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志愿者》 修改说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因为对之前写过的内容不满意,所以我对部分章节做了修改,但不影响后面的内容,已经看到后面章节的书友可以不用管。 ——愚公子鱼 第三章 今晚我包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艘画舫比之前那艘小了很多,船上只有一名船娘,两名歌女,还有个穿着白袍的书生。刘寻险些将画舫踩翻,靠着船娘高超的驾船技巧,以及还有那么一点点运气才没有翻船,避免了他们这一船人下水去喂河鱼的悲惨命运。 两名歌女吓得脸色苍白,白袍书生上前质问刘寻:“你作甚?” 刘寻没好气地道:“借船用一用。” 白袍书生道:“这画舫是畅某花两贯钱租来的,你说借就借?你果真要借也行,拿一贯钱过来,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一个下人计较……” 刘寻一把抓住白袍书生的衣襟,大怒道:“你再叽叽歪歪,老子把你扔进河中去喂王八。” 白袍书生还想理论,见刘寻面带杀气,目含凶光,便不敢再争辩,委屈地说:“要借就借吗,这么凶干嘛?我畅想畅三郎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要是好好说话,我畅大官人乐善好施,急公好义,上天有好生之德,子曰君子成人之美,孟子曰……” 刘寻把眼睛一瞪:“你还说?” 白袍书生赶紧闭上嘴巴,不敢说了。 行了两里多路,刘寻让船娘把画舫停到岸边后跳下船,白袍书生怕刘寻去而复返,催促船娘快开船,莫要让他再上来。 刚才刘寻满心愤懑不甘,这时站在岸上,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心中不禁茫然起来。 刘寻沿着河岸向前走,河上不断有喧哗声传来,这一块地段比较繁华,河岸上聚集了许多高高低低,各具特色的花楼,刘寻心中一动,拉住个路人一问,果然是名扬后世的秦淮河。 那么,这里应该是江宁了。 秦淮河的水绿如茵,陈如酒,河面上纵横着色彩斑斓的画舫,画舫上行走着丽装艳服的丽人,悠扬的笛声、空灵的箜篌、缠绵的琵琶,以及诗人歌女的吟咏声交织在一起,真有种“桨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的意境。刘寻独自走在这一片繁华中,有种与周围极不协调的孤独。 秦淮河虽然繁华,但是到晚上十二点过后也慢慢沉寂下来,画舫上的文人骚客、富商巨贾要么和钟情的妓\女去“春宵苦短”,要么各自回家,游弋在河面上的画舫像归巢的鸟儿驶回家,刘寻心里想:人人都可以回家,但我的家在九百年后,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夹棉的短褂,被夜风一吹冷的瑟瑟发抖,于是刘寻再也顾不得感慨,赶紧四下找栖身的地方。 因为要避风,所以他尽量选比较背风的地方走,这一来不知不觉就偏离了主街道,拐上了一条沿河的小路,这里背街临河,是那些青楼楚馆开后门后窗的位置。 刘寻从一座二层的阁楼下经过,头上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刘寻仰头去看,刚好有一物从天而降,啪的一声盖在了他的脸上。 刘寻眼前红蒙蒙的一片,心中冒火,这还真是人倒霉了连喝口水都会塞牙缝,在脸上抹了一把,将盖在脸上的东西拿下来放到眼前一看,不由得汗了一把,原来是一条刚洗了的女子的亵裤。 亵裤是什么,就是内裤呗。 “啊对不起对不起,奴家不是故意的!” 刘寻将那亵裤拽在手中,仰头看去,只见位于二楼的一个窗户开着,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却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精致的瓜子脸未施妆粉,清雅妩媚。 女子满脸窘迫给刘寻道歉,刘寻本来一肚子怒气,但是看了这么漂亮的女子,那怒气都不知不觉跑到爪哇国去了,连忙笑嘻嘻地道:“没关系没关系,这样的邂逅,我还想多遇几次呢。“ 女子低头啐了一口,把身子收了回去。刘寻手中拿着一条湿漉漉的女人的亵裤,仰头大声喊道:“喂,你内裤不要了吗?” 那女子又探出头来,对刘寻道:“你稍等会儿。” 没过多久刘寻就看到位于一楼的阁楼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女子走了出来,刚才只看了她的脸,刘寻便觉得这女子长得好看,这时真人站在他对面,更觉得对方身材高挑,眉目如画,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淡雅。 刘寻很大方地把手中的亵裤递过去,说:“姑娘,你的内裤。” 女子大窘,把亵裤接在手中,屈身福了一福,说:“多谢小哥。” 刘寻连忙摆手说“不用谢”,还想攀谈几句,那女子已经转过身,袅袅娜娜地走了。 刘寻有些郁闷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发现怀里沉甸甸的颇有分量,拉开衣服一看,只见腰间还缠着一串铜钱,至少有七八百文之多,抬头看了看女子窈窕的背影,忽然想道:“老子上辈子对罗静怡死心塌地,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没想到她竟然给我带绿帽,太也不值,老子这辈子不做那种好男人了。”眼看着女子就要进门,刘寻连忙追上去道:“小……姑娘,你今晚没有客人吧?” 女子诧异地回头,睨着刘寻。 刘寻摸了摸腰间沉甸甸的铜钱说:“今晚我包夜。” 女子熟视刘寻良久,忽然说:“奴家卖艺不卖身,不陪客人过夜的。你要寻乐子,从前门进去,自会有姐妹招待你。”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才刘寻也不过是心血来潮,这时见这女子这么有个性,他反而越发想要一亲芳泽了,见女子已经关上了房门,后门肯定是进不去了,干脆绕回去从正门进去,他今晚要堂堂正正地包下她。 正门上面挂着一方牌匾,上面写着“巽芳阁”三个字,进门是一个大厅,和一般的青楼那样的喧闹不同,大厅里显得比较冷清,楼上也很少听到丝竹之声,估计这家妓院的生意不行。 老鸨梅赛花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打盹儿,听到有人进来马上精神一震,看清楚是一个奴仆打扮的下人,便有些瞧他不起,冷冷地问:“这位小哥是要寻人还是作乐?” 刘寻斜着眼睛瞧了梅赛花两眼,见她长得白白嫩嫩,一身细皮嫩肉就像是刚出锅的馒头,裹在淡紫色的衣衫里面,鼓蓬蓬的十分饱满。刘寻拍了拍腰间沉甸甸的钱,大声说:“作乐。” 梅赛花见刘寻这么有钱,仿佛是刚喝了一剂春药,笑容像水波一样在那张肥脸上荡漾开来,笑嘻嘻地迎上来,媚声问道:“官人是喜欢胖的还是瘦的、年纪大一点的还是年龄小的。巽芳阁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小哥是对平民年轻男子的称呼,官人是一般有点儿地位的男子的尊称,从称呼上便能感受到她对刘寻态度的变化。 对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刘寻见得多了,也不在意,大声道:“我只要一位,便是住在这边最靠边的哪位姑娘。”刘寻指了指刚才那女子的住处。 梅赛花一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道:“阿月是清倌人,她只陪客人吟风弄月,喝茶唱曲。官人还是另外选一位吧。” 刘寻道:“本官人今天就是来吟风弄月,喝茶听曲的。” 刘寻见梅赛花还在迟疑,干脆将怀里的钱全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道:“这些是缠头之资。” 梅赛花见至少有八九百文之多,他们这是家小青楼,消费档次不高,也足够店里最红的姑娘的出场费了,有些为难道:“我家的宝儿也喜欢\吟风弄月,喝茶唱曲,而且无论是姿色还是歌舞才艺都不比阿月差,官人你看……” 刘寻道:“本官人就喜欢阿月姑娘,其他的人谁也不要。” 梅赛花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桌上沉甸甸的一堆钱,咬了咬牙,叫来一个妓\女去楼上叫人。等了一刻钟都不见那叫阿月的女子下来,却下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对梅赛花说:“阿月姐姐说了,今天身上不舒服,就不接客了。让客人找其他的姑娘吧。” 这小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色衫子,身材苗条,声音甜美,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俏,她说完眼睛往刘寻身上滴溜溜一看,刘寻便觉得打心眼里欢喜。 梅赛花为难地看着刘寻,道:“官人你看……” 阿月不肯见他,明显是看不起人嘛,刘寻对梅赛花道:“大姐稍等一会儿,我亲自去她房中请。”说完对那小姑娘说:“请带路。”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阿月姐姐脾气很大的,你确定要自己去找她?” 刘寻道:“什么也阻挡不了我泡……嗯,对阿月姑娘的爱慕之心。” 小姑娘见梅赛花没有反对,便对刘寻说:“那你跟我来吧,但是你只能给阿月姐姐说是你跟踪我,可不能说是我要领你去的。” 刘寻点头道:“好。” 刘寻跟着小丫头上了楼,走到最西边的一个房间前,小姑娘让刘寻往旁边躲一躲,自己上前敲门说:“阿月姐姐,我是蓼蓼。” 叫阿月的女子打开房门,蓼蓼侧身闪了进去,说:“幸不辱命。” 阿月道:“妈妈没说什么吧?” 蓼蓼道:“没说什么,就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两人在房间里说这话,蓼蓼故意没有闩门,刘寻便很不客气地推开门闯了进去。 第四章 千里马与伯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阿月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叫蓼蓼的小姑娘故作惊讶地道:“你这人,我不是说阿月姐姐不见了吗,怎么偷偷跟来了?” 刘寻嬉皮笑脸地道:“恕罪恕罪。”转身对阿月做了一揖,说:“阿月姑娘,在下有礼了。” 阿月估计是没有遇到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愣了半晌,才说:“你怎么进来了?” 刘寻笑道:“我说了今晚我要包夜,付了钱,自然就进来了。”心中却对自己说:“这是我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夜晚,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阿月两条好看的柳眉蹙了起来,道:“看你出身低微,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何必要把钱浪费在这里,回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刘寻笑嘻嘻地道:“从明天开始我自然是要正儿八经地过日子,但是今晚吗,我要好好在你这里过,我可是付了钱的。顾客就是上帝,你总不能把上帝往外面撵吧。” 阿月道:“你既要寻乐,找几个其他的姐妹陪你逍遥快活才是正经事,何苦白白花那么多钱在我这里?” 刘寻见她处处为自己着想,都有些感动了,说:“我就喜欢你,为之奈何?” 阿月见撵不走刘寻,有些苦恼地道:“那你想要什么?喝茶还是听曲?” 刘寻心想:“我只想上床。”嘴上却说:“我就是找你谈谈人生,谈谈理想,没有别的意思。” 阿月叹了口气道:“那好吧,蓼蓼,给客人上茶。” 蓼蓼不乐意道:“我又不是你的使女,凭什么让我给你的客人上茶?” 阿月问:“那首《鹧鸪天》你还想不想学了?” 蓼蓼连忙陪着笑脸说:“想学想学。”连忙下去点了两碗茶送上来,然后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一旁,充分做到了一个使女的本分。 刘寻见阿月连个伺候的使女都没有,难怪还要自己洗内裤,一个清倌人混到她这个份上也是蛮失败的,不禁心生同情。 阿月抱着琵琶在刘寻对面坐下,问:“那么客人想听什么曲子?” 刘寻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先来一首《十\八摸》听听。” 阿月虽然不知道《十\八摸》是什么曲子,但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曲目,倏然变色,站起来道:“阿月虽然身在青楼,但是也懂得洁身自好,还请客人自重。” 刘寻被一个青楼女子鄙视了,感到有些无趣,好在他脸皮的厚度还可以,并没有恼羞成怒,脸上带着浅笑道:“姑娘息怒,姑娘请坐。我就开开玩笑,并没有侮辱姑娘的意思,姑娘有什么擅长的曲目先弹奏一支听听。” 阿月虽然恼恨刘寻,不过还是强压住怒气,坐下来唱了一首柳永的《定风波?自春来》:“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刘寻虽然不懂音乐,但也听出阿月琵琶弹的极好,尤其是她的嗓音,绵软慵懒,别有一番风味,把那种失势妓\女内心的孤寂苦闷,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表达的淋漓尽致。 刘寻拍手赞道:“好,柳三变的词写的好,阿月姑娘唱的也好,可谓是珠联璧合。” 阿月原本见刘寻不过只是一个奴仆下人,对他有些瞧不起,这时见他听得欣赏自己的音乐,顿时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谦虚道:“客人过誉了。” 刘寻笑道:“不过誉不过誉,刘某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伸了伸懒腰,说,“听了阿月姑娘的一首词,刘某也不由得诗兴大发,想要填词一首,可有纸笔?” 阿月觉得刘寻可能是某位文士的书童,耳濡目染,对诗词音乐懂一点,但是说他要自己填词,却是不相信的,见他要纸笔,也没有当时揭穿,吩咐蓼蓼把纸笔拿来,且看他写些什么。 刘寻执笔在手,眼望屋顶。阿月见他沉思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就低头写了起来,运笔飞快。起初不觉得,这时见刘寻运笔写字的样子,阿月忍不住心想:看不出这个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 刘寻写完,在纸上吹了吹,递给阿月看。 阿月一看之下大惊:这字——? 刘寻很满意对方的反应,他喜欢书法,模仿的赵孟頫的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时候赵孟頫还没有出生,“赵体”提前出现,自然会起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阿月的目光在字上面停留了一会儿,便去看内容,只见上面写得是:“虞美人?老去相如倦。向文君、说似而今,怎生消遣?衣袂京尘曾染处,空有香红尚软。料彼此、魂消肠断。一枕新凉眠客舍,听梧桐疏雨秋风颤。灯晕冷,记初见。楼低不放珠帘卷。晚妆残,翠蛾狼藉,泪痕凝脸。人道愁来须殢酒,无奈愁深酒浅。但托意焦琴纨扇。莫鼓琵琶江上曲,怕荻花枫叶俱凄怨。云万叠,寸心远。” 这首词阿月以前没见过,但是以她的水平也能判断出成就不比她前面唱的那首《定风波》差,至少差距不是太大。 阿月是越看越爱,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寻,问:“客人这首词,是从何处得来?” 刘寻自矜地笑笑,暗中遗憾手中没有一把折扇,使他的风采大打折扣,很潇洒地说:“这首词的原作者,姓刘名过,字改之,是一位不世出的才子,只是时运不济,名声不显而已。”心中说:“刘过老兄,我借用了一下你的词,顺便也借用了一下你的名字,这算不得盗版了吧?” 想到这里,刘寻心中暗恨:他原本是打算用自己的真名“刘寻”的,但是他的那个“主人”叫什么名字不好要叫“刘洵”,传出去所有刘寻的“作品”还不都要变成刘洵的。这种结果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阿月试探着问道:“这刘过刘改之,可是你的主人?” 刘寻微微欠身,回答:“正是区区在下。” 若没有那一手书法,阿月是不相信一个下人会作的出这样一首词的,但是自然刘寻能写出那样的字,填一首这样的词也就不奇怪了,要知道诗词可以把别人的据为自有,但是书法却是做不得假的。 但是一个普通的家仆能有一手这么好的字,能作出这样的词,也太不寻常了吧?这时候阿月已经对刘寻没有一丝一毫轻视之心,她恭敬地给刘寻续茶,然后问:“官人有此大才,却身着下人装扮,必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刘寻长叹一口气,满脸凄容道:“刘某家里原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奈何后来遇到变故,家道中落,为了生计,刘某不得不卖身为奴。” 阿月道:“但是就算如此,以刘官人的大才,也不当埋没至此才对。” 刘寻道:“我已身为奴仆,纵有满腹才学,也无施展的机会,说句愤世嫉俗的话,这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像姑娘这样识才的,万中无一。所以不知道世间有多少真正的才学之士埋没一生,或为走卒,或为商贾,甚至于奴仆乞丐,反而是某些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得享大名。” 阿月思及自身,深以为然道:“刘官人说的不错,有些人郁郁不得志,不是因为他没有才能,而是不得其时,不得其运,也是因为这世界上庸庸碌碌、目光短浅之人太多,只以为那些享有名望的才是好的,反而对真正有才学、有能力的人视而不见,致使明珠蒙尘,才子多舛。” 刘寻道:“就好像阿月姑娘,论容貌、论才艺,绝对不比那些所谓的名妓差,却只能屈居在这家小青楼里,连个使女都没有,还要自己洗内裤,就是因为没有伯乐啊!” 阿月觉得刘寻这番话句句直达心坎,就仿佛是发自自己的肺腑一样,忍不住生出知己之感,心想:“我阿月活了十八岁,今日始遇到真正懂我、欣赏我的人。” 刘寻见阿月看自己的目光大为柔和,知道自己又是显摆书法、又是显摆诗词、接着又是谈人生谈理想,装了这大半夜的逼,终于取得了效果,于是趁热打铁,看似不经意,实则别有用心地伸手过去,握住了阿月的手,激动地说:“刘某何幸,得遇姑娘?” 阿月看着刘寻的眼睛,心中也是感动。 刘寻道:“阿月姑娘,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这就歇息吧。” 第七章 有毒的馅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家的宅院是典型的南方建筑,青瓦白墙,穿廊天井,宅院深深。迎进门是照壁,照壁后面是天井,天井后面是高大气派的正房,客厅、大堂等重要建筑都集中在这里,两边是仓库和耳房。 家里好像刚发生了什么大事,许多人心神不宁地聚集在天井里面,见宋管家带着刘寻回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乔七留在了天井,宋管家带着刘寻穿过左侧的穿廊,到了第二进院落,这里是主人会客、读书的地方,旁边也有管家、管事住的耳房,此时正房的一个房间门正开着,不断有人从里面进进出出,显然里面正有人处理着事情。 一个家仆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宋管家,喜悦道:“啊,宋管家回来了?” 宋管家点了点头,带着刘寻进门。里面是一个小型会议室,或坐或站,聚集着七八个人,除了两人明显是家仆之外,剩下的职位都在管事以上,一个个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到宋管家和刘寻进来,众人都站起来打招呼。宋管家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对那两个家仆说:“你们俩先下去吧,我们有点儿事商量。” 很显然,在刘家宋管家很有威信,那两个家仆犹豫都没犹豫就走出去了,还关上了房门。宋管家指着最上面的一个座位对刘寻说:“刘安,你坐在这里。” 就算再没有见过世面,刘寻也知道那位置只有房间里最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坐,而这房间里的人看起来随便哪一个都比一个小家仆要有身份的多。 作为主人的男宠,竟然还有这种待遇,刘寻在心里想着,便不想坐那个位置。但是转念一想,老子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代表着二十一世所有的有为青年,岂能在一群古人面前露怯,所以咬了咬牙,大马金刀的在那座位上坐了下来,大大方方地说:“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老子听着就是。” 众人面面相觑,宋管家嘿嘿笑了两声道:“刘安好像是失忆了。”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 “其实,只要他人是好的,失不失忆都不打紧。”关键时候,又是宋管家站出来提出建设性的意见,稳定人心。 对啊,众人一想:只要刘安活着就好,甚至只要他活着,失忆了反而比不失忆的好。这样一想,大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都忍不住舒了一口长气。 刘寻这时也看出来了,恐怕这事不是简单的给主人寻回一个娈童那么简单,看样子众人不像是要惩罚他,反而是有求于他的表现。自然是有求于己,那么他的心便定了,他扫视了众人一眼,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冷冷地道:“你们神神秘秘地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磨磨唧唧的老子拍屁股走人了?” “等等,等等。”众人连忙站起来安慰刘寻,宋管家清了清嗓子,对刘寻道:“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阿郎(注1)他去世了。” 阿郎,刘寻愣了一下才想到他们说的是刘洵,刘洵死就死了,与我有什么干系? 想到那个矮胖子已经与世长辞,刘寻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虽然菊花隐隐还有些异样,但是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人打自己菊花的主意了。虽然接手的是一个残花败柳之身,但以后的日子里刘寻一定会守身如玉,用生命来捍卫一个男人的尊严的。 刘寻忽然心中一惊:刘洵死都死了,这些家伙还对自己不依不饶干什么?不会是想让我偿命吧?那天雷是老道士搞出来的,难道这些家伙没办法去找老道士算账,现在要拿自己这个小家仆出气? 但是看众人神情又不大像,刘寻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然后阿郎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姐妹,而且阿郎还没成亲。”宋管家悲伤地说。 “原来是一只单身汪。”刘寻对刘洵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三十多岁了还单着,在他们那个时代都是超级大龄男青年了,在这个平均十七八岁就结婚的年代更不用说。 “然后呢?”刘寻像一个求知欲特强的学生,很诚恳地向大家请教。 知道他失忆了,所以众人的耐心格外的好,宋管家解释道:“也就是说,刘家绝户了。” 绝户刘寻知道,意思就是这一家子人都死绝了。那肯定是坏事做多了,刘寻心想。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按照我大宋律,凡是绝户的人家,家产全部充公。” “然后呢?” 众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刘寻,但随即想到对方失忆了也就释然,宋管家尴尬地咳嗽两声,缓缓道:“然后我们这些人不但要失业,而且都要一无所有了。” 刘寻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指着众人道:“我说你们一个个怎么死脑筋,现在赶紧把人数统计一下,大家按人头把刘家的家产分了,然后卷铺盖走人。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反正刘家的家产你们不带走,也会便宜了那帮当官的王八蛋。对了,你们打算给我分多少?哦,我当然说的是如果我就是刘安的话。” 有个女人霍地站起来,勃然大怒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刘家待我们恩重如山,如果这时候卷钱走人,那我们还是人吗?” 其他人也是纷纷表示誓死保卫刘家,心里却都想的是:“你想的倒是轻巧,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大家子人,我们卷钱走人了,我们的家人怎么办?就算我们带着家人跑路了,官府的人又不是白痴,不会通缉追捕我们?” 刘寻倒被他们的忠心感动了,心想古人就是实诚,在他那个时代,主人还没死,都有经纪人和主人老婆一起卷钱走人的事情发生,如果老板挂了,大家肯定是把老板的钱分了跑路,谁还管老板死后他家会怎样。 刘寻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宋管家道:“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你。” 刘寻诧异道:“我?” “对,就是你。你是阿郎的远房堂弟,往大的说,你和阿郎是同族同宗、血浓于水的同族兄弟,往小的说,你从小在刘家长大,阿郎待你不薄,现在刘家有难,你怎好意思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阿郎这一脉绝嗣?” 刘寻摇了摇头,皱眉道:“麻烦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我脑袋有点乱。” 宋管家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看了其他人一眼,缓缓说道:“我们的意思是,由你继承刘家。” “什么?”刘寻一蹦老高:天下竟然会有此等好事? 众人却会错了刘寻的意思,还以为他是不同意,见刘寻跳起来,也纷纷跟着站起来,把刘寻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刘家对我等有恩,我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家绝嗣。” “对啊对啊,由你继承刘家,我们都同意。” “我们就替阿郎做主,将你过继给老太公做养子,你以老太公养子、阿郎弟弟的名义继承刘家,这样一来,刘家后继有人,自然算不上绝户,家产也就不会被充公。” “当然,我等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因为我们对老太公、阿郎,以及刘家的一片忠心。” “刘安,你从小在刘家长大,刘家待你不薄,这个时候你不能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一走了之,而弃阿郎、老太公、老老太公的家业于不顾。” “对,刘安你和阿郎同祖同宗,在此危难之际,把你过继给老太公当养子,虽然你那一房人就要绝嗣,但是你拜祭的还是刘家的祖宗,并不算背弃祖宗。” “对啊对啊,虽然现在把你过继给了老太公,但是等以后你有子女了,你也可以做主把其中一个过继给你已过世的哥哥刘实,这样对你爹娘也算有个交代。” 刘寻被他们吵得头昏脑涨,拍着桌子大喊道:“静一静,静一静,你们都给我静一静。什么祖宗不祖宗的,这又管我爹娘、哥哥什么事?你们到底乱七八糟地说的是什么呀?老太公又是哪个?他人在哪儿?” 众人面面相觑:把刘安过继给刘家已经故去的老太公,其他都好说,关键是刘安那一房现在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把他过继过来,刘安那一房可就绝户了,这对非常注重传承的古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有人小心给刘寻解释:“老太公就是阿郎的父亲,讳直,字秉常,也是你的远房伯父。” 原来是刘洵的父亲。对这时代的人来说不能忍受的事情,对刘寻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不就是过继给同族当养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宋管家之所以之前对自己那么好,不是因为他是主人的禁脔,而是因为他马上就要成为他们的新主人,想到这里,刘寻感觉神清气爽,周身舒泰,问起了这件事的可行性:“你们觉得,这样做可以吗?官府的人会不会不同意?” 宋管家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就说让把你过继给老太公当养子,是阿郎临终前的遗命,难道还有人找阿郎去对质不成?” 就像被老道士说动做志愿者一样,刘寻再一次被说动了,他想着反正也无处可去,姑且就答应他们,暂时做做这个刘家的一家之主,过过当地主的瘾再说。 刘寻正打算说一段神圣庄严的宣誓词来开启他宏伟而全新的事业,忽然从门外急匆匆冲进一个疯女人,手里不知道是拿了一件是瓷器还是陶器,像疯虎一样扑上来,狠狠向刘寻砸去。 “我让你抢阿郎的家业,我砸死你个腌臜泼才!” “啪!”瓶子粉碎,刘寻一头栽倒在地。 _________________ 注释:阿郎:唐宋时家仆对男主人的称呼。 第八章 古怪的价值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寻一觉起来,觉得周身舒泰。 这时才发现他睡在上好的丝绸床上,柔滑的丝绸摩擦着光溜溜的身子,仿佛是少女的肌肤。 刘寻光着脚板从床上跳下来,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哪儿,看看周围的实木家具,刘寻虽然不懂木材,但也明白都是名贵木材所制,这时候一张阴鸷的脸忽然冒了出来,对刘寻恶狠狠地说:“二郎,你起来了?” 刘寻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乔七毫无感情地道:“我一直都在这儿站着,是你自己没有看到。” 这时候刘寻想了起来,自己现在应该成了刘家的主人,他皱了皱眉,服侍他的不是千娇百媚的侍婢,而是一个长相阴鸷,仿佛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汉子,刘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管家宋忠他们软禁了? “宋忠呢,你把他叫来,我要见他。” “宋管家正在前厅料理大郎的后事。” “大郎?”刘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乔七说的“大郎”是指刘洵,自己升职成为刘家主人后,称呼由“家仆刘安”变成了“主人二郎”,刘洵的称呼也就变成“大郎”了。 刘寻没有因为称呼的改变晕头转向,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名义上自己好歹也算是刘洵的兄弟、继承人,刘洵的丧事应该自己亲自到场,问乔七道:“宋管家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去前面?” “宋管家说了,二郎你因为大郎的死伤心过度,已经哀痛不起,所有事宜由他代理完成,不需要二郎费心了。” 刘寻问道:“那砸我的那个女人呢?” “她也死了,打了你之后,她自己跑到大郎的灵前一头撞死了,她的尸体也已经装殓,就停在前厅左侧厢房,过两天会埋在大郎的墓的旁边的。” 这女人既然可以为了刘洵自杀,而且死后他们也打算将她埋在刘洵墓旁,肯定和刘洵的关系非同一般,搞不好是通房大丫头之类,刘寻问道:“她又是谁,和刘……我兄长是什么关系?” 果然乔七回答:“她是宋管家的女儿,是大郎的……的贴身侍婢,大郎过世后,宋管家让她照顾你,她不肯,所以才想要去杀你的。” 刘寻见乔七说那女子是刘洵的贴身侍婢时明显有些犹豫,这说明她不仅仅只是刘洵的一个贴身侍婢那么简单,恐怕还和刘洵有着某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关系,心道:“好险,这宋忠也真不是个东西,让他女儿和刘洵睡,睡完了又要和我睡,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他问:“那宋管家呢,他女儿死了,他不伤心吗?” “不伤心,宋管家说他女儿为主人守节而死,是死得其所,他为生出这样的女儿骄傲。现在江宁城还有人写诗赞扬她呢。” 刘寻心道:“这都什么人啊这,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没了,没人惋惜,大家都赞扬她贞洁,连她父亲也因为有这样的女儿骄傲!”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是这么回事,如果这时代的人真把贞洁看的那么重要的话,宋忠就不会让他的女儿给刘洵睡完后又让她服侍自己。 真是古怪的价值观! “对了,你来服侍我洗漱,其他人呢,难道就没有一个长得还过得去的丫头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乔七迷惑不解道:“为什么要丫头?” “因为男人笨手笨脚的,只有女儿家才比较细心,而且房中放着一个美女,看着也养眼不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去把家里的丫鬟叫进来,我自己挑选。” “丫鬟?” “就是使女,你别说连使女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女的,女人。” 乔七的两条眉毛皱了起来,使他那张阴鸷的脸看起来更加的阴鸷。刘寻脖子一扬,大声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我现在可是你的主人,我随时可以让你卷铺盖走人。” 不久前对方还和自己一样只是刘家的一个家仆,所以乔七非常看不惯刘寻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但是人比人气死人,现在人家是主,他是仆,乔七咬了咬牙,恶声恶气地道:“我去给二郎叫人。” 片刻后乔七叫来七八个女子,刘寻见她们粗胳膊粗腿,有的比自己还像个男人,郁闷地道:“就没有长得好看一点的吗?” 乔七道:“这些都是比较好看一点的了。” “什么?”刘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些就是家里比较好看的使女,是不是你眼光有问题?” “不是,是因为大郎说美色能迷人心神,影响他读书,所以家里的使女一律都要粗胳膊粗腿,长得不好看的。”“什么?他还有这毛病,难怪这么有钱,三十多岁了还要打光棍?”想了想刘寻又觉得这句话不对,刘洵虽然没有成亲,但是很显然并不缺少性\生活。 乔七眉毛一竖,“不许你这样说阿郎!” 刘寻知道乔七说的阿郎指的是刘洵,心想还是别惹这阴鸷男发飙的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我就随口说句玩笑,我兄长他人很好,对不对,我们都很尊敬他。” 乔七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刘寻看着面前一帮雄赳赳的女汉子,心想这帮姐们实在不适合当侍婢,当保镖还差不多。 但有总比没有强,刘寻看了眼乔七阴鸷的脸,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女汉子身上,这时候一群女子大概也明白刘寻是要选一个贴身侍婢,其中有个头脑灵活的毛遂自荐道:“二郎,你看我怎么样?我比较心细,保证会把你照顾的舒舒服服的。而且……而且你以前还摸过人家的奶子。”说完表情做娇羞状。 刘寻恶寒,指着那女子道:“你就算了。” 刘寻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选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周正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滴滴道:“我叫金莲。” 刘寻再一次被雷到,问道:“你不会还姓潘吧?” 女子喜道:“二郎还记得人家,太好了。” 潘金莲就算了,刘寻指着潘金莲旁边的一个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我叫翠花。” 刘寻道:“好,暂时就由你翠花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吧。” 翠花大喜,其他女子各种羡慕嫉妒恨,乔七不悦道:“那我呢?” “你以后就是我的随从,如果我想要出门,你就跟着我,现在你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吧。” 乔七反对道:“但是宋管家说……” “宋管家只是一个管家,这刘家我做主,我才是主人,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宋管家还说了,你以后就叫刘过,字改之,已经记在了家谱里面,官府那里也已经备过案了。”乔七说完,忿忿地走了。 刘过,这名字也不错,刘寻心里想着,那我以后就叫刘过好了。反正刘寻和刘洵同音,以后是没办法用了。 第十一章 美好生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对韧针非常满意,又让其他人作自我介绍,发现她们的名字不是叫阿王阿马,就是五娘、杏花之类,刘过觉得不雅,想了想,从《诗经》中各摘出一个词作为她们的新名字,韧针改为“芄兰”,其他人的有绿衣、甘棠、采薇、蒹葭等等。 刘过又从中选了长相娇俏的绿衣、采薇给芄兰打下手,留在自己房中,让芄兰给众女读了自己昨晚连夜赶出来的《刘家仆从守则》,《后宅人员须知》,然后给剩下的人分别安排了各自的岗位,让翠花带她们去住处,熟悉一下环境。 鉴于新入职的使女普遍文化素养不高,识字不多(除了芄兰其他全是文盲),刘过特意将后宅的一间厢房收拾出来作为教室,利用业余时间给十一名美少女扫盲,芄兰任讲师,刘过自己担任校长兼教务主任,偶尔上讲台客串一下讲师。教学的内容从《百家姓》开始,以后再慢慢扩展到《三字经》、《千字文》,《论语》等书,目的提高她们的识字率,刘过又创造性的开展了算学和文明礼仪课程,旨在打造一支科学文化素养过硬、服务态度优质的使女队伍。 他还打算利用几天时间编写汉语拼音版的《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率先在自家后宅中推广汉语拼音,提高教学效率。 在扫盲运动如火如荼开展的同时,刘过也没忘了对后宅的大整顿,因为一下子增加了十二名年轻貌美、充满活力的美少女,前面刘洵留下的班底就显得有些多余,除了少数几个有执事的外,剩下的人都被刘过打发到其他岗位上去了,一时刘家大院中怨声载道,骂刘过忘恩负义者有之,骂刘过荒淫好色者也不少,还有些人跑到宋管家哪里去诉苦。 不管下面反对的声音有多大,刘过不为所动,对后宅的人员进行大换血之后,似乎整个后宅都焕然一新,到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而之前那些长得威猛雄壮的女汉子已经很少看到了。 刘过得偿所愿,心中自是满足,对于十二名被选中的使女,也是十分开心,对于贫苦人家的女孩子来说,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使女,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何况在这里她们还能接受到真正的素质教育。 宋管家则非常的不爽,刘过将原来后宅里的那些使女的都赶出来了,其中有两个还是和他沾亲带故的,她们正在他房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刘过:“二舅啊,你可要给外甥女儿做主啊,当初是你说让奴来刘家享福的,现在被刘安那个天杀的赶到外面干粗活了,别的不说,那些曾经被奴欺负过的人,这还不使劲儿在后面戳奴的脊梁骨啊!” “刘安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大伯扶他做了这一家之主,他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做仆从,现在一眨眼就不认人了,把我们都从后宅中赶了出来。大伯啊,他这不仅是在赶我们,他这是在打您的脸啊!” 虽然对外称刘过继承刘洵成为刘家的一家之主是因为刘洵的遗命,但是在刘家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内幕的,其中就包括宋管家的侄女。 “好了好了。别吵了。”宋管家被他的外甥女和内侄女吵得心烦意乱,刘过要找两个长得好的使女,宋管家照着他的意思做了,可是刘过没说一下子要招十二个,更没说过要把之前后宅里面的人都赶出来啊。 宋管家决定去后宅找找刘过,和他深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让他认识自己的错误,打发外甥女和内侄女出去后,宋管家直奔后宅刘过住的地方,到了刘过那里一看,刘过斜靠在坐床上打盹儿,新招的三个侍婢一个给他捶腿,一个揉肩,还有一个坐在旁边陪着刘过说话儿解闷儿,不知为何一看这排场宋管家竟然有些紧张,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二……二郎。” 刘过睁开眼睛瞧了瞧,热情地道:“啊宋叔,快坐快坐。采薇,去给宋叔搬个凳子过来,绿衣,还在干什么,别揉了,去给宋叔倒杯茶。” 两个小丫头立刻娇滴滴地答应一声,乖乖去办,宋管家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想:“确实比以前的那个乖巧懂事多了。” 宋管家连忙感谢二郎厚爱,坐下之后想要给外甥女和内侄女求求情,让刘过收回成命,让她们回到后宅,但是眼看着三个娇媚的小丫头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求情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刘过凝视了宋管家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宋叔,我这几天在估摸着,我这房间也该重新布置一下。” 宋管家刚喝了一口茶,闻言险些没把茶捧出来,连忙放下茶碗问道:“二郎打算怎么布置?” 刘过在房间各处瞧瞧,指着他坐床后面的那道屏风说:“首先这个屏风就该换一下,苏秦刺股的故事固然励志,但是苏秦是被齐国众大夫争宠派人刺杀而死的,是横死,不吉利。我觉得应该换成四美图,或者山水图画也行。” 宋管家点头道:“库房中还有架当年友人送给老太公的屏风,绘的是燕文贵的《溪山楼台观图》。” 刘过点了点头说:“这个可以有。你明日让人送来把这个换下。还有这窗纱也有些旧了,你找人换成新的,透明度好一点儿的。” 宋管家又低头说了声:“是。” 刘过摆了摆手道:“那好,先就这些,其他的我想到了再给你说。” 从后宅出来,宋管家郁闷地叹了口气,他的外甥女和内侄女连忙上前探问:“怎么样了?” 宋管家没好气地道:“我好好在房里歇着不好,何苦跑过去找累?” 两人见宋管家这样,知道此行不顺利,忍不住又刘安长刘安短的乱骂起来。 刘过打了个喷嚏,郁闷撇了撇嘴道:“奇怪,我今天怎么老是打喷嚏,难道感冒了,不行,从明天开始我要锻炼身体。”指着芄兰三人道, “对了,你们也要一起锻炼。” 采薇好奇道:“锻炼?” 刘过道:“就是要多运动,比如说跑步,做广播体操,这些都算,人啊,不能老是待着不动,要多运动,多锻炼,这样才能气血顺畅,身体才能好。” 采薇没有回答,却向一旁的绿衣努了努嘴,绿衣抿嘴一笑。 刘过把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悦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绿衣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不过阿郎,你说人不能老是待着不动,可是你待着都快一个时辰没动了。” 刘过惊讶道:“什么,我躺了这么长时间了吗?” 采薇和绿衣一起点头。 刘过爬起来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晚膳比较丰盛,不过刘过面对这一桌美味佳肴却显得有些尴尬,旁边三位小美女眼巴巴地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坐着吃,不仅是刘过,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尴尬的。 刘过已经不仅一次邀请她们一起坐下吃了,采薇和绿衣都有些意动,但是芄兰却不肯和主人同食,芄兰不肯,采薇和绿衣两个小丫头便也不敢,现在她们很有种为芄兰马首是瞻的感觉。 尊卑有序,主仆不同食,生活在在封建社会,这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哎,万恶封建社会啊! 晚饭过后,芄兰又送上了一杯香茗,刘过手捧茶杯,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纳凉,这时候三个小姑娘才敢去享用刘过剩下的残羹剩炙,不过说是残羹剩炙,但是对芄兰三人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三人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刘过一边享用着手中的香茗一边看着院子里的美景,这时候其他人也都吃完了饭,新来的使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散步,有的则坐在树底下捧着书复习当天的功课,在结结巴巴但娇柔悦耳的读书声和轻快的笑语声中,夕阳渐渐垂下,月亮慢慢探出头来。 这些无疑是非常美好的,但是刘过却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孤独。 第十二章 小侍婢的野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浴室中雾气氤氲,芄兰、采薇、绿衣三女脸红的都快要渗出血来了。 刘过的发髻已经解散,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的衣服已经剩的不多,但是三个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有勇气继续给他脱下去。 在刘过的威逼利诱之下,她们也都脱去了外衣,下面还穿着裙子,上身只剩下了贴身小衣,露出白皙的香肩和光洁的上半个背部,胸前坚挺的蓓蕾衬着细细的腰身,柔美流畅,充满活力。 对此刘过当然还是不太满意,后世大街上随便遇个女的都比她们穿的少,露得多,但是现在是宋朝,刘过想要看大长腿还需要继续努力。 刘过道:“你们这样我是没办法沐浴的。” 芄兰、采薇、绿衣三女又是害羞又是担心刘过惩罚,羞怯意乱地要剥下刘过身上最后一件内衬,刘过已经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扔到一边,三女惊呼一声,纷纷转过头去,刘过哈哈大笑跨入浴桶,慢慢浸下身子。 “哎,你们还不过来搓背,难道要我拉你们过来吗?”刘过见她们还背对着自己,忍不住叫道。 “啊!”三女惊慌回头,见刘过已经浸入水中,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下,水面上露出臂膀和胸膛,刘过身体虽然不雄壮,但是比例非常协调,窄腰乍背,正是这时代最受欢迎的体型。 三女心头小鹿般乱撞,胆子比较大的绿衣首先上前,在刘过的宽厚的肩膀上试着捏了两下,采薇也含羞带怯地也过去捏刘过的另一只臂膀,只有芄兰年纪比两人都大着一两岁,心理最成熟,想的也最多,扭扭捏捏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大着胆子捏了一下,触电似的一颤,连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刘过表面上是在闭着眼睛享受,其实是在极力忍受着,与其说她们是在给他搓澡,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挑逗,尤其是芄兰那试探性的抚摸,极具杀伤力,刘过身体某个部位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反应。 刘过忽然说:“等等。” 芄兰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阿郎怎么了?” “怎么了,再这样下去要出事了。”刘过郁闷地想,嘴里却说道:“你们去旁边歇一会儿,我自己在水中泡一下。” 芄兰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采薇和绿衣两个小丫头却把搓澡当成了游戏,都有些爱不释手了,听刘过让她们去休息,倒有些失落。 刘过那知道这些小丫头片子心里想些什么,他只是感觉邪火有点重,他需要静静,好好的静静。 刘过沐浴后,换上一身洁净绸缎衣衫,采薇和绿衣去洗刘过换下来的衣服,芄兰用一条干毛巾帮刘过擦头发,刘过随口问道:“芄兰,你以前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你不但读过书,而且对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也十分了解,嗯,至少比我了解。” 等了会儿没见对方回答,刘过郁闷道:“罢了,你不说算了。” 芄兰忙道:“不……不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过敏锐地感觉到,刚才对方哭了,有一滴泪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脖颈,凉凉的。 芄兰缓缓说道:“我家以前也有几千亩土地,我爹他也是个读书人,只是后来爹娘去世了,几个哥哥不争气,将家产都败光了,家道就衰落了下来,我哥哥们觉得我还能买几个钱,所以就……” 刘过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道歉道:“对不起,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芄兰摇了摇头道:“总算他们还有点儿良心,只是让我来阿郎家当使女,不肯把我往那火坑里推,几天前有个人牙子说过,凭我的相貌才情,若是卖到那种地方去的话,可以卖好几十贯钱。” 刘过心道这叫什么有良心,没钱花了就把自己的妹妹卖了,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的好,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没有他们哥哥卖她,自己又怎会得到这么好的一个侍婢。 刘过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芄兰好,这时采薇和绿衣洗完了衣服,一边说笑一边走了进来,问刘过:“阿郎,晚上我们睡哪儿?” 刘过笑道:“自然是睡我房里。” 两个小丫头惊讶道:“啊,还要侍寝啊?” 刘过暴汗: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这让我这个大灰狼还怎么继续装下去啊? 两个小丫头对望一眼,分明对这个侍寝这件事不是很反对,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不过看了芄兰一眼,心道:“就算要侍寝,肯定也是芄兰姐姐先吗?难道是我们三人一起?” 芄兰瞪了两个没眼色的小丫头一眼,没好气道:“你们惊讶什么,没看到阿郎是在开玩笑吗?” “哦。”两个小丫头都是把头一塌,看着芄兰的脸色有些嫉妒:原来阿郎是要芄兰姐姐侍寝啊。 芄兰对这两个满脑子都是不健康内容的未成年少女实在感到有些无语,不过她不禁也想:如果阿郎让我侍寝的话我怎么做?当然肯定是誓死都不从了,但是他要是纳我为妾呢? 偷偷向刘过看去,见对方侧脸的轮廓俊秀挺拔,不禁心中一动,暗想:阿郎这么年轻,这么英俊,就是给他做妾,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貌似,这也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结局。 她心中浮现出一道身影,但是那道身影因为年久已经变得朦胧模糊,芄兰叹了口气,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刘过自己尚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俘获了一大两小三颗芳心,而且这座宅院的其他房间中,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而那“枝头”,在刘家后宅里面,就只有刘过刘大官人了。 不过刘过就算心中再如何想把眼前的三朵小白菜给拱了,也实在有些下不手去,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芄兰才十六岁,采薇十四岁,绿衣更小,才十三岁多一点,刘过就算再急色,也不可能对未成年少女动手。 第二天刘过起了一个大早,不过有人比他还早,他刚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芄兰、采薇、还有绿衣就到了,柔声打招呼:“阿郎起床了。” 刘过答应了一声,见三个小丫头去端热水的端热水,叠被子整理床铺的整理床铺,工作积极性高的很,根本不用他吩咐什么,就把该准备的东西就准备的一应俱全了。 刘过幸福地打了个哈欠,其实美人儿不仅平时漂亮,她们忙碌的时候也是很养眼的,尤其是芄兰这两条性感的大长腿,要是穿上比基尼跳健美操的话……我的个乖乖,刘过感觉到自己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刘过又偷偷打量了一下采薇和绿衣,两个小丫头年纪虽然不大,但发育的也都还不错,若是让她们也穿上比基尼,和芄兰一起跳健美操,由采薇和绿衣刘过又联想到其他九名新来的美少女,立刻在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十二名身穿比基尼的美少女站成两列,随着劲爆的音乐提臀摆胯,性感妩媚,激情四射。 刘过仿佛看到,一个超人气美少女组合正在自家后宅里冉冉升起,活力无限,光芒万丈。 刘过被自己脑海中的幻象感动坏了,于是他立即就付诸实践,吃完早饭他便一头扎进书房中,先在纸上画了两个简单的舞蹈动作,然后又对它们涂涂改改,直到和自己记忆中的动作一模一样,才又画下一个动作,边想边画,不到一个时辰,就画了厚厚一叠。 他的这套舞蹈是以表演性的健美操为蓝本,还吸收了棒子国女子团体的部分动作,反正这玩意儿之前没人见过,也不怕有人突然跳出来指责自己不专业,而且刘过只打算在后宅中新入职的十二名使女中推广,不打算外传,所以不担心被别人看到了说三道四,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画,不过考虑到这时代的人都比较保守,一些太过挑逗的动作都被他剔除掉了,没有加入。 绿衣从门外进来,见刘过站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走过来看了看,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别过头去啐了一口,又羞又气地道:“阿郎你……” 刘过回过神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时芄兰和采薇也都上完了课,来服侍刘过,两人走进来看了眼刘过画的东西,一个个也变得俏脸绯红,一幅窘迫地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样子。 刘过见她们三人窘迫的无地自容的样子,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眼自己画的东西,奇道:“你们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绿衣又羞又气道:“阿郎你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东西,也太……太羞人了。” 第十五章 夜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什么?” 阿月一时有些心慌意乱,竟然没有听清楚刘过说了什么。 刘过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看着阿月的眼睛说道:“你把这几句唱一遍,我听听。” 阿月心中一阵狂跳,紧张地凝视着刘过的眼睛看了片刻,才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喉咙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刘过让她反复唱了几遍,忽然眼睛一亮,点头道:“好,就是这种感觉。” 阿月有些茫然地看着刘过。 刘过哈哈大笑,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老子不救世了,老子要做梨园鼻祖。”(注) 阿月和蓼蓼都满脸惊讶地看着刘过,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神经,刘过笑了一阵儿,回头见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刚才的样子,很……很猥琐。”蓼蓼小心翼翼地说。 “我擦!”刘过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他拼命咳嗽了会儿,才感觉到呼吸顺畅些。刘过恶狠狠地瞪了蓼蓼一眼,道:“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刘官人快说,你想到什么了?”阿月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刘过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盯着阿月看了好一会儿,又打量了蓼蓼片刻,阿月被他看的心中发毛,蓼蓼干脆凶神恶煞地质问:“你看我干什么?妈妈可承诺了,在我十五岁之前,是不会让我接客的,你可别想让我也陪你睡觉?” 刘过伸手在蓼蓼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你小丫头片子,脑壳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是在想,阿月可以演崔莺莺,你就演红娘,至于张生和其他角色,一时倒不好找人。” 刘过完全陷入了自我沉思当中,阿月和蓼蓼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刘过想了想,对两女说道:“我现在就回家准备剧本,具体怎么做,我明天再跟你们细说。对了,梅姐那里由你们搞定,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可别错过了。”说完便带着乔七回家了,留下两女在原地面面相觑。 “阿月姐姐,今天他好像不打算和你睡觉了。”过了很久,蓼蓼才说。 “你胡说些什么?”阿月不悦地道,看着刘过留下的茶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失落。 乔七在外面守了几个时辰的门,心中的憋屈郁闷自不用说,回去的路上对刘过自然没有好脸色,好在刘过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振奋,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回到家,刘过径直进入书房,投入到伟大的创作当中,整部《西厢记》他几乎能倒背如流,这主要得益于他上辈子的女朋友罗静怡是位古典戏剧爱好者,尤其痴迷于中国古典戏剧,为了接近她,刘过也参加了戏剧社,对这部罗静怡最喜欢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没少下功夫,甚至还扮演过男主角张生,这时候默写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很快就将整部剧本写完。 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稿子,刘过揉着发酸的手腕,才发现天已经很晚了,书房里一灯如豆,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旁边伺候的绿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伏在椅子上睡着了,正发着轻微的鼾声,嘴角还挂着一道亮晶晶的口水。 刘过叫醒绿衣,打发她回去睡觉,自己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正想回房睡觉,却见芄兰房间里的灯还在亮着,刘过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么晚了她还在干什么?不禁移步走了过去。 窗户半掩着,刘过从缝隙中往里面瞥了一眼,只见芄兰正站在房中,有节奏的跳跃着,一边跳一边做着各种动作,嘴里轻声喊着节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作为始作俑者的刘过,自然知道芄兰在干什么?她正在跳健美操! 刘过大喜过望,没想到三位贴身侍婢中,接受健美操的反而是最保守的芄兰,不过看这芄兰白天不跳,只有晚上了才一个人躲起来在自己房中跳,可见还是不想让人看到。 原来,她是属于闷骚型的。 这个发现然让刘过大喜过望,忍不住又多看了一会儿,只见芄兰把外衣脱了,只着贴身小衣,少女刚长成熟的身体,随着节奏变换着形状,露出姣好的玲珑曲线,轻薄的亵衣亵裤外面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那精巧的香肩,柔滑的背脊,还有两条修长的大长腿,以及胸前绸衣下跳跃着的坚挺蓓蕾, 无不充满着美感和活力。 刘过的两只眼睛,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 “阿郎,你怎么在这里?”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啊!” 这一声惊呼,却是同时由两人发出,刘过正在全身心地欣赏房中正在跳舞的美丽少女,自然不会想到忽然会有人来,房间中的芄兰也正全身心地在跳舞,万万没想带还有人在窗子外面偷窥,两人被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刘过慌慌张张地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采薇站在月亮门前,手中捧着一方小小的烛台,小小的烛光给她的脸镀上一层淡黄色,也照亮了她那双充满惊奇的眼睛。 “我没事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刘过假装甩甩手臂,摇摇肩膀,装作若如其实的样子说,“对了,你怎么来了?” “阿郎你忘了,今晚是我值夜。我在房中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回来,就去书房找你,结果书房中也没人,谁知你却来了这里。”采薇说着语气中不无醋意,眼睛还不停地瞄向刘过身后的房间。 “咳咳咳。”刘过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想歪了,下意识地往房里看了一眼,房中忽然一黑,芄兰把灯熄了。 刘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接过采薇手中的烛台,拿出主人的架势道:“走,我们回去睡觉去。” 采薇又往芄兰的房间看了几眼,才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房中,采薇服侍他脱衣洗脚,刘过还是能感觉到小丫头的不高兴,微笑道:“别生气了,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一定不让你等这么久了。” “阿郎爱去看谁就去看谁,我哪敢生气?”采薇酸溜溜地道。 刘过诧异道:“你这是吃醋了?” “谁吃醋了?”小丫头下意识地就反驳,“我只是觉得,自然芄兰姐那么好,阿郎有她一个就好,干嘛还把我和绿衣放在房里?就算是把我们放在房里也罢了,为什么晚上不让芄兰姐一个人值夜,还让我和绿衣轮流值?” 刘过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影响到身边几个侍婢的和谐了,他略一思索,便笑道:“我把你们都放在房里,而且还让你们轮流值夜,自然是因为对你们三个一视同仁,别生气了,我今晚不过是路过芄兰房间,看着她灯还亮着,想起一件事要吩咐她做,所以给她说了一下。” “真的?”采薇狐疑地问。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刘过理所当然地道,吩咐她道:“你也赶紧去睡吧,我要休息了。” 采薇服侍刘过睡下,拉好床帐,熄了灯,才去外间的小床上睡觉。 刘过躺在床上反思道:“我是不是对这几个小家伙太纵容了,才使她们这样。现在她们不但越来越不把我当成主人,反而时不时就对我发脾气,使小性子?”但是让他每天板着个脸,或者像其他主人那样总是对家中仆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肯定做不到。 想了片刻,睡意来袭,刘过便睡着了。 ________________ 注释:梨园鼻祖另有其人,刘过的想法可能要落空。 第十六章 推广健美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二天芄兰果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在刘过面前再也没有了平时的精明干练,刘过知道是因为昨晚自己撞破她私下跳健美操的秘密的缘故,也不说破,等吃完早饭,才找了个借口把采薇和绿衣都打发出去,只把芄兰留在房里。 芄兰紧张地像个在老师面前受罚的小学生,娇滴滴地叫了声“阿郎”,便低下了头,满面通红。 刘过见她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忍不住想起昨晚她跳健美操的情景,不用说,她那身雪白细嫩的肌肤,此刻一定透着粉红。 “咳咳。”下一刻,刘过发觉自己竟然想到那方面去了,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芄兰啊!” “啊!”芄兰像被采到尾巴的猫,一跳老高,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作为一个初学者来说,你的健美操跳的不错。”刘过循循善诱道,“不过呢,因为缺少人指导,这错误的地方还是不少,所以不仅影响这个舞蹈的美感,而且还使健身的效果大打折扣。” 虽然早就知道昨晚都被刘过看到了,但是这时被他当面说出来,芄兰还是感到无地自容,她心中的羞愧,甚至超过了紧张。 仿佛是猜出了她心思,刘过忽然叹了口气,温柔地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过来一点,让好好给你讲讲这个健美操的动作要领。” 芄兰嘴唇嗫嚅了几下,忽然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带着哭声说:“阿郎,婢子错了。” 刘过上前将她扶起,不悦道:“你错什么错,我刚才都说了,你这是响应我的号召,是你拥护我,爱戴我的具体表现,怎么能说是错了呢?” “我……”芄兰一时说话不是,不说也不是,竟然落下泪来。 刘过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满脸温柔道:“别哭了,哭了可就不漂亮了。”说着拉着她的手在坐床上坐下,温声问道:“你告诉我,这健美操,你是怎么学会的?” “阿郎画的那些画,婢子……婢子后来偷偷看过,”芄兰小声说,“之后一个人的时候,想到阿郎说的话,忍不住就偷偷,偷偷一个人试着练。” 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刘过还是忍不住逗她道:“阿郎说的什么话?” “阿郎说这健美操不但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减肥,让身材……身材更好,”芄兰脸红的仿佛要渗出血来,“阿郎还说,说我的腿……腿长,身材好,很适合跳这个……这个……”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低不可闻,头也越垂越低。如此看来,芄兰偷偷学健美操,倒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刘过心中不免滋生出几分得意,正想再鼓励她几句,忽然芄兰挣脱他的手,在刘过面前跪下来,满脸羞愧地说:“婢子……婢子不是个好女孩,求阿郎将婢子撵出去吧。” 刘过闻言大怒,一把把芄兰从地上拉起来道:“什么不是个好女孩?干嘛要把你撵出去?” “婢子不守妇道,在没人的地方跳这……跳这伤风败俗的艳舞……给阿郎丢脸……”芄兰哭的好不伤心。 刘过冷笑道:“你什么意思?你跳着健美操就是不守妇道了?那我还是引进……发明这艳舞的人呢,让你这么说,那我不就是绝世淫魔了?” “婢子……婢子不敢!” 芄兰说着又要跪下请罪,刘过一把抱住她,安慰道:“其实这健美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它真的是一种很纯洁的舞蹈。你见过那些胡人跳的舞没有,肚皮都露在外面,那屁股,那大腿扭的……” 芄兰啐了一口,满脸不屑道:“那些胡人不知道羞耻,我们汉家女儿怎么能和她们比?” “好吧,我们不跟胡人比。”刘过有些头痛地道,“那么就仅仅从你跳健美操这件事说,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别人看到对吧?” 芄兰点了点头。 刘过道:“所以说,你这不是伤风败俗。” 芄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娇羞地低下了头,从鼻腔了嗯了一声,缓缓说道:“只给阿郎看,自然不算……不算伤风败俗。” “所以说,你不是不守妇道的女子。”刘过再接再厉道,“不仅你只在房中跳不算伤风败俗,就是只在这后宅中跳,不在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男子面前跳,都不算伤风败俗。” 芄兰这时只觉得脑袋里晕陶陶的,根本就不知道刘过说的是什么,只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刘过见在后宅中推广健美操最大的阻力攻克了,心中欢喜无限,喜气洋洋地道:“所以,以后我要在这后宅中推广这套舞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在别人面前演的,没事的时候,就我一个人欣赏。” “啊!”芄兰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么惊讶干什么?对了,我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你,算一下时间,也快好了吧。” 若是在平时,听说刘过送她礼物,芄兰自然是非常高兴,但是这时听说刘过要在后宅中推广这健美操,她郁闷的心都要碎了。 不理会芄兰错愕的表情,刘过把后宅中的其他十一名美少女召集起来,立刻就下达了以后每天要跳健美操的命令,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刘过这一举动太过胡闹,但是连芄兰都没有反对,大家也都不好说什么,刘过让她们怎么做,大家就怎么做好了。 众人很快就发现,这套\动作简单流畅,节奏感很强,很容易掌握,就是身上的衣服碍事,磕磕绊绊的,施展不开,在这之前刘过已经想到了这种结果,所以很早就设计了一套适合跳舞的服装,只是因为芄兰她们的反对使推广健美操的计划搁浅,没有去缝制,这时只要把大家的身材尺寸测量下来,拿去让裁缝缝制就可以了。 这些事情非至一天,刘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早上安排好在后宅中推广健美操的事,下午刘过就带着默写好的《西厢记》剧本,去巽芳阁了。 阿月和蓼蓼早就翘首以盼,梅赛花昨晚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没有官差来向她询问刘过的事情,也就放了心,早上听阿月和蓼蓼说刘过能有办法让巽芳阁起死回生,虽然她把阿月和蓼蓼训斥了一顿,说她们被男人迷了心窍,但是心中也不免将信将疑,所以今日见了刘过,竟然出奇的好说话。 刘过把写好的剧本交给阿月看,阿月只看了几段,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捧在手中不忍放下,刘过知道让她这样看下去,今天别想做其它的事情了,硬从阿月手中把剧本夺过来,道:“剧本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今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阿月还沉浸在《西厢记》的剧情中不能自拔,眼神迷茫地看着刘过。刘过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给你说的这种东西叫做戏剧,你刚才看到的就是剧本,戏剧呢是一种……” 蓼蓼插嘴道:“我们知道这个叫做戏文,你只要安排我们要怎样做就好了,没必须要解释。” 