑人和乌恒人还有丁零人看仔细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诸夏的世界。 其他所有人,都只能膜拜和仰望! ………………………………………… 儋林蛰现在感觉非常非常良好! 甚至,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良好的时刻! 他感觉,自己在创造历史,在撰写史诗! 是的! 纵横世界无敌,曾经横压天下,号称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可怕军队,正在他的面前陷入崩溃。 这些穿着皮甲,看上去威风凛凛的骑兵,在林胡勇士无畏的战法面前,被揍成了猪头。 尽管,每杀死一个汉朝骑兵,就得至少丢进去两个林胡骑兵。 但,这对于匈奴,对于引弓之民来说,已然是空前的辉煌胜利! 自马邑之战后,引弓之民就被冠带之室压着打。 折兰、胥纰、楼烦、白羊…… 一个个王牌,一个个曾经鞭笞世界的无敌劲旅,在汉朝骑兵面前灰飞烟灭。 引弓之民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和无助之中。 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在强盛无比的汉帝国面前,所有人都似乎只有臣服或者毁灭这两个选项。 但现在,儋林蛰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第三条路——反抗! 只要此战能胜,甚至哪怕吃亏,但能保存部族。 那么,儋林蛰知道,自己就将成为冒顿单于、老上单于这样的英雄、雄主! 从此睥睨世界,加冕为王! :。: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节 最后的林胡王 4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鲜卑人和乌恒人现在的处境非常被动。 林胡人的骑兵,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战术,让他们吃了一个大亏! 几乎所有的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现在都陷入了纠缠之中。 林胡人仿佛都疯了。 跟闻到了血腥味道的食人鱼一样,死死的缠住了他们。 丘可具在数十个亲兵的保护下,勉强求得一个活动空间。 他顾不得脸上沾染的血渍,环顾了一下整个战场。 他发现,自己的左右两翼,都已经被林胡人缠死了,倘若想要迂回、摆脱林胡人,这在现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可怕的是——他从自己的骑兵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和畏惧。 许多人,甚至完全忘记了过去训练时的内容,只是在本能的格挡、攻击并企图摆脱林胡骑兵的纠缠。 丘可具很清楚,再这么下去,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的崩溃就要开始了。 没办法。 大家本来想的,是在汉朝人面前露脸,也没有人觉得,在有汉骑压阵的情况下,林胡人还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大家心里想的,都只是来表演一番。 说不定,大家伙一冲,摄于汉骑的威慑,林胡人可能不战自溃! 哪成想,林胡人不但没有崩溃,陷入崩溃边缘的反而是之前不可一世的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 但丘可具根本不敢撤,至少他不敢下这个命令。 丘可具很清楚,汉朝的军法,是何等严厉的! 临阵弃军而逃,这绝对要掉脑袋! 甚至很可能整个鲜卑族都要连坐! 从此鲜卑人很可能不再被汉朝人视为自己人,视为一个可靠的看家护院的走狗。 他只能是咬着牙齿,坚持着鼓舞士气:“勇士们,不要惊慌,就按照训练时的要求,五人一伍,两伍一什,守望相助,汉朝大军很快就会来支援我们的!” 一想到汉军的支援,丘可具内心就燃起了希望。 作为‘走狗’,丘可具太清楚自己的主子的力量了。 那……就是一支几乎不可能被击败的军队! 他们是文明的利剑,刺破黑暗的长矛。 他们是正义的使者,砸碎一切枷锁的铁锤。 在曾经的演练上,汉骑只用两百骑,就将一千多人组成的鲜卑骑冲的七零八散。 几乎没有什么鲜卑人能挡汉朝骑兵一击之威。 那还是演练,并非实战! 实战之中,汉朝骑兵的战术和作战能力,是无比夸张的。 元德五年,丘可具曾有幸见过一次汉骑的突袭。 那个场面,他永世难忘! 一击之下,匈奴右贤王且之请降,十余万匈奴部众不战而降。 在丘可具的鼓舞下,最重要的是在‘汉军援救’的希望之中,鲜卑人和乌恒人终于提起士气,反身与林胡骑兵战斗起来。 但林胡人,此刻却已经完全疯癫了。 他们挥舞着他们所能的一切武器,疯狂的涌向一个个被纠缠住的鲜卑骑兵、乌恒骑兵,然后,用数量将之淹没。 鲜卑人和乌恒人在经历了一系列指挥错误和决策错误后,在事实上,已经被林胡骑兵压制住了。 儋林蛰,无比自豪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多么美妙的一副画作啊! 覆灭了折兰骑,击败了胥纰军,攻陷了高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有败绩的汉军,将要在自己身上吃到第一次败绩! 只是想想,儋林蛰都已经心神惧醉。 他疯狂的叫嚣着,鼓舞着自己的军队:“杀!杀!杀!汉朝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是人,在天神和先祖保佑下,英勇的林胡勇士,将会给汉朝人一个永世难忘的记忆!更向全世界,向所有引弓之民,昭告一个事实:我们也能战胜汉朝人!” 此时,儋林蛰无比庆幸,自己遇到的汉军,似乎没有神骑存在。 不然的话,此刻神骑倘若出现在战场上,那就…… 然而,下一刻,儋林蛰的世界,被阵阵雷鸣轰响所覆盖! ……………………………………………… 在汉军阵列正面,张骨都将马刀抽出来,平举在手上,回首望着他的军队,他的袍泽们。 “渐渐之石,唯其高矣,山川悠远,唯其劳矣,武人东征,不皇朝矣……”轻轻唱诺着这首现在在安东最流行的诗歌,张骨都轻轻催促着战马,缓缓前行。 然后,他的司马,他的队率,他的什长,他的伍长,他的兄弟袍泽,紧随其后。 “渐渐之石,唯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皇出矣……”微微举起手,整个校尉部的八百余骑,如臂指使一样调整了自己和自己的战马的姿态。 对于汉军来说,训练,很重要! 自高帝以来,汉军就极为重视训练,今上即位后,军队的训练量和训练强度是衡量一支军队实力的重要指标。 说白了,其实所谓的野战军,比起郡兵们强就强在训练强度、兵员素质以及装备这三个方面。 尤其是训练强度! 野战军的正卒,标准供餐是粟米一斗、酱菜一碟,肉二两、鱼干三两以及奶酪两块。 而郡兵们呢? 有得粟米饭吃就不错了。 肚子都吃不饱,哪来什么精神和力气去训练?每五天操演一番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是,在安东地区,却非如此。 安东地广人稀,物产富饶。 除了冬天太长太冷,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缺点了。 黑水河之中每年夏季的庞大鱼群还有海洋里取之不尽的鲸鱼资源和其他鱼类资源。 让安东地区的移民们生活基本都还不错。 倘若是运气好,如今在安东已经混成庄园主或者商贾、地主一类的中上阶级一族,那就更了不得了。 西部都尉虽然远离海洋,远离新化。 但终归是属于安东的辖区。 鱼干和鲸鱼肉什么的,还是可以管够的。 更何况,崇化太冷,所以,军队的士兵,最喜以牛血为饮料。 特殊的环境和成长经历,造就了新一代的年轻人普遍身强力壮,至少比起父辈,他们的身高体重臂展以及卧推,都提升了许多。 就像张骨都麾下的这支骑兵。 全军八百余人里有至少五百人是在安东长大的。 他们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随自己的父母,离开了故乡,远涉数千里,抵达安东。 很多人都是在屯垦团里长大的。 自小耳闻目濡的就是刀枪剑棒。 长大了,顺利入伍,几乎不需要太多训练,他们就是合格的战士。 为了保卫种植园的安全,陈须不惜血本,在这支军队身上投入无数资源。 “有豕白蹢,烝涉波矣,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武人东征,不皇他矣!”将这首《渐渐之石》念完,张骨都就向前一指:“同袍们,报效君父,就在今日!” 然后八百余骑,就如离弦之箭,冲杀而出。 他们就像一条优美无比的波浪,在辽阔的草原上划出一道锋刃,刺破地平线上的一切阻碍,一往无前。 …………………… “张校尉带的好兵啊……”陈须看着张骨都率部而出,赞道:“果然不愧将门虎子!” 张骨都是陈须这几年挖到的最大的一块宝贝。 张骨都的父亲是故句注关都尉张唤,乃是太宗朝时的英雄人物,曾经用大黄弩射杀过一个匈奴骨都侯,因此荣誉,张唤将当年自己当年出生的小儿子命名为‘骨都’。 当年,张唤曾经蒙冤入狱,幸亏得到陈须之父堂邑候陈午的帮助,才能洗脱罪名。 等到陈须被天子发配来安东后,担心儿子安全问题的陈午,亲自写信给张唤,求来了这么一个辅佐和协助陈须的人才。 张骨都,不愧是将门之后,来到安东后,就一心一意的辅佐陈须,在张骨都的辅佐下,陈须这几年才能打造出一支这样的强军。 此刻,张骨都所部,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姿态,让陈须满意无比。 哪怕是护濊军之中,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练出一支这样的配合默契,战术娴熟的骑兵! 张骨都之部,几乎将骑兵的冲锋,转化为了一种艺术。 完美的阵型,势不可挡的冲刺和马蹄的轰鸣声,在战场上交织出一曲杀伐之音。 紧随着张骨都之后,另外一支汉骑也随之冲出,不过他们的目标是林胡人软柔而脆弱的侧翼。 “本都尉就不信了,林胡人还能不出乱子……”望着远方,依然处在混乱和厮杀之中的前线战场,陈须咬着嘴唇说道。 这些年来,在安东待久了,日夜与武人为伍,以游猎为乐,陈须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将官。 在他的意识之中,当林胡骑兵在侧翼受到威胁,而正面又遭遇了汉骑的强力冲撞后,他们大概率会出现混乱。 而混乱的局势,就会让他们的阵型彻底失控。 他们将失去组织,失去纪律,变成一群待宰羔羊! 即使达不到这个战术目标也无所谓…… 陈须对自己的军队有自信,他确信,他的军队,将会在随后的日子里,如附骨之疽,牢牢缠住眼前的敌人,将他们拖死、累死! 让他们无法安睡,也不能放牧,在绝望之中走向穷途末路。 ………………………………………………………… “汉朝骑兵又来了!”儋林蛰遥远远方,他立刻就发现了两支汉骑,以自己从未见过的作战方式,向着自己和自己的侧翼而来。 他们的阵型,完美的几乎让儋林蛰停止了呼吸。 森林中生存的林湖人,自古以来,就明白一个真理——越美丽,越可怖! 世界上最毒的毒蛇,最毒的花朵,最毒的蘑菇和最毒的女人,都是如此。 不过,此刻他的大脑,并不冷静,他依然沉浸在‘给了汉军狠狠一击’的亢奋之中,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冷笑一声:“汉朝人这是要用添油战术吗?” “斜奴!”他大喊一声,一个粗矮的贵族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儋林蛰对他说道:“你带上两千骑,去阻拦住汉朝人的援兵,等本王将这些被纠缠住的汉军收拾掉,再去对付他们……” “至于那些侧翼的汉骑……”儋林蛰鼻孔里冷笑一声,依他目测,不过八九百骑是朝他的侧翼去的。 这些汉军即使能冲进自己的营盘里,作用也没有多少。 更大的可能是被自己营盘里的炮灰给吃掉。 所以,儋林蛰也就没有去管他们。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前所未有的辉煌之胜利! 他知道,只要此战取胜,那么,他就将成为所有引弓之民的英雄。 无论是幕北的句犁湖还是河西的于单,他们的声望都将不及自己。 幕南各部,将立刻归降于他。 他的大纛行之所在,无数牧民,蜂拥而至。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帝国,正在冉冉升起。 匈奴之后,林胡称王! 嗯…… 我应该自称是什么呢? 汉朝皇帝,自称天之子,万王之王,一切鬼神和妖魔的主宰。 匈奴单于虽然谦虚了一些,但也是自诩日月的使者,天神的长子。 那我或许可以自称为天王…… 嗯,这个想法不错…… 想到这里,儋林蛰就催促起左右:“全力进攻,汉朝人要支撑不住了!杀光他们,我们就是英雄,我们将成为所有引弓之民的英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氏族之主甚至部族之主!” 听到首领的催促,同时也在胜利的鼓舞下,林胡人越发癫狂的与鲜卑人、乌恒人纠缠起来,厮杀起来。 他们用青铜铤、流星锤、石矛甚至木棒,不惜代价的与鲜卑、乌恒人厮杀。 虽然乌恒人和鲜卑人有装备优势。 但奈何好汉难敌四手,他们只能围成一个圆形,利用阵型与林胡人纠缠。 然而,现在,他们也已经渐渐支撑不下去了。 至少有六百名鲜卑/乌恒骑兵,现在已经倒在战场,他们的尸体与敌人的尸体堆积起来,磊成了一条尸墙。 而剩下的骑兵,则几乎人人带伤,且处于林胡人的围攻之中。 林胡人用弓矢、青铜铤和其他一切可以攻击的东西,攻向这些已经难以坚持下去的人。 鲜卑人和乌恒人的阵型,在林胡人的不断攻击下,摇摇欲坠。 儋林蛰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收敛不住了。 在正面战场击败并且消灭一支汉骑。 呼衍当屠、军臣、兰陀辛等人无法办到的事情,就要为他做到了! :。: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节 不对称的战斗 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距敌五百步!” 前方传来了伣官的声音,张骨都闻言,立刻做出了判断,下达命令:“准备离合战术!” “诺!”司马们大声应命,然后将命令传递给下面的队率、什长。 自从汉家发明了马蹄铁和马镫以及马鞍,并将之大规模的装备到汉军骑兵之中后。 骑兵这一兵种就被重新定义! 骑兵的战术,更是迎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马邑之战以前,全世界人的内心深处,骑兵最强的战术,就是两翼包抄。 这是数百年前,欧陆的第三次迦太基战争时期,由迦太基最伟大的军事家汉尼拔将军所创造的战术。 迦太基骑兵在汉尼拔手中,屡次在罗马的军团方阵之前,使用两翼包抄,将看似强大不可一世的罗马军团打的溃不成军。 此后,这一战术就成为了骑兵的象征和代表。 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 骑兵在面对严正以待的敌军步兵重兵集群时,就以两翼包抄战术来袭破。 至于骑兵与骑兵之间的战斗,则要嘛是正面对冲,要嘛则是千里远遁,明哲保身。 不是因为人们不想用骑兵进行更多活动,并赋予这一兵种更多任务。 而是因为…… 当时的骑兵,只能做到这些任务。 甚至,能够完成以上任务的骑兵都是精锐,都是王牌! 大部分的杂牌骑兵,甚至连骑兵对冲战术都不能掌握。 至于两翼包抄这种需要紧密配合和默契的高级战术,更是只有极少数的骑兵部队可以运用自如。 这有些类似在后世的燧发枪时代,能够排着队互相枪毙的,一定是精锐! 不是精锐,想玩排队枪毙? 门都没有! 排队枪毙,不是排队送死,也不是赌命。 不然,英国龙虾兵也不会被传的那么神乎其神了。 不过,即使是在有了马镫和马蹄铁、马鞍后,骑兵的战术发展也并非一帆风顺。 就以汉军为例,马邑之战的时候,汉军的骑兵集群,特别是轻骑兵集群,主要战术依然是沿用的从匈奴人处学来的骑兵对冲和两翼包抄战术。 甚至就在当时的匈奴贵族眼里,汉朝骑兵的战术和阵型,就像一个在努力模仿大人模样的小孩子。 若非有了胸甲骑兵和其他装备优势,马邑之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但到了高阙之战时,汉军的骑兵战术就大大丰富起来了。 在战争成长起来的军官和广大参谋,为汉军骑兵量身打造了多种战术。 譬如义纵所部突破梓岭,疾驰鸿鹄塞时,在半个月内,汉军骑兵行军一千里,平均每日行军接近一百里,相当于后世的日行军三十公里。 无疑,这体现了汉军骑兵的远距离作战能力。 而郅都所部在河阴之战时,更玩起了步骑协同这样的高难度战术。 等到燕蓟之战后,汉军骑兵的战术,就更加多样化了。 野战骑兵部队,甚至基本都能做到协同陌刀兵和弓弩部队作战。 步骑之间的配合渐渐成熟。 义纵统帅的骑兵,多次在郡兵的弓弩火力配合下,完成了歼灭匈奴骑兵的任务。 时至今日,长城一带,特别是各主力野战兵团的骑兵,其步骑协同作战能力,基本成熟,完全具备了与步兵协同作战的能力。 但在安东地区,骑兵的发展,却呈现了另外一种趋势。 因为安东地区,汉军独大,没有对手。 唯一能够稍微对汉军构成挑战的鲜卑和乌恒两部,也在汉军强大的实力和汉家商人的糖衣炮弹之下,跪下来唱征服。 是以,安东的汉骑需要面对的环境,根本就不是如何协同庞大的步兵集团作战。 而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发挥骑兵的全部优势。 花最小的力量,达到最大的作战效果。 毕竟,安东地域辽阔,仅仅一个西部都尉,其辖区就已经是方圆上千里,虽然很多地方都是荒原和冰原以及原始森林。 但是,其辖区之中,有许多重要资源地,需要保护。 另外,随着派遣制度的兴盛,无数原本为了黄金来到安东的游侠们在发觉自己在淘金河竞争不过那些威名赫赫或者手段层出不穷的巨头和大能后,将目光瞄向了冰原深处的各种野人生番。 为了五铢钱,铤而走险的游侠们,成群结队的出塞。 他们有些得到了都护府的许可,可以合法捕奴。 但绝大多数,都是三五十人一伙的非法捕奴队。 都护府和官府,对此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毕竟,与其让这些家伙在地方上酗酒闹事,为非作歹甚至作奸犯科,不如让他们把精力发泄到安东以东的无垠冰原和西部的广阔群山。 而随着捕奴队越来越多。 一个问题被摆在台面上:多数捕奴队只是三五十人至多不过百人的小团体,而他们的目标则通常是数百口甚至上千口的生番部族和野人部落。 对手虽然无论装备还是技战术,都远远不如捕奴队的英雄好汉们。 但是,人数的优势,足以弥补一切。 就算打不过捕奴队,靠着人数优势,对方也足可自保。 甚至说不定,反杀胆大妄为,不自量力的英雄豪杰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捕奴队的‘好汉们’,只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寻找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 而他们也确实找到了解决之法。 既最大限度利用自己的装备优势和远程火力优势。 在通常情况下,当捕奴队发现了一个野人部族后,他们一般都会选择骚扰。 以此逼迫这个部族派出他们宝贵的武力来反抗。 当然敌人出来阻截或者对抗,捕奴队则趁势撤退。 倘若敌人不追击,那就持续骚扰,直到敌人忍无可忍,在冰原追逐捕奴队。 若是敌人追击,则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早已经选定的战场,利用设下的埋伏消灭之。 若敌人既不追击,也不选择对抗,而是选择撤退。 那就如附骨之疽,尾随其后,利用游侠们所装备的角弓和强弩游射其殿后武力和侧翼的人马。 主要对付其马匹、牲畜。 直至将敌人逼到绝境,只能投降。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让人叹为观止。 很快这种战法就从捕奴队,传到了军队。 护濊军的轻骑兵们,很快就从游侠们手里学到了整个战法,并将之发扬光大。 这就是离合战术。 所谓离合战术,其实就是最大限度的利用汉军的优势。 包括射程、速度以及机动性和纪律性。 遇敌,基本不会与之正面肉搏,甚至不会给敌人接触自己的机会。 利用汉军骑兵的高速度和高机动以及汉军骑兵装备的角弓的射程和汉军骑兵的射术,在远距离上,消灭敌人。 当然,这只是这种战术的简单版。 不过,那是在对付占有绝对优势的敌人才会使用的方法。 那已经不是战术,而是一种战略了。 此刻,汉军骑兵以极高的速度,朝着林胡骑兵的正面冲来。 奉了儋林蛰命令的一支林胡骑兵则放弃被他们缠住的乌恒人,朝着汉军冲来,意图阻拦和纠缠住这一支汉军。 领头的骨都侯斜奴望着朝着自己飞驰而来的汉骑。 在这个距离,他甚至已经能看清楚对面的汉军骑手的容貌和装扮了。 莫名的他的心中忽然一紧,仿佛遇到了洪荒巨兽一般。 “怎么可能!”斜奴努力的一甩头,企图将内心的恐惧甩出去:“这些汉骑至多不过九百骑,而我则足足有接近两千骑,纵使不敌,也应该可以缠住和拖住他们吧?” 此刻,两军距离已经不足五十步。 斜奴知道,汉朝人马上就要与他的军队正面相撞,他立刻挥舞起自己手里的那柄流星锤,大吼道:“准备接敌!” …………………… 几乎是在同时,张骨都冷静的将手举了起来,喝道:“全军离射!” 数位紧紧相随的亲兵,将嘴里含着的哨子吹响,尖锐的哨声,传遍全军。 此刻,汉军骑兵与林胡骑兵相距已经不过三四十步。 这个距离,是汉军角弓的最佳射程。 在这个距离上,角弓的弓矢杀伤力最大,同时准确性最高。 在对面的林胡人惊恐的目光中,汉军骑手纷纷举起自己的角弓,张开弓弦,瞄准前方,同时,整个部队的所有在骑兵在这一时刻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他们忽然将战马调转马头,向后奔走,与此同时,他们松开了被手指的扳指拉紧的弓弦。 锵! 弓弦的震动声,如雷霆一般奏响。 密密麻麻的箭雨,像长了眼睛一样,急射敌人。 在这一刻,汉军的训练成果,得到了最大体现。 在过去三年,这支骑兵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雷鸣电闪。 每日都必定进行了骑射训练。 他们每天都要联系开弓三百次,平均一个士兵三个月就用废一把角弓,每两年累死一匹战马。 除了日常训练,张骨都还带着他们,进入冰原,以围猎甚至和游猎生番野人练兵。 他们曾经在荒山露宿,在冰雪之中前行。 他们曾经射杀虎豹,围猎巨熊,也曾经与野人生番,竞技于广阔天地。 艰苦的训练和日以继夜的磨砺,造就了他们非凡的骑术和射术以及惊人的默契。 当他们出现在战场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敌人的末日。 因为,他们的战术,正是千年后,纵横世界的蒙古轻骑兵赖以为无敌的战术。 惊人的射术、亲密的配合以及娴熟的骑术,联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无解的公式。 莫说林胡人还停留在旧骑兵时代,恐怕纵然现在幕北的匈奴主力骑兵,遇到了这样一支汉军,除了饮恨沙场,没有第二个下场! ………………………… “小心箭袭!”斜奴高喊出声,立刻下意识的将身体伏在战马上,尽量保持姿态,以此防御敌人的箭雨。 其他林胡骑兵,也在这个刹那,像耍杂技一样,在马背上做出了种种惊人的反应。 甚至有人立刻将身体左倾,与马背平行。 毕竟,林胡人是以尹稚斜死后,其幕南亲信和死忠为骨干组成的势力。 他们可能没有跟上时代,但是,长久以来磨砺的技术和反应都还在。 特别是斜奴麾下的这支骑兵,他们是尹稚斜留守在南池的残部为骨干组成的。 曾经何时,他们也曾经是显贵的大人物,让幕南各部闻风丧胆的勇士。 可惜…… 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因为,汉军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人。 而是…… 他们的战马! 笃笃笃! 准确而强劲的弓矢,精确无比的将一匹匹战马射中。 这一次汉军骑兵的箭矢攻击的命中率,高达六成! 这主要是林胡骑兵根本不知道汉骑的目标,他们下意识的以为,汉军的目标是他们。 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过,汉军会盯着他们的战马下手。 在过去,草原部族的战争,也不会盯着战马下手。 那就跟中国内战,再残暴的军阀,一般也不会对农田和渠道下手是一个道理。 马匹,是所有引弓之民的家和食物来源。 引弓之民就是马背上的民族。 对于马的感情,无比深厚。 最残暴的酋长也不可能针对战马下黑手。 过去,中国缺马,中国军队也不会死盯着敌人的马匹下手,甚至会尽可能的保护敌人的战马。 所以,此刻,林胡骑兵阵列人仰马翻。 数百匹战马瞬间嘶鸣着倒塌,将它们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并且将整个阵列破坏。 “再来!”张骨都来不及观测战果,他勒住战马返身继续加速。 离合战术的特点就是持续不间断的箭雨打击,直到敌人崩溃或者忍不住追击自己。 而一旦敌人做出以上两种选择,那么他们的末日也就将来临。 张骨都所部的战马,是选用了由乌孙马和缴获的匈奴马杂交而来的马种。 最大的特点就是耐力超强,它们可以承受长达一个时辰的高强度奔袭,并且可以在低强度的运动中持续奔跑一天。 同时,它的速度,至少在现在,是比林胡人的骑兵的战马要快很多很多的。 换句话说,在汉军面前,林胡骑兵根本就是一个不对称的敌人!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节 不对称的战斗 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这完全就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几乎所有的目击者,在此刻,内心都是这样一个想法。 汉军骑兵,犹如灵活的蝴蝶,用速度和精准的射击,奏响了一出死亡的乐曲。 不过一刻钟,林胡人的阻截骑兵,就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了。 超过九百匹战马,倒毙在战场上,上千名林胡骑兵失去了他们的坐骑。 更可怕的是——汉军毫发未伤。 “这根本就是大人打孩童……”远方观战的陈须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千里镜,得意洋洋,充满了自豪。 此刻的陈须,仿佛海湾战争时期的米军指挥官,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而林胡人则彻底崩溃了。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面对的对手,与他们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汉朝的这些骑兵,就仿佛是天兵天将,神话传说之中的无敌军团。 他们与风同行,吟唱着死亡,赞美着战争。 隆隆的马蹄声,每一次响起,都会震动林胡人的心脏,震动的弓弦,好似来自地狱的低吟,每一次拉开,都会让林胡人的心脏紧绷。 “完了……”斜奴望着自己的军队,面如死灰,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整个草原都在传颂着‘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支军队,已经不是任何引弓之民所能对抗的! 他们的骑术,比任何游牧民还要高超,他们是真正的骑手! 他们的射术,更是无与伦比,宛如艺术! 更夸张的是,他们的战术,简直不可思议! 哪怕斜奴再不甘心,也只能承认——汉军重新定义了骑兵这一兵种,并且让这一兵种臻至巅峰! 而鲜卑人和乌恒人,目睹了这一刻。 他们的心情,一下子就冲上云端。 从先前的绝望,变成了对胜利的憧憬! “勇士们!王师来救我们了!”丘可具此刻,就像科威特国王一样泪流满面的大声喊道:“王师很快就会击破林胡人,我们胜利了!” “万岁!汉天子万岁!”鲜卑骑兵和乌恒骑兵高声振臂,然后以截然不同的态度投入战斗。 林胡骑兵立刻就感受到了莫大压力。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对军队的影响,是绝对性的。 一支拥有战斗意志和高昂士气的军队和一支士气低落,情绪崩溃的军队,那是两回事情! 林胡骑兵立刻就遭受了重挫! 短短几瞬之间,就有上百名林胡骑兵被反扑的乌恒鲜卑骑兵杀死。 …………………… 不过两刻钟,儋林蛰从天堂来到了地狱。 他举目四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前方,他派去阻截汉朝骑兵的两千骑兵,已然彻底崩溃。 被汉军重挫的士兵们,惊慌的四散而逃,而整个草地上,倒毙了无数的战马。 百十个倒霉蛋,在地上痛苦哀嚎,他们是被自己的坐骑掀翻在地,并且被友军慌乱的战马践踏重伤的可怜人。 斜奴所部,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草原上,所来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在折损战力过半后,依然能够坚持战斗的。 而那支魔鬼般的汉军骑兵,根本没有理会崩溃的林胡骑兵,他们在数百步外,完成了重整。 整齐的队列带着恢弘的气势扑面而来。 骑士们高唱战歌,的吟诵之声,响彻草原。 儋林蛰虽然听不懂汉军在唱什么,但悠扬的旋律和高昂的吟诵声,让他明白,汉朝人已经在庆祝胜利! 胜利? 等等! 汉朝人以为他们赢了? 不! 儋林蛰握紧了拳头,他不会认输的! “这些汉朝人只会远射,近战不行!”儋林蛰看了看被自己纠缠住的鲜卑人和乌恒人,他大声的对着自己的军队吼道:“我们比汉朝军队在人数上多了不止三倍!就算三个换一个,失败的也是汉朝!” 他试图鼓舞士气,让自己的军队恢复士气和信心,他指着被纠缠的乌恒骑兵和鲜卑骑兵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就一定能击败汉朝人!” 林胡骑兵总算拾起了一些信心,至少,他们在鲜卑人和乌恒人面前,没有畏惧。 可惜,林胡骑兵的信心很快就彻底崩溃了。 因为,他们的身后,燃起了滚滚浓烟。 数百名汉军骑兵,在林胡人的侧翼,不断的用火箭,袭击着林胡人的家园。 这种用鲸油制成的火箭,不断的散落到了林胡人的穹庐和各类草料、木料之上,立刻就将这些地方点燃。 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林胡部族的营盘内,顿时一片慌张。 “是时候,给与他们最后一击了!”陈须看到这个情况,挥手说道。 于是,随着汉军的将旗所指,数千骑雷鸣而动,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同时,张骨都所部也与包围和纠缠着乌恒人和鲜卑人的林胡主力遭遇。 精准的箭术和高超的骑术,立刻就让儋林蛰体会到了绝望! 加之老巢受袭,一片混乱。 儋林蛰只能选择引兵撤退,但,现在轮到乌恒人和鲜卑人不答应了。 在先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的乌恒人和鲜卑人,现在迫切需要战功和首级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他们死死缠住了林胡骑兵的主力,不让其脱离。 配合着张骨都所部,让林胡骑兵感受了什么叫地狱? 一刻钟后,汉军主力赶来,林胡骑兵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儋林蛰回望燃烧的营盘和恐慌的部族成员。 然后再看着尖叫着奔逃的士兵以及崩溃的贵族们,他呆呆的望着这个世界。 他无法理解,为何前后两支汉军,表现如此迥异? 明明先前的汉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是,并非不可战胜,甚至可以说,完全有希望击败。 但后面这支军队…… 却强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们高超的箭术,完美的骑术,仿佛每一个人都能媲美他曾经见过的匈奴王牌——射雕者! 一整支完全由射雕者组成的骑兵! 哪怕是全盛时期的匈奴帝国,老上单于麾下的那支无敌大军,也曾有过! 更可怕的是——这些汉朝骑兵的战术无比歹毒。 能射马绝不射人! 这是一个让林胡人彻底绝望的毒辣选择! 失去了战马,林胡人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大王,我们跑吧!”斜奴哭着带人跑到儋林蛰面前:“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您是儋林人最后的王子,也是右屠奢最后的继承人!您不能死在这里!” “跑?”儋林蛰笑了一声:“天地之大,本王又能跑到那里去?” 如今,他的部族,已经在火焰和混乱之中尖叫。 他的军队,在绝望和无助之中崩溃。 而汉朝的主力,也已经奔驰而来。 林胡部族的灭亡,就在今日! 就算他能跑掉,他又能去向何处? 幕南的祖地,如今已经在汉朝的控制下,南池的游牧地,更是不能再回去了。 去找长林还是投奔蠕蠕? 去这些部族当一个奴才? 儋林蛰死也不愿意! 他是儋林人最后的王子,森林中精怪的后代,也是尹稚斜的义弟,匈奴右贤王的养子。 “那我们降了吧……”斜奴说道:“奴才听说,且之那个混账,现在在龙城混的很好,楼烦的奴才,也在汉朝过的不错,以大王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投降了,汉朝皇帝起码也得封一个侯爵吧!说不定,大王还可以在汉朝人的支持下,成为单于……” “哈哈哈……”儋林蛰仰天长啸。 投降? 这确实是一个美妙的诱惑! 引弓之民,也从不避讳投降,甚至以侍奉强者为荣。 但是…… 他不能降! 他是右贤王的养子,尹稚斜的义弟,是汉朝皇帝仇恨名单列表的前十! 哪怕汉朝人暂时忘记了,总有一天,会有人告诉他们——儋林蛰是谁? 到那个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总账,那酸爽…… “只有战死的林胡王……没有投降的林胡王!”儋林蛰对斜奴道:“汉朝的赵武灵王,尚且不能让伟大的儋林人屈膝投降,现在的汉朝人更不行!” 他扭头对斜奴道:“倒是你,我的忠奴,你走吧!带人走吧,去幕北告诉狐鹿涉和句犁湖,没有四十万铁骑,不要越过弓卢水!绝对不要!” 虽然儋林蛰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何前后两支汉军的差异大到如此地步。 但他已经明白,汉朝骑兵的强大,不是吹出来的。 这支军队,与引弓之民的军队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两者不仅仅在装备上、战术上存在着巨大的代差。 就连技战术,也出现了巨大的鸿沟! 北匈奴骑兵低于四十万,贸然越过弓卢水,那跟送死没有区别! 汉朝骑兵会轻而易举的将北匈奴的军队打成渣渣! 就像他们今天轻松的消灭林胡部族一样。 而北匈奴现在是整个引弓之民最后的希望了。 他们倘若失败了,引弓之民就将不复存在。 汉朝人将会统治整个世界,直至时间的尽头! ……………………………… 元德八年春二月已亥下午哺时三刻。 最后的一位林胡王儋林蛰战死于西辽河上游。 其残部仅有两千余人,逃出了战场,余者或死或降。 林胡,这个古老的部族,终于迎来了终结。 消息传出,幕南震怖,无数人胆战心惊,脖子发凉。 ………………………………………… 而在另一侧,郅都统帅着忠勇军、楼烦军以及部分长城诸部的仆从骑兵,约两万余骑,一路从顺德直趋南池。 花了十天时间,完成了一次武装游行。 沿途,无数部族箪食浆壶以迎王师。 大大小小的部族,哭着喊着,想要加入到汉朝爸爸的温暖怀抱。 郅都从善如流,一面遣人将这些归义部族安顿到长城附近,一面继续进军。 而其他不愿意投降的诸部,则如惊弓之鸟,瞬间远撤。 郅都所部先锋三千余骑,在骑都尉赵涣的率领下,于元德八年春二月丁酉抵达了后世的二连浩特境内,并立刻在楼烦人的引导下,抢占了此地最重要的战略要地——盐湖。 在事实上来说,后世的二连浩特的蒙古语名字是叫额仁达布散淖尔,意思就是色彩斑斓的盐湖。 在此时,盐对于草原各部来说,是绝对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 无论人畜,都无法离开盐。 没有盐,所有部族都只能等死。 而此地,则幕南北部和锡林郭勒草原西部最重要的天然盐池。 是方圆千里的各部食盐的主要来源地。 占有此地后,汉军就将整个锡林郭勒草原以及北部幕南都控制在手里。 与此同时,林胡部族败亡的消息,也在整个幕南传开了。 一天之内,一个四万多人口的大部族,在汉军面前灰飞烟灭。 此事,深深震怖了诸部的贵族。 加深了各部对于汉室的恐惧。 哪怕是最顽固的游牧民族,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和生存而考虑。 对于引弓之民来说,臣服和侍奉强者,从来不可耻。 若非汉室强行要搞编户齐民之策,恐怕现在,大部分部族,都已经跪下来了。 哪怕是最强硬的蠕蠕人,也只能遵从其内心对强者的臣服本能。 如今,在生死存亡的大问题面前,更多的人的节草继续碎裂。 长林部族立刻陷入风雨飘摇之际。 每天都有贵族带着自己的军队和牧民逃离长林当屠的控制。 短短七天之内,长林部族就有数千人逃亡。 剩下的其他人,也都是人心惶惶。 很多人,当面喊着‘誓死效忠大王’背地里却在悄悄谋划着逃亡归汉。 这让长林当屠愤怒不已,又无可奈何。 终究,长林部族的底蕴太少了。 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团结人心。 更可怕的是——下面的贵族,都在私底下计划着杀死长林当屠,拿他的脑袋去汉朝领赏。 在危机之下,长林当屠不得不选择向北去与蠕蠕人汇合,哪怕他其实非常非常讨厌蠕蠕人。 此时,汉军控制盐湖的消息传来,长林当屠闻讯,气的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明白,现在,无论是他,还是蠕蠕人,或者其他任何不愿意臣服汉朝的人,都已经不得不战了。 因为,没有盐,所有人都得死!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节 工程师治国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八年春二月乙未(十六)。 长安西郊鸿固原樊川。 随着潺潺流水,注入到一条宽阔的沟渠之中,整个樊川一片欢呼,无数人泪流满面。 晁错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因为,这条沟渠的启用,宣告了渭河漕运工程一期工程基本完工。 从此,昆明池与渭河以及潏水、沣水之间的联系全面贯通。 长安城的居民用水,也将得到大大改善。 来自昆明池以及潏水、沣水的清澈天然水源,从此将进入千家万户。 更重要的是——他晁错的丞相野望,终于有了一个保障。 虽然,眼下,这条漕运运河工程,其实还只是开了一个头,甚至只是完工了不到一半。 最重要和最关键的引渭贯河工程尚未完工。 目前,真正完工的就是这起自昆明池,经沣水、潏水,向北走樊川,绕长安城一周,从灞桥汇入渭河的不过一百多里的运河漕渠。 即使如此,这个工程也足够伟大! 流经一百余里的运河,将彻底改变自昆明池至长安的沿路百姓生活。 同时,这条将昆明池和上林苑深山之中的天然河水送入长安城的渠道,还将彻底改变长安城居民的饮水安全,使得所有人都能喝到健康干净的饮水。 单凭这一点,晁错心里也知道,他已经十拿九稳就可以拿到那张通向丞相宝座的通行证了。 道理很简单。 整个长安城和漕河沿途的百姓都会支持他! 谁反对,谁就是在和这些百姓为敌! 失去了民心和名望的政治家,只能黯然下台,何况他还有天子的背书。 想到这里,晁错也不得不感慨了一声,心道:“我原以为陛下只是想要借这个工程给我找个借口,却不想,这个工程本身就是便足以让我丞相……” 看看如今,就知道了。 本来,在今年大朝议上,很多贵族列侯和勋臣,都明里暗里的表示‘晁颍川要当丞相,还是有些不合格的’,当然,看在天子和当朝丞相周亚夫的面子上,大家捏着鼻子勉强能认吧! 但是,有许多人都在私底下放话:晁颍川的这个相位,肯定坐不久,迟早一年,早则数月,必然要去位。 在事实上,其实就已经在表明了这些人的态度。 他们迫于天子的威慑和法家的力量以及周亚夫的面子,不得不答应让他晁错上位。 但是,他晁错坐上丞相之位之日,就是这些人给他晁错下绊子和捣乱之始。 他们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晁错鞠躬下台。 晁错一度心中非常彷徨,多次跟周亚夫、窦婴等人商议。 甚至萌生过干脆退位让贤的念头。 毕竟,他晁错只是凡夫俗子,扛不住如此大的压力。 他也害怕因此激发朝野矛盾。 好在,他都坚持了下来,并坚持到现在。 有了这个渭河漕运工程,哪怕只是一期工程,作为政绩。 如今,他晁错的相位,已经稳如泰山。 不仅仅列侯们纷纷点赞,就连很多一向看不惯他晁错的人,也不得不向他道谢。 因为,渭河漕河贯通之日,整个关中都将受益。 包括了那些曾经反对和敌视晁错的人! 更关键的是,晁错通过这个工程,彻底解决了长安城百万居民的饮水安全和健康问题。 军方已经表态支持。 得到了军方背书后,其他任何组织和势力,都只能放弃他们内心的那些想法。 至少在现在得放弃。 不然,等待他们的只能是众叛亲离,灰飞烟灭。 “诸君辛苦了……”晁错望着潺潺流水,滚滚向东,在樊川绕了一圈,然后直奔长安城,他对着身后的运河官吏以及工匠代表们拱手道:“这数月以来,幸赖诸君之助,始有此功,吾必当上表天子,为尔等请功!” “不敢!”数十名官吏和工匠们闻言,纷纷高兴的拜道:“能为明公效力,吾辈三生有幸!” 当今天子对于工程师和技术官僚,向来不惮厚赏提拔。 主持褒斜道的大匠田厚,如今已经官拜少府丞。 主持龙首渠工程的严熊,现在贵为河东郡郡守。 主持昆明池工程的王彰,已是光禄大夫领上林苑左监。 而他们麾下辅佐的官吏、工匠,也各自鸡犬升天,富贵等身。 有大匠因为发明创造了一项全新技术,而得赐百金,拜为大夫,封为关内侯。 有能吏因操劳过度,亡于岗位,受封为山神,享一地之血食。 真真是羡煞旁人! 如今,渭河漕河,初现功效,自然大家伙都能得赏。 等到此工程完工,众人说不定,已然身配绶带,口称本府了。 晁错对于这些人,自是非常看重。 他一一慰勉,与之交谈,如家人一般亲密。 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人才,且是他未来必须倚重,甚至用为肱骨的能吏。 甚至可以说,在未来,丞相倘若不能借重这些人,很可能步步难行。 因为,未来的帝国,将会不断大兴土木,广修渠道。 仅以晁错所知的在规划中的超级工程就有:南北运河工程、北方轨道交通网络以及直道拓宽计划和延伸计划。 帝国还将在河间、河西,广建城池,大修要塞,以固疆土。 没有这些精于工程和组织的事务官以及技术官僚帮助,是不可能办到这些的。 而当今天子,是一个只看成绩,不问过程的君王。 与这些人寒暄过后,晁错就提步向前,走到跪在渠道一侧的奴工队伍前。 这些奴工约有五百余人,皆是这几个月,奴工队伍里表现出色,工作勤勉,有一技之长的人物。 他们的表现,已经征服了晁错。 所以,晁错决定奖励他们。 “尔等三月以来,勤勉王事,乐于劳作,精于巧公,本官决意,为尔等上书天子,请除奴身,复为庶民!” “谢晁公,愿晁公公侯万代!”奴工们闻言,难掩喜色,甚至有人激动的嚎啕大哭。 过去数月,他们暴霜露,斩荆棘,伐山破山,用血肉之躯,日夜辛勤劳作。 数不清的人倒下了就再也没有起来。 三个月内,就有超过两万奴工死于各种事故或者疾病。 渭河漕河工程的每一里渠道之下,都是用奴工的尸骨铺就而成。 但是,功成之日,晁错兑现承诺,给与他们自由身,并且恩赐他们汉家身份。 这对于这些旧日的大宛人、康居人甚至是大夏人、匈奴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慈悲了。 再不敢奢望更多。 尤其是匈奴战俘们,更是感激不尽。 除了感激,他们还能有什么言语呢? 一切刺头和桀骜者,都已经在过去数月的繁重劳作之中死掉了。 活下来的,都是最忠厚、最能忍耐、生命力最顽强,且最恭顺之人。 晁错看着这些人在心中点了点头,这些奴工的表现和反应都不错。 可以考虑将他们吸收到少府体系之中。 左右,他们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对于汉家而言,他们的数量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可能造成什么问题。 更何况,这些人中,有半数,已经被阉割掉了。 有了这些人当榜样,剩余的数万奴工的工作热情和积极性,想必会高昂一些,对于接下来的工程,也能有所助益。 ……………………………… 未央宫。 刘彻站在北阙城楼,望着灞桥方向,哪怕是在未央宫之中,刘彻也能听到远方的欢呼声和雀跃声。 长安城,在过去六十年,一直仰赖于流经城中的渭河水。 但是,一个人口百万的城市,你可以想象一下,每日会有多少生活垃圾和污水,被排入河水之中。 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妇女在河中浆洗衣物。 哪怕西元前的世界,几乎没有工业污染,但生活垃圾的影响,也极大的影响了水质。 尤其是春夏之交时,细菌感染横行,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 哪怕未央宫,每年都有宫女和宦官,死于腹泻引发的并发症。 如今,漕河工程,绕城一周,注入渭河。 来自昆明池以及上林苑的干净水源,将彻底改善长安的民众生活。 除此以外,这条漕河沿途地域的农村和庄园,也将得到灌溉。 仅仅是一期工程,受益人群已是两百万人口! 整个漕河工程竣工后,全程将辐射五百余里,灌溉数十万顷土地,让数百万民众受益。 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更重要的是,这个工程,开创了中国历史的先河。 第一次,中央政府在进行超级工程时,基本没有征调徭役。 除了技术官僚和工匠外,劳作主力就是廉价的战俘和从匈奴采购的奴工。 全程没有百姓受到影响。 这种全是好处,半点坏处也没有的模式。 不仅仅让朝臣和肉食者,满意无比。 农民和底层的市民更是纷纷点赞。 奴工建设模式,于是得到了广泛认同。 哪怕再圣母的人,从此也不敢再滥发同情心了。 想到这里,刘彻就微笑了起来。 在人类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帝国,想要强盛,都是靠吸别人的血来强大自身。 独独中国例外。 历史上的中国,无论汉唐,皆是心胸宽大,海纳百川。 对于异域的客人和自己的敌人,都是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中国人用善意来对待世界,迎来的却是一次次背叛和亵渎。 两汉对西域客人和草原敌人的宽大,埋下了五胡乱华的因子,那些被中国人带到国内,并且给与照顾的胡人,趁西晋内讧,反戈一击,几乎差点让神州陆沉。 唐代也是如此,唐代君王,给与了胡人信任和重任。 结果就是,坦罗斯之战,葛逻禄背叛,导致高仙芝兵败。 之后,安史之乱,唐帝国无暇西顾,由此丢失了中亚,更失去了西域都护府。 反倒是西方人,用鲜血和尸骨为路,大杀四方,反倒是成就了一个个伟业,保有世界霸权两百年! 作为穿越者,刘彻自不会滥发同情心。 且他是皇帝,皇帝无情,连自己的子民也未必能有什么同情心,何况异族之人? “圣母的事情,那起码也得等到信息化时代才能有那个资本……”刘彻在心里说道:“至于现在,当与尸骨为伍,用鲜血作酒,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更何况,恶人和坏事,不是中国人做的。 最起码,不是国家所为。 抓这些奴工的是匈奴人,阉割他们的也是匈奴人,将他们卖到汉室来的更是匈奴人。 最起码是披着匈奴人马甲的夏义。 在道德层面上,汉家完全无辜,且充满了正义。 倒是这渭河漕河工程的影响,让刘彻颇为惊讶。 晁错借着这个工程的成果,大大的收获了一把名望,几乎万家生佛,名声直追当年领兵平叛后的周亚夫。 这却是有些让刘彻始料未及。 晁错已经不需要再去与人交易和谈判,也不需要担心上任后成为蹩脚丞相。 他将拥有不亚于周亚夫的开局。 同时,这也将开启一个全新时代。 在过去,非列侯不得为相,非有功不得候。 而从今天开始,恐怕,这个格局将变成——非主持大工程者,不可以为相。 要当丞相,上任之前,先搞一个大工程。 想到这里,刘彻就感觉有意思了。 “工程师治国的时代吗?” “倒是颇合朕意!” 比起武将治国和文官治国,刘彻更中意和欣赏工程师治国。 最起码,工程师懂组织,懂技术,基本都是实用主义者,不会纠结于理念纷争。 好用就用,不合则罢。 比起武将容易走极端,和文官喜欢内讧和爱玩党争,工程师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过去的中国社会和环境,使得工程师治国,几乎不可能。 如今,有了渭河工程作为引子,也算是跨出了关键的一步吧。 之后,只要保持这个传统,注意做好引导,或许数十年后,为相之前,先搞一个大工程,就将成为传统和铁律,就像之前数十年,为相必须先为列侯一般。 而有此制度为依凭,刘彻也不用再去担心子孙后代不孝,搞砸了祖宗的大好基业。 工程师治理的国家,或许会出现波折和起伏。 但,大乱子和大问题,不会出现,即使有,纠正起来也快。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节 传道计划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陛下,护匈奴将军执金吾急报……” 一个侍中捧着一份紧急奏疏,跪呈给刘彻,刘彻接过来一看,顿时龙颜大悦,喜笑颜开:“善!郅都果然不愧是国之爪牙,战克之将啊!” 奏疏上,郅都只说了两个事情。 第一,他已经率部挺进到了幕南的核心地带,占领盐湖,远望瀚海。 第二,陈须所部已经剿灭林胡部,斩首数千,俘虏三万余。 虽然在如今,斩首几千杂牌胡人,其实算不得什么大功劳。 然而,陈须所部是在跨越了饶乐水后,深入草原腹地,寻找到的敌人。 仅此一点,足以表明,今日的汉军已然具备了跨地域远征的能力。 能在茫茫草原上准确找到敌人,并且歼灭之。 这样的能力,足以确保汉军在未来的远征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而郅都所部所占领的那个盐湖,从郅都的描述和行军旅程来看,此地应该位于后来的范夫人城以东约千余里,在弓卢水的正南方,位于内蒙古和外蒙古的交界处。 从位置来看,应该是在二连浩特境内。 占领了此地后,在事实上来说,幕南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大半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征服与教化了。 正好前不久,有数十名儒生联袂请愿,希望能受命前往幕南,教化夷狄,传播王道。刘彻打算让他们去幕南,支教五年。 只是,人数,还是少了一些啊。 不够啊! 刘彻挠挠头,觉得应该再多搞一些儒生去幕南。 儒生在现在的汉室体制之中和刘彻的战略之中, 应该承担起类似后世西方殖民者的传教士的职责。 他们应是诸夏文明的播种机,为四夷带去文明与希望的光明使者。 他们也应该是扩张的急先锋,为诸夏寻找敌人,消灭敌人。 他们还当是正义的使者,文明的领路人。 将中国文化传播到世界的尽头去。 这个世界,与其说是种族的竞争,倒不如说是文明的竞争。 像纳粹那样,以为单凭武力,就可以征服世界,统治世界的人,其实是在痴人说梦。 强大的帝国,必然有着一个与之相匹配的文明圈。 譬如后世的大英帝国,虽然已经日落西山,垂垂老矣,但影响力依然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刘彻就吩咐道:“去,给朕把颜异叫来……” “诺!” 不久,颜异就亦步亦趋,来到刘彻面前,拜道:“臣颜异拜见吾皇,愿吾皇万寿无疆!” “朕躬安……”刘彻笑道:“卿起来说话吧……” “诺……”颜异小心翼翼的起身,忐忑的望着刘彻,等候着吩咐。 自回京以来,颜异就感觉浑身难受。 他发现自己仿佛成为了世界的笑话,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仿佛都在说:看,这就是那个扶不起的烂泥。 这让颜异纠结无比,抑郁寡欢。 但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 于是,短短三个月,颜异暴瘦了二十余斤。 刘彻看着他,也为他担心,真怕他承受不了这个压力,抑郁而终。 没办法,文人就是这样的敏感,如此的脆弱。 这样想着,刘彻就对颜异道:“朕有一个关乎万世之业的事情,想交给爱卿去做,卿愿不愿意?” 颜异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 他最害怕的是连自己的君王也抛弃了他。 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如今天子还要委他以重任,这让颜异泪眼婆娑,感动不已,在心里发誓,这次就算是死,就算是得罪所有人,也要将事情办好,决不能辜负天子的信重。 他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张、汲差! 当下,颜异便顿首而拜,道:“唯陛下之命,臣必赴汤蹈火,誓死效命!” “用不着如此……”刘彻微微笑道,经过了茂陵与会稽郡之事,刘彻已经明白,颜异不是坐事务官的料。 他是一个秘书型的人才,根本不善于处理地方错综复杂的事务。 这也是很多儒生的通病,脱离实际,好高骛远,总想着一口吃个胖子,想要做到尽善尽美。 但问题是,这可能吗? 只要做事,总有利弊,只要改革,总会伤害到一些人的利益,只要施政,就一定会得罪人。 所以呢,颜异还是留在这宫中做一个心怀宇宙的清廉之士吧。 当然了,理论界问题的交给他是一定没错的。 特别是涉及儒家的问题时,由他出面,总归没错。 “朕刚刚收到护匈奴将军的奏疏,郅将军已至幕南深处,所过之地,诸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安东西部都尉陈须,兵出饶乐水,于半月前败林胡于黄水之侧,大破之,阵斩数千,捕虏数万,幕南震怖,王师已握胜券!”刘彻缓缓说道。 颜异闻言,连忙道:“臣为陛下贺之……” 王师进展如此顺利,出乎了颜异的意料,他本以为,幕南各部就算是只鸟,现在被人捅了巢穴,总该叽叽几声吧? 却不想,叽叽声没有听到,只看到了一群软脚蟹。 这可真是…… “幕南无英雄啊……”颜异在心里感慨着:“也是,夷狄向来无义,安能有英雄出?” 但心里面却也有着疑惑,他只是一个儒生,而且还是一个不那么成功的儒生,天子与他说这个做什么?他又不能带兵打仗! 却听到天子道:“高帝当年曾经明诏天下:不教而诛是为虐,今幕南将定,当抚其百姓,安其民生,授之以礼,教之以义,行之以仁,施之以德,如此方为长久根本之计也!” 这是中国文明的优点和特长。 过去数千年间,靠着教化与仁政,先王们带着诸夏民族,从黄土高坡走向了整个天下。 从中原一隅,迈向四方六合。 从一个部落联盟,发展成为今日的中央王朝。 教化,就是文化同化。 使得夷狄信奉与认同相同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义利观,化夷为夏。 而仁政,则是确保这些认同了诸夏文明的族群生活安定,幸福并且不会分离的决定性政策。 离开了教化,单有仁政,只会养出一群白眼狼。 单有教化,无有仁政,只能维系一时,而不能长久。 这也是诸夏文明与欧陆文明的区别。 欧陆文明, 强调人种和信仰,胜于文明。 而诸夏文明,自古以来,就是夷入夏则夏之,诸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而颜异对于这个事情,自是无比尊奉和认同的。 这也是儒家最重要的主张了。 夷狄入夏,自当以诸夏而待之。 他立刻就拜道:“陛下圣明,臣谨为天下贺之……” “卿先别急着拍马……”刘彻笑道:“这幕南之地,广袤万里,间有生民百万,流于不毛之地,或陷于困顿之中千年也!千年以来,诸部不通王化,不识圣道,朕甚悯之!” 至于千年以前,按照竹书记载以及春秋之记录,殷商时代的商人曾经统治过万里草原。 甚至可以这么说,商人之先,就是从草原入主的中原。 子姓孤竹氏,就是殷商帝国留在草原的一支。 只是因为缺乏考古记录和证据,而无法证实而已。 “朕意欲以诸儒生为使,往幕南诸部,宣明教化,授其以礼,宣其以道,抚其百姓,安其民心……”刘彻缓缓道:“朕思来想去,此事,卿来负责,最是合适……” 颜异来抓这个事情,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颜异的地位,在儒家内部很高。 至少在现在,他依然是儒家各派系都认可的‘贤士’。 他站出来呼吁,最起码可以影响齐鲁吴楚一带,满脑子理想和热忱的儒生们。 特别是楚诗派、鲁儒派和齐诗派这几个‘国际主义’派系。 尤其是楚诗派,在过去数十年,楚诗派的学者和门徒,暴霜露,跋涉数千里,深入南越、闽越和西南夷之中,传播王化,他们将中国文明带到了群山之间,沼泽之中与丛林深处。 今年春正月,西南夷各国朝觐长安,使者们,都是一口顺溜的中国雅语。 还有人甚至对《春秋》典故可以信手拈来,于《论语》名句,甚为了解。 简直可怕! 至于鲁儒派,这个学派,现在但凡想要复兴,想要有所作为,他们唯一的突破方向,就只有幕南各部了。 也独有幕南各部的牧民和贵族,才有可能会信他们的那一套了。 至于鲁儒未来会不会因此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刘彻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等到鲁儒派在幕南培育好基础了,公羊派和谷梁派,必然会兴高采烈的去摘桃子。 即使鲁儒顶住了公羊与谷梁的压力,他们想要重回巅峰,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鲁儒派学者,虽然迂腐、落后,固守成规,没有进取心。 但是,作为传道者和传教士,他们是合格的。 就像后世的西方殖民者,他们最犀利的传教士,恰恰是最保守的天主教传教士。 因为,唯有保守,才能有信仰和热情。 放鲁儒出塞,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可能会有傻缺,跑去北匈奴,要做卫律赵信。 不过无所谓了。 就算有这样的傻缺,跑去北匈奴,想做卫律赵信,以鲁儒的能耐,也只能是带崩北匈奴。 北匈奴现在需要的不是儒生。 他们得要一个法家大能,来主持改革,并且制定百年计划,他们得要一个墨家高徒,主持各种技术开发和改进,来奠定一个庞大的军工制造业的基础。 他们还得要一个孙子吴起,来重组军队,训练士卒,奖励军功。 最后他们还得幸运的找到一个苏秦张仪一样的纵横家大能,为他们纵横捭阖,拓展生存空间,争取发展时间。 他们最不需要,对他们最没用的就是儒生。 倒不是儒生无用。 而是儒生不能救世。 能拯救世界的,也从来不是儒生。 正如中国历史上,每逢国难,儒生都是打酱油的。 站出来拯救文明,救天下于水火之间的,不是朱元璋这样的草莽英雄,就是李世民这样的世家贵胄。 独独没有一个儒生,曾经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 看清楚这一点,刘彻就对儒生可能会投靠北匈奴的事情,毫不担心。 他们爱去就去呗。 颜异却是非常兴奋。 他最喜欢和最爱的就是这样的工作了。 教化夷狄,救民于水火之中,这很符合儒家的理念,更对他的胃口。 更重要的是――这个事情,不需要靠行动,只要带个嘴巴就好了。 论嘴炮,颜异还未怵过谁! 当下,颜异就拜道:“臣谨奉圣命!” “善!”刘彻满意的点点头,对颜异道:“爱卿去告诉诸生,能去幕南,教化夷狄者,皆授以两百石博士之官,期满五年,归来者,皆入太学受教,朕当亲临而嘉勉之……” 支教老少边穷地区的人才,当然要给待遇给地位了。 总不能,让人家拿着理想当饭吃吧? 况且,这是国家行为,也是为了刘氏统治的稳固。 所以,刘彻也毫不吝啬。 左右,现在博士官已经泛滥了,再泛滥一点也没有关系。 最好搞一个博士不如狗,六百石满地走! “另外,凡自愿前往幕南教化者,朕会命少府和宗正,铸一铜符,以嘉其劳,执此铜符之家,可岁免役两人,免田税一百亩,免口赋三年,可列市贾肆……”刘彻想了想,补充了一个优惠政策。 这是为了免除这些儒生远赴塞外后的后顾之忧,使其家族即使没有了他,依然能够生存,甚至能过得更好! 这是为了激励后来者,使他们前赴后继,前往四方,前往万里之外,传播诸夏文明,建立一个超级文明圈,辐射整个亚洲! 颜异闻言,却是非常高兴,有了这些政策,那么,儒生们的热情必然高涨。 尤其是鲁儒一派,一定会特别兴奋! 颜异知道,鲁儒一系的存残者,一直在致力于寻找一块全新的沃土,以此求存。 毕竟,他们现在日子特别难过。 在鲁国,不仅仅受到了鲁王刘端的刁难,更遇到了谷梁派和公羊派的排挤与打压。 公羊派和谷梁派,对于鲁儒这个过去的老大哥,落井下石,极尽一切打压。 就差没有告诉鲁儒诸生:死掉的鲁儒才是好鲁儒! 在这个压力下,鲁儒诸生,曾经寻求前往安东发展,结果被杂家一巴掌拍回来了。 他们又想去南越和闽越求存,结果被人家嫌弃了。 南越王赵佗甚至直言:吾国不需尔等庸碌无为之辈,图扰士民清净。 连西南夷的夜郎王也表示:鲁儒什么的,太没有逼格了,俺们要学就要学荀子儒。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节 诸儒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颜异的效率极高,不过数日,他便摆平了长安城之战的儒家诸博士,让胡毋生、董仲舒等巨头为他背书,更说服了其他派系,共同认可和支持。 这可简直太了不得了! 自元德五年的石渠阁之会后,儒家各派就一直处于混乱之中。 谷梁派与公羊派日常互怼,重民与思孟混合双打,这都已经是日常了。 每逢考举、石渠阁之会以及博士官评定之时,那才叫精彩! 什么倒钩狼、冲锋狼、煽动狼,阴阳倒钩狼…… 苦肉计、悲情牌、煽情牌…… 只有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以上所有战术和策略,在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是儒家内部之间互用。 只有极少数的特殊情况,才会用到法家或者黄老派身上…… 你得理解儒家各派的苦衷,攘外必先安内嘛。 内部的异端不扫清,贸然开启外战,纵然打赢了,岂非便宜了在旁边看戏的谷梁派/公羊派/思孟派? 聪明的儒生,断断是不会上这个当的。 大家都憋着劲,不扫清异端道敌,誓不罢休! 儒家各派现在唯一的共同点,大约就是在斗争过程中,大体还保持着君子风范。 吃相也相对文雅。 还没有闹到后世的党争之时,要把竞争对手从精神到肉体全部消灭的恶劣地步。 诸学派的巨头们, 也都还存着,要说服/教育回那些误入歧途的可怜人的念头。 都觉得对方,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至少在高层,是这么一个态度。 所以,当颜异展开游说,各派系勉强看在孔夫子的面子上,为了相同的理念和理想,而暂时的放下了分歧,达成了共识。 不过,私底下,大家伙对于怎么‘教化’幕南诸部,又起了纠纷和分歧。 比方说,公羊学派觉得,幕南各部,还是应该甄别甄别的。 得按汉化程度/亲汉程度和聪明程度进行分级,区别对待,理由是《春秋》之中明确表明了三世传续。 既所谓的‘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 公羊派认为,今日大汉帝国,虽然已经过了据乱世,正值升平世末期,太平世萌芽期。 但终归还没有到太平世。 所以呢,对于夷狄不可以‘进至于爵’,在国际关系上也不能‘天下远近大小若一’,还是要区别对待的! 还是得按照孔夫子的微言大义,对夷狄严加管束,悉心教化。 使得他们能沐王化而知中国礼节,循礼守法,臻于诸夏。 毕竟,现在还是一个内诸夏外夷狄之世。 谷梁派表示:你们公羊派的良心大大的坏掉了!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人匈奴人都跪下来了,你们居然还起这么大的杀心,有着这样大的戒备心! 你们还是君子吗? 还是人吗? 还是孔子子夏的传人吗? 谷梁学者纷纷表示,孔夫子的棺材板已经压不住了! 子夏先生在墓穴之中痛哭流泪! 不孝子孙啊! 重民学派则冷眼旁观,漠不关心。 他们只关心,这次能从幕南拐回来多少个廉价劳动力,只关心幕南各部,能买他们多少商品。 至于谷梁和公羊派的辩论,重民学派表示:这两个白痴!为了夷狄之人的死活操心,真特么无聊! 思孟学派,也有相似的态度,不过立场上更接近谷梁。 毕竟,思孟学派与谷梁学派,在某些事情上面有着相似的立场。 刘彻旁观着这一切,有些莫名的即视感。 他甚至想起了北宋灭亡前夕,汴梁城里忙着党争的诸公。 大难临头,儒生们尚且得打个头破血流。 如今这样的乱象,只能说是正常。 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和平。 最起码,他们只是嘴上嘴炮,并未将嘴炮向人身攻击,乃至于诋毁对手的先人。 挠了挠头,刘彻对一旁的绣衣卫官员问道:“现在有多少儒生报名了?” “回禀陛下,除上次情愿者三十五人外,目前只增加了四十余人……” 好嘛…… 长安城里嘴炮打的震天响,搞得刘彻都以为董仲舒、胡毋生等人都要跳到天上去了。 结果…… 就忽悠了这么点人…… 是胡毋生等人逼格太低,号召力太差? 还是这些家伙,只是在演戏给他这个皇帝看?出工不出力? 刘彻不得而知。 妈蛋! 刘彻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站起身来,望着那个绣衣卫官员,对他问道:“给朕继续观察……加大侦刺强大,必要时,可以启动密间!” 这些年来,随着绣衣卫名声渐显,吃过亏的官僚贵族和名士们都学乖了。 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公开议论怎么造反。 更没有傻蛋在公共场合大肆宣扬自己对于国政的不满了。 大家都学会了暗箱操作和暗室商议。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绣衣卫早在数年以前,就已经针对性的在很多敏感人物和重要大臣、贵族的身边,埋下了暗子。 这些暗子,平时恭谨如常,循规蹈矩,甚至有人成为了监视对象的心腹乃至于女婿。 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传递任何情报,也不会与绣衣卫有任何联系。 除非被唤醒。 不然, 他们就是泰山的好女婿,老师的好学生和上官的忠诚爪牙。 一旦被唤醒,他们就会立刻将过去侦查到的情报,全部传递回绣衣卫。 对于那些被监视的目标来说,这样的密间,根本无法防范。 当然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配备密间。 只有那些重要人物和敏感人物,才能享有这种绣衣卫的贴心‘保护’待遇。 如今刘彻下令,准许暂时唤醒一些密间。 这让这个绣衣卫官员很惶恐,甚至嗅到了一丝危险。 按照过去的经验,密间一旦唤醒,就可能会出现大案,毕竟,这些人手里掌握了大量某些高贵的大人物不为人知的黑暗和龌龊之事。 一旦翻出来,足以让一个君子形象轰然倒塌。 所以,这个官员不得不请示:“陛下,若有它事,是否启动调查?” 刘彻闻言,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道:“若无必要,不要唤醒密间,也不要轻易的去调查……除非有朕的批准……” 文人嘛,怎么能没有一点臭毛病和丑事? 无论古今,那些看上去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大文豪、大学者,哪一个又真的如他们的文字一般光明磊落了? 反正,野史之中,故事之内,总有很多段子在传。 至于真假? 只能说,空穴未必无风。 别说后人了,孔夫子自己也不是尽善尽美的完人。 所以呢,对于文人,刘彻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只要他们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学问,别随随便便就跳出来跟他唱对台戏,刘彻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的让这些家伙自娱自乐。 毕竟,与文人为敌,胜负姑且不说,后果和代价,常常会沉重的让人难以接受! …………………………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场源自长安的呼吁和倡议,开始向关东地区蔓延。 雒阳的儒生,对此的反应,与长安差不多。 嘴炮喊的震天响,私底下辩论起来也是轰轰烈烈,但是,具体到行动,就没有几个人了…… 毕竟,雒阳人又不傻。 塞外多冷啊! 而且条件艰苦,环境恶劣,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君子们才没有这个决心和毅力呢! 再说了,曾子说了,父母在不远游。 为了孝顺父母,承欢膝下,大家就只能暂时将公义放在一边。 恩,等到将来,条件成熟,大家一定会遵从内心的公义,前往幕南,实践先贤的道义的! 至于现在,烦请诸公先行! 死道友,不死贫道! 睢阳的儒生,大抵也是如此。 没办法,小资产阶级都有这么个毛病。 倒是齐鲁地区,反响热烈。 尤其是鲁儒的学者们,简直就跟遇到了流连夜店,烂醉如泥的美女一样,立刻就急不可耐的跳了起来,相应了颜异的呼吁。 短短十日之内,鲁国报名愿意前往幕南‘教化夷狄’的儒生数量就突破了四百! 这个数字,可谓是极为庞大,甚至可以说,超乎想象的。 因为,今日之鲁儒,总数可能不过千人了。 一下子四百人报名,等于小半个鲁儒,集体参加了此番的大业。 这与鲁儒本身的困境有关,也与他们的主张有关。 鲁儒一系,虽然迂腐、保守、顽固且过于纠结自身。 但,也并非全是缺点。 至少,在教化夷狄的事情上面,他们的热情是真的。 更别提,其实,他们在鲁国举步艰难。 鲁地曾经支持和拥护他们的地主阶级,现在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 百年来,鲁儒经营的关系网和保护伞,更是全数被拔除。 鲁王刘端,对于鲁儒的态度,更是恶劣到令人发指! 他居然干出了挖坑埋鲁儒的事情! 至少有十几个鲁儒的精英,被刘端坑进了监狱! 刘端甚至已经迷恋上了玩弄和戏耍鲁儒的事情,也就是这最近,鲁王得子,欢喜的不得了,沉迷于做父亲的喜悦之中,没有时间来调、教鲁儒,不然,鲁儒的境遇可能很更惨! 鲁儒仅存的精英们,已经知道,鲁地已非久留之地。 他们必须搬家,重新找一个老巢,重新找一个地盘,这样鲁儒才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再留在鲁国,等到鲁王回过神来,大家就得等死了! 而幕南,虽然条件差了些,但总归是一个广袤之地。 而且,人口以数百万,只要用心经营,好好维护,未来未尝不能又是一个王霸之地,未尝不能成为鲁儒的关中! 是以,鲁儒在闻知此事后,马上就响应号召,并且倾其所有和最后的底蕴,精英尽出,剑指幕南,他们想效仿杂家当年东渡安东,建立平壤学苑的故事。 将幕南建设成为自己的基地。 但,很可惜,楚诗派也同样看上了幕南。 在楚诗派德高望重的精神领袖申公的号召下,楚诗派学者们,再次集合了起来。 就如之前数十年,楚诗派学者,前仆后继,络绎不绝的前往三越、西南夷地区开拓和经营一样。 楚诗派为了自己的天命使命,再次以莫大的决心,集合在一起,准备前往幕南,开启他们的教化之旅。 短短半个月,楚诗派的学者,就鼓动了超过三百余人主动报名。 这些人中,有年轻的莘莘学子,也有满腹故事的中年私塾老师,更有历经沧桑的多年老吏。 比起目的不纯的鲁儒,楚诗派的学者,根本就没有起什么把幕南变成自己地盘的想法。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楚诗派学者在申公影响下,其实是儒家内部最积极的传道人。 他们迫切的想要将儒家的思想和诸夏的文明,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能知道他们的理想与追求。 他们就像是后世,印度来华的佛教徒一样,只是怀抱着一个信念,就可以踏足万里之外,远赴异域。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节 富贵君子与贫贱小人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三月芳菲,新化城周围的山岗开满了鲜艳的杜鹃花,引来数不清的蝴蝶。 这是安东一年最好的季节的开始。 司马迁与友人漫步于这鲜丽的山岗脚下,踏青赏花,顺便针砭时弊,指点江山。 “西部都尉陈公已克赤水,向北一千里,传徼诸部,无不俯首,当真让人神往!”一个年轻的贵族微笑着道。 立刻便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对于安东人来说,陈须的远征代表了安东的勇武-这场远征跨越两千多里,完全远离后勤补给,结果却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旬月之间已定千里之地,数十部俯首! 阵斩胡虏数千,捕掳数以万计,缴获牛羊牲畜无算! 这场伟大的远征让安东百姓与有荣焉,军民振奋,以至于连都护府的鲸皮债券都因此涨价! 司马迁听着小伙伴们议论陈须之事, 无不以为陈须乃是英雄豪杰!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想当年,司马迁小时候,整个长安闻陈氏兄弟色变,甚至有人说:宁遇猛虎不见二陈! 然而如今陈须兄弟一为当世名将,安东战将,一为当世权贵,手握无上财富,胸有碧波万里,世人为之膜拜不已。 “难怪安东有俗谚曰:富相什则卑下之,百则役,千则仆,诚不欺我!”司马迁感慨着。 作为来自长安的客人,司马季主的关门弟子,当今天子看好的年轻人,司马迁在安东旅居期间是有特权的。 不仅仅都护府上下对他大开方便之门,就连地方豪杰、游侠巨头、贵族也纷纷纷纷对他示好。 甚至就连平壤学苑诸公也似乎对他有着特殊兴趣,凡有所求所请无所不应。 错非司马迁自幼立志著史,此刻恐怕已经没有太史公了! 正是如此,司马迁才知道,陈家兄弟从来不是什么英雄豪杰。 事实来说,这两兄弟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想给对方下绊子! 他们兄弟也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骨子里依然与当年没有区别! 然而在世人眼里,却无视了他们兄弟的所有缺点和过往! 无数人对他们顶礼膜拜以为偶像,特别是贵族子弟们,几乎就是以陈家兄弟为榜样,连装扮与口头禅都要模仿! 这就是权势与财富结合的力量! 无视了道德与品行,只看结果,假若在内陆地区,这样的标准可能还要遮遮掩掩,但在这安东,以财富权势论英雄,已然是公开的秘密! 就连原本最淳朴的百姓,如今也是逐利而行! 安东地区,工商业日胜一日,让司马迁忧心忡忡。 不过,其他小伙伴就完全没有司马迁的担忧,众人都是喜笑颜开。 “听说陈公已潜人押解战俘返回安东,啧啧,这下子西部都尉辖区的种植园恐怕要发了,吾父已经准备去西部都尉建一个棉花庄园…” 其他人也都点头:“吾父亦然…” 对于今日的安东来说,整个工商业和种植业都已经离不开廉价的派遣工了! 汉家百姓在工商业的食物链中居于中上层! 他们要嘛是雇主, 要嘛就是技术工匠。 几乎所有危险繁重的工作都是派遣工在做。 贵族们更是只要有钱就投入生产和扩张之中! 但,劳动力市场的限制使得他们的扩张很不顺利,尤其是新任都护府都督许九上台后严格控制派遣工的数量,除马韩、倭奴和真番派遣工外其他诸胡奴工的数量一直增不上。 这可急死人了! 此番陈须大胜,对于整个安东来说都是重大利好。 特别是工商业和种植园经济,几乎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地方百姓也都是欢欣鼓舞。 就像那句在安东流传日久的歌谣: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贾以訾干政。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有钱就是君子,没钱则是小人。 话虽刻薄,但在安东却是事实! 在这片沃土之上,五铢钱和黄金,接管了大部分的公序良俗,,一切旧有的美好品德和高尚行径,如今已被明码标价。 只要有钱,你便可以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无论你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汪洋大盗还是一个口是心非,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这让司马迁恐惧不已,甚至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于安东人来说,他们完全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对。 士农工商都辛勤劳作,苦心经营,用勤劳汗水与智慧来获取财富地位,天经地义,物之自然! 纵然是上帝神明也不能剥夺和限制人民对于自由与财富的追求! 今日安东在杂家影响下已经不再羞于表达自己爱钱的本性! 甚至在贵族富商阶级之中还有观点认为:独富贵能有君子。 因为,穷光蛋哪怕道德水平max,在事实上也不能对天下有任何贡献。 相反,一个身价千万之人,纵然他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作奸犯科……但是,只要他幡然醒悟,用心向善,足可福泽万民,造福一方! 是以,天下应该对富贵者多些宽容,少点苛责。 刑不上千万,礼不下庶民,方为未来之王道! 如此歪理邪说,本该被穷追猛打,但在安东,这种言论却大有市场! 甚至连都护府衙门里也有这样的言论被光天化日讨论和议论! 且类似的情况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想到这里,司马迁就不得不叹了口气,一个士大夫的良知告诉他,这些都是不对的,应该揭发出来,告诉天下! 但作为史官的潜意识却让他只能选择沉默! 史官是旁观者,是中立者,不能也不可以主动卷入政治或者学术纠纷中! 不然,他记载和记录的事实就会出现偏差! “或许我该写信请教老师…”司马迁在心里寻思着,良心让他只能选择将此事告诉自己的老师,希望能通过老师的影响力对于安东今日变态的社会气氛予以一定程度的纠正。 但司马迁又害怕因此给老师添麻烦,因而纠结不已。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道:“对了,司马贤弟…” “你听说了隆虑侯近期的动作吗?” 第一千五百五十节 昭昭天命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司马迁抬头看着那个说话的人,这人是安东都护府楼船左监的儿子文贺。 . 其父文卫是故燕国左仓令吏,就是哪位当年望着十万石爷爷米欲哭无泪,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想找人接盘的燕国粮仓官吏。 当初,陈娇因得倭奴之故就抬了一手文卫,替他消化了那十万石陈米,从此老文家就将陈娇视为再世父母,恩主,无限跪舔。 这些年来不断拍马逢迎,陈娇非常满意,于是将其调入安东,还给他谋到了楼船左监这个看上去不起眼,实则油水肥的让人流口水的肥差! 此职秩比不过八百石,但却可以说是安东都护府最重要的属官之一! 因为它管理着整个安东地区所有的民用内河船舶,并且负责审核与指导国营、官营和民营造船厂。 为了鼓励和发展地方造船业,当今天子曾经下诏,每年对各地造船业返还一部分的捕鲸收益和捕捞收益。 这笔钱每年都高达数千万钱! 其中的一半最终回到了安东都护府账上,且由楼船左监负责分配。 分配原则是按照造船厂规模、产量以及技术为参考标准。 一般来说,只有安东地区最大的前五家造船厂可以有资格分享这笔返款。 此外,陈娇为首的捕鲸巨头和楼船衙门为了可以制造出更大更快更坚固更灵活的巨舰,也每年都拿出部分收益投入到补贴造船业上。 这直接导致了安东造船产业的跨越式发展。 在元德四年,捕鲸业开始的时候,安东地区能制造的最大舰船是内河的独木舟…… 并且,安东地方连修葺和维护楼船的技术也没有! 当时,驻扎在安东港口的楼船假如不幸受损,那么只能等着被拖到辽西甚至齐鲁维护… 至于大型捕鲸船,一旦受损或者出现故障,基本上都得报废! 因为倘若将这些巨舰拖去它的制造地区的话,其成本可能比造一艘新的还要多! 楼船舰队与捕鲸业深受安东造船业薄弱之苦,所以发誓在安东建立健全一个不逊甚至超过江都国的造船业! 而在如今经过数年发展,今日安东已经拥有了大大小小数十家造船厂。 规模最大,技术最强的仁川船厂,已经具备了维修和保养所有大型舰船的实力。 去年,仁川船厂甚至生产了一艘重型福船! 这可真是太恐怖了! 这也被安东人视为金钱奇迹的证据——只要钱给的足,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安东造船业用五年就赶上江都和齐鲁造船技术就是明证! 陈娇甚至放言:要制造一艘江都和齐鲁都无法超越的超级巨舰! 此舰将会前所未有的强大! 它不仅仅将大如小岛,还将具备在大洋中捕杀、肢解以及提炼鲸鱼的全部工序的能力! 此刻,文贺忽然提起陈娇和他的捕鲸船队,让司马迁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艘超级巨舰下水了? 安东不缺制造巨舰的条件,原始森林之中遍布的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生巨木就是安东造船业最大的依凭。 至于所谓技术,只要有足够的练手机会,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磨砺自己的技能,总归是可以练出来的! 更何况,陈娇和安东的造船业直接祭出了金元神功,将齐鲁和江都的造船名匠直接挖走一大半! “巨舰下水了?”司马迁问道。 文贺正是要特地将此事来告知司马迁的。他闻言笑道:“正是,十日前,此艘名曰夸父的巨舰已在仁川船厂下水……” “巨舰全长四十余丈,宽达十余丈,以三帆为桨,顺风之时一日夜可行数百里!其不惧风暴,不惧颠簸,可以远航数千里而不需靠港,隆虑侯得之大喜,对左右曰:得此舰则扶桑之土可至,而身毒之国可期也!”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托今日发达的蚩尤戏和各种传说段子描述之福,大家对于扶桑之土都有所认知。 依照蚩尤戏和各种传说描述来看,扶桑大陆远离中国,在海之外数万里,当年殷商覆灭,部分遗民在神人的指引下,在齐鲁之滨渡海前往扶桑大陆。 据说,当时神人化作鲲鹏,一展翅扶摇三万里,一吐息冰封一万里海疆,让海洋出现一条冰路,殷商遗民于是踏着神人开辟的冰路在大洋走了三年,终于抵达扶桑。 可惜,当遗民抵达扶桑之时,神人也力竭而亡,其遗体化作高山,阻隔将整个扶桑大陆隐藏在高山之后,最后的吐息化为风暴,终年席卷于大洋之上。 从此,扶桑大陆与中国再无联系。 但是,倘若有诸夏君子能战胜大洋,克服风暴,抵达扶桑大陆,迎回失落于这蛮荒之土的诸夏遗民,那么上帝将嘉奖并赐福于他。 使他死后成神,列为星宿,永明万世! 当今天子也曾经许诺:能致扶桑获殷商之遗民者,朕以扶桑王酬之! 如今,陈娇居然打造出了一条可以远航数千里的巨舰! 倘若这是真的,那么二三十年后,他还真有可能远渡数万里海疆,找到扶桑之土,重新寻回失落的殷商遗民,接续这千年前的情谊。 而他本人更将成为扶桑王,王其土三千里,更将成为星宿之一,永照万世! 众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陈娇居然可能成为天上的星宿? 只要想到将来天上有颗星宿可能叫陈娇,司马迁就感觉荒谬无比。 但他无法忽视,更不能不关注此事! 因为,谁找到扶桑之土谁就将得到上帝嘉勉、赐福!这是司马迁的老师日者司马季主背书的事情!更是经过了严格的龟甲占卜,且在多位重臣和名士共同见证的事实!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寻找扶桑之土,接续殷商遗民,在很多当代士大夫和贵族内心深处,这是诸夏君子的昭昭天命! 谁能达成这个天命,谁就将成为当世周公,圣人在世! 所以司马迁在微微思考了一下后,就立刻说道:“诸君兹事体大,我当立刻前往仁川见证!” 如果真如此……那么毫无疑问的,这极有可能是当代历史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扶桑之土的呼唤,就像身毒的黄金一样,是大汉帝国的最终目标!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节 矛盾的陈嬌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仁川港,当今远东地区第一大港。 整个港口,气势恢宏,规模庞大,仅仅是港口城市之中,常住人口就已经超过五万。 至于港口本身,更是常年停泊了数百艘各色船舶。 有时候,巡弋于外海的楼船舰队,也会入港修整,遮天蔽日的风帆,吸引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站在一艘怪物一般的巨舰舰首,陈筛摸着这艘巨舰的舷木,内心之中充满了激动。 脚下这艘巨舰,是仁川船厂,在福船和楼船的基础,根据海洋远航需求,重新改进和设计的超级舰船。 全舰身长超过三十丈,宽达六丈,用最好的深山巨木为龙骨。 主要动力,就是三面巨大的硬布风帆,在顺风时,速度极快。 而舰体本身也运用了多种抗风浪以及平衡设计,更增加了水密舱,以稳定舰身,是目前大汉帝国最适合在海洋航行的舰船! 除此之外,此舰还是第一艘,完全为了捕鲸而设计的舰船。 船上,甚至配备了提炼鲸鱼油脂的坩炉,宽达的甲板,更是足以肢解大部分的鲸鱼。 最重要的是,强大的绞盘,可以让水手,能够将捕杀的鲸鱼拖到甲板上。 这艘巨舰的出现,意味着,捕鲸舰队,可以远离母港,深入大洋,寻猎鲸群。 这很重要! 比较,元海的鲸群,总会被捕杀干净的一天。 哪怕是现在,其实很多时候,陈傻牟毒u队,也不是每次出海,也都能有所收获。 这倒不是,元海鲸鱼资源开始枯竭。 而是,怀孕的母鲸和哺乳期的幼鲸以及带幼鲸的母鲸, 全部都是禁止捕杀的。 这不仅仅是法律的规定,也是渔民们自发的行动。 上天有好生之德。 汤武网开三面,泽及鸟兽。 当今天下,一个人可以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但没有人敢践踏先王的教诲。 所以,陈善惹械男枰找到一个新的丰富的鲸群资源。 而这艘名为夸父的捕鲸船,则完全能够满足他的希冀。 此船的续航能力,极为惊人,下水试航后,足足跑了上千里,甚至去了倭奴列岛南方的一个小岛,给流放在那里的废王刘荣送了点补给品。 期间,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巨浪,都无法让这艘巨舰受伤。 “有此巨舰,足可远赴数千里之外!”陈傻靡庋笱蟮南胱拧 然后,他就看向了港口岸边,前来观礼的贵族官僚和藩国使者。 今天是夸父舰的入役仪式,陈商匾庋请了整个安东地区的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很多人都很给面子,亲自前来观礼。 即使是朝鲜君和安东都护府都督,也都派来了代表。 这让陈商乇鹩忻孀樱 “哼,陈须不就打了个胜仗吗?左右不过是欺负夷狄罢了……”陈傻蜕冷哼着,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陈须的风光和豪气,让他羡慕嫉妒恨。 但偏偏又发作不得。 没办法,陈须的战功,再怎么贬低和无视,也是实实在在的。 坊间如今已经有传闻了,大家都在说:当今圣王在位,故深泽左右,使顽石成宝。故有东成威,故有新化兴,故有堂邑奋。 意思就是啊,如今圣天子在位,在其圣德感召之下,连顽石也能变成宝石。不信的话,你看东成候啊新化候啊堂邑候啊。 这些人,就是天子圣德感召之下从顽石变成宝玉的例子啊! 这让陈商着,哪能舒服? 感情,劳资连顽石都不是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 所以,他处心积虑的将这夸父舰入役搞得如此隆重,甚至,不惜浪费大量人力物力,予以宣扬。 就是要告诉天下人――臣隆虑候桑比之仲兄,更为优秀! 更是要明确将此事,告知天子:臣比臣兄,更加忠心王事!陛下看到了没?臣连军功也不要了,专心致志为了您的扶桑梦而努力呢! “司马先生来了没有?”陈膳ね范宰派聿嘁蝗宋实馈 “回禀君候,按您的吩咐,犬子已经知会了司马先生……”这人面带微笑,低声答道:“司马先生应该已经到了……” “等先生来了,立刻请到舰上,与我一叙……”陈煞愿雷拧 “诺!”那人立刻拜道,但心里面却有些奇怪。 长安城每年来安东的游学之士,以百计,其中两千石子弟、列侯子侄甚至外戚数不胜数。也没见有人能让隆虑候如此慎重和忌惮。 这司马迁,不过是一太史令之子,何德何能? 但他哪里知道,司马迁不仅仅是太史令之子。 在陈裳劾铮这司马迁最重要的身份,就是司马季主的关门弟子。 这层身份太了不得了! 作为当世日者,司马季主名满天下之时,陈闪受精卵都不是。 甚至陈傻母改福也不是! 这个大学者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在学术界,更深入乡间闾里,是天下人心目中的神算子。 哪怕当今天子,对于这位日者,也是敬而重之,命为两千石《易经》博士,托以《天官书》编纂之责。 一旦书成,则司马季主立刻可以荣升为先秦诸子一样的大能,影响万古。 更何况…… 司马迁本身就很特殊…… 陈煽刹换嵬记,当年他在长安时,某次入宫,在石渠阁附近见到了正在天子身边读书的司马迁。 当时的司马迁,还是一个扎着总角辫的幼童。 陈珊芷婀郑就问了一句。 结果天子告诉他:此朕将来的太史公,吾汉家之董狐也。 评价之高,让陈闪15叹图亲x四歉鲇淄的名字。 试问,这样一个背景深厚,家声强大,而且被天子所关注和垂青的年轻人,来到安东,他陈赡懿还匦穆穑 ……………………………… 半个时辰后,司马迁与小伙伴们,在陈傻拿趴偷氖3檠请下,登上了这艘巨舰。 虽然,此舰没有文贺说的那么夸张。 但却也是司马迁和其他多数人,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舰船了。 巨大的桅杆,庞大的舰身以及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风帆, 让众人好奇不已,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四处抚摸。 “此船恐怕光是造价,就是千万了……”司马迁看着脚下的甲板,感慨着。 这舰船,连甲板都是用的厚重而结实的榆木制成,足足可以并行四辆马车! 这让司马迁想起了,他曾经在石渠阁的档案读到过,当初,南越王赵佗与吴王刘濞进行巨舰竞赛。 为了击败吴王刘濞建造的楼船,赵佗让人建造了一艘史无前例的巨舰。 据说那艘巨舰的甲板足可并行六辆马车,可以让骑手在甲板上奔驰! 不过…… 那艘巨舰的下场很悲惨…… 因为太大了,所以,它在试航时,直接倾覆在长江里…… 但眼前这艘巨舰,看上去却非常适合航行。 这让司马迁啧啧称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此舰造价没有一千万……”一个声音在司马迁耳边响起:“总造价是八百二十五万钱……” 司马迁抬头,就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正是陈伞 想不认识他都难! 这位大汉帝国的隆虑候,西北都尉,天子的小舅子,是一个特别骚包之人。 他为了让人们记住他的模样,免得冲撞到他身上,所以,他在仁川港的码头一侧,那纪念楼船舰队抵达朝鲜的雕塑群的另一面,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雕像。 雕像上,陈烧玖16诼ゴ之上,远眺扶桑之土。 只能说,帝国的隆虑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司马迁见过君候……”司马迁连忙拜道。 其他小伙伴,看到一身楼船舰队的蓝色战袍的陈桑也连忙拜道:“末学后进,拜见君候……” 对于安东人来说,陈家兄弟的故事,就是一个传奇。 这两位在长安城被视为洪水猛兽以及纨绔子二世祖代表的外戚,在安东完成了他们的华丽变身。 一者成为了安东地区最大的种植园主和最大的派遣工雇佣者。 而另外一个则成为了捕鲸业的标杆和代表,更是安东梦的最直接例证。 他是倭奴的救世主,他将生活在倭奴列岛,赤身断发,饮毛茹血的倭人,带到文明社会,彻底改变了这些可怜人的命运。 使他们也能享受到中国天子的雨露恩泽。 无数归化倭人,更是直接以陈为姓,以此表达他们对自己的救主的感恩。 他还是元海征服者,承恩岛和顺德岛的主人,平壤学苑的最大单一金主,安东造船产业的支持者以及代言人。 更是安东贾人最可靠的靠山! 在安东,几乎没有人不崇拜陈桑ㄖ饕是他的财富)。 对于多数人而言,倘若能搭上陈桑那么,未来飞黄腾达可期,富贵可享。 但司马迁却对陈珊廖蕹绨菘裳裕在事实上来说,司马迁甚至不觉得,陈缮砩嫌惺裁瓷凉獾恪 甚至,司马迁感觉,陈稍诔ぐ沧鲆桓鲦绔子二世祖,可能都比在安东当英雄强。 因为,在安东的这些日子里,司马迁已经感觉到了,安东的今日,就是陈伞3滦胍约岸蓟じ和商贾们的共同作用而变化的。 陈沙导和发展的造船业以及捕鲸业,更是一个充满肮脏与黑暗的产业。 这些年来,死于伐木、造船以及捕鲸的人,已经不比淘金的人少了。 更可怕的是:为了满足造船业和捕鲸业以及种植园、工坊业对于劳动力的需求。 整个安东,都被这些人绑架了。 整个社会的三观,都扭曲了。 曾经一切美好的品德与公序良俗,现在都已经被金钱和财富,破坏的干干净净。 什么兄友弟恭,什么长幼有序,在五铢钱面前,统统崩坏了。 为了家产,兄弟相残,为了赚钱,父子反目。 各种非公室告四起,安东官府为之焦头烂额。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可以追溯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以司马迁所知,陈缮踔粱拱档乩镉们影响和改变了杂家的某些论述,使之更有利于他。 这个可怕的男人,已经不能用旧有的善恶标准来评判他了。 他就是一个看上去冠冕堂皇,实则残忍至极,充满了一切人间恶毒色彩的人。 但,司马迁偏偏对他恨不起来。 因为,他虽然手段残忍,他虽然无恶不作,他虽然敲骨吸髓。 但是…… 最终的结果,却是,他造福了天下。 他捕鲸,鲸鱼肉,成为了安东百姓最廉价的肉食来源。 没有他的捕鲸业,安东百姓,尤其是孩童们就不可能如此健康、强壮! 他引进的倭奴,在安东修建了数百里的渠道和数百里的道路,建设了无数桥梁。 他倡导的造船业,为数万移民提供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数万家庭因此得以获得小康生活。 而他每年捐献给平壤学苑的钱款,更是使得平壤学苑可以接纳大批寒门士子,给他们免除学费,甚至提供一定额度的奖学金。 让这些本不可能接受教育的人,得到了学习的机会。 所以,司马迁很纠结。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陈伞 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是恶魔,他让无数人深陷不幸和厄运,他压榨和剥削着数十万人。 但是…… 他又保护和庇护着这些人,还将他的财富和影响力,用在正确的地方。 因他之故,在安东,连夷狄奴工,甚至是倭奴,也能比较有尊严的活着。 至少,这些人比临邛和南阳的奴工的命运要好太多太多。 然而,偏偏,陈珊桶捕的贵族商贾们,之所以这么做。 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假如这么做,他们能够赚到更多,拥有更多,而且更有效率的剥削他人。 想到这里,司马迁就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对陈晒笆值溃骸熬候造此巨舰,可是果要至于扶桑?” 一艘这样的巨舰,造价八百余万,这恐怕只是造舰的人工,还不包括原材料。 若是外人要买,价格恐怕千万之多。 这几乎比的上一大县岁入了。 这让司马迁有些怀疑,陈傻哪康摹 陈商了却是呵呵一笑,反问道:“先生以为呢?” 他笑眯眯的对司马迁道:“此舰,现在还不足以跨越万里之远……但是,吾相信,只要吾辈努力,总有一天,能够造出足以远渡万里重洋,致于扶桑之巨舰!且此舰虽不能致扶桑,甚至不足以致身毒,然其舰大而坚,足可载万石而远航千里,为中国输送粮草,转输财帛,仅此一点,本君候便相信,此舰利天下!”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节 官制改革(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晚春的上林苑,欣欣向荣,充满了生机。 躺在上林苑的一个皇室行宫的山坡上,刘彻的心情非常好。 不仅仅是因为这好春光和好景色,更因为,国事顺利。 就在前几日,西南夷十余个主要王国的国王,共同上表,请求入觐长安。 这意味着,西南夷的问题,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得到解决了。 这片巴人和楚人都曾经觊觎的古老群山,这一直处于诸夏文明圈之外的土地,将第一次成为中国的疆土。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一点都将不会改变。 当然,想要彻底消化,让西南各国各族百姓,都认可和认同自己的诸夏身份,这还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教育、统治和同化。 毕竟,这一地区群山环绕,道路险阻,从中国派遣官吏前往治理,成本太高。 不然,云贵一带,也不会到了民国,都依然是土司们的天下。 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想要在这一地区建立稳固和有效的统治。 单靠长安派遣官吏,是不可能做到的。 长安也不可能将太多的资源和人才丢进西南的群山之中。 所以,其实唯一的选择,只剩下了培养当地的亲汉贵族代为管理。 至少,最近这十来年,刘彻对于西南地区,最多也只能是派遣一些使者、代表,督促各国实行中国制度。用中国文字、礼仪、服饰。 刘彻也不怕西南各国搞鬼,大不了关门放资本家。 刘彻相信,已经吃够了商人的苦的西南诸国,必定不敢再造次。 至少,程郑氏和卓氏,留给各国的恐怖印象,将震慑他们数十年。 数十年后, 整个世界必定面目全非,甚至跨入一个全新时代。 到那个时候,即便西南夷有事,也可以反手而平。 所以,刘彻很开心。 西南既定,三越也平,则南方无战事,汉家可以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到北方,放到西方,放到幕南,放到幕北,放到西域。 而幕南方面,事情也是一片顺利。 汉军几乎就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在幕南的南方,汉军在郅都统帅下,兵分三路,一路走盐池,逼近瀚海地区,另外一路出顺德,走夫句羊峡谷威慑蒲奴水一带。 郅都本人亲帅精骑五千,游弋于草原深处。 不断寻找幕南部族的踪迹,发现则袭击之。 到今日为止,在蒲奴水以南、弓卢水西南、浚稽山以东的千里草原,尽皆臣服。 一大票幕南酋长和贵族,哭着喊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仅有少数几个顽固部族,在大戈壁的掩护下,依然在顽抗。 但他们的顽抗,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从郅都的报告来看,每天都在有人南逃,这些部族,都在不断衰弱。 即使是最顽固的所谓蠕蠕人,也有人在南逃。 这让飞狐军和句注军,得之大喜。 两者都已经派出了由部分精锐军官带队的新兵部队,前往幕南草原,打算拿那些奄奄一息的胡人练手了。 为此,郅都已经拒绝接受任何诸胡贵族的投降了。 为的就是逼这些人战斗。 够狠毒,但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汉家需要一个能告诉所有人的证据,来告诉幕南各部:对抗王师死路一条! 而这些被郅都赶到了大戈壁边缘地区的诸胡,就是一个最好的物证! 他们的下场越惨,汉室未来在幕南地区的统治就越稳固。 这将使得从此以后,幕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游牧部族的贵族在造反前,必得三思而后行。 必定要抱定不成功则死全族的信念! 至于在东方草原,陈须所部更是所向睥睨。 在荡平了林胡族后,陈须所部在一个月内打穿了一千多里,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就让大小数十个部族跪地请降。 其所部先锋,甚至可能跨越了哈拉哈河,进入了后世的诺门坎地区。 当然,这支部队很快就南撤了。 因为,这个地方太荒芜了,根本不像有人类居住的样子。 在郅都和陈须的大棒挥舞下,幕南问题,年内就可以得到基本解决。 至少,汉室在现在,已经有效的控制了幕南大部分的战略湖区和水源地。 更控制住了幕南超过一半以上的人口和七成以上的牲畜。 只等着后续落实政策,改土归流,移风易俗,同时建立起基层政权,就可以说幕南为中国矣。 幕南既定,则河西问题的解决,要提上日程了。 想起河西,刘彻就有些担心剧孟。 剧孟受命前往合黎山一带,主持居延战役的准备和部署,已经差不多两个月。 但,这两个月里,刘彻只接到了合黎山方面的三本奏疏――而且全部都是最初一个月发回长安的。 自二月后,剧孟就基本没有再与长安联络了。 若不是北地郡方面一直在报告合黎山没有动静,刘彻都要怀疑剧孟被人阴了。 “合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彻有些想不明白。 于是他拍拍手,叫来自己的侍从官,对他嘱咐道:“卿去少府,让少府放飞信鸽,联络合黎山,朕要尽快知道合黎山的情况!” “诺!” 这人立刻领命而去。 而刘彻也没有清闲多久,就有宦官来报:“陛下,御史大夫来了……” 刘彻立刻站起身来,吩咐着:“把晁错带到此处来见朕吧……” 周亚夫的政治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按照传统,夏季是封侯的季节,一旦晁错被封为列侯,那么,只需要过渡几天,他就可以接任丞相之职了。 但刘彻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想方设法的想要在周亚夫下台前,利用这个空当,塞点私货进去。 这也是学习的后世米国政治制度的精髓――总统到点了,下台前,突击通过几条政策、法令,突击特赦一批关系户。 而刘彻借着这个机会,几乎是生掰硬扯的让周亚夫在几条诏命之下附署。 有的是周亚夫自己也想做,但一直没做成的事情。 譬如,收地方诸侯王治国权,将诸侯王从国王变成一个名誉头衔。 这种事情,刘彻和周亚夫配合起来,默契无比。 先是刘彻自己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堆大道理, 又扯了吴王刘濞、济北王刘兴居这样的反面例子,周亚夫立刻就跳出来请求‘为万世计,宜收诸侯王之权’。 刘彻立刻顺水推舟的同意。 于是,天下诸侯王懵逼了。 他们失去了最后的能够与中央掰手腕的权力,从此他们的王国,王宫以外就与他们无关了。 他们只能在王宫里当个吉祥物。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 诸侯王之中,如刘彻的兄弟们,还有梁王刘武这样的亲皇叔,都被保留了特权。 另外,刘彻也没有要赶尽杀绝。 而是给诸侯王们指出了一条出路。 想继续做真正意义上的国王?而不想当吉祥物? 可以! 学习蒙王刘非,请求镇抚新固之土就可以了。 塞外世界这么大,随便各位皇叔皇伯和兄弟们抢地盘了。 这个诏命一下,诸侯王们立刻哀鸿遍野,但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 在诸侯王们眼里,刘彻的形象,已经与恶魔挂钩了。 就是吕后当年,对于宗室下手,可能也不如刘彻这么狠! 上台才八年,就弄死了一堆叔叔伯伯,还把自己的亲哥哥都流放掉了。 太恐怖了! 没有傻子敢与刘彻唱对台戏。 诸位皇叔皇伯皇兄皇弟,不得不认真考虑去塞外选个地盘,再做诸侯王了。 而王子们更是诚惶诚恐,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早做打算。 以至于出现了,有王子殿下打算报考武苑,投效军旅的故事。 刘彻对于这样的宗室榜样,自然是好点赞,不仅仅特批了他的请求,还赏赐了他黄金一百金。 于是,更多的王子响应了起来。 这是好事! 但,也有一些事情,周亚夫是怎么都不赞同,刘彻说干了口水,才勉强同意的。 譬如改革汉室官员等级制度。 在原本,汉家官员的等级其实很模糊,譬如九卿和郡守皆为两千石。 都护府都督也是两千石,未来将推行的州部刺史也是两千石。 就连御史大夫还是两千石。 虽然有所谓的中两千石官员、真两千石、两千石和比两千石之分。 但,其实地位相对模糊,难以区分。 至少,很难让爬到了两千石的大臣们感觉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能行? 刘彻深知,人的进取心和奋斗力,很大部分就是来自野心,而野心源于攀比。 所以,趁着周亚夫即将下台的空窗期,刘彻趁势下达了改革诏命。 他要求丞相府牵头,与九卿各有司,重订官员等级。 按照他给出的指导要求,一千石以下,照旧如故。 但一千石以上,就有了更多细分了。 从一千到一万,分为新的十个等级。 丞相最高,为一万石,太尉和大将军,与丞相平级,同为一万石。 但基本上,汉室以后是不会新设太尉和大将军,最多将之作为一个荣誉头衔,追封给已故之人。 而丞相之下,就是九千石的御史大夫,而九卿则全部统一为五千石。 至于五千石到九千石之间的这些等级,是给那些工作特别突出的五千石准备的。 五千石以下,两千石以上,为各地方郡守、州部刺史以及都护府都督的秩比。 这样划分的好处,不仅仅在于给官员们加薪,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 更可以有效的编织起一套官员等级体系。 今天,刘彻找晁错来,就是谈这个事情。 毕竟,此事的具体安排和配给,还是要晁错来做的。 ……………………………… 没有多久,晁错就被带到了刘彻面前。 这位汉室的御史大夫,如今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距离他人生的巅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处于他的巅峰了。 丞相――所有官员的最终梦想,离他不过一个月。 这让他真是心情激动,甚至有些夜不能寐。 因此,他来到刘彻面前时,眼睛都有些黑眼圈了。 “晁爱卿还是得注意休息啊……”刘彻见了,自是免不得关心一番,叮嘱道:“朕还需要卿来辅佐呢!” “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晁错连忙谢道:“不过,近日,臣受命为北军都尉,平生第一次掌军,有些生疏,为怕连累同袍,不得已只能多用些功……” 刘彻听了点点头,在上个月,刘彻给晁错加了一个担子,任命他为北军都尉。 这是因为晁错之前从未有过从军的履历,刘彻给他补上,免得以后有人拿这一点来打他。 更是因为,刘彻想要稳固和接续汉家的传统! 丞相,必由行伍而出! 在晁错之前,所有的丞相,都是军人! 哪怕是萧何,也是军旅出生! 至于樊哙、灌婴、周勃,更是勇不可当的猛将! 这个光荣传统,刘彻觉得不能在自己手里断送,至少不能在现在断送。 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也必须将晁错送进军队,让他掌握一段时间的军权,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做上几天军人。 而借此,刘彻则可以告诉天下人,尤其是广大的文官士大夫们:你们别去想着搅尽脑汁,玩什么文官政府,妄图用笔杆子指挥枪杆子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认真对待军方,注意和尊重军方吧! 不然,你们永远别想爬到丞相的位子上去。 因为,得不到军方认可和支持的丞相,是不可能上位的。 如此,汉家的军国主义体制,就得到了贯彻和落实。 不得不说,晁错在北军干的不赖,他虽然没有当过兵,也没有过从军履历,但多年宦海臣服和履历,使得晁错就算不知道怎么治军,但也能够应付得来。 甚至,有些游刃有余。 这也正常,晁错可是写了《言兵事疏》和《守兵劝农疏》的大能。 可能带兵打仗他不行,但是日常管理和督促训练,却是可以轻松应付。 刘彻抬抬手,让晁错坐到草地上,然后对他道:“前日,朕命丞相行文九卿有司的诏命,卿可看过了?” “回禀陛下,看过了……”晁错连忙拜道:“陛下有何指示?”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节 官制改革(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说说看,爱卿对此有什么想法?”刘彻笑着问道。 晁错能有什么想法? 作为法家的政治家,晁错与周亚夫不同,他是绝对不会跟皇帝顶牛的! 至少,不会在这个事情上与皇帝顶牛! 法家追求的永远都是富国强兵。 只要不违背这个宗旨,法家的政治家,都会屈服于君王的意志。 晁错几乎是立刻就表态,拜道:“臣谨唯陛下之命……” 刘彻摆了摆手,对晁错道:“朕要的不是盲从,朕希望,卿可以理解这个官制改革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自高帝以来,中国官职,以俸禄为级别……” “又以有秩和斗食为分野!” “有秩者为官,斗食者为吏……” “朕自即位以来,常忧心于此,恐日后有所祸事!” “吏治不清,则天下必乱!” 刘彻一口气,对晁错连珠般的解释起自己的改革意图。自即位起,刘彻就意识到了汉室其实与明朝患了相同的一个病。 这个病的名字就叫做‘官员俸禄太低综合症’。 官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同时也是最恐怖的力量。 它们可以兴旺一个国家,也能轻轻松松的让一个强盛的帝国瞬间毁灭。 它们集合了世界上的一切罪恶与肮脏。 哪怕地狱的恶魔,冥界的魔鬼,恐怕也不如官僚们阴暗。 因为,哪怕是恶魔与魔鬼,至少有着底线,有着畏惧。 但官僚们, 无所畏惧,无所底线。 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任何统治者和君王,都不应该对官僚集团抱有任何希冀和期望。 永远不惮以最恶意的态度来揣测它们的行为和举动,才有可能让国家朝一个健康方向发展,不然…… 反正,所有历史上,曾经对官僚集团抱有希望和希冀的人,统统死的很惨。 譬如崇祯皇帝,在煤山吊死了,舌头伸的老长老长…… 还有就是光绪,到死都估计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而对付官僚集团,光靠棍棒和刀枪,其实也没什么用。 朱元璋够狠吧! 但官僚们老实了吗? 并没有! 任你屠刀挥得再狠,贪官污吏与跟你唱对台戏的,总是层出不穷,络绎不绝。 历史告诉刘彻,对付官僚集团,光靠屠刀,没有作用,而且一旦你下台,他们的反弹和反攻倒算,就会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将你的一切努力埋葬。 甚至抹黑、诋毁和扭曲你的一切行为。 类似的情况,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发生过不止一次。 秦始皇、武则天、朱元璋和雍正,都验证了这一点。 已经不需要刘彻再来证明了。 是以,留给刘彻的选择,其实已经不多。 在这以前,刘彻已经狠狠的打击和压制了官僚集团,数次大案,让无数人乌纱落地。 更为新兴的考举士子扫清了道路,并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利益集团。 而类似的打压和清洗,走到今天,其实已经差不多到了临界点了。 新的官僚集团崛起,老旧的官僚集团退场,国家秩序在重塑,游戏规则也得以重写。 倘若刘彻再对这些新上台的官僚,也痛下杀手,予以严肃打击。 那么,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谁又能接盘呢? 在的官僚集团没有崛起前,刘彻只能跟现有的官僚们合作。 而如何合作? 是低三下四的央求他们,为了天下,为国家,为了民族,放下芥蒂,精诚团结,共同进取? 好吧,这样或许可能能感动到不少人。 至少在初期,刘彻相信,效果会很棒! 但…… 时间一久,甚至都不用十年,刘彻确信,一定会出问题。 而一旦出现问题,接下来数十年,整个官僚集团就会迅速腐朽、堕落。 就像那个故事说的一样:年轻的勇士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打倒了恶龙,给世界带来了希望,但是,很快,勇士就成为了新的恶龙。 这个故事寓意了一个似乎无解的循环。 而顽固的坚持己见,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掐官僚脖子,想要官僚们甘守清廉? 那个不攻自破的联盟的尸体,就是对刘彻最好的警戒! 想要避免汉室也成为那个不攻自破的联盟,刘彻只能选择,加大和提高汉室官员的待遇。 此番官制改革的主要目的,也在于进一步收买和拉拢以及团结官僚。 还是那句话,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而如何团结?当然要靠实实在在的好处。 总不能是空口白话一样的忽悠吧? 当然,怎么给好处,也是需要好好思考的。 像是宋明那样,跪在地上舔文官官僚,希望这些大爷可以高抬贵手,帮一帮皇帝和天下百姓。 那是痴人说梦。 升米恩,斗米仇。 官僚集团只会不断的索求更多。 直到你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或者他们觉得,是时候换个新主子了。 思来想去,刘彻只能从商君变法以及后世的许多成功经验上吸取灵感。 而且,汉室官员的俸禄,确实是有些太低了! 就以九卿为例吧。 汉家九卿,按照制度,属于中两千石,即满两千石。 他们的年俸是两千一百六十斛粟米,月俸一百八十斛。 而九卿之外的其他两千石朝臣为真两千石,年俸为一千八百斛,月俸一百五十斛。 郡守和郡尉为两千石,月俸为一百二十斛,年俸一千四百斛。 好吧,也就说是,九卿这样的正国级领导人,大汉帝国政治局常委,内阁成员,与正部级的俸禄只差了粟米三十斛,与郡县级只差六十斛。 更可怕的是,汉家一个稍微大点的县令,俸禄为一千石,折合月俸为粟米七十五斛…… 倘若将这个俸禄换算成钱。 以当前的米价核算, 一个九卿,年俸实得两千石的九卿,其俸禄只有不过十万钱而已…… 他的月薪仅为九千…… 不及长安城之中一个有店铺的小商贾收入…… 而郡守的俸禄,折算成钱,月俸不过五六千…… 县令就更惨了,才三千来个五铢钱……尚且不及一个稍微合格点的木匠的工资。 可怕吧! 后世某个不攻自破的联盟,也是这样完蛋的! 国家领导人的工资,与一个普通工人、教授的工资,相差无几。 而一旦这个认知在官僚们心里被认知到,那么,他们一定会大声告诉世界:这样的国家,怎么不去死!? 大汉帝国,也有这么个病。 当然,这不能怪刘邦。 毕竟,刘邦也想不到有今天啊! 刘邦活着的时候,他这个皇帝,也未必能拿出百十万的五铢钱来挥霍,那个时候,国库里都穷的跑耗子了。 而且,当时米价特别高。 关中有一段时间,石米三千钱。 哪怕到了吕后时期,关中米价也常年维持着数百钱每石的高位。 天下米价的滑落是太宗孝文皇帝统治中后期的事情了。 所以,等到太宗后期,长安官场贪污成风,连宫廷之中,都是贿赂不断。 几乎没有不贪的。 改革的功臣,太宗时期最重要的政治家,丞相北平候张苍,也做过中饱私囊,私相授受的事情。 武帝朝时,诸卿之中,除了公孙弘坚守了原则,不接受贿赂外,其他所有名臣,基本都拿过别人好处。 名将卫青,甚至曾经帮游侠头子郭解游说。 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朝廷开的那么点俸禄,连家都养不了! 公孙弘清廉一生,结果是堂堂丞相,七十岁了,睡觉盖的毛毯都特么是旧的,在家里只能穿打补丁的衣服! 所以,刘彻即位后,就想法设法的给官员们发福利。 通过各种津贴和补贴等等名目繁多的福利,勉勉强强,算是将帝国官员的俸禄,维持在一个相对合理的水平。 至少,有了这些津贴和补助,他们养家糊口,并让子女过上相对温饱有保障的生活足够了! 但仅仅是这样,远远不够! 千里当官,除了理想和抱负,更多的人是为了富贵而来的。 老话说的好: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既然是买卖,开价的高低,直接影响了货物的质量。 毕竟,你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人家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也不是为了让妻儿吃糠咽菜,住在破烂不堪的房舍之中,在冬天瑟瑟发抖。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刘彻一直就在准备着今天的改革。 他要扭转这个趋势,让官员们享有足够自由的财务,并且让官员子女妻儿,得到一定的待遇和特权。 当然,刘彻也不会去学宋明那样,给官员和读书人太多的特权――这是在找死! 最好的办法,还是学习商君变法的精髓,再参考后世的先进成功经验,两相配合,再落实到政策之中。 商君变法,之所以能成功,靠的就是刺激和鼓舞了人类内心深处的野心和贪婪。 二十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以及配套的完整社会地位与待遇和相应的赏罚机制,塑造了那个历史上独一无二的虎狼帝国――大秦! 而后世的成功经验,也表明了,官僚这东西啊,就属于那种打一下,走一下的奇葩。 你不打它,抽它,丫就不长记性,不识好歹。 与你各种打哈哈,磨洋工,甚至阳奉阴违。 当然,这是建立在官员这个身份本身就有着特权和丰厚待遇的情况之下。 不然,倘若吸引力不够,人家随时都会选择‘不为五斗米折腰’。 不过,这些事情,刘彻并不能跟晁错说的太仔细,他甚至无法详细的阐述自己的目标。 他只能是含含糊糊的道:“书云:予有乱臣七人,纵失德,不至于失天下!而今士大夫公卿,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夙兴夜寐,佐朕以治天下元元,而朕不能令诸君足衣食,美住宿,上奉父母,下养妻儿,此朕之所偏颇也!” “朕甚悯天下士大夫公卿,甘守清贫,而佐朕治天下元元,故命有司,以制官制,赏其功而酬其劳……” “卿将就任丞相,朕希望,此事由卿来主持,与有司共商,定诸官吏等级、待遇……” 晁错听完,大约也知道了刘彻的态度了。 总的来说,还是与过去一样发福利! 不过,从前,天子的福利大部分都是发给列侯、勋臣和军功之士的。 而现在,天子将福利,转而给与了文官集团。 看样子,天子是从用福利邀买和团结人心的事情上尝到了甜头,所以上瘾了。 这样想着,晁错就拜道:“还请陛下吩咐,臣当如何着手……” 这是必须要请示的事情! 更是决不能有任何含糊的事情! 晁错非常清楚,天子,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叫自己来,只是让自己去落实相关政策的。 不过,此事与晁错也是大大有利! 发福利这种事情,总是能收到好处的。 尤其是从天子的口气来看,这个福利,很可能波及整个有秩阶级,甚至蔓延到斗食官身上。 所以,晁错竖起耳朵,同时聚精会神,不想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却听到天子道:“朕的意思嘛……暂时这样,将有司各官,按照其秩比,分作九个等级……” “斗食依旧称斗食,其俸禄、津贴与补助不变……” 这是自然的,斗食者,是杂吏,是临时工,是体制外的人士,倘若斗食也能享有福利,那刘彻就算找到金山也不够发薪的。 “不过,斗食皆列策,登记姓名及其履历,满五年,若无过错且无坐法之事,经县令、县尉考核,确认其果然有所才能,则许其晋升为有秩,为两百石,配铜符……” 晁错听着,连忙将这个事情记下来。对此,晁错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深以为然。 斗食官之中,历来藏龙卧虎。 萧何曹参的伟业,甚至就有赖于斗食官群体的超常发挥。 即使是如今,汉家政坛之上,也有不少斗食官出生的重臣! 譬如,大农丞商容、河东郡郡守严熊,以及法家那颗冉冉升起的超新星――南阳郡郡守张汤,皆是起于斗食官。 在汉室,在如今,没有人敢轻视这些草莽之中的英雄!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节 官制改革(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斗食之上,为有秩,有秩者,一百石至四百石……”刘彻继续说着。 有秩阶级,一直是大汉帝国的基层中坚力量和地方行政事务的能吏。 他们构成了帝国统治秩序的骨架和轮廓。 但凡皇帝想要对基层进行有效统治和管理,就不能不依赖数量庞大的有秩群体。 他们是亭长,是蔷夫,是游徼,是税吏,是少府工坊的负责人,是某个重要桥梁的管理者,是某个要塞的守门官,是某支战功卓绝的部队的队率。 同时,他们还可能是地方上横行的恶霸,鱼肉乡邻的无赖,为非作歹的土豪。 自古以来,基层烂,则全国烂,基层强则天下强! 自元德四年开始,刘彻就潜心经营和矢志于巩固自己在基层的影响力和掌握力。 一批批考举士子,被派遣去关中的亭里锻炼和磨砺。 数以万计的退役将官、伤残有功士卒,被任命为亭长,被任命为蔷夫、游徼。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支如此庞大的基层骨干力量,大汉帝国的控制能力和动员能力,才能如此之强。 讲老实话,这些人的待遇,其实还可以。 甚至,可以这么说,有很多低阶官员,宁肯不升迁,也要赖在原职。 为什么? 因为基层油水多啊! 而且权力大啊! 刘彻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他还是太子之时,微服至新丰的所见所闻。 区区一个蔷夫,就可以逼着百姓,溺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过一介蔷夫, 便可以操纵十里内外的兴衰荣辱,让百姓战战兢兢,怒不能言! 这还是在关中,在天子脚下,在尚武的关中! 可想而知,在关东地区,尤其是齐鲁吴楚淮泗一带,地方上的恶霸,该嚣张到什么地步? 旁的不说,刘彻就记得,窦婴的小弟灌夫一家,就让整个颍阴地区民不聊生,百姓对于灌氏竟敢怒不敢言! 另外,当初,刘彻微服至河东,路见大阳百姓惨状。 河东十数万灾民,竟在一二酷吏面前,畏手畏脚,不敢言怒。 所以,基层的问题,特别重要! 甚至可以说,基层组织的强弱,关乎国家生死存亡! “自今以后,有秩一级,皆以乡官而称之,乡官任满二十年,无过失,无坐法事,则皆赐几杖,许见官不拜,入衙趋走……” “另,除本职俸禄、津贴及补助外,乡官还可享每五岁举荐一子弟入读天下学苑,其子弟束由少府出之……” 基层官吏的俸禄,其实都还不错,毕竟,他们现在加上杂七杂八的津贴和一些油水,已经足可供他们过上相当不错的生活了。 至少是衣食无忧! 所以刘彻只给他们增加了一些荣誉和特权,以此激励之,顺便也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想要保住,那就千万别犯法。 刘彻希望通过这些举措,达到减少和防范基层腐败和肆意妄为的事情。 毕竟,刘彻和汉室,对他们不薄,他们也没有理由再去腐败、贪污乃至于对百姓敲骨吸髓了。 有良心的,应该会知道怎么做了。 哪怕是没良心的,大约也会收敛一些,注意些吃相了。 不然,传出去,名声臭了,可是要出事的。 当然,刘彻也没指望,靠着地方基层官吏的自觉自律来做事情。 他很清楚,乡贤什么的,倘若没有什么强有力的制度和纪律来约束他们。 光想着用道德、民心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来限制,那是痴人说梦。 是以,刘彻准备拿出一个大杀器! 他看着晁错,道:“除此之外,朕希望卿与九卿有司,协商一下,拿出一个类似平贾擅权的框架,用到乡官上……” “朕的想法是这样的……” “乡官之中,诸蔷夫、游徼、亭长之官,身负父老之望,受朕之命,为地方之亲民官,为天下之重,不可不慎……” “朕当年微行新丰,便见有新丰蔷夫安融者,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县令贼臣张端,放纵恶吏,竟逼使百姓溺婴!何其残忍也!” “朕也曾幸河东,睹民生之艰难,望生民之苦……” “故朕以为,治天下首在治吏,治吏当治乡官!” “彼乡官者,干系一地治安,乡官贤则地方安,乡官败则地方乱……自古皆然……” “故朕意以为,用擅权平贾之制,并有司监督,或许最是妥当……” 晁错听着,却是身体都在颤抖了。 擅权平贾之制? 不就是那些贾人自己关起门来玩的游戏吗? 一市之中,擅权若干,所有擅权,皆由贾人选举。 得到票数最多者就是擅权,可以代表这个集市的所有商贾,与官府谈判,核定物价。 天子要把这个制度挪到官场上? 晁错万万不能答应! 他立刻拜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倘若地方行平贾擅权之制,臣担心,恐怕县道威势将荡然无存,刁民恐将越俎代庖!” “更有可能出现宗族豪强,凌于县道之上,有司不得制而地方难竟之灾!” 刘彻听着,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晁错或者其他人会用这个理由来反对,他也清楚,假如这样做,必然会发生某乡大族,肆无忌惮的凌驾于官府和其他小姓之上的事情。 选票这东西,也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甚至,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至少,在西元前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刘彻压根就没想过搞地方选举,哪怕是村级选举。 他只是希望借助平贾擅权这个成熟的制度,来制衡和监督地方的基层官吏。 假如有人做的太过,激起了民愤,那么,地方百姓就可以借助这一制度,合法的驱逐和罢免他们所不喜欢的官吏,从而减少矛盾。 所以,他对晁错笑着道:“卿的理解有误……” “朕的设想是这样的……” 于是,刘彻就将他的构思和体系和盘托出,总的来说,就是抄袭的后世基层村、镇人大选举。 百姓嘛,当然有投票权,也可以自由投票。 但是…… 候选人, 是由郡县决定的! 人民,只能在固定的人选里选择。 除非,他们集体表示不需要这些人选…… 但这是不可能的…… 如此,就在百姓和官吏之间,制造了一种平衡,更美妙的是――因为这个官吏是百姓选择的,所以,此人今后的施政,就具备一定的基础。 更妙的是――倘若这个人搞的民怨沸腾,百姓可以选择罢免他――只需要有五成以上辖区始傅百姓联署,或者地方三老和三成以上百姓联署,这个官员就要滚蛋! 而相关官吏,五年一届…… 同时,刘彻还规定,每次候选人之中,必定要有一个退伍士卒! 如此,就可以避免,某一个宗族或者家族,长期把持一村或者一乡之权。 当然,这个设想,暂时还只是一个设想,需要晁错和大臣们去集思广益,发动自己的聪明才智,结合当前社会实际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完善。 但大体框架不会变! 从此,中国百姓,至少有了一个选择不那么坏的官员的机会,有了一个罢免官员的机会! 当然了,只限于基层乡亭。 县以上,还是中央来控制,中央来任命的。 可能数百年后,这个制度会在中国大地,结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刘彻是看不到了。 他的儿子、孙子也看不到。 晁错听着,却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刘彻的思路理清楚。 他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刘彻,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刘氏皇帝,果然思路广! 居然能想到这么奇葩和恐怖的招数来制衡和监督地方! 真要被他搞成了,恐怕,从此以后,地方基层的吏治,要清明许多! 而对此,作为法家的晁错,当然是四肢都要举起来支持的! 因为,法家的宗旨,始终都是富国强兵! 不拘任何办法,只要能够富国强兵,法家的人,都会去做! 哪怕与魔鬼做交易! 是以,他立刻就道:“臣明白了,臣会去与有司商议,尽快拿出方案来给陛下过目……” “嗯!”刘彻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他为什么要选择晁错,而不是其他人接班的缘故。 因为,晁错的背景和意识形态,注定了他,一定会为刘彻冲锋陷阵。 “有秩以上,既六百石至一千石,为县道诸官……”刘彻淡淡的道:“朕打算,将之列为县官级别……” 自六百石开始,就是大汉帝国的肌肉和拳头了。 他们是地方县令、县尉、税尉,某个要塞的主官,某个大型工程的负责人,某支部队的司马、校尉。 从这一个级别开始,刘彻会加大拉拢力度和特权待遇。 “县官,为天下郡县,诸有司曹吏之首,乃佐朕治天下之肱骨……” “朕决定,在诸官俸禄之外,单列一项曰养老金,为之登记在册,待其年老而给付之……” “换而言之,县官致仕,依然可领俸禄,其月俸为其致仕前的七成……” “除此之外,县官及其直系家属,还可享有免费的医疗,其家眷如遇重病或疑难杂症,可送至长安,由太医诊治……” “另县官子女,可无须举荐和推举,直接报考太学、武苑……” “县官还可享有一辆官配马车及车夫,其出行所费,由国家负担……” 这就是给中级官员配备相应的养老、子女教育和免费医疗了。 如此,这些官员就再也没有什么借口去贪污了。 他们再贪污,就是自绝于天下,刘彻收拾起来,也将理直气壮。 朕对尔等不薄,尔等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养老、子女教育和出行。 但你们还贪,还不干事,那就是对不起朕,对不起天下! 请你们去死,也是合情合理合法。 不过,国家财政恐怕也将因此担负上沉重的负担。 但没有关系,在事实上来说,其实假如增加了这些开支后,可以有效的阻止和防止下面的官员乱摊派乱收费。在事实上来说,这其实是在国家和人民减负。 因为,当刘彻实施了这个政策,配备了这些福利后,地方官员,要是还敢每年收七八次算赋,五六次田税,甚至把这些税赋收到几十年后,那就去死! 他们也没有理由再这么干了。 至于钱的问题? 倒是不用担心,刘彻已经准备玩金本位了,也准备将霓虹的黄金挖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但凡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刘彻怕的是――官员们拿了好处,还要继续贪污,继续横征暴敛。 所以,他已经计划废除多项杂税了。 包括‘火耗’‘转输’等杂税,同时,他还准备废止地方自行截留和征收刍x税的权力。 “而县道之上,为郡级……” “郡级两千石,封疆大吏,国家重臣,因而,此等官员,除了享有如县官之权外,还将享有致仕之前,迁为朝臣,致仕之后享受朝臣待遇,更可享有专门配给的大厨、医官、仆人、家臣以及护卫……” “另外,其死,朕将命宗正,以审其生前得失,赐之以美谥、冥器,其能吏者,朕当观其行而封之为山神、城隍、水伯之属……” 这话一出,晁错只感觉心脏都在砰砰砰的乱跳了! 封神! 此当今天子独享的特权,也只有他所册封的神明,能够受到世人认可。 高阙之战,天子所封之茂陵城隍张威,如今已经是金身正坐于茂陵城隍庙,百姓络绎往来,求祷问吉。 此神之神位已固,势必受万世香火。 而天下人,谁不想生为人杰,死做鬼神? 反正,晁错是非常非常想的。 是以,听到刘彻这么说,晁错立刻就拜道:“陛下恩典,臣谨为天下谢之……” 连郡守的佼佼者,都可以有机会封神。 那他这个级别的,岂非是有特别大的概率封神? 而且说不定能封为名川大泽之神! 那就疟了! 五岳?晁错不敢妄想,但什么王屋山啊龙门山啊或者塞外的浚稽山啊昆仑山啊。 他晁错是可以遥想一下的。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节 周亚夫致仕(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刘彻与晁错这一谈,足足谈了一个下午,直到将他心中所设想的九级官员等级制度与配套的政策基本讲清楚,才让晁错回去。 而这九级制度,除了斗食、有秩、县道、郡级之外,其他五个等级分别是:州郡(未来的州刺史、藩国监督、重要的中央部门长官,基本上是后世的正部级,其秩比调整为真两千石)、国级(都护府都督、武苑、太学、墨苑等战略部门的负责人、藩国国王、诸侯王丞相等皆属于这一级别,相当于后世的副国级,其秩比从两千石到五千石不等)、王侯级(诸侯王、五千户以上列侯、九卿、重要的高级将军【车骑将军、轻车将军、左将军等】基本上就是后世的正国,其秩比从五千石到九千石不等)、三公(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大将军,秩比皆为一万石)以及一个特殊的元老(致仕功臣,天下名臣、战功卓著的大将、重要外戚)。 各级别待遇,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州郡级的待遇,就已经足以让人疯狂。 州郡级官员,地位比照关内侯,赐给食邑和封号,有参与大朝议、上书议政之权,更享有丰厚的致仕待遇。 这一级别的官员,已经可以享受退休后由国家全权负责养老的待遇。 其佼佼者,更可以在致仕之时,评定功勋后,由皇帝赐给元老身份的荣誉。 国级就更了不得了,其地位比照食邑一千户的列侯,除大不敬、谋逆以及其他重罪外,当其触犯其他法律时,享有豁免权。 假如要逮捕他,必须由廷尉先奏请皇帝,由皇帝批准才可以实施逮捕。 王侯级,就完全比照国家领导人的待遇了。 其致仕,必为元老,享有由国家安排的豪宅、太医、护卫、仆臣等全套福利。 哪怕退休,也依然可以上奏议事。 甚至可以向皇帝请求,召开廷议,讨论某些事情。 至于三公的待遇…… 自然是旷古烁今的! 三公享有立像、列传和以其名字命名河川、高山乃至于大泽的荣誉。 其死,可以用天子规格下葬,可以有兵马俑陪葬,可以用黄肠题凑,可以金缕玉衣加身。 如此待遇,简直是无敌! 更夸张的是——假如三公任期内,功劳极高,政绩极佳。 则可以在死后,列为星宿——天上的星辰,将以其名字来命名! 单单是这一个,就已经让晁错激动的睡不着觉了。 谁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抬起头就能看到自己? 茫茫星河,灿灿银河,而我独亮于彼端! 与三王相会,与先贤把酒,诚可谓大丈夫也! …………………………………… 很快的,这个官制改革方案的大略情况,就传的整个长安沸沸扬扬,进而传到雒阳、睢阳等大城市。 天下议论纷纷。 虽然说,士大夫列侯们,对于乡官们居然要跟擅权平贾一样,让泥腿子们选举产生的事情,颇有微词。 但考虑到,其实,选择权还是在肉食者手里。 泥腿子们选来选去,选择的人,其实还是由大家来控制的。 所以,士大夫列侯也就没有反对了。 再者说了,有了这么一层百姓推举的外衣,士大夫列侯们甚至觉得可能还不错。 若是能废黜掉那百姓可以罢免和驱逐官吏的选项,那就更好了! 不过无所谓…… 对于统治阶级来说,特别是高级贵族、士大夫们来说,乡官什么的,他们才懒得去做呢。 要头疼的,也是下面的人。 而其他相关改革,则全是福利! 让大家伙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个改革计划倘若实施下来,毋庸置疑,大家伙将来再也不用担心,人生已经有了保障! 自然,立刻就是一片歌功颂德。 儒生们甚至是激动的不能自已,将刘彻吹捧为汤武周武,可以与三王比肩的真正圣王! 官僚们更是感动不已,工作热情瞬间迸发了出来。 不同级别的巨大差异和地位、待遇,让许多人瞬间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奋斗目标。 大丈夫在世,总归得追求点什么。 而这等级分明,待遇各异的官员待遇,立刻就让无数人找到了自己追求的方向。 谁不愿自己威风八面,凌驾于他人之上? 而这个风潮,立刻就波及到了学术界。 诸子百家,面对这个官制改革后的官场制度和待遇,都是流着口水,垂涎欲滴。 甚至有本来只想着一辈子做个学术精英的年轻人,现在也已经对仕途蠢蠢欲动,想要下来试试水了。 就连老庄学派那帮宅男们听说了这个事情,也有人走出家门,打算在今年考举试试水。 对他们来说,修仙是为了追求超脱。 而如今,当官好像也能超脱了。 自然,什么竹林贤者之类的角色,也就没有什么人想继续做了。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来自天下郡国,儒门各派的一千余位志愿前往幕南‘教化夷狄’的儒生,在自己的师门长辈带领下,来到了长安。 刚到长安,众人就听说了这个事情。 顿时,大家的情绪陡然高涨起来! “圣天子若果施此政,则今后天下君子必将层出不穷……”许多儒生纷纷议论,对于天子的这个改革计划,好顶赞。 没办法,屁股决定脑袋。 作为矢志于仕途的儒生们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改革计划,更令他们欢喜的了。 按照市面上流传的内容来看,从此以后,从县令开始,官员就不需要再担心他们的生活和家庭了。 国家和朝廷,将全包! 而州郡之上,待遇更是美的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免费医疗,专属车夫、专属住宅、专属仆人、专属厨师。 更有子女教育包揽,父母赡养包揽等等优惠。 换句话说,只要爬到州郡一级,从此以后,就可以躺着混日子了。 哪怕只是斗食、有秩,待遇也不差。 “陛下若是能够厚养士子就好了……”不少人私底下叹息着。 在他们看来,天子倘若能将对官员的厚爱,转移十分之一给广大士子们,就更完美了。 这样,读书人的地位,就可以彰显出来! 可惜啊…… 当今天子,对于读书人和文治之事,重视是重视,但从来不给读书人任何特权! 在这位天子眼里,读书人与官员,似乎是两回事。 不过,没关系,总归,大家只要努力读书,总可以通过考举,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志愿前往幕南的儒生们,更是无比期盼,五年后自己从幕南归来的场景。 “怎么着,也可以混一个县道官吧……”有寒门士子悄悄盘算着。 县道之官,秩比四百石到一千石,有养老金,家眷可以得到免费医疗,子女更可享受官方教育。 在职之时,除俸禄津贴外,还能由国家配给马车和车夫。 基本上,下半生都可以衣食无忧,舒舒服服。 更可以让子女从此跻身为官宦之家,书香门第。 用五年辛苦,换这么一个未来,值! 而其他士子,则都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在今年的考举之中,显露身手,跻身入官场。 今年的考举,还未开始,就已经变得激烈无比。 …………………… “君候将致仕,未知日后有何打算?”周亚夫的老友,曲周候郦寄,端着一杯茶,笑意盈盈的望着周亚夫。 如今,全天下都在看着长安城,都在盯着周亚夫。 大家都很好奇,这位丞相致仕后,要做什么? “吾生平无所好……”周亚夫笑着道:“不过爱才而已……” “故致仕之后,吾打算在长安开一个学苑,专门教授有志之士、英雄豪杰军阵之事……” 周亚夫看着郦寄,发出邀请:“君候可愿与吾共谋此事?” 郦寄抬头,愕然的望着周亚夫。 良久,他才道:“固所愿也……” 在过去,汉家的名将,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著作成书,然后传给子孙…… 子孙以先人兵法为禁脔,轻易不外传。 就连先贤著作,更被视作秘籍,珍藏在家中最秘密的地方。 然而,在当今天子即位,一切都变了。 兵家著作,卸下了它的神秘面纱,走向大众。 符合条件的人,只要想买,就可以在少府买到他想要的任何名著。 《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司马镶且兵法》《六韬》……全部敞开供应! 这样一来,汉室列侯和武将世家们,仿佛一夜间从武侠小说穿越到了网络时代,大侠们打开电脑,搜索网页,赫然发现《易筋经》与《九阳神功》论斤卖,《九阴真经》与《六脉神剑》堆积如山。 甚至还有人将这些神功秘籍,应该如何修炼的方法和步骤,详细的写明了。 傻瓜式一站式修炼法,满大街都是。 自然,难免有人无法适应,然后郁郁寡欢。 但也有人瞧准了商机,看到了希望。 周亚夫就是这样的人。 周亚夫很清楚,今时不同于往日了。 知识已经面向公众,哪怕是现在还受到限制的兵法著作和地理著作,其实,也已经在一个相对公开的圈子里自由流动。 再没有人可以控制和禁锢这些思想。 甚至,汉家的军事理论和著作,在这个基础上,不断的推陈出新。 新编的《离合书》,更是集前人之所想,立于当世之间。 所以,依靠垄断和控制知识,制霸于世的时代结束了。 就像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一般。 逝者如斯夫,不可追矣。 但新时代,也提供新的家族兴盛不衰的契机。 昔者,孔子广受门徒,有教无类。 于是,斯有今日之儒门。 子夏先生于河东开讲,于是,有了法家和《春秋》三学派。 周亚夫知道,想要巩固家族的地位。 这些先贤的做法,是最好的选择。 立一派之根基,而垂于万世! 这个世界,人会死,身体会腐朽,就连高山也可能崩塌,沧海也有可能变为桑田。 独独思想与知识,可以永存。 而如今,全天下的武人和武将,只有武苑一个地方,可以接受教育和培训。 这让周亚夫看到了机会,也看到将自己的家族永固的希望。 郦寄很聪明,立刻就听懂了周亚夫的话,马上响应。 周亚夫看着郦寄,呵呵的笑了起来:“君候可去与韩公等商议一下,吾等共创此业!” 郦寄、韩颓当等人,都是老一辈的大将。 他们虽然已经老朽,但,经验老道,而且天下知名。 有了这些老将的参与,新的学苑,必将吸引天下泰半想要追寻武道,矢志于建功立业的君子。 而,发现和培养这些年轻人,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弟子门徒,代替自己继续征战。 不仅仅可以让自己继续存活在战场上,更可以维系家族的声望。 哪怕子孙不肖,但只要弟子们给力,家族就不会衰落。 至少可以保有富贵! 而且,这个事情,天子一定会支持! 说不定,还可以将这个新学苑,变成武苑的兄弟学苑…… “唯……”郦寄点点头,然后对周亚夫问道:“丞相听说了最近市井之中的传言了吗?” 周亚夫看了看郦寄,笑着点点头,这个事情,他岂能不知? 没有他的附署,这个改革计划也不可能落到晁错头上。 郦寄一听,就急了,忙道:“此大功也,丞相何不做完此事再致仕?何必将此功让给晁错小儿?” 对晁错,郦寄是很不满的。 要不是周亚夫压着,郦寄再跳起来给晁错脸色看了。 周亚夫笑着摇摇头,道:“总归要给晁错一些声望,不然,这新丞相没有人望,政事难以理顺,且夫,吾这一生,已是功高至极,再多就要犯忌讳了……” 当今天子虽然压根不惧怕什么功高震主的事情…… 功劳再高的将军、大臣,在他面前,也不过蝼蚁而已。 但是……作为人臣,总归要忌讳一二。 况且…… 周亚夫看着郦寄,道:“君候难道以为,此事就真的这么好做?” “全套改革制度下来,花掉的钱,恐怕要倍于今日之官员俸禄……” “这么大一笔钱,可不是随便加税就可以弄到的……” 当了八年丞相,周亚夫还不清楚今日汉家的财政问题? 这八年来,国家又是用兵不断,又是各种发福利,又是各种大兴土木。 花钱如流水。 先帝和太宗皇帝攒下的那点家底,早花光了。 大汉帝国能支撑到现在,全靠了当今生财有道,以及对外战争的红利在支撑。 但支撑到现在,其实也已经力竭了。 晁错上台,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得找钱。 钱从哪里来呢? 田税?这是不可能的,天子也不会同意! 商税?已经加过了两次了,再加,商人们恐怕要撒泼打滚了。 除非天子能点石成金,再找一个安东那样的金沙河,不然,这个事情就…… 郦寄一听,也是笑了起来,道:“那这么说来,晁错接手的是一个烫手山芋了?” “然也!”周亚夫点点头,为晁错担忧起来。 与其他贵族不同,周亚夫虽然也不喜欢晁错,但他承认,晁错是一个好臣子。 最起码,人家心中有国。 而且,周亚夫也不愿意看到,国家面临困境。 因为,那样的话,苦的必定是天下人民。 “这两日,吾打算去找晁颍川谈谈这个事情……”周亚夫道:“倘若此事太难,吾希望晁错可以推迟几年再实施……” 若再过几年,等到安东的粮税能够源源不断的入库,同时,前期的假畜政策和假耕具政策的收益也将体现出来。 周亚夫曾经计算过,只要再过三年,汉室的财税收入,就可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增加三成以上! 到那个时候,再做这个事情,就完全没有压力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节 周亚夫致仕(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周亚夫与郦寄又闲聊了一些朝中事务、坊间流言,直到夜幕时分,郦寄方才告辞。 郦寄刚刚出门,就看到了有宫中使者乘车而来,连忙立在一边。 “是太皇太后的亲信长秋宫郑全啊……”郦寄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在先帝时期,一度权倾朝野,代表了东宫脸面的大宦官。 自元德五年以后,这位曾经影响力举足轻重的大宦官就低调了起来,甚少再出现于人前。 但郦寄丝毫不敢有所懈怠,连忙上前问礼,拜道:“故人郦寄见过郑公……” 郑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宦官,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容貌,皮肤白皙,说起话也是细声细语,他见到郦寄,连忙从马车上走下来,还礼拜道:“刑余之人,不敢当君候之礼……” 郑全根本不敢在郦寄面前托大。 谁不知道,今日的曲周候虽然早已致仕,甚至很少参与朝政了。 但,他曾经连续三年出任武苑祭酒,总监武苑内外大小事务和教学安排。 直到去年方才因病请辞了武苑的职务。 自武苑创立至今,这个武苑的元老,先后带出了数百名将官。 其中不乏有着食邑五千户的列侯! 有着这个背景,曲周候纵然身无半职,但其影响力,却已经超越他在朝之时。 每年节庆、郦寄生辰,曲周候候府前那排的长长的队伍,就是这位老将地位的证明! “郑公今日来长平侯府,可是奉了东宫的懿旨?”郦寄试探着问道。 作为老将军,郦寄与东宫的关系一向很好。 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好! 这也是汉室政治的传统了,致仕老臣,常常都会依附于东宫羽翼之下,而东宫也会关注和保护这些老臣。 两两相合,互为依靠。 也就是这几年,东宫隐于幕后,不再干政,老臣们去求见和请安,也只是与东宫方面打个照面就各回各家。 但,双方的情分和香火情都在。 所以,郑全也没有瞒郦寄的意思,也不需要瞒,他笑着道:“不瞒君候,奴婢确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来长平侯的……” “太皇太后要赏长平侯什么东西?”郦寄笑问着。 周亚夫即将致仕,依照传统,天子一定会委托东宫给与致仕老臣无数赏赐和荣誉。就像当初郦寄和韩颓当、栾布等人致仕前一个月,每天都有东宫使者过府借着各种名目送东西送女人甚至送田宅。 郦寄很好奇,作为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到点致仕的丞相,同时还是政绩与声望,都直追开国名臣们的丞相,长平侯周亚夫能得到些什么样的赏赐? 郑全呵呵笑道:“长平侯受命于先帝、太宗,佐天子以治元元,功高劳苦,太皇太后甚为感激,故遣奴婢来传达懿旨——以长平侯府前之街为长平街,以长平县境内之漕河为长平河,并赐长平侯几杖,许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君前直奏等诸殊荣……” 郦寄听完,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以长平侯的封号为街道之名?河流之名? 这是预示着,未来周亚夫死后必受封为神的节奏? 而且,名川大泽,甚至星宿之神,都有可能! 更夸张的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以及剑履上殿、君前直奏这些特权! 在今天以前,大汉帝国独有一人,享有过这些特权。 此人就是汉兴第一功臣,高祖肱骨、发小,被高帝赞为:国士无双的瓒文终侯萧何! 就连平阳侯曹参、曲逆候陈平、绛候周勃,都不曾有过这些殊荣。 而今天,周亚夫成为了萧何之后第二人。 郦寄的心里,既为老朋友感到高兴、欣慰,同时,也是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他这个曲周候,特进元老,辛辛苦苦,给刘氏卖命,黑锅、白锅,好的坏的,统统背过。 但,却连个赞拜不名的待遇也没有捞着。 他心中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但,郦寄这些年在武苑之中,到底是锻炼了些城府出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他将这些酸楚味埋在心中,对着郑全一拜,然后乘车离开。 ……………………………………………… 翌日,全长安都知道了。 丞相长平侯,成为了既萧何之后,第二个大满贯得主。 很多人闻言,都是羡慕嫉妒恨。 汉家的大满贯,极为不易。 当初,北平文侯张苍辅佐太宗皇帝十五年,政绩斐然,天下崇敬,尚且只能得到一个赞拜不名的殊荣——黄龙改元之事后,这个特权被太宗收回…… 而周亚夫,现在却包揽了三项最高人臣殊荣,有了这三项殊荣,周亚夫的实际地位,其实已经位于诸侯王之上,仅次于天子。 而周亚夫有了这些殊荣,毫无疑问,必定可以在青史之上,与萧何齐名,甚至说不定能与管仲相行! “周氏富贵,恐怕将终汉不休……”章武侯窦广国闻讯,也是感叹不已,羡慕非常。 虽然说,当初高帝分封功臣,与开国元勋们刑白马盟誓:非有功不得候,非刘氏不得王,不如约,天下共击之! 而高帝则对天发誓: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爰及子孙! 可惜…… 根本等不到大河如带,泰山变成一块石头的那一天。 甚至,不过数十载,那些许诺与汉室同存的侯国,就一个个消失了。 除掉因为绝嗣这样的不可抗力因素而失国的列侯外。 其他大部分列侯,都是被刘氏天子亲手废黜甚至处死的! 开国列侯一百五十余,惠帝功臣、太宗功臣、仁宗功臣累计以两三百。 但能够活到现在的,最多四分之一。 其他人都已经风吹雨打去,再无消息。 但,有一个家族,无论子孙如何作死,永远可葆富贵。 这就是瓒候萧何家族。 自高帝迄今,老萧家内部的击鼓传花戏码已经玩了四次了。 如今,很有可能,长平侯周氏家族,也将成为类似的存在。 真正的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爰及子孙! 不管子孙犯了怎样的错误,长平侯的香火和祭祀以及封国永存! 而这,是所有贵族都在追求的地位。 “吾老朽,恐怕是不可能有机会,为窦氏争取到如瓒候、长平侯这样的地位了……”窦广国在心里想着:“但,至不济,吾也得为家族,留下一个可以复家的底蕴!” 汉室传承至今,列侯勋臣和皇室之间的关系以及游戏规则都已经固定了。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某人过于逗逼作死,惹怒了皇室,不然的话,即使其子孙不肖,坐法而死。 但凡其家族之中有人能找到宫廷贵人游说一二,一般都可以得到一次机会。 甚至,某些除了逗逼和作死之人的家族,也获得了一个改过自新的几乎。 譬如,舞阳侯家族,就是一个明证! 但,窦广国知道,这是列侯功臣和皇室之间的游戏规则,跟外戚列侯没有什么干系。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一个不知道与自己有什么干系的外戚? 窦广国明白,自己老了,太皇太后也老了,护持不了窦氏几年了。 而窦家这些年来,颇为不顺,有些流年不利。 他原先看好的窦婴,甚至遭遇了滑铁卢,从大将军的位置上,变成了白身。 直到前不久,晁错找到了窦婴,想与之联手。 结果,天子很不爽,一道圣旨下来,窦婴被打发去了济南国,做济南王刘彘的太傅去了。 这很明显,当今天子,并不想让窦婴重回朝堂。 而现在,窦氏就一个能撑起门面的人了——南皮侯窦彭祖。 但问题是,窦彭祖只是中人之姿罢了。 守成可以,但想要他中兴窦氏,甚至在逆境之中坚守窦氏基业……门都没有! 而其他年轻一代,更统统都是歪瓜裂枣。 窦广国实在有些担心,一旦他与窦太后西去,如今这偌大的窦氏恐怕就要风吹雨打去了。 所以窦广国知道,他必须给家族留点什么遗产,以备将来。 想到这里,窦广国就忽然站起来,对左右吩咐:“去,给吾将吾家三十岁以下的男丁都召来……” “诺!”左右立刻领命。 对于窦广国来说,他已明白,若想保证家族不衰,唯一的途径,其实只能是分散风险,分散投资。 窦氏家族,直系和旁系子弟加起来,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丁,差不多有二三十人。 这么多人,天天窝在长安,斗鸡蹴鞠,或者修仙炼丹,或者游手好闲,屁事不干。 窦广国不满他们很久很久了。 他早就想将这些渣渣扔到塞外,扔到蛮荒之地去锻炼锻炼了。 如今,长平侯家族得此厚赏,刺激了窦广国。 终于促使他下定决心,不再怜悯和心软。 “没道理,陈须和陈嬌能吃的了苦,受得了罪,还能有成绩,我窦氏诸子就不行了……”窦广国喃喃的说着。 在他看来,窦氏子弟,再怎么着,也比陈须兄弟强一点吧!? 而且,二三十人里,只要出一个陈须就足够了! 为了家族基业,窦广国知道,自己必须狠心! 现在,幕南和合黎山那边,不是都要打仗,而且都需要人手去管理和治理吗? 就把这些纨绔子丢过去,让他们凭自己本身去奋斗。 奋斗出来了,那就全力扶持,趁着自己和太皇太后还在,给窦氏留下一个坚固的基础! 不止一个窦广国这样想,基本上,这一日,整个长安的列侯勋臣们,都在盘算着这个事情。 于列侯们来说,传续家业,是至关重要的。 而这些年来,列侯圈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当今即位以来,八年间,超过一百位列侯消失了。 已经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了。 但没有人能保证,毕竟,刘氏天子思路广,这是人所共知的。 万一哪天,自己倒霉,正好撞上枪口了呢? 所以,无数列侯,忽然就派人去将自己的子侄,统统叫到了身边,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许多人都打算将自己的子侄,扔到幕南或者合黎山那边去。 理由也是出奇的一致:陈须、陈嬌都能成才,都可以做成大事?你们为何不行? 但纨绔子们,如何肯答应? 各种撒泼打滚,各种使歪传,总之就是死活不答应,拼死也要赖在长安。 在纨绔子们眼里,别说让他们去幕南或者合黎山那样的危险艰苦之地了。 便是离开长安,去关中做事,也是不行的。 长安多好啊! 长安有天下美人,有天下美食,更汇聚了天下娱乐之事。 这里,可以入花街柳巷,潇洒快活,也可以与狐朋狗友,彻夜狂欢。 心情好了,就去茂陵赌马,观看赛马和马球比赛。 感觉有力气了,就去上林苑打猎,去渭河之滨游玩。 在长安,要什么有什么! 而长安之外,尽皆乡下! 就连雒阳这样的大都会,在长安贵二代们眼里,也是一个乡下集市而已,没有什么好的。 现在,父辈居然要将他们丢去幕南?丢到合黎山去? 无数纨绔子,只是想想这样遥远的路程,都是想死。 一时间,整个戚里都是一派鸡飞狗跳,长安城之中,更是上演了无数处喜剧。 这些天,总能看到,一个个列侯公卿,带着家臣,满城搜捕,想要将那些企图躲藏和死赖着不走的子侄强行捆绑送走。 人民群众,自然是乐得搬个小板凳看戏。 绣衣卫当然不会放过这些事情,于是很快,相关报告和情报,堆满了刘彻案几。 “列侯们总算开窍了啊……”刘彻望着案几上的报告,点了点头。 列侯们肯将自己的子侄,送去幕南和合黎山,这是刘彻最想看到的事情。 虽然现在看来,选择这样做的列侯只有数十人,而坚定了态度,已经决定一定要这么做的不过十几人。 但,刘彻觉得,自己还是得鼓励一下,甚至得站出来表扬表扬这些人。 原因很简单。 国家和民族,就需要这样的态度和这样的危机意识! 至于,这些纨绔子们去了幕南和合黎山那边,会不会搞事? 刘彻懒得去管。 总归,可以锻炼出点人才! 最重要的是——纨绔子们留在长安,只会浪费粮食和制造问题,但他们去了幕南或者合黎山一带,最起码,总得做点事情吧? 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干,依旧在当地混吃等死,也比留在长安强!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节 周亚夫致仕(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翌日,刘彻便召见了武疆候庄青翟、都昌候朱辟疆以及高宛候丙武等数位列侯。 鼓励了一下他们主动将子侄送去天下最艰苦的地方的做法。 还赐给了诸位列侯们,御剑一柄,黄金各五十金以为嘉勉。 纨绔子们于是倒了大霉! 就连那些原先毫无动作,觉得混吃等死,才是吾辈归宿的列侯,现在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选出几个旁系子侄,打包送去幕南或者合黎山一带。 至不济,也得往南越、闽越和西南夷那边送人。 没办法,天子表态了。 过去八年,当今天子表态后,那些没有跟着他走的人,现在不是在坟墓里哀嚎,就是被这位陛下送去乡下种田了。 大家日子过的很好。 封国产出一年比一年多,加恩封国也在源源不断供给财货。 出则鲜衣怒马,入则锦衣玉食。 列侯们可不想自己的好日子就这么GG了。 况且,左右不过几个子侄而已。 吃点苦怎么了? 于是,长安市井为之一净,就连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花街柳巷,这些天也变得有些冷清了。 在这个风尖浪口上,没有人敢再去潇洒。 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装乖顺,以图避免行差踏错,结果被丢去那荒无人烟之地自生自灭。 当然,也有壮志不已的年轻人,主动请缨,带着家臣与奴仆,主动前往异域开拓。 这些人,统统是各个列侯家族之中的精英,长安城的风云人物。 他们这么一搞,立刻就引发了游侠们的沸腾。 数日之内,就有着数百位游侠,自带干粮,愿意追随这些人,前往远方,开拓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的未来。 在这样的喧闹之中,春三月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而远方的捷报,也随着飞骑,传到了长安! 元德八年春三月戊戍(十六),护匈奴将军郅都率部在盐池以北三百里处,遭遇了蠕蠕与长林部族的主力。 蠕蠕骑兵与长林骑兵,在与汉军交战后,选择向北撤退,企图依靠大漠和熟悉地理的优势,拖垮郅都的军队。 但郅都却没有上当,而是选择了率军向南,堵死了蠕蠕人与长林人的南下通道。 同时,飞鸽传书驻扎在盐池的忠勇军。 两日忠勇军五千骑向西北进军,占据了瀚海西北的最主要的水源地——赤泽。 蠕蠕人与长林人被逼到死角,只能做最后的挣扎! 庚申(二十三),蠕蠕可汗屠利与长林王长林当屠率部猛攻盐池,希冀通过攻陷盐池,获得一个战略回旋的余地。 然而,他们遭遇了从长城内出发,驰援郅都所部的飞狐军与句注军所部的三个校尉部,四千余骑的阻截。 飞狐军和句注军所部,虽然大半是新兵。 但是,这些新兵惧是汉家最好的士兵。 且他们已经受到了最严格的训练,他们所欠缺的只是作战经验而已。 是以,汉军虽然面对数倍于己的胡骑,最初吃了些亏。 但很快,在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将和军官们的率领下,凭借着装备优势和强大的组织与纪律,汉军挡住了蠕蠕骑兵与长林的骑兵反扑。 然后,得到讯息的楼烦骑兵,从蠕蠕骑兵的北侧驰援。 同时,长林部族之中,数个骨都侯反水,反戈一击。 胡骑大乱,在混乱之中,长林王长林当屠,为其弟长林胡所杀。 蠕蠕可汗屠利只能率军后撤。 但,他刚好一头撞上了郅都所率领的汉军主力。 无路可退的蠕蠕骑兵和长林残部,只能选择向北逃窜。 郅都的骑兵紧追不舍,一路掩杀数百里。 一路上,无数蠕蠕骑兵和长林骑兵的尸体,铺满了戈壁与荒野。 蠕蠕可汗屠利仅以身免,率部逃入大漠,不知所踪。 这一战,汉军斩首八千余,捕虏四万! 此战过后,在幕南的中央和北部大漠地区,已经不存在有组织的反汉部族了。 而其他部族,在见到了这一战的恐怖后,也是立刻诚惶诚恐,跪迎王师。 幕南问题,基本得到解决! 整个天下,都被这个捷报鼓舞。 刘彻立刻下令,大哺三日,与天下同庆之。 而受到这个捷报的影响,贵族和公卿的想法,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化。 当下,就有着十几位列侯主动上表,请求移封幕南。 这倒不是他们思想觉悟高。 而是不得不如此。 因为,朝堂早已经有计划了,幕南平定后,就要分阶段,将国中的列侯封国外移。 想不外移者? 可以! 说服天子就行了。 而当今天子是那种好说服的人吗? 是以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况且,幕南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幕南地区的那些水草丰盛或者物产富饶的湖泊大泽周围,是大有可为的。 而且,移封幕南后,山高皇帝远,大家伙将获得比国内更多的自由和权力。 随后,新兴的军功列侯和外戚功臣列侯们,也立刻行动起来,请求将自己的封国,移到幕南或者河间地乃至于合黎山一带。 这些人,可就比起老朽的旧贵族可怕多了! 特别是新兴的军功列侯们,他们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更恐怖的是——他们多半正值壮年! 他们依然有着旺盛的进取心和强大的征服欲望。 他们去幕南或者其他地方,所抱的心思,也不是什么称王称霸,或者建立一个自己的家族根据地。 他们想做的,只是在幕南或者河间、合黎山一带,建设一个稳定的兵源地和前哨站。 然后,以此为依凭,继续向北向西,直到世界的尽头。 他们追求的最终目标,就是刘彻曾经许诺的那个未来——众建诸侯于身毒西域之间。 封国家,建社稷,启一世代之新,为一宗之祖! 就像宗周之际的八百诸侯一般! 他们想要一个自己的王国,自己的疆土。 从前,没有人敢说这些话。 但现在,在天子多次许诺之后,大家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这内心的呼声! 于是,轰轰烈烈的北进运动开始了。 自元德八年夏四月开始,汉室贵族们,不断北进。 他们在幕南,在河套,在合黎山,甚至在居延、在河西,扎根下来。 一个个战功卓绝的战将,率领他的族人和家臣、亲信,在这些荒芜的蛮荒不毛之地,建立起了一个个繁荣的侯国。 如群星列阵,拱卫着身后的长城之内的大汉帝国。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皇帝制曰:御史大夫晁错,受命于先帝,佐朕以治元元,八年以来,夙兴夜寐,劳苦国事,朕甚嘉之!昔高帝与天下约:非有功不得候!今晁错佐朕,辛劳数载,而天下升平,又监漕河之事,功在社稷!太皇太后及皇太后皆对朕曰:御史大夫错,当以爵酬之!丞相长平侯周亚夫上书奏曰:御史大夫有功社稷,当以列侯而酬之!“ “朕命有司以查晁错过往之行,皆曰:御史大夫秉公执政,劳苦国事,夙兴夜寐,天下共闻!” “夫赏功,三王之所教也! “朕封尔晁错为榆林候,赐食邑一千户!” “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地势坤,君子厚道以载物!愿尔臣晁错深悉之!” 听着面前的使者宣读的天子制书,晁错激动万分的拜服在自己家中的院子里,深深叩首再拜:“唯!臣错谨奉圣训,夙兴夜寐,不敢或望!” 然后,使者将诏书交付于晁错,笑着道:“君候快快请起!今君候得封榆林候,跻身汉家贵戚之间,天下幸甚!” 晁错起身拱手道:“多谢使者!” “吾当即刻入宫,以谢陛下、太皇太后及皇太后恩典!” 对于晁错来说,这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天。 从此以后,他就成为大汉帝国的列侯了! 同时,他也握住了那张通向丞相宝座的通行证。 如无意外,一个月之内,他就将成为大汉帝国的第十二位丞相(其实应该是第十三位,但是吕产的丞相地位不被承认,被认为是非法和无效的)。 成为萧何曹参、樊哙灌婴、陈平周勃等先贤之后的继承人。 这个帝国的大政与国事,从此操于他之手。 晁错内心的激动和兴奋,自是难以掩盖。 ………………………… 与此同时,周亚夫在丞相府之中,凝视着这座刚刚落成不过半年的新官邸,眼中充满了不舍。 直到现在,周亚夫才发现,自己其实很不舍得离开政治舞台。 但是…… “是该走了……”他沉沉叹道。 自古以来,君王和丞相之间,难以善终。 就连萧何这样的名臣,也需要自污来自保,而他周亚夫却是幸运的。 他为政八年,虽然经常要与未央宫闹点矛盾,甚至数次红脖子,犟起来顶牛。 但好在,天子每一次都选择了宽容和退让。 至少,每次都会与他讲道理。 实在讲不过了,才耍无赖或者服软。 总体来说,他这个丞相的威权与地位,始终不曾衰减。 哪怕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离开此地了。 但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懈怠或者推诿。 因为人人都知道,他周亚夫,哪怕不是丞相了,也依旧足以执掌很多人的生死荣辱。 他依然是大汉帝国的核心人物! 这样的境遇,让周亚夫感动不已。 要知道,史书之上,能像他这样得遇明主和知己的人,不过聊聊而已。 左右无非伊尹周公,管仲商君而已。 而其他名臣,则难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 伍子胥为夫差所弃,举剑自刎,临终告诉门客:将我得眼睛挖出来,挂在东门上,我要看着吴国灭亡! 范螽泛舟于湖,方得自保。 吴子被乱箭射杀。 白起被一杯毒酒赐死。 哪怕是先代名臣,北平文侯张苍,晚年也是极为孤寂。 而他周亚夫,却得以风风光光的受天下之誉,得举国之敬,从这个风光但却充满了危险的相位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退下来。 不仅仅功成名就,而且得到了举世的崇拜。 他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要说遗憾……”周亚夫笑了笑,自语着:“或许就是没有在吾在位之时,生得匈奴稽粥氏单于,缚于君前问罪……” 不过,也无所谓了。 匈奴帝国四分五裂,甚至有右贤王归降。 幕南之事,也在他的末年得以底定。 他曾经的所有抱负和所有期许,都在这八年之中得到了完美的答复! “上表吧……”周亚夫低吟着,然后挥笔而成。 元德八年夏四月已巳(初三),丞相长平侯周亚夫上表:臣闻孔子曰:吾年十五而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则从心所欲,不逾矩!臣亚夫早知天命而近耳顺之念,近年以来,颇感心力憔悴,幸陛下不弃,而用为丞相,佐陛下而治天下……而今臣老朽,难于处政,以天下为念,臣以为当退位让贤……且,古之贤者,皆以身作则,为天下先,臣为陛下臣,思国事之艰难,念先帝之托,以为当立制度,为后来者垂……请乞骸骨,告老归乡……” 表奏至兰台,颜异不敢怠慢,立刻拿到刘彻面前。 刘彻看了,也是唏嘘不已。 当然,他没有立刻批准,而是回复周亚夫:丞相朕之肱骨,天下有赖丞相之治,还望丞相三思之。 周亚夫于是继续上表说,我老了,不中用了,我相信年轻人比我更好。 刘彻自是又扯了一堆先帝,请周亚夫留任。 周亚夫接书,再次请辞,说:太宗皇帝和先帝都曾经表露过:丞相应该设立一个任期限制的意思,现在我只是尊奉先帝和太宗皇帝的意思,希望建立起这个丞相任期制度,请陛下准许! 刘彻这才同意批准周亚夫的请辞请求,但是,他随即就下诏给九卿和在长安的列侯们,他宣布,将择吉日,在未央宫宣室殿,为周亚夫举行一场告别廷议。 要求列侯和九卿有司,总结和归纳以及整理周亚夫辅佐自己八年以来的功绩,整理成书,在廷议之上宣读。 其实就是要开一场表彰大会,为周亚夫的政治生涯做一次总结。 但不管怎么样,属于周亚夫的时代,还是结束了。 大汉帝国,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节 匈奴西迁(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八年夏四月已亥(初六)。 在未央宫宣室殿之中,周亚夫满脸春光,颇为自得。 而群臣则纷纷羡慕不已的望着周亚夫的模样,晁错更是在内心憧憬不已。 周亚夫是一个完美的榜样。 他的例子证明了,功高未必震主! 至少,当今天子根本不怕什么功高震主的说法。 这意味着,他晁错也可以放手大干,无须有什么后顾之忧。 毕竟,现在,一位平定吴楚之乱,曾经兼任武苑和甘棠山长,在军队和官场拥有着庞大影响力和无数门客、弟子的丞相,都能够平平安安,甚至可以说是无比风光的自相位上退下来。 其他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放手去做就好了。 酒过三巡,周亚夫已经喝得有些微醉了。 他耳中所闻的,全部是吹捧和夸赞他的功绩与政绩的声音,眼中所见的,是一个个恭恭敬敬,如弟子子侄一般恭谨相待的往日同僚。 几乎所有人,都在赞誉他,或者宣扬和描述他曾经的事情。 这让周亚夫,真是无比满足,同时对于上首的天子,感激不尽。 这样一场告别宴会,这样一场只为他一人而举行的廷议,足以让他在青史之上的地位,超越乃父,与萧何曹参比肩,甚至千百年后,说不定,后人会将他与管仲、周公、伊尹这样的名臣相提并论。 刘彻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这是他所需要的,也是他想要看到的场面。 让周亚夫风风光光,带着荣誉,带着功绩,带着天下赞誉,从相位上退下去。 这将是一个无比完美的例子。 不仅仅,可以让臣子们看清楚,可以让臣子们放心。 还可以让天下人安心! 准确的说,更适合统治,更能麻痹人民,并且在一定程度迷惑和忽悠广大人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刘彻现在展现给天下人看到的场面,一定是一副君明臣贤,上下同心的光辉场面。 对于一个封建帝国来说,这是最好的画面。 正如贾谊当年所说:履虽鲜,弗以加枕;冠虽弊,弗以苴履。 而古代的统治者,也早已洞察了这一点。 在宗周之时,不仅仅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 就是大臣犯法,要被治罪,其名目也是花样繁多。 譬如说,贪污不叫贪污,叫‘簠簋不饰’,**不叫**,那叫‘帷簿不修’,就连玩忽职守,都可以别出心裁的叫‘下官不职’。 为的是什么? 就是愚民,就是忽悠人民,就是粉饰太平。 就是企图告诉人民——老爷们都是很清廉滴!假如有人贪污,有人道德败坏,有人玩忽职守,那也一定是你看错了。 不过呢,很多统治者,通常都只想着怎么去愚民,怎么去忽悠和麻痹人民。 却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人民不是瞎子,不是聋子,生活过的怎么样?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能骗的了谁? 所以,正确的统治方式,应该是一边不断树立典型,告诉人民希望和光明,另一方面,不断的揪出典型,杀鸡骇猴,泄民众的怨怼。 时不时的再拿几个高级贵族和官僚砍了,给老百姓一个交代,那就更好了。 这才是最佳的统治方式。 这才能让多数人民相信你和支持你。 不然,你天天在宫里叫嚣什么君明臣贤,老百姓不信,你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所以,刘彻即位至今,诸侯王都能杀,列侯也可以随意罢免、下狱。 但独独三公九卿,一个也不动。 哪怕是张欧,在名义上,也是因病请辞,而非罢免。 只是官面上,人人皆知,张欧到底是为什么去位的而已。 想到这里,刘彻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通过今天的这一场廷议,刘彻相信,天下人,尤其是广大人民,很快就会知道,他们生活在一个圣王名臣治下的太平盛世,辉煌大世之中。 就算生活有所不顺,即使遭遇有所坎坷。 他们也会忍受,也会保持希望。 而这正是刘彻想要传达给天下人的东西。 这也是一种宣传伎俩,在后世可能不足为奇,但在如今,却是大杀器。 足以迷惑和忽悠很多人了。 而只要让人民相信,做坏事和做错事的,都是下面的贪官污吏和不法豪强,皇帝和朝堂诸公都是光明磊落,心怀万民,同时心系天下的好人。 那么,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统治根基也将无比稳固。 因为,人民一定不会去反对一个他们心中的明君和贤臣。 他们的怨气和愤怒,只会洒向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和不法豪强。 带着微笑,刘彻轻轻的拍了拍手掌,此时,已经是日近西垂,廷议也将进入尾声了。 早就准备好的尚书令汲黯立刻就出列,恭身拜道:“陛下,臣奉陛下之命,录百官赞语,今已整理成册,敬呈陛下御览……” 说着,几个尚书郎,就捧着数本厚厚的书册,呈递给刘彻。 刘彻接过来,随便翻了翻,上面记录的全部是大臣与贵族们回忆的周亚夫过往的好人好事。 譬如有人回忆说,当年,周亚夫年轻的时候,就立志以天下为己任了。 更有赌咒发誓,自己曾经与年轻的周亚夫同游,见到周亚夫的诸多优点。 而大臣们则是将周亚夫入仕途以来的种种政绩,都一一列举。 平吴楚之乱,自然是大书特书的一章。 群臣将周亚夫当年率军南下平叛的所作所为,全部进行粉饰了一遍。 受命于先帝,辅佐幼主,稳定天下,自然也免不得被人赞誉。 而辅佐天子,北击匈奴,南服三越,定安东朝鲜之地,作《平律》扬百工事,身为武苑、甘棠山长,教化官吏,以身作则,不受献,不徇私…… 凡此种种,几乎将周亚夫捧上了当代周公的地位。 刘彻放下手册,对汲黯道:“丞相长平侯周亚夫,受命先帝,辅佐朕躬,八年以来,夙兴夜寐,鞠躬尽瘁,为天下劳苦,此皆群臣所共见,而朕所亲睹!” 群臣立刻拜道:“唯!如陛下所言,丞相长平侯,实乃天下人臣楷模,社稷名臣!” 少府卿桃候刘舍更是迫不及待的拜道:“臣少府卿刘舍,陈请陛下:长平侯丞相周亚夫,受先帝遗命,以佐陛下,有功社稷,劳苦天下,群臣所奏所议论诸事,皆臣等所共见,而陛下所目睹……臣闻之昔者贾谊曰:闻善则以献,知善则以献,明号令、正法则……今丞相长平侯周亚夫群臣尽誉而陛下称贤,臣少府卿刘舍昧死以为,陛下当以丞相长平侯周亚夫诸事,著于竹帛,行于天下,使世人皆知,丞相之贤能,使士大夫皆知,丞相之所为,而后以为楷模,此书所曰之美风俗,广教化也!” 刘彻当然立刻从善如流,道:“可!” 然后,他对汲黯道:“请尚书令如少府卿所言,将丞相长平侯诸贤能、功绩事,录于竹帛,整理成册,明发天下官衙,使人臣皆知丞相之事!” 这就是要发动一场人人学习长平侯周亚夫精神的运动了。 这样的运动,效果有多大,不知道。 但至少,可以迷惑和影响许多许多人。 在这个封建社会,一场这样波及整个官场的学习运动,总归可以结出点好果子。 “诺!”汲黯立刻受命。 当夜,未央宫欢庆一宿,直至天明,汉家君臣都喝的伶仃大醉。 ………………………… 当阳光从阗池(今伊塞克湖)的东方撒播而下的时候,这个古老的高原湖泊,变成一个巨大的兵营。 北匈奴单于句犁湖,趾高气扬的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带着他的军队,从西方列队一直到此。 去年秋季开启的远征,在这个夏天终于画上句话。 匈奴军队再一次获得了无可置疑的伟大胜利。 这一次的胜利,甚至比上一次的胜利更伟大! 这一次,句犁湖不仅仅再次攻克了俱战提,迫使大夏人再次跪下唱征服,送上无数黄金美玉和妇女奴隶以换取匈奴大兵高抬贵手,不去打起首都蓝市城。 匈奴大兵更取俱战提以北,向西北进军,一个月打穿了整个康居王国,兵临康居王都卑阗城,迫使康居王投降,献上财帛女子和牲畜,换来伟大的匈奴骑兵的手下留情! 除康居外,匈奴骑兵还向沩水进兵,击败了月氏骑兵,迫使其西逃,在追击的过程之中,顺手灭亡了三个不识相的小国,将其人民财帛,统统掳走! 这一战,匈奴大兵向西进军,在半年时间里,远征数千里,先破大夏,再服康居,康居王甚至上表称臣,认句犁湖为父单于,自称为儿国王。 献上女子财帛无算,牲畜数以十万,方得幸免。 康居王为了活命,甚至同意每年向匈奴进贡奴隶、牲畜和黄金、白银以及工匠。 大夏王更是痛哭流涕的抱着匈奴大兵的大腿,痛苦哀求。 大夏王国除其王都蓝市城外,其他所有的南部城镇,全部被匈奴大兵所破。 光是俘虏的奴隶,就有十余万之多。 其中,各类工匠和学者,多达数千人! 月氏人被匈奴大兵吓得,连老巢也不敢守,只能向西逃窜。 经过此番远征,整个中亚,被匈奴骑兵犁了一遍。 大夏、康居这两个主要王国的国防和经济基本被摧毁,其领地人口也被掳走大半。 更重要的是——通过此番远征,句犁湖知道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在大夏之西南,果然有着身毒的存在。 这个人口不亚于中国,富庶无比,同时软弱无能的次大陆,就此暴露于匈奴兵锋之前。 正是得知了身毒的具体情报,更俘虏了数百个来自身毒的商人、僧侣,句犁湖才会结束西征,选择东归。 这既是因为他有些放心不下幕北之事——离开东亚的这半年,句犁湖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胆,他既怕汉军突破弓卢水,又怕汉军进攻河西。 也是因为,他已经有所明悟了。 “我伟大的子民们……勇士们……”句犁湖骑着战马,从他的军队面前掠过,这支军队,在经过西征之后,完全找回了自信心,也完全成长了起来。 他们现在可能还不是南方凶狠的汉军的对手,但拳打西方各国已经是无比轻松了。 而通过这一战,句犁湖在西征大军和贵族之间的威信也彻底建立了起来。 因为,他赏罚分明,而且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拘是奴隶还是非匈奴的别种,只要能作战,而且能够斩首,必定得到奖赏。 模仿自汉朝的军功勋爵等级制度,也渐渐步入正轨——至少在西征的大军之中得到了贯彻。 有功者,必定可得地位提升,可得美女财帛,可得奴隶牲畜。 甚至有不少奴隶,在此番西征之中,从奴兵华丽变身为一氏族之长乃至于一部族之骨都侯。 而这在过去的匈奴帝国,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而,现在,几乎所有匈奴骑兵,都无比拥戴和忠诚于句犁湖。 在他们眼里,句犁湖单于,就是他们的主,他们的神,他们命运的主宰,天神(阿胡拉)在人间的代言人。 是以,当句犁湖策马而过,所有人都发出了整天的欢呼声。 “今天,本单于,带着你们从西方胜利凯旋!我们带回了数不清的财富和奴隶,我们毁灭了数不清的城市,让大夏王和康居王跪在伟大的匈奴大纛面前!本单于也将承诺奖赏给你们的奖赏全部兑现了……”句犁湖高声喊道:“现在,我们凯旋而归,本单于命令你们,将你们在西征路上的所见所闻和你们所得到的女子、财富、牲畜、奴隶,告诉并且展示给每一个匈奴人,每一个匈奴氏族的男子,告诉他们——本单于将带来大匈奴,走向中兴,再向再次伟大和强盛!” “让我们去西方,去身毒,去遥远的山与海的那一面吧!” 句犁湖的话,在所有匈奴骑兵心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人人振臂欢呼。 在现在的这支西征军队之中,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再回南方去找汉朝人死磕了。 毕竟,南方的汉朝人那么凶,根本打不过,而西方则是如此的富饶和软弱。 柿子捡软的捏,这是人的天性。 总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节 匈奴西迁(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句犁湖的回归,给整个西域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无数西域国王闻讯,立刻带着国中贵族前往阗池朝拜。 其中,尤以莎车、龟兹、疏勒等王国最为殷勤。 疏勒王甚至连自己的妻妾子女也全部带上,更从国中精心挑选了贵族美女数十人,带着前往阗池,打算献给句犁湖,以表忠心。 而其他诸如且末、危须等国虽然没有疏勒等国殷勤,但却也相当积极的带上了大量财帛女子,前去输诚。 唯有楼兰、蒲类等国狐疑不定,拖了数日才下了决定。 楼兰王更是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去年句犁湖西征,疏勒、龟兹、莎车等国,纷纷以国中贵族、军队相随……”楼兰王忧心忡忡的对着自己的大相道:“如今,句犁湖得胜而归,疏勒等国必定水涨船高,地位日盛……” 西域诸国,向来孱弱。 以前乌孙王国存在的时候,乌孙人在西域各国横行霸道,动辄侵吞小国的领土和财富。 但那个时候,好歹匈奴人还会约束和管束乌孙人。 不会让乌孙人做的太过。 但如今…… 有了西方大夏、康居等国的匈奴,恐怕,未必会再将西域看做禁脔。 更恐怖的是――匈奴人说不定会鼓励西域各国自相攻伐、兼并。 道理很简单,匈奴人现在迫切的需要打手和肉盾。 这样一来,西域的太平时光就要结束了。 而像楼兰这样, 完全依赖于蒲昌海滋养的小国,立刻就陷入灭国的危机之中。 对于这一点,楼兰贵族们有着完全清醒的认知。 楼兰虽小,人口不过数万而已。 但是,作为一个横亘于丝绸之路必经之地的王国,楼兰人的见识和智慧,并不少。 尤其是其国中的智者们,早在数年前乌孙灭亡时,就已经明白,西域的大争之世已经到来。 很简单――匈奴人连自己亲手扶持和培养起来的盟友乌孙也说灭就灭,可见在匈奴人心中,西域各国,全是棋子,全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对象! “王上所言极是……”楼兰大相点点头,他是一个典型的楼兰人。白肤褐目,鹰钩鼻,戴着一顶传统的毡帽,看上去非常精神。 楼兰人是一个极为古老,有着悠久历史的人种。 他们的祖先,来自于人类最早的文明发祥地之一――两河流域,属于古提人,是闪米特族群的一支,曾经主宰巴比伦帝国百年之久。 千余年前,苏美人推翻了古巴比伦帝国,一支古提人向东方流浪,迁徙至此,定居下来,这就是楼兰人的祖先。 今天的楼兰王国,虽然早已经遗忘了自己的来历与自己的祖先的故事。 但祖先却依然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丰富遗产。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文字! 楼兰人拥有着一套完整的字母文字体系。 是以,单论文化和文明程度,楼兰王国在西域诸国之中算是拔尖的。 可惜,人口的单薄和武力孱弱,使得楼兰人实际上在西域诸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匈奴人看不起楼兰人,只是单纯的喜欢楼兰的女子与财帛而已。 面对这样的局势和情况,哪怕是楼兰王国之中,最有名的智者,楼兰大相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对策。 他叹了口气,对其国王道:“然则,我楼兰不过小国而已,没有什么能力和力气,可以与匈奴这样的强国相抗衡……甚至,哪怕集合整个西域诸国之力,也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四五年前,匈奴与乌孙的战争,震撼了整个西域诸国。 乌孙――曾经强大无比的一个王国,数万铁骑,赫赫威严的大国。 但在匈奴骑兵面前,就跟小孩子一样,轻轻松松就被镇压了。 战败的乌孙贵族的脑袋,被匈奴骑兵拧下来,插到了西域各国的王都之中。 那一个个无神的头颅,震慑着每一个西域王国,告知他们这个世界的真理。 但楼兰王却有着希望…… 他的希望,在东方在遥远的山与大漠的那一边,在高山和大河之南,那个辉煌而强大的帝国。 楼兰王不会忘记,当年,有一个汉朝使团曾经在他的王国经过。 汉朝的使者,曾经告诉他――伟大的神圣的汉天子仁慈而宽厚,一旦强大的汉军抵达西域,必将解放西域各国,将来自汉朝的福音,撒播在整个世界。 但现在,汉朝的军队,依然远在万里之外。 楼兰王曾经多次遣使前往东方,企图联络汉朝,但结局都是没有回音。 使者全部失踪于浩瀚的沙漠与戈壁之间。 想到这里,楼兰王就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当初汉使所说的‘赫赫王师’前来解决自己与自己的王国。 …………………………………………………… 阗池。 狐鹿涉带着阳罔,漫步于这个巨大的兵营之内。 数十万从西域掳回的战俘、奴隶,一个个规规矩矩,战战兢兢的窝在一个个的穹庐之中,已然认命。 大量的美女,则被集中在一起,由专人看管。 她们将在未来,成为匈奴人用于笼络和团结国中的重要资源。 而成堆的黄金与财帛,像垃圾一样堆满了营盘。 “大单于此番西征,走出了我大匈奴复兴的重要一步……”狐鹿涉对阳罔道:“如今,我大匈奴已经在西方的康居国之中,建立了一座城市,名为‘单于城’,单于命左大将兰涉驻屯于当地,从此以后,我匈奴大军西征就可以完全无虞了……” 阳罔听着,在心里面将单于城以及这座城市的方位,牢牢记住。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他脸上却是笑意盈盈,道:“恭喜屠奢……” 狐鹿涉也笑的非常开心。根据他所得到的情报,这个阳罔的家族,已经被汉朝皇帝以‘通敌’的罪名全部处死了。 换句话说,这个宝贵的接受过汉朝系统和完全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从此以后就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走了。 当然,他还得找个机会‘假装’不小心,让阳罔知道这个事实。 但这不急,还可以再等等。 狐鹿涉需要一个完全为他所用的忠心大臣, 就像他在汉朝史书之上看过的那些明君贤臣相会的典故一般。 只有这样的大臣,才能为他和他的帝国,全心全意的策划。 “西域各国国王,近期也都将来到这阗池……”狐鹿涉忽然岔开话题,问着阳罔,道:“先生上次,曾与本王讨论西域各国的解决之道,我闻先生之策,甚是精妙,已经将先生的建议转告了单于,单于闻之大喜,想当面请教先生,还请先生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为我大匈奴详细的阐述和计划西域各国的解决之策……” 西域三十六国,是老上单于留给匈奴人最宝贵的财富。 这数十年来,赖于西域各国的财富和粮食,匈奴人才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势。 甚至,匈奴帝国能够在接连惨败后,依然留有底蕴和力气,也全部要归公于老上单于打下的这个世界。 这里有着孱弱的王国,有着富饶的物产。 匈奴人甚至不需要过多干涉和压榨,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收割大批的财富。 而这一次西征,也多亏了西域各国的支持。 特别是龟兹、莎车以及疏勒等十余国,还派出了军队相随。 这些王国的军队虽然没有什么卵用,甚至连西方的大夏军队也打不过。 但他们这一路上帮助押解战俘、运送物资,出了很大力气。 句犁湖和狐鹿涉都很满意。 而当初建议让匈奴调动西域各国军队相随的计策,正是阳罔所献。 阳罔当初给的理由也很简单――西域各国的军队虽然弱小,但是拿来当炮灰很合适。 果不其然,西域各国凑出来的那万余人马,虽然在战争之中没有帮上什么太大的忙。 但是,他们勤勤恳恳的帮助匈奴人押解和管理各种战俘、运送物资,使得匈奴军队的征途顺顺利利。 而献策的阳罔,自然也因此被狐鹿涉和句犁湖高看。 觉得此人确实是个人才! 这次一回来,阳罔就又献了一个计策。 此策,让匈奴人更加欢喜。 句犁湖听完狐鹿涉的转述,甚至高兴的一拍大腿,迫不及待的就下令让狐鹿涉立刻将阳罔带来,句犁湖甚至对左右说:“此必吾匈奴之子房也!” 汉相张子房的威名,随着匈奴贵族上层的汉化加深,而在现在得以广为人知。 留候算无遗策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几乎可以媲美后世《三国演义》风靡四海之时,蒙古和建奴心中的诸葛亮形象了。 能得匈奴人如此高的赞誉和评价,阳罔所献的策略,自是比较高明的。 至少在匈奴人看来是这样的。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匈奴的‘西域问题终结方案’。 阳罔看着狐鹿涉,脸上虽然笑意盈盈,但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有些感慨不已。 他当初献策,让匈奴人征调西域各国的兵马相随,其实包藏了祸心。 因为他知道,西域各国与匈奴人,实则面和心不合,匈奴的残暴统治,早已经让其在西域诸国之中,名声败坏。 是以,一旦匈奴在西方的战争受挫,那么,这些各怀鬼胎,对匈奴人有着仇恨的西域兵马,说不定就能给匈奴人后背来一刀。 但阳罔怎么也没有算到――哪怕是在燕蓟之战中遭受重创,实力严重下滑的匈奴军队,到了西方,却是如同神魔下凡一般,所向睥睨。 几乎战无不胜。 打大夏,则大夏臣服,攻康居,则康居俯首。 就连月氏人,也只能西逃数百里。 一路上,匈奴军队,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而这些跟着匈奴大兵行动的西域兵马,也因此拿足了好处,而对匈奴人死心塌地甚至膜拜不已。 他原本设计的剧本因此面目全非。 受此影响,匈奴人在西域各国之中的威望和凝聚力大增。 再这样下去,西域各国说不定就要与匈奴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了。 这是阳罔怎么也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没办法,一计不成,他只能再生一计了。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阳罔又对狐鹿涉献计以统合西域各国力量的名义,让匈奴加强对西域各国的控制。 这个计策一出,匈奴人真真是如闻天籁! 在匈奴看来,西域三十六国,一直只是一个血袋。 温顺孱弱的西域人民,也很难激起匈奴人的杀心。 毕竟,正常人怎么会舍得杀掉下金蛋的母鸡呢? 但阳罔本着让西域与匈奴离心离德的心思,利用匈奴人的贪欲和野心,对狐鹿涉进行了游说。 使得狐鹿涉认同了阳罔的理论,进而对句犁湖游说。 如今看来,连句犁湖也认同了他的计策。 只是…… 阳罔内心之中,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因为,他所献的计策,虽然包藏祸心,为的就是让匈奴人与西域各国离心离德,让西域动乱。 但是,万一,匈奴人把这个计划搞成了。 那么,匈奴人的力量就会暴增,甚至可以将整个西域三十六国彻底控制住。 在经过上次的失败后,阳罔有些信心不足了。 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既蒙屠奢信重,罔必尽心竭力,为屠奢谋划……” “善!”狐鹿涉非常开心的笑了起来,在他眼里,阳罔这个汉朝的高级文官,已经在被他渐渐收复。 这种感觉,让狐鹿涉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听说,有贵族献策给大单于,提出匈奴西迁的建议?”阳罔忽然问道:“不知道是否有此事?” 这是这几日,阳罔最关注的一个事情了。 假如此事为真,那么这就意味着,天子当初最担心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匈奴人准备放弃幕北,向西方迁徙,躲避汉军。 一旦此事成真,对于汉室而言,可以说是一个灾难! 西迁万里之后,匈奴人将得到更多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而大汉帝国,则可能被幕北和河西、西域缠住手脚,这个时间可能将以十年为单位。 一旦如此,匈奴人就极有可能抢先一步,占据富饶辽阔的身毒。 然后…… 哪怕死光最后一个身毒人,大匈奴也绝不屈服! 第一千五百六十节 匈奴的无奈(6.1快乐)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跟着狐鹿涉一路前行,经过大约一刻钟的徒步,阳罔来到了一处穹庐之前。 “拜见左屠奢……”在穹庐前警备的一个匈奴贵族带着数十名武士迎上前来,单膝跪地,对着狐鹿涉行礼。 “今日是左大都尉执勤?”狐鹿涉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贵族,疑惑着问道。 匈奴人在元德六年惨败之后,北撤的匈奴贵族,在姑衍山召开了一次会议,正是那次会议上,狐鹿涉与句犁湖达成共识。 确立了句犁湖为单于,狐鹿涉为左贤王的双重领导体制。 同时还确立了匈奴体制之中,最重要的左右大将、左右都尉以及左右大当户的分配。 其中,属左的,基本都是句犁湖的人,而属右的则都是狐鹿涉的人。 而单于与左贤王的安全问题,由这六人轮流保卫。 以此确保,无论是句犁湖还是狐鹿涉都不可能对彼此下手。 因为倘若他们两个任意一人,企图对另外一个下手,必定遭到另一人的亲信的攻击。 正是这个恐怖平衡,使得无论句犁湖还是狐鹿涉,都能对彼此放心。 最起码,不用去怀疑和揣测对方,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正是因此,在当时的危局之中,匈奴帝国才没有四分五裂,更没有发生内战。 然而,这一体制,并非无懈可击。 且人心,总是善变和多疑的。 阳罔心里悄悄的一笑,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做了? “回禀伟大的左屠奢,今日是右大当户呼衍且骶执勤,不过,因为龟兹王和疏勒王忽然抵达,所以伟大的大单于派遣右大当户前去迎接,而本来应该顺位替补的右大将兰涉在三日前已经被您派往昭苏国了……”左大都尉笑着道:“如果伟大的屠奢不放心,奴才可以这就去叫右大都尉来此……” 狐鹿涉脸色一僵,过了一会,才笑着道:“本屠奢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左大都尉有些过敏了啊……” 说着,就带着阳罔,在他的亲信武士护持下,径自走向穹庐口。 而在这个刹那,阳罔明显注意到了,狐鹿涉脸上的严肃和不安。 虽然这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但却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也是……即使中国,尚且也有郑公克段,沙丘之事……”阳罔在心里想着:“何况是夷狄之匈奴?” 不过,阳罔也很清楚,现在,句犁湖和狐鹿涉之间,即使有错怀疑和龌龊,但两人的立场和决心是相同的。 所以,此时非但不可以离间这两人,还应当做好安抚和劝说工作。 正想着,狐鹿涉已经掀开了穹庐的布帘,走进了这座匈奴单于的营帐之中。 阳罔连忙跟了进去。 一进穹庐,狐鹿涉就单膝下跪,拜道:“狐鹿涉见过大单于……” 而阳罔则只是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这是汉家高级知识分子在匈奴的特权!更是匈奴人急于拉拢和笼络来自汉室的文人的政策之一。 在今天的匈奴,尤其是北匈奴之中,汉虽然被所有匈奴贵族认为是生死大敌,人人都发誓要报复自马邑之战以来的耻辱。 但是,汉人在匈奴内部的地位,却是飞涨! 如今,有一个汉朝血统,甚至可以让人高看一眼。便是奴隶,也可以得到一些更好的待遇。 而投匈奴的文人、军官,那地位更是不可想象。 有着种种特权,是人上人,类似阳罔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更是被视为与王族孪鞮氏对等的高贵存在。 要女人有女人,要奴隶有奴隶。 许多被俘或者来投的汉家官吏、将官,都因此被其拉拢。 好在,迄今为止,匈奴人还不曾得到过一位汉家的司马以上现役军官。 匈奴人得到的最高级的汉家军官,不过是一个队率。 而且,这个队率还拒不归降,成天吃匈奴人,喝匈奴人的,玩匈奴人的,却天天痛骂。 而匈奴人就像一个小受一样,他打由他打,他骂由他骂。 似乎想用水磨工夫,腐蚀和感化此人。 可惜,阳罔从未见到过那人,更不知道他被匈奴人关在何处。 仅仅是知道,此人是在燕蓟之战时,被匈奴人从右北平郡俘虏的。 不然,阳罔早就已经采取行动,与此人联系了。 “匈奴这个族群,看似勇而无谋,愚昧落后,然则其挫而不折,败而不馁,知错能改,见才能用……确为吾中国之大敌!”阳罔在心里想着,就听到句犁湖的声音道:“左贤王来了啊……快快起身……” 他拉着狐鹿涉的手,走到一张羊皮绘制的地图前,得意洋洋的说道:“左屠奢请看,这是工匠们刚刚绘制的西方地图……真是精妙,有此地图,则西方万里之土,尽在我匈奴铁蹄之下……” 自军臣以来,匈奴人对西方世界的探索和侦测,从未止步。 哪怕是匈奴南下,发动燕蓟之战的时候,西域的匈奴贵族,也从未停止对西方的侦查活动。 而这一次句犁湖西征,更是发动了所有力量,极力的想要搞清楚西方世界的地理和虚实。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让他做成了! 从此以后,葱岭以西的世界,对匈奴骑兵敞开了大门! 而这让阳罔内心更加担忧,他害怕,匈奴人真的决心西迁! 狐鹿涉看着那副羊皮地图,虽然粗糙,远不如匈奴人曾经得到过的汉朝军用地图的精致和细腻,但西方世界的大体轮廓,却也都被描绘了出来。 此地图上,不仅仅有康居、大夏和月氏的主要城市和活动范围,也有着身毒的方位,甚至还有着更西方的世界。 那数万里外的未知国度。 “好!”狐鹿涉抚掌大赞:“有此图在,我匈奴无忧也!” 对于今天的匈奴来说,最害怕的事情,其实就是河西的且渠且雕难忽然投降汉朝,然后汉朝大兵闪电般跨越河西,直击匈奴帝国的软肋——西域。 到那个时候,匈奴人就真的要走向穷途末路了。 甚至很可能被汉军绞杀在葱岭之内。 而有了此图,匈奴人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准备各种战略,甚至安排后路。 一旦汉朝人攻陷河西,或者且渠且雕难忽然发疯投降,匈奴也可以从容西迁。 打不过,我还跑不掉吗? 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匈奴不会西迁! 因为,无论是狐鹿涉,还是句犁湖都明白。 西迁的匈奴,将不复为匈奴。 就像月氏一般,今日的月氏,哪里还有什么昔日匈奴帝国最大敌人的样子? 他们的军队,就像玩具一样,在匈奴铁骑面前一碰就碎。 数万骑竟不能当匈奴数千骑的攻击,只能落荒而逃,连王庭大纛都丢弃了! 这还是那个当年曾经与冒顿大单于,老上大单于争锋的月氏吗? 月氏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孱弱了? 匈奴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句犁湖在撤军之时想明白了,不是月氏人变弱了,而是匈奴人变强了!而且强到了一个让月氏人仰望的地步! 匈奴人为什么变强了? 答案是汉朝! 若无汉朝的压力和汉军带来的威慑,如今的匈奴,那里会有什么马镫马鞍?又如何能有这么多精妙而强大的战术? 又如何可以肆无忌惮的戏耍和玩弄西方各国? 讲道理的话,当初,军臣攻打大宛,足足打了一年,死伤以万计,最终靠着围城和屠城才能灭亡大宛。 但现在,匈奴帝国却可以横扫诸国如卷帘,在西方如入无人之境。 康居、大夏、月氏,这样可以动员数万骑兵的大国,在匈奴人面前不堪一击! 而一旦匈奴放弃了幕北和西域,选择西迁,没有了汉朝的压力,匈奴人在繁华和安逸之中,将走向和月氏一样的道路。 “神州之土,万国中心,为万神之所钟之地也……”句犁湖在心里想着:“一旦被驱逐出此地,就意味着离开世界的中心,失去神明的眷顾……” 这是他受到从汉室传来的文化的侵袭所导致的思想变故,同时也是此番西征所见所闻所引发的感慨。 西方各国,哪怕是文明程度最高的大夏之国,与南方的汉朝相比,不过是一个刚刚嘤嘤学语的婴儿。 根本不能比! 这些王国虽富,人民虽多。 但却也大都孱弱而愚昧,只有少数贵族才算聪明。 而中国之土,万神所钟,天地所福,人杰地灵,英雄豪杰层出不穷。 就像…… 句犁湖抬起头,望着自己身前的那位衣冠楚楚,衣袖联袂的士大夫。 这样的人才,在西方之国,几乎不可能出现! 不仅仅是他的才智和眼光,更重要的是——气质! 这种气质,难以言说,就像圣山之上的云雾一般,捉摸不透,但却又令人心生向往和亲近。 “阳公子……”句犁湖用着纯正的雅语对着阳罔拱手而拜,道:“本单于听说,阳公子最近与左屠奢商议了一个有关西域各国问题的决策?不知道公子可愿对本单于口画一二?” 自燕蓟之战后,决意汉化,同时进行汉化汉制改革的句犁湖和狐鹿涉,就带头开始学习和使用汉家文字、礼仪,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传汉服,以汉家贵族礼仪与来访的宾客会面。 若非匈奴人粗矮的身材和脸上的疤痕印记太明显,几乎足以以假乱真,让人以为遇到了一个中国贵族。 而这些改革,虽然触动了许多匈奴贵族的利益,甚至引发了不少不满。 但当句犁湖得胜归来,巨大的利益,瞬间化解了一切不满和怨怼。 如今的匈奴国内各部,争相学习和使用汉室文字、礼仪。 年轻一代甚至已经摒弃了过去传统的匈奴贵族成年礼——不再对自己的脸和鼻子动刀了。 阳罔不大清楚,匈奴人这样做,未来的世界会变成怎样? 