原来这时候已经有戏剧了,那敢情好,不用刘过再解释半天什么叫做戏剧,戏剧的重要元素,他直接进入正题道:“我想的办法就是演这戏剧,不过这件事情除了你们外,还需要梅姐配合。” “妈妈那里不用你担心。”阿月说完走出去了一会儿,不多时带着梅赛花回来,不知道阿月给她说了什么,梅赛花此刻看着刘过的眼神都在放光。 刘过很不喜欢被一个中年妇女用这样热切的目光盯着看,干咳两声,缓缓说道:“梅姐,这件事情要办成,还需要你的鼎力……” “刘官人尽管放心,我晓得怎么做,巽芳阁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有十几名姑娘的,演一部戏的人还是凑得够的。”不等刘过说完,梅赛花就点头如捣蒜道。 “好,你把你们所有的姑娘叫来,我要选角。”刘过点了点头,也就当仁不让,做起了总导演。 第十九章 秦淮诗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且不说梅度等人自去青楼里面找相熟的姑娘鬼混,单说刘过回到家中,也为今天的遭遇郁闷的不行,他好端端的在街上走着,哪料到会遇到梅度这群贱人,不过自然答应了明天去参加诗会,那诗会肯定是要参加的。 穿越之前,刘过也知道诗会在这时代是如何的受欢迎,他从宋人笔记、后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一些相关内容,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了解不深,穿越成为刘过之后,他的全部精力都花费在打造一支高素质的后宅使女队伍,以及排练《西厢记》上了,哪有功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这时两眼一抹黑,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他向乔七、还有芄兰、采薇等人了解相关知识,好在诗会在这时代很受欢迎,芄兰、采薇等人虽然没有参加过,但是听还是听说过不少的,给他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更不论乔七还跟着刘洵参加过几场,所以等到晚上睡觉时,刘过已经做到心中有谱了。 凭着我前世积攒下来的知识,虽然明晚一鸣惊人有难度,但是应付过去还是没问题的,想到这里,刘过完全放下心来,洗澡睡觉去了。 第二天,刘过该指导后宅美少女们跳健美操的时候指导他们跳健美操,该去巽芳阁排练《西厢记》时去排练节目,生活一点都没有受影响。吃过晚饭,心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乔七,迤迤然往秦淮河去了。 诗会的地点选择在潘楼的一艘画舫上,今晚举行诗会的并不止一家,远远看去,秦淮河上一艘接一艘的画舫,画舫上张灯结彩,照亮着画舫上的才子丽人,倒影投在波光粼粼的水上,仿佛是人间仙境。 潘楼的画舫已经停靠在岸边,刘过只对守在岸边的舟子报了自己的名字,对方便放他上船。 船上已经到了不少人,很显然,其中很多人都认识刘过,也清楚他今晚要来,虽然没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但是不少人都对点头微笑,显得十分友好。 刘过随便选了个座位,正打算坐下,忽然凭空出现一个声音拦住他道:“刘……刘官人,你的座位不在这里。” 刘过抬头,看到一张略显紧张的脸,是船上搞后勤的工作人员,刘过侧头向周围瞟了一眼,就看到梅度正坐在席上,由一个身材丰满,长相甜美的妓\女作陪,正在对他报以得意的笑。便知这是他的安排了。 刘过心中大骂无耻,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甚至还对那个工作人员笑了笑,客气地道:“好,请带路。” 和刘过作对,那工作人员显然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上头吩咐下来,他不敢不从,领着刘过走到画舫另一端一个阴暗的角落,这里摆着几张桌子,坐的都是陪自家主人参加诗会的家仆小厮,显然像潘楼这样的大妓院,服务水平要比巽芳阁好的多,就是连陪同主人的奴仆小厮,他们也都照顾到了。 刘过向另一席上面正得意洋洋的梅度看了一眼,很有风度的没有发火,安之若素地坐了下来,回头见乔七还站在身后,吩咐道:“坐啊,这里只有你一个站着,像什么样子。”、 乔七闻言坐下,还和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显然也是相识。 这时候陆续又有许多人来,等诗会的主持者孟颐孟学士在一群门生故旧的簇拥下上船之后,画舫便缓缓离开河岸,沿着河流缓缓沿风景最好、最是热闹的一段行去。 画舫平稳的行驶在波光凌凌的河面上,不断和其他画舫交错而过,若是两艘画舫上有相熟的人,会互相打声招呼,也有跟在后面的小船,不时把其他画舫的人接过来,或者把这艘画舫上的人送过去。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孟颐孟学士站起来,大声宣布诗会开始,他便是刘过刚穿越过来变成刘安时骂刘过“劣仆”的白胡子老头。因为在场的除了没有官身的普通文人外,还有几位在江宁养老的退休官员,所以孟颐又宣布:今日的诗会仿白乐天的‘香山九老会’,司马光的‘洛阳耆英会’,在场之人只以年龄为序,不以有无官身为意,填词赋诗、切磋学问。 这一决定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还是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接下来有一个歌女向孟学士点了点头,走到中央向大家了宣读了诗会的主题和注意事项,评选原则,诗会便正式开始。 因为今晚是月圆之夜,所以诗会的主题也与月有关,歌女先吟唱了一首前人咏月的诗句,算是热身,也为文人士子留下思考的时间,接着便有性急的文士开始作诗,贴出来供大家点评。做的好的大家自然不会吝啬于溢美之词,作的差的也不会有人揪住不放,总之,整个诗会进行的相当的有风度。 刘过和一群下人仆从坐在一起,看着主席上那些文人士子不断有新作品问世,不断有穿着华丽服饰的丽人上场表演,自己却像是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的小老鼠,被排除在外。偶尔也会有好奇心重的人向这边看几眼,和身边的人说几句话,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刘过知道,自己今晚真正就这样坐一晚的话,不到明天,今天晚上他就会成为全江宁城的笑柄,别说别人,连刘家的仆从下人也会对他嗤之以鼻。 这时月明星稀,晚风习习,秦淮河的水轻柔地拍打着船底,夜风中文士的吟咏声和佳人的歌唱声交织在一起,既喧嚣,又和谐,刘过忽然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响,仿佛是情不自禁站了起来,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被灯光和月光照耀的明亮处,抬头,望月。 主席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在他们的注视下,只见刘过一身白衣,面容俊秀,身材颀长,仿佛是从月光下走出来的谪仙人,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刘过身上。 “时逢三五便团圆,”刘过念了一句,便有耳聪的文人凝神静听。 “噗!”梅度正在喝茶,看到刘过从下人席上走出来,走到月光明亮处吟诗,没忍住一口茶捧了出来,就打算开口大笑。结果嘴巴张了张,却没有笑出声来。平心而论,刘过这个起句起的不赖。 倒是他的举动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忍不住都用异样的目光向他看来,梅度连忙尴尬地又喝了一口茶。 “满把晴光护玉栏。”刘过又念了第二句。 众人凝神静听。 刚才乔七正在和席上熟识人吹牛打屁,这时才注意到刘过这个主人已经离席,正站在月光下吟诗,和平时他认识的那个“同事刘安”判若两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刘过念完了最后两句,就等着众人的反应。 “好诗。”有人小声说。 有人缓缓点头。 但是更多的人保持沉默。 因为刘过的出身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若说刘过做出这样的好诗,这不是打他们这些自命才子的文人士子的脸吗?若说不好,他们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 “嘿嘿,这首诗你又是从哪里剽窃来的?”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嗤之以鼻道。 对啊,这首诗虽然算不得精妙绝伦,但是绝对不会是一个家仆出身的刘过做的出来的。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他肯定是剽窃来的。而刘过之前又不是没有剽窃别人诗的前例,就在刘洵被雷劈死的那天,英明耿直,嫉恶如仇的孟颐孟学士当场揭露了他的无耻。 这是大部分人的心声。 众人向说话之人看去,原来是梅度。 “你眼光不错,这诗真的是剽窃的,而原作者是几百年后的曹雪芹。”刘过在心中说,但此刻他是肯定不会承认的,他向正在看猴戏一样看他的梅度看了一眼,心道有前科就是不好, 别人还没证实就先穿帮了。 刘过嘿嘿冷笑两声,大声问道:“若你们有人指出这首诗的出处,在下当众给他磕十个响头,叫他一声‘爷爷’。” 众人都被镇住了,因为这时代磕头和叫“爷爷”都是十分严肃的事情,没有人会拿这事开玩笑的。 现场静的落针可闻。 “哈哈,指不出来是吧?”刘过轻蔑地看了梅度一眼,对身旁一个目瞪口呆的潘楼的伙计说:“麻烦你给我送来一副纸笔。” 曹雪芹的诗不能让他洗白,那么刘过打算就再模仿一幅赵孟頫的字,“赵体”可是和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的字齐名,连文坛领袖苏东坡的成就也有所不及,这时候赵孟頫还没出生,赵体提前出现,并由一个二十岁不到,而且还是家仆出身的年轻人写出来,不吓死你们这群土包子才怪。 最重要的,你们说我的诗是剽窃的,但是你们总不好意说我当着你们的面写的字也是偷的别人的吧? 那潘楼伙计很快就端来一个小木几放在刘过面前,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刘过提笔在手,沾了沾墨,正准备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古人开开眼界,忽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说:“大家何必为了一个人品低劣的家仆浪费时间,直接轰出去就是。” 这声音苍老嘶哑,音量也不大,却是比梅度那充满嘲弄、也更加响亮的声音效果好得多,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不是一个普通的文人士子,而是德高望重的、江宁文坛泰斗级的人物孟颐孟学士。 第二十章 舌战孟学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孟学士因为地位尊崇,一般不发声,但凡是被他开口赞扬过一两句的文人莫不身价倍增,在江宁文坛的地位大大的提升。 因为孟学士一般不说话,所以他一开口说话,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本来大家还对刘过这个从家仆一跃成为地主的新贵的书法水平好奇的很,但是孟学士一开口,几乎就成了公论:把刘过轰下船就是,至于之前那首诗是不是他自己做的,都不重要了。 那位潘楼的伙计歉意地看了刘过一眼,把他面前的小几连同上面的墨纸砚挪走了,只留下刘过手中提着一支沾满墨汁的毛笔,在风中凌乱。 这脸丢的,就算是婶婶可以忍,婶婶她侄儿也不能忍,刘过发火了,他心中的火老大了。 刘过随手把毛笔往外一抛,哈哈哈大笑三声,缓缓走到场中,指着孟颐道:“别人都说你是道德高尚的君子,我看你不过只是一个反复无常、说话不算话的卑劣小人。” 孟颐本来不动声色地坐在主位上,一边抚着颚下的三绺长须一边等着潘楼的工作人员将刘过赶下画舫,没想到刘过忽然对他发飙,竟然还说他是沽名钓誉、反复无常的小人,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士林中混?怎么做他的江宁文艺界民意领袖? 孟颐抚胡须的手一窒,揪下几根胡须,疼的他咧了咧嘴,孟颐勃然作色道:“老夫如何反复无常、说话不算话了?” 刘过心中虽然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但是他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缓缓说道:“诗会刚开始的时候,你说这诗会不以有无官身为意,只以年龄为序,意思就是说不论贵贱,只要是个人都可以参加这个诗会了,现在你却只因为我曾经做过家仆,就要赶我走。”刘过怒视着孟颐,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质问:“这不是反复无常、说话不算数的小人是什么?” 所谓的“不以有无官身为意,只以年龄为序”虽然是这时代诗会的普遍原则,但是参加诗会也是文人士子才享受的待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那个家仆出身的人参加诗会的,刘过现在的身份虽然不再是家仆,但是却没有人承认他的士子地位。 但是确确实实是没有哪条规定规定不是士子就不能参加诗会的,孟颐没想到刘过会找到这个漏洞,气得都快发疯了。 孟颐气得面色通红,须发皆张,指着刘过道:“谁说老夫是因为你身份低贱才要轰你走的,大家一起聚会切磋诗文,乃是风雅高洁之事,老夫岂容你这卑鄙无耻、人品低劣的小子在场。” 一旁的梅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向自己的老师看了一眼,因为让“卑鄙无耻、人品低劣”的刘过到场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刘过摇了摇头,直视着孟颐的眼睛说:“孟学士你错了。第一,我人品并不低劣,不是卑鄙无耻之徒,估计你还记得上次在秦淮河画舫上我背诵苏学士诗词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当时受到惊吓神志不清,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理解的,况且我神志不清时背苏学士的诗词,是风雅之事,而不是有污教化的事情,这说明我人品还是很高的,甚至说是十分高洁、高雅的;第二,宋律中没有人种低贱高贵、也没有哪种职业低贱高贵的律文,历代皇帝陛下的圣旨中也没有相关内容,也就是说,你一口一个‘低贱家奴’,这和我大宋的法律精神、以及历代皇帝陛下的系列讲话精神都是不符的;第三,孔老夫子教导我们有教无类,你因为我曾经做过家仆就要轰我走,不让我参加这次能提升我学问品行的诗会,这和孔老夫子的精神是相违背的。” 刘过遗憾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不了解我的品行,或者说了解不多就妄下结论,是为不智,你不尊重我大宋法律、不把历代皇帝陛下的教诲当回事,是为不忠,你身为儒家,士林领袖,却当孔老夫子的话是耳旁风,甚至跟孔老夫子的教导唱反调,是为不义,你因为我诗作的好,抢了你风头,就要千方百计的把我撵走,是为不仁,你年纪一大把,还天天嫖妓,甚至带着自己的学生一起嫖\娼,让你子孙蒙羞,是为为老不尊。” 孟颐都要气疯了,争辩道:“和名妓往来那是风流韵事,你怎可……” 刘过打断他的话道:“自然是风流韵事,为何我大宋律令要禁止官员嫖\娼宿娼?” 孟颐肺都要气炸了,士大夫以和名妓往来为荣,但是宋律中确实有禁止官员嫖\娼的规定,虽然这规定一百年来谁也没当回事过。 刘过指着孟颐的鼻子道:“你不智、不忠、不义、不仁,还为老不尊,你说你怎么还好意思来这么重要的诗会?你连做人都不配,还好意思自称是江宁士林领袖?” “更重要的,”眼看着孟颐就要气得吐血,刘过却没打算就这么容易放过他,最后补充道,“孟学士你左一个‘家仆’,又一个‘家仆’,似乎家仆是十分低贱的,但是我告诉你,家仆是人,和你,和在座的所有文人士子、官员百姓都是一样的人,在人格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若说有不同,也不过只是职业的不同而已。我刘过不但不以曾经当过家仆为耻,反而以有那么一段经历为荣。” 刘过这句话,并不能得到在座的大多数文人士子的认同,但是在旁边的家仆小厮们却听得热血沸腾,在这个时代,试问谁会为身份低贱的家仆说句公道话,自然是只有有同样经历的刘过才能说得出来。 “说得好!”许多家仆小厮、甚至潘楼的大茶壶、龟公都高声叫起好来。 “噗——”孟学士一口气想不过,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众人顿时手忙脚乱,将摇摇欲坠的孟学士扶住。 “这个……这个卑劣恶毒之徒,你们……你们切不可听他的胡言乱语。”孟学士面若金纸,喉咙里咕哝咕哝几声痰响,不知是有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毛病,还是只是被刘过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把孟学士扶到椅子上,找大夫的找大夫,施救的施救,再也没有人顾得上刘过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也没有还想着要撵他下船。 看着孟学士气晕过去了,刘过也有些后悔,他刚才只顾着说的痛快,没顾忌到孟颐心理承受能力弱,再加上年纪又大了,要是就此一命呜呼,虽然我不杀伯仁,但是伯仁却因我而死,作为一个道德很高尚的人,刘过心中还是十分愧疚的,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诗会的主持者孟颐孟学士都倒下去了,诗会自然进行不下去,画舫向最近的码头靠去,以便赶紧请大夫给孟学士医治。 刘过见乔七还站在人群中看笑话,忍不住走过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呵斥道:“快不快走,等着官府来抓我们坐牢吗?”乔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一声,和刘过躲过慌乱的人群,下船往人堆里钻去。 刘过虽然道德高尚,但是很显然,他还没到高尚到可以为了道德牺牲自己自由的地步。 “刘兄请留步。” 刘过这时候唯恐走避不及被孟颐的那些门生拉住暴打一顿,所以想的是能走多远赶紧走多远,切不可被他们抓住,没想到这时候却有人追了上来。 第二十三章 幽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两人出了包间,摇摇摆摆地走到大厅里一看,只见杯盘狼藉,只有两个地位低的妓\女在收拾碗筷,王棣的两名随从以及乔七都不见踪影,王棣诧异道:“我两名随从呢?” 一个妓\女回答道:“贵仆喝醉了酒,由姐妹们扶着去休息了。” 刘过问道:“跟我一起来的乔七呢?” “他看中了小花,席还没有结束,就和小花去房里了。” 刘过和王棣相顾一眼,都是满脸的无语,随从都和要好的妓\女去盘肠大战了,就他们现在这副醉酒熏熏的样子,显然是走不回去的,刘过尴尬地咳嗽一声,对王棣道:“促仪兄,我看不如今晚,我们就都在这里宿了吧。” 王棣脸上一阵纠结,一萼红心思活络,知道生意上门了,马上自告奋勇地上前扶住他,往自己的房间去了。现场只留下柳含烟和刘过。 “那个……”刘过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今晚我就宿在你房里吧?” 柳含烟俏脸有些发红,不知是羞涩,还是喝了酒的缘故,迟疑了片刻,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你今晚不会又跑去蓼蓼的房里睡吧?” “呃~”柳含烟脸上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忽然似笑非笑地瞟了刘过一眼,红着脸走过去,扶住还在打摆子的刘过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嗯。”刘过还在等对方的答案,没想到忽然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幽香,胳膊已经被两条玉璧攀住,同时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靠了过来。 刘过醉的似乎更加厉害了。 柳含烟把刘过扶到自己房中,让他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下,替他宽去外衣,脱掉鞋袜,服侍他洗了脚、脸,又安排他躺下,这才强忍住羞意,轻轻地说:“等我一下。” 刘过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紧张地问:“你不会跑吧?” 柳含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一根葱白似的手指在刘过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娇嗔道:“放心好了,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我跑不了。”说完自己先红了脸,飞快地抽出被刘过抓着的手,一溜烟地跑了。 柳含烟逃到外面,一颗心子依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感觉比平时烫了好多,但却有一种甜丝丝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柳含烟吩咐人准备好热水,又在水上面洒了花瓣,洗了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又重新化了妆,描了眉,换了一身艳丽的大红衣裳,坐在镜子前凝视着里面那张艳丽无双的俏脸很久,这才幽幽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忐忑,几分期待,悄悄地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那里有她的绣床,绣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今晚,她将要把自己给这个男人。 没有宾客,没有花轿,没有红烛和大红的喜字,但今晚将是她的婚礼,一个一辈子只会有一次的婚礼。 也许,以后她还会有其他的男人,但是她的初夜永远只属于一个男人,一个叫做刘过的男人。 珠帘揭起又垂下,珠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仿佛是一首动人的乐曲,柳含烟慢慢走到床前。 扑通——,扑通—— 她的心脏在快速的跳着,忐忑又紧张,害怕又期许,这一刻,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圣洁的光辉,不错,马上,她就要把自己,把自己珍藏了十八年的清白身子,交给一个她喜欢的男人。 “呼——,呼——。”绣床上的刘过打着鼾,熟睡安详如同婴儿。 “刘官人。”柳含烟唤了一声。 “呼——”刘过没有醒来。 “刘官人!”柳含烟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呼——”回答她的还是刘过悠长的鼾声。 “刘官人,你醒醒。” 柳含烟为了把自己献给这个男人,今晚可是做了很多的准备的,这时见对方竟然睡得死沉,忍不住有些着恼,声音也就带上了埋怨。 柳含烟一边喊一边伸手去推刘过,希望把他弄醒过来。 “别,别吵。”熟睡中的刘过似乎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嘴里嘟哝了两句,打了个酒嗝,然后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满腔期待,最后化成了一声充满幽怨的叹息。 “哎!”同时,躲在外面听墙角的一干人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 清晨,一缕阳光悄无声息的爬上窗棂,然后沿着半掩的窗户溜进去,落在房间一角的绣床上,床上熟睡的俊美男子感受到日光,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然后睁开眼。 房间素雅整洁,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清新香味,他晃了晃脑袋,才想起这里是柳含烟的闺房。 珠帘晃动,有人走了进来,刘过以为是柳含烟,不料等他看清楚来人时才发现是蓼蓼。 “你终于醒了。”蓼蓼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刘过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神情闷闷地道:“还好。就是你们这酒喝起来清淡无味,后劲儿却大,直到现在我还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活该,谁让你昨晚喝那么多的。”蓼蓼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下后悔也迟了。” 刘过闻言一愣,问道:“后悔什么?” “嘿嘿。”看到刘过这副表情,蓼蓼不知为何心情大好,满脸笑容道:“刘官人,还不快起床,你看太阳都晒屁股了。” “蓼蓼,不得无礼。”这时珠帘晃动,柳含烟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幽怨还是害羞。 “嘻嘻。”蓼蓼向她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出去了。 看到柳含烟,刘过这才想起昨晚自己最后是被她扶着进房的,至于进房后发生了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那个,昨晚你没去蓼蓼房间睡吧?” “呃~。”柳含烟闻言满脸黑线,这人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但郁闷归郁闷,柳含烟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那么说我们昨晚是睡在一起。刘过心中想到,可是令他郁闷的是:他完全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难道,我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次,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评!!!! 第二十四章 乔七归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那个,阿月姑娘,昨晚,我还好吧?”虽然他已经给阿月改名叫柳含烟,但是刘过还是习惯称呼她阿月。现在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刘过决定试探对方一下,反正那种事情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自己忘了,对方不可能也忘记。 “嗯,还好。”柳含烟说着,将醒酒汤递到刘过唇边,服侍他喝下。 刘过三两口把醒酒汤喝完,把碗还给柳含烟,又问:“那么,你还好吧。” “奴……奴还好。”柳含烟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没弄疼你吧?”还是不能确定,于是刘过只好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没……没有。” 不可能啊,你不是第一次吗,怎么会不疼?难道你之前说的还是清白之身的话都是骗我的?还是说穿越后我的能力大打折扣,让对方感受都感受不到就完事了? 虽然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没有哪个男人会轻易承认是自己不行的,哪怕是心里想想也不行。 思来想去之后,刘过决定还是继续把事情弄清楚,这可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昨晚你扶我进来之后,我们没发生点儿什么吗?” 柳含烟虽然是清倌人,但是她在妓院这种地方生活,那能不明白刘过指的是什么,低着头含羞回答:“没……没发生什么。你一上床就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啊,怎么会这样?”刘过懊恼地用手捶床,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昨晚的机会多好啊,竟然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本来柳含烟一肚子幽怨,但是看到刘过懊恼不已的模样,却忍不住噗嗤一笑,催促他道:“刘官人你快起床吧,你昨晚一晚上没回家,再不回去,你家里人可要来找你了。” 刘过当然知道柳含烟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家里不可能有人来找他,不过他也清楚这里不是睡懒觉的地方,翻身爬起来,在柳含烟的服侍下穿衣梳洗。 “哦,对了,我那位朋友呢?”直到这时刘过才记起王棣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柳含烟。 “王官人一早就回家去了。”柳含烟回答。 “哦。”刘过应了一声,这时才想起没有问王棣家住在哪里,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住址,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昨晚干嘛不问一问对方,像王棣这样的土豪,自然遇到了,可不能轻易就放过。 简单梳洗后,刘过带着早就侯在外面的乔七匆匆往家里走,乔七看起来昨晚睡得不错,眉开眼笑的,连那张阴鸷的脸看起来都不那么讨厌了。 “喂,我说,你今天怎么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我脸上没有花吧?”很快,刘过就发现乔七今天有些异样。 “没……没有,二郎。”乔七连忙回答,但又忍不住偷偷去打量刘过。 “哎,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刘过忽然站住了脚步,盯着乔七的眼睛问。跟在他后面的乔七差点撞在刘过身上。 “小……小的以前有眼不识泰山,总是……总是给二郎添乱,二郎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怪罪小的。” 乔七忽然跪下来,规规矩矩地以给刘过磕了一个头,态度谦卑的不能再谦卑,真诚的不能再真诚。 刘过倒吓了一跳,见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些郁闷地道:“你搞什么,还不快起来?” 乔七却不肯起身,道:“以后小的跟在二郎身边,一定会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要是有一次不听话,就让小的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天打五雷轰。” 刘过见他说的诚恳,估计不是作伪,虽然不明白这家伙忽然哪根筋不对,但是明白对方这是在给自己表忠心,心想这总是好事,身边跟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总比一个每天阴着脸,看你不爽的阴鸷男好的多,所以他果断扶对方起来,也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由我刘过吃的肉,就一定少不了你的汤。” 乔七大喜,连忙道:“多谢二郎。” 刘过带着乔七在路边地摊上吃了早点,想着昨晚自己一夜没有回去,芄兰、采薇几个小丫头肯定是担心了一夜,刘过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打算买点儿礼物补偿一下她们,见路边有个卖糕点的,便走过去选了几样女孩儿家爱吃的糕点包起来带回去。 不等刘过吩咐,乔七已经从怀里掏出几十文钱交给店家,又把几包糕点抢过来,主动替刘过拿,刘过侧头看了他一眼,乔七阴鸷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虽然这笑容看起来也带着几分阴鸷的味道。 有个狗腿子的感觉,就是好啊!刘过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回到家,采薇、绿衣本来都是阴沉着脸,但是一看到刘过给他们买的零食,顿时欢呼一声,眉开眼笑地拿了过去,再不提刘过一夜未归的事。 刘过跟着两个欢喜雀跃的小丫头进了房门,心想:这时代的女孩子就是好哄啊,不过只是给她们买了一点儿零食,就高兴成这样,要是后世的女孩子,让她们等自己一晚上,不买个包是肯定搞不定的。 他却从未想:采薇等人不过只是他家里的侍婢,别说他还买了零食哄她们,就是回到家什么都不说,她们也不敢有怨言,也就刘过太过纵容,才使得她们敢给他脸色看。 回到房中,只见芄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刘过奇道:“她怎么了?” 绿衣道:“芄兰姐昨晚一宿没睡,或许是睡着了。” “我没睡。”芄兰却忽然坐了起来 “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绿衣说着捧着一包香酥的桂花糕走过去,兴高采烈递给芄兰道,“芄兰姐,阿郎给我们买的桂花糕,我已经吃了一块了,很好吃的,你也吃两块吧。” 芄兰伸手推开喜滋滋地绿衣,意兴阑珊地道:“我不想吃。” “哦。”绿衣顿时感觉有些受伤,心中不明白芄兰为何不吃桂花糕。 刘过眼尖,刚才见芄兰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就在擦眼睛,这时脸上依旧有泪痕,不禁关切道:“芄兰,你怎么了?” 芄兰连忙心虚道:“没什么。” 刘过不悦道:“瞎说,没事你哭什么?” “我没哭。”芄兰嘴里说着,却忍不住伸手去拭眼睛。 这时采薇也看出来了,忙过去关切地询问:“芄兰姐,你怎么了?” 芄兰还是摇头说:“没什么。” 刘过吩咐绿衣和采薇:“糕点外面还有很多,你们去给其他人也分一些吧。”打发走了她们两个,刘过坐过去在床沿坐下,温声对芄兰道:“现在就我们两人了,有什么话难道你还不能给我说?” “我……”芄兰迟疑了片刻,终究鼓起勇气道,“如果我说了,阿郎保证不生我的气。” 刘过心头砰的一跳,看芄兰这样子,难道她和那个野男人好上了? 第二十七章 查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么短的时间,王管事被刘过辞退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刘家前院,一个没人觉察的角落里,一群闲极无聊的家仆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其中一个面容阴鸷的高大少年正在口沫横飞地给众人吹嘘:“你们是没看到,二郎的这首诗出来,现场那么多的文人士子,全都愣住了,枉里面很多人还自认为是古往今来不世出的才子,可是没有一个及的上二郎的。最后孟颐那个老匹夫觉得二郎打了他们所有人的脸,站出来要撵二郎下船,二郎这么这么……” 有人笑骂道:“乔七,你就别吹嘘了,这些话,这几天你说了都不下二十遍了,老子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也有人替乔七说话道:“小七子别理他,这些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快给我说说,刘安,哦不,二郎他真这么厉害吗?”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大郎为何临终前会选他过继给老太公做继承人,而不是你,我,或者其他的人,自然是因为二郎天天跟着大郎,他早就已经看出了二郎的不凡。” “乔七,二郎那天真那么说,以曾经做过一段家仆的经历为荣,并不觉得耻辱?” “那天那么多人听着呢,而且很多都是跺跺脚就能让江宁抖三抖的大人物,难道我还会编谎话骗你们不成?二郎还说,所有人的人虽然职业不同,但是在人格上都是一样的,并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哦。”众人又是一惊,刘过竟然还说过这样的话,虽然他们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人格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反正觉得刘过这话挺厉害的,比子曰的还厉害百倍。 “这事我也听说了,”另一个家仆补充道,“我有个堂哥在李大官人身边做事,那天他也在场,他说当时他都惊呆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就在他们的闲聊八卦中,刘过的形象越来越伟岸,从一个内向木讷的小家仆,一下子成了一个光芒万丈的大才子,他们心中对刘过的钦佩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更重要的,他们的二郎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和他们一样的家仆刘安,所以在钦佩之余,他们还有其他的情绪在里面,那就是刘过能有今日的成就,他们似乎也有莫大的功劳一样,与有荣焉。 接下来,就有好几个人表示他老早就看出二郎的不凡,将来必成大器等等,还有人杜撰出刘过出身时天上的文曲星生了一个儿子,落下凡尘等等。 刘过在秦淮河极力的卖弄装逼,未能在士林中争得一席之地,没想到却改变了他在刘家下人心中目中的形象,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我给你们说啊,这几个月都是我跟着二郎,他让人钦佩的事情还多着呢……”众人感叹完了,乔七又开始放猛料,又开始吹嘘刘过其他几件光辉伟岸的事情来了。 “咳咳咳。” 乔七正说的带劲,忽然身后有人咳嗽,先是一愣,随即觉察到这咳嗽声有些熟悉,猛然回头,就见刘过正负手站在身后,一身白衣如雪,仿佛仙人一般。 “二……二郎。”乔七忽然感觉到有些口干。 其他人也发现了刘过,都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打招呼,满脸的崇拜。 刘过脸色不悦地对乔七道:“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乔七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道:“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过也没理他,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吩咐:“你们来几个人,帮我把一些账簿送到后宅去。” 这可是和二郎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更不用说去后宅还能看到那群精挑细选出来的美少女,立刻有四五个小厮争先恐后的抢出来,要承担这项“重任”。 刘过这才让乔七起来,让他也过来帮忙。 众人将那一摞摞的账簿送到后宅,刘过却并不让他们送到自己房里,而是送到一间摆放着十多丈小桌子的厢房,来过后宅的小厮知道,这里是那十二位新来的使女读书上课的地方。他们把账簿放下之后都退了出去,一路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喘气声大了,引得刘过不快。 刘过单独把乔七留下,等众人都走了,这才干咳一声,淡淡地道:“那个,今天你给他们说的那些话,以后没事的时候可以多说一些,甚至更加夸张离谱一些都没关系。” 乔七一愣,惊讶地向刘过看去,只见刘过脸上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打发走了乔七,刘过拿起史怀松读过的那本账簿随便翻了十多页,小教室里面备有笔墨纸砚,刘过拿起笔,在纸上将各项支出、收入分门别类,制了两张简易的表格。 刘过的举动早就惊动了后宅中那些青春活泼的使女们,刘过把他们召集起来,都叫进教室,让人把自己制定的表格照着多抄写了几份,分发下去,又在那张由他亲自设计的黑板上用石膏和石灰混合制成的粉笔画了两张表格,讲解表格的用法,又现场举了两个例子。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刘过的前瞻性来,之前办扫盲班时,因为考虑到她们以后在工作生活中可能会用到记账和运算,所以已经给她们讲过这方面的知识,甚至连阿拉伯数字都已经提前普及了,刘过这时候讲解起来根本就不难,三言两语她们就理解了。 至于因为她们中的大多数人读书时间不长,认识字不多,账簿上的字不一定认得全,那也没什么,账簿上用到的名词无非就那么多,刘过现场列举出来,并归好类,她们只要对着填写就行了,而且万一遇到不会的,也有刘过和芄兰这两个人在。 众女知道这事对刘过意义重大,所以都十分重视,工作积极性非常高,搞清楚了工作方法,立刻就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宋管家虽然不相信刘过在短时间类就把那几大摞账簿理清楚,但是今天刘过忽然发飙把王管事撵了出去,杀鸡儆猴,吓住了很多人,他不可能把那些账簿留下是为了擦屁股,必然有他的用意,所以回去之后越想越不放心,找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假装来请示刘过,实则来打探刘过在什么。 结果到了后宅,发现往日里欢声笑语、一众美少女忙上忙下的美好场景没有看到,只看到整个后宅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野鸟在树枝上跳来跳去,他几乎找遍了后宅,才在那间使女们读书上课的小教室里发现了众人。 宋管家从外面往里一看,只见十多个少女聚集在里面,每人面前摆放着账簿纸张,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虽然已经入冬,气温并不高,但是少女们一个个忙的额头冒汗,仿佛是三伏天一般。 一群美少女聚精会神的做账,这幅画面其实是十分美好养眼的,但是宋管家见了却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生出来,直冲头顶:他从未想过,这些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还可以是查账高手,成为刘过整治他们这些老员工的帮凶。 这时候,正在里面陪着众少女做账的刘过发现了外面的宋管家,开口问道:“宋叔,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管家心扑通剧烈一跳,然后停顿了一秒钟,才重新恢复正常,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让自己恢复了几分从容,走进去给刘过行礼:“二郎,王管事的工钱已经算清楚并当面结清,已经打发他出去了,小的是来回话的。” 刘过笑吟吟地道:“这么点儿小事,宋叔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劳你亲自跑一趟。而且……”宋管家心一跳,只听刘过接着说道,“宋叔是我的长辈,我在刘家的这些年也多亏宋叔的照顾,以后见面自称‘我’就行,不要动不动就小的小的的。” “是。小的……我记住了。”宋管家连忙说。他扫了正忙的热火朝天的众女一眼,明知故问道:“她们这是……” 刘过淡淡地道:“哦,没什么,我让她们算一下帐。” “哦哦。”宋管家连忙点头哈腰,一副紧张害怕模样,全没了往日的精明。 刘过看了宋管家一眼,问道:“宋叔还有什么事吗?” “哦,哦,没事了。”宋管家心不在焉地说着,退了下去。 从后宅出来,宋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想着刚才刘过让十多个少女一起查账的事情,忽然旁边一个声音说:“老宋。” 宋管家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史怀松,不禁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你也几十岁的人了,神神秘秘地干什么?” 史怀松往后宅的方向看了一眼,嘿嘿冷笑两声道:“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被一个毛头小子吓成这样?” 宋管家叹了口气道:“你是没看到后宅中刘过发动那些使女查账的模样,就她们这个查法,什么毛病都肯定会被找出来。” “这么说确实是低估他了。”史怀松点了点头,忽然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本账簿来,在宋管家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道:“你看这是什么?” 宋管家先惊后喜:“刘过拿去的那些账簿中,没有我们贱卖门面和田地的账目?” 史怀松得意地道:“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不想活了,把这东西记在那上面。”他嘿嘿一笑,道:“查去,就让刘过查去好了,他最多就发现自从他当上家主之后,花的钱比以前多了而已。” 第二十八章 哪里来的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虽说账簿很多,但是十多个人一起查,而且又用了刘过的新方法,花了一整天时间,在傍晚前所有的账目也都查清楚了,为了尽快干完工作,众女包括刘过在内中午都只简单地吃了点儿东西垫了一下肚子,就又开工了,这时一个个累的筋疲力尽,头晕眼花。美少女们一个个要么揉着酸痛的皓腕,要么用手捶着纤细的腰肢,口中直呼累死了,脸上的神情却又带着喜悦。 刘过早已经吩咐厨房晚饭要做的丰盛,这时已经备好了饭菜,刘过吩咐其余人都去吃饭,只留下做汇总工作的芄兰,亲自倒了杯水给她,问道:“可发现什么了吗?” 所有人里面,就数芄兰最辛苦,别人还可以抽空歇一会儿,她是一刻也没停,这时又渴又累,刘过给她到了水,芄兰也没有多想,接过来一口就喝了,点了点头说:“嗯,账目显示,从九月开始,家里的支出增加了至少两倍,这是不可想象的。” “九月份开始?”刘过沉吟了一下道:“那不正是我当家之后吗?查出来了吗,主要增加的是那几项花销?” “一项是给阿郎的兄长去世办丧事的,一项是装修房屋,这两项大约花了三千多缗。还有一项是……是因为家里新增加了十多个下人,这些人的雇金和安置费,都是一笔不小是开支。”说到后来,芄兰偷偷地看了刘过一眼,家里增加的下人,自然就是她们这十二位女孩子了。 刘过道:“光这些,也不至于增加两倍支出吧?” “当然。”芄兰点了点头说:“除了这些,平日里吃的,用的,所有的费用都增加了。可是阿郎,我感觉我们花的没这么多啊。” 刘过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说这里面有人吃了回扣。” 芄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她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诧异道:“还有阿郎你看这个?” 刘过顺着芄兰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两个数据,一个写的是6265缗,一个是7423缗,缗是这时候的货币单位,就是后世经常说的贯,一缗1000文钱,因为银子还不是通用货币,所以这时代买东西用的最多的还是钱,当然也有用布、丝绸、帛,以及纸币交子的,但是记账时都会换算成钱。 刘过道:“这是今年的总支出和总收入。”他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个数字的异样:6265缗是收入,7423缗是支出,也就是说,今年支出比收入多出了1158缗。芄兰点了点头说:“支出比收入多,而且多了很多,但是所有的账簿看完,都没有向别人借钱的记录,这多花的1158缗钱是从哪里来的?” “会不会是去年还剩下的?” “去年库房里确实还剩下一些钱,但是却和这笔钱无关。”芄兰很自信地说。 难道是宋忠或者谁主动替他这个主人垫的钱,不然怎么凭空多出一千多贯钱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按购买力换算成后世的人民币的话,相当于五十多万,而且因为这个时代的人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如果按所能养活的人数算的话,比后世的一百万都不止,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想到这里,刘过又忍不住看了眼上面两个数字,尤其是支出,七千多缗,除过刘洵的丧事和装修房屋花的三千多缗,光自己这三个多月的日常开销就有两千多缗! 刘过感觉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招了十多个员工,多缝制了几件衣服而已,怎么会花这么多钱? 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芄兰问:“阿郎,现在怎么办?” 刘过想了想道:“这事你先别声张,我自有主张。现在你先吃饭去吧。” 芄兰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呢?” “我也去吃饭,走,一起去。”刘过说着拍了拍芄兰的臂膀。 晚饭后刘过把乔七找来,询问道:“除了地租、门面的租金之外,我们家还有其他收入没有?” 乔七想了想说:“高利贷?” 刘过吃惊道:“你说我家还在往外面放高利贷?” “也算不上高利贷吧,不过给别人借钱收些利息的事情,肯定是有的。”乔七回答。 刘过想到账簿上确实是有利钱收入的,也不管是不是传说中的高利贷,问道:“除了高利贷之外呢?” “卖地、卖房、卖门面,或者把家里的其他什么东西当了也可以换钱。二郎你发现了?” 刘过奇道:“发现什么?” 乔七自从那天在秦淮河见了刘过“一鸣惊人”之后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是下定决心要跟着刘过混的,这时自然不会替宋管家等人隐瞒,缓缓道:“我听人说,这几个月,宋管家还有史先生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把秦淮河畔夫子庙附近的两间门面、东城门外的二十多顷良田、以及鸡笼山的一处别庄给卖了。” 刘过惊讶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虽然明知道周围不会有其他人,乔七还是小心翼翼打量了四周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听说是因为二郎你太能花钱,家里入不敷出,宋管家他们被逼的没办法,这才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地和房产、门面的,而且还有人说,宋管家他们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二郎你……你非得逼着他们这样做,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这也是乔七之前一直看刘过不顺眼的原因之一,谁会对一个刚当家没几天,就卖田卖房的败家子儿有好感呢。 刘过感觉自己找到了那一千多缗钱的来源,那就是卖地卖房以及卖门面所得,但是为何在账簿上找不到相关的记录呢?史怀松连一天买了几斤肉、几只鸡都记在账本上,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不登记,唯一的可能就是记这些事情的是另外一个账簿,并且还被他们藏了不让自己看到。 但刘过并不是很生气,不仅是因为这些家产是他侥幸得来不心疼,还因为穿越前他看到听到过太多类似的事情,甚至很多事情比这还要可恶十倍百倍。 他思考了片刻,问乔七:“你有没有办法找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帮我办一件事?” 乔七想了想说:“有。” “好,我要你和他们去查一下,这些被卖了的田、别庄、还有门面,都是被什么人买去了,被卖出去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成交价是多少。” 乔七嘿嘿一笑道:“二郎放心,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几个去办,那真是太适合了,不过二郎,”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可能要给他们给点儿好处费。” “好处费?”刘过奇道:“难道你找的人是地痞无赖。” “这个……”乔七有些犹豫道,“差不多吧,他们运气没有我这么好,没有找到工作。” 刘过翻了个白眼,敢情你以前是道上混的,难怪看起来长相这么阴鸷,道:“罢了,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只要把事情干好了,你给他们每人一贯钱。” “啊一贯钱,阿郎,我一个月的月钱才500文。”乔七看起来惊讶地嘴巴都要掉下来了。 “那就500文吧,事成之后,你就去宋管家那里领钱吧。”刘过撇撇嘴道。 “别啊,二郎,你说了一贯钱的,怎么能反悔?我走了啊。”说完不等刘过回答,乔七就一溜烟跑了。 “这家伙!”刘过不禁苦笑了一下,看起来自己周围的人好像都被自己给惯坏了。 第三十一章 时运不济的畅三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不知道梅赛花除了见钱眼开之外,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看那书生一个大男人哭的鼻涕眼泪长流,鼻涕中还夹杂着鲜红的鼻血,实在狼狈可怜,而且刘过已经认了出来,他便是自己刚穿越过来,在秦淮河上遇到的那个白袍书生,自己当初还粗暴地霸占了一会儿对方租赁的画舫,这时候恻隐之心大发,走过去打算拉架。 “啊刘官人,你终于来了啊!”刘过还没说话,梅赛花先看到了他,马上撇下那落魄书生,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这么久刘官人都没来,你不知道,我和院子里的姑娘们有多想念你,尤其是阿月,阿不,含烟那丫头,已经茶不思饭不想好几天了。” “咳咳。”刘过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红,现在可是大街上呢,梅赛花这么说,不是坐实了自己是个贪\淫好色、眠花宿柳之徒吗。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和巽芳阁的姑娘还什么都没发生过,尤其是柳含烟,妈的老子追了这么久了,床都还没上成。” “这是怎么回事?”刘过害怕梅赛花继续咋咋呼呼地吵嚷,连忙转移话题道。 自从那天刘过和王棣夜谈之后,梅赛花就知道刘过现在不是冒充大户人家,而是他现在就成了大户人家,而且那天在秦淮诗会上刘过的才名虽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但是他的名气是实打实的传开了。这些天梅赛花没少宣传刘过如何如何天天在他们巽芳阁过夜,希望借着刘过的名气把巽芳阁也给吵起来,要不是有柳含烟、一萼红、蓼蓼拦着,她都打算不经刘过同意,提前将《西厢记》上演了。 还真别说,通过梅赛花的炒作,最近巽芳阁的生意确实好了不少,柳含烟和一萼红的才艺也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认可,尤其是柳含烟,在青楼界已经慢慢地小有知名度了。 这时候刘过把话题转到落魄书生身上,梅赛花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那书生给刘过抱怨:“刘官人你不知道,就在你离开不久,这书生就走了进来,当时他看着就十分的落魄,但是我想着当初你落魄成那样,后来也能发达,这书生虽然穿的差了一点,但是自然是个读书人,身上应该也是有几个钱的,就安排了院子里最好的姑娘陪他,这家伙一待就是好多天,天天和姑娘缠绵恩爱……” “什么?”刘过大惊失色,“你让阿月陪他,还天天缠绵恩爱!”刘过想着柳含烟这朵鲜花连自己几个月了都没采到,竟然被这叫畅想的落魄书生采了,还一采就是好多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想揍他一顿,也想把梅赛花揍一顿。 梅赛花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刘过会错意了,连忙解释道:“我说的最好的姑娘不是含烟,而是小桃红。” “小桃红?”刘过眼前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想起她平日里那双欲求不满的眼睛,再看看地上狼狈不堪的畅想畅三郎,心想:难怪这家伙这么憔悴了。 只要不是柳含烟,刘过便无所谓了,问道:“然后呢?” “然后这家伙白吃白住好多天,不给钱,竟然还赖着不走,我没办法,只好叫龟公把他赶出来了。”梅赛花忿忿不平的说。 畅想这时见来了一个模样俊秀的书生,而且好像还对自己的事很感兴趣的样子,算是遇到了一个同类,马上爬起来拉住刘过的手,对刘过道:“这位兄台,你可要给我评评理啊,我又没说不给钱,我不过只是打了张欠条,他们不认就罢了,还要赶我出来,你说天底下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子曰成仁,孟曰取义,可我也不能这么白白地被他们欺负啊!” 他说着还把手中的一张欠条拿给刘过看,刘过还没看清上面的内容,先看到一首漂亮的行楷字,刘过喜好书法,爱书法的人看到好字肯定非常感兴趣,立刻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由衷的赞道:“不错,潇洒飘逸,这手字确实不错,兄台,这欠条是你写的吗?” 畅想见刘过欣赏他的字,更是如遇知音,得意洋洋地道:“正是,不瞒你说,我畅想畅三郎其他本身还算一般,但是这手书法,放眼天下,绝对也是排的上号的。” 刘过奇道:“你自然写的一手好字,怎么还混的这般落魄?” “字写得好能当饭吃吗?”畅想怪眼一翻,反问道。 “我知道有些人字写得好,确实能当饭吃。”刘过回答。 “那是在成名后,没成名前,王羲之也只能吃土。”畅想道,“我这这手字虽然空无前人,后无来者,但是却没有那个名人赞扬上一两句,所以没多少人认可。我也曾向苏东坡苏学士寄去过几幅,奈何石沉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想亲自找个名人点评一番的,可是我出身寒微,没有哪个名人愿意见我,所以我空有满腹才学,一手好字,却不被人欣赏,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说到动情处,畅想不禁激动的落泪,刘过也被他的话感染,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他自己不也是脑子里记着许多经典名篇,却苦没有展示的机会,就算他抓住机会展示一下,也不被时人认可,如之奈何。 “刚才你说你无处可去,”刘过打量了畅想一眼道,“看兄台家境不像寒微之人,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哎,说起这事我就伤心。”畅想道,“想当年我家里也是锦衣玉食,书礼传家,奈何父母去世后我和娘子都不会经营,没过几年就败落了,后来我娘子竟然也跟人跑了,我孑然一身,只剩下几间房产,于是我便变卖了房产,一边游学一边前往东京,希望能找个出身,奈何刚走到这江宁,就把身上的钱花光了,以至沦落到食不果腹的田地。” 刘过心想自家还缺个账房先生,正愁找不到人,询问畅想道:“我家里还缺少个精通算学记账的先生,虽然薪水不高,但也足够解决温饱,不知……” 刘过还未说完,畅想就两眼放光道:“不是我吹牛,论算计之学,我畅想说是第二,天下没有人能敢称第一,而且打理家务,处理俗务,乃至于经管田宅土地,我都是好手。这些天我也想过去大户人家找份读读写写、或者管家之类的工作,奈何我是外地人,无人给我担保,所以没人敢用我。” 刘过心想:“就你这副样子,是我我也不敢用你,要不是看着你书法不错,之前又有过一面之缘,姑且给你一条活路,我才懒得理你。暂时先试用你几天,如果不行了再撵你走人。好在我家里除了账房还有管家管事,互相监督,也不怕你捅娄子,而且你一个外人,也不可能和宋忠他们沆瀣一气。”打定了主意,便道:“那么如果畅兄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就心满意足了。”畅想连忙躬身下拜:“拜见东家,东家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能,管好东家的账房。” “好,待会儿就由乔七带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回来亲自安排你的工作。对了,还不知道你家是哪里的?” “学生籍贯江西抚州。”畅想躬身回答。 让乔七先带畅想回去,刘过自己走进巽芳阁,正要上楼去见柳含烟,不料想他想的茶饭不思的柳含烟正好陪着一个中年书生盈盈下楼来,看她风采依旧、容光焕发的样子,显然这段时间不仅茶喝的好,饭也吃的很好。 第三十二章 还是这么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刚才外面闹得乱哄哄的时候,柳含烟正在自己的小客厅中招待客人,这时送客人下楼,遇到进门的刘过,颇为尴尬,柔柔地叫了一声:“刘官人,你来了啊?” 刘过见柳含烟把其他客人请去自己的小客厅,甚至不惜亲自送客人下楼,可见这位客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心中颇为不快,见柳含烟打招呼,神情不悦地哼了一声。 和柳含烟一同下楼的那位客人,是一位隆准有髯,眉目如画的大帅哥,长相气度均是不俗,这时候看看刘过,又看看柳含烟,忽然一笑,上前两步,给刘过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柳姑娘常说的刘改之刘兄了,今日一见果然清奇俊秀,仪表堂堂,难怪柳姑娘对你推崇备至。”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过虽然心中有些吃味,见对方给自己行礼,还是还了一礼道:“正是不才,敢问足下是?” “学生荆州毕渐,字之进,游学江宁,几日前在秦淮河畔巧遇柳姑娘,为柳姑娘姿容风采所折,冒昧登门拜访,蒙柳姑娘不弃,待之座上之宾。这几日和柳姑娘谈诗论词,多次听闻柳姑娘夸奖刘兄,又得耳听刘兄诗词,目窥刘兄墨宝,不甚仰慕,今日得以相见本人,幸甚幸甚!” 毕渐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把他在这里的缘由,为何知道刘过大名的原因都交待的清清楚楚,刘过却是越听越郁闷,对方这才是文人,跟对方比起来,自己就是一个冒牌的水货,不禁有些自惭形秽,拱了拱手道:“过奖过奖。” 毕渐很善解人意地道:“刘兄和柳姑娘多日未见,想必一定有许多话说,毕某先行告辞,他日有暇,当亲自去府上拜访,还望刘兄不吝尊面。”说完对刘过拱了拱手,大袖飘飘出门而去,状极潇洒。 不就是比老子多读了几本古书吗?妈的,吊什么吊,老子还会二元二次方程呢,你会吗?刘过酸溜溜的想,回头对柳含烟道:“听闻梅姐说你这几日因为想我,茶不思饭不想,是不是真的?”“听她胡说。”柳含烟娇俏地白了刘过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刘过跟了上去。 “这么说你是一点儿都不想我了?”刘过郁闷地道。 柳含烟不答,却问道:“这几日刘官人都不来巽芳阁,想必是过的十分快活?” “哎,别说了。”刘过叹了口气,也无意告诉她家里的事情,跟着柳含烟上楼,道:“这毕渐又是什么鬼,这才几日不见,你就找了别人了。” 柳含烟见刘过想歪了,害怕他误会,连忙嗔道:“你别胡说,那毕官人只是和我谈诗说词,听听曲子琴音,从未有过非分要求。在奴看来,这位毕官人,可是一位难得的君子呢。而且他的才学,也十分出众,不是一般的腐儒可比。” “诗词乃色之媒,焉知这毕渐不是用谈诗论词的名义,来行泡你之实呢。”刘过怏怏地说。 “你胡说什么?”柳含烟和刘过接触久了,也能听懂他说的很多新词,比如这个“泡”字,见刘过越说越不像话,她不禁有些生气了,语气也是少见的严厉。 “嘿嘿,”刘过不怒反喜,一个女子对你生气,八成是不把你当外人了,他笑嘻嘻地道:“我没有胡说,比如说你眼前这位,在你面前吟诗作赋,卖弄文才,可不就是想要泡你吗?” 柳含烟听刘过说的这么直白,不禁羞得面红耳赤,同时心中不无幽怨:“你天天口里说要泡我,可你不知道我已经给你给过多次机会了,但每次你都白白的错过。”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柳含烟的那间小客厅中,柳含烟吩咐蓼蓼把桌上的残茶收拾下去,又沏了一壶新茶上来,这段时间以来她客人比较多,不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蓼蓼就几乎成了她的专职丫鬟。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原因,刘过觉得才十多天没见,发现蓼蓼这个小丫头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姿容之美,隐隐有超过柳含烟之势,忍不住逗她道:“蓼蓼,好长时间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蓼蓼大胆地回瞪了刘过一眼,语出惊人道:“想。” 刘过身子正在往下坐,闻言吃了一惊,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回头向小丫头看去,只见对方那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可见她的回答并不单单是逗笑。 好漂亮的眼睛,好卡哇伊的小萝莉,刘过心头一阵狂跳,不禁有些心虚地向柳含烟看去,发现对方也正满脸促狭地看着他。 “蓼蓼,你先下去吧。” 正当刘过左右为难时,柳含烟开口打发蓼蓼下去。 见刘过没有挽留自己,蓼蓼那颗娇嫩的少女心不禁有些受伤,转身走出去,一双小脚丫故意用力,在地板上踩得登登登响。 柳含烟亲自给刘过斟茶,她知道刘过喜欢喝开水泡的清茶,而不是这时代流行的团茶,给刘过用的茶杯亦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惹得我们的蓼蓼姑娘动了凡心,我看你怎么办?”柳含烟笑着打趣了刘过一句。 “这个……蓼蓼才十三四岁,应该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爱吧?”刘过有些心虚的说。 “怎么不懂,像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么大都有嫁人生子的。”柳含烟故意打击刘过道,双手捧着一杯刚泡好的碧绿色的茶水送到刘过手上。 “那也要等两年再说。”刘过笑吟吟地结果茶杯,顺便在柳含烟白玉似的小手上摸了一下,嘿嘿笑道:“不过大美人儿你,年龄够了,可想好没有什么时候我们去床上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啊?要不,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宿在你这里,把这事给办了?” 看着刘过那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柳含烟其实是有种答应他的冲动的,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却忽然低下了头,脸色羞红地说:“今……今晚不行?” “什么?”刘过惊讶道,“不会这么巧吧?” “就……就是这么巧。”柳含烟低声说。 “哎!”刘过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一口把手中茶杯里的茶喝干了。 第三十五章 蛮横刘过VS逗逼畅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众人见刘过竟然要撵畅想走了,暗暗都替他惋惜,虽然畅三郎来的时间不长,但是为人风趣,又没有架子,大家其实都蛮喜欢他的,现在就这样走了,实在有些可惜。 但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连王管事、史怀松这样的人,刘过让他们滚蛋,他们都不敢强留,畅想才来了一天,而且还在试用期,竟然就敢不把刘过的话当回事,只见他背一挺,头一扬,神态比刘过还嚣张,声音比刘过还大道:“你让我走我就走啊,我来你家做账房先生,这还不满一天就卷铺盖走人,传出去多丢人啊。而且再说,我已经无处可去,要是现在走了,不仅住的地方没了,吃的也没有,还不饿死街头啊!” 众人晕倒。 “你你你……”刘过都被气糊涂了,忽然一甩手,丢下句:“好,你不走,我走!”然后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刘过被气走,众人都吓坏了,畅想却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捡起被刘过刚才生气摔在地上的账簿,在桌子上铺好,重新坐回座位上,吩咐众人道:“大家都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个来,我们工作继续。” 众人目瞪口呆,都想:这是什么人啊这是?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办的事情。 见众人不配合,畅想有些急了,好声央求道:“各位哥哥、姐姐、叔叔、伯伯、爷爷、奶奶行了吧,你们行行好,赶快排好队干工作,要是赶吃饭登记不完,我们都会饿肚子的。”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不管刘过最后如何处理这个活宝,现在还是配合他一下的好,于是有事情的很快就拍好了队,没事情看热闹的也散了。 大概畅想也知道要保住饭碗,不被饿死街头,和刘过硬扛是不行的,第二天抽了个时间,买了十斤羊肉,一包好茶,去给刘过请罪,知道了他的来意,刘过郁闷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都什么人啊。”刘过头大的想。 “那么,东家,你现在应该已经收回成命,不再撵我走了吧?”畅想小心翼翼地问。 “要留下可以,你必须按我说的来。”刘过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其他的说什么都可以,关于记账用什么方式,什么字体我说了算,头可断,血可流,原则不能丢。”事关原则,畅想也是牛脾气上来,那是寸土不让的。 “那你给我滚,顺便把你的羊肉和茶也拿走,我刘过是什么人,你想要用几斤羊肉、一包劣质茶叶就收买我,没门!”刘过脾气也算好的,但是自从遇到这畅想,总是被气得暴跳如雷。 “什么几斤羊肉,那足足有十斤!那茶也不是劣茶,更不是茶叶,而是抚州产的上品团茶,一斤要500文钱呢,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你睁眼说瞎话,更不知其可也。” “子还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道不同,你走吧。” “不走。前人有言:‘举事必慎其始终’,我这账房先生才当了一天,怎么能半途而废呢,那不是君子所为。” “你来我家只做个小小的账房先生,就是君子所为?”刘过也不甘示弱道。 “你曾说过,人虽然职业有不同,但是人格上都是一样的,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做账房先生不过只是一份职业,并不影响人格的高低,跟是不是君子更沾不上边。”畅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道。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竟然知道刘过说过这句话,并记了下来。刘过为之气结。 “你强词夺理。”刘过词穷道。 “你无耻。”畅想乘胜追击。 于是,接下来两人就畅想应不应该留下的问题做了深入的探讨,期间,两人子曰来孟曰去,还夹杂着前人言哲人语,举例子摆事实,充分体现了两人的渊博学识。最后的结论是:畅想同志硬是用自己超过常人的抗压能力和厚脸皮保住了工作,保住了饭碗,而且记账方式也还是按照他自己的方式,不过他也做出了一点儿牺牲,就是以后每天要把一天的收支情况做个统计汇总,上报宋管家,一个月做个月总,上报刘过。 终于正大光明地留在了刘家,畅想像一个得胜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后宅,其他下人立刻把他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怎么样?阿郎同意你留下了吗?” “当然。”畅想得意洋洋地说。 “那记账方式呢?” “也按我的方法来。” “哇,三郎你太厉害了!” “你是我的偶像啊!” “自从阿郎成为一家之主后,还没有人跟他作对有好果子吃的,三郎你是第一人啊!” 从此以后,畅三郎的风头一下子盖过了宋忠,成为刘家下人里面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见畅想已经走了刘过还气冲冲的生闷气,芄兰忍不住笑道:“别生气了,最终你不是还是答应让他留下来了吗?” 刘过一惊:“什么,我把他留下了吗?” “是啊,你亲口说的:‘那你就留下吧。’所以那畅想才高高兴兴的出去的。”绿衣也点头道。 “我擦,我当时肯定是气糊涂了。”刘过肠子都悔青了。 “以婢子看,其实这畅想也没有那么不堪,他的学识还是很渊博的,和阿郎你辩论的时候,引经据典,丝毫不落下风,而且他的字也写的不错。”采薇竟然开始佩服起畅想来。 “什么,你还给他说话。”刘过还在气头上,见采薇这丫头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没有,我没有给畅想说话,那家伙,长得又丑,脾气又坏,而且粗鄙不文,怎么能和阿郎你比。” 