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他微微欠身,对句犁湖还礼道:“不敢当大单于之问……” 他笑着看了看狐鹿涉,道:“在下与左屠奢近日,确实在商讨西域诸国之事……” “以在下之愚见……西域诸国,皆匈奴之臣属,但却各行其是,各用其文字、制度……如楼兰之国,甚至有独立于各国之外的文字、礼仪、制度、服饰……又如疏勒之国,虽然亲近单于,然则其在国中,私蓄甲兵,暗备甲胄……” “此皆匈奴之弊也,在下恐他日单于为其所困,故与左屠奢商议,建议单于行春秋之义……” “嗯?”句犁湖闻言,脸色一正。 虽然他是孪鞮氏的子孙,是老上单于之子。 但是,有一个事实,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中国血统! 是故,匈奴帝国现在对内的宣传口吻,直接就承认了匈奴孪鞮氏是中国夏后氏的子孙——这既是句犁湖自身出生的缘故,也是匈奴帝国不得不采取的措施。 因为,汉朝皇帝,不仅仅被汉朝人以为是神王,就连匈奴人也大都相信这么一个事情。 哪怕是在北匈奴,即便是最偏远的金山山脉之中,游弋于当地的匈奴部族之中,也有信仰和崇拜这位神王的牧民。 倘若匈奴的统治阶级无法找到一个办法来反制,那么,匈奴人根本不可能有击败汉朝的几乎,甚至很可能一开战,愚昧的信徒就会倒戈…… 谁敢对抗自己的神? 没有办法,孪鞮氏必须也只能批一个同样的神王之皮来平衡局势。 但问题是,经历了军臣之后,再跳大神,也不会有人信了。, 迫不得已,孪鞮氏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是夏后氏之后,用这个汉朝自己的宣传口径,来为自己正名。 如此一来,身为夏后氏,中国圣王与神皇之后的匈奴单于,就拥有了在理论可以与中国天子对抗的资本。 至少,中国天子自己是承认和尊敬禹皇的。 当然,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一旦汉军西进或者北伐,匈奴人只要战败,其部族与牧民就会被汉人很轻松的吸收和同化。 但没有办法! 假如不这么做,匈奴就必死,而这么做了以后,匈奴人至少还有机会。 甚至,说不定未来,熬死了现在的这个皇帝后,匈奴人还能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入主中国,继承那个伟大帝国呢?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节 匈奴的大一统(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阳罔看到句犁湖的神态,就知道此事有戏。 在匈奴这两年,阳罔一直在仔细观察和审视着匈奴的上层。 最开始,他到匈奴的时候,整个匈奴高层,仅有少数几人是主张汉化和改革的。 主要就是句犁湖为首的那几个贵族,当时,其他匈奴贵族对于汉化改革,都是犹豫不决,踌躇不定,甚至坚决反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匈奴国内的汉化支持者渐多。 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在句犁湖和狐鹿涉进行了改革后,匈奴的国力增强了,牲畜也增多了,同时对外战争也打赢了。 尤其是这次西征的大胜,使得改革派彻底压倒了保守派。 现在的匈奴贵族, 谁要没有背过几段汉家经典,谁要不知道商君、孔子、孙子,那他就low爆了。 至于《春秋》《诗经》这样的汉家经典,在高层之中,几乎没有人没看过。 而少数几个从汉家逃来匈奴的文人,也因此藉此掌握了诸多经典的解释权。 阳罔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逼格最高的人! 没办法,他做过天子侍中,受过正规的精英教育,除非有千石以上的博士官来此,不然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大单于……春秋之义,首在大一统,大一统者,书同文,车同轨,上下一心,上行下效……”阳罔拱手拜道:“而今西域诸国,或有自行其事者,或有听调不听宣者,或有自立制度文字者,甚或有暗藏鬼胎者……若单于忍之,让之,在下以为,必有祸端!” “而若单于下令,命诸国皆朝单于,车同轨,书同文,法同律,国同政,诸国大臣、贵族,皆效忠于单于,诸国人民皆以单于为主,则西域三十六国,尽为单于子民,而西域三十六国之土,皆为单于之土……” “如此一来,不仅仅将令单于实力大增,也将立信于诸部之间,如商君故事……” 阳罔说到这里,句犁湖终于动容。 商君变法之事,如今是匈奴上层之间研究最深的事情。 匈奴人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潜心了解和钻研那场两三百年前发生在中国的大事。 商君变法,第一件事情,原木立信,更是让句犁湖和狐鹿涉都是深以为然。 国无信则不立! 欲变法强国,必先取信于民! 所以,此番西征,句犁湖下了万分决心,力排众议,顶住无数压力,遵守他的承诺。 西域征战之中的有功之人,全部按照约定的制度,给与赏赐。 有大功者,甚至直接提拔成为渠帅乃至于骨都侯! 甚至,就连那些西域军民以及奴隶,也是如此对待。 猛将必起于行伍,而良相简拔于部族! 西征大军也因此涌现了无数猛将,甚至出现了可手撕敌人的大力士和冲锋陷阵,以一敌百的超级战将。 而在过去的匈奴帝国, 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出现过。 匈奴人作战,素来就是顺则如鸟云集,败则如云而散。 什么坚持?死战不退?很少有人做到。 故此,阳罔这么说,简直就是说到了句犁湖的心坎上,让他立刻大喜,对阳罔附身敬拜:“先生真国士也!为我献此良策,请受本单于一拜……” 这是句犁湖从汉朝那边搞来的几本小说家言的小册子里学来的手腕。 在那些诸如《未央秘录》《楚汉秘闻》的书之中,大凡君臣相会,都是这么一个开头。 当然,句犁湖也没有蒙骗阳罔,他确实真心实意的,他真诚的道:“还请先生,为我匈奴画此大业……” 阳罔一见,连忙装出感动的样子,拜道:“单于快快请起……” 他泪眼婆娑,有些犹豫,但却又有些愧疚,表情非常到位,挣扎着道:“单于与左屠奢,对我阳罔,不可谓不薄,但……” 他低头叹道:“在下身受皇恩,早已发誓,必不负汉家,如今在下虽受小人陷害,流落于贵国,但中国天子未曾对不起我,吾实不敢背主……如今为单于、左屠奢画策,本已是备受煎熬,若再为单于详画细策,我恐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能以发敷面,魂游荒野,永世不得安息……” 狐鹿涉与句犁湖闻言,对视了一眼。 他们最看重的,就是阳罔的这个特质。 虽然受人陷害,被迫流亡,却不忘旧恩,虽然身在匈奴,受到种种诱惑和拉拢,但依然可以坚持本心。 这样的人才,一旦收服,必会全心全意,为他们效死。 更会呕心沥血,为匈奴的复兴鞠躬尽瘁。 是以,狐鹿涉忽然叹了口气,对阳罔道:“先生……本王有个事情,本不想告诉先生,但本王实在不忍看先生继续被汉朝皇帝的假仁假义所蒙蔽,故不得不说……” 他挤出几滴眼泪,对阳罔道:“本王派去汉朝的细作,不久前传回了消息……先生的家人妻小,在去岁九月,于汉中为汉朝官吏处死……” “可怜先生的幼子,年不过八岁,但依旧为官吏所杀……” “啊……”阳罔闻言,几乎有些站不住脚,身体摇晃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脸上的神色,更是扭曲得恐怖无比,双眼之中,泪水不断流下来,他握着拳头,望着狐鹿涉,问道:“为什么?吾未负汉,汉何以负吾?” 狐鹿涉和句犁湖相互看了一眼,内心最后的疑虑放了下来。 因为,这样的神情与内心活动与语言,是无法作假的。 至少,狐鹿涉和句犁湖认为,这不可能有假! 但他们怎知,为了今天,阳罔已经准备了足足一千多天,早在元德五年,高阙之战时,他就已经在未央宫之中反复演练了无数遍。 来匈奴这些日子,他每天晚上,都会自我催眠,为的就是这一刻,为的就是让匈奴人彻底相信他。 至于…… 他的家庭与妻小…… 他根本不是汉中人,他是颍川人! 所以,匈奴人看到的和打听到的,是天子早就告知他的一个烟雾弹。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节 夏务运动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汉杀我妻儿……”阳罔低头抽泣着,然后抬头,露出一个狠毒的神色,奋力道:“那便……怪不得我学伍子胥了……” 句犁湖与狐鹿涉闻言,都是大喜,觉得终于可以收复这个汉朝士大夫之心了! 而一个如此高级的汉朝士大夫的鼎立相助,正是如今的匈奴帝国最需要的。 句犁湖当即就道:“先生若愿助我匈奴,本单于愿封先生为我匈奴之左大当户,为本单于之相,掌军国之命!” 匈奴的左大当户,是匈奴体制之中,二十四长之一,在匈奴国内的地位,仅次于左右大将和左右大都尉,在左右骨都侯和左右日逐王之上。 其地位相当于匈奴九卿。 只是…… 阳罔抹了一把眼泪,对句犁湖拜道:“大单于厚爱,鄙人心领了……不过,如今匈奴国势艰难,国中需要上下团结,若单于以鄙人为左大当户,必将令兰氏离心,鄙人陈请单于收回成命!” 句犁湖听着,心里面对于阳罔满意极了。 这左大当户之职,是兰氏的世袭官职。 且世代是由兰氏的族长兼任,而兰氏是匈奴本部的三大支柱。 是匈奴王族孪鞮氏世代的辅佐! 上一代的兰氏宗种兰陀辛更是有大恩于他——错非兰陀辛,他句犁湖现在都还被关在浚稽山的某个山洞里,不见天日呢! 而现在,阳罔能够为了匈奴的团结,而主动辞谢左大当户之职。 这简直就是句犁湖看过的小说话本之中,那些名臣贤良尽心竭力,辅佐其主君的模板啊! “先生高义,请受本单于一拜……”句犁湖立刻就学着自己在话本看到过的段子,拱手作揖道:“本单于能得先生之助,三生有幸!” 阳罔连忙回拜:“鄙人受左屠奢重恩,又蒙单于不弃,必当尽心竭力,为单于、屠奢效死!” “善!”句犁湖道:“先生既然请辞左大当户,但本单于却不敢有薄先生,以免让人以为我匈奴轻慢士人……” “即以先生为哲别王,命为夏侯,为我匈奴夏务大臣!” 哲别,是匈奴收归的附庸、奴隶和臣服部族的别称,这是军臣时代遗留的事务。 在句犁湖手里,这个制度被发扬光大。 如今匈奴帝国,有着大小哲别部族数十个,人口几近三十万! 至于所谓夏务,其实就是汉化运动的别称。 因为匈奴人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在推行汉化运动的,那跟宣布投降汉朝没有区别! 是以,同样在军臣时代,匈奴人的汉化改革,就是以夏务的幌子在进行。 理由也很简单——匈奴孪鞮氏乃夏后氏之后,追根溯源,恢复祖宗制度,天经地义。 是以,目前在匈奴,汉字称为夏字,汉礼称为夏礼,汉家典籍,称为夏书。 而一切与汉有关的官职,皆称夏官。 这样的掩饰,不仅仅让匈奴贵族的面子得到了保护,也让归降的文人们感觉很舒服。 至少,有了这样的说辞,他们可以自我安慰,自己并不是在帮助夷狄,也没有背弃祖宗,更不曾背叛先王。 汉匈之争,是诸夏内战。 大家各为其主,如当年战国时代的诸夏列国之间的臣子们一般,算不得背叛,只能说各为其主。 如今,句犁湖任命阳罔为哲别王兼任夏侯,明确了让他来主持夏务改革。 其实就是将除匈奴本部和别部外的大权交给阳罔。 同时,授予阳罔制定改革计划的权力! 这样的权力说大不大,因为其实所有相关的计划和改革,都要得到句犁湖和狐鹿涉认可才能实施,不然就是废话。 说小也不小,最起码,从此阳罔得到了一个可以日夜接近和游说句犁湖的机会。 只要忽悠的好,不愁匈奴人不跳坑。 当然,在现在,阳罔还是一副谦虚的神态,他拜道:“诺!臣谨受命!” 句犁湖与狐鹿涉听了,大喜,连忙扶起阳罔,对他道:“爱卿快快请起……” 对于句犁湖和狐鹿涉来说,他们一直都在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改匈奴体制为汉制。 自己即皇帝位,实行类似汉朝的中央集权体制。 从而彻底的强化和集中匈奴的力量,以此与汉周旋。 马邑之战、高阙之战、燕蓟之战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一盘散沙的匈奴帝国,根本不是中央集权的汉朝的对手。 匈奴想存续下去,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全面学习汉朝,进行汉化,并且完成中央集权,集中一切力量和资源进行发展和追赶。 不然,汉匈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最终,汉朝的实力和力量,将会让匈奴人绝望! 阳罔起身,看着句犁湖,又看了看狐鹿涉,然后道:“单于、屠奢既然如此信重于臣,那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负单于与屠奢之望……” “卿先谈谈西域诸国之事吧……”句犁湖拉着阳罔的手,亲切的道:“卿方才所言西域之弊,本单于也是日夜深思,颇以为患,今日听卿之言,更是如浆糊灌顶……” 西域三十六国,大小城池数十,人口以数百万计。 而且,这一地区物产富饶,水土繁盛,资源丰富。 过去,匈奴帝国依靠此地,就已可过的相当不错。 而在如今,西域诸国,更是成为了衰弱之下的匈奴的最大资源点了。 不夸张的说,若无西域诸国的供养,匈奴人别说西征了,恐怕连幕北都没有力气走出来。 没办法,接连的惨败和损失,让匈奴身心俱疲。 且渠且雕难的背叛,更使得匈奴人失去了最大的一个资源点。 如今的匈奴,基本全靠西域的供养和西方征服的红利在维系。 其中,西域的供养至关重要! 若能如阳罔所言一般,彻底控制和全面奴役西域诸国,使得这些大大小小的王国,全部成为匈奴的力量。 那么,匈奴的国力,瞬间就可以暴涨数倍! 更拥有了一个稳固的根据地。 说不定,甚至还可以在西域诸国之中,建立一个类似汉朝的关中那样的基本盘。 从此拥有了与汉掰手腕和打消耗的底气。 而更令句犁湖心动的是——一旦在西域的改革完成,西域诸国化为匈奴,那么,匈奴国内的山头和贵族也就没有理由和借口,更没有力气来反对他接下来的改革了。 如此一来,匈奴的中央集权就将完成。 阳罔看着句犁湖,拜道:“唯!” “臣以为,西域之事,首在书同文……” “如楼兰之文字、疏勒之礼制、小宛之信仰,皆当废黜!” “西域诸国,当以夏字为母字,以夏礼为礼,以匈奴信仰为信仰……” …………………………………… 阳罔与句犁湖、狐鹿涉一谈,就是一个下午。 针对西域各国的文字、制度和管辖、人民以及制度,全面阐述了他的观点。 总的来说,阳罔计划在西域分四个阶段,进行夏化。 在第一个阶段,全面废止和消灭所有西域各国的文字、礼仪、制度。 以武力,强迫他们必须使用来自汉朝的文字和礼仪,同时迫使他们必须信仰和供奉匈奴的萨满教。 第二个阶段,限制西域各国的王权,其国家的官吏任免以及法律制度,都得匈奴人说了算。 第三个阶段,在西域各国,实行郡县制,完成中央集权。 第四个阶段,彻底消化西域,将西域变成匈奴的土地,西域人民从此都将只知自己是匈奴人。 整个计划,耗时可能在十五年左右。 但却可以为匈奴立万世之基业,一旦全部完成,匈奴帝国不仅仅可以收获到一个数千里的广阔国土,还将得到数百万忠诚子民和数十万兵源。 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借此,将西域经营成铁桶,不惧日后汉军西征时的威胁。 而这一点,最是打动句犁湖和狐鹿涉。 更是匈奴人现在最担心的事情——西域各国,从来都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当年,月氏与匈奴争霸,月氏人控制的西域王国,看到月氏不支,立刻倒戈,在月氏人背后捅了一刀。 现在,汉匈争霸,一旦汉朝西征,西域诸国会不会也来捅匈奴一刀呢? 就算不捅刀子,西域各国,会不会有人做带路党呢? 所以,句犁湖和狐鹿涉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立刻就同意了阳罔的方案,授予他全权,处理此事。 但,这个事情,要等到一个月后的碲林大会以后才能实施。 因为,句犁湖需要在碲林大会上,得到所有匈奴贵族的认同和支持。 ……………………………… 走出单于穹庐,阳罔借口需要清静一下,独自漫步于阗池之侧。 十多个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匈奴武士,紧随他身后。 此时,夕阳西下,阗池被夕阳映得通红。 碧波翻淘,卷卷阵阵烟尘。 这正是阗池独有的景观,这个高原大湖,其实是一个盐湖,水深湖广。 望着此湖,阳罔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近期所获得的情报。 第一,自然是他已经基本说服了狐鹿涉和句犁湖,要在西域玩汉化之事。 此事,他自然没坏好意。 事实上,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一个想法,无论成败,于汉室而言,都没有坏处。 做成了,未来汉军西进,西域诸国,不需要汉家来教化,自动可以成为汉家郡县。 失败了更好,西域诸国与匈奴离心离德,各国仇匈,汉军一到,立刻箪食浆壶,争相投附。 而汉军一到,立刻可以施仁政,广教化,收复民心。 唯一可虑之处在于,时间若是太长了,匈奴人可能就会在西域扎下根基,西域各国之民也都将会以为自己是匈奴人。 到那个时候,汉军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已然完成了汉化的数千里之国。 但…… 做事岂能没有风险? 况且,阳罔也不觉得,天子会给匈奴人这么多时间来完成他们的改革和固化。 迟则七八年,短则两三年,汉军必然会发起河西战役,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 甚至很可能,就在明年,汉军就要西进了。 因为,阳罔已经听说了,河西的且渠且雕难在调集兵力,前往居延地区布防。 为此,且渠且雕难甚至放松了对西域方向和浚稽山方向的北匈奴的警戒。 这说明,南方的汉军在居延地区,给与了西匈奴非常大的压力,让且渠且雕难只能选择放弃对北匈奴的警惕,来全力应付汉军的威胁。 而第二,自然就是匈奴可能西迁的情报了。 从现在来看,匈奴高层,在做两种打算。 一是稳守幕北和西域。 句犁湖和狐鹿涉都倾向于此,方才与他们的言谈之间,这两个匈奴的统治者,也都表露过不会轻易放弃幕北的态度。 但是…… 假如汉军西进太快,而匈奴无法抵挡。 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匈奴人会选择西迁,以此躲避汉军的攻击。 现在,已经有不少匈奴贵族,在为此做打算了。 句犁湖在康居筑单于城,还派了兰氏和呼衍氏的两个万骑留守,就是明证。 换句话说,现在的匈奴人,徘徊于西迁与留守之间。 甚至不排除句犁湖可能会选择,让部分匈奴主力西迁,以此去征服和统治西方,同时在东方留下足够的力量的可能。 毕竟,匈奴人玩双头鹰政策,历史悠久。 现在,他们丢了河间地和幕南,但在西方再开一个分基地,也是理所当然。 而这第三,自然是有关匈奴西征的地理和西方各国的情报了。 阳罔现在虽然掌握还不多,但基本上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匈奴人主要进军路线和西方诸国的大体情况。 “我要想办法,尽快将这些情报传递回国内……”阳罔在心里寻思着,他很清楚,朝堂和天子一定亟需他所提供的情报来制定战略和国策。 但,在这阗池之地,他很难将这些情报送回汉室。 因为,这里是西域之西,与康居接壤的高原。 此地,是匈奴人的地盘,连亲汉的部族也没有。 更不存在秘密的情报通道,只能等到狐鹿涉返回幕北后,他才能找到机会,暗中将情报传递回国。 想到这里,阳罔就有些着急了。 狐鹿涉与句犁湖,一时半会都不可能返回幕北。 他们会在这阗池和西域至少停留三个月,在秋天才会前往幕北的姑衍山祭祀先祖。 “或许,我可以试着让西域某国来帮我完成此事……”阳罔在心里想着,但他不知道,谁可信?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节 猛虎出笼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五月的合黎山,碧空万里,天青如洗。 剧孟走下山峦,左右跟随的校尉们立刻紧紧跟上。 自从剧孟抵达合黎山以来,他就一直在做一件事情——收服合黎山附近的羌人和胡人部族。 不管是用嘴巴,还是用拳头。 总之,一句话,合黎山周围,必须成为汉家的疆土。 而一旦剧孟的计划成功,那么,哪怕没有拿下居延地区,剧孟也将因此功劳而获得封侯之基。 道理很简单。 合黎山,不仅仅是一座山。 也不仅仅是一个山脉。 事实上,只要汉军能够控制此地,并且在此建立城市,那么,汉家疆土立刻就能向西扩张千里之广! 出北地,过休屠泽、姑臧山,经弱水直达合黎山,足足千里疆土,将落入汉家掌握。 而且,此地并非什么穷乡僻壤。 事实上,在合黎山之东五百余里的姑臧山,那是匈奴曾经最大的两个别部——休屠与浑邪的祖地。 这里,还曾经是乌孙与月氏的祖地。 一个能够孕育乌孙与月氏这样的霸主级势力的地方,可想而知,当地的资源,肯定非常丰富。 出姑臧山向北,更可望见巍峨的胭脂山。 说句实话,当年若非西匈奴走投无路,被逼无奈,不得不割让合黎山以换取汉家的救命粮食与物资。 汉家想得到此地,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但,且渠且雕难割让此地,却也并非真的就没有包藏祸心。 他在撤离此地时,将大批在河西生活的羌人,驱赶到了合黎山、胭脂山以及姑臧山附近。 而汉军获得此地后,除了占据合黎山主山外,对外界几乎漠不关心。 这使得河西地区的羌人不断涌来。 短短两年,合黎山、胭脂山和姑臧山之中的羌人部族的数量就暴增了三倍。 总数超过了二十余万,成为汉军现在控制和统治此地的最大障碍。 这些羌人,难缠得紧! 剧孟来到这里两个多月,接近三个月了。 还是没有摆平这些家伙。 因为,羌人根本就是一群软硬不吃的主。 更恶心的是——羌人的部族规模很小,最多不过两三千人,小的可能百来人就聚成一个部族。 他们生活在群山之间,隐匿于森林之中。 他们以牧羊维生,虽然有些部族也会耕种,但,他们的耕作手段,就是刀耕火耨——看那个地方觉得不错,就放把火,然后随便丢点种子就不管了。 等到秋天再来收获。 就这样的技术,还是只有那些大一点羌人部族才会去做的事情。 至于一般的小部族,从不耕作。 一切全靠羊群供给,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森林里摘点野果,打点野兽。 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黑叔叔们一样,这块水土富饶、物产丰富的宝地,让羌人们很难产生什么危机感或者急迫感。 而这也正是这些羌人让人头疼的地方! 这些人,在风调雨顺的年节,相对老实。 但一旦气候变化,遇到天灾,他们就会从山里跳出来抢劫、盗窃甚至袭杀他人。 曾经,匈奴人统治此地的时候,就为此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派遣大军进剿吧……人家往山沟里一躲,你怎么抓? 就算抓到了,付出与得到也不成正比。 不管吧……羌人就会蹬鼻子上脸。 是以,在老上单于统治的后期,匈奴人干脆就将羌人划入敌人的名单。 见到就杀,不管这些羌人来自什么部族! 像是折兰、白羊、楼烦这些旧日的匈奴王牌部族,甚至会有计划的,前往河西,追杀和围剿山峦之中的羌人。 一方面,是为了消灭隐患,保护自己的部族的迁徙旅途绝对安全。 另一方面,则是拿羌人练手,训练和磨砺新兵。 久而久之,羌人也因此被匈奴人练出来了。 这些人比狐狸还精明,比老鼠还胆小。 稍有风吹草动,立刻藏进山峦深处,让你无处可觅。 剧孟在此两个多月,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但却只‘说服’了十几个羌人部族出山,接受王化和教化。 而其他部族…… 现在都在群山之间,与汉军玩捉迷藏呢! 想到这里,剧孟就有些恼怒了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剧孟对左右道:“对于羌人,本将的耐心,已经要磨光了……” 一开始,剧孟想着的还是怀柔为主。 在他看来,羌人这等夷狄,只要给政策给出路,再适当展示拳头,应当不难收归。 但事实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这些羌人,压根就不吃什么拉拢和恩义之类的东西。 “吾准备上书天子,向陛下请求,遣京辅都尉刀间来此,主持对羌人的政策……”剧孟冷冰冰的说道,但话里面杀气腾腾。 而刀间之名,更是让左右将官闻之都有些胆颤。 那可是刀间! 凶名足以止小儿夜啼的刀间! 众所周知,自当今天子即位后,上一代的酷吏们基本都转型了。 晁错走上了文臣之路,郅都变成了文武双全的大将。 富贵既得,自然要修身养性,不会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刀子就杀人了。 但新一代的酷吏,也由此出现。 南阳郡郡守张汤,京辅都尉刀间,绣衣卫都尉王温舒、尹齐、主爵都尉公孙弘,就是近年来冉冉升起的酷吏典型。 其中,张汤最有名,而刀间最凶! 这个京辅都尉,上任不过一年,就已经砍瓜切菜一般的弄死了数百个达官贵人、豪强子弟。 如今在长安,此君已是足以止小儿夜啼的天字第一号酷吏了! 时人称:宁遇豺狼,无直刀间之怒! 凶威可见一般! 但是…… 此人最厉害的,还不是办案。 这个旧日的游侠头子兼大商贾,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以财帛诱人赴死。 坊间有传言,安东的所谓派遣工,既是他一手奠定的制度。 刀间若来此地…… 羌人恐怕就要倒八辈子血霉了! ………………………………………… 数日后,剧孟的奏报,通过信鸽飞抵刘彻案头。 “嗯……”刘彻看完,点点头,对于剧孟的求援他很满意。 刘彻最害怕的就是剧孟明知道自己不擅长某个时期,还要硬着头皮自己去弄。 最终,很可能只会误人误己。 像现在这样,搞不定的事情,就请专家去做,多好? “去传京辅都尉入宫……”刘彻扭头吩咐下去。 一个时辰后,刀间就出现在了刘彻面前。 这位旧日齐国地下世界的主宰,安东地区交际广阔的备盗贼都尉,如今已然成为了刘彻麾下最得力的恶犬之一。 遇到难搞的事情,就放刀间去咬人,总归是没错的。 而刀间,也做的尽职尽责。 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帮助刘彻理清了许多事情。 特别是上次的内史弊案,杀人杀的最勤快的就是刀间的京辅都尉衙门。 而刀间也洗去铅华,威势自成,在长安城之中,渐渐有了旧日郅都的名声。 号为‘豺间’,与旧日郅都的‘苍鹰’名号,颇有一时瑜亮之意。 但这个坊间以为是豺狼一般的酷吏,在刘彻面前,却温顺的如同一只哈士奇。 “陛下诏臣前来,可是有事吩咐?”刀间跪在刘彻跟前,拜道:“还请陛下下诏……” 于他来说,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和关心,天子要他去哪里去做什么? 他只知道一个事情——王命既下,有敌无我! 天大地大,天子最大! 无论天子叫他去对付谁,他都会一往无前。 “朕今次叫爱卿来,确有要事要交托给爱卿去办……”刘彻微笑着对刀间道。 他很清楚,刀间是个混账王八蛋。 但,这个混账王八蛋,是他的混账王八蛋。 且,其实刀间也没有干什么别的事情。 最起码,他没有放纵子弟、门客,胡作非为,也没有收受贿赂,贪赃枉法。 充其量,不过是没有原则没有立场也没有良心罢了。 这样的酷吏,刘彻当然要护住了。 不过…… 刀间做事,有时候,确实过于严苛了。 说杀人全家,就一定杀人全家。 搞得朝野上下,对他的怨气很大。 无数人都在翻他的旧账,找他的黑材料,想要弄死他。 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刀间去剧孟那边报道,也算是一个保护他的方法。 顺便,也让刀间去捞点功劳…… “朕准备让爱卿去一趟合黎山……去帮助剧孟,厘定合黎山周围羌人之事……”刘彻笑着对刀间道:“卿可有信心?” “回禀陛下,既是陛下之命,臣自当万死不辞……”刀间立刻就拜道:“不过……臣想请示陛下……这羌人之事,是如濊人故事还是?” 对刀间来说,自从当年,他被强制迁徙至关中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 黄金是假的,关系也是假的,就连所谓的道义、忠义也是假的。 只有一个东西是真的——皇权! 天威之下,一切皆为灰灰。 哪怕身家巨万,门徒数万,纵然出入王宫,入席公侯间。 但,只要诏命一到,所有的一切,皆作昨日黄花。 从那一刻开始,刀间就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标——接近和效忠皇权。 只要有天子护持,那么,他就可以拥有一切。 反之,一切皆是虚妄! 而安东的经历,则告诉他,天子喜欢的是那种爱动脑筋,爱做事情的人。 不拘你用什么法子。 只要你把事情给天子解决了,那就一定得赏受功。 反之…… 等着挨训吧! 刘彻微微笑着,看着刀间。 濊人在今天,已经彻底汉化了。 在今日的安东都护府,你已经很难分辨汉人与濊人了。 特别是新生代! 汉濊之间的差异,几乎彻底消失。 如今,在安东,能够分辨汉濊的方法,已经几乎没有了。 因为,濊人已经彻底的习惯了汉人的生活方式。 汉濊的通婚比例,更是高达八成! 而这个事情,刀间是立了首功的。 但羌人不是濊人,濊人能够彻底汉化,除了拳头外,还因为濊人的高层,本就有了汉化的底子。 这羌人就不同了。 特别是这合黎山和河西的羌人。 他们已经远离诸夏文明辐射至少两百年,大多数人别说汉文化了,恐怕连汉与诸夏到底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历史也证明了,羌人是一个极为复杂和难以搞定的民族。 漫长的两汉数百年教化,也未能彻底使其归心。 要收复羌人,需要的不仅仅是道德与恩义。 还需要铁与血! “若愿归心,既以濊人故事……”刘彻淡淡的道:“如若不愿……” 刘彻看着刀间,对他道:“卿当知道怎么做……” 刀间闻言,露出自己的牙齿,敞亮的笑着拜道:“臣知道了……” “请陛下准臣,自安东召集几位佐吏……”刀间请求道:“另外,再请陛下许臣便宜行事之权……” “准了!”刘彻拍拍手,一个侍中将一个符节递给刀间。 刀间立刻就恭敬的接过那符节,再拜道:“臣谨受命!” ………………………………………… 走出未央宫时,刀间回望身后的宫阙城楼,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登上自己的马车,对车夫吩咐:“回府,立刻召集诸家臣……” 若论起殖民手段和杀戮之策,刀间算是汉室官吏之中的先行者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他是第一批殖民官员。 仅仅是在受命的那一刻,刀间就知道,一场泼天的功劳和财富在等待着自己。 他刀间可能带兵打仗,一塌糊涂。 但是做这个事情,却是得心应手。 他在安东,早就已经知道对于这样的局势,应该怎么去处理了。 无非就是,诱之以利,施之以雷霆而震之于血腥。 简单的说——跟我走的,有糖吃。 不跟我走的,那就去死! 想了想,刀间又道:“再派人去请卓公与程郑公过府,就说某有大事相商!” 临邛的这两位国丈,现在正在满世界寻觅着新的廉价劳动力来源。 邴氏、师氏与田氏,也都是这么个情况。 自从西南夷诸国入觐后,汉家的大贾们就失去了一个合法、廉价的劳动力来源地。 所以,这些人砸锅卖铁,全力支持汉军对幕南和合黎山方向的作战。 为的就是要在战后获得廉价的劳动力。 刀间相信,假如自己能够给他们一个劳动力来源。 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卖肝卖肾的支持自己。 而只要找到了接盘侠,羌人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道理很简单——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利可图,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人们不敢去做和做不成的!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节 以夷制夷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数日后,石渠阁之中,刀间埋首在无尽的档案之中,仔细翻查着资料。 这些资料里,有古代的记载。 最远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 也有近代的记录,包括了过去数十年,汉使出使匈奴的报告以及汉军占据合黎山后,合黎山驻军发回来的报告,还有归义候和投降的匈奴贵族的所言所语。 “还真是有些难缠呢……”刀间合上一本书册,自语的叹道。 在看过了数十万字的资料、档案和情报后,刀间就明白了。 羌人的问题,要比濊人复杂无数倍。 与濊人相比,羌人自古就没有一个统一的领袖。 也从来没有人能统一羌人各部。 因而,羌人的问题,已不是拉拢几个高层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仅仅是目前,汉家所掌握的,规模较大的羌人部族,就有着谷羌、渠羌、氐羌、屋兰羌、姑臧羌、合黎羌等。 更麻烦的是——这些各自不同的羌人部族,不仅仅互不统属,就连习性、习惯、语言甚至信仰,也都各不相同。 而且,这些羌人部族,都是以深山、峡谷和森林为家。 他们居住在高耸险峻的群山之中,隐匿于茂密的森林深处。 在这些其他人,难以行走的地方,羌人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而汉军目前,是一个骑兵为主要作战力量的野战军队。 天赋几乎全部点到了在开阔平原和无垠草原的战争之中去了,山地作战的经验极其匮乏。 当然,也不是没有善于山地作战的军队。 譬如梅候的合浦军,长沙国的郡兵,就都有着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 但,从合浦关或者长沙国调兵,辗转去往合黎山。 这要跨越一万多里的地域,最起码也需要大半年的时间。 等这些合浦兵和长沙兵赶到合黎山,黄花菜都凉了! 更别提,万里转运大军,需要耗费的钱粮与资源,本身就是一个无底洞。 即使,他刀间说服朝堂和剧孟,准许抽调长沙兵或者合浦兵。 但是,劳师远征,经过了一万多里跋涉后的军队,是否还能有战斗力? 这些生活在南方卑湿之地的士兵,是否能够适应当地的水土? 这都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总之,刀间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得先找到一个可以适应,并且善于山地作战的可靠军队。 一念及此,刀间便站起身来,走出石渠阁。 两位一直守候在门口的官吏立刻上前,为他将门关上,同时上锁。 这是石渠阁的规定,所有一切档案,都属于机密。 哪怕是刀间这样级别的官员,想要查阅石渠阁之中的档案,也需要向太史令衙门提出申请,经过核准之后,方才许可查阅。 且查阅过程之中,原则上不许带离,不许抄录。 据说唯有九卿级别的高官,方有可能抄录某些内容。 而在查阅过程之中,更是会有专人监视和监督。 “刀都尉,太史令让下官转告:若都尉下次再来查阅,可以不需申请,直接来此就可……”一个官员轻声说着。 “替吾多谢太史公……”刀间连忙回礼。 太史令衙门,近几年来,地位渐渐提高,从原先的皇室家臣,转变成为了一个专门掌管和保管汉室档案、公文以及各种机密文件的部门。 其逼格,更是直逼两千石! 而由太史令本人直接监管的茂陵图书馆,在如今更是已然成为了天下士人心中的圣地。 出了石渠阁,刀间乘上马车,径直前往位于戚里的贵平君府邸。 这几日,刀间与这位帝国的国丈之间的沟通,频繁而密切。 而事实上,刀间与卓王孙、程郑婴以及长安城内的大贾们,熟悉的很。 因为京辅都尉衙门本身,就是直面长安商贾和贵族们的。 刀间的到来,立刻就惊动了卓王孙。 这位帝国的国丈兼贵平君,如今已经是一位大腹便便,养尊处优至极的富家翁了。 他甚至连生意也不怎么关注,一直常住长安,学习贵族和公卿的生活方式。 下一代的卓氏,很可能由商转官。 而卓氏庞大的产业,则可能由少府接管。 当然,这都是坊间传言,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没有人知晓。 但有一点,很显然——这位贵平君,近些年来一直在处心积虑的为汉军的对外扩张提供种种支持。 “都尉今日前来,可是已经有了主意?”一入府,卓王孙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刀间点点头,对卓王孙笑道:“这几日,在下查阅石渠阁之中的档案与记录,已经有所心得了……” 卓王孙闻言,立刻就笑的脸都挤成一团了。他对刀间道:“倘若明府有需要某家的地方,尽管直言……” 于卓王孙而言,他已经明确无误的从未央宫之中得到了准确的信息——天子对于他用财富和资源协助汉军在幕南的行动非常赞赏。 以至于爱屋及乌,天子临幸卓妃和程郑氏的次数都比往常要多了。 这很关键! 卓王孙现在每天都在给泰一祈祷,向灌口二郎上香,请求两位神明保佑自己的女儿一定生下一位皇子! 一旦女儿诞下皇子,那么,卓氏的皇亲国戚身份就稳了。 卓氏未来也就有了可靠的保障! 而女儿想要生下一位皇子殿下,天子的临幸次数就非常关键了! 更何况,他做这些事情,并非无利可图。 至少,在幕南之事上,他赚了不少。 这种既能赚钱,又可以拍马的事情,卓王孙自然是拼死也要做的。 如今,这合黎山之事,就了不得了。 以卓王孙得知的消息来说,此地,不仅仅关乎着汉家国策,更干系着数不清的羌人! 此外,合黎山之大,方圆千里,资源丰富。 其中蕴含的泥炭、铁矿和铜矿,不知凡几。 于公于私,卓王孙都没办法拒绝刀间的请求。 “在下此来,为两件事情……”刀间在卓王孙的陪同下,走进贵平君府的客厅,一边走一边道:“其一,阁下前日的许诺是否有效?” 卓王孙将刀间请上上座,命下人上点心、茶水,然后笑着道:“当然有效……” “明府此去,只要抓到了羌人,本君全收……”卓王孙拿着茶杯,笑着答道。 西南夷诸国的奴工供应量,在今年以来直线下跌。 自春二月至今,他与程郑婴竟然只从西南夷诸国之中得到不过三千人的补充。 这可真是急坏了他们两个! 没有奴工,矿山和冶炼作坊的运作就难以维系下去了。 而他们已经无法适应没有奴工的生产了。 好在,幕南那边应该可以在接下来几年,不断补充新的工人。 但,幕南的供应,迟早也会枯竭。 为了未来考虑,卓王孙和程郑婴都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其他地方去。 而怂恿和支持汉军对外扩张,是最佳的选择。 刀间听了点点头,只要卓王孙和程郑婴的态度能够坚持,那他内心的担忧也就少了大半了。 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用钱做不到的事情。 至少,在刀间眼里是这样的。 有钱可使磨推鬼! “这就好……”刀间笑道:“明公如此说,在下就放心了……” 他这几日,与卓王孙、程郑婴、田广等大贾达成了协议。 合黎山的羌人奴工,这些大贾全部吃下。 价格也是童叟无欺,以市价来计算。 而且是以长安的奴工价格来计算! 而如今,长安奴工价格,可不便宜。 一个壮年的男奴,价值超过一万五千钱,女奴稍逊,但也值钱万二千。 小奴一个五千到七千不等。 当然,这些都是夷狄奴婢的价格。 至于汉奴? 自从元德六年以后,长安城内的汉人,就已经没有一个是奴仆的身份了。 哪怕是贵族公卿们,也纷纷将自己名下的汉室奴婢,统统换了个马甲——名曰包身工。 虽然待遇和地位依旧,但处境和自由却大多了。 至少,包身工,只是雇工,主人再也不能随意的杀生予夺、折磨凌辱了。 而在包身工大兴的同时,夷狄奴婢也由之广泛使用。 廉价、皮实无人权的夷狄奴婢,被长安贵族和豪强,用于各种繁重和危险的工作。 某些中产阶级,甚至也会买一个夷狄奴婢,用来在关键时刻顶替自己去服徭役。 以目前的市场来说,奴婢这个商品,几乎不存在滞销的可能。 而这个环境,使得刀间具备了极大的可操作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何况奴婢价格如此之高! 必定会有无数人为之冒险。 他甚至说不定能藉此,捞取好大一笔政绩。 当然,同时也将染上一身污名。 不过无所谓了,他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不缺这么一个黑点了。 放下手里的茶盏,刀间望着卓王孙,拱手道:“在下今日冒昧前来,这第二件事情,就是想请阁下为我引见西南夷诸国君王使者……” 自春二月,西南夷各国朝觐天子后,诸国国君都将其太子质于长安。一方面是来学习汉家文化、礼仪,顺便在太学镀镀金,另一方面,则是让这些太子尽早与汉家贵族接触,建立关系,以此保证国家的安全和存续。 而这些质子们,目前都被大鸿胪集中安排,居住于太学之中,等闲人根本接触不到。 但这位贵平君只要努努嘴,各国太子立刻就会屁颠屁颠的赶来。 没办法,西南夷各国虽然现在受到天子庇护,但他们依然深深的恐惧着临邛的两个大魔王。 “嗯……”卓王孙却是有些好奇:“明府要见各国质子,所为何事?” “我听说西南夷各国多山陵,其兵卒皆善于翻山越岭,寻觅丛林……”刀间笑着道:“在下因此想找诸国借点兵……” 准确的说,应该是让西南夷各国,出兵前往合黎山,为他当前锋和炮灰,去山林之中揪出那些隐匿的羌人部族。 顺便,也借此敲打和削弱一下各国的国力。 要知道,西南夷诸国,虽然被程郑婴和卓王孙折磨的很惨。 但也因此因祸得福,幸存下来的各国军队,普遍战斗力都还可以。 尤其是僰国和祚国这两个程郑婴和卓王孙捕奴事业的急先锋,更是借着捕奴事业,迅速强大起来。 其国土面积扩大了三倍,人口增加一倍多。 僰国的军队,更是在西南夷之中赫赫有名,号为‘狼兵’。 以刀间想来,西南夷诸国,要这么多兵马做什么? 不如统统交出来,让他们为大汉帝国开疆拓土! 此事的妙处就在于,一则,西南夷各国出兵,为君父效死,可以证明他们的忠心,让他们得到更多的资源,二则,诸国士卒,随汉军出征,他们可以就近享受汉军待遇,受到教化,翌日归国,他们就将成为最铁杆的亲汉派,西南夷问题由此解决大半。三则西南夷诸国的环境,与合黎山一带的群山颇为类似,西南夷各国的士兵,虽然战力差了一些,但想来他们对付羌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谓以夷制夷之策,刀间在安东早就玩的熟练极了。 用濊人对付真番、扶余之人,以鲜卑人、乌恒人制丁零、沃沮之属,再以韩国之族,制衡倭奴。 各族的仇恨,永远在对方身上,而汉人永远纯洁善良,简直是完美的设计! 至于西南夷诸国会不会同意? 他们敢拒绝吗? 刀间本来是可以向未央宫上书,请求天子下诏征调西南夷诸国兵马的。 但,仔细想想,刀间放弃了这个想法。 事事都要天子出手,要臣子有何用? 想要向上爬,关键在于,为君上分忧。 再说,这个事情,其实还是有些污点的,当臣子的,自然要第一时间就给君父背锅。 宁死也不能让神圣的天子沾染上污秽! 这很关键…… 当然,这样一来,西南夷各国的军队的性质就变了。 天子下诏征调,他们就是汉军,拥有编制,得到身份,享受与汉军相同的待遇。 而如今刀间与卓王孙两人商议,从西南夷之中征调兵马。 虽然依然要经过天子许可,用诏批准。 但其性质,却从王师变成了雇佣兵。 雇佣兵——拿钱办事,完事闪人。 无编制,无身份,了不起最多日后追加一个西南夷义兵的头衔。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节 蛊惑西南诸国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翌日,日至正午,贵平君府歌舞升平,鼓乐齐鸣。 在阵阵丝竹声之中,来自西南夷诸国的太子们,纷至沓来。 卓王孙带着刀间,对他一一介绍着诸位王太子们。 “此僰国太子何刚……” “此滇国太子熊惠……” “此夜郎太子武容……” “此白马世子阳胜……” ………………………… 一连介绍下来,西南夷诸国的主要王国太子,就全部让刀间认识了一遍。 “诸位太子,请容鄙人介绍……”卓王孙又对着诸太子们道:“京辅都尉刀公讳间阁下……” 诸太子闻言,连忙拱手拜道:“小国下臣,见过上国贵人……” 刀间立刻笑着上前,一一拱手回礼,道:“久闻诸位太子才德兼具,允文允武,刀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各位太子连忙纷纷回礼,敬拜:“不敢当贵人赞誉……” 宾主于是各自落座,立刻有侍女上来,敬献茶饮点心和酒类。 刀间居于主座之侧,私底下细细打量着这各国王太子们。 西南夷诸国,久与中国相隔,而且其国居于群山之中,位于深谷之下。 习俗各不相同,语言各异,信仰截然不同。 与现在的羌人颇为类似。 但是…… 与羌人不同的是——来自中国的商人和儒生,在过去两三百年间,不间断的前往这些地区。 他们带去了中国的文化、商品,也在当地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更重要的是——战国初期的楚国和秦国,都曾经对西南夷进行过开拓。 滇国和其周围数个同姓王国,都是当年楚将庄侨的后裔。 而僰、莋等国之中,也有贵族是秦国官吏后代。 数百年的侵染,使得西南诸国,早已经与中国有了深厚联系。 而卓王孙与程郑婴的加入,用铁与血,钱和利益,使得整个西南地区,变成一个修罗场。 终于,承受不住连年战乱和攻伐的各国,只能选择向长安臣服,以此避免自己的王国,也如那些现在已经消亡的王国一般的境地。 但各国的实力,其实都不差。 刀间已经补过功课,知道西南诸国的深浅。 便如那滇国,为楚人征服者所建立的王国,虽然数百年来,陷落于群山之中,与中国不通往来,早已经‘诸夏入夷狄则夷狄之’,无论是习俗还是文化,都已经夷狄化。 头梳椎髻,被发左袵,但大体上,其王国制度依旧如楚国一般。 更拥兵数万,堪称西南地区之中的强者。 而那僰国,虽然在坊间都以为是小国。 人口也不过十余万,但却是西南诸国之中最凶悍的一个势力。 过去数年,西南地区超过四成的灭国之战是僰人挑起来的。 僰人作战凶狠、顽强。 且特别热衷于掳奴、训奴。 天下闻名的僰奴,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个王国也是西南诸国之中的头号奴隶贩子。 过去,他们供应着临邛超过一半的奴工。 这个王国更经营着目前天下公认的奢侈品——僰奴。 现在,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僰奴,在长安至少价值五万钱。若是极品美婢,甚至可能作价百万! 靠着对汉室输出僰奴,僰人的财富,一下子就暴涨起来。 据说,僰王甚至已经在其王国之中,打算仿照汉未央宫的格局,建立一个小未央宫了。 而僰国,也是西南诸国之中,唯一一个不是因为摄于程郑婴和卓王孙的凶名而臣服汉室的王国——他们之所以臣服,仅仅是因为经济原因。 汉是僰国最大的贸易对象。 僰国九成的进口和八成的出口,全部仰赖于汉。 一旦与汉交恶,已经习惯了享受汉室优质商品和仰赖于汉室商人的僰国贵族立刻就要跳河! 而其他夜郎、莋国等,情况则各有不同。 夜郎是南越的小弟,而祚国,则位于更偏远更险峻的群山之中。 莋人以特产的牦牛闻名,但其战士,也不容小觑。 在心中想着这些情报,刀间就举起酒樽,对着各位王太子道:“今日,本官请贵平君为吾引荐诸位太子,乃是为了一件事情……” “天子意欲向西用兵,而西境羌人,颇有不服我大汉者……”刀间对着未央宫方向拱手,然后道:“而本官已然受命天子,为护羌都尉,总理羌人事务……圣旨这几日就会下达……” 各位王太子们听着,都是相互看了看。 汉朝在西方用兵,与西南诸国何干?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好不好! 当下,僰国太子何刚就起身拜道:“小臣敢问上国大臣:可是有什么用得上吾等的地方?” 何刚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材壮硕,穿着一件汉家贵族常服,束发戴冠,面相看上去与蜀人类似。 口音更是带着些巴人口音,咋一看,没有人会以为这是一个夷狄之国的太子。 但…… 在西南夷之中,此人有一个诨号,名为‘巴蛇’。 巴蛇者,贪婪之辈。 而何刚的贪婪,比巴蛇更甚! 巴蛇至少只吃活的,而何刚是连地皮都要刮一遍才肯罢休的可怕之人。 他曾经带兵灭亡了僰国西南的且兰国,将整个且兰王国连根拔起。 老人、孩子、妇女甚至婴儿,全部掳走。 不服从者,统统杀死,脑袋吊起来,挂到悬崖之上,任由鹰鸟啄食。 整个且兰王国,像被蝗虫过境一般,寸草不生。 其贪婪之甚,西南各国无出其右者。 刀间看着此人,在心里想着他的事迹与过往。 这种人,刀间最喜欢了。 贪婪好! “羌人皆居于群山之中,处于深谷密林之内,我汉家王师,善于野战而不善于山地……”刀间对着何刚笑眯眯的道:“故此,本官想与各位王太子言说一二,请诸国出兵,助我汉家……” “若有羌人不从,则诸国勇士灭之……” 诸国太子闻言,都是相互对视。 出兵助汉? 一些有意亲近、仰慕汉室的太子,心动不已。 如滇国太子熊惠立刻就道:“既是上国之求,滇国无不应许……” 他长身道:“小臣这就写信回国,请王父发兵……不过,这兵来上国,还请上国接应一些甲胄、钱粮之物……” 熊惠的话,立刻就在各国太子之间引发共鸣。 众人皆道:“若上国可接应甲胄、钱粮,出兵之事好说!” 西南各国,最不缺的就是士兵了。 过去数年的大乱战,使得各国都不得不走上了先军道路。 一切为了战争,为了战争的一切。 但现在,当各国相继臣服汉家,汉天子成为了诸国的共主,和平降临,庞大的军队,却已无处安置,甚至成为各国的心头大患! 那些拥兵自重的贵族,那些割据一方的土皇帝。 每一个,都让各国王室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如今,借着汉朝的虎皮,将这些祸乱之源送走,再好不过了! 若能再赚一笔钱粮,拿一批汉朝的甲胄作为王室底蕴,那就赚死了! 毕竟,汉的甲械之力,谁人不知? 刀间却是微笑着摇头,道:“诸国出兵入汉之旅,本官可以派人接应……但是……这钱粮甲胄却需各国自备了……”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出兵还要自带干粮? 太子们面面相觑,觉得要不是他们疯了,就是这个汉朝官吏疯了! 怎么可能! 就算大家是汉的亲儿子,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吧? 出兵不是小事,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何况从西南出兵,穿越汉境前往遥远的西方? 刀间却是看着众人,笑着道:“诸位太子先别急着拒绝,且听本官说完……” “本官已经与卓公、程郑公等明公谈过了……” “此番出兵,所获羌人战俘,皆由卓公等明公所收之……” “皆以市价而论……” “市价?”何刚一听整个人都亢奋了! 僰人是天生的奴隶贩子,他们热衷于捕奴,在卓王孙和程郑婴还没有带起奴隶贸易的节奏前,僰人就已经在不断捕奴,并且形成了僰奴训练传统了! 而在现在,整个僰国,都是一个巨大的奴隶集中营。 骁勇的僰国武士,进入各国,深入群山,寻找和追捕一切他们发现的人。 男的卖给卓王孙和程郑婴,女的送去训练营,经过严格训练,然后经由汉商,贩卖至天下。 僰奴贸易的巨额利润,甚至推动了僰人将其奴婢分级。 现在,长安城里的僰奴,就分为玉奴、银奴、金奴和铜奴。 玉奴价值最高,一个就要百万,而铜奴最低,但也需要三五万。 但是…… 这些僰奴在僰国的价格,却很低廉。 哪怕是最贵的玉奴,也只需要十来万。 铜奴甚至几匹丝绸就可以带走…… 巨大的差额,落到了中间商手里,僰人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是买房市场,他们没有定价权和话语权。 何刚一直想要改变这个局面,主导奴婢的定价。 现在,机会来了,汉朝人主动松开了这个口子! 这让何刚欣喜若狂! 他立刻就道:“如此,小臣愿意替王父做主,出兵两千,皆为僰国勇士,为上国陷阵!” 夜郎王太子武容也道:“小国也愿出兵两千,为上国前锋……” 其他各国太子也纷纷开口,出兵数量从数百至千余不等。 这也是现在各国经济所能承担的出兵上限了,毕竟,从其国出兵,自带干粮,给汉朝打工,开销巨大,哪怕是夜郎和僰国这样的壕,也只能承担两千上限。 刀间听着,笑道:“诸位太子请稍安勿躁……本官的话可还没有讲完……” 诸位太子立刻安静下来。 “除所获战俘、战利品由各国所得之外,本官还将奏请天子,准各国军队所立军功,按照十一配比,赐列国国王……”刀间微笑着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这下子,炸锅了。 汉朝军功? 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护身符,是保命和保富国的关键! 在今天,西南诸国都清楚一个事实——他们的王国生死存续,系于汉庭之手。 哪怕是在国内骄横自傲,以为劳资天下第一的僰国太子何刚在到了长安后,立刻就清醒了——这强大的汉朝,甚至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掐死僰国。 甚至,汉都不需要动手,只要努努嘴。 其他西南诸国立刻就会群起围攻,将僰人撕碎,用僰人的血,讨好汉朝! 甚至,就连僰国内部那些拥兵自重的贵族,也可能迅速反水,打起‘尊王讨逆’的旗号,将僰国王室毁灭! 而原因,相当简单。 在经过程郑婴和卓王孙的‘教化’后,西南各国内部,都有一大批带路党和狗腿子。 各国经济命脉和生死存续,也都系于汉。 而贵族们,也都普遍接受汉文化。 特别是滇国、僰国和夜郎国,其国内贵族的汉化程度,甚至已经接近七成了! 这其中,既有经济的原因,也有宗教的原因。 在西南夷之中,汉天子的威名,也是声威赫赫的。 “另外……诸位太子,我汉家可不仅仅只是要料理一个区区羌人……”刀间继续说道:“未来,王师还将进军河西,直抵西域,乃至于深入西方之地,占身毒之土……” 刀间如同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一样,循循善诱着:“远方之国,万里之外,种属无算,生民以亿万计!” “当此大世,诸位太子,还不觉悟吗?” “若诸国之兵马,在此番平羌之战中,立有功勋,为天下之所瞩目,未来,汉伐西域,取身毒,天子必定再次启用各国兵马,为汉之羽翼也……” 此话,彻底击溃了各国太子的心房。 对于这些已经习惯了捕奴,同时严重依赖奴隶贸易的王国来说,他们现在最尴尬的就是——捕奴已经无处可捕。 经济面临转型,而国家面临困难。 但是…… 现在,刀间给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在西南地区捕奴呢? 远方,有着无数的国家,无数的民族。 只要大家伙死死抱住大汉帝国的大腿,这捕奴事业就不会衰竭。 大家可以继续沉浸于黄金时代之中,为自己和自己的王国强盛,添砖加瓦。 当下,各国太子就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当然是尽起本国的精兵强将,追随刀间前往西方,这一战一定要打好,给汉朝爸爸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未来,才能继续得到业务!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节 人口带来的压力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未央宫,天子夏季寝宫清凉殿。 刘彻站在庭院之中,望着从石渠阁而来的潺潺流水,从自己的面前流过。 这些从上林苑之中引来的河水,干净而清澈,甚至可以直接饮用。 但刘彻的思绪却飘向了安东。 就在方才,他接到了安东方面的奏疏。 护濊将军李广上书请求扩大海运船舶规模,以尽快将安东屯垦团的余粮转运出来。 此事,刘彻已经下诏给楼船将军衙门,命令徐悍立刻调集船舶,前往安东转运。 同时,刘彻还命令楼船将军衙门,加快造舰速度,在三年内,建造一支足可一次转运粮食一百万石的运输舰队,以此满足天下海运的需求。 这是一个迫在眉睫,必须去做的事情。 因为…… 刘彻赫然发现,大汉帝国,竟然已经开始面临粮食紧缺了。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今年关中粮食价格较去年上涨了两成。 粟米价格涨到了一石六十钱,麦粉价格一石涨到了一百一十钱,稻米价格也涨到了五十钱。 而天下粮食产量,却已经连续八年增长了。 特别是关中地区,平均亩产已经相较先帝时期,翻了一倍还要多! 然而,粮价却一直不能下调,今年更是出现了异常的增长。 这很不寻常! 让刘彻立刻就警惕了起来。 在少府和大农以及京兆尹等衙门把控下,粮食保护价政策,一直被有效执行。 平抑粮价以稳定民生,渐为国策。 如今,这个政策不仅仅覆盖了整个关中。 更延伸到了三河地区、梁国和广大的北方。 从今年开始齐国也将实行这一政策。 负责执行这个政策的,也都是刘彻千挑万选的可靠官吏。 兰台的尚书们,也会轮流前往各地监督和考察。 是以,有人捣鬼的可能性,基本被排除。 而剩下来的,唯一可能的缘故,也就浮出水面了——人民的粮食消耗量在剧增!且人民的粮食消耗量,正在全速超越粮食增产的速度。 不然不可能发生,粮食价格的异常波动。 窥一管可知全貌。 关中如是,天下自然也难以免俗了。 “半大孩子,吃穷大人……”刘彻也是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他对这个局面,算是早有预见了。 元德以来,天下增长最多的,自然是人口。 尤其是关中、三河以及北方郡国地区。 人口就像吹气球一样增长。 这既是刘彻鼓励生育的缘故,也是因为对外战争不断胜利的原因。 打赢了战争,得到了军功和武勋的年轻人,不断的娶妻纳妾,然后抓紧造人。 儒法黄老的大佬们,更是在民间不断鼓噪多生多育,开枝散叶,繁衍生息,就是报效君父,孝顺父母,回报先人的道德之事。 民间由是展开了生育竞赛。 只有一个子嗣的人,出门都抬不起头。 两个三个,算不得什么大丈夫。 大丈夫的标准是三十岁前,至少有五个子嗣! 若某人能够生养十个以上的子嗣,那出门就倍有面子!会受到乡邻尊重,官吏高看,就连游侠们,若是犯法被捕,倘若他有个十来个子嗣,那么,地方官甚至可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因为这种生育标兵,贸然送进监牢,那是社会的损失,人民的损失!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新生儿一年比一年多。 大汉帝国的人口年轻化程度也越来越高。 如今天下,元德元年后出生的人口,几乎占据了总人口的三成左右…… 可怕!恐怖! 而第一批婴儿潮出生的孩子,现在已经七八岁了。 他们的胃口与日俱增,而安定的社会环境和良好的经济情况,使得他们比他们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们得到和享受到的自然更多。 最起码,吃穿方面,比他们的上一代要好的太多。 一群敞开肚皮,随便吃的孩子,就问你怕不怕? 尤其是,如今是西元前的封建社会。 当初,刘彻曾经恐惧的事务,现在正在成为现实。 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在渴望和催促他们的君王与国家,去为他们的成长和发育,寻找更多的资源。 大汉帝国的剑,必须为它的子民的胃,找到更多饱腹之物。 好在…… 安东地区的粮食结余很多很多,只要能够全部运出来,暂时还可以满足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 但,再过五年,等到元德一代的潜能爆发出来。 一个安东的粮食产出,可能无法满足这些人了。 毕竟,到那个时候,刘彻要养活的人民,可能高达七千万! 十年以后,这个数字很可能飙升至八千万! 二十年后,极有可能破亿! 一亿人口,以目前的社会生产力和技术水平来看,需要的耕地数量,远远超过现在汉室所拥有的耕地数量。 一个简单的数学计算,就可以告诉刘彻这个事实。 因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月需要吃掉最少一石半的粮食(这是战国时期的农民粮食消耗量,算是最基本的需求了)。 一亿人口,最起码每月要消耗六千万石以上的粮食(这已经是最最起码的消耗了)。 而按照最乐观的情况来计算,天下亩产平均四石。 需要一千多万亩土地才可能满足这个需求。 而这只是一个月的。 一年十二个月,大汉帝国需要一亿四千万亩以上的耕地来养育自己的子民。 而现在天下在册田亩数量,算上安东地区,满打满算,撑死了也就七千多万亩。 安东地区虽然还可以继续开垦荒地,并在未来二十年,增加三千万亩的可耕作面积。 同时,天下各郡国也可以继续开垦出数千万亩的荒地(大运河的开凿,可以加速江南的开发,由此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但,粮食的缺口,依然巨大。 保守估计,以目前的情况来计算,二十年后,汉室的粮食缺口,很可能达到了四千万石以上! 这意味着,将有上千万人口,在二十年后陷入饥荒。 这还只是计算了汉家本土,没有计算增加的藩国(如三越、西南地区)。 若算上这些地区,缺口更大。 “时不待我,必须加速对外扩张和移民!”刘彻告诉自己,人口的压力,将逼迫他和他的国家,不断对外扩张,并且在未来二十年,至少要将五百万以上的人口,送出长城,送去河西、幕南和西域。 不然,单单是人口的压力和粮食的缺口,就可能压死大汉帝国。 所以,二十年之内,汉室必须消灭匈奴,控制西域,同时将势力延伸到中亚,打通通向身毒的交通道路。 这是死目标,不能更改,也不能推迟! 整个帝国的战略和扩张、发展,都必须按照这个时间来重新计划和规划!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节 吹响殖民号角(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陛下,丞相榆林候求见……”刘彻还在发呆的时候,颜异走过来禀报着。 “传……”刘彻连忙回过神来,立刻下令。 不多时,晁错就出现在了刘彻面前。 “臣错恭问陛下圣安……”晁错微微屈身作揖拜道,作为丞相,他已经不需要再如过去那般拘谨了。 “丞相来了……”刘彻微微一笑,对晁错摆摆手,道:“丞相上任月余,丞相府诸事可都理顺了?” 晁错微微恭身,答道:“幸赖陛下洪福,臣基本已经理顺了……” 丞相府是汉室最庞大的官僚机构之一! 自高帝开始,丞相府之下,就设有无数属官。 包括了司直、长史、徽事这些专门辅佐丞相,梳理各方的高级佐吏,更有着一个庞大的文职幕僚官员队伍。 标配就是丞相史二十人、丞相少史八十人,东西曹掾各数人。 以及一堆的各种曹议郎。 张苍时代,丞相府大大扩编。 加入了数十名精于算术的计吏官员,以及上百名两百石到四百石左右的各种从吏、令吏。 刘彻即位之初,因为先帝忽然驾崩,所以汉家短暂的回归了一次左右丞相时代。 当时,张欧与周亚夫,各自都领了一大堆各种官吏。 等张欧被刘彻赶回家种田,周亚夫成为唯一丞相,但张欧留下的架子,却没有被解散,归入周亚夫的丞相府。 这使得丞相府的编制爆棚。 其后,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安逸一些。 刘彻准许周亚夫将丞相府的计吏、曹郎和徽事官员数量翻倍。 将丞相府变成了一个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官僚机构! 晁错接手的这个丞相府,经过这数年的演变和扩张,如今已经是一个比少府的官僚体系还要复杂和强大的机构! 并且,开始了专业化和职能化。 自然,这使得任何接手的人,都会有一段艰难的适应期。 晁错自也不能免俗。 甚至,他面对的问题,可能要复杂的多。 因为他的前任周亚夫,是一个对儒家比较亲近的政治家。 是以,丞相府之中的儒家士子,自也不少。 譬如,丞相府极为重要的徽事官们,就有着十几人是儒家出生。 一个法家丞相,面对一堆儒家官吏,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但晁错偏偏不能对这些儒家官吏下手,最多只能在关键位置上放上他的人。 不然的话,儒家肯定要跳脚骂娘了! 想到此处,晁错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呈递给刘彻,恭身道:“陛下,此乃臣所调整之丞相府诸曹官吏以及主曹官……” 这也是他今次入宫的主要事务——重要的人事变动,他必须跟未央宫通气,必须得到刘彻的背书。 刘彻接过那个小册子,交给身旁的颜异,笑道:“丞相府大小事务,丞相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他笑眯眯的道:“丞相典天下诛讨赐夺,大小司曹,丞相可自做主……” “朕垂拱而治,丞相依制而行即可……” 这也是周亚夫时代的惯例了,对于具体的丞相府内部事务和人事任免,刘彻从不干涉。 丞相自己拿主意,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他这个皇帝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关心,丞相府下面的某个曹掾令吏究竟是谁? 丞相将本职工作做好,再将刘彻的命令执行下去,就是好丞相。 反之,那就回家种田吧! 不过…… 刘彻看着晁错,道:“朕只需要爱卿给朕介绍一下,卿所选择的司直、长史履历与背景……” 这也是老刘家的传统了,皇帝一般不会干涉三公九卿有司内部的事务和人事任免。 但是,主要副手和重要官僚,皇帝是一定会控制住的。 丞相司直与丞相长史,就是汉丞相之下,最重要的两个佐吏。 其中司直掌核举,长史管丞相府上下大小事务。 在制度之中,这两者都有一个相同定位:无所不监。 只不过,一者对外,管的是郡国官吏升迁和审查,一者对内,主要负责丞相府内部的升迁、审查和大小事务。 形象的说,司直相当于常务副丞相,而长史则是丞相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 两者地位相当,都是比两千石,在未来调整过后的汉室官员等级之中,仅此于三公九卿,为州郡级的顶点。 在实际上来说,他们也是丞相府真正的负责人! 毕竟,丞相何等地位?也没有什么太多时间去盯着下面的琐事。 具体事务,都是这些佐吏幕僚来处置,顶多知道一下结果。 “臣正要请示陛下……”晁错自是早有准备,立刻道:“司直人选,臣决定以故丞相徽事、光禄大夫文禁出任……” 刘彻听了,眉毛一抖,对晁错选择的这个人表示赞同:“文卿啊……丞相选的不错……” 文禁是从基层一步步依靠能力爬上来的人才! 对于此人,刘彻还是颇有印象的。 当年,处置袁盎之时,他的表现就不错,其后转任太仆、少府等机构也都做的不错,可以说算是颇有政绩,去年被任命为光禄大夫,专门负责审查大农和少府的内部事务,算是一个颇为能干,经验丰富的官吏了。 “至于长史人选……”晁错颇为犹豫的道:“臣本意想以河东郡郡守严熊出任,不过,臣听说严郡守受命陛下,正在负责大河河堤工程,臣不敢擅调大臣,故此想请示陛下:严郡守是否可调?” 刘彻听着,抿了抿嘴唇,摇摇头道:“严卿暂时不可调动……” 不过…… 刘彻回头看着晁错,对他道:“爱卿的眼光,倒还真是不错啊!” 严熊可是刘彻正在潜心培养的年轻官员,而且是一个标准的符合刘彻心意的工程师官员。 他本身就是工程师! 曾经主持了龙首渠和昆明池的前期工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龙首渠工程的勘测和立项就是严熊与商容做出来的。 昆明池工程进行到一半,刘彻就让他去了河东郡,负责大河防沙和防洪工程。 可能今年年末,刘彻就会成立河道衙门,让严熊去担任大河防洪防沙工程总指挥。 在未来十年,严熊都将在这个系统之中渡过。 直到十年以后,大河的狂暴期告一段落。 晁错得了表扬,非常高兴,他连忙拜道:“此皆陛下耳提面授,教化之劳,臣不敢居功……” “呵呵……”刘彻笑了笑,对于晁错这个丞相,暂时来说,刘彻很满意。 法家的大臣们,就是这一点好,一切唯上,而且特别善于揣测和执行上级命令。 看看人家,上任不过月余,就已经开始自动调整自己的步伐了。 所选的司直、长史等重要佐吏人选,都是刘彻喜欢和欣赏的官员。 与之相比,周亚夫虽好,但有时候太犟了! 那头犟驴,犟起来的时候,也太恐怖了些…… “除严卿外,丞相可还有其他人选?”刘彻笑着问道,他现在有些好奇,晁错会选谁了。 需知,丞相长史,乃是丞相最重要的幕僚,是丞相府内务总管,相当于丞相本人的影子。 历史上,张汤为时任丞相庄青翟的长史李文所陷害,自杀而亡,其后,因张汤遗书之故,武帝大怒,李文这个始作俑者被下狱死,直接牵连了庄青翟,害的庄青翟也只能自杀谢罪。 从这个故事,你就能看出来,丞相长史与丞相本人之间的联系究竟有多么紧密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故,历代汉相,任命长史一定都会任命自己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晁错自也不会例外! 事实上,刘彻觉得,所谓严熊,只是一个烟雾弹,用来讨好刘彻的。 真要将严熊任命为长史,保准晁错笑着来,哭着回去! 毕竟,严熊再怎么说,也与晁错其实没有什么交集。 甚至,可能还有些龌龊——当初严熊主持龙首渠工程时,可没少怼过晁错! “严郡守既然身负王命,臣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南阳郡郡尉宁成为长史……”晁错说这话的时候,内心之中忐忑不安。 宁成! 这就是他给自己选的大管家! 但天子能否批准,他却是不清楚的。 因为,宁成的名声,不是太好。 但他却需要宁成,因为,他得拿把刀子在手里,以此震慑群臣。 而当今政坛,再没有比宁成更合适的刀子了。 刘彻听了却是一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宁成? 宁成什么时候勾搭上晁错了? 宁成这个人毛病虽多,但能力还是有,而且,晁错也确实可以驯服他。 但问题是…… 宁成来了中央,南阳郡下任郡守,刘彻去找谁当? 这个人选可不好找! 但…… 无所谓了…… 大不了,到那个时候,将南阳郡的地位提高,升到中央直辖郡的地位,如河南郡一般,派遣重臣过去坐镇。 所以,刘彻也没有反对,只是道:“丞相决定就好了……” 将丞相府的事务暂且搁置,刘彻对晁错道:“今日,朕传召爱卿入宫,是想与卿谈一谈幕南及河间、合黎山诸事……” 他带着晁错,走进已经经过重修的清凉殿的一个偏殿之中。 此殿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容纳宫殿。 一个足足有数丈长,两三丈宽的巨大沙盘,被摆在殿中,只留了几条通道供人出入和察看。 这个沙盘上,有蜿蜒的河流,有高耸的群山,也有浩瀚的戈壁与碧波的湖泊。 它是目前技术条件下,所能制作出来的最详细的沙盘。 几乎囊括了目前汉家所掌握的所有幕南、河间、合黎山和河西地区的地理、地貌。 望着这个巨大的沙盘,刘彻也是心生自豪。 有此沙盘在手,他足不出户,宅在未央宫之中,也能知数千里外的地区的基本模样。 晁错更是惊惧不已,几乎失神。 在这个沙盘面前,晁错生出一股无上的豪迈之气。 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对于地理无比敏感,奉为军国重秘! 在过去,地理知识是比兵法更受垄断和控制的知识。 连一般的列侯,也未必能读到地理书籍。 哪怕是晁错这等高级文官和高级知识分子,能到手的地理书籍和知识,也是极少极少。 也就是最近几年,相关书籍和知识才被解禁,并被广泛传播。 然而,长城之外的世界的情况,多数人依然懵懂。 但,在这个沙盘面前,一切的秘密,都不是秘密。 站在这个沙盘面前,整个世界都被暴露在眼前了。 沙土堆磊而成的山川河流湖泊与道路,将远方的异域,直观的呈现在眼前。 刘彻看着晁错一脸震惊的模样,在心里微微一笑,拿起一根指挥棒,指着沙盘道:“呈现请看,此朕命少府所制之幕南、河间形势图……” “自高阙之后,王师取河间之地,朕已命蒙王刘非王蒙国,而今岁,朕又令郅都安幕南全境,如今,郅都大军与陈须之军,已经分别荡平幕南东部和北部诸部,诸部皆降,仅有部分不臣叛逆,依旧潜伏于瀚海之边……” “幕南之地,大部分不适合耕作,只能作为牧场之用……”刘彻缓缓介绍着。 倒也不是草原上就真的不能耕作了。 事实上,武帝朝的时候,受降城、轮台城甚至范夫人城,都曾经进行过大规模屯垦。 别看史书上说的凄惨无比,说什么屯垦耗费国力,所得聊聊。 但,那其实是骗小孩子的。 因为——昭宣之际,汉军多次对匈奴发起打击,都是由受降城、轮台城为进攻发起点,而这些地区屯垦的成果,也相当喜人,至少,当地屯垦所出,基本可以满足大军的需求。 唯一的问题——屯垦耕作,在这个时代,对于水土的损害太大了。 旁的不说,轮台、受降和范夫人城的耕地,在数十年之中迅速盐碱化,然后荒漠化。 是以,刘彻不打算重复历史的错误了。 在那些大河上游和环境节点上,能不破坏当地环境,就不破坏。 但,这也不是说,整个草原,就没有适合耕作的地方了。 譬如说…… 辽河流域和饶乐水流域,以及居延地区,就都是非常好的耕作地区。 只要开发得当,当地土地,甚至不比中国膏腴之地差!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节 吹响殖民号角(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凝视着沙盘,刘彻的视线暂时全部都集中在合黎山一带的区域。 这里属于后世的甘肃省,自兰州向西的大部分区域。 无疑,这里是可以耕作的。 只是开发成本可能会比较高,类似于今日汉之上郡。 但养活人是没问题的。 “朕听说最近京辅都尉在与西南夷诸国质子往来甚密……”刘彻漫不经心的问着:“丞相知道这个事情吗?” 刀间在长安城内搞得动静这么大,晁错不是聋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微微欠身,道:“回禀陛下,臣略有耳闻……坊间皆曰:刀都尉欲以夷制夷,用西南之兵除合黎之羌……” 刘彻听着,呵呵的笑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以夷制夷啊? 分明就是以毒攻毒…… 西南夷问题,错综复杂,羌人问题同样如此。 两者都有着许多共同点。 刀间能想到从西南夷那边借兵去打羌人,倒也还算机灵。 若最终事实证明刀间的策略可行,那么,刘彻也算是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了。 因为羌人问题,不仅仅只存在于合黎山一带。 在河西走廊,在西域诸国,羌人都是一个广泛存在,且让人头疼的问题。 历史上,两汉数百年的教化和同化,也未能使得这个族群真的融入诸夏。 东汉中后期,羌人的叛乱和造反,更是延绵不绝。 想解决羌人问题,光靠文化同化,几乎不可能。 只能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而西南夷诸国,其实也与羌人类似。 西南地区,真正化为诸夏,实际上要等到宋明之际了。 但其顽固者,一直存留到民国。 这并非中国文化的同化能力不够,而是因为这些地区太过偏僻、闭塞、落后。 而刀间的这个法子,一旦奏效,就是一石数鸟。 既能摆平羌人,也能解决西南地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问题。 你想,一帮子在汉室开过眼界,见过世面的西南士兵,未来回到故乡,他们会怎么做? 当然会将他们从汉家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子孙。 这将胜却十万雄兵! “此事,丞相盯紧一些,西南诸国之兵入境后,尽皆打散重组,从棘门军和灞上军之中抽调百余教官,前去组织和训练这些西南兵,千万不可出篓子……”刘彻对晁错叮嘱一声。 这个事情,他是不好出面的。 “西南兵以什么名义入汉?”晁错却是问道。 “就以义兵的名义吧……”刘彻微笑着道:“丞相府只要盯住了他们,等他们出了长城,就随便了……” 晁错听完,就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他俯首拜道:“伏唯陛下圣裁,臣谨奉诏!” 于晁错而言,他其实不怎么关心西南夷与羌人的事情。 在他眼中,这两个族群,都属于世界的边角,遣一刀笔吏足以平之。 身为丞相,晁错只会关心一件事情——怎么做才能富国强兵! 但凡可以帮助他达到这个目的的人或事物,晁错都会高抬贵手,大开方便之门。 反之……哪怕你是道德之士,誉满天下的贤良,那也只能请你去死! 这就是法家臣子的脑回路,简单、直接、粗暴。 “丞相回去后,召集九卿及列侯勋臣,告诉他们,朕将兑现自己的诺言!”刘彻拿着指挥棒,在这偌大的沙盘上指点江山:“自长城以北,阴山以西,这万里疆土,这无垠山河,卿等皆自取之!” “朕将择日颁布《宅地法》,许天下士民,自取幕南、河西之土……” 晁错听着,战战兢兢,心中波涛翻滚,难以平复。 《宅地法》这部早就已经制定完毕的法案,终于要公布了吗? 作为前任御史大夫,晁错看过这部律法的草稿。 他深知,这部法律的意义何在? 按照这部法律的条文规定,任何拥有汉家户籍的士民,皆可以选择前往幕南、合黎山、姑臧山以及未来任何一个汉室控制的新疆土拓荒。 百姓士民官吏,可以占据与自己本身爵位所规定的土地上限两倍的土地,只要耕作五年,这些土地就将永久属于他与他的子孙。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部公平的法律。 但事实上,却非如此!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部完全倾向和偏袒列侯贵族官僚集团的法律。 原因很简单——贵族官僚豪强们所拥有的资源和财富,远非平民所可比拟,而他们的爵位,更是足以让多数望尘莫及。 在没有国家扶持和官府主导的情况下,平头百姓甚至是一般的士大夫豪强,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家訾百万,奴仆家臣无算的大贵族、大官僚? 但晁错能说什么呢? 他根本无力,也没有理由来阻止这样一部法律的颁布。 他只能深深俯首,拜道:“臣谨奉诏……” 刘彻却是看着晁错,笑着道:“卿不用担心……” 他提着绶带,望着沙盘上的居延地区,轻声道:“未来,朕将在居延之土,重开屯垦团之策!” 宅地法案,是为了鼓励大贾豪强和贵族出门去抢钱抢粮抢地盘。 让这些人将资源用到开拓和进取之上。 平头百姓也不可能是这些寡头和巨头的对手。 所以,刘彻是一定会重启屯垦团的制度,在这些寡头和巨头身边放下一个稳定器。 在刘彻的设想之中,未来屯垦团将随着汉军的不断向西征服而延伸。 军队打到那里,大汉的犁就犁到那里! ……………………………… 当天,整个长安城,都为《宅地法》的即将实施而弹冠相庆。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是面色潮红,难以自抑。 “父亲大人,儿子听说,在姑臧山一带,有铜矿和铁矿……”石建跪在自己的老父亲面前,拜道:“儿子已经遣了家臣前去探查,若果有铜铁之矿,儿子立刻就带人去占据……” 老石家虽然不是列侯家族,石奋甚至连个关内侯也没捞着,但是,石氏家族的地位,却不比一般的列侯差。 以石家目前的地位,足可在远方之土,占据一个方圆百里的地区,画为家族之地。 而石建盯着姑臧山很久了。 元德六年以来,他多次派遣家臣前往当地勘察,甚至不惜重金,请了几位少府的寻矿大匠同行。 结果很令人振奋——姑臧山一定有矿! 且有极大可能是一个铜矿! 这让石建兴奋莫名,铜,天下最重要的金属!只要能够找到姑臧的那个铜矿,并且开发出来,石氏家族一定能够兴盛! 说不定未来,皇室都有可能与石氏联姻! 端坐于上首的石奋,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眼神之中却充斥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他在左右侍女搀扶下,巍颤颤站起来,拄着几杖,走到石建面前,对他道:“吾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利欲熏心!” 石建被老父亲一骂,都有些懵了。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只能跪在地上,道:“儿子愚钝,还请大人教之……” 石奋拄着几杖,对石建骂道:“铜铁之物,岂是人臣所可以觊觎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逆子,还不快将此地有铜铁之矿之事上报天子,还等什么?” 石建被老父亲这么一骂,更加懵逼了。 在石建的意识里,当今天子已经全面放开了山泽盐池之禁,现在,就连新得疆土也统统准备拿出来,与天下人共享。 占个铜铁矿,有错吗? 石奋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叹了口气,道:“建啊,不是为父说你,你以后要多与穰交流,多向你的五弟学习学习……” “你还记得上次,我与你说过的话吗?” 石建连忙拜道:“儿子岂敢忘却?” 当初,石建悄悄下海开工坊,赚了不少,于是想要扩大经营,结果为石奋所制止。 “儿子这年余以来,也一直尊奉大人教诲,善待工匠、礼贤工人,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已得三千忠心跟随之士,可为我石氏基业!” 事实上,现在长安的贵族圈里,这么玩的不止一个石家。 大凡想要有所作为的人,都在拼命拉拢和施恩于下,以期得到更多人的依附与追随。 石建所说,虽然略有夸张,但石家现在确实可以号令之下,就拉出至少两千人跟随自己前往异域开拓。 两千男丁,若是武装起来,足可平推百里之内的一切夷狄。 这也是石建图谋姑臧山的底气所在。 只要他抢先占据该地,那么就可以排除竞争者,然后犁庭扫穴,清扫周边蛮夷。 “你真的记住了?”石奋却是叹息着反问。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吧……”石奋拄着几杖,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向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道:“究竟是工商之士可以立国还是农耕之士可以立国?” “钱有何用?不能得天子之亲,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罢了……” “工商之业,虽可骤获之于暴利,然其不能久也!” “独农耕之士,可以依靠,可以信赖……” ………………………………………… 在石府之外数百步,乃是大汉贵平君卓王孙的府邸。 此刻,卓王孙面前跪着三个年轻男子。 皆是他的嫡子。 卓氏家族的未来。 “二三子,为父命你们带上家臣与家奴,前往合黎山,建立家园,开荒拓土,谁人功绩最多,拓土最多,谁便为吾嗣!”卓王孙缓缓说道。 三个儿子闻言,尽皆拜服:“诺!谨遵大人之命……” 然后,他们相互看着对方,眼中流露出了警惕和戒备甚至是敌意! 卓氏今日,已是一个庞然大物! 家訾无算,地位崇高,未来一定可以捞到一个列侯之位! 只是…… 卓王孙的长子卓敬颇为疑惑,道:“父亲大人,儿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教之……” “说……” “吾卓氏,乃以金铁冶炼之事起家,握天下铁器之牛耳,大人却令我等弃祖业而从屯垦拓荒之事,儿子颇为不解,还望大人解惑……”卓敬轻声问着。 这也是他的两个兄弟的不解之处。 与卓氏而言,今日的卓氏,已经是发展到极盛了! 卓氏的铁器,在帝国市场之中占据了五分之一的份额! 每年产铁以百万斤,精铁十余万! 家族雇工和家臣,更是数以千计。 卓氏为了保护自己的产业,甚至还养了许多游侠。 在大家看来,背靠皇室,有天子撑腰,卓氏应该再接再厉,趁着这大好时光,巩固自己在冶铁业的地位才是! 即使不能制霸天下铁器商业,至少也得保住现有地位。 卓王孙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道:“自古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吾卓氏发展至今,已是木秀于林,若无天子之庇佑,卓氏早已如无盐氏般,沦为冢中枯骨……” 儿子们也都点头,这是事实! “然,尔等以为,我卓氏还能控铁器之业几载?” “尔等可知,如今临邛矿山和工坊,皆以为少府官吏所恐?” “尔等可知,南阳张汤,正在日以继夜的不断建造新式高炉?那是一种一次可炼钢千斤的新器械!” “卓氏的地位,已经保持不了几年了……” 在一开始,卓王孙就明白,自己的产业和生意的未来。 一定会被国家控制! 天子也从未掩饰过他的这个企图。 按照天子所言,重工业必须由国家来掌握。 因为此国之利器,社稷之宝! 而且…… 卓王孙幽幽一叹,对着三个儿子问道:“你们愿意成为商贾吗?” 三子相互看了看,都摇头。 商贾=贱民。 这是上百年来人们潜意识固化的印象。 不止士大夫们这么感觉,就连商贾自己也觉得是这样。 在过去,做生意的商人发家致富后,第一个选择就是回家买地。 赚多少就买多少。 因为土地不会贬值。 但元德四年以后,这个情况被逆转了。 当今天子通过法律,制止和限制了商贾购地的行为。 自那以后,商人们就开始感觉恐慌了。 他们的地窖里的钱越来越多,但不安和恐惧却日盛一日。 无盐氏的覆灭,更加重了商贾们的不安与恐惧。 谁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小钱钱,是不是给天子攒的呢? 所以,有人选择纸醉金迷,也有人选择挥霍无度。 但聪明人,却已经在准备,将钱变成权了。 如卓王孙。 此刻,卓王孙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站起身来,对他们道:“当今天下,武将为尊!而武人之中尤以将门最是显赫!” “吾欲以万贯家訾,生造一将门……” “欲成将门,则土地、庄园、人民,不可或缺!” “天子不许吾等中国之内兼并,然长城之外,数万里异域,却无有限制!” “二三子!为父对你们的期许就是——去长城之外,去一切可以去的地方,扎下根基,建立村寨,修建道路、渠道,为吾卓氏立百世之基业!” “谁做的最好,谁就将为吾嗣子,余者也莫要惊慌……尔等所为,也将为尔等之产业,传续子孙,福泽后人……” 听着卓王孙的话,三个年轻人都是热血沸腾。 于塞外,建立基业,打造卓氏的底蕴,这本就已经足够让人憧憬。 更何况,无论成败,他们都可以借此建立自己的势力。 三人全部顿首拜道:“唯,谨遵大人教诲!” 卓王孙满意的点点头,对着三人道:“尔等此去,吾为尔等准备了一千男奴,两百武士,钱各五百万,粮食五万石,布帛三千匹……” “除此之外,尔等意欲得到更多,就得拿东西与吾来换……” “黄金、牲畜、皮毛……一切可以交易的东西……” 这是卓王孙在研究了陈须陈嬌兄弟的崛起过程后想出来的一个方法。一个锻炼和磨砺自己后代的做法。 类似养蛊,看谁最强,最优秀。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节 搅局者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盛夏来临,幕南的气温也随着升到一年的顶点。 盐池之中的湖水,甚至都开始冒烟了。 湖畔的沙滩上,更是炙热的足可煮熟食物。 一队飞狐军的骑兵,在湖畔的一处树荫处纳凉,顺便吃些干粮。 “听说了吗?”一个穿着一件粗布常服的汉军骑兵,背靠着一株灌木,对众人道:“最近会有几个士子来此,说是要教化夷狄的……”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副惊奇的模样。 就这盐池之地,不毛之所,连喝水都要跋涉二三十里才能找到干净淡水的地方。 居然有士子要来? 开玩笑吧! 就那帮小白脸,来了这里,用不了三天,恐怕就要哭着喊着找妈妈了。 “要不要开个赌局?”有好事者立刻就道:“赌这几个士子能在这里待多久?” 赌博与女人,自古就是军队的最爱。 没有那个军队不爱的。 大家伙一听有人开盘,立刻就打起了精神,纷纷从兜里面掏出一大把五铢钱,嚷嚷着问道:“怎么个赌法?赔率如何?” “咳咳……”带队的队率,见到这个情况,连忙咳嗽两声:“别乱说话啊……这些士子可是受了王命来此,身负重任的,郅将军与灌将军和李都尉,都已经三令五申,不得羞辱、耻笑、辱骂受命士子,更要尽一切可能帮助他们,适应幕南的环境……” 士兵们听了,嘿嘿嘿的笑了几声。 然后…… 该开盘的继续开盘,该下注的继续下注。 队率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希望,此番来的是几个有点真才实学的吧……”队率在心里叹着气。 自半个月前,就有从长安受命的士子来到幕南地区,在郅都、灌何等高级将领安排下,对口进入各个臣服汉家的幕南部族之中,宣扬王化,传播汉天子的仁德。 这些年轻的读书人,刚到幕南不久,就闹出了不少笑话。 许多人甚至连三天都没待够,就哭着喊着要回长安。 然后,被郅将军镇压了,统统抓起来,送去南池当劳役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这队率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烟尘。 他立刻起身,观察和警惕起来。 自从郅将军破蠕蠕与长林主力后,幕南中部和北部就已经不存在大规模的反汉部族的存在了。 但是,那些战败的蠕蠕人和长林人与一部分丁零马匪掺和到一起。 经常会对汉军的小型据点和哨所、运输车队进行袭击。 这正合汉军之意,飞狐军与句注军的骑兵四散而出,到处寻找可能的敌人踪迹,然后发起攻击。 在血与火之中,年轻的战士们成长的很快。 就以这个队率手下的这些士兵为例吧。 当三个月前,他们准备来此时,这些家伙还只是一些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蛋子。 他们第一次遭遇敌人时,甚至有蠢蛋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记了给弩机上弦…… 但经过这数月的磨砺,新兵蛋子们,都已经进化成为老油条了。 他们已经学会了,在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战斗,什么时候退却。 更懂得了,怎么杀人是最省力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汉军骑兵的攻击范围,开始变得极大! 一位骑都尉,率领两千骑,就可以仅靠随身携带的干粮,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征战半个月,纵横两千余里。 汉军的远征能力,已经得到了大大增强! 若非有大漠阻隔,说不定,会有汉骑打过弓卢水,进抵姑衍山之下,问罪单于。 是以,当队率一发行情况,整支汉骑立刻就进入了作战状态。 人人都已经牵上了马缰,随时准备上马奔袭,追杀进入视线的敌人。 过了一会,队率放下了自己一直高举的手臂,对众人道:“可以解除戒备了,是一支商旅……” 在这大草原上,如今,出现最多的生物,就是商旅。 盐池这一带,尽管已经远离长城两千多里,居于戈壁之前,但也时不时的会有大大小小的商旅到来。 这些商人贩卖和收购一切能赚钱的商品。 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客串一把人贩子。 正是这些商人,为幕南各部带来了种种好东西。 他们贩卖着来自中国的镰刀、铁锅、青铜器、布帛,收购羊毛、羊皮、奶酪、肉干甚至是奴隶。 当然,你有黄金或者五铢钱的话,那就更好了! 托这些商人的福,远离故土的汉军将士的五铢钱,总算有地方可以消费了。 不管是拿钱去商人那里买点来自中原的特产,还是去某个部族里潇洒一回,都是很值的。 这支商旅从东方而来,不久就出现在了汉骑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支规模一般的小商旅,总共就五六辆马车,载着的货物也不多,基本都是些皮毛和宝石一类的东西。 商队的领头人,是一个骑着一匹棕色战马的粗壮大汉,十几个全副武装,身穿绛衣的护卫在他左右。 这些人看上去很精干,弓马技术也不错。 “应该是游侠……”队率在心中想着。 这年头,北地游侠们,算是发财了! 如今,北地诸郡的游侠们,但凡能有点名声,都必定会被商贾们高薪请走。 成为他们的商队的护卫、保镖。 庇护他们的财产和生命。 由是,许多聪明的游侠,在捞到第一桶金后,索性单干了。 带着自己的小弟,买几辆便宜皮实的马车,就可以上路。 这幕南各部,什么都要,什么都缺。 而各部产出的皮毛,只要运回长城,利润就是一倍以上。 倘若运气好甚至一次买卖,就可以连本带利,全部赚回来! 错非是护匈奴将军下令:所有出塞商旅都需要带一定比例的粮食,不然就不许出塞,也不许在塞外各部交易。 不然的话,这幕南的商旅恐怕会更多。 没办法,这个地区太辽阔了! 几乎相当于大半个汉室,方圆数千里,水草繁盛,鸟兽繁荣。 此地,有着无数资源和百万生民。 没有商人会放过此地的。 那大汉下马,走向汉军,远远的就拱手道:“某家北地郡张元,见过诸君,敢问诸君此地可是盐池了?” 队率冲他点点头,道:“张先生,此地已是盐池了……先生若要与此地部族交易,请沿盐池向南行进一百里,那里就是‘遂宁’城所在了……” 自王师秉承圣命,对幕南发动攻势以来,旁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但有一个事情,已成真理——在大汉王师的铁蹄之下,幕南各部,统统俯首恭拜长安圣天子,口称天单于万岁,然后皆以‘编户齐民’为圣制。 护匈奴将军郅都,更是一面率军与不臣者作战,一面派遣大量能吏和精干军官,将投降、归义、投诚的胡人按照中国制度,编户齐民。 不过因为这一工程实在太过浩大,所以一直都在不断推进之中。 暂时而言,汉军对于幕南各部,采取的策略是统一打散,重新混编,然后安置于汉军为他们选择的城市周围居住。 这遂宁就是盐池附近最大的聚集点。 虽然还没有筑城,但此地却也已经聚集了上万部族牧民。 汉军教授给他们挖掘地窖,进行青储发酵的技术。 同时,还按户发给牲畜、穹庐与苜蓿草种。 每五户为一甲,采用秦代的连坐法。 一户有事,另外四户就不能逃脱干系。 又以十甲为屯,设置屯长,进行管理,屯长皆是选用那些亲汉的胡人。 又在屯上设乡,乡长称为游徼,以归义胡人贵族充任(主要是忠勇军和楼烦军的老兵)。 乡上设县,县称令,这遂宁令暂时就是由汉家楼烦将军灌何兼任。 经过数月的管理和教育,如今,遂宁的胡人,基本都已经习惯了这些管辖和制度以及法律。 许多人都开始学习汉话,尝试与汉军沟通。 而忠勇军和楼烦军的老兵们,则在地方上跳下蹿,到处宣扬他们的‘诸胡有罪论’和‘救赎论’。 倒是忽悠了无数人,搞得现在遂宁每到日出日落之时,就能看见数千人对着长安方向顶礼膜拜,虔诚忏悔与赎罪。 还别说,经过这么一出后,遂宁地方秩序大净,民心也基本稳定了。 队率就听说,上面的校尉们议论,倘若过了今年冬天,遂宁与幕南其他城市聚集点的牧民可以安然度过,那么,大汉在幕南的统治,就将如铁板一般牢不可破了! 原因很简单——谁会去反对一位能让自己吃饱肚子,同时享受安定生活的圣王呢?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队率一时有些恍惚。 却听那张元道:“谢过阁下……某此来,是受了护匈奴将军行辕之请,为遂宁带来四位士子……” 说着,从一辆马车就走下来四个背着些简单包裹的儒服男子。 他们的年纪都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看上去疲惫不堪,但却对此地环境表示特别好奇。 他们一一上前,做了个自我介绍。 “楚人王荀……” “齐人邹行……” “宜阳杨仆……” “雒阳朱胜……” 这些读书人倒还颇懂礼貌,也很尊敬汉军将士们。 这让队率心里面舒服了些,也就回了个礼,道:“飞狐军左校尉甲部司马杨公麾下队率咸宣见过诸位明公……” 咸宣朝着众人拱手,道:“诸君既是护匈奴将军所遣之才,这护送之责,就让我等来做吧……正好,我部正要回遂宁与楼烦将军报告这一路的巡视所见……” “那就麻烦咸队率了……”张元连忙拱手说道,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早点将这四个麻烦送到目的地,他就早一日可以回程。 现在是夏季,是最好赚钱的时节了。 必须抓紧时间,多赚点,要知道了为出塞做这买卖,他可是借了邻县大贾朱氏十万钱,利息很高,一旦还不上,自己就得把这条命卖给朱家了。 辞别张元,咸宣所部就保护着这四个儒生,向着遂宁前进。 出乎意料的是,这四个儒生,还颇能吃苦,且有着骑术。 一百来里的路程,哪怕是飞狐军的老兵,也会多少感觉有些吃力。 但这四个儒生,却咬着牙齿坚持了下来,这让咸宣对着四人的看法有了些变化。 至少,这四个人不是传说中的软脚蟹。 他们或许能在遂宁做出点什么事情来也说不定! …………………………………… “这里就是遂宁了……”在经过一段丘陵地带后,一片碧波百里的湖泊群出现在王荀等人的视线之中。 此地,两面环山,湖水清澈,有苍鹰翱翔,有鸿鹄于飞。 真是一个人间仙境。 “遂宁,旧为匈奴左贤王在幕南的驻谒之所,乃是南池齐名的好地方……”咸宣对他们介绍着:“郅将军逐长林、蠕蠕于遂宁北,于是将此地命名为遂宁,取遂而安宁之意……” “未来,此地可能会建造一座城市,容纳居民,不过如今……”咸宣笑着道:“诸君也都看到了……基本还是穹庐营帐之地……” “未来数年,大抵也是如此……” 王荀等人看着眼前的景色,听着咸宣的介绍,却都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此乃天赐之地啊……”王荀赞道。 “钟秀之所啊……”邹行双眼放光,忍不住摩拳擦掌。 “翌日或可为吾等之平壤……”杨仆沉声说着。 朱胜眯着眼睛,望着周围的世界,就差跳起来欢呼了,他道:“荀子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吾等当牢记荀子教诲,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吾辈的风采!” 事实证明,盯上了幕南百万等待教化和教育的羔羊的,绝不止一个鲁儒,一个谷梁,一个楚诗。 荀子学派,已经闻风而动了。 王荀等四人,正是荀子学派的精英。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此地够偏,够远,符合他们的要求。 杂家在安东的成功,激励了所有有志于传道的学派。 无数人都想着,再找一个类似安东的处女地,复制杂家的成功。 而如今,遂宁的景象,坚定他们的想法。 遂宁之地,虽然地处塞外荒服,不毛之地。 然而,此地湖泊深而广,大小湖泊联袂成群,蔓延百余里,湖水清澈,水草繁盛,正是一个王霸之基!荀子学派只要占据此地,并扎根下来,未来就可以向左近千里辐射,甚至于影响整个幕南。 届时,诸子百家相争的游戏,就又多一个玩家。 第一千五百七十节 搅局者(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进入‘遂宁’的腹地,一座小型的营寨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面黑龙旗飘扬于营寨的箭楼上。 寨门口,有着士卒戒备,检查过往行人。 楼烦军的标志,那面一位骑马张弓的中国士卒形象的战旗立刻映入眼帘。 “这里就是楼烦军在幕南的行辕了……”咸宣对着王荀等人介绍着。 自天子下令发起对幕南的攻势之后,忠勇军和楼烦军的行辕就北移。 其中,忠勇军负责从南到北,也就是自顺德至蒲奴水、浚稽山一带的清剿工作,楼烦军负责自南池直至盐池一带的清剿工作。 东方区域则是陈须的安东兵的战区。 飞狐军、句注军,作为预备役机动部队,流动于草原之上,寻找敌人。 像是咸宣这样的飞狐军队率,常常会率部远离据点,在草原上巡视一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 寻找敌人,发现不臣,监视草原。 一旦发现有大股敌骑或者游牧在外的大型部族,立刻召唤附近友军,予以歼灭。 而小股敌骑,则自己解决。 在这一模式下,蠕蠕人和长林人以及其他不臣部族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了盐池以北、蒲奴水以西、弓卢水以南的几块狭小区域。 而远东方向的陈须骑兵,则张开了大网,由东向南开始扫荡。 自汉军发起攻势以来,不过三个月,汉室控制之下的胡人人口就已经接近了二十万落,差不多百万人口。 在幕南形成了十余个类似遂宁这样的聚集地。 由是,幕南大局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只有那些顽固分子,还在世界的边角地带搞些小动作。 但无所谓了,在幕南,汉室的统治每过一天,就稳固一分。 正如这遂宁的胡人们。 当他们被汉军押解来此,在刀剑胁迫下,放弃了游牧传统,进行定居生活时。 十个胡人,有九个半是目带仇恨,满脸不服。 逃亡、叛乱等事层出不穷。 但是,当汉军严肃镇压了所有反抗者,并且将来自中国的先进技术传播下去后。 胡人的仇恨,渐渐消散,转而取之以畏惧,接着是崇拜,最后是感恩。 这是咸宣亲眼目睹的事情。 最初,这遂宁的胡人,看他的眼神之中,都是带着仇恨的。 接着是畏惧和恐惧。 然后是崇拜,到现在,遂宁胡人看到身穿红色战袍,身骑骏马,奔驰而过的汉骑,都会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胡人的孩子们,总是用着崇拜和敬仰的神色,看着汉军士兵。 那些忠勇军和楼烦军的卸甲老兵,更是受到了整个遂宁胡人的尊崇。 人们甚至将过去称呼匈奴王族的称呼,冠到这些老兵身上。 皆以为他们是‘屠奢’,是胡人之中的贤人,是先知。 王荀等人却是充满了激动。 杨仆甚至摩拳擦掌的看着这座简陋的行辕。 他们来此,自然不是盲目而来的。 在事实上,他们是关系户。 正如当初杂家的那几位大贤,选择平壤作为根据地是因为当时的朝鲜君的辅佐大臣,朝鲜中尉领安东都护府北部都尉韩安国是杂家的人一般。 这楼烦军就是荀子学派的靠山。 他们是受到当朝楼烦将军、颍阴候灌何的长子灌爰的邀请来到此处开拓基业的。 在咸宣的引领下,四人步入这营寨之中。 立刻就有汉军的校尉出来核实他们的身份。 在经过一段勘察公文、检验身份竹符,再打量了四人模样,确认他们的模样与竹符与公文记载相符后,这校尉才拱手笑着道:“诸君一路辛苦了……少君候在西房之中已为诸君摆下了接风宴……” 说着就带着四人,来到了一处用砖木堆磊起来的简单营房之中。 在这里,四人见到了邀请他们前来此地的灌爰。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现在荀子学派在汉室高层之中地位最高的支持者。 灌爰看上去非常有风度,他穿着一件汉军的制式甲胄,腰系宝剑,长身坐着,一副标准的君子风范。 这也是当今贵族士大夫弟子之中的精英的标准作风。 “诸君一路远来,可还安好?”一见面,灌爰立刻起身相迎,作揖拜道。 “劳师兄关怀,吾等来时一切顺利……”王荀等人回礼拜道。 杨仆还从怀里掏出几本小册子,递给灌爰,道:“这是老师托吾等为师兄带来的笔记……” 灌爰郑重的接过来,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抚摸起来,满怀深情的问道:“老师可还安好?” “老师在邯郸一切皆好,送别吾等之日,老师甚至还亲自为我等做歌呢……”杨仆笑着道。 “这便好……”灌爰点点头,将四人请到客席上。又命下人端来食物与酒水,皆是些草原上的食物,羊肉、奶酪与马奶酒。 “诸位师弟,今日先且休息,明日,吾再带诸位游览这遂宁周边,与各乡游徼会面……”灌爰举杯道。 “一切唯师兄之命是从……”四人连忙拜道。 ………………………………………… 翌日,天刚蒙蒙亮,杨仆等人就已经起床,洗刷完毕。 而灌爰起的更早,在四人刚刚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外巡视了一圈了。 这也是荀子学派的弟子们的特征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自诩荀子传人的他们,会将每一天的时间都利用的非常精细。 作为一个务实派,荀子学派最近两三年,发展遇到了瓶颈。 主要是来自谷梁和韩诗派的激烈打压,迫使他们只能将发展方向,转向寒门士子,去争取那些中小地主弟子的支持。 但在这个领域,法家才是真正的霸主。 今日之汉室学者分野,早已经清晰了。 在大地主和大贵族层面上,儒家与黄老派已经五五开了。 而在中小地主阶级之中,法家的影响力无人能及。 墨家则局限于墨苑与墨社,目前脚步未出函谷(新关)。 而杂家则局限于安东与辽东辽西之间,再向前就遇到了韩诗派和谷梁派的强力抵制。 齐楚之间,是公羊与楚诗派的天下。 在燕赵地区,则群雄混战,打的不可开交。 荀子学派如今就身处战况最激烈的燕赵地区。 他们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 没办法,荀子学派的思想和秉持的理论,既很难讨好上层,也很难得中下层的欢喜。 更麻烦的是,荀子学派主张‘制天命而用之’,这使得他们甚至无法得到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 错非贵平君和奉仁君支持,每年都给荀子学派大笔资金,还为荀子学派在西南和巴蜀一带传播做足了功夫,恐怕此时,荀子学派已经要被各方势力强力打压下去,只能蛰伏起来,以待将来。 错非如此,荀子学派也不会想到来这幕南开拓了。 王荀等人是来开路的,一旦幕南被证明大有可为。 荀子学派的精英和巨头,就会陆续前来。 王荀等人深知自己的责任,所以,他们见到灌爰,立刻就迎上前去,道:“还请师兄为吾等引荐这遂宁之地的地方游徼……” 在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当前幕南的格局。 在汉控制的聚集地,那些忠勇军和楼烦军的老兵们组成的游徼与屯长们,才是掌握具体政务的关键。 想要在此有所作为,就必须争取这些人的支持。 王荀听说过,有鲁儒的儒生,就是因为不得这些老兵的支持,而被孤立,一事无成。 灌爰听了,笑着道:“吾方才已经去与诸位游徼谈过了,大体上,诸位游徼还是很欢迎我荀子门徒来此,传授圣人教化的……” “但……有一个事情,诸位师弟万万要牢记在心……” “这些游徼,皆是‘诸胡有罪论’和‘救赎派’的虔诚信徒,万万不可在这个事情上触怒他们……” 对于今天的忠勇军的将士们来说,诸胡有罪,已经是他们坚信不疑的真理了。 基于诸胡皆有罪这一个论点,衍生而出的救赎理论,更已经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体系。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他们是已经得到了救赎和升华的‘诸夏’,而其他胡人,则依然身负罪孽,需要忏悔、清洗。 谁若质疑这一点,谁就是在与忠勇军上下两万四千余人做对。 谁就在与楼烦军之中坚信这个认知的万余将士做对。 在这个草原上,得罪了忠勇军还想活着的人,几乎不存在! 这些曾经的匈奴人、月氏人、折兰人、白羊人和休屠人,一定会用最残酷的刑罚和最可怕的刑具,让你在哀嚎和痛哭之中缓慢死去。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道:“谢师兄教诲,吾等必牢记于心!” 灌爰点头道:“那就请随我来吧……” ………………………………………… 灌爰于是带着四人,在这‘遂宁’游览了一遍,一边走,一边与各乡游徼对话、谈话。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直到黄昏,五人才归来营寨。 一路走下来,五人都感觉很振奋。 因为,几乎所有的游徼和大部分屯长们都表示:中国君子受天单于之托来此教化夷狄,启蒙愚昧,传播圣王之道,吾等皆全力支持。 总之,初步接触下来,宾主尽欢。 更重要的是,王荀等人发现,这些游徼们秉持的观念,似乎与荀子学派的思想,有些不谋而合。 譬如说,荀子学派主张‘明分使群’,其核心论述就是‘使天下皆出于治’。 简单的来说,就是荀子主张的是人人如龙,人人都可以通过教育和学习成圣。 这与游徼们秉持的‘诸胡有罪’需要自我救赎,改造、升华的理论差不多能吻合。 而荀子学派主张的‘人性本恶’,更是与‘诸胡有罪’天然契合。 只是简单的接触和了解了一下众人的主张后,游徼们纷纷表示——你们来的太晚了!早点来多好! 甚至有人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学习荀子的主张了。 唯一的问题是…… “我们要不要改变一下论述呢?”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很显然,荀子的论述与主张,虽然隐约暗合忠勇军的观念。 但是…… 终归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存在巨大差异。 倘若荀子学派想在此发展顺利,并且得到地头蛇忠勇军的鼎力支持,那便需要做些调整。 可是…… 怎么改?怎么变? 众人都有些犹豫不决。 五人围在营房之中,讨论起来。 “此地虚实,吾等先写信给老师,请教一下老师的看法?”王荀说道。 “可以……”灌爰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在那之前,诸位师弟可以先试着在此宣扬吾等的思想和学说,看看能否吸引到人……” 四人都是点点头,认可灌爰的建议。 “再过三日,吾将领兵向北,监察蠕蠕原一带……”灌爰道:“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三月,君等在此,还请自强……” 事实上,灌爰这次是因为要在此等候师弟们的到来,不然,他早就应该率军出发了。 这幕南之地,虽然大体底定,但蠕蠕人和长林以及其他几个顽固分子的残兵败将,依然在草原上游荡,并对汉军的商旅、聚集点构成了一定威胁。 还有北匈奴的骑兵,也悄悄的渡过瀚海,与这些残部汇合,要给汉军一点麻烦。 他们的目的,倒不是想给汉军找麻烦。 他们只是想要拖住汉军西进的脚步而已。 对此,汉军各部都表示很欢迎。 送人头送功勋的人,谁不喜欢? “诺!”王荀等人纷纷顿首。 “此外,诸君可能需要留意一下,在遂宁以南三百里外的‘安化’……”灌爰忽然说道:“据我所知,‘安化’的楼烦校尉许蒙是谷梁派的门徒,他的治下很可能有谷梁士子……” “谷梁?”王荀等人听到这个死敌,咧嘴一笑:“狄山的门徒吗?” 对于谷梁派,荀子学派是毫不畏惧的。 事实上,真要单挑,荀子门徒们一个能打三个谷梁! 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 而且在事实上来说,其实谷梁派是如今中国诸子百家竞争之中的又一个失败者。 他们被公羊派从齐楚之地,几乎彻底驱逐了。 更重要的是——谷梁派身上有一个巨大的黑点——狄山! 当初狄山一案,让谷梁元气大伤,最后虽然切割及时,做了止损。 但谷梁学派也因此在天下人眼里,几乎与贼子挂钩了。 在中国,荀子门徒们尚且可以怼赢谷梁的渣渣们,到了这塞外,王荀等人更加不惧对方!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节 匈奴的第三条道路(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姑衍山的盛夏,翠绿葱葱,茂密的原始森林由北向南,延伸数百里。 草木之中,禽兽无数。 这里,是匈奴人的老巢。 最后的堡垒,与最后的王庭所在。 象征着孪鞮氏的龙旗,插满了山峦。 一位位萨满祭司头戴奇形怪状的头饰,挥舞着人骨制成的法器,嘴里念念有词,烟雾萦绕之间,似有鬼神起舞。 如今,正是五月,匈奴碲林大会如期举行。 在老上单于和军臣时代,匈奴帝国就已经确立了每年夏五月,大会龙城,秋八月大会碲林的传统。 龙城大会,用以祭祖、宣布战和,而碲林大会则是部落联盟会议,用以分赃。 然而燕蓟之战后,匈奴被迫放弃幕南,连龙城都丢了。 冒顿单于与老上单于的陵墓都丢给了汉人。 匈奴人再没脸举行碲林大会,也没有脸面再去祭祀先祖。 句犁湖于是宣布,在没有收复龙城以前,不再举行龙城大会,转而将碲林大会与龙城大会合并,都放在夏五月。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夏五月这个时间点,将左右当前北匈奴的战略。 因为,倘若汉朝西征或者北伐,一定会选择在夏五月之前动手。 原因很简单,过了这个点,出塞远征的汉军,就可能要在幕北或者西域的暴风雪之中迎来新年了。 汉军要攻击北匈奴的西域或者幕北,有且只能在春天开始准备,夏季动手,如此才能赶在幕北大雪降临前撤兵。 不然,狂暴的大自然,会夺走所有汉军士兵的生命——即便不能也足以让汉朝重兵,在暴雪之中陷入绝望。 托西征大胜,劫掠无数的福。 今年的碲林大会,开的有声有色。 匈奴人将他们在幕南丢失的祭祖金人和各种冥器重新铸造了出来。 他们用白狼皮与白虎皮,妆点这些金人。 数百名在西方俘获的敌对贵族,已经被捆绑起来,准备献祭给天神与先祖,用敌人的血来唤醒这些沉睡的意志,以指引匈奴人的未来。 磕了逍遥散的萨满祭司们,更是手舞足蹈,莫名所以,以为自己已经能够与鬼神沟通了。 阳罔行走在这姑衍山之上。 凝视着山峦上下的簇拥在一起的无数人头。 他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次碲林大会,在他的献策和鼓励下,句犁湖和狐鹿涉决定召集西域诸国国王来会。 这是匈奴历史第一次,也是他计谋的重要一步。 不过…… 阳罔这些日子也并非一帆风顺。 他遇到麻烦了…… 他现在回过头,就能看到自己的麻烦——一个浑身棕黑色,低眉顺目,对谁都是满脸恰媚的一个异邦人。 一个据说来自身毒的奴隶。 一个可怕的家伙! “哲别王大人……”身后传来这个家伙半生不熟的匈奴话。 阳罔连头都懒得回,目视前方,淡淡的说道:“什么事情?” 这个家伙却是根本不在意阳罔的态度,一脸的恭维,几乎都快要跪下来舔阳罔的脚趾头了。 他恭恭敬敬的拜道:“哲别王大人似乎对奴才有所偏见?” “哼!”阳罔一脸嫌弃的将脸转向另一侧,淡淡的道:“折合马,你这个低贱的奴隶……本王岂止是对你有偏见?若有可能,本王甚至要杀了你!” “哲别王大人说笑了……”这个黑黝黝的家伙低着头,露出那口发黑的牙齿,道:“奴才是单于的奴才,也是哲别王的奴才,主人要奴才去死,并不需要主人动手,只要哲别王对单于说:折合马这个奴才应该死,那奴才就立刻去死……” “呵呵……”阳罔冷笑两声,转身离开。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与这个来自身毒的奴才之间的分歧,已经不仅仅是理念或者政见的关系了。 此人,就是他阳罔使命和目标的最大障碍! 因为他——一个据说是来自身毒号为孔雀王国的宫廷太监,这个自称为折合马的家伙,最近地位如坐火箭一样,在匈奴国内不断上升。 如今,已经成为了句犁湖的左膀右臂,地位如同过去的大汉奸中行说。 若仅是如此,那也就罢了! 关键是,这个身毒的奴才,向句犁湖和所有匈奴贵族提出一个可怕的制度。 种姓! 人分五级,出生就决定高低贵贱! 而且还限定了某一个阶级的人,只能从事固定的行业。 这个制度被这折合马一拿出来,立刻受到了匈奴贵族和萨满祭司们的热烈欢迎和支持。 就连句犁湖和狐鹿涉,也颇为心动。 按照此人的设计,匈奴今后将划分为五个不同的阶级。 地位最高的是执掌宗教的萨满祭司们,其次是贵族,再次是负责作战的战士,接着就是各部族的牧民们,地位最低的是奴隶。 虽然以前的匈奴帝国的制度与此也差不多。 只不过过去是贵族们骑在萨满祭司头上而已。 但,此人提出的这个设计,却是永久性固化的。 萨满祭司永远是萨满祭司,贵族首领永远是贵族首领,战士也永远是战士,奴隶永远是奴隶。 若汉室无意幕北和西域,阳罔也就随他去了。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天子一定会西征。 这西域诸国与幕北各部,早晚是汉家的盘中餐。 这个时候,跳出来一个身毒太监,从身毒之土,搬来了一套莫名其妙的所谓‘瓦尔那’制度,就要打断整个西域和幕北的汉化过程。 并且将这个过程扭转为一个完全迥异有别于中国的制度与社会? “我必杀汝!”阳罔在心里想着。 但,阳罔很清楚,要杀折合马,他不能动手。 只能是句犁湖和狐鹿涉动手。 不然的话,杀了折合马还有白合马、黑合马冒出来。 只有匈奴人自己动手杀了他,才能断绝日后再出现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 最好的情况,是狐鹿涉动手杀此人。 狐鹿涉杀折合马的好处就在于,至少可以让句犁湖与狐鹿涉之间紧密的联系和信任出现裂痕。 这样想着,阳罔就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狐鹿涉对此人产生厌恶,进而出现杀意了。 “对了,我或许可以这样……”阳罔看着山峦之间行走的匈奴武士,忽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但这个想法还不完善,他得仔细琢磨琢磨。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节 匈奴的第三条道路(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狐鹿涉穿着一身从汉朝进口的丝绸锦衣,衣冠飘飘,宛如汉家士大夫贵族们一般卧坐在松软的床榻上,手里捧着一卷竹简。 这是狐鹿涉最近从匈奴的收藏品里掏出来的一套宝贝。 来自中国法家的大贤之作——《商君书》。 这可能是冒顿单于或者老上单于时期,和亲的汉朝公主的陪嫁物品。 一直被匈奴人丢在了姑衍山的某个山洞里腐烂发霉。 直到被狐鹿涉翻了出来,立刻如获至宝。 可惜,这套经典在那个山洞已经被腐蚀了许多,仅有两三卷还能辨认,余者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真乃是真理名言啊……”放下手里的竹简,狐鹿涉感慨万千。 这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打动着他的内心。 商君书在他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本书,一个理论,一个思想了。 更是一个完整而严密,上下严丝合缝的社会制度。 还是一台隆隆作响,指向强盛未来的战争机器。 “若我匈奴早十年得此书,依商君之说而改之,用商君之制而激励上下,何来马邑之耻,高阙之败,燕蓟之辱?”他叹息着摇着头。 往事已不可追矣。 今日匈奴,困守于幕北寒苦之地,全赖西域资源和西征胜利成果而维系。 国家困顿,积弱。 甚至很多贵族,都已经不愿意调头向南了。 他们只想远离汉朝,远离长城,远离那个噩梦。 狐鹿涉一点也不怀疑,只要汉军越过瀚海,或者打通河西走廊。 那么,西域和幕北的匈奴贵族,马上就会带着军队和人民,夺路狂奔,向西方的康居和大夏逃亡。 因为,跟汉朝人对刚,一定会死! 而去西方,却可以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没看到须卜氏都已经将自己的大纛放到了康居境内的‘单于城’。 呼衍氏做的也不赖,他们的万骑主力和部族,统统向西迁徙,到了故乌孙之地。 其他大小别部,也基本都做着类似打算。 一旦汉军大举北伐或者西征,那就风紧扯呼。 将西域诸国和幕北之地丢给汉朝,希冀这些土地可以填饱汉朝人的肚子,让汉朝人不来追杀自己。 反倒是那些在西域和西方大夏、康居征召的‘哲别骑兵’,愿意与主人同生共死。 “伟大的屠奢,哲别王求见……”这时门口传来的侍卫他的亲信贵族的声音。 “传……”狐鹿涉连忙整理好衣冠,临襟正坐,端坐起来。 在阳罔面前,狐鹿涉一直有些自惭形秽,特别是当他读的书越来越多的时候。 “臣拜见屠奢……”阳罔见了狐鹿涉,微微恭身拜着。 “哲别王快快请坐……”狐鹿涉立刻笑着招呼:“来人!为哲别王献茶具……” 不多时,就有着大夏侍女,捧着一套清香四溢的茶具出现。 尽管目前汉匈之间处于战争状况,但是,战火阻隔不了商路,也无法阻挡追逐利益的商人的步伐。 在浚稽山,在顺德,在蒲奴水,每天都有汉匈的商人,在悄悄的交易。 匈奴人拿着从西方劫掠来的财富、女子、奴隶,不断的从汉室进口他们想要的东西。 包括书籍、武器、香料、丝绸、陶瓷乃至于茶叶、茶具。 在利益的驱使下,商人们甚至连汉军的制式甲胄(皮甲与锁子甲)也敢卖给匈奴人。 最近一个月来,汉匈之间的走私贸易,更是昌盛至极。 单单是茶叶,就有数千石流入北匈奴。 而作为代价,匈奴人失去了他们在西方征服所得到的三分之一的黄金,一半的宝石和全部的白银。 此外还有上万奴隶被送到了汉朝商人手上。 阳罔不清楚,匈奴人从哪些走私商人手里买到了多少武器装备和金属,但他很清楚,匈奴人买到了大量丝绸、茶叶、陶瓷。 如今,匈奴国中贵族,基本人人都有几套丝绸衣物。 穹庐之中,都有着陶瓷器皿,厨房之中都有着铁锅与菜刀。 特别是那些骤然富贵的西征功臣们,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的。 于他们而言,哪怕全部花光了,再去西边抢一次就好了。 反正,西方的人民孱弱无比,军队毫无战斗力。 而阳罔眼前的这套茶具,精致无比,通体呈青色,光滑细腻,外表雕刻着鸟兽图案,美轮美奂。 这样一套茶具,阳罔打听过,需要用等重的黄金或者上百个奴隶才能在走私商人那里买到。 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品味着唇齿之间的清香味,阳罔心旷神怡,有些梦回长安的感觉。 “屠奢……”阳罔放下茶杯,在心里打好腹稿,然后开口道:“臣听说,近来有身毒奴隶曰折合马者,献策单于与屠奢,欲以身毒所谓‘瓦尔那’之制,用于匈奴?” “有这么回事……”狐鹿涉问道:“哲别王以为如何?” 那折合马是句犁湖从大夏带回来的战利品。 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个奴隶提出的那个制度,却颇得许多匈奴贵族的认同。 句犁湖都已经有所动摇了。 毕竟,现在的匈奴帝国,面对的是有史以来,人类所可创造的最强大的帝国和最强的战争体制。 奠基于商君耕战制度基础之上,用着信仰与理念包装,用荣誉和地位激励,用铁与血磨砺的可怕军队。 更有着当代无解的bug军队——胸甲骑兵坐镇,作为中军砥柱。 除了老天爷,匈奴人想不到还能有谁可以击败汉军? 哪怕是句犁湖和狐鹿涉,他们也不敢设想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击败汉军。 他们最多最多就是做梦幻想一下,经过改革,重整旗鼓的匈奴骑兵,借助大漠天险,以逸待劳,挫败汉朝的北进或者西征企图。 为匈奴帝国的复兴和发展争取时间。 仅此而已。 至于幕南、高阙与长城? 所有匈奴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永远回不去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汉朝军队的战力让他们绝望,还有着汉匈国力的不对等。 匈奴本部的所有人口加起来,也不足汉之一郡。 哪怕算上奴隶和西域各国的人口,撑死了也就汉之十一而已。 实力对比如此悬殊,匈奴人拿什么去与汉朝斗? 骑兵吗? 笑话! 现在,天下骑兵的典范和标准,都是自汉出。 所以,在这种绝望和对未来胜利的不自信之下,匈奴国中贵族,其实都已经在随波逐流了。 这个时候,折合马冒了出来,还抛出了来自身毒的‘瓦尔那’制度。 立刻直击了无数人的灵魂。 许多人认为,与其费尽周折去学习汉朝,搞什么夏务运动,颠覆了祖宗制度不说,还给了奴隶和异族上位的机会。 还不一定能有什么效果。 还是这瓦尔那好。 贵族永为贵族,奴隶永为奴隶。 人分等级,血分污净。 多么美妙的设计,多么完美的构造! 还能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务了吗? “屠奢……”阳罔看着狐鹿涉,他知道,自己必须说服眼前的这个匈奴贵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狐鹿涉拜道:“敢问屠奢:屠奢以为那瓦尔那之制,于匈奴可有益处?” “自然是有的……”狐鹿涉正色道:“至少,实施此制,可保诸部贵族头人的永世富贵,甚至可以收买西域各国贵族王室,使之尽心竭力,为我匈奴效死!” 这正是这个所谓瓦尔那制度的可怕之处。 它是一个为征服者,为上位者,为肉食者设计的完美制度。 在制度上在宗教上在理论上在信仰上确保了征服者、上位者和肉食者的绝对利益。 确保了上层的贵族,哪怕是只猪,也能稳如泰山。 对于匈奴,对于西域诸国王室、贵族有着难以抵御的诱惑。 尤其是匈奴! 自燕蓟之战后,匈奴本部损失惨重,青壮男子几乎死了三分之一。河西的失陷,又让匈奴丢掉了十几万本部人口。 匈奴帝国的人口规模已经下降到了历史低点。 这迫使句犁湖只能将大批别部和奴隶转为匈奴本部,又加强了军臣时代的哲别制度,这才让匈奴帝国不至于崩溃。 但祸患也已经埋下。 当作为主干和主体的匈奴本部,也就是孪鞮氏、须卜氏、呼衍氏与兰氏及诸别部氏族的人口在帝国人口构成之中,落到了第二甚至第三群体时。 匈奴帝国的统治根基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以少民而临大国,用寡治众。 匈奴人自己心里也是发毛的。 谁能保证,占据人口多数的异族奴隶和哲别骑兵们能一直忠心耿耿? 谁能确保西域各国不会联合起来反水? 而匈奴本部的人口,却已经少到不足三十万。 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匈奴人能睡得着? 折合马的瓦尔那制度,等于是一个穷困的旅人在荒野之中看到了篝火,哪怕明知道有危险,恐怕也得靠近尝试一番。 因为,这个制度,至少可以为匈奴人解决以少民临大国,用寡治众的祸患。 这个制度更符合很多匈奴贵族,特别是那些在夏务运动之中利益受损的贵族的利益。 他们几乎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制度。 萨满祭司们更是上跳下蹿,鼓噪声势。 为折合马摇旗呐喊,鼓掌助威。 句犁湖的态度暧昧不清,更是另这一风潮无限膨胀,终于在这碲林大会之前,积聚起足够的声浪。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节 流血的单于庭(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敢问屠奢,单于对此‘瓦尔那’之制有何看法?”阳罔长身而起,问道。 狐鹿涉想了想,对阳罔道:“单于对此的态度,有些暧昧……” “现在支持瓦尔那的,主要是左大都尉须卜斛和右大当户呼衍且之以及一些王庭贵人、萨满祭司……” “怎么,哲别王以为这瓦尔那之制不好?”狐鹿涉看着阳罔问道。 “何止是不好!”阳罔恭身说道:“在臣看来,单于若行此制,则匈奴必亡矣!” “嗯?”狐鹿涉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望着阳罔,道:“不太可能吧?” 匈奴人在过去本身就是实施等级制度的奴隶制部落联盟。 只是,没有把话说死而已。 现在引进这所谓的瓦尔那之制,不过是确定了地位、血统和阶级,哪里会落得亡国灭种的下场? 然而,狐鹿涉已经习惯相信并且认为阳罔的眼光是正确的。 狐鹿涉坐直了身子,对阳罔问道:“有何依据?” 阳罔在心里默默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他知道,现在自己正站在一条十字路口之上。 他但凡无法说服狐鹿涉,那么,匈奴人实施那所谓瓦尔那之制就不可逆转了。 一旦匈奴用此制度,整个西域和幕北的汉化就要无限期延后,更可怕的是——还将可能在此为汉家留下一个天大的祸患! 一个实施了瓦尔那制度的西域和幕北,汉室要消化掉,可能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 甚至还可能让这瓦尔那的遗毒通过这西域和幕北,传入中国,荼毒诸夏。 所以必须将这个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屠奢……您以为那身毒国力如何?”整理好情绪后,阳罔就对狐鹿涉拜道。 “弱!”狐鹿涉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 身毒的世界,匈奴人虽然迄今未曾接触到,但是,通过大夏就可知身毒的强弱了。 在大夏人面前都是战五渣的身毒诸国,在匈奴人眼里,已经不是弱鸡或者菜鸡的级别了。 根本就是一个已经敞开大腿,只等匈奴大兵过去临幸的小受。 “那屠奢以为,用弱国之制,可以强国乎?”阳罔又问道。 这让狐鹿涉的眼神终于有所波动,他坚定的摇摇头,道:“自然是不行的!” 这也是他与狐鹿涉对这个所谓瓦尔那之制态度暧昧的原因。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向强者学习,奋发图强的事情,何曾有过向弱者学习的事情? 但,那瓦尔那之制的诱惑,却是实实在在的。 严密的等级制度,确保了每一个贵族的利益。 狐鹿涉和句犁湖先前不满这个瓦尔那的地方,主要在于,这个制度下,萨满们居然是第一等级的贵族! 这简直不能忍! “只是……”狐鹿涉看着阳罔道:“这与我匈奴存亡有何干系?” 阳罔挺身看着狐鹿涉,拜道:“自是有极大干系……” “若屠奢与单于用此‘瓦尔那’之制,三五十年后,臣恐匈奴化为身毒矣……”阳罔说道:“届时,纵有三万大军列阵,却依旧可为敌骑三百破之……” “纵有黄金万金,珠宝无数,也将只能成为他人之财!” “何也?身毒之弱,便因此制而已……” 阳罔慷慨激昂的道:“此‘瓦尔那’之制,定人之等级,以出生血统而论贵贱,用等级束缚人民,贵族永为贵族,战斗之士,永为战斗之士,奴隶永为奴隶!” “长此以往,以屠奢之智,难道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吗?” “臣以为,若行‘瓦尔那’之制,不出三十年,匈奴将无可战之兵,野无可用之人,国弱而民穷,沦为他人鱼肉而已……” 阳罔的话,打动了狐鹿涉。 对于狐鹿涉来说,他追求的是匈奴的中兴。 是匈奴的复兴!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富国强兵,进行变法。 所以他支持夏务运动,并积极的游说匈奴各方势力,与他们交易、妥协,换取对方对夏务运动的支持——至少也是不抵触。 如今,通过阳罔的描述,他仿佛看到了实施了瓦尔那之制后的匈奴未来景象。 上上下下,都是死气沉沉,士兵们连武器都拿不起,贵族们躺在黄金和宝石铺成的床榻上,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此时,有三百月氏骑兵从远方而来,势如破竹,直入匈奴王庭。 匈奴单于与贵族们,却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就被月氏人砍瓜切菜一样杀死。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但…… 这个事情,他也没什么好法子解决。 现在,支持瓦尔那之制的人太多了。 上至王庭高层,下至部族首领,孪鞮氏、兰氏、须卜氏、呼衍氏,几乎都有瓦尔那的支持者。 掌握神权的萨满祭司们更是不用说了。 用屁股都能猜到他们的态度。 想要中止瓦尔那之制,除非…… 狐鹿涉想了想,就对阳罔道:“哲别王,本屠奢现在就去求见单于,哲别王请一起来吧!” 狐鹿涉知道,他必须争取句犁湖的支持,这样才能彻底的压服各部的意见。 但阳罔却摇了摇头,对狐鹿涉道:“屠奢请留步,臣以为,屠奢现在还不能去见单于……” “为什么?”狐鹿涉疑惑着问道,不去争取句犁湖的支持的话,这个事情根本没法做。 总不能让他这个左贤王,提着刀子,去把那些支持瓦尔那的贵族全部砍了吧? 这不现实! “因为,屠奢倘若此时出头,去与单于言说此种利弊,即使屠奢可以说服单于,但却必将受到其他支持瓦尔那的贵族的敌视……” “若是如此,屠奢觉得,未来单于百年后,屠奢还能安然即位?” 狐鹿涉听着阳罔的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事实上,现在的北匈奴的权力结构非常诡异。 在政治上,单于与左贤王其实各自都有着一大批死忠。 如今的匈奴帝国,与其说是一元制帝国,倒不如说是二元制帝国。 狐鹿涉与句犁湖,各自带了一帮小弟。 只是因为汉军的威胁和生存的需要以及共同的理念,才走到了一起。 在这个过程里,狐鹿涉与句犁湖之间的默契与信任,是起决定性的因素! 一旦两人产生隔阂,北匈奴的整个结构都要崩溃。 但是…… 现在又不同了。 在西征得胜后,句犁湖得到了新的支持者——那些跟随他西征的部族骑兵与哲别骑兵们,在拿足了好处后,不可避免的就成为了句犁湖的死忠。 力量对比已经失衡,倘若他狐鹿涉此时再跳出来,制止了瓦尔那之制。 其他贵族会怎么看他? 一定会将他视作敌人! 如此,他的左贤王地位,也就不再稳如泰山了。 政变这种事情,匈奴人可是玩的最熟练的。 未来,一旦句犁湖将死,很可能这些反对和敌视他的贵族,就会纠结起句犁湖的旧部,对他发起政变,将他赶下台。 这样想着,狐鹿涉就坐回席位上,然后对阳罔道:“那依哲别王之意,如今本屠奢该当如何?” 阳罔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要在狐鹿涉心中种下种子,名为猜疑,名为恐惧的种子。 现在可能还看不到什么结果,毕竟,句犁湖的身体还算不错。 但…… 阳罔很清楚,句犁湖之前被囚禁了二三十年,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支撑这样的高强度的工作太久。 迟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句犁湖一定会倒下。 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一边是重病垂死的单于,一边是拥兵自重,威福自用的左贤王,还有一边是那些单于的忠臣们。 不打出狗脑子来才怪! 为了那场未来的好戏,阳罔知道,自己要慢慢铺垫。 “屠奢,臣以为,与其屠奢去面见单于,陈说利害,不如屠奢修书一封,传与单于,单于读后自然会安排与屠奢密议……” “如此就可以确保,无人知此乃屠奢之手笔,大单于想必也很愿意为屠奢保守这个秘密……” 句犁湖因为被老上单于囚禁之故,一直没有子嗣。 他登上单于之位后,虽然也选了几个阏氏,但没有子嗣。 所以,他与狐鹿涉之间的信任与默契,自然十分牢固。 几乎不可能被人所离间。 因为谁都知道,句犁湖没有子嗣,一定会传位给狐鹿涉。 哪怕狐鹿涉死在句犁湖之前,句犁湖也会将单于之位留给狐鹿涉的子嗣。 但这里却存在着一个问题——句犁湖的死忠们,会甘心看到这样的情况吗? 哦,主子死了,没有子嗣,即位的是与大家伙好像没有太大干系的左贤王? 那大家是不是会尴尬? 为了防止尴尬,是不是得先下手为强? 多数匈奴内部的政变,都是因此而起的。 反正,就连老上单于与军臣单于这样的父子相继,都搞得血雨腥风,尸横遍野。 就不要提句犁湖与狐鹿涉之间的问题了。 总之,在匈奴内部,没有一个是善茬。 而阳罔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此。 他还有着更深层次的驱动力。 他希望,借助这次机会,清洗掉那些一直阻碍和妨碍他推行汉化的匈奴旧贵族们。 最好,将他们统统清洗掉! 左右,这单于庭也好久没有流血了。 是时候,让鲜血再次盈满大地,尸骸充斥山谷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节 流血的单于庭(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姑衍山,主山,匈奴王庭大帐。 王帐之中,句犁湖正躺在一个胡床上看书。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探头探脑的冒出来。 “伟大的大单于啊,您忠心的奴才折合马向您问安……”此人匍匐着爬到句犁湖面前,恭敬的磕头说道。 “你来做什么?”句犁湖看着这个自己的奴才,有些好奇的道。 “奴才方才去找哲别王谈话,哲别王却威胁要杀奴才,还请大单于庇佑奴婢……”折合马磕着头,哭着道:“倘若大单于不庇佑奴才,那奴才这便去死……” “哲别王为什么要杀你?”句犁湖闻言,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可能哲别王只是想要戏耍一下你吧……” 于句犁湖而言,折合马是奴才,是一个开心果,撑死了是一个比较机灵,而且还能对自己提供些意见的开心果奴才。 而哲别王阳罔,则是匈奴的张子房、商鞅。 句犁湖还需要笼络他,为自己的伟业献策献计。 孰轻孰重,自是分明的很。 即使,阳罔真的要杀这折合马,杀了也就杀了吧。 类似的奴才,类似的开心果,他句犁湖要多少有多少! “奴才听说,是因为奴才宣扬那‘瓦尔那’制度之故,哲别王以为奴才会祸患匈奴……”折合马一看句犁湖的脸色,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对了。 很显然,自己的分量,远不如那个年轻的据说是来自更南方的一个伟大帝国的贵族的哲别王的。 但,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 当初,他不将这瓦尔那制度拿出来,并将自己在身毒的见闻故事讲出来,他能活的下来吗? 恐怕早就被那个穷凶极恶的匈奴贵族一刀两断,或者像那些倒霉蛋一样被绑在祭坛上,等候被献祭给神明的命运! 他不过是个卑微之人而已,只是想活命罢了。 有错吗? “瓦尔那?”句犁湖闻言,就沉默起来。 讲道理的话,其实这瓦尔那之制度,句犁湖感觉有些矛盾。 自从这个制度被眼前这个奴才宣扬起来,匈奴上下的萨满祭司和贵族们就上跳下蹿,撺掇着他实施这样的改革。 但,在句犁湖眼里,世界上最好的制度和最好的体制,是南方的汉朝那样的制度与体制。 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国家,书同文、车同轨,一切事物都向中央看齐。 皇帝(单于)操天下生杀之权柄,执国家兴衰祸福之秘钥。 但架不住下面的贵族和萨满祭司们成天在他耳边嗡嗡嗡,而且他也觉得,好像这瓦尔那之制度也没什么缺点。 奴隶永远是奴隶,贵族永远是贵族。 再将一些特定的群体绑定在某些职业上。 看上去还不错。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但现在,从这奴才嘴里,句犁湖听到了哲别王因为瓦尔那的缘故,而要杀折合马的态度。 这就很不寻常了。 “难道……这瓦尔那之制,有坏处?而且是天大的坏处?”句犁湖立刻将自己的角色代入吴王夫差。 那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汉朝故事。 夫差不听伍子胥之谏,终于生死国灭,而越王勾践听从范螽的意见,得以保存国家。 句犁湖可不想自己变成吴王夫差。 恰在此时,左大将须卜难胡走进来,拜道:“伟大的大单于,这是左屠奢写给您的信……” “狐鹿涉写信给我?”句犁湖闻言,有些奇怪。 原本的匈奴连文字也没有,自然不存在写信这种事情。 在过去,匈奴高层交流通常都是派使者传口讯,或者当面面谈。 写信这种事情,还是在军臣时代的末期才开始出现。 句犁湖疑惑的打开信件,匈奴的信,现在是以汉字书写,你还别说,匈奴的情报因此得到了最强的保护! 哪怕是匈奴的敌人得到了这些信件,他们也根本破译信中的内容。 将信看完,句犁湖狐疑的看了看折合马,然后挥手道:“等下,左屠奢将来,哲别王也会一起来,折合马,你跟着本单于,去与哲别王好好解释解释吧……” 在句犁湖看来,自己可以听听阳罔的说法,再让这折合马辩辩。 若阳罔能打动自己,一个奴才,杀了也就杀了。 倘若阳罔不能打动自己,但为了笼络对方,一个奴才,杀了也就杀了。 无所谓! 折合马却是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总感觉心里发毛。 但他不得不匍匐在地上,磕头说道:“您的意志,伟大的撑犁孤涂……” 此时,折合马无比羡慕那几个矗立在王帐之中宽袍长袖黑发黑眼的男子。 他知道,这些人是汉人。 来自于更远的一个强大帝国。 这个国家的君主,据说有着显婆神一样的威能。 这些人在这里,地位天生高人一等。 就连他的主子,那些凶神恶煞的可怕男人,在这些人面前,似乎也是很有礼貌。 “唉……出生不好,我能怎么办?”折合马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汉人,或者有着汉朝血统。 就像他过去,无比羡慕着婆罗门的祭祀们一样。 …………………………………… 一个时辰后,折合马再次见到了那个高傲的哲别王。 一个在匈奴地位无比崇高的人物。 据说,他先前是远方那个强国的君王的侍从,后来因为犯罪而逃亡匈奴,被匈奴人视若珍宝,封为哲别王,总督一切奴隶与附庸部族事务,并主持夏务运动改革。 “那位君王真是可怕……”折合马在心里想着,他甚至很好奇,那个国度,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国度? 他在孔雀王国时,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国家。 那时候,他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是巴克特里亚,那些可怕的巴克特里亚军团,经常横扫大半个印度,并且将恐慌撒播开来。 后来他听说,巴克特里亚王国已经衰落,一个叫月氏的野蛮部族,控制了这个王国。 直到他出使巴克特里亚之时,他在路上才听说,匈奴的存在。 这个可怕的强大国度,几乎横扫了整个世界。 巴克特里亚、康居与月氏,都被他的无敌军团所击败。 整个世界都在匈奴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传说中,匈奴的骑兵,宛如邪神的爪牙一样残忍恐怖。 他们吟唱死亡,收割生命,歌颂一个个不可名状的恐怖。 一切文明与王国都被其摧毁,一切城市与村寨被化作灰烬。 高贵的大人物,被他们开膛破肚,美丽的贵妇人,在他们的胯下婉转娇啼。 等他被俘虏,来到这东方。 他才听说了,在世界的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之外,山与海的边缘,还有着一个更强大更可怕的国度。 那个国家,强大的超出想象。 传说之中,他们的军队,宛如神明,不可战胜。 在巴克特里亚与大夏,被传的近乎无敌,吟唱着死亡的匈奴骑兵,在东方被打的丢盔弃甲。 那些不可名状的匈奴神明的祭台,被他们一个个拆毁。 匈奴人夹着尾巴,狼狈西逃。 这才有了西方世界的灾难。 难以想象,巴克特里亚与康居和整个西方世界的恐惧之源,居然只是一个在东方被人打的痛哭流涕,根本不敢反抗,只能西逃的势力。 由此可以想象,那个国度究竟有多么强大与无敌了。 “若我能生在一个那样的国度就好了……”折合马在心里哀叹着,身体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匍匐下去,对着面前的两位的高贵的大人物奴颜婢膝的拜道:“奴才折合马,见过神圣的屠奢欲伟大的哲别王……” “哼!”狐鹿涉都懒得理会这个卑微的奴才。 阳罔更是将脸都转到一边,看都不看对方。 折合马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在匈奴他的地位,卑微无比,只是一个奴才而已,不过是因为率先提出了‘瓦尔那’,而被一些大人物高看几眼,地位才有所提高。 但事实他很清楚,他的生死存亡,完全不由自己决定。 就连那些大人物,也不一定在乎他的生死。 他只是蝼蚁,只是棋子。 一如他在孔雀王国的时候。 还是句犁湖觉得有些挂不住,说道:“哲别王,我听说你似乎对本单于的奴才折合马所提出的‘瓦尔那’有所意见?” “回禀单于,臣以为,不斩折合马,不禁‘瓦尔那’不足以安天下!”阳罔立场坚定,态度强硬的道。 “嗯……”句犁湖拿着手里的信件,想了想,道:“左贤王信上说的,本单于也已经想过了……” “本单于以为,瓦尔那的弊端,还不至于如此大吧……”句犁湖犹豫着说道。 他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分析,以作为自己的参考依据。 信上,狐鹿涉大体与句犁湖复述了一番阳罔先前所说的内容。 有些,句犁湖是认同的。 自古没有强者向弱者学习的道理,素来只有弱者向强者学习。 如汉朝历史上,魏国率先变法强大后,痛定思痛的秦国立刻跟进,请来了大贤商鞅主持变法,终于奋七世之余烈,鲸吞天下,奠定了今日汉朝的体制。 但有些句犁湖却又觉得不以为然。 这瓦尔那,即使有问题,也可以成为匈奴的一个补充统治手段嘛。 可以作为统治其他人的制度。 在句犁湖的设想中,完全可以将这瓦尔那用到西域某些国家或者康居、大夏身上。 而在匈奴国内实施汉朝制度。 这样,就既可以让匈奴强大起来,又可以统治和奴役其他王国。 更妙的是,还可以借此将那些不满夏务运动改革的老旧贵族和势力的支开。 你们不是喜欢瓦尔那吗? 那本单于将某某国给你,你去那里当土皇帝好了! 说到底,句犁湖的野心还是非常大的。 他既想看到夏务运动改革成功,又想安抚国内贵族和老旧势力,让他们支持和拥护自己,不要有事没事,一有怨气就玩政变。 今日匈奴已经经不起什么大的波折和内讧了。 像军臣时代,血洗右贤王一系,导致汉朝趁机扫平内患,然后通过变革重新强大起来的悲剧,句犁湖不愿意再看到了。 他想要尽力的祢和一切矛盾,安抚住所有不满。 让匈奴这辆战车,平稳而安全的前进。 所以,句犁湖看着阳罔,道:“哲别王若是还有些想法和意见,不妨与本单于直说,但凡哲别王说的有道理,本单于必定听从……” 说着句犁湖就露出一副洗耳倾听和谦虚的神色。 让阳罔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胸与统治手腕,若非自己早已心许汉家,恐怕也要为之倾倒了。 “幸亏,如今吾已知,何为诸夏,何为民族……”阳罔在心里叹着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阳罔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匈奴,尽力的做些事情。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决不能让匈奴人在句犁湖的统治下,得到喘息和恢复的机会。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节 流血的单于庭(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作为一个被挑选出来,承担使命的深海间谍。 阳罔自然接受过最严格的专业训练和针对性的教育。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能作为间谍教科书的人没有几个。 其中,最有名,同时也最不为人所知的,莫过于苏秦。 在民间传说和小说家言里,苏秦头悬梁,锥刺股的励志故事,耳熟能详。 他挂六国相印,合纵伐秦的事情,更是无人不知。 他身上的典故,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如前倨后恭、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等经典寓言,都是苏秦身上的事情。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并且清楚,苏秦实际上的真正身份! 他是战国史上最大的死间,也是最成功的间谍! 因他之故,战国中期强横一时的齐国,几可与秦相提并论的超级强国,在十余年间众叛亲离,甚至几乎亡国! 阳罔自然是看过和研究过苏秦的真实面目和真正故事的人。 石渠阁之中,有着一整套的《苏子》,更珍藏了苏秦本人的大量书信和说辞文章。 阳罔看完所有有关苏秦的真实史料和文字后,他的背脊都曾湿透。 在那时起,他就明白,一个真正成功的间谍。 不在于破坏敌国多少计划,更不在于传递多少情报出去。 一个成功的间谍,就应该像苏秦那样。 误导敌人,使敌人走上你希望他走的道路。 当然,这其中的分寸得把握好,不能像韩国那样东施效颦——战国末年,韩惧秦国的威势,于是想要效仿苏秦,送大匠郑公于秦,让秦人去搞郑国渠。 结果,最终疲秦的目标没有达到,反而使得秦国彻底补全了他最后的一块短板——粮食问题。 想到此处,阳罔便长身拜道:“大单于、左贤王:臣以为,折合马所献的‘瓦尔那’之制,必定将使匈奴陷入衰败之中,更将直接导致臣所负责的夏务变法失败!” “故臣以为,必斩折合马,以安天下!” “嗯?”句犁湖犹豫了起来,问道:“此话何解?” 夏务运动,是当前句犁湖和狐鹿涉的最大的公约数,更是他们两个共同认定的匈奴唯一的变强之路。 事实也证明了,在经过了用中国军功制度激励后,匈奴的军队的战斗意志和战斗能力大幅度提升了。 就连曾经是炮灰和鱼腩的杂牌与哲别骑兵,也表现出了非常旺盛的作战意志。 正是因此,匈奴骑兵才能在西方世界如入无人之境,横扫群雄如卷席。 不然的话…… 句犁湖认为,匈奴军队甚至无法再次攻克俱战提…… 因为,当时的俱战提已经经过全面整修和加固,守军的数量也增加了一倍。 若以过去的经验,匈奴人即使可以攻克,恐怕也要大半年。 结果,在新的军功制度激励下,匈奴战士和哲别战士们,奋勇先登,只用了三天就攻克了俱战提。 大夏总督和贵族们,牵着牛与羊,载着黄金、珠玉和美人出降。 更让句犁湖意动的是西征时在康居王都卑阗城下,一支哲别骑兵约三千人被两万余康居军队包围。 当时匈奴主力被康居人所牵制,根本无力救援。 句犁湖都以为这支军队要完蛋了。 结果,最后正是这支陷入了重围,句犁湖都已经放弃了的哲别骑兵,顶着重重压力,冲杀出来,非但杀散了包围他们的康居骑兵,甚至反过来对康居主力的侧翼发起攻击。 正是因此,康居王被吓得屁滚尿流,只能哭着喊着,认了自己为父单于,献上珠宝黄金美人奴隶无数。 又承诺,在康居境内,匈奴骑兵可以随意进出。 还许诺年年朝贡,岁岁敬献。 随后大夏也遣使求和,送来无数财宝。 于是他与大夏、康居在沩水河畔签订了《沩水盟约》,规定匈奴为大夏、康居的宗主国。 大夏和康居国王世世代代为匈奴单于之子。 必须按时朝贡和贡献,还要为匈奴警惕和戒备月氏人。 在签下这个条约后,句犁湖才引兵东归。 从汉朝随便学了点皮毛,用了点手段,就能使整个匈奴的军队的战斗力都焕然一新。 倘若夏务变法完全成功,那匈奴即使不如汉,恐怕也能与汉打得有来有回,不至于像现在,连还手能力都没有,只能天天祈祷,大漠天险和河西走廊能够迟滞汉军的来袭。 现在,阳罔居然说,这瓦尔那之制的推动,居然能让变法失败? 句犁湖与狐鹿涉怎能不变色? 阳罔看着这两人,轻声说道:“臣闻商君曰:行间之治,连以五,辨之以章,束之以令。拙无所处,罢无所生。是以三军之众,从令如流,死而不旋踵。今单于用’瓦尔那‘之制,使猛士不得于上进,而能吏不得于升迁,忠义之臣屈于庸碌之辈下,则国必亡,政必衰……” “更将失信天下,臣以为,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自伤脊梁……还请单于明察之……” 句犁湖听了,微微一笑,道:“哲别王过虑了,本单于从未想过用瓦尔那于匈奴……” “哲别王难道以为本单于会蠢到这样的地步吗?”句犁湖笑着道:“本单于只是想将此制用于西域、大夏或身毒之属,以此制弱其国,制其民,令我匈奴永强于彼!” 这正是句犁湖的真实目的。 在句犁湖看来,汉朝的好东西,自己享受就可以了,没必要去分享给康居、大夏之国。 因为,匈奴以少民临大国,用寡治众。 万一这些王国学会了汉朝的东西,反过来打匈奴呢? 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是得用那身毒的瓦尔那之制度,愚其民、弱其国。 匈奴自身再进行夏务运动,变法图强,以强兵制大国。 如此,匈奴永强,诸国永弱。 “此外……”句犁湖叹道:“本单于与屠奢,矢志于变法图强,用夏务强国,奈何国中贵族反对者众,本单于不得不为诸首头人谋一进退之阶,尽量争取彼辈支持,使夏务之法能早日用于匈奴……” 听着句犁湖的话,阳罔与狐鹿涉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居然是这样的想法……”阳罔在心里感慨:“句犁湖果然不愧有我中国血统……” 但此事,绝对不能让句犁湖做成! 不然的话,匈奴人就可以用西域和康居、大夏等国的损失来收买自己内部的贵族,并且彻底贯彻改革、变法。 那样的话,匈奴的改革就很有可能成功! 这样想着,阳罔就拜道:“单于所言缪矣!” “臣曾闻当代法家大贤张先生道:吾从未闻列国变法有不流血而成功者……” “故商君变法于秦,原木立信,然后刑秦太傅以罚太子,杀贵族大臣不计其数,宰割万民性命,终于变法成功!” “吴子变法于楚亦然,皆是先除内旧之臣,去旧迎新,方能图强!” “至于汉室,当今皇帝即位之初,便严斥旧臣张欧,用周亚夫为相,杀四王,囚齐王,流放淮南王;自元德以来,大案十余起,两千石、列侯以上牵连者数以百计,死者尸骨阡陌连野,流血漂橹,故汉能革新旧弊,中兴大业……” “如今单于心怀仁慈,以为能与老旧之臣妥协,殊不知,此乃变法之大忌!” “俗谚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单于若立志革新匈奴之弊,变法图强,则当当机立断,与老旧切割,用图强之法,变旧有之序,造万世不移之基业!” 阳罔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他匍匐身子,拜道:“且夫,单于不见商君、吴子之下场乎?若翌日单于不幸百年之后,而独留臣于世,旧臣等安能放过臣?” “届时,臣若幸运,还可如商君,虽身死然法留,万一不幸如吴子,身死法灭,匈奴再回旧日,单于心血一朝尽丧……” “故臣以为,单于若愿变法图强,再造匈奴盛世,便当当机立断,斩折合马以谢天下,再于此碲林之会,老旧不服贵族聚集之际,约群臣、号诸部,申明变法之决心,下变法之决断,凡有不从,尽皆以法杀之、囚之……” “如此,法既立而国能安!”说到这里,阳罔就深深的拜下去。 句犁湖与狐鹿涉则都是听得面面相觑,心动不已。 阳罔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去了。 变法学习汉朝,全面推动汉化改革。句犁湖与狐鹿涉天天讲,年年讲。 但除了他们的嫡系和部分开明贵族外,其他人都跟聋子一样,装作没有听见。 某些老资格的部族首领,甚至直接拒绝了单于庭的一切变法要求。 他们在萨满祭司和其他贵族支持下,顽固的抗拒着所有新事物。 句犁湖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提刀砍了他们。 但…… 句犁湖一直担心,因此破坏匈奴的团结。 军臣时代,给匈奴留下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东西。 单于带头玩政变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他还喜怒无常,刚愎自用,终于使得匈奴步入今日的困境。 不仅仅丢了河间地,连幕南也丢了,连王庭也丢了。 冒顿大单于在地下哭泣,老上单于在坟墓里打滚。 匈奴人百年辛苦,一朝尽丧! 而如今,听着阳罔的话,他也觉得很有道理。 变法哪有不杀人的? 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这样做? 他看了看狐鹿涉,他需要知道自己的这个忠实盟友的意见。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节 流血的单于庭(4)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狐鹿涉自然是支持夏务运动的,而且是不惜一切的支持! 马邑之战、高阙之战与燕蓟之战,给匈奴的创伤太大太大了! 前后三个右贤王,两个大当户,百余位骨都侯,身陨沙场,连单于都折了一个进去! 匈奴几乎所有的主力精锐万骑,不是被歼灭,就是遭到重创。 在战争中,匈奴帝国失去了大量人口和一半的牧场。 就连作为王族的孪鞮氏,也死了上百人! 错非,还有西域诸国可以补血,还有西方诸国可以劫掠。 今日之匈奴,必定是一片哀鸿遍野,生民十不存一的惨状! 这样的失败,比任何天灾,任何劫难都更惨重! 目睹和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后,狐鹿涉没有办法不支持夏务运动。 狐鹿涉知道,匈奴人想要存续下去,就只能进行汉化,全面学习汉朝,甚至照搬汉朝的一切制度! 汉人的祖先,能够胡服骑射,强大自身。 引弓之民也能冠带汉服,学习汉人,强大自身! 只是,开始改革后,狐鹿涉才明白,这到底有多难! 不仅仅外人会诘难,会攻仵,会质疑,会反对。 便是自身的嫡系与基本盘,也会反对、不满和质疑。 每走一步,都是艰难无比。 狐鹿涉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才说服了自己的嫡系和亲信们,去学习和使用汉字,去尝试穿戴汉服,用汉礼会面,说汉话看汉书。 但一触及汉制改革这个事情,就千难万难了。 也就是句犁湖,在西征途中,搞成了军功勋爵制度。 还是一个半成品,与汉朝相比,还相差甚远。 更没有一个足可保障这个制度的法律体系和制度框架。 仅仅只是一些口头许诺和诺言而已。 此刻,听完阳罔的话,狐鹿涉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改革会如此艰难。 因为…… “本王太仁慈了……”狐鹿涉在心里幽幽念着。 他想起了冒顿大单于当年的进取之旅,那时候,匈奴只是这草原上的一个小不点。 根本无法与东胡、月氏这样的超级势力相比。 头曼单于软弱无能,东胡人又咄咄逼人。 冒顿大单于于是鸣镝弑父,发动政变,用铁与血清洗整个单于庭,树立自己的威信。 然后率领匈奴,向东胡开战。 不过十余年间,匈奴便拳打东胡,脚踢月氏,终于建立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统一草原的帝国——匈奴帝国! 现在回想,若冒顿大单于与自己这般,如妇人一样心慈手软,匈奴永不可能崛起! 他又想起了老上大单于的改革。 当初,老上大单于决定统一引弓之民,将各部统统同化为匈奴。 结果遇到了内外的强大反对。 甚至有部族悍然发起叛乱,老上大单于平定叛乱后,眼见反对声太大,不得不终止了改革计划。 结果就是,匈奴帝国,继续一盘散沙,各部各自为政,力量不能攒成拳头。 以至于,匈奴先败马邑,再败高阙,终于在燕蓟之战丢掉了过去数十年积攒起来的全部底蕴与国力,只能蜷缩到幕北,依靠大漠天险,舔砥伤口,苟延残喘。 倘若当初老上大单于能如冒顿大单于一般,毅然决然,不惜代价,用血与火肃清不服,用弓与刀荡平反对,以尸骨和鲜血铸就改革之基。 整个草原,尽为匈奴,匈奴也就可能不会遭遇马邑、高阙、燕蓟之败。 说不定还能入主长安,称帝未央宫呢! 至少,不会落到今日下场! 他又想起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听说的汉朝在幕南的动作。 汉皇帝命其大将执金吾昌武侯郅都为护匈奴将军,命楼烦将军颍阴候灌何为幕南都护使,命其外戚堂邑候世子安东都护府西部都尉陈须为征东将军,各率大军,前往幕南,镇压不服,强力推行汉化和编户齐民之政。 大军席卷万余里,镇压数十部。 据说蠕蠕、长林、林胡等大部族,尽为汉所破。 其王首级被悬于汉军营垒之上,传首各部。 幕南各部战战兢兢,恐惧不已,尽皆俯首臣服,听从汉皇帝之令,跪列道路两侧。 按照汉朝人的说法是:王师所过,千族皆服,万部俯首,民皆箪食浆壶以迎王师。 用铁与火,汉朝人即将在幕南彻底建立稳固统治! “善!”狐鹿涉想到这里,手就已经握在了剑柄上,他举步向前,望着匍匐在地上的那个奴才,那个折合马。 锵!利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来。 “各国变法未闻有不流血而成功者!” “匈奴变法之成功,就以你这奴才流血开始吧!” 咔嚓! 折合马的头颅飞到了王帐之中,鲜血哗啦一下子喷涌而出,喷在了狐鹿涉的身上。 他回过头来,提起折合马的头颅,跪到句犁湖身前,道:“大单于,臣以为哲别王所言正是真理名言!” “若欲变法,必先血祭!” “旧弊不除,何以革新?” “请大单于当机立断!” “斩不服以定匈奴变法之基,除旧弊以迎匈奴之盛世!” 句犁湖都看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狐鹿涉居然忽然杀人。 虽然杀的只是一个奴才而已,但是…… 他现在的态度,却已然是在逼宫了! 看他的意思,倘若自己不同意,那他就要单干了…… 句犁湖看向阳罔,他现在有些懵逼,需要得到专业意见。 阳罔立刻挺身下拜:“大单于,臣以为左屠奢所言甚是!” “欲革新旧弊,必以血祭!” “且夫单于夏后氏之后,汉高帝之苗裔,神圣而高贵,单于若以雷霆之势,除匈奴之弊,再布告天下,名申法令,制度条文,与父老约法,乃行变法,则中外皆必知单于之志,有志之士,必旋踵而来……” 阳罔的话,终于打动了句犁湖。 特别是那一句‘单于本夏后氏之后,汉高帝之苗裔……’让他心花怒放。 事实上,句犁湖之所以能坐在单于之位上,他的出身起了决定性作用。 在经历了马邑、高阙和燕蓟之败后,匈奴各部都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汉朝,他们只能迎立一位有汉朝血统的单于,以作底蕴。 句犁湖即位后,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出身,甚至广为宣扬,恨不得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单于是有汉朝血统,跟刘氏是亲戚的关系! 匈奴国内的宣传口径,也一直是汉匈同出一源的论调。 这既是为了改革,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万一……万一……将来匈奴穷途末路,至少还可以得到汉朝接纳和安置。 汉朝皇帝,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一直大声宣扬是自己亲戚的孪鞮氏下死手。 说不定,未来匈奴贵族尤其是孪鞮氏还可能在汉的扶持下,继续在草原称王称霸。 那且之不就可以依旧富贵吗? 汉朝人占了龙城,不也没有去侮辱和侵害冒顿、老上、头曼等匈奴先单于的陵寝,甚至派兵保护,派人祭祀、维护。 所以呢,现在的汉匈战争,其实已经打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境地。 一方面,两国之间都知道,双方是大敌,不死不休。 但另一方面,两国国内都在宣传,汉匈同出一源的论调。 不止匈奴王族之中,有流着汉朝血统的贵族,甚至是单于。 刘氏皇族之内,现在也有了流着匈奴血统的皇子! 看着虽然有些奇葩,但这正是国际政治的微妙之处。 “既然左屠奢与哲别王,皆以为如今匈奴已经到了不流血不足以变法的地步……”句犁湖看着帐中的尸体,闻着那血腥味,似乎也被刺激了,他上前扶起狐鹿涉与阳罔,道:“那本单于又何惜此身?” 杀人而已,匈奴人在这个方面可谓天赋卓绝! 更何况,他句犁湖在事实上已经有了对各部动手的力量。 西征的大胜和他麾下的死忠和那些哲别骑兵们,在事实上已经具备了对老旧贵族的压倒性优势! 特别是在这姑衍山上,他的王庭之中。 那些老旧贵族,不过待宰羔羊,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但…… 在句犁湖心中,一条裂痕,却已经悄然生长。 “狐鹿涉今日可以为了变法,不经我许可,就杀人……” “未来,他若为了其他事情,会不会也如此?甚至于……杀我?” 句犁湖不知道,但他知道,在匈奴历史上,类似的事务,层出不穷。 冒顿大单于弑父,老上大单于更曾经亲自囚禁了他。 军臣那个家伙,更是亲手杀死了匈奴战功卓绝的右贤王,使得汉朝坐大。 以他所知,尹稚斜就更了不得了。 这个混账,甚至曾与汉皇帝有过密约! 这些人,这些所有的匈奴名臣或者枭雄,都做过类似的事情。 谁敢保证,狐鹿涉未来不会因为等的太急,实在等不下去,就拔刀砍了自己? 想到这里,句犁湖就稍稍退后了一步,然后笑着道:“左屠奢、哲别王,本单于命令你们,立刻传令各部,碲林大会明日召开,诸部头人,皆当到会,本单于将有重要事情宣布!” “碲林大会之时,哲别王,你去安排哲别万骑,保卫会场……” “左屠奢,你亲自带本部万骑,在姑衍山下设防,戒备各部扈从……” 一个个命令发下,这意味着,句犁湖已经决定动手了。 这让阳罔心潮澎湃。 他感觉,自己距离苏秦的历史定位,更进了一步!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节 流血的单于庭(5)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翌日,姑衍山上龙旗飞扬。 来自整个北匈奴治下的数十个部族的首领,带着亲信扈从们,纷至沓来。 日逐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当户、左右都尉等本部贵族们,更是气场强大。 人人身着丝绸,腰系绶带,身提宝剑,在武士们簇拥下,大大咧咧,登上会场。 别部的首领们,也非常阔气,戴着黄金头冠,身着丝绸衣物,葡萄美酒陶瓷杯,美人常依。 哲别贵族们,则身着各自民族的衣着,紧随左右。 西域各国国王,战战兢兢,在会场边角瑟瑟发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就是西域各国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命运,自己无法决定。 唯有疏勒王、莎车王等少数几个与单于庭关系密切的国王,方能神清气爽的安坐。 会场中央,数十名萨满祭司,握着手里的小刀,小心翼翼的切开一个个被绑缚在祭祀柱上的俘虏的的皮肤,嘴中念念有词,俘虏们的哀嚎声,声闻数十里,闻者胆颤,见着心慌。 这既是祭祀祖先,请神明与祖先享受血食。 也是在给各部一个下马威。 用鲜血警告所有人——这就是与匈奴为敌的下场。 句犁湖端坐在上首的单于宝座上,凝视着整个会场。 左贤王狐鹿涉坐在他的左侧,右贤王乌屠坐在右侧。 乌屠是一个老的几乎都走不动的老贵族。 他是老上单于时代的左谷蠡王,冒顿大单于的侄子,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这在草原上几乎相当于中国的八十岁。 属于很罕见的寿星。 因为活得久,所以资格老。 但论实力和手腕,他拍马也不及狐鹿涉、句犁湖。 他能做右贤王,仅仅是因为北匈奴已经丢掉了幕南,而且死了太多孪鞮氏的高级成员。 所以,句犁湖和狐鹿涉选择他来当做这个右贤王——其实就是个橡皮擦。 匈奴的国内事务,他没有什么发言权。 对外征战,也与他没关系。 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这里,当个吉祥物。 但他怎么会甘心? 右贤王是匈奴权力序列的第三号人物,也具有单于的继承权力。 眼见句犁湖与狐鹿涉打起了夏务改革,发出向汉全面学习的口号。 乌屠于是喊起了祖宗制度,打出了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单于的旗号,倒也团结了不少贵族和权贵。 至少不再是一个吉祥物和橡皮擦。 也有了些右贤王的模样。 最近单于庭内外喧嚣的‘瓦尔那’之制就是他在暗地里鼓噪起来的。 目的,就是要借此,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借此,打击狐鹿涉和句犁湖的威望,为自己未来做准备。 看看死前能不能过一过单于的瘾。 至少也要给他的儿子,现在匈奴的右谷蠡王忽盾拿到一个宗种的名额。 至于匈奴会不会因此怎么样? 管它呢! 在乌屠的眼里,只有权力! 他已经受够了没有权力,被人轻视的日子。 汉朝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只要获得权力,哪怕与魔鬼为伍,又有何不妥? 至于汉朝的威胁? 在乌屠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大不了,汉朝打过来了,匈奴就西迁呗! 这幕南和西域,丢给汉朝人就是了,无所谓,对吧! 西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康居、大夏,国土广阔,物产富饶,水土肥美,月氏人都能在当代混的风生水起,匈奴人过去了也差不到那里去! 更远还有身毒,还有更西方的世界。 汉朝人再牛逼,总不能一直追上来吧! 与之相比,句犁湖与狐鹿涉才是蠢货! 说什么夏务运动,非得要跟穷凶极恶的汉朝人分个高下,拼个你死我活! 至于嘛?! 汉朝人那么凶! 折兰人都被打成了渣,单于庭的精锐万骑被摧枯拉朽的击破,就连胥纰军这样的镇压匈奴国运的精锐,也被歼灭在汉朝。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啊! 惹不起,躲得起啊! 想到这里,乌屠就眯起眼睛,看了看上首的句犁湖,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汉朝有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不听我得话,迟早要吃亏!” 但表面上却表现出一副极为顺服和恭顺的模样,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此刻,祭祖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绑在祭台柱子上的祭品们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血淋淋的身子,在柱子上挣扎扭曲,鲜血沿着血槽流到祭台上的一个池子里。 一个老迈的萨满祭司,拿出一个人头盖骨制成的酒器,将一些马奶酒倒进去,对着所有与会的贵族们大声道:“伟大的撑犁啊,您卑微的仆人,请求您降临这尘世,给与您的子民指引……”说着他将一碗碗血酒洒到祭台周围的土壤,这是匈奴人传统的请神仪式。 至此,碲林大会正式开始。 句犁湖提着宝剑,头戴单于金冠,站起身来,望着一个个贵族,一个个部族首领,一个个国王。 “今日,在天神与先祖的注视下,本单于在此与诸位贵人、国王、首领,大会于此,共商匈奴国事!”句犁湖缓缓的开口说道:“今日所议三件事情……” “第一件……本单于决定,明年继续向西远征,这一次,本单于将率领匈奴的勇士们,打开进入身毒的道路,去那流淌着牛奶与蜂蜜之地,去那黄金与香料之国!!” “本单于对天神与先祖发誓:必将带领各部,征服身毒!” “万岁!” “伟大的撑犁孤涂万岁!” 所有贵族与国王,全部俯首大喊。 西征就是现在匈奴的政治正确,谁主张西征,谁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反之,则去死吧! 毫无意外,句犁湖的西征决定,立刻得到了全力支持和拥戴。 没有人不想继续西征,继续发财,继续去劫掠和征服那些软弱的国家,孱弱的人民。 鞭笞他们的孩子,杀死他们的父亲,间淫他们的妻子,虐待他们的母亲,调、教他们的女儿,夺走他们的牲畜,霸占他们的土地,抢走他们的黄金。 在无尽的土地上尽情挥洒和挥霍自我。 “第二个事情……”句犁湖压了压手,全场立刻安静,他握着宝剑,宝剑出鞘,道:“本单于听说,最近单于庭上下有人在鼓噪所谓‘瓦尔那’,更有奴才打着我的名义,到处宣扬所谓‘瓦尔那’的好处!” “那个卑贱的奴隶,已经被我亲手所杀!” “他的脑袋,将被制成牲畜的水槽,他的灵魂,将永世被禁锢在其中!”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许多贵族,不敢相信的看着句犁湖。 然而,没有人敢有异议。 右贤王乌屠却按耐不住的跳了起来,拜道:“伟大的撑犁孤涂,您卑微的奴仆乌屠有话要说……” “右屠奢请说……”句犁湖握着剑柄,淡淡的道。 “伟大的撑犁孤涂啊,那‘瓦尔那’有何不好呢?”乌屠上前道:“人生而有别,自古就是真理,就像高贵的孪鞮氏,英勇的呼衍氏,睿智的须卜氏以及坚强的兰氏,世世代代,用自己的神圣高贵品质,率领所有引弓之民,走向胜利与辉煌……” “那些无能、软弱之人,就应该世世代代,为我匈奴的奴隶,为我大匈奴供给牲畜、女子、财帛……” “是吗?”句犁湖看着乌屠,道:“右贤王所说,或许有道理……” “但是……” 句犁湖一步步靠近乌屠,道:“那‘瓦尔那’不过身毒的一个制度,身毒,世界上最弱小但却富裕的一个国家,其坐拥万里疆土,却孱弱的连大夏也能主宰其国……” “如今,右贤王却赞同这个孱弱国家的制度,右贤王难道就不怕,我匈奴也变成身毒那样的孱弱之民吗?” “这……”乌屠一时有些语塞。 他的儿子,日逐王忽盾见状,立刻起身,对句犁湖道:“伟大的撑犁孤涂啊,我匈奴世代,也是用类似于瓦尔那的制度啊,贵族头人们,用自己的高贵意志和睿智英明,领导着万万千千的引弓之民,鞭笞世界,统治万国……” “冒顿大单于、老上大单于时,匈奴也没见弱小啊……” 听到忽盾的话,十余个部族首领,也都点头附和,道:“撑犁孤涂,我等以为,用瓦尔那之制,并无不妥啊……大单于还请三思……” 这些人,皆是一直顽固保守,抗拒着夏务运动和改革的中坚。 其中甚至有人还是句犁湖的嫡系。 但句犁湖看着这些人,冷笑两声,再看着整个会场,高声问道:“还有谁支持‘瓦尔那’?都站出来,本单于想知道,你们为何支持这‘瓦尔那’……” 立刻便又有十余人出列。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希望在匈奴乃至于整个世界实施等级种姓制度。 这样,他们与他们的氏族,就永远高贵,永远富庶。 句犁湖,看着这些贵族,笑了两声,然后转过身去。 左贤王狐鹿涉已经拔剑而起,数百名忠心耿耿的王庭武士紧随其后。 会场四周,数千名哲别骑兵呼啸而来,哲别王阳罔率领着他们,将所有部族首领和国王全部控制起来。 元德八年夏五月,匈奴单于句犁湖于姑衍山碲林大会之际,与左贤王狐鹿涉、哲别王阳罔策划政变。 囚禁、。杀死、流放所有异己贵族。 姑衍山上流血三日不止,死者数以千计。 从此,匈奴改革派占据绝对优势,保守派溃不成军。 北匈奴轰轰烈烈的夏务运动,由此开端。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节 最后一战将至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想起商品倾斜地的问题,刘彻就瘪了瘪嘴唇。 他清楚,汉与英国的工业革命之路,必然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文化、社会的差异,更是因为不同的国土面积和人口。 自古以来,中国的人口,就一直是冠绝全球的。 国土面积,也一向是数一数二的。 辽阔的国土,繁多的人口,必然导致,中国本身也能成为一个巨大的市场。 这也是历史上,中国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始终无法从萌芽成长起来的关键因素之一。 假如,本身的市场,就已经足够庞大,何必去冒险拓展域外的市场呢? 既然生产的东西,本就供不应求,何必费劲脑筋去挖空心思,搞殖民呢? 倘若坐在家里,就能将商品卖一个高价,为何要去想办法拓展市场? 所以,一旦中国开始工业革命,那么,本身的庞大市场,便足以支撑起一个繁荣的世界。 如今,汉家人口几近六千万。 总户数高达八百万户! 二三十年后,这个数字可能跨越一亿大关。 整个地球上,其他所有地区,包括非洲、美洲甚至南极洲的人口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有汉室的人口多。 届时,倘若汉家再取南亚次大陆,控制中亚,并在西域和幕北建立起稳固统治。 如此,小半个地球,成为汉家疆土。 这里,聚集了全球三分之二的人口和三分之一的陆地。 这样一来,帝国本身就能够形成一个巨大的市场。 帝国的资本家,可以在帝国的疆土内,卖掉他们的产品,并找到他们需要的工人,还能得到他们需求的任何资源。 市场、原料、商品,全都在大汉帝国的国内。 一个无比畸形的怪物,就必将成型。 它必将是一头前所未见,穷尽一切词汇,也无法形容,无可名状的怪兽。 就像克苏鲁神话里的那些旧日支配者。 “也不知,朕是在制造一个奇迹,还是在创造一头毁灭世界的怪物……”刘彻摇了摇头,他的见识和见闻,不足以让他在现在就预见未来的那个世界。 毕竟,这是一个他所未见过,后世也根本不曾出现的事务。 一个中国主宰的地球,一个前所未有的,用中国文化武装起来的工业世界。 发生任何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可能。 甚至,便是出现一个完全迥异于后世任何人类政体的意识形态,刘彻也不会觉得稀奇。 因为,历史是人类的发展创造的。 再向前推五百年,谁敢拍着胸膛说,五百年后的中国会是一个大一统中央集权的君主独裁王朝呢? 而中国,恰恰是一个总是创造奇迹的国家,一个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民族。 就像现在…… 就像如今在幕南发生的事情。 经过一整个夏天的镇压和威慑后,整个幕南地区,都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 一个诸夏秩序主导的幕南,正在成形。 就在前几天,刘彻已经命令义纵将安北都护府迁至南池。 并在南池一带筑城,建立安北城,为幕南的军政中心。 同时,大量的汉家贵族子弟,率领家臣和封国领民向着幕南进军。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出塞汉人几近十万,他们迅速的在幕南的各个富庶之地,建立起自己的牧场、封国,甚至建设起城镇和村落。 太仆衙门也趁势在幕南的几个肥沃地区,建立了牧场,开始蓄养战马和牲畜。 与此同时,蒙王刘非,也完成了整个中山王国的迁徙工程。 在一年多时间之中,刘非从中山王国,带走了十五万人口,其中包括千余名大小官吏,上万军人和数万军属,七千多名工匠…… 并在少府的支持和帮助下,在河间地建立起十五座大小不一的城市,其王都九原城,甚至规划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三十万人口的城市规模! 同时,刘非还在当地建立起了一整套的水利灌溉工程。 时隔将近八十余年,中国文化再次照耀河套地区。 而在合黎山方向,刀间率领的西南夷义兵们,正在合黎山、胭脂山、姑臧山的山区之中,与羌人部族捉迷藏。 玩的非常嗨皮! 至少已经肃清了山区之外的羌人部族,迫使残余羌人只能向群山和河西转移。 在这个过程中,来自僰国的‘义兵’表现最是突出。 这些本就生活在群山峻岭之中的山地民族,在西方的群山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没费什么太多力气,就打的羌人抱头鼠窜。 看样子,最迟到明年夏天,汉家就可以彻底控制整个合黎山、胭脂山和姑臧山,进而彻底掌握整个地区。 居延战役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拿下居延,河西的西匈奴小政权也就差不多得投降或者灭亡了。 西匈奴既亡,则通向西域的道路,便敞开在汉军面前。 通过河西走廊,汉军将兵临西域。 北匈奴也就将只能选择西迁还是背水一战了。 “击败匈奴后,世界就将在朕手中!”刘彻喃喃自语着。 这是都不需要去想的事情,匈奴既灭,整个世界,都不可能有什么能阻挡今时今日的强大汉军前进脚步的势力。 大汉帝国将一路碾压整个世界。 不管是大夏,还是康居,仰或者身毒,都不可能阻挡汉军的前进步伐。 最多十五年,汉军就可以出现在身毒。 到那个时候…… “朕纵使死了,也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的使命,对得起这个国家了……”刘彻想着此事,他便明白了,居延战役很可能将是考验汉室是否可以统治世界的最后一战。 倘若汉军在这一战中,证明自己具备远离本土千里,并在缺少后勤辎重补给的情况下,并在这个陌生地区战胜、击败自己的敌人。 那么,这就证明,汉军具备了跨区域远征和作战的能力。 就像历史上,成吉思汗攻打花剌子模。 蒙古军队通过灭亡花剌子模,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于是,他们向东、向西,向着世界的所有区域进军。 他们越过山与海,跨越沙漠与丘陵,一路横扫世界,席卷天下。 当然,刘彻对于欧陆,没什么兴趣。 那个贫瘠之地,就留给欧陆人自嗨吧。 发烧了~~~~~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看最快更新 《一念永恒》请上 第一千五百八十节 情报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刘彻的诏命,很快就下达到了少府。 新任少府卿商容自然立刻受诏,并将之下发到了东西织室。 东西织室的鲁班士,立刻激动万分! 列侯之赏!!!! 这已是足以让人舍生忘死,拼尽一切,纵然累死也值得的最高奖赏! 更不提,这个赏格的上限,还是不封顶的! 换句话说,若有人可以制造出一台能够一次纺纱数十条的机械,说不定,能捞到万户侯! 鲁班士们人人激动,个个兴奋,只恨不得立刻就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之中。 但,兴奋过后,一个问题就摆在了众人面前:此事,是自己单干?还是抱团去做呢? 单干的话,一旦成功就是吃独食。 所有功劳都加于己身,自己也肯定名垂千古。 但问题是,效率会很低,而且风险性极大。 毕竟,一人之力,其实在这样的重要机械设计、发明、创造之中,能发挥的作用很小——当然,若是运气好,说不定随便踢一脚,甚至树上掉个苹果下来,也能改变世界。 只是,这样的运气,终究是偶然。 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就是哪个幸运儿。 与之相比,抱团的优势就明显很多。 首先,抱团的话,群策群力,资源和人力就集中了起来,可以进行更多的额外研究和发现。 甚至可以多线并进,直至找到解决之道。 这也是少府过去数年,研究工作的主要模式。 神臂弓,就是这一模式的产物。 不过,抱团的劣势,也同样明显。 这一定会分薄功劳,就像上次的神臂弓之事,本来,若是某一人之智,那么此人必定功封列侯。 但,由于是整个考工室大匠的群策群力的产物。 所以,只封了考工室左监大匠周嗣为关内侯,两个副手为封君,其余大匠,则都只是按照功劳给赐黄金,被赐予‘鲁班士’的头衔。 东西织室的鲁班士们,现在也面临着相同的抉择。 很快,大家就各自做出了抉择。 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抱团。 这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决定,因为,这是一场竞赛。 只有第一个成功者,可以摘得奖赏。 后来者注定只能仰望先行者的荣光。 不抱团,根本没有希望跑赢其他对手。 于是,各位东西织室的鲁班士们,立刻就根据自己的习性与性格,各自与其他鲁班士串联、组织,很快,东西织室就各自组织起了三个不同的纺纱机研究组,开始日夜不停的研究纺纱机,希望可以赶在竞争对手之前,拿出自己的成果,以摘取列侯之赏! 就连墨苑的墨者们,也被这个赏格所深深打动。 数位浸淫机械的墨者,甚至决定放下手里本来的项目,全身心投诸纺纱机的研究之中。 倒不是墨者们忽然开始贪财爱名了。 而是,此事对于墨家特别重要。 墨家若能出现一位列侯,那么,对于整个学派的将来,都将大大有利。 至少,从此墨家就能有一位可以在朔望朝上替自己说话的人,有了一个在朝堂上的代表。 更可以借此向天下人证明自我。 最最重要的一点——纺纱机的研究与制造,完全符合墨家的三表法要求。 本于古今明王之事,下察百姓耳目之实,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 对于这种事情,墨家哪怕是卖肝卖肾,也会去做的。 就连民间,也被此事惊动。 列侯之赏,让无数家庭辗转反侧,许多有志之士,开始寻思自己要不要加入其中。 地方上的鲁班士们,则毫不犹豫的投入其中。 万一成功了呢? 这可是列侯之赏啊! 哪怕失败了,也不打紧。 自数年前,朝廷颁布《平律》,将工匠地位提升后,隔年,就确立了‘鲁班士’的系统。 所谓鲁班士,是一个如同博士官体系一样的名誉头衔。 当然,没有像博士官们那样威风,也没有什么特权。 但在民间,鲁班士,哪怕只是一个两百石鲁班士,那也是地方上的名望之士,连官吏也要尊敬一二的贤者。 他们是地方上的知名木匠、铁匠和泥瓦匠。 更是当地经济发展的支柱。 他们生产和制造地方上需求的大部分器械。 像是水车、犁耙、镰刀、谷仓、房屋,都是他们的作品。 在手工业浪潮兴起的今天,这些鲁班士们,更是被大贾们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某些高级鲁班士,拥有百万家訾,甚至他本身就是一个地方上的手工作坊的巨头。 这些人有钱,有资源,有人手,看到列侯之赏,自然心痒难耐。 更何况,此事还不仅仅与列侯之赏有关联。 还跟金五铢有关系! 棉布,是当今汉室商品经济的一个新亮点。 自元德六年,市面上有棉布出现以来,这种新型的布匹,因其坚固、保暖和耐磨损等诸多优点,立刻成为贵族和中产阶级的宠儿。 尤其是棉被,在北方和安东地区,几乎是供不应求。 如今,一床标准的棉被,价格常常在一万钱以上。 而一件棉布缝制的常服,其作价也常常是千余钱。 若能攻破棉布的纺纱技术,那等于是在印钱! 没人能无动于衷。 是以,就连汉室的大贾们,也挥舞着钞票,投身于竞赛之中。 这些有钱的狗大户,譬如临邛的卓氏和程郑氏、关中的师氏、田氏,乃至于列侯勋臣中的某些人,譬如御史大夫刘舍等人,全都虎视眈眈,盯上了纺纱机技术。 人人皆知,这就是一个金矿,一个崭新的金矿! 而另外一些人,则将目光瞄向了棉花种植业。 既然天子已经开出了这么高的赏格,那么未来,棉花和棉布就很可能取代如今主流的苎麻种植和粗麻布。 纺纱机这等高端技术,大家伙没那个才智与资源去研究。 但,种地总会吧? 特别是那些本身就在安东有着种植园的贵族们,悄然之间,就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种植园规模扩大,并提高棉花种植面积。 整个七月,长安和关中,都在纺纱机的喧哗与浪潮之中渡过。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了。 一份从远方抵达长安的情报,抵达刘彻案前。 情报上的内容很多,但重点归纳起来,就是两个事情。 第一——匈奴结束第三次西征,所获甚多,筑单于城于康居,有西迁之意。 第二——单于句犁湖变法,夏务运动开始。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节 筹备(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北匈奴变法,无疑是元德八年最具标志性的事情。 在接到这个情报的刹那,刘彻就明白了,在史书上,今年的最具代表性事件已经产生了! 甚至今后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标志性事件也诞生了。 世界历史,从此将走向一条完全陌生的异路! 一个中国化的游牧帝国,一个汉化的中亚和西域。 从现在开始,直至数百年后,这一事件的影响都将涟漪不绝。 句犁湖变法的影响和意义,很可能将成为千年后初中历史课本之中的必考题。 此事的意义,与商君变法、秦始皇统一六国,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将是同一级别的。 它必将深远而深刻的重塑整个世界的历史脉络,至少,从此东北亚的历史将彻底改写。 匈奴的改革,无论成败,都将使得诸夏文化圈的规模,瞬间扩张数倍。 并辐射至中亚和南亚,形成一张巨大的大网。 当然,匈奴的变法能否成功,现在来看,依然是未知数。 但就算是满清的洋务运动,尚且缔造了所谓的‘同治中兴’,搞出了个亚洲第一的北洋舰队。 匈奴变法的结果再差,多多少少也是能弄出点东西的。 更何况,匈奴不是满清,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民族。 历史上,匈奴被两汉轮番蹂躏,不堪其辱,一部分匈奴人西迁,随即引发了上帝之鞭阿提拉惩戒欧陆,导致罗马帝国的分裂。 如今的匈奴,虽然屡遭重创。 但通过一次次西征,它总是能及时补血成功。 倘若它再进行一些卓有成效的改革,提高其国力和单于庭的威权,那么,未来,很可能会有一个怪物出现。 刘彻也不知道,倘若未来,匈奴依然西迁,依然去到欧陆。 欧陆诸国,能否扛得住经过了改革和变法的匈奴? 要是一个不小心,连罗马城都人攻陷了,那就搞笑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至于当前…… “北匈奴既然准备开始所谓的‘变法’……”刘彻在心里嘀咕着:“那朕就必须先抓一张王牌在手了……” 那还有谁能承担这张王牌的地位? 除了军臣的嫡子,刘彻的小舅子,匈奴帝国正统继承人,西匈奴的于单单于外,还能有谁? 理了理衣冠,刘彻就转身对左右吩咐:“去传丞相、大农与少府卿来见朕……” 自夏四月,长平侯周亚夫从丞相之位退下去,晁错接班以来,汉室朝堂在这数月之间,已经完成了洗牌。 少府卿桃候刘舍因其劳苦功高,升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成为亚相,与晁错撘班子。 其少府卿之职随即由廷尉赵禹接任,空缺出来的廷尉之职,则按照安排由汲黯接任,而汲黯的尚书令一职责暂时空缺。 这几个月,这些新九卿们,都还在磨合期,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譬如,汲黯在廷尉的位置上,据说已经忙得足足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而赵禹面对少府内部错综复杂的情况,似乎也感觉两眼一抹黑,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他是法家大臣,而自古以来,从来只有下属去适应法家的,从未有法家的人会主动去配合适应环境。 所以,赵禹上任后,就抓了几个典型,杀鸡骇猴,震慑少府卿上下,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非常旺盛。 由是,少府上下焕然一新,办事效率都提升了许多。 倒是刘舍当了御史大夫后,许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美了。 索性也就躺了,将御史大夫衙门的大权下放给了御史中丞,自己则乐的逍遥。 九卿各有司之中,变化最小的,要数大农。 虽然旧大农卿直不疑已经光荣退休,拿着个特进元老的头衔,衣锦还乡,装X去了。 但新任大农商容,却早已经是大农衙门的实际主持人。 他上任后,大农的规矩和体系,丝毫不变。 不过是将办公地点,从大农的侧厅,搬进了正殿而已。 不过一个多时辰,晁错等人便出现在了刘彻跟前,纷纷稽首拜道:“臣等恭问陛下圣安……” “朕躬安……”刘彻摆了摆手,让人给他们赐座,待众人落座后,刘彻才道:“朕诏卿等来此,是有件事情想向诸卿请益……” 晁错等人互相看了看,类似的情况,过去八年已经上演过无数回了。 但凡天子召集群臣,向他们请教某事,那么,天子肚子里一定憋着坏水。 所谓请益,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但,没有人敢破坏这个游戏规则,甚至大家伙得自动的配合,当好演员的角色。 “陛下旦有所问,臣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众人纷纷拜道。 “是这样的,朕闻尧曰: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刘彻笑眯眯的说着:“三代圣王皆行此道,先代贤主皆用此策,然朕不敏,颇有疑惑……” 他正色道:“若有一国,为夷狄之主,其先与有血仇,然则其幼主深陷奸贼之手,为奸佞所制……” 刘彻站起身来,微笑的看着群臣们:“此国之主,当救还是不当救?” 群臣闻言,立刻就明白了,刘彻要对河西的西匈奴小政权下死手了! 还特意抬出了这冠冕堂皇的‘兴灭国、继绝世’来当旗号。 不过,想想似乎也很合情合理啊! 汉匈虽是仇敌,但也是姻亲。 如春秋的秦晋,类似战国的秦楚,虽然都快打出狗脑子了,但两个王室确实是亲戚! 当初,申包胥哭秦庭,救了一回楚国。 倘若,此时此刻,再来一出西匈奴于单单于衣带血书,像伟大的天单于,他的姐夫求救。 那仁义无双的大汉王师,当然得奋勇先前,解决这个可怜的被奸贼所控制的匈奴之主,顺便将之带回长安,让天单于好好安慰安慰。 如此一来,汉军的行动就将天然充满正义,且必将得到全天下人的一致支持与拥戴。 更妙的是,倘若可以得到于单,那么,汉室就有了在法理上统治草原的最根本依据。 好处这么多,想让人不支持都难!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节 筹备(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兴灭国,继绝世,三代之所行,五帝所共遵之道……”御史大夫刘舍立刻就出列打冲锋,他拜道:“况且,以下犯上,悖天逆德,臣请陛下发明诏,令三军并进,拯其社稷,救其百姓,还其公道……” 丞相晁错也拜道:“韩非子曰:为人臣不忠当死,臣以为陛下当发大军,以荡奸邪,明是非之本,定清浊之分!” 其他人也都是相同的论调。 几乎连讨论都不需要,就已经定下了战争的基调——一场关乎正义与道德的战争。 这很好解释,这是古中国的特色。 就像后世的西方世界,动不动就是某某不民猪,不自由,得下台,必须下台。 古中国,自也有着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和标准。 对于正邪善恶,也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法则。 就拿西匈奴这事来说吧,且渠且雕难以下犯上,挟持于单,在中国看来,完全就是大逆不道,其性质可比萨达姆和阿萨德做过的事情要严重得多! 别说匈奴的孪鞮氏与刘氏,其实姻亲了。 就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路人,也足够汉室打起正义的旗号,名正言顺的出兵河西。 正所谓扶危救难、兴灭国,继绝世,圣王之行! 刘彻看着群臣的样子,他知道,其实这些人也已经等待了很久,等着战火再次燃起的那刻! 别说能找到借口了,就算没有借口,恐怕他们也会唆使人搞出些借口来。 原因也很简单——名望。 老一辈的大臣,一个个致仕。 新上位的三公九卿们,自是摩拳擦掌,人人都渴望,在自己手中,继续胜利,以此证明自我的价值。 像晁错、赵禹等人,恐怕更是早就处心积虑,想要发起战争了。 他们是法家时隔数十年后的再次执政者。 他们必然也必须得拿出点东西来跟天下人证明法家本身的长处和好处。 不然,其他人可就有得闲话说了。 是以,战争的硝烟,从周亚夫致仕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点燃了。 并且经过了长达半年以上的准备。 在现在看来,所谓的居延战役,恐怕只是一个幌子。 军方的真正目标,从来都是要灭亡西匈奴,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至少灭亡西匈奴一定存在于他们的选项之中。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将出征,自古就有临机决断,便宜行事之权。 到时候,打的顺了,一路平推至祁连山,也不无不可。 但问题是…… 倘若要武力灭亡西匈奴,刘彻感觉以目前的国力来看,恐怕力有未逮。 倒不是担心战争——论武力,西匈奴就是一个渣! 西匈奴至今,不过两年多的存在历史,内部甚至从来没有统一过。 且渠且雕难能真正掌握的,也就是祁连山与居延地区。 其他地方,各种草头王并立。 甚至,还有许多实力派,与汉室眉来眼去。 错非刘彻在幕南的行动,吓坏了这些家伙,恐怕汉军只要打到居延泽,整个河西都可传缴而定。 如今,当刘彻在幕南玩了一手编户齐民后,整个西匈奴各部都吓坏了。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且渠且雕难拼一把了。 但,也还是有许多贵族,悄悄的在跟汉家间谍、商人,悄悄的往来。 西匈奴,从它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灭亡! 处于汉与北匈奴两强夹缝之中的它,想要生存,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抱紧某一方的大腿,跪下来磕头喊爸爸。 可惜,西匈奴天然就不能与北匈奴媾和——若是与北匈奴媾和,其他人的下场未必,但且渠且雕难以及整个西匈奴的高层,都得去死! 因为,北匈奴的贵族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些曾经在他们背后插了一刀的叛徒的! 所以,在一开始,西匈奴就只能选择向汉室靠拢。 然而,且渠且雕难,终究出身底层,视野过于狭窄。 他想到了向汉靠拢,甚至不惜割让皋兰山(今合黎山),献阏氏和亲,还主动提出了请求汉派遣官员和军官帮助他训练部队的要求。 可惜,他最终拒绝了刘彻提出的遣汉军入驻祁连山协防的条件。 这就注定了,他的下场! 既不想当傀儡,也不愿意跪下来喊爸爸,还拦在路中间? 这是找死! 他割让合黎山之举,只是延缓了他的死刑。 无论汉,还是北匈奴,任意一方,一旦缓过劲来,就是西匈奴的末日! 但,刘彻现在还有一个顾虑。 若汉军西进,万一且渠且雕难这货,破罐子破摔,去跪舔北匈奴,请来北匈奴的援兵怎么办? 北匈奴的军队,刘彻倒是无所谓。 只要汉军的钱粮资源能够跟得上,他们无论来多少,都是送人头而已。 但刘彻怕的是,西匈奴的那二三十万壮丁被北匈奴带走。 这些人本来就是匈奴人,他们一旦被北匈奴所消化,那么北匈奴的国力就能增长一大半。 而且,他们还可能成为未来汉军西征路上的强敌! 就像敦刻尔克撤退的英法士兵。 再说,这些人口,还可以成为未来汉室建设河西的主要劳动力! 所以,无论如何,汉室都得整个吞下西匈奴。 是以,刘彻才得把于单的旗号打起来。 望着群臣,刘彻抬手道:“既然诸卿都以为,兴灭国、继绝世,圣王之行,拨乱反正、理顺阴阳,调和万物,朕之职也!” “那便准备吧……” 刘彻将视线看向晁错,对他布置任务:“丞相,朕命卿行文太原、晋阳、陇右、北地,命各郡动员民夫,准备人手……在明岁夏五月之前,朕要在合黎山看到一百万石粮食和足可支应五万大军作战半年的各类物资!” “诺!”晁错立刻受命,这将是他对他的一次考验,一次严格考验。 北地各郡,得在年内就拿出一个至少征调五十万以上民夫的计划,并且统一协调,做好后勤辎重输送的准备。 这很可能将是一个漫长的考验。 数十万民夫,将跋涉两三千里,将粮食、军械和物资送抵合黎山。 而如何安排和分配,各郡的任务,让地方心服口服,让朝堂满意,这是他的重要职责。 但凡出了篓子,他这个丞相就得背锅! “另外,丞相,请尽快做好战争预算,将相关支出预算,呈递朕前……至于预算总额嘛……就定个三十万万吧……”刘彻接着道。 “诺!”晁错恭身领命。 这也是马邑之战以来,汉军的传统了。 除燕蓟之战是被动应战,没有时间来做战争预算。 其他战争,都是在事先详细计划和规划好了资源和钱帛的用处,力争使每一个五铢钱都花在刀刃上,花在合适的地方。 而不是被浪费,甚至花到根本不知所谓的地方。 刘彻又看向新上任的少府卿赵禹,这位过去的廷尉,现在恐怕得接受一次最严苛的考验了! 大军远征,诸般军械生产制造和转运,都压在他身上。 更可怕的是——军费的大头,也得他去想办法了。 刘彻悄悄估算了一下,灭亡西匈奴,若是一切顺利,最理想的情况下,汉室也得支出二十余万万的军费。 若是战事牵延,这花费就得海了去了。 而少府的存款,现在不是被拿去修运河,就是用来建设在未央宫西部,旧长安城西的考工室、东西织室的基地。 剩余的存款,可能也就十来万万。 虽然说,各地解送中央的税赋和主爵都尉的商税以及盐铁衙门的利润,也可能在未来几个月相继到账。 但这些钱,随便花花就没了。 就拿少府而言,其庞大的考工室和东西织室的雇工,每个月单单薪俸开支,就是数千万之多。 更别提马上要到新年了,什么福利啊礼品啊都得发一发。 年终奖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 然后,按照惯例,宫中贵人和妃嫔那边,都得准备点奇珍异宝来孝敬孝敬。 更别提还有墨苑的老爷们,每天花钱如流水。 但他们的那些项目,哪一个都不好砍。 这随随便便,少府一年的开销就是数十万万。 若不是有几只下金蛋的母鸡,赵禹已经想找根绳子上吊了。 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贵! 所以,当赵禹的目光与刘彻的目光对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紧张了。 这少府这个家,太难当了! 庞大的机构,臃肿的僚属。 要不是上林苑已经被剥离出去了,少府的规模,还要更大! 光是让其正常运转,就已经很艰难了! 想到这里,赵禹就有些佩服刘舍了。 不是谁,都可以在这样的一个庞大衙门之中,坐镇八年,还搞出了不少政绩的。 虽然,这位桃候在少府内部的风评略有瑕疵。 有私相授受和利益转移的嫌疑。 “少府卿,军费方面,有问题吗?”刘彻看着赵禹,问道:“明岁夏五月前,能凑足三十万万以上的军费吗?” 自元德四年以来,对外战争的军费支出,就是靠少府在周转和支应。 当时,太宗皇帝和先帝攒下的家底还在,少府自可应对自如。 但到现在,先帝们攒下的家底,早花光了。 全靠着盐铁利润与茂陵赛马场的彩票利润和主爵都尉衙门上缴的税赋在周转支应。 此外,捕鲸业的兴起,也算是给少府收入增加了一个亮点。 勉勉强强,还能维系住。 但要打仗,特别是这种灭国之战? 赵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即使是今年少府的收入超过去年一半,大约也不够! 因为,去年修了长安城,今年又搞了运河工程。 少府本身的结余就很少。 明年再来场灭国之战,几十万万砸出去,他到那里去找这么多钱? 所以,赵禹深深俯首,拜道:“回禀陛下,臣有罪,少府内库实不能凑出如此之多的钱帛,不若陛下出内库藏金,铸金五铢以支应战事……” 刘彻听了,摇摇头,道:“今年方铸百万金五铢,再铸的话,朕以为恐扰乱市场……” 少府内库里的那笔黄金储备,是他将来玩金本位货币的根本,等闲刘彻是舍不得动的。 刘彻想了想,道:“少府卿可以派员去与陈嬌联系一下,让陈嬌带少府工匠上倭奴列岛,勘探勘探,朕觉得可能能找出点惊喜……” 那可是一个大惊喜! 如今的霓虹列岛上,依然沉睡在地表之下的石见银矿,倘若能找到,那么足可解决未来数十年的货币问题。 而霓虹露天金矿和砂金资源也是无穷。 就看运气了! 不过,此事也有风险,因为霓虹列岛上除了财富,还沉睡着恶魔。 可怕的血吸虫病的源头,就在于这个列岛。 但没关系,未来只要能大到身毒,刘彻就不缺廉价的劳动力了。 赵禹闻言,虽然不明白所谓惊喜是什么?但想来,应该与黄金或者铜有关了。 但这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赵禹只能哭丧着脸,看着刘彻,一脸委屈的道:“陛下,三十万万,于少府而言,实在太多了……还请陛下削减些……” “少府能凑多少?”刘彻问道。 “最多二十万万……”赵禹只能咬着牙齿答道。 这还得看今年的盐铁利润和主爵都尉的收入! 倘若没有预计的那么多,那少府上下就别过年了! 刘彻闻言,踌躇片刻,没有钱可是没办法打仗的,在他预计里,三十万万那是最低要求,其中二十万万拿来打仗,剩下的用于抚恤和作为准备金。 连这笔钱都凑不够的话,一旦战事有所不顺,恐怕就得加税了。 这可不是刘彻希望看到的情况,因为加税一定会带来不满! 特别是向农民加税的话,不仅仅要抽他这个皇帝的耳光,更将失信于天下。 虽说皇帝向来无节草,但刘彻不希望自己的节草是碎在这个上面。 