刘过气顺了些,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芄兰忍住笑道:“阿郎你就别生气了,你不是要求那畅想每天都要结算,报宋管家过目,每月结算报你过目吗,就这一条,也够他喝一壶的了。这场辩论,也不算你输了。” “明明就是吵架嘛,而且我还吵输了,什么只是辩论?”刘过郁闷地想,现在他十分后悔:怎么当时就恻隐之心大发,把这个逗逼给招惹到家里来了呢?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后悔都迟了。 第三十六章 除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畅想虽然并没有他自我标榜的那样多才多艺,但是这份账房先生的工作总的来说还是胜任的,而且除了刚开始几天有许多积压的工作要处理比较忙之外,后来慢慢也就清闲了下来,闲暇时畅想读书练字,和无事的家仆小厮们吹牛打屁,日子过得比刘过还逍遥,畅想也对目前的生活十分满意,大有乐不思蜀之感。 在刘家待得久了,刘过在后宅干的那些荒唐事慢慢也传到了畅想耳中,这一天他忽然突发奇想:借鉴刘过在后宅中创建扫盲班的经验,竟然在外宅也办了一个扫盲班,畅想没那么多要求,年龄性别出身职业岗位都没要求,来者不拒,充分体现了孔老夫子有教无类的思想,只要每人一个月交50文钱就可以入学,起初参加的只有刘家的家仆小厮,后来陆续有家属参加,甚至还有附近的居民把自家小孩交来读书识字的。 就规模来说,畅想的扫盲班可比刘过的大多了,不到十天时间,入学人数就达到了40人,对于这种有利于提高人民文化素质的事情,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刘过也是听之任之,甚至还把外面一间堆放杂物的偏房收拾出来让畅想当教室,对于这一举动,不仅那些参加扫盲班的学生,连畅想都感恩戴德。 畅想又得知刘过在后宅中用的是一种标注了被称为“汉语拼音”的注音方式的课本,比传统的注音方式简便易学,他自己也搞到了两套,还主动去向刘过请教学习,对这种利国利民的事刘过也不守着藏着,主动给他讲解。 对刘过的注音方式畅想大加赞赏,但是唯独对那些鬼画符看不顺眼,于是畅想发动他天才的创造力,把那古怪的阿拉伯字母改成了横平竖直,创造出了一套中文表音字母,按照刘过上面拼音下面汉字方式编排了课本,亲自花了三天时间抄写了几十套,分发给学生。 因为纸用的就是记账的账簿可以公费报销,抄写的人工又是自己不用花钱,所以课本的成本费几乎为零,于是课本都是免费发放,整个过程中只有刘过这个东家当了冤大头。 还别说,畅想改进的汉语拼音比刘过照抄后世的阿拉伯字母更容易被这时代的人接受,也更容易用毛笔书写,而且畅想的扫盲班对外开放,更容易被外界所知,所以很快就在附近的私塾中盛行,最后推广到整个江宁,整个大宋、辽国、以及西夏的读书人中间,可以这么说,汉语拼音的推广,刘过和畅想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关于刘过在后宅使女中间推广的健美操,畅想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也和其他人一样当成了一种艳舞,不予采用,所以健美操始终只存在于刘过的后宅,不曾被推广开来。 畅想在外面办扫盲班,刘过内宅的扫盲班(其实这时候扫盲的任务已经完成,应该称为学习兴趣班更合适)的学生们更不敢给主人丢脸,被前院的那些家伙比下去,她们可是刘过亲自教授的,所以学习越发勤奋,一有空闲就练字读书,到年底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能写出不错的打油诗。 因为刘过的缘故,整个刘家都成了这个时代的异类,关于这种变化,不仅使刘家的下人在精神面貌上和其他家的不同,而且还得到了很多正统文人的肯定:毕竟传播圣人教化,一直都是儒生不可推卸的责任,有人为推广圣人教化努力,大家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整个刘宅,就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中,迎来了新年。 除夕这天,刘家从大门到仪门,大厅,直到正堂,全部大开,大门外面挂着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崭新的门神,家里各门都新帖了对联,桃符,显眼处挂了灯笼、花灯,整个刘宅焕然一新。 随着一声声的爆竹,迎来了夜晚,灯笼、彩灯一齐点亮,照的红汪汪一片,与门外的万家灯火融为一片。与周围景物不相称的是,人却显得很少,刘过给大部分人都放了年假,留下来家住江宁的,刘过也打发他们回去和家人吃团圆饭,整个刘宅只有十数人,其中大部分还是后宅的女子。 畅想因为无处可去,也留在刘家过年,刘过和他并排坐在后宅花园的廊亭里,周围燃烧着红通通的碳火,芄兰、绿衣、采薇等使女忙进忙出准备晚宴。 一会儿晚宴准备好,刘过让所有的人都入席,因为大家都聚在一起,看起来人气倒是增加不少,吃过晚饭,大家围炉夜坐守岁,因为畅想是个男子,又是外姓,不好在后宅多待,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一个人对夜抒怀去了,里面只留下刘过和一干女子。 众女倒是兴致勃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刘过坐在他们中间,虽然大家都希望他能多说话,但是刘过却有些意兴索然,每逢佳节倍思,这个时候,刘过内心里其实是十分苦闷孤独的,也只有这这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能有几个亲人。 刘过虽然兴致缺乏,但是架不住众女你一句我一句的央求,只好讲了个白蛇与许仙的故事,他的版本,当然是《新白娘子传奇》那一版的,最后许仙和白素贞都上了天,成了神仙。 有少女羡慕道:“白娘娘真伟大。” 其他女子点头,表示认可,然后有人抬头问刘过:“阿郎什么时候遇到自己的白娘娘呢?” 刘过被她们跳跃的思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尴尬道:“我……我还小,应该还会等几年吧。” “阿郎你不小了,都十八岁了啊。” “是啊是啊,我哥哥十六岁就成亲了,阿郎你年龄不小了。” “阿郎你是不是考不上进士就不成亲啊?当年你兄长就是因为发誓不中进士便不成亲的。”有女子说。 在宋朝,虽然也有恩荫、举荐等做官的门路,而且人数占绝对优势,但是最受人尊敬,也最有前途的还是通过科举入仕。进士出身的官员升迁极快,只要你有才能,甚至七八年就有位列宰执的,哪怕能力平平,只要不犯错误,混到老也能混个地方大员当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所以进士十分吃香,成了高门大户极力拉拢的对象。在这种环境下,便冒出了一种奇怪的婚姻观:有女子非进士不嫁,也有男子不中进士不结婚,造成了一大批超龄的剩男剩女。 刘过堂兄刘洵,便是这种婚姻观的牺牲品。 见这帮少女竟然开始为自己的婚姻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刘过不禁心想:难道我就真的成了大龄剩男,到了非要结婚不可的年纪吗? 他仔细想想,还真是的,就算有十八岁还没结婚的,那也是凤毛麟角,而且八成都已经订了亲,就等着时机成熟拜堂成亲,只有少数那些把自己的婚姻和考进士捆绑在一起的除外。何况刘过的心理年龄,早就已经超过了十八岁,从这个角度说,他是一只名副其实的高龄单身汪了。 这个话题一打开,众女就收拾不住了,这个说阿郎相貌人品如何如何好,要娶一个怎么怎么好的娘子,另一个说她知道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长相标致,性情温和,贤淑良德,实在是老天专门给阿郎造的良配云云。 刘过见她们一个个兴致勃勃、连芄兰也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心道:平时你们不是都希望得到我的“宠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吗,怎么对给我找对象这么感兴趣,难道平时都是装出来的?这种想法让刘过很受伤,感觉自己魅力还是太小,这么多美少女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 不过刘过这想法可真是冤枉了她们,正因为她们一心要傍刘过这个大款,所以才对刘过的另一半这么重视,以她们的身份,就算侥幸被刘过看中,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一个妾,主母如何,决定了她们后半辈子是荣华富贵还是凄惨悲凉,所以对刘过娶什么女人,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的一个群体。 同时,她们也还有一个担心:她们来刘家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被刘过宠幸过,再加上刘过年龄这么大了还不说亲,有人就开始担心刘过会不会有什么隐疾,所以只有他成亲了,大家才能真正放心。 刘过哪里知道这群美少女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他把她们放在后宅里自然是为了看着赏心悦目,满足一下男人的恶趣味,刘过过过眼瘾外始终对她们坚守着那条底线,这主要是除了对方年龄太小,他不忍心璀璨祖国的花朵外,也是为对方的将来考虑,万一对方年龄大点儿想要嫁人了,自己已经要了人家的身子,那让人家的丈夫怎么看?在没想好如何处理善后事宜前,刘过是不会轻易去“临幸”哪一位女子的。 但其实刘过想多了,就算他把某个少女“临幸”了,少女不在刘家干了放出去后,依然有很多的人抢着要,这除了刘家后宅的使女质量上乘之外,还因为这样迎娶少女的那一户人家就能通过这种关系和刘家搭上线,扯上关系,是大大占便宜的事,就像《红楼梦》中的袭人早就是贾宝玉的人了,出去后嫁给了蒋玉函,蒋玉函知道她是贾宝玉的女人不但不介意,还对她越发怜惜。 所以哪个使女被刘过看中“临幸”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运气好一步登天成为他的妾,运气差点年纪大了送出刘家嫁人,那也有利于她身价的提升。 这时代的人,其实在某些方面挺开放的,当年宋真宗的皇后刘娥还是个二婚,也没见哪个道学家跳出来说皇帝娶个二婚女不对,那可是皇家耶,天下臣民的表率,更不论民间了。在理学统治古人的思想前,其实古人开放的很。反倒是刘过这种有贼心没贼胆,前怕狼后怕虎的思想在时人看来才是真的食古不化。 第三十九章 女大当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回到家,一群少女,包括芄兰自己,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平日里刘过给她们的印象都是温文尔雅,和和气气的,从未见到过他这么霸气的一面,不过刚才刘过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众女看着刘过的眼神都在冒小星星,恨不得自己也被刘过那样牵着手,然后刘过很霸气地扔给她家亲人一锭金子,说:“你家闺女这辈子是我的了!”有人甚至想的更远:阿郎会不会今晚就把芄兰个那个了。 果然,阿郎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只留下芄兰在房里,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肯定是要干那事了。如果我是芄兰,我都会幸福死的吧?这样想着,她们临走前看着芄兰的眼神,不禁露出几分艳羡、妒忌。 打发走了一堆脑中全是不健康内容的未成年少女,刘过把芄兰留在房里,看着忐忑不安的对方,缓缓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今天的事,对……对不起。”芄兰紧张地道。 “不是这个。” “婢子……婢子不该给阿郎招呼都不打,就把每月的月钱全部都给了家里。” “每月的月钱都是你应得的,那些都是你的私有财产,你愿怎么花就怎么花,没必要给我打招呼。” “那是……”芄兰有些糊涂了。 “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好奇,”刘过道,“你和你那表哥,应该是表哥吧,你们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也可以不说,我没有强求你的意思。” 刘过还打算等过两年芄兰年纪再大一些,就把她给收了呢,这时候却忽然冒出来一个不知道是她表哥还是表弟的情敌,刘过心中自然不是滋味。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刘过当然想多了解一些对方的信息,就算做不到有的放矢,至少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啊!”芄兰没想到刘过会问这事,先是一惊,随即脸色变得煞白。 “是,是表哥。”过了一会儿,芄兰听到自己这样说。 刘过心中本来没有什么,谁还没点儿过去,但是见芄兰一说起她的表哥连脸色都变了,显然这位表哥在她心中很有分量,刘过不禁有些郁闷,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以后我不再问就是了。” 芄兰呆呆地站着,心中一道身影,越来越清晰,还带着莫名的痛,这些记忆早就已经被她淡忘了的,但是这时刘过一问,竟然又活了过来,就仿佛是一堆灰烬中埋藏着一个小火星,平时不拨弄的时候谁也发现不了,但是有一天有一阵风把灰吹走了,那小火星露了出来,虽然火苗已经没有,但是还是会有一点儿火光。 “哎!”芄兰叹了口气,家道中落不禁让她大哥性情大变,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伤痕累累呢?要是一切都没变,那该多好啊!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真的那样最好吗?如果一切都不变的话,她就不会来刘家,不会遇到阿郎! 芄兰想着,一时痴了。 朦胧中,芄兰见刘过走了出去。 一阵风吹来,芄兰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门窗没有关,若在平时,房间里都会有火炭,但是今天大家都出去玩了, 家里没留人,火炭早就熄了,他们回来时间不长,还来不及生火。 “阿郎待会儿进来会冷的。”芄兰这样想着,走过去关窗子,她伸手取下叉竿,正要关闭窗子时忽然一愣,只见外面飘飘荡荡落下许多柳絮状的东西,原来是下雪了。 江宁地处江南,即便是在最冷的冬天,其实下雪的机会都不太多,所以这场突然而至的大雪不但没有减弱人们的兴致,反而使过节的气氛更加热烈。当然也有那些买不起棉被的穷苦人家,在这样的寒冷中苦苦挨撑,若是身体不好,很有可能就会挨不过这个冬天。 不过总的来说,这场雪还是利大于弊的,瑞雪兆丰年,这时候的一场大雪,往往代表着来年的丰收,所以不光在江宁城,就是在那城外的乡下地区,大雪的到来也只会让更多的人欢喜。 飞雪带春风,徘徊乱绕空。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城里,落进秦淮河,也落在城外大片大片的农田中,落在农田中像星星一样点缀着的庄园中。 江宁城东门外,钟山脚下,一个小小的叫做乔家岙的小村子,在宛若飘絮的大雪中显得格外静谧。这里依山傍水,虽然距离繁华富饶的江宁城只有十多里,但是却更像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王安石罢相后,曾在江宁城东郊建了一处宅邸,因为距离城东和钟山都是七里,便起名叫做半山园。后来王安石得了重病,神宗派御医来给他诊治,病愈后,王安石将半山园捐给了寺院,自己租屋而居,率性而为,过了几年半隐居的生活,于元祐元年去世,死后葬在了钟山南麓。 王安石死后,他的后人结束了租屋而居的生活,把家安在了乔家岙,以王家的底蕴,在这远离闹市的郊外,买几十亩地,修一座大宅子自然不难。 庭院深深,佳木葱茏,一湾清溪从花木深处逶迤而过,穿院绕石,到了别院东北的一处院落当中,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小池,然后折向西南,绕阶缘屋,盘旋竹下而去。溪边数间精舍,修竹百竿,芭蕉一簇,老梅三株。 精舍中,一身月白色襦裙的少女跪坐在窗下,正伏案写作,字体秀美典雅,密而不乱。在她身下,极品的蒲簟犹如天上洁白的白云。 房中的桌案坐具,无不精巧,但是与时下流行的一般样式又不同,若是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自会认识这些家具的样式,都是汉唐风格。 火盆中烧着炭,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冬中,房中温暖如春。 少女头上秀发松松挽了一个髻,像墨色的瀑布一样从身后一泻而下,贴着她消瘦的脊背,在纤细的腰身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逶迤而下,收于臀后。 少女执笔书写的样子十分专注,双眉微微蹙着。她的肌肤非常的白皙,眉线就女子来说略显太硬,尖尖的下巴按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来看,又显得过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那高雅脱俗的气质。 有风吹来,少女秀发衣袂飘动,空中有淡淡的药香。 少女写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轻轻放下手中毛笔,缓缓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看着窗外的纷纷落雪,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娘子可是累了吗?”旁边一个绿衣侍婢,温柔地询问。 “还好。”少女轻声回答。 “现在正在过节呢,小娘子你确定不出去看看吗?”绿衣侍婢又说。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热闹。”少女说着,抽去刚写满的稿纸放到一旁,露出下面的另一张白纸。 绿衣侍婢往少女刚写的书稿看了一眼,温声道:“小娘子只有十七岁,就开始著书立说,比起当年的班昭蔡文姬,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少女微微一笑,对绿衣侍婢的话不置可否,说道:“你实在耐不住寂寞,就去前面和她们一起耍去吧,这里留我一个人就好。” “嘻嘻。”绿衣侍婢调皮地一笑,“我才不去呢,昨天和莳儿关扑,不到一刻钟,就被她赢去了我一副头面,一把梳子,今天我再也不去了。” 说到这里,绿衣侍婢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少女道:“小娘子,昨天在老太君那里,我听到郎君和老太君在商量你的婚事呢。” 少女刚拿起毛笔,沾了墨,打算接着往下写,闻言手腕一抖,在白纸上落下一滴墨,幽幽地道:“他们,是真的想让我嫁人吗?”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老太君和郎君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小娘子你已经十七岁,再不嫁人,可就老了。” 绿衣侍婢取笑了少女一句,接着说道:“我听服侍老太君的秋霁说,郎君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年轻书生,才学人品俱佳,郎君对他赞不绝口,听郎君的意思,是想要撮合你们呢。” “阿兄他自己不读书,一天就操闲心。”少女嗔怪地说绿衣侍婢一句,吩咐她道,“你去把菁儿叫来,我有事要问她。” 等绿衣侍婢离去后,少女放下毛笔,从一堆经史子集中翻出薄薄的一本册子,封皮上面写着《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一行小字,她心想:“难怪阿兄这几天不是让我看那人的诗文,就是欣赏那人的书法,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她随手翻开那小册子,正翻到崔莺莺和张生偷情那一段,不禁绯红了脸,在地上啐了一口,心道:“能写出这种淫词艳曲的人,人品能好到什么地方去。”将那本《西厢记》剧本扔到一边,心中也不仅埋怨她兄长:“怎么什么东西都敢给我给!这是个兄长做的事吗?” 但是想了想,她又忍不住把那剧本捡了回来,趁着周围无人,偷偷地看了一遍,其实,这本薄薄的本子她已经看了好几遍,每一遍都让她爱不释手,当然看完之后,心中会照例把作者腹谤几遍。 第四十章 赴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阿嚏。”刘过洗完了澡,正端着一杯香茗斜靠在坐床上闭目养神,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不禁郁闷地揉了揉鼻子,心想:“谁又在说我?” 这时采薇手中拿着一张请柬走进来,道:“有人请阿郎明天去他家赴宴,看大门的老苍头酒喝醉了,中午收到的请柬,直到这时才想起送来。” 什么人大过年的请我去吃饭?刘过心中好奇,打开请柬一看,只见后面署名是王棣王促仪。 采薇问道:“阿郎明天会去赴宴吗?” 刘过把请柬往旁边的茶几上一丢,“去,干嘛不去,好不容易有人请你家少爷去吃饭,要是不去的话不是吃亏吃大了。” “可是,这王棣请客,去什么地方不好,一定要去他家家里?”采薇皱眉道。 “说明我们感情好嘛。”刘过却觉得没什么,好友之间互相邀请吃吃喝喝,特别是在过年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直觉告诉采薇,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翌日清晨,刘过睁开眼,只见天光大亮,心想太阳都这么高了芄兰这几个小丫头竟然不叫醒我,今天我可是要去王棣家赴宴的,去迟了不好。 他翻身下床,芄兰、绿衣几个听到动静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芄兰一边替刘过整理头发一边问道:“时间还早,阿郎干嘛不多睡会儿?”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刘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嘻嘻,果然阿郎也被骗了,我刚睁开眼睛时也以为是太阳出来了呢。”绿衣说着跑过去打开窗户,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只见外面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仿佛是童话世界。空中还不断有零星雪花飘落下来。 有少女的娇笑声传来,是那些早起的使女们在玩雪。 此情此景,刘过也忍不住精神一振,吃完早饭后换上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芄兰走过来将一件狐裘大氅披在刘过身上,替他系好衣带,刘过低着头任她摆弄,眼睛正对着对方胸口,看到她翠绿色的抹胸被里面的椒\乳顶起两个坚挺圆润的小丘,抹胸上缘则是诱人的雪白。 刘过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中叹息:哎,这么好的女人,可惜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芄兰替刘过系好大氅的带子,又把一顶黑纱幞头戴在他头上,仔细端详了两眼,确定没有纰漏,这才退后两步说:“阿郎,好了。” 从昨天开始,芄兰整个人就显得有点儿魂不守舍,刘过看了她一眼,一点头,转身走出去。 乔七已经牵着马在门外等候,刘过问道:“大过年的,你跟着我出门,家里大娘没意见吧?” 乔七虽然是个混不吝的性格,但是却有一样好处,就是至孝,他父亲在他年幼时就去世了,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老娘,听刘过问起,乔七答道:“二郎放心,我娘听说是二郎叫我,立刻赶着我来呢。而且我不在家的时候,我娘也有左邻右舍的那些婶婶阿姨们陪着,不会觉得无聊的。” 刘过点头道:“那就好。”接过乔七手中的马缰绳,看着对着他吹鼻子瞪眼睛的大红马,不禁有些犹豫。 乔七牵过自己的毛驴,回头见刘过还牵着马缰绳和那大红马一人一马大眼睛瞪小眼睛地对视,好奇道:“怎么了二郎?” “你说这玩意儿会不会忽然踢人?”刘过有些担心地问。 “放心好了,”乔七解释说,“红毛虽然看着高大威猛,但是它是一匹牝马,性子温和,不会踢人的。” “原来你叫红毛。”刘过对大红马说,向前拉了拉缰绳,那马果然温顺地跟了上来。 刘过拍拍红毛的背,又摸摸它的脑袋,等确定这家伙只是看起来高大威猛、桀骜不驯,性子其实十分温顺,这才大着胆子爬上它的背,小心翼翼催它前行。 乔七见刘过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确定他不会有什么危险,翻身骑上他的小毛驴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一人骑马,一人骑毛驴,经过被雪覆盖着的街道,出了江宁城东门。 出城后,起初还能看到店铺街道,但是随着离城越来越远,房屋也越来越少,最后只能看到被雪覆盖着的田野,以及散落在田野中的村子、庄园。 道路因为被来来往往、走亲访友的人反复踩踏,积雪融化,满地泥泞,马和毛驴每走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刘过之前还没骑过马,前世只在农村骑过骡子,这时他紧张地抓着马鞍和缰绳,生怕一不小心掉下马背,摔个狗啃泥。 主仆二人慢悠悠地走着,身边不断有人越过他们,对刘过那蹩脚的骑术报以好奇的目光。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对面一主一仆打马而来,远远就喊:“对面的可是改之。” 刘过眯着眼睛了看,认出是王棣,他正要去对方家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奇道:“促仪兄,你这是去哪儿?” 王棣见了刘过的样子就是要去他家赴宴,哈哈一笑道:“我是怕你不给我面子,所以特意亲自来请,早知你要来,我在家等着就行了,何必跑这一趟。” 王棣调转马头,和刘过并排而行,看着刘过那蹩脚的骑术,好奇道:“改之,这不会是你第一次骑马吧?” 刘过尴尬道:“之前骑过骡子,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王棣稀罕道:“罕见罕见,你又不是那乡野村夫,没有见过马,之前怎会没有骑过,莫非你出门都是靠走路不成?” 马是这时代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之前的刘安经常跟着刘洵到处跑,肯定是骑过的,不过刘过虽然继承了刘安的身体,却没继承他的记忆,说是第一次骑的确不是夸张,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搭话。 王棣一直还以为刘过是无所不能呢,见他竟然不会骑马,这一发现让他十分高兴,很慷慨的跟刘过分享自己骑马的经验,指点他骑术。 刘过见王棣在马上行动自如,毫无滞碍,羡慕道:“看促仪兄人马合一,毫无滞碍,恐怕那些生活在草原上的西夏人契丹人,也不过如此吧?” 王棣自得道:“不是我吹牛,论骑术,这江宁还真很少有人超得过我的。不瞒改之,虽然我从小就熟读诗书,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希望能像班超那样弃笔从戎,驰骋疆场,为我大宋开拓疆土。” 刘过大感惊奇,这时代重文轻武,文人地位崇高,受人尊敬,武人常常被文人瞧不起,许多武进士考中之后,甘愿在地方上做个不入流的小官,也不愿意去军队效力,王棣出身书香世家,竟然会有此想法,实在难得。” 王棣叹了口气道:“哎,我这想法,实在是愧对先祖,先父。” 刘过道:“促仪兄这是什么话,这国家需要文人经世济民,但是也需要武人安邦定国,抵御外辱,若天下读书人有一半像促仪兄这样想,何愁西夏不灭、幽云不复?” 王棣诚恳道:“我就知道改之是胸怀大志向、大抱负的之人。” 刘过暗叫惭愧,后世经常上网逛贴吧的宅男,恐怕没有一个不是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开口闭口国家世界的,但是能说他们是有大志向、大抱负的人吗?恐怕不能。自己最多也就只能算是一个键盘侠。 两人说着话,后面跟着乔七,还有王棣的那个仆从,不多时就到了乔家岙。 第四十三章 师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王华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她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份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觉得若要对我朝有所裨益,该如何改变才好?” 刘过双手一摊道:“我不知道。” 众人一愣,没料到刘过忽然会露出如此皮赖的一面,都感到十分错愕,王华看起来也被噎的不轻,她急速呼吸几口气,平复紊乱的心神,缓缓说道:“不学无术。” 刘过卖弄了半天,竟然得到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评价,心中十分不忿,心道:“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啊,今天你刘大爷就大发慈悲,给你们这群九百年前的古人启蒙启蒙。” 他把自己知道的那些理论观点,拣些在这个时代听起来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说。非要让王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皮大吃一惊不可。 接下来的场面,完全被刘过掌控,他夸夸而谈,一会儿说什么知行合一,一会儿说实事求是,一会儿又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会儿又说什么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后来又说做学问的关键是格物致知,加强自身修养的关键是致良知等等。 刘过侃侃而谈,口沫横飞,什么程朱理学、心学,辩证唯物主义都被他一股脑的道了出来,也不管对方懂还是不懂,起初王华还能插几句,后面就只剩下刘过一人在那儿演讲了。 刘过前世学过的东西实在太庞太杂,虽然他已经精简的不能再精简了,而且讲了整整两个时辰,也只讲了几个小点,他瞄了众人一眼:王华在低头深思,一边想还一边用手指蘸着酒在桌子上画,王棣和其他人则瞪着一双双眼睛傻愣愣的看着刘过,刘过看了这副表情,便知自己讲的东西对这群思想落后的古人来说完全是对牛弹琴,白讲了。 刘过见王华两条眉毛蹙着,满脸疑惑地表情,不禁得意地挺直了腰杆,心道:“敢为难老子,老子吓死你!” 王华在那儿想了半天,忽然说道:“我听你说的许多观点,其中多有发人深省者,但是前后不一,甚至完全相对者多有。奉劝你一句,多学是好事,但是多而不省,甚至不加辨别地吸收,却非做学问的正途。” 刘过讲的口渴,正在喝酒润喉咙,闻言一口酒险些没喷出去:大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哪有这样胡搅蛮缠的? 终于扳回一局,王华心里平衡了不少,但今天刘过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她从小天资聪颖,记忆力惊人,再加上她的启蒙老师是王安石那样的大家,后来的几名老师也皆是当世大儒,才情学问不仅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就是许多成名已久的大家也有所不如。现在却忽然冒出一个刘过,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其学问之渊博,竟然在自己之上,就仿佛你在平原上驱马奔驰,本来快意无碍,忽然有一座大山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只能仰视,那感觉真的不太好。 王华沉默很久,忽然问刘过:“你老师是何人,竟然有此学问,此人当真是个奇才。”她不夸刘过,而是去询问刘过的师承来历,除了确实对此好奇外,也是她一时还不能相信,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人,学问见识比自己还要广博精深。 刘过之前已经给众人说过自己的老师就是刘洵,但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观点许多都是几百年后才会有的,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超前了,若说是刘洵所授,实在没有说服力,但是说出真相,虽然面前的都是儒家弟子,不会将他当作妖怪,但是也不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若说这些观点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他们肯定也不信。 思来想去,刘过只得给自己编造出一个“师承”来,他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不急不缓地说:“教授我学问的,除了我兄长外,确实还有一人,不过他是一位闲云野鹤般的人物,最怕被声名所累,一再告诫我不得说出他的姓名来历,所以我……还望各位见谅。” 王棣动容道“你这位老师莫非是个道士?” 刘过一本正经地道:“我这位老师,起初学的是儒,后来又弃儒学道,到我遇到他时,我也问过他是不是道士,但是老师说他现在亦道亦儒,也是非道非儒,是道士还是儒生都只是一个名号,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华笑道:“你这位老师,十分推崇儒家的格物致知,他所提倡的知行合一,致良知等观点也是由儒家发展而来的,所以恐怕还是儒生的成分多一点。” 刘过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华微笑道:“自然你老师有言在先,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只是有此奇才却不能拜会,实在是一件憾事。不知他可有什么著作存世否?” 刘过道:“我老师说,他做学问,只是当作兴趣,收我这个弟子,也是兴之所至,绝没有著书立说、扬名后世的想法。” 众人闻言都有些惋惜。 王华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站起来道:“各位继续宴饮,在下今日还有些俗事要去料理,先行告辞。”说着朝众人拱了拱手,转身而去,她身后那位绿衣侍婢自然也跟了上去。 王华出了客厅,绿衣侍婢好奇地问:“小娘子觉得这刘过人怎么样?” 王华闻言脚步一缓,她知道今日刘过来家里,是因为她哥哥王棣有意要撮合他们,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女扮男装出面,想要难住刘过,让他知难而退。 不料让刘过知难而退没成,王华自己反而被对方的才识学问所折,这时她心中五味杂陈,实难说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此时旁边一个等候的青衣侍婢上前,小声禀告王华道:“小娘子,宫中张娘娘有信送来。” 王华皱了皱眉,暂时放下刘过的事情,问道:“怎么今日才到?” 青衣侍婢道:“我问了,信使说是因为江北大雪,阻了行程,所以今早才赶到江宁。” 王华点了点头说:“回去。” 第四十四章 元宵节到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在王家待到下午才回家,他在宴席上的表现乔七自然不得而知,主仆二人还是一人骑马、一人骑驴,缓缓往回走。 天上下起了小雪,落在脸上、手上、凉丝丝的,融化成了小水渍。刘过心中还在想着今天在王家的事情,虽然成功教训了几个“见识浅薄”的古人,但是今天的这顿饭处处透着古怪,实在猜不到王棣在搞什么。 回到家中,芄兰等人闻到他一嘴酒气,不用想也知道今天必然喝了不少酒,赶紧给他弄了一碗醒酒汤,服侍他喝了,刘过靠在坐床上,忽然问芄兰:“这个时代,女扮男装的女子多吗?” 芄兰微愣,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样问,想了想说:“为了出行方便,确实有许多女子穿男儿装的,但是女子就是女子,即便是穿了男装,别人一眼也能认出来。阿郎为什么这样问?” 刘过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嗯,怎么说呢,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化妆成一个小书生的模样。”他想了一下初看到王华的情景,虽然对方在身上和脸上都做了修饰,但他确实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个雌儿,微微一笑道,“怎么说呢,看着很有意思。” “女扮男装的小书生?” 芄兰好奇道。 绿衣在旁边插嘴道:“会不会是王促仪的妹妹?” 众人闻言都诧异地看着绿衣,觉得她这脑洞开的有点儿大,刘过在王家遇到女孩儿,最大的可能就是王家的使女、或者歌姬什么的,王家那样的官宦人家,断不可能让外姓男子随便见到自家女眷的。 绿衣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她解释道:“我有一个堂姐,卖给王家当使女,她常和我说,王促仪有个妹妹,闺名叫做‘雨霏’,是王相公(注)独子王雱的遗腹女。王雱天纵奇才,奈何早夭,王相公把对爱子的思念都转移在了这位王小娘子身上,对她爱若珍宝。这位王小娘子也真是不简单,她三岁学书,六岁就能写诗,八九岁上写的文章就让王相公惊叹,十五岁的时候,据说就经史子集、诸子百家无所不精,什么杂学正学都有涉猎,只是因为王家低调,所以才没有出名。” 绿衣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这位王小娘子自然有这样的才能,心气儿也高,她曾说过,若她是男儿身,不仅考个状元如探囊取物,就是完成她祖父不曾完成的心愿也不在话下。你们说说,阿郎见到的这个‘小书生’,会不会就是王雨霏呢?”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觉得很有可能,刘过早就觉得,自然王华的性别是假的,那么她也不可能是王棣的同族堂妹,只能是王棣的妹妹之类的,听绿衣这样一说,更确定了这王华便是王棣的妹妹王雨霏无疑。 刘过忽然觉得这事情很有意思。 三女看到刘过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想:“是不是我家要多一个主母了?” 第二天刘过回请王棣,王华、冯植几人当然也在邀请之列,王棣自然不会不来,王华推辞身体不适拒绝了,刘过原想冯植几个可能不来,毕竟和他们没什么交情,他派人去给他们送请柬,也不过只是出于礼貌,没想到几个家伙竟然一个不落的全都来了。 刘过却没想到,冯植几人头天见了刘过在王家的表现,心想就算刘过以后不能成为王家的娇客,以他展现出来的渊博学识,以后名扬天下是一定的,现在和他搞好关系,也是十分必要且值得的。 接下来的几天,刘过也参加了几个饭局,几天下来,竟然认识了不少江宁城中的新党分子,这事引起了刘家一些“老员工”的不快,毕竟他们的上上任主人刘直,是因为反对新法被神宗御笔勾去名字、与进士失之交臂的,刘过现在却和新党的人搅在了一起,这不是数典忘祖是什么,那些对刘直、刘洵忠心耿耿的家仆家丁,自然对刘过很有意见。不过刘过已经通过之前的查账事件展现了自己狠辣,彻底的掌控了刘家,这些人为了自家饭碗计,最多也就只是私底下抱怨他几句而已。 随着元宵节的临近,刘过往巽芳阁跑的次数越来越勤,巽芳阁众人也越发紧张,《西厢记》的对外公演不仅代表着她们这数月来的心血能否得到回报,而且是巽芳阁能否摆脱目前困境、一举成名的关键一战,所以这几天她们已经停止对外营业,专心投入到《西厢记》的排练,以及元宵节对外公演的准备中来。 巽芳阁没有自己的花船,从其他青楼租赁了一条中等画舫作为舞台,精心布置,挂上了由刘过设计、巽芳阁众女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精心绘制出来的布景,花灯。演出的地点选择了秦淮河中比较热闹的一段,当然因为最好的位置已经被潘楼这样的大青楼占据,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次好的地段争得一个位置。 从正月十三上灯,一直到正月十七下灯,整个元宵节要庆祝五天。十三晚上《西厢记》对外有一场预演,刘过先去巽芳阁安排演出事宜,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回家和家里下人们一起挂灯楼、制灯谜,将里里外外布置一新。 晚上,刘过宣布他已经定了一艘船,明天会带着后宅中的一众美少女,以及家里的管家、管事、还有这一年来表现的比较好的家仆一起去秦淮河看节目,大家可以带上家属,举家同乐,算是发给他们的元宵福利。对刘过这一决定,大家自然是十分欢迎。 这一晚,元宵节的各种喜庆节目陆续开始,各个青楼、酒楼的表演节目也陆陆续续与观众见面,因为巽芳阁没有什么名气,之前的的宣传工作也做的不是很到位,晚上《西厢记》的预演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但是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观看过的人回去互相一说,第二天基本上就传开了。 第二天天还没黑,刘过就带着他后宅的美少女使女团、家里的管家、管事、优秀家仆、以及他们的家属浩浩荡荡的去秦淮河,坐上了预定好的船,刘家主人不多,但是仆从不少,随行人员更多,竟然满满地坐了一船。 到了预定地点,天还没黑,刘过选了一个观看演出角度比较好的地方,吩咐船家放自己下船,让他们在离河岸五六尺的距离抛瞄固定住船。对此船家有异议:为何不直接靠岸停船?刘过神秘一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刘过让芄兰他们都在船上等候,自己去巽芳阁停船的地方查看柳含烟她们的准备情况,因为今晚来的人多,《西厢记》能不能受到这时代观众的喜爱,引起轰动,这一场公演至关重要,所以刘过也十分重视。 _______________ 注释:王相公:王安石。时人称宰执大臣为“相公”,有时为了表示尊重,也有称统御一方的封疆大吏“相公”的,如《水浒传》里面的“小种经略相公”等。 第四十七章 意外一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蓼蓼扮的红娘和老夫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人下去,由柳含烟扮演的崔莺莺盈盈上台,她一上台,观众又发出一阵惊呼。柳含烟穿着一袭翠萝衣,清雅妩媚,身材窈窕,往台上那么一站,自有一股风流体态,和娇俏灵动的蓼蓼相比,是另一种风情。 接下来是一萼红扮演的张生的戏,不用说,女扮男装的一萼红,也让观众眼前一亮,虽然论容貌她不及柳含烟和蓼蓼,但是重在她的男人扮相给人的反差,谁都知道她是个女人,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女人,但是不知不觉的,你又会把她当作一个男人,这种带给观众心理上的刺激,特别适合某些特定的人群。 接下来台上开始伊呀呀呀的唱,正戏刚开始,但是刘过知道,《西厢记》的公演,已经成功了,今晚之后,几位主要演员必然会大红大紫,巽芳阁会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妓院,一跃成为江宁城数的上号的销金窟,梅赛花会数钱数到手抽筋,他刘过因为是《西厢记》的编剧加总导演,也会名满江宁城。而且以后随着《西厢记》的传播,他的声名也会为更多的人所知。 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刘过转头看去,周围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台上,如痴如醉,甚至连王华也被台上的表演吸引,顾不上感怀了。 最后没有出现意外,演出大获成功,巽芳阁的画舫演完之后谢幕,缓缓驶离,但其他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中不能自拔,久久不肯离去,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戏,尤其是刘过周围的那帮女人,一个个感动的眼泪汪汪的,都在夸崔莺莺如何如何漂亮、红娘如何如何机智,张生又是如何如何的多情。 王华忽然插嘴说:“红娘机智娇俏,这个不用说,但崔莺莺相国之女,竟然被张生的花言巧语打动,干出有辱门风之事,实则愚蠢至极。还有张生,哪是一个饱读诗书、贤良恭检的君子?分明就是一个沾花惹草、贪/淫好色的浪荡子,最后竟然还能中状元当大官,大唐重用此等道德败坏之人,焉能不亡?” 众人面面相觑,刘过刚才还觉得王华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呢,没想到这会儿就变成封建纲常伦理的卫道士,何况他是这部戏名义上的作者,对方这么批评,刘过脸上也有些过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以王兄看,张生该如何做才好?” “张生看上了崔莺莺,自然应该大胆追求,这没有错,但是他的手法太过恶劣,且不说能解普救寺之围,靠的是好友白马将军,并不是他本人的才智,他以此沾沾自喜太过无耻,他千方百计用尽心思打动崔莺莺的芳心后,就应该想办法说服老夫人答应亲事,明媒正娶,他却先引诱崔莺莺行那苟且之事,满足自己的淫/欲,坏对方名节,他哪是看中对方的人,分明是看中了对方的色,这种贪/淫好色之人,竟然被说成是端正方良的君子,实在是颠倒黑白,毁人向恶。”王华夸夸而谈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呆了,尤其是那十二名使女,本来他们觉得张生是古今少有的情圣,恨不得自己也能遇到这样一个良人,但是经王华这么一说,情圣成了淫/棍,而且还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刘过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时竟然也觉得王华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终究不忍心让她这样诋毁自己心目中的经典,毫无底气地为张生辩解道:“也不至于如此吧?” 话音刚落,忽然船身一阵巨晃,原来是他们旁边的船开动,因为两船距离太近,又加上那船夫没掌握好方向,竟然撞在他们船上,众人毫无防备,顿时惊呼摔倒,刘过一头竟然好巧不巧地向王华栽去,王华也被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刘过的身子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下一刻,两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哎吆!”两人同时惊呼,脑袋迅速往后仰,嘴巴蜻蜓点水似的一点就分开,上面还沾着对方的口水,甚至还有对方的血,因为刚才那一吻实在算不上温柔,两人嘴唇上都磕出了血。 两人脑中都是一蒙,心中有个声音问:“发生了什么?” 还是刘过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的初吻没了,不过这初吻来的实在太快太猛,他没什么感觉,就是嘴有点儿疼。他关切地问王华:“你没事吧?” “你……你快起来?”王华本来晕陶陶的,脑中一片空白,刘过一问,神识马上回来,顾不上嘴巴火辣辣的疼,赶紧催刘过起来。 刘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压在对方身上,身下软绵绵的十分舒服,尤其是胸前顶着的两团软/肉,那感觉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甚至还感觉到自己双手的位置正对着对方的翘臀,于是忍不住捏了捏。 王华羞得都快要疯了: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压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竟然还用手捏自己的屁股,流氓、淫贼、恶棍,比张生还可恶。她脑海中一下子冒出无数脏话,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却和她的心情十分不符,她几乎是带着哭声说:“你……你快起来,大家都看着呢?” 刘过这才醒悟过来,现在可不是调戏小娘子的好时机,连忙用手蹭地爬起,回头看看,好在刚才船摇晃的厉害,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摔倒了,这时都在手忙脚乱地往起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刘过刚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却见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目光怪异的看着他。 刘过做贼心虚,吓了一大跳,这才看清楚是王棣,心中暗骂自己愚蠢:知道王棣从小练武,身手比常人敏捷,刚才那一晃别人都摔倒,但王棣却能轻轻松松就稳住身体,自己还当着人家的面占人家妹妹的便宜,这要是他一巴掌扇过来,还不把自己直接扇进秦淮河去。 王棣看看刘过,又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王华,忽然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转过身,去扶倒在地上的一个小厮,一边扶还一边关切问:“没受伤吧?” 刘过见王棣这个武林高手装傻充愣,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顿时又回到了胸膛,他伸出手去,若无其事地对王华道:“我拉你起来。” “不用你管!”王华却不领情,自己身子一扭,爬了起来,虽然看着动作不怎么雅观,但是好在不用别人帮手。 这时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有人破口大骂,这时那个闯了大祸的船已经驶出了几米距离,船尾站着一个笑眯眯的弥勒佛似的富商,对着他们作揖道:“实在抱歉,舟子技艺不精,扰了尊驾,恕罪恕罪!” 富商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他身下的船却跑的飞快,一眨眼就溜得没影儿了。 众人骂骂咧咧地诅咒了那富商几句,清点人员物品,除了摔碎了几个碟子、盘子外,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人除了有一个使女摔倒时头磕在了桌子上,头上磕了一个包外,就数刘过和王华的伤最重了。 众人看看刘过肿起来的嘴唇,再看看王华还在流血的小嘴,都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两人怎么碰伤的地方一模一样,还是这么奇怪敏感的地方? 刘过心中有鬼,被众人看的一阵心虚,老脸有些发红道:“大家都没事吧,没事的话你们也都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儿事,先去处理一下。” 大家都知道刘过有什么事,自然不会有人笨到去询问,纷纷表示同意刘过的安排,于是刘过带着乔七,和王棣兄妹一起下船,其他人坐船往回走,到离家近的地方再下船回家。 第四十八章 大获成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等周围的人没那么多了,刘过才抽了个空,悄悄对王华道:“今天的事实在抱歉,我也不是有意的。对了,回去后,嘴唇碰破的地方用盐水洗一下,这样可以防止感染。” 王华本来就觉得嘴唇麻酥酥的不自在,刘过这样一说,更羞得无地自容,恨恨地道:“要你管。”快走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刘过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旁边目光怪异的王棣道:“我还要去巽芳阁一趟,促仪兄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王棣道:“《西厢记》演出大获成功,改之自是应该去巽芳阁看看各位姑娘。我家中还有老祖母挂念,就不陪你去了。对了,你什么时候来我家?” 刘过心道:“我去你家干什么?”嘴上说道:“一旦有空,我就会登门拜访。” “如此甚好。”王棣拱了拱手,带着仆从侍婢,还有王华,往前走去,刘过见王华临走脸招呼都不给只见打一个,心想:“女人就是小气,不就是吻了你一下吗,竟然还怄气了。” 他摇了摇头,往巽芳阁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一声马嘶,估计是王棣他们坐马车回去了。 到了巽芳阁,众女见刘过进来,一下子就把他围起来,又笑又哭,梅赛花高兴的语无伦次,可见是兴奋坏了。 刘过对众女道:“今晚大家表现的都很好,这一场公演获得重大成功,晚上大家好好休息,争取在接下来的两场表演中都能发挥好。” 刘过见大部分人都在大厅里,柳含烟和蓼蓼却不在,知道她们都回房了,撇下众人,上去找柳含烟,经过蓼蓼的房间时见她门半掩着,刘过忍不住向里面探头看了一眼,只见蓼蓼双手抱膝,正坐在床上发呆,好奇之下推门走进去,问道:“别人都在下面庆祝,你一个人待在房里干什么?” 蓼蓼抬头瞥了刘过一眼,淡淡地道:“没意思。” 刘过闻言微微一怔,像蓼蓼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今天演出取得巨大成功,她应该欢喜才对,怎么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没意思。”蓼蓼大概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儿反常,道,“算了,实话给你说吧,刚开始看到我们的演出那么受人欢迎,我确实挺高兴的,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就觉得被大家喜爱也就那么回事。再加上回来之后,因为我在舞台上的表现,让……让很多的人不高兴,我就觉得越发没意思了。” 刘过摸了摸蓼蓼的头,问道:“有人嫉妒你了是不是?” “每次我出场的时候,观众都是那么……那么高兴,有人嫉妒也正常,不过我就是觉得很没意思。哎呀,不说了,我累了,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演出呢。你去看阿月姐吧,一回来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估计是在等你呢。” 蓼蓼说着把刘过推出房间 ,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刘过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找柳含烟。 柳含烟的门关着,不过没有闩,刘过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柳含烟正坐在镜子前面,痴痴地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正在这时刘过走了进来,笑道:“你一个人笑什么呢?” 柳含烟回头见是刘过,先是一呆,随即满脸欣喜地跑过来,像一只轻盈的燕子,投在了刘过的怀里,抱着他欢喜地道:“奴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谢谢你!” 温香软玉在怀,刘过也忍不住一阵心摇神荡,笑问道:“现在是不是你愿意陪我去床上谈一下人生、谈一下理想了?” 柳含烟大胆地抬起头,满脸崇拜地看着刘过说:“奴不是铁石心肠的女子,官人对奴的好,奴一直都很感动,等……等接下来的两场表演结束了,奴……奴就把这身子给官人。”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早就羞红了脸,连忙害羞地把脸埋进了刘过的怀里。 刘过大喜:“你终于答应了!不容易啊!” 刘过又搂着柳含烟温存了一会儿,才告辞回家。 接下来正月十五、正月十六,晚上各有一场演出,无一例外,两场演出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风头之盛,盖过了潘楼这样成名已久的大青楼的节目,现在江宁城街头港尾、茶楼酒肆,谈论最多的就是突然冒出来的巽芳阁在秦淮河演的《西厢记》了,除了柳含烟、一萼红、蓼蓼几位主演一夜走红外,刘过的名字也慢慢为人熟知,成了江宁城的风云人物。 十六日这晚,柳含烟等人在秦淮河演出结束后,回到巽芳阁,向来吝啬的梅赛花,这晚竟然大摆筵席,感谢各位演员的卖力表演,席上当然少不了刘过这个总编剧以及总导演。 庆功宴结束后,众人陆续回到房间,只是这一晚,注定不会有人睡得着,她们实在是太兴奋了。 红烛高照,映的房间里的一切都带上了一层粉红色,整个房间都变得有些梦幻起来。 柳含烟低着头,一张清雅妩媚的瓜子脸仿佛是透着红晕的美玉,嫩的似乎都要渗出水来,身上的大红喜袍,仿佛是一朵红云,裹着一具香喷喷、软绵绵、曲线流畅起伏的娇躯。一双白玉似的小手交叉放在大腿根部,有些紧张的揉捏着。 “阿月。”刘过轻轻叫了一句,感觉口干的有些厉害。 “嗯。”柳含烟轻轻应了一声。 “你今晚不会再跑到蓼蓼的房间里去吧?” “嗯?……不会。”柳含烟红着脸回答。 “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吧。”刘过把一大杯茶灌进嘴里,将杯子放在一边,上前握住了柳含烟紧张不安的小手,柳含烟的玉手往后缩了缩,然后就任由对方握着了。 刘过握着柳含烟的手,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伸手去解对方衣裳,柳含烟忽然含羞带怯带到:“奴……奴先服侍官人宽衣。” “啊,好!”刘过一愣,随即感觉到怀中美人儿已经挣脱了自己的怀抱,两只玉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肩上,将一件外袍脱了下来。接着是中单,内衬,片刻功夫,刘过就一丝不挂了。 柳含烟看着一丝不挂的刘过,粉脸更红,她玉手往前轻轻一推,刘过顺势倒在床上。 在刘过的注视下下,柳含烟抽出头上玉簪,满头秀发失去了束缚,像一团瀑布似的淌下来,披在她身后,妩媚之外,平添了几分娇柔。然后衣带轻扯、大红喜袍像一朵红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罗衫缓解,罗裙轻褪,一伸手、一扭头,一挺胸,一弯腰,所有的动作都透着股子优雅的美态,令人迷醉的娇躯缓缓展露出来,身上凸的凸、凹的凹,挺的挺,翘的翘,玉\肌雪肤,在晕红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温润的光泽…… “我等不及了!”刘过大呼一声,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上前一把抱住柳含烟,打横将她抱到床上,右手一扯,就撤去了她上身仅剩的抹胸。 “啊!”柳含烟发出一声娇呼,胸前两只小白兔调皮的跳起来,然后被刘过捉进手里。 刘过心底的兽欲彻底被释放,缓缓把身子压了上去。 红纱账里,时而娇\吟,时而轻呼,时而传来几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周而复始,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那声音才慢慢低下去。 “阿月,我要给你赎身。”又过了很久,才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说。 “啊!”女子似乎十分意外,一下子惊讶地坐了起来,锦被滑落,露出无边春色。 “自然成了我刘过的女人,我就不会再让别人碰你的。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男子爬起来,搂住女子的香肩,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 “让奴想想,让奴再想想!”女子有些不知所措道。 “怎么,你不愿意?”男子也惊讶道。 “不是……奴……奴当然希望时刻和官人在一起,但是奴……奴……奴要再想一想。” “呃,那好吧,我等着你想好了再答复我。”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他接着道,“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谈会儿人生、谈会儿理想?” “啊,还要——唔!”女子的惊讶声被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代替,似乎是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第三章 追求不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江宁城,巽芳阁。 柳含烟唱了一首《虞美人》,正是刘过第一次来这里写的那首,客人发自内心地赞道:“此音只应该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古人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日听了柳行首唱曲,才信古人诚不我欺也。” 柳含烟低头谦虚道:“刘官人客气了。” “不过誉不过誉。今日得闻柳行首一曲,此次江宁之行,便不虚此行。”客人举起杯给柳含烟敬酒。 柳含烟只浅浅抿了一小口。 或许是刚唱的这首词是刘过写的,或许是这位客人也姓刘,柳含烟发现自己又在想刘过了。 那晚之后,她和刘过当然也还经常见面,谈着谈着,谈到了床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是随着柳含烟名气越来越大,别人对她的称呼由原来的“柳姑娘”变成了现在的“柳行首”,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就是偶尔见面,也只是匆匆一会,又各忙各的去了。 现在,来等着见柳含烟的人都排成了队,为了见她一面,有人费尽心机投送诗文,有人试图用金钱打动她的芳心,柳含烟每天都忙的团团转,已经很少有时间去想刘过了。 当然,很少想不代表不想,比如说像现在,她就很想看到坐在他对面的是刘过,而不是一个从苏州来的冒充文人雅士的富商。但是她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让客人觉得受到了自己足够的重视,一掷千金而觉得物有所值。 送走了刘姓客人,柳含烟可以趁着中间的空闲时间休息一会儿,丫鬟进来收拾茶杯茶具,把乐器放回原来的地方。柳含现在有专门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丫鬟,当然不用她本人再干这些粗活,内裤也不用自己洗了。柳含烟出去看蓼蓼,现在蓼蓼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平时也是十分忙的。刚好蓼蓼也刚送完一波客人,正捶着小蛮腰来找她。 “啊阿月姐姐,累死了我了,刚才那个家伙,明明我都快睡着了,他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说啊说,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多的话。”一见面,蓼蓼就给柳含烟抱怨道。 柳含烟笑道:“客人喜欢跟你说话,那说明他喜欢你。哎,怎么说你现在也有了些名气了,若是拒绝不见也就罢了,但是自然见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就要尊重客人,他们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蓼蓼疲惫地道:“又不是我要见他们的,是他们非得要见我的,凭什么还有我陪着小心去伺候他们?” 柳含烟看着蓼蓼稚嫩的容颜上满脸疲惫,有些心疼她,同时心中又有些嫉妒,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想要接一单生意还没人上门,偶尔有人上门了,也只是看中了她的色,想要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真正的欣赏她。 两人站在门外,倚着栏杆看着下面大厅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姐妹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看着梅赛花老练地和来的客人交谈,也看着对面一萼红的房间里不断男人进进出出,正在这时,忽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袭白衫,显得那么的卓尔不群。 柳含烟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加速,忍不住就想冲下去,不顾一切地扑进那人的怀里,但是理智又告诉她,她现在是艳名远播的名妓,不再是以前那个无人认识的清倌人,所以必须要矜持,要保持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她是柳含烟也是柳行首,不再是阿月。 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柳含烟对抬头看她的刘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自从看到刘过,蓼蓼也是眼睛一亮,脸上疲态尽去,就想要下去迎接,但是看了看身旁的柳含烟,又把身子顿住,回头对柳含烟道:“阿月姐,待会儿还是由我来当你的侍婢好不好?” 柳含烟皱眉道:“我现在有专门的丫鬟,你也有服侍你的使女,为何还要去做这些事情?” 蓼蓼噘嘴道:“人家就是喜欢给你当侍婢嘛” “罢罢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儿小心思,你不过就是为了多看他一会儿。”柳含烟有些吃味儿道,“自然这么喜欢他,干嘛不告诉他?” “他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蓼蓼郁闷地道:“而且你又怎知我没有告诉过他,但是他老说我还是一个小女孩儿,我对他的那种感觉不是喜欢,而是一种小女孩对哥哥的崇拜。郁闷!” 这时刘过已经走了上来,看到她们两个叽叽咕咕地在那儿说话,笑问道:“说什么呢,你们两个?看你们鬼鬼祟祟的,说的话题是不是和我有关?” “人家才没有鬼鬼祟祟。”蓼蓼不满道,“你好几天都没有来巽芳阁了,是不是不喜欢阿月姐了?” 刘过笑着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就你爱胡思乱想,小姑娘不学好,一天尽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人家不是小姑娘了。”蓼蓼抗议道,边说还边挺了挺已经发育的小胸脯,示意自己也是个女人了。 确实不是小姑娘了,刘过从少女那刚刚初具规模的胸脯上挪开目光,看向柳含烟,柳含烟屈膝施礼道:“刘官人万福。” 刘过笑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柳含烟撇了撇嘴道:“习惯了,奴有什么办法。”说完自己也笑了。 两人并肩进屋,一进门,刘过便恢复了“大灰狼”的本色,笑眯眯地抓住了柳含烟的手,道:“好几天不见了,想死我了,来先亲一个。” 刘过说着俯下身子,就要去吻柳含烟的樱唇,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对不起,我还在呢。” 刘过回头一看,只见蓼蓼也跟了进来,此刻正站在两人身后,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刘过那个汗啊,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嘻嘻,我是阿月姐的侍婢,她有客人来了,我自然是要来伺候的。”蓼蓼笑的好不奸诈。 刘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就上茶吧。” 柳含烟早笑着躲在了一边,这时亲自给刘过泡了一壶西湖龙井,这茶还不出名,而且也不是时人喜欢的团茶。上次有个杭州的客人送了几斤,柳含烟知道刘过喜欢这种茶,就留下来了,专门用来招待刘过。 一壶茶泡好,刘过刚喝了没几口,梅赛花就进来说上次东京来的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催促含烟去见一见。 柳含烟有些迟疑地看着刘过,小声解释道:“这位客人姓王,在东京为官,这次来江宁公干,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来拜访过一两次,上次说临走前他会来向我辞行,所以……” 刘过大方道:“人家远来是客,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你先去招呼客人吧。我家里还有点儿事,也要去处理一下。” 柳含烟向刘过致歉,然后就出去了。刘过端详着手中碧绿色的茶水,呷了一口。 蓼蓼在一旁道:“阿月姐不肯赎身,你有些不高兴,是不是?” 刘过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我们谁也不应该强迫别人为了自己去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蓼蓼想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就有些痴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刘过已经走了,桌子上放着一只刚用过的茶杯,里面有缕缕白气飘出。 从巽芳阁出来,刘过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回到家,芄兰说潘楼的戴梦儿又送来请帖,邀请刘过去赴宴,刘过微笑着把请帖扔到一边。 自从《西厢记》在秦淮河公演艳惊四座后,巽芳阁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青楼一跃成为江宁有名的销金窟之一,柳含烟、一萼红、蓼蓼几位主演大红大紫,刘过这个《西厢记》的编剧加导演,也被人所熟知,相对于江宁士林对他的褒贬不一,青楼界对他是清一色的好评,现在青楼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若是有哪个妓\女被刘过看中,顿时就会身价倍增,跻身于名妓行列。 这样的殊荣,在这之前只有柳永享受过,刘过来北宋是为中兴大宋、收复幽云十六州、阻止靖康之耻的,没想到他中兴大宋不成,却成了失足妇女的福音。 于是,为了得到刘过的“赐福”,这一个月来,经常会有妓\女主动邀请刘过光顾,其中就包括号称“江南第一名妓”的戴梦儿。当然,戴梦儿已经成名多年,不用刘过“赐福”也已经名满天下,她三番五次的邀请刘过,更多的可能还是对这个家仆出身、曾气得孟学士吐血、写出《西厢记》的传奇才子的好奇。 自从到了这个时代后,刘过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起过戴梦儿的名字,心中对她其实也好奇的很,但是相对于去看江南第一名妓,刘过还是更希望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 当然,这几天刘过除了希望快点在鸡笼山别庄,看十二名美少女穿着性格比基尼在桃花下跳健美操的美景外,还时刻想着化名为王华的王雨霏说的那句话——“过几天黄公会带他的弟子来提亲。” 刘过不仅一次地想到:或许王雨霏是在暗示他在那个神秘的黄公来之前去提亲,可是想到他和王雨霏只见过三次面,而且每次见面都算不上愉快,就又主动否定了这种可能。 就在这样的平淡与纠结中,刘过接到了王雨霏的一封书信,当然还是以王华的名义,信中说她心中记挂着鸡笼山那片桃林,想着桃花应该也开了,想要和刘过一起赏花云云。 “她这是在约我幽会吗?”合上书信,刘过忍不住想。 第四章 黄庭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自然人家女子都这么主动了,刘过当然不会退缩,按期带着乔七去赴会了。 到了别庄,只见桃树下的杂草、荆棘都已清理干净,连茅庵的门窗都重新粉刷了一遍,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桃花也果然开了,粉的像霞,浓的像雾,仿佛是一大片绚丽的烟霞,萦绕在鸡笼山麓,好看极了。 刘过一边站在茅庵前欣赏桃花,一边等着王雨霏,忽然听到别庄外面有人说话,隔着层层桃树看不见人,但声音清清楚楚传了进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黄公,想必这里就是妹妹说的那片桃林了。” 刘过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想了想才分辨出是王棣,又听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难得这么一大片桃树林,别无杂树,桃花又开得这般好,真有种陶渊明《桃花源记》的意境。”说完便吟诵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来。 吟诵到“欲穷其林”句时,王棣的声音说:“黄公,自然有此好景致,不如我们就进去歇息一会儿吧?” 另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只怕贸然打扰人家不好。” 