所以,刘彻敲了敲手背,对赵禹道:“不若这样,卿回去召集茂陵赛马场诸官,商议一下,举办一个与河西相关的赛马比赛,每旬一次,放宽限制,许公乘以下之人也可投注,看看能弄到多少?” 博彩业历来是敛财最快的途径,尤其是这个赛马延伸出来的赌马业,过去数年,每年都为少府创收无数。 是少府旗下,最肥也最有油水的衙门。 但仅靠这样,还是不够。 刘彻想了想,接着道:“剩下的缺口,朕来想办法……”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节 敲竹杠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刘彻所谓的想办法,其实就是打秋风。 打谁的秋风? 当然是现在汉室最有钱的那些人的秋风! 隔日,刘彻便给绣衣卫下令,让他们去将汉室最有钱的那十个大商贾请来长安‘共商国事’。 说起来,现在汉室的商贾们,都已经走上各自领域的巅峰。 临邛程郑氏和卓氏以及南阳邴氏,是目前汉室冶铁采矿业的三巨头。 他们是汉室的洛克菲勒。 不仅仅有钱,更有着一个庞大的利益链和生态链。 甚至,这三大家族,已经渐渐有种史前卡特尔的味道。 它们已经具备了一些最初垄断组织的特征。 他们互相划分了各自地盘,协议和组织起了一大批中小商人,尾随他们庞大的身躯前行。 垄断就是力量,而财富则是权势。 若无南阳郡高炉基地和少府的制衡,这三大家族便足以垄断汉室生铁和铁器价格的涨跌与供应。 也正是因为有着南阳郡高炉冶铁基地的庞大产量和少府的储备制衡,所以,这三大家族只能当皇权的走狗。 而在另一方面,运输业也出现了最初的垄断迹象。 内河运输方面,齐国田氏家族、赵国的李氏家族相继兴起。 他们雇佣成千上万的游侠,拥有数百上千的大小船舶,他们在内河之中横行无忌,时常上演各种黑吃黑的场面。 要不是楼船衙门的舰队,会定时扫荡各地大泽和江河之中的盗匪,恐怕这些家伙早就将大河长江大泽都化作自己的地盘了。 但内河运输,终究只是小打小闹。 远不如海运利润大! 一艘定期往返安东与齐鲁之间的楼船,一次往返,仅仅是客运费用,就足可盈利。 其搭载的商品利润,更是达到数倍之多。 尤其是安东的鲸油与珍珠、黄金等特产,利润十足,吸引着所有冒险家前往。 然而,能够买的起可以在海洋之中航行的大型船舶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一艘大型近海客货两用船舶,在江都造船厂的价格,是五百万起步,上不封顶。 若是用福船改进而来的特大型船舶,没有一千万,想都别想。 甚至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因为,这种大型船舶是可以捕鲸的。 而目前,能获得捕鲸许可的人,只能是封君,甚至就连一般的列侯也未必可以得到捕鲸许可。 是以,目前汉室的私人海运业,基本都被权贵垄断。 那些超大型船舶,几乎都落在了贵戚之手。 甚至,在刘氏之手。 譬如,江都王刘阏、胶东王太子刘德,还有打着胶西王刘彘旗号,实则是刘彻的白手套的胶西王舰队。 这些以王国为靠山组织起来的海运船队,每年的利润,都是数以万万计。 比他们封国本身的税赋收入还要多! 于是,齐鲁江都之国,热衷于海洋的人越来越多。 海洋人才屡现不绝。 许多年轻贵族,甚至爱上了航海冒险。 进入海洋捕杀鲸鱼,甚至成为了不少年轻王子和贵族的爱好。 就与之前,长安的贵族们爱猎杀虎豹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刘彻顺便下诏命令江都王刘阏、胶西王刘彘与胶东王刘贤及其太子刘德入朝。 你们赚了这么多,怎么着也得拿点出来孝敬孝敬吧! 同时,另外一纸诏书,飞向了南越王王都番禹。 南越王赵胡将受命来朝。 刘彻让赵胡来,也是要敲敲竹杠的。 自南越臣服,汉越一体以来。 汉越之间已经实现了经济一体化,市场一体化和金融一体化。 汉室商人和贵族与南越商人、士民、贵族之间的往来、交流,完全没有了阻碍。 曾经汉与南越边境之间的关塞、隘口和水上阻碍,如今全部消除。 自长沙国、合浦关乃至于武陵、梅岭一带,全线畅通无阻。 汉的铁、盐、丝绸、技术与书籍,通过船舶和商旅,在陆上、内河与海上不断进入南越。 而南越则提供了大量优质廉价的劳动力。 交趾丛林里的野人都快被抓干净了。 老赵家的捕奴队,据说都已经深入中南半岛去抓人了。 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啊! 一个男奴就是八千钱起步,女奴一万钱,孩子都直四千钱。 出去打一回秋风,就是几十万钱落袋。 百越的贵族和赵氏的大臣们都快疯掉了。 而汉家商人带去的技术与器械与书籍,也深深的吸引了南越各地的士大夫贵族人民。 时至今日,汉与南越不敢说彻底融为一体。 但至少在经济文化与金融上没有什么隔阂了。 再加上有着共同利益,汉越贵族商贾之间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就差没有斩鸡头,结义为异姓兄弟了。 而赵胡和南越王室,则全身心的投入在捕鲸事业之中。 从交趾和番禹港口出发的捕鲸船,在南海的广阔温暖水域之中,尽情的追猎着海洋巨兽。 现在,南越的捕鲸量已经不比安东的捕鲸量差了。 保守估计,赵胡手里的黄金和五铢钱,总价值已经不低于三十万万了。 怎么着,南越也得贡献个几万万给中央政府意思意思吧? 此外,师氏这个刘彻特意扶持起来的榜样和皇商象征,也得出点血。 随随便便也得贡献个几千万吧? 不然,养他何用呢? 就满清养的扬州盐商和十三行,不也得时时刻刻给满清准备各种花销之用? 仔细算了算,刘彻发现,自己貌似能从各方势力那里,敲来至少二十万万以上的各种资源。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都识相,能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角色。 不要犯傻。 而在经历了种种血雨腥风后,还能犯傻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师氏这个狗腿子,在得到了刘彻的暗示后,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 师旦几乎是立刻就将自己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大部分家底主动送到了少府,说是:草民幸得陛下不弃,以为门下走牛马,区区薄财,敬献陛下,以为陛下添衣增采之用…… 刘彻闻之龙颜大悦,立刻赐师旦几杖,封为建信君,并且许诺,一旦汉室攻取河西,则为师氏在河西择一地为封国。 师旦听了,顿时深以为这笔钱花的太值了! 不仅仅给家族买了张护身符,还捞到了地位,甚至封国! 果然还是吕不韦说得对! 这个世界最有前途的生意,是投资国家!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节 战前(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与志得意满的剧孟不同,且渠且雕难此刻,满脸愁容。 更新最快 他派出去侦查和试探皋兰山汉军的斥候刚刚返回。 根据斥候们的报告,汉朝的仆从军们,现在居然已经深入到了合黎山以北的广阔山区。 羌人们溃不成军,已经不存在有组织的抵抗了。 这些曾经让匈奴头疼不已,让老上单于都无可奈何的野蛮民族,现在慌不择路的疯狂向河西,甚至向着祁连山的冰川地区逃亡! 也难怪他们恐惧! 在夏六月之后,汉朝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两三千名善于山地作战的悍勇仆从。 这些可怕的家伙,带着汉朝人给的皮甲和长弓,拿着锋利的钢刀,进入山林和峡谷之中,将羌人追的无路可逃。 羌人们曾经想要反抗这些人。 但结果却只是迎来了大股汉朝骑兵的追杀! 短短两三个月,数十个羌人部族被绞杀,数以万计的羌人被俘。 他们隐藏的山谷和峡谷,都被发现。 他们的帐篷和屋舍被焚毁! 被俘的人,全部被汉朝人集中起来,在广阔的平原和河流地带开辟农田。 汉朝人跟变魔术一样,在弱水和羌水、黑河流域,竖起了数不清的水车。 更让且渠且雕难恐惧的是居然还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羌人部族,主动从群山走出来,向汉朝人献上他们的膝盖与忠诚。 这太不可思议了! 曾经,让匈奴软硬兼施,都不肯屈服和顺从的羌人。 竟然会主动臣服于来到河西不过两年的汉人!!??? 且渠且雕难一度以为,不是自己疯掉了,就是羌人神经错乱了。 说好的山地之子呢?讲好的羌人永不为奴呢? 你们就这么跪下来了? 到现在,且渠且雕难都还不明白,那些羌人为何屈膝。 但有一点,且渠且雕难明白。 战鼓声,已经在响起来了。 一旦汉朝人解决掉羌人的问题,那么,明年春天,至迟到夏季,汉军就将向居延,向河西进军了! 汉朝的皇帝,也从未掩饰过自己对于河西的觊觎之色。 对于且渠且雕难来说,或许,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大量从合黎山逃回河西的羌人,将汉朝人的残暴与恐惧,四处宣扬。 祁连山和龙首山以及冥泽、居延泽的羌人部族闻讯,纷纷向他靠拢。 给他提供了不少兵力支持。 虽然,战力都不怎么样。 但最起码可以摇旗呐喊,说不定还能牵制部分汉军。 但…… “也就如此了……”且渠且雕难站起身来,遥望着远方的皋兰山。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割让此地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但他很清楚,当初,他若不卖此地。 一旦汉与北匈奴联手,轻轻松松就能将他生吞活剥。 而割让皋兰山,却让足足享受了两三年的人上人和一国主宰! 这种舒畅和扬眉吐气的爽快感,是外人无法得知的。 然而如今,他得为自己当初的擅作主张,付出代价了! 占有皋兰山(合黎山)的汉军,已经可以轻松进入河西,直击整个河西的精华和腹地:居延。 居延若失,则整个祁连山都将暴露在汉军骑兵的马蹄面前。 过居延,骑兵三日可至祁连山的西匈奴王庭,半个月就能打穿整个河西走廊,直抵冥泽,过疏勒河,远望西域。 他必须想办法,尽可能的拖住汉军。 能拖一天是一天! “管它呢!”且渠且雕难想到此处,就笑了起来。 他本不过是孪氏的奴才,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单于庭任意一人一根指头都能掐死自己。 但现在,他却将单于的嫡子,匈奴的单于,当成仆人一样使唤,让孪氏的女子,充当自己的阏氏。 不仅如此,他还让那些曾经高贵的萨满祭司,像哈巴狗一样对自己摇尾乞怜。 他甚至,能与汉朝皇帝、西匈奴单于在一张赌桌上打牌! 人生至此,还能有什么遗憾呢? 反正…… 要死,也是其他人先死! 自己嘛…… “大不了,降了汉朝,至少可得一个乌孙候之封……”且渠且雕难颇为轻松的想道。 至于北匈奴? 他是死也不愿意去投靠的。 且不说去了必死,就算北匈奴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他能得到什么? 依然当单于的奴才?各部贵人眼中的贱民? 绝不可能! 便是死,他也想死在一间堆满逍遥散的帐篷之中,在烟雾缭绕之中,羽化成神! 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投降的。 当一国之主,主宰世界,可比什么乌孙候爽多了。 但汉朝人似乎是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取河西? “不若,我派个使团,打着给汉朝贺新年的旗号,去长安找汉朝皇帝谈谈?”且渠且雕难在心里寻思着,仔细想想,这个主意似乎不错呢。 首先,不管怎么着,伸手不打笑脸人,汉朝人总不能在有使团朝贡的情况下,一巴掌打过来吧? 其次呢,借着这个机会,也能探探汉朝人的底线。 说不定能争取一些好条件。 譬如说,能与且之一样,被封一个单于…… 至少也能拿到汉朝皇帝曾经许诺的条件吧? 想到就做,且渠且雕难当即就找来自己的氏族中的一个年轻贵族,他的侄子且渠当难,让他带人出使长安。 至于旗号嘛? 当然是打着‘匈奴单于于单敬问兄皇帝汉天子’的名义,顺便,且渠且雕难还让人准备了几石河西特产的胡萝卜还有一些皮毛珠宝之类的东西,充当贡品。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行为,至少能为他和他的西匈奴小政权争取到一年的时间。 能多逍遥一年总好过马上就要去做选择题! 但且渠且雕难永远都想不到,在使团刚刚出发不久。 便有着十余个西匈奴的高级贵族,悄悄的聚集在了一起。 为首之人,正是当初帮助且渠且雕难发动政变,攻杀了军臣留下来保护于单的军队的折兰王骨荼。 “句犁湖单于说了,我等若能反正,杀死违背先单于之命,悍然囚禁左贤王于单的逆贼且渠且雕难,则既往不咎,依旧任命为王,还能在西方,给牧场和牲畜,重建部族!”骨荼扫着这些人,这些都是当年与他一起追随者且渠且雕难发动政变的贵族。 但现在,他们已经被北匈奴拿出来的筹码给吸引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叛乱和政变,就像呼吸一样正常。 尤其是现在,傻子都知道,且渠且雕难主导的西匈奴小政权已经要完蛋了。 既然如此…… 那反他娘的! 拿他的脑袋,去卖个好价钱! 只是,究竟是卖给汉朝?还是北匈奴那帮穷亲戚? 大家还是得好好合计合计。 特别是,在大家都是烟枪的情况下。 且渠且雕难对于西匈奴最大的影响,莫过于逍遥散了。 这种不住地他从什么渠道拿到的神奇之物,在短短两年之间,风靡整个西匈奴的中上层。 几乎百分之百的萨满祭司和八成的高级贵族都沾染了此物。 刚刚开始,大家都觉得,太好了!这简直是神药。 但现在…… 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魔鬼吐出的烟雾。 那比世间任何毒药都还要可怕! 没有人能忍受得了一日不吸带来的折磨! 且渠且雕难也经常拿几个不服从他的贵族当鸡杀给其他人看。 那些因为没有得到逍遥散,而在穹庐和草地上打滚,流着眼泪和鼻涕,放弃了一切尊严,甚至宁愿去喝且渠且雕难的尿液,也要尝一口逍遥散的可怜人的惨状,人人都记忆犹新,不敢忘却。 若是不能找到且渠且雕难保存的逍遥散,或者与提供这种药物的人接头,得到供应源。 那么…… 谁敢对他下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节 兵家复兴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八年秋八月辛卯(二十四),长安长平街甲闾,鼓乐齐鸣,宾客齐聚。 一位位显赫的大人物,乘着奢华的马车,带着仆从和家眷,纷至沓来。 一块鲜红的牌匾,被悬挂在此地一个宽敞大院的正门口。 其上勒文曰:离合武学。 故丞相长平侯周亚夫,故将军曲周候郦寄,故轻骑将军弓高候韩颓当,满面春风的站在门口,对着来宾们微笑不已。 经过长达半年的准备后,汉室第一家私人的军事院校,同时也是汉室第一家专业化的军事院校,在今日终于挂牌。 周亚夫自是心潮澎湃,难掩内心的激动! 他这辈子,当了四年的郡守,干过十年将军,做过两年太尉和八年丞相。 但,没有一个位置,比起武苑山长的职务,让他更喜欢和钟意。 他特别享受这种桃李满天下,看着一个个年轻俊才,接过自己等人的旗帜,继续向前,再创辉煌的感觉。而来访受邀宾客之中,除了大量勋贵列侯公卿外,还有着数十位诸子百家的巨头。 此刻,这些百家巨头,都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盛大的场面。 “兵家要复兴了!”胡毋生有些神色复杂的对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公孙弘道:“看来,未来武人的声威,将要再壮几分了……” 不怕武将万人敌,就怕武夫有文化! 这些年来,儒家、法家甚至是黄老派,都已经吃够了被知识武装起来的武将的苦头。 那些在武苑受训过的武夫,已经不止是一个武夫了。 他们识字,能够理解和理会大多数文人嘴里的典故和暗喻。 更可怕的是——由于虎贲卫和羽林卫带的节奏,这些武人,统统都是数学高手! 有些人的数学水平,甚至几可与诸子百家的精英相媲美。 想忽悠他们?或者想拿他们当枪使? 做梦! 他们文能治国安邦,武可帅师伐国。 如今,在武苑之后,周亚夫、郦寄、韩颓当这三位先帝时期的老将,曾经的武苑祭酒和教授,赫赫有名的骑兵专家们,联手开办了这所名为‘离合武学’的军事院校。 这在胡毋生眼中,毋庸置疑,这是在召唤那个已经逝去无数年的兵家魂魄归来! 众所周知——在春秋战国之际,兵家也曾经一度兴盛至极。 司马镶且在齐,齐国威天下。 孙子在吴,吴王拳打越王,脚踢楚王,甚至攻破了楚都,让申包胥在秦庭哭了三天三夜,方才借的秦兵归来,保住了楚国社稷。 吴起在魏,魏武卒天下称雄,拳打韩赵,脚踢秦国,秦国人连河西之地都丢了,函谷关都没保住。 孙膑之时,兵家更是臻于盛世。 孙膑以残缺之身,为齐军师,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不仅仅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典故和成语,同时也将魏国霸业彻底埋葬。 魏文侯、魏武侯数十年的心血,一朝尽丧。 而在孙膑之世,兵家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师承教育体系。 神秘莫测,仿若外星人的鬼谷子,就是这一体系的创立者。 可惜,自孙膑之后,兵家开始渐渐封闭。 名将大都都选择将自己的经验与心得,留给子孙。 一代杀神白起、秦国名将王翦,蒙恬都没有留下自己的著作。 以至于楚汉之交,张良捡了一部《太公兵法》,就能修炼出绝世神功,人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而今时今日,经过长达八年的积累和培养,继武苑之后,又一个专业化军事院校问世。 这意味着兵家的彻底复苏和重新兴盛! 有了武苑,再有这个离合武学。 恐怕,未来还会有更多相关学苑建立! 这对于诸子百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未来,他们不仅仅将面对其他学派的竞争,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武将集团。 因为这些家伙,在得到了知识文化的加持后,已经具备了掀桌子的力量! 便是现在,三公九卿之中,也有大半都是有着军方背景的。 没看到,就连丞相晁错想当丞相,也得先去北军挂个名,象征性的入伍做个样子给军方看吗? 而更可怕的是——当这离合武学成立的这日开始,这个背景深厚的学苑,就已经加入到了与诸子百家争抢资源的行列。 仅仅是胡毋生所知的事情——就在今日之前,就已经有数十位大商贾,将大笔的捐献准备好了。 这些家伙从前为了能将自己的子嗣,送到自己等人门下求学,就舍得岁捐数十万甚至数百万。 现在,为了将一个儿子拜入长平侯、曲周候、弓高候的门下,他们会花多少钱? 胡毋生私以为,若是周亚夫张张嘴,这些家伙便是倾家荡产,恐怕也是乐意至极。 能抱上长平侯的大腿!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钱能买到的! 要知道,周亚夫等人,可不仅仅是致仕之臣。 他们还是特进元老、故武苑祭酒、山长,其门下弟子数以百计,天下郡国各地校尉、都尉甚至将军们,都以师长礼相待! 更可怕的是——现在的安北都护府都督、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正是周亚夫的弟子兼女婿。 换句话说,只要能得到周亚夫承认和认可,那就等于能与如今权势滔天的义氏外戚扛把子称兄道弟,甚至还能成为未来储君皇长子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买卖,已经足够让全天下人,包括诸子百家的巨头们都为之趋之若虞,不惜代价。 可惜啊…… 这离合武学的门槛实在是太高了! 高到几乎让人绝望! 从目前离合武学开出来的条件来看,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都将被淘汰! 首先是身高要达到八尺,仅此一条就刷掉无数人。 其次,你得天赋异禀,弓马骑射娴熟。 最后,你还得通过笔试、武试、面试三关,最终得到周亚夫、郦寄和韩颓当三人中的两人点头。 最可怕的是——名额有限,最多只有一百人。 这些天来,整个长安城,都为了这一百个名额打破了脑袋。 数不清的功勋名臣,纷纷各展神通,使劲八般武艺,甚至求到了未央宫和长乐宫里去了,只为了将自己的一个儿子,送进这所注定将成为大将摇篮的离合武学之中。 坊间,甚至有大贾直接开出了两千金的悬红,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够跻身于离合武学之中。 因为…… 人人皆知,周亚夫等人已经老了。 他们还能带几年学生弟子? 是以,得抢在这几位宿老老迈之前,赶紧拜入门下,随侍左右。 纵然未来不能成才,但有着师兄弟们的提携,也能混的不错。 就在此时,远方的街道上,忽然传来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个虎贲卫的将官,骑着一匹神俊无比的战马,来到离合武学的门口,翻身下马,对着周亚夫等人拜道:“末将虎贲卫校尉黄曲敬拜长平侯、曲周候、弓高候及诸公:天子法驾卤薄将至,请诸公做好迎驾准备……” “陛下来了……”周亚夫等人闻之,连忙道:“立刻肃清街道,整饬院门,洒水以待,恭迎圣驾!” 其他人则都是暗暗心惊。 当今天子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大排场的主,他即位以来,历次出巡,除了去雍县祭拜五帝神主与泰一,郊祭地袛之外,几乎很少动用他的法驾。 他更喜欢轻车简从,这与他的父祖相比,截然不同。 而如今,天子特意动用,往常几乎不用的法驾卤薄来此,当然是为了给周亚夫以及他的学苑涨声势的。 这样的厚待与厚遇,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但偏偏,没有人能说什么。 周亚夫的功勋,确是无人能及。 传言,太史令衙门已经在准备为长平侯单列为一卷,列入世家之卷。 这可是无上光荣啊! 世家,这是王级的殊荣! 太史令衙门现在整理编辑的世家史料,仅有《陈涉世家》《瓒候萧何世家》《平阳侯世家》以及《齐悼惠王世家》。 当然,由于现在周亚夫还活蹦乱跳,所以此事仅仅是传言。 要待其身死盖棺定论之日,方能证实。 但无论如何,周亚夫的地位,确实已经达到了人臣的极致! ………………………………………………………… 半个时辰后,气势恢宏的汉天子法驾卤薄,驾临长平街。 周亚夫率群臣,出迎至街口。 “臣恭问陛下圣安……”周亚夫微微欠身相迎,而他身后,群臣俯首,百官顿首。 即便致仕,哪怕不再拥有权柄。 周亚夫依然是周亚夫。 依然是这个国家的重要宰执大臣。 依然是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重臣。 这从他致仕后的待遇就能看出来: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帝国第二个大满贯得主。 未来配享太庙,甚至是陪葬阳陵之侧,立雕塑,入祀凌烟阁,与萧何曹参、陈平周勃同列一席,也不是不可能! “朕躬安……”刘彻提着绶带,缓步走下撵车,立刻有尚书郎跟上。 此番来此,刘彻没有带任何的宦官宫女,全部带的是文官武将和大臣。 这是为了尊重周亚夫和这座新成立的武学。 “众卿平身吧……”刘彻挥挥手道,然后看向周亚夫,道:“朕闻长平侯欲兴武学,广教化而养英才,朕甚嘉许之……” “所以,特地写了一副题词,以作长平侯武学之贺……” 说着,就有四位羽林卫将官抬着盖着帛布的牌匾,来到周亚夫面前,刘彻轻轻揭开牌匾,对周亚夫道:“希望武学之子,能够牢记朕与卿对他们的期许……” 牌匾揭开,露出四个龙飞蛇舞的隶书:薪火相传。 周亚夫看了,连忙与韩颓当等人拜道:“陛下期许,臣等必牢记于心,夙兴夜寐,以齐陛下之望……” 刘彻却是笑了笑,凑近周亚夫的耳畔,低声道:“长平侯,朕想跟卿要三个武苑的名额……” “嗯……”周亚夫只是略微迟疑了片刻,就点头拜道:“诺,臣谨奉命……” 刘彻拉住周亚夫的手,笑道:“朕是替病已求的……” 周亚夫闻言愣住了。 皇长子刘病已,自降生以来,在群臣视线之中出现的次数不过十余次。 皆是正旦朝或者大朝议以及庆典之上。 但,正因为如此,坊间才会对这位神秘的皇长子好奇不已。 传说皇长子在上林苑学苑就读,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绞尽脑汁,用尽力气,想要将自己的子嗣塞过去,以期能混到未来的储君身边,做一个从龙之臣。 可惜,所有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哪怕混进了学苑,你也不知道,皇长子究竟是哪一个。 采取封闭式的军事管理的学苑,也杜绝了外人的窥伺。 在世人眼中,大家只知道,皇长子果有人主之像,不过四岁,便可独立穿衣吃饭,还能自己刷碗。 年六岁,便已颇具果决之色,能断不公! 这太了不起了! 有汉以来,从未出现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但却能够独立生活的皇子! 这简直是妖怪! 据说,宫中所有曾经接触过这位皇子的宦官,都说:皇长子神武天成,有人主之姿。 若非是顾忌着东宫太皇太后与馆陶太长公主。 周亚夫毫不怀疑,恐怕现在,朝野上下必是一片废后之声。 但,这位皇长子的地位,却已经是毋庸置疑。 除非他未来搞砸了,不然,十之八九,他必为储君! 至少周亚夫自己是四肢都会举起来支持这位皇长子的! 国立长子,本就是正确的。 当初,他周亚夫就是刘荣的最大支持者,错非后来刘彻出世,周亚夫恐怕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对他来说,立长子以定社稷,这是天理人伦。 所以听到皇长子要来自己身边学习,周亚夫就激动都有些颤抖了。 他只能低头恭身拜道:“陛下厚爱至斯,臣无以为报,愿走马以供驱使,贱躯以填沟壑……” 刘彻却是摆了摆手,道:“长平侯不必如此,朕将病已送到卿身边,就是希望他能与卿等学习,另外,朕希望卿与弓高候、曲周候都不要对其特殊对待,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千万别给朕留情!” 刘彻正色道:“卿当须知,百炼成钢的道理!” “至于另外两个名额,朕是留给病已的两个伴读童子的……” “卿就看着操练吧……” 其中有一人,名为卫青,今年刚好十二岁。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节 当家做主的人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在周亚夫等人的陪同下,刘彻视察了这个新成立的‘离合武学’的校舍。 更新最快 因为在一开始,周亚夫等人的目的就是要培养精英。 准确的说,是培养他们的接班人。 不管是政治上的,还是军事上的。 所以,这离合武学是一所精英化军事院校。 它要培养的,也是至少校尉以上的高级将官。 自然,校舍也没有多大,拢共不过百五十个房间,但却都布置相当精致。 不仅仅给每个学生的宿舍都放了书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兵书。 有古代的《六韬》也有近代的《淮阴兵法》更有当代的《材官纪要》《强弩纪要》,若是换了一般人,恐怕仅仅是这些兵书,就足以一个让家訾小康的家庭彻底破产。 因为这些兵书最便宜的一册,在少府也是标价五百钱的。 至于那些《材官纪要》之类的当代大部头,动辄就是二三十万字,其价格一般都是三十金一套起售。 不过,既然是周亚夫要购买这些书籍,少府自然不敢多要,只是收了点成本价。 而在离合武学的校场中央,立着一块正方形的巨石。 巨石之上,工匠们用刀削斧凿,描绘出整个已知世界的轮廓。 汉在东方,宛如巨人,南起交趾,北至盐池,西及合黎山,东至北海,纵横数万里,疆土面积已经比秦代扩大了一倍还要多! 几乎占据了先前千年,国人视线所及的任何已知区域。 而在这个区域之外,是一个人们完全陌生,只在传说之中才有所耳闻的世界。 那个穆王西巡,曾经路过的世界。 传说中有西王母的世界。 但在如今,汉室对这些地区也已经有所了解了。 在这个巨石地图上西域诸国的名字,已经若隐若现。 北匈奴占据的广袤地域,也被划分了出来。 甚至还有远方的大夏、身毒之属,也被点了出来。 望着这个巨大石制地图,刘彻也是心潮澎湃,他对周亚夫道:“卿有心了……” 他知道,这是周亚夫特意准备的,而周亚夫是出了名的不会拍马,也不懂拍马。 是以,这个石制浮雕地图,恐怕是他真的想这么做才准备的。 这可比其他人一万句马屁,还让刘彻舒服。 更何况…… 抚摸着这浮雕地图,刘彻知道,从今以后,所有来此上学的学生,每日早操和晚练,都会看到这个地图。 整个世界在他们面前敞开,再没有比这个方式更能培养年轻人的侵略性和攻击性了。 “能为陛下宏愿而努力,这是臣等的荣幸……”周亚夫微微笑着回答。 刘彻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老臣,对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朕今日来此,除了给卿等的这个武学祝贺之外,还有件事情,想与卿等商量商量……”刘彻笑眯眯的对周亚夫、郦寄和韩颓当三人说道。 周亚夫一听刘彻的口气,心里面就知道有麻烦了。 因为,他给刘彻当了八年丞相,对于这个年轻天子的举动和习惯,再熟悉不过了。 商量,不就是要自己等人给他背书,或者去说服某些顽固分子。 总之没有好事情! 但……没办法。 谁叫他是皇帝呢? “陛下旦请吩咐,臣等纵赴汤蹈火,也必定不辱君命……”周亚夫硬着头皮说道。 “是这样的……”刘彻笑着道:“朕前些时日接到了合黎山一带的诸校尉联名上书,皆请迁屯垦团于合黎山一带,许日后河西为屯垦团之地……” 周亚夫等人静静听着,而其他群臣更是纷纷竖起耳朵,不敢遗漏掉半个字。 屯垦团在安东的发展,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自第一个屯垦团建立至今,屯垦团模式一共向安东移民几近八十万。 他们开垦出了数百万亩土地,形成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城镇。 并使得安东地区成为了一个鱼米之乡。 根据少府报告,仅仅是在去年,仅仅是安东的屯垦团,其结余粮食便多达数百万石! 在其他地方的百姓,还在为温饱发愁时,屯垦团的子弟们,已经能天天吃着面条、馒头、烧饼、粟米饭,时不时还能加餐。 更可怕的是屯垦团同时还是一个畜牧大户。 根据安东都护府统计,在各大屯垦团之中,平均每五个人就拥有一头牛或者挽马。 这个比例冠绝全国,连关中都不能比! 如今,军方在鼓噪要将屯垦团的制度复制到西方,去河西、西域开拓他们的新的基地。 近日以来坊间为此争论不休。 文官们对于这个屯垦团制度的扩大化可能忧心忡忡。 虽然在安东,从去年开始就已经陆续有屯垦团开始从军转民,都护府也在这些解散后的屯垦团驻地新设地方县道官吏。 但,这个并不能打消文官士大夫们的恐惧。 因为,明眼人都发现了,虽然安东都护府解散了那些到期的屯垦团,还任命了县乡官吏,建立起了基层组织。 但是…… 换汤不换药,当地的县令、蔷夫、县尉、典吏之属,依然是过去的屯垦团官吏。 而且这一地区的百姓,虽然都转入民籍,各自分得土地、钱粮、耕具、牲畜、房屋。 然而,他们与他们所属的那支军队之间的联系,却并未切断。 在未来可见的数十年之内,那支军队与此地百姓的联系和感情都不会疏离。 譬如羽林卫屯垦团在去年解散后,撤离当地的羽林卫现役教官们与百姓们抱头痛哭,依依惜别,送别人群甚至一将这些教官送到新化城。 而在屯垦团的地区,军人说话,比文人说话有用多了。 士大夫们对此恐惧不安。 再让武人这么玩下去,将来,吾等斯文君子,何以自处? 自开发考举后,这个世界的士大夫君子们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 最开始,还只是一群泥腿子跟自己抢食吃。 无所谓! 左右寒门士子与他们也还算是一类人。 至少有共同话题。 但,随着武将地位不断提高,特别是当年那一条‘亭长、里正之选,退役、伤残士卒、将官其先’的诏命,让武人的势力,迅速的扩充到了地方基层。 他们开始执掌起基层的话语权。 随即,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被武人农村包围城市的士大夫们,只能是战战兢兢,在武人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至于现在,据说,兰台在研究一个武将转业制度。 以方便未来,武将们退役后的安置、安排。 若在过去,士大夫们还可以拿着‘武人粗鄙,不足以与谋’的说辞来打压武人集团。 但现在…… 比文化? 以程不识为首的武将学霸集团表示毫无压力。 在这个世界,程不识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他从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帅,变成了汉室第一个专注于研究军事理论的专家。 他名下的著作,数以十计。 他是胸甲骑兵战术的奠基人,也是汉家现行材官训练操典的撰写者,更是目前所有高级武将都必读的《离合书》的第一作者、总编辑。 从目前来看,程不识很可能将成为汉室的克劳塞维茨。 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大夫们自然对武将们的权势的继续扩张充满警惕再让这些武将这么膨胀下去,说不定未来,汉室可能出现法律:非从军不得为吏,非服役不得立嗣…… 只有入伍为军士,才有资格参与官员选拔和考举;只有曾经有过服役履历的人才能继承家业。 而这可不是开玩笑,更非杞人忧天。 而是…… 这位当今天子,某次与梁王游猎之时说过的一个畅想。 虽然没有得到过证实,但刘家皇帝的脑洞向来很大。 万一是真的? 咋办? 所以士大夫们这一次是卯足劲,不想让武将势力再这么膨胀下去。 此刻,当刘彻公开提起此事,谁敢不留心观察和侧耳倾听呢? 周亚夫却只是稍稍一想,就笑道:“陛下何不准其等之奏?” “安东屯垦团,数年以来,卓有成效,天下皆知,其岁收粟米千万石,安民以百万计……” 对于周亚夫来说,他才懒得去理会文官士大夫们的那点小算盘和小九九呢。 在他看来,屯垦团有什么坏处吗? 没有! 军事化管理和统一集体劳动,大大加强了移民的生存率和垦荒效率。 而且,屯垦团本身还是一个大熔炉,它能将来自天南地北的不同人融为一家。 更重要的是,在屯垦团移民还能学到各种他们之前不可能接触到的技能。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少府统计的数据。 在现在,在整个天下,什么地方的工匠数量最多? 答案是安东。 其铁匠和木匠人数更是数以万计。 而在关中,所有的木匠和铁匠加起来,也不过万余而已。 你要知道,关中人口是安东人口(汉移民包括归化民)的两三倍! 屯垦团如此成功,怎么能不继续推广? 在周亚夫眼里,不支持屯垦团的人,不是蠢货,就是别有用心之人。 所以他毫不畏惧的表露了自己的态度。 刘彻需要的,正是周亚夫的背书。 有了周亚夫支持,再通过廷议,做出决断,那么,某些苍蝇嗡嗡嗡之声就可以无视了。 这个国家,当家做主的,终究是武将,是枪杆子。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节 异子之科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周亚夫发声后,人群中的儒家诸博士们明显都有些颤抖,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更新最快 然而人人皆知,屯垦团的扩张,就是军队的扩张。 武人们在尝试并且企图用他们的方式来掌握权力,左右国政。 皇室看样子,却不准备拉偏架,反而悄悄的要给武人助力。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胡毋生曾经与他的师弟董仲舒私底下悄悄的探讨过这个问题。 但依然不得其解。 要说这位天子不知道武人坐大后的危害和可怕吧? 他对此似乎一清二楚,现在汉家庞大的军法官体系和参谋官体系,就是他建立起来的,用于平衡和削弱统兵大将的系统! 他甚至还常常向各大野战军派遣大量尚书,充当护军使和随军使。 羽林卫、虎贲卫的宣誓效忠誓词,现在也渐渐的被推广到其他作战部队。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天子对此很清楚即使他没想明白,兰台之中数以百计的尚书、侍中,以及那些特进元老、老臣们,也应该早就与他谈过这个事情,分析的相当透彻了。 但他似乎就是如此,一意孤行。 “陛下有些时候太过固执了些啊……”胡毋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天子,对于如今的天下,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总的来说,这位天子是颇合他的胃口的。 不仅仅是对外战争的接连获胜,更因为,他亲眼看到了社会的变迁和改变。 八年前,哪怕是关中乡村,土地兼并也开始剧烈起来,但现在,关中豪强几乎没有什么人对于跟农民抢地有兴趣了。 地主们也普遍不敢再严苛的盘剥佃户了。 假畜政策和假耕具政策的推行,让关中数百万百姓受益良多。 水车开始林立于河流之侧,龙首渠、褒斜道、昆明池和渭河漕河的接连开凿,让关中粮食连年丰收。 于是,所谓的元德之治开始了。 哪怕是鲁儒们,也不得不赞叹着说道:自元德以来,天下治隆日久,民皆得安生之所,路无饿殍之民,野无嚎哭之人…… 哪怕是曾经土地兼并最严重的齐鲁地区,在经过了数次打击和限制后,社会矛盾也被压了下去。 大量无地贫民,纷纷踏上了前往安东的路途。 时至今日,齐鲁每年依然在向着安东地区不断移民。 这迫使曾经凶残的齐鲁地主们,不得不换上一副慈悲的模样,不得不去拉拢和笼络他们的佃户。 可是…… 文人的地位,却没有跟上社会的发展脚步。 当年太宗和先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文章诗赋,以为无益天下。 到了当今,就更干脆了。 据说,他当年还未被立之时,就曾与梁王说过:作诗赋三千,不若修渠道一里。 他虽然养了些文人,但只是让他们写诗作赋,吹捧自己的。 至于想要针砭时弊?对不起,出门左拐去找梁王。 这样想着,胡毋生就有些无奈。 文人最怕遇到的君王,就是这种类型的。 好比当年秦始皇,一言不合就坑人。根本就没办法忽悠,更别提借机塞私货了! ………………………………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望着周亚夫,他需要的就是周亚夫的这个背书。 同时也是借此机会,告诉那些反对者:别叽叽歪歪了,你们的反对是无效的。 当然,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长平侯所言,朕会考虑的……”刘彻淡淡的道,将这个事情暂且搁下,再怎么说,周亚夫现在也致仕了,在国政上询问他的意见,这是尊重老臣。 但听从他的意见去做决定,这就是在抽现任三公九卿们的脸了。 所以得先放放。 过几日再在朝议之中付诸廷议,但有了周亚夫这一出,这个决议十之**是要被通过了的。 屯垦团在西方的复制也是一定的! 而且,比起最初建立这套制度的时候,今日的汉室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经验和预案来应对各种突发条件。 倒是这移民有些困难。 所以,刘彻寻思着得让晁错来背一个锅了。 刘彻已经决议打算加强商君变法的遗产异子之科制度的程序与执行力度。 什么是异子之科? 这是商君变法留给中国的最大遗产之一,另外一个就是二十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制造的耕战系统。 所谓异子之科,就是商鞅变法之时发布的第五条法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 这条法令的意思就是:假如百姓家中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成年男子还没有分家独立生活的话,其赋税倍之。 这是商君在走遍整个三秦大地后,对当时秦国社会和家庭开出的一剂猛药。 并在随后,第二次变法中强化了这条法令,严格规定禁止父子、兄弟同居,将家庭的人口限制在五人以内(不包括未成年孩童),这就是秦汉以来,被广为推崇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的家庭结构! 当年刘邦在沛县耍流氓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故事就足以证明,在秦代,成年男子是一定会分户的。 不然,后来刘邦也不会对刘太公说什么:始大人以为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这种摆明了就是要炫耀的话了。 而汉承秦制,自然也继承了这些相关制度与法令。 迄今为止,汉家社会的主要结构,依然是以夫妻为核心的小家庭模式。 这也是主流社会所称赞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模式。 但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随着元德以来,生育率的增长,这一模式正面临着挑战。 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长大,他们的父母开始忧虑的发现,能给儿子们提供的出路似乎很少了。 这也是秦汉时代,民间的忧虑所在。 知道为何秦汉法律虽贱赘婿,恨不得将赘婿赶尽杀绝,但赘婿却怎么杀都杀不绝吗? 就是异子之科的法律在作祟! 一对夫妇,若是勤劳些,运气好,一生很可能养大三个甚至四五个孩子。 倘若不幸其中全是男孩,那么这对夫妇恐怕就要疯掉了。 按照法律,男子始傅之岁就应该分户别居。 但,他的父母却没办法为提供居住之所,也不可能把家中仅有的那点土地分给他。 怎么办? 只能入赘! 大部分赘婿都是这样产生的! 而如今,在广袤的中国腹地,关中、三河以及梁国一带,这样的情况已经愈演愈烈了。 甚至在某些地区,已经成为当地的头号麻烦。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刘彻相信,随后十年,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广大中下阶层的百姓的孩子们,在成年后就将面临寻找自己的出路和未来的问题。 这可比后世的单身汪问题更严重。 单身汪们至少还可以有个地方住,能吃饱肚子,甚至可以自己解决。 但如今,整个帝国内部有着超过两百万以上的庶子、余子,他们无立锥之地,无挡风雨之所。 只能寄居于父母羽翼之下,依附于父母保护。 而地方官则因为种种情况,或是心软,或是出于同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能说他们做的错,但这个情况,刘彻是决不允许发生的! 异子分科之制,不仅仅是削弱宗族力量的法宝,更是中国未来殖民世界的根本依托。 没有这个制度,刘彻去那里找移民? 必须用法律,将人民从家里赶出来,赶去远方异域,去拓展他们的家庭,创造他们的未来。 当然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至少得拿出一个妥当的解决方案,怎么着也得尽量减少暴力执法的次数。 但,强制将百姓家庭之中,没有出路和土地的庶子、余子们送去安东、河西屯垦,却必将成为国策! 起码也得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想到这里,刘彻就对周亚夫道:“长平侯,朕听说卿有四子,皆以成年,未知卿对世子之外诸子的安排?” 对于平民而言,他们的庶子,那些不能得到继承家业权力的孩子,只能任由他们去自寻出路。 这也是秦汉时代游侠兴盛无比的缘故大量的庶子不得不冒险去从事一切可以找到生路的机会,他们没有土地,也机会没有訾产,只能从事游侠的行当。 但贵族就不一样了。 贵族的庶子,那也是贵族! 便如周亚夫,虽是周勃庶子,不得嗣位,但却也捞了河东郡郡守的位子,等到他哥哥周胜之坐法被废,他就顺位成为了条候。 周亚夫闻言,没有多想就答道:“臣共有四子,长子韬,次子策、三子信,幼子威,长子得立世子,次子如今在安东为细柳营屯垦团都尉兼细柳令,三子信从军,为细柳营司马,独幼子威尚在求学……” 刘彻听完,想了想,就道:“这样吧,就让卿的幼子为细柳营屯垦校尉,即刻赴合黎山率民屯垦……” 周亚夫一听,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天子这是要让他带头,给天下公卿做一个表率。 也没有想太多,立刻就道:“诺,臣谨奉命……” 但他那里知道,自己这一答应,随即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余子屯垦浪潮。 从此,在官府严令下,无数成年男子被组织起来,分批次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屯垦。 儒家撒泼打滚,痛斥世风日下,三代之治不再可期。 而法家兴高采烈,奔走相告,觉得理想世界就要来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节 统治(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九月,合黎山的气温持续下跌。 更新最快 少府制造的温度计显示,气温已然跌落到了负一刻之下。 室外寒风凛冽,呵气成冰。 但屯驻于此的汉军将士却感觉到了温暖。 来自家乡的温暖。 一车车从远方运来的补给物资来了,这些是少府和大农,根据汉军各部籍贯,特地从北地郡、河南郡以及关中采购来的物资。 有关中的酱料、河南郡的肉干,还有北地郡特有的奶酪。 来自家乡的味道,一下子飘满了汉军营寨内外。 吃着故乡父老们亲手制作的美味,将士们在这数千里外的异域,感受到了家的气息。 大批的过冬棉衣与棉被的到来,更是让士兵们激动不已。 厚重的棉衣,保暖性能非常强,温暖的棉被,更是足以让人在寒冬之中安然入睡。 “各粮仓之中,有多少存粮?”剧孟问着刚刚从外面归来的一个参谋。 “回禀将军,我军至今已经有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和十余万石草料储备……”参谋官回答道:“足以供我军过冬之需了!” 剧孟听完,点点头,但内心之中,却是有些唏嘘。 过去数月,自北地郡和榆林塞出发的汉军辎重部队,日夜兼程,不避险阻,千里迢迢的将一车车粮食、米面、油盐以及肉干送来合黎山。 为了能够准时、高效和安全的输送军需物资。 安北都护府都督东成候义纵亲自挂帅,担任了护粮将军。 并且广泛的发动和动员了北地、太原、蒙国、榆林都尉以及云中等地的官吏、军民。 长安的天子,更是不间断的关注和留意着相关事务的进展。 尽管采取了如此重要的措施,更以义纵这样的名将亲自坐镇指挥各种物资的调配。 但运粮来此的损耗还是大的让人胆战心惊。 每运一石物资至此,就要消耗一石半的粮食! 光是自北地郡出塞,至此的距离就接近千里。 路上要渡过大河,翻越姑臧山,穿行石羊河,过弱水。为了保障物资输送,北地郡和太原郡出动了数千名隧营士兵,在大河、石羊河以及弱水之上,搭建了十几条大型浮桥。 而从榆林塞而来的辎重,更是需要越过险恶的沙漠戈壁地区,在黄沙之中冒险前进。 据说朝堂诸公都被如此严重的损耗所吓坏了。 天子已经下令,由丞相牵头,商议组建一个专门负责转运军需物资的衙门。 其主官据说将列为九卿,至少也是五千石的重臣! 其名曰计军都督。 如旧北平文侯张苍设置计吏一般,用数学和制度来调配物资、组织士民输送和保障军需供给。 首任计军都督,据说很可能会由文官担任。 但也不确定,因为朝堂争议很大。 文武双方在这个事情上面,互不相让。 接连三次廷议,都无法达成共识,很可能将交付来年的大朝议,由天下人共议。 但无论如何,朝堂都已经认知到了未来,随着汉军越走越远,一个统一调配和负责组织军需物资补给和保障的衙门,必须成立! 另一方面,远程运粮的巨大消耗,也促使了朝廷,决定在合黎山、姑臧山,设置七个屯垦团。 相关法令,已经在廷议上三读通过,并通过邸报,昭告天下。 为了鼓励移民,前不久,廷尉与御史大夫联合修改了户律之中的相关条文,并增设了两条专门用于分户的法律。 随着这个调整,秦代奠基的异子之科制度得到了全面增强。 从此以后,所有家庭,包括刘氏皇族在内,所有年满二十三岁,达到始傅条件的男丁,都必须强制性的分户别立。 地方官被授权,可以强制性的将那些逾期不分户的男子,送上屯垦团的马车,押送前往指定的地点屯垦。 同时,针对赘婿群体,地方官被授权,可以进行更严格的管束。 而分户的执行力度,更被列入考绩范围。 可以想象,从此以后,为了乌纱帽和政绩,地方官们将掀起一片片分户热潮。 对此,剧孟是非常赞成的。 帝国之基,在于户口。 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更是普世公认的真理,社会与家庭的典范模式! 以夫妻为核心的小农家庭确保了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帝国的统治稳定,使得任何人或者势力都不足以挑战中央的威权。 更确保了汉官威严和法律的威严。 想到这里,剧孟就露出了微笑,他对着左右道:“走,我们去看看羌人们的营盘……” 在经过整个夏季和秋季的打击和追捕后,合黎山地区的羌人部族,基本上不是逃亡就是已经臣服于汉军。 从西南夷来的义兵们,用他们的凶狠和狡诈,好好的给羌人部族上了一课。 短短数月之间,他们就摧毁了数十个羌人山寨,捕虏数万人。 同时让数万羌人臣服汉室。 那些被俘虏的可怜人,被押解着送回了内地。 等待他们的,将是在作坊和矿山之中的无尽劳作。 倒是这些臣服的羌人,得到了不少好处。 他们在汉军的组织下,沿着河流与湖泊,开辟了无数土地,并种下了大量作物和蔬菜。 这些作物在上个月被收获,堆满粮仓的大豆和各种秸秆,很快就让这些羌人欢喜的手舞足蹈。 而汉家的兽医与农稷官们,教授给他们的知识和技术,在短时间内,就让他们感受到了好处。 现在,几乎所有的臣服羌人,都已经安定了下来,并且顺服了汉家的统治。 匈奴人和月氏人头疼了一百年的羌人问题,在汉军的刀剑和怀柔政策之下得到了初步解决。 这并不出剧孟的意外。 孔子说:仓禀足而知礼仪。 当世也有名言说:人富而仁义附焉。 过去,衣食无着,饥寒交迫的羌人当然会是河西的定时炸弹。 肚子都吃不饱,你指望别人讲什么安稳、顺服? 搞笑吧! 只要能吃饱肚子,无论是羌人还是胡人,或者汉人,都会规规矩矩的服从命令。反之,则必定反抗,必定造反! 所以,还是杂家说的好:谷为民基,钱为国基。 民无谷则亡,国无钱则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节 统治(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合黎山脚下,就是弱水。 这条源自祁连山上的远古冰川的河流,一路向北,流向居延泽,并注入这个巨大的湖泊群之中。 水质清澈、甘甜,河中鱼类繁多。 河流两侧,一个个村庄林立。 这些村庄不似中国内陆的农村,反倒与安东地区流行的屯垦团。 全部都是采用土砖和木头搭建而成,而且,每一栋房子的大小、形状和结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村庄外围,是用篱笆围起来的。 四周建有土木结构的箭楼,不时有着拿着武器在戒备的僰人士兵在箭楼上探头。 剧孟骑着战马,在数十名骑兵的簇拥下,在这些村庄之间巡视。 僰国王子何刚与护羌将军领义兵都尉事刀间敬陪左右。 一路上,无数羌人贵族和僰人武士首领纷纷出迎。 “将军,最近数月,下官与王子率部在这弱水一侧建立了十余个村庄,皆以屯垦团故事,列伍成队,用军法为纲,以汉官为骨……”刀间对剧孟介绍着这些村庄的现状:“数月以来,诸羌民已经渐入正道,皆按军法起居,习耕作之事,十余年后,此地将再无羌人之属,唯有汉之郡县而已……” 剧孟听着点点头,赞道:“刀将军为社稷立了大功,翌日回朝,吾当上表天子,为将军请功!” 然后,他看了看那个一直在期待着的僰国王子何刚,道:“王子亦然!吾已经上表朝廷,请加王子爵位,赐汉家官衔!” 何刚听完大喜过望,若能得到汉朝天子赏赐和加爵,获得汉朝官衔,那么,他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况且,这两个月他也没有白干! 单单是他的武士们所抓的那数千羌人战俘,就为僰国换来了数千万五铢钱的收入! 可以在汉室购买足够整个僰国上下三年之用的粮食与布帛! 赚死了! 僰国地贫而且多高山,产出很少。 自古以来僰人都只能靠着劫掠和强夺他人的食物与人口维系自身的存在。 是以,在很久以前,僰国就开始了训练奴婢,出口到其他国家,以换取粮食等必须物资。 等到打开了汉朝市场后,僰人更是欣喜若狂。 一个训练好的优质僰奴,常常就能换到数十石甚至数百石的粮食。 若是极品,更是可能换得数千石之多。 这可比自己去山里刨食要容易和快多了! 为了粮食和布帛以及其他汉朝商品,僰人从此踏上了不归路。 在过去五年,他们南征北战,几乎全民皆兵,为临邛的两位汉朝大商人贡献着自己的血与肉,换来富足的生活。 僰国王室本是阿姓,在去年朝觐长安后,为了表达对汉的臣服,僰王于是改其姓为何。 如今,僰国更是派出了其国中最精锐的两千余名武士,在其王太子何刚的率领下,来到这数千万的异域,继续为了财帛与粮食而战。 在这合黎山周围的群山之间,僰人武士表现的异常出色。 他们冷血、残忍,机敏而勇敢,在装备了汉军的制式武器后,打的羌人抬不起头。 仅仅是僰国武士,就在过去的这两个多月里攻破了十余个羌人部族,杀死千余人,俘虏五千余,让羌人听到僰人的脚步声就吓得落荒而逃。 但结果通常是没有人能逃脱他们的追捕! 就连挑剔无比的刀剑,也对僰人的表现非常赞赏,认为他们比鲜卑和乌恒更适合当汉室的打手! “将军,听说朝堂已经准备在这合黎山、姑臧山之间,广泛的设置屯垦团?”刀间忽然问道。 “嗯……”剧孟点点头:“就等大朝议上,天下共议了……” 刀间听完,顿时就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太好了!若能在此建立数个屯垦团,那么不出十年,此地便将永固为汉疆!” 再没有比屯垦团这样的制度更适合用来巩固新疆土的了。 刀间在安东就是棘门军屯垦团的校尉出身,在棘门军屯垦团期间,他亲眼见证了,诸夏的移民是如何将一片荒野、沼泽变成一个年产粮食以数十万石的鱼米之乡的! 更让人安心的是——屯垦团本身就是一台战争机器。 只要屯垦团能在某地扎根下来,不过两年,这个屯垦团本身就可以成为一个兵营。 平时,屯垦团的男丁们在屯垦团的教官和官吏指导下集体劳作、训练并接受各种技能训练。 一旦有事,狼烟一起,半天之内整个屯垦团就能武装起来,在三天内就能完成组织和作战准备。 当初,匈奴右贤王率其本部数万骑入侵安东,结果被各大屯垦团围观了。 刀间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的场面。 数万匈奴骑兵,在屯垦团大军面前,竟然不敢动弹,最终甚至只能屈膝投降,归顺汉室。 这比任何文字和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刀间毫不怀疑,一旦虎贲卫、羽林卫、细柳营等大型屯垦团来此,不消两年,他们本身就足以弹压地方了。 一切牛鬼蛇神都将再不能兴风作浪! 大汉在此地的统治根基更将稳若泰山。 剧孟听着也是赞同的点点头,他虽然从未亲眼见过安东的屯垦团的强大。 但他却听过无数人复述过那些可怕的屯垦团的威势。 在安东,没有任何游侠、罪犯敢在屯垦团的辖区内闹事! 屯垦团的辖区之内,秩序井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皆奉法而行,所有敢在屯垦团内闹事的人,不是被送去承恩岛与倭奴为伍,就是已经被吊死在屯垦团的辕门前。 用屯垦团之制,确是汉家统治此地的关键! 只是…… 朝堂上总有些人喜欢拿屯垦团太过依附和遵从军方意志说事。 尤其是那些大地主出身的文官们,更是视屯垦团为死敌,恨不得将之全部解散,永不再设! 这时,远方一骑忽然奔来,一个背负着象征紧急军情的信使,一路狂奔,来到剧孟面前,翻身下马禀报道:“将军!西匈奴中细作急报!” 剧孟立刻接过那个情报看了看,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对左右道:“走!回营,立刻召集各校尉议事!” 居延出事了! 就在半个月前,西匈奴的实际控制者,左大将且渠且雕难遭遇了一次未遂的刺杀!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节 统治(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向北数千里,就是遂宁。 此时,遂宁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纷飞的暴雪在两日之内,就将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冰雪世界。 地面的积雪深达数尺,让人寸步难行。 屠利紧紧的裹了裹身上单薄的羊皮袄子,冻的发紫的脸颊上,却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因为,畜圈之中的牲畜,根本没有受到大雪的影响。 特别是那几匹母马,活蹦乱跳,挤出了好几桶的马奶。这些奶足够屠利和他的几个孩子吃上好几天了! “伟大的天单于,真是神圣!”屠利在心里赞美着自己的救主:“愿天单于永久统治世界!让他的光芒照耀所有土地……” 怎么能不感激那位拥有莫大威能而且心怀仁慈的世界之主呢? 若非是他和他忠诚的军队的到来,自己的生活怎会如此美好? 往年,若是遇上这样的大雪,部落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没有饲料,又遇到雪灾,牲畜更是成群成群的死去! 但现在呢…… 汉朝人来了,他们教授给可怜的屠利如何建造地窖,青储草料,如何搭建畜栏,给牲畜遮挡风雪。 他们更带着屠利和他的族人们,建造起用石头与木料堆磊而出的温暖石屋,还教给屠利建造哪怕在寒冬之中也能温暖全家的火坑。 只用些牲畜的粪便做燃料,便能让全家人一晚上都不受寒冷侵袭。 其他与屠利一起照料着这个畜圈之中的百余头牲畜的胡人,此刻大都也和屠利一样,在心里默默感激着那个从未谋面的君主。 因为,在那个伟大的君王治下,众人生平第一次能够吃饱肚子,生平第一次可以在这样的大雪之中,不避寒冷。 整个部落的孩子都因那个君王之故,而可能得以安然度过这个可怕的寒冬。 这时,一个穿着棉衣,裹着羊毛裘的官吏走到畜圈旁边,对屠利等人催促道:“快点挤奶,奶酪房那边已经在催促了!” “诺!”屠利连忙高声应了一声,非但没有感到不悦,反而充满了欢喜和干劲,立刻就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这官吏却是搓了搓手,然后抬步向前,走了二三十步,来到另外一处畜栏,照例催促了几声,最后回到一间建造这几个畜栏中间的一个石屋之中。 屋内的壁炉之中,烧着泥炭,整个石屋被石炭温暖的犹如春天。 一个文士跪坐在石屋的一角的案几前,案几上一壶已经温好的米酒,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 “李游徼回来了……”文士见到这官吏,笑着起身问道:“外面一切可还安好?” “托先生的福,这些胡人工作都很努力,正在努力赎罪,洗清罪孽……”李游徼笑着道:“依我之见,可能十余年后,他们便可洗清罪孽,得到天子恩泽,得诸夏之身……” 李游徼是忠勇军的老兵了! 他参与过高阙之战,甚至参加过惨烈无比的河阴血战。 他的经历,使得他对于忠勇军的理论深信不疑。 这草原诸胡,所谓的引弓之民,确实是罪孽深重,为天神所弃的罪民! 不然何以,他过去的生活那么悲惨? 何以他一觉悟,幡然醒悟,努力赎罪,生活就陡然变好了呢? 何以这遂宁的胡人,在没有得到天子雨露滋润之前,大部分人的生活都那么曲折? 这罪孽加身,唯有改造自身,方能渐渐洗脱。 文士却是微微一笑,道:“人性本恶,得圣人之教,方能知善,知善而习,方能行善……李游徼可以为君子矣……” “杨先生过誉了……”李游徼笑道:“俺离君子恐怕还有些距离……” 对于忠勇军的老兵来说,君子?那是诸夏中的贤者,是天子神圣光芒的传播者,己身便能救赎他人的智者、先知。 只有教化司的诸官和忠勇军之中的司马以上军官,方能得君子之誉。 他还需要努力,需要奋斗,才有可能在死前,得到君子之衔。 杨姓文士见了这游徼模样,心里却是暗叹:“当初想出救赎论与有罪论之人,真是天才!” 他正是到这遂宁两个多月的荀子门徒杨仆。 在此地越久,他对于忠勇军及其制度、思想、理论的了解就越深,对这遂宁胡人的了解就越深。 了解越多,杨仆便越谦虚、越敬佩。 如今,朝廷在遂宁对胡人的政策,主要是两条。 一就是仿照于安东屯垦团制度的军事化管理。 所有胡人,全部打散重组,以邑落为单位,每五个邑落,编为一伍,二伍成什,伍什为村,俩村为乡。 伍长称为甲长,通常是胡人中最年长者担任,如此既符合汉家士大夫和贵族的价值观,同时也能防止胡人相互串联。 什长、村长则由乡游徼选拔,主要是选取各胡人之中的亲汉者、忠厚者担任。 不求他们有什么能力,只求他们顺服和听话。 而乡游徼则由忠勇军、楼烦军中的老兵出任,主要就是负责管理全乡胡人。 组织他们劳作、照料牲畜、提炼奶酪,并掌握分配食物、物资,奖惩大权。 一乡下辖一百个家庭(邑落),人口五百左右。 实施统一的军事化管理和集体劳作。 遂宁当局按照人口,配给给每一个乡牛五十头、马匹一百匹、羊五百头。 按照屯垦团的制度,这些牲畜资料,统统属于国有。 但是,牲畜产出的皮毛、鲜奶、幼崽则归属于乡集体。 所有人都需要投入劳动之中,乡游徼、村长、什长、甲长层层管理和监督,并按照各自的劳动勤奋程度和贡献打分。 十年之后,乡游徼所将撤销军事管理和集体劳动制。 并分配给每个邑落牧场、牲畜、生产工具等。 通过这样的制度,遂宁当局的统治深入到了邑落,渗透到每一个胡人身边。 而所有胡人,都需要努力工作。 他们生产所出,按照屯垦团的分配原则。 一半归属他们本身,作为他们的食物、维持费用以及其他物资的购买费用。 另外一半则分作三分,一份上缴国库,一份上缴遂宁当局,作为驻军的军费和物资配给,最后一份作为乡各级官吏的俸禄。 这个制度是如此可怕和高效。 不过半年,就将整个遂宁的胡人拧成了一条绳子。 并且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居住于此的每一个胡人的生活,它让胡人能够吃饱肚子,让胡人的孩子可以健康成长,让胡人的父母能够安度晚年,更使得胡人们对朝廷与天子充满感激。 更夸张的是——随着这个制度逐渐产生效力和利益,遂宁驻军对于中国的补给依赖不断降低。 到现在,遂宁当局已经可以初步自给自足了! 分配给胡人的二十多万头各类牲畜,现在每日产出的奶酪、羊毛,便足以维持遂宁本地的官府和两千多驻军的需求! 遂宁当局现在甚至已经计划在明年,从各乡之中抽调一批年轻力壮,善于骑射的男子,组成遂宁民兵。 这样,很可能数年之后,遂宁本身就具备了对外作战之力。 十余年后,遂宁居民们将忘记自己曾是匈奴人的这个事实。 两三代人后,遂宁人将彻底淡忘自己曾经是夷狄的事实。 介时,此地将彻底成为诸夏疆土。 这浩瀚草原,将被诸夏征服。 成为吴越齐楚一样,不可分割的中国领土! 而这遂宁的第二个制度,就是源自忠勇军的‘诸胡有罪论’和‘救赎改造论’。 各乡游徼,每日早晚都会召集所有邑落居民,一起学习这两个理论。 游徼们言传身教,口灿莲花,讲事实摆道理,忆苦思甜。 几乎每过一日,遂宁胡人对长安的向心力和凝聚力都在不断增强。 到现在,几乎整个遂宁的胡人。 无论他们过去是匈奴人也好、长林人也罢,哪怕是最顽固的蠕蠕人。 都已经基本信服了游徼们的理论。 汉室在遂宁的统治,已然牢不可破! 想到这里,杨仆就越发感叹起来。 “此地,确实是一片全新的沃土!”他在心里想着。 遂宁胡人,虽然不过数千邑落,不如中国一县人口。 但是,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处女地。 此地,除了忠勇军的游徼们在传播他们的理论外,没有其他任何竞争者。 特别是那些年幼的孩童,每一个都有成为未来的荀子门徒的可能。 以遂宁为中心,荀子学派可以向周围数个聚集地扩散。 只要潜心经营,十年之后,荀子思想就可以在这幕南之地开花结果,二十年后便可以兴盛起来,杀回长安与谷梁、公羊争锋,与法家较量,逐鹿朝堂之上,竞争在考场之上。 不止如此,荀子学派还可以在此,趁机渗透进军方之中,吸纳大批的中高级军官。 而争取军方的支持,正是现在诸子百家竞争成败的关键。 别看现在,文官士大夫们对军方的武将势力,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是……你看看那些在非议和杯葛者,都是些什么人吧? 不是老朽的士大夫,便是谷梁、思孟、重民等派系的人。 而这些人,恰恰是没有军方支持的。 而那些已经有了军方支持的学派,如墨家、法家、公羊、杂家,你看看有谁对军方非议? 哪一个不是举起四肢,全力支持和配合军方? 所以,这些所谓的反对者,其实只是因为吃不到葡萄,所以在说葡萄酸而已……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节 战起(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不知不觉,便到了秋九月。 更新最快 长安城开始下雪了。 望着飘落到手心的雪花,刘彻也是感叹了几声。 “陛下,刚刚接到剧将军奏报:西匈奴左大将遇刺……”颜异行色匆匆,禀报着。 “知道了……”刘彻微微颔首,对此,他毫不意外。 西匈奴小政权的内讧,是可以预见的。 因为这个政权本身就不合理! 它是燕蓟之战的产物,是汉匈大战的结晶。 事实上,哪怕没有且渠且雕难,也会其他什么雕难出来做这个事情。 但这个小政权从成立那刻开始便先天不足。 依靠政变上台的且渠且雕难,只能自封为左大将,依靠挟持于单,与折兰等大部族联合执政。 既然是联合执政,那自然是令出多门。 仅以刘彻所知,当年,为了割让合黎山一事,折兰部族差点就要起兵造反了。 合黎山(皋兰山)是折兰人的老巢,也是他们的祖居牧场。 且渠且雕难说卖就卖掉了? 折兰人自然是不服的。 只是当时,西匈奴不卖合黎山,就得饿死! 没有粮食和物资的西匈奴,用不着汉军和北匈奴去打,饥荒就足以让其崩溃。 是以,且渠且雕难割让合黎山,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当然,在当时,西匈奴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向西方进军,趁北匈奴内部未定,出星星峡夺取西域。 至少也要占领蒲昌海以西,近海以东的广大地区,甚至染指塔里木盆地,夺取孔雀河流域的控制权。 可惜,当时的西匈奴不敢出星星峡。 他们宁愿选择向汉室求饶,换取物资和和平保证。 这自然就注定了西匈奴的灭亡。 一个不思进取的政权,在如今的国际局势之下,安能有什么国祚? 国际局势稍一变化,立刻就要灰飞烟灭! 讲老实话,西匈奴能存续至今,完全是靠了北匈奴与汉室之间的矛盾。 双方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逼迫太甚。 这才让西匈奴内部能够平稳至今。 然而,当汉室开始准备对河西动手。 西匈奴小政权内部的平静立刻就打破了。 积累日久的矛盾,马上就会爆发。 且渠且雕难的遇刺,只是一个开始! “传朕的诏命去卫尉衙门,告知卫尉:动员南北两军及细柳营的主力,做好出征准备……”刘彻下达命令:“同时转告丞相:召见匈奴使者,告诉他,左大将且渠且雕难必须还政单于!不然朕必将出兵!” 这就是要宣战了! 同时也是要进一步的刺激和激化西匈奴内部的矛盾,最好让其打起来。 忠于且渠且雕难的军队,先跟那些或是想火中取栗的人,或是想要去拉北匈奴下马的人打起来。 最好,把北匈奴的主力也吸引到河西地区。 在河西将之歼灭! 当然,刘彻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情报显示,北匈奴在准备第四次西征的事情。 大量物资和兵马都在向着他们在大宛和阗池的前进基地集结。 只等开春,北匈奴单于就将率军西征,其国中事务将由其左贤王狐鹿涉管理。 这让刘彻有些遗憾,河西的事务,北匈奴主力不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河西的部族,在刘彻眼里,大约也就一个折兰部族能够入眼。 但是,这折兰部的精锐在四年前已经覆灭在马邑了,现在的折兰部族,能战之兵至多两个万骑一万来人,而且多数是新兵,武器装备也很落后。 甚至可能还不如燕蓟之战的匈奴本部。 不过话虽如此,刘彻却还是不敢轻视对方。 毕竟,河西一战,关乎汉军究竟能走多远。 可以在嘴巴上轻视敌人,但在战略上一定要重视对方。 ………………………………………… 元德八年秋九月甲辰,汉丞相晁错照会来长安朝觐的西匈奴正使:我国天子闻贵国左大将凌辱单于,颠倒纲常,此忤逆之事,非人臣所为,愿贵国拨乱反正,归政单于,上合天常,下应人伦。 如若不然,大军并进,王师出焉! 勿谓言之不预也! 西匈奴使者回复:上国所命,下臣安敢不从,然此事下臣不能做主,需请示我主。 这明摆着就是想拖时间,耗着。 汉室自然乐得让他拖着,这些话也不是讲给他听的,而是讲给天下人听的。 军方在三天内就拿出战争计划和预案。 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拿出计划,是因为河西战役,军方实际上已经筹备了将近八个月不过之前一直是拿着居延战役当幌子。 如今,他们再不掩饰,拿出了一整套旨在灭亡西匈奴,全取河西,打通前往西域道路的战争计划。 根据军方的计划,汉军将在春三月前,在合黎山地区集结四万步骑。 其中,骑兵两万三千人,由细柳营、虎贲卫以及南军为主,虎贲卫将出动胸甲一千八百骑,轻骑兵两千。细柳营出动龙骑兵五千余,轻骑兵四千余,南军则将出动两个骑都尉部。 步兵方面,则将调动棘门军的两个陌刀都尉部、北军的三个弓弩校尉部,再调动灞上军的两个轻步兵都尉部和一个隧营都尉部。 目前,在合黎山地区,汉军已经集结了接近一万步骑的主力。 换句话说,汉军还将动员接近三万的野战兵力前往合黎山。 他们将在明年的春正月从长安出发,在春二月中旬之前,抵达合黎山。 为了支撑此战,军方拿出了整整一箱子的文档,详细列举了此战的各种物资和军械需求。 少府卿赵禹几乎被吓傻。 他从未想过,为了支撑一支四万多人的大军远征河西,居然还耗费如此多的物资。 仅仅是粟米、麦粉、肉干、油盐、药材加起来就多达两百余万石! 此外,军方还需要上万石奶酪,十余万石制备的干粮、醋布数万尺。 至于军械…… 箭矢百万支,弩机备用零件十万件,马蹄铁、马鞍备件数万件,运输军需物资的重载马车五百余辆,马刀七千余柄。 这些都是需要少府考工室立刻生产,并且必须在明年春二月前全部到位的物资。 但凡少了一件,军队就要找少府的麻烦! 于是,秋九月,少府考工室率先进入战争状态。 数以万计的工匠,开始了日以继夜的工作。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节 战起(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除了物资,冷兵器时代战争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人力! 特别是运输物资给养,维系战争的民夫! 马邑之战、高阙之战和燕蓟之战,汉军的胜利,都是建立在数以十万计的民夫身上的。 更新最快 尤其是高阙之战,大半个中国都为了战争而动员起来。 燕赵地区甚至动员到了每一个自然村。 上百万民夫肩挑手提,将一石石粮食,一捆捆箭矢,一张张弓弩送到前线,送给自己的子弟兵。 保障了前线汉军无论如何,始终粮弹充足。 但这一次的河西战役发动的时间,却实在太紧了,与中国北方传统的春耕日期几乎重叠了。 倘若大规模的抽调农民投入战争,势必将影响整整一年的农业。 数郡百姓将面临饥荒的危险! 这个代价,没有人敢担。 但战争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倘若春三月前,汉军不能完成战争准备,那么很可能就将错失夺取河西走廊的最佳时机! 于是,刘彻下令,暂停渭河、鸿沟以及大河改造,将参与这几个工程的所有奴工全部动员起来,投入到输送物资、给养,参与战争。 这些奴工的总人数现在都还有将近二十万! 主要是来自于前几次战争的战俘以及汉室与北匈奴、西匈奴的贸易。 这些人在中国已经被皮鞭与棍棒驯服,有着很强的服从性和不错的身体条件。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需要多少资源维持。 奴工嘛,吃穿用度,甚至连生死,都不需要太顾及。 从经济成本的角度来说,他们是最好的工具。 当然,他们的工作效率,需要皮鞭与棍棒甚至刀剑来维系。 但没有关系,刘彻随即下诏,允诺所有参与此次转输物资行动的奴工,待战争结束,赦免其中十分之一的人,给与其自由身份。 而剩下的人,也都给予了一个承诺。 只要他们在接下来的五年之中,勤奋工作,尊法守法,不怠工不对抗,则在五年后全部赦免。 这无疑是一张画饼。 无论是赦免十分之一的命令,还是五年期限,都是画饼。 原因很简单。 所有奴工,全部都是来自数千里甚至万里之外的战俘或者奴隶。 他们一无所有,在中国举目无亲。 纵然得了自由,又能自由到那里去? 恐怕,前脚刚刚被赦免,得到自由,后脚就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将自己卖给那些大商贾,大作坊主。 从奴工变成包身工。 地位虽然变了,但处境却丝毫没有改变。 甚至可能会更糟! 因为,奴工至少还是工具是生产资料,但包身工却只是消耗品! 除非他们能习得一技之长,能够让那些穷凶极恶的商贾认识到他们的价值,不然还不如给国家当免费劳动力。 那样至少还能有所喘息,至少少府的官吏,还是很在乎自己手里的这些免费劳动力的,轻易不会让他们饿死、病死。 但奴工们闻讯,却都是非常激动、兴奋。 “阿胡拉在上,这是真的吗?”无数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过去两年来,这些奴工群体之中,出现过少数幸运儿。 他们因为工作勤恳或者表现出色或者拥有一技之长,而得到这个东方帝国的贵族官吏的青睐,给赐汉家户籍,甚至不吝收为家臣。 这些幸运儿随即过上了让所有人艳羡的生活。 他们脱下了镣铐,去掉了枷锁,穿上了丝绸,吃上了米面。 甚至还有人一跃变成了监工,足可左右数千人的祸福。 人人都想变成那样的幸运儿,得到这个伟大帝国的户籍,从而摆脱自己本身的悲惨命运。 于是,奴工们的情绪顿时就稳定了,少府官吏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这庞大的奴工队伍从各个工地拉了出来,然后将他们编组起来,组成了一个个运输队。 但是,不过二十万的奴工,难以承担即将到来的战争的运输重任! 不过,很快,清查余子的运动就出了成绩。 在京兆尹薄世的‘藏匿余子就是对抗天子’的口号下,关中各县县乡官吏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 为了乌纱帽,他们进村入户,拿着户籍薄,挨家挨户的清点人口。 不过一个月,他们就在关中六十八县(包括新安等新县),清查出了余子一万多人。 这余子,就是商君法令之中对于那些成年但未与父母分户的非长子的称呼。 余子余子,多出来的儿子。 无论按照秦法还是汉法,这些人都必须独立立户! 但是,无论是秦代还是汉代,余子都是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 而且是比赘婿、游侠,还令刘彻痛恨的群体。 赘婿和游侠们,至少是尝试了自己去找出路。 但这些渣渣,却是依附于父母长兄的啃老族。 当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过于苛刻,在事实上,很多余子,其实也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 他们与父兄一起耕作,只是因为家贫或者其他原因,没有办法独立立户穷人的孩子,一旦独立,几乎意味着赤贫。 但做为统治者,刘彻不管这些。 他将这些人统统组织起来,组成一个个运输队。 让他们将物资运去前线,同时,顺便也将他们自己送到合黎山一带,就地参与屯垦。 而关中就查出了一万多余子,其他地方该有多少? 刘彻只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怎么着,也能查出五六十万吧? 若得五六十万男丁,那么,合黎山甚至河西地区屯垦团的移民就有着落了。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么多的余子,倘若全部送去屯垦,那他们的妻子,总得帮他们找找吧? 总不能让这数十万大汉臣民,统统在异域打光棍吧? 若是如此,这迟早要出篓子! 这个问题若不能解决,屯垦移民政策,肯定也会失败! 为了不让移民政策失败,刘彻这个皇帝也就只能化身红娘,为自己的那数十万臣民去找到他们的细君了。 “朕这个皇帝,也算是做的辛苦了……”刘彻也不得不感慨:“别的君王,都是作威作福,酒池肉林,朕却得负责发妹子……” 但没办法,对外开拓就是这样。 要想成功,就得不择手段!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节 战起(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几十万的光棍,起码得需要数量相等的妹子来匹配。 更新最快 去那里找这么多妹子? 刘彻也很头疼! “幕南应该可以动员个十万妇女……”刘彻想了想,勉强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妹子来源。 幕南诸部这两年连连征战,人命如草芥。 大批大批的青壮战死,这使得幕南诸部的女性比例超标在战争中,最容易活命和最不容易活命的都是女性。 而通常情况下,战争的胜利方都不会对女人下手。 便是当年以残暴和凶狠著称的折兰人,在击败了自己的敌人后,也不会对妇孺下死手。 是以,幕南诸部之中,现在妹子泛滥。 根据郅都和灌何的报告,现在汉军在幕南各地的定居点中,男女比例已经彻底失衡了。 从各定居点中遴选十万左右适龄妹子来与汉家移民配对,或者说,作为奖赏,赏赐给那些主动前往河西屯垦的青壮,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解决了汉家的光棍问题,又促进了民族融合。 简直不要太赞! 但…… 十万适龄妹子与五六十万光棍之间,还差了起码四十万的缺口。 去那里找这剩下的四十万妹子呢? 刘彻也是一筹莫展。 “朕是不是应该派个使团去北匈奴采购?”刘彻挠挠头。 从北匈奴进口,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北匈奴控制下的西域各国妹子甚至其兵锋之下所及的康居、大夏等国的妹子质量都是不错的。 金发碧眼的大欧派小姐姐有之,黑发褐目的平胸小姐姐亦有之。 左右,北匈奴自己估计也是有大量富余妹子过去两年,汉与北匈奴的走私贸易,让汉室商人从北匈奴之中进口了将近五万的奴工。 这还只是登记在册的数字。 那些被商贾们悄悄的带回长城内,然后束缚在工坊与作坊之中日夜劳作的奴工还不计算在内。 既然北匈奴自己都在玩奴隶贸易,那么,顺便出口些妹子,也正常的很了。 战争归战争,贸易归贸易。 自古资本无国界,利益无种属。 大不了,卖点铁器给北匈奴就是了! 要换了在四年前,谁敢向北匈奴走私铁器,谁就等着被杀全家。 等到了现在,在事实上,汉室官方已经在鼓励商贾们将生铁锭走私去北匈奴了。 原因很简单随着技术进步,汉室本身的生铁产量,较之四年前已经翻了数倍。 仅仅是南阳冶铁基地的产铁量在今年便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斤。 相当于八年前的全国生铁产量总和! 而民间冶铁作坊和少府的产量还未计算在内。 若再过数年,等到南阳的冶铁高炉技术改造完成和新的高炉投入使用,仅仅是南阳的产铁量,恐怕便足以基本满足半个中国的农业需求。 生铁富足了,当然要卖! 反正,就算卖一百万斤铁给匈奴人,匈奴人还是那个肉鸡! 更妙的说不定,大量的生铁出口,反而能摧毁匈奴本身的金属冶炼体系。 这样想着,刘彻就决定了下来。 只是,派谁去匈奴出使呢? 这就成了一个老大难了! 在过去,出使匈奴本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去。 很多使者,常常半路就跑了,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去了匈奴可能被匈奴人杀掉。 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 大家不再担心去了匈奴可能会死相反,马邑之战后,历次出使匈奴的汉使在匈奴的小日子别提过的多舒服了。 要女人有女人,要财帛有财帛。 匈奴人极尽一切手段笼络和引诱出使的汉使,企图将他们拉下马,让他们为自己效力或者出卖汉室的情报。 在这个过程中,不少意志不坚定或者管不住下本身的渣渣被匈奴人拉下马了。 许多人甚至成为了匈奴的间谍,为匈奴传递了一些情报。 然后…… 就被绣衣卫人赃并获,给推到东市明正典刑。 而此人的整个家族,都因此蒙羞,甚至有老父母因为养了这么个汉奸儿子而羞愧自杀。 而绣衣卫嘛……你懂得,特务政治的阴影下,难保有时候会出些冤假错案,甚至有些特务头子看某人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 于是,出使匈奴渐渐沦为了险途。 正常的士大夫和文官贵族,都不愿意出使了。 甚至有人一听说自己可能要出使匈奴,就挂印逃跑,跑不掉就喝杯毒酒自杀。 反正,死也不去匈奴。 因为比起死,名誉更重要!家族的荣誉更重要! 绣衣卫也因此事,而在民间落下了许多恶名和夸张的故事。 若非刘彻护着,恐怕早被‘君子们’给解散和消灭了。 总之在现在,想凑齐一个正常的使团去匈奴,太困难了! 满朝上下,都不可能找到一个愿意去的。 下面的官吏,也会自动拒绝出使的选项。 但进口妹子的事情,却得找一个可靠的人悄悄的去谈。 刘彻思前想后,决定干脆派个宦官去匈奴。 反正宫里面想出头搏一把的宦官很多,这些渣渣的节草也就那么一点。 更妙的是他们掌握的情报,也就那么点,就算被匈奴人腐蚀了,也不可能出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于是,刘彻就在未央宫里选了选,然后选中了宣室殿之中一名名为张常的中年宦官。 此人一直以来颇为勤恳,比较忠厚,最重要的是嘴巴很紧,是个不错的人选。 就这样,张常带着刘彻的国书和天子节,领着四十多个使团扈从,在九月中旬悄悄的从长安出发,打算从狼猛邑出塞,从龙城前往浚稽山只要到了浚稽山,他就可以去找当地的走私商人,然后通过这些家伙与匈奴人接上头。 刘彻相信,北匈奴肯定会非常热情的欢迎和迎接汉家使团的。 因为上一次汉使抵达北匈奴,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而张常此行除了谈谈妹子的事情,还肩负着与北匈奴方面商谈一下共同清剿那些在大漠之中出没的蠕蠕马匪的事情。 别奇怪为何北匈奴会与汉室谈这种事情。 二战的时候,米帝与纳粹在战场上怼的头破血流,但在瑞士的纳粹和米帝外交官却在咖啡厅里推杯交盏呢。 而这些蠕蠕马匪,现在可是汉与北匈奴共同的敌人。 这些渣渣,不仅仅袭击汉家在幕南北部和西部的边境哨所与商队,有时候也会袭击那些北匈奴的商队与迁徙部族。 可谓是汉匈共同的敌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节 太初历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不知不觉,便已是元德九年。 更新最快 十余年时间,弹指而过,刘彻也有些唏嘘不已。 此时,整个世界依然一片黑暗,只有未央宫中庭院中熊熊燃烧的火盆与殿中长明的鲸油灯的光芒可见。 “陛下,请登车临朝……”颜异走到刘彻身前,屈膝拜道。 刘彻点点头,登上已然准备好的撵车,然后数百名卫士簇拥着他,前往宣室殿。 今日是十月甲子(初一)。 大汉帝国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国事会议,大朝议已经准备就绪。 自元德二年后,大朝议的制度渐渐健全并完善。 在如今,大朝议不仅仅肩负着皇帝与天下郡国群臣见面,并审阅郡国政绩、评判官吏表现的任务。 更是大汉帝国与石渠阁会议平齐的重要国事会议。 依照刘彻规定的制度,大朝议方是国家立法和修法之地。 在大朝议上,皇帝与天下人共议过去一年,朝堂诸卿曾经做出过的决策,曾经设立的法律。 若有人反对这些决策、法律,可以在大朝议上提出来,并经天下人共议,决定其的废立。 不仅如此,大朝议上还有审议国家未来一年基本财政预算的程序。 正因为不断添加了这些功能和权力,所以汉家大朝议也是越开越长。 元德二年时,大朝议只是从凌晨开到下午,最多到晚上。 但到了元德四年,这大朝议就变成了连续三日的会议。 元德六年,甚至足足开了六天。 去年,大朝议首次进行了分组商议和讨论。 若有穿越者来到此时,恐怕会愕然发现,汉室大朝议,已经越来越像后世的人大了。 今日,汉家大朝议与石渠阁会议,共同构成了帝国国事协商制度的两架马车。 大朝议是决定修法、立法,审议重要国策、决定战和、制度国家政策与法律的会议。 是体制内的自我修复和妥协机制,更是统治阶级内部的协商会议。 是中央与地方博弈之所。 而石渠阁之会,则是统治阶级与学术界、思想界、民间代表之间的协商会议。 基本上,是一个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地方。 石渠阁会议的与会代表,也基本都是诸子百家的巨头、精英、军政两届的高级贵族,还有皇族的诸侯王代表。 自第一次石渠阁之会至今,讨论的问题,也一直都是空对空的学术问题。 顶多,在皇帝倡议之后,诸子百家与列侯公卿一起吹捧一下过去一年大汉帝国取得的辉煌成就,共同祝愿大汉天子领导帝国人民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诸子百家的巨头们也都很聪明的从不在石渠阁之会上谈论具体的国政。 于是,这石渠阁还真被刘彻玩成了一个鼓掌大会。 当刘彻的撵车抵达宣室殿侧殿,他走下撵车之时,整个宣室殿内外,早已经人山人海。 数以百计的朝臣,济济一堂,齐坐宣室殿之中,在九卿各官的率领下,他们依照着各自排序,恭立殿中两侧。 而列侯勋臣与诸侯王们,则端坐于殿中两边。 殿外,郡国上计吏及郡国两千石以上代表则默然而坐。 今日是大朝议的第一日,照例将不会议论具体事务,只会总结、表彰或者惩处过去一年,帝国内部的郡国官吏,同时宣布一些重要事务。 是以,郡国上计吏及两千石们,人人都是忐忑不安。 这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刻。 随时都可能被叫进殿中,被天子或者群臣鞭笞。 当然,也可能会得到表彰,甚至升官进爵。 “陛下驾临,百官恭迎!”颜异持着玉笏,走到殿中,沉声唱诺三遍。 然后宣室殿之中编钟齐鸣,数十名唱诗童子用着楚音齐唱诗之《皇矣》,在歌颂上帝神明的颂词之中,刘彻在数十名侍中的簇拥下,升阶而上,端坐到御座之中,天子十二琉垂下,冕服之中,尽显庄严。 “臣等恭祝吾皇万寿无疆!”丞相晁错率领百官恭拜,齐声唱诺。 瞬间,整个未央宫内外,都响彻这朝拜之声。 “朕躬安……诸卿平身……”刘彻挥手道。 然后,群臣便各自落座,数十盏鲸油灯依次被点燃,将这座殿堂照耀得宛如白日。 “宣诏吧……”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御阶之上的颜异立刻恭身道:“诺!” 然后,他便捧着一份早就已经拟好的诏书,站立到台阶正中,正色唱诺:“朕闻之:万物不同,而用之于人异也,此治乱、存亡、生死之原!故国虽强,民虽富,未必安也,尊贵高大,未必显也:在于用之!故桀纣用其材而成其亡,汤、武用其材而成其王。圣人之治国,见其材而审其弊,用其长而去其短,故其享国千年,福泽后世。朕自受先帝遗命以保宗庙,夙兴夜寐,不敢忘先帝之训。 今日甲子,岁在丙申,群臣陛至,贤与不肖,朕与天下人共视之!” 诏命既下,大朝议随之开始。 太史令司马谈首先出列,奏道:“臣太史令司马谈敬奏陛下:臣自受命陛下,以改易礼法,重定阴阳之序,以合农稷之事,至今凡六岁,赖陛下神灵,社稷之福,今臣幸不辱命,作《太初之历》,诸事既成,乃敬呈陛下……” 说着,数位博士抬着一个箱子,走到殿中,将之打开,里面装的正是一整部已经编纂完毕的《太初历》。 自元德六年,刘彻下令让太史令司马谈牵头,与司马季主等名宿、巨头、星象家、数学家等百余人共同编纂太初历以来,在司马谈的带领下,汉家的精英们用算盘、日冕以及其他工具,通过肉眼观测日月星辰运转和数学计算,终于测定出了新的历法。 这套历法,刘彻自然早已经看过了,并且交由少府、大农、丞相府共同审核,确认无误,可以公布天下,作为新历法。 这部《太初历》的诞生,宣告了沿用了数百年的颛顼历寿终正寝。 今年的冬十月,也将成为最后一个颛顼历新年,自明年开始,汉家将以春正月为岁首。 同时,这部历法,第一次明确提出了二十四节气的划分,可以有效的指导汉室农业生产生活。 当然,作为一部西元前的历法,你也别指望他有多精密。 毕竟,现在汉家数学家们才刚刚将圆周率精确到三点一四。 所以,可能过个几十年,等到数学进步,到那个时候这部历法可能就将和颛顼历一样被废弃。 但在现在,这部历法确实是汉室乃至于全世界最好的历法,最精确的历法! 刘彻起身道:“善!太史令辛苦了!朕为天下谢之!” 随即,他就对群臣道:“太初之历,朕已观之,与之颛顼历相比,精确非常,当布告天下,广教士民,使四海皆知!” “诺!”群臣纷纷顿首拜道:“臣等谨奉诏!” 但私底下,一些文官却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 “自古改历易朔,正服色而变法制……” “如今,历法即便,或可上书请改正朔……” 改朔这种事情,只要做成了,那就是大功!足够让一个人甚至一个势力崛起! 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压根不需要费力,也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努力,只要嘴巴就行了。 比起去修渠道、指导百姓改进生产方式,挨家挨户的督促,可要轻松无数倍。 更妙的是一旦做成了,不仅仅可以让自身飞横腾达,载入史册,受万世敬仰,还能借此借题发挥,打击异己,清除竞争对手。 简直不要太好! 唯一的问题是当今天子,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同意? 上次大家伙鼓噪要去封禅,结果差点被天子抽死,齐鲁的同僚,死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这些人心里面有些犹豫,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观望观望,看看反应,或者看看有没有出头之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节 奖惩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不提那几个文官心里面的那点小心思,大朝议继续进行。 更新最快 丞相晁错出列奏道:“臣错昧死以奏陛下:陛下明诏臣等曰:万物不同,而用之于人异也……”他先是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诏书内容,口吻和神态像极了后世那些引用上级指示精神和xx讲话的官僚(实际上本质也差不多),然后叩首道:“臣闻圣训,深为天下窃喜,有陛下之圣德,何愁三代不至……” 晁错的马屁功夫在当了丞相后,见长不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这个丞相,没有前任周亚夫那么深厚的根基和情感。 要想稳坐相位,就得千方百计的与刘彻处好关系,并极尽一切可能得到刘彻的支持和信任。 因为他是丞相,是主持国政的丞相。 位高权重,难免会有非议,会有攻仵。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猜疑被怀疑。 不像周亚夫,身为丞相,同时身兼武苑山长、甘棠丞、祭酒,深得未央宫、长乐宫信任。 所以可以不拍马,可以不钻营,可以跟皇帝顶牛。 他本身的威望也足以让他一人就能镇压九卿,压服郡国,让群臣避道,命公卿俯首。 但他晁错呢? 不仅仅没有这些条件,反而有一堆想看他死的敌人。 儒生、黄老派的贵族,还有宫廷内外那些曾经深恨他的宦官、文臣。 但凡只要未央宫的主人对他不信任了,甚至有些猜疑了。 那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汉室虽有将相不辱之制,但这个世界上,杀人最狠的从来不是刀子,而是笔杆子。 张欧的下场如何?人尽皆知。 况且,他晁错也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维系的是整个法家的名声和未来。 是以,哪怕他本身不喜拍马逢迎,但却不得不去学习和研究。 好在,当今这位还算容易伺候,也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逢迎,更不需要去做些露骨的事情。 只要态度到位就可以博得欢心。 果不其然,晁错这话刚说完,刘彻便龙颜大悦,脸上的笑容堆磊了起来,非常受用。 晁错见状立刻就接着道:“臣本卑鄙,幸陛下不弃,敢不披肝沥胆、鞠躬尽瘁为陛下效死?谨奏丞相府去岁考绩名录,以呈陛下御览……” 说着,晁错便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呈递在手中。 这也是元德六年之后就定下的规矩,考绩百官,先从丞相府开始。 丞相府首先要自查、自纠和自我考核。 为了防止这种自查自纠流于表面,变成一个过场,刘彻甚至规定:丞相府的考绩由丞相长史亲自负责,且采取责任制。 换句话说,在考绩时,找到了问题,抓出了问题,那是长史的功劳。 然而,一旦在考绩后,发现问题,那就是长史自己审查不严的锅。 而在汉家体制中,丞相长史与丞相本人是休戚与共,祸福一体的。 长史出了问题,丞相也跑不掉! 板子打下来,就算没有伤筋动骨,也肯定要削掉脸皮。 这就迫使丞相府本身不得不去用心此事。 事关乌纱帽甚至性命前途,谁敢不用心? 刘彻接过一个侍中传递来的奏疏,打开看了看,自然晁错呈递的只是一个丞相府考绩的简要汇总。 通篇也不过千余字,只是提了些关键和重点,讲了讲过去一年丞相府的主要政绩和发现的主要问题,并对来年的工作做了个简要的安排。 而具体的数据和关键的档案,自然早就封存到了兰台,在尚书们手里被逐页逐页的审查。 一旦发现问题,就会报告刘彻,然后刘彻再派人调查。 查出问题,相关人等就等着被训吧! 而晁错现在交上来的这个奏疏上,有用的信息还是不少的。 至少,只是看这个奏疏的内容,刘彻就差不多能知道,去年晁错上任的所作所为和成绩,在心里面对晁错的工作有了个底。 这就够了! 皇帝只要抓重点,抓战略,抓布局就行了。 具体事务,自然有具体官吏去执行和部署。 汉室也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自我执行体系,就算有问题,也有御史大夫衙门和绣衣卫在盯着。 “丞相辛苦了……”刘彻合上奏疏,笑着道:“今岁,丞相府诸卿还需继续努力……” “诺……”晁错闻言,放下心中的石头,他上任之后,在丞相府里搞了许多动作,还做出了许多改革举措,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行为可能会惹天子不快。 但现在看来,当今这位并不关心他在丞相府里的动作,他只关心,丞相府是否能够彻底高效的执行政策落实政策。 这就好! 这便能让自己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可以去做更多事情! 晁错之后,九卿各部门,包括楼船将军衙门、主爵都尉、京兆尹、卫尉,都各自上报和报告自己本身的情况。 总的来说,九卿各司以及主要职能机构,在过去一年都干了事至少没有混日子。 就连已经衰微的大鸿胪衙门,也做了些动作,主动精简了机构,主动派遣了大批官吏前往幕南配合郅都的行动。 而成绩最突出的,莫过于大农和少府了! 尤其是少府,新任少府卿赵禹,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向了少府本身的顽疾。 少府六丞在半年内被换了三个,大小硕鼠逮了三十多只,光是抄没的财产就多达数千万,土地以十万亩。 同时,赵禹还改革了少府的办事流程,精简了大批不必要的机构,同时将数百名滥竽充数的庸吏清退掉了。 虽然也因此,赵禹被少府上下无数人记恨和痛恨。 但刘彻却很满意。 特地在大朝议上,赐给赵禹御剑一柄,绸缎五十匹,黄金一百金,以兹嘉奖。 同时也是放话给少府上下的渣渣们:别想阻扰和破坏赵禹的改革,朕就是少府卿的靠山! 等中央有司机构的情况汇报完毕,太阳便已经升起,殿外起了大雾,刘彻于是下诏,命有司将在殿外等候的郡国官吏、上计吏,请到宣室殿的几个偏殿之中等候、休息。 同时分批次的召见这些郡国上计吏、官吏,一一审核和评判他们的政绩和为官治政之策。 做得好的,就嘉奖甚至直接当朝提拔。 有优秀县令,直接被提升为郡主薄和都邮乃至于直接提拔到中央为官的。 也有特别优秀的郡守,被刘彻重重表扬,增加他的官爵、特权,甚至褒奖他的父母,赏赐他的家族。 将这些人统统纳入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的‘循吏’名单,其实就是汉室的中组部重点培养名单。 进了这个名单的官吏,都是作为未来九卿或者中央机构负责人的方向去定点培养的。 很多人的升迁任免,甚至将直接由刘彻决定。 他们哪怕犯罪,也得由刘彻决定是否准许逮捕。 有得意者,自然也有倒霉蛋。 十余个郡守,因为考绩成绩极度不合格,而被刘彻申斥,其中三人被当场下令革职、免官,剩下的人最好的下场,也只是戴罪立功。 这戴罪立功在今日汉室可不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这样不疼不痒的惩处。 首先,他们全部会被调离现任。 他们将会被调去帝国最艰苦的地方,譬如幕南、长沙、吴越之地。 其次,全部都将被降级,从郡守直接降到县令都不是稀罕事。 反正,刘彻也不愁没有文官自从考举规模不断扩大后,现在的汉室,已经再也不怕什么士大夫调皮、官僚不合作了。 你不合作,你要调皮,有的是愿意合作,乐意效死的人。 而且这些人能从函谷关一直排队排到萧关。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节 变迁与海疆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夜幕渐渐降临,未央宫的喧哗声也已经淡去。 更新最快 端坐在御座之上,刘彻低头看着绣衣卫刚刚呈递来的报告。 这些报告很多,足足有着一尺高,全部都是有关本次大朝议的各郡国上计吏和官吏的资料、行举、背景描述。 刘彻逐一审阅,不时就一些问题,对身前的几个绣衣卫官吏询问。 自元德六年以后,汉家的政坛上,就开始出现了以意识形态、思想倾向为划分的派系。 儒法黄老杂家甚至墨家,都在政坛上组织起了自己的小团体。 他们彼此相互倾轧,却又互相合作。 倘若一切顺利,这样的情况持续个百十年,刘彻毫不怀疑,在这些小团体的基础上,将可能诞生出一批具备诸夏特色的政党或者类似的组织。 哪怕是在现在,墨家与杂家,就已经在朝着近现代政党组织的方向演化了。 他们甚至已经具备了一些政党的特质。 譬如行动纲领、组织纪律、理想信念和行动目标。 而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刘彻这个皇帝的负担。 政党或者相似的组织,可从来都是皇权最大的隐患和威胁。 监视和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刘彻不会去特意的打击和打压他们的发展。 审阅着这些资料,刘彻的神色渐渐凝重。 从绣衣卫的报告和相关情报之中,刘彻看到了在官场上,儒法黄老各派,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基本盘和根据地。 像是公羊派和楚诗派,如今便已经渗透到了齐鲁吴楚的方方面面。 到现在,他们不仅仅将过去鲁儒一系的势力范围尽数吸收和消化,还进一步借助汉室本身强大的官僚系统,将他们的势力,渗透到了当地的各个阶层之中。 他们不仅仅有了在官场的代言人,还拥有了一大批商贾支持者。 这些商贾,通过捐献给各个学苑资金以换取学术界的支持和掩护,进而与官方的士大夫们结成联盟。 一个个利益集团在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之中成型。 根据齐楚地区的绣衣卫报告,齐楚地区,已经出现了丝麻吃人的迹象由于汉室商品经济不断兴盛,各地对于布帛的需求与日俱增,手工织造业的利润不断增加。 仅仅是南越和闽越,每年就要从齐楚进口超过五十万匹各色布帛。 而汉室本身的布帛市场需求每年都在数百万匹以上,且在不断增加。 种植苎麻和养殖桑蚕的利润,远远超过了稻米与粟米。 于是,齐楚地方的商贾、地主与官僚们在利益的驱使下,一方面开始不断鼓励甚至逼迫农民种植苎麻、桑树,养蚕。 另外一方面,缫丝和苎麻纺织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是以,他们开始用各种手段,迫使农民破产,并使之负债,不得不去他们的作坊之中工作以偿还债务。 这让刘彻看着触目惊心。 好在,这种迹象只是刚刚出现,还只是开头,所以地方的社会矛盾还算可控。 而且,这些渣渣心存顾忌,吃相不敢太难看,不敢做太过下作的事情。 但随着时间推移,未来,羊吃人与棉吃人的事情,肯定会愈演愈烈。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现在汉室据有幕南,并在当地建立了牢固统治。 所以,应该来说,不至于发展到英国工业革命初期的可怕程度。 而说起来,也是搞笑。 事实上,齐鲁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是因为安东之故。 安东的屯垦事业,从去年开始就出现反哺汉室。 尤其是齐鲁一带,因为与安东有着固定的频繁海上联系。 安东屯垦团出产的大量富余粮食,由楼船和民船,运到齐鲁。 安东的廉价粮食涌入齐鲁,使得齐鲁地方,哪怕进行了大规模的改稻为桑为麻,但却不用再担心缺粮。 进入工坊工作的工人,也可以用自己的薪水购买到足可够全家吃饱的粮食。 在不用担心粮食紧缺的情况下,齐鲁吴楚一带的桑麻业迅速的发展起来。 无论是对于商人、作坊主、地主甚至是农民来说,桑麻业与纺织业,比单纯的农业都更有前途。 你在地里种粮,辛苦不说,回报还不一定能足够填饱全家的肚子。 毕竟,现在还不是隋唐大运河开通后的后世。 齐鲁吴楚等江南之地,也还不是那个鱼米之乡。 尤其是吴楚地区,本身的基础设施就很落后,渠道很少,水利设施不健全。 与之相比,种植桑麻或者去作坊打工,虽然辛苦不少,但回报比耕作强多了! 南方已经初现资本主义的萌芽。 在北方,法家的势力,却如同八爪章鱼一般,深深的纠缠住了许多郡国。 出了关中向北,太原、代国、上郡、云中、陇右、云中、北地,乃至于高阙、九原,现在基本都是法家在主政。 一位位法家干吏,从基层一直铺到了郡守府衙门。 在这些地方,除了退役军人转任的官吏外,几乎其他所有职位,都是法家的人。 而法家本身也与军方关系密切。 尤其是代北一带的将门和军功贵族们,与法家几乎是一个鼻孔出气。 在这些地方,法家与军方,共同编织出了一张用法律、制度为经,以军功、武勋为维的大网。 在这里,全民皆兵,家家户户都热衷武事。 郡县乡亭各级官员,都积极的组织和训练着大量民兵。 假畜与假马政策,使得北方的中小地主家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着一个善于骑射的年轻人。 他们伸长了脖子,每天都在盼望着来自长安的召唤。 地方上的军功贵族们,显贵之后,非但没有去欺压乡邻,鱼肉乡里。 恰恰相反,他们是北方减租减息的带头人。 一个乡中,若出了一个校尉,那么全乡都会大摆酒宴,庆贺三日。 因为这意味着,从此乡中父老的负担将大大减轻! 这个校尉一定会回报乡亲!更将成为父老乡亲们在遇到问题或者不公时的最大靠山! 同时,他还将不断的将大批年轻子弟,带去军队。 现在的汉军各部,最是推崇子弟兵了! 这是自楚汉争霸之时,就被世人公认的真理。 汉王靠丰沛子弟兵打天下,项羽依靠的也是那忠心耿耿三千江东子弟。 新兴的军功贵族们,自也不能免俗。 他们需要,也确实希望,能有一支忠诚勇敢、作战顽强,不离不弃的子弟兵作为后盾,作为中坚! 是故,在整个北中国,地方秩序与风俗、习性,与南方已经截然不同。 走进北方,你会发现,你来到的不是一个封建社会。 而是一个用商君的制度与法律武装起来的军国主义社会。 家家户户皆备弓弩刀剑,村村皆有民兵组织。 至于县乡之间,呼啸而过的少年郎们,会让你知道,此地绝非可欺之地。 便是那些曾经敲骨吸髓,极尽一切剥削之事的贪婪地主和豪强们,现在也是战战兢兢,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过分盘剥。 甚至不得不响应地方豪杰的倡议,减租减息。 百年前荀子入秦曾经看到过的画面和场景,现在在北方重新出现。 而更多荀子不曾见过的场面和事物,在不断出现。 但有意思的是在这样一个法家力量占据绝对优势,且有着严密组织和秩序的地方,商贾的力量和规模,却不比南方小。 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民,推着小推车或者驱赶着牲畜,或者组成大型商旅,沿着古老的回中道和直道,前往幕南。 他们将中国的粮食、铁器、食盐、药材、香料、布帛和铜钱,带去幕南。 换回大量的皮毛、牲畜、奶制品。 冠带农耕之民与引弓游牧之族,本是千年死敌。 但在现在,当汉室以空前威势,统治万里草原之时,所有人都愕然发现,冠带之室与引弓之民,竟是天然互补的两极。 引弓游牧之民,放牧和蓄养牲畜,但却时刻处于存亡危机之中。 尤其是其下层牧民,生活艰苦,朝不保夕。 草原上的人的生命如草芥一般脆弱。 为了生存下去,引弓之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获取食物。 是以数千年来的进化,使得他们的身体渐渐粗矮这是进化的规则所导致的,假如引弓游牧之民不能使自己的身高尽可能的变矮,那么他们便无法维系自身的存续。 而冠带农耕之人,世代耕作土地,从贫瘠的山地之中刨食。 粟米与大豆的营养很有限,唯有中小地主阶级的孩子方能吃到营养价值高的肉类,以此强壮自身。 是故,史书上,评价贫民,通常的形容词都是:面有菜色。 但在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引弓之民的奶酪和牲畜,被这些商人带回中国。 而历次战争胜利,使得北中国本身就有着大量牲畜存量。 如今,虽然普通的北方百姓吃肉依然是奢侈之事,唯有地主小康之家,才能不时吃到肉。 但奶酪和其他奶制品,却进入了千家万户。 得到奶酪带来的蛋白质与营养补充,北方青少年的身体素质开始不断改善。 进口的大量羊毛,也养活了相关的毛纺织产业。 而幕南各部,则也得到了来自中国的粟米、小麦、食盐、铁器、布帛。 更获得了中国的先进技术,尤其是畜牧技术和青储技术。 底层牧民的生活被彻底改变。 一石奶酪,可以换到十倍于此的粮食。 游牧引弓之民,生平第一次,不需要冒险,就可以填饱肚子。 这简直就是奇迹! 绣衣卫的报告,清楚的描述这些事实。 合上报告,刘彻凝视前方,他知道,世界线和历史线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汉室现在甚至都不需要去做其他努力,仅仅只需要维护好幕南统治。 不出百年,汉室便可以建立起了历史上第一个,完全消化和统治草原的中央帝国。 并,彻底消弭游牧民族的威胁! 就像在殷商宗周之际,中央帝国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南方的蛮夷。 但,通过数百年的春秋战国的演变和同化。 如今,曾经的蛮夷东夷之地,已是中国。 只是…… “朕必须想办法祢和南北差异……”刘彻站起身来,在心中告诉自己。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了假如他不做干预,那么,汉室未来一定会出现差异巨大,两极分化的南北。 手里掌握了武力,以军功武勋为根基的北方武将集团及其地主小农经济为基本的社会。 还有富足的南方商贾资本地主集团。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百年后,汉室就得打一场南北战争,用拳头来解决分歧与矛盾。 这可不妙! 因为,到那个时候,假如真的发生了南北对立,并引发战争。 那么,获胜一方,必然会清算失败者。 而问题是现在的中国社会和政治力量,可不止只有儒法。 安东的杂家,清河、河间和常山一带的黄老派,甚至关中墨社都是重要力量。 真要开打,恐怕就不仅仅是南北战争。 很有可能,会变成百家混战。 踱了几步,刘彻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必须建立一个制度,并且留下一个足可保证这个制度有效运行的力量。 这个力量,必须足以镇压一切,并且压服其他人,遵守这个制度。 “学习凯末尔?”刘彻想着。 后世地球,土鸡虽然逗比,但是其开国之主凯末尔留下的军人维护宪政的体系,却保障了那个国家的世俗化数十年。 镇压了当地顽固保守的激进力量数十年。 直到后来,一切改变,世界浪潮逆行,在大势之下,军人力量被瓦解,方被人破坏。 只是…… 怎么确保军人可以维护这个制度? 武苑的教育和思想灌输,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但还不够! 得将此事与使命、荣誉、信仰挂钩! 甚至,还得与法律挂钩。 正思考着此事,殿外便传来了颜异的声音:“陛下,楼船将军求见……” 刘彻回过神来,立刻道:“宣!” 楼船将军徐悍是刘彻安排今夜入宫来议事。 商议的事情,也不简单。 乃是有关楼船将军衙门对于海洋,尤其是汉室控制的海疆的管辖秩序与立法之时的讨论。 准确的说,就是商议即将提交大朝议三读的《海疆律》的相关条文的最后交流与沟通。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六百节 楼船与远方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海洋在这个时代,依然被人轻视。 更新最快 但海洋的作用却已经开始渐渐体现。 楼船衙门,更成为现在汉室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机构。 在东海,在渤海,在黄海,在南海,在元海和朝鲜海峡之中,成千上万艘楼船的大小船舶,张开船帆,往来游弋。 庞大的楼船舰队,在沿海地区,运载着南越的稻米、象牙、犀角和樟脑、蔗糖,承载着齐鲁的布帛、精美的陶瓷器以及铁器,带着安东的棉花、鲸油、鲸皮以及鲸骨粉、麦粟。 海洋贸易额更是年年猛增。 楼船衙门在海洋贸易之中捞取了无数好处。 并借机建立起了以数个母港为核心的舰队基地。 拥有了一个庞大的造船、维修系统。 更借助着捕鲸业和近海捕捞业的蓬勃发展势头,不断扩张。 汉室去年的捕鲸量已经超过了两千头。 而近海渔业资源也被迅速开发出来。 仅仅是在齐鲁一带,登记在册的渔民数量就多达十余万,拥有大小渔船三千余艘。 虽然多数是舢板一类的小型近海船舶,甚至干脆就是做了个筏子在海滩附近捕捉鱼虾。 但,却也由此立刻滋生出了渔霸和海盗。 海上案件频发,近海治安秩序一片混乱。 是以,汉室亟需对海上治安立法,并加强对海洋资源和渔业的管理。 这不仅仅是当代的重事,更关乎未来千年的兴衰! 刘彻很清楚,海洋的潜力。 海洋之中,不仅仅拥有无穷无尽的资源,哪怕只是发掘出中国近海渔业资源的百分之一,恐怕便足以养活数百万人口! 若未来可以深入大洋,拥有欧陆十八世纪左右的技术,所获鱼类,就足以满足全中国的需求。 更何况,未来的世界,必定属于海洋。 作为穿越者,他岂能不知制海权的重要性? 大汉帝国,虽然是一个典型的陆权帝国。 然而,帝国的海权,却也不可或缺。 未来的帝国,更决不能失去海权! 因为,无论是对远方的扩张,还是对印度次大陆的殖民,都需要拥有海权,方可保证将资源运回本土。 是故,《海疆律》必须制定,也一定要制定。 通过法律来申明帝国的海洋政策以及海洋控制权力。 徐悍更是激动万分。 他几乎是颤抖着,匍匐在刘彻身前,手中捧着那本耗尽了他与整个楼船衙门上下官吏心血的《海疆律》诚惶诚恐的拜道:“臣楼船将军悍幸不辱命,谨奏《海疆律》凡四十八令,一百七十余条敬献陛下御览……” 刘彻接过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然后将之打开。 映入眼帘的第一段文字便是:臣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海之内,**之间,八荒之中,要之以日月,经之以太岁,其义莫不为汉臣妾。 而海疆之间,波涛之内,上及九天,下合渊泽,皆天子之疆也。 社稷财富来源于海洋,国家危难,必由海洋而起。 诚乃至理名言也! 臣楼船将军松滋候悍,受陛下之命,与海内豪杰名士共商,谨以《法经》为准,敬列《海疆律》凡四十八令,一百七十三条,以佐陛下治万里之涛,定伏波之险,安生民之要…… 只是看着这些文字,刘彻便已龙颜大悦。 就该是这个理,正该如此! 这地球的五大洋,每一个都得是大汉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海! 全部都是自古以来就属于诸夏民族的财富。 谁要与大汉争夺,谁就得灭亡! 当然,在现在来说,汉家对海洋的控制,也就是沿海地区,楼船舰队也并未走向深蓝,征服那未知的凶险之地。 但这个基调得先立起来! 控制海洋,不仅仅是控制财富,更是控扼生死存亡兴衰之钥。 得将对海洋的经营当成百年大计,千年之策来规划! 微微翻阅了一下《海疆律》的各个条款,刘彻沉吟片刻,道:“增列一条吧……将朕于元德六年有关楼船的诏命记录,以法令形势增补入其中……” “诺!”徐悍立刻拜道,心中更是狂喜不已,元德六年,天子曾经诏命楼船衙门,授权给楼船,可以击沉所有出其国境之外二十里的没有得到汉家授权的任意舰船。 这等于给了楼船衙门无限开火权和无限执法权。 正是靠着这个诏命,楼船衙门方能有今日的威势。 在陆地上,楼船只是一个帝国的职能机构,几乎管不了港口之外的事情。 但到了海上,楼船才是世界的主宰! 每一艘楼船舰只的指挥官,都拥有便宜行事之权。 配合着主爵都尉衙门,现在楼船衙门,不仅仅管着海上的事务,还可以缉私、检查商船,甚至把手伸到了运输业之中。 现在,海疆之中,最大的运输业主,就是楼船衙门本身。 靠着给商人托运和押运商品,楼船将军衙门岁入数千万之多! 而且,在刘彻的命令下,楼船衙门本身便拥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捕捞船队。 这支捕捞船队,最初是为了在新化的黑水河之中捕捞洄游的大马哈鱼而建立的。 但随着汉军对于鱼类资源的渴求,这支船队逐渐扩大。 到现在,竟然发展成为一个拥有各色大小船舶数百艘,每年可以捕捞数十万石各类鱼虾的强大船队。 他们所捕捞的鱼虾,大部分都作为军资供给汉军各部。 小部分流入市场,成为了长安城居民的佳肴。 而仅仅是这部分鱼干虾干的收入,每岁便多达两三千万! 楼船自然是想要捕捞更多鱼虾,因为,在这个海上没有任何对手的年代,楼船衙门的政绩与资源,主要就是靠着捕捞和缉私。 而捕捞是最容易获得政绩的。 这个时代的海洋资源,多的让后世人咋舌。 那些在后世属于珍惜资源和奢侈品的鱼类,现在在大海之中泛滥成灾。 什么黄唇鱼,什么小黄鱼,什么长江刀鱼,论吨捕,成吨晒。 楼船出海一次,整个港口都会晒满各色鲜鱼。 但,民间的私捕船队,也渐渐泛滥起来。 尤其是齐鲁沿海的士大夫贵族们,看到楼船捕鱼如此轻松,他们也立刻跟上,组织起捕捞船队,出海与楼船竞争。 楼船上下,怎么能容忍这些抢食者? 所以这两年,各地楼船舰队的母港与地方士绅的矛盾渐渐激烈。 尤其是齐鲁一带,便是那些没有兴趣或者没有资本出海的地主贵族们,也看楼船衙门很不顺眼。 他们痛斥楼船衙门‘与民争利’‘用社稷之器而作一己之力’,更有甚者,大声疾呼‘陛下当废楼船而行禁海之策,片板不得下海!’。 因为,楼船衙门带动起来的捕捞业,让大量沿海的农民,放弃了农业,投身于捕鱼事业。 就是内陆之中,也有很多百姓,眼热渔民的高收入和高回报,纷纷投身渔业。 地主贵族以及商贾们,惊怒不已:这些泥腿子既不肯给老爷耕作,也不愿意去老爷的作坊里干活,反而跑去海里冒险?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便是渔民内部,对于楼船衙门也是很不喜欢! 特别是那些渔霸,更是视楼船如眼中钉,肉中刺。 而楼船衙门与主爵都尉合作,在海上开展缉私、检查活动,严查偷税、漏税和瞒报、隐匿,更是得罪了一大批背景深厚的海商和这些人背后的贵族。 若无刘彻袒护和保护,楼船早已被四面围攻,陷于风雨飘摇之中。 但,楼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然而,如今天子重提了那道元德六年的诏命,让徐悍立刻就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整个人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那条诏命入法,不仅仅将巩固和稳固楼船的威权,更将以法律形式,确认楼船衙门对海疆中任何事物的管辖权。 更重要的是,借此徐悍还知道了天子对于楼船的态度! 不是一般的重视,而是非常非常重视! “赚大了!”徐悍高兴不已:“看来,未来,楼船之士,必定可以成为与汉军陆地之士并行的武士!” 对于楼船衙门来说,上上下下,所有的楼船人都有着一个梦想有朝一日,独立建军,成为一个单独的军种。 而如今看来,这个梦想完全可以在当今天子的支持和鼓励下,在有生之年得到实现! 当然,要实现这个梦想,楼船衙门还需要努力。 用成绩和功勋来证明自己! 楼船必须告诉世人他们不仅仅只会捕鱼、巡逻、缉私和运输。 他们也可以帅师伐国,决胜万里之外,长驱直入,催敌于反掌之间。 如同他当年率领楼船舰队,在仁川登陆,一鼓作气,直入平壤,灭亡卫氏朝鲜一般。 而楼船确实具备这样的能力。 燕蓟之战时,数千楼船健儿,千里驰援燕国,他们在渔阳和右北平,与薄世、李广并肩作战,表现出色,涌现出了许多战斗英雄! 刘彻看着徐悍脸上的神色,微微一笑,对他道:“朕打算在今年年内,让楼船组织舰队,建立起一条起自倭奴之岛经元海而至仁川的固定运输航线……此事,卿务必得给朕办妥!” 霓虹列岛的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资源的开发,已经必须提上议程了! 假如再不想办法给国家弄到财源,那未来的战争恐怕就难以为继了! 没有钱,打什么仗? 当然,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在霓虹挖到什么金山银山。 事实上,随着毛纺织和棉纺织技术的继续发展,汉室的羊毛制品和棉布棉被现在也是可以当成真金白银使用的。 而且其币值很坚挺! 信誉更是高的不可想象! 像是这次河西战役的准备之时,刘彻就拿了数万匹棉布当成了津贴和军饷发了下去。 各部将士纷纷点赞,认为这是比五铢钱拿在手里更稳当的货币。 根据随军军法官以及下去抚军的尚书郎们报告,汉军各部在拿到了这笔特殊军饷后,士气高涨,战意高涨。 但,布帛当成货币使用,只能是作为权宜之计。 因为未来,布帛一定会贬值,而且其贬值速度与汉室的工业化速度成正比。 还是金银靠谱! “诺!”徐悍却是想也不想立刻答应:“臣必不负陛下之望……” 开拓和开辟一条新航道,这是楼船的本职工作。 自楼船衙门建立以来,楼船衙门就已经基本将中国沿海的航路开拓了出来,绘制出了无数海图,并探索出了一条安全可靠的近海航线。 更夸张的是据刘彻所知,楼船衙门甚至在齐鲁沿海之地,建设了数十座灯塔来指引航向。 这据说是来自于那位罗马使者的建议。 而这个办法确实很有效,自从楼船衙门在齐鲁沿海的险要和关键地区、港口,建立起了这个灯塔指引网络后,楼船舰只的航行安全和效率大大提高。 这些灯塔的存在,还使得无数民船得以在风暴之中生存下来。 尝到甜头后,安东地区的沿海,也开始了灯塔的修建工程。 陈便首先在承恩岛上建立了一个标志性的巨大灯塔,作为捕鲸船队的导航坐标。 而那位罗马使者赵秦先生,也因此在楼船衙门之中混的风生水起。 不仅仅升到了校尉,还担任了辽西郡碣石港的港令,连爵位都混到了,成为了一位汉室左庶长。 这可是高爵,哪怕在汉室也属于高级贵族的标准。 若在秦代,更是足可成为显赫朝野的大人物。 这次大朝议,这位罗马使者,也被召回长安,作为楼船将军衙门的代表参与这次盛会。 也算是对他的肯定了。 一个大秦人(罗马人),能在汉室混到这个咖位,实在难能可贵! 只不过……此人一直贼心不死,多次想要接近墨家的人,得到祛除铅毒的技术或者法子。 只能说,这位的爱国主义精神,让人敬佩。 可惜,在如今的地球上,并不存在什么可以解决铅毒的法子或者技术手段。 是以,他的努力注定白费。 想着此人,刘彻就想起了那个在后世历史上鼎鼎大名,成为西方世界制度和文化源头的罗马共和国。 “也不知,如今的罗马是否知晓了东方的变故?”刘彻在心里揣测着。 但事实上,现在的罗马共和国,根本不想关心东方的事务。 因为,他们正在希腊忙着砍人和抢钱抢娘们! 如今,第三次迦太基战争已经结束,罗马彻底灭亡了这个宿敌,顺便一巴掌拍死了希腊人。 雅典、希腊等古老的城邦,被汹汹烈焰所笼罩。 轰轰烈烈的希腊起义失败了。 所有城邦都被攻破,罗马士兵闯了进去,他们杀死他们所能见到的所有男人,然后带着奴隶与女人还有黄金,兴高采烈的准备回师。 而在罗马人所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在东方的耶路撒冷,数十名犹太人,围绕着他们的圣物哭泣。 塞琉古的安条克四世的使者就在外面。 这个蛮横的使者带来了那位安条克大帝的命令:犹太人必须转信希腊诸神,否则寸草不留! 在塞琉古的威胁下,犹太人的长老们战战兢兢。 唯有马卡比家族的西拿,意志坚定。 他已经决定反抗塞琉西人的统治,并重新建立弥撒亚,重现所罗门王的辉煌!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必须得到所有犹太人的支持。 而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他就得跳大神,得告诉人们,自己得到了天主的认可。 于是,西拿先生写了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启示录。 基友教的种子萌芽了。 犹太教也从这一刻开始分裂了,圣约观与世俗观派出现了…… 欧陆历史与宗教都翻开了新的一页。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六百零一节 修改户律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翌日,大朝议继续。 更新最快 第一个议题,便是《海疆律》的公议。 数百本被刻印抄录出的《海疆律》文本,被发到了所有与会大臣和郡国两千石、诸侯王、列侯勋臣外戚手中。 薄薄的小册子上,甚至还蘸着墨水的气味。 但上面的文字,却让无数人心惊肉跳。 “若按照这海疆律的条文……”很多人看完相关条文,都是暗自摇头,有些不愿看到这部法律被通过。 君子们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贵族们咬牙切齿,低头沉叹。 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海疆律简直是一部邪典! 它的所有条文,都在强调一件事情楼船衙门拥有在海上执法的权力。 包括但不限于缉私、检查、追捕盗匪、打击不法、 同时,还将授权给楼船惩戒一切可能影响和危害到大汉天子威严和大汉帝国神圣的蛮夷。 这简直…… 许多与海商有关系的士大夫们,将拳头都握紧了。 这些年来,楼船衙门与主爵都尉衙门,狼狈为奸,在海上和港口,大搞缉私和收税。 他们甚至恨不得将每一艘在海上或者在港口的船舶,都登记在册,并要求这些船舶的主人按时申报自己名下船舶的动态及其运载的货物。 仅仅是在去年,楼船衙门和主爵都尉衙门,就扣留了大小船舶数百艘,没收物资以千万计。 一个个良善忠厚的义商,被这些贪利无耻之辈,害得家破人亡。 真是让闻者落泪,睹者伤心。 如今,楼船衙门更进一步,要将自身威权立法,以法律的形势,确认自身的优势? 这如何可以? 只是…… 君子们看了看在大殿之中,那数十位盘膝而坐,不动声色,甚至连神态都丝毫不变的列侯们,他们就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当今汉家体制,军方的影响力举足轻重,甚至可以说,足以影响朝野均势。 特别是那些新兴军功贵族们,他们才是当今汉室的统治者。 以羽林卫、虎贲卫、细柳营及其他野战军将官为主体,以数十万精锐之士为骨干,以十余万遍及郡国基层的亭长、里正、游徼、县尉、郡尉为骨肉。 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横跨军政两届,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帝国,任何事物都不能绕开他们。 而他们本身又是当今天子的意志的投影。 他们不说话,其实就代表了天子的态度天子是支持楼船在海疆立法的…… 想想那《海疆律》的序言与条文,士大夫们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说不定,这《海疆律》本身便是当今授意的手笔……”许多人暗叹。 倘若猜测为真,那么毫无疑问,此事没有人能阻拦! 哪怕整个文官士大夫集团,全部站起来反对,也是没用! 因为,武将军功贵族集团已经在这个宣室殿之中,占据了优势! 殿中两千石以上的朝臣和地方大员,有大半是有军方背景甚至本身就是军方将领! 真正让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的,还是对于自身乌纱帽的重视。 世人皆知,刘氏天子素来小鸡肚肠,极为记仇。 当年丁公之事,自高帝至今上,刘氏记恨数十年,连丁公的亲戚们也被牵连,也被连坐,数十年不得入仕,直至今上,因汲黯之故,郑当时方能入仕为官。 即使如此,这位素来享有清誉,为士林称颂的君子,却一直不得重用,数年来一直盘亘于兰台之中,连外放的机会也不可得。 若自己贸然出头,获罪于今上,家族被计入那个小本本,数十年不得用。 那还玩蛋? 就在士大夫们犹豫的间隙,海疆律的三读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直到颜异最后一遍,朗声询问全殿大臣:“夫海疆之律,四十八条,百七十三款,诸卿可有异议?” 倘若这一次询问,依然无人反对,则代表着这部法律已经经过了‘天下人’的承认,且‘天下人’皆对此没有异议。 这样,这部法律便具备了足够的效力和足够的威权。 日后哪怕有人反对,且串联了足够多的大臣,也是无效的。 除非上到大朝议上,再经过天下公议,天子裁决,方能废黜。 不然,这部法律便不可更改! 这就是刘彻为何要搞大朝议的缘故他可以借着这个场合,以天下人的名义,制定法律、政策。 而在大朝议上通过的法律、政策,天然就具备了合法性和神圣性。 整个统治阶级和朝野各方,都会认可和承认,并且主动去推动。 这可以有效的团结朝野,集中权力,而不虞有人捣鬼。 就拿这个《海疆律》来说,若无大朝议群臣背书,他自己专断独行的颁布命令,进行立法。 那么地方的利益集团和贵族士大夫们,很可能会千方百计的在私下捣鬼、扯后腿。 甚至在未来,他们很可能会反攻倒算,摧毁刘彻曾经的一切努力与心血。 然而,经过了大朝议的公议后,地方利益集团和贵族士大夫们想捣鬼? 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公然挑衅整个统治阶级,与‘天下人’为敌了。 这样的渣渣的下场,不需要去想就可以知道。 而有了大朝议背书后,楼船衙门,就可以通过海疆律,在未来数十年,建立起一个以海洋为中心的庞大利益集团。 就算日后刘彻进了茂陵,哪怕子孙不肖,被人蛊惑,想废黜大汉的海权,想消灭大汉的海权意识? 就得先消灭那个庞大的依附于海洋利益和对外开拓的利益集团。 楼船衙门,不会和郑和一样,只是孤军作战。 思虑之间,三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颜异回身面朝刘彻,恭身奏道:“臣启禀陛下:经群臣公议,诸卿于《海疆律》四十八条,百七十三款皆无异议,伏请陛下圣裁!” 刘彻闻言,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既如此,下御史,请廷尉与御史制法,择吉日良辰,敬献高庙,伏请祖宗神灵共览,然后公于露布,行于天下!” “诺!”颜异连忙拜道:“陛下圣明!” 廷尉卿汲黯与御史大夫刘舍也各自出列,拜道:“臣等谨奉诏!” 这样《海疆律》的立法程序便已经走完,只等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门进行编订和用印,最后送到高庙、文成庙(太宗)、德阳庙(先帝),让祖宗们看一眼就能公布天下,成为成法。 士大夫们则都是肉疼不已,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尤其是齐鲁吴楚一带的官僚,更是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 没办法,海疆律一立法,就等于赋予了楼船威权,并确认了楼船衙门的海上执法权。 从此,海洋事务的管辖就有法可依。 更重要的是,这寓意着未来的沿海百姓都可以在海疆律的指导下出海从事他们想从事的任何合法事业。 渔民、渔业的地位,也从社会的边角地,提升到了与农夫、农业对等的地位。 这让他们如何舒服? 但也有聪明人,已经在思考着,如何利用和顺应这个变化。 毕竟,比起在土里刨食,其实海洋的利益更大。 一船出海数日,就可以带回一整船的鲜鱼。 价值远超数百亩甚至千亩土地的产出! 而士大夫贵族,本身就拥有远超常人的资源、权力与人力物力。 利用的好,轻松就可以成就一个海上霸主,所得之利,说不定远超从前! 但能够转过这个弯的很少。 不过数十人而已,其他人,依旧在哀叹和怨怼着海疆律。 楼船上下,却都是弹冠相庆。 楼船将军徐悍更是激动的几乎哭了出来! 《海疆律》立法,不仅仅宣告了楼船的正当性和权柄,更意味着楼船走出了成为一个独立军种的第一步。 翌日功成之日,他徐悍便可成为楼船之父,为万世所敬仰! …………………… 《海疆律》后,又三读通过了《河律》、《防洪令》等法案。 其中河律,是专门针对大河所制定的法律。 主要就是为了防止水土流失和治理大河而特别制定的法律,这部法律规定了,禁止在大河上游河岸两边五百步内的一切可能导致水土流失的活动。 并且规定了,重点的大河堤坝区的责任制度。 同时,根据这部法律,汉室将设置大河都督一职,秩比三千石,总督大河治理和防洪、堤坝工程的建设。 河东郡郡守严熊成为第一任大河都督。 至于《防洪令》则是针对所有水域的防洪工作的指导文件。 明确提出和指出了,防洪堤坝及其建设,是临河郡县的考绩范围。 并且明确区分了地方官在洪水、干旱这样的天灾面前的责任。 对于这两部法律,群臣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只是,地方官们感觉有些压力大。 这两部律法三读之后,便到了本次大朝议,各方势力都严重关切的《户律》的修改。 户律,是大汉帝国最重要的律法,也是指导地方官治理地方的法律,更是有关社会人伦和家庭责任的法律! 说它是帝国的宪法,也未尝不可! 如今,要修改户律,自然立刻就引发了各方关注。 而在此之前,户律的修改,已然在舆论界和朝野,都闹得沸沸扬扬。 儒法黄老,集体关注。 至于朝野大臣,更是人瞩目! 没办法,户律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直接涉及了国本,谁敢轻慢? 而汉室户律,经过了数十年的沿革,发展至今,虽然依旧可以看到很多秦代法律的影子,但其条文和制度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颜异拿着那本经过廷尉、兰台和丞相府共同商讨后,拿出来的户律增补和修订的条款文书,站在殿中,只是看了一眼,他就震惊不已,连手都在抖。 勉强定住心神,他几乎是用颤音念道:“奉陛下之命,廷尉卿汲黯、御史大夫刘舍、丞相晁错,会有司之吏,共商《户律》之增修补缺,增补三条七款,修订其中七令,乃与群臣共商……” 说着,他就念出了文书上的内容:“欲增补者如下:增户律之置户律一款:凡民有余子二人及以上,年二十三,皆当别户,不如令,倍其赋,再不如令,县道有司强使之,入屯垦团……” 这一条念出,群臣表示情绪稳定,只有儒家的大臣们,有些不安。 大家族、大宗族,这是儒家的信仰和基石所在。 而秦汉两代,却矢志于破坏和肢解大宗族大家族的存在根基。 商君制定的异子之科制度,天生就是大宗族和大家族的克星! 然而,儒家现在根本无力反抗,甚至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这个制度和相关法律。 颜异接着念道:“修改户律第十八条为:为人妻者不得为户,民欲别户,有司当许之……” 这一条的改变虽然不大,但影响却是大的惊人! 在今日以前,这条法律的条文是:为人妻者不得为户,民欲别户,当以八月户时,非户时勿许。 如今修改为人民可以在任何时候申请单独别户。 毫无疑问,这进一步强化了异子之科制度。 颜异继续念道:“增加第十九条:村亭长、里正之选,皆以六月,有司择村亭之贤者三人,以交公选,以户为数,得选最多者为里正……” 这一条一出口,顿时整个大殿都喧哗了起来。 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出来了,这是要学习市井之中的商贾们选举擅权的模式! 地方官们的反应尤为激烈! 亭长、里正,看似不起眼,但实则却是地方上最关键的一环。 他们是直接与地方百姓接触之人,是官府掌握地方权柄的关键所在,更是士大夫贵族们所以能鱼肉百姓的关键! 如今,这亭长、里正却要由泥腿子们投票来选? 这如何能行得通? 那些泥腿子们懂得什么叫贤人吗?他们理解得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 若真要被这一条通过了,那……从此以后刁民们还不得尾巴翘上天了? 大家伙又如何能够继续忽悠甚至是使唤他们? 本来,刘彻玩的以退役士卒、军官优先充任亭长、里正的改革,就让士大夫地主们很不满了。 这些从军队退役的人,有很多根本不鸟地方官,他们自行其是,将他们从军队里学到的知识与技术教授给百姓,还懂得利用法律和制度来帮百姓说话。 不少地方,从此都是刁民遍地,良善淳朴之风不在。 若再来这么一出投票选举? 刁民们还不得翻天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六百零二节 僵持(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即使颜异,也很不赞同这一条的修改。 更新最快 他是见过市集之中,选举擅权的场面的。 到了选举之月,富商们穿梭往来,提着大包小包,亲自上门拉票。 而一些小商贾,则毫无廉耻的将自己手里的那张票明码标价。 即使偶有才干之人,豪杰之士,广得人心,被选为擅权,但也很快就会被糖衣炮弹所腐蚀。 这还是在关中,在天子脚下! 若出了函谷关向东,至雒阳,那么这个情况就更严重了! 地方擅权,几乎沦为豪商权贵的走狗! 他们把持物价,操纵市场,甚至恶意挤兑和排挤竞争对手。 若地方村亭的里正也如擅权一般,让百姓去选举,那么,毫无疑问,擅权身上发生的事情,就会复制到村亭之中。 届时,恐怕就要人心沦丧,淳朴之风不再! 然而,颜异没有办法。 这是天子的意志! 他能如何? 而群臣更是哗然,议论纷纷,各自交头接耳,对于这一条法令的增加,意见不是一般大。 “陛下!”一个郡守模样的官吏出列拜道:“臣下邳郡守周泰昧死以奏:臣愚以为,此律大不妥!自古劳心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倘今法许民以自治,县道威信恐将荡然无存,汉官威仪扫地!伏请陛下明察之!” “陛下,臣睢阳令许志附议……” 瞬间,十余位地方郡守、郡尉皆出列表示反对。 这是官僚集团的本能反应。 亭里职权,非常重要! 亭长、里正更是官僚集团与百姓联系的最后一环。 若亭长、里正是百姓自己选举,那么,未来,地方上有事,要抽调徭役民夫甚至摊派各种苛捐杂税,岂不就要可能遭遇阻力了? 那些打着父老乡亲旗号的亭长里正,说不定敢于与地方官顶牛,敢于挟持民意与地方官做对! 这是有例子的! 章丘之变后,章丘县就成为了天下官员皆畏之如虎的刁民之县。 当地这几年换了四位县令,十几位县尉,结果这些县令、县尉统统被章丘百姓挤兑走了。 其中有一位县令,不过是想多收点刍钱,给自己改善一下生活条件,结果就被这些刁民堵了县衙。 济南郡害怕重蹈章丘之变的覆辙,只能赶紧将那个县令调走,同时派人去灭火,许了一堆优惠条件,才让这些刁民顺服。 有了这个例子,官僚们是死也不肯看到类似如章丘这样的刁民也出现在自己治下。 那样恶心都恶心死了! 有人反对,自然就有人支持。 “陛下……”在外戚大臣之中,章武侯窦广国缓缓起身,看着群臣,然后轻声道:“臣以为此法大善!如此既能安民自治,又可杜绝残民、害民之吏!圣王之法也!” 太常窦彭祖也拜道:“陛下,臣闻河上公曾曰:圣人之治大国,尤以为小,示俭约,不为奢泰。民虽众,犹若寡少,不敢劳之也!故民有什百之器而不用,此圣王之法也!今陛下用圣王法以安天下,臣谨为天下贺!” 一堆黄老派名宿大臣贵族,次第出列,为这条法令张目。原因很简单,对黄老派来说,小政府大社会,就是他们追求的理想社会。 正如老子所言:邻国相望,鸡犬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 对于民间自治,百姓自治,他们是绝对支持的! 黄老派现在虽然衰微,但在朝堂上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瞬间,他们的声势就压倒了那些反对者。 尤其是他们抬出来的神主牌是河上公! 河上公是谁? 可能后世之人,对此所知寥寥,但在秦汉两代,乃至于整个中国封建王朝统治时期,河上公的大名都是响当当的! 他是秦汉黄老派的别系方仙道的祖师爷,是道家神棍们的始祖。 他有一个弟子,名曰安期生。 嗯,就是哪个传说中神出鬼没,长生不死,羽化登仙的神仙。 就是秦始皇、汉武帝求了一辈子也要求见的仙人! 东晋的葛洪,就将此人视为祖师爷,曾经在其著作之中写道:是年尝游天台,观东海日出,赏仙山胜景,访太公故地,瞻仙祖遗踪,见安期先生石屋尚在,河上公坐痕犹存。 李隆基等后世求仙帝王,也都曾经写过诗作,表达自己对于这位仙祖的敬仰之情。 纵然再过两千年,天台山景区之中,也有着许多个打着这位仙祖名头的景点。 但在此时,河上公的宗教地位,次于他的学术地位。 他留下的《道德经》注释本,是当世最权威的道德经注释本,但凡黄老学者,都必读他所注释的道德经。 他在黄老派的地位,就和子夏先生之于儒家,就如韩非子之于法家。 是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关键人物。 甚至,可以这么说,汉代黄老派政治家的执政思想精华,就是脱胎于这位不知名的黄老派先贤的思想。 清静无为,与民休息等理念,都是这位先生第一个提出来的。 当窦广国出首,黄老派紧随其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后,整个大殿顿时有些寂静。 章武侯窦广国可是代表着太皇太后脸面的。 他的出声,代表着太皇太后在这个事情上面的态度。 当朝太皇太后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别看人家现在不管政事了,但她想弄死几个官员,却还是简单的很。 没看到,儒家巨头辕固生因为得罪了这位,至今被打压,连博士官都没混上一个吗、 所以,一时间,士大夫官僚们有些畏惧。 但很快他们就将这畏惧之心抛之脑后。 因为,这涉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倘若让此法通过,那么以后泥腿子们要是造反了,怎么办? 数秒之后,就有人拜道:“陛下,臣以为窦君候、太常等人所言大缪也!” 刘彻看着此人,心里冷笑。 他认得这货,他是法家的人。 准确的说,是晁错的心腹,同学,巨鹿郡郡守杨开。 很显然,看这条法令不顺眼的不只有儒家,法家也不爽这条可能导致黄老派复兴的法令,更重要的是法家才不愿意给百姓什么自治权呢! 在法家眼中,百姓只有服从和听从他们安排的权力。 哪里有什么自主权?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六百零三节 僵持(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甚至可以这么说,反对这条律法的主力,就是法家! 至于儒家? 可能公羊派这样的强势学派会颇有微词。 但剩余各派,心里面恐怕都是四肢举起来支持这个法令的。 原因很简单,地方自治,特别是村亭自治,谁将得最多好处? 是老百姓吗? 错! 是地主!是大家族!是大宗族!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一旦果然放开地方村亭的自治,让百姓自己选举亭长里正。 那么有权有势的地主贵族和那些大家族大宗族必然会将这亭长里正变成自己的禁脔。 普通的平头百姓,也不可能斗的过这些人。 是以,儒家对此,其实是嘴上说不要,但其实裤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唯独法家,对此事是坚决反对的! 地方自治?民猪选举? 在法家眼里,这是祸乱之源!是亡国之法! 在法家的政治家和学者眼中,这道法令一旦落实,不仅仅可能会破坏如今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让儒家逆势坐大——法家的基本盘是中小地主阶级和军功贵族集团与儒家恰好相反。 若此法三读通过,那么,天下就将变成一个大地主大宗族狂欢的天下。 儒家自然就会因此趁势而起。 更可怕的是,此法还将可能毁灭商君当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耕战系统。 这耕战系统,读作耕战,写作总体战。 其本质,就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 在这个体制下,国家一声号令,便是全国总动员。 秦赵长平之战时,秦国甚至动员到了它治下的每一个自然人。 上至八十岁的老翁,下至十二三岁的孩子,乃至于妇女,统统投身战争! 汉虽不如秦,但马邑之战、高阙之战、燕蓟之战,都是依靠了耕战系统的余威,得以取胜。 耕战系统如若崩毁,那么汉室的战争潜力至少要减少一半! 甚至可能会丧失万里远征的能力! 这可不是开玩笑。 是故不仅仅法家,军功贵族们也很关注。 只是,他们不敢出头,也不敢直接出来与刘彻顶牛。 于是,就指使和怂恿了法家出面看看风向。 若是此事天子的态度模棱两可,他们自然就会跳出来表达自己的意见,若天子一意孤行…… 那就只能是帮着法家摇旗呐喊,做点精神上的支持了。 法家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也明白,此事自己必须独立抗争到底! 否则,不仅仅儒家要坐大,就连盟友——军功贵族集团,说不定也会觉得法家没什么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不换一个给力的盟友呢? 黄老派、杂家、儒家,都是可以的嘛。 甚至,墨家也是一个选项! 对于军功贵族集团来说,谁主政,他们不怎么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否继续带领袍泽,获取武勋,光宗耀祖,建功立业。 是故,法家现在已然被逼到墙角了。 好在,法家并非孤军作战。 整个文官士大夫集团,现在都站到他们这边。 虽然儒家其实很欢喜刘彻抛出来的这个新鲜制度(多么完美的理想之制啊,向上可以从三王故事中找到原形,甚至还能与禅让制度扯上关系,又契合儒家士大夫自身的屁股),可惜,哪怕心里面再喜欢,儒家现在也只能在嘴上说讨厌。 原因很简单。 他们若跳出来支持,那就不仅仅要得罪整个官僚集团,让无数地方大员暴跳如雷,更会有损自己的形象。 儒家现在的形象是什么? 一个合格的在野势力,一个标榜着君子的士大夫俱乐部。 是故,哪怕再喜欢,也得嘴上说不要。 刘彻望着那杨开,微微笑着,问道:“卿说说看,章武侯、太常卿以及诸位宿老所言有何不妥?” “朕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提着绶带站起身来,这条法令的增补,他早知必定会引发朝野非议和争议。 甚至可能会引发强烈不满! 但…… 这条法令的推行,势在必行! 而且必须尽快落实! 当然,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不是因为刘彻喜欢什么民猪自由,也更非他异想天开,要在这西元前玩什么心跳。 实在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如此! 为什么? 这就与当今汉室社会发展和技术进步有关了。 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在安东和江南地区出现了。 大量手工业作坊遍地开花,受益于丝麻业和纺织技术的发展进步,密集型的大型作坊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安东,在齐鲁甚至在关中。 有些作坊,居然有着雇工数百人之多。 而最大的纺织织造机构——少府的东西织室,居然有着女工数万,一岁织布数十万匹,其中棉布十万匹! 在可见的未来,只要类似珍妮纺织机的机器出现,汉室必定会发生羊吃人、棉吃人之事! 虽然说,汉室体量远大于英国。 汉家本身的资源和庞大的内需市场,更非英国可以比拟的。 但是,当资本出现,无产阶级就随之出现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充当T,吸引民间怨怼和人民的仇恨值了。 更重要的是——刘彻得找到一批手辣心黑,厚颜无耻之人来做脏事。 这个时候,当然得抛出地主贵族大宗族来当替罪羔羊了。 让这些人,去帮助刘彻完成汉室工业的原始积累,用他们的手来将百姓驱赶到作坊之中。 也只有这些人有这个能力和力量去做到这些事情。 是故,刘彻就得抛出这个所谓的地方选举。 假人民之名义,去做肮脏罪恶之事。 更妙的是——人民对此可能还无法埋怨。 毕竟,人是他们选的……就像后世西方国家的百姓,自己选的总统,只能忍受着对方的胡作非为。 至于日后这些人会不会势大难制? 这却不用担心! 刘彻已经做好了计划,等这些人的利用价值消失,等汉室基本完成了所需要积累的资本与技术,那便掀起一场运动,统统肃清。 用这些的血,取悦人民。 如此,天子依然是神圣伟大正确的。 错的都是贪官污吏…… 最多,了不起,晚年的时候下个罪己诏,泪流满面,向天下人认错——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人民难道还能去怪罪和为难一个已然垂垂老矣,但一辈子都为了百姓和人民操碎了心的皇帝嘛? 不能吧! 当然,为了防止此事在进行过程之中,闹出大乱子,或者演变成无法控制的灾难。 刘彻还是留了几手的。 这三个候选人是其中之一,人民可以申诉和废黜那些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亭长、里正也是其中之一。 总之一句话,刘彻希望用最合适的手段,来完成汉室基础的工业化进程。 哪怕为此,双手沾满罪恶,脚下铺满尸骨,也在所不辞! 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因为,后世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但凡工业化,没有不流血,没有不牺牲的。 英国工业革命,缔造了日不落帝国。 但,英国工业革命之时,受苦最惨的不是被英国殖民的殖民地人民。 而是英国的底层工人,那些在工厂之中的悲惨之人。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同时期的法国、德国、奥地利,以及之后任何一个想要进行工业化的国家身上。 就没有一个不付出代价,就完成了自身工业化的国家! 而且这个代价一定是用无数尸骨和血泪包裹起来的悲惨世界! 任何企图用温和方式或者想要不流血就得到工业化成果的人,其实就跟后世的小动保、白左们一样可笑。 是以,刘彻很清楚,他必须压制住法家的反抗之声——此事虽然可能有些难,但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成功。 因为法家必定不会和皇帝的意志相悖! 关键,还是在于儒家和黄老派。 别看现在,黄老派是四肢都举起来支持此事的,但一旦未来此事恶果初现。 你看他们会不会跳起来? 还有儒家,儒家届时必定会暴走! 因为他们会发现,一个恐怖的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在暗中崛起,并撕毁他们所珍视和为之骄傲的一切事物。 包括温情脉脉的社会人伦道德,也包括了他们所信奉的理想社会。 反倒是法家,可能会更喜欢和更接受那个怪物。 因为,那个怪物确实可以帮助法家实现他们的理想——富国强兵! 想到这里,刘彻就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如此可笑。 很多时候,恶果,其实正是人类自己亲自酿造的。 杨开却是看着刘彻,稍稍有些畏惧。 他是一个正统的法家大臣,面对君王的质问,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没底气。 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刘彻的眼神,拜道:“陛下,臣愚以为,老子所言小国寡民,虽也乃至理名言,然则,今陛下许民自选其里正亭长,然臣却心忧细民无知,不分贤愚,况民间恶霸豪强,势大权高,细民无以为凭,如何与之相争?臣恐此法若行,数十年后天下乡村,皆为豪强之地,恶霸之土……” 这就是赤裸裸的不信任人民了。 这也是法家的本能反应。 对法家来说,人民?跟着哥的领导走就好了! 人民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 更不需要懂得什么辨别之道。 越忠厚越淳朴越木讷越好! 而这自然激怒了黄老派,窦广国闻言,就冷哼道:“无知之人,汝又岂知百姓之智?” 于黄老派而言,法家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这些混蛋主政一地,必定掀起大案,而且必定搅动地方风雨,让百姓奔走相随。 他们大兴土木,大搞刑讼。 号称事必由法,在秦代的时候,这些混蛋甚至连老百姓交个朋友都要管一下,都要登记一下! 如今,他们更企图用歪理邪说来蛊惑君父! 真是混账! 好在圣天子明见万里,这些奸邪小人的图谋必定不能成事! 儒家的博士们,也都在心里暗暗腹诽:“商韩的徒子徒孙,果然皆是酷吏!” 但表面上却都闭着嘴巴,不参与争议。 窦广国向前一步,道:“昔在唐虞,圣王画像而民不犯,昔在成康,刑错不用,此皆圣王教化之果!” 他面朝刘彻拱手道::“今陛下效法三代圣王之法,许民自治,老臣以为,此法若行之于天下,则必可重现三代之治,唐虞圣王之事!” 在窦广国看来,这是肯定的! 你想啊,百姓既然可以自己选择亭长里正了,那么村亭内部的多数事务,他们就可以自己解决。 官府只需要负责掌握发展方向,做好技术引导和政策宣讲就可以了。 如此,人民与国家双赢! 这么好的事情,法家和官僚们居然还要非议? 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面对窦广国的咄咄逼人,杨开一时间有些顶不住了。 毕竟,窦广国可是太学山长,还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 资历、威望与地位,哪一个都不是他所可以比拟的。 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殿中的老师——也是法家唯一一个可以与窦广国在地位和资历上掰手腕的巨头——张恢。 张恢看着这个情况,却是叹了口气。 若有可能,他实在不愿意出来与窦广国做过一场。 但,他没有办法。 倘若他不出手,整个法家绑起来,也不够窦广国打的——人家的地位和资历摆在那里,几乎所有法家大臣,都是他的晚辈。 更有着太皇太后为靠山,谁敢与之顶嘴? 窦广国完全可以拿着几杖,追着这个不孝忤逆之人满殿抽。 就在张恢起身的瞬间,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刘彻发现了此人的动作,他立刻走下御阶,笑着道:“章武侯、杨卿,都请稍安勿躁,就让朕来为卿等讲解一下此法的内情和相关制度配套吧……” 刘彻抛出这条法令,虽然有着想要借地方豪强地主之手,来完成汉室的工业化进程的考量。 但,他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况且,地主豪强虽然可能帮他完成工业化积累,但一个不小心,却也可能被这些渣渣开历史倒车,将工业革命,变成门阀世家制度。 是故,他是留了几手的,而且也早就想好了,如何说服法家、军方。 所谓政治,无法就是交易和妥协。 第一千六百零四节 说服(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刘彻酝酿着基层亭长里正选举改革,已经很久了。 自然他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 不仅仅派遣了大量绣衣卫官吏深入关中亭里基层与地方士绅、百姓沟通并询问他们的意见。 甚至还让墨家在岐山原的某几个乡村悄悄的做了试点。 结果自然是非常好! 不仅仅解决很多当地的问题,更解放了当地士绅百姓的积极性,人人欢欣鼓舞。 虽然这只是建立在墨家的高效廉洁的基础上,但也表明了在西元前的中国,无论是百姓还是地主士绅,对于村亭事物要求自治的心理,证明了村亭自治的可靠性-至少有了成功的样板! 刘彻缓缓踱着步子,走到杨开身边,道:“卿所虑,朕知之!” 他又看着将军列侯们-这个大汉帝国最强大的利益集团,他一手缔造的战争机器的发动机,轻声道“诸卿之虑,朕也知焉!” 他最终看着儒、黄老的博士、贵族,道:“卿等之所想,朕亦明了!” 随着他的话,法家博士与将军列侯都是深深顿首以示恭顺与服从! 刘彻的信誉现在可是非常坚挺的! 即位以来便几乎没有毁诺的行为! 说永不加赋便真的不加赋! 说不动田税便不动田税,汉家天下的田税迄今依然是先帝时期的三十税一,与法定的十五税一相差无算。 国家收入渐渐从田税算赋为主,转向了盐铁铸币和商税、矿税、车船税。 最起码,盐铁所得就渐渐赶上了过去的田税收入。 群臣都是震惊不已,公卿们目瞪口呆,人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国家做起买卖来是真强! 不仅仅如此,更让人信服的是刘彻的狠辣! 说杀你全家就一定杀你全家! 他不仅仅杀大臣,亲戚外戚犯法也是照杀! 元德以来光是刘氏诸侯王就杀五囚一,还将同产凶流放到一个海外荒岛上。 粟氏外戚团扑。 便是薄窦外戚也有很多人触发被杀被囚。 朝野内外皆是两股站站,数百列侯贵族外戚皇室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刘彻的冠琉。 威信与权柄由之而起。 此刻听着刘彻的话,想着他过去的种种。 哪怕是再有疑虑,将军列侯与法家博士们都是顿首静听。 这无疑是极好的。 因为,政坛上最可怕的事情从来不是别人反对你。 而是别人根本不想听你说,更不愿意心平气和冷静的去想你的话有没有道理。 他们会捂住自己的耳朵,并催眠自己,你讲的全是错的,不可取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与此相比,所谓的反对者反而弥足珍贵,难能可贵。 事实上,任何统治者只要能够让反对他的人(无论朝野内外)愿意安静的冷静的听自己说话,那他的统治生涯一定成功! 此刻,法家博士们和将军列侯们的态度一出现,立刻就让官僚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许多人甚至恨不得大闹宣室殿。 而黄老派与儒家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当今这位天子,每次但凡与人讲道理了,那获益人群一定是对方! 然而…此事还只是猜测,哪怕是真的,大家却已然骑虎难下。 特别是黄老派,覆水难收,再无反悔,改口余地。 便是儒家也只能感叹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听着刘彻说道:“卿之虑在于地方士绅豪强可能做大,坏国法,乱国纲,动摇社稷,倾覆制度!” 杨开立刻俯首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刘彻呵呵一笑,这种事情他早有考虑,也早已有所预防。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重蹈复辙。 但… 刘彻微微笑道:“卿以为不用此制,地方士绅豪强便不会做大,不会想用其他办法动摇国法,倾覆社稷,变易国纲?” 汉家的地主豪强贵族们无时无刻都在计划和谋划着改变当前的国家国策与制度。 儒家就是他们扶持起来的! 这些人在历史上通过数十年努力,一点一滴温水煮青蛙,终于在元成之际达到了他们的目标,废弃了几乎所有限制和禁锢他们的制度、法律。 他们终于可以随心所欲,恣意妄为。 在刘彻看来,假若不加以引导和导向,哪怕他再牛,死后这些渣渣就会伺机而动,甚至颠覆他的一切努力。 这在中国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 一点也不稀奇。 旁的不说,秦帝国就是很好的榜样。 秦始皇一死,秦二世就砸毁了秦帝国赖以为强大和统治世界的一切。 于是,秦二世而亡。 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 而秦法秦制可比汉法汉制严密多了。 而地方地主豪强会放弃他们的想法和诉求吗? 不可能! 所以,刘彻只能选择在这些渣渣变成现行制度的死敌之前,先将他们拉进体制,变成现行制度的受益人。 这样他们总不能再反对这个让他们受益的制度吧? 杨开却有些想不明白,他拜道:“陛下,汉家自有制度,地方豪强有法可治,法实不能治还有陵邑之制!” 数十年来在黄老派与法家的联手下,汉室如割韭菜一样收割着一批批豪强。 无数地方豪强恶霸游侠巨头皆被迁徙至关中。 他们被强迫离开自己的根据地,失去了人脉权势与财富,渐渐沦为路人。 依靠着法律与陵邑制度,迄今为止,汉室官府控制着几乎所有的一切。 刘彻听着却是叹了口气,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以前也自大的以为,地方豪强问题可以通过陵邑制度压制和控制。 但随着他的统治时间渐长,对问题的看法也渐渐变化。 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汉家的地主豪强势力在过去数十年一直在增长,哪怕国家不断割韭菜,然而正如韭菜,地主豪强每被收割一次,他们就更聪明、更狡猾。 就像自然界的生物,他们在与国家的对抗中不断成长,而且越来越聪明、狡诈。 落网之鱼也越来越多。 当刘彻知道了这个事实后,他便明白,他必须作出改变了。 不然,地主豪强们很快就会进化出完全可以应付和对付汉室的能力。 第一千六百零五节 说服(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地主豪强们能进化出对抗汉室制度与法律的能力吗?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一定也必定会具备这种能力,这不是屠刀可以压服也不是宣传所可以忽悠的。 更新最快 道理很简单,把自己代入到地主豪强的角色之中就可以想清楚了。 假如你是一个汉室乡中地主,家有良田数千亩,奴仆以数十计,娇妻美婢,锦衣玉食。 但这个时候你忽然发现貌似好像新来的县令看你的眼神总是很奇怪。 再想起记忆里的那些前辈的遭遇。 纵然你饱读诗书,明白道理,但是你能接受吗? 估计是不能的。 你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来阻止可能降临的灾难。 而这就是人性。 从古至今不曾改变,纵然再过两千年也是如此。 而这些人掌握着乡间的话语权,把持着知识财富,有的是手段和资源来恶习刘彻。 从前这些渣渣力量衰微之时都知道明捧项羽,暗贬刘邦说各种风凉话,阴阳怪气的造谣。 居然连“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样的瞎话也说的出口了。 感情他们捧的项羽压根不算英雄了。 张子房、萧何、陈平、周勃、樊哙、夏侯婴……乃至于英布、彭越、田横都是渣渣了! 只能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谁都比不过这些渣渣。 这些年来,随着汉室经济发展,户口增值,商品经济空前繁荣,对外扩张迅速,地主士绅集团也开始各自寻找着出路和解决之法。 有人投身工商之中,大量劐取着利益,赚的盆满钵满。 也有人矢志转型,且是向军功贵族转型(主要是北方地区)。 更有人已经悄然的将家族向外迁徙,去往安东、南越之地,以求天高皇帝远,自得安宁。 然而大多数人依然是保持原状的。 这些人的怨气与不满随着时间流逝不断积累、发酵。 哪怕那些转型成功之人,有几个会感谢和感激汉室与刘彻? 怕是只要有机会,便要黑一把。 这种事情不奇怪,两千年后的社会上就有无数,类似例子更是数之不尽。 而法家的官僚和学者们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胜利和辉煌之中,浑然不知,在各地的乡绅之中,不满与怨怼在不断积累和发酵。 只等时机成熟便会喷发出来,到时候无论是天下革鼎,还是内部变色,都有可能。 而法家作为前朝暴政,恐怕就要被污名化和打压了。 是以吃这个角度来说,历史上儒家的崛起和独尊,其实是整个地主集团的意志。 强大起来的地主士绅们不允许自己继续被限制被管制。 他们决定砸碎束缚自己的枷锁,获得世界的统治权。 正如后世的资本一样,无论在那个国家都必定会想方设法获得权力,掌握法律,修改制度以符合自己的需求。 想到此处,刘彻便道:“卿所言差矣!无论是严刑酷法还是陵邑之制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夫人欲富贵以养妻儿,孝顺父母,光耀门庭,乃至于为子孙奠基,人之常理也。” “卿不也是如此吗?”刘彻问着杨开:“朕听说卿之俸禄、津贴与补助、赏赐大多用于卿之子嗣、族人之教育…仅仅只是为求名师之教,便岁以数十万之费!” 他又看向其他大臣道:“卿等亦然!” 诸夏民族是地球上最重视教育的民族! 在远古之时,教育就已经是诸夏贵族最重视的事情。 夏有校,商有痒,周有序。 三代的贵族精英们自诩为君子,他们勇敢、聪明、强壮、彬彬有礼。 哪怕是打仗也是极有礼法。 战前要致师,战斗中不伤二毛,战后不追杀。 哪怕是灭亡敌人的国家,也会留一手,给敌人留块地盘,这叫存亡续断。 而这一切都是长期培养出来的制度与礼法。 至于如今,教育更是所有中产阶级和贵族官员家族的头等大事! 但凡有点计划和觉悟的家族的资源都是倾斜到后代教育之上。 是故为了子孙后代的教育,人们可以一掷千金在茂陵购置一套平时基本不住的学区宅,更穷尽所有,只为送一个儿子进武苑。 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巨贾更是纷纷拿出大把资源捐献给当地的知名学苑。 毫不夸张的说,在中国,教育从来都是最能让家长花钱的事情。 无论过去未来都是如此。 便是新兴军功贵族们,那些底层逆袭而来的将军校尉们也明白应该将后代教育作为重中之重来做! 听着刘彻的话,无数人都是若有所思。 一些法家博士更是似乎觉悟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虽然自己是陵邑制度与汉家体制的支持者,但是假如有一天这汉法与制度要来制裁自己,自己貌似也不会坐以待毙,甘受国法-纵然自己愿意,家人也一定不愿意。 刘彻继续道:“朕以为凡事堵不如疏,自古圣王治世,皆以教化为重!故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成康之际刑错不用,山川不崩,河谷不赛,凤凰来仪,河洛出图,此皆天下所共见而卿等所共知之事!” 这个当然是绝对是真理! 无论诸子百家皆认同的普世价值! 也是刘彻最擅长用的借口! 他提步向前走着,边走边道:“而这亭长里正之制便是出于疏导士民,以示朕与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之心之举!” 这可真是再正确再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儒家更是高兴不已,黄老派也表示很满意,就连法家也是被说得心动。 也就是官僚们与军方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但无奈大势已去! 因为人们发现倘若自己反对此法,那就不仅仅是反对天子,反对刘氏了。 而是与天下士大夫豪杰为敌! 是故一时间全殿俯首,人人口呼:“陛下明见万里,臣等愚昧,唯顿首而已!” 刘彻却是走到将军们面前,笑着道:“卿等请放心,朕会下令,命地方亭长里正之选,三人之中必须有一位退伍军人!” 将军们闻言离开就是眉开眼笑,纷纷在心里说道:“陛下您早说啊!” 若早知如此大家早就四肢都举起来了! 刘彻又走到群臣面前道:“卿等亦勿忧也,朕会下诏,受选人之权与地方守令,并令有司制定制度,足可保证县道威权不损!” 这是自然,刘彻只是想扶持起一批背锅侠黑手套帮他做脏事,可不是要培养一批大爷的。 既是如此,他自然不会给这些太大权力,更不会让他们可以凌驾法律与官府之上。 ------------- 这几天在长沙开会,而且要完本了写的慢,请大家见谅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六百零六节 河西!河西!(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隆冬已至,居延地区开始下雪。 x更新最快 连绵的风雪冻住了大地,也冻住了所有野心家和投机分子。 在居延泽以西,靠近马鬃山一带,且渠且雕难将自己的大纛立在了此地。 一个多月以前,他遇到了一次有预谋的刺杀,几乎丧命,之后,他便将大纛立在了此地。 选择此地,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居延泽的西部,与幕北、祁连相交,既可以监视居延各部,又可以在紧急之时,逃回自己的老巢。 此刻,帐外,大雪纷飞,整个居延泽都被风雪所覆盖。 便是最有经验的牧民,在这样的时候也理智的缩在穹庐之中,围着篝火等待风雪过去。 “汉朝那边有答复了吗?”且渠且雕难嘶哑着声音,问着他的亲信也是他的亲弟弟且渠呼难。 且渠呼难的模样与且渠且雕难很相似,只是身材要矮一些,眼睛要小一点,他微微屈身道:“左大将,还没有接到汉朝方面的回复……” 且渠且雕难听完,整个人都瘫在了塌上,眼中闪烁着凶光。 “该死的汉朝人!”他低声痛骂着。 很显然,汉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灭亡西匈奴了! 合黎山方向的汉军斥候甚至曾经越过了驹衍峡,进入居延泽之中。 居延各部也都是态度暧昧,蛇首两端。 便是他带来居延的骑兵,也不乏有人刻意的开始磨洋工,开始观望了。 以他所知,现在,在广袤的居延,甚至整个河西,汉、匈的探子和细作与使者都在往来穿梭、游说。 而他这个西匈奴曾经的统治者,在遇刺后已经被人遗忘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末日将来。 无论此地最后是北匈奴所得,还是汉朝入主,他都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死人了。 但,且渠且雕难怎么甘心? 他紧紧握着拳头,心里面不断权衡着。 作为一个叛逆者,且渠且雕难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向北匈奴臣服的。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降汉人。 然而…… 倘若他降汉…… 折兰人、卢候人、羌人,都会跟他翻脸。 恐怕,在他说出降汉这个词的时候,便是各部造反之日虽然现在,河西各部都已经在事实不鸟他了。 他派出去联络的使者,一个也没有回来。 那些曾经恭顺的部族,那些曾经阿谀奉承之人,现在已经在谋算着将他的脑袋卖一个好价钱。 至于那些曾经的敌人,那些恨他入骨之人,恐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是他最后赖以维系生命的,就是他手里的那三个且渠氏本部万骑。 这三个万骑,是他这几年穷尽一切手段和办法,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军队。 可是,在遇刺以后,且渠且雕难连这三个万骑也不敢放心了。 谁知道,这三个万骑里有没有想卖他的呢? 想到这里,且渠且雕难就满心苦涩。 甚至有些绝望。 他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求生之路的路径,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而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幸好……幸好……还有逍遥散…… 抓起一包逍遥散,打开来,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如梦似幻,且渠且雕难在烟雾缭绕之中忘却了人间的忧烦。 而在帐外,大雪纷飞。 ………………………………………… “且渠且雕难那边有什么情况?”在居延地区的中部,靠近一处湖泊的山谷之中,戴着一顶传统毡帽的折兰王骨荼问着一个刚刚回来的贵族。 “这贱奴大约是被吓破胆子了……数日来一直躲在马鬃山上……”那人轻声答道。 “马鬃山附近只有三千余人……大王,要不要奴才带人去杀了他?”立刻就有一个贵族高声说道:“只要杀了这贱奴,河西就是我们的了!” 折兰部族虽然在马邑之战受到重创,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精锐,但虎死余威在,况且折兰人的根基还在,这几年休养生息,特别是与且渠且雕难结盟,折兰人的实力迅速恢复,虽然与巅峰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但却也重新拥有了接近一万骑兵。 折兰的一万骑兵,可是足以横扫整个河西,打垮一切的力量。 帐中所有人都确信,只要自己动手,那么夺取河西的控制不成问题! 况且,还有北匈奴的驰援! 狐鹿涉和句犁湖都已经承诺,只要折兰愿意反正,杀死且渠且雕难,献上于单,那么就以折兰为河西之主,将整个河西走廊都交给折兰! 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人拒绝。 每一个折兰贵族都是心潮澎湃。 但,骨荼却不敢这么心宽。 他是马邑之战的幸存者,在战斗中他被俘,最后被军臣花了三千个被掳被俘汉家军民才换了回来。 讲道理,他应该对军臣忠心耿耿,哪怕不能为了保护于单去死,也应该至少尽力。 但,就是他,这个最不可能背叛军臣的人,与且渠且雕难联手,屠灭了军臣当初留在河西的本部和单于庭的卫队。 从而建立了西匈奴这个割据政权。 如今,他又在眼看西匈奴要沉船之际,与北匈奴眉来眼去,达成了协议。 在过去,骨荼是绝对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只能说,战败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那次惨败,不仅仅给他留下了永世难忘的教训,更让他对于折兰人的武力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先不要去动他……”骨荼摆手道:“且渠且雕难留着还有些用……” 对于这些折兰的新生贵族们,骨荼其实是很不满,这些人与从前的折兰人没有差别,满脑子都只有打打杀杀。 但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靠打打杀杀就可以立足的时代了。 况且,单纯论武力,折兰的实力,别说是去打汉军的神骑了,恐怕随便一支汉军野战骑兵都可以冲的折兰人七零八落他曾在长安被安排去参观过灞上军、棘门军的训练和演习,对此他心知肚明。 是故,在骨荼看来,河西之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开始就发大招?以后怎么办? 况且,合黎山的汉军正在磨刀霍霍,这个时候内讧?不是给汉朝人机会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六百零七节 河西!河西!(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祁连山上,雪花飘飘。 x更新最快 远方的山巅,古老的冰川巍然不动。 凝视着数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前的冰川,呼衍当屠向前踏出了一步。 沾满了鲜血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暗红色印记。 此刻,山峦上下,厮杀声连绵不绝,一如当年。 只不过,角色要对换一下。 当年的政变主力之一,且渠氏的男人和他们的奴隶,此刻已经溃不成军。 在汉军对居延施压后,且渠且雕难就带走了且渠氏族的主力万骑,只在祁连山和附近留下了不过三千多兵力这三千多人中还有差不多两千,在这次政变之中倒戈。 而此番政变的主力,则是来自祁连山周围五百余里的羌人和卢候、若卢、休屠等部。 说起来也是好笑。 孪氏的单于要夺回自己的权力,竟然只能依靠那些过去的附庸和奴隶甚至是敌对势力。 握着马鞭,呼衍当屠也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趁着隆冬大雪封山之际,夺回祁连山,扶立于单,然后立刻与汉朝达成协议,引汉兵入河西。 这叫做借师助剿。 至于,汉军来了会不会就留下来不走了? 这却是管不了! 有一点,呼衍当屠可以确信:汉朝军队和他们的皇帝必然不会拒绝来自他和于单的好意。 汉朝的文官士大夫们也不可能对他和他的主子见死不救。 蛰伏这两年,呼衍当屠也读书了,也懂道理了。 他知道,对于南边的汉人来说,忠义是永远不能无视的高尚品德。 汉朝有个著名的故事赵氏孤儿,说的就是忠臣义士,于危难之间扶保幼主,受世人称颂的故事。 “杀!杀光所有忤逆的且渠氏逆贼!”呼衍当屠抽出腰间的长刀,下令:“今日必须控制整个祁连,然后收拢兵力,向汉遣使、求援,借兵!” 元德九年冬十月丙辰(初九),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与河西羌七部、休屠部、若卢部、卢候部于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祁连山,将留守祁连的且渠氏族、当阳氏族等且渠且雕难心腹部族斩杀殆尽。 所有高过车轮的男人,统统被杀! 祁连山流血三日不止。 但是,因为风雪之故,外界根本不知道祁连山发生了变故。 掌握了祁连山后,且渠且雕难立刻率诸部头人,于祁连山北麓举行祭天大殿,申斥且渠且雕难和折兰王的种种背信弃义、忤逆之事,并恭迎西匈奴单于于单。 ……………………………… 合黎山以西五十里,弱水河畔,汉军甲塞。 此地,原本是谷羌的一个营寨,地势险要,控扼弱水,在去年秋季,人击破盘踞在此的谷羌一部,尽掳其民,然后汉军在此建立一个小型的要塞,并在整个秋天不断坚固和扩建,并将之命名为甲塞。 意为汉军前沿第一座塞城。 经过数月的加固和扩建,甲塞的防御如今已经有模有样了。 塞中建有三座烽燧台和两座箭楼,城墙也足有一丈多高,足可抵挡敌人的奇袭。 塞中更驻扎了一个加强的司马部队。 有一个陌刀队和数个弓弩队,塞内还有数口水井,并储存了足够全司马食用数月的粮草。 此塞建立后,汉军就牢牢的控制住了弱水中游,并有了窥伺弱水下游乃至于居延泽的能力。 任何从居延或者其他方向来的敌人,都必须先拿下甲塞,才有可能继续向合黎山挺进。 不然,留着甲塞之军,等于给自己埋了颗钉子。 这一日,王安如往日一般,举着千里镜,巡视着广袤的原野,搜寻着可能出现在视线中的任何人或者动物。 入冬以来,不断有从居延泽逃到汉室控制区的西匈奴牧民和奴隶。 这些人实在无法忍受西匈奴的高压统治和残酷剥削,于是冒死逃来。 王安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因为这意味着政绩,也意味着功勋。 归义来投的人越多,他的功绩与功勋也越多。 也越受上面重视! 没办法,未来汉室要开发合黎山、姑臧山,经营居延、河西之地。 对于劳动力自是多多益善! 连派出去侦查敌情和打探消息的细作与斥候,也都肩负着忽悠西匈奴部族来投的使命。 只是可惜,随着风雪越来越大,最近来投的人几乎没有。 这两天甚至一个人也没有来。 这让王安有些惆怅。 望着空无一物的广袤荒野,王安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打算回去喝口小酒,暖暖身子。 但就在这刹那,他眼睛视线的余光瞟到了好像在弱水河对岸,有一个人影在雪地的一个角落里挣扎了一下。 他连忙举起千里镜看过去,却见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胡人,似乎受了伤,倒在离河岸不远的雪地之中。 “这该死的西匈奴!”王安暗骂了一句。 西匈奴国小人少,又面临着汉与北匈奴的军事压力,是以自建立以来,就是以高压和残酷剥削来统治河西。 据那些逃亡来合黎山的胡人说,在西匈奴国内,从前年秋天开始,单于庭就下令各部每一个邑落都得出一个男丁去单于庭当兵。 靠着这个政策,西匈奴养起了与其人口严重不符的七万骑兵!(要知道整个河西地区,哪怕算上羌人,其总人口也不超过五十万!) 为了维系如此庞大的军队,以及单于庭本身的奢侈生活,单于庭只能对下层牧民敲骨吸髓,极尽一切手段来压榨。 据说,西匈奴国内一个普通牧民的贡赋比起以前翻了三倍。 去年夏天开始更是直接翻了两倍! 这意味着大多数普通牧民,一年辛苦所得,还不够缴纳贡赋的! 但单于庭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一旦缴纳不上贡赋,轻则牵走牲畜抵债,重则将该户牧民全部贬为奴隶。 其中有些甚至还被出口到汉室,被那些商贾买回去带回了国内。 这些胡奴的价钱相当廉价。 一匹粗麻布就可以在西匈奴买到一个男奴,若是小奴,甚至可以买到两个! 想到此处,王安就有些同情,于是对着箭楼里喊道:“张伍长!张伍长!你带人去弱水西岸的北方去将那个胡人带回来……看看能不能救活……” 这些投奔汉室的胡人,每一个都是非常好的劳动力。 也是未来屯垦团最好的拓荒者。 对于这些人,合黎山方面已经几次三番下令要求各前沿障塞尽量保证对方的存活,尽可能的援救。 箭楼里一个穿着棉衣的男子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好勒!王司马,俺这就带人去!” 说着,他便带着几个士兵走出箭楼,蹬蹬蹬的步下城楼,然后从要塞的城门,划着雪橇出门。 半个时辰后,他们带回了一个似乎是被饥饿与寒冷击倒的胡人。 在这个胡人身上,他们发现了一张写有汉字的羊皮。 这张羊皮立刻被送到王安面前,王安不敢怠慢,随即亲自带人将之送去合黎山的汉军营寨。 两天后,剧孟就见到了这张羊皮。 “西匈奴出事了!”剧孟看完羊皮上的内容,立刻神色大变:“匈奴故左大将呼衍当屠在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了祁连山的且渠氏,宣称已经‘拯救单于于水火之中’,现在,他们向我汉家求援……请求天子发兵,助其平定国内……” “此事会不会有诈?”刚好,刀间也在剧孟这里喝酒,闻言狐疑道。 “不管有没有诈……”剧孟却是笑着道:“有了这张羊皮,我军便是师出有名!” 也用不着天子找的那些借口了,汉军完全可以直接打起‘受邀平乱’的旗号,光明正大的通过驹衍峡。 说不定驹衍峡的守军可能会不发一箭就地反正! 只是,如今正是隆冬季节,汉军不可能在这样的季节贸然深入居延乃至于河西。 这却是有些遗憾了。 “立刻命人八百里加急,将此羊皮送去北地郡!”剧孟将那羊皮交给一个参谋,吩咐道:“另外马上召集全军校尉议事!” “诺!” 在经过一整个秋天的集结,汉军现在在合黎山、姑臧山以及弱水、羌水之间,已经聚兵两万余人。 同时,也囤积了大量的粮草。 若按照原来的居延战役计划,这样的兵力已经足以荡平居延之敌了。 但,现在是要灭亡或者控制西匈奴。 这点兵力就不够看了! 因为,仅仅只是居延地区,就足足有五个北地郡那么大!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至于整个河西,则是两三千里之土,期间峡谷、平原、丘陵、大漠、高原各种地形全部具备! 北匈奴更可能藏在马鬃山和星星峡之后,蠢蠢欲动。 根据情报显示,北匈奴现在正在向西域集结兵力,这些军队可能会西征,但也说不准会南下。 若北匈奴加入战局…… 这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 在汉军得到情报后不过数日,近海的句犁湖也得到了西匈奴之变的情报。 说起来也是搞笑,如今,祁连山发生如此变故,但身为西匈奴的左大将的且渠且雕难以及右大将折兰王骨荼却都还蒙在骨子里。 反倒是汉与北匈奴都得到了情报。 没办法在西匈奴国内,已经没有人看好且渠且雕难了。 至于骨荼倘若他抢先将于单控制在手里,倒可能还被人重视。 然而,他现在带着折兰的主力在居延监视且渠且雕难,这就让很多有心人失望了。 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让人失望,就是被人放弃。 不会有什么人有这个耐心,等着折兰人控制局面。 人人皆知,西匈奴的存亡,根本不是西匈奴本身所能决定的。 汉与北匈奴,任意一个下场,西匈奴就必亡! 如今,汉军磨刀霍霍,醉翁之意人尽皆知。 那些不愿意投降汉室的人,自然只能靠拢北匈奴了。 “呼衍当屠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句犁湖得知了事情后感叹一声:“倒也算是个人物……” 只是可惜,这头猎犬是军臣的猎犬。 他是容不下这个前朝余孽的! 踌躇片刻,句犁湖立刻下令:“去告诉日逐王,本单于命令他率部靠近星星峡,等候命令!” “您的意志,伟大的撑犁孤涂!”一个贵族领命而去。 日逐王,是匈奴体系之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贵族,自古非孪氏不得任用。 但在如今的匈奴体系之中,所谓日逐王,已然成为了杂牌王的代称。 换句话说,句犁湖的这个命令,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谁要南下去送死,谁就自己去。 反正他是不去的! 现在的匈奴,也远远不足以与汉军交手!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现在在合黎山方向,汉朝至少集结了两万骑兵,等到春天,这个数字肯定要翻倍! 数万汉骑已经足以摧毁和消灭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这点家底。 反正,哪怕汉朝占据河西走廊,想要打到西域来,恐怕也得要个三五年。 所以,他一点也不急。 ……………………………… 半个月后,元德九年冬十一月乙卯(初二),刘彻也接到了从合黎山方面紧急传到长安的那张羊皮。 为了将这张羊皮送到长安,传令的骑兵依次接替,日夜兼程,跑死了十几匹马,甚至还有两人被冻伤没办法这个天气,信鸽系统基本是没用的,只能回到过去的传递系统。 好在近年来,长城之内的直道得到了全面维护,所以哪怕是这样的冬天,骑士也可以疾驰。 不然,恐怕还得拖上大半个月! 将羊皮上的内容看完,刘彻就已经大喜过望! 这是送上门来的馅饼! 无论羊皮所说的事情是否为真,汉军都可以立刻出兵! 虽然如今是冬天,大军难以行动。 但这并不妨碍汉军出兵! 刘彻相信,只要有一支汉骑,将自己的战旗插到祁连山上无论是用什么办法! 那么,河西之战就已经底定胜局了! 说不定,还能**北匈奴的部分主力于河西呢! 于是,刘彻立刻下令,命令卫驰马上从长安出发前往合黎山,同时下诏给安北都护府都督义纵,命令义纵马上集中所有力量,从现在开始就动员北地各郡的民兵和民夫与那些奴工一起,清理道路,扫清积雪。 这样只要天气转暖,汉军马上就可以进入战争状态!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一千六百零八节 河西!河西!(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御前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与会的皆是大汉帝国在京大将! 卫尉兴宁候卫驰、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北军护军使建信候许牧、灞上军都尉信候张旭、宗正领棘门军都尉事青阳候刘敬等等,皆是大汉帝国近年来崛起的新星! 也有部分老将在列,如周亚夫、郦寄、韩颓当等特进元老端坐于刘彻左右,拱卫着大汉天子。 一副巨型地图,则摊开在众人面前。 这是汉室目前所绘制的最全最详细的河西走廊地图。 而在坐诸将,包括各位老将,都已经对这个地图上的每一个山川河流,都能倒背如流。 这也是当前汉家将军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背地图! 连地图都背不了,还当什么将军? 做什么一军之主? 回家种田好了! 这样至少不会害死人! 作为外戚,卫驰担任今日御前军事会议的主讲人。 他拿着指挥棒,在地图前道:“陛下、诸位元老、诸位同袍,河西之地,狭长而险要,控扼东西战略要道,乃我军前出西域、幕北的咽喉,非取不可!” “今,西匈奴内部生变,根据情报显示,西匈奴左大将且渠且雕难两月前遇刺,月前,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又率部于祁连发动忽然政变,控制了于单单于,并向我朝发出了求援书!” “据我军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河西之地目前已经分为三个不同的敌对势力所控制!” “一者,盘踞于居延之地的左大将且渠且雕难及折兰王骨荼所部……” “一者,乃是效忠于呼衍当屠,目前占据了祁连山的数部……” “一者,乃是暗中摇摆不定,保持中立的诸部……” “根据陛下圣谕,我军要痛打且渠且雕难及折兰部,轻轻放过中立者,对于呼衍当屠所部则尽量以怀柔之策……” 随着卫驰的介绍,众人也都是微微点头,纷纷觉得正该如此。 河西之地,地势复杂,情况也比较复杂,当地胡羌混杂,其西部马鬃山、星星峡一带,与幕北、西域相通。 汉军倘若行动过于粗暴,很可能赢了战争,输了战略。 一旦,诸部恐慌,纷纷趁乱逃亡北匈奴,则等于放虎归山! 这河西诸部,可是有许多都是从前的匈奴单于庭的附庸甚至是本部部族。 这些部族精于放牧,世代为孪鞮氏仆从。 其中,折兰、卢候、若卢等部甚至是匈奴单于庭过去的忠实走狗。 要是这些人跑去北匈奴未来可能成为汉军西进路上的障碍,还是要尽可能的想办法将他们留在河西,留在汉室的控制下。 现在,郅都在幕南的作为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只要教化得当,政策得当,管理得当,夷狄也是可以成为汉家良民。 成为大汉帝国战争机器的一个零件! “陛下……诸位元老……”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站起身来,微微屈身拜道:“末将有一言……” “讲……”刘彻微笑着道,秦牧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年轻将领。 他是马邑之战成长起来的大将,去年接了卫驰的班,担任升格为汉军第一个常备将军级主力野战军细柳营的指挥官。 严格算起来的话,他应该属于义纵的嫡系。 也是汉军之中目前最大的山头周(周亚夫)义(义纵)军事集团之中的后起之秀。 在周亚夫致仕,义纵又担任安北都护府都督,开始转职为文职的当口,他成为了这个集团地位最高的几个现役将军之一。 未来说不定,这位秦开将军的后人,可能会开创一个新的显赫武将世家。 对于年轻人,刘彻总是很鼓励的。 迎着刘彻鼓励的眼神,秦牧微微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拜道:“启奏陛下,末将愚以为,圣意乃是要围歼西匈奴左大将所部和右大将所部,争取在居延打一个歼灭战……” 刘彻听了,微微点头。 地图上就已经标明了,现在的局势就是,西匈奴的主力,包括且渠氏族、折兰部以及其他数个大部族的兵力,都盘踞在居延,作为应对汉军攻势的兵力。 其总兵力介于五万到七万之间。 这支兵力是西匈奴最后的老婆本棺材本。 只要歼灭了这支力量,那么,河西走廊就唾手可得! 偌大的河西,将再无可以阻拦汉军前进脚步的力量! 而一旦这支部队逃出居延,散落入河西群山之间,那么汉军恐怕就得做好在河西与敌人纠缠的准备了。 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跳出来。 毕竟,汉军的补给线太长了! 从北地郡出发的辎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送抵合黎山,然后可能需要半个月的转运才可能送到前线军队手中。 在河西,汉军是耗不起的! 数万大军,每日吃喝拉撒,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再算上民夫和牲畜的消耗…… 战争一旦拖延日久,少府卿恐怕就要上吊了。 秦牧走到那地图前,指着一个远离居延的地点,道:“既是如此,末将愿意请缨,亲帅细柳轻骑,突袭此地,断绝西匈奴主力逃亡之路!” 刘彻定睛看过去,发现此地乃是位于河西走廊中段籍端水、冥水流域的冥泽。 所谓冥泽,因其湖水看上去有些发黑而得名,后世名为黑海、哈拉湖,是疏勒河最终注入的湖泊。 也是青海地区第二大湖。 也是后来的酒泉郡的战略要地,历史上汉室在此地设置了西部都尉所和西部障塞城。 一旦汉军夺取此地,则可以控制住整个北山、疏勒河流域。 更妙的是,从疏勒河溯源,可以直抵祁连山,甚至关闭星星峡通道,将整个河西变成汉室的盘中餐。 只是…… 哪怕是从合黎山出发,汉军要抵达冥泽,也需要跨越至少一千里的路程。 骑兵突袭此地,确实可以立刻锁死西匈奴主力西逃的路线,将他们堵死在居延地区。 汉军轻骑兵能否具备如此远距离的奇袭能力? 占据此地的汉军骑兵,又能否真的阻挡那些一想要逃命的西匈奴骑兵? 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毕竟千里远征,完全脱离后方,又是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环境的异域,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 旁的不说,一个高原反应,就可能让汉军损兵折将! 而那些亡命逃亡的西匈奴骑兵,更会考验汉军轻骑兵的意志与耐力。 微微敲了敲扶手上的龙头,刘彻问道:“将军想带多少骑兵?” “两个轻骑兵都尉部和一个龙骑兵都尉部即可!”秦牧长身拜道,信心满满:“五千到六千骑,一骑双马,带足箭矢与干粮、药物,末将便可保证不让西匈奴一兵一卒逃回河西群山!” 刘彻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将军便去准备吧……” 秦牧的计划确实是可行的! 拿下冥泽、端籍水,则西匈奴主力无路可逃,他们将被包围在居延地区等待末日。 这很符合刘彻一贯以来的战略——要嘛不打,打就要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 击败敌人,夺取土地,从来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宁愿先放弃一些利益,也要优先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只是这样一来,被围的西匈奴主力可能会狗急跳墙,与北匈奴媾和,甚至直接带人逃往北匈奴……”刘彻颇为忧虑的道:“诸位将军有什么意见?”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折兰部。 且渠且雕难大约不会投降北匈奴,但折兰人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逼急了对方,带着兵马和牲畜、牧民,走马鬃山,经浚稽山前往幕北,托庇北匈奴。 一旦放走了折兰人,就等于让北匈奴平白得到了一支一两万精锐的骑兵。 更要命的是——居延地区和河西地区的羌人,可能都会紧随其后。 这可是一股数十万人口的力量。 未来汉室经略河西,若失去了这些劳动力,就要事倍功半。 “陛下,可以请护匈奴将军在幕南沿着瀚海一带,做出要越过弓卢水的架势!”秦牧建议道:“吓一吓北匈奴君臣……哪怕吓不到,也可以吸引其部分兵力……” “至于居延之敌……” “末将建议,我军攻势应在末将所部出发后十日开始,如此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牧的这个意见让刘彻和其他大将都是眼前一亮,周亚夫更是拂须得意,秦牧算起来也是他的学生之一,马邑之战后,他是第一批受训的武苑将佐。 再没有比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表现的如此优秀更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善!”刘彻抚掌道:“就依将军的办!” 北匈奴? 在刘彻眼里,其实是一群在战场上被吓破了胆子的怂货。 别看句犁湖天天喊着要复仇,要变法,要学习越王勾践。 但实际上…… 这货就是一个根本没有面对汉军铁骑锋锐的怂包。 不然的话,去年的幕南战事,北匈奴骑兵就该成建制的出现在战场上了。 而不是悄咪咪的怂恿幕南各部,甚至在现在还主动派人联络汉室,暗示共同围剿蠕蠕马匪。 这不就是等于在告诉刘彻——别来打我,我很乖的? 都不需要去想,刘彻就知道,一旦郅都所部摆出一副打算跨越弓卢水和瀚海的架势。 北匈奴十之八九会缩卵。 哪怕句犁湖不愿意,其他人也会‘劝’他‘以大局为重’。 至少他不会主动去掺和到居延战事之中。 最多派点杂牌去居延搞事,或者在浚稽山摇旗呐喊。 就像幕南之事一般。 有了秦牧打开思路,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 卫驰就道:“陛下,臣以为,一旦开战,我军轻骑可以迅速越过驹衍峡,沿途一切不管,直插马鬃山!” “只要夺下马鬃山,那么居延之敌的北逃之路也将被切断!” “臣举荐虎贲卫左都尉徐敢担任夺取马鬃山之将!” 徐敢也立刻出列拜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十日之内夺取马鬃山!” 徐敢也是一员虎将,他是武苑山长程不识亲手提拔的年轻将官,是汉军之中出了名的猛将,高阙之战中,他随程不识、义纵行动,奇袭梓岭他是第一个登山之人,夺取鸿鹄塞他也是冲在前面的哪一个。 随后拿下高阙、占领榆林,他的部队都是排头兵,是尖刀! 刘彻自然批准了这个计划,任命徐敢为马鬃都尉,率轻骑兵三千,突袭马鬃山。 …………………………………… 这场御前军事会议一直开到当日子时,最终确定了整个河西战役汉军的战略。 以歼灭和围歼西匈奴有生力量为战略目标。 整个战役,将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秦牧率细柳营轻骑兵突袭冥泽,然后徐敢率三千虎贲轻骑,穿插到马鬃山。 这是最艰难,也最考验汉军执行力的。 但只要成功,则居延之敌的西逃和北窜之路都将被堵死。 除非北匈奴不要命了,拉出其主力,来到河西救援。 那……就可能还有些棘手。 但,倘若如此,北匈奴既然敢赌,那刘彻也愿意奉陪,他会将内库的全部黄金储备拿出来,同时下令关中和三河地区、北方郡国进入总动员。 拉出灞上军、棘门军、虎贲卫、羽林卫和细柳营的全部主力以及北方郡国的代国、北地、陇右精锐,集结起一支超过二十万的庞大兵团,与之在河西决战! 到那个时候,北匈奴来了,就不要走了! 正好一劳永逸,解决匈奴! 只是,匈奴人应该没有这个胆色。 所以,排除了北匈奴全力来援的选项后,只要汉军达成第一阶段的作战目标,战役的第二阶段随之开始。 卫驰将亲赴合黎山,主持战役。 以虎贲卫和羽林卫的胸甲骑兵为中间,以灞上军、细柳营和其他各部精锐为尖刀,汉军将在广袤的居延地区,将敌人分割包围。 最终全部歼灭在居延! 这次战役的计划和作战部署,在刘彻眼中,已经有点像是后世的辽沈战役了。 夺取冥泽和马鬃山,就是东北野战军拿下锦州,关门打狗的那一招。 只不过,与东野相比汉军现在的优势和敌人都无法当年的东野对手相比。 是故,战争是必胜的! 第一千六百零九节 诸夏时代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九年冬十二月甲辰。 细柳营驻地细柳谷。 嘹亮的军号响彻整个军营,秦牧带着他的军官团,阔步走入校场。 细柳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经过元德八年整整一年的改编,细柳营如今已经升格为细柳军。 其将主也成为了汉家自卫将军和太尉官废弃后第一个常备将军。 经过整编后,如今细柳军全军拥有两万七千人的战力!且是汉军第一支纯骑兵野战军! 全军分为六部十二都尉。 每部之下下辖两个骑都尉,每个骑都尉指挥两千骑。 这样就保证了,细柳营任何一部兵力,都可以在战场上,压倒匈奴的任意一个万骑,具有战场主动权。 除此之外,细柳军内部的组织结构也进行了重大调整。 为了适应骑兵时代的作战需求,细柳军的骑兵组织,从过去汉军惯常的部曲仕伍之制,改成了如今的队团旅部之制。 以百骑为队,两队为一团,五团为一旅,两旅为一都尉,两都尉组成一个作战单元。 如此,军队结构和组织得到大大改善,尤其是有利于骑兵展开作战后的组织和指挥。 经过这次改革后,细柳骑兵在战场上,将会以整团整团的组织作为作战单位,每一个团之间彼此守望、协同。 在冲锋之时,气势恢宏,让人胆战心惊。而在细柳军内部,新的战法也被研究和探讨了出来。 并在秦牧、卫驰和其他汉军名将、元老的主持下,编纂了一本《细柳操典》。 将军队大小事务以及各种临敌应对手段,统统用文字和条文的形势,强行灌输到每一个军官的脑子里。 能不能理解、吃透,进行举一反三,那是一回事情。 但能不能记住,能不能在战场临敌之时,产生条件性反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反正,细柳军现在已经形成了早中晚都要背诵和复读《细柳操典》的制度。 每五天,各部上级都要抽查一次、考核一次。 都尉考核旅校尉,旅校尉查团司马,团司马检查队率。 根据规定,都尉考核校尉,校尉不及格,都尉要向将军请罪,甚至还要去未央宫谢罪,校尉考核团司马,司马不合格,校尉得写检讨书,还得在全旅当众宣读,深刻检讨,检讨自己督促不力,宣明不严之罪。 至于团司马手下的队率,但凡出现不及格的人,那团司马就得被架起来当众抽鞭子了! 之所以要罚上级而不是惩罚下级。 这就与汉军,尤其是细柳营内部的气氛有关系了。 汉军各部,皆是以子弟兵、生死刎颈之交等等足以托付生死、妻儿的铁杆关系组成的。 一部骑都尉之下的各级军官,通常都是用兄弟昆仲、家臣家兵、结义兄弟、发小、同乡等等构成自己的骨干。 这种关系导致了,作战之时,下面的士兵和军官,会因为同乡感情、兄弟义气以及恩义等感情而拼死作战。 也使得,在实际上,处罚上级,远比处罚下级更有威慑力! 自己的兄长、恩主因自己之故,而被处罚,受到惩处乃至于留下污点。 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会愧疚,都会悔恨。 然后知耻而后勇! 至于,要是下面的军官故意要给上级下绊子? 堂堂都尉/校尉/司马,帝国的栋梁,却连自己下面的军官都拉拢不了,都笼络不住。 这样的蠢蛋,上了战场,肯定是去送人头! 所以,趁早回家种田吧! 细柳军也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在集结的是细柳营最精锐的三个骑都尉部。 六千健儿全副武装,抬头挺胸,一动不动的站在校场之中。 仅仅是他们组成的这个庞大队形,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数千大军纹丝不动的站在寒风之中,不发一言,远比任何高昂的誓言和激情的演说,更让人心悸。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有着钢铁军纪的部队。 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 秦牧看着这支部队,也是感慨万千。 他虽非细柳营出身,属于空降而来的外来户,对细柳营的感情没有他身边的将佐们深厚。 但能够指挥并与这样一支强军并肩作战,守望相依,秦牧感觉与有荣焉! 作为将主,秦牧自然是彻底而全面的深入了细柳军的改革改制之中。 他很清楚,这支军队的潜能有多大。 假如说,改制之前的细柳军的作战能力是一,那么现在的细柳军作战能力是二甚至是三! 特别是大规模的运动作战和奔袭战之中,这支部队是无敌的! 不仅仅是因为装备和技战术,更因为组织,因为结构。 而现在,他们将踏上战场,向世界发出自己的第一声碲鸣。 这必将是石破天惊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秦牧登上将台,带着三位骑都尉以及十余位校尉,面朝着全军,敬了个军礼。 随即,整个世界都是右手击打在胸前甲胄之上的声音。 “诸君……”秦牧站到由青铜喇叭组成的扩音筒前,清了清嗓子,压了压手,顿时全场寂静。 “本将与诸都尉、校尉,刚刚从未央宫宣室殿陛辞!” “陛下万岁!天子万岁!大汉万岁!”全军面朝未央宫方向,单膝下跪:“细柳军永忠汉室,永忠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战必胜,攻必取!” 这是由军法官和文职参谋们会同兰台宣达司的尚书郎们共同制定出来的细柳军的誓言。 