刘过心想这位“黄公”想必就是王雨霏说的那位来他家提亲的“黄公”了,他能有资格帮弟子向王家提亲,而且从刚才王棣说话的语气来看对他亦是十分尊重,此人必不是无名之辈,微微一笑,忽然高声吟道:“一上一上又一上……” 刘过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吟完第一句后就停住,静听他们的反应,王棣和那老者都没有说话,只有那年轻人“咦”了一声。 刘过扯着嗓子念下面的一句:“一上直到高山上。” 王棣道:“是司马文正(注1)的诗。” 少年反驳道:“不是,第一句一样,第二句不同。” 刘过又道:“举头红日白云低——” 后面几人都不说话,显然在等待刘过继续吟下去,刘过顿了顿,接着吟出第四句:“四海五湖皆一望。” 之后刘过凝神静听那几人动静,静默了一会儿,就听王棣的声音高声询问道:“里面吟诗的可是改之?” 刘过假装才发现他们,亦是高声回答道:“正是,莫非是促仪兄。”说着快步迎了出去。 刘过穿过桃林,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王棣,另一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书生,长身玉立,仪表不俗,想必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少年。在他们前面,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穿着文士袍,头戴时下文士流行的东坡帽,面容清瘦,身材微微有点儿佝偻。 刘过目光在那老年文士身上停留了两秒,便落在王棣身上,笑着作揖道:“今日无事,来这里看看,不料促仪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棣心道:“你就装,接着装,我就不信,今天你来这里,不是提前和妹妹串通好的。”表面上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道:“家妹说这里有片桃花很好,所以我就带黄公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这桃花的主人竟然是你,更没想到你本人也在,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给那黄公介绍刘过道:“黄公,这位是刘过,字改之,是这别庄的主人。”又给刘过介绍那黄公道:“这位是黄公,有个号叫‘山谷道人’。” 刘过大吃一惊:黄庭坚!凡是对中国古代文学有点儿了解的,没有不知道他的,在书法上,他是与苏轼、米芾、蔡襄齐名的“宋四家”之一,在文学上,他是江西诗派的开山祖师,在道德上,他是著名的孝子,“二十四孝”之一,“涤亲溺器”的典故就出自他。没想到这位在中国文学史上重要的一位人物,竟然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 刘过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恭敬地给黄庭坚作揖道:“原来是黄公,小子久仰大名。” 黄庭坚微微一笑,虚扶一把道:“不必多礼。” 王棣又给刘过介绍那年轻书生,他姓王,名旭,字东昇,是黄庭坚的学生,这次是随老师黄庭坚一起进京的。 此时刘过哪还能想不到:王雨霏今天约他来这里赏花,幽会是假,让他见黄庭坚才是真,黄庭坚是公认的文坛宗师级的人物,而文坛宗师,也是天下士林的泰斗,他甚至不需要给谁打招呼,只要夸刘过两句,士林中便就再也没有人敢轻视刘过。 明白了王雨霏的苦心,刘过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表现,他恭敬地邀请黄庭坚他们进别庄里面欣赏桃花,又吩咐看房子的老夫妻烧水煮茶。 黄庭坚看着如云似雾的桃花,感叹道:“改之的先人,莫不是刘直刘秉常?” 刘过冒充的是刘直的嗣子,按照这时代的习俗,刘过就要以刘直为父,说刘直是他先人也没有说错,所以刘过躬身答道:“正是家父,”看了老者一眼,试探着问道:“黄公认识家父?” 黄庭坚道:“有过一面之缘。”说完感叹道:“刘秉常嗜桃花成痴,当年也是一桩美谈,没想到结局却……哎!” 黄庭坚见刘过仪表不俗,又是故人之子,对他不觉有几分好感,有心点拨他几句,便提起刘过刚才吟的那首诗道:“司马文正公的这首诗,经你这么一改,看起来似乎更朗朗上口,但是气象反不如原诗。不过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也算不易。” 刘过这才知道,网上流传的这首唐伯虎的名作,出处竟然是司马光的大作,也不知是唐伯虎化用了司马光的诗,还是后人穿凿附会的,难得的是,这首诗竟然能得到黄庭坚的肯定,他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有了刚才黄庭坚这句话,从今往后,刘过再和江宁城那些眼高于顶的文人雅士打交道,就不怕他们再说自己粗鄙不文了,要是有人找自己不痛快,只要旁边随从识趣地回一句:“我家阿郎的文才连黄山谷(注2)都夸‘有此成就也算不易’,你是什么东西,难道眼光比黄山谷还好?”便能驳的对方哑口无言。 刘过邀请黄庭坚等人进屋,介绍道:“这座茅庵是当年父亲读书避暑之所,每年桃花盛开之时,他都会来这里小住几天。黄公和二位兄台如果不嫌弃,还请进茅庵中小坐片刻,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黄庭坚见这茅屋正位于桃树林中央,前后开窗,都能看到窗外如霞似锦的桃花,十分喜欢,和王旭、王棣、刘过步入屋中。里面桌椅周全。众人坐下后,老夫妻送上刚煮好的热茶,黄庭坚提议道:“东昇、促仪,这里环境很好,你二人不如就以 ‘桃花’为题,作诗一首,让我看看你们课业可有长进没有?” 王棣和王旭都答应一声,凝神静思起来,随行的小厮早已把笔墨纸砚拿出来,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好。黄庭坚看了看坐在另一旁的刘过,吩咐道:“改之,你也做一首,让我看看。” 刘过早在等着这句话,让他作诗临时他是做不出来的,但是让他抄,十首八首都抄的出来。不过刘过不急着下笔,他吩咐乔七将茅庵中备用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往砚台中倒了少许清水,一边磨墨一边沉思,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思考作诗,其实是在思考到底抄哪一首好。 黄庭坚好整以暇地呷着茶,边欣赏桃花边等着几个小辈作诗。片刻后,王旭先有了,他眉毛一挑,执笔在手,飞快地在宣纸上写起来,众人看他写的是:“满树丹彩灼晚霞,小桃西望那人家。若问春神何归处,日暮风吹满枝桠。” 这首诗,第一二句分别化用了吴融和刘敞的《桃花》、第三四句化用的是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和《下卧庄南桃花》,正是得了江西诗派“追求字字有出处”的精髓,只有在“瘦硬、奇、拗”四方面还有欠缺。黄庭坚欣慰地点了点头。 接着王棣也写好了,他写的是:“雪消浅浅妆,春融淡淡霞。日暮红满地,清露湿华发。” 黄庭坚点评道:“促仪的这首诗,继承了介甫公晚年恬静自然、不求雕饰的路子,也不错。”介甫是王安石的字,王安石和黄庭坚也是老朋友了,不过对这首诗的评价,显然要比对王旭刚才的那首低一些了。 刘过这时也开始动笔了,他思考时,双眉紧蹙,看起来十分痛苦,让别人都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但是一旦动起笔来,便流畅若行云流水,极具美感。黄庭坚见了,不禁微微颔首。 ――――――――――――――― 注1:司马文正:司马光,文正是他的谥号。 注2:黄山谷:宋人为了表示对某个人尊重,称号不称名,黄庭坚号山谷道人,时人称之为“黄山谷”,类似的称呼还有苏轼号东坡居士,时人称“苏东坡”。 : 第七章 妾乃女儿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的性格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全力以赴,自然决定要了著书,回家之后立刻就投入了这项他自认伟大而有前途的事业中去了。 但是凡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刘过前世看过的书实在太多太杂,接触的理论思想也是十分的庞杂,其中不切实际的、互相矛盾的就有不少,他要把这些东西写出来,首先光筛选就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工程,再要把那些东西整理成一套理论体系,还要用这个时代的语言表达出来,现在光想一下就觉得头大无比,更不用说去实施了。 但是现在让他放弃,刘过又有些不甘心,且不说他的这项事业一旦成功,会对这个时代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而且就为了不被王雨霏看轻,他也不能半途而废。 刘过先把自己知道的那些理论、比如朱熹的理学、王阳明的心学、还有马克思的客观唯物主义、达尔文的进化论、霍金的大爆炸理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心理学,包括后世的新儒学等等理论观点都一条一条地写在纸上,然后又将明显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划掉,再把其它的一条条地誊写下来,后面用小楷列出要点,比较其中的异同,试图找出一定的规律出来。 做完这些工作,就足足花了三天时间,但是要如何动笔写,刘过脑海中还是没有头绪,叹息一声:“大思想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啊!” 刘过将笔搁在笔架上,痛苦地揉了揉脑袋,干脆走出书房,去外面走走,以便舒缓舒缓长期紧绷的神经。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一轮明月挂在中天,刘过忽地想起前世的无数个夜晚,尤其是还是孩童生活在乡下的时候,他也这样站在夜空下,幻想着未来。也许是因为这几天他著书,需要前世学过的那些知识,所以这几天他比以前更容易想起前世的事情。 刘过望着月亮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想:现在想也无益,不如想办法解决当下的问题。 刘过又花了两天时间,还是没法理出头绪,这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脑袋里装了不少东西,但是并不是一块著书的料,尤其是跨越九百多年,他要把他知道的那些知识介绍给这时代的“古人”知道,让他们能看得懂自己写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无奈之下,刘过想起了王雨霏,那家伙在平时的著书过程中肯定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自己何不去她那里取取经,而且连刘过自己不得不承认,几天没见王雨霏了,心中还是怪想念她的。 刘过骑着他的红毛,带着乔七,乔七骑着驴,两人两牲口到了乔家岙的王宅,刘过把马交给乔七,自己向门人递上自己的拜帖,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刘过刘改之前来拜访王促仪。” 门人倒也听说过刘过的名字,不敢小瞧于他,说一声:“等着。”便进去通报。一会儿王棣亲自迎了出来, 迎刘过进去,在客厅了坐下,使女奉茶后,刘过道明来意,王棣嘿嘿一笑,吩咐使女进去叫王雨霏。 刘过和王棣聊了些学问上的事情,过了近半个时辰,才有一个侍婢来请刘过:“二郎有请刘官人。” 刘过心想:这里已经是王家的客厅,王雨霏还打发个丫鬟来叫我,她不在客厅见我,难道还在闺房中见我不成?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是穿着男装? 刘过这样想着,倒有些急切地想要看到王雨霏了。 刘过跟着那侍婢,一路上过曲苑绕回廊、跨石桥穿小亭,越往里走,也就越看出这处别院与普通人家的不同,这里的一石一木,一花一草,一座亭子,一条回廊,不管屋顶上的瓦,砌墙用的砖,还是脚下铺路的石子,都是经过精心雕琢和布置的,既含蓄不张扬,又雍容大气。 “这位姐姐,请问王华兄要在哪里见我?”刘过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侍婢听到刘过称呼王雨霏王华,不禁嗤的一声笑,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俏脸霎时窘得绯红,用细若蚊丝的声音说:“刘官人切莫着急,马上就到。” 刘过见这侍婢柔美腼腆,大感有趣,尤其是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别有一番美态,心道:“妈的,等哪一天我娶了你家的小娘子,连你一块儿收了。”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那侍婢领着刘过到了一处精舍前,对刘过道:“二郎就在里面候着刘官人,请。” 刘过道了声谢,举步走了进去,王雨霏早已在里面等候,刘过见她还是穿着那身男子衣裳,做小书生打扮,不禁幽怨地看了对方一眼,心道:“你就不能让我看看你穿女装的样子吗?” 似乎看出了刘过的心思,王雨霏不禁得意地皱了皱鼻子,笑道:“刘兄特意前来,据说是因为著书遇到了疑问?” “自然你要玩角色扮演,那我也就奉陪到底。”刘过心想,一本正经地给对方作揖道:“正是遇到了疑难,所以才特意来向王兄请教。” 王雨霏道:“请说。” 刘过从怀里拿出稿纸,那是他经过筛选后决定要写的内容,双手递给王雨霏道:“这是我这几天整理出来的手稿,只是对要写的内容经过个大体的归纳,但是要如何动笔写,一时还摸不着头绪。” 王雨霏翻着刘过的那叠手稿,细细的看着,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翻书的手上,她的手指修长匀称,白的几乎透明,隐隐可以看到手臂上细细的血管脉络。 王雨霏注意到刘过在观察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了衣袖,只露出几节指尖在外面。刘过收回目光,却又忍不住在她胸前停留了一霎,然后才移向别处。 过了小半个时辰,王雨霏才把那些书稿看完,她将书稿合上,蹙着眉道:“要如何整合,我一时也没有头绪,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 刘过连忙坐直身子,道:“愿闻其详。” 王雨霏缓缓道:“天下学术纷纷,派别众多,但是追根溯源,无非道、儒、释三家,释追求出世,我们切不去管它,道儒两家,各有观点,现在有二教合一的倾向,但又以儒家为尊,你不妨以儒家为纲,兼采诸家,将你的这些理论化用其中。” 刘过皱眉道:“但是我这许多观点,明显不符合儒家的观念啊?” 王雨霏哂然一笑道:“著书立说,原本就是扬弃的过程,你还真想把你那些离经叛道的观点都写出来啊。天下学术,何止千家,合于道者用之,不合于道者弃之,若非如此,又何须纲常伦理?” 刘过被她数落一顿,郁闷地撇了撇嘴,心道:“你还真有爱教训人的毛病啊,难怪嫁不出去。” 不过王雨霏的话,却提醒了他,不管怎么说,对这个时代来说,儒家还是相适应于这个社会的,有其先进的一面。我只要往儒家学说中,注入一股新的活水,让它不至于停滞不前,成为禁锢人们思想的牢笼,而能与时俱进,未尝不能和统治后世的西方学术一较短长,其实在明末王夫之、顾炎武、黄宗羲等人的思想已经包含有近代思想的内容,只是清军入关,生生打断了这一进程。我现在将儒家理论发展的这个进程给提前也就是了。 当然刘过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是有比同时代人多了近一千年的积淀,但是若说传统文化的造诣,自己不如王华远甚。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有来自后世的先进理念,王华对经史子集、诸子百家精通,我们为何不合作,合著一本划时代的巨著? 刘过心头砰砰砰地跳,抬头看着王华,眼神之热切,吓了王雨霏一跳,心道:这小子咋回事,不会是在这时候忽然对我表白吧? 想到这里,王雨霏小心脏也是砰砰砰地跳,警惕地睇着刘过道:“你要干什么?” 刘过兴奋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王雨霏华一听是自己会错意了,顿有点儿无地自容的感觉,同时心中还有些失落。 王雨霏听刘过说完,不禁也有些意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每一个儒家子弟的最高追求,也是王雨霏一直以来的梦想,碍于性别,她这想法只能埋在心底,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说起志向,她的志向是荡西夏、平北辽、继圣学,开太平,她祖父王安石沉默良久,说了一句:“奈何汝非男儿乎?” 王雨霏不甘心,从小就每日苦读,有所得后开始著述,奈何限于性别,就是连她的家人也反对她,不允许她的著作出王家府邸,于是空有一身绝学,却声名不显。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以辅助刘过成名,同时也可以让自己学以致用,不止埋没。 但是沉默良久,王雨霏却摇了摇头:“此法不妥。” 刘过急道:“有何不妥?” 王雨霏看着刘过的眼睛,有些气恼地想:“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谁?为何不妥,因为妾乃女儿身乎!” 第八章 合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送走了刘过,王雨霏回到自己的住处,下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王雨霏爱洁,每天都要沐浴。 在侍婢的服侍下王雨霏宽衣解带,缓缓步入水中,王雨霏看着水流漫上来,将她脖子以下的身子吞没,不禁想起刘过来。想到那家伙竟然提议自己和他一起著书,王雨霏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惋惜。 给她按摩的侍婢莳儿忽然噗嗤一笑,王雨霏好奇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莳儿道:“小娘子刚才又是微笑又是叹息的,感觉好奇怪。” “哦。”王雨霏回了一声,忽然想起莳儿也是见过刘过的,下意识地问道:“你觉得刘过这个人怎么样?” 莳儿想了想说:“嗯,刘官人人长得俊,又博学多才,人还特别好。” 王雨霏见她一脸花痴模样,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他自然这么好,我把你送给他怎么样?” 莳儿吓了一跳,连忙道:“我宁愿一辈子跟着小娘子,求小娘子千万别把我送人!” 王雨霏微微一笑,道:“难道你还一辈子不嫁人了不成?” 说到这里,王雨霏想起自己比莳儿还长着两岁,已经是一个大龄剩女了,大多数跟自己同岁的女子连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婚姻还没着落,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说才女不是女人,才女也是会怀春的。 若是刘过是自己夫君,和他一起著书不但不是有伤风化,反而会成为一桩人人羡艳的美事,王雨霏忍不住想。 沐浴更衣后,王雨霏走到案前跪坐下,侍婢茗儿送上一杯江南凤团雀舌牙茶,王雨霏呷了一口, 就见菁儿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呈给她道:“小娘子,张娘娘有信来了。” 王雨霏的四名贴身侍婢各有特点,菁儿精明干练,霁儿博闻强记,茗儿精于算学,莳儿温柔体贴。 王雨霏听说张娘娘有信来了,脸上露出一丝温暖之色,将信启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用拇指指肚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菁儿知道信中必然有什么内容引起了小娘子的兴趣,每次王雨霏思考问题时都会是这副表情。 果然过了一会儿,王雨霏喃喃自语道:“官家和太皇太后的矛盾越来越深,官家公然表示对朝中众大臣不满,太皇太后近来身体不好,想要缓解和官家的矛盾……” 王雨霏蹙着眉,自言自语:“这或许是个机会,但是我要怎么样利用呢?” 想到这里,她脑海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嘴角微微上翘,王小娘子露出一个甜美迷人的笑容,随即又露出迟疑犹豫的神色,不过挣扎再三,王雨霏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重重一点头,翩然走了出去。 刘过回到家中,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这时再回想起来,他今天心血来潮给王雨霏提议两人一起著书,确实是唐突了。不过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却不能一显身手,而自己单干又力又不怠,实在气闷。 芄兰、采薇、绿衣几个见刘过心情不好,也不敢触他眉头,就是连说话都比他平时小心。 次日巳时,刘过正坐在书房中拿着那叠手稿涂涂写写,忽然宋忠来禀报说:“二郎,王棣王华兄弟来拜访。” 刘过心道:王雨霏昨天刚拒绝了我的提议,他们兄妹这时候来干什么?心里想着,出门去迎接。 刘过见王氏兄妹带着两名小厮、一名婢女站在门外,忙将他们迎进来。在客厅中分宾主坐下,甘棠上茶后,刘过问道:“二位王兄这会儿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雨霏不知为何,今天见到刘过有些紧张,王棣见她没有说话,干咳一声,对刘过说道:“是这么回事,我们兄弟前来,是……” 王雨霏打断王棣的话,道:“阿兄,还是让我来说吧。” 王棣尴尬地笑了笑,便住口不语,王雨霏看了刘过一眼,忽然问道:“敢问刘兄,这里说话方便吗?” 刘过微愣,见王雨霏慎重其事的样子,心道:“难道你们要告诉我下期双色球的中奖号码不成?”把他们引到自己的书房,说:“这里是我平日读书之所,没有我的吩咐,平时不会有人来的。王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雨霏缓缓说道:“是这样,昨天刘兄走后,我再三考虑,同意和刘兄一起著书。” 刘过精神一震,道:“当真?” 王雨霏神色不变,淡淡地道:“自然当真。” 刘过确定自己不是听错,心中喜悦,随即又有些狐疑,非亲属以外的男女合作著书这种事情,在后世自然没有什么,但是在礼教大防的宋代绝对是有伤风化的事情,尤其是王雨霏的出身背景,一旦传出去整个士林都会哗然,到时候不禁王雨霏本人,整个王家都会蒙羞。 正因为风险如此之大,刘过才不得不慎重,他盯着王雨霏的脸,直到对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仿佛是变成了一块大红布,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点了点头说:“好,我同意了。” 王雨霏松了一口气,但是又不禁有些埋怨刘过,和你一起著书,吃亏的明明是我,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似乎反倒是你吃亏似的。不过这时候她顾不上这些,缓缓道:“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们一起著书这件事情,必须要秘密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是刘兄府上的家仆下人都不能知道。” 这自然是因为这事一旦泄露出去后果太过严重,不过如此一来,书成之后王雨霏都不能署名,她只能默默的做个隐藏在刘过身后的人,她的牺牲实在有点大。 刘过沉默良久,道:“桃花庵僻静清幽,很少有人涉足,著书之所可以选择在那里,我就对外说是因为我梦到父亲托梦,说他放心不下桃花庵里的桃花,我感念他的养育之恩,决定在桃花庵中著书立说,为他尽孝,不许任何人打扰。” 王雨霏暗赞刘过此法甚妙,如此一来,不但能掩人耳目,而且孝行是时人最看重的善行,所谓百善孝为先,著书尽孝一说既能让人耳目一新,也能为即将要写的那部书造势。不过如此一来,他们两人就必须都要住在桃花庵中了。 王雨霏心想:“这家伙看似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到最后还是想着法儿的占我便宜。”不过她自然已经答应刘过和他一起著书,就不怕对方占自己的便宜,略一迟疑便爽快答应:“好,就这么说定了,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如何?” “看来她比我还心急。”刘过心想,点头道:“好,那么三日后我们在桃花庵见。” 第十一章 夜惊魂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著书尽孝不是守孝,刘过当然不需要把自己搞得像修苦禅似的,吃糠咽菜,戒荤戒色,不过为了保密,三个贴身侍婢他只带了芄兰。 这天早上,宋管家亲自带着七八个家仆、押送着两辆大车,将著书期间所需生活用品都运到桃花庵,有了这些东西,刘过就是在这里住上一年,也不愁吃喝。 看房子的老夫妻也被打发了回去,老两口听说不用干活还有工钱拿,起初还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但是等刘过让宋管家提前付了他们半年的工钱后,老夫妻连忙千恩万谢,兴高采烈地回家找儿孙去了。 送走了宋管家等人,桃花庵中就只剩下了刘过和芄兰两人,芄兰还以为刘过马上就要进入工作状态,不料他先是带着她在桃林中逛了一圈,欣赏了会儿桃花,又拉着她下了会儿五子棋,最后竟然亲自动手,跑到厨房中炒了几个小菜,看着不像是来著书尽孝,倒像是来休假的。 芄兰哪知道,刘过其实是在等人,他和王雨霏约定从今天开始,一起在这桃花庵中著书,可惜左等也不见王雨霏来,右等也不见她来,刘过以为王雨霏反悔不肯来了,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吃过晚饭,天渐渐暗了下来,刘过想着要不要想个办法通知家里,把后宅中的其他十一名美少女也给接来,不然这里风景虽好,可只有他和芄兰两个人,不免有些寂寞。 月明星稀,夜色静默,这郊外的夜晚,显得格外静谧,不知是哪里的野兽,低声吼了连声,在这空荡荡的夜里,传的很远。 月上中天,刘过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只好回房睡觉。 房间中间用屏风隔开,里面是刘过的卧室,外面有个小单间,有一张小床,是芄兰睡觉的地方。 芄兰服侍刘过睡下后,出去褪去外衣,刚准备睡觉,夜色中忽然传来说话声,在这荒山野外,又是这样的深夜,忽然出现人说话的声音,除了孤魂野鬼外,还会是什么东西,芄兰吓得毛骨悚然,连忙跑进去钻进刘过怀里,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刘过已经躺下,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已经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起身,那人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全身发抖地说:“鬼,阿郎有鬼!” 借着月色,刘过已经看清楚怀里的人是芄兰,安慰道:“芄兰别怕,阿郎在这儿呢。”或许是刘过的这句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刘过的怀抱让芄兰感到安心,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紧紧地抱着刘过说:“阿郎,真的,婢子真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刘过拍了拍她的肩膀,让芄兰安心,道:“别怕,或许是风。” “不是,是人在说话。”芄兰坚持到,把刘过抱的更紧了。 夜色中一切看起来都有些朦胧,刘过虽然看不到芄兰的表情,但是却能感觉到胸前的那两个肉\团,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酥软滑腻,妙不可言,刘过身体的某个地方,可耻地硬了。 “要不要今晚,就把她给法办了呢?”刘过心中有个声音说,他没动心思还好,脑中一有这个想法,那欲念就仿佛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又不犯法,而且在这寂静无人的夜晚,闲着也是闲着,不干点儿事情实在不应该,至于对方年龄还小,在这个时代,十六岁的女孩儿生孩子的都有很多了,也不算小了,只要自己注意一点,不让她怀孕,也就是了。至于她那该死的表哥,就让他见鬼去好了。 所有的心里障碍,道德感,在欲望面前都被击的粉碎,刘过的大手,不由自主地从对方的肩膀往下滑去,落在了了那挺翘的臀部。 虽然是在极度的恐惧中,刘过的变化,芄兰还是感受到了,刘过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芄兰既紧张,又害怕,还有点儿期待,这几种感觉和对那未知的鬼怪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过芄兰知道,自己似乎对那外面的野鬼,不再那么害怕了。 芄兰的变化,没有逃过刘过的感官,也给了他无尽的勇气,就在他的理智将要失守,欲望将要彻底淹没理智之前,刘过也听到了那声音,——那确实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在这郊外的荒山上,在这样的夜晚,除了鬼怪外,刘过也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因为看的书多,刘过比芄兰更加了解这鸡笼山,知道这里曾经是皇家园林和佛教圣地,历史上,战火不止一次地在这里燃烧,随着战火消失的,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只是不知道这说话的野鬼,是六朝皇宫里的那些妃嫔,还是死于战争的士兵,更或者是哪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 刘过自己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但并不影响他对那些东西的恐惧,这就好比是一个无神论者,有时候在夜晚还是会害怕,虽然他知道不会有鬼怪那些东西,但是他就是感觉到害怕。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刘过渐渐感觉到说话的不是鬼怪,而是人,这个认知被听到鬼怪说话话让他害怕——在这四野无人的荒山,在这样的深夜里,这时候出现的人,只有一种——强盗。 刘过打算在这里常住一段时间,带来的东西不少,而且还有一些价值不菲,被强盗盯上也在情理之中,趁着夜色来抢劫,自己和芄兰就两个人,芄兰是个弱女子,自己也是一个文弱书生,根本就不是强盗的对手。 希望他们只为财,不害命。 刘过看了看怀里的芄兰(虽然看不清楚),心想强盗害不害命不知道,劫色是一定的,想到这里,哪还有心情干那事,他附在芄兰耳边小声说:“来的不是鬼,可能是强盗。我们从后窗爬出去,躲在桃林中,强盗抢完了这里的东西就会离开。” 芄兰这时也知道了说话的可能是人,不是鬼,不过听刘过说可能是强盗,刚落下的心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答应了一声,但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紧紧地钻在刘过怀里,仿佛这样就能让恐惧减轻一些似的。 刘过的的一颗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他知道搞不好今天就要把命交待在这儿,所以强忍住恐惧,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吓得不能动弹的芄兰往后窗走去,想要把她先给弄出去。 “奇怪,怎么连点儿人声都没有,难道改之今天没来?” 正在这时,忽然前院中有人纳闷道: 芄兰听见强盗已经到了前院,吓得差点儿晕过去,但是她不知道忽然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刘过,道:“阿郎,你快走,不用管我。” 这时刘过却忽然放开了她,哈哈一笑道:“好了,虚惊一场,我们两个都不用跑了。” 芄兰一愣,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强盗来了,不跑难道让他们把自己两人都杀了?只听刘过大声道:“门外的可是促仪兄?” 门外那人大喜道:“原来你在,害我白担心一场。” 虽然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芄兰已经知道:外面来的不是鬼怪,也不是强盗,而是刘过的朋友。 她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人抽去似的。 第十二条章 排场真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先扶芄兰起来,让她在床上坐好,又摸到火石点燃了蜡烛,这才出去迎接王棣。 只见外面月华如水,王棣站在院子里,仿佛是一座黑黢黢的塔,若非早知道他的身份,不然大半夜的自家院子里出现这么一个人,不吓个半死才怪。 见刘过出来,王棣向他拱了拱手道:“深夜叨扰,还希望没扰到改之的清梦才好。” 刘过心道:“何止是扰到了我的清梦,你还险些吓走了我的七魂。”回礼道:“那里。促仪兄这时候到来,可是王华兄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刘过起初还以为王雨霏也来了,心中不禁有些欢喜,但这时只见王棣孤身一人,不用问也知道,王雨霏肯定是有事来不了了。不料王棣却道:“我堂弟和其他人都在你家别庄门口等着。” 刘过诧异道:“都在门口?” 王棣点了点头,忽然有些尴尬道:“你大门从里面闩着,我们在外面等了片刻不见门人来开门,所以我就翻墙进来看看。” 刘过恍然大悟:他和芄兰因为只有两人,这里又在郊外,害怕天黑后会有宵小潜入,所以睡觉前把大门给关了,没想到却把王雨霏他们给关在外面。他和芄兰听到有人说话,就是王雨霏他们到了发现进不了门,在门外商量的声音。 想明白了这点儿,刘过不禁有些讶然,连忙去开大门放王雨霏他们进来。 大门打开,只见外面黑压压地站了一堆人,光马车就有七八辆,整整齐齐地停在路边,刘过不禁哑然:知道你是宰相的孙女,可是排场,也不用这么大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雨霏今天白天不来,而要到夜深人静之后才来了,这么多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很引人注目的,这里虽然是郊区,可是也不是没有人烟。 刘过把王雨霏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不是说要保密的吗,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王雨霏面色不悦地哼了一声,这家伙竟然敢把自己关在大门外喝西风,以王小娘子以往的性子,早就打道回府了,鬼才留下来和他一起著书,可是面对着刘过,她却出奇的有耐心,这时虽然一肚子郁闷委屈,还是回答道:“你放心好了,他们只是来送我,把东西收拾好就走了。” 刘过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只是来送人,不然这么多人,人吃马喂的,非把他刘过吃穷了不可。 接下来在刘过目瞪口呆中,这些人从马车上卸下一件件物品,刘过见有桌子、坐具,床、席、浴桶,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东西,总之大到家具,小到锅碗瓢盆,凡是一个人能用到的东西,全都带来了。 然后当着刘过的面,他们对王雨霏将要入住的那个房间进行改装,刘过也不知道那房间被他们改成咋样了,反正很讲究的样子。 让刘过吃惊的是,不仅这些人办事效率极高,而且行动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除了房间里燃着蜡烛外,照明的工具就只剩下天上的那轮月亮,宰相之家的底蕴,再一次震惊了刘过。 这时芄兰也从房中出来,看到突然出现的这些人,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她走到刘过跟前,好奇地问:“阿郎,这些是什么人啊?” 刘过嘿嘿一笑,道:“待会儿再给你说。” 芄兰还想再问,忽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打量自己,她心中微惊,侧脸看去,只见对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书生,身上一袭白袍如雪,俊眉修目,下巴尖尖,身高只能算中等,但气质脱俗,哪怕站在万千人中,你第一眼看到的肯定也是她。 这小书生芄兰曾经见过,就是元宵节在秦淮河上看《西厢记》的那次。她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名字叫做王雨霏。 王雨霏见刘过不带别人,只带芄兰,便知这个侍婢在他心目中很有分量,这时当然要好好打量一番。见芄兰亦向自己看来,和她对视一眼,王雨霏忽然微微一笑,打招呼道:“你好!” 芄兰心头一跳,连忙避开对方的目光,但随即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落落大方地屈膝施礼道:“婢子拜见王官人。” 王雨霏微笑着道:“不必多礼。” 两人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简单的一句对话,便定下了双方的身份,刘过还傻愣愣地站着,根本不明白刚才的那一场交锋。 一会儿王雨霏的房间布置好,王棣来跟刘过告辞,拱手道:“改之,我就把堂弟托付给刘兄了,要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则个。” 刘过道:“令弟学问精深,我正好可以早晚讨教。” 王棣咧嘴一笑,带着大部分人,还有所有的马车下山,刘过和王雨霏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层层绿树后,这才反身往回走。 刘过见王雨霏身边还留着四个侍婢,两名仆妇,四个侍婢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其中就包括上次在王家见过的那个,两名仆妇则是膀大腰圆,一个可以打几个的样子。 刘过咧嘴与一笑,对王雨霏道:“王小娘子,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两个可就要同甘共苦、祸福与共了。” 王雨霏给了刘过一个娇俏的白眼,不去管他,带着四名侍婢、两名仆妇,走到茅屋前给她们分配房子,除了刘过住的那间、还有一间书房,剩下的房间全被她们给霸占了,甚至连原来那对老夫妻住的偏房,也被两名仆妇给占领了。 刘过这个主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对这座豪宅的统治权,无论是人数还是气势,对方都比他要强大很多,刘过放弃了跟对方争夺主导权的打算,心甘情愿地做“亡房奴”了。 分配完房间后,王雨霏的下人又开始生火烧水,看样子是要服侍王雨霏沐浴,刘过有心要进去跟王雨霏交流交流感情,说不定顺便还能看看美人出浴的美景,但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那两个比秦七还要威武雄壮的仆妇,赶紧取消了这个打算。 天这么晚了,不可能再著书,刘过也带着芄兰回房,芄兰直到此刻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阿郎来这里著书尽孝,怎么莫名其妙地搬来了一群女人,刘过知道不给她说明白,这小丫头这个晚上别想有心情睡觉了,而且接下来大家要同吃同住好多天,也不可能瞒过她,便把和王雨霏合作著书的事情给她说了,包括王雨霏要求的保密协定。 芄兰听得瞠目结舌:合作著书的事情她听过不少,那都是两个男人,偶尔也有夫妻合著的,可是从未听说过一个未婚男子、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合著的,两人还都搬到了这里来,不让外人知道,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他们,不会是来偷情的吧?芄兰不禁如是想。 第十五章 茅庐夜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矮案上已经放好了棋盘,棋盒,刘过的目光从棋盘上滑过,落在后面跪坐着的少女身上:容颜清丽,肌肤胜雪,月白色绸衫柔滑的勾勒出纤细姣好的曲线,比黑缎子还要柔亮的秀发拢在身后,此外身上再无修饰,其清如月,其淡如梅。 刘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认出便是每日跟他一起著书的那个“王华”,只是这时候给人的感觉与往日那个骄傲乖张、言辞犀利的小书生完全不同。 不过,面前的女子美则美矣,但是仿佛是高处云端的仙子,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终于看到王雨霏穿上了女装,刘过心中有些激动,不过对方就仿佛是一尊冰清玉洁的神祗,让人根本就生不出亵渎的心思。 刘过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在王雨霏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说了声:“让你久候了。” 王雨霏浅笑道:“我还以为刘兄今晚不来了。” 刘过道:“王兄相邀,敢不从命。” 王雨霏笑道:“你现在还称呼我王兄?” 刘过嘿嘿一笑,道:“疏忽了,应该改成王小娘子才对。” 王雨霏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棋,对刘过道:“我就不和刘兄谦让了。”说完在棋盘上首先落下一子。 刘过也从棋盒中拿了一枚黑棋,下了一手。 王雨霏问道:“现在书已著成,刘兄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自然是雕版印刷,然后托付书商贩卖。”刘过想都不想就道。 “雕版印书,花费可不小。” “这个我倒还负担的起。”刘过笑答。 王雨霏点了点头,低头落下一子,忽然幽幽地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刘过听这话大有眷恋不舍之意,心中一动,抬头看去,只见那清若秋泉、洁若寒梅的女子在灯光下清丽不可方物,不由得砰然心动,手中一颗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 王雨霏睇了刘过一眼,问道:“你刚才这一子真要这么下?” 刘过往棋盘上看了一眼,见王雨霏说的正是刚才失手落在棋盘上的那枚棋子,道:“自然已经落子,那就这样下好了,怎么了,应该不违规吧?” 王雨霏道:“不违规,但是这样下你就输了。” 刘过瞧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便道:“自然已经落子,刘某便不会反悔。刘某棋艺虽差,但是棋品却是杠杠的。” 王雨霏掩嘴一笑,道:“你这人说话倒也有趣,什么叫‘棋品杠杠的’?还有,脸皮也真厚。” 刘过嘿嘿一笑,这话你自然是没听过。 王雨霏道:“这棋已经没有下下去的必要了,我现在就判你输,你可心服?” 刘过郁闷地道:“好吧,这局我认输。” 于是双方都收了棋子,继续下第二局。 王雨霏道:“之前我就说话,这书我不会署名,接下来印书卖书,我王家也不会参加,不过暗中给你提供点消息,还是可以的。” 王雨霏还以为刘过会询问原因,不料闻言只是沉默,并没有开口询问,不由得好奇道:“难道刘兄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刘过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王小娘子自然是担心清名受损,所以才会送刘某这个大大的恩情。” “刘兄觉得,我是那种顾惜虚名的人吗?”王雨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刘过越是这样不温不火,她心中就越是气恼。 “那是为何?”刘过连忙配合地问道。 “就算使些手段能瞒得过世人耳目,能瞒得过自己吗?”王雨霏有些幽怨地看刘过一眼,缓缓说道,“我不肯在书上署名,并不是为我,而是因为你。” 刘过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为我?” 王雨霏道:“当然也不全是为了你,还为了我们共同著的书,为了我的……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谁吧?” 刘过点了点头,觉得王雨霏接下来的话,必然和新党旧党的党争有关。 “今日朝堂上掌权的又是谁?” 掌权的是太皇太后高氏,不过显然王雨霏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刘过一思索便明白了王雨霏的意思,道:“你是说旧党会阻挠?” 王雨霏道:“如今旧党新党的争斗,已经不再是政见之争,而是意气之争,派别之争了,别说让旧党知道这书有我王家的人参与,就是让他们知道刘兄和我王家的人交往过密,认为刘兄有倾向新党的嫌疑,他们都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刘兄声名鹊起的。刘兄认识黄公,可知以黄公的大才,又是旧党中德高望重的名宿,为何却一直得不到重用?” 刘过道:“是因为他和王荆公(王安石)关系要好?” 王雨霏道:“黄公虽然反对新法,但是对我爷爷的才学人品,还是十分钦佩的,爷爷去世后,也常来江宁看我们,所以旧党中许多人对他不满,不肯让他担任要职。另外,苏轼当年也因为对部分新法说过几句维护的话,被驱逐出朝堂;两年前,范纯仁也因为提议起用一部分新党之人,受到宰相吕大防和太皇太后的斥责,险些罢黜。这些都是旧党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他们的遭遇尚且如此,若是有一个新晋的少年士子,和当年的新党领袖荆公的后人来往过密,有新党的嫌疑,你觉得太后太后和旧党会怎么做?” 刘过不假思索地道:“趁其声名未起、羽翼未丰之时灭杀之。” 王雨霏点头道:“正是,这才是我所担心的。” 刘过不是不知道党争的残酷和非理性,但是他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中,明年太皇太后高氏就会驾崩,现在被排挤在外的新党重新回到中枢掌权,王安石也被正名,到那时候,和王家关系亲密就不再是污点,而是资本,所以就算暂时受到旧党打击,时间也不会太长,唯一的担忧就是对王雨霏声名的影响。 但是这些他没办法给王雨霏说,而且似乎,也没必要说。 王雨霏手中捻着一枚棋子,低头沉思了片刻,轻轻落在棋盘上,堵住刘过一条大龙的活路,忽然问道:“刘兄以为,这书从现在开始雕版印刷,要多久才能被士林接受?” 刘过看了看棋盘,略一沉思便道:“我打算给黄公寄一部,先看看他的看法,如果能得到黄公的肯定,由他宣扬,不出一年,便能在士林间传开,但是要发挥影响,这过程必然十分漫长,要么三五年,要么十年八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有可能。” 王雨霏道:“刘兄说的没错,如果黄公肯定了这部书,有他帮助,确实能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不过,就按最短的时间计算,三五年时间,也太长了。” 刘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种思想要被广泛传播开来,并被人接受,除了这思想本身的魅力之外,机缘、平台、人脉关系都十分重要。” 王雨霏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一边看着棋面一边说道:“我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不到一年时间,就让这部书和刘兄的大名传遍海内外,刘兄可要听听。” 刘过道:“愿闻其详。” 王雨霏凝视着刘过,缓缓说道:“说起来,这方法我还是向刘兄学的。” “向我学的?”刘过这次是真的好奇。 王雨霏微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刘兄能把柳含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清倌人,捧成今日名满江宁的名妓,用的可不就是这个方法嘛。” 刘过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不过他并没有欣喜,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 愚公子鱼:您的支持是我不懈的动力,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重要的话说三遍!!!貌似这句话有点儿过时了,不过我的心意是真的!! 第十六章 正事谈完谈私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王雨霏道:“我前面已经说过,到如今,新党旧党之争,已经不仅仅是政见之争,而是权力之争,意气之争,凡是新党肯定的东西,旧党必然反对,凡是新党贬低的人,旧党必然推崇。而现在控制朝堂,掌握舆论的正是旧党。” 刘过道:“这的确是个快速扬名的方法,但是要新党的重要人物配合才行。” 王雨霏道:“这个不用刘兄担心,如今新党中有名望的人,大部分都是我爷爷当年的门生故旧,念着往日的一点儿香火情,让他们帮这点小忙应该还是可以的。况且此事若成,对他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方法虽然不错,只是如此一来,他必然要卷进新党旧党之争当中,而且是马上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刘过细细估量着利弊得失,有些犹豫,王雨霏道:“难道刘兄愿意一辈子寂寂无名?” 刘过只是不愿意当官,但是并不希望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他还幻想着过过当大思想家的瘾呢,自然有这么一条捷径,哪里又舍得放弃? “这新党旧党之争的威力未必及得上台风,况且我比这时代的人多了九百多年的见识,虽然具体细节不知道,但是接下来新旧党之争的大体走向还是了解的,只要趋利避害,便不至于吃太大的亏。”想到这里,刘过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站起身来,慎重其事地给王雨霏做了一个长揖,道:“那就拜托王小娘子了。” 王雨霏坦然接受了刘过的这一大礼。刘过重新坐回蒲团,就具体细节和王雨霏商议。此时明月当空,万籁俱静,只闻棋子轻轻敲击棋盘声,以及两人低声温语商议的声音。 等所有事宜都商议妥当,已经快到子时了,刘过站起来,对王雨霏拱了拱手道:“夜已经深了,就不叨扰王小娘子休息了,刘某告辞。” 刘过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王雨霏似乎没料到刘过走的这么急,有点儿措手不及,稍一迟疑,正要开口叫住他时,刘过已经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王小娘子,你穿女装的样子,很漂亮。” 王雨霏一愣,只见刘过又转过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再次停下来,回过头问:“王小娘子,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王雨霏愣愣地道:“说什么?” “正事谈完了,自然要谈点儿私事。”刘过理所当然道。 “什么私事?”王小娘子似乎这一刻脑筋有点儿不够用,再也不是刚才意气风发、智珠在握的女诸葛了。 刘过盯着王雨霏的眼睛,很认真地道:“我一直觉得你喜欢我,对不对?” “我……”王雨霏觉得一颗心仿佛都要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但是那句话就是说不出来。 “哎!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刘过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摇了摇头,似乎又要往外走,王雨霏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不是!” 刘过回头道:“不是什么?” 王雨霏低着头,粉脸通红,用细若蚊丝的声音说:“不是自作多情。从那晚在秦淮河的船上,你对我说了那些话,接下来还……还……我心里就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了。” 刘过像一个奖励小学生回答问题正确的老师似的,点了点头说:“这才对嘛,喜欢你就要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你……” 王雨霏又羞又气,觉得自己又被这个流氓加恶棍色鬼给耍了,恨不得拿把刀把对方给戳死,然后自己再找块豆腐撞死得了,没想到刘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一肚子怒气化为心花朵朵,刘过说:“我也喜欢你,记着,我要娶你。” 王雨霏点了点头。 “哈哈哈。”刘过仰天大笑三声,兴高采烈出门去。虽然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但是王雨霏还是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越来越烫,一颗心也仿佛沉入蜜罐里,几乎不能呼吸。 从王雨霏的房中出来,刘过心中也是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大概,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刘过回到房中,过了很久,激动的心情还是不能平复,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出去一看,只见是王棣带着一群家仆到了。 自然王棣来了,当然是要连夜接王雨霏回去的,难怪晚上没看到那两个仆妇,原来她们是回王家报信去了。 刘过见王雨霏又换上了那身儒袍,打扮成了小书生模样,只是神情气质,与往昔大不相同,哪怕是腮边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丝笑容,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王雨霏的变化,连王棣也感觉到了,他看了眼妹妹,又看一眼刘过,心道:“这两个多月你们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起,可别把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在王棣王官人的眼中,下人自然是不能算作人的,至少有些时候不能算作是。 刘过好想和王雨霏多说两句话,可是王雨霏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的,总是躲得远远的,在没搞明白大舅哥的态度前,刘过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王棣扯些闲话,看着王家的那些家仆下人把一件件东西都搬出去,抬上马车。 不到一个时辰,王雨霏住的那个房间又恢复了原样,甚至连王家的丫鬟仆妇住的地方,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就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一样。 见东西都收拾好了,王雨霏和刘过都知道,是他们要分别的时候了,两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拱手作别,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只有趁着王棣不注意的时候,刘过悄悄捏了捏王雨霏的手,小声说:“别担心,一有机会我就会去看你的,就算我不能时刻在你身边,我也会时刻都想你的。” 王雨霏心中感动,忍不住也握了一下刘过的手,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也是。” 其实,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王棣的眼睛,不过王棣做梦都想把王雨霏给嫁出去,况且这刘过还是他选中的妹夫,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他们两人这样做有违礼法:妈的,他们一起都住了两个多月了,还在乎这一点儿。 看着王家的大队人马驶离桃花庵, 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刘过对身旁的芄兰道:“走,我们回去睡觉吧。明天,我们也回去。” 翌日清晨,刘过带着芄兰回到江宁城中阔别多日的家中,一群两个多月没见着主人的美少女见刘过回来,兴奋的奔走相告,都围上来问好。 打发走她们,宋忠又带着几位外院的管事来问安,打发走了宋忠他们,刘过还没缓口气,看门的老苍头又急匆匆地跑进禀报:“二郎,大事不好了,那些人听说二郎回来,全都来了,正守在大门口,叫嚷着要见二郎呢?” 刘过吃了一惊,急忙站起问道:“什么人在外面要见我?” 第十九章 戴梦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带着文士打扮的西门达到达秦淮河时,潘楼的画舫就停在岸边,潘楼的工作人员肯定是听过刘过的,刘过虽然没有请柬,但是他报上自己的姓名后,工作人员立刻就放他上船了,就是连西门达,因为是和刘过同行,那些人也没有阻拦。 这潘楼不愧是江南第一名楼,就是连一座画舫,也是雕饰精美,华丽而不失典雅。此刻画舫上已经有不少文人士子到了,刘过向大家拱拱手,客气而有礼貌地打招呼:“各位兄台好,在下久仰各位大名,今日得见尊面,幸甚辛甚。” 众人也拱手回礼道:“久仰久仰。”但其实心中都在问:“你丫是谁啊,我认识你吗?” 刘过的大名众人肯定是听过的,但是这时代又没有网络电视,也没有照相机,所以认识刘过本人的人其实并不多,但西门达见刘过和所有的人都打招呼,心中忍不住补脑:“果然是闻名江宁的大才子,这么多的文人士子,竟然全都认识他。” 江宁第一名妓戴梦儿还没到,但画舫上的几名歌女,也都是潘楼当红的名妓,名气虽然不及戴梦儿,但是才情容貌,也是上上之选。她们虽然不认识刘过,但是见了这等俊秀的小官人,也忍不住频送秋波,待遇比其他士子不同。其他文人士子见了,自然有不少人心中泛酸:你丫不就是长得帅一点儿吗,凭什么待遇和我们不同? 众人正在闹哄哄地说些诗词歌赋,忽听外面一人说道:“对不起各位,奴来迟了。”声音清雅绵软,十分动听。 众人都道:“是戴姑娘到了。” 刘过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叶小舟载着一名绿衣女子,正向画舫驶来,这时才意识到画舫已经离开河岸,驶到河中心了。秦淮河水绿而不浊,清而不透,那女子站在舟上,长发衣衫飘动,就如画上去的一般。刘过心道:这名妓风采,果然不俗。 想到这里,刘过回头向西门达看去,只见这家伙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绿衣女子,嘴边挂着两条亮晶晶的口水,配合着那肥硕的体型,十足的像个二师兄。 那女子等舟靠近画舫,船工固定好小舟,提着裙袂盈盈步入画舫中,朝众人屈膝行了一礼,道:“戴梦儿见过各位。” 有人提议:“戴姑娘自然来迟,就要接受处罚,罚酒三杯如何?” 戴梦儿眸子柔柔地在众人脸上一转,浅笑道:“这可不行,整个江宁城的人都知道,戴梦儿酒力不行,要是刚来就被灌醉了,那岂不是失礼的很。”她这样一说,画舫上大部分人便觉得在理,不再逼她喝酒,有人问:“那怎么办?总不能坏了规矩?” 有人提议道:“谁不知道戴姑娘歌舞双绝,不如就请戴姑娘清唱一曲如何。” 刘过见这戴梦儿满脸温柔,全身秀气,仿佛这秦淮河水的温柔妩媚,都化身到了她身上一样,更难得的是,她不仅一出场就将画舫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寥寥数语就将场面控制在了手中,而且让其他人如沐春风,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陪衬,这项本领,绝非因为美貌就能做得到的。 众人让她唱曲,戴梦儿也不推辞,道:“让奴唱曲可以,但是那些陈词滥调,奴都唱的腻了,自然现场来的都是有名的才子,肯定有新作面世,不如就由哪位才子拿出自己的新作,奴现场谱曲清唱如何?” 众人轰然叫好,有好几个自认为是才子的忍不住上前,想要拿出自己的大作给众人分享,不料戴梦儿眼波盈盈一转,落在刘过身上,缓缓说道:“刘桃花以两幅字,一首《桃花庵歌》,得到黄学士和苏学士当代两位文坛领袖的青睐,那水平还差的了了?而且奴听说刘桃花著书尽孝,这份孝心也是让人钦佩的,奴虽然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也以能结识这样才情人品俱佳的才子为荣,不如我们就听听刘桃花的新词如何?” 众人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谁都不认识的俊秀少年就是鼎鼎大名的刘过刘改之,这时再看刘过时,嫉妒都变成了羡慕,有几人看着他的眼神还露出崇敬欣喜,显然是他的粉丝。 刘过在上船时已经报过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早就想到那些工作人员会用他们的联系方式把自己到来的事情通知给戴梦儿,所以见戴梦儿一眼就认出了他,刘过一点儿也不奇怪。这时见戴梦儿柔柔的眸子向自己睇来,刘过也不推辞,吩咐旁边的一个小丫头道:“劳烦这位姐姐,把笔墨纸砚拿来。” 画舫上原本就备着各种文具,那小丫头片刻就拿了上来,刘过将纸在桌子上铺好,对戴梦儿道:“劳烦戴姑娘替我研磨。” 众人惊倒:名妓就好比是后世的明星,那派头绝对不低的,戴梦儿贵为江宁第一名妓,平日里只有大家陪着小心侍候她,哪有她侍候别人的道理,且看戴梦儿如何说。 戴梦儿初见刘过,只是觉得这小子长的俊俏,这时却有些佩服起他的勇气来,她却不知道刘过是无知者无畏,在他想来,你向我索诗,你给我研下磨怎么了,而且旁边有这么一个大美女站着,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戴梦儿睨了刘过一眼,展颜一笑道:“好啊。”说着走上前,挽起右手衣袖,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腕,往砚台中添了少许清水,拿起研子,轻轻研起墨来。 刘过朝他微笑点头,说了句:“多谢。”便仰头思索起来。 众人虽然嫉妒刘过,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和戴梦儿站在一起,一个挺拔俊秀,一个温柔妩媚,的确很养眼。 刘过执笔在手,等戴梦儿研好墨,篦了篦笔尖,抬头看着众人道:“我有个友人有次外出去并州,路上遇到一个捕雁的人说:‘他今天捕获了一只雁,杀了。脱网的那只雁悲鸣不已,竟然自投于地而死。’我那友人听了十分感动,就花钱买了下来,将它们葬在了汾水边,坟上累上石头做标示,起了个名字叫‘雁丘’,我听到这个故事后心有所感,做了这首《雁丘词》。虽是旧词,但是今日写出来,供大家一乐。” 众人是想看刘过现场填词,但听了这个故事之后,都有触动,便也不在乎他写的是新词还是旧词了,都屏气凝神等着他写下去。 刘过执笔写字,只听外面水声哗哗,隐隐有其他画舫上的歌声传来。 片刻后,刘过写好,交给戴梦儿读,戴梦儿在旁边看着刘过将一首词写完,早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这时候用她清雅绵软的声音一句句吟出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众人先听了作词的缘由,然后再听这原词,心中都有触动,几个感情细腻的已经在悄悄抹眼泪。戴梦儿吟了两遍,叫侍婢拿来琵琶,谱了曲坐在船头唱,这词原十分感人,戴梦儿的声音又极富感染力,一时天地间仿佛都只剩下了那声音:“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哀婉伤绝,闻之使人泣下! 忽然“砰”的一声,众人只觉得天晕地转,身体巨震,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驾船的船工也听得入了迷,一时忘了驾船,和对面画舫撞在了一起。 两边船工连忙手忙脚乱的要划开,反而又撞了一次,耳中传来一声尖叫,众人回头看时,只见原本坐在船头唱歌的戴梦儿不见了身影…… 第二十章 心肺复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与戴梦儿距离最近,疾走两步俯在船舷上往下看,只见水面上飘着一簇长长的头发,像水草一样摆动,头发下面女子的身影还在挣扎。刘过顾不得太多,匆忙跳下去相救。 五月天气,水已经不冷,但是刘过入水才发现自己匆忙中忘了脱掉长袍,被水一淋,长袍贴裹着身体,手脚都束缚住了,行动起来颇觉吃力。 刘过向前游出两尺,伸手抓住戴梦儿头发,想要把她提出水面,不料戴梦儿一个反身,反向刘过扑来,刘过躲避不及,被戴梦儿搂住脖子,顿时周身一僵,两人一起沉了下去。 戴梦儿正在弥留之际,只凭一股求生的意念支配着强烈挣扎,这时别说被她抱住了一个人,就是一根稻草,也是断不会放开的,她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刘过。 此时,两人脸儿相挨,胸儿相贴,大腿缠着大腿,肌肤相接,呼吸相闻,刘过感觉到胸前被两团结实绵软的肉\团顶着,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顿时血脉贲涨,手脚的动作不由得迟了一迟。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刘过稍一迟疑之际,河水已经淹过头顶,刘过连踩带划,用尽全力,希望能把口鼻露出水面。只是他手脚都被戴梦儿缚住,活动的幅度有限,身上又坠着一个百十来斤的人,不但未能浮出水面,反而越沉越深。 戴梦儿失足落水,去救她的刘过也沉入水中,画舫上众人大惊,两个识水性的船工连忙脱掉外套跳入水中,好一阵鼓捣,才将刘过和戴梦儿拖出水面,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他们救回到画舫上。 刘过不过只是湿了衣服,喝了几口水,戴梦儿却已经在水下闭气多时,牙关紧咬,人事不省了。 刘过见戴梦儿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用手试了试鼻息,已经没了呼吸,又用二指压着她脖颈试了试颈动脉,心脏也停止跳动了,若不立即施救,只怕就要香消玉殒。 这时代还没有心肺复苏的概念,人溺水之后,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将溺水的人抗在肩膀上、或者放置在马背上,来回的跑,让溺水之人自己复苏,但是来自后世的刘过自然知道心肺复苏才是更科学、更有效的法子。人命关天,不是讲虚礼的时候,刘过也就当仁不让,担负起救治戴梦人的全责。 戴梦儿虽说青楼出身,但毕竟是个女子,刘过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做心肺复苏,连忙道:“快找个僻静的地方!” 潘楼的丫鬟仆妇见最当红头牌人事不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早已没了主意,听刘过这么说,说了声:“请跟我来!”便急急往船舱中走去,刘过抱着戴梦儿跟在后面,其他人也有跟着去的,也有在原地等待的。 刘过跟着仆妇进了一间供客人休息的小单间,将戴梦儿放在地上,让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两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仆妇辅助。 刘过翻转戴梦儿身子,让她平躺在地上,先用手指清理掉她口中的水草,然后将她衣服褪到腰部以下,用手掌按住她两乳之间的胸骨做胸外按压,每按压三十次后对着她的嘴吹两口气,如是者五,戴梦儿吐出大量的水,慢慢苏醒过来。 戴梦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先是有些茫然,然后慢慢恢复了神识,认出了刘过。 刘过正在为救活一条生命而欢喜,不料戴梦儿忽然面红耳赤地说:“衣……衣服!” 刘过一愣,目光往下一移,便看到一具玲珑曼妙的娇躯莹白如玉,胸前椒\乳坟起,仿佛两团沃雪,颤颤巍巍。起初他只关心着能否救回戴梦儿性命,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这时见了,不免脸红心跳,不过以刘大官人的秉性,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欣赏到江南第一名妓的玉体,自然是舍不得错过的。 两个仆妇上前替戴梦儿拉好衣服, 刘过这才道:“刚才急于救姑娘性命,事急从权,还往姑娘莫怪。” “是事急从权么?”戴梦儿幽幽地问了一句,粉脸含羞,声音发颤,诱人至极。 刘过心中大动,还好这时那两个仆妇见戴梦儿没事,喜滋滋地上前表功:“姑娘你刚才溺水,人事不省,是这位刘官人对着你心口上面这么压了压,又对着你的嘴儿吹了几口气,你就活了。这位刘官人,可真是神人。” 戴梦儿拿眼睛瞟着刘过,脸上红晕未退,眸子似乎也有股蒙蒙雾气,似笑非笑地道:“刘官人的救治法子,倒是特别的很。” 刘过虽然问心无愧,但是面前躺着这么一个尤物,也不由得不心猿意马,见戴梦儿挖苦他,还真有点儿做贼心虚似的,脸有些发烫,嘿嘿笑了两声道:“是有点特别。不过效果很好。” 戴梦儿拉了拉胸前衣襟,让仆妇扶她起来,坐到旁边的一张小床上休息。她不过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是自然刘过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再看到她这一动作,难免不浮想联翩。 戴梦儿见了刘过目光,便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既好笑又气恼,粉脸也不禁有些发烧,道:“多谢刘官人相救之恩,还请刘官人到外面相候片刻,奴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就出来。” 戴梦儿不过只是呼吸被水所阻,造成心肺衰竭,脏器并没有损伤,休息一下行动便已无碍,刘过自然明白这一点,作了一揖,退了出来。 刘过走到大厅中,其他人正在大厅中着急地等候结果,一见他出来,目光刷地全投了过来,刘过虽然脸皮厚,并且自认问心无愧,但被这么多人看着,难免有点儿底气不足。 西门达忙上前问道:“不知戴姑娘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刘过道:“已经清醒过来了,应无大碍。” 救人为何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而要躲进一个单独的房间,众人难免有些想歪了,看着刘过的眼神,不禁也带上了点儿或暧昧,或疑心的意味,刘过被他们看得不自在,心道:“这下好了,我的名气更大了。”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戴梦儿重新换了一身淡黄色绸罗衫子出来,因为头发还未干,只是披散在身后,末梢用丝带系中,柔媚温婉,更胜往昔。 她先重新向刘过表达了谢意,然后盈盈向众人一拜,道:“奴因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让各位受惊了?” 大家自然都说只要戴姑娘平安无事就好。 戴梦儿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柔媚婉,巧笑嫣然,但是明显有些虚弱,只是应付了片刻,便说身体不适,让仆人用小舟送回去休息了。 戴梦儿一走,众人都觉得有些意兴索然,宴会便早早地结束,船工将画舫停到岸边,宾客各自散去。 刘过见西门达还未从见到戴梦儿的惊艳中恢复过来,问道:“西门大官人,觉得这戴梦儿如何?” “国色天香,国色天香啊!”西门达流着口水道。 “那么印书的事……”刘过不动声色地问道。 “好,好!”西门达以为刘过还在说戴梦儿,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过拍了拍西门达那胖乎乎的手,道,“放心,我不会让西门大官人你吃亏,费用还是按起初说的来,所有经费由我出,你只要负责印书就好了。” “啊,什么印书?”西门达忽然反应过来。 第二十三章 另有安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对于自己的处境,柳含烟心中也清楚,她真的很想放弃现在的一切,和蓼蓼那样跟着刘过走,可是她又放不下,放不下现在到手的一切,去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那种和她母亲一样,把一生的幸福都压在一个男人的宠爱上面,男人死后,立刻被正妻扫地出门,和女儿一起被买入妓院。 现在她是一代名妓,高高在上的名妓,无数大名士、大才子、大富豪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讨好她,奉承她,但是真到给人做妾又被扫地出门买入妓院的时候,那时候她就只能和许许多多的不幸女子那样,去卖身了。 说到底,柳含烟是那种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她不相信所有的人,哪怕是刘过,她虽然倾心于他,但是她不能把后半生的幸福都压在刘过身上,她害怕自己输,她知道自己输不起。 刘过忽然说:“有些话,我们上楼去你房间说吧?” 柳含烟凝视着刘过的眼睛,点了点头。 二人上楼, 一走进自己的房间,柳含烟就扑进刘过的怀里,哭了。 刘过道:“只要你点点头,你还是可以……” 柳含烟摇了摇头:“奴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去给刘官人做妾的。” 她哭的泣不成声,这一哭,即有和蓼蓼这个好姐妹分开的不舍,也有对错过这次跟着刘过走的机会的痛惜,还有刘过不理解她内心矛盾的委屈。 刘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哭的这么伤心干什么,搞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大家都住在江宁城,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嗯?”柳含烟听出刘过的话外之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刘过,满脸都是希冀之色。 刘过替她拭去泪水,温柔地道:“别哭了,你一哭,我看着心疼。” 刘过叹息说:“其实对你,我矛盾的很,一方面,我欣赏你有自己的想法,肯去努力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方面呢,妈的,你想要的竟然不是和我长相厮守,给我生孩子。” 柳含烟噗嗤一笑,嗔道:“蓼蓼不是跟着你,跟你长相厮守,去给你生孩子了?” “啊,年龄太小了啊!”刘过感慨道。 “已经十四岁了,不小了。”柳含烟真心实意地说。 刘过看着柳含烟的眼睛,很认真地给她说:“你知道吗?为什么你们这时代的人产妇死亡率那么高吗?除了医疗条件限制外,就是因为早婚早育,女孩儿自己都还没发育好,还是个孩子,就在怀孕生娃,死亡率能不高吗?我刘过的女人,至少要超过二十岁才能生娃。” 柳含烟听不懂刘过的那些话,所以她很聪明的没有回答。 “哎呀,扯远了。”刘过发现自己把话题跑偏了,转回正题道,“其实对于你,我有一些想法。” 柳含烟神色黯然地道歉道:“对不起,奴……” “别说对不起。”刘过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的权利。妈的,不过想到我刘过上过的女人竟然跟着别人在一起,还是感觉到让人憋屈。” 柳含烟连忙解释道:“奴虽然和那些人交往,但是那都是逢场作戏,奴平时连手都不会让他们碰一下,自然……自然也就只和你……和你上过床。” 说到后来,柳含烟自己先羞得满脸通红,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刘过,给他表白道:“以后也……也只会和你上床。” 刘过叹了口气,在柳含烟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 道:“对于你的心思,我实在搞不明白。” “奴……奴其实也矛盾的很。”柳含烟轻声道。 “我说的对你有些想法,不光是这个。”刘过说,“梅赛花不是一个好经纪人,你可以试着摆脱她。” 柳含烟听刘过还在劝她赎身,神色一黯道:“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实在有些放不下,而且妈妈对我知遇之恩,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奴实在做不到弃她不顾。” 刘过道:“我不是让你赎身,我是让你慢慢从巽芳阁剥离出来,这么给你说吧,以你现在的地位,你完全可以自己安排自己的活动日程,巽芳阁的日常经营,你让梅赛花去操心,她专心做她的老鸨就好。你自己组建一个团队,主要是提供文艺表演,而不是色\情服务。同时你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定期不定期地邀请文化界的知名人士,一起聊聊天、喝喝茶,举办文化沙龙。记住,邀请的人一定要有足够的名气,足够的实力,人数少都没有关系,但是质量一定要上乘。这样时间一久,你会成为一个文化权威,而且因为目的单纯,也不怕再有人打你身子的主意。” 柳含烟思索道:“你说的这不就是大唐时上官婉儿品评天下诗文的事情,奴只怕自己的才能不够。” “差不多,不过上官婉儿是代表朝廷,你这个是属于民间,而且不需要你自己多有才能,该说的话,让那些文人去说就行了,你主要是给他们提供这么一个场所,一个平台。”还有些话刘过没说,其实这样一来,时间一长,这个团体还会对政治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因为顶尖的文人,同时也是士林中影响力比较大的人,而宋朝,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 柳含烟眼睛越来越亮,刘过仿佛给她打开了一扇窗,让她看到了另一片不一样的天空,柳含烟想的没有刘过那么远,也看不到这个活动对以后的政治文化有什么影响,她只知道,如此一来,她不用放弃她的事业,可以继续和刘过像现在这样保持着情人关系,而且,她不用再担心因为自己从事工作的特殊性,让刘过对她疏远。 两人就这个“文化沙龙”具体该如何操作,又商量了一会儿,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刘过在讲,柳含烟在听,等商量的差不多了,刘过便打算告辞,柳含烟却拉住刘过的手不放。 除了依恋外,刘过还从她眼里看到了其他的东西,知道她是食髓知味,想要去床上谈人生、谈理想了,刘过拍了拍她的手道:“蓼蓼还在外面等着呢,不管怎么说,也先让我去把她安排好再说吧。晚上别约客人,我来。” 柳含烟红着脸点了点头。 “妈的,我撬走了她手下最红的红牌之一,估计梅赛花以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对我有好眼色了,为了避免尴尬,也为了不让她连你恨上了,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少来。今天晚上,我会喂饱你。” 刘过嘿嘿一笑,走了出去。 看着刘过的背影,柳含烟那一刻感觉到很幸运,也很幸福,今天她真的以为她将要永久的失去刘过了,但是最后发现不过只是虚惊一场,通过这件事情,让让柳含烟自己明白,刘过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绝对不比事业低。 刘过和眼睛红红的柳含烟下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们,等着他们,或者说是柳含烟的答案。 柳含烟慢慢走到蓼蓼跟前,拉着她的手说:“恭喜你。” 恭喜你,这三个字就是柳含烟的决定,刘过神色不变,梅赛花却是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柳含烟也跟着刘过走啊,一天之内失去两个最红的红牌,她这巽芳阁就算不会被打回原形,也必然元气大伤。 柳含烟之后,巽芳阁其他姐妹也一一上前和蓼蓼告别,她们即有对蓼蓼找到归宿的欣喜,也有因为她的离去伤感,这一别,她们很多人可能都将一辈子不再见面了。 蓼蓼也哭了。 刘过吩咐乔七:“去招一顶马车。” 看着蓼蓼跟着刘过走了,梅赛花心在滴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不仅是一个人,那还是一棵摇钱树,一棵可以给她带来数不清的真金白银的摇钱树,就这样飞走了。 第二十四章 友谊的小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和蓼蓼从巽芳阁出来,携手登上马车,门帷垂下,里面便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蓼蓼原本笑嘻嘻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小手在刘过肋下软\肉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疼的刘过龇牙咧嘴,叫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说,为何你著书尽孝结束了,不先来看我,却先去见戴梦儿那个骚蹄子,是不是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蓼蓼质问道。 刘过连忙道:“怎么会?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每天早中晚都会想你一次,想你在干什么,吃的好不好,会不会被哪个男人欺负,你说我心中有没有你?” “可是,你回来之后,第一个去见得就是戴梦儿啊。”显然刘过的解释并没有让蓼蓼姑娘消气。 “啊,其实昨天从桃花庵回来,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立即就想来看你来着,可是事情太多,顾不上啊。等到后来终于有空了,正准备去巽芳阁,结果被西门达那个家伙,嗯,就是那个印书作坊的老板。被他威胁如果不去见戴梦儿,他就不给我印书,我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这才去的吗。不信你可以去问乔七,他可以给我作证。” 蓼蓼狠狠地剜了刘过一眼,脸上虽然还没有多云转晴,但是算是放过了他,有些伤感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刘过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搂住蓼蓼纤细柔软的腰肢说:“你不是还有我吗?” 蓼蓼抬起头,凶神恶煞地瞪了刘过一眼,威胁道:“你要是以后敢负我,哼哼哼,我蓼蓼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刘过心中一凛,从她离开巽芳阁的决绝来看,蓼蓼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以后可得小心了。说起来,他来这个时代,也不过才多半年的时间,身边已经有不少美女了,其他的也就不说了,光王雨霏、柳含烟、蓼蓼,还有被他内定了的芄兰,这几个女人,每一个都是人间绝色。 妻妾成群的愿望,原来这么的容易实现! 见刘过带回来一个俏丽无双的少女,其他人也还罢了,后宅中的那些美少女可就心情复杂了,一方面,这证明刘过那方面并没有问题,她们可以大胆的追求,另一方面,她们这么多的人,竟然被一个外来者捷足先登,说出去都有些丢人啊。 见到刘过家有这么多的美少女,蓼蓼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所托非人,刘过是个贪\淫好色的绝世淫魔呢,及知道她们都不过是使女,心里这才好受一些,不过看到刘过后宅中一个普通使女也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美少女,蓼蓼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刘过虽然对如何安排蓼蓼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视她为刘过的侍妾,蓼蓼也以刘过的侍妾自居,不过当天晚上,刘过并没有留在家里,而是去巽芳阁和柳含烟谈人生、谈理想去了。这让准备充足,打算把自己献给良人的蓼蓼,很是失落。 第二天一大早,蓼蓼见那些美少女使女都在跳健美操,她们穿的那样少,露的那样多,舞姿又是那样诱人,连青楼出身的蓼蓼见了,也不免脸红心跳,又得知这舞蹈和她们身上的服装都是刘过发明的,对刘过的荒淫胡闹,蓼蓼算是更加多了一层认识。 其实现在,不用刘过吩咐,后宅的使女们每天早上都会跳一遍健美操,原因正如刘过说的,跳健美操既可以强身健体,有利于身心健康,还可以减肥,女孩子家都是爱美的,又怎会不喜欢呢。蓼蓼姑娘好奇心重,又勤奋好学,这些简单的舞蹈动作,她只要看几遍就会了,不过毕竟她不是普通的使女,身份摆在那儿,不好跟着众人一起跳,她托人搞了一套舞蹈服,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偷偷跳。 在后宫队伍日益壮大的同时,刘过也没有忘记正事,按之前和王雨霏商量的,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刘过和王棣关系要好,甚至和江宁城的不少新党分子还有来往,这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在刘过声名鹊起的同时,也有不少人说他是新党,这些传言对他和王雨霏的计划影响十分大,刘过必须要解决这一问题。 这天从巽芳阁出来,刘过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江宁城最大的青楼潘楼,没过一会儿,王棣也来了,在潘楼几位名妓的作陪下,刘过和王棣两人起初相谈甚欢,但是后来谈着谈着,不知怎么把话题扯到熙宁新法上去了,刘过对新法的部分条款提出了批评,王棣自然要对自己爷爷一手创见的新法说好话,两人从一言不合,发展到整个世界观、人生观的分歧,最后大大地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刘过这样的名人,现在对他行踪感兴趣的人多的是,再加上两人谈话的地点又在潘楼这样的文人士子聚集之所,刘过和王棣闹翻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接着两人吵架的细节也慢慢被人了解,这时候刘过的政治立场,就从被人怀疑他是新党,一下子变成怀疑他是旧党了。 对于这种两人私交莫逆,但是政见不同,甚至政争中你死我活的情况这时代并不少见,比如司马光和王安石,私下里互相佩服吹捧,惺惺相惜,政治上你死我活,各不相让,现在刘过和王棣的事情,不过是和他们的前辈类似。 接下来刘过和王棣还有几次会面,不过友谊的小船一旦出现裂痕,就很容易漏水,直至最后翻船。这可苦了刘过和王雨霏这对情侣,自从和王棣“闹掰”之后,刘过再也不好意思天天往王家跑,两人要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天和王棣大吵一架的刘过,回到家后春光满面,看不出一丝不愉快的模样,晚上,刘过正准备睡觉,只见床边站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身上轻纱薄透,脸上白里透红,娇俏之外,平添几分魅惑。 刘过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妾来给官人侍寝。”蓼蓼娇滴滴地说。 “真是胡闹。”刘过郁闷地道,“你才多大点儿人,就想到要侍寝,什么不好学,学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蓼蓼晚上洗的白白,还特意穿了一袭性感的轻纱薄衫,送上来让刘官人怜爱,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刘过见蓼蓼哭了,心疼坏了,连忙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连哄带骗,花了好一通\功夫,才将这个心理年龄早熟,又被巽芳阁灌输了一大堆不健康内容的问题少女给哄好,弄回她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安抚好了蓼蓼,刘过左右看看,三个贴身侍婢竟然一个都不在房里,气得大叫:“芄兰、绿衣、采薇,你们死哪去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其实芄兰三人并没有走远,她们都守在外面,只是认为今晚刘过会和他新纳的美妾颠\鸾倒凤,自然不好意思站在床边碍眼,这时听到刘过叫,都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们以为阿郎晚上有蓼蓼娘子侍寝,不需要我们服侍,所以……” 刘过看着三个目光怪异的小美女,怒道:“一个个年纪不大,鬼心思倒不少,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男欢女爱?若是侍寝,也是让你们来侍寝,就从芄兰开始,一人一晚。” “啊!”三女惊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芄兰首先脸红了,而绿衣和采薇,则一脸的兴奋,恨不得立刻就以身饲虎,把自己洗白白了献给阿郎。 第二十七章 天生尤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和才女谈恋爱感觉很好,教才女谈恋爱也很有意思,反正刘过有点儿乐在其中。等他要离开时,王雨霏也已经有点儿食髓知味,不想放刘过离开了。 刘过回到家中,将那部书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错字漏字的情况,便亲自去找苏记负责这事的冯掌柜说,定下了首批印300部,其中100部刘过自己拿来用,剩下的200部放在书铺中出售。 没办法,西门达不看好这书的销量,印这么多,在西门达看来已经是在浪费纸了。 书印出来后,在江宁城几个大的书铺中都有销售,柳含烟那里自然也会不遗余力地替刘过推销宣传,不过声势是造出去了,但是《四书释义》的销量却有点儿惨淡,十多天过去了,也不过只卖出了二三十部而已,就这大半功劳还要算在柳含烟头上。 这事又成了江宁城的新闻。书在这个时代还是奢侈品,尤其是《四书释义》这种大块头的著作,对任何人来说价格都不菲,谁愿意花那大价钱买回来一堆废纸擦屁股? 更何况,这种书和那些诗集词集不同,其作用相当于后世的教科书,读书人看这种书是为了考科举当官的,除了少数真正有志于圣贤学问和家里钱多的没地方花的主,是不会有人买的。 所以,《四书释义》的销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就在《四书释义》开始发行出售的第二天,刘过托人给远在东京的黄庭坚寄去了一部,附带自己写书的经过和缘由,因为王雨霏自己的要求,把她的功劳全加在了刘过头上,至于著书的缘由,刘过也写的冠冕堂皇,高大上的很,除了著书尽孝外,为圣贤继学问云云也是原因之一,刘过厚颜无耻地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忧国忧民、胸怀大智慧、大抱负的有志青年,当然用词要谦虚委婉的多。 半个月后,数十部《四书释义》,以及王雨霏以王安石后人的身份写的六七份信,分别由王家的下人送往四面八方,全国各地,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惊涛骇浪掀起的那一刻。 让刘过想不到的是,这段时间,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也在为这部书的传播努力,这人便是潘楼的戴梦儿。 《四书释义》一面世,戴梦儿就自己花钱买了一部,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竟然还悄悄买下一座书坊,准备雕版刻印,做这部书的盗版生意。 有江宁城风头最盛的柳含烟、戴梦儿两大名妓宣传,《四书释义》的销量渐渐有了起色,卖出去了六七十部,其中大部分的买主都是在听了戴梦儿或者柳含烟的鼓吹后做的决定,甚至不少买主还是不读诗书的商人,至于他们买回去是用书来擦屁股还是垫桌腿,就不得而知了。 柳含烟就不用说了,大家都那么熟了,但是戴梦儿那里,人家极力宣传自己的书,刘过不好不有所表示的,这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去潘楼拜会戴梦儿。考虑到戴梦儿夜生活太过丰富,早上应该还在睡觉,刘过选择在下午去拜访她,刘过原以为这个时候潘楼中不会有生意,没想到走进去一看,里面莺莺燕燕不用说了,还有十多个客人,来这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至于搞得乌烟瘴气,不过第一层是招待普通嫖客的地方,若说他们的活动有多么高雅,那也是不可能的。 戴梦儿正在包厢中陪一个杭州来的富商喝茶,听说刘过来了,马上撇下杭州来的富商去接见刘过了,那富商得知来的是那位和戴梦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刘过刘桃花,只有苦笑着摇摇头,回去了。 戴梦儿打扮的已经够漂亮的了,但是她还是不满意,特意回房梳洗了一遍,换了一身衣裳,才让人带刘过进来。 戴梦儿的居所分内外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会客厅,门上用珠帘遮挡,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别具风情。作为潘楼的头牌,戴梦儿有七名侍婢服侍,这七名侍婢,既是她的贴身丫鬟,也是舞伴,有时负责给客人跳舞助兴。戴梦儿还有专门的厨房、专门的沐浴室,待遇好的不得了。 刘过被带进会客厅,里面装饰并不华丽,桌椅屏风,墙上的字画,都十分简洁典雅,俨如戴梦儿本人,那日在画舫中刘过写的《雁丘词》被挂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小丫头送上茶后恭立一旁,刘过坐着等了半个时辰,才见珠帘晃动,环佩叮咚,戴梦儿从里面走出来。 戴梦儿虽然是青楼女子,但是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风尘女子的那种烟视媚行,她的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雅温柔,让人赏心悦目,刘过不得不承认,在这戴梦儿面前,你就是什么都不做,光这么坐着看着她,都是一种享受。 戴梦儿走到刘过跟前,屈膝福了一福,道:“刘官人万福。” 刘过起身回礼道:“冒昧登门,还望切莫怪罪。” 戴梦儿微笑道:“刘官人说的什么话,刘官人大驾光临,奴不甚欢喜,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冒昧之说。刘官人快请坐。” 两人分宾主坐下,戴梦儿当先说道:“奴曾多次派人拿着请帖去贵府相邀,贵府的下人都说刘官人精研学问,不见外客,让奴好生失望。” 刘过道:“实不相瞒,我确实给下人说过不见外客的的话,戴姑娘派人相邀,我实不知。” 戴梦儿小嘴一撅,道:“原来如此,奴还在奇怪呢?为何刘官人三番五次都请不来,原来是下人没有通报。” 刘过微笑道:“不过说实话,就算我知道了,戴姑娘的香闺,我也是不敢来的。刘某家资低微,来不起啊。” 他这话不完全是开玩笑,刚才他提出要见戴梦儿,光入场费就交了十两银子,贵啊! 戴梦儿神情一愕,随即忍不住哑然失笑,这时再细看刘过,只见他身材颀长,容貌俊秀,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忍不住怦然心动,这样俊美的小官人,即便是戴梦儿阅男人无数,也是第一次见到呢。 同时,这戴梦儿还有心思:近年来,多少名满天下的名士、富可敌国的富商,想要见她一面而不可得,只有这刘过,自己三番五次去请,竟然都被他拒绝了,戴梦儿不服气,所以下定决心,非要刘过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之下才甘心,现在刘过本人来了,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对方乖乖就范。 以戴梦儿的手段,存心讨好刘过,不到一刻钟,两人便相谈甚欢,喜笑宴宴了。 刘过发现,就算和戴梦儿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聊天,哪怕是拉些家常,也能让人心情舒畅,周身舒泰,看着她温柔清婉缓缓而谈,偶尔露出的风情,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跟柳含烟比起来,是另一种风情。 在戴梦儿的有意引导下,这次会面进行的十分顺利,虽然只是坐着喝茶聊天,但是两人都有种受益匪浅的感觉,过了很久,刘过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把话题拉回来,道:“刘某得知戴姑娘这几天在向人推荐我著的《四书释义》,心中不甚感激。” 戴梦儿低头宛然一笑,道:“刘官人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奴看着这部书好,自然是要向朋友们推荐的,何况是刘官人的大作。这件事不值得刘官人相谢,不过另有一件事,刘官人倒真正应该感谢奴。”说完斜睇着刘过,神态十分动人。 刘过奇道:“何事?” “奴家是你的第一个读者啊。”戴梦儿笑盈盈地说道,“刘官人的《四书释义》发行的第一天,奴家就去买了一部,奴敢肯定,一定没有人比奴还早的。买回来奴就通宵达旦地看,为了看你的书,人家可是好几晚都没睡觉呢。” 她这发娇弄痴的模样,杀伤力实在太大,刘过感觉肾上腺素在急速上升,心中暗叫:“这江南第一名妓的风情果然厉害,要是能让她陪\睡一晚,花多少钱也值啊!” 但是刘过也只是心中想想,他心中清楚,这戴梦儿不是能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是玩弄男人的绝世妖孽,要是自己着了她的道儿,从此以后,不是他玩对方,而是对方玩他了。 对这种自己控制不住的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戴梦儿见自己只是小小的卖弄了一下手段,刘过眼中就露出痴迷的神色,不禁有些得意,不料刘过忽然站起来说:“今日承蒙戴姑娘款待,刘某三生有幸,家中还有点儿琐事,刘某就先行告辞了。” 眼睁睁地看着刘过的背影迤迤然离去,戴梦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方明明已经上道了,怎么忽然走了?是自己魅力不够,还是他真的有事? 让戴梦儿想不到的是,不是她魅力不够,而是她魅力太大了,刘过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了,和王雨霏的高洁脱俗、柳含烟的清雅妩媚、蓼蓼的娇俏不同,这戴梦儿是那种要人命的女人。 天生尤物,不外如是。 第二十八章 风起云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给黄庭坚寄出去的书一个月后产生了效果,黄庭坚看过之后对刘过的学识给了充分肯定,并对刘过尽孝著书一举大加赞扬,汴京已经有人注意到他的这部书了。 半个月之后,新党的重要人物蔡卞对《四书释义》公开评价,其中多有诋毁之语,紧接着另有几名新党要人都对《四书释义》提出了批评,和刘过有私交的黄庭坚这时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四书释义》虽然有瑕疵,但是瑕不掩瑜,尤其是刘过不到二十岁就能写出这种巨著,堪称奇才。 没想到他这句话不知怎么搔到了新党的痛处,新党中不断有重要人物出来指责刘过和他的《四书释义》,用语之狠、口舌之毒,几乎把刘过骂成了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把《四书释义》骂成了霍乱天下,残害苍生的毒瘤。这时连太皇太后也看不下去了,说了句:“不过是士人自说自话,一家之言,何至于此。” 得到太皇太后支持又掌握着朝堂的旧党这时对新党展开了猛烈的攻击,先是苏轼为刘过和《四书释义》辩护,接着蜀党一派纷纷跟进,紧接着王岩叟、郑雍、范祖禹纷纷支持刘过与《四书释义》,斥责新党,几天后,范纯仁也认为刘过纯孝,他著的《四书释义》义理深刻,发前人之未发,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书,尤其是他将《礼记》中的《大学》《中庸》单独拿出来和《论语》《孟子》合成四书,这一举动实在是高明。新党的重要人物自然不愿意示弱,也是纷纷查资料找证据,指责刘过和《四书释义》的不是。 不过如果有人仔细研究的话就会发现:新党要人指责刘过的和《四书释义》的那些观点和证据都是立不住脚的,很容易就会被旧党找到漏洞突破,最后只能成就刘过和《四书释义》,只是这样冷静的人太少了。 这时正是七月末,八月初,等到八月中旬,突然传出消息,刘过的嗣父刘直,熙宁九年参加科举考试,在殿试时因为试卷中有反对新法的内容,被神宗皇帝削去功名,遣返回乡,最后郁郁而终,旧党众人这时才搞明白为何一个小有名气的年轻书生写了一部书,新党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反对,原来这刘过是被新党迫害过的人的后人。刘直被神宗除名这事,因为一般殿试只影响应试者的名次,不会有举子落选,这种事情大宋开国一百多年也没发生过几次,所以很多老臣还记得。 神宗皇帝自然是英明无比的,刘直之所以蒙受这不白之冤,并为此搭上了一条命,是因为当时掌握朝政的新党使坏。能爬到中央的旧党,谁当年没被气焰嚣张的新党打压过,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是铁了心要维护刘过和《四书释义》的,在他们的鼓吹下,《四书释义》成了一部完美无瑕,自孔夫子之后儒家最重要的一部经典。这时候就算有个别头脑清醒的人,知道《四书释义》并非完美,那也不敢说什么了,尤其是旧党的人,都要想着法的给《四书释义》矫妄饰非,拔高其地位,以给新党之打击。 八月下旬,又一条消息传了出去:刘过的老师是陈抟老祖的再传弟子,这一来连洛党也不能置身事外,因为洛党领袖程颐兄弟的易学和数学便是传自陈抟老祖,这样算起来,这刘过和他们还是一门,他们眼看着小师弟受新党打压排挤,又如何不动气,他们也加入了论战当中。 陈抟是著名的道士,历经唐、五代、宋,活了一百多岁,是大家公认的得道高人,在他还活着时就有他的种种神迹流传,还受到宋太宗的接见,因宋太祖陈桥兵变时他说过一句:“从此天下定矣。”为宋代周在天理上找到了依据,所以很受宋朝朝堂皇室尊重,民间更是把他当成了神仙。结合刘过不到二十岁就能著出《四书释义》这样的巨著,还有他那神奇的起死回生的“仙术”(没办法,流言就是这么不靠谱,刘过救戴梦儿用的心肺复苏术已经被传成了“仙术”),也只有陈抟老祖的传人才有这能力。 得陈抟传人的恩惠,现在刘过也被传成了神仙,有种种神迹表现:比如刘过五岁还不会说话,被一个道士在头上摸了一下,就会说话了;刘过出生时有五彩祥云聚在屋顶上空不散,他母亲梦到有太白金星送文曲星入怀等等,反正越传越玄乎,刘过都快成非人类了。那些读圣贤书的正统士大夫不相信这个,但是他们的妻子、母亲、女儿、下人奴仆相信啊,少不了也受些影响,民间的老百姓更是深信不疑,并且很自觉地充当了谣言的制造者和传播者。 关于刘过的老师是陈抟传人这件事,出自王雨霏的杜撰,刘过只说自己的老师是个游方道人,已经仙逝,自然是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死人,王雨霏当然可以拿来做文章,这个不存在的道士便变成了陈抟老祖的传人。这一个慌言给刘过带来的好处无法估量,至于刘过身上的种种神迹则是劳动人民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力,自信补脑出来的。 民间就不说了,为了保一个人、一部书,蜀、洛、朔三个旧党中最重要的势力,忽然合作一致,纷纷对外,和新党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自元祐初年,已经因为旧党当政,新党贬黜熄灭的新党旧党之争,因为一部书,又重燃战火,两党唇枪舌战,通过书信,亲友言谈,公开发表诗文,展开了论战,这时候就算作为始作俑者的刘过和王雨霏出来陈清:这只是他们推销《四书释义》的手段,估计也不会有人信了。 沉寂了六年的帝国,再次风起云涌。 与高层的唇枪舌战相比,底层士子的选择简单的多,学而优则仕,大多数读书人的终极目标都是通过科举进入官僚体系,朝中哪党主政,科举取士的决定权便掌握在那党手中,现在是旧党当政,负责科举取士的自然是旧党,他们可是支持刘过和《四书释义》的,按照宋朝开国百年来科举考试策论喜欢考时政热点的传统,下次科举考试策论就算不直接考《四书释义》,也必然与《四书释义》有着莫大的关系,后年便是大比之年,时间紧迫,还不赶紧买部《四书释义》回去好好拜读去。一时洛阳纸贵,《四书释义》都卖断货了。 西门达这时才后悔前面看走了眼,那时就应该多雕刻几套板,多印些书啊,那些拒绝刘过的书商,更是后悔的顿足捶胸,一次一夜暴富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放过了,不过这时候没有版权的概念,赶紧雕刻印书,搞盗版书才是正经,嗯,纸张和印刷的质量还要好,咱在时间上比不过苏记,但是在质量上总要超过它。 就在书商们梦醒要搞《四书释义》盗版的时候,有一家卖盗版的书坊已经赚得钵满盆满,这便是当初刘过找印书作坊时剩下的最后一家 “嫏嬛斋”,因为一开始它定位就高,书的质量要求就比苏记严格,而且起步早,等《四书释义》大卖时它的盗版书也已经上市了,所以比苏记赚的还多。 说起这嫏嬛斋,在这之前其实并不出名,口碑规模都远远比不过其他的几家印书作坊,这也是刘过印书时把它作为最后一个选择的原因,但是谁都没想到就这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印书作坊,忽然就火了,甚至还在城中最繁华的秦淮河畔租了两间门面,做起了直\销。对了,那两间门面的主人就是刘过。 其实《四书释义》火爆的同时,刘过这个作者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那些盗版书就不用说了,苏记也在付清他的成本后,只给很低的抽成,所以这个时代要靠著书赚钱,只是个美好的愿望,难怪那么多大才子、大文人尽管名满天下,一生却过的穷困潦倒,最后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因为文章虽然能带来名声,却带不了馒头和包子。 不过刘过收获了声望,这几个月时间,他的大名已经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了,现在已经不断有人来向他拜师,当然都被他拒绝了,理由除了他人比较懒害怕教学生之外,还有就是他正在谋划他的第二部书。 这部书他打算用全新的格式写,为这个时代介绍一些正确的科学理论和科学知识,当然他会结合实际,会尊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不会太过超前的。这部书在写《四书释义》之前他就在谋划了,只不过因为能力的问题,他只能一度搁置,现在他储备的国学知识已经足够多,可以开笔了。 和《四书释义》刚开始时候的无人问津不同,刘过的这第二部书,他还没有正式开始写,就引起了多方关注,最早得到消息的,自然是江宁城的那些书商,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能拿到这部书的首版权,每天都有人托关系找门路,打听刘过著书的情况,刘过不堪其扰,干脆放出话去:在这第二部书著出来之前,他不会见任何人,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此刻,据说正在家里闭门著书的刘过,正站在鸡笼山上,俯视着江宁城,在他旁边站着一个俊眉修目、下巴尖尖的小书生,正是女扮男装的王雨霏。 第三十一章 技术入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连忙伸手接住,触手处一片绵软温腻,戴梦儿整个身体现在都靠他支撑,刘过自然不好避开,见戴梦儿满脸痛苦之色,似乎毫无所觉,但是刘过自己却忍不住心头砰砰砰地跳。 戴梦儿满脸祈求地看着刘过道:“刘官人,你扶奴出去好不好?” 这样温柔娇媚的女子对你软语相求,能不答应吗?刘过毫不犹豫,马上就答应了。 刘过扶着戴梦儿肩膀缓缓往外走,戴梦儿虽然看起来苗条,但是触感却是十分丰腴,手感极好。 “我的个乖乖,若你和阿月一样是个清倌人,我管能不能控制的住你,先给你赎了身弄回后宅再说?”刘过忍不住心想。 戴梦儿只走了两步就疼得气喘咻咻,鼻尖上渗出了几滴细小的汗珠,只是咬牙坚忍,刘过看的于心不忍,道:“我抱你出去吧。” 戴梦儿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被人看到不好。” 刘过笑道:“又不是没有亲过,怕什么。” 闻言戴梦儿羞得粉脸绯红,自然是想起那次落水后刘过救她的情景了。 戴梦儿不胜娇羞,但是心中却像吃了蜜一样甜,想道:“也不是全不解风情吗?”低声嗯了一声,道:“那就有劳刘官人了。” 刘过打横将戴梦儿抱起,沉甸甸地还颇有分量,戴梦儿用手攀住刘过脖子,用脸颊贴着刘过胸膛。 刘过抱着戴梦儿小心翼翼地往外面走,戴梦儿道:“刘官人来看奴印书的作坊,不会仅仅只是好奇吧?” 刘过道:“好奇是一方面,我确实还有其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 刘过心道:“何不和戴梦儿合作,研发铅合金活字,那样自己不仅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回报,还能将这项技术提前应用推广,降低整个社会普及文化知识的成本,推动整个文明的进程。” 刘过道:“我这法子,可以大大提高印书的效率和降低印书的成本,不过我只有一个想法,成不成要靠你手下的匠人自己去研究,而且我这法子不是白说的,如果研制成功,我要收一定的费用。” 戴梦儿好奇道:“什么法子这么厉害?” 刘过道:“你先同意事成后答应给我一笔费用,我就把这法子卖给你。” “刘官人你可是人人敬仰的大才子,谈钱会不会太俗?” “大才子也要吃饭不是。”刘过理所当然地道。 戴梦儿想了想说:“好,如果能成,奴书坊以后的利润分你两成。” 刘过没想到戴梦儿这么大方,道:“这么慷慨,你就不怕这我法子值不了这么多钱?” 戴梦儿鼻子一皱,傲娇地道:“奴愿意。” 她这动作有一种小女儿的娇俏可爱,刘过忍不住一笑,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了。” 刘过说了铅合金活字的原理和方法,他也是只知其以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说的很简略,戴梦儿善于经商,但在技术方面却是个外行,她也不知刘过这法子可行不可行,但是自然是刘过说的,她总要派人去试一下。 这时已经出了作坊,戴梦儿的两个侍婢和马车在这里等候,刘过想将她交给她的侍婢,但是还没把她放下戴梦儿就直皱眉头喊疼,刘过只好将她抱进马车,在座位上放好,这才告辞。 车帘拉下,车厢内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戴梦儿突然噗嗤一笑,舒展了一下发麻的腿脚,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脸先红了。 因为印书和研制铅合金活字的事情,刘过和戴梦儿的来往便多了起来,有时他也会去潘楼和戴梦儿聊活儿诗词歌赋,品评时下人物,戴梦儿或者会跳一段舞,或者会唱一段词,有时或者什么都不做,就和刘过安安静静地聊一会儿天。若是别人,自然花费不小,但是戴梦儿却不肯收刘过的费用,只说是以后在他卖书的分成里面扣,基本上每次都是给刘过免费服务。 这天从嫏嬛斋回来,一进后宅刘过就感觉到气氛不同往日,回房一看,只见蓼蓼坐在他平时坐的那张坐床上,一张娇俏的小脸蛋雪白雪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好不心疼。 刘过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心疼地哄道:“这是谁惹我家蓼蓼不高兴了?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蓼蓼泪眼婆娑地看了刘过一眼,问道:“官人是不是有了戴梦儿,就不要我和阿月姐姐了?” 刘过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 蓼蓼擦了擦眼泪,幽幽地道:“自从和这戴梦儿相识,官人便每天和她痴缠在一起,很少留在后宅,也很少去巽芳阁,自然是因为官人有了这江南第一名妓,便不要我们了。” 刘过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自己和戴梦儿走的有点儿勤,让蓼蓼误会了,连忙揽住她瘦削的肩头,陪着小意道:“怎么会?我和这戴梦儿来往,不过是因为最近在研究活字印刷术,所以走的多了一些,怎会因为她不要你们呢?那戴梦儿不过是我的生意伙伴,可你们是我的亲人啊。” 刘过的那句“你们是我的亲人”,让蓼蓼好不感动,她从小在巽芳阁长大,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有亲人,所以对蓼蓼来说,“亲人”是一个很神圣的存在,果然不再生气,不过她又忍不住有些吃味道:“据说那戴梦儿除了有闭月羞花之貌,而且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只要男人看上一眼,就会被迷住,你们每天来往,就真没发生点儿什么?” 这个刘过可以肯定,立刻道:“没有发生什么。” “你对她也没什么想法?” 想法怎么会没有,那么一个绝世尤物每天引诱你、挑逗你,鬼才不会没有想法呢。刘过有些心虚,替蓼蓼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温柔地道:“戴梦儿是很美,不过在我眼中,我家蓼蓼的美貌,也不弱于戴梦儿呢!” 蓼蓼听刘过这样说,果然心里好受一些,不过还是不悦道:“鬼知道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哄好了蓼蓼,刘过又不禁想起另一个和她关系要好的柳含烟来,这段时间来,自己去巽芳阁的次数也比以往少了,也不知道听到自己和戴梦儿的闲言闲语,柳含烟会不会也有想法? 在这几个月时间里,柳含烟已经按照刘过说的方法,组建起了一个自己的团队,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巽芳阁,但是如何运营都是柳含烟自己说了算,她也举办了几次刘过说的“文化沙龙”,邀请江宁城的知名文人去聊天喝茶,谈文论诗,在江宁士林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刘过自己也去参加了两次。 刘过正在那里想着,忽然乔七引着一个长相俏丽的小厮进来,刘过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厮其实是王雨霏的侍婢霁儿装扮的。 刘过惊讶道:“可是你家小娘子派你来的?” 霁儿不无吃味道:“刘官人还知道我家小娘子,婢子还以为你把她给忘了呢?” 刘过见霁儿这态度,便知道自己和戴梦儿的风流韵事也在王雨霏那边引起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忙道:“我和你家小娘子是真心相爱,倾心相交,怎会忘记?只是因为害怕被人看到行踪,再加上最近事情有些多,所以才去的少了一些。” 霁儿道:“因为害怕被人看到行踪就不来往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胆小怕事?反正我今天是替我家小娘子来请你了,去不去随你。” 刘过连忙道:“去去去,我怎会不去。”说完进去换了身衣裳,和霁儿去见王雨霏,地点当然还在桃花庵。 第三十四章 三美同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二天,刘过青衫皂靴、头戴乌纱软脚襆头,和穿着一身月白色衫子的蓼蓼同乘一辆由刘过亲自参设计改良的豪华马车,乔七驾车,先去巽芳阁接了柳含烟。然后和戴梦儿汇合。 戴梦儿绿萝衫子红罗裙,蛾眉淡扫,粉唇微润,满脸温柔,全身秀气,比平时更显娇媚,她只带了一名使女,一辆马车,早早就在等候,和刘过汇合后,一同前往栖霞山。 一行人两辆车,优哉游哉地出了江宁城东门。柳含烟现在名气越来越大,但是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像这样和自己喜欢的男人一起出游的机会更是寥寥,所以十分珍惜。另一边的蓼蓼干脆把身子靠在刘过身上,像一只小猫儿似的缩在刘过怀里,十分享受。 柳含烟看着蓼蓼对刘过十分依恋,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想起自身,不由得叹了口气。 刘过伸出一只手握着柳含烟的素手,关切地问道:“干嘛平白无故地叹气?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柳含烟摇了摇头,幽幽地道:“奴是想到,当初奴还未成名,官人也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名气,那时候我们还能经常谈诗论道,跳舞唱曲,尤其是一起排练《西厢记》的时候,如今想来,那实在是奴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刘过知道这不过是柳含烟一时感慨,才会有这种想法,若是让她放弃现在的生活,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侍妾,她必然还是不愿意的,嘻嘻一笑,附耳在柳含烟耳边道:“那同我一起在床上谈人生、谈理想的时候不快乐?” 柳含烟俏脸一红,低着头啐了一口,嗔道:“人家给你说正经的呢?” 刘过伸出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笑道:“我也是说正经的呢。” 蓼蓼用双手撑着刘过双腿,直起身子,像一只小狗儿似的爬起来,看着刘过和柳含烟,好奇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给我也说说。” 刘过把蓼蓼往旁边推了推,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蓼蓼反对道,“过了年,人家就十五岁了。” “然后呢?”刘过问道。 “《礼记》说,女子十五岁行及笄礼,就表示已经成年,可以……”蓼蓼俏脸一红,低下了头。 刘过低头看了看蓼蓼胸前,确实是不小了,不过嘴里说:“十五岁,还是太小了。” 蓼蓼恼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样好了,”刘过用另一只手搂住蓼蓼纤细柔软的腰身,“等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会亲自送给你一份成人礼物。” 蓼蓼又怎能听不出刘过所谓的成人礼物是什么,不过她不觉得害羞,反而有些期待,随即又神色黯然道:“我爹娘把我卖到巽芳阁的时候还小,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刘过在蓼蓼娇嫩的红唇上吻了一下,道:“这样好了,我们就把你离开巽芳阁的那一天定为你的生日怎么样?” 蓼蓼欢喜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年的五月十四,你可要记住了。” 刘过道:“忘不了。”说完伸出手道:“来,三击掌。” 蓼蓼喜滋滋地和刘过拍了三下手掌,随即又忍不住有些失落道:“就算是后年的五月十四,那也还有等好久啊。” 柳含烟在一旁取笑蓼蓼道:“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脸皮有你这么厚的,一个女孩子家,天天想着那种事,也不臊!” 蓼蓼回击道:“你脸皮薄,你不臊,你们干的那些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一晚,也不是谁,叫的那么大声,我们在外面,都听到有人喊:‘奴要死了。’‘奴活不成了。’” 柳含烟窘的无地自容,嘴里说道:“你还说!”伸手就要去掐蓼蓼的嘴,蓼蓼自然是不会等着让对方掐的,于是两人就在刘过的怀里闹成了一团。 正在她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赶车的乔七忽然“吁——”了一声,用力拉住马缰绳,两匹拉车的马同时停下脚步,后面的车子自然也跟着停下。蓼蓼和柳含烟还在那里闹,没有防备,一下子都向前栽去,幸亏刘过连忙将她们两人都搂住,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下场。 这时两人在互看一眼,才发现对方衣裳也乱了,头发也散了,好不狼狈,不过在刘过看来,两人这时候的样子比平时看起来还要撩人,要不是这车隔音不好,车外还有一个“司机”,刘过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在车内玩起“二女共侍一夫”了。 刘过任由二女整理衣衫头发,把头探到车厢外问乔七:“怎么了?” “后面戴姑娘她们的马车好像出毛病了。”乔七回答。 刘过跳下马车,往后一看,果然见戴梦儿的车歪在一边,戴梦儿和她的使女都已经下车,站在一旁,车夫正在检查车子,满脸丧气的样子。 刘过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车夫郁闷道:“刚才车轮陷进了水坑里,马尥蹶子,把车轱辘磕坏了。”他看了刘过一眼,为难道:“刘官人,只怕我这车是不能走了,您看……” 刘过看了眼歪在一边的马车,又回头看了看还站在一旁的戴梦儿,对戴梦儿道:“戴姑娘,我那车里面倒还算宽敞,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坐我车吧?” 戴梦儿道:“那就叨扰了。”吩咐使女给车夫一笔钱,让他去修车,自己去乘刘过的车,刘过先扶戴梦儿上去,又想让她使女也进车厢,乔七已经往旁边挪了挪,给那使女让出了一块空地方,刘过微微一笑,也就跟着戴梦儿进了车厢。 戴梦儿的使女含羞看了乔七一眼,在他旁边坐下了,乔七手腕用力,手中鞭子啪的拍在马屁股上,两匹健马迈开四蹄,拉着身后的车身卖力向前跑去。 戴梦儿进了车厢,见柳含烟和蓼蓼都是脸颊酡红,头发和衣衫虽然特意整理过,但还是看得出有些凌乱,联想到之前从后面看到刘过这马车那不正常的晃动,不由得有些想歪了,所以看着刘过和二女的目光不禁有些异样。 刘过这马车车厢虽然还算宽敞,但毕竟空间有限,起初坐着他们三人还好,现在加了一个戴梦儿,便显得有些局促。马车又忽然一下由静止变成了快速向前,戴梦儿惊叫一声,一头栽进了刘过怀里。 刘过连忙抱住,入手处一片温腻绵软,温香软玉在抱,不由得刘过不浮想联翩,甚至下意识地还捏了捏,戴梦儿当着人家的侍妾的面扑进人家男人怀里,就够尴尬的了,还感受到那两只咸猪手在自己腰间软\肉上乱捏,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戴梦儿慢慢适应了马车的速度,低声给刘过说了声:“多谢刘官人。”然后粉脸通红地离开刘过的怀抱,挤在了蓼蓼旁边的角落里。 柳含烟和蓼蓼目光怪异看了看刘过,又看了看柳含烟,都不约而同地掐住刘过肋下软\肉狠狠地拧了一把,刘过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偏偏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 蓼蓼不用说了,柳含烟是刘过的女人,几乎整个江宁城都知道,戴梦儿虽然和刘过绯闻不断,但是毕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时不免有些尴尬,面对着柳含烟和蓼蓼,戴梦儿还感觉到有点儿底气不足,刚才被刘过用手捏过的地方,也感觉有些麻酥酥的。 栖霞山西侧称枫岭,有成片的枫树,刘过一行人到了山下,仰头去看,只见红叶层层叠叠,如霞似火,瞧了让人忍不住心神一旷。 戴梦儿回头看着刘过说:“刘官人你看如何,奴家没骗你吧?” 刘过笑道:“不错,这样天然又别致的景致,难得一见。” 乔七留在山脚下照看牲口和马车,刘过、柳含烟、蓼蓼、戴梦儿等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山上爬去,刘过和柳含烟、蓼蓼走在前面,三人说些诗词歌舞,趣闻笑话,不时有笑声传来,戴梦儿和她的使女跟在后边,看着前面璧人一般的三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心中不禁有些羡慕起蓼蓼和柳含烟来。 几人慢慢走着,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刘过找个地方去小解,他往前走了两三丈远,转过一个山梁儿,在一丛枫树后面解了手,系好衣裳,刚要往回走,忽然瞥见另一条上山的路上有一队人正在往上爬,看衣着装束,都是女子。 刘过原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目光随意往前头那少女身上一瞟,便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那少女一身月白色衫裙,身材纤细苗条,细腰不盈一握,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清丽绝俗,白皙的近乎透明,隐然有脱俗出尘之意,不是王雨霏又是谁。 这时王雨霏也看到了刘过,不由得停住脚步,和刘过深深一望。一阵风吹来,她乌黑的秀发和月白色裙袂飘动,身后有几片火红的枫叶飘落。 第三十五章 红枫树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跟着王雨霏的霁儿等侍婢都停住了脚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刘过犹豫了一下,举步走了过去。 “你也来了?”刘过说。 “嗯。”王雨霏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王雨霏道:“我知道,你定然是恨死我了吧。” 刘过道:“昨天我确实反应有点儿过激,害你犯病,都是我不好。” 王雨霏道:“我犯不犯病,与你何干?” 刘过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王雨霏走到旁边几棵红枫树下,这里红叶如墙幕,在他们头上、周围,围成了一个凹型的空间,叶子间隐隐洒下几点斑驳的日光。 刘过道:“霏儿,你对我的好,我心中感激,但是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王雨霏闻言身体一震,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刘过的眼睛道:“我没想过利用你,我只是觉得,这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一个机会,我不想放过,你自然觉得是我在利用你,那么你就那样认为好了,你要恨我,我没法子,我也不怨你。” 刘过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不过以后你有什么决定,先要对我说,先要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好不好?” 王雨霏盯着刘过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点了点头。 刘过心情激动,忍不住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将王雨霏搂在怀里。 王雨霏被刘过这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动都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子“扑通”“扑通”一下下有力的敲打着胸膛,同时感受到刘过胸腔中也有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在跳动。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推他,说:“你……你先放开,让她们看到……看到不好。” 刘过慢慢放开了她,凝视了王雨霏一会儿,噗嗤一笑,道:“你知道吗?你害羞的样子,很动人。” 柳含烟和蓼蓼等了一会儿不见刘过回来,心中都十分诧异,担心他遇到什么意外,对望一眼,都下意识地沿着刘过刚才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戴梦儿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竟然连柳含烟和蓼蓼都不见回来,这时连她也有些担心了,不禁也跟了上去。 戴梦儿走了十几丈远,转过一个小山梁,见柳含烟和蓼蓼石化了似的站在那儿,心中不由得也是一紧,顺着两女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个女子立在路边,在离她们四五丈的地方,红叶后面一个颀长挺拔的男子身影在的动,从身形上判断,正是刘过。 和刘过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正在和他说着话,两人靠的很近,显得十分亲密。 戴梦儿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没有上前。 王雨霏觉得自己脑子晕乎乎的,有点儿不够用,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刘过:“你不恨我了?” 刘过笑道:“爱你还来不及,哪还舍得恨你。” 王雨霏脑袋轰的一声,好像有颗小炸弹在里面炸开,只觉得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的话,也没有这话让她欢喜快乐。 刘过忽然问道:“霏儿,你是不是一定要完成你祖父未完成的事业?” 王雨霏一愣,道:“能继承祖父的事业自然是最好,如果你不想……不想的话,那就算了,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快活一生,未尝不好。”说着嫣然一笑,在这一刻,她是真觉得没有什么比刘过是更重要的了。 刘过想了想说:“或许我真的是太过不思进取了,像我这样的际遇,未必还有人会遇得到,自然被我遇到了,不仅仅只是留下点什么就好了,我可以试着去改变些什么。” 刘过的话王雨霏听不懂,她当然听不懂,在刘过的意识中,这个时代已经是过去了的历史,虽然穿越前那老道士给他给了一个任务让他要中兴宋朝,阻止靖康之耻的发生,但是自然时代身份都错了,那么中兴大宋云云也就成了一句笑话,刘过当然就变着法儿的玩儿,权当是来北宋旅游了。 但是因为王雨霏的出现,中兴大宋、阻止靖康之耻的计划不再是一个笑话,它有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实施,刘过心中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是让他放弃现在安逸的生活,去官场中尔虞我诈,跟那帮政客争权夺利,过那种每天算计人,又天天担心被人算计的日子,刘过又有些下不定决心。 不过现在同样是因为王雨霏,因为周围关心他和他所关心的这些人,还有他以后的子孙后代,刘过决定冒险去试一试那个中兴计划。 他不想只做个过客,刘过想试着去改变宋朝,改变历史,去做一个历史的参与者。 刘过对王雨霏道:“我可以做官,我可以在官场的尔虞我诈中去斗,去争,但是霏儿,我可能不会按照你安排的去做,但是请你相信我,还有,支持我。” 王雨霏点了点头,态度坚定地道:“好,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支持你。” 刘过在王雨霏额头上吻了一下,王雨霏一呆,只听刘过嘿嘿笑了两声道:“你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就站在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去做一会儿弄潮儿如何?” 王雨霏见刘过这么豪气干云,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良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听刘过接着说道:“据说这宋朝不杀士大夫,好歹我也算个士大夫吧,就算失败了,最多只是流放,也没有性命之忧,对吧。” 王雨霏:“……。” 刘过和王雨霏又低声细语地说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出来,和菁儿她们见面,王雨霏被刘过牵着手,面对这这几个朝夕相处的侍婢,感觉有点儿害羞,脸红红的,直红到了耳根。 刘过忽然发现柳含烟、蓼蓼,还有戴梦儿也站在不远处,这才想起今天自己是携美来赏枫的,刚才看到王雨霏,心情激动之下竟然把这茬给忘了,且不说自己和王雨霏的关系目前在刘家知道的只有芄兰和乔七等少数几个人,就今天自己带着情人游山玩水、碰到未婚妻这事也不好解决。 刘过正觉得头痛,不料茗儿又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道:“小娘子,刘官人,这几名女子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好半天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要不要赶她们走?” 她这话不是吹牛,和王雨霏随行的,除了菁、莳、霁、茗四名侍婢外,还有两名武艺高强的仆妇,她们中无论哪一个都打戴梦儿她们好几个不成问题。 柳含烟和蓼蓼王雨霏都是见过的,当然也清楚她们跟刘过的关系,另一个温柔娇媚、眉目如画的女子,以王雨霏的七巧玲珑心,不用想也能猜到便是那位和刘过绯闻不断的江南第一名妓戴梦儿了。 这一天一夜,自己因为刘过的误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对方竟然还有心情带着他的红粉知己游山玩水,王雨霏就算再大度,心情也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刘过一见王雨霏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要遭,连忙道:“霏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雨霏冷笑道:“哪是哪样?” 到底是哪样刘过一时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此刻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后宅不宁,以后自己别想有好日子过,急的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第三十八章 活字印刷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两人来到位于江宁城西郊的戴记印书作坊,戴梦儿早已经在作坊门口等候,她今天穿了一身男装,乍一看,像一个俊俏的少年书生,但是只要走进一点儿,就能发现是一份妩媚温婉的美貌女郎,尽管换了装束,但是戴梦儿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展现她的女性特征,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穿男装只是为了出行方便,并不是为了掩饰什么。 为了研究铅合金活字印刷术,戴梦儿专门挪了三间厂房出来,在一个作坊管事的陪同下,刘过和戴梦儿进入了专门研制铅合金活字的厂房,一个老工匠正在把融化的铅合金水灌进模型中制造活字,看到东家陪着客人到了,那老工匠兴奋地对刘过道:“也就只有刘官人这样的大才,才能想出用铅活字的方法,哦,对了,刘官人管这个叫铅合金,铅合金熔点低,塑造性强,铸成打磨后,不易变形,最是适合不过。我以前用铁试过,用铜试过,咋就没想到用铅呢?” 刘过问道:“你认识我?” 那工匠看了戴梦儿一眼,道:“我刚来那会儿,东家就对我说,这法子是刘官人想出来的,今天东家陪着官人来,我斗胆猜测,您就是刘改之刘官人。” 刘过看了戴梦儿一眼,戴梦儿妩媚一笑,道:“你看吧,我可没有冒领你的功劳,这铅合金活字制造出来,你还是第一功臣。” 刘过笑道:“这功劳就算你想冒领,也领不去,要我说,这功劳最大的还是这位老师傅,我不过只是提供一个想法罢了,这位老师傅却是实实在在,夜以继日地试验才研制出来的。” 老工匠听刘过叫他“老师傅”,受宠若惊道:“刘官人可别这么说,我只是动动手罢了,若没刘官人的想法,我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刘过问老工匠姓名,老工匠说姓“马”,叫“马十一”。之后他们又看了排版和印刷的过程,刘过见他们印的是自己那日在秦淮河抄袭的元好问的《雁丘词》,就是因为这首词,戴梦儿掉进了水中,自己用心肺复苏发将她救醒过来,想到那天船舱中的一幕,忍不住向戴梦儿胸前看去,只见她虽然穿了男装,但是酥胸的轮廓依旧饱满圆润,在纤细腰肢的衬托下,蔚为壮观,刚好戴梦儿正向他看来,刘过与她含情脉脉的眸子一对视,心头一跳,连忙移往别处。 刘过这小动作自然没有逃出戴梦儿的眼睛,戴梦儿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隐隐还有几分欢喜,提议道:“谁都知道刘官人的书法独树一帜,连苏学士、黄学士那样的大家都推崇备至,要不在正式铸造第一套活字时,就以刘官人的字体如何?” 印刷体和手写体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赵体”虽然遒媚秀逸,但是并不适合印书,想到这里,刘过想起后世流行的“宋体”,这时候大概还没有创造出来,便要来纸笔,写了几个宋体字,在场的工匠一看就大为惊喜:这种字横细竖粗、末端有字脚,最是适合印刷。 刘过承诺回去后立刻写一套宋体的常用字送来,让他们做制作活字的模板。从印书作坊出来后,戴梦儿笑道:“我现在在想,以后我得分多少利润给你。” 刘过笑着回道:“自然是不能少的。” 戴梦儿想了想说:“五成如何?” 刘过微微有些吃惊,他不过只是提了两个创意,具体实施的都是戴梦儿,自己就算是技术入股,也不应拿这么多的股份,想了想说:“那怎好意思,售书的利润,分我两成就好。” 戴梦儿表面答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看天色还早,道:“今日天色尚早,刘官人何不去潘楼坐坐。” 刘过笑道:“去坐坐可以,但是我今日出门匆忙,没有带多少钱,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缠头之资我是不会给的。” 戴梦儿斜睇了刘过一眼,道:“刘官人你,不就是最好的缠头之资。” 刘过心头一跳,侧头去看戴梦儿,只见她已经盈盈转身,上车去了。 刘过和戴梦儿一起到了潘楼,在门口遇到一群年轻士子正从里面出来,其中有一人和刘过打了个照面,两人不禁都是一怔。 刘过忽然微微一笑,对那人拱了拱手,打招呼道:“梅兄好。”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侮辱过刘过的梅度,那时刘过刚成为刘家家主不久,身份还不被士林承认,梅度当着同伴的面嘲笑侮辱他,但是今时今日,刘过的声望地位别说梅度这个年轻士子,就是他老师孟颐孟学士也只能仰视,此刻刘过还以当日同样的方式向他到招呼,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 梅度羞得脸色通红,但是却又生不出反抗的勇气,神情局促地对刘过拱了拱手,回礼道:“刘兄好。” 时至今日,两人早已经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人,刘过不动声色地嘲讽了对方一下,便丢下梅度不理,转身和其他人打招呼,像刘过这样的风云人物大家自然也都乐意结交,纷纷回礼问好。 这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刘过也没放在心上,和戴梦儿并肩进了潘楼。 戴梦儿直接邀请刘过去了她的住处,留刘过在外面的小客厅等候,自己去里间换了一身女装出来,柔情款款,笑脸盈盈,越显娇媚。 戴梦儿亲自给刘过点茶,她先将早已煮熟研末晒干的茶粉放进茶碗,倒少量开水调成糊状,然后再注入沸水,轻轻搅动,茶末上浮,形成粥面,茶水下沉,形成乳白色的液体,这便是后世茶道的原形,戴梦儿是此中大家,每一个动作都优美典雅,让人看了赏心悦目,还未喝上一口,旁边看她点茶的人先醉了。 戴梦儿点好一碗茶,送到刘过手边,温声道:“刘官人请用茶。” 刘过接过茶碗呷了一口,由衷赞道:“戴姑娘的茶,果然不同凡响,让人饮上一口,便能忘忧。” 戴梦儿道:“刘官人少年得志,有什么好忧的,莫不是相思成疾,也夙兴夜寐,不能成眠?” 刘过知道她拿自己和王雨霏的事取笑,也不回答,问道:“你在外面自己经商开店铺,别人知道不?” 戴梦儿道:“也就妈妈有所察觉,不过她对此也无可奈何,以我现在的身份,就是随时离开潘楼,她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只是在外面开了些商铺。” 刘过笑道:“戴姑娘青春正茂,莫非已经打算退隐,去做一名富家婆?” 戴梦儿看着刘过的眼睛,含情脉脉地道:“奴不愿做这什么江宁第一名妓,也不愿去做富家婆,只愿跟着自己心仪的男子,为他铺床叠被,侍奉左右,此生足矣。” 刘过虽然明知道戴梦儿此举逢场作戏的可能性更大,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连忙喝了一口茶道:“姑娘喜欢经商,我倒是有些经营商铺方面的观点,可以和姑娘分享。” 戴梦儿见刘过顾左右而言他,不禁有些幽怨,刘过说起经商,戴梦儿对经商确实情有独钟,而且面前的又是自己心仪的男子,顿时来了兴致,身体前倾,凝神静听刘过讲下去。 见这名动江宁的才女对自己这么崇拜,刘过心中也不禁有些飘飘然,捡后世那些先进的经商理论中适宜这个时代的拿出来讲给她听,戴梦儿天资既高,又有经商的经验,立刻就能发现那些理论的价值,听得越发入迷,若是遇到不懂的地方,戴梦儿会出言询问,刘过便停下来耐心地给她讲解一番。 刘过和戴梦儿直聊到日落西山才起身回去,戴梦儿立刻将新学到的那些理论付诸行动,在她所有的店铺中,因为书坊是印刘过的书发迹的,现在又有刘过改进的铅合金活字印刷术,对戴梦儿来说意义更加不同,自然格外重视,此后不到一年,便已经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印书作坊,这是后话。 刘过回到家中,见蓼蓼正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一见他会来,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向刘过诉苦道:“你这几天事情忙,我每天待在家里,都快闷出病来了,抽空陪我外面去走走怎么样?” 刘过宠溺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想着不久后自己就有可能远赴东京开封,当然不好带着侍妾同行,到时候把蓼蓼留在家里,她不是更加无聊,忽然灵机一动,道:“我安排你一个工作怎么样?” 蓼蓼这些天不是和后宅的那群使女唱歌跳舞,就是和她们下五子棋玩儿,都快闷疯了,听刘过有工作安排,喜道:“什么工作?” “你知道戴梦儿现在搞了个‘戴记’商号,手底下十数家店铺生意好的很?”见蓼蓼点头,刘过接着道,“我打算加盟,以‘戴记’的名义开几家商铺,你负责管理。” 像戴梦儿那样自己开商铺当老板,蓼蓼闻言有些激动,随即又有些不自信道:“我行吗?” 刘过鼓励她道:“这段时间让你管后宅的帐,你不也管理的好好的,这经营商铺,其实跟管一个家也没多大区别。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刘家是经商起家的,家中至今还有几位管事是以前商铺的掌柜、账房,我把他们拨给你,有他们辅助你,你怕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个戴梦儿吗,不懂的你问她就好了,那可是一个女强人,以后说不定会成为董明珠那样的女企业家的。” 蓼蓼问:“董明珠是谁?” 刘过道:“你别管董明珠是谁,我只问你,你答应不答应?你不答应,这活儿我找别人去干了。” 蓼蓼却不是刘过三言两语就能忽悠的住的,她又歪着脑袋问:“自然有几位管事帮着我,你也不缺启动资金,为什么还要加盟‘戴记’,我家自己经商不行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刘过搂着蓼蓼瘦削的肩膀道,“你家官人我现在好歹也是一个知名文化人,要是我家的人经商,会被人笑话的,肯定还会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拿这事来攻击我,说我从事贱业,与民争利等等,但是有个‘戴记’的名义顶着,这商铺就不算我的,想必大部分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商业的利润是种田的数十倍,毕竟大家都不傻,以自己亲戚、朋友,乃至奴仆的名义经商的士大夫不在少数。” 刘过这样一说蓼蓼就明白了,她知道这是刘过创收的重要举措,对刘家以后的生存发展至关重要,刘过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显然是对自己十分信任,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刘过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三十九 第三道圣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二天刘过就去给戴梦儿说了想要加盟“戴记”的事,戴梦儿自然不会不允,于是顶着“戴记”的招牌,刘家的几家店铺开业了。这几家店铺与“戴记”的关系有点儿类似后世的子公司与集团公司,蓼蓼任这几个子公司的总经理兼董事长,不过这是刘过的称呼,别人都还是叫她“蓼东家”。 腊月十四开始,江宁很是下了几场雪,雪都不大,落在地上立刻就会融化,但是对不太看到雪的南方人来说,毕竟是一件幸喜的事情。 戴记书坊的第一批铅合金活字印刷的书终于出版了,选择的便是刘过的那部《启示录》,这一套书刚一出版,就以其独特的印刷方式,独特的字体赢得了读书人的喜爱。 因为活字印刷要比雕版印刷成本低的多,所以即便这部书的价格只是市场上同类书的八折,利润也要丰厚的多。戴梦儿按照五五分成的办法,每月定期给刘过送来一笔钱,同时刘过的那部《四书释义》和《标点符号用法》也在刊印中。 腊月十八这天,正下着雨夹雪,一队打着钦差仪仗的人马到了刘家的大宅门口,得到消息的刘家众人已经在街口等候多时,这时将钦差迎进家中。 这是太皇太后以皇帝的名义给刘过下的第三道圣旨,圣旨的内容是邀请刘过入宫去面圣的,没有封刘过官职,也没有许诺什么,只是说皇帝赞赏刘过品行,仰慕刘过学识,想要见他一面云云,另外还赏赐了刘过一大堆财帛礼品,算是路费和邀请费。传旨的还是黄内侍。 刘过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到了,所以这次他没有拒绝,只说年关将近,诸事繁忙,只能明年元宵节过后再启程。 太皇太后没有明确吩咐刘过什么时候上京,只是吩咐黄内侍务必请刘过来,自然刘过这么说,黄内侍高兴之余,也就不催促他,决定先在驿馆中住下,明年元宵节后和刘过一起回京。 这已经是黄内侍第三次上刘过的门了,前两次刘过都拒绝了朝廷的征召,所以他也没好意思在刘家多做停留,这次刘过已经明确表示明年要上京面圣,算是完成了皇差,黄内侍心中高兴,也就在刘家多待了一会儿,吃了一顿席,还喝了不少酒,然后醉醺醺地在江宁当地官员和随行大内侍卫的陪同下去驿馆。 