简单,但是朗朗上口,易记。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这样的誓言就已经足够! 像虎贲卫和羽林卫那样冗长的誓言,对于其他部队来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虎贲卫和羽林卫是作为汉军的教导队和新型装备实验部队的。 秦牧扬了扬手,全军依次起立,然后,他接着道:“陛下一直送本将与诸校尉司马直至司马门前,圣意满怀期待,期待吾辈再立新功,不辱使命!” “万岁!”全军再次高呼,对于普通的底层士兵来说,天子,那是活在神话和传说之中的圣人,是生而神圣,至尊无上的至尊,也是信仰,只要想到天子在期待着自己为他杀敌拓土,很多人就已经幸福的说不出话,只想着拼死作战,不负期望! 但,秦牧仍觉不够,他挥了挥手,一位带着獬豸帽的军法官捧着一卷帛书走上前来。 无疑,这是诏书。 在如今的汉室,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和制度依照,但在白纸全面普及后的今天,世人皆公认,独有诏书和圣谕、东宫懿旨方能用帛书记录。 这军法官正是细柳营督军都尉,法家的张阳。 他在细柳军之中以公平、严格和清廉著称,深受广大官兵信赖和尊敬。 张阳捧着帛书,走到扩音喇叭前,打开那帛书,大声念道:“天子诏,诸将士听诏!” 全军肃立,皆以右手击胸五次,表达对天子的尊崇。 五是圣数,也是天子在数学领域的化身。 自当今废弃军人跪礼后,击胸五次,就成为军人表达自己对皇室和君王尊崇的规矩。 “朕闻之诗曰: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 ……………………………… 在灞上军驻地,霸陵东南的军营之中,数千灞上军将士亦肃然敬立,听着台上军法官宣读诏书:“……今西匈奴且渠氏灭德作威,以敷虐于河西百姓,河西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祗!” 在棘门军驻地,同样有着一个军法官在宣读着:“……天道赏善罚恶,福德祸淫,朕受命于天地,上帝嘉朕以佐六合八荒,治日月之土,万民之念,百族之怨,皆入朕耳……” 北军高台上,北军护军使高声念着:“朕欲问罪于西匈奴且渠氏、折兰氏,以彰厥罪,将天命明威,不敢赦!” 在南军军营,南军护军使同样宣读着:“朕今昭告天下:敢用玄社,敢告上帝神明,列祖列宗:将诛有罪,将伐无道,将灭暴逐残!乃求天下仁人志士,忠臣义士,与之戮力!” 在长安大街小巷的露布之下,无数官吏大声宣读着刚刚张贴上的诏命:“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然诛无道,讨不臣,此天之道也!” “即予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万方!” “命将军卫驰为征西将军,都各部将帅,讨且渠氏、折兰氏……” “命将军秦牧为护西将军,率细柳将帅,征讨冥泽,至于籍端水……” “命将军徐敢为马鬃都尉……” “……书云:尚克时忱,乃亦有终!其与天下忠臣义士,志士仁人共勉……” 无疑这是一道战斗缴文,更是一篇对全世界公布的战争宣言。 中心思想其实就是一句话:中国世纪来了! 顺者昌,逆者亡! 服从诸夏文明,听从中国教导,主动纳入光荣的诸夏文明之中,可有生机,可享富贵,可保邦国。 如若不然,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今天,刘彻可以用西匈奴内部的龌龊来征伐西匈奴,光明正大的打起上天的旗号,发正义之师,王者之师来灭西匈奴。 明天,刘彻同样可以用某某不河蟹,某某不王道,某某不服教化,予以征讨! 总之话语权和世界的霸权,在汉之手,在诸夏之手。 不服者,要嘛死,要嘛滚! 没有第三条道路可供选择! 而这,寓意着一个全新时代,一个属于中国的时代,一个只有诸夏民族方能说话做主,制定规则与法度,确立价值观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已经无人可以阻拦这个时代来临! 在长安的寒风之中,汉军诸部誓师出征。 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长达数十年的征服与扩张的时代。 后记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三十二年春三月甲子。 阳光明媚,整个未央宫都沐浴在春光之中,御花园内鸟语花香,热闹非常。 刘彻抬起脚步,缓缓向前 两位身着甲胄的贵族,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岁月催人老,纵然是已经君临世界,统御整个八荒六合,他的头衔也越来越多。 大汉天子、天单于、神皇、显婆之子、阿胡拉之使…… 但凡你可以想到的,当今世界上所有宗教的至高神,都已经与他扯上关系了。 就连西方欧罗巴人,也将他称为‘宙斯的私生子’。 然而,无论是昊天上帝泰一还是显婆、阿胡拉、宙斯,都不能阻止他的衰老。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微微颤颤的脚步说明了他的身体已经衰老到一个极限了。 “刘阳啊……”刘彻缓缓回头,望着自己左侧的那个贵族,抚摸着他的发鬓:“朕听说,你在身毒那边做的还不错……” “父皇过誉了,这都是群臣戮力,儿臣不过是垂拱而治,用黄老无为之术,坐享其成而已……”这贵族立刻恭身笑道。 他就是刘彻的第四子,夏夫人所出的晋王刘阳。 刘阳在十四年前受封为晋王,随即被派往彼时刚刚被卫青大军所平定的印度次大陆,坐镇于次大陆的中央,受命统御次大陆各地的诸侯、列侯、封君。 同时负责将次大陆的资源,运回本土。 十四年来,刘阳在印度那边做的很不错!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棉花、黄金玉石、粮食布帛以及其他各种资源通过海路和陆路运抵汉室本土。 使得汉室的经济持续十四年繁荣,国库日益充实,仅仅是未央宫的黄金储备就已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一千万金! “以后,你要和太子,一起团结,努力维系社稷!”刘彻摸着爱子的手,叮嘱道:“朕打算退位,让太子登基,开始接手国家!” “晋王、秦王,都要放下分歧,共同辅佐太子!” “诺!”刘阳右侧的那个贵族立刻颔首。 这人正是如今的秦王,刘彻的第十子,同时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卓夫人所出的小子刘慎。 当前汉室,由于帝国疆域实在太过广阔,中央政府无法顾及和统治所有疆域。 所以实施了镇守制与都护府并行的统治手段。 在长城之内,是十三州构成的本土。 长城之外,则以都护府与镇守府统治。 都护府以异姓功臣、文官主导,镇守府以刘氏宗亲坐镇。 自二十年前,刘彻受命自己的亲弟弟刘阏亲自坐镇西域首都安西城后,镇守府制度经过二十年严格,不断演变,如今甚至已经成为了帝国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当前,汉室共有三个镇守府。 分别是晋王刘阳坐镇的身毒镇守府,统御几乎整个印度次大陆的帝国军队、诸侯、列侯封国军队,统一协调和管理、分配资源、任务。 秦王刘慎则坐镇于故康居国的首都卑阗,统御广袤的中亚土地。 江都王刘阏则作为刘彻的影子,代替他亲自坐镇于西域的安西城,管理和统治整个西域与幕北地区。 而镇守府之主,统统都是遥领其封国。 像是秦王刘阳,他的封国在河西的姑臧山一带,江都王刘阏,他的封国则依然在本土的江都,以其子代为管理。 如此格局,像极了宗周之时,周公召公分陕而治的格局。 是故,时人以三大镇守为三公,号为皇室三公,位在诸侯王之上,为国家宰辅一级的重臣。 而镇守府之主,称为镇王。 除这三大镇王之外,今日汉家诸侯王,遍布整个亚洲大陆。 从河西直至印度次大陆,八十余位刘氏诸侯王星罗密布,牢牢控制住了亚洲大陆的战略和资源要点。 数百名列侯、国公的封国,则如星辰拱月一般,围绕着这些诸侯王王国完成了殖民。 而在帝国本土,工业发展极为迅猛,短短三十余年,便已经将科技树攀到了蒸汽时代。 第一条火车铁轨在四年前,于安东铺就,随即,在齐鲁、雒阳,相继出现了铁路。 少府主持的火车轨道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着,未来二十年,中国铁路里程将可能达到数千公里,将本土的主要城市连接起来。 “燕王什么时候回来?”刘彻忽然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昨日从大鸿胪那里得知,燕王的舰队已经抵达了倭奴群岛,想必也就这月余可以抵京……”晋王刘慎答道。 刘彻点点头,燕王刘思,是卓夫人所出的长子。 这位商贾之女所出的皇子,在成年后与隆虑候陈嬌之女陈宛娘成亲。 因为自幼就是在陈嬌的舰队之中成长,所以,成年后对海洋表现出了异常的热忱。 五年前,他主动请缨,率领庞大的舰队出海远航,矢志于完成他岳父隆虑候陈嬌未竟的大业——找到传说中的扶桑大陆,寻回殷商遗民。 只是,汉家毕竟刚刚学会如何在大洋航行,所以,想要横渡浩瀚的大洋,去往彼岸,还是有些难度的。 “燕王回京,立刻让他来见朕……”刘彻笑着道:“朕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 “诺!”两位皇子立刻点头。 “朕累了……你们退下吧……”刘彻摆摆手,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一处凉亭前坐了下来。 这个凉亭位于未央宫御花园之前,刚好可以俯瞰到整个长安城。 这是刘彻这两年最爱的休憩之所。 凝视着眼前的长安城,刘彻唏嘘了两声。 眼前的长安,与三十年前相比,已经彻底变样了! 这座伟大的帝国神京,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城中星罗密布着无数闾里,数百万人口猬集于此,远方的城郊,一个个烟囱耸立,吐出滚滚浓烟。 渭河、沣水、潏水……统统被这些工厂和工坊排出的污染物变成一条条臭河。 空气之中弥漫着各种腐烂和发霉的味道。 城市之中,追逐着利润与机会的资本家们,方兴未艾,踌躇满志。 如他当年所想,名为资产阶级的可怕怪物,已经被孵化出来。 唤作资本主义的恐怖怪兽,向整个世界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上千万的夷狄奴工和包身工,被他们奴役、控制、剥削。 从长城一直到印度次大陆乃至于欧陆,这些可怕的存在,到处撒播着战争、饥荒与剥削。 而资本无国界,这些人,不仅仅剥削异族。 就连同为诸夏同袍的同族,也没有放过。 从长安直到临淄,上千万诸夏臣民被他们驱赶到工坊,从事着各种繁重枯燥而艰苦的工作。 托他们的福,大汉帝国国势蒸蒸日上,国库堆满了黄金与珠宝。 各地粮仓,堆满了粮食和铜钱。 最极致的罪恶,催生了人类历史上最繁荣的帝国。 如刘彻现在所见,大汉帝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一亿五千万,户口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三千余万户。 “朕,看到了硝烟和战火……”望着眼前的城市,刘彻低声说着。 他知道,革命的怒火,在私底下酝酿、沸腾、翻滚。 诸夏人民,已经很难再忍受这样的残酷剥削和压制了。 与其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不如自己先挥起屠刀,斩掉那些贪婪与残暴的权贵们的爪子。 “虎贲卫和羽林卫,已经集结了吗?”刘彻问着旁边的一个宦官,这是他近几年的亲信。 “陛下,虎贲卫和羽林卫已经待命了!” “飞狐军和句注军到哪里了?”刘彻又问道。 “回禀陛下,刚刚得到的情报,飞狐军已经抵达雒阳,句注军在太原下车了……” “善!”刘彻点点头:“等朕的命令……” “大朝议后立刻动手!将所有大城市全部进行军事管制,发布朕的诏命,勒令所有訾产千万以上商贾如实报告自己的产业和资本,让他们都在五时辰工作制法令上签字!”刘彻淡淡的吩咐着:“再去告诉墨家和黄老派、儒家各学苑山长,发动学生,上街集会,宣传‘五时辰工作制’之必要性与迫切性!” “派人控制法家各学苑,软禁所有法家巨头,直至天下底定!” 这是他在退位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充满讽刺。 在资本兴盛之后,抵抗资本的侵蚀最积极的就是墨家和儒家。 为了对抗资本,儒墨甚至前所未有的结成了联盟。 但历史大势浩浩荡荡,不是嘴炮所可以阻拦的。 哪怕是刘彻,也对这头已经形成了阶级,有了生命力的怪兽无能为力。 只能用枪炮逼迫资本家们低头,对内让利,对下层让步。 “诺!”这宦官闻言,领命下去。 “朕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刘彻悠悠的叹道:“未来天下如何,自有后来者来评说……” 但已经无人在他身边了。 周亚夫在元德二十一年病逝,第二年义纵去世。 晁错还死在周亚夫之前,他在丞相任上就因劳成疾,死于丞相任。 接班的是张汤,张汤在元德三十年,死于伤寒。 汲黯也在去年病故于家邸。 就连刘彻的妃嫔们,也都一个个先他而去,如今在他身边的,不过是些金丝雀而已。 于是,刘彻如他的父祖一样,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但这个世界,却将继续向前,未来的模样,刘彻已经分不清楚了。 但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路,没有错! 新书已开《成为圣人是一种什么体验?》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几十万的光棍,起码得需要数量相等的妹子来匹配。 去那里找这么多妹子? 刘彻也很头疼! “幕南应该可以动员个十万妇女……”刘彻想了想,勉强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妹子来源。 幕南诸部这两年连连征战,人命如草芥。 大批大批的青壮战死,这使得幕南诸部的女性比例超标——在战争中,最容易活命和最不容易活命的都是女性。 而通常情况下,战争的胜利方都不会对女人下手。 便是当年以残暴和凶狠著称的折兰人,在击败了自己的敌人后,也不会对妇孺下死手。 是以,幕南诸部之中,现在妹子泛滥。 根据郅都和灌何的报告,现在汉军在幕南各地的定居点中,男女比例已经彻底失衡了。 从各定居点中遴选十万左右适龄妹子来与汉家移民配对,或者说,作为奖赏,赏赐给那些主动前往河西屯垦的青壮,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解决了汉家的光棍问题,又促进了民族融合。 简直不要太赞! 但…… 十万适龄妹子与五六十万光棍之间,还差了起码四十万的缺口。 去那里找这剩下的四十万妹子呢? 刘彻也是一筹莫展。 “朕是不是应该派个使团去北匈奴采购?”刘彻挠挠头。 从北匈奴进口,可能是一个不错的".31xs.net" >.31xs.net选择。 北匈奴控制下的西域各国妹子甚至其兵锋之下所及的康居、大夏等国的妹子质量都是不错的。 金发碧眼的大欧派小姐姐有之,黑发褐目的平胸小姐姐亦有之。 左右,北匈奴自己估计也是有大量富余妹子——过去两年,汉与北匈奴的走私贸易,让汉室商人从北匈奴之中进口了将近五万的奴工。 这还只是登记在册的数字。 那些被商贾们悄悄的带回长城内,然后束缚在工坊与作坊之中日夜劳作的奴工还不计算在内。 既然北匈奴自己都在玩奴隶贸易,那么,顺便出口些妹子,也正常的很了。 战争归战争,贸易归贸易。 自古资本无国界,利益无种属。 大不了,卖点铁器给北匈奴就是了! 要换了在四年前,谁敢向北匈奴走私铁器,谁就等着被杀全家。 等到了现在,在事实上,汉室官方已经在鼓励商贾们将生铁锭走私去北匈奴了。 原因很简单——随着技术进步,汉室本身的生铁产量,较之四年前已经翻了数倍。 仅仅是南阳冶铁基地的产铁量在今年便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斤。 相当于八年前的全国生铁产量总和! 而民间冶铁作坊和少府的产量还未计算在内。 若再过数年,等到南阳的冶铁高炉技术改造完成和新的高炉投入使用,仅仅是南阳的产铁量,恐怕便足以基本满足半个中国的农业需求。 生铁富足了,当然要卖! 反正,就算卖一百万斤铁给匈奴人,匈奴人还是那个肉鸡! 更妙的说不定,大量的生铁出口,反而能摧毁匈奴本身的金属冶炼体系。 这样想着,刘彻就决定了下来。 只是,派谁去匈奴出使呢? 这就成了一个老大难了! 在过去,出使匈奴本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去。 很多使者,常常半路就跑了,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去了匈奴可能被匈奴人杀掉。 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 大家不再担心去了匈奴可能会死——相反,马邑之战后,历次出使匈奴的汉使在匈奴的小日子别提过的多舒服了。 要女人有女人,要财帛有财帛。 匈奴人极尽一切手段笼络和引诱出使的汉使,企图将他们拉下马,让他们为自己效力或者出卖汉室的情报。 在这个过程中,不少意志不坚定或者管不住下本身的渣渣被匈奴人拉下马了。 许多人甚至成为了匈奴的间谍,为匈奴传递了一些情报。 然后…… 就被绣衣卫人赃并获,给推到东市明正典刑。 而此人的整个家族,都因此蒙羞,甚至有老父母因为养了这么个汉奸儿子而羞愧自杀。 而绣衣卫嘛……你懂得,特务政治的阴影下,难保有时候会出些冤假错案,甚至有些特务头子看某人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 于是,出使匈奴渐渐沦为了险途。 正常的士大夫和文官贵族,都不愿意出使了。 甚至有人一听说自己可能要出使匈奴,就挂印逃跑,跑不掉就喝杯毒酒自杀。 反正,死也不去匈奴。 因为比起死,名誉更重要!家族的荣誉更重要! 绣衣卫也因此事,而在民间落下了许多恶名和夸张的故事。 若非刘彻护着,恐怕早被‘君子们’给解散和消灭了。 总之在现在,想凑齐一个正常的使团去匈奴,太困难了! 满朝上下,都不可能找到一个愿意去的。 下面的官吏,也会自动拒绝出使的选项。 但进口妹子的事情,却得找一个可靠的人悄悄的去谈。 刘彻思前想后,决定干脆派个宦官去匈奴。 反正宫里面想出头搏一把的宦官很多,这些渣渣的节草也就那么一点。 更妙的是——他们掌握的情报,也就那么点,就算被匈奴人腐蚀了,也不可能出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于是,刘彻就在未央宫里选了选,然后选中了宣室殿之中一名名为张常的中年宦官。 此人一直以来颇为勤恳,比较忠厚,最重要的是嘴巴很紧,是个不错的人选。 就这样,张常带着刘彻的国书和天子节,领着四十多个使团扈从,在九月中旬悄悄的从长安出发,打算从狼猛邑出塞,从龙城前往浚稽山——只要到了浚稽山,他就可以去找当地的走私商人,然后通过这些家伙与匈奴人接上头。 刘彻相信,北匈奴肯定会非常热情的欢迎和迎接汉家使团的。 因为上一次汉使抵达北匈奴,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而张常此行除了谈谈妹子的事情,还肩负着与北匈奴方面商谈一下共同清剿那些在大漠之中出没的蠕蠕马匪的事情。 别奇怪为何北匈奴会与汉室谈这种事情。 二战的时候,米帝与纳粹在战场上怼的头破血流,但在瑞士的纳粹和米帝外交官却在咖啡厅里推杯交盏呢。 而这些蠕蠕马匪,现在可是汉与北匈奴共同的敌人。 这些渣渣,不仅仅袭击汉家在幕南北部和西部的边境哨所与商队,有时候也会袭击那些北匈奴的商队与迁徙部族。 可谓是汉匈共同的敌人!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节太初历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不知不觉,便已是元德九年。 十余年时间,弹指而过,刘彻也有些唏嘘不已。 此时,整个世界依然一片黑暗,只有未央宫中庭院中熊熊燃烧的火盆与殿中长明的鲸油灯的光芒可见。 “陛下,请登车临朝……”颜异走到刘彻身前,屈膝拜道。 刘彻点点头,登上已然准备好的撵车,然后数百名卫士簇拥着他,前往宣室殿。 今日是十月甲子(初一)。 大汉帝国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国事会议,大朝议已经准备就绪。 自元德二年后,大朝议的制度渐渐健全并完善。 在如今,大朝议不仅仅肩负着皇帝与天下郡国群臣见面,并审阅郡国政绩、评判官吏表现的任务。 更是大汉帝国与石渠阁会议平齐的重要国事会议。 依照刘彻规定的制度,大朝议方是国家立法和修法之地。 在大朝议上,皇帝与天下人共议过去一年,朝堂诸卿曾经做出过的决策,曾经设立的法律。 若有人反对这些决策、法律,可以在大朝议上提出来,并经天下人共议,决定其的废立。 不仅如此,大朝议上还有审议国家未来一年基本财政预算的程序。 正因为不断添加了这些功能和权力,所以汉家大朝议也是越开越长。 元德二年时,大朝议只是从凌晨开到下午,最多到晚上。 但到了元德四年,这大朝议就变成了连续三日的会议。 元德六年,甚至足足开了六天。 去年,大朝议首次进行了分组商议和讨论。 若有穿越者来到此时,恐怕会愕然发现,汉室大朝议,已经越来越像后世的人大了。 今日,汉家大朝议与石渠阁会议,共同构成了帝国国事协商制度的两架马车。 大朝议是决定修法、立法,审议重要国策、决定战和、制度国家政策与法律的会议。 是体制内的自我修复和妥协机制,更是统治阶级内部的协商会议。 是中央与地方博弈之所。 而石渠阁之会,则是统治阶级与学术界、思想界、民间代表之间的协商会议。 基本上,是一个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地方。 石渠阁会议的与会代表,也基本都是诸子百家的巨头、精英、军政两届的高级贵族,还有皇族的诸侯王代表。 自第一次石渠阁之会至今,讨论的问题,也一直都是空对空的学术问题。 顶多,在皇帝倡议之后,诸子百家与列侯公卿一起吹捧一下过去一年大汉帝国取得的辉煌成就,共同祝愿大汉天子领导帝国人民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诸子百家的巨头们也都很聪明的从不在石渠阁之会上谈论具体的国政。 于是,这石渠阁还真被刘彻玩成了一个鼓掌大会。 当刘彻的撵车抵达宣室殿侧殿,他走下撵车之时,整个宣室殿内外,早已经人山人海。 数以百计的朝臣,济济一堂,齐坐宣室殿之中,在九卿各官的率领下,他们依照着各自排序,恭立殿中两侧。 而列侯勋臣与诸侯王们,则端坐于殿中两边。 殿外,郡国上计吏及郡国两千石以上代表则默然而坐。 今日是大朝议的第一日,照例将不会议论具体事务,只会总结、表彰或者惩处过去一年,帝国内部的郡国官吏,同时宣布一些重要事务。 是以,郡国上计吏及两千石们,人人都是忐忑不安。 这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刻。 随时都可能被叫进殿中,被天子或者群臣鞭笞。 当然,也可能会得到表彰,甚至升官进爵。 “陛下驾临,百官恭迎!”颜异持着玉笏,走到殿中,沉声唱诺三遍。 然后宣室殿之中编钟齐鸣,数十名唱诗童子用着楚音齐唱诗之《皇矣》,在歌颂上帝神明的颂词之中,刘彻在数十名侍中的簇拥下,升阶而上,端坐到御座之中,天子十二琉垂下,冕服之中,尽显庄严。 “臣等恭祝吾皇万寿无疆!”丞相晁错率领百官恭".147xs." >.147xs.拜,齐声唱诺。 瞬间,整个未央宫内外,都响彻这朝拜之声。 “朕躬安……诸卿平身……”刘彻挥手道。 然后,群臣便各自落座,数十盏鲸油灯依次被点燃,将这座殿堂照耀得宛如白日。 “宣诏吧……”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御阶之上的颜异立刻恭身道:“诺!” 然后,他便捧着一份早就已经拟好的诏书,站立到台阶正中,正色唱诺:“朕闻之:万物不同,而用之于人异也,此治乱、存亡、生死之原!故国虽强,民虽富,未必安也,尊贵高大,未必显也:在于用之!故桀纣用其材而成其亡,汤、武用其材而成其王。圣人之治国,见其材而审其弊,用其长而去其短,故其享国千年,福泽后世。朕自受先帝遗命以保宗庙,夙兴夜寐,不敢忘先帝之训。 今日甲子,岁在丙申,群臣陛至,贤与不肖,朕与天下人共视之!” 诏命既下,大朝议随之开始。 太史令司马谈首先出列,奏道:“臣太史令司马谈敬奏陛下:臣自受命陛下,以改易礼法,重定阴阳之序,以合农稷之事,至今凡六岁,赖陛下神灵,社稷之福,今臣幸不辱命,作《太初之历》,诸事既成,乃敬呈陛下……” 说着,数位博士抬着一个箱子,走到殿中,将之打开,里面装的正是一整部已经编纂完毕的《太初历》。 自元德六年,刘彻下令让太史令司马谈牵头,与司马季主等名宿、巨头、星象家、数学家等百余人共同编纂太初历以来,在司马谈的带领下,汉家的精英们用算盘、日冕以及其他工具,通过肉眼观测日月星辰运转和数学计算,终于测定出了新的历法。 这套历法,刘彻自然早已经看过了,并且交由少府、大农、丞相府共同审核,确认无误,可以公布天下,作为新历法。 这部《太初历》的诞生,宣告了沿用了数百年的颛顼历寿终正寝。 今年的冬十月,也将成为最后一个颛顼历新年,自明年开始,汉家将以春正月为岁首。 同时,这部历法,第一次明确提出了二十四节气的划分,可以有效的指导汉室农业生产生活。 当然,作为一部西元前的历法,你也别指望他有多精密。 毕竟,现在汉家数学家们才刚刚将圆周率精确到三点一四。 所以,可能过个几十年,等到数学进步,到那个时候这部历法可能就将和颛顼历一样被废弃。 但在现在,这部历法确实是汉室乃至于全世界最好的历法,最精确的历法! 刘彻起身道:“善!太史令辛苦了!朕为天下谢之!” 随即,他就对群臣道:“太初之历,朕已观之,与之颛顼历相比,精确非常,当布告天下,广教士民,使四海皆知!” “诺!”群臣纷纷顿首拜道:“臣等谨奉诏!” 但私底下,一些文官却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 “自古改历易朔,正服色而变法制……” “如今,历法即便,或可上书请改正朔……” 改朔这种事情,只要做成了,那就是大功!足够让一个人甚至一个势力崛起! 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压根不需要费力,也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努力,只要嘴巴就行了。 比起去修渠道、指导百姓改进生产方式,挨家挨户的督促,可要轻松无数倍。 更妙的是——一旦做成了,不仅仅可以让自身飞横腾达,载入史册,受万世敬仰,还能借此借题发挥,打击异己,清除竞争对手。 简直不要太好! 唯一的问题是——当今天子,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同意? 上次大家伙鼓噪要去封禅,结果差点被天子抽死,齐鲁的同僚,死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这些人心里面有些犹豫,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观望观望,看看反应,或者看看有没有出头之人。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节奖惩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不提那几个文官心里面的那点小心思,大朝议继续进行。 丞相晁错出列奏道:“臣错昧死以奏陛下:陛下明诏臣等曰:万物不同,而用之于人异也……”他先是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诏书内容,口吻和神态像极了后世那些引用上级指示精神和XX讲话的官僚(实际上本质也差不多),然后叩首道:“臣闻圣训,深为天下窃喜,有陛下之圣德,何愁三代不至……” 晁错的马屁功夫在当了丞相后,见长不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这个丞相,没有前任周亚夫那么深厚的根基和情感。 要想稳坐相位,就得千方百计的与刘彻处好关系,并极尽一切可能得到刘彻的支持和信任。 因为他是丞相,是主持国政的丞相。 位高权重,难免会有非议,会有攻仵。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猜疑被怀疑。 不像周亚夫,身为丞相,同时身兼武苑山长、甘棠丞、祭酒,深得未央宫、长乐宫信任。 所以可以不拍马,可以不钻营,可以跟皇帝顶牛。 他本身的威望也足以让他一人就能镇压九卿,压服郡国,让群臣避道,命公卿俯首。 但他晁错呢? 不仅仅没有这些条件,反而有一堆想看他死的敌人。 儒生、黄老派的贵族,还有宫廷内外那些曾经深恨他的宦官、文臣。 但凡只要未央宫的主人对他不信任了,甚至有些猜疑了。 那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汉室虽有将相不辱之制,但这个世界上,杀人最狠的从来不是刀子,而是笔杆子。 张欧的下场如何?人尽皆知。 况且,他晁错也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维系的是整个法家的名声和未来。 是以,哪怕他本身不喜拍马逢迎,但却不得不去学习和研究。 好在,当今这位还算容易伺候,也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逢迎,更不需要去做些露骨的事情。 只要态度到位就可以博得欢心。 果不其然,晁错这话刚说完,刘彻便龙颜大悦,脸上的笑容堆磊了起来,非常受用。 晁错见状立刻就接着道:“臣本卑鄙,幸陛下不弃,敢不披肝沥胆、鞠躬尽瘁为陛下效死?谨奏丞相府去岁考绩名录,以呈陛下御览……” 说着,晁错便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呈递在手中。 这也是元德六年之后就定下的规矩,考绩百官,先从丞相府开始。 丞相府首先要自查、自纠和自我考核。 为了防止这种自查自纠流于表面,变成一个过场,刘彻甚至规定:丞相府的考绩由丞相长史亲自负责,且采取责任制。 换句话说,在考绩时,找到了问题,抓出了问题,那是长史的功劳。 然而,一旦在考绩后,发现问题,那就是长史自己审查不严的锅。 而在汉家体制中,丞相长史与丞相本人是休戚与共,祸福一体的。 长史出了问题,丞相也跑不掉! 板子打下来,就算没有伤筋动骨,也肯定要削掉脸皮。 这就迫使丞相府本身不得不去用心此事。 事关乌纱帽甚至性命前途,谁敢不用心? 刘彻接过一个侍中传递来的奏疏,打开看了看,自然晁错呈递的只是一个丞相府考绩的简要汇总。 通篇也不过千余字,只是提了些关键和重点,讲了讲过去一年丞相府的主要政绩和发现的主要问题,并对来年的工作做了个简要的安排。 而具体的数据和关键的档案,自然早就封存到了兰台,在尚书们手里".31xs.org" >.31xs.org被逐页逐页的审查。 一旦发现问题,就会报告刘彻,然后刘彻再派人调查。 查出问题,相关人等就等着被训吧! 而晁错现在交上来的这个奏疏上,有用的信息还是不少的。 至少,只是看这个奏疏的内容,刘彻就差不多能知道,去年晁错上任的所作所为和成绩,在心里面对晁错的工作有了个底。 这就够了! 皇帝只要抓重点,抓战略,抓布局就行了。 具体事务,自然有具体官吏去执行和部署。 汉室也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自我执行体系,就算有问题,也有御史大夫衙门和绣衣卫在盯着。 “丞相辛苦了……”刘彻合上奏疏,笑着道:“今岁,丞相府诸卿还需继续努力……” “诺……”晁错闻言,放下心中的石头,他上任之后,在丞相府里搞了许多动作,还做出了许多改革举措,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行为可能会惹天子不快。 但现在看来,当今这位并不关心他在丞相府里的动作,他只关心,丞相府是否能够彻底高效的执行政策落实政策。 这就好! 这便能让自己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可以去做更多事情! 晁错之后,九卿各部门,包括楼船将军衙门、主爵都尉、京兆尹、卫尉,都各自上报和报告自己本身的情况。 总的来说,九卿各司以及主要职能机构,在过去一年都干了事——至少没有混日子。 就连已经衰微的大鸿胪衙门,也做了些动作,主动精简了机构,主动派遣了大批官吏前往幕南配合郅都的行动。 而成绩最突出的,莫过于大农和少府了! 尤其是少府,新任少府卿赵禹,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向了少府本身的顽疾。 少府六丞在半年内被换了三个,大小硕鼠逮了三十多只,光是抄没的财产就多达数千万,土地以十万亩。 同时,赵禹还改革了少府的办事流程,精简了大批不必要的机构,同时将数百名滥竽充数的庸吏清退掉了。 虽然也因此,赵禹被少府上下无数人记恨和痛恨。 但刘彻却很满意。 特地在大朝议上,赐给赵禹御剑一柄,绸缎五十匹,黄金一百金,以兹嘉奖。 同时也是放话给少府上下的渣渣们:别想阻扰和破坏赵禹的改革,朕就是少府卿的靠山! 等中央有司机构的情况汇报完毕,太阳便已经升起,殿外起了大雾,刘彻于是下诏,命有司将在殿外等候的郡国官吏、上计吏,请到宣室殿的几个偏殿之中等候、休息。 同时分批次的召见这些郡国上计吏、官吏,一一审核和评判他们的政绩和为官治政之策。 做得好的,就嘉奖甚至直接当朝提拔。 有优秀县令,直接被提升为郡主薄和都邮乃至于直接提拔到中央为官的。 也有特别优秀的郡守,被刘彻重重表扬,增加他的官爵、特权,甚至褒奖他的父母,赏赐他的家族。 将这些人统统纳入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的‘循吏’名单,其实就是汉室的中组部重点培养名单。 进了这个名单的官吏,都是作为未来九卿或者中央机构负责人的方向去定点培养的。 很多人的升迁任免,甚至将直接由刘彻决定。 他们哪怕犯罪,也得由刘彻决定是否准许逮捕。 有得意者,自然也有倒霉蛋。 十余个郡守,因为考绩成绩极度不合格,而被刘彻申斥,其中三人被当场下令革职、免官,剩下的人最好的下场,也只是戴罪立功。 这戴罪立功在今日汉室可不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这样不疼不痒的惩处。 首先,他们全部会被调离现任。 他们将会被调去帝国最艰苦的地方,譬如幕南、长沙、吴越之地。 其次,全部都将被降级,从郡守直接降到县令都不是稀罕事。 反正,刘彻也不愁没有文官——自从考举规模不断扩大后,现在的汉室,已经再也不怕什么士大夫调皮、官僚不合作了。 你不合作,你要调皮,有的是愿意合作,乐意效死的人。 而且这些人能从函谷关一直排队排到萧关。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节变迁与海疆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夜幕渐渐降临,未央宫的喧哗声也已经淡去。 端坐在御座之上,刘彻低头看着绣衣卫刚刚呈递来的报告。 这些报告很多,足足有着一尺高,全部都是有关本次大朝议的各郡国上计吏和官吏的资料、行举、背景描述。 刘彻逐一审阅,不时就一些问题,对身前的几个绣衣卫官吏询问。 自元德六年以后,汉家的政坛上,就开始出现了以意识形态、思想倾向为划分的派系。 儒法黄老杂家甚至墨家,都在政坛上组织起了自己的小团体。 他们彼此相互倾轧,却又互相合作。 倘若一切顺利,这样的情况持续个百十年,刘彻毫不怀疑,在这些小团体的基础上,将可能诞生出一批具备诸夏特色的政党或者类似的组织。 哪怕是在现在,墨家与杂家,就已经在朝着近现代政党组织的方向演化了。 他们甚至已经具备了一些政党的特质。 譬如行动纲领、组织纪律、理想信念和行动目标。 而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刘彻这个皇帝的负担。 政党或者相似的组织,可从来都是皇权最大的隐患和威胁。 监视和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刘彻不会去特意的打击和打压他们的发展。 审阅着这些资料,刘彻的神色渐渐凝重。 从绣衣卫的报告和相关情报之中,刘彻看到了在官场上,儒法黄老各派,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基本盘和根据地。 像是公羊派和楚诗派,如今便已经渗透到了齐鲁吴楚的方方面面。 到现在,他们不仅仅将过去鲁儒一系的势力范围尽数吸收和消化,还进一步借助汉室本身强大的官僚系统,将他们的势力,渗透到了当地的各个阶层之中。 他们不仅仅有了在官场的代言人,还拥有了一大批商贾支持者。 这些商贾,通过捐献给各个学苑资金以换取学术界的支持和掩护,进而与官方的士大夫们结成联盟。 一个个利益集团在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之中成型。 根据齐楚地区的绣衣卫报告,齐楚地区,已经出现了丝麻吃人的迹象——由于汉室商品经济不断兴盛,各地对于布帛的需求与日俱增,手工织造业的利润不断增加。 仅仅是南越和闽越,每年就要从齐楚进口超过五十万匹各色布帛。 而汉室本身的布帛市场需求每年都在数百万匹以上,且在不断增加。 种植苎麻和养殖桑蚕的利润,远远超过了稻米与粟米。 于是,齐楚地方的商贾、地主与官僚们在利益的驱使下,一方面开始不断鼓励甚至逼迫农民种植苎麻、桑树,养蚕。 另外一方面,缫丝和苎麻纺织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是以,他们开始用各种手段,迫使农民破产,并使之负债,不得不去他们的作坊之中工作以偿还债务。 这让刘彻看着触目惊心。 好在,这种迹象只是刚刚出现,还只是开头,所以地方的社会矛盾还算可控。 而且,这些渣渣心存顾忌,吃相不敢太难看,不敢做太过下作的事情。 但随着时间推移,未来,羊吃人与棉吃人的事情,肯定会愈演愈烈。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现在汉室据有幕南,并在当地建立了牢固统治。 所以,应该来说,不至于发展到英国工业革命初期的可怕程度。 而说起来,也是搞笑。 事实上,齐鲁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是因为安东之故。 安东的屯垦事业,从去年开始就出现反哺汉室。 尤其是齐鲁一带,因为与安东有着固定的频繁海上联系。 安东屯垦团出产的大量富余粮食,由楼船和民船,运到齐鲁。 安东的廉价粮食涌入齐鲁,使得齐鲁地方,哪怕进行了大规模的改稻为桑为麻,但却不用再担心缺粮。 进入工坊工作的工人,也可以用自己的薪水购买到足可够全家吃饱的粮食。 在不用担心粮食紧缺的情况下,齐鲁吴楚一带的桑麻业迅速的发展起来。 无论是对于商人、作坊主、地主甚至是农民来说,桑麻业与纺织业,比单纯的农业都更有前途。 你在地里种粮,辛苦不说,回报还不一定能足够填饱全家的肚子。 毕竟,现在还不是隋唐大运河开通后的后世。 齐鲁吴楚等江南之地,也还不是那个鱼米之乡。 尤其是吴楚地区,本身的基础设施就很落后,渠道很少,水利设施不健全。 与之相比,种植桑麻或者去作坊打工,虽然辛苦不少,但回报比耕作强多了! 南方已经初现资本主义的萌芽。 在北方,法家的势力,却如同八爪章鱼一般,深深的纠缠住了许多郡国。 出了关中向北,太原、代国、上郡、云中、陇右、云中、北地,乃至于高阙、九原,现在基本都是法家在主政。 一位位法家干吏,从基层一直铺到了郡守府衙门。 在这些地方,除了退役军人转任的官吏外,几乎其他所有职位,都是法家的人。 而法家本身也与军方关系密切。 尤其是代北一带的将门和军功贵族们,与法家几乎是一个鼻孔出气。 在这些地方,法家与军方,共同编织出了一张用法律、制度为经,以军功、武勋为维的大网。 在这里,全民皆兵,家家户户都热衷武事。 郡县乡亭各级官员,都积极的组织和训练着大量民兵。 假畜与假马政策,使得北方的中小地主家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着一个善于骑射的年轻人。 他们伸长了脖子,每天都在盼望着来自长安的召唤。 地方上的军功贵族们,显贵之后,非但没有去欺压乡邻,鱼肉乡里。 恰恰相反,他们是北方减租减息的带头人。 一个乡中,若出了一个校尉,那么全乡都会大摆酒宴,庆贺三日。 因为这意味着,从此乡中父老的负担将大大减轻! 这个校尉一定会回报乡亲!更将成为父老乡亲们在遇到问题或者不公时的最大靠山! 同时,他还将不断的将大批年轻子弟,带去军队。 现在的汉军各部,最是推崇子弟兵了! 这是自楚汉争霸之时,就被世人公认的真理。 汉王靠丰沛子弟兵打天下,项羽依靠的也是那忠心耿耿三千江东子弟。 新兴的军功贵族们,自也不能免俗。 他们需要,也确实希望,能有一支忠诚勇敢、作战顽强,不离不弃的子弟兵作为后盾,作为中坚! 是故,在整个北中国,地方秩序与风俗、习性,与南方已经截然不同。 走进北方,你会发现,你来到的不是一个封建社会。 而是一个用商君的制度与法律武装起来的军国主义社会。 家家户户皆备弓弩刀剑,村村皆有民兵组织。 至于县乡之间,呼啸而过的少年郎们,会让你知道,此地绝非可欺之地。 便是那些曾经敲骨吸髓,极尽一切剥削之事的贪婪地主和豪强们,现在也是战战兢兢,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过分盘剥。 甚至不得不响应地方豪杰的倡议,减租减息。 百年前荀子入秦曾经看到过的画面和场景,现在在北方重新出现。 而更多荀子不曾见过的场面和事物,在不断出现。 但有意思的是——在这样一个法家力量占据绝对优势,且有着严密组织和秩序的地方,商贾的力量和规模,却不比南方小。 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民,推着小推车或者驱赶着牲畜,或者组成大型商旅,沿着古老的回中道和直道,前往幕南。 他们将中国的粮食、铁器、食盐、药材、香料、布帛和铜钱,带去幕南。 换回大量的皮毛、牲畜、奶制品。 冠带农耕之民与引弓游牧之族,本是千年死敌。 但在现在,当汉室以空前威势,统治万里草原之时,所有人都愕然发现,冠带之室与引弓之民,竟是天然互补的两极。 引弓游牧之民,放牧和蓄养牲畜,但却时刻处于存亡危机之中。 尤其是其下层牧民,生活艰苦,朝不保夕。 草原上的人的生命如草芥一般脆弱。 为了生存下去,引弓之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获取食物。 是以数千年来的进化,使得他们的身体渐渐粗矮——这是进化的规则所导致的,假如引弓游牧之民不能使自己的身高尽可能的变矮,那么他们便无法维系自身的存续。 而冠带农耕之人,世代耕作土地,从贫瘠的山地之中刨食。 粟米与大豆的营养很有限,唯有中小地主阶级的孩子方能吃到营养价值高的肉类,以此强壮自身。 是故,史书上,评价贫民,通常的形容词都是:面有菜色。 但在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引弓之民的奶酪和牲畜,被这些商人带回中国。 而历次战争胜利,使得北中国本身就有着大量牲畜存量。 如今,虽然普通的北方百姓吃肉依然是奢侈之事,唯有地主小康之家,才能不时吃到肉。 但奶酪和其他奶制品,却进入了千家万户。 得到奶酪带来的蛋白质与营养补充,北方青少年的身体素质开始不断改善。 进口的大量羊毛,也养活了相关的毛纺织产业。 而幕南各部,则也得到了来自中国的粟米、小麦、食盐、铁器、布帛。 更获得了中国的先进技术,尤其是畜牧技术和青储技术。 底层牧民的生活被彻底改变。 一石奶酪,可以换到十倍于此的粮食。 游牧引弓之民,生平第一次,不需要冒险,就可以填饱肚子。 这简直就是奇迹! 绣衣卫的报告,清楚的描述这些事实。 合上报告,刘彻凝视前方,他知道,世界线和历史线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汉室现在甚至都不需要去做其他努力,仅仅只需要维护好幕南统治。 不出百年,汉室便可以建立起了历史上第一个,完全消化和统治草原的中央帝国。 并,彻底消弭游牧民族的威胁! 就像在殷商宗周之际,中央帝国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南方的蛮夷。 但,通过数百年的春秋战国的演变和同化。 如今,曾经的蛮夷东夷之地,已是中国。 只是…… “朕必须想办法祢和南北差异……”刘彻站起身来,在心中告诉自己。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了——假如他不做干预,那么,汉室未来一定会出现差异巨大,两极分化的南北。 手里掌握了武力,以军功武勋为根基的北方武将集团及其地主小农经济为基本的社会。 还有富足的南方商贾资本地主集团。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百年后,汉室就得打一场南北战争,用拳头来解决分歧与矛盾。 这可不妙! 因为,到那个时候,假如真的发生了南北对立,并引发战争。 那么,获胜一方,必然会清算失败者。 而问题是——现在的中国社会和政治力量,可不止只有儒法。 安东的杂家,清河、河间和常山一带的黄老派,甚至关中墨社都是重要力量。 真要开打,恐怕就不仅仅是南北战争。 很有可能,会变成百家混战".asxs." >.asxs.。 踱了几步,刘彻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必须建立一个制度,并且留下一个足可保证这个制度有效运行的力量。 这个力量,必须足以镇压一切,并且压服其他人,遵守这个制度。 “学习凯末尔?”刘彻想着。 后世地球,土鸡虽然逗比,但是其开国之主凯末尔留下的军人维护宪政的体系,却保障了那个国家的世俗化数十年。 镇压了当地顽固保守的激进力量数十年。 直到后来,一切改变,世界浪潮逆行,在大势之下,军人力量被瓦解,方被人破坏。 只是…… 怎么确保军人可以维护这个制度? 武苑的教育和思想灌输,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但还不够! 得将此事与使命、荣誉、信仰挂钩! 甚至,还得与法律挂钩。 正思考着此事,殿外便传来了颜异的声音:“陛下,楼船将军求见……” 刘彻回过神来,立刻道:“宣!” 楼船将军徐悍是刘彻安排今夜入宫来议事。 商议的事情,也不简单。 乃是有关楼船将军衙门对于海洋,尤其是汉室控制的海疆的管辖秩序与立法之时的讨论。 准确的说,就是商议即将提交大朝议三读的《海疆律》的相关条文的最后交流与沟通。 第一千六百节楼船与远方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海洋在这个时代,依然被人轻视。 但海洋的作用却已经开始渐渐体现。 楼船衙门,更成为现在汉室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机构。 在东海,在渤海,在黄海,在南海,在元海和朝鲜海峡之中,成千上万艘楼船的大小船舶,张开船帆,往来游弋。 庞大的楼船舰队,在沿海地区,运载着南越的稻米、象牙、犀角和樟脑、蔗糖,承载着齐鲁的布帛、精美的陶瓷器以及铁器,带着安东的棉花、鲸油、鲸皮以及鲸骨粉、麦粟。 海洋贸易额更是年年猛增。 楼船衙门在海洋贸易之中捞取了无数好处。 并借机建立起了以数个母港为核心的舰队基地。 拥有了一个庞大的造船、维修系统。 更借助着捕鲸业和近海捕捞业的蓬勃发展势头,不断扩张。 汉室去年的捕鲸量已经超过了两千头。 而近海渔业资源也被迅速开发出来。 仅仅是在齐鲁一带,登记在册的渔民数量就多达十余万,拥有大小渔船三千余艘。 虽然多数是舢板一类的小型近海船舶,甚至干脆就是做了个筏子在海滩附近捕捉鱼虾。 但,却也由此立刻滋生出了渔霸和海盗。 海上案件频发,近海治安秩序一片混乱。 是以,汉室亟需对海上治安立法,并加强对海洋资源和渔业的管理。 这不仅仅是当代的重事,更关乎未来千年的兴衰! 刘彻很清楚,海洋的潜力。 海洋之中,不仅仅拥有无穷无尽的资源,哪怕只是发掘出中国近海渔业资源的百分之一,恐怕便足以养活数百万人口! 若未来可以深入大洋,拥有欧陆十八世纪左右的技术,所获鱼类,就足以满足全中国的需求。 更何况,未来的世界,必定属于海洋。 作为穿越者,他岂能不知制海权的重要性? 大汉帝国,虽然是一个典型的陆权帝国。 然而,帝国的海权,却也不可或缺。 未来的帝国,更决不能失去海权! 因为,无论是对远方的扩张,还是对印度次大陆的殖民,都需要拥有海权,方可保证将资源运回本土。 是故,《海疆律》必须制定,也一定要制定。 通过法律来申明帝国的海洋政策以及海洋控制权力。 徐悍更是激动万分。 他几乎是颤抖着,匍匐在刘彻身前,手中捧着那本耗尽了他与整个楼船衙门上下官吏心血的《海疆律》诚惶诚恐的拜道:“臣楼船将军悍幸不辱命,谨奏《海疆律》凡四十八令,一百七十余条敬献陛下御览……” 刘彻接过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然后将之打开。 映入眼帘的第一段文字便是:臣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海之内,**之间,八荒之中,要之以日月,经之以太岁,其义莫不为汉臣妾。 而海疆之间,波涛之内,上及九天,下合渊泽,皆天子之疆也。 社稷财富来源于海洋,国家危难,必由海洋而起。 诚乃至理名言也! 臣楼船将军松滋候悍,受陛下之命,与海内豪杰名士共商,谨以《法经》为准,敬列《海疆律》凡四十八令,一百七十三条,以佐陛下治万里之涛,定伏波之险,安生民之要…… 只是看着这些文字,刘彻便已龙颜大悦。 就该是这个理,正该如此! 这地球的五大洋,每一个都得是大汉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海! 全部都是自古以来就属于诸夏民族的财富。 谁要与大汉争夺,谁就得灭亡! 当然,在现在来说,汉家对海洋的控制,也就是沿海地区,楼船舰队也并未走向深蓝,征服那未知的凶险之地。 但这个基调得先立起来! 控制海洋,不仅仅是控制财富,更是控扼生死存亡兴衰之钥。 得将对海洋的经营当成百年大计,千年之策来规划! 微微翻阅了一下《海疆律》的各个条款,刘彻沉吟片刻,道:“增列一条吧……将朕于元德六年有关楼船的诏命记录,以法令形势增补入其中……” “诺!”徐悍立刻拜道,心中更是狂喜不已,元德六年,天子曾经诏命楼船衙门,授权给楼船,可以击沉所有出其国境之外二十里的没有得到汉家授权的任意舰船。 这等于给了楼船衙门无限开火权和无限执法权。 正是靠着这个诏命,楼船衙门方能有今日的威势。 在陆地上,楼船只是一个帝国的职能机构,几乎管不了港口之外的事情。 但到了海上,楼船才是世界的主宰! 每一艘楼船舰只的指挥官,都拥有便宜行事之权。 配合着主爵都尉衙门,现在楼船衙门,不仅仅管着海上的事务,还可以缉私、检查商船,甚至把手伸到了运输业之中。 现在,海疆之中,最大的运输业主,就是楼船衙门本身。 靠着给商人托运和押运商品,楼船将军衙门岁入数千万之多! 而且,在刘彻的命令下,楼船衙门本身便拥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捕捞船队。 这支捕捞船队,最初是为了在新化的黑水河之中捕捞洄游的大马哈鱼而建立的。 但随着汉军对于鱼类资源的渴求,这支船队逐渐扩大。 到现在,竟然发展成为一个拥有各色大小船舶数百艘,每年可以捕捞数十万石各类鱼虾的强大船队。 他们所捕捞的鱼虾,大部分都作为军资供给汉军各部。 小部分流入市场,成为了长安城居民的佳肴。 而仅仅是这部分鱼干虾干的收入,每岁便多达两三千万! 楼船自然是想要捕捞更多鱼虾,因为,在这个海上没有任何对手的年代,楼船衙门的政绩与资源,主要就是靠着捕捞和缉私。 而捕捞是最容易获得政绩的。 这个时代的海洋资源,多的让后世人咋舌。 那些在后世属于珍惜资源和奢侈品的鱼类,现在在大海之中泛滥成灾。 什么黄唇鱼,什么小黄鱼,什么长江刀鱼,论吨捕,成吨晒。 楼船出海一次,整个港口都会晒满各色鲜鱼。 但,民间的私捕船队,也渐渐泛滥起来。 尤其是齐鲁沿海的士大夫贵族们,看到楼船捕鱼如此轻松,他们也立刻跟上,组织起捕捞船队,出海与楼船竞争。 楼船上下,怎么能容忍这些抢食者? 所以这两年,各地楼船舰队的母港与地方士绅的矛盾渐渐激烈。 尤其是齐鲁一带,便是那些没有兴趣或者没有资本出海的地主贵族们,也看楼船衙门很不顺眼。 他们痛斥楼船衙门‘与民争利’‘用社稷之器而作一己之力’,更有甚者,大声疾呼‘陛下当废楼船而行禁海之策,片板不得下海!’。 因为,楼船衙门带动起来的捕捞业,让大量沿海的农民,放弃了农业,投身于捕鱼事业。 就是内陆之中,也有很多百姓,眼热渔民的高收入和高回报,纷纷投身渔业。 地主贵族以及商贾们,惊怒不已:这些泥腿子既不肯给老爷耕作,也不愿意去老爷的作坊里干活,反而跑去海里冒险?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便是渔民内部,对于楼船衙门也是很不喜欢! 特别是那些渔霸,更是视楼船如眼中钉,肉中刺。 而楼船衙门与主爵都尉合作,在海上开展缉私、检查活动,严查偷税、漏税和瞒报、隐匿,更是得罪了一大批背景深厚的海商和这些人背后的贵族。 若无刘彻袒护和保护,楼船早已被四面围攻,陷于风雨飘摇之中。 但,楼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然而,如今天子重提了那道元德六年的诏命,让徐悍立刻就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整个人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那条诏命入法,不仅仅将巩固和稳固楼船的威权,更将以法律形式,确认楼船衙门对海疆中任何事物的管辖权。 更重要的是,借此徐悍还知道了天子对于楼船的态度! 不是一般的重视,而是非常非常重视! “赚大了!”徐悍高兴不已:“看来,未来,楼船之士,必定可以成为与汉军陆地之士并行的武士!” 对于楼船衙门来说,上上下下,所有的楼船人都有着一个梦想——有朝一日,独立建军,成为一个单独的军种。 而如今看来,这个梦想完全可以在当今天子的支持和鼓励下,在有生之年得到实现! 当然,要实现这个梦想,楼船衙门还需要努力。 用成绩和功勋来证明自己! 楼船必须告诉世人——他们不仅仅只会捕鱼、巡逻、缉私和运输。 他们也可以帅师伐国,决胜万里之外,长驱直入,催敌于反掌之间。 如同他当年率领楼船舰队,在仁川登陆,一鼓作气,直入平壤,灭亡卫氏朝鲜一般。 而楼船确实具备这样的能力。 燕蓟之战时,数千楼船健儿,千里驰援燕国,他们在渔阳和右北平,与薄世、李广并肩作战,表现出色,涌现出了许多战斗英雄! 刘彻看着徐悍脸上的神色,微微一笑,对他道:“朕打算在今年年内,让楼船组织舰队,建立起一条起自倭奴之岛经元海而至仁川的固定运输航线……此事,卿务必得给朕办妥!” 霓虹列岛的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资源的开发,已经必须提上议程了! 假如再不想办法给国家弄到财源,那未来的战争恐怕就难以为继了! 没有钱,打什么仗? 当然,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在霓虹挖到什么金山银山。 事实上,随着毛纺织和棉纺织技术的继续发展,汉室的羊毛制品和棉布棉被现在也是可以当成真金白银使用的。 而且其币值很坚挺! 信誉更是高的不可想象! 像是这次河西战役的准备之时,刘彻就拿了数万匹棉布当成了津贴和军饷发了下去。 各部将士纷纷点赞,认为这是比五铢钱拿在手里更稳当的货币。 根据随军军法官以及下去抚军的尚书郎们报告,汉军各部在拿到了这笔特殊军饷后,士气高涨,战意高涨。 但,布帛当成货币使用,只能是作为权宜之计。 因为未来,布帛一定会贬值,而且其贬值速度与汉室的工业化速度成正比。 还是金银靠谱! “诺!”徐悍却是想也不想立刻答应:“臣必不负陛下之望……” 开拓和开辟一条新航道,这是楼船的本职工作。 自楼船衙门建立以来,楼船衙门就已经基本将中国沿海的航路开拓了出来,绘制出了无数海图,并探索出了一条安全可靠的近海航线。 更夸张的是——据刘彻所知,楼船衙门甚至在齐鲁沿海之地,建设了数十座灯".31xs.net" >.31xs.net塔来指引航向。 这据说是来自于那位罗马使者的建议。 而这个办法确实很有效,自从楼船衙门在齐鲁沿海的险要和关键地区、港口,建立起了这个灯塔指引网络后,楼船舰只的航行安全和效率大大提高。 这些灯塔的存在,还使得无数民船得以在风暴之中生存下来。 尝到甜头后,安东地区的沿海,也开始了灯塔的修建工程。 陈嬌便首先在承恩岛上建立了一个标志性的巨大灯塔,作为捕鲸船队的导航坐标。 而那位罗马使者赵秦先生,也因此在楼船衙门之中混的风生水起。 不仅仅升到了校尉,还担任了辽西郡碣石港的港令,连爵位都混到了,成为了一位汉室左庶长。 这可是高爵,哪怕在汉室也属于高级贵族的标准。 若在秦代,更是足可成为显赫朝野的大人物。 这次大朝议,这位罗马使者,也被召回长安,作为楼船将军衙门的代表参与这次盛会。 也算是对他的肯定了。 一个大秦人(罗马人),能在汉室混到这个咖位,实在难能可贵! 只不过……此人一直贼心不死,多次想要接近墨家的人,得到祛除铅毒的技术或者法子。 只能说,这位的爱国主义精神,让人敬佩。 可惜,在如今的地球上,并不存在什么可以解决铅毒的法子或者技术手段。 是以,他的努力注定白费。 想着此人,刘彻就想起了那个在后世历史上鼎鼎大名,成为西方世界制度和文化源头的罗马共和国。 “也不知,如今的罗马是否知晓了东方的变故?”刘彻在心里揣测着。 但事实上,现在的罗马共和国,根本不想关心东方的事务。 因为,他们正在希腊忙着砍人和抢钱抢娘们! 如今,第三次迦太基战争已经结束,罗马彻底灭亡了这个宿敌,顺便一巴掌拍死了希腊人。 雅典、希腊等古老的城邦,被汹汹烈焰所笼罩。 轰轰烈烈的希腊起义失败了。 所有城邦都被攻破,罗马士兵闯了进去,他们杀死他们所能见到的所有男人,然后带着奴隶与女人还有黄金,兴高采烈的准备回师。 而在罗马人所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在东方的耶路撒冷,数十名犹太人,围绕着他们的圣物哭泣。 塞琉古的安条克四世的使者就在外面。 这个蛮横的使者带来了那位安条克大帝的命令:犹太人必须转信希腊诸神,否则——寸草不留! 在塞琉古的威胁下,犹太人的长老们战战兢兢。 唯有马卡比家族的西拿,意志坚定。 他已经决定反抗塞琉西人的统治,并重新建立弥撒亚,重现所罗门王的辉煌!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必须得到所有犹太人的支持。 而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他就得跳大神,得告诉人们,自己得到了天主的认可。 于是,西拿先生写了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启示录。 基友教的种子萌芽了。 犹太教也从这一刻开始分裂了,圣约观与世俗观派出现了…… 欧陆历史与宗教都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一千六百零一节修改户律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翌日,大朝议继续。 第一个议题,便是《海疆律》的公议。 数百本被刻印抄录出的《海疆律》文本,被发到了所有与会大臣和郡国两千石、诸侯王、列侯勋臣外戚手中。 薄薄的小册子上,甚至还蘸着墨水的气味。 但上面的文字,却让无数人心惊肉跳。 “若按照这海疆律的条文……”很多人看完相关条文,都是暗自摇头,有些不愿看到这部法律被通过。 君子们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贵族们咬牙切齿,低头沉叹。 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海疆律简直是一部邪典! 它的所有条文,都在强调一件事情——楼船衙门拥有在海上执法的权力。 包括但不限于缉私、检查、追捕盗匪、打击不法、 同时,还将授权给楼船惩戒一切可能影响和危害到大汉天子威严和大汉帝国神圣的蛮夷。 这简直…… 许多与海商有关系的士大夫们,将拳头都握紧了。 这些年来,楼船衙门与主爵都尉衙门,狼狈为奸,在海上和港口,大搞缉私和收税。 他们甚至恨不得将每一艘在海上或者在港口的船舶,都登记在册,并要求这些船舶的主人按时申报自己名下船舶的动态及其运载的货物。 仅仅是在去年,楼船衙门和主爵都尉衙门,就扣留了大小船舶数百艘,没收物资以千万计。 一个个良善忠厚的义商,被这些贪利无耻之辈,害得家破人亡。 真是让闻者落泪,睹者伤心。 如今,楼船衙门更进一步,要将自身威权立法,以法律的形势,确认自身的优势? 这如何可以? 只是…… 君子们看了看在大殿之中,那数十位盘膝而坐,不动声色,甚至连神态都丝毫不变的列侯们,他们就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当今汉家体制,军方的影响力举足轻重,甚至可以说,足以影响朝野均势。 特别是那些新兴军功贵族们,他们才是当今汉室的统治者。 以羽林卫、虎贲卫、细柳营及其他野战军将官为主体,以数十万精锐之士为骨干,以十余万遍及郡国基层的亭长、里正、游徼、县尉、郡尉为骨肉。 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横跨军政两届,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帝国,任何事物都不能绕开他们。 而他们本身又是当今天子的意志的投影。 他们不说话,其实就代表了天子的态度——天子是支持楼船在海疆立法的…… 想想那《海疆律》的序言与条文,士大夫们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说不定,这《海疆律》本身便是当今授意的手笔……”许多人暗叹。 倘若猜测为真,那么毫无疑问,此事没有人能阻拦! 哪怕整个文官士大夫集团,全部站起来反对,也是没用! 因为,武将军功贵族集团已经在这个宣室殿之中,占据了优势! 殿中两千石以上的朝臣和地方大员,有大半是有军方背景甚至本身就是军方将领! 真正让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的,还是对于自身乌纱帽的重视。 世人皆知,刘氏天子素来小鸡肚肠,极为记仇。 当年丁公之事,自高帝至今上,刘氏记恨数十年,连丁公的亲戚们也被牵连,也被连坐,数十年不得入仕,直至今上,因汲黯之故,郑当时方能入仕为官。 即使如此,这位素来享有清誉,为士林称颂的君子,却一直不得重用,数年来一直盘亘于兰台之中,连外放的机会也不可得。 若自己贸然出头,获罪于今上,家族被计入那个小本本,数十年不得用。 那还玩蛋? 就在士大夫们犹豫的间隙,海疆律的三读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直到颜异最后一遍,朗声询问全殿大臣:“夫海疆之律,四十八条,百七十三款,诸卿可有异议?” 倘若这一次询问,依然无人反对,则代表着这部法律已经经过了‘天下人’的承认,且‘天下人’皆对此没有异议。 这样,这部法律便具备了足够的效力和足够的威权。 日后哪怕有人反对,且串联了足够多的大臣,也是无效的。 除非上到大朝议上,再经过天下公议,天子裁决,方能废黜。 不然,这部法律便不可更改! 这就是刘彻为何要搞大朝议的缘故——他可以借着这个场合,以天下人的名义,制定法律、政策。 而在大朝议上通过的法律、政策,天然就具备了合法性和神圣性。 整个统治阶级和朝野各方,都会认可和承认,并且主动去推动。 这可以有效的团结朝野,集中权力,而不虞有人捣鬼。 就拿这个《海疆律》来说,若无大朝议群臣背书,他自己专断独行的颁布命令,进行立法。 ".31xs.org" >.31xs.org 那么地方的利益集团和贵族士大夫们,很可能会千方百计的在私下捣鬼、扯后腿。 甚至在未来,他们很可能会反攻倒算,摧毁刘彻曾经的一切努力与心血。 然而,经过了大朝议的公议后,地方利益集团和贵族士大夫们想捣鬼? 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公然挑衅整个统治阶级,与‘天下人’为敌了。 这样的渣渣的下场,不需要去想就可以知道。 而有了大朝议背书后,楼船衙门,就可以通过海疆律,在未来数十年,建立起一个以海洋为中心的庞大利益集团。 就算日后刘彻进了茂陵,哪怕子孙不肖,被人蛊惑,想废黜大汉的海权,想消灭大汉的海权意识? 就得先消灭那个庞大的依附于海洋利益和对外开拓的利益集团。 楼船衙门,不会和郑和一样,只是孤军作战。 思虑之间,三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颜异回身面朝刘彻,恭身奏道:“臣启禀陛下:经群臣公议,诸卿于《海疆律》四十八条,百七十三款皆无异议,伏请陛下圣裁!” 刘彻闻言,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既如此,下御史,请廷尉与御史制法,择吉日良辰,敬献高庙,伏请祖宗神灵共览,然后公于露布,行于天下!” “诺!”颜异连忙拜道:“陛下圣明!” 廷尉卿汲黯与御史大夫刘舍也各自出列,拜道:“臣等谨奉诏!” 这样《海疆律》的立法程序便已经走完,只等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门进行编订和用印,最后送到高庙、文成庙(太宗)、德阳庙(先帝),让祖宗们看一眼就能公布天下,成为成法。 士大夫们则都是肉疼不已,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尤其是齐鲁吴楚一带的官僚,更是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 没办法,海疆律一立法,就等于赋予了楼船威权,并确认了楼船衙门的海上执法权。 从此,海洋事务的管辖就有法可依。 更重要的是,这寓意着未来的沿海百姓都可以在海疆律的指导下出海从事他们想从事的任何合法事业。 渔民、渔业的地位,也从社会的边角地,提升到了与农夫、农业对等的地位。 这让他们如何舒服? 但也有聪明人,已经在思考着,如何利用和顺应这个变化。 毕竟,比起在土里刨食,其实海洋的利益更大。 一船出海数日,就可以带回一整船的鲜鱼。 价值远超数百亩甚至千亩土地的产出! 而士大夫贵族,本身就拥有远超常人的资源、权力与人力物力。 利用的好,轻松就可以成就一个海上霸主,所得之利,说不定远超从前! 但能够转过这个弯的很少。 不过数十人而已,其他人,依旧在哀叹和怨怼着海疆律。 楼船上下,却都是弹冠相庆。 楼船将军徐悍更是激动的几乎哭了出来! 《海疆律》立法,不仅仅宣告了楼船的正当性和权柄,更意味着楼船走出了成为一个独立军种的第一步。 翌日功成之日,他徐悍便可成为楼船之父,为万世所敬仰! …………………… 《海疆律》后,又三读通过了《河律》、《防洪令》等法案。 其中河律,是专门针对大河所制定的法律。 主要就是为了防止水土流失和治理大河而特别制定的法律,这部法律规定了,禁止在大河上游河岸两边五百步内的一切可能导致水土流失的活动。 并且规定了,重点的大河堤坝区的责任制度。 同时,根据这部法律,汉室将设置大河都督一职,秩比三千石,总督大河治理和防洪、堤坝工程的建设。 河东郡郡守严熊成为第一任大河都督。 至于《防洪令》则是针对所有水域的防洪工作的指导文件。 明确提出和指出了,防洪堤坝及其建设,是临河郡县的考绩范围。 并且明确区分了地方官在洪水、干旱这样的天灾面前的责任。 对于这两部法律,群臣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只是,地方官们感觉有些压力大。 这两部律法三读之后,便到了本次大朝议,各方势力都严重关切的《户律》的修改。 户律,是大汉帝国最重要的律法,也是指导地方官治理地方的法律,更是有关社会人伦和家庭责任的法律! 说它是帝国的宪法,也未尝不可! 如今,要修改户律,自然立刻就引发了各方关注。 而在此之前,户律的修改,已然在舆论界和朝野,都闹得沸沸扬扬。 儒法黄老,集体关注。 至于朝野大臣,更是人瞩目! 没办法,户律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直接涉及了国本,谁敢轻慢? 而汉室户律,经过了数十年的沿革,发展至今,虽然依旧可以看到很多秦代法律的影子,但其条文和制度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颜异拿着那本经过廷尉、兰台和丞相府共同商讨后,拿出来的户律增补和修订的条款文书,站在殿中,只是看了一眼,他就震惊不已,连手都在抖。 勉强定住心神,他几乎是用颤音念道:“奉陛下之命,廷尉卿汲黯、御史大夫刘舍、丞相晁错,会有司之吏,共商《户律》之增修补缺,增补三条七款,修订其中七令,乃与群臣共商……” 说着,他就念出了文书上的内容:“欲增补者如下:增户律之置户律一款:凡民有余子二人及以上,年二十三,皆当别户,不如令,倍其赋,再不如令,县道有司强使之,入屯垦团……” 这一条念出,群臣表示情绪稳定,只有儒家的大臣们,有些不安。 大家族、大宗族,这是儒家的信仰和基石所在。 而秦汉两代,却矢志于破坏和肢解大宗族大家族的存在根基。 商君制定的异子之科制度,天生就是大宗族和大家族的克星! 然而,儒家现在根本无力反抗,甚至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这个制度和相关法律。 颜异接着念道:“修改户律第十八条为:为人妻者不得为户,民欲别户,有司当许之……” 这一条的改变虽然不大,但影响却是大的惊人! 在今日以前,这条法律的条文是:为人妻者不得为户,民欲别户,当以八月户时,非户时勿许。 如今修改为人民可以在任何时候申请单独别户。 毫无疑问,这进一步强化了异子之科制度。 颜异继续念道:“增加第十九条:村亭长、里正之选,皆以六月,有司择村亭之贤者三人,以交公选,以户为数,得选最多者为里正……” 这一条一出口,顿时整个大殿都喧哗了起来。 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出来了,这是要学习市井之中的商贾们选举擅权的模式! 地方官们的反应尤为激烈! 亭长、里正,看似不起眼,但实则却是地方上最关键的一环。 他们是直接与地方百姓接触之人,是官府掌握地方权柄的关键所在,更是士大夫贵族们所以能鱼肉百姓的关键! 如今,这亭长、里正却要由泥腿子们投票来选? 这如何能行得通? 那些泥腿子们懂得什么叫贤人吗?他们理解得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 若真要被这一条通过了,那……从此以后刁民们还不得尾巴翘上天了? 大家伙又如何能够继续忽悠甚至是使唤他们? 本来,刘彻玩的以退役士卒、军官优先充任亭长、里正的改革,就让士大夫地主们很不满了。 这些从军队退役的人,有很多根本不鸟地方官,他们自行其是,将他们从军队里学到的知识与技术教授给百姓,还懂得利用法律和制度来帮百姓说话。 不少地方,从此都是刁民遍地,良善淳朴之风不在。 若再来这么一出投票选举? 刁民们还不得翻天了? 第一千六百零二节僵持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即使颜异,也很不赞同这一条的修改。 他是见过市集之中,选举擅权的场面的。 到了选举之月,富商们穿梭往来,提着大包小包,亲自上门拉票。 而一些小商贾,则毫无廉耻的将自己手里的那张票明码标价。 即使偶有才干之人,豪杰之士,广得人心,被选为擅权,但也很快就会被糖衣炮弹所腐蚀。 这还是在关中,在天子脚下! 若出".asxs." >.asxs.了函谷关向东,至雒阳,那么这个情况就更严重了! 地方擅权,几乎沦为豪商权贵的走狗! 他们把持物价,操纵市场,甚至恶意挤兑和排挤竞争对手。 若地方村亭的里正也如擅权一般,让百姓去选举,那么,毫无疑问,擅权身上发生的事情,就会复制到村亭之中。 届时,恐怕就要人心沦丧,淳朴之风不再! 然而,颜异没有办法。 这是天子的意志! 他能如何? 而群臣更是哗然,议论纷纷,各自交头接耳,对于这一条法令的增加,意见不是一般大。 “陛下!”一个郡守模样的官吏出列拜道:“臣下邳郡守周泰昧死以奏:臣愚以为,此律大不妥!自古劳心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倘今法许民以自治,县道威信恐将荡然无存,汉官威仪扫地!伏请陛下明察之!” “陛下,臣睢阳令许志附议……” 瞬间,十余位地方郡守、郡尉皆出列表示反对。 这是官僚集团的本能反应。 亭里职权,非常重要! 亭长、里正更是官僚集团与百姓联系的最后一环。 若亭长、里正是百姓自己选举,那么,未来,地方上有事,要抽调徭役民夫甚至摊派各种苛捐杂税,岂不就要可能遭遇阻力了? 那些打着父老乡亲旗号的亭长里正,说不定敢于与地方官顶牛,敢于挟持民意与地方官做对! 这是有例子的! 章丘之变后,章丘县就成为了天下官员皆畏之如虎的刁民之县。 当地这几年换了四位县令,十几位县尉,结果这些县令、县尉统统被章丘百姓挤兑走了。 其中有一位县令,不过是想多收点刍稾钱,给自己改善一下生活条件,结果就被这些刁民堵了县衙。 济南郡害怕重蹈章丘之变的覆辙,只能赶紧将那个县令调走,同时派人去灭火,许了一堆优惠条件,才让这些刁民顺服。 有了这个例子,官僚们是死也不肯看到类似如章丘这样的刁民也出现在自己治下。 那样恶心都恶心死了! 有人反对,自然就有人支持。 “陛下……”在外戚大臣之中,章武侯窦广国缓缓起身,看着群臣,然后轻声道:“臣以为此法大善!如此既能安民自治,又可杜绝残民、害民之吏!圣王之法也!” 太常窦彭祖也拜道:“陛下,臣闻河上公曾曰:圣人之治大国,尤以为小,示俭约,不为奢泰。民虽众,犹若寡少,不敢劳之也!故民有什百之器而不用,此圣王之法也!今陛下用圣王法以安天下,臣谨为天下贺!” 一堆黄老派名宿大臣贵族,次第出列,为这条法令张目。原因很简单,对黄老派来说,小政府大社会,就是他们追求的理想社会。 正如老子所言:邻国相望,鸡犬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 对于民间自治,百姓自治,他们是绝对支持的! 黄老派现在虽然衰微,但在朝堂上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瞬间,他们的声势就压倒了那些反对者。 尤其是他们抬出来的神主牌是河上公! 河上公是谁? 可能后世之人,对此所知寥寥,但在秦汉两代,乃至于整个中国封建王朝统治时期,河上公的大名都是响当当的! 他是秦汉黄老派的别系方仙道的祖师爷,是道家神棍们的始祖。 他有一个弟子,名曰安期生。 嗯,就是哪个传说中神出鬼没,长生不死,羽化登仙的神仙。 就是秦始皇、汉武帝求了一辈子也要求见的仙人! 东晋的葛洪,就将此人视为祖师爷,曾经在其著作之中写道:是年尝游天台,观东海日出,赏仙山胜景,访太公故地,瞻仙祖遗踪,见安期先生石屋尚在,河上公坐痕犹存。 李隆基等后世求仙帝王,也都曾经写过诗作,表达自己对于这位仙祖的敬仰之情。 纵然再过两千年,天台山景区之中,也有着许多个打着这位仙祖名头的景点。 但在此时,河上公的宗教地位,次于他的学术地位。 他留下的《道德经》注释本,是当世最权威的道德经注释本,但凡黄老学者,都必读他所注释的道德经。 他在黄老派的地位,就和子夏先生之于儒家,就如韩非子之于法家。 是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关键人物。 甚至,可以这么说,汉代黄老派政治家的执政思想精华,就是脱胎于这位不知名的黄老派先贤的思想。 清静无为,与民休息等理念,都是这位先生第一个提出来的。 当窦广国出首,黄老派紧随其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后,整个大殿顿时有些寂静。 章武侯窦广国可是代表着太皇太后脸面的。 他的出声,代表着太皇太后在这个事情上面的态度。 当朝太皇太后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别看人家现在不管政事了,但她想弄死几个官员,却还是简单的很。 没看到,儒家巨头辕固生因为得罪了这位,至今被打压,连博士官都没混上一个吗、 所以,一时间,士大夫官僚们有些畏惧。 但很快他们就将这畏惧之心抛之脑后。 因为,这涉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倘若让此法通过,那么以后泥腿子们要是造反了,怎么办? 数秒之后,就有人拜道:“陛下,臣以为窦君候、太常等人所言大缪也!” 刘彻看着此人,心里冷笑。 他认得这货,他是法家的人。 准确的说,是晁错的心腹,同学,巨鹿郡郡守杨开。 很显然,看这条法令不顺眼的不只有儒家,法家也不爽这条可能导致黄老派复兴的法令,更重要的是——法家才不愿意给百姓什么自治权呢! 在法家眼中,百姓只有服从和听从他们安排的权力。 哪里有什么自主权? 第一千六百零三节僵持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甚至可以这么说,反对这条律法的主力,就是法家! 至于儒家? 可能公羊派这样的强势学派会颇有微词。 但剩余各派,心里面恐怕都是四肢举起来支持这个法令的。 原因很简单,地方自治,特别是村亭自治,谁将得最多好处? 是老百姓吗? 错! 是地主!是大家族!是大宗族!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一旦果然放开地方村亭的自治,让百姓自己选举亭长里正。 那么有权有势的地主贵族和那些大家族大宗族必然会将这亭长里正变成自己的禁脔。 普通的平头百姓,也不可能斗的过这些人。 是以,儒家对此,其实是嘴上说不要,但其实裤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唯独法家,对此事是坚决反对的! 地方自治?民猪选举? 在法家眼里,这是祸乱之源!是亡国之法! 在法家的政治家和学者眼中,这道法令一旦落实,不仅仅可能会破坏如今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让儒家逆势坐大——法家的基本盘是中小地主阶级和军功贵族集团与儒家恰好相反。 若此法三读通过,那么,天下就将变成一个大地主大宗族狂欢的天下。 儒家自然就会因此趁势而起。 更可怕的是,此法还将可能毁灭商君当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耕战系统。 这耕战系统,读作耕战,写作总体战。 其本质,就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 在这个体制下,国家一声号令,便是全国总动员。 秦赵长平之战时,秦国甚至动员到了它治下的每一个自然人。 上至八十岁的老翁,下至十二三岁的孩子,乃至于妇女,统统投身战争! 汉虽不如秦,但马邑之战、高阙之战、燕蓟之战,都是依靠了耕战系统的余威,得以取胜。 耕战系统如若崩毁,那么汉室的战争潜力至少要减少一半! 甚至可能会丧失万里远征的能力! 这可不是开玩笑。 是故不仅仅法家,军功贵族们也很关注。 只是,他们不敢出头,也不敢直接出来与刘彻顶牛。 于是,就指使和怂恿了法家出面看看风向。 若是此事天子的态度模棱两可,他们自然就会跳出来表达自己的意见,若天子一意孤行…… 那就只能是帮着法家摇旗呐喊,做点精神上的支持了。 法家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也明白,此事自己必须独立抗争到底! 否则,不仅仅儒家要坐大,就连盟友——军功贵族集团,说不定也会觉得法家没什么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不换一个给力的盟友呢? 黄老派、杂家、儒家,都是可以的嘛。 甚至,墨家也是一个选项! 对于军功贵族集团来说,谁主政,他们不怎么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否继续带领袍泽,获取武勋,光宗耀祖,建功立业。 是故,法家现在已然被逼到墙角了。 好在,法家并非孤军作战。 整个文官士大夫集团,现在都站到他们这边。 虽然儒家其实很欢喜刘彻抛出来的这个新鲜制度(多么完美的理想之制啊,向上可以从三王故事中找到原形,甚至还能与禅让制度扯上关系,又契合儒家士大夫自身的屁股),可惜,哪怕心里面再喜欢,儒家现在也只能在嘴上说讨厌。 原因很简单。 他们若跳出来支持,那就不仅仅要得罪整个官僚集团,让无数地方大员暴跳如雷,更会有损自己的形象。 儒家现在的形象是什么? 一个合格的在野势力,一个标榜着君子的士大夫俱乐部。 是故,哪怕再喜欢,也得嘴上说不要。 刘彻望着那杨开,微微笑着,问道:“卿说说看,章武侯、太常卿以及诸位宿老所言有何不妥?” “朕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提着绶带站起身来,这条法令的增补,他早知必定会引发朝野非议和争议。 甚至可能会引发强烈不满! 但…… 这条法令的推行,势在必行! 而且必须尽快落实! 当然,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不是因为刘彻喜欢什么民猪自由,也更非他异想天开,要在这西元前玩什么心跳。 实在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如此! 为什么? 这就与当今汉室社会发展和技术进步有关了。 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在安东和江南地区出现了。 大量手工业作坊遍地开花,受益于丝麻业和纺织技术的发展进步,密集型的大型作坊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安东,在齐鲁甚至在关中。 有些作坊,居然有着雇工数百人之多。 而最大的纺织织造机构——少府的东西织室,居然有着女工数万,一岁织布数十万匹,其中棉布十万匹! 在可见的未来,只要类似珍妮纺织机的机器出现,汉室必定会发生羊吃人、棉吃人之事! 虽然说,汉室体量远大于英国。 汉家本身的资源和庞大的内需市场,更非英国可以比拟的。 但是,当资本出现,无产阶级就随之出现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充当T,吸引民间怨怼和人民的仇恨值了。 更重要的是——刘彻得找到一批手辣心黑,厚颜无耻之人来做脏事。 这个时候,当然得抛出地主贵族大宗族来当替罪羔羊了。 让这些人,去帮助刘彻完成汉室工业的原始积累,用他们的手来将百姓驱赶到作坊之中。 也只有这些人有这个能力和力量去做到这些事情。 是故,刘彻就得抛出这个所谓的地方选举。 假人民之名义,去做肮脏罪恶之事。 更妙的是——人民对此可能还无法埋怨。 毕竟,人是他们选的……就像后世西方国家的百姓,自己选的总统,只能忍受着对方的胡作非为。 至于日后这些人会不会势大难制? 这却不用担心! 刘彻已经做好了计划,等这些人的利用价值消失,等汉室基本完成了所需要积累的资本与技术,那便掀起一场运动,统统肃清。 用这些的血,取悦人民。 如此,天子依然是神圣伟大正确的。 错的都是贪官污吏…… 最多,了不起,晚年的时候下个罪己诏,泪流满面,向天下人认错——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人民难道还能去怪罪和为难一个已然垂垂老矣,但一辈子都为了百姓和人民操碎了心的皇帝嘛? 不能吧! 当然,为了防止此事在进行过程之中,闹出大乱子,或者演变成无法控制的灾难。 刘彻还是留了几手的。 这三个候选人是其中之一,人民可以申诉和废黜那些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亭长、里正也是其中之一。 总之一句话,刘彻希望用最合适的手段,来完成汉室基础的工业化进程。 哪怕为此,双手沾满罪恶,脚下铺满尸骨,也在所不辞! 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因为,后世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但凡工业化,没有不流血,没有不牺牲的。 英国工业革命,缔造了日不落帝国。 但,英国工业革命之时,受苦最惨的不是被英国殖民的殖民地人民。 而是英国的底层工人,那些在工厂之中的悲惨之人。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同时期的法国、德国、奥地利,以及之后任何一个想要进行工业化的国家身上。 就没有一个不付出代价,就完成了自身工业化的国家! 而且这个代价一定是用无数尸骨和血泪包裹起来的悲惨世界! 任何企图用温和方式或者想要不流血就得到工业化成果的人,其实就跟后世的小动保、白左们一样可笑。 是以,刘彻很清楚,他必须压制住法家的反抗之声——此事虽然可能有些难,但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成功。 因为法家必定不会和皇帝的意志相悖! 关键,还是在于儒家和黄老派。 别看现在,黄老派是四肢都举起来支持此事的,但一旦未来此事恶果初现。 你看他们会不会跳起来? 还有儒家,儒家届时必定会暴走! 因为他们会发现,一个恐怖的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在暗中崛起,并撕毁他们所珍视和为之骄傲的一切事物。 包括温情脉脉的社会人伦道德,也包括了他们所信奉的理想社会。 反倒是法家,可能会更喜欢和更接受那个怪物。 因为,那个怪物确实可以帮助法家实现他们的理想——富国强兵! 想到这里,刘彻就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如此可笑。 ".31xs.net" >.31xs.net 很多时候,恶果,其实正是人类自己亲自酿造的。 杨开却是看着刘彻,稍稍有些畏惧。 他是一个正统的法家大臣,面对君王的质问,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没底气。 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刘彻的眼神,拜道:“陛下,臣愚以为,老子所言小国寡民,虽也乃至理名言,然则,今陛下许民自选其里正亭长,然臣却心忧细民无知,不分贤愚,况民间恶霸豪强,势大权高,细民无以为凭,如何与之相争?臣恐此法若行,数十年后天下乡村,皆为豪强之地,恶霸之土……” 这就是**裸的不信任人民了。 这也是法家的本能反应。 对法家来说,人民?跟着哥的领导走就好了! 人民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 更不需要懂得什么辨别之道。 越忠厚越淳朴越木讷越好! 而这自然激怒了黄老派,窦广国闻言,就冷哼道:“无知之人,汝又岂知百姓之智?” 于黄老派而言,法家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这些混蛋主政一地,必定掀起大案,而且必定搅动地方风雨,让百姓奔走相随。 他们大兴土木,大搞刑讼。 号称事必由法,在秦代的时候,这些混蛋甚至连老百姓交个朋友都要管一下,都要登记一下! 如今,他们更企图用歪理邪说来蛊惑君父! 真是混账! 好在圣天子明见万里,这些奸邪小人的图谋必定不能成事! 儒家的博士们,也都在心里暗暗腹诽:“商韩的徒子徒孙,果然皆是酷吏!” 但表面上却都闭着嘴巴,不参与争议。 窦广国向前一步,道:“昔在唐虞,圣王画像而民不犯,昔在成康,刑错不用,此皆圣王教化之果!” 他面朝刘彻拱手道::“今陛下效法三代圣王之法,许民自治,老臣以为,此法若行之于天下,则必可重现三代之治,唐虞圣王之事!” 在窦广国看来,这是肯定的! 你想啊,百姓既然可以自己选择亭长里正了,那么村亭内部的多数事务,他们就可以自己解决。 官府只需要负责掌握发展方向,做好技术引导和政策宣讲就可以了。 如此,人民与国家双赢! 这么好的事情,法家和官僚们居然还要非议? 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面对窦广国的咄咄逼人,杨开一时间有些顶不住了。 毕竟,窦广国可是太学山长,还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 资历、威望与地位,哪一个都不是他所可以比拟的。 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殿中的老师——也是法家唯一一个可以与窦广国在地位和资历上掰手腕的巨头——张恢。 张恢看着这个情况,却是叹了口气。 若有可能,他实在不愿意出来与窦广国做过一场。 但,他没有办法。 倘若他不出手,整个法家绑起来,也不够窦广国打的——人家的地位和资历摆在那里,几乎所有法家大臣,都是他的晚辈。 更有着太皇太后为靠山,谁敢与之顶嘴? 窦广国完全可以拿着几杖,追着这个不孝忤逆之人满殿抽。 就在张恢起身的瞬间,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刘彻发现了此人的动作,他立刻走下御阶,笑着道:“章武侯、杨卿,都请稍安勿躁,就让朕来为卿等讲解一下此法的内情和相关制度配套吧……” 刘彻抛出这条法令,虽然有着想要借地方豪强地主之手,来完成汉室的工业化进程的考量。 但,他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况且,地主豪强虽然可能帮他完成工业化积累,但一个不小心,却也可能被这些渣渣开历史倒车,将工业革命,变成门阀世家制度。 是故,他是留了几手的,而且也早就想好了,如何说服法家、军方。 所谓政治,无法就是交易和妥协。 第一千六百零四节说服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刘彻酝酿着基层亭长里正选举改革,已经很久了。 自然他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 不仅仅派遣了大量绣衣卫官吏深入关中亭里基层与地方士绅、百姓沟通并询问他们的意见。 甚至还让墨家在岐山原的某几个乡村悄悄的做了试点。 结果自然是非常好! 不仅仅解决很多当地的问题,更解放了当地士绅百姓的积极性,人人欢欣鼓舞。 虽然这只是建立在墨家的高效廉洁的基础上,但也表明了在西元前的中国,无论是百姓还是地主士绅,对于村亭事物要求自治的心理,证明了村亭自治的可靠性-至少有了成功的样板! 刘彻缓缓踱着步子,走到杨开身边,道:“卿所虑,朕知之!” 他又看着将军列侯们-".31xs.net" >.31xs.net这个大汉帝国最强大的利益集团,他一手缔造的战争机器的发动机,轻声道“诸卿之虑,朕也知焉!” 他最终看着儒、黄老的博士、贵族,道:“卿等之所想,朕亦明了!” 随着他的话,法家博士与将军列侯都是深深顿首以示恭顺与服从! 刘彻的信誉现在可是非常坚挺的! 即位以来便几乎没有毁诺的行为! 说永不加赋便真的不加赋! 说不动田税便不动田税,汉家天下的田税迄今依然是先帝时期的三十税一,与法定的十五税一相差无算。 国家收入渐渐从田税算赋为主,转向了盐铁铸币和商税、矿税、车船税。 最起码,盐铁所得就渐渐赶上了过去的田税收入。 群臣都是震惊不已,公卿们目瞪口呆,人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国家做起买卖来是真强! 不仅仅如此,更让人信服的是刘彻的狠辣! 说杀你全家就一定杀你全家! 他不仅仅杀大臣,亲戚外戚犯法也是照杀! 元德以来光是刘氏诸侯王就杀五囚一,还将同产凶流放到一个海外荒岛上。 粟氏外戚团扑。 便是薄窦外戚也有很多人触发被杀被囚。 朝野内外皆是两股站站,数百列侯贵族外戚皇室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刘彻的冠琉。 威信与权柄由之而起。 此刻听着刘彻的话,想着他过去的种种。 哪怕是再有疑虑,将军列侯与法家博士们都是顿首静听。 这无疑是极好的。 因为,政坛上最可怕的事情从来不是别人反对你。 而是别人根本不想听你说,更不愿意心平气和冷静的去想你的话有没有道理。 他们会捂住自己的耳朵,并催眠自己,你讲的全是错的,不可取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与此相比,所谓的反对者反而弥足珍贵,难能可贵。 事实上,任何统治者只要能够让反对他的人(无论朝野内外)愿意安静的冷静的听自己说话,那他的统治生涯一定成功! 此刻,法家博士们和将军列侯们的态度一出现,立刻就让官僚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许多人甚至恨不得大闹宣室殿。 而黄老派与儒家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当今这位天子,每次但凡与人讲道理了,那获益人群一定是对方! 然而…此事还只是猜测,哪怕是真的,大家却已然骑虎难下。 特别是黄老派,覆水难收,再无反悔,改口余地。 便是儒家也只能感叹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听着刘彻说道:“卿之虑在于地方士绅豪强可能做大,坏国法,乱国纲,动摇社稷,倾覆制度!” 杨开立刻俯首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刘彻呵呵一笑,这种事情他早有考虑,也早已有所预防。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重蹈复辙。 但… 刘彻微微笑道:“卿以为不用此制,地方士绅豪强便不会做大,不会想用其他办法动摇国法,倾覆社稷,变易国纲?” 汉家的地主豪强贵族们无时无刻都在计划和谋划着改变当前的国家国策与制度。 儒家就是他们扶持起来的! 这些人在历史上通过数十年努力,一点一滴温水煮青蛙,终于在元成之际达到了他们的目标,废弃了几乎所有限制和禁锢他们的制度、法律。 他们终于可以随心所欲,恣意妄为。 在刘彻看来,假若不加以引导和导向,哪怕他再牛,死后这些渣渣就会伺机而动,甚至颠覆他的一切努力。 这在中国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 一点也不稀奇。 旁的不说,秦帝国就是很好的榜样。 秦始皇一死,秦二世就砸毁了秦帝国赖以为强大和统治世界的一切。 于是,秦二世而亡。 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 而秦法秦制可比汉法汉制严密多了。 而地方地主豪强会放弃他们的想法和诉求吗? 不可能! 所以,刘彻只能选择在这些渣渣变成现行制度的死敌之前,先将他们拉进体制,变成现行制度的受益人。 这样他们总不能再反对这个让他们受益的制度吧? 杨开却有些想不明白,他拜道:“陛下,汉家自有制度,地方豪强有法可治,法实不能治还有陵邑之制!” 数十年来在黄老派与法家的联手下,汉室如割韭菜一样收割着一批批豪强。 无数地方豪强恶霸游侠巨头皆被迁徙至关中。 他们被强迫离开自己的根据地,失去了人脉权势与财富,渐渐沦为路人。 依靠着法律与陵邑制度,迄今为止,汉室官府控制着几乎所有的一切。 刘彻听着却是叹了口气,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以前也自大的以为,地方豪强问题可以通过陵邑制度压制和控制。 但随着他的统治时间渐长,对问题的看法也渐渐变化。 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汉家的地主豪强势力在过去数十年一直在增长,哪怕国家不断割韭菜,然而正如韭菜,地主豪强每被收割一次,他们就更聪明、更狡猾。 就像自然界的生物,他们在与国家的对抗中不断成长,而且越来越聪明、狡诈。 落网之鱼也越来越多。 当刘彻知道了这个事实后,他便明白,他必须作出改变了。 不然,地主豪强们很快就会进化出完全可以应付和对付汉室的能力。 第一千六百零五节说服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地主豪强们能进化出对抗汉室制度与法律的能力吗?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一定也必定会具备这种能力,这不是屠刀可以压服也不是宣传所可以忽悠的。 道理很简单,把自己代入到地主豪强的角色之中就可以想清楚了。 假如你是一个汉室乡中地主,家有良田数千亩,奴仆以数十计,娇妻美婢,锦衣玉食。 但这个时候你忽然发现貌似好像新来的县令看你的眼神总是很奇怪。 再想起记忆里的那些前辈的遭遇。 ".asxs. " >.asxs. 纵然你饱读诗书,明白道理,但是你能接受吗? 估计是不能的。 你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来阻止可能降临的灾难。 而这就是人性。 从古至今不曾改变,纵然再过两千年也是如此。 而这些人掌握着乡间的话语权,把持着知识财富,有的是手段和资源来恶习刘彻。 从前这些渣渣力量衰微之时都知道明捧项羽,暗贬刘邦说各种风凉话,阴阳怪气的造谣。 居然连“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样的瞎话也说的出口了。 感情他们捧的项羽压根不算英雄了。 张子房、萧何、陈平、周勃、樊哙、夏侯婴……乃至于英布、彭越、田横都是渣渣了! 只能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谁都比不过这些渣渣。 这些年来,随着汉室经济发展,户口增值,商品经济空前繁荣,对外扩张迅速,地主士绅集团也开始各自寻找着出路和解决之法。 有人投身工商之中,大量劐取着利益,赚的盆满钵满。 也有人矢志转型,且是向军功贵族转型(主要是北方地区)。 更有人已经悄然的将家族向外迁徙,去往安东、南越之地,以求天高皇帝远,自得安宁。 然而大多数人依然是保持原状的。 这些人的怨气与不满随着时间流逝不断积累、发酵。 哪怕那些转型成功之人,有几个会感谢和感激汉室与刘彻? 怕是只要有机会,便要黑一把。 这种事情不奇怪,两千年后的社会上就有无数,类似例子更是数之不尽。 而法家的官僚和学者们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胜利和辉煌之中,浑然不知,在各地的乡绅之中,不满与怨怼在不断积累和发酵。 只等时机成熟便会喷发出来,到时候无论是天下革鼎,还是内部变色,都有可能。 而法家作为前朝暴政,恐怕就要被污名化和打压了。 是以吃这个角度来说,历史上儒家的崛起和独尊,其实是整个地主集团的意志。 强大起来的地主士绅们不允许自己继续被限制被管制。 他们决定砸碎束缚自己的枷锁,获得世界的统治权。 正如后世的资本一样,无论在那个国家都必定会想方设法获得权力,掌握法律,修改制度以符合自己的需求。 想到此处,刘彻便道:“卿所言差矣!无论是严刑酷法还是陵邑之制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夫人欲富贵以养妻儿,孝顺父母,光耀门庭,乃至于为子孙奠基,人之常理也。” “卿不也是如此吗?”刘彻问着杨开:“朕听说卿之俸禄、津贴与补助、赏赐大多用于卿之子嗣、族人之教育…仅仅只是为求名师之教,便岁以数十万之费!” 他又看向其他大臣道:“卿等亦然!” 诸夏民族是地球上最重视教育的民族! 在远古之时,教育就已经是诸夏贵族最重视的事情。 夏有校,商有痒,周有序。 三代的贵族精英们自诩为君子,他们勇敢、聪明、强壮、彬彬有礼。 哪怕是打仗也是极有礼法。 战前要致师,战斗中不伤二毛,战后不追杀。 哪怕是灭亡敌人的国家,也会留一手,给敌人留块地盘,这叫存亡续断。 而这一切都是长期培养出来的制度与礼法。 至于如今,教育更是所有中产阶级和贵族官员家族的头等大事! 但凡有点计划和觉悟的家族的资源都是倾斜到后代教育之上。 是故为了子孙后代的教育,人们可以一掷千金在茂陵购置一套平时基本不住的学区宅,更穷尽所有,只为送一个儿子进武苑。 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巨贾更是纷纷拿出大把资源捐献给当地的知名学苑。 毫不夸张的说,在中国,教育从来都是最能让家长花钱的事情。 无论过去未来都是如此。 便是新兴军功贵族们,那些底层逆袭而来的将军校尉们也明白应该将后代教育作为重中之重来做! 听着刘彻的话,无数人都是若有所思。 一些法家博士更是似乎觉悟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虽然自己是陵邑制度与汉家体制的支持者,但是假如有一天这汉法与制度要来制裁自己,自己貌似也不会坐以待毙,甘受国法-纵然自己愿意,家人也一定不愿意。 刘彻继续道:“朕以为凡事堵不如疏,自古圣王治世,皆以教化为重!故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成康之际刑错不用,山川不崩,河谷不赛,凤凰来仪,河洛出图,此皆天下所共见而卿等所共知之事!” 这个当然是绝对是真理! 无论诸子百家皆认同的普世价值! 也是刘彻最擅长用的借口! 他提步向前走着,边走边道:“而这亭长里正之制便是出于疏导士民,以示朕与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之心之举!” 