刘过送走了黄内侍,那雪却一阵紧过一阵,洋洋洒洒,直下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停下,刘过见这样的天气自然不会有人出门,而且雪迷了眼睛,视线不远,干脆骑马去乔家岙见王雨霏。 刘过一人一骑出了北门,绕路前往乔家岙,路上果然没有见到行人,而且这么大的雪,马刚走过就把马蹄印遮住,根本没有人能从马蹄印判断出他的行踪。 刘过到了王宅,只见大门紧闭,只开了旁边的一道小门,两个守门的人正缩在门洞中看着雪聊天,看到刘过过来,迎了出来,其中一人接过刘过的马,另一人带着刘过进去。 刘过先去拜见王老太君,但王老太君还未起床,便径直去了王雨霏住的梅园,上门的婆子看到刘过进来,又惊又喜地去里面通报,刘过随即就走了进去。 王雨霏畏寒,一到冬天就几乎猫在家里不出门,刘过进了房间,见房间里燃着炭火,王雨霏穿着波斯产的白色绒衣,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神情专注,像一只雪白的小松鼠。 刘过见门窗紧闭,皱眉道:“门窗关的太严,屋里空气不流通,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王雨霏和她的几个侍婢早已经习惯了刘过嘴里时不时会冒出几个她们听不懂的词汇,这时也不理会刘过说的一氧化碳是什么东西,菁儿道:“小娘子也在喊闷的难受,但是我们害怕打开门窗后屋子里冷,小娘子受凉了,所以不敢开窗户。” 刘过道:“赶快打开一个窗户吧,如果冷,多穿件衣服就是。” 菁儿闻言,果然去开窗户,王雨霏嗔道:“我的话你不听,他的话你就听了。” 菁儿回头笑道:“因为我知道刘官人比我们还心疼小娘子,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是为了小娘子好。” 王雨霏嗔道:“你个没良心的。”说完自己先笑了。抬头见刘过头上、身上都是雪,便站起身来,走过来给刘过拍头上和衣服上的雪,关切道:“外面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来?” 刘过笑道:“正因为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所以我才敢来。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吧,我可是一日不见你,就如隔三秋啊。我算算,这一个月,就是九十年啊!” 王雨霏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也就只有十六天而已。” 刘过道:“原来只有十六天,你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你每一天都在数日子呢,是不是?” 王雨霏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透露了自己每天都在想他,这时候脸上一红,走回去在书案后的蒲团上跪坐下,道:“才没,人家只是比你记性好一点儿而已。” 刘过跟着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身子,故意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原来你一点儿都不想我,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呢,一有机会,就立刻来看你。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 王雨霏明知刘过这话说的违心,还是连忙解释道:“也不是没有想你,不过……” 刘过问道:“不过什么?“ 王雨霏道:“不过我不想说了。” 刘过一边伸手去握王雨霏的手,一边去看桌子上王雨霏刚写的的字,只见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刘过看纸条大小,便知是王雨霏要用信鸽带给他的,这是《诗经》里面的两句话,讲的是一个在外出征的战士思念亲人的事,王雨霏写这两句诗,自然是要表达她对刘过的思念之情,而且这两句诗中暗含着王雨霏的名字,写这两句诗给刘过,更有意义。 刘过忍不住俯身过去,在王雨霏白玉似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将她搂在怀里,道:“雨霏,我每天都想你。” 王雨霏心中感动,忍不住也红着脸说:“我也是。”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菁儿忽然喊:“刘官人,小娘子,你们快来看,雪停了。”说完推开窗户,刘过和王雨霏扭头去看,果然看到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天上虽然还是彤云密布,但是已经有了退开的迹象。 王雨霏瞥见窗外的一株梅树开花了,喜滋滋地指给刘过看,说:“你看,梅花开了,我记得昨天它还是花骨朵儿,没想到今天它就开了。” 刘过笑道:“那是因为今天我来了。” 王雨霏说着就站起来,要出去看梅花,刘过连忙拉住她道:“外面冷,披件衣裳再出去吧。” 王雨霏果然觉得刚才躺在刘过怀里还不觉得,这一站起来,顿时寒意侵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霁儿拿出一件狐裘给她披上,刘过帮她系好胸前的带子。 刘过见这件狐裘通体雪白,王雨霏披在身上,她脸小下巴尖,感觉就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忍不住笑道:“以往觉得你是个仙子,不料有时也会化身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狐狸精。” 王雨霏道:“这狐裘还是当年爷爷知道我身体弱怕冷,花了大力气托人寻来的,不过那时我还小,穿着不合适,如今我身量已经长开,穿着刚刚好了。” 刘过知道她想起了她祖父王安石,握了握她的手,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那三株梅树都开了,两株雪白,一株粉红,梅花上面还积着雪,但是梅花已经很顽强的展开了花瓣,露出嫩黄色的花蕊,空气中尽是花香。 刘过和王雨霏依偎着看了会儿梅花,天上彤云渐渐散开,阳光洒满大地,照的被雪覆盖的大地银装素裹,分外素洁。两人知道,这一次见面过后,下次最早也到年后去了,所以格外珍惜这在一起的时光,就那么静静地依偎着看着面前的梅花,谁也没有说话。 一阵风吹来,吹落花瓣上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在阳光的照耀下,雪花呈现七彩的颜色,绚丽而宁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静默和梅花的暗香。 过了很久,王雨霏才问:“朝廷来第三道诏书了?” “嗯。”刘过低声回答。 “你决定要去汴京了?” “嗯,年过完,元宵节后就走。” 然后是沉默。 第三章 问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船上也没人懂医术,刘过想要给芄兰吃些消热泻火的药,但是考虑到芄兰病的严重,又不敢乱给她吃,先去把毛巾用冷水浸湿了,放在芄兰的额头物理降温。 刘过去找黄小四,希望能在前面有市镇的地方停船,找个郎中给芄兰看看。 一个侍婢病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起初黄小四并不以为然,直到发现刘过是真的着急,才重视起来,道:“再走一个时辰就到瓜洲渡了,那里有郎中。” 瓜洲渡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从这里开始,船就要进入运河逆流而上,之后进入汴河,就算没有芄兰生病这件事,也是要停的。 到了这个在古诗词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古代著名渡口,刘过却没有游览的心思,他在船上照顾昏迷不醒的芄兰,派乔七上岸去请郎中。 瓜洲是南北扼要之地,漕运和盐运都要经过这里,每年漕船数万,都要在这里停留,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却十分繁华,不过此时刚完元宵节,停留的漕船不多,渡口的店铺开业的也不多,药铺就更少,乔七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郎中,连忙连哄带骗地给弄到船上。 那郎中给芄兰把了脉,便摇头晃脑地说:“这位小娘子是气滞于内,外侵风邪,再加上这几天正在行经,又长途跋涉劳累,内外交攻,以至于一病如斯。幸亏遇到了我,不然性命不保。” 刘过连忙问:“那么请问大夫,要如何医治?” 郎中看了刘过一眼,抚须微笑道:“待老夫开几副药,发散发散就好。” 郎中写了药方,让乔七跟着他回他药铺去抓药,刘过送上一两银子作为诊金。郎中从刘过房中出来,又遇到了黄小四。 黄小四叫住郎中道:“咱家最近总是失眠多梦,头晕脑胀,你也给杂家诊断诊断。” 郎中也不推辞,取出药箱,就在刘过的房门口给黄小四诊断,把完了脉,道:“你是内虚外耗,气凝于胸。” 黄小四问道:“那要如何治?” 郎中道:“莫打紧,待老夫开几副药,发散发散就好。” 刘过在里面听见,心中顿时一凉,把郎中又喊进来,道:“我最近也总感觉胸闷气短,你帮我看看。” 郎中给刘过把完了脉,眼神暧昧地看了躺在床上的芄兰一眼,道:“官人是内虚外耗,内外交攻,待老夫开两副药发散发散便好。” 到此时刘过哪里还弄不明白自己遇上了一个庸医,也不敢让芄兰吃他的药了,道:“老先生,大过节的你出来做生意也不容易,你请回吧。” 郎中道:“那小娘子的药……” 刘过道:“药也不抓了,你走吧。对了,就你这医术,一两银子的诊金实在太高了,你把银子还我,我给你另给一笔钱。” 郎中连忙拽紧了怀里刚从刘过那里得来的一两银子,为难道:“你既然已经付了诊金,又怎能收回去。” 刘过见他不愿退,给乔七使了个眼色,道:“好吧,你自然不愿意退,我也没法子,那你就走吧。只要你能下得了船,我保证不追究。” 郎中果真告辞出去,刚出房间,就被乔七唤来两名宫中侍卫给拦住,两名宫中侍卫把刀往郎中脖子上一架,道:“你这害人的庸医,还不快把银子拿出来,是不要命了吗?” 郎中就算认不得宫中侍卫的服饰,也知道这两个人是可以直接杀了他的,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将银子交了出来,屁滚尿流地逃了。 侍卫将银子交给乔七,乔七笑道:“两位侍卫大哥,我家主人说了,这一路上有劳两位大哥照顾,这银子是我家主人请你们喝酒的。” 宫中侍卫听了大喜,连忙拱手作揖。 刘过还想打发乔七去镇上找郎中,乔七哭丧着脸道:“我刚才把整个镇子都跑遍了,只有这一家药铺开门,我还向当地人打听了,说大夫都还在过节,要到二月才开门。” 刘过没有办法,去找黄小四,看看能不能动用一下他钦差的力量,找个靠谱的大夫,黄小四道:“从这里往前走,不到半日路程就到了扬州,扬州大城,那里必然有好郎中。” 刘过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他们原本打算在瓜洲住一宿的,如此一来,只能继续前行,去扬州住宿了。 在天黑之前,刘过等人赶到了扬州,对这名扬后世的历史名城,实在没心情欣赏。眼见芄兰高烧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刘过担心不已,马上安排乔七去找大夫。 黄小四对刘过道:“刘官人,不如我们去驿站吧,驿站的客房住着总比船上要舒服一些,而且驿站的驿丞肯定知道扬州有哪些名医,到时候由他派人去请,也比我们这样瞎碰强。” 刘过一听有道理,连忙让乔七去雇了一辆车,问清驿站的所在,留下看船的人,一行人往驿站行去。 刚走到驿站门口,就见街上人头攒动,马鸣尘飞,数十人闹哄哄的赶来,看衣帽装束,都是当地的官员。 扬州的地方官员没想到钦差会在扬州停留,虽说黄小四这个钦差是个传旨的小太监,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但是钦差代表的是皇帝,在他们地界停留,必须要迎接的,所以立刻就一窝蜂地赶了来。 得到消息的驿丞刚出来迎接,就被扬州的知州、通判、提刑等官员淹没在人海中了,起初大家只知道来的是位钦差,后面得知同行的还有最近风头正劲的刘过刘大才子,扬州官员顿时觉得不虚此行——如今不管是官员还是一般的士大夫、读书人,谁不想见见才高八斗的刘才子啊! 刘过记挂着芄兰的病情,实在没心思和这帮官员打官腔,随便寒暄了几句,便问:“请问这扬州有什么名医,我有个侍婢在船上病了,病情很严重,需要立即找大夫。” 众人都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侍婢病了,那有什么要紧的,别说病了,就是一个侍婢死了,在众人看来也不是一件要紧的事,刘过这个时候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大家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其中有些反应快的,已经想到这侍婢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侍婢那么简单。 现场先是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有官员推荐城中某某大夫医术好,某某大夫擅长某某病症,其中一人说:“城北有个吴大夫,医术十分高明,最擅长伤寒、妇女小儿之症,刘官人不妨去那瞧瞧。” 刘过问:“我侍婢病情实在严重,可否邀请这吴大夫来驿馆诊治?” 众人都道:“这吴大夫医术虽然好,但是架子非常大,若非病人上门,他是绝对不会登门去给人看病的。而且这吴大夫只在每月逢一、逢五日开门问诊,其他时候是绝对不会出诊的,并且现在又是年节,让他看病,恐怕难。” 其中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官员道:“吴大夫和下官有旧,况且刘官人又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由下官带着刘官人去,或许他会看也不一定。” 刘过大喜,用手一指那个说话的官员,道:“好,那我就随你去吴大夫那里瞧瞧。”说完对众人行了个罗圈揖,道:“实在对不起各位,刘某先行一步了。”说完也不等众人回礼,便跳上马车,催车夫快走,那和吴大夫有旧的官员只好快步跟上去。留下众人在风中凌乱。 ________________ 关于庸医,说一个我亲历的真事:在我还在上小学时候,镇上有个开药铺的村医,不管谁找他看病,都说病人是缺气,要补气,发烧要补气,头痛也要补气,以至于大家说起他时都称呼“那个补气的先生”。——“先生”是我们这里对大夫的称呼。笑。 第四章 叔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此刻已经过了掌灯时分,月光皎洁,看路不成问题,但是车中漆黑一片,刘过看不清芄兰面容,只感觉到她呼吸急促,偶尔咳嗽几声,吐出的气一片灼热,也许是马车的颠簸惊动了她,她又开始说胡话,其中有几个词是“别走”、“我怕”“爹”、“娘”“阿郎”。 刘过把手伸过去,摸到了芄兰的手抓住,握在手掌心,安慰道:“芄兰别怕,阿郎陪着你,我们正在去找大夫,你一会儿就好了。” 也许是他这几句话起了作用,芄兰安静下来了。 刘过从车中把头探出来,问前面带路的那个官员:“距离吴大夫的住处还有多远?” 那官员回头说道:“刘官人莫急,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 刘过点了点头,瞥见乔七也跟了上来,骑着不知道是哪里借来的一匹马,跟在后面。 刘过感觉握在手中的那只小手是那么的柔软,这时候他是发自内心的心疼芄兰,期盼着快点到吴大夫家,快点治好她的病,他真怕芄兰就这样去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刘过却觉得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当马车停下来时,刘过发现自己掌心都是汗,他松开芄兰的手,钻出车厢看了一眼,见面前一座四合院,那官员已经下马,正上前去叫门,乔七走了上来。 刘过从马车上下来,等着院子里的人开门。 众人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见那道四尺来宽的红漆大门从里面开了一条缝,探出一张皱巴巴地留着胡须的脸。 那张脸先是有些茫然地胡乱瞟了几下,然后才和那官员交涉,之后看了刘过他们几眼,和官员争执了几句,这才点点头,答应给芄兰看病,不过前提是要刘过送给他一幅字。 刘过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好,我答应。” 那人打开了大门,请刘过他们进去。 刘过舒了一口气,把芄兰抱下车,芄兰被冷风一吹,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问道:“阿郎,这是什么地方?” 刘过道:“这里是扬州吴大夫的家,你马上就要好了。” 芄兰问:“不是江宁吗?” 刘过知道她此刻脑中还是迷迷糊糊,回答道:“不是。” 刘过抱着芄兰,跟着官员和吴大夫进了院子,直入大堂。吴大夫不去看病人,先盯着刘过看了几眼,这才去瞧刘过怀中的芄兰,饶是他性情古怪,瞧前这么娇媚的女子也是眼前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 刘过见吴大夫摇头,只当芄兰已经病入膏肓,不得救治,直觉一股冷气笼罩而来,全身冰凉,不料吴大夫摇了摇头说:“这位小娘子病的实在厉害,不要在这里坐着了,去里屋吧。”说完打开旁边的一个侧门,引刘过他们进去。 刘过见不是芄兰没得救,松了一口气,抱着芄兰跟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十平米见方的房间,只要一张小床,一个木凳,除此之外再无家具。刘过把芄兰放到床上。吴大夫走过来给芄兰号了一会儿脉,转身又走了出去。 刘过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了,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只见吴大夫又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少许白色的粉末,在芄兰的人中、印堂等处涂抹了一会儿,片刻后又有一个小童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进来。 吴大夫给刘过道:“把这晚药给病人服下,观察一晚,明天早上再看吧。”说完又对那官员和乔七道:“留下一个人照顾病人就好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什么,都快回去,我这里可没有客房招待你们。” 乔七眼睛看着刘过,迟疑不决,刘过道:“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那官员知道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告辞离去。 等那官员和乔七走后,吴大夫也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去了,房中只留下刘过和芄兰,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刘过喂芄兰喝完药,扶她在在床上躺下,不多时芄兰便睡去了。 一灯如豆,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刘过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看着床上芄兰娇媚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不知不觉中,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过忽然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自己,瞳孔中倒映着旁边油灯的火苗,显得异常清澈明亮,刘过呆了呆,才发现是芄兰醒了。 刘过见她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嘴唇也红润了许多,手伸到她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果然退烧了,柔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芄兰没有回答,她怔怔地看了刘过一会儿,忽然说:“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说这话时,芄兰眸子中有异样的情绪闪现,仿佛是两湾秋水,盈盈地闪着亮光,刘过忍不住心头一颤,随即强压住悸动的心,道:“别说话了,好好睡觉吧。” 芄兰乖巧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嘴角有一抹温柔的笑意浮现。 没过多久,芄兰就又睡着了,刘过却失眠了。睡梦中的芄兰安静地如同一个婴儿,看着让人心疼。刘过盯着她看了一会,又去看旁边油灯的火苗,小小的、红黄色的火苗上有一缕青烟飘动,仿佛是浮在火苗上面一般。慢慢的火苗变成了王雨霏的脸,对着他笑着,笑着,刘过也露出一个微笑。忽然一个踉跄,刘过猛地惊醒,那灯还是那灯,芄兰睡得正香甜,外面有鸡鸣声传来。 第二天早上,芄兰已经能下地活动,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刘过依言给吴大夫留下一副字,雇了一辆马车,把芄兰接到驿馆,又在驿馆中住了一天才启程。 就在刘过离开扬州的同一天,一位年轻书生进了吴大夫的家,吴大夫看到他就说:“我说六郎啊,你也老别好高骛远的,也该取个媳妇儿,找个正当的营生,好好过日子了。” 年轻书生道:“四叔,我不甘心啊,你说我爹一辈子也没弄上个一官半职,我要是再没有出息,我……我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吴大夫道:“算了,我知道你和你爹当年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我也不管你了。”语气一转,道:“六郎,你猜前几天我见着谁了?刘过,就是那个写《四书释义》的刘过刘才子,我还弄到了他的一幅字,走,我带你去书房看看。” 年轻书生道:“刘过,他怎么到扬州来了?” 吴大夫道:“听说是太皇太后招他进宫面圣,路过这里,他有个侍婢病了,来找我看病。” 年轻书生哂然道:“好大的面子,他的一个侍婢病了就要请您老人家给看,话说,四叔,你还真给看了?” 吴大夫道:“说是侍婢,不过以我看,更像是他的宠妾,就算是宠妾,也太过溺爱了,听说他扔下扬州城去迎接他们的士绅官员不顾,立刻就来我这了。这刘过,才学是有的,就怕是个好色之徒。” 吴大夫说完,又自顾自地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娘子长得真的俊,若我是刘过,我也会对她爱若珍宝的。不过我看那小娘子,还是处子之身,哎呀,真是不懂。” 说到这里,吴大夫又想起另一件事,道:“六郎,你那表妹年龄也差不多有十六岁了吧?” 年轻书生不悦道:“四叔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大夫道:“我可听说了,你表妹可是一个好姑娘啊,可惜你的那脾气,好好的一门亲事……” 年轻书生不耐烦道:“四叔你就别说了,我爹糊涂,你也糊涂,等我将来中了进士,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去娶一个小乡绅的女儿?况且,他家早就没落了,娶个穷鬼回来,多丢人啊。过几天我去江宁看看,如果她还对我像以前一样,我就答应将来纳她做个妾,也算是抬举她了。” 叔侄俩一边说一边往书坊走去,当看到刘过留下的那幅字,年轻书生吸了一口气,叹道:“四叔,你真的能肯定这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写的字!若是模仿的也就罢了,要自成一家,没个数十年功夫,能有这成就!” 吴大夫道:“要不怎么人家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呢。” 第七章 一步登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代以后,唯本朝百三十年,中外无事,盖由本朝家法最善。”刘过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小心翼翼地说道。 太皇太后忍不住点了点头,周围的那些大臣也不禁眼睛一亮,刘过这句话,可谓是击中了他们的心坎,把他们一直想说,但是不知道如何说的话说了出来。 众人的反应落在刘过眼中,刘过眼底不可察觉地光芒一闪,看来是押对了。在来之前,他和王雨霏就太皇太后会向他询问那些问题已经做过一番探讨,并相应地想了几套应对之策,刘过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他们早就想好的,所以只要开篇没跑偏,今日这场“面试”,结局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 刘过对太皇太后和小皇帝拱了拱手,接着道:“臣请举其略: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见有时,如汉武帝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事母后皆朝夕见,此事亲之法也。” 刘过停顿了一下,留下时间让众人消化自己刚才说的话,然后接着道:“前代大长公主用臣妾之礼;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侄事姑之礼见献穆大长公主,此事长之法也。” 太皇太后颔首道:“今宫中见面依旧行家人礼。” 刘过道:“前代宫闱多不肃,宫人或与朝臣相见,唐入閤图有昭容位;本朝宫禁严密,内外整肃,此治内之法也。” “前代外戚多与政事,常致败乱;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预,此待外戚之法也。” “前代宫室多尚华侈;本朝止用赤白为饰,此尚俭之法也。” “前代人君,虽在宫禁,出舆入辇;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后殿,岂乏人之力哉?亦欲涉历广庭,稍冒寒暑耳,此勤身之法也。” “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苟简;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礼,窃闻陛下去年郊礼毕,具礼服谢太皇太后,此尚礼之法也。” 说到这里,刘过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皇帝,发现小皇帝也正在看着他,刘过报以微笑,接着道:“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诛戮,小者远窜;惟本朝用法最轻,臣下有罪,止于罢黜,此宽仁之法也。” “至于虚己纳谏,不好畋猎,不尚玩好,不用玉器,不贵异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须远师前代,但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刘过深施一揖,结束了长篇大论。 刘过看似说了一大堆,其实都是在讲皇室,对国家大政方针避而不答,就是为以后自己的行为留下余地。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今日听刘先生之言,官家和老身都受益良多,刘先生暂且回驿馆休息,老身和众位大臣还有些事要商议一下。” 刘过知道他们要讨论如何安排自己了,躬身施礼道:“臣告退。”在一名内侍的引导下出了垂拱殿。 太皇太后询问他信任的一干大臣:“众卿以为这刘过如何?” 左相吕大防首先出班奏道:“老臣以为,刘过少年老成,谦卑持重,堪当大任。” 右相范纯仁也道:“臣以为,刘过年岁虽幼,但是学识渊博,难得的是从他著书尽孝来看,还是个至诚至孝之人,古人云‘忠臣出于孝子之门’,这样品学兼优的年轻士子,应该破格重用才是。”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以各位爱卿看,该授予他何官职为妥?” 有大臣道:“臣以为应该赐同进士出身,授国子监教授。” 立即有人反对道:“臣以为不妥,上次已经授刘过试国子监教授,但是被他拒绝了,现在再授他此官职,他必然会再次推辞,若接二连三被他拒诏,朝廷脸面何在?太皇太后脸面何在?” “你也说了,上次是试国子监教授,这次是实授国子监教授,刘过必然不会拒绝。” 众臣吵吵闹闹地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让刘过去国子监当教授的居多,太皇太后忽然问:“众位卿家认为,以程颐的先例安排刘过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苏轼首先反对道:“当初程颐成名已久,德高望重,这刘过成名不及一年,年岁不满弱冠,若贸然授以高位,恐惹人非议。”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当年王雱被授予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年纪也不过才二十多岁,也没见天下人非议。” 苏轼道:“当年朝中尽是王安石一党,自然不敢有人非议,但是今日朝中皆是正人君子,自然要秉忠直说。” 太皇太后大袖一挥,冷冷地道:“我意一决,苏卿不用再说了。” 吕大防等人看到苏轼吃瘪,脸上不禁都露出一丝笑意,虽说在场的都属于旧党,但是旧党也有洛、朔、蜀党之分,而苏轼是蜀党领袖,其他派系的人自然愿意看到他被太皇太后厌烦。 刘过虽然不知道垂拱殿中众人因为给他授个什么官职吵成了一锅粥,但是他心中清楚,最难熬、最重要的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是等着朝廷的正式任命了。 刘过到了东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不断有他的仰慕者来驿馆拜访,但是从皇宫回来后刘过便开始闭门谢客,专心读起书来,他倒不是真的转了性,而是在朝廷的正式任命下来之前,一切都还存在变数,为了把这个变数降到最低,刘过不得不开始装,装好学,装清高,装的像个大儒那样。 刘过并没有装多久,朝廷的正式任命第二天便下来了,那传旨的太监带着两个小黄门,七八名宫中侍卫拥进刘过住的院子,大声喊刘过接旨,等刘过及随行人员慌忙跪下后,传旨太监展开一卷黄绫,高声念道:“敕曰: 朕闻戡乱以武,治世以文, 牧天养民,在于得才,才者,秉天地之正气,继圣贤之学问者也。江宁刘过,才高德厚,忠孝至诚,年及弱冠,著书数十万言,士林仰慕,万姓称颂,此所谓才之厚者也,特赐同进士及第出身,授太子中允,除崇政殿说书,惟贤惟德,至诚谨勉,钦此。” 刘过听得头大无比,好在他古文功底深厚,还不会晕头转向,圣旨里面的意思还是明白的,大意是夸他德行多么好,才能多么牛逼,最后皇帝赐他进士身份,授五品太子中允衔,工作是给皇帝当老师,当然是皇帝所有老师里面最低等的“说书”。 刘过没想到自己一步登天会成为帝师,这比王雨霏预测的最好的结果还好,一刻钟前自己还是个没官身的“白衣”,没想到一眨眼就成了朝廷的五品大员,这官升的有点儿太快,刘过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传旨的太监见刘过还茫然地跪在那儿,便低声提醒他道:“刘说书,还不快领旨谢恩?” 刘过醒过神来,忙高呼一声:“臣刘过,领旨谢恩。”他双手接过太监手中的圣旨,站了起来。 那太监又从旁边小黄门手中接过官服、印信,交给刘过,又拿出一个玉制的牙牌交给刘过道:“这是宫中行走御牌,以后刘说书就可以随意进出禁中了。” 刘过谢过了那太监,询问道:“敢问公公尊姓大名?现居何职?”他看你那太监服饰,品阶一定不低,所以以“公公”称呼。 那太监谦虚道:“小的梁惟简,现任都知一职。” 刘过吃了一惊,都知仅次于都都知,已经是太监中的极品,连忙又给对方行礼,梁惟简忙向旁边错开一步,表示不敢接受刘过的大礼。 梁惟简见刘过对他尊敬是出于至诚,不禁对刘过也生出几分好感,别看他在太监中已经快到极品,但是北宋在徽宗之前,太监地位低下,在文人出身的大臣眼中,他不过只是太皇太后的一个家奴而已。 梁惟简提醒刘过别忘了进宫给太皇太后谢恩,在小黄门合宫中侍卫的簇拥下离开驿馆,回宫复命去了。 刘过回到房中,芄兰帮他换上崭新的官服,别说这玩意儿穿上还挺合身,刘过正站在镜子前面左盼右顾,忽然身后传来抽泣声。刘过连忙转身,只见芄兰抚摸着他身上绯红色的官服,正在低头饮泣。刘过诧异道:“芄兰,你这是怎么了?” 芄兰不好意思地拭了拭眼泪,道:“婢子这是替阿郎高兴的。”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考中进士,起步最好也不过就是个县令,刘过一步登天,直接跨过九、八、七、六\四品十二阶,成了五品大员,真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刘过拍了拍芄兰的肩头,回头看着镜子中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的自己,叹了口气,心道:“傻丫头,这有什么高兴的,从这一刻起,你家阿郎我,算是真正的踏入险境了,从今以后,恐怕每走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有在江宁时,每天寻花问柳,看家里一群美少女跳健美操快活?” 刘过心中清楚:太皇太后把他直接从一介白衣提升为五品的太子中允,给他这么大的恩宠,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要是他不能令太皇天后满意,到时候就等着承受高滔滔(注)的怒火吧。那可是一个被称为“女中尧舜”的女强人啊,绝对不会像表面看到的那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______________ 高滔滔:太皇太后本名。 ps:昨天有读者问为何刘过见到高后和哲宗不自称“草民”而要自称“臣”,我简单的解释一下:中国古代在宋以前,普通老百姓见到皇帝也是自称“臣”的,这个可以从大量的宋人和唐人笔记里面看到。老百姓见到皇帝自称“草民”好像是从元朝开始的,这方面我没查过资料,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宋朝的老百姓是不会自称“草民”的。当然本书中有些称呼也没有完全按唐宋的来写,因为在今人看来实在太拗口了。 第八章 站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换上崭新的官服,刘过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进宫去见太皇太后,皇帝赵煦。 刘过到了宣德门前,守门的侍卫验过了他的腰牌,便微笑着道:“刘说书,宫中传来消息,如果是刘说书来了,太皇太后让你直接去崇政殿见她。” 刘过谢过了侍卫,径直去崇政殿见太皇太后。北宋的皇宫是由唐代宣武军节度使衙署改建而来,虽然后来有所扩建,但是规模并不大,刘过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崇政殿,给守在外面的小黄门说了来意,便有人进去禀告。 刘过并没有在外面等多久,就有一个小黄门出来,给刘过说:“刘说书,太皇太后宣您进去。” 刘过对他点了点头,跟着小黄门走进去,只见太皇太后身着常服,正坐在御案后面批阅奏章,身边只有那个叫梁惟简的太监在陪侍,再无旁人。 刘过恭敬的作揖道:“臣刘过,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目光从奏章上移开,道:“刘卿来了。”打量了刘过两眼,微笑道:“这官服穿在刘卿身上,越发显得刘卿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了。” 刘过连忙道:“刘过何德何能,得太皇太后谬赞,臣愧不敢当。” “这没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你长的俊,这是实话。”太皇太后道,“若非祖宗有规定,外戚不得干政,老身又想用你这个栋梁之才,老身倒想把孙女儿嫁给你,招你做个孙女婿了。” 刘过心中那个汗啊,怎么老太太都有这个毛病啊,连忙再施一礼,打断这个话题道:“刘过原本只是一个山野村夫,竟得太皇太后抬爱,授臣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一职,臣愧不敢当。” 一说起正事,太皇太后也收起了笑容,面容严肃地问道:“刘过,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做这个崇政殿说书?” 刘过忙回答:“臣愚钝,臣不知。” 太皇太后凝视着刘过,问:“你是不愿说还是真不知?” “这……”刘过心头一跳,心想,果然之前被这老太太的外表给骗了,这天下最有权势的老太太发起威来,乖乖不得了,她不会一不高兴,就把我拉出去给砍了吧? 太皇太后慢慢收回目光,缓缓说道:“如果你不知,便是老身看错你了。如果你知道不愿说,老身也要重新考虑一下,你是不是对老身、对官家忠心了。” 妈的,这是逼着我表态啊,刘过知道想要含混过去是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臣窃以为,太皇太后是因为臣在经术上还多少有点儿见解,又和官家年龄相仿,容易和官家亲近,所以授臣崇政殿说书一职,让我引导官家,多学圣贤学问,做个有道的明君。”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语气和缓道:“老身和朝中的一干老臣,因为和官家年龄差的太大,致使官家不愿亲近,假使老身百年之后,有小人在官家面前挑拨是非,一旦发生不虞,为祸不小。所以老身要你教导官家,要亲贤人,远佞逆,近君子,远小人,你做得到吗?” 什么叫“贤人君子”、“佞逆小人”?自然是指旧党与新党。刘过心想: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因为你和大臣合起伙来架空小皇帝,致使小皇帝对你们有了成见,在你活着的时候你有把握控制住局面,但是在你死后,你害怕小皇帝受人蛊惑,对旧党打击报复,所以现在需要我做这个中间人,让小皇帝对你们冰释前嫌,大家以后和和气气地好好过日子。 想是如是想,不过刘过可不敢说出来,他立刻答道:“请太皇太后放心,臣自然作了这崇政殿说书,引导官家亲贤人、远小人,便是臣的责任,臣一定竭尽全力,引导官家,做个明事理,懂道理的有道明君。” 太皇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好,老身相信刘卿一定不会让老身失望。来人,带刘卿去迩英阁见官家。” “谢太皇天后。”刘过作揖谢恩,跟着一个小黄门退了出去。 刘过跟着小黄门一路上经过许多宫殿,最后在一座宫殿前停下来,小黄门给刘过介绍道:“这里便是迩英阁,刘说书请跟我来。” 小黄门说着迈步走了进去,刘过跟着他进入大殿,只见里面摆放着许多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少年正端坐在书桌后面看书,那小黄门小声对红袍少年道:“官家,刘过刘说书来了。” 红袍少年抬头瞥了刘过一眼,冷笑一声道:“刚走了一个程说书,又来一个刘说书。” 刘过知道这少年便是当今大宋天子,被后世称为“宋哲宗”的赵煦,正要上前施礼,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心道:“我这个老师还没上过课呢,学生怎么就先跟我杠上了?” 如果是一般的熊孩子,刘过一个飞毛腿就过去了,可惜对方是皇帝,刘过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走过去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臣刘过,拜见官家。” “免了。”赵煦懒洋洋抬了抬手,问道:“刘说书有何见教?” 刘过心道:“这还得了,我本来是讨好皇帝的,现在还和皇帝没说几句话呢,先把他给得罪了,以后我还会有好日子过吗?不被发配海南岛就不错了。” 刘过小心翼翼地道:“见教不敢当,臣今日来,主要是谢官家提拔赏识之恩。” “那你现在谢过了,可以走了。”赵煦冷冷地道。 刘过一窒,心想:“你好好说句话会死啊!”但是却不敢真就这样走,刘过向周围看了一眼,忽然不动声色地道:“臣知道官家为何如此讨厌臣。” 赵煦闻言微怔,顿了顿问道:“刘说书此话何意?” 刘过道:“官家之所以如此讨厌臣,不过是认为臣和太皇太后、吕相公这些老臣是一伙的。” 刘过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赵煦大惊失色道:“你胡说什么?” 刘过脸上神色不变,微笑着看着赵煦,这时他才发现这小皇帝真的好小啊,看样子最多也就十六七岁,如果在后世,也就是刚升高中的样子。身材偏瘦, 皮肤微微有些苍白,嘴唇上刚长出胡须,稀稀拉拉的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在刘过眼中,赵煦不像是一位庞大帝国的皇帝,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处于青春期的半大孩子。 这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半大孩子,这时正脸色铁青,目光凌厉地盯着刘过,质问刘过道:“你知不知道,就刚才你说的这句话,朕马上就可以让人把你拿下,交给有司治罪?” 第十一章 熟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苏轼和黄庭坚酒量都很好,刘过酒量原本就不行,而且这时代的普通酒酒精含量低,喝的时候只是有点儿酒味儿,不像后世的烈性酒那么难受,所以不知不觉,刘过就喝了很多,发觉自己喝大了的时候,已经脸红耳热,头昏脑胀了。 刘过从黄府出来,走在街上被冷风一吹,酒劲儿上来,意识便有些恍惚起来。开封城虽然是出了名的不夜城,但是那也仅限于比较繁华热闹的夜市,像麦积巷这种居民区,天一黑大部分老百姓还是选择上床睡觉。街上黑漆漆的,并没有几个行人。 刘过忽然想起前世听过的一首歌《黄土高坡》,下意识地就哼了起来,刘过觉得自己是在哼,但是在扶着他的乔七听来则是嚎了,刘过扯着嗓子嚎道:“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乔七见刘过嚎的忘情,周围过路的行人忍不住都想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乔七心中那个汗儿,恨不得找个东西蒙在头上,假装自己不认识刘过。 刘过嚎到“不管是八百年还是一万年,都是我的歌”的地方,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他那五音不全、吐字不清的怪叫了,两名巡夜的巡卒上前喝问道:“兀那书生,深夜街市高声喧哗,成何体统,信不信我们把你投去皇城司的大狱?” 皇城司是什么,是负责宫禁宿卫,刺探监察的特务机构,其功能类似于后世的锦衣卫。乔七一听对方是皇城司的人,不禁有些慌了,害怕对方真的把二郎给送到监狱里去,连忙搬出刘过的官职道:“两位太尉(注释)好,我家主人是朝廷新封的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他酒喝大了,求二位通融则个。” 不就是书生喝醉了酒撒酒疯吗,这种事开封城每天都要发生上千件,两个皇城司的巡卒也就是碰上了随便说两句,这种事情要是他们都管,就是把他们累死也管不过来,不料眼前这位竟然是个官员,而且是朝廷新封的大官,这要是抓到了给参一本,兄弟俩还不立刻就名扬天下? 这种好事到哪里而找去,两个巡卒立刻就兴冲冲地跑上来,想要把刘过抓去见自家长官,不料走进一看,两人却大惊失色,“呀”了一声,齐声道:“怎么是你?” 刘过醉眼迷离地看了对方一眼,觉得有点儿面熟,口齿不清地问道:“你们是谁?”“我们是王三宋七啊,刘官人不认识我们了?”宋七自我介绍道。王三在一旁纠正说:“什么刘官人,是刘说书,要叫刘说书。” 刘过斜着眼睛看他们,王三和宋七担心天黑刘过看不清楚,都把头伸过去让刘过看,刘过看了半晌,忽然大家一声:“啊呀,怎么到江宁了!我刚刚还记得我是在东京和苏轼、黄庭坚喝酒来着。” 王三和宋七见这位大才子酒喝大了,王三苦笑道:“您老是在东京,我们兄弟也是在东京。宋七有个亲戚是皇城司的一个小军官,我们托他的关系弄到皇城司当差了,现在都是皇城司的巡卒。” 刘过打了个酒嗝,道:“原来如此。”斜着眼睛问:“你们不打算把我抓去投进皇城司的大狱了?” 王三还有些意动:这刘过最近风头正劲,因为醉酒滋事被皇城司弹劾立刻就会成为一件大新闻,作为首功的兄弟俩马上就会名扬天下,以后升官发财都是妥妥的。不料宋七没他想的那么复杂,立刻摇头道:“刘官人这是什么话,我兄弟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吗?我们若是那样做了,跟六亲不认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宋七连这种话话都说出来了,王三自然不好再抓刘过,他稍一犹豫,就在抓刘过去大狱名震天下与买刘过一个好结交他这个大人物中选择了后者,道:“刘说书说笑了,我们兄弟也就是开始没认出刘说书,所以说大话吓唬吓唬。” 刘过点了点头,“昂——”的一声,肚子里的酒和饭菜搅和在一起喷了出来,洒了王三一身,王三当场就吐了。 说了这么多话,刘过似乎醉的更严重了,脑袋往旁边一歪,向地上栽去,乔七一个人没有扶住,王三和宋七连忙上前帮忙扶住他。 乔七不好意思地朝王三和宋七笑笑,王三苦笑道:“我们兄弟和你一起送刘说书回去吧。” 他们雇了一辆车,把刘过送回位于内城观音寺附近的住所,王三和宋七告辞离去。乔七扶刘过到后宅,和芄兰两人合力将他弄到床上,这才退出去。 芄兰将刘过的鞋袜都褪下,又帮他脱了外衫,扶他躺下,又去打了热水替刘过擦脸,刘过忽然一把握住了芄兰的手,芄兰吃了一惊,想要抽回来,试了一下没有成功,只听刘过口齿不清地说道:“芄兰,你别想你那表哥了,跟着我好不好?” 芄兰呆了一呆,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觉得刘过喝醉了看不到她的动作,芄兰鼓起勇气答应了一声:“嗯。”感觉脸上像火烧一样的烫。 芄兰任由握着自己的手,低着头不敢去看刘过的脸,等了很久不见刘过说话,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刘过双目闭合,气息均匀,已经睡熟了。 “哎!”芄兰幽怨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刘过已经写信给宋管家,让他安排人把绿衣和采薇送过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她的阿郎就又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芄兰从刘过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刘过的脸,动作轻柔,眼睛也迷离起来。 梦中仿佛有火再烧,刘过忍不住喊了一声:“水!”清醒过来,只见房中一灯如豆,灯芯上长长一截灯灰。芄兰伏在床边,头枕着双臂,这时刚刚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脸上红晕未退,细嫩的肌肤上还有几道衣服褶皱留下的印子。 刘过感觉喉咙越发干了,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啊,婢子去给阿郎倒水。”芄兰醒悟过来,连忙去给刘过倒水。 刘过边喝水边问道:“昨晚你都没好好睡觉?” “婢子担心阿郎晚上叫人,绿衣和采薇又不在,所以……所以一直守着阿郎。”芄兰浅笑着回答。 “傻丫头。”刘过说了一句,道:“以后切不可这样了。” “没事,反正待会儿阿郎去宫中了,婢子再补一觉就是。”芄兰开心地笑着说道。 刘过奇怪地瞥了芄兰一眼,感觉这小姑娘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儿,她明明一晚上没睡好,眼中都还有血丝,但是看气色怎么还很不错的样子,实在是怪事。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刘过随口问道。 芄兰看了看滴漏,道:“卯时一刻了。” “啊,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第一次给小皇帝上课,我课还没背呢?” 刘过再也没心思睡觉,也顾不得芄兰为何今日神情会这么怪异,连忙爬起来,从书箱中翻书,翻了半天,最后还是拿出了一部《四书释义》的精装本,从里面选择了一篇《中庸》,认真看起来。 —————————————————————————————— 太尉:高级武官,民间老百姓也用作对普通士兵的尊称。 第十二章 君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不偏不倚谓之中,平常不易谓之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所谓‘中庸’,就是要不偏不倚,坚持适度原则,凡事过犹不及。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刘过站在讲台上,讲的抑扬顿挫,口沫横飞,小皇帝坐着,听得津津有味,旁边还有一群鸿儒旁听。刘过讲了半个时辰,觉得有些口干,正想停下来先问赵煦讨杯水喝,赵煦已经吩咐伺候在一旁的宫人道:“还不给刘说书上茶,你们没看到刘说书口渴了吗?” 宫人答应一声,连忙给刘过送上一碗上品的贡茶润喉咙,旁边的一群鸿儒看着暗暗点头,不说刘过讲的精彩,就小皇帝这么尊师重道,他们也感到十分欣慰啊。 《中庸》是一篇长文,不可能一天讲完,况且刘过还有对文理的阐发,后世一些先进理论的化用,讲了一个时辰,也只不过讲了一小部分,接下来又回答了几个小皇帝提出的问题,今天的课程便结束。 刘过收拾完课本,正想告辞,赵煦忽然叫住他道:“刘说书留步,朕还有事情向你请教。” 等旁听的鸿儒都退出去后,赵煦对刘过道:“刘说书讲了这半天,时间又快中午了,想必是又饥又渴,朕让人准备了些茶水点心,刘说书先随便享用一些,待会儿朕还有事要向刘说书咨询。” 刘过一怔,小皇帝这是在向他示好啊,皇帝赐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殊荣,他看了赵煦一眼,只见赵煦那张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露出几分期待,刘过马上就明白了:朝中大到各位大臣,小到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太皇太后的人,而且出于对小皇帝保护的考虑,凡是伺候他的人,务必要求成熟稳重,年龄至少都在四十岁以上。 周围全是别人的人也就罢了,长这么大连同龄人都很少看到,小皇帝孤独啊!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人,而且似乎还不是太皇太后一派,小皇帝当然要想办法把刘过给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刘过当然也想多和小皇帝接触接触,培养一下双方的感情,稍一犹豫,便整衣施礼道:“臣谢陛下赐饭。” 虽然已经当了八年皇帝,但是赵煦还没被人这么尊重过,听刘过一口一个“陛下”,叫的庄重无比,小皇帝心中高兴坏了,心想:“这才是忠臣啊!哪像朝中其他那些大臣,口口声声说忠君爱国,又何曾把自己这个君主当回事过?” 刘过由宫人带到旁边偏殿中去用膳,这御膳房做的东西也就那样,吃起来不比外面的好吃多少。刘过挑各样分别尝试了几块,又喝了两碗冒着油花儿的团茶,有八分饱了,便回到迩英阁,去见小皇帝。 赵煦也刚吃了点儿东西垫了一下肚子,此刻刚漱口净手完毕,对刘过道:“早就听闻刘说书除了经术之外,书法也是一绝,今日有暇,正好向刘说书学习书法。” 刘过自无不允,又教皇帝练了一会儿书法。现在刘过每天模仿赵孟頫的字,出手就是赵体,几乎已经成了本能,当然现在没人把这种字体叫“赵体”,而是都称作“刘体”,如果赵孟頫知道自己发明的字体被别人冒名并且注册了商标的话,不知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赵煦练了会儿字,忽然问刘过:“刘说书来东京不久,你的家人应该还都在江宁吧?” 刘过道:“回官家,臣家中并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几个贴身侍婢,已经派人传信,让她们来东京了。” 赵煦诧异道:“刘说书年龄应该快二十了吧,怎么会没有亲人?就算父母都不在了,也有家室吧?” 刘过汗颜道:“惭愧,臣虽然已经十九岁了,但是还未成亲。” 赵煦怔了一下,笑道:“哈哈,这一点朕可比你强多了,朕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在去年就成亲了。” 这是赤裸裸的早婚啊,如果在后世,你这就是犯法,刘过忽然恶趣味地想,言不由衷地祝贺道:“臣恭喜官家寻得佳偶。” “哎!”赵煦叹了口气。 刘过好奇道:“官家为何叹气?” “算了,不说了。”赵煦有些意兴索然,忽然眼睛一亮,凝神打量起刘过来。 刘过被小皇帝看的心中发毛,心道:“听说很多皇帝性别取向都有问题,这小皇帝可别也有那毛病啊!” “官……官家。你看微臣做什么?”刘过有些结巴道,心中下定决心:如果小皇帝对自己提非礼的要求,就算不做这个崇政殿说书了,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以刘说书的才学相貌,怎能长期单身,朕在想,如果等朕亲政了,一定要亲自做媒,为刘说书觅一门佳偶。”赵煦很认真地道。 原来小皇帝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而是打算给自己做媒人啊,刘过想如果由皇帝做自己和王雨霏的媒人,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马上道:“臣谢主隆恩。” 赵煦少年心性,高兴的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心中开始盘算哪个大臣的闺女儿到了适婚年龄,自己又该如何做这个媒。 刘过见赵煦在那儿仰头思索,真怕他脑袋一拍给自己赐个媳妇儿来,连忙道:“这事不急于一时,况且婚姻这种事,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等臣有合适的人选了,到时候再请求官家赐婚不迟。” 赵煦一时还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听刘过这么说,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刘过现在就问他要媳妇儿啊,堂堂一国天子竟然给自己的爱臣找不来一个女人,作为好面子的少年人,赵煦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刘过的这个办法最好:找不到媳妇是你自己没用,可不是朕不帮你。 赵煦喜滋滋地道:“如此正好。刘卿,你可记住了,你这个媒人朕当定了,到时候你可别找别人了。” “臣遵旨。”刘过连忙深深作揖。笑话,要说媒人,天底下还有那个媒人比皇帝的面子还大的? 刘过回去后,马上给王雨霏写信,告诉了她这件好事,自己能找来皇帝做媒,一来显得自己对她重视,二来也是向王雨霏表明自己来东京并不是吃白饭的,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 写好了信,刘过打发乔七去寄出去,来之前刘过已经和王雨霏商议好了联络方法,寄一份信自然是小事一桩。 把信交给乔七后,刘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乔七道:“明天你再帮我去打听一个人。” 乔七郁闷道:“二郎,你真要找他吗?” “那是必须的,我什么时候失信过别人。”刘过感慨道,“这件事不解决,芄兰始终不会安心,她不安心,我也不能放开手脚啊。” 乔七还想说话,见芄兰来了,便住了口,退了出去。 虽然第二天刘过没有课,不过作为小皇帝的专职老师,刘过还是一大早就进宫,先到小皇帝跟前打声招呼,然后打算找个地方去喝茶,小皇帝害怕这家伙开溜,叮嘱刘过道:“等朕听完了苏大胡子的课,就传召你,你可别跑远了。” 刘过听说今天讲课的是苏轼,顿时来了兴致,那可是自己的偶像啊,现在有机会亲自听他讲课,必须要见识一下,忙道:“官家,苏学士学识渊博,臣也想听听他的课,待会儿可否容臣旁听?” 赵煦微微一怔,喜道:“那好,刘说书你就在一旁旁听吧。” “臣多谢官家。”刘过拱手道。 一会儿苏轼进来,见除了赵煦外,刘过也在一旁,他先端端正正地给赵煦作了一揖,行完了君臣之礼,这才对刘过点了点头,开始讲课。 苏轼讲课,犹如他的为人,纵横开阖,大气磅礴,再加上旁征博引,诙谐有趣,刘过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连对苏轼成见很深的赵煦都听得十分认真,刘过这才知道,不光论学识自己不如苏轼,就是讲课的本领,也差对方很多,自己也就是沾了比他们多了九百多年的见识,这才能在广度上胜过他。 除了侍读学士外,苏轼还是礼部尚书,讲完课就回去处理本部事务去了,赵煦兴冲冲地对刘过说:“刘说书,今日暂时先不练字,你陪我对弈一局如何?” “下棋啊?”刘过郁闷道。 “怎么了?”赵煦双眉一扬道。 “没事,能和官家对弈是臣的荣幸。”刘过拱手道。 赵煦点了点头,吩咐宫人道:“摆驾去福宁殿。” 刘过假装郁闷道:“官家,在这里下不行吗?” 一直都是别人在指导他,小皇帝还没指导过别人,难得有这个机会,赵煦得意的一笑,道:“这迩英阁的‘迩英’二字是就是接近英才的意思,所以这里是朕读书听课的地方,要是被大臣知道朕在这里和你下棋,肯定会弹劾我们的,我们还是去朕的寝宫安全。” “哦,原来如此。”刘过“恍然大悟”道。 第十五章 刘过献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具体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朝中大臣就应该让黄河北流,走商胡大道入海,还是阻塞北流,让黄河回汉唐故道争论不休,已经炸开了锅。”赵煦道。 在刘过看来,人命大于天,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那数百万灾民的安置,至于其他的,都可以暂时缓一缓,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赵煦道:“官家,灾区的防疫工作,可已经安排好?” 赵煦诧异道:“什么防疫工作?” 刘过一愣,才想起这个时代说不定还没有“防疫”这个词,解释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因为天灾过后,灾区的水、食物、甚至包括空气、土地很可能会受到污染,老百姓喝了不干净的水、吃了不干净食物,极容易生病,再加上人和动物的尸体不能得到及时处理,腐烂霉变,各种病原体肆虐,极易发生瘟疫,造成重大伤亡。所以灾情发生之后,不仅要解决好灾民的吃住问题,还要搞好卫生,做好疫病的防治,人和动物的尸体要尽快掩埋或者烧掉,要让灾民吃干净的食物和水,一旦发生瘟疫,要及时隔离,避免疫病的传播。” 赵煦听得一愣一愣的,刘过说的话虽然他不是很懂,但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句话他是听过的,知道刘过除了经术和书法之外,似乎对救灾也很有一套,对灾民的处置关系到国本,赵煦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立刻给刘过下命令道:“你赶紧回去,就救灾的章程写一个折子呈给朕,不,写好后你直接呈给太皇太后。” 赵煦知道刘过的办法可能会大量减少伤亡,所以立刻让他提出具体的办法,考虑到朝中大臣都不理自己,这个章程由自己说出来不会起作用,让刘过直接呈给做得了主的太皇太后。 刘过见这个时候赵煦想的不是个人权力,而是百姓和国家的利益,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躬身施礼道:“臣遵旨。” 刘过立刻出宫回家,就救灾中人员、物资的如何有效配置,灾民的安置,疫病的防治,以及其他注意事项都列出详细的章程,写成折子呈给太皇太后,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把救灾的流程讲的这么详细透彻,想的这么周到,刘过的折子上去,立刻就引起了太皇太后的重视,她又和朝臣在朝会上讨论,进一步细化和完善,然后派人去实施。 在这之前,刘过是以书法和经术出名,这个折子呈上去以后,刘过在治世方面的能力得到众人的肯定,使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赵煦见刘过的救灾章程竟然得到朝臣的一致肯定,不禁大喜过望,虽然他看朝中的一帮老臣不顺眼,可是对他们的眼光和办事能力还是肯定的,连他们也说刘过是不世出的能臣,那刘过必然是不世出的能臣了。 小皇帝早已视刘过为朝中唯一一个自己的人,所以在刘过提出救灾的具体章程后,又询问他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关于是让黄河继续北流,还是塞绝北流,让黄河回到汉唐故道来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后世没有可借鉴的方案,刘过想了想说:“关于北流方案和东流方案哪个更好这个问题,臣因为没有实地考察过,不敢妄下结论,不过凡事都逃不过臣说的那几个原则,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所以这北流方案和东流方案哪个更好,不是我们嘴上说了算,而是要派专业人士到现场去考察后才能决定。” 赵煦叹了口气道:“怕就怕朝臣各有所属势力,就算派他们去现场勘查了,他们也不会说真话。” 刘过道:“这有何难,派个跟朝中各个势力都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去就好了。” 赵煦眼睛一亮,赞道:“刘说书不愧是朕的张良、萧何啊。” 刘过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有点儿过分了吧,我不过就是随便说了两句大话,怎么敢和张良、萧何那样的牛逼人物相比。 第二天的朝会,朝中的一干大臣就应该让黄河北流,还是强行让黄河回汉唐故道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以苏辙为首的蜀党赞成北流,但是洛、朔两党都坚持东流,在人数和势力上北流说处于劣势,但是因为左相吕大防和右相范纯仁都站在他们这一边,所以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赵煦被他们吵得头昏脑涨,不由得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徐徐道:“众卿静一静,朕有话要说。” 众臣有看见赵煦说话的,也有没看见的,看见的正在和同僚争论,没空打理小皇帝,没看见的更不用说了,赵煦一连说了三声,竟然都没人理他,赵煦好面子,不禁臊的脸色通红。 吏部尚书苏颂见小皇帝脸色不善,连忙站出来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官家有话要说。”众臣这才停下争论,好奇地看着在他们眼中还是一个孩子的赵煦,不知道这小屁孩子想说些什么。 见众人都停下了争论,苏颂这才向赵煦拱了拱手,退到一旁,赵煦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 赵煦见众人都望着自己,甚至连太皇太后都不例外,不禁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徐徐说道:“众位卿家,就算我们在这里吵几天几夜,也不可能有结果,所谓因地制宜,实事求是,以朕看,不如派专人去现场勘探一番,是北流好,还是让黄河回归汉唐故道更优,岂不胜过在这里夸夸其谈,舍本逐末。” 因地制宜,实事求是,都是刘过在《四书释义》和《启示录》中推崇的做事方法原则,众人都看过刘过的书,自然都知道这两句话的出处,闻言不由得都愣了一下,暗叹小皇帝受刘过影响之深。 有大臣这时问出了赵煦之前问刘过的那个问题:“官家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只是要派何人去勘查?” 众位大臣闻言,立刻挺胸收腹,气沉丹田,准备和政敌撕逼,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名额争取过来,不能让政敌夺去。 就在争论各方准备就绪,打算撕逼的时候,赵煦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这个人选嘛,自然是要跟赞成北流说和支持东流的各方都没有利害关系的人。” 赵煦此言一出,让已经准备妥当打算战斗的众大臣都有些傻眼,他们都只想着把名额争过来,不让对方得去,却从未想过找个跟各方都没关系的人去勘查。 众位大臣怔了一下之后,都忍不住想:有这样的人吗?不过小皇帝今天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他们从未想过龙椅上面的那个小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这时再看着赵煦,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众大臣看着小皇帝目光跟往日的不同,无论是赵煦还是太皇太后都感觉到了,赵煦自然是十分高兴,心中对刘过充满了感激,太皇太后则有些心情复杂,她虽然知道留给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这权力始终是要交出去的,也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赵煦能成为一代明君,但是感觉到手中权力的流逝,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官家可否有了合适的人选?”太皇太后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是还是配合着孙儿把这场戏演完。 赵煦点了点头道:“朕觉得太子中允刘过,入朝时日尚短,跟各方都没有牵扯,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十六章 奉命勘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太皇太后眼神复杂地看了赵煦一眼,转头看向众臣,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忽然发现她所倚重的这些大臣和自己一样,都已经不再年轻,心中不禁有些悲哀,缓缓询问道:“众卿认为如何?” “臣以为,太子中允刘过和我们各方都没有牵扯,的确是最佳的人选,但是,”太皇太后话音刚落,就见尚书右丞苏辙手中拿着笏板,急匆匆地出班奏道,“刘过年纪不及弱冠,也未听人说起过他懂得相地之术,转运副使赵偁,精河工、相地之术,老成持重,臣举荐他同刘过一同前往。” 朔党和洛党的人正要说刘过和苏轼喝过酒,并非完全中立,不料苏辙抢先一步,在刘过之外又推荐了洛党的赵偁,一时都有些搞不清楚苏辙的打算,竟然无人出来反对。 太皇太后见众大臣没有异议,便颔首道:“好,那么就任命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刘过和转运副使赵偁为都水钦差,前往澶州勘探河渠。退朝。” 刘过在迩英阁等着赵煦,知道今天朝堂上肯定还要讨论回河的事情,赵煦必然要耽搁很久才会来听课,正拿了本书看,只见赵煦满脸红光的走进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太皇太后身边的内侍梁惟简来宣刘过去见太皇太后。 刘过好奇地看了赵煦一眼,赵煦笑道:“尽管去,有好差事。” 刘过心中好奇道:“什么好差事,难道是要招我当驸马了?”跟着梁惟简到了垂拱殿,太皇太后慈爱地宣布了对他的任命。 都水钦差?让我去勘探黄河?刘过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我给小皇帝说的是找个专业人士,可是我不是专业人士啊。你们让我写写文章、出出主意还行,让我去勘探水文,我懂个屁啊。 梁惟简小声提醒刘过道:“还不快领旨谢恩?” 刘过知道自然已经经过了朝议,这事便成了定局,只希望自己的那个队友赵偁别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水货,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道:“臣领旨。” 太皇太后道:“刘卿此行,不仅关系着上百万百姓的性命,还事关国运,还请务必上心。” “臣一定竭尽全力。”刘过拱手道。 从垂拱殿出来,刘过脑海中还在想着任命他做都水钦差的事情,忽然走上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文官,满脸笑容地给刘过拱手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刘改之刘说书吧?” 刘过见对方身上穿着紫色的朝服,至少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不由得愣了愣,拱手回礼道:“正是下官。不知上官是……” 那文官笑道:“老夫工部侍郎吴安持。” “啊,原来是吴侍郎。”刘过吃惊道,他这吃惊不完全是装的,吴安持是前宰相吴充之子,王安石的女婿,等自己娶了王雨霏后,对方就是自己的姑父,是亲戚。 当然,吴安持虽然是王安石的女婿,却是坚定地站在了反对新法的第一线,不然在旧党当政的元祐年间,也不会做到工部侍郎这样的高位。 “刘说书这次临危受命,担任都水钦差,责任重大啊!”吴安持忽然感慨道。 刘过忽然想起:这吴安持曾经做过都水使者,是回河的坚定支持者,因为治水有功才提拔为工部侍郎的,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定然和回河之争有关。 果然,吴安持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你知道,回河之议不仅仅是因为东流更符合水流特点,而是一旦黄河北流,塘泺便会成为平地,我朝北方边界就会无险可倚,而且黄河北流之后,入海口将会进入辽界,我朝将失去黄河这个天堑,自河而南,地势平坦,契丹的铁骑可以直达东京城下。所以,刘说书,你要慎重啊。” 刘过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间接的告诫我要支持回河方案吗?” 刘过拱了拱手道:“多谢吴侍郎提醒,自然下官领了这差事,定当会小心谨慎,秉公办理,绝不会让太皇太后和官家失望。” 吴安持呵呵一笑,道:“那老哥我就预祝刘说书早日归来。” 告别了吴安持,刘过向前走了十多丈,在大殿的拐角处又遇到一个面容清瘦、身材颇高的文官,这人刘过认识,他不就是苏轼的兄弟,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辙苏子由吗。 苏辙不像苏轼那样才华横溢,个性鲜明,他属于内敛型的,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官都懂得知进退,把握分寸,所以年龄不及苏轼大,名气也没苏轼大,官却比苏轼做的大多了,他现在已经做到尚书右丞,位列宰执了,若非哲宗亲政后旧党被一股脑地赶出了朝廷,让他再熬几年,做个百官之首的宰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有吴安持的前例在,刘过可不认为苏辙站在这里是在看风景,他向对方拱了拱手道:“下官见过苏相公。” 苏辙笑呵呵地道:“改之不必多礼。想必你已经见过吴侍郎了?” 相比称呼官职,苏辙直接称呼刘过的字,就显得要亲热多了,刘过微怔道:“已经见过了。” “他必定会对改之说,如果黄河北流,塘泺会成为坦途,黄河天堑会不被我朝所有,辽国铁骑随时都会兵临东京城下。”苏辙微笑着说道。 刘过不得不佩服他的分析判断,点头道:“正是。” “如果我说,他这些都是放屁,改之是信还是不信?”苏辙难得说了一句粗话,说完静静盯着刘过眼睛。 “这个……我相信苏相公是个君子。”刘过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投机取巧。 “哈哈。”苏辙听到这个答案,不禁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刘过反应之快,道:“如果辽国南侵,塘泺确实会对骑兵起到一定的阻碍作用,但是它占用了大量良田,再加上黄河的原因,常常泥沙淤积,朝廷每年不得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清淤,实在是弊大于利,况且辽国真正要南侵的时候,塘泺所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至于说黄河入海口会北移到辽境,这个改之尽管放心,地形北高南低,河道虽然会有所北移,但是是不会进入辽国境内的,黄河天堑依旧在我朝。” 苏辙看了刘过一眼,道:“老夫说这么多,并不是要影响改之的判断,而是要让改之打消顾虑,你尽管据实上报就是,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刘过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苏相公提醒,下官自当秉着公正、客观的原则,实事求是。”他好心提醒苏辙道,“只是苏相公,和我同去的赵偁可是师承明道先生。” 苏辙哈哈一笑道:“这个不用改之担心,赵偁虽然师从程颢,可是他这人重实际,轻虚名,况且他长期在黄河一带任职,深知回河之举对当地老百姓的危害,我相信他一定会选择最恰当的一个方案的。” 原来一切你都早就想好了,在你眼中,或许我才是那个变数,所以要特意来给我说明一下,刘过对苏辙拱手道:“多谢苏相公指点,下官知道如何做了。” 刘过在垂拱殿前面和等待他的赵偁汇合,对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面容严肃,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非常古板,缺乏幽默感的人。 因为时间紧急,两人甚至来不及回家一趟,在内务府领了钦差仪仗,便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前往首站澶州了。 第十九章 宋人的恐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对不起大家,今天太忙了,直到这时才更新。 —————————————————————————— 马都头见自己的两名手下已经把那人打了,尴尬地笑笑,刘过上前扶起那文官,见他疼的一张脸都白了,担心他受伤,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那文官抬头见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吓了一跳,嘴里说道:“啊,下官冲撞上使,请上使恕罪!”就要跪下给刘过请罪,刘过连忙扶住他。 自然能自己下跪,说明伤的不是很重,刘过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好端端的,为何要哭?” 那文官本来被禁军吓得忘记了悲痛,这时被刘过一提醒,又忍不住要哭,连忙用手背擦擦眼泪,施礼说:“下官吴勇,现任清丰县县学教授一职,刚才因为……因为……” 马都头看不惯吴勇畏畏缩缩的样子,插嘴道:“因为什么赶紧说。” 吴勇吓的一哆嗦,连忙道:“因为下官家乡南乐县,这次也是重灾区之一,下官的妻儿老小都在家里,自黄河决堤到现在都过去八九天了,也没有看到有家人来给我报平安,想到我那年迈的老父亲,瞎眼的老母亲,还有贤惠的娘子,可爱孝顺的三个孩子,他们……他们可能已经葬身水底,下官就心如刀割!”说着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你傻啊,他们不派人来,你不会自己回去看啊?你一个小小的县学教授,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是你的家人,可都是唯一的啊!家里遭了这么大的灾,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做官?若是实在是你责任重大走不开也还罢了,偏偏你在这里又无足轻重!”马都头听说吴勇连父母妻儿的生死都可以丢下不管,怒火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你以为下官不想啊!”吴勇委屈道,“不是不想,是不能啊!” 刘过奇道:“为何不能,看你这小身板,留在这里还能多救几个人不成?而且人员的调动安置、救灾物资的发放,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县学教授来管。” “王知州下了死命令,不管家里有没有受灾,有没有死人,澶州全州上自他知州,下至各个县里普通的胥吏、弓手,都要坚守在第一线,凡是胆敢回家去看望亲人的,不管时间长短,距离远近,都按临灾脱逃处置,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刘过听得一愕:这也太狠了吧,朝廷以孝治天下,就算宰相父母死了,也要回去奔丧,何况一个小小的县学教授,留在在救灾现场又起不到多少作用,家中父母妻儿生死不明,还不让人家回去看一下? 刘过拍了拍吴勇的肩膀,道:“我去给王知州帮你请个假,无论如何,你先回家去看一下吧。” 吴勇愣了愣,扑腾一下就给刘过跪下了,感激涕零道:“下官甘愿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上使的恩情!” 这个说的有点儿严重了吧?刘过连忙扶起吴勇,吩咐马都头道:“麻烦马都头去给王知州说一声,就说我向他求个情,给吴教授放几天假,让他回去探望一下父母妻儿。” 马都头早就等着刘过的这句话了,答应一声,立刻就去找王肇,片刻后陪着王肇一起过来,王肇满脸羞愧地对刘过道:“下官只想着灾情发生之后,全州官员能多出一份力,老百姓就会少死几个人,少受几分罪,却没考虑到治下的官员胥吏,也有人是灾民,当初下那道命令时,下官确实是有失周全了。” 刘过道:“王知州也是心系黎民百姓,所以才会对下属过于严厉了一些。” 王肇又当着刘过的面给吴勇道歉道:“王某一时疏忽,害你在这危难时刻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王某真心悔过,还请吴教授谅解。” 王肇说着就要给吴勇作揖,吴勇不过只是一个县学教授,哪敢让高高在上的知州给他行礼,连忙手足无措地去扶,脸色涨红地道:“明府不要……不要这样,您这是……这时折煞下官了。” 王肇也不是真的要给下属作揖,顺势就直起了身子,道:“你尽管回南乐县去看望家小,这里的事不用担心。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也尽管给王某说,王某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没……没什么困难。”吴勇结结巴巴地说,给王肇磕了个头,又给刘过也磕了一个头,连忙匆匆忙忙的离开,看样子竟然是一刻都不耽搁,连夜就要赶往南乐县去。 “是个孝子啊!”王肇看着吴勇的背影,感慨道。 刘过邀请王肇去房里,王肇拒绝道:“下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耽搁了。” 送走了王肇,刘过回到客厅,只见赵偁正在看着桌子上的一幅地图出神,走过去问道:“接下来我们如何勘察,赵副使可有章程?” 赵偁点了点头,道:“下官这几年没少研究黄河。自从庆历八年黄河在商胡埽决口至今,朝廷三次回河,三次皆以失败告终,刘说书认为这是为何?” “因为向北地势卑下,水流向下,所以每次决堤都会向北流。东流的黄河故道因为泥沙堆积,河床抬高,已经不适合再做河道。”刘过不笨,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不错。”赵偁点了点头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朝中那么多才智之士,偏偏只有少部分人能想到呢?” 刘过忽然想起离开东京前吴安持和苏辙给他说的话,黄河北流东流的争议点不是哪一种方案更科学,更符合实际,而是黄河北流之后会不会进入辽界,让朝廷失去黄河这道抵抗辽军的屏障。 “赵副使觉得:反对北流、极力想要引黄河入东流故道的众位大臣,他们真的不懂北流才是更符合水流向下的特点、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黄河不断决口的方法吗?”刘过忽然道。 赵偁悚然一惊,抬头惊讶地看向刘过。 “因为他们害怕。”刘过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至于害怕什么,刘过没有说,但是谁都清楚,除了北面的辽国,还有什么是需要宋人害怕的呢? 当年太宗皇帝两次北伐失败,之后辽国承天太后亲率大军南下,直接打到澶州城下,虽然后来有寇凖力挽狂澜,重创了辽军,辽宋达成澶渊之盟,但是从那时起,宋人就被辽国吓怕了。这种植入骨子里的恐惧历经百年而未见减弱,时刻影响着北宋君臣的思想。 “幽云十六州啊!” 刘过在心中暗叹一声。自从石敬瑭将幽云十六州割让个契丹,从此中原王朝就仿佛被人抓住了卵蛋,再也没办法直起腰来。后来的历史发展表明,北宋君臣的恐惧并非没有道理,压垮北宋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幽云十六州,甚至它的深远影响,直接导致了后面南宋面对蒙古铁骑被动挨打的局面,深刻的影响了整个中华民族的进程。 这是中华民族最悲怆的一页! “所以,我们这次勘察的重点,不是北流方案和东流方案哪个更好,而是要搞清楚:黄河北流之后,会不会进入辽界,让我大宋失去这道阻挡契丹铁骑的天堑。”刘过缓缓说道。 第二十章 武林低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从第二天开始,刘过和赵偁正式对黄河流经的局域进行了实地勘测,对这种技术活刘过完全是个门外汉,好在和他一起的赵偁是个这方面的专家,他通过开撅井筒的方法实地测量,验证了之前他们的猜测。 如果只是为了交差,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回京复命去了,但是二人不约而同地都把目光投向了北方:黄河北流之后,会不会进入辽界? 二人开始沿着黄泛区的边缘一路向北跟踪,实地走访勘察。 黄河从孙村决口后,大名府、恩州、冀州等地固然成了一片泽国,但是滔滔黄河水也不是漫无目的的乱流,它在辽阔的华北平原上冲出了一条新河道,经过大名府、河间府,一路向北,最后从沧州西北汇入界河,然后沿着界河的河道东流入海! 也就是说,黄河不会完全进入辽国,也不会完全留在宋境,而是在下游会有一段成为宋辽两国的国界! 赵偁和刘过站在黄河的入海口,看着浑浊的河水卷着滚滚泥沙汇入大海,将大海染成黄褐色,都有些无语。 “现在怎么办?”赵偁问刘过。 “只能如实上报了。”刘过叹了口气说,“好在黄河终究还是没完全跑到辽国去。” “这一路走来,刘说书也亲眼目睹了那些因为黄河决口被夺去家园亲人的老百姓的惨状,难道刘说书愿意再一次看到这些无辜的百姓因为朝廷的错误决定流离失所、葬身洪水……” 赵偁本来义愤填膺,但是忽然看到刘过嘴角的一丝笑意,不由的一愣。 刘过缓缓地道:“你我奉旨来勘测,不仅太皇太后和朝中大臣盯着我们,天下的士林百姓也看着我们,所以勘测的结果必须要据实上报,不能有一点点马虎,但是这个调查报告要如何写,可就是我二人的事情了。” 赵偁眼睛一亮,“你是说……” 刘过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说的太细。 给太皇太后的奏章刘过亲自动手,他的文章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修辞,但是贵在条理清楚,内容详实,讲事实,列数据,让看的人一目了然,刘过写好之后交给赵偁看,赵偁惊讶道:“这样也行?” 刘过微笑道:“你倒说说,我这奏章里面,可有一个字与事实不符?” 赵偁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的确刘过列出的每一个观点都有一大堆事实数据支持,而那些事实数据都是他们亲自走访测量得来的,绝对站得住脚,但是刘过提出来的那些观点,怎么黄河北流本来是一件坏事,让刘过说出来,反而成了一件好事了呢? 比如说:黄河在沧州西北汇入界河,使界河水量大增,河道更深更广,不但没有削弱大宋的防御能力,反而增强了对辽军的防御能力;黄河北流,河道更长,而且沿线又是平坦肥沃的平原,可以增加灌溉面积,提高粮食产量;黄河北流之后,通航里程增加,可以大大降低往北方边境运送粮食等战略物资的成本。总之,黄河北流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同时,刘过也没忘记东流的坏处,第一是汉唐故道经过数百年来的泥沙沉积,已经不适合做河道,强行回流,只能是劳民伤财,而且类似这次孙村决口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上演;第二,河道变短,减少了灌溉面积,不利于宋朝的农业发展。 最后,刘过用大量的篇幅描写这次黄河决口造成的灾害,受灾民众的惨状,以情动人。 赵偁看完奏章,摇头笑道:“下官找不出里面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说完拿起笔,在刘过的名字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事情已经办完,两人自然要返回东京,因为途径沧州直接回东京的路多处被洪水淹没,为了加快行程,二人绕道霸州,没想到刚渡过黄河不久,就遇到了情况。 在信安军途径一片山坡的时候,马都头忽然拉住马缰绳,向众人做了一个警惕的手势。 刘过奇道:“怎么了?” 马都头道:“前面有马蹄声。”说着派出斥候去打探情况,剩下的禁军做好御敌的准备。 因为这里已经靠近边界,时不时的会有辽国军队越界来打草谷,听说前面有马蹄声,刘过和赵偁也紧张起来,如果是宋军还好,但是来的如果是辽军,少不得要打一仗了。刘过来这时代这么久还没见到过打仗,甚至连打架都没看到过几起。 当然,即便是有辽国军队,也只能是小股的士兵,因为不远处就有宋军驻守,要是来的人多了难保不被宋军发现,所以他们这三十多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禁军士兵完全有能力应付,倒不至于担心被敌人给全灭了。 斥候还没出去多远,就和来人撞上,因为距离近,刘过他们也能从这里看清对方不是来打草谷的辽军,而是汉人装束的宋人。 马都头眼尖,已经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对刘过道:“是他们。” 刘过好奇道:“什么他们?” “我们上次在澶州遇到过的,刘说书还让我们给对方让路来着。”马都头道。 原来是那几个武林高手。刘过想了起来,这时来人已经距离他们不足百丈,刘过也已能看清楚他们的相貌,因为是熟人,斥候并没有阻止他们靠近。 这时候马都头忽然又紧张道:“他们后面有追兵。糟糕,追他们的是辽军!” 马都头立刻排兵布阵,准备迎敌,刘过看“武林高手”后面追着一群穿粗布长袍的骑士,这么远也能看到他们光滑透亮的头顶。 “这些就是契丹人了。”刘过在心中说,因为对后世来说,契丹是一个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民族,刘过在之前自然不可能看到过他们。 刘过看到辽军人数也就二三十个左右,这五六名“武林高手”竟然被二三十名契丹士兵追的落荒而逃,可见并非什么武林高手, 最多也只能是“武林低手”罢了。 那些“武林低手”也看到了刘过他们,起初还有些迟疑,但是后面追兵太近,稍一犹豫还是策马向这边奔来。 辽军眼看着就要追上那群“武林低手”,忽然前面出现了一队宋军,还是宋朝军队中最精锐的禁军,似乎也有些意外,都拉住马缰绳,往这边看了几眼,两个带头的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大概是不想惹起和宋国的争端,便退走了。 本来以为有一场仗要打,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刘过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时那群“武林低手”也到了跟前,一个个神情狼狈,其中有两人身上还带有箭伤,那箭杆还插在后背上,颤巍巍的看着好不吓人,不过看两人还能端端正正地骑在马背上,应该不至于致命。 刘过向对方抱拳道:“各位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那带头的年轻人深深向刘过看了一眼,忽然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跑了,他身后的人看了刘过一眼,也跟着绝尘而去,只有那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多迟疑了片刻,最后一咬牙,也转身跟了上去。 刘过好心好意地给人家打招呼,结果人家不理他也就罢了,还跑了,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讪讪的有些不好看。 还好马都头这时上前解围道:“刘说书,赵副使,这群人有些古怪,要不我让兄弟们把他们追回来?” 刘过好奇道:“有古怪?” “不错,”马都头点头道,“他们平白无事的跑来边境干什么?而且看刚才追他们的那些辽军的样子,明显不是来宋境打草谷碰上了这些人,而是明明就是从辽境那边追他们追到这里来的。” “你是说这些人跑去辽国,又被辽国的军队给撵回来了?” “应该是这样。”马都头回答。 刘过心想:“难道这些人是和郭靖郭大侠一样,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跑到辽国去杀契丹人了?” 马都头还等着刘过做决定,见刘过忽然发起呆来,不禁有些郁闷地看了眼赵偁,赵偁信奉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反正刘过官比他大,这种事刘过做决定就好,他才不随便参合呢,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答案。 刘过怔了怔,才想起马都头还在等他的答案,迟疑了一下,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道:“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京复命要紧。” 第二十三章 不要当外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阿郎,你受苦了!”刘过原本那白皙细嫩的肌肤,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黑了不少,也粗糙了不少,背上、腿上还有几道疤痕和淤青,让三个美少女看了,好不心疼。 “你们不觉得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我更有男子气概了吗?”刘过却不心疼自己的皮肤,他更加自豪身上那每天跑路锻炼出来的肌肉。 “好像……好像……还是没有以前好看。”三女却不领情,尤其是绿衣,受这个时代审美观的影响,她还是更喜欢细皮嫩肉。 “哎,不懂得欣赏。”刘过摇头叹息一阵,很为对方没有眼光感到惋惜。 “阿郎,你这次出门,是不是走了很远的地方?”采薇问。 “嗯,是的。我还看到辽国的军队了呢,嗯,还有武林高手,不对,是武林低手。”刘过修正说。 “啊,大家都说辽国人的身高超过两丈,全身黑毛,还长着血盆大口,会生吃人肉,就像庙里塑的那些怪物那样,是不是真的啊?”绿衣变成了好奇宝宝。 刘过没好气地转过身,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让你好好读书,你就是不读,连这么幼稚的问题都问的出来,太给我丢人了。” “那武林低手是什么东西?” “就是会武功的人,书上说武功练到极致,可以飞檐走壁,一跳就有几层楼那么高,不过他们嘛,跳起来最多也就三四尺,还没跳高运动员跳的高,所以说只能是‘武林低手’了。” “阿郎,那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柳姑娘,还有蓼蓼娘子啊?” “想啊,当然想了。”刘过眼前不禁浮现出柳含烟、蓼蓼、王雨霏,还有戴梦儿的面容,奇怪,其他几位也就罢了,怎么会想到戴梦儿。 想到柳含烟,刘过某个地方不禁有了反应,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快半年没见荤腥了,他眼光不禁在绿衣、采薇,还有芄兰三人身上游弋,心里想着是不是该给她们启蒙一下,从谁开始呢? 刘过的目光在三女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落在了芄兰身上,三人中芄兰年纪最大,跟刘过感情也最深,当然要进一步发展,也还是最好先跟她来,至于她的表哥,让他在厕所里去哭吧。 刘过正在那里想着,一抬头,忽然发现芄兰的脸色越来越红,红的都快滴出血来,这时才发觉,绿衣和采薇站在他他身后,芄兰却是正对在他前面,某些该看不该看的东西都被她看到了,刘过顿时也知道尴尬了。 洗完澡后,刘过换了一声宽松的丝绸道袍,坐在院子里纳凉,绿衣在一旁给他扇扇子,采薇则给他按摩,芄兰坐在一旁,满脸温柔地看着他,互相讲些别后的离情,刘过心想:“柳含烟也就罢了,怎了绿衣她们来了,蓼蓼竟然连信都不给自己带一份,这小丫头忒没良心。” 正在这时,绿衣忽然“哎吆”叫了说一声,手中扇子一沉,碰在刘过的头上,刘过郁闷道:“你就不能认真点儿么,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绿衣道:“我忽然想起来临行前蓼蓼娘子让我把封信带给你,我一见到阿郎心中高兴,就给忘了。”说着丢下扇子,跑进房里去找信。芄兰则拾起绿衣丢下的扇子,拿起来继续给刘过扇风。 片刻后绿衣手中拿着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刘过道:“给。” 刘过接过信一看,估计是蓼蓼觉得没必要,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字,里面则装了两封信,一封是蓼蓼自己的,在信里给刘过大倒苦水,说自己为了他刘过如何劳心劳力经营他家的店铺,让刘过不要负她云云,后面照例威胁刘过胆敢忘记她她要如何残忍的报复等等。 看着信,刘过仿佛看到蓼蓼那娇俏活泼的样子在眼前晃动,宛若她本人就站在面前。 另一封是柳含烟托蓼蓼转交给刘过的,她的内容是一首恬静淡雅、哀而不伤的情诗,柳含烟对他的思念仿佛一股流动的溪流,透过薄薄的纸,直接流进刘过的心里。 刘过收好信,和三女又聊了一阵,不知不觉话题就转到这次河北之行,听着刘过讲路上的那些奇闻趣事,三女不时发出轻笑声,最后连菁儿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被刘过说的那些事情吸引住了。 刘过没有告诉他们那些难民的惨状,他觉得还是让这些美丽的少女脑子中多一些美好的东西比较好,那些比较沉重的东西,还是让他们这些男人承担吧。 晚上在刘过的好说歹说下,绿衣和采薇又换上了女式水手服,芄兰也换上了她的小西装,几人在房间里玩闹了一阵,忽然菁儿听到声音也走了进来,刘过吓了一跳,连忙把她们藏到屏风后面。 菁儿明明听到刘过房中有芄兰和采薇、绿衣的声音,进来后却只发现他一个人,不由得有些诧异,好奇地到处张望了一下,目光又落在刘过身上。 刘过有些心虚道:“你有事吗?” 菁儿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婢子自然已经成了阿郎的侍婢,阿郎就应该一视同仁,但是婢子觉得,阿郎总是……总是把婢子当成是个外人。” “你怎么会是外人?”刘过连忙表示道:“我是把你当作亲人来看待的。” 菁儿立刻道:“婢子只是一个侍婢,请阿郎不要……不要那么客气。” 刘过心头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当一个女孩儿对你说对她不要客气的时候,是个男人都难免会想歪,刘过当然也有些想歪了,不过想到菁儿代表的是王雨霏,刘过便硬生生压下去了自己心中的妄想,吩咐道:“时间不早了,菁儿你也回房去休息吧。” 菁儿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一声“是”,退了出去。 菁儿走后,三个“奇装异服”的美少女才从屏风后面钻出来,绿衣首先不悦道:“这菁儿也是阿郎的侍婢,阿郎干嘛要怕她?” 采薇比绿衣想的要复杂一些,但是也只是想到可能刘过和菁儿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只有芄兰知道原委,不禁有些好笑,打趣刘过道:“阿郎好像很怕菁儿呢?” 刘过白了她一眼,心道:“我哪是怕她,我是怕她后面的那个人啊。要是让王雨霏知道自己这么胡闹,不发脾气才怪。” 晚上刘过本来还打算和芄兰也谈一下人生、谈一下理想,但是想到菁儿会给王雨霏告状,只好强行把这欲望压下去,一些都等到“正宫娘娘”到位之后再说。 赵煦说要给刘过放假,可是刘过哪敢真的在家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进了宫,等着太皇太后传召,刘过到时,赵偁也到了,两人对望一眼,都老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垂拱殿外。 毫无意外,刘过的折子报上去之后,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支持北流的人自然是认为拿到了有力的证据,支持回河的人当然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妥协,议题还没正式开始呢,双方就吵了起来,太皇太后见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今天别想干其他的事情了,所以朝会刚开始不久,就宣刘过和赵偁进殿。 刘过见大殿中黑压压站了许多人,太皇太后坐在大殿之上,前面垂有半透明的纱幔,这便是传说中的垂帘听政了,赵煦坐在另一边的龙椅上,满朝文武都对着太皇太后,小皇帝赵煦仿佛成了一个看客。 说起来刘过这官也当了有两个月了,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朝会,气氛果然和平时的商讨会不同。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小朝会,真正的大朝会一个月只有两次,而且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这种普通朝会才是真正讨论事情的会议。 这种普通朝会是不用跪拜的,刘过和赵偁向上面深施一礼,道:“臣刘过(赵偁)拜见陛下,太皇天后。”便垂手站在了一旁,等着对方问话。 太皇太后道:“你二人奉命前往现场勘察,现在就请你们把勘察的结果给大家说一下吧,刘过,你来说。” 第二十四章 廷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臣遵旨。”刘过施了一礼,就这次勘测结果简单的说了一下,刘过他们呈给太皇太后的奏章在场的众臣之前都看过了,太皇太后现在让刘过重述,不过只是走个过场,所以刘过说的也十分简略。 等刘过说完,太皇太后道:“那么据你刚才所说,你们是赞成北流说了?” “经过臣等实地走访勘测,汉唐故道因为泥沙沉积,河床升高,已经不适合作为河道,而北流水势向下,只要因水所趋,增堤峻防,疏其下流,纵使入海,便能解决河患。” 工部侍郎吴安持反对道:“你懂什么?回河乃是为我朝千秋社稷计,为我大宋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考虑,为了社稷,为了我大宋的长治久安,就算有人做点儿牺牲又算的了什么。” 刘过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吴侍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决口的堤坝,正是你去年主持修建的吧,堤坝修好不到一年,而且现在又非汛期,就忽然垮塌,如果不是回河方案有问题,那么就是吴侍郎修的堤坝有问题,请问吴侍郎,你打算怎么给陛下、给太皇太后、给溺死在洪水中的冤魂,给天下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交代?” 刘过一番话问的吴安持哑口无言,他去年刚因为主持回河成功提拔为工部侍郎,结果今年他修的堤坝就垮塌,如果追究责任,杀了他就是轻的,吴安持连忙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千万别听刘过胡说,臣主持修建的堤坝没有问题,是因为……因为……” 刘过冷冷地道:“那就是回河的方案不可取了?” “这……”吴安持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不承认回河方案有问题,那么必然是自己修建的堤坝出了问题,那就是自己的失误造成了这次灾难,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如果自己主持的工程没有问题,那么就是回河的方案有问题,总之无论是哪一种,自己都讨不到好去。 刘过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天,他已经多次想过黄河决口的原因,那时候刚好是万物复苏,大地回春的时候,堤坝深层的土层刚好解冻,原本就脆弱的堤坝因为刚解冻土质变得疏松,再加上河水的冲击之力,所以才会发生溃堤那样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修堤坝的人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他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在回河派中,吴安持虽然官职不是最高,影响力不是最大,但是他是回河派的技术专家,为回河提供技术支撑,刘过一下子把他驳倒,就从技术上否定了回河的可能性。 这时又有一人出班奏道:“河北塘泺阻契丹马足,若听任黄河流过,便成平地,无险可倚,一旦辽军南下,我大宋危矣!” 众人一看,原来是尚书左丞梁焘。 苏轼冷笑道:“若按照梁左丞所说,那我大宋自建国至今,百有三十余年,全赖塘泺之功才能完好,自然如此,要一道塘泺就好,何必花举国赋税的十之八九,养那么多军队?” 梁焘被噎的脸色涨红道:“你!” 苏轼微微一笑,神色自若道:“近数十年来,黄河多次决口,溺毙百姓数百万,财产损失更是无可估量,每年治河的花费又以千万计,长期以往,不用契丹人打进来,我大宋早就先被黄河给拖累垮了。” 太皇太后皱眉道:“苏卿慎言。” 苏轼一怔,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了,尴尬地一笑,退到了一旁。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赵偁忽然道:“自顷有司回河几三年,工费骚动,半于天下;复为分水,又四年矣。古所谓分水者,回河流,相地势,导而分之,盖其理也。今乃横截河流,置埽约以扼之。开浚河流,徒为渊潭,其状可见。况故道千里,其间又有高处,故累岁涨落,辄复自断。臣谓当完大河北流两堤,复修宗城废堤,闭宗城口,废上下约,开阚村河门,使河流端直以成深道。聚三河工费以治一河,一二年可以就绪,而河患庶几息矣。” 这种专业知识,刘过是个外行,在场众人懂得也不多,太皇太后听他说如果让黄河北流的话,花费只有东流的三分之一,而且只要一二年就可完工,不禁有些意动:虽说盛唐富宋,可是宋朝朝廷也缺钱啊,能少花点儿还是少花点儿好。 “河为中国患,二千岁矣。自古竭天下之力以事河事者,莫如本朝。而徇众人偏见,欲屈大河之势以从人者,莫于近世。” 刘过对太皇太后和皇帝赵煦拱了拱手,感叹道:“自庆历以来,三次回河,三次皆以失败告终,劳民伤财不说,因为朝廷的错误决定,无数老百姓流离失所,沉尸水底,远的不说,就说这次,澶州、大名府、冀州、恩州、沧州等地数十万老百姓葬身水底,数百万老百姓流离失所,至今还过着缺衣少食,朝不保夕的日子。” 刘过扫了众位大臣一眼,接着道:“这些灾难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那些死于河患的人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因为朝廷的错误决定,强制回河,欲用人力抵抗大自然之威力,造成这一幕人间惨剧,难道众位大臣还想让这样的惨剧再一次发生吗?那些葬身水底的冤魂,那些还在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难民,他们可都是我大宋的子民啊。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供我等吃我等穿,我们却将他们的性命置于不顾,各位大臣,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能安心吗?当你们百年之后,在阴曹地府看到那些因为你们的错误决定溺死在水中的冤鬼,你们不会感到有愧吗?” 刘过转过身,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大殿上响着他那清越而激昂的声音:“请太皇太后为河北数百万百姓不再受河患之苦,请天皇天后为我大宋后世子孙不再因为一条河而受苦受难,请太皇太后下旨罢回河之议!” 苏轼附和刘过道:“为了我大宋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为我大宋的万世基业,请太皇太后罢回河之议!” “请太皇太后下旨罢回河之议!”支持北流方案的大臣齐声说着跪下请愿。 太皇太后看着朝堂上跪着的一大片人,这是宋朝立国以来少有的场面,犹豫了很久,最后不得不点头道:“传旨,罢回河之议。” 支持北流方案的大臣大喜,齐声道:“臣等遵太皇太后懿旨。” 看着跪着的大臣站起来,太皇太后又下了第二道命令:“中书门下拟制:授太子中允刘过为都河使者,全权负责治理黄河,工部、户部、以及涉及的相关路、州各级官吏,务必配合刘过。” 众人都是一怔,尤其是刘过,惊讶的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怎么又是我啊? 太皇太后似乎也知道刘过只是个理论派,出谋划策没问题,但是论执行贯彻能力还有所欠缺,稍一迟疑,又下令道:“令转运副使赵偁为都河副使,协助刘过治理黄河。” “臣等谨遵懿旨!”这次不光是支持北流的大臣,凡是涉及到的大臣都一起躬身行礼。 “澶州知州王肇,在救灾过程中亲临险境、救治灾民,忠贞勤恳,勤政爱民,升官三级,候灾民妥善安置后,量才提拔。” 相对于罢回河之议和任命刘过都河使者,后面奖励王肇这件事基本上就不算个什么事,众位大臣也没有多想,躬身答道:“臣等遵旨。” “工部侍郎吴安持,担任都水使者一职时,勘察不明,贸然回河,致使黄河决口,生灵涂炭,贬为文州别驾,阶州安置。”安排的安排了,奖励的也奖励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背这口黑锅的,自然非前任都水使者吴安持莫属。 自然回河之议被否决,对有些人处理也在情理之中,支持回河的大臣虽然同情吴安持的遭遇,可是这时候也只能任由他被贬谪了,因为这黑锅不是他背就要其他人背,所谓死道友莫死贫道,当然还是别人背的好。 太皇太后以雷厉手段奖励了一部分人,又处理了一个人后,淡淡地道:“都河使者刘过留下,其他人退朝。” “臣等告退。” 众大臣躬身道,支持北流的人喜形于色,坚持回河的垂头丧气,尤其是吴安持,面如死灰,在同僚的搀扶下才离开垂拱殿。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后,大殿里面空荡荡地只剩下刘过,还有上面的太皇太后和皇帝、服侍他们的太监。 赵煦看了刘过一眼,对太皇太后道:“孙儿告退。” 太皇天后点了点头,任由赵煦下去了。 等所有的人都退下后,太皇太后示意内侍把垂帘拉开,以真面目示刘过,她凝视了刘过一眼,缓缓问道:“刘过,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做这个都河使者?” 第二十七章 大赚一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戴梦儿懊恼地叹了口气,道:“刘官人可知道,为了筹钱采购这批粮食,奴把手底下所有的店铺、作坊能抽调出来的资金全都抽调出来了,可是现在粮食运到灾区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还会赔上不少,所以只能暂时把粮船停在东京城外的虹桥码头,但那些粮船就那样停靠在码头上,租的船每天要花钱,雇的人每天也要付工钱,还有租用码头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看了刘过一眼,眉头紧锁道:“而且和奴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东京城外的各个码头都停满了从各地汇集而来的粮船,导致东京粮价大跌,就算奴狠的下心把那些粮食就在东京贱卖了,也卖不出去啊!”她很有商业眼光,很少出现投资失败的情况,但是这次戴梦儿是彻底的看走眼了,她这一冒失的举动不知道有多少钱要打水漂,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戴梦儿每天想着那些往外流的钱都心疼的睡不着觉。 戴梦儿现在跑来向刘过诉苦,除了抱着万一的希望刘过能给她出个点子让她少赔点儿外,还有就像和普通女人一样,吃了亏心里不高兴,所以找自己喜欢的人诉诉苦,寻求对方的安慰,但是她说的伤心欲哭,却见刘过正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在打量她,不禁奇道:“刘官人这么看着奴干甚?” “你运这些粮食去灾区,是因为你之前料定灾区粮价会上涨,所以打算大赚一笔的?”刘过盯着戴梦儿的眼睛问。 “是啊,要是不为了赚钱,奴这么费神是为那般?”戴梦儿也诧异地盯着刘过,觉得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刘过这才知道自己之前会错了意,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来掩饰自己的窘态,缓缓说道:“其实你这一趟,未必会折本。” 戴梦儿眼睛一亮,惊讶道:“刘官人你说什么?” “我是在说,你这一趟不但不会折本,还会稳赚一笔。”刘过道。 戴梦儿一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随即就想到了刘过话里的意思,惊喜道:“你是说官府会放开灾区的粮价?” 刘过点了点头说:“不错。”说起来,之前的稳定粮价和现在的放开粮价,这两个主意还都是他本人出的,想到这里,刘过不禁有些郁闷,心道:“看来以后出主意之前还是深思熟虑一下的好,有些措施放在后世没问题,但是原封不动的复制到这个时代,因为条件不同,产生的效果也就会不一样,甚至会像这次一样适得其反。” 刘过忽然想到:自己回到开封都两天了,按道理说王肇派到这里来宣传灾区粮价暴涨的托儿应该已经早到了,怎么戴梦儿还一点儿信儿都没有?这段时间她应该会时刻关注着粮价的事情,王肇的人到开封了,她不可能不知道灾区放开粮价的消息。 戴梦儿喜悦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本以为自己这次会大赔特赔,没想到最后却会大赚特赚,一夜暴富都不是梦想,她能不开心吗? 戴梦儿眼神明亮的凝视着刘过:他告诉自己的这个消息自然是刘过利用接近朝堂中枢的机会获得的内部消息,他甘愿冒着泄露朝廷机密的风险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知道,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想到这里,戴梦儿心里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她觉得自己都高兴的快要窒息了。 戴梦儿感动的一塌糊涂,要不是这里是刘过的客厅这种正式的地方,她都要忍不住冲上去扑进刘过的怀里,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是如何的喜悦了。 但是刘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戴梦儿心中的喜悦降低了好几个档次,刘过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你还没听到这个消息?” 戴梦儿一愣,竟然自负如她,此刻也觉得自己脑筋有点儿不够用,呆呆地问:“听到什么消息?” “灾区已经放开粮价,不抑制粮价上涨啊。”刘过理所当然地道。 “你是说,刚才你告诉我的不是内部机密,而是已经公开了的消息?”戴梦儿问。 刘过点头道:“这个决定应该是从两天前开始的,嗯,其他地方应该还没有放开,不过我已经奏请太皇太后,并得到了批准,不限制灾区的粮价了,估计像大名府、河间府这些地方也会在这一两天收到消息,但是澶州放开粮价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才对。” 当然,因为之前的救灾章程是以朝廷的名义发布,朝廷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说之前的章程不算,只是附加了一条,各州县可以根据本地实际情况调整粮价,只要地方官不是傻子,都会明白这条政令的意思。 “可是奴还未听说过澶州放开粮价的事情。”戴梦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奴之外,其他粮商应该也没有得到这个消息,不然他们不可能还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找门路要低价抛售手中的粮食。” 看来王肇宣传工作做的不好,这次去澶州可要提醒他一下,不能忽视宣传的力量,要让淮南、山东、还有东京这边知道灾区粮价上涨的事,而且早知道一天,其他地方的粮食就会早一天进入灾区,灾区的百姓就会少挨一天饿,这个事情必须要重视。 听说这个消息不是内部消息,戴梦儿有些失望,心中感到有些空落落的,人就是这样,本来一点儿期望都没有,但是忽然有了最高的期望,后来又得知这最高期望要打个折扣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失落,很失望,戴梦儿此刻就是这种心态。不过她毕竟是个精明的商人,马上就想到这次会狠狠的大赚一笔,戴梦儿道:“奴回去就让人把粮食运往澶州……不,先让粮船在东京停几天,十天,对,十天之后再运往灾区。” 戴梦儿又怎会不知道:此刻灾区粮价刚刚放开,还不是价格最高的时候,必须要等几天,等灾区的粮价攀升到一个峰值的时候再抛售,才能做到利润最大化,那时将比现在就出售高出五六倍、甚至数十倍的利润! “不,你让你的人现在就把粮食运往灾区出售。”刘过武断地道。 “凭什么放着到手的钱不赚?”戴梦儿不解地问道。 “因为灾区现在严重缺粮。”刘过道,也知道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太冲,温声解释道,“现在你的粮食运往灾区,虽然不及过几天再出售赚的多,但是肯定也会赚不少。最重要的是,现在灾区严重缺粮,外面的粮食能早一天进入灾区,灾区的百姓就会少挨一天饿,甚至是少死几个人。” 戴梦儿见刘过温声给自己说好话,心不禁也有些软了,有些跟刘过赌气似的道:“罢了,奴听你的就是,明天就让人把粮食运往灾区出售,这样你心满意足了吧?”她确实是挺伤心的,那可是钱啊,很多很多的钱啊! 刘过见戴梦儿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甘愿放弃数倍数十倍的利润不赚,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心中也是十分感动,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朝廷封你一个‘义商’的称号,有了这个头衔,以后凡是戴记牵扯到和官府的生意,都会受到特殊优待,再加上有个朝廷封的‘义商’头衔,老百姓也会买账,你这戴记的牌子就算是正式立起来了,从长远看,收益未必就比这次低了。” 戴梦儿听了这才转怒为喜道:“当真?” “自然是当真。好在我现在说的话在太皇太后和官家那里都还有点儿用处,况且敕封你一个商人‘义商’的头衔,在朝中大臣眼里根本就不是事儿,为了鼓励更多的商人运粮食到灾区,相信他们也是会乐见其成的。”刘过道。 戴梦儿心里想的这个“义商”的头衔除了刘过说的好处外,还有自己的生意以后就可以进入酒、茶、盐等行业了,因为像盐、茶、酒等行业都是暴利行业,朝廷有专门的机构进行制造和贩卖,属于专卖专卖,一般只有特别有实力、而且又有背景的商人才有可能竞得专卖权。 看来他对我还不是太坏吗?戴梦儿想到这里,不由得含情脉脉地瞥了刘过一眼,那一瞥的风情,美丽刹那间扑面而来,打在刘过心头,刘过的心头仿佛被电击了一下,立刻酥麻起来。 第二十八章 有问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因为已经到了雨季,黄河的水量每一天都在暴涨,修筑黄河堤坝的工程能早一天开工,黄河流经的地区就会少受一些灾害,所以刘过、赵偁、以及涉及到的户部、工部等部门商量出一个大致工程方案后,报得政事堂和太皇太后审批同意,就开始实施了。 三天后,刘过带着大批人员离开东京,前往灾区,随行的除了赵偁外,还有数十名工部都水监的专家、户部十数名干吏,以及其他相关人员,再加上护送他们的兵卒,足足有数百人,一路浩浩荡荡地“杀”向黄泛区,打算和黄河这条桀骜不驯的河流大干一场。 他们的第一站还是澶州,这里是黄河决口的地点,也是此次治理黄河工程上的一个重点和难点,如果这个地方治理不好,就像之前回河派那样刚修好堤坝就决堤,那乐子可就大了。 具体技术层面上的事情,刘过交给了赵偁和工部来的一干专家,他自己只负责居中调度,总领全局。朝廷起初打算和往次一样从河北、山东等路征调民夫,但是在刘过的建议下最后决定从难民中征调,以工代赈,这样不仅能节省大量的成本,而且还能起到赈灾的作用。 进入澶州地面,并没有出现外地的粮船蜂拥进入灾区的场面,各地的粮商都和戴梦儿之前的想法一样,虽然装满粮食的粮船就停泊在灾区周边州县整装待发,但是他们都在观望,等着粮价涨到一定的峰值之后再抛售,灾区当地的大户这个时候也不装穷了,天天派人打探粮价上涨了多少,等着把家里囤积的存粮抛售。 大家都在等,等着那个时间点的到来,而最苦的就是普通老百姓,粮价越来越高,但能买到的粮食却越来越少,都有人开始揭不开锅了,而那些由官府集中安置的灾民,更是在多日前就只能每天喝掺杂了野菜的稀粥度日了。 但是刘过似乎并不担心,进入澶州城之后,刘过再次见到了王肇,这才几天不见,王肇那张又黑又皱的脸又皱了不少,原本花白的头发都快要全白了,他一见面就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刘过,似乎在说:“是你建议放开粮价的,好吧,现在粮价放开了,可是灾区还是没有粮食,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过似乎没有看到王肇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埋怨,到了澶州城后,马上就进入了他都河使者的角色,和王肇王知州商谈如何从难民中征调民夫,和随行的户部官员商谈民夫的吃饭问题如何解决,和赵偁以及工部的技术人员商量工程具体该如何开展,还向王知州借调了两千名厢兵负责维持秩序。 王肇实在忍不住了,愁眉苦脸地对刘过道:“刘使者,你倒是给下官想个法子啊,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饿死人了。” 刘过不动声色地问道:“现在粮价上涨了多少?” “以前一斗米只卖100文,现在都涨到500文了,足足是以前的五倍。”王肇道。 “再涨,争取在这一两天之内涨到10倍。”刘过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十倍?”王肇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如果王知州不信任我,那就按照你自己的办法来,大可不用理我。”刘过淡淡地道。 王肇见这个关键时刻刘过竟然书生意气犯了,不由得苦笑道:“刘使者这是什么话?下官怎会不信任你,下官只是觉得再这样涨下去,连富人都要吃不起饭了。” “如果王知州信任我,尽管按我说的去办就好。” 王肇苦笑了一下,只好道:“罢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二天开始,从难民中抽调民夫的工作正式开始,现在粮价上涨的厉害,而且灾区缺粮的消息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难民也担心自己会成为被饿死的那一搓人,所以官府说只要去黄河边修筑堤坝就有饭吃,自然都踊跃报名,根本就不用特意去宣传。 最后光澶州一地,就从难民中征调了二十几万民夫,这二十多万人一走,王肇顿时感觉压力减轻了不少,而且剩下的人刘过也没让他们闲着,他给王肇建议:看看澶州境内还有没有路要修的,桥要补的,除了那些真正的老弱病残外,其他灾民全部发配去义务劳动,只有干活才能吃个半饱,那些好吃懒做不肯干活的,每天只给一碗野菜树叶淘米水粥吊命。 王肇现在是把刘过当成了他的救命菩萨,所以凡是刘过的建议,他都一律照办,刘过在干好他都河使者的同时,还兼职成了王肇的救灾顾问。 等征调民夫的事情完成,户部下拨的第一批粮食也进入了灾区,不过这些粮食不是给灾民吃的,而是治理黄河的民夫们的口粮,这些饿了多日的健壮小伙终于吃到了饱饭,一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 刘过又派人在他们中间宣传治理黄河的重要性,什么“功在千秋,利在当代”,“辛苦一两年,惠及子子孙”的口号喊得震天响,还让人告诉他们:治理黄河不是为了官府,不是为了住在深宫中的官家,而是就是为了他们本人,为了让他们、他们的亲人、子子孙孙不再受和他们同样的苦。 这些淳朴的汉子,长这么大官府的徭役不知道已经服了多少次了,但是每次都是当官的让他们修路他们就修路,当官的让他们修河堤他们就修河提,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们为何要这样做,现在刘过这样做了,便觉得刘过是个大大的好官,有些人甚至感动的热泪盈眶,感谢上天派给他们一个“刘青天”。 还是古人实诚啊!刘过也忍不住感慨,若是在后世,就他这点儿宣传的小手段,鬼才搭理你。就比如村上修个路,村民都知道那是对自己有利的事,但是你让他捐几十块钱、或者无偿出一天工试试,不骂死你才怪。 至于具体的工程如何开展,刘过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赵偁,他自己只了解个大概就好,他工作的重点是统筹全局,这些事说起来简单,但是具体实施起来就会发现千头万绪,麻烦至极,一个小小的疏忽,就可以引发一系列事件,最后演变成一个大乱子。 就比如说这二十多万人的吃饭问题,粮食的供应是由户部负责,运送粮食的又是当地的厢兵,最后变成民夫碗里的饭菜,其中有各个环节,而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民夫吃不上饭,就有可能引起哗变,二十多万人的哗变,就不是简单的工人闹事,而是农民暴动了,这里可是靠近东京,属于宋朝的核心统治区,一旦发生农民起义其后果不堪设想,几百年后战无不胜的元朝,就是因为修黄河的民夫发生暴动,最后导致了整个帝国的崩盘。 在搞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刘过还要关注灾区的粮食供应问题,现在粮价已经上涨到平时的十二倍,但是那些粮商还在观望,按道理说,在这么大的利润驱使下,他们不可能不动心,就算有几个老谋深算的可以沉得住气,也不能保证所有的粮商都和他们一样理智。 但现在的问题是,所有的粮商就是如此的理智! 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直觉告诉刘过,除了官府外,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着灾区的粮食市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我自己申请了一个书友qq群,喜欢本书的读书希望能加一下:588916061。 第三十一章 奉旨查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半个时辰后,一批快马离开都河使者行辕,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驰往东京开封,当夜幕降临时,一封从澶州送来的奏章已经摆在了太皇太后的病床前。 太皇太后刚喝了药,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关于这种关系到国家稳定的大事,值事的太监也不敢马虎,所以刘过的奏章一到,立刻就呈给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勉强打起精神,将刘过的奏章看完,一张原本因为病痛失去血色的脸变得越发苍白,随即又从苍白变成赤红,太皇太后把奏章往床边的太监怀里一摔,大怒道:“竖子敢尔!” 一旁的梁惟简吓了一跳,他知道这奏章是刘过派人送来的,太皇太后这时候骂“竖子”,十有八九是在骂刘过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替刘过惋惜道:“哎,本来多磨砺两年,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杰出人才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止步于此了。” “宣刑部尚书进……” 太皇太后马上下命令,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住,旁边的梁惟简心子一下子提起来,忍不住想道:“您老到底是让刑部尚书进宫还是不进宫啊?” 太皇太后犹豫了片刻,又改口道:“让张士良来见我。” 梁惟简双眉一挑,如果是让刑部办理的话,还是普通的案子,张士良则是七名“勾当皇城司公事”之一,太皇太后这时候宣他来,可见是要把这事交给皇城司了。 只有牵扯到国家稳定的大案、要案才会让皇城司去办理,可见这次刘过捅的娄子有多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身材矮胖,慈眉善目的张士良就一路小跑赶到庆寿宫。跪在太皇太后的病床前行礼道:“小的张士良,拜见太皇太后。”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大朝会那样隆重的场合,朝臣见到皇帝或者太皇太后是不用下跪的,不过张士良能从众多太监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城司的七名首脑之一,靠的就是“谦卑有礼”,所以见到太皇太后当然要用最隆重的礼仪。 “马上派人连夜赶往澶州,协助刘过调查粮食被哄抢一案。”太皇太后却没心情对胖太监的行为表示赞赏,直接下命令道。 第二天一大早,刘过起床推开窗户,只见天上白云如缕,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心情不由得大好,心想:“太皇太后派来查案子的人今天应该从东京出发了吧。” 菁儿进来服侍他洗漱梳头,吃完早点后,刘过换上他那身绯红色的官服,头上戴上乌纱幞头,顶着两只忽闪忽闪上下颤悠的帽翅出了后宅,去前堂视事,刘过的“开山大弟子”王亶早已经准备妥当,在外面等候,见老师出来,连忙躬身请安。 刘过看着面前这个清秀腼腆的少年,感觉像在看小一版的自己,难得的是王亶不像自己那么不学无术,据乔七说:王亶昨晚一个人看书直到三更天才睡,可见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少年。 好孩子大家都喜欢,刘过现在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也十分满意,微笑着让他免礼,自己走过去在座位上坐下,王亶连忙下去捧一碗清茶上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他的手边,然后垂手侍立一旁,听候刘过调遣。 刘过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处理公文,这时代的人写公文喜欢旁征博引,明明三两句话就说清楚的事情,偏偏要写的花团锦簇,仿佛是写文学作品,若是功力不到家,你连主题都不一定找得出来。 当然这些难不倒刘大才子,他很快地就处理完了几份公文,交给一旁的王亶送给相关人去落实。 刘过正想歇一会儿喝口茶,赵偁又来找他。 赵偁这两天都在工地上,今早刚刚赶回澶州就来见刘过了,他拱手请示道:“刘使者,澶州的筑堤工作已经安排妥当,现场有工部和户部、以及当地官员负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赶往大名府?” 因为治理黄河工程量浩大,不可能一段段地修下去,必须是好几个施工点同时施工,才能尽可能快点完工,所以澶州只是他们的第一站,下一站便是大名府,刘过的临时办事处也将设在哪里。 现在他和赵偁是上下级的关系,所以刘过也用不着对他客气,他稍一迟疑,便道:“先等两天吧,等户部拨往大名府的粮食到了我们再过去,不然把民夫都召集起来了,却没有饭吃,也是一件麻烦事情。”心里想的却还是灾区的粮食问题,他想知道到底王肇有没有参与到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的阴谋中。 “那下官今日再去工地上看看。”赵偁躬身回答道。 相对于刘过,赵偁是个标准的工作狂,在他眼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好像很少考虑工作以外的事情,让他来做都河副使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赵偁刚离开不久,就有三名吏员模样的人到了刘过的行辕前,向守卫打了个问询,客气的询问道:“请问刘使者在吗?” 守卫是东京来的禁军,自觉比这些地方胥吏高出不少,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是户部派来协助刘使者的胥吏,如果刘使者在的话,劳烦这位大哥进去通报一声。”对方带头的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谦卑地说。 听说对方是从东京来的,守卫再也不敢轻视,连忙道:“原来几位是从京中来的,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通报。”说着便一溜烟地进去给刘过禀报了。 刘过正在忙里偷闲,考究王亶的学问,听说户部派胥吏来协助自己,愣了一下,心想:“我没有再向户部要人啊?”忽然醒悟过来,连忙吩咐侍卫道:“让他们进来吧。” 那几人进来后,先老老实实的给刘过行了礼问好,说了几句他们尚书得知刘过手底下人员不够,立刻抽调他们前来澶州的屁话,便拿眼睛去看刘过身边的王亶,刘过会意,吩咐王亶道:“你去给赵副使说一声,让他稍等片刻再去孙村,我还有事要找他。” 能拜到刘过门下,王亶自觉也是荣幸的很,对刘过自然是言听计从,立刻答应一声,屁颠屁颠地去找赵偁了。 等王亶走后,房间里就只剩刘过和那几个“胥吏”,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重新给刘过抱拳施礼道:“卑职皇城司下三指挥蒋彪拜见上官。” 皇城司的人? 刘过以为太皇太后会派刑部的人过来,没想的来的却是皇城司的人,连忙拱手回礼道:“蒋指挥不必多礼。几位可是奉命前来调查多起粮船被人哄抢一案的?” 蒋彪道:“正是。卑职等受太皇太后懿旨,秘密前来调查澶州粮船被抢案。” 刘过呵呵笑道:“蒋指挥快请坐,有什么本官效劳的地方尽管说,不用客气。”皇城司的最高长官才是个七品,蒋彪作为一个指挥品级就更低了,刘过的品级要高对方一大截,不过大家不是一个系统的人,上下级的关系在这里不适用,所以刘过对蒋彪十分客气。 蒋彪忽然走到大厅正中,整理了一下衣冠,回过头来凝视着刘过,高声道:“太子中允刘过接旨。” “啊!”刘过愣了一下,不就是让我协助你们办案吗,怎么还搞得这么正式?连忙整理一下仪容,端端正正地深施一礼,将双手抱拳举在胸前,恭敬地道:“臣刘过接旨。” 蒋彪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卷黄绫,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圣谕:令太子中允、都河使者刘过,调查澶州粮船被抢一案,钦此。” 一般来说,圣旨前面都要加“敕曰”、“制曰”之类的话,表示是朝廷正式的圣旨,像这种“圣谕”开头的,则是不经过中书门下,由皇帝直接颁发的“中旨”,臣下是可以拒绝执行的。 当然理论上是如此,但从古至今,还没有人敢拒绝有实权的皇帝的命令的。 圣旨名义上是皇帝赵煦颁发,但是无论是宣旨的蒋彪还是接旨的刘过,都明白真正下命令的人是太皇太后。 刘过心道:“怎么又是我啊!”不过他没有胆子敢违抗太皇太后的命令, 神情严肃地道:“臣刘过接旨。” 刘过双手接过圣旨,蒋彪立刻和颜悦色地对刘过道:“卑职等奉命前来协助刘使者,刘使者需要我等做什么,尽管吩咐,不用客气。” 按职权划分,皇城司直属皇帝,不受任何衙门统辖,所以和刘过不是一个系统,没义务接受刘过领导,虽然太皇太后下了命令,让他们协助刘过办案,也只是和刘过是合作关系。 蒋彪之所以对刘过这么客气,是因为临走前他们长官一再告诫他:刘过是太皇太后和官家身边的红人,不同于一般的朝臣,让他要和刘过搞好关系。 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自然接了这项工作,刘过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进入工作状态,询问蒋彪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加卑职共有六十八人。”蒋彪回答,“卑职三人来见刘使者,其他人都化妆成普通老百姓,在行辕外等候刘使者差遣。” 刘过点了点头,问道:“案子的经过想必蒋指挥已经知道了吧?” “卑职来之前,我家长官已经给卑职说过了,” “那好,我们来合计合计,这案子该如何着手。” 第三十二章 引蛇出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要查出是谁在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我觉得应该从两方面着手。” 蒋彪点了点头道:“刘使者说的是。” 刘过瞥了蒋彪一眼,心说我这还没说从哪两方面着手呢,你就说是,你晓得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你这是摆明了把这个难题扔给我啊。 对方可以把难题扔给他,刘过却不能不说下去,他接着说道:“第一,自然对方组织人专门拦截外地的粮船进入灾区,我们就从这方面下手,找到那些拦截粮船的人,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不错。”蒋彪点头道。 “第二,自然对方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的同时还在黑市上出售粮食赚取高额利润,我们就调查黑市上到底是什么人在出售粮食,他们的粮食来源是什么,也能查出幕后之人。” “刘使者分析的是。”这次不仅蒋彪点头,连同他一起来的两个随从也一齐点头说。 “自然蒋指挥没有意见,那么我们就从这两方面入手。”自然对方摆明了要以他马首是瞻,刘过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做起来这个“马首”,直接安排任务道,“蒋指挥,你现在马上派人乔装成百姓,暗中调查黑市上出售粮食的来源。至于追查拦截粮船的人的下落……” 刘过停顿了一下,蒋彪终于不点头了,他询问道:“刘使者打算怎么做?” “那些人抢完粮食就走,没有三五天时间要找到他们是不可能的,不过找他们不容易,让他们来找我们却比较简单。”刘过高深莫测地道。 “刘使者是打算……”蒋彪眼中光芒一闪,终于被刘过勾起了兴趣。 “引蛇出洞。”刘过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其实那茶早就已经凉了,他不过就是装个逼。 ※※※※※ 一身月白色儒衫,勾勒出窈窕优美的身体曲线,脸上荡漾着的温柔笑意,仿佛是被风吹皱的水波,既娇媚无限,又纯真无邪。 戴梦儿身着男子衣衫,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的女人味儿,仿佛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似的。 她袅袅娜娜地出现在刘过的临时行辕,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了行辕的后堂,行辕的禁军侍卫眼神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等戴梦儿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这是谁啊这,也太漂亮了吧?”有人窃窃私语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就是江南第一名妓戴梦儿,据说还在江宁的时候,就和刘使者那个……”说话的人稍一停顿,想要找个合适的词语,双眉一展道,“相交莫逆。这不,刘使者到了东京,她就一路追到东京,刘使者到了澶州,她就追到澶州来了。” “哦。”其他人恍然大悟,有人又忍不住替刘过担心道:“刘使者现在可是有重任在身哎,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招女妓来行辕,会不会太张扬了一些?” “谁说刘使者明目张胆了,你不是看到她穿了男装吗?而且谁会告发刘使者,你吗?是你?还是你?” “嘿嘿,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才子佳人,本是一段佳话。刘使者年轻潇洒,才高八斗,有几个红粉知己,也是很正常的嘛。谁吃饱了没事干,去干那种下作的事情,去告发人家的这种事情?” “嘿嘿,说的是。对了,你们猜这戴梦儿来刘使者的行辕,他们会干什么事情?” 这还用想吗?众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侍卫,脑海中已经自行补脑出一幅香艳的画面。 且不说禁军侍卫在那里八卦,戴梦儿风情楚楚地进了刘过的后堂,语含埋怨地对刘过道:“刘使者这么一大早的把奴招来,可是要奴跳舞唱曲给您助兴么?” 刘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别废话,我找你有正事。” 戴梦儿噗嗤一笑,娇媚地道:“刘官人好像心情有些不好。” 刘过郁闷道:“你就不能稍微伪装一下吗?比如说脸上涂点东西,身上多缠两圈布,你这样子,是头猪也能看出你是个女人。” “现在可是夏天耶。”戴梦儿一脸“惊恐”地道,“刘官人是想把奴活活热死吗?还身上缠两圈布,就身上这身袍子,都热得奴透不过气来了。” “罢了。”刘过知道论口才自己差戴梦儿太远,只好放弃了跟她讨论这个话题的打算,让菁儿给她上了碗冰镇的酸梅汤解暑。 现在灾区物资缺乏,冰镇酸梅汤可不容易喝到,戴梦儿很享受地用小嘴抿着,只觉一股清凉从嘴里化开,散向四肢百骸,顿时清爽了不少,她笑吟吟地问刘过道:“说吧,找奴来什么事,竟然连这么难得的冰镇酸梅汤都拿出来了,肯定没好事。” 刘过嘿嘿一笑,他找戴梦儿来,确实是没安好心,他语气温和地说:“找戴姑娘来,确实是有一件事要麻烦你。还请戴姑娘再发两船粮食,运往灾区。” “什么?”戴梦儿再也顾不得失仪,一蹦老高地道。 “不需要很多,只要两船就好。”刘过笑眯眯地说,态度和善的像请小萝莉看金鱼。 “你明知道有人阻止外地粮船进入灾区,为什么还要奴……”说到这里戴梦儿忽然眼睛一亮,惊喜道:“你要对付他们了?” 刘过诚恳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你的损失朝廷会弥补,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 “可是你不是都河使者吗,怎么管起灾区粮食的事情了?” 戴梦儿有些替刘过担忧道,“奴知道你关心那些灾民,可是若是没有朝廷的允许,你私自调查这事,会被人认为是越权的,就算你最后能找出幕后主使,解决了灾区供粮问题,也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刘过笑道:“你放心,我这么做,绝对是合理合法的,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办就好。” 戴梦儿思索了片刻,点头道:“那好吧,你要奴怎么帮你?”她也希望尽快能把粮食运进灾区来,把那些容易变质的粮食换成不变质的钱。自然刘过承诺损失有官府补偿,她也就不心疼将要失去的那两船粮食了。 刘过在戴梦儿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戴梦儿脸上露出一抹勾魂荡魄的笑,然后便又袅袅娜娜地去了。 菁儿走进来,微笑道:“看来阿郎是早就想好对策了。” 刘过笑道:“我猜测朝廷来调查的人会用这些方式,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事会落在我的头上,妈的,太皇太后是想要累死我还是咋的,怎么什么活儿都让我干?” 菁儿缓缓道:“婢子觉得吧,太皇太后是在有意栽培阿郎,且不说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黄河水患问题,阿郎会成为汉代王景那样的名臣,这次如果能顺利解决灾区粮食供应问题,灾区的老百姓一定会对阿郎感恩戴德,天下的士林百姓也会对阿郎刮目相看,这些可都是阿郎以后的政治资本,太皇太后再次对阿郎破格提拔,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听菁儿这么一说,刘过想想还真是这样,看来不是太皇太后要累死他,而是要重用他啊。 调查黑市上粮食来源的皇城司探子很快就有了结果,虽然澶州城出售粮食的黑市有好几处,但是他们粮食的来源最后都指向一个姓邓的商人。 邓姓商人名字叫做邓朝,是澶州巨富,家中有良田数千顷,还经营着布匹、绸缎、茶叶、酒等生意,虽然算不上富可敌国,但是绝对是澶州城首屈一指的富豪。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关系外,据说邓朝还和活跃在运河上的漕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漕帮是运河上负责漕运的民间团体,属于半公开的黑社会组织。 这样一个在黑白道上都有势力的人,再加上占据着地利,的确有能力阻止外界小股粮船的进入。自然把目标锁定在了邓朝身上,刘过也立刻派人对他进行监视,同时等待着临河县那边的结果。 ※※※※ 自从船进入澶州境内后,牛管事就开始提心吊胆,这一趟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东家下了死命令,为了自家饭碗计,牛管事不得不冒着挨打的风险,亲自押运两艘粮船进入灾区。 牛管事名字叫做牛房,他有个哥哥名字叫做牛染,家里原本有一个祖传的染坊,后来因为经营不善,染坊倒闭,最后被一个叫做“戴林”的人收购。 戴林收购了他家的染坊后并没有赶他们走,而是让他们兄弟继续管理,并且还给了他们三成的股份。 那时候牛管事以为那个叫戴林的人一定是疯了,但是随着戴林对染坊大刀阔斧的改革,原本亏损的染坊忽然盈利了,而且是暴利,兄弟俩这才服了那位东家。 这次东家采购了一批粮食运往河北出售,因为他哥哥牛染走不开,所以就把他抽来了。 牛管事知道所谓的戴林就是“江南第一名妓”戴梦儿,说起来对于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东家”,牛管事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不过这不影响他对这位东家的钦佩,所以一路上他都尽责尽心,唯恐辜负东家对自己的信任。 第三十五章 遇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有刺客!有刺客!”这时侍卫才反应过来,大叫着将刘过和王肇护在中间,周围的百姓更是炸开了锅,也不知道是谁“啊呀”的一声开了个头,顿时鬼哭狼嚎,豕突狼奔,场面像煮沸了的水,那叫一个乱! 这里还在邓家门外,正对着那几个施粥棚,此刻又是晚饭时候,来领粥的人又多,刺客混在慌乱的人群里面。刘过和王肇的侍卫虽然明知道危险就在附近,可是又哪里有办法去找出他们? 侍卫如临大敌,刘过则彻底懵逼了,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他连打架都很少看到,更不用说自己被人行刺了,他呆呆地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侍卫,他脖子上插着一把小刀,刀把上红缨飘飘,鲜血沿着刀刃淌出来,冒着热气,和刀把上的红缨一个颜色。那侍卫双目圆瞪,满眼惊恐,身体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剧烈的抽搐…… 如果不是王肇刚才那一推,现在倒在地上的就不是那侍卫,就是刘过自己了,想到这里,刘过越发寒毛直竖,感觉倒在地上的不是侍卫,而就是他本人自己。 “刘使者小心!” 正在这时,王肇忽然大喊一声,伸手往刘过身前一挡,然后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看到王肇的手忽然一震,一把二寸来长的小刀插在他手掌之上,刀把尾端红缨如缕,也许是刚刚受伤,王肇还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目光怪异地盯着自己被飞刀洞穿的手掌,看着鲜血从伤口中冒出来。 刺客的飞刀神技简直是神出鬼没,侍卫这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团团将刘过和王肇围在中间,在他们四周组成一道肉墙,将他们和那无处不在的危险隔绝开来。 刘过的侍卫是来自东京的禁军,职责是保护刘过,这时候那管王肇的生死,大难临头,自然眼中只剩下刘过的安危。王肇的侍卫虽然除了保护王肇外还有保护刘过的责任,可是人家禁军都已经把刘过四周围的密不透风了,哪用得着他们去凑热闹,只好先收缩队形保护王肇。 于是,刘过和王肇这对难兄难弟,这时候就分别被自家侍卫给围成了一座孤岛,连面都见不到了。 最后映入刘过眼帘的是王肇那插着小刀的手掌,然后视线就被人墙埋没,护卫他的禁军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彪型大汉,身高超过了一米九,刘过虽然不矮,可是跟他们比起来,也只能是“高山仰止”了。 刘过这时候视线被人墙阻挡,身体也快要被夹成肉夹饼,不过神智反而清醒过来,看刺客第一把飞刀就是奔着自己,可见在他的刺杀名单上,自己还排在王肇的前面,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虽然算不上与人为善,可是也从未结交过生死仇家,在他穿越前,家仆刘安自然也不可能有机会得罪这么厉害的人物,可是他们为什么还非要致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呢? 两位目标都被侍卫用人肉盾牌挡住,隐藏在百姓中的青年男子等人一时反而找不到机会下手,他当然有能力用自己的飞刀神技再杀死几个侍卫,但是就算杀死再多的侍卫,刘过和王肇不死,又有什么用呢。而且他心中清楚,此刻在附近巡逻的巡卒恐怕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往这边赶来,一旦让他们靠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杀人了!”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原本因为刘过他们遇刺,向这边逃散的民众反而调转方向,向刘过他们的方向冲去。 青年男子回头一看,只见和他一起的那位老者站在人群中间,正在大开杀戒,已经有数名普通老百姓死于他的刀下。 此刻老者手握鲜血淋漓的大刀,全身溅满无辜百姓的血肉,就仿佛杀神一般,周围的百姓见了这番景象,自然是如见了地狱恶魔,向相反的方向跑了。 青年男子稍一迟疑便明白了老者的意思,立刻也收了夹在指缝中的飞刀,抽出腰中软剑,接连杀了靠近的两名百姓,周围百姓一见这里也有人大开杀戒,愣了愣,立刻也掉转方向,向刘过他们那边跑去了。 青年男子杀得兴起,挥剑又杀了两个逃跑不及的百姓,正要向第三人下手,忽然眼神一窒,只见对方是个身材娇小、脸蒙黑纱的女子,手中软剑不由得停在了半空。 女子一把抓住青年男子的手臂,大怒道:“你干什么?” “制造恐惧,让百姓调转方向,去冲散他们的队伍。”青年男子理所当然地道。 “可是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女子带着哭声哀求道。 “为了大业,做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青年男子理所当然地道。 女子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呆呆地看了一眼此刻变得无比陌生的青年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的同伴也有样学样,像赶羊群一样赶着百姓向刘过他们冲去,跑的慢的冲上去就是一刀,是死是活,就全凭对方的造化了。 青年男子还想再杀几人,结果四周一看,周围百姓已经跑了个干干净净,稍一愣神,便大声道:“大家还在迟疑什么,赶紧冲过去杀了那两个狗官。” 女子怔了怔,发现同伴们已经都混进慌乱的百姓,向那两位被重重侍卫保护着的官员冲杀过去,稍一犹豫,也忙抽出腰间短剑,跟了上去。 刘过视线被阻,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但是那些惨叫声和百姓惊恐的哭喊声却清晰无比地传进耳中,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样的惨景才会造成这么大的恐惧,感受到护卫他的侍卫也是一副懵逼惊恐的模样。 “怎么了?”刘过连忙担心地问,心想莫非刺客祭出了什么超级大杀器,不会还真有乔峰乔帮主那样厉害的人物吧? 侍卫们眼睁睁地看着恐惧的人群向洪水一样向他们涌来,却无可奈何,他们是官兵不是匪,刺客能用的招数他们却不能用,只能手握着兵器,无可奈何地看着恐惧的人流将他们淹没。 刘过此刻喝的一肚子酒都变成了冷汗,哪里还顾得上头晕,正在紧张地猜测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忽然周围的“肉盾”一阵摇晃,然后就被冲散,没了肉山遮挡视线,刘过眼前一亮,接着就看到一张张严重扭曲变形的脸,不顾一切地向他撞来。 这时候还有什么好想的,刘过稍一犹豫,立刻就转身顺着百姓的方向跑去,此刻哪怕他反应慢一点,也会立刻被人潮挤倒在地,踩成肉泥,也幸好有两名侍卫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冲向刘过的人流阻了阻,才给刘过赢得了反应的时间。 慌乱中,周围的侍卫早已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去,刘过只知道此刻只要他脚下稍微慢一点,就会被身后的百姓推倒,踩成肉泥,所以反而心思变得无比单纯——那就是跑,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跑着跑着,刘过使出吃奶的力气,只觉应该跑出了很久,周围的百姓也不再那么拥挤,这才稍稍放下速度,回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立刻吓得亡魂大冒,只见一柄寒光森森的短剑,正向自己后背戳来,刘过“妈呀”地叫了一声,立刻后背往前一缩,本来是想加快速度,不料用力太猛却闪了腰。刘过脚下一个踉跄,龇牙咧嘴的转过身,那柄短剑已经距离自己不足一米,这时他也注意到短剑后面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还有女子那双寒光闪闪的眸子。 这是一双清澈地让人心疼的眸子,刘过从里面没有看到杀意,只看到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绝。 “怎么是你!”刘过这时候只来得及说一句话,下一刻那柄短剑就会刺进他的心窝,也不知怎么的,刘过随口就说了这么一句,作为自己的临终遗言。 “怎么是你!”这句话仿佛是一个重锤,重重地捶在女子心口:是啊,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一个好官,甚至是一个好人,我现在却要杀了他! 女子眼中露出一丝茫然,手中的短剑不由自主地一缓。 面临生死,刘过此刻头脑出奇的清醒,女子神色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见她迟疑,刘过哪里还有工夫犹豫,避开短剑,立刻一头向对方扑了过去,重重地撞在对方身上,然后手脚并用,紧紧地将对方缠住。刘过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制服。 女子哪里想到刘过临到死还会来这一出,稍微一怔,身子已经被刘过抱住,然后两个人一起扑倒在地,女子后臀撞在地上,火辣辣地痛,身上的刘过虽然不知道什么地方着地,但是耳中听到他发出一声闷哼,显然也不好受。 即便是她练过武,可是就力气来说,作为女子的一方还是处于劣势,女子被刘过扑倒在地,双手双脚都被对方箍住,空有一身武艺,却动弹不得,不由得大急,怒道:“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不想坐以待毙。”刘过道。 第三十六章 看谁能坚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女子急道:“你……你放开!” “不放。” “放开!” “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要是放开,我还不立刻就被你开膛破肚。”刘过理所当然地道。 路人这个时候都忙着逃命,可没有心情欣赏别人打架,看到两人扭打在一起,立刻就从旁边绕开,继续哭爹喊娘地逃命去了,也幸好这时人流量已经没有那么密集,不然他们两人都非得被人踩成肉泥不可。 温香软玉在抱,刘过头脑中却没有香艳不香艳的念想,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松手,不然自己小命就要没了。 女子挣扎了几次挣脱不得,忽然向前一口,咬在刘过身上,她身材娇小,此刻蜷缩着身子被刘过搂住,头正好抵着刘过的下巴,嘴对着的地方则是刘过的胸前,这一口下去,立刻就咬到一口细肉,夏天穿的衣服单薄,不怎么影响口感,别看刘过看起来长得细皮嫩肉的,就口感来判断,他胸前的肉还挺紧致的。 刘过嘴里发出一声惨叫,疼的连眼泪都下来了,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你干什么?你属狗的啊,怎么还咬人?” 女子松开口,威胁道:“你放不放?” “不放!”事关生死,刘过别说被她咬上一两口,就是被她吞下去一条腿一条胳膊,也是万万不敢松手的,他一边扑哧扑哧地吸着凉气,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啊!” 刘过又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原来是那女子见刘过不就范,一口又咬了下去。 “放……放放放,求你松口,我放还不行吗?” 这第二口的威力巨大,刘过立刻就妥协了。 女子松开了口,等着刘过松手,还有松腿。为了制住对方,刘过手脚并用,双手紧紧地搂着女子后背,把她压到自己胸口,双脚则紧紧箍住对方的大腿,防止她乱踢乱跳。 “你承诺不杀我,我就放你。”刘过和女子谈条件说。 女子爽快地答应道:“好,我承诺今天不杀你就是。” 刘过没放过她话里的陷阱,道:“不仅是今天,以后也不能杀我。” “好。”小心思被对方识破,女子也只好果断答应对方的条件。 “你发个誓。”刘过又道。 “我……我发誓,”女子稍一迟疑,便道:“我承诺,以后也不杀你,如果有违此誓,让我不得好死。”为了摆脱刘过,女子也是豁出去了。 “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对方承诺过了,誓也发了,刘过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毕竟事关自己小命,刘过丝毫不敢大意。 女子见刘过又把话题扯到其他的地方去了,立刻也明白刘过不是真的要放开她,而是在拖延时间,这个时候无论哪一方的人赶到,对方都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而无论怎么看,官兵和刘过的侍卫找到他们的概率都要比女子的同伴找到他们的概率高。 自然知道了刘过的心思,女子也没必要继续和他拖延,一低头,一口又咬在了刘过的胸前,刘过疼的撕心裂肺,眼泪长流道:“你……你放口。” “你放手我就放口。”这次女子学乖了,根本就不给刘过缓冲的时间,直接咬着刘过的肉说道,不过因为说话的时候牙齿还要咬着刘过的肉,所以声音难免有些含糊不清。 “你放口。” “不放。” “放口!” “不放。” 现在两人的身份完全打了个颠倒,是刘过求着女子放他了。 “好好好,我先放开一只手,表示我的诚意,你放开口后,我再松开你。”刘过打算继续用缓兵之计。 感觉到刘过按着自己后背的一只手有所放松,女子缓缓松开了口,抬起头来,仰视着刘过的下巴道:“好,我松开了,你松手吧。” 感受着女子的鼻息喷在脖颈处,带来一阵阵的温热酥麻。刘过低头看了眼,只见少女脸上的黑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娇小的脸,那张小小的脸蛋,看起来还没巴掌大,但是娇俏清丽异常,肌肤也是出乎寻常的白,此刻在她的嘴边还挂着一串血迹,殷红的鲜血映衬着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肌肤,有着一种别样妖艳的美。 周围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忽然隐去,只有这张异常清秀白皙的小脸,还有她嘴边的那串血迹,留在刘过的视线中。 “啊!” 已经魂游天外的刘过忽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身子像虾米一样躬起,原来是女子趁着刘过被自己美色所迷,有所松懈的情况下,忽然挣脱了刘过的腿,一膝盖顶在了他的裆下。 刘过要害部位受袭,再也顾不得松开手脚后会不会被开肠破肚,巨大的痛苦已经让他把其他所有的危险都置之度外了。 女子趁机挣脱刘过的魔爪,翻身爬起来,短剑还握在手中,只要此刻她轻轻往前一送,就可以结果了刘过的性命,但是不知为何,她却忽然有些迟疑起来。 “纾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官差来了。” 这时闻讯追来的青年男子远远看见刘过倒在地上,胸前一片血红,身体蜷的也像只虾米,只当女子已经结果了刘过的性命,连忙催促她快点逃命。 女子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几个人正向这边急急忙忙地赶来,虽然穿着百姓衣服,但是看那动作神态就不是普通百姓,也没心思给青年男子解释自己并没有杀刘过,连忙撇下刘过,跟着那青年男子遁走。 那几人却非刘过的侍卫,而是奉命监视邓朝的蒋彪等皇城司的人,事发时他们正在附近,所以反而把事情的经过看了个清清楚楚,刘过和侍卫被百姓冲散,也是他们首先锁定了刘过逃跑的方向,所以立刻就赶了过来,若非他们在路上阻截住对方,追上刘过的就不是女子一个,而是好几名刺客了。 蒋彪等人远远看到刘过倒在地上,也只当刘过已经遇刺,吓得亡魂大冒,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只见刘过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胸前鲜血淋漓,其中一人当时就哭了,回头对蒋彪道:“蒋指挥,刘使者他被人杀了!” 蒋彪已经看出刘过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断气,只是看着他胸前鲜血淋漓,将一件白袍都染成了红色,鼻中也是咻咻直冒冷气,不知道还有没有救,连忙俯身去查看他的伤势,还好刘过胸前的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伤口都比较浅,有些地方还能清楚地看到牙印,刘过只是疼的背过气去。 自然刘过性命无碍,蒋彪也就放了心,留下两名手下照顾他,自己带着其他人去追踪刺客的行踪。 刘过缓了一会儿,慢慢缓过了气,睁开眼见面前两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是王三和宋七,吃力地问道:“刺……刺客呢?” “跑了。”宋七回答说。自然蒋彪都说了刘过性命无碍,现在他本人又能说话了,王三和宋七便知道刘过没事,提到嗓子眼儿上的心终于可以重新回到肚子里去。 “那你们还不……还不快找医生。”刘过有气无力地道,女子那一下顶的他够呛,刘过不知道那玩意儿以后还能不能用,要是就这样报废掉,他以后也没眼见人了。 尽管以他和赵煦的关系,当了太监也不见得比现在的梁惟简混的差。 王三和宋七这才回过神来,正好这时刘过的侍卫也到了,见刘过受了重伤,身旁站着两个来历不明的人,除了刺客一伙还能有谁,就要杀了他们泄愤,王三和宋七吓得连忙求饶,刘过也替二人说好话道:“是他们救……救了我。” 侍卫们一听错怪了好人,有些尴尬地收回兵器。 虽然刘过没死,但是毕竟是因为他们的失职才让刘过受了这么重的伤,侍卫们又是自责又是后怕,连忙卸了附近一家店铺的店门当担架,抬着刘过去看大夫。 没走多远,就见街边一个店铺门楣上挂着一张“圣手仁心”的牌匾,是一座医馆,众侍卫七手八脚抬刘过进去,急吼吼地喊:“把你们最好的大夫叫来。” 柜台后面怯生生地露出一个留着三羊胡子的小老头,战战兢兢地说:“小老二就是最好的大夫。” 侍卫们把刘过连人带担架放在地上,那小老头走过来先查看了刘过胸口的伤口,目光怪异地盯着刘过看了两眼,也不敢问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只是说:“胸口的伤不要紧。” “那下面的呢?”有侍卫问道。 “下面的?”小老头低头看了看刘过的裤裆,这年轻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褪他裤子,忙让他们把刘过抬进一个旁边的休息室中,这才让刘过的侍卫褪下他的裤子,露出胯裆。 小老头弯着腰,低着头,眯着两只小眼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瞧了刘过的那东西一会儿,艳羡道:“其形如龙,其势如虎,不错不错。” 刘过让他查看自己的伤势,没想到小老头却评价起他那东西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道:“别说废话了,你看看以后还能不能用?” “能用能用,只要老夫开几幅药,早晚搽于伤患处,另外再佐以他药调理,不出十天,您老儿这东西又能生龙活虎、器宇轩昂了。”小老头忙点头不跌地说。 只要能用就行。刘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小老头将刘过的伤口处理好,众侍卫丢掉门板,从医馆中借了一副担架,将刘过抬回行辕,估计是那小老头的药见了效,刘过这时已经觉得下面不是那么疼了,这才想起其他的事,问道:“王知州怎么样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这一路他们只顾着刘过的安危,谁有那闲心去管王肇是死是活? 第三十九章 抓捕行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梆,梆,梆,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空荡荡的街面上,只有那一下又一下的打更声,还有更夫那拖着长音的沙哑声音, 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隐藏在黑暗处的人的心脏。 “二更天了,蜀王,还要等吗?”黑暗中的某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等了,我们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说。 一群人从黑暗中钻出来,仿佛是暗夜里精灵,飞快地向前窜去,每遇到巡夜的兵卒、或者有灯火的人家,都会停下来潜伏一会儿,然后接着绕路往前走。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出现在城北一座规模巨大的深宅大院前,青年男子警惕地打量了一眼周围,然后爬上一棵合抱粗的槐树,以槐树的一根斜枝为桥梁,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溜进了院子。 他们进去没多久,不远处的黑暗中又露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人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现在还来邓家?” “可别是有人得到了消息,来给邓朝报信的,你继续在这儿蹲守,我去给蒋指挥报信。” 那人说完就隐没在黑暗中,剩下一人朝那几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也隐去了身形。 这伙忽然溜进邓宅的人,正是青年男子他们。他们在这里住过一晚,所以对里面的布局十分熟悉,没花多少功夫就到了邓朝的住处,邓朝正在跑着一个新纳的小妾扑哧扑哧地耕耘,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小声喊道:“邓叔在吗?我们有事找您相商。” 邓朝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其实今天那次刺杀事情发生后他就知道是谁干的了,这时听到他们来找自己,吓了一跳,下面就泄了。 低头看了眼那小妾还是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邓朝心中就来气,啪的打了她一个耳光,那小妾惊声尖叫,邓朝恶狠狠地道:“别吵。” 那小妾是邓朝让人强抢来的,对他怕的要死,哪还敢再叫,连忙闭口,眼泪汪汪地看着邓朝。 邓朝吩咐小妾掌灯,自己起身胡乱披件袍子在身上,下床去拉开房门,只见外面影影绰绰地站着几人,正是青年男子一伙。邓朝生怕他们被人看到,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连忙拉他们进自己卧室。 “你们这是干什么?”邓朝小声问道。 “邓叔,七叔被人抓走了,我们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想办法把七叔救出来。”首先开口的是女子。 邓朝没好气地道:“果然是你们。”他瞪了对方几人一眼,责备道:“你们吃错药了不成,大白天的,去行刺刘过和王肇?” 青年男子见邓朝语气中对他全无尊敬,不悦道:“只要我们杀了他们,澶州立刻就会大乱,我们就可以趁机起事,可惜那两个狗官命不该绝……” 青年男子还未说完,邓朝就破口大骂道:“乱个屁,都河使者死了还有都河副使,知州死了还有通判,就算你们将澶州州衙攻陷,各地也还有县令县丞,军中还有各级将领。” 邓朝摇头叹息:他这辈子就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只能被人当枪使,没想到现在还能见到一群比自己还没文化的反贼。 青年男子等人这才知道杀了刘过和王肇澶州就会大乱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尤其是青年男子,自从上次跑去找契丹皇帝联盟被辽国边境守军给撵回来之后,这是他第二次暴露智商的缺陷,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邓朝原本对他们还有些期待,但是自从他们干出这件蠢事后,他就彻底绝了跟他们造反的心思了,这帮二百五都能成事,那老母猪都能上树了。念着一点儿故人情意,邓朝也不想做的太绝,抓他们去见官,不耐烦地撵他们道:“你们快走吧,有多远滚多远,别连累我跟着你们满门抄斩。” 女子不甘心道:“但是邓叔,七叔被他们抓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邓朝好心劝道:“还有屁的办法,听我的话,你们还是赶紧溜出澶州城,有多远走多远,别打鼓动灾民暴动的心思了。这事一出来,朝廷肯定要严查,皇城司都有可能要介入,你们再不走,就永远没机会走了。” 几人好说歹说,邓朝就是不肯再伸援手,只好怏怏地退出去。 打发走了这几个瘟神,邓朝回头见新纳的小妾还躺在床上,微微探着身子,被子夹在腋下,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前两个丰硕的半圆。邓朝喜欢年轻丰满的女人,这小妾能被他看中,自然也满足这条件。 邓朝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和青年男子他们说的话肯定也被她听到了,那可是灭门的大罪,若是被她告发,自己满门都要抄斩,顿时起了歹意。走过去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柄佩剑,这佩剑是有个道士说他煞气太重,挂在卧室中镇邪的,但是也能杀人。 邓朝拔剑在手,一步一步走向床边,那小妾尚不知道邓朝要杀她,眼神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邓朝大晚上的拿把剑干什么。 忽然“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厮冲进来,惊慌失措道:“阿郎不好了,一大队官兵冲进院子,见人就抓……” “啊,什么?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闯我邓十五的家!”邓朝心中一急,连多年不用的称呼都用上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反正他们一路冲进来,见人就抓,只要稍有抵抗,马上格杀。阿郎,你快想想办法吧,他们已经攻下前院,马上就到这里了。”那小厮带着哭腔道。 “那边呢?那边难道一点儿消息都没传过来?”邓朝犹自有些不信道。 “阿郎,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来的都是生面孔,小的估计,到现在只怕那边都还不知道呢。” 邓朝这时也慌了神,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几个反贼在自己家里的事被人告发了,这时也来不及去追究是那个王八蛋告的状,也没心思猜测来的是什么地方的官兵,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他也顾不得收拾细软,更把杀人灭口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提着剑,披头散发地就跑了出去,到了门外,只听前院人声鼎沸,鬼哭狼嚎,邓朝也不迟疑,出了院子,就直奔后院而去,那里有一个后门,官兵今晚忽然对他发难,显然是早有准备,前门肯定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有后门还有一线希望。 这伙忽然冲进邓家的官兵,是由蒋彪亲自带队,由三十名皇城司的探子和两百名刘过的禁军侍卫组成,刘过这次来澶州总共有四百名禁军保卫他的安全,现在一百人留守行辕,一百人去临河县抓那县尉,剩下的两百人全交给了蒋彪来抓邓朝,按照刘过的说法,这邓朝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家中藏有武林高手也说不定,所以这边来的人最多。 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蒋彪要等到黎明前才动手,一来那时赶往临河县的一路人马应该到了,二来刘过说在黎明前是人防备心最松懈的时候,可以减少伤亡,没想到有人提前潜入了邓宅,蒋彪害怕邓朝提前得到消息逃走,所以马上就带人冲进来了。 进入邓家的豪华大宅后,蒋彪等人并没有遇到传说中的武林高手,遇到的大多都是普通家仆,而且还在熟睡中,偶尔遇到一两个会点儿功夫的人,但是在这支上过战场打过仗、懂得配合的禁军、以及抓捕经验丰富的皇城司探子面前,武功已经没有多少作用,几名士兵互相配合一顿长枪捅刺,马上就变成了蜂窝煤,什么长拳短拳也全城了废拳。 对于这些普通的家仆壮丁,蒋彪交给了其他人去处理,他自己带着一队精锐直趋内宅,路上遇到邓家家仆小厮也不理,他的目标是邓朝,如果邓朝抓住了,就是跑了几个家丁也无所谓,要是把邓朝跑了,就是把邓家所有的人都抓住也算是行动失败了。 蒋彪一路冲到内宅,随便抓住个使女一问,便搞清楚了邓朝的住处,他带着几名皇城司的探子和数十名禁军将士急匆匆地赶到邓朝的住处,只见房间中只有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满脸茫然地坐在床上,看到房间里冲进一群大男人,女子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蒋彪不赖烦道:“邓朝呢?” 女子见这群人对自己并没有干出非礼的举动,稍稍安心,茫然地用手往外面一指,道:“出去了。” 蒋彪闻言随口对身边的一个禁军侍卫说:“看住她。”自己带着人追了出去。只见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哪有邓朝的影子,蒋彪只好把人分散开,分头去寻找。 邓朝一路狂奔,连跑掉了一只鞋子都不知道,这里是他家,连哪里有棵树有丛草心中都清清楚楚,他抄近路跑到后门,远远就看到后门口火光涌动,原来是对方已经提前探清了门路,派人守住了后门。 “我命休矣。” 邓朝大叫一声,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第四十章 头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但邓朝并没有放弃挣扎,他连忙调转方向,向里面跑去,跑了几步,听见后宅中人声杂乱,显然那些官兵已经到了后宅了。 这里住的都是女眷,此刻那声音中也是女人的声音居多,甚至还有女人在骂“流氓”“淫贼”之类的话,可见是有官兵政治觉悟不高,猛然见了这么多美女,没管住自己的咸猪手,乘机揩油。 邓朝感觉到一阵悲凉,左右看看,只有之前报信的那个小厮还跟在身后,吩咐他道:“你去引开他们。” 他自己则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那小厮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打杂的,就算邓朝犯了什么死罪,自己最多也只是有点儿连带责任,用不着跟着邓朝一条路走到黑,况且这黑灯瞎火的,要是官兵过来二话不说一刀将自己咔嚓了,那就后悔都迟了。 想清楚了这点,他不但不逃,反而向官兵的方向跑去,大声喊道:“我投降!你们别杀我,我投降!” 对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三和宋七,刘过念着故人情面,想要留他们在身边,不让他们冒险,不过王三和宋七知道自己二人是通过走后门进的皇城司,同僚们都看他们不起,所以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证明给同僚看,也跟着来了。他二人也清楚自家的本事,一直都跟在蒋彪后面摇旗呐喊,不敢冲锋在前,只有到了这后宅中,料想这里全是女眷,不太可能遇到厉害的角色,才敢和蒋彪分开。 两人正想找几个房间去拉出来几个光不溜秋的美女,虽然不能干什么事,但过过眼瘾和手瘾也是好的,不料却迎面跑来一个黑黢黢的半大小子,两人都不想搭理他,但那小厮为了脱罪,却直往他们身上撞,嘴里还高声喊道:“二位太尉,小的投降,小的知道邓朝那老匹夫在什么地方,小的带你们去找他!” 邓朝这时候并没有跑多远,远远听到这句话,气得又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王三和宋七对望一眼,心中不由得大喜:今晚搞出这么大阵仗,就是来抓邓朝的,如果邓朝本人被他们两个抓住,那就是头功,不但以后同僚不敢再对他们说闲话,而且升官发财都是妥妥的。 宋七连忙一把抓住那小厮,心急火燎地问道:“邓朝在什么地方?” “他向那个方向跑了,刚跑没多久,小的带你们去抓他。”反正是出卖,小厮为了追求宽大处理,干脆把邓朝卖个彻底,积极配合王三和宋七道。 王三为人比较谨慎,问小厮道:“邓朝身边有多少人?” “只有他自己一个,听说官兵来抓他,他连内裤都没穿就跑出来了。”小厮回道。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带路。”听说邓朝只有一人,王三也着急了,生怕这么大的功劳被别人抢去。 邓朝已经五十多岁,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再加上又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论脚力哪里比得过王三和宋七这两个年轻小伙,在那小厮的带领下,王三和宋七没追多远,就看到前面花园中一个人影正在乱蹿,看样子是想要找个地方躲藏。 为了抢功,王三也不和宋七客气了,几个跨步就冲到了他的前面,像离弦之箭冲向那人,嘴里大喝一声:“邓朝,看你还往那跑!” 眼看着就要抓住对方,那人忽然回过头来,还没看清长相,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先向王三刺来,幸亏王三机警,感觉不对连忙往旁边一闪,才没有被刺中要害,剑身挨着他肩膀而过,划开一道口子。王三闷哼一声,连忙后退,和对方拉开距离。 王三回头瞥了那小厮一眼,那意思是说:“邓朝是没有穿内裤,可是你没有说他手中还拿着剑啊!”夜色沉沉,也不知道对方明白没明白他的意思。 宋七见王三受了伤,夜色中也看不清伤的重不重,连忙走过扶住他道:“有没有事?” 王三咬牙强忍道:“没事。” 宋七这才放心,忽听那小厮大叫一声:“邓朝跑了!”忙和王三回头,只见邓朝刺了王三一剑后也不恋战,回身就走,此刻已经跑出好几丈远了。宋七和王三连忙快步追了去。 几人你追我赶,渐渐将邓朝逼到墙角,眼看着无路可逃,邓朝悲鸣一声,回过头来怒视着王三和宋七,将长剑横在胸前自卫。 见邓朝已经无路可走,宋七和王三也连忙停下脚步,看着对方手中的长剑迟疑不前:听说这邓朝可是黑白通吃的人物,万一他也是刘使者说的那种“武林低手”,身怀绝技,两人可未必是他对手,并且此刻对方手上还拿着凶器。 头功虽好,可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王三和宋七对望一眼,都有些迟疑要不要大喊几声,多叫几个同伴帮忙,不料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身边忽地刮起一阵劲风,直见一个人影从他们身边掠过。直奔邓朝而去,一下子就把邓朝扑倒在地,高兴的哈哈大叫:“二位太尉,我抓住邓朝了,我可以免罪不?啊!” 原来是那小厮为了将功赎罪,奋不顾身地上前将邓朝绳之以法,不过他忘了邓朝手中还有长剑,被扑倒的同时,邓朝手中长剑也毫不客气一剑刺中他心窝,结果了小厮的性命。 王三和宋七见邓朝被那小厮扑倒在地,连忙冲上去将他按住,先夺了他手中的长剑扔到一边,然后按住他手脚头脸,死死地把邓朝按在地上。 “没想到头功来的这么容易。”王三和宋七对望一眼,心中都有种这不是真的的感觉。 邓朝拼命挣扎,但他一个老头有怎会两个年轻小伙的对手,王三和宋七将他的手反扣在身后,提起邓朝,就要押着他去蒋彪处领赏,忽然旁边传来一声轻喝:“放开邓叔!” 王三和宋七吃了一惊,险些手中一松让邓朝挣脱,抬头看去,花丛后面影影绰绰几个人影,正在向他们走来。 这回是遇到真的武林低手了!王三和宋七都想把邓朝扔给对方,他们自己逃命,不料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大喊:“他们在这里!”接着火光耀眼,原来是蒋彪领着人到了。 青年男子已经将一柄飞刀握在手中,女子也抓几枚石子在手,闻言不禁都是一愣,权衡之下还是自己小命重要,扔下邓朝逃走了。 大队人马过来,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一队人去追那些人影,剩下的人守住四周,防止邓朝逃脱或者被人劫走。 邓朝一见对方都是东京来的禁军,尤其是其中还有十数名红衣黑靴的皇城司官兵,顿时就惊得呆了,他是想过有人调来临近州县的官兵来抓他,甚至是东京来的禁军,可是他没想到来的竟然还有皇城司的人。要不是双手被王三和宋七抓住,他立刻就吓得跪下了。 蒋彪目光在邓朝脸上扫了一眼,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他又怎会不认识他,见正主被抓住,蒋彪终于可以松口气,目光落在押着邓朝的两名手下身上,他们身上穿的还是皇城司所有官兵中最低级的巡卒的衣服。 蒋彪离开东京时一直想不通向来精明能干的张都司怎么会强塞给自己这两个驽货,后来到了澶州才知道这二人和刘过有旧,张都司这是在向刘过卖好呢。这时见抓住邓朝是他们,蒋彪自然也不介意继续卖刘过一个好,送给他们一个大功劳,微微一笑道:“你们干的很好!” 这位严厉的长官还从未夸奖过他们,王三和宋七闻言大喜,就要给蒋彪行礼,手一动才想起他们还抓着一个人,不由得咧嘴笑了一下,齐声说:“多谢上官夸赞。” 蒋彪点了点头,瞥了眼躺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小厮尸体,吩咐身边的两名探子道:“将他绑了!” 两名探子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邓朝五花大绑,然后押着他去前院。 此刻邓家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赶出来,男的用绳索捆着,女的暂时关押在前厅旁边的偏房中,因为是深夜,大多数人都已经上床睡觉,很多人都是直接从床上被禁军将士拉出来的,身上连衣服都没穿,看着好不狼狈。 蒋彪一边派人去通知刘过,一边安排人看押犯人,清点财物,又派了五十来名禁军和十多名皇城司的人去城中各处查抄邓朝的店铺、作坊。 这边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不惊动旁人,闻讯赶来的巡卒本来要制止对方的“暴行”,但一看“施暴者”是禁军和皇城司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马上乖乖退到一边,另外再派两个人去给王肇报信。 王肇本来已经睡下,听说邓朝被禁军和皇城司的人查抄,大惊失色,披了件衣裳就跑出来了,他本来是要赶往邓家的,但是走到街上后,忽然又改变了注意,吩咐随从道:“调转方向,去找刘使者。” 第四十三章 能屈能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蒋彪将一份供词呈给刘过,禀报说:“邓朝承认是他联合漕帮成员,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自己在黑市上倒卖粮食赚取高额利润,但是拒不承认自己勾结反贼,辩解说他跟刺杀刘使者和王知州的人毫无关系。” 刘过微笑道:“只怕邓朝自己也知道,他操纵粮价,指使人哄抢粮船,最多不过就是个判个刺配充军,抄没家产,但是一旦牵扯到谋反的大案,就是灭门的大罪,自然不会乖乖承认了。” 刘过问道,“那些刺客是从他家里出来的,后来又在他家后花园发现刺客的行踪,这个邓朝是如何解释的?” “邓朝说他自己并未见过那些人,不过就在刘使者和王知州遇刺的时候,他家里有贵重东西被窃,他说可能对方是来他家偷东西的。” “这样也行。”刘过翻了个白眼道。 “就算我们明知道他在说谎,可是邓朝就是咬紧牙不承认,我们也没有办法。”蒋彪回答道。 “那另一个人呢,你们抓到的那个刺客?”刘过问道。 “那人倒是条汉子。”即便是属于敌对阵营,但是提起那位被抓住的刺客,蒋彪也是赞不绝口,敬佩道:“这两天我们用尽了办法,他也被疼的晕死过去多次,但是无论我们如何逼问,他口中怒骂不止,却不肯说起同伴的下落,也不泄露自己的身份。” 皇城司的手段虽然未必比得上后世臭名昭著的锦衣卫,但是作为一个特务机构,自然蒋彪说用尽了办法,那此刻必然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不开口,可见是个硬骨头。 但是不能敬佩对方骨头硬就对他心生同情,那天刺客为了制造混乱,竟然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大开杀戒,对这种人,刘过认为也是死不足惜的,所以对老者的遭遇并没有多少同情。 刘过思索了一会儿,道:“自然从邓朝和刺客那里都找不到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或许可以邓家下人那里寻找突破口。这些刺客竟然敢公然出入邓家,邓家的其他下人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 蒋彪眼睛一亮,赞道:“刘使者英明。卑职只想着如何撬开邓朝和那刺客的嘴,却忘了他们。” 刘过又道:“对于这些普通人,还希望蒋指挥宽容一点儿,毕竟其中就算有人参与了邓朝的事情中,但大部分也是听命行事,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也是受害者之一。” 蒋彪躬身道:“刘使者果然是宅心仁厚。” “我这算是宅心仁厚吗?”刘过暗想,其实这次阻止外界粮食进入灾区、乘机操纵粮食市场,赚取高额利润的当地豪强不在少数,邓朝只不过是那只被抓住的“鸡”而已,为了给更多的“猴”看,邓朝的处置结果一定轻不了,若非还牵扯到造反案,只怕邓朝已经被明正典刑了。 幽深的巷子尽头,一座破败的房中,青年男子颓然坐着,因为房间里唯一能坐的凳子被他上次一拳捶烂,众人只能捡几块石头放在地上,权当坐具,配上那布满蛛丝网、摇摇欲坠的房子,感觉就像是一群走投无路的野兽。这时候那个被称作“张五哥”的男子走了进来,小声禀报道:“蜀王,外面现在到处都是兵卒,各个城门口也张贴着我们的画像,并且有重兵把守,我们出不去了。” 女子惊讶地问蜀王道:“你派张五哥出去,竟然是为了寻找出城的路,蜀王,你不打算救七叔了吗?” “救不了了,”青年男子颓然道,“我们原本以为七叔只是落在了王肇或者刘过的手中,但是没想到连皇城司的人都来了,七叔落在了他们的手中,我们不可能救的出来了。” “可是七叔他……” “你以为我不心痛吗?”青年男子见女子还要说下去,气愤道,“七叔从小教我养我,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希望能救出七叔,但是抓住他的是皇城司的人,那可是被称为天子亲卫、皇帝爪牙的皇城司,我们不可能救的出来。” 女子目光扫过其他几名同伴,只见大家都低下了头,显然都是赞同青年男子的说法,不禁痛心道:“你们真的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七叔被他们杀了而无动于衷吗?” “张小娘子,我已经打听过了。”张五哥解释道,“七叔被他们关在邓宅,周围有禁军和皇城司的人把守,我们没有机会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逃出澶州,再从长计议。” 青年男子也小声劝道“纾妹,不要冲动。你放心,等我们脱离险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七叔的。” 虽然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疼爱自己的七叔随时可能会被敌人千刀万剐,女子还是忍不下心。 夜幕降临,众人待在破旧的房屋中,潮湿闷热,又不敢出去寻找食物,早就饿的饥肠辘辘,这时候那位出去打探消息的张五哥忽然又溜了回来,惊喜地道:“蜀王,你看谁来了?” 他身体往旁边一让,露出一个穿着金钱纹员外装的矮胖子,笑眯眯地给青年男子施礼道:“属下奉军师之命,前来相助蜀王。” 青年男子惊喜道:“十二叔,你也来了?” 矮胖子点了点头,满脸关切地对青年男子道:“蜀王,你受苦了。” 青年男子叹了口气道:“我受点儿苦不要紧,可是这次河北之行……” 矮胖子打断青年男子的话道:“军师得知朝廷搞了那个集中管理灾民、还有可以让灾民以工代赈的方法后,就知道蜀王此行不会很顺利,因为我是河北人,虽然特意命令属下赶来相助蜀王,军师还让我带话给蜀王:事可成则进,不可成则退,让蜀王不可逆势而为。” “军师的意思是让我们回去了?”青年男子不甘心道,“可是我们花了两个多月时间,联络了很多绿林道上朋友,还有灾区的几个漕帮头领,他们承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起事,到时候数百万灾民响应,就算灭不了宋庭,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时候放弃,岂不可惜?” 矮胖子道:“属下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有大批皇城司的探子赶往灾区,明面上是因为有人哄抬粮价,扰乱灾区粮市,所以老妖婆派他们来查探,但是暗中却是很有可能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所以派他们来阻止我们的行动。” “我们的行动这么小心,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目的?”青年男子依旧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蜀王,你别忘了。邓朝和老七可都在他们手上。”矮胖子小声提醒青年男子道。 青年男子道:“我相信七叔是不会出卖我的。” “但是邓朝呢?蜀王你相信他吗?”矮胖子咄咄逼人道。 “邓朝?”青年男子悚然一惊:他一直都对邓朝没有好感,现在邓朝也被皇城司的人抓捕,难保他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青年男子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马上离开河北。” 张五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可是现在外面到处都有官兵在巡逻,而且各处城门还有重兵把守,我们如何出城?” 众人目光都看向矮胖子,矮胖子微微一笑道:“诸位莫慌,属下早就已经想好了出城的办法。” “十二叔的办法是……”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矮胖子,眼中露出崇敬的神色,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矮胖子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顺利的出城去。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矮胖子面有得色地说。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群人就出现在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口,矮胖子给青年男子等人介绍一个身材短小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是赵小乙,我的同乡,因为在衙门中有熟人,所以弄到了一个运送夜香的肥差。” 澶州城十数万人,都要吃喝拉撒,每天的排泄物也是相当可观,所以专门有一群人每天一大早就挨家挨户地收屎尿,然后运往城外,因为官府会给他们发工资,而且屎尿还是上好的肥料,运出城后还可以卖一笔钱,是货真价实的高薪职业,所以这职业十分吃香,只有有门路、有关系的人才能弄得到。 众人一听对方是夜香工,又看了眼对方身后那一人高的木桶,惊讶道:“十二叔想的办法不会就是让我们躲在这里面,然后混出城吧?” “是也。”矮胖子点头道,不过他也知道夜香工虽然是美差,但是躲进屎尿捅却非美事,有些尴尬道:“为了能顺利出城,只好委屈一下各位了。” 众人目光都看向青年男子,青年男子也是满脸的不乐意,不过比起被皇城司的人抓去千刀万剐,躲进屎尿捅里面也不算什么,咬了咬牙道:“大丈夫能伸能屈,暂时委屈一下又有何妨。” 自然连青年男子都同意了,别人还有什么话说,自然也只能屈尊一下了。 这时忽然有人道:“咦,张小娘子呢?” 众人这才发现不见了身材娇小的女子,众人面面相觑,张五哥道:“从废院出来时还在呢,怎么现在不见了?” “会不会是独自去救七叔了?” 众人目光都落在青年男子身上,矮胖子生怕他为了一个女子坏事,急道:“蜀王,时间不早了,再不离开,一旦等天亮,可就容易被发现了。” 青年男子犹豫再三,叹息一声道:“罢了,我们先离开再说。” 第四十四章 李代桃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原来的邓宅,现在的都河使者临时行辕,在静穆中迎来了曙光。 “张老三,王义,你们站了这半晚上,累了吧,快进去休息休息,刘使者已经吩咐厨房的人准备好热汤和炊饼了。”大门口前来换班的禁军侍卫对刚值晚班的同事打招呼说。 “知道我们累还磨磨蹭蹭这半天才来?”之前值班的禁军侍卫笑骂道,说着将手中的长枪短刀交给来换班的同事。 “嘿嘿,我们这不是来了吗。”后来的人接过同事的岗位,有些尴尬地道。 “叽叽咕咕地干什么呢,你们代表着我们全体禁军的形象,嘻嘻哈哈哈地像个什么样子。”这时忽然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军官,训斥他们道。 一看长官驾到,不管是刚开始接班还是马上要下班的禁军侍卫都是面容一肃,身姿笔直地犹如他们手中的长枪。 “你们都给我小意点儿,那些刺客说不定还在城里,要是他们发了疯忽然来行辕刺杀刘使者……” “上官放心,别说是刺客,就是一只苍蝇,我们都不会让他进去。”禁军侍卫立刻表态道。 “嗯,很好。”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出门办事去了。 长官一走,禁军侍卫又恢复到了之前松松垮垮的模样,其中一人满不在乎道:“我们有四百人呢,那些刺客不逃命,还来行辕行刺刘使者,莫非他们都得了失心疯不成。” “就是,让我说,我们倒应该提醒刘使者,身边带着一个娇滴滴的侍婢也还罢了,隔三差五还有江南第一名妓戴梦儿上门\服务,别损耗过度,伤上加伤……”接下来便是一阵嗤嗤的笑声。 “咳咳,这些天我们也都亲眼看到了,刘使者为了灾区百姓,可以说是呕心沥血,我们这样说他,会不会有些不厚道?”有人小心翼翼地道。 众人闻言神色都是一肃,虽然他们口中偶尔会开点儿刘过的玩笑,可是对刘过的才识和人品,他们还是由衷的钦佩的。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快吃饭去吧。”后面来的人催促之前值班的同事道。 那些刚换下班的人便转过身,打算进去吃饭,忽然其中一人眉心一跳,倏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前面不远处。其他人见了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那人仔细看了片刻,没有发现异样,自嘲地笑笑道:“可能是我眼花了吧。”说完便和同伴一起进去了。 等那些禁军侍卫完成交接,躲在一棵槐树树冠中的女子还是心跳不已,她天未亮就来到邓宅外面,本来打算还是和头两次一样爬上院墙外面的大槐树翻进院子,结果绕着邓宅走了一圈,发现凡是有可能用来借力的树全都被禁军侍卫砍掉了,而且四周还有禁军侍卫在巡逻,甚至还有厢军在外围巡视,在重重护卫之下,她根本就不可能潜入。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来到前门,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上等着禁军侍卫换班的时候从正门潜入,结果发现对方十分小心,根本就没有空隙可以让她利用。 当初他们潜入辽国被辽国边境的守卒发现时,七叔曾经救过她,让女子就这样放弃七叔不管,她良心上过不去,只好接着在槐树上面潜伏下来。 旭日东升,阳光照在邓家大院那高大轩昂的大门上,开始有官员胥吏进进出出地找刘过办事,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救出七叔,但是就是不甘心这样放弃。 太阳越升越高,女子还是没有想到救七叔的办法,但是她肚子却不争气地抗议起来,从昨天傍晚吃了一点儿干粮后,她就再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忽然,一个人的背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之所以这个人能引起女子的注意,除了他的身形特别纤细苗条外,还有这个人进入行辕的时候守门的禁军侍卫并没有检验他的印信。那人只对禁军侍卫说了两句话,禁军侍卫便放他进去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女子看到的第一个没有被检验身份的。 女子紧张地盯着那座红漆大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又出现了,因为是面对着这边,女子看清楚了他的脸,——是个女人。 尽管对方身上穿着男装,但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精致的脸庞,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无不说明对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女子本来对刘过挺有好感的,现在忽然看到有女子公然出入他的行辕,顿时对刘过好感度大降,心想:“果然还是蜀王说得对,这大宋朝的官儿,就没有一个好人。” 女子这样想着,忽然灵机一动,悄悄溜下树冠,跟踪那女扮男装的女子而去。 女子一路尾随,跟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见对方拐进一个人迹稀少的巷子里面,女子再不迟疑,忽然现出身形,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一只手捂住对方口鼻,另一只手已经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了她的咽喉。 那人忽然遇袭,吓得就要惊声尖叫,无奈口鼻已经被她捂住,咽喉上又抵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只能发出几声惊恐的“呜呜”声。 “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不乱叫,我就不杀你。”女子威胁道。 那人本来惊恐万分,听说女子只是问她几个问题,便稍稍宽心,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你是什么人?”女子问道。 那人眼睛眨巴了几下,用余光瞄了瞄捂着自己口鼻的手。女子这才发现自己忙中出错,竟然忘记了放开对方的口鼻,脸上微微一红,松开了捂着对方口鼻的手。 那女扮男装的女子口鼻被放开,立刻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可见刚才是真的被憋坏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是戴姑娘的使女。” 女子起初还以为对方是刘过的相好,听对方说不是,不知为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戴姑娘是谁?” 对方一听女子连“戴姑娘”是谁都不知道,不禁对她的孤陋寡闻嗤之以白眼,解释道:“戴姑娘就是戴梦儿。”害怕对方连戴梦儿是谁也不知道,补充道,“就是江南第一名妓戴梦儿。” 戴梦儿的名字女子听说过,她和刘过的风流韵事当然也是有所耳闻,又问道:“你去找刘过干什么?” 对方给了她一个娇俏的白眼,心道:“谁不知道戴梦儿和刘过的风流韵事,我作为戴梦儿的使女,去找刘过,当然是替他们传递消息,除了这个还能是为什么?”为了自己小命计,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小声道:“替我家姑娘给刘官人传递消息。” 女子也无意知道对方传递的是什么消息,问道:“那我问你,那些侍卫为什么不检查你的身份?” 那使女闻言骄傲地道:“我家姑娘和刘官人是什么关系,那些侍卫一听说我是我家姑娘的人,怎还有胆量为难我?”说着还傲娇地挺了挺刚刚鼓起来的小胸脯。 女子眼睛一亮,急忙问道:“进去以后呢?里面的人也没有为难你吗?” “那是自然,进了行辕,我径直就去了刘官人的卧室,就算路上遇到了人,只要一听说我是我家姑娘的人,也必须乖乖地放我进去。”使女只盼望着搬出自家主人和刘过的关系吓跑这个坏女人,至于其他的,她暂时还没想。 “看来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女子喃喃地道。 “踏破什么?”戴梦儿的使女很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女子回答,一掌截在对方后颈,将她击晕了过去,然后把她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麻利地脱下对方身上的衣衫,又宽去自己身上的外衣,将对方身上的男装穿在自己身上,不多时,一个娇俏可人,身材玲珑有致的小书生便新鲜出炉了。 女子将匕首藏在怀里,又从原来的衣服袖袋里摸出一把石子藏好,这才迤迤然地走了出去。 虽说已经改头换面,但是走在街上,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女子还是觉得有点儿心虚,她加快速度,不多时就出现在了原来的邓宅,现在的都河使者行辕门口。 女子停下脚步,调整好呼吸,强压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走上去,微笑着道:“各位太尉好,我是……” “你是戴林戴官人家的下人对不对?”不等她说完,侍卫便满脸堆笑地道,“快进去吧,自然是戴官人的人,我们就不替你通报了。” 女子心道:“不是戴梦儿吗?怎么变成戴林了?”微微一窒,向对方施了一礼道:“那就多谢各位太尉了。” 说完轻移莲步,风情楚楚地走了进去。 女子进了行辕,只见临进门是一个照壁,转过照壁,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天井,这里她曾经来过,自然不至于找不到门路。她尽量学着戴梦儿那使女的走姿,穿过一进、二进院落,路上遇到禁军侍卫,果然没有再拦她。 眼看着就要进三进,也就是内宅,突然左边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第四十七章 杀人偿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我说,你别老绷着个脸行不行?笑一个,有句话说,爱笑的女孩儿运气就不会差。”刘过知道如果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让女子自己打消杀他的打算。 本来以为成功制住刘过,就可以以刘过为人质换回七叔,但是现在刘过是制住了,却并不能换回她的七叔,女子此刻的心情就像当初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杀了刘过和王肇澶州就会大乱的青年男子一样,失落沮丧到了极点,所以刘过的笑话并没有让她发笑,只能让女子觉得那是对自己智商的嘲弄而已。 “你再嬉皮笑脸,我认得你,我手中刀子却不认得你。”女子瞪了刘过一眼,语气中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决然。 “那好吧,不笑也行。你现在打算干什么,总得给我个答案吧?我们这样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对了,我裤子还没穿呢。”刘过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裤裆。 女子脸上微微一红,转过去不看刘过,但是随即又想到刘过是她的挡箭牌,万一这家伙逃脱,不但七叔救不了,自己马上还会面临危险,于是不得不再次面对刘过那张看起来十分可恶的脸。 “是啊,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劫持他逃出去?杀了他!然后被他的侍卫冲进来把我也杀了?”女子看着刘过的脸,眼中不禁露出茫然之色。 女子的迟疑没有逃过刘过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话起了作用,其实女子硬要以自己的性命作为条件的话未必换不回她的七叔,因为蒋彪无论如何不敢致自己的性命于不顾的。 但是刘过不愿意,他不愿意为了自己活命,就放走那个杀人如麻的杀人犯,那老者是不是反贼姑且不说,就凭他动不动就乱杀一通的的恶行,刘过就不能让他这样的刽子手逍遥法外。 俘虏不能放,但刘过也没高尚到为了正义就现出自己宝贵而年轻的生命的地步,他必须还要想办法自救,所以看到女子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刘过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这样好不好,念在你上次没有杀我的份上,这次我饶你一命,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刘过温声细语地道。 “什么叫放我一命,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手上,只要我动动手指头,立刻就可以要你的狗命。”女子冷冽道。 挺聪明的嘛,刘过本来是想办法引导女子的思维,让她忽略自己现在是她的俘虏这件事,但是很显然对方比他想的要聪明,并没有上道,刘过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好,那就算我欠你两条命,今天我放走你,算是还了一条,还有一条下次有机会了再还。” 女子白了刘过一眼,淡淡地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上次犯了错饶了你一命,今天不会再犯第二次的。” 这倒可好,本来对方只是想挟持自己当人质,现在让对方直接动了杀念,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刘过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凝视着女子的眼睛说:“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行辕,一旦我遭遇不测,你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自然敢来,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女子决然道。 “别啊,你想想看,你还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漂亮,就这样死了多可惜啊?你要多想想,还有美好的前程在等着你,你会有一个很爱你的夫君,会有两个孩子,以后还会有可爱的孙儿环绕在你膝下,叫你奶奶……”刘过打算用美好的愿景来打消女子的执念。 女子果然被刘过描绘的美好景象吸引,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迟了。” “不迟不迟。”刘过连忙道,“只要你愿意,那样的生活你以后还会拥有,你要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不要再多说了,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不过就是想要让我饶你一条命吗?”女子瞥了刘过一眼,淡淡地道,“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好吧。”刘过叹了口气道,“自然你执意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造反?” “我没想过要造反,我也不想造反。但是蜀王他想要造反,那么我也就跟着他造反好了,反正这辈子我就认定了他,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他就是了。”说起那位“蜀王”,女子眼中露出无限的温柔,可见对那位“蜀王”是爱到了极点。 “你说的蜀王是不是就是那位青年男子?”趁着对方沉浸在甜蜜的爱情当中,刘过连忙趁机询问道。 “是啊。” “他叫什么名字?你们为什么又要称呼他‘蜀王’?” “他叫……”女子忽然醒悟过来,眼神立刻转冷,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们都要死了。”刘过淡淡地说,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差一点儿就问出这伙反贼的来历了。 “死了我也不会出卖蜀王。”女子说。 刘过知道是不可能套出有用的信息了,决定给女子给点儿希望,有希望的人一般不会干和人同归于尽的事,刘过道:“其实除了你杀了我,然后你又被我的侍卫和皇城司的人杀了之外,你还有其他选择。” “我知道,劫持你出城,为了你的命,他们不敢轻易对我动手的。”女子说。 “好吧,这一条被你想到了,我也还有其他的办法救你。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杀过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人是无辜的?”刘过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我……我杀过三个,不,四个,但是我从来都不会乱杀无辜,我爹说过,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个‘义’字,如果乱杀无辜,那就是不义,那我们就和我们痛恨的那些贪官污吏没有任何区别了。”女子说这话时显得十分自然,就好像在说早点我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杯豆浆一样的自然。 刘过相信了她的话,他再细细观察对方时,看到的不是她的美貌,也不是她的狠决,而是她的稚嫩,对方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如果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还是一个中学生,所以算起来还只是一个少年犯。 刘过决定挽救一下她,当然除了她的年轻和“义”外,刘过也不得不承认,与她的美貌也有关系,看着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儿走向不归路,刘过发自内心的不忍心。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那天你们在街上大开杀戒,拿无辜者开刀,算不算你爹说的‘不义’?” “我……”女子一时瞠目结舌,其实这些天,每天晚上她都会梦到那些老百姓惨死在自己同伴刀下的场景,让她的心倍受煎熬,只是在和对青年男子的爱中间,她始终选择了后者。 “据我所知,你所谓的七叔,是那天第一个向无辜百姓大开杀戒的人,由他亲手杀死的至少有六七人之多,那么我问你,他应不应该给那些无辜惨死的老百姓偿命?”刘过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无比,让女子都不敢直视。 “蜀王说,成大事难免要做些牺牲……” “什么叫成大事,当皇帝吗?为了自己的皇帝梦,让无辜老百姓惨死在屠刀之下,算不算自私?那么这么自私的人,和你们恨的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自然没有区别,那些贪官污吏害的老百姓家破人亡应该得到惩罚,为什么你们害的老百姓家破人亡就不应该得到惩罚?”刘过的语气越来越严厉,问题也越来越尖锐。 “我……我不知道。”在刘过的直视下,女子终于败下阵来,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内心的愧疚无以复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的七叔因为自己的自私那天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我不知道在这之前他还杀过多少人,朝廷对他绳之以法,给那些枉死的冤魂一个交代,又何错之有?”刘过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必须要让她彻底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行。 “七叔他……他对我很好,还救过我的命?”女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但是刘过现在逼着让她想,便让她觉得心里像刀子割一样难受。 “他是对你很好,也救过你的命,可是你想过没有,被他冤杀的那些人,他们不是人吗?他们的命不是命吗?他们死了,他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有可能因为他们的死,他们的妻女会失去生活来源,从而沦为娼妓,他们的儿子会饿死街头……” “求求你,别说了,好不好?”女子终于奔溃了,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刘过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他知道今天他赢了,不过要是女子心中没有良知,没有她父亲给她灌输的那些“义”在,他也不可能说服她。 但刘过内心深处也不好受,现在在他眼中,面前的不是反贼,不是女刺客,就是一个误入歧途的问题少女,对她的遭遇刘过深表同情,对她此刻所承受的痛苦也表示怜惜。 但是,她必须得承受这种痛苦,然后才能大彻大悟,回到正常轨道上来。 女子哭了很久,忽然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看了刘过一眼,对刘过道:“我想要去看看七叔,可以吗?” 看着对方梨花带雨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刘过不由得同情心泛滥,点了点头道:“好,我帮你。” 第四十八章 监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了吗?”刘过认为知道互相的名字,是信任的第一步,他已经初步取得了女子的信任,对方告诉他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叫张纾儿。”女子果然告诉他说。 “你的蜀王呢?” 刘过得寸进尺道 张纾儿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神色坚决地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出卖蜀王的!” 突然见她又变得这么坚决,刘过知道这问题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只好放弃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线索的打算,点头道:“好吧,我不问就是。” 见张纾儿脸上还有狐疑,刘过连忙又表示道:“好了,我承诺,我也不再打听你的底细。我想办法让你见到你的七叔,然后再送你出城。对了,我记得那天行刺的时候你是蒙着面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见到过你的真容?” “没有了。”张纾儿低声回答,觉得这话似乎有什么不妥,粉脸不由得红了红。 “那好,你就暂时扮作我的表妹,嗯,还是有点儿关系的那种,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了。”刘过很诚恳地说。 “什么叫做有关系的那种?”张纾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扮作刘过的亲戚她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要带上“有关系”? 但她马上就明白了刘过的意思,刘过忽然高声对外面的人说:“来的是我表妹,你们知道,那个……我表妹脾气有点儿不太好,我又……又干了点儿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她……她才对我喊打喊杀的,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菁儿,你也真是的,不就是这么一点儿事嘛,大惊小怪的,让人家看笑话。” 外面的一干皇城司探子面面相觑,蒋彪也有些发蒙,他目光怪异的看向菁儿,菁儿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明明是刺客要刺杀阿郎,怎么变成表妹闹情绪了? 菁儿错愕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何刘过要这样说,但是自然他这样吩咐了,那就肯定有他的原因,只好苦笑一下,装作很尴尬地样子对蒋彪道:“对不起蒋指挥,是婢子……婢子莽撞了,还请蒋指挥谅解。” “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蒋彪也有些发蒙道,然后吩咐众人说:“大家都散了吧,只是一场误会,误会。” 大夏天的,大家如临大敌的在太阳底下紧张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一场误会,皇城司的探子只好又是苦笑又是郁闷地散去,外围的禁军侍卫也撤了。 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门口聘聘婷婷地站着一个绝色女子,目光警惕的巡视着周围,蒋彪打量了她几眼,总觉得有点儿面熟。 见房门打开,菁儿立刻迈步向里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和张纾儿对望一眼,张纾儿无言地退到一旁,菁儿深深看了她一眼,连忙跨过门槛,只见刘过还躺在床上,身上连根毛儿都没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对刘过寄予厚望,所以保护刘过的安全也是蒋彪的责任之一,自然也要亲自确认一下他是否真的无恙,菁儿刚进去,蒋彪也跟着进了房间,他还害怕张纾儿忽然偷袭,所以暗中存了戒备,但是见张纾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遍,刘过也是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不像是受人挟持,这才松了一口气。 蒋彪知道这时候自己不适合待在这里,自然确定了刘过平安无事,也就放了心,朝刘过一笑,抱拳道:“下官有点儿事急需处理,就不打扰刘使者了。”说完就溜之大吉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刘过、张纾儿、还有菁儿,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儿怪异,菁儿当然知道刘过没有什么表妹,可是女刺客就站在一旁,她也不好揭穿,而刘过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张纾儿虽然暂时选择了相信刘过,但是对他们的戒心还未尽去,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就在这种怪异的时刻,乔七忽然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急吼吼地道:“二郎,怎么回……”作为刘家的老人,刘过的“底细”他比谁都清楚,出去后他一直都和禁军侍卫待在一起,听说女刺客变成了刘过的表妹,也是立刻就蒙掉了,所以跑进来一探究竟。 但那个 “事”字还未出口,他就觉察到了房间里的异样,顿时呆住了。 “没你什么事,你先出去吧。”刘过对乔七刚才的迟钝还心有不满,打发他滚蛋道。 虽然不知道张纾儿和刘过是怎么回事,但是很显然这小美女以后没自己什么事了,乔七偷偷瞄了一眼张纾儿,郁闷地出去了。 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但是确定了暂时刘过不会有危险后,菁儿走过去收拾两人吃完的碗筷,然后又快速地返了回来。 没有了之前剑拔弩张,但是房间里却被另一种怪异的气氛笼罩着,张纾儿始终待在房中,不让刘过离开她的视线之外,而菁儿也不好和刘过探讨她的事,甚至连以往那些很正常的话题都不好说。 自然无事可做,刘过干脆没事了欣赏美女,尤其是张纾儿,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只见她还穿着那身男子的衣衫,玲珑娇小的身材凹凸有致,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那张小小的还没有手掌大的脸蛋清秀白皙,看着恨不得让人捏一把…… 想着想着,刘过不由得想歪了,然后……然后下面又疼了。 “哎吆——”刘过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菁儿连忙上前道:“怎么了阿郎?” “没……没事。”刘过忍者疼道。 瞟了一眼张纾儿,菁儿也大概想到了原因,于是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反而有点儿幸灾乐祸地退到一旁。 张使者的表妹守在房中呢,自然也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因为公事跑来烦刘过,反正治河的事情有赵偁,缉拿刺客反贼的事情有蒋彪和王肇,刘过一整天都清闲的很,偏偏又