这可真是再正确再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儒家更是高兴不已,黄老派也表示很满意,就连法家也是被说得心动。 也就是官僚们与军方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但无奈大势已去! 因为人们发现倘若自己反对此法,那就不仅仅是反对天子,反对刘氏了。 而是与天下士大夫豪杰为敌! 是故一时间全殿俯首,人人口呼:“陛下明见万里,臣等愚昧,唯顿首而已!” 刘彻却是走到将军们面前,笑着道:“卿等请放心,朕会下令,命地方亭长里正之选,三人之中必须有一位退伍军人!” 将军们闻言离开就是眉开眼笑,纷纷在心里说道:“陛下您早说啊!” 若早知如此大家早就四肢都举起来了! 刘彻又走到群臣面前道:“卿等亦勿忧也,朕会下诏,受选人之权与地方守令,并令有司制定制度,足可保证县道威权不损!” 这是自然,刘彻只是想扶持起一批背锅侠黑手套帮他做脏事,可不是要培养一批大爷的。 既是如此,他自然不会给这些太大权力,更不会让他们可以凌驾法律与官府之上。 ------------- 这几天在长沙开会,而且要完本了写的慢,请大家见谅 第一千六百零六节河西河西1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隆冬已至,居延地区开始下雪。 连绵的风雪冻住了大地,也冻住了所有野心家和投机分子。 在居延泽以西,靠近马鬃山一带,且渠且雕难将自己的大纛立在了此地。 一个多月以前,他遇到了一次有预谋的刺杀,几乎丧命,之后,他便将大纛立在了此地。 选择此地,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居延泽的西部,与幕北、祁连相交,既可以监视居延各部,又可以在紧急之时,逃回自己的老巢。 此刻,帐外,大雪纷飞,整个居延泽都被风雪所覆盖。 便是最有经验的牧民,在这样的时候也理智的缩在穹庐之中,围着篝火等待风雪过去。 “汉朝那边有答复了吗?”且渠且雕难嘶哑着声音,问着他的亲信也是他的亲弟弟且渠呼难。 且渠呼难的模样与且渠且雕难很相似,只是身材要矮一些".31xs.org" >.31xs.org,眼睛要小一点,他微微屈身道:“左大将,还没有接到汉朝方面的回复……” 且渠且雕难听完,整个人都瘫在了塌上,眼中闪烁着凶光。 “该死的汉朝人!”他低声痛骂着。 很显然,汉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灭亡西匈奴了! 合黎山方向的汉军斥候甚至曾经越过了驹衍峡,进入居延泽之中。 居延各部也都是态度暧昧,蛇首两端。 便是他带来居延的骑兵,也不乏有人刻意的开始磨洋工,开始观望了。 以他所知,现在,在广袤的居延,甚至整个河西,汉、匈的探子和细作与使者都在往来穿梭、游说。 而他这个西匈奴曾经的统治者,在遇刺后已经被人遗忘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末日将来。 无论此地最后是北匈奴所得,还是汉朝入主,他都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死人了。 但,且渠且雕难怎么甘心? 他紧紧握着拳头,心里面不断权衡着。 作为一个叛逆者,且渠且雕难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向北匈奴臣服的。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降汉人。 然而…… 倘若他降汉…… 折兰人、卢候人、羌人,都会跟他翻脸。 恐怕,在他说出降汉这个词的时候,便是各部造反之日——虽然现在,河西各部都已经在事实不鸟他了。 他派出去联络的使者,一个也没有回来。 那些曾经恭顺的部族,那些曾经阿谀奉承之人,现在已经在谋算着将他的脑袋卖一个好价钱。 至于那些曾经的敌人,那些恨他入骨之人,恐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是他最后赖以维系生命的,就是他手里的那三个且渠氏本部万骑。 这三个万骑,是他这几年穷尽一切手段和办法,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军队。 可是,在遇刺以后,且渠且雕难连这三个万骑也不敢放心了。 谁知道,这三个万骑里有没有想卖他的呢? 想到这里,且渠且雕难就满心苦涩。 甚至有些绝望。 他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求生之路的路径,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而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幸好……幸好……还有逍遥散…… 抓起一包逍遥散,打开来,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如梦似幻,且渠且雕难在烟雾缭绕之中忘却了人间的忧烦。 而在帐外,大雪纷飞。 ………………………………………… “且渠且雕难那边有什么情况?”在居延地区的中部,靠近一处湖泊的山谷之中,戴着一顶传统毡帽的折兰王骨荼问着一个刚刚回来的贵族。 “这贱奴大约是被吓破胆子了……数日来一直躲在马鬃山上……”那人轻声答道。 “马鬃山附近只有三千余人……大王,要不要奴才带人去杀了他?”立刻就有一个贵族高声说道:“只要杀了这贱奴,河西就是我们的了!” 折兰部族虽然在马邑之战受到重创,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精锐,但虎死余威在,况且折兰人的根基还在,这几年休养生息,特别是与且渠且雕难结盟,折兰人的实力迅速恢复,虽然与巅峰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但却也重新拥有了接近一万骑兵。 折兰的一万骑兵,可是足以横扫整个河西,打垮一切的力量。 帐中所有人都确信,只要自己动手,那么夺取河西的控制不成问题! 况且,还有北匈奴的驰援! 狐鹿涉和句犁湖都已经承诺,只要折兰愿意反正,杀死且渠且雕难,献上于单,那么就以折兰为河西之主,将整个河西走廊都交给折兰! 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人拒绝。 每一个折兰贵族都是心潮澎湃。 但,骨荼却不敢这么心宽。 他是马邑之战的幸存者,在战斗中他被俘,最后被军臣花了三千个被掳被俘汉家军民才换了回来。 讲道理,他应该对军臣忠心耿耿,哪怕不能为了保护于单去死,也应该至少尽力。 但,就是他,这个最不可能背叛军臣的人,与且渠且雕难联手,屠灭了军臣当初留在河西的本部和单于庭的卫队。 从而建立了西匈奴这个割据政权。 如今,他又在眼看西匈奴要沉船之际,与北匈奴眉来眼去,达成了协议。 在过去,骨荼是绝对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只能说,战败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那次惨败,不仅仅给他留下了永世难忘的教训,更让他对于折兰人的武力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先不要去动他……”骨荼摆手道:“且渠且雕难留着还有些用……” 对于这些折兰的新生贵族们,骨荼其实是很不满,这些人与从前的折兰人没有差别,满脑子都只有打打杀杀。 但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靠打打杀杀就可以立足的时代了。 况且,单纯论武力,折兰的实力,别说是去打汉军的神骑了,恐怕随便一支汉军野战骑兵都可以冲的折兰人七零八落——他曾在长安被安排去参观过灞上军、棘门军的训练和演习,对此他心知肚明。 是故,在骨荼看来,河西之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开始就发大招?以后怎么办? 况且,合黎山的汉军正在磨刀霍霍,这个时候内讧?不是给汉朝人机会吗? 第一千六百零七节河西河西2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祁连山上,雪花飘飘。 远方的山巅,古老的冰川巍然不动。 凝视着数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前的冰川,呼衍当屠向前踏出了一步。 沾满了鲜血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暗红色印记。 此刻,山峦上下,厮杀声连绵不绝,一如当年。 只不过,角色要对换一下。 当年的政变主力之一,且渠氏的男人和他们的奴隶,此刻已经溃不成军。 在汉军对居延施压后,且渠且雕难就带走了且渠氏族的主力万骑,只在祁连山和附近留下了不过三千多兵力——这三千多人中还有差不多两千,在这次政变之中倒戈。 而此番政变的主力,则是来自祁连山周围五百余里的羌人和卢候、若卢、休屠等部。 说起来也是好笑。 孪鞮氏的单于要夺回自己的权力,竟然只能依靠那些过去的附庸和奴隶甚至是敌对势力。 握着马鞭,呼衍当屠也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趁着隆冬大雪封山之际,夺回祁连山,扶立于单,然后立刻与汉朝达成协议,引汉兵入河西。 这叫做借师助剿。 至于,汉军来了会不会就留下来不走了? 这却是管不了! 有一点,呼衍当屠可以确信:汉朝军队和他们的皇帝必然不会拒绝来自他和于单的好意。 汉朝的文官士大夫们也不可能对他和他的主子见死不救。 蛰伏这两年,呼衍当屠也读书了,也懂道理了。 他知道,对于南边的汉人来说,忠义是永远不能无视的高尚品德。 汉朝有个著名的故事——赵氏孤儿,说的就是忠臣义士,于危难之间扶保幼主,受世人称颂的故事。 “杀!杀光所有忤逆的且渠氏逆贼!”呼衍当屠抽出腰间的长刀,下令:“今日必须控制整个祁连,然后收拢兵力,向汉遣使、求援,借兵!” 元德九年冬十月丙辰(初九),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与河西羌七部、休屠部、若卢部、卢候部于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祁连山,将留守祁连的且渠氏族、当阳氏族等且渠且雕难心腹部族斩杀殆尽。 所有高过车轮的男人,统统被杀! 祁连山流血三日不止。 但是,因为风雪之故,外界根本不知道祁连山发生了变故。 掌握了祁连山后,且渠且雕难立刻率诸部头人,于祁连山北麓举行祭天大殿,申斥且渠且雕难和折兰王的种种背信弃义、忤逆之事,并恭迎西匈奴单于于单。 ……………………………… 合黎山以西五十里,弱水河畔,汉军甲塞。 此地,原本是谷羌的一个营寨,地势险要,控扼弱水,在去年秋季,僰人击破盘踞在此的谷羌一部,尽掳其民,然后汉军在此建立一个小型的要塞,并在整个秋天不断坚固和扩建,并将之命名为甲塞。 意为汉军前沿第一座塞城。 经过数".31xs." >.31xs.月的加固和扩建,甲塞的防御如今已经有模有样了。 塞中建有三座烽燧台和两座箭楼,城墙也足有一丈多高,足可抵挡敌人的奇袭。 塞中更驻扎了一个加强的司马部队。 有一个陌刀队和数个弓弩队,塞内还有数口水井,并储存了足够全司马食用数月的粮草。 此塞建立后,汉军就牢牢的控制住了弱水中游,并有了窥伺弱水下游乃至于居延泽的能力。 任何从居延或者其他方向来的敌人,都必须先拿下甲塞,才有可能继续向合黎山挺进。 不然,留着甲塞之军,等于给自己埋了颗钉子。 这一日,王安如往日一般,举着千里镜,巡视着广袤的原野,搜寻着可能出现在视线中的任何人或者动物。 入冬以来,不断有从居延泽逃到汉室控制区的西匈奴牧民和奴隶。 这些人实在无法忍受西匈奴的高压统治和残酷剥削,于是冒死逃来。 王安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因为这意味着政绩,也意味着功勋。 归义来投的人越多,他的功绩与功勋也越多。 也越受上面重视! 没办法,未来汉室要开发合黎山、姑臧山,经营居延、河西之地。 对于劳动力自是多多益善! 连派出去侦查敌情和打探消息的细作与斥候,也都肩负着忽悠西匈奴部族来投的使命。 只是可惜,随着风雪越来越大,最近来投的人几乎没有。 这两天甚至一个人也没有来。 这让王安有些惆怅。 望着空无一物的广袤荒野,王安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打算回去喝口小酒,暖暖身子。 但就在这刹那,他眼睛视线的余光瞟到了好像在弱水河对岸,有一个人影在雪地的一个角落里挣扎了一下。 他连忙举起千里镜看过去,却见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胡人,似乎受了伤,倒在离河岸不远的雪地之中。 “这该死的西匈奴!”王安暗骂了一句。 西匈奴国小人少,又面临着汉与北匈奴的军事压力,是以自建立以来,就是以高压和残酷剥削来统治河西。 据那些逃亡来合黎山的胡人说,在西匈奴国内,从前年秋天开始,单于庭就下令各部每一个邑落都得出一个男丁去单于庭当兵。 靠着这个政策,西匈奴养起了与其人口严重不符的七万骑兵!(要知道整个河西地区,哪怕算上羌人,其总人口也不超过五十万!) 为了维系如此庞大的军队,以及单于庭本身的奢侈生活,单于庭只能对下层牧民敲骨吸髓,极尽一切手段来压榨。 据说,西匈奴国内一个普通牧民的贡赋比起以前翻了三倍。 去年夏天开始更是直接翻了两倍! 这意味着大多数普通牧民,一年辛苦所得,还不够缴纳贡赋的! 但单于庭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一旦缴纳不上贡赋,轻则牵走牲畜抵债,重则将该户牧民全部贬为奴隶。 其中有些甚至还被出口到汉室,被那些商贾买回去带回了国内。 这些胡奴的价钱相当廉价。 一匹粗麻布就可以在西匈奴买到一个男奴,若是小奴,甚至可以买到两个! 想到此处,王安就有些同情,于是对着箭楼里喊道:“张伍长!张伍长!你带人去弱水西岸的北方去将那个胡人带回来……看看能不能救活……” 这些投奔汉室的胡人,每一个都是非常好的劳动力。 也是未来屯垦团最好的拓荒者。 对于这些人,合黎山方面已经几次三番下令要求各前沿障塞尽量保证对方的存活,尽可能的援救。 箭楼里一个穿着棉衣的男子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好勒!王司马,俺这就带人去!” 说着,他便带着几个士兵走出箭楼,蹬蹬蹬的步下城楼,然后从要塞的城门,划着雪橇出门。 半个时辰后,他们带回了一个似乎是被饥饿与寒冷击倒的胡人。 在这个胡人身上,他们发现了一张写有汉字的羊皮。 这张羊皮立刻被送到王安面前,王安不敢怠慢,随即亲自带人将之送去合黎山的汉军营寨。 两天后,剧孟就见到了这张羊皮。 “西匈奴出事了!”剧孟看完羊皮上的内容,立刻神色大变:“匈奴故左大将呼衍当屠在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了祁连山的且渠氏,宣称已经‘拯救单于于水火之中’,现在,他们向我汉家求援……请求天子发兵,助其平定国内……” “此事会不会有诈?”刚好,刀间也在剧孟这里喝酒,闻言狐疑道。 “不管有没有诈……”剧孟却是笑着道:“有了这张羊皮,我军便是师出有名!” 也用不着天子找的那些借口了,汉军完全可以直接打起‘受邀平乱’的旗号,光明正大的通过驹衍峡。 说不定驹衍峡的守军可能会不发一箭就地反正! 只是,如今正是隆冬季节,汉军不可能在这样的季节贸然深入居延乃至于河西。 这却是有些遗憾了。 “立刻命人八百里加急,将此羊皮送去北地郡!”剧孟将那羊皮交给一个参谋,吩咐道:“另外马上召集全军校尉议事!” “诺!” 在经过一整个秋天的集结,汉军现在在合黎山、姑臧山以及弱水、羌水之间,已经聚兵两万余人。 同时,也囤积了大量的粮草。 若按照原来的居延战役计划,这样的兵力已经足以荡平居延之敌了。 但,现在是要灭亡或者控制西匈奴。 这点兵力就不够看了! 因为,仅仅只是居延地区,就足足有五个北地郡那么大!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至于整个河西,则是两三千里之土,期间峡谷、平原、丘陵、大漠、高原各种地形全部具备! 北匈奴更可能藏在马鬃山和星星峡之后,蠢蠢欲动。 根据情报显示,北匈奴现在正在向西域集结兵力,这些军队可能会西征,但也说不准会南下。 若北匈奴加入战局…… 这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 在汉军得到情报后不过数日,近海的句犁湖也得到了西匈奴之变的情报。 说起来也是搞笑,如今,祁连山发生如此变故,但身为西匈奴的左大将的且渠且雕难以及右大将折兰王骨荼却都还蒙在骨子里。 反倒是汉与北匈奴都得到了情报。 没办法——在西匈奴国内,已经没有人看好且渠且雕难了。 至于骨荼——倘若他抢先将于单控制在手里,倒可能还被人重视。 然而,他现在带着折兰的主力在居延监视且渠且雕难,这就让很多有心人失望了。 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让人失望,就是被人放弃。 不会有什么人有这个耐心,等着折兰人控制局面。 人人皆知,西匈奴的存亡,根本不是西匈奴本身所能决定的。 汉与北匈奴,任意一个下场,西匈奴就必亡! 如今,汉军磨刀霍霍,醉翁之意人尽皆知。 那些不愿意投降汉室的人,自然只能靠拢北匈奴了。 “呼衍当屠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句犁湖得知了事情后感叹一声:“倒也算是个人物……” 只是可惜,这头猎犬是军臣的猎犬。 他是容不下这个前朝余孽的! 踌躇片刻,句犁湖立刻下令:“去告诉日逐王,本单于命令他率部靠近星星峡,等候命令!” “您的意志,伟大的撑犁孤涂!”一个贵族领命而去。 日逐王,是匈奴体系之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贵族,自古非孪鞮氏不得任用。 但在如今的匈奴体系之中,所谓日逐王,已然成为了杂牌王的代称。 换句话说,句犁湖的这个命令,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谁要南下去送死,谁就自己去。 反正他是不去的! 现在的匈奴,也远远不足以与汉军交手!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现在在合黎山方向,汉朝至少集结了两万骑兵,等到春天,这个数字肯定要翻倍! 数万汉骑已经足以摧毁和消灭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这点家底。 反正,哪怕汉朝占据河西走廊,想要打到西域来,恐怕也得要个三五年。 所以,他一点也不急。 ……………………………… 半个月后,元德九年冬十一月乙卯(初二),刘彻也接到了从合黎山方面紧急传到长安的那张羊皮。 为了将这张羊皮送到长安,传令的骑兵依次接替,日夜兼程,跑死了十几匹马,甚至还有两人被冻伤——没办法这个天气,信鸽系统基本是没用的,只能回到过去的传递系统。 好在近年来,长城之内的直道得到了全面维护,所以哪怕是这样的冬天,骑士也可以疾驰。 不然,恐怕还得拖上大半个月! 将羊皮上的内容看完,刘彻就已经大喜过望! 这是送上门来的馅饼! 无论羊皮所说的事情是否为真,汉军都可以立刻出兵! 虽然如今是冬天,大军难以行动。 但这并不妨碍汉军出兵! 刘彻相信,只要有一支汉骑,将自己的战旗插到祁连山上——无论是用什么办法! 那么,河西之战就已经底定胜局了! 说不定,还能**北匈奴的部分主力于河西呢! 于是,刘彻立刻下令,命令卫驰马上从长安出发前往合黎山,同时下诏给安北都护府都督义纵,命令义纵马上集中所有力量,从现在开始就动员北地各郡的民兵和民夫与那些奴工一起,清理道路,扫清积雪。 这样只要天气转暖,汉军马上就可以进入战争状态! 第一千六百零八节河西河西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御前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与会的皆是大汉帝国在京大将! 卫尉兴宁候卫驰、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北军护军使建信候许牧、灞上军都尉信候张旭、宗正领棘门军都尉事青阳候刘敬等等,皆是大汉帝国近年来崛起的新星! 也有部分老将在列,如周亚夫、郦寄、韩颓当等特进元老端坐于刘彻左右,拱卫着大汉天子。 一副巨型地图,则摊开在众人面前。 这是汉室目前所绘制的最全最详细的河西走廊地图。 而在坐诸将,包括各位老将,都已经对这个地图上的每一个山川河流,都能倒背如流。 这也是当前汉家将军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背地图! 连地图都背不了,还当什么将军? 做什么一军之主? 回家种田好了! 这样至少不会害死人! 作为外戚,卫驰担任今日御前军事会议的主讲人。 他拿着指挥棒,在地图前道:“陛下、诸位元老、诸位同袍,河西之地,狭长而险要,控扼东西战略要道,乃我军前出西域、幕北的咽喉,非取不可!” “今,西匈奴内部生变,根据情报显示,西匈奴左大将且渠且雕难两月前遇刺,月前,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又率部于祁连发动忽然政变,控制了于单单于,并向我朝发出了求援书!” “据我军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河西之地目前已经分为三个不同的敌对势力所控制!” “一者,盘踞于居延之地的左大将且渠且雕难及折兰王骨荼所部……” “一者,乃是效忠于呼衍当屠,目前占据了祁连山的数部……” “一者,乃是暗中摇摆不定,保持中立的诸部……” “根据陛下圣谕,我军要痛打且渠且雕难及折兰部,轻轻放过中立者,对于呼衍当屠所部则尽量以怀柔之策……” 随着卫驰的介绍,众人也都是微微点头,纷纷觉得正该如此。 河西之地,地势复杂,情况也比较复杂,当地胡羌混杂,其西部马鬃山、星星峡一带,与幕北、西域相通。 汉军倘若行动过于粗暴,很可能赢了战争,输了战略。 一旦,诸部恐慌,纷纷趁乱逃亡北匈奴,则等于放虎归山! 这河西诸部,可是有许多都是从前的匈奴单于庭的附庸甚至是本部部族。 这些部族精于放牧,世代为孪鞮氏仆从。 其中,折兰、卢候、若卢等部甚至是匈奴单于庭过去的忠实走狗。 要是这些人跑去北匈奴未来可能成为汉军西进路上的障碍,还是要尽可能的想办法将他们留在河西,留在汉室的控制下。 现在,郅都在幕南的作为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只要教化得当,政策得当,管理得当,夷狄也是可以成为汉家良民。 成为大汉帝国战争机器的一个零件! “陛下……诸位元老……”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站起身来,微微屈身拜道:“末将有一言……” “讲……”刘彻微笑着道,秦牧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年轻将领。 他是马邑之战成长起来的大将,去年接了卫驰的班,担任升格为汉军第一个常备将军级主力野战军细柳营的指挥官。 严格算起来的话,他应该属于义纵的嫡系。 也是汉军之中目前最大的山头周(周亚夫)义(义纵)军事集团之中的后起之秀。 在周亚夫致仕,义纵又担任安北都护府都督,开始转职为文职的当口,他成为了这个集团地位最高的几个现役将军之一。 未来说不定,这位秦开将军的后人,可能会开创一个新的显赫武将世家。 对于年轻人,刘彻总是很鼓励的。 迎着刘彻鼓励的眼神,秦牧微微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拜道:“启奏陛下,末将愚以为,圣意乃是要围歼西匈奴左大将所部和右大将所部,争取在居延打一个歼灭战……” 刘彻听了,微微点头。 地图上就已经标明了,现在的局势就是,西匈奴的主力,包括且渠氏族、折兰部以及其他数个大部族的兵力,都盘踞在居延,作为应对汉军攻势的兵力。 其总兵力介于五万到七万之间。 这支兵力是西匈奴最后的老婆本棺材本。 只要歼灭了这支力量,那么,河西走廊就唾手可得! 偌大的河西,将再无可以阻拦汉军前进脚步的力量! 而一旦这支部队逃出居延,散落入河西群山之间,那么汉军恐怕就得做好在河西与敌人纠缠的准备了。 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跳出来。 毕竟,汉军的补给线太长了! 从北地郡出发的辎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送抵合黎山,然后可能需要半个月的转运才可能送到前线军队手中。 在河西,汉军是耗不起的! 数万大军,每日吃喝拉撒,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再算上民夫和牲畜的消耗…… 战争一旦拖延日久,少府卿恐怕就要上吊了。 秦牧走到那地图前,指着一个远离居延的地点,道:“既是如此,末将愿意请缨,亲帅细柳轻骑,突袭此地,断绝西匈奴主力逃亡之路!” 刘彻定睛看过去,发现此地乃是位于河西走廊中段籍端水、冥水流域的冥泽。 所谓冥泽,因其湖水看上去有些发黑而得名,后世名为黑海、哈拉湖,是疏勒河最终注入的湖泊。 也是青海地区第二大湖。 也是后来的酒泉郡的战略要地,历史上汉室在此地设置了西部都尉所和西部障塞城。 一旦汉军夺取此地,则可以控制住整个北山、疏勒河流域。 更妙的是,从疏勒河溯源,可以直抵祁连山,甚至关闭星星峡通道,将整个河西变成汉室的盘中餐。 只是…… 哪怕是从合黎山出发,汉军要抵达冥泽,也需要跨越至少一千里的路程。 骑兵突袭此地,确实可以立刻锁死西匈奴主力西逃的路线,将他们堵死在居延地区。 汉军轻骑兵能否具备如此远距离的奇袭能力? 占据此地的汉军骑兵,又能否真的阻挡那些一想要逃命的西匈奴骑兵? 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毕竟千里远征,完全脱离后方,又是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环境的异域,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 旁的不说,一个高原反应,就可能让汉军损兵折将! 而那些亡命逃亡的西匈奴骑兵,更会考验汉军轻骑兵的意志与耐力。 微微敲了敲扶手上的龙头,刘彻问道:“将军想带多少骑兵?” “两个轻骑兵都尉部和一个龙骑兵都尉部即可!”秦牧长身拜道,信心满满:“五千到六千骑,一骑双马,带足箭矢与干粮、药物,末将便可保证不让西匈奴一兵一卒逃回河西群山!” 刘彻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将军便去准备吧……” ".147xs." >.147xs. 秦牧的计划确实是可行的! 拿下冥泽、端籍水,则西匈奴主力无路可逃,他们将被包围在居延地区等待末日。 这很符合刘彻一贯以来的战略——要嘛不打,打就要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 击败敌人,夺取土地,从来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宁愿先放弃一些利益,也要优先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只是这样一来,被围的西匈奴主力可能会狗急跳墙,与北匈奴媾和,甚至直接带人逃往北匈奴……”刘彻颇为忧虑的道:“诸位将军有什么意见?”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折兰部。 且渠且雕难大约不会投降北匈奴,但折兰人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逼急了对方,带着兵马和牲畜、牧民,走马鬃山,经浚稽山前往幕北,托庇北匈奴。 一旦放走了折兰人,就等于让北匈奴平白得到了一支一两万精锐的骑兵。 更要命的是——居延地区和河西地区的羌人,可能都会紧随其后。 这可是一股数十万人口的力量。 未来汉室经略河西,若失去了这些劳动力,就要事倍功半。 “陛下,可以请护匈奴将军在幕南沿着瀚海一带,做出要越过弓卢水的架势!”秦牧建议道:“吓一吓北匈奴君臣……哪怕吓不到,也可以吸引其部分兵力……” “至于居延之敌……” “末将建议,我军攻势应在末将所部出发后十日开始,如此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牧的这个意见让刘彻和其他大将都是眼前一亮,周亚夫更是拂须得意,秦牧算起来也是他的学生之一,马邑之战后,他是第一批受训的武苑将佐。 再没有比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表现的如此优秀更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善!”刘彻抚掌道:“就依将军的办!” 北匈奴? 在刘彻眼里,其实是一群在战场上被吓破了胆子的怂货。 别看句犁湖天天喊着要复仇,要变法,要学习越王勾践。 但实际上…… 这货就是一个根本没有面对汉军铁骑锋锐的怂包。 不然的话,去年的幕南战事,北匈奴骑兵就该成建制的出现在战场上了。 而不是悄咪咪的怂恿幕南各部,甚至在现在还主动派人联络汉室,暗示共同围剿蠕蠕马匪。 这不就是等于在告诉刘彻——别来打我,我很乖的? 都不需要去想,刘彻就知道,一旦郅都所部摆出一副打算跨越弓卢水和瀚海的架势。 北匈奴十之**会缩卵。 哪怕句犁湖不愿意,其他人也会‘劝’他‘以大局为重’。 至少他不会主动去掺和到居延战事之中。 最多派点杂牌去居延搞事,或者在浚稽山摇旗呐喊。 就像幕南之事一般。 有了秦牧打开思路,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 卫驰就道:“陛下,臣以为,一旦开战,我军轻骑可以迅速越过驹衍峡,沿途一切不管,直插马鬃山!” “只要夺下马鬃山,那么居延之敌的北逃之路也将被切断!” “臣举荐虎贲卫左都尉徐敢担任夺取马鬃山之将!” 徐敢也立刻出列拜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十日之内夺取马鬃山!” 徐敢也是一员虎将,他是武苑山长程不识亲手提拔的年轻将官,是汉军之中出了名的猛将,高阙之战中,他随程不识、义纵行动,奇袭梓岭他是第一个登山之人,夺取鸿鹄塞他也是冲在前面的哪一个。 随后拿下高阙、占领榆林,他的部队都是排头兵,是尖刀! 刘彻自然批准了这个计划,任命徐敢为马鬃都尉,率轻骑兵三千,突袭马鬃山。 …………………………………… 这场御前军事会议一直开到当日子时,最终确定了整个河西战役汉军的战略。 以歼灭和围歼西匈奴有生力量为战略目标。 整个战役,将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秦牧率细柳营轻骑兵突袭冥泽,然后徐敢率三千虎贲轻骑,穿插到马鬃山。 这是最艰难,也最考验汉军执行力的。 但只要成功,则居延之敌的西逃和北窜之路都将被堵死。 除非北匈奴不要命了,拉出其主力,来到河西救援。 那……就可能还有些棘手。 但,倘若如此,北匈奴既然敢赌,那刘彻也愿意奉陪,他会将内库的全部黄金储备拿出来,同时下令关中和三河地区、北方郡国进入总动员。 拉出灞上军、棘门军、虎贲卫、羽林卫和细柳营的全部主力以及北方郡国的代国、北地、陇右精锐,集结起一支超过二十万的庞大兵团,与之在河西决战! 到那个时候,北匈奴来了,就不要走了! 正好一劳永逸,解决匈奴! 只是,匈奴人应该没有这个胆色。 所以,排除了北匈奴全力来援的选项后,只要汉军达成第一阶段的作战目标,战役的第二阶段随之开始。 卫驰将亲赴合黎山,主持战役。 以虎贲卫和羽林卫的胸甲骑兵为中间,以灞上军、细柳营和其他各部精锐为尖刀,汉军将在广袤的居延地区,将敌人分割包围。 最终全部歼灭在居延! 这次战役的计划和作战部署,在刘彻眼中,已经有点像是后世的辽沈战役了。 夺取冥泽和马鬃山,就是东北野战军拿下锦州,关门打狗的那一招。 只不过,与东野相比汉军现在的优势和敌人都无法当年的东野对手相比。 是故,战争是必胜的! 第一千六百零九节诸夏时代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九年冬十二月甲辰。 细柳营驻地细柳谷。 嘹亮的军号响彻整个军营,秦牧带着他的军官团,阔步走入校场。 细柳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经过元德八年整整一年的改编,细柳营如今已经升格为细柳军。 其将主也成为了汉家自卫将军和太尉官废弃后第一个常备将军。 经过整编后,如今细柳军全军拥有两万七千人的战力!且是汉军第一支纯骑兵野战军! ".31xs.net " >.31xs.net 全军分为六部十二都尉。 每部之下下辖两个骑都尉,每个骑都尉指挥两千骑。 这样就保证了,细柳营任何一部兵力,都可以在战场上,压倒匈奴的任意一个万骑,具有战场主动权。 除此之外,细柳军内部的组织结构也进行了重大调整。 为了适应骑兵时代的作战需求,细柳军的骑兵组织,从过去汉军惯常的部曲仕伍之制,改成了如今的队团旅部之制。 以百骑为队,两队为一团,五团为一旅,两旅为一都尉,两都尉组成一个作战单元。 如此,军队结构和组织得到大大改善,尤其是有利于骑兵展开作战后的组织和指挥。 经过这次改革后,细柳骑兵在战场上,将会以整团整团的组织作为作战单位,每一个团之间彼此守望、协同。 在冲锋之时,气势恢宏,让人胆战心惊。而在细柳军内部,新的战法也被研究和探讨了出来。 并在秦牧、卫驰和其他汉军名将、元老的主持下,编纂了一本《细柳操典》。 将军队大小事务以及各种临敌应对手段,统统用文字和条文的形势,强行灌输到每一个军官的脑子里。 能不能理解、吃透,进行举一反三,那是一回事情。 但能不能记住,能不能在战场临敌之时,产生条件性反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反正,细柳军现在已经形成了早中晚都要背诵和复读《细柳操典》的制度。 每五天,各部上级都要抽查一次、考核一次。 都尉考核旅校尉,旅校尉查团司马,团司马检查队率。 根据规定,都尉考核校尉,校尉不及格,都尉要向将军请罪,甚至还要去未央宫谢罪,校尉考核团司马,司马不合格,校尉得写检讨书,还得在全旅当众宣读,深刻检讨,检讨自己督促不力,宣明不严之罪。 至于团司马手下的队率,但凡出现不及格的人,那团司马就得被架起来当众抽鞭子了! 之所以要罚上级而不是惩罚下级。 这就与汉军,尤其是细柳营内部的气氛有关系了。 汉军各部,皆是以子弟兵、生死刎颈之交等等足以托付生死、妻儿的铁杆关系组成的。 一部骑都尉之下的各级军官,通常都是用兄弟昆仲、家臣家兵、结义兄弟、发小、同乡等等构成自己的骨干。 这种关系导致了,作战之时,下面的士兵和军官,会因为同乡感情、兄弟义气以及恩义等感情而拼死作战。 也使得,在实际上,处罚上级,远比处罚下级更有威慑力! 自己的兄长、恩主因自己之故,而被处罚,受到惩处乃至于留下污点。 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会愧疚,都会悔恨。 然后知耻而后勇! 至于,要是下面的军官故意要给上级下绊子? 堂堂都尉/校尉/司马,帝国的栋梁,却连自己下面的军官都拉拢不了,都笼络不住。 这样的蠢蛋,上了战场,肯定是去送人头! 所以,趁早回家种田吧! 细柳军也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在集结的是细柳营最精锐的三个骑都尉部。 六千健儿全副武装,抬头挺胸,一动不动的站在校场之中。 仅仅是他们组成的这个庞大队形,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数千大军纹丝不动的站在寒风之中,不发一言,远比任何高昂的誓言和激情的演说,更让人心悸。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有着钢铁军纪的部队。 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 秦牧看着这支部队,也是感慨万千。 他虽非细柳营出身,属于空降而来的外来户,对细柳营的感情没有他身边的将佐们深厚。 但能够指挥并与这样一支强军并肩作战,守望相依,秦牧感觉与有荣焉! 作为将主,秦牧自然是彻底而全面的深入了细柳军的改革改制之中。 他很清楚,这支军队的潜能有多大。 假如说,改制之前的细柳军的作战能力是一,那么现在的细柳军作战能力是二甚至是三! 特别是大规模的运动作战和奔袭战之中,这支部队是无敌的! 不仅仅是因为装备和技战术,更因为组织,因为结构。 而现在,他们将踏上战场,向世界发出自己的第一声碲鸣。 这必将是石破天惊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秦牧登上将台,带着三位骑都尉以及十余位校尉,面朝着全军,敬了个军礼。 随即,整个世界都是右手击打在胸前甲胄之上的声音。 “诸君……”秦牧站到由青铜喇叭组成的扩音筒前,清了清嗓子,压了压手,顿时全场寂静。 “本将与诸都尉、校尉,刚刚从未央宫宣室殿陛辞!” “陛下万岁!天子万岁!大汉万岁!”全军面朝未央宫方向,单膝下跪:“细柳军永忠汉室,永忠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战必胜,攻必取!” 这是由军法官和文职参谋们会同兰台宣达司的尚书郎们共同制定出来的细柳军的誓言。 简单,但是朗朗上口,易记。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这样的誓言就已经足够! 像虎贲卫和羽林卫那样冗长的誓言,对于其他部队来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虎贲卫和羽林卫是作为汉军的教导队和新型装备实验部队的。 秦牧扬了扬手,全军依次起立,然后,他接着道:“陛下一直送本将与诸校尉司马直至司马门前,圣意满怀期待,期待吾辈再立新功,不辱使命!” “万岁!”全军再次高呼,对于普通的底层士兵来说,天子,那是活在神话和传说之中的圣人,是生而神圣,至尊无上的至尊,也是信仰,只要想到天子在期待着自己为他杀敌拓土,很多人就已经幸福的说不出话,只想着拼死作战,不负期望! 但,秦牧仍觉不够,他挥了挥手,一位带着獬豸帽的军法官捧着一卷帛书走上前来。 无疑,这是诏书。 在如今的汉室,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和制度依照,但在白纸全面普及后的今天,世人皆公认,独有诏书和圣谕、东宫懿旨方能用帛书记录。 这军法官正是细柳营督军都尉,法家的张阳。 他在细柳军之中以公平、严格和清廉著称,深受广大官兵信赖和尊敬。 张阳捧着帛书,走到扩音喇叭前,打开那帛书,大声念道:“天子诏,诸将士听诏!” 全军肃立,皆以右手击胸五次,表达对天子的尊崇。 五是圣数,也是天子在数学领域的化身。 自当今废弃军人跪礼后,击胸五次,就成为军人表达自己对皇室和君王尊崇的规矩。 “朕闻之诗曰: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 ……………………………… 在灞上军驻地,霸陵东南的军营之中,数千灞上军将士亦肃然敬立,听着台上军法官宣读诏书:“……今西匈奴且渠氏灭德作威,以敷虐于河西百姓,河西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祗!” 在棘门军驻地,同样有着一个军法官在宣读着:“……天道赏善罚恶,福德祸淫,朕受命于天地,上帝嘉朕以佐**八荒,治日月之土,万民之念,百族之怨,皆入朕耳……” 北军高台上,北军护军使高声念着:“朕欲问罪于西匈奴且渠氏、折兰氏,以彰厥罪,将天命明威,不敢赦!” 在南军军营,南军护军使同样宣读着:“朕今昭告天下:敢用玄社,敢告上帝神明,列祖列宗:将诛有罪,将伐无道,将灭暴逐残!乃求天下仁人志士,忠臣义士,与之戮力!” 在长安大街小巷的露布之下,无数官吏大声宣读着刚刚张贴上的诏命:“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然诛无道,讨不臣,此天之道也!” “即予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万方!” “命将军卫驰为征西将军,都各部将帅,讨且渠氏、折兰氏……” “命将军秦牧为护西将军,率细柳将帅,征讨冥泽,至于籍端水……” “命将军徐敢为马鬃都尉……” “……书云:尚克时忱,乃亦有终!其与天下忠臣义士,志士仁人共勉……” 无疑这是一道战斗缴文,更是一篇对全世界公布的战争宣言。 中心思想其实就是一句话:中国世纪来了! 顺者昌,逆者亡! 服从诸夏文明,听从中国教导,主动纳入光荣的诸夏文明之中,可有生机,可享富贵,可保邦国。 如若不然,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今天,刘彻可以用西匈奴内部的龌龊来征伐西匈奴,光明正大的打起上天的旗号,发正义之师,王者之师来灭西匈奴。 明天,刘彻同样可以用某某不河蟹,某某不王道,某某不服教化,予以征讨! 总之话语权和世界的霸权,在汉之手,在诸夏之手。 不服者,要嘛死,要嘛滚! 没有第三条道路可供选择! 而这,寓意着一个全新时代,一个属于中国的时代,一个只有诸夏民族方能说话做主,制定规则与法度,确立价值观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已经无人可以阻拦这个时代来临! 在长安的寒风之中,汉军诸部誓师出征。 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长达数十年的征服与扩张的时代。 后记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三十二年春三月甲子。 阳光明媚,整个未央宫都沐浴在春光之中,御花园内鸟语花香,热闹非常。 刘彻抬起脚步,缓缓向前 两位身着甲胄的贵族,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岁月催人老,纵然是已经君临世界,统御整个八荒六合,他的头衔也越来越多。 大汉天子、天单于、神皇、显婆之子、阿胡拉之使…… 但凡你可以想到的,当今世界上所有宗教的至高神,都已经与他扯上关系了。 就连西方欧罗巴人,也将他称为‘宙斯的私生子’。 然而,无论是昊天上帝泰一还是显婆、阿胡拉、宙斯,都不能阻止他的衰老。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微微颤颤的脚步说明了他的身体已经衰老到一个极限了。 “刘阳啊……”刘彻缓缓回头,望着自己左侧的那个贵族,抚摸着他的发鬓:“朕听说,你在身毒那边做的还不错……” “父皇过誉了,这都是群臣戮力,儿臣不过是垂拱而治,用黄老无为之术,坐享其成而已……”这贵族立刻恭身笑道。 他就是刘彻的第四子,夏夫人所出的晋王刘阳。 刘阳在十四年前受封为晋王,随即被派往彼时刚刚被卫青大军所平定的印度次大陆,坐镇于次大陆的中央,受命统御次大陆各地的诸侯、列侯、封君。 同时负责将次大陆的资源,运回本土。 十四年来,刘阳在印度那边做的很不错!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棉花、黄金玉石、粮食布帛以及其他各种资源通过海路和陆路运抵汉室本土。 使得汉室的经济持续十四年繁荣,国库日益充实,仅仅是未央宫的黄金储备就已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一千万金! “以后,你要和太子,一起团结,努力维系社稷!”刘彻摸着爱子的手,叮嘱道:“朕打算退位,让太子登基,开始接手国家!” “晋王、秦王,都要放下分歧,共同辅佐太子!” “诺!”刘阳右侧的那个贵族立刻颔首。 这人正是如今的秦王,刘彻的第十子,同时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卓夫人所出的小子刘慎。 当前汉室,由于帝国疆域实在太过广阔,中央政府无法顾及和统治所有疆域。 所以实施了镇守制与都护府并行的统治手段。 在长城之内,是十三州构成的本土。 长城之外,则以都护府与镇守府统治。 都护府以异姓功臣、文官主导,镇守府以刘氏宗亲坐镇。 自二十年前,刘彻受命自己的亲弟弟刘阏亲自坐镇西域首都安西城后,镇守府制度经过二十年严格,不断演变,如今甚至已经成为了帝国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当前,汉室共有三个镇守府。 分别是晋王刘阳坐镇的身毒镇守府,统御几乎整个印度次大陆的帝国军队、诸侯、列侯封国军队,统一协调和管理、分配资源、任务。 秦王刘慎则坐镇于故康居国的首都卑阗,统御广袤的中亚土地。 江都王刘阏则作为刘彻的影子,代替他亲自坐镇于西域的安西城,管理和统治整个西域与幕北地区。 而镇守府之主,统统都是遥领其封国。 像是秦王刘阳,他的封国在河西的姑臧山一带,江都王刘阏,他的封国则依然在本土的江都,以其子代为管理。 如此格局,像极了宗周之时,周公召公分陕而治的格局。 是故,时人以三大镇守为三公,号为皇室三公,位在诸侯王之上,为国家宰辅一级的重臣。 而镇守府之主,称为镇王。 除这三大镇王之外,今日汉家诸侯王,遍布整个亚洲大陆。 从河西直至印度次大陆,八十余位刘氏诸侯王星罗密布,牢牢控制住了亚洲大陆的战略和资源要点。 数百名列侯、国公的封国,则如星辰拱月一般,围绕着这些诸侯王王国完成了殖民。 而在帝国本土,工业发展极为迅猛,短短三十余年,便已经将科技树攀到了蒸汽时代。 第一条火车铁轨在四年前,于安东铺就,随即,在齐鲁、雒阳,相继出现了铁路。 少府主持的火车轨道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着,未来二十年,中国铁路里程将可能达到数千公里,将本土的主要城市连接起来。 “燕王什么时候回来?”刘彻忽然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昨日从大鸿胪那里得知,燕王的舰队已经抵达了倭奴群岛,想必也就这月余可以抵京……”晋王刘慎答道。 刘彻点点头,燕王刘思,是卓夫人所出的长子。 这位商贾之女所出的皇子,在成年后与隆虑候陈之女陈宛娘成亲。 因为自幼就是在陈的舰队之中成长,所以,成年后对海洋表现出了异常的热忱。 五年前,他主动请缨,率领庞大的舰队出海远航,矢志于完成他岳父隆虑候陈未竟的大业找到传说中的扶桑大陆,寻回殷商遗民。 只是,汉家毕竟刚刚学会如何在大洋航行,所以,想要横渡浩瀚的大洋,去往彼岸,还是有些难度的。 “燕王回京,立刻让他来见朕……”刘彻笑着道:“朕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 “诺!”两位皇子立刻点头。 “朕累了……你们退下吧……”刘彻摆摆手,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一处凉亭前坐了下来。 这个凉亭位于未央宫御花园之前,刚好可以俯瞰到整个长安城。 这是刘彻这两年最爱的休憩之所。 凝视着眼前的长安城,刘彻唏嘘了两声。 眼前的长安,与三十年前相比,已经彻底变样了! 这座伟大的帝国神京,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城中星罗密布着无数闾里,数百万人口猬集于此,远方的城郊,一个个烟囱耸立,吐出滚滚浓烟。 渭河、沣水、水……统统被这些工厂和工坊排出的污染物变成一条条臭河。 空气之中弥漫着各种腐烂和发霉的味道。 城市之中,追逐着利润与机会的资本家们,方兴未艾,踌躇满志。 如他当年所想,名为资产阶级的可怕怪物,已经被孵化出来。 唤作资本主义的恐怖怪兽,向整个世界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上千万的夷狄奴工和包身工,被他们奴役、控制、剥削。 从长城一直到印度次大陆乃至于欧陆,这些可怕的存在,到处撒播着战争、饥荒与剥削。 而资本无国界,这些人,不仅仅剥削异族。 就连同为诸夏同袍的同族,也没有放过。 从长安直到临淄,上千万诸夏臣民被他们驱赶到工坊,从事着各种繁重枯燥而艰苦的工作。 托他们的福,大汉帝国国势蒸蒸日上,国库堆满了黄金与珠宝。 各地粮仓,堆满了粮食和铜钱。 最极致的罪恶,催生了人类历史上最繁荣的帝国。 如刘彻现在所见,大汉帝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一亿五千万,户口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三千余万户。 “朕,看到了硝烟和战火……”望着眼前的城市,刘彻低声说着。 他知道,革命的怒火,在私底下酝酿、沸腾、翻滚。 诸夏人民,已经很难再忍受这样的残酷剥削和压制了。 与其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不如自己先挥起屠刀,斩掉那些贪婪与残暴的权贵们的爪子。 “虎贲卫和羽林卫,已经集结了吗?”刘彻问着旁边的一个宦官,这是他近几年的亲信。 “陛下,虎贲卫和羽林卫已经待命了!” “飞狐军和句注军到哪里了?”刘彻又问道。 “回禀陛下,刚刚得到的情报,飞狐军已经抵达雒阳,句注军在太原下车了……” “善!”刘彻点点头:“等朕的命令……” “大朝议后立刻动手!将所有大城市全部进行军事管制,发布朕的诏命,勒令所有訾产千万以上商贾如实报告自己的产业和资本,让他们都在五时辰工作制法令上签字!”刘彻淡淡的吩咐着:“再去告诉墨家和黄老派、儒家各学苑山长,发动学生,上街集会,宣传‘五时辰工作制’之必要性与迫切性!” “派人控制法家各学苑,软禁所有法家巨头,直至天下底定!” 这是他在退位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充满讽刺。 在资本兴盛之后,抵抗资本的侵蚀最积极的就是墨家和儒家。 为了对抗资本,儒墨甚至前所未有的结成了联盟。 但历史大势浩浩荡荡,不是嘴炮所可以阻拦的。 哪怕是刘彻,也对这头已经形成了阶级,有了生命力的怪兽无能为力。 只能用枪炮逼迫资本家们低头,对内让利,对下层让步。 “诺!”这宦官闻言,领命下去。 “朕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刘彻悠悠的叹道:“未来天下如何,自有后来者来评说……” 但已经无人在他身边了。 周亚夫在元德二十一年病逝,第二年义纵去世。 晁错还死在周亚夫之前,他在丞相任上就因劳成疾,死于丞相任。 接班的是张汤,张汤在元德三十年,死于伤寒。 汲黯也在去年病故于家邸。 就连刘彻的妃嫔们,也都一个个先他而去,如今在他身边的,不过是些金丝雀而已。 于是,刘彻如他的父祖一样,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但这个世界,却将继续向前,未来的模样,刘彻已经分不清楚了。 但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路,没有错! 荗飩第一千六百零六节河西河西1執勶鐀篏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隆冬已至,居延地区开始下雪。 连绵的风雪冻住了大地,也冻住了所有野心家和投机分子。 在居延泽以西,靠近马鬃山一带,且渠且雕难将自己的大纛立在了此地。 一个多月以前,他遇到了一次有预谋的刺杀,几乎丧命,之后,他便将大纛立在了此地。 选择此地,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居延泽的西部,与幕北、祁连相交,既可以监视居延各部,又可以在紧急之时,逃回自己的老巢。 此刻,帐外,大雪纷飞,整个居延泽都被风雪所覆盖。 便是最有经验的牧民,在这样的时候也理智的缩在穹庐之中,围着篝火等待风雪过去。 “汉朝那边有答复了吗?”且渠且雕难嘶哑着声音,问着他的亲信也是他的亲弟弟且渠呼难。 且渠呼难的模样与且渠且雕难很相似,只是身材要矮一些".31xs.org" >.31xs.org,眼睛要小一点,他微微屈身道:“左大将,还没有接到汉朝方面的回复……” 且渠且雕难听完,整个人都瘫在了塌上,眼中闪烁着凶光。 “该死的汉朝人!”他低声痛骂着。 很显然,汉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灭亡西匈奴了! 合黎山方向的汉军斥候甚至曾经越过了驹衍峡,进入居延泽之中。 居延各部也都是态度暧昧,蛇首两端。 便是他带来居延的骑兵,也不乏有人刻意的开始磨洋工,开始观望了。 以他所知,现在,在广袤的居延,甚至整个河西,汉、匈的探子和细作与使者都在往来穿梭、游说。 而他这个西匈奴曾经的统治者,在遇刺后已经被人遗忘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末日将来。 无论此地最后是北匈奴所得,还是汉朝入主,他都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死人了。 但,且渠且雕难怎么甘心? 他紧紧握着拳头,心里面不断权衡着。 作为一个叛逆者,且渠且雕难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向北匈奴臣服的。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降汉人。 然而…… 倘若他降汉…… 折兰人、卢候人、羌人,都会跟他翻脸。 恐怕,在他说出降汉这个词的时候,便是各部造反之日——虽然现在,河西各部都已经在事实不鸟他了。 他派出去联络的使者,一个也没有回来。 那些曾经恭顺的部族,那些曾经阿谀奉承之人,现在已经在谋算着将他的脑袋卖一个好价钱。 至于那些曾经的敌人,那些恨他入骨之人,恐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是他最后赖以维系生命的,就是他手里的那三个且渠氏本部万骑。 这三个万骑,是他这几年穷尽一切手段和办法,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军队。 可是,在遇刺以后,且渠且雕难连这三个万骑也不敢放心了。 谁知道,这三个万骑里有没有想卖他的呢? 想到这里,且渠且雕难就满心苦涩。 甚至有些绝望。 他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求生之路的路径,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而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幸好……幸好……还有逍遥散…… 抓起一包逍遥散,打开来,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如梦似幻,且渠且雕难在烟雾缭绕之中忘却了人间的忧烦。 而在帐外,大雪纷飞。 ………………………………………… “且渠且雕难那边有什么情况?”在居延地区的中部,靠近一处湖泊的山谷之中,戴着一顶传统毡帽的折兰王骨荼问着一个刚刚回来的贵族。 “这贱奴大约是被吓破胆子了……数日来一直躲在马鬃山上……”那人轻声答道。 “马鬃山附近只有三千余人……大王,要不要奴才带人去杀了他?”立刻就有一个贵族高声说道:“只要杀了这贱奴,河西就是我们的了!” 折兰部族虽然在马邑之战受到重创,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精锐,但虎死余威在,况且折兰人的根基还在,这几年休养生息,特别是与且渠且雕难结盟,折兰人的实力迅速恢复,虽然与巅峰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但却也重新拥有了接近一万骑兵。 折兰的一万骑兵,可是足以横扫整个河西,打垮一切的力量。 帐中所有人都确信,只要自己动手,那么夺取河西的控制不成问题! 况且,还有北匈奴的驰援! 狐鹿涉和句犁湖都已经承诺,只要折兰愿意反正,杀死且渠且雕难,献上于单,那么就以折兰为河西之主,将整个河西走廊都交给折兰! 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人拒绝。 每一个折兰贵族都是心潮澎湃。 但,骨荼却不敢这么心宽。 他是马邑之战的幸存者,在战斗中他被俘,最后被军臣花了三千个被掳被俘汉家军民才换了回来。 讲道理,他应该对军臣忠心耿耿,哪怕不能为了保护于单去死,也应该至少尽力。 但,就是他,这个最不可能背叛军臣的人,与且渠且雕难联手,屠灭了军臣当初留在河西的本部和单于庭的卫队。 从而建立了西匈奴这个割据政权。 如今,他又在眼看西匈奴要沉船之际,与北匈奴眉来眼去,达成了协议。 在过去,骨荼是绝对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只能说,战败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那次惨败,不仅仅给他留下了永世难忘的教训,更让他对于折兰人的武力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先不要去动他……”骨荼摆手道:“且渠且雕难留着还有些用……” 对于这些折兰的新生贵族们,骨荼其实是很不满,这些人与从前的折兰人没有差别,满脑子都只有打打杀杀。 但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靠打打杀杀就可以立足的时代了。 况且,单纯论武力,折兰的实力,别说是去打汉军的神骑了,恐怕随便一支汉军野战骑兵都可以冲的折兰人七零八落——他曾在长安被安排去参观过灞上军、棘门军的训练和演习,对此他心知肚明。 是故,在骨荼看来,河西之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开始就发大招?以后怎么办? 况且,合黎山的汉军正在磨刀霍霍,这个时候内讧?不是给汉朝人机会吗? 算廅觕膸龡第一千六百零七节河西河西2澨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祁连山上,雪花飘飘。 远方的山巅,古老的冰川巍然不动。 凝视着数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前的冰川,呼衍当屠向前踏出了一步。 沾满了鲜血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暗红色印记。 此刻,山峦上下,厮杀声连绵不绝,一如当年。 只不过,角色要对换一下。 当年的政变主力之一,且渠氏的男人和他们的奴隶,此刻已经溃不成军。 在汉军对居延施压后,且渠且雕难就带走了且渠氏族的主力万骑,只在祁连山和附近留下了不过三千多兵力——这三千多人中还有差不多两千,在这次政变之中倒戈。 而此番政变的主力,则是来自祁连山周围五百余里的羌人和卢候、若卢、休屠等部。 说起来也是好笑。 孪鞮氏的单于要夺回自己的权力,竟然只能依靠那些过去的附庸和奴隶甚至是敌对势力。 握着马鞭,呼衍当屠也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趁着隆冬大雪封山之际,夺回祁连山,扶立于单,然后立刻与汉朝达成协议,引汉兵入河西。 这叫做借师助剿。 至于,汉军来了会不会就留下来不走了? 这却是管不了! 有一点,呼衍当屠可以确信:汉朝军队和他们的皇帝必然不会拒绝来自他和于单的好意。 汉朝的文官士大夫们也不可能对他和他的主子见死不救。 蛰伏这两年,呼衍当屠也读书了,也懂道理了。 他知道,对于南边的汉人来说,忠义是永远不能无视的高尚品德。 汉朝有个著名的故事——赵氏孤儿,说的就是忠臣义士,于危难之间扶保幼主,受世人称颂的故事。 “杀!杀光所有忤逆的且渠氏逆贼!”呼衍当屠抽出腰间的长刀,下令:“今日必须控制整个祁连,然后收拢兵力,向汉遣使、求援,借兵!” 元德九年冬十月丙辰(初九),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与河西羌七部、休屠部、若卢部、卢候部于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祁连山,将留守祁连的且渠氏族、当阳氏族等且渠且雕难心腹部族斩杀殆尽。 所有高过车轮的男人,统统被杀! 祁连山流血三日不止。 但是,因为风雪之故,外界根本不知道祁连山发生了变故。 掌握了祁连山后,且渠且雕难立刻率诸部头人,于祁连山北麓举行祭天大殿,申斥且渠且雕难和折兰王的种种背信弃义、忤逆之事,并恭迎西匈奴单于于单。 ……………………………… 合黎山以西五十里,弱水河畔,汉军甲塞。 此地,原本是谷羌的一个营寨,地势险要,控扼弱水,在去年秋季,僰人击破盘踞在此的谷羌一部,尽掳其民,然后汉军在此建立一个小型的要塞,并在整个秋天不断坚固和扩建,并将之命名为甲塞。 意为汉军前沿第一座塞城。 经过数".31xs." >.31xs.月的加固和扩建,甲塞的防御如今已经有模有样了。 塞中建有三座烽燧台和两座箭楼,城墙也足有一丈多高,足可抵挡敌人的奇袭。 塞中更驻扎了一个加强的司马部队。 有一个陌刀队和数个弓弩队,塞内还有数口水井,并储存了足够全司马食用数月的粮草。 此塞建立后,汉军就牢牢的控制住了弱水中游,并有了窥伺弱水下游乃至于居延泽的能力。 任何从居延或者其他方向来的敌人,都必须先拿下甲塞,才有可能继续向合黎山挺进。 不然,留着甲塞之军,等于给自己埋了颗钉子。 这一日,王安如往日一般,举着千里镜,巡视着广袤的原野,搜寻着可能出现在视线中的任何人或者动物。 入冬以来,不断有从居延泽逃到汉室控制区的西匈奴牧民和奴隶。 这些人实在无法忍受西匈奴的高压统治和残酷剥削,于是冒死逃来。 王安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因为这意味着政绩,也意味着功勋。 归义来投的人越多,他的功绩与功勋也越多。 也越受上面重视! 没办法,未来汉室要开发合黎山、姑臧山,经营居延、河西之地。 对于劳动力自是多多益善! 连派出去侦查敌情和打探消息的细作与斥候,也都肩负着忽悠西匈奴部族来投的使命。 只是可惜,随着风雪越来越大,最近来投的人几乎没有。 这两天甚至一个人也没有来。 这让王安有些惆怅。 望着空无一物的广袤荒野,王安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打算回去喝口小酒,暖暖身子。 但就在这刹那,他眼睛视线的余光瞟到了好像在弱水河对岸,有一个人影在雪地的一个角落里挣扎了一下。 他连忙举起千里镜看过去,却见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胡人,似乎受了伤,倒在离河岸不远的雪地之中。 “这该死的西匈奴!”王安暗骂了一句。 西匈奴国小人少,又面临着汉与北匈奴的军事压力,是以自建立以来,就是以高压和残酷剥削来统治河西。 据那些逃亡来合黎山的胡人说,在西匈奴国内,从前年秋天开始,单于庭就下令各部每一个邑落都得出一个男丁去单于庭当兵。 靠着这个政策,西匈奴养起了与其人口严重不符的七万骑兵!(要知道整个河西地区,哪怕算上羌人,其总人口也不超过五十万!) 为了维系如此庞大的军队,以及单于庭本身的奢侈生活,单于庭只能对下层牧民敲骨吸髓,极尽一切手段来压榨。 据说,西匈奴国内一个普通牧民的贡赋比起以前翻了三倍。 去年夏天开始更是直接翻了两倍! 这意味着大多数普通牧民,一年辛苦所得,还不够缴纳贡赋的! 但单于庭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一旦缴纳不上贡赋,轻则牵走牲畜抵债,重则将该户牧民全部贬为奴隶。 其中有些甚至还被出口到汉室,被那些商贾买回去带回了国内。 这些胡奴的价钱相当廉价。 一匹粗麻布就可以在西匈奴买到一个男奴,若是小奴,甚至可以买到两个! 想到此处,王安就有些同情,于是对着箭楼里喊道:“张伍长!张伍长!你带人去弱水西岸的北方去将那个胡人带回来……看看能不能救活……” 这些投奔汉室的胡人,每一个都是非常好的劳动力。 也是未来屯垦团最好的拓荒者。 对于这些人,合黎山方面已经几次三番下令要求各前沿障塞尽量保证对方的存活,尽可能的援救。 箭楼里一个穿着棉衣的男子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好勒!王司马,俺这就带人去!” 说着,他便带着几个士兵走出箭楼,蹬蹬蹬的步下城楼,然后从要塞的城门,划着雪橇出门。 半个时辰后,他们带回了一个似乎是被饥饿与寒冷击倒的胡人。 在这个胡人身上,他们发现了一张写有汉字的羊皮。 这张羊皮立刻被送到王安面前,王安不敢怠慢,随即亲自带人将之送去合黎山的汉军营寨。 两天后,剧孟就见到了这张羊皮。 “西匈奴出事了!”剧孟看完羊皮上的内容,立刻神色大变:“匈奴故左大将呼衍当屠在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了祁连山的且渠氏,宣称已经‘拯救单于于水火之中’,现在,他们向我汉家求援……请求天子发兵,助其平定国内……” “此事会不会有诈?”刚好,刀间也在剧孟这里喝酒,闻言狐疑道。 “不管有没有诈……”剧孟却是笑着道:“有了这张羊皮,我军便是师出有名!” 也用不着天子找的那些借口了,汉军完全可以直接打起‘受邀平乱’的旗号,光明正大的通过驹衍峡。 说不定驹衍峡的守军可能会不发一箭就地反正! 只是,如今正是隆冬季节,汉军不可能在这样的季节贸然深入居延乃至于河西。 这却是有些遗憾了。 “立刻命人八百里加急,将此羊皮送去北地郡!”剧孟将那羊皮交给一个参谋,吩咐道:“另外马上召集全军校尉议事!” “诺!” 在经过一整个秋天的集结,汉军现在在合黎山、姑臧山以及弱水、羌水之间,已经聚兵两万余人。 同时,也囤积了大量的粮草。 若按照原来的居延战役计划,这样的兵力已经足以荡平居延之敌了。 但,现在是要灭亡或者控制西匈奴。 这点兵力就不够看了! 因为,仅仅只是居延地区,就足足有五个北地郡那么大!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至于整个河西,则是两三千里之土,期间峡谷、平原、丘陵、大漠、高原各种地形全部具备! 北匈奴更可能藏在马鬃山和星星峡之后,蠢蠢欲动。 根据情报显示,北匈奴现在正在向西域集结兵力,这些军队可能会西征,但也说不准会南下。 若北匈奴加入战局…… 这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 在汉军得到情报后不过数日,近海的句犁湖也得到了西匈奴之变的情报。 说起来也是搞笑,如今,祁连山发生如此变故,但身为西匈奴的左大将的且渠且雕难以及右大将折兰王骨荼却都还蒙在骨子里。 反倒是汉与北匈奴都得到了情报。 没办法——在西匈奴国内,已经没有人看好且渠且雕难了。 至于骨荼——倘若他抢先将于单控制在手里,倒可能还被人重视。 然而,他现在带着折兰的主力在居延监视且渠且雕难,这就让很多有心人失望了。 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让人失望,就是被人放弃。 不会有什么人有这个耐心,等着折兰人控制局面。 人人皆知,西匈奴的存亡,根本不是西匈奴本身所能决定的。 汉与北匈奴,任意一个下场,西匈奴就必亡! 如今,汉军磨刀霍霍,醉翁之意人尽皆知。 那些不愿意投降汉室的人,自然只能靠拢北匈奴了。 “呼衍当屠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句犁湖得知了事情后感叹一声:“倒也算是个人物……” 只是可惜,这头猎犬是军臣的猎犬。 他是容不下这个前朝余孽的! 踌躇片刻,句犁湖立刻下令:“去告诉日逐王,本单于命令他率部靠近星星峡,等候命令!” “您的意志,伟大的撑犁孤涂!”一个贵族领命而去。 日逐王,是匈奴体系之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贵族,自古非孪鞮氏不得任用。 但在如今的匈奴体系之中,所谓日逐王,已然成为了杂牌王的代称。 换句话说,句犁湖的这个命令,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谁要南下去送死,谁就自己去。 反正他是不去的! 现在的匈奴,也远远不足以与汉军交手!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现在在合黎山方向,汉朝至少集结了两万骑兵,等到春天,这个数字肯定要翻倍! 数万汉骑已经足以摧毁和消灭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这点家底。 反正,哪怕汉朝占据河西走廊,想要打到西域来,恐怕也得要个三五年。 所以,他一点也不急。 ……………………………… 半个月后,元德九年冬十一月乙卯(初二),刘彻也接到了从合黎山方面紧急传到长安的那张羊皮。 为了将这张羊皮送到长安,传令的骑兵依次接替,日夜兼程,跑死了十几匹马,甚至还有两人被冻伤——没办法这个天气,信鸽系统基本是没用的,只能回到过去的传递系统。 好在近年来,长城之内的直道得到了全面维护,所以哪怕是这样的冬天,骑士也可以疾驰。 不然,恐怕还得拖上大半个月! 将羊皮上的内容看完,刘彻就已经大喜过望! 这是送上门来的馅饼! 无论羊皮所说的事情是否为真,汉军都可以立刻出兵! 虽然如今是冬天,大军难以行动。 但这并不妨碍汉军出兵! 刘彻相信,只要有一支汉骑,将自己的战旗插到祁连山上——无论是用什么办法! 那么,河西之战就已经底定胜局了! 说不定,还能**北匈奴的部分主力于河西呢! 于是,刘彻立刻下令,命令卫驰马上从长安出发前往合黎山,同时下诏给安北都护府都督义纵,命令义纵马上集中所有力量,从现在开始就动员北地各郡的民兵和民夫与那些奴工一起,清理道路,扫清积雪。 这样只要天气转暖,汉军马上就可以进入战争状态! 姶贁睛軛龎駯第一千六百零八节河西河西3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御前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与会的皆是大汉帝国在京大将! 卫尉兴宁候卫驰、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北军护军使建信候许牧、灞上军都尉信候张旭、宗正领棘门军都尉事青阳候刘敬等等,皆是大汉帝国近年来崛起的新星! 也有部分老将在列,如周亚夫、郦寄、韩颓当等特进元老端坐于刘彻左右,拱卫着大汉天子。 一副巨型地图,则摊开在众人面前。 这是汉室目前所绘制的最全最详细的河西走廊地图。 而在坐诸将,包括各位老将,都已经对这个地图上的每一个山川河流,都能倒背如流。 这也是当前汉家将军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背地图! 连地图都背不了,还当什么将军? 做什么一军之主? 回家种田好了! 这样至少不会害死人! 作为外戚,卫驰担任今日御前军事会议的主讲人。 他拿着指挥棒,在地图前道:“陛下、诸位元老、诸位同袍,河西之地,狭长而险要,控扼东西战略要道,乃我军前出西域、幕北的咽喉,非取不可!” “今,西匈奴内部生变,根据情报显示,西匈奴左大将且渠且雕难两月前遇刺,月前,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又率部于祁连发动忽然政变,控制了于单单于,并向我朝发出了求援书!” “据我军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河西之地目前已经分为三个不同的敌对势力所控制!” “一者,盘踞于居延之地的左大将且渠且雕难及折兰王骨荼所部……” “一者,乃是效忠于呼衍当屠,目前占据了祁连山的数部……” “一者,乃是暗中摇摆不定,保持中立的诸部……” “根据陛下圣谕,我军要痛打且渠且雕难及折兰部,轻轻放过中立者,对于呼衍当屠所部则尽量以怀柔之策……” 随着卫驰的介绍,众人也都是微微点头,纷纷觉得正该如此。 河西之地,地势复杂,情况也比较复杂,当地胡羌混杂,其西部马鬃山、星星峡一带,与幕北、西域相通。 汉军倘若行动过于粗暴,很可能赢了战争,输了战略。 一旦,诸部恐慌,纷纷趁乱逃亡北匈奴,则等于放虎归山! 这河西诸部,可是有许多都是从前的匈奴单于庭的附庸甚至是本部部族。 这些部族精于放牧,世代为孪鞮氏仆从。 其中,折兰、卢候、若卢等部甚至是匈奴单于庭过去的忠实走狗。 要是这些人跑去北匈奴未来可能成为汉军西进路上的障碍,还是要尽可能的想办法将他们留在河西,留在汉室的控制下。 现在,郅都在幕南的作为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只要教化得当,政策得当,管理得当,夷狄也是可以成为汉家良民。 成为大汉帝国战争机器的一个零件! “陛下……诸位元老……”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站起身来,微微屈身拜道:“末将有一言……” “讲……”刘彻微笑着道,秦牧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年轻将领。 他是马邑之战成长起来的大将,去年接了卫驰的班,担任升格为汉军第一个常备将军级主力野战军细柳营的指挥官。 严格算起来的话,他应该属于义纵的嫡系。 也是汉军之中目前最大的山头周(周亚夫)义(义纵)军事集团之中的后起之秀。 在周亚夫致仕,义纵又担任安北都护府都督,开始转职为文职的当口,他成为了这个集团地位最高的几个现役将军之一。 未来说不定,这位秦开将军的后人,可能会开创一个新的显赫武将世家。 对于年轻人,刘彻总是很鼓励的。 迎着刘彻鼓励的眼神,秦牧微微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拜道:“启奏陛下,末将愚以为,圣意乃是要围歼西匈奴左大将所部和右大将所部,争取在居延打一个歼灭战……” 刘彻听了,微微点头。 地图上就已经标明了,现在的局势就是,西匈奴的主力,包括且渠氏族、折兰部以及其他数个大部族的兵力,都盘踞在居延,作为应对汉军攻势的兵力。 其总兵力介于五万到七万之间。 这支兵力是西匈奴最后的老婆本棺材本。 只要歼灭了这支力量,那么,河西走廊就唾手可得! 偌大的河西,将再无可以阻拦汉军前进脚步的力量! 而一旦这支部队逃出居延,散落入河西群山之间,那么汉军恐怕就得做好在河西与敌人纠缠的准备了。 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跳出来。 毕竟,汉军的补给线太长了! 从北地郡出发的辎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送抵合黎山,然后可能需要半个月的转运才可能送到前线军队手中。 在河西,汉军是耗不起的! 数万大军,每日吃喝拉撒,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再算上民夫和牲畜的消耗…… 战争一旦拖延日久,少府卿恐怕就要上吊了。 秦牧走到那地图前,指着一个远离居延的地点,道:“既是如此,末将愿意请缨,亲帅细柳轻骑,突袭此地,断绝西匈奴主力逃亡之路!” 刘彻定睛看过去,发现此地乃是位于河西走廊中段籍端水、冥水流域的冥泽。 所谓冥泽,因其湖水看上去有些发黑而得名,后世名为黑海、哈拉湖,是疏勒河最终注入的湖泊。 也是青海地区第二大湖。 也是后来的酒泉郡的战略要地,历史上汉室在此地设置了西部都尉所和西部障塞城。 一旦汉军夺取此地,则可以控制住整个北山、疏勒河流域。 更妙的是,从疏勒河溯源,可以直抵祁连山,甚至关闭星星峡通道,将整个河西变成汉室的盘中餐。 只是…… 哪怕是从合黎山出发,汉军要抵达冥泽,也需要跨越至少一千里的路程。 骑兵突袭此地,确实可以立刻锁死西匈奴主力西逃的路线,将他们堵死在居延地区。 汉军轻骑兵能否具备如此远距离的奇袭能力? 占据此地的汉军骑兵,又能否真的阻挡那些一想要逃命的西匈奴骑兵? 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毕竟千里远征,完全脱离后方,又是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环境的异域,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 旁的不说,一个高原反应,就可能让汉军损兵折将! 而那些亡命逃亡的西匈奴骑兵,更会考验汉军轻骑兵的意志与耐力。 微微敲了敲扶手上的龙头,刘彻问道:“将军想带多少骑兵?” “两个轻骑兵都尉部和一个龙骑兵都尉部即可!”秦牧长身拜道,信心满满:“五千到六千骑,一骑双马,带足箭矢与干粮、药物,末将便可保证不让西匈奴一兵一卒逃回河西群山!” 刘彻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将军便去准备吧……” ".147xs." >.147xs. 秦牧的计划确实是可行的! 拿下冥泽、端籍水,则西匈奴主力无路可逃,他们将被包围在居延地区等待末日。 这很符合刘彻一贯以来的战略——要嘛不打,打就要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 击败敌人,夺取土地,从来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宁愿先放弃一些利益,也要优先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只是这样一来,被围的西匈奴主力可能会狗急跳墙,与北匈奴媾和,甚至直接带人逃往北匈奴……”刘彻颇为忧虑的道:“诸位将军有什么意见?”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折兰部。 且渠且雕难大约不会投降北匈奴,但折兰人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逼急了对方,带着兵马和牲畜、牧民,走马鬃山,经浚稽山前往幕北,托庇北匈奴。 一旦放走了折兰人,就等于让北匈奴平白得到了一支一两万精锐的骑兵。 更要命的是——居延地区和河西地区的羌人,可能都会紧随其后。 这可是一股数十万人口的力量。 未来汉室经略河西,若失去了这些劳动力,就要事倍功半。 “陛下,可以请护匈奴将军在幕南沿着瀚海一带,做出要越过弓卢水的架势!”秦牧建议道:“吓一吓北匈奴君臣……哪怕吓不到,也可以吸引其部分兵力……” “至于居延之敌……” “末将建议,我军攻势应在末将所部出发后十日开始,如此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牧的这个意见让刘彻和其他大将都是眼前一亮,周亚夫更是拂须得意,秦牧算起来也是他的学生之一,马邑之战后,他是第一批受训的武苑将佐。 再没有比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表现的如此优秀更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善!”刘彻抚掌道:“就依将军的办!” 北匈奴? 在刘彻眼里,其实是一群在战场上被吓破了胆子的怂货。 别看句犁湖天天喊着要复仇,要变法,要学习越王勾践。 但实际上…… 这货就是一个根本没有面对汉军铁骑锋锐的怂包。 不然的话,去年的幕南战事,北匈奴骑兵就该成建制的出现在战场上了。 而不是悄咪咪的怂恿幕南各部,甚至在现在还主动派人联络汉室,暗示共同围剿蠕蠕马匪。 这不就是等于在告诉刘彻——别来打我,我很乖的? 都不需要去想,刘彻就知道,一旦郅都所部摆出一副打算跨越弓卢水和瀚海的架势。 北匈奴十之**会缩卵。 哪怕句犁湖不愿意,其他人也会‘劝’他‘以大局为重’。 至少他不会主动去掺和到居延战事之中。 最多派点杂牌去居延搞事,或者在浚稽山摇旗呐喊。 就像幕南之事一般。 有了秦牧打开思路,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 卫驰就道:“陛下,臣以为,一旦开战,我军轻骑可以迅速越过驹衍峡,沿途一切不管,直插马鬃山!” “只要夺下马鬃山,那么居延之敌的北逃之路也将被切断!” “臣举荐虎贲卫左都尉徐敢担任夺取马鬃山之将!” 徐敢也立刻出列拜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十日之内夺取马鬃山!” 徐敢也是一员虎将,他是武苑山长程不识亲手提拔的年轻将官,是汉军之中出了名的猛将,高阙之战中,他随程不识、义纵行动,奇袭梓岭他是第一个登山之人,夺取鸿鹄塞他也是冲在前面的哪一个。 随后拿下高阙、占领榆林,他的部队都是排头兵,是尖刀! 刘彻自然批准了这个计划,任命徐敢为马鬃都尉,率轻骑兵三千,突袭马鬃山。 …………………………………… 这场御前军事会议一直开到当日子时,最终确定了整个河西战役汉军的战略。 以歼灭和围歼西匈奴有生力量为战略目标。 整个战役,将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秦牧率细柳营轻骑兵突袭冥泽,然后徐敢率三千虎贲轻骑,穿插到马鬃山。 这是最艰难,也最考验汉军执行力的。 但只要成功,则居延之敌的西逃和北窜之路都将被堵死。 除非北匈奴不要命了,拉出其主力,来到河西救援。 那……就可能还有些棘手。 但,倘若如此,北匈奴既然敢赌,那刘彻也愿意奉陪,他会将内库的全部黄金储备拿出来,同时下令关中和三河地区、北方郡国进入总动员。 拉出灞上军、棘门军、虎贲卫、羽林卫和细柳营的全部主力以及北方郡国的代国、北地、陇右精锐,集结起一支超过二十万的庞大兵团,与之在河西决战! 到那个时候,北匈奴来了,就不要走了! 正好一劳永逸,解决匈奴! 只是,匈奴人应该没有这个胆色。 所以,排除了北匈奴全力来援的选项后,只要汉军达成第一阶段的作战目标,战役的第二阶段随之开始。 卫驰将亲赴合黎山,主持战役。 以虎贲卫和羽林卫的胸甲骑兵为中间,以灞上军、细柳营和其他各部精锐为尖刀,汉军将在广袤的居延地区,将敌人分割包围。 最终全部歼灭在居延! 这次战役的计划和作战部署,在刘彻眼中,已经有点像是后世的辽沈战役了。 夺取冥泽和马鬃山,就是东北野战军拿下锦州,关门打狗的那一招。 只不过,与东野相比汉军现在的优势和敌人都无法当年的东野对手相比。 是故,战争是必胜的! 羙秚媨縥刁踟第一千六百零九节诸夏时代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九年冬十二月甲辰。 细柳营驻地细柳谷。 嘹亮的军号响彻整个军营,秦牧带着他的军官团,阔步走入校场。 细柳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经过元德八年整整一年的改编,细柳营如今已经升格为细柳军。 其将主也成为了汉家自卫将军和太尉官废弃后第一个常备将军。 经过整编后,如今细柳军全军拥有两万七千人的战力!且是汉军第一支纯骑兵野战军! ".31xs.net " >.31xs.net 全军分为六部十二都尉。 每部之下下辖两个骑都尉,每个骑都尉指挥两千骑。 这样就保证了,细柳营任何一部兵力,都可以在战场上,压倒匈奴的任意一个万骑,具有战场主动权。 除此之外,细柳军内部的组织结构也进行了重大调整。 为了适应骑兵时代的作战需求,细柳军的骑兵组织,从过去汉军惯常的部曲仕伍之制,改成了如今的队团旅部之制。 以百骑为队,两队为一团,五团为一旅,两旅为一都尉,两都尉组成一个作战单元。 如此,军队结构和组织得到大大改善,尤其是有利于骑兵展开作战后的组织和指挥。 经过这次改革后,细柳骑兵在战场上,将会以整团整团的组织作为作战单位,每一个团之间彼此守望、协同。 在冲锋之时,气势恢宏,让人胆战心惊。而在细柳军内部,新的战法也被研究和探讨了出来。 并在秦牧、卫驰和其他汉军名将、元老的主持下,编纂了一本《细柳操典》。 将军队大小事务以及各种临敌应对手段,统统用文字和条文的形势,强行灌输到每一个军官的脑子里。 能不能理解、吃透,进行举一反三,那是一回事情。 但能不能记住,能不能在战场临敌之时,产生条件性反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反正,细柳军现在已经形成了早中晚都要背诵和复读《细柳操典》的制度。 每五天,各部上级都要抽查一次、考核一次。 都尉考核旅校尉,旅校尉查团司马,团司马检查队率。 根据规定,都尉考核校尉,校尉不及格,都尉要向将军请罪,甚至还要去未央宫谢罪,校尉考核团司马,司马不合格,校尉得写检讨书,还得在全旅当众宣读,深刻检讨,检讨自己督促不力,宣明不严之罪。 至于团司马手下的队率,但凡出现不及格的人,那团司马就得被架起来当众抽鞭子了! 之所以要罚上级而不是惩罚下级。 这就与汉军,尤其是细柳营内部的气氛有关系了。 汉军各部,皆是以子弟兵、生死刎颈之交等等足以托付生死、妻儿的铁杆关系组成的。 一部骑都尉之下的各级军官,通常都是用兄弟昆仲、家臣家兵、结义兄弟、发小、同乡等等构成自己的骨干。 这种关系导致了,作战之时,下面的士兵和军官,会因为同乡感情、兄弟义气以及恩义等感情而拼死作战。 也使得,在实际上,处罚上级,远比处罚下级更有威慑力! 自己的兄长、恩主因自己之故,而被处罚,受到惩处乃至于留下污点。 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会愧疚,都会悔恨。 然后知耻而后勇! 至于,要是下面的军官故意要给上级下绊子? 堂堂都尉/校尉/司马,帝国的栋梁,却连自己下面的军官都拉拢不了,都笼络不住。 这样的蠢蛋,上了战场,肯定是去送人头! 所以,趁早回家种田吧! 细柳军也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在集结的是细柳营最精锐的三个骑都尉部。 六千健儿全副武装,抬头挺胸,一动不动的站在校场之中。 仅仅是他们组成的这个庞大队形,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数千大军纹丝不动的站在寒风之中,不发一言,远比任何高昂的誓言和激情的演说,更让人心悸。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有着钢铁军纪的部队。 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 秦牧看着这支部队,也是感慨万千。 他虽非细柳营出身,属于空降而来的外来户,对细柳营的感情没有他身边的将佐们深厚。 但能够指挥并与这样一支强军并肩作战,守望相依,秦牧感觉与有荣焉! 作为将主,秦牧自然是彻底而全面的深入了细柳军的改革改制之中。 他很清楚,这支军队的潜能有多大。 假如说,改制之前的细柳军的作战能力是一,那么现在的细柳军作战能力是二甚至是三! 特别是大规模的运动作战和奔袭战之中,这支部队是无敌的! 不仅仅是因为装备和技战术,更因为组织,因为结构。 而现在,他们将踏上战场,向世界发出自己的第一声碲鸣。 这必将是石破天惊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秦牧登上将台,带着三位骑都尉以及十余位校尉,面朝着全军,敬了个军礼。 随即,整个世界都是右手击打在胸前甲胄之上的声音。 “诸君……”秦牧站到由青铜喇叭组成的扩音筒前,清了清嗓子,压了压手,顿时全场寂静。 “本将与诸都尉、校尉,刚刚从未央宫宣室殿陛辞!” “陛下万岁!天子万岁!大汉万岁!”全军面朝未央宫方向,单膝下跪:“细柳军永忠汉室,永忠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战必胜,攻必取!” 这是由军法官和文职参谋们会同兰台宣达司的尚书郎们共同制定出来的细柳军的誓言。 简单,但是朗朗上口,易记。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这样的誓言就已经足够! 像虎贲卫和羽林卫那样冗长的誓言,对于其他部队来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虎贲卫和羽林卫是作为汉军的教导队和新型装备实验部队的。 秦牧扬了扬手,全军依次起立,然后,他接着道:“陛下一直送本将与诸校尉司马直至司马门前,圣意满怀期待,期待吾辈再立新功,不辱使命!” “万岁!”全军再次高呼,对于普通的底层士兵来说,天子,那是活在神话和传说之中的圣人,是生而神圣,至尊无上的至尊,也是信仰,只要想到天子在期待着自己为他杀敌拓土,很多人就已经幸福的说不出话,只想着拼死作战,不负期望! 但,秦牧仍觉不够,他挥了挥手,一位带着獬豸帽的军法官捧着一卷帛书走上前来。 无疑,这是诏书。 在如今的汉室,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和制度依照,但在白纸全面普及后的今天,世人皆公认,独有诏书和圣谕、东宫懿旨方能用帛书记录。 这军法官正是细柳营督军都尉,法家的张阳。 他在细柳军之中以公平、严格和清廉著称,深受广大官兵信赖和尊敬。 张阳捧着帛书,走到扩音喇叭前,打开那帛书,大声念道:“天子诏,诸将士听诏!” 全军肃立,皆以右手击胸五次,表达对天子的尊崇。 五是圣数,也是天子在数学领域的化身。 自当今废弃军人跪礼后,击胸五次,就成为军人表达自己对皇室和君王尊崇的规矩。 “朕闻之诗曰: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 ……………………………… 在灞上军驻地,霸陵东南的军营之中,数千灞上军将士亦肃然敬立,听着台上军法官宣读诏书:“……今西匈奴且渠氏灭德作威,以敷虐于河西百姓,河西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祗!” 在棘门军驻地,同样有着一个军法官在宣读着:“……天道赏善罚恶,福德祸淫,朕受命于天地,上帝嘉朕以佐**八荒,治日月之土,万民之念,百族之怨,皆入朕耳……” 北军高台上,北军护军使高声念着:“朕欲问罪于西匈奴且渠氏、折兰氏,以彰厥罪,将天命明威,不敢赦!” 在南军军营,南军护军使同样宣读着:“朕今昭告天下:敢用玄社,敢告上帝神明,列祖列宗:将诛有罪,将伐无道,将灭暴逐残!乃求天下仁人志士,忠臣义士,与之戮力!” 在长安大街小巷的露布之下,无数官吏大声宣读着刚刚张贴上的诏命:“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然诛无道,讨不臣,此天之道也!” “即予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万方!” “命将军卫驰为征西将军,都各部将帅,讨且渠氏、折兰氏……” “命将军秦牧为护西将军,率细柳将帅,征讨冥泽,至于籍端水……” “命将军徐敢为马鬃都尉……” “……书云:尚克时忱,乃亦有终!其与天下忠臣义士,志士仁人共勉……” 无疑这是一道战斗缴文,更是一篇对全世界公布的战争宣言。 中心思想其实就是一句话:中国世纪来了! 顺者昌,逆者亡! 服从诸夏文明,听从中国教导,主动纳入光荣的诸夏文明之中,可有生机,可享富贵,可保邦国。 如若不然,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今天,刘彻可以用西匈奴内部的龌龊来征伐西匈奴,光明正大的打起上天的旗号,发正义之师,王者之师来灭西匈奴。 明天,刘彻同样可以用某某不河蟹,某某不王道,某某不服教化,予以征讨! 总之话语权和世界的霸权,在汉之手,在诸夏之手。 不服者,要嘛死,要嘛滚! 没有第三条道路可供选择! 而这,寓意着一个全新时代,一个属于中国的时代,一个只有诸夏民族方能说话做主,制定规则与法度,确立价值观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已经无人可以阻拦这个时代来临! 在长安的寒风之中,汉军诸部誓师出征。 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长达数十年的征服与扩张的时代。 俢詀嚰僎鸔帇后记 4642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元德三十二年春三月甲子。 阳光明媚,整个未央宫都沐浴在春光之中,御花园内鸟语花香,热闹非常。 刘彻抬起脚步,缓缓向前 两位身着甲胄的贵族,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岁月催人老,纵然是已经君临世界,统御整个八荒六合,他的头衔也越来越多。 大汉天子、天单于、神皇、显婆之子、阿胡拉之使…… 但凡你可以想到的,当今世界上所有宗教的至高神,都已经与他扯上关系了。 就连西方欧罗巴人,也将他称为‘宙斯的私生子’。 然而,无论是昊天上帝泰一还是显婆、阿胡拉、宙斯,都不能阻止他的衰老。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微微颤颤的脚步说明了他的身体已经衰老到一个极限了。 “刘阳啊……”刘彻缓缓回头,望着自己左侧的那个贵族,抚摸着他的发鬓:“朕听说,你在身毒那边做的还不错……” “父皇过誉了,这都是群臣戮力,儿臣不过是垂拱而治,用黄老无为之术,坐享其成而已……”这贵族立刻恭身笑道。 他就是刘彻的第四子,夏夫人所出的晋王刘阳。 刘阳在十四年前受封为晋王,随即被派往彼时刚刚被卫青大军所平定的印度次大陆,坐镇于次大陆的中央,受命统御次大陆各地的诸侯、列侯、封君。 同时负责将次大陆的资源,运回本土。 十四年来,刘阳在印度那边做的很不错!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棉花、黄金玉石、粮食布帛以及其他各种资源通过海路和陆路运抵汉室本土。 使得汉室的经济持续十四年繁荣,国库日益充实,仅仅是未央宫的黄金储备就已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一千万金! “以后,你要和太子,一起团结,努力维系社稷!”刘彻摸着爱子的手,叮嘱道:“朕打算退位,让太子登基,开始接手国家!” “晋王、秦王,都要放下分歧,共同辅佐太子!” “诺!”刘阳右侧的那个贵族立刻颔首。 这人正是如今的秦王,刘彻的第十子,同时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卓夫人所出的小子刘慎。 当前汉室,由于帝国疆域实在太过广阔,中央政府无法顾及和统治所有疆域。 所以实施了镇守制与都护府并行的统治手段。 在长城之内,是十三州构成的本土。 长城之外,则以都护府与镇守府统治。 都护府以异姓功臣、文官主导,镇守府以刘氏宗亲坐镇。 自二十年前,刘彻受命自己的亲弟弟刘阏亲自坐镇西域首都安西城后,镇守府制度经过二十年严格,不断演变,如今甚至已经成为了帝国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当前,汉室共有三个镇守府。 分别是晋王刘阳坐镇的身毒镇守府,统御几乎整个印度次大陆的帝国军队、诸侯、列侯封国军队,统一协调和管理、分配资源、任务。 秦王刘慎则坐镇于故康居国的首都卑阗,统御广袤的中亚土地。 江都王刘阏则作为刘彻的影子,代替他亲自坐镇于西域的安西城,管理和统治整个西域与幕北地区。 而镇守府之主,统统都是遥领其封国。 像是秦王刘阳,他的封国在河西的姑臧山一带,江都王刘阏,他的封国则依然在本土的江都,以其子代为管理。 如此格局,像极了宗周之时,周公召公分陕而治的格局。 是故,时人以三大镇守为三公,号为皇室三公,位在诸侯王之上,为国家宰辅一级的重臣。 而镇守府之主,称为镇王。 除这三大镇王之外,今日汉家诸侯王,遍布整个亚洲大陆。 从河西直至印度次大陆,八十余位刘氏诸侯王星罗密布,牢牢控制住了亚洲大陆的战略和资源要点。 数百名列侯、国公的封国,则如星辰拱月一般,围绕着这些诸侯王王国完成了殖民。 而在帝国本土,工业发展极为迅猛,短短三十余年,便已经将科技树攀到了蒸汽时代。 第一条火车铁轨在四年前,于安东铺就,随即,在齐鲁、雒阳,相继出现了铁路。 少府主持的火车轨道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着,未来二十年,中国铁路里程将可能达到数千公里,将本土的主要城市连接起来。 “燕王什么时候回来?”刘彻忽然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昨日从大鸿胪那里得知,燕王的舰队已经抵达了倭奴群岛,想必也就这月余可以抵京……”晋王刘慎答道。 刘彻点点头,燕王刘思,是卓夫人所出的长子。 这位商贾之女所出的皇子,在成年后与隆虑候陈之女陈宛娘成亲。 因为自幼就是在陈的舰队之中成长,所以,成年后对海洋表现出了异常的热忱。 五年前,他主动请缨,率领庞大的舰队出海远航,矢志于完成他岳父隆虑候陈未竟的大业找到传说中的扶桑大陆,寻回殷商遗民。 只是,汉家毕竟刚刚学会如何在大洋航行,所以,想要横渡浩瀚的大洋,去往彼岸,还是有些难度的。 “燕王回京,立刻让他来见朕……”刘彻笑着道:“朕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 “诺!”两位皇子立刻点头。 “朕累了……你们退下吧……”刘彻摆摆手,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一处凉亭前坐了下来。 这个凉亭位于未央宫御花园之前,刚好可以俯瞰到整个长安城。 这是刘彻这两年最爱的休憩之所。 凝视着眼前的长安城,刘彻唏嘘了两声。 眼前的长安,与三十年前相比,已经彻底变样了! 这座伟大的帝国神京,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城中星罗密布着无数闾里,数百万人口猬集于此,远方的城郊,一个个烟囱耸立,吐出滚滚浓烟。 渭河、沣水、水……统统被这些工厂和工坊排出的污染物变成一条条臭河。 空气之中弥漫着各种腐烂和发霉的味道。 城市之中,追逐着利润与机会的资本家们,方兴未艾,踌躇满志。 如他当年所想,名为资产阶级的可怕怪物,已经被孵化出来。 唤作资本主义的恐怖怪兽,向整个世界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上千万的夷狄奴工和包身工,被他们奴役、控制、剥削。 从长城一直到印度次大陆乃至于欧陆,这些可怕的存在,到处撒播着战争、饥荒与剥削。 而资本无国界,这些人,不仅仅剥削异族。 就连同为诸夏同袍的同族,也没有放过。 从长安直到临淄,上千万诸夏臣民被他们驱赶到工坊,从事着各种繁重枯燥而艰苦的工作。 托他们的福,大汉帝国国势蒸蒸日上,国库堆满了黄金与珠宝。 各地粮仓,堆满了粮食和铜钱。 最极致的罪恶,催生了人类历史上最繁荣的帝国。 如刘彻现在所见,大汉帝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一亿五千万,户口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三千余万户。 “朕,看到了硝烟和战火……”望着眼前的城市,刘彻低声说着。 他知道,革命的怒火,在私底下酝酿、沸腾、翻滚。 诸夏人民,已经很难再忍受这样的残酷剥削和压制了。 与其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不如自己先挥起屠刀,斩掉那些贪婪与残暴的权贵们的爪子。 “虎贲卫和羽林卫,已经集结了吗?”刘彻问着旁边的一个宦官,这是他近几年的亲信。 “陛下,虎贲卫和羽林卫已经待命了!” “飞狐军和句注军到哪里了?”刘彻又问道。 “回禀陛下,刚刚得到的情报,飞狐军已经抵达雒阳,句注军在太原下车了……” “善!”刘彻点点头:“等朕的命令……” “大朝议后立刻动手!将所有大城市全部进行军事管制,发布朕的诏命,勒令所有訾产千万以上商贾如实报告自己的产业和资本,让他们都在五时辰工作制法令上签字!”刘彻淡淡的吩咐着:“再去告诉墨家和黄老派、儒家各学苑山长,发动学生,上街集会,宣传‘五时辰工作制’之必要性与迫切性!” “派人控制法家各学苑,软禁所有法家巨头,直至天下底定!” 这是他在退位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充满讽刺。 在资本兴盛之后,抵抗资本的侵蚀最积极的就是墨家和儒家。 为了对抗资本,儒墨甚至前所未有的结成了联盟。 但历史大势浩浩荡荡,不是嘴炮所可以阻拦的。 哪怕是刘彻,也对这头已经形成了阶级,有了生命力的怪兽无能为力。 只能用枪炮逼迫资本家们低头,对内让利,对下层让步。 “诺!”这宦官闻言,领命下去。 “朕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刘彻悠悠的叹道:“未来天下如何,自有后来者来评说……” 但已经无人在他身边了。 周亚夫在元德二十一年病逝,第二年义纵去世。 晁错还死在周亚夫之前,他在丞相任上就因劳成疾,死于丞相任。 接班的是张汤,张汤在元德三十年,死于伤寒。 汲黯也在去年病故于家邸。 就连刘彻的妃嫔们,也都一个个先他而去,如今在他身边的,不过是些金丝雀而已。 于是,刘彻如他的父祖一样,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但这个世界,却将继续向前,未来的模样,刘彻已经分不清楚了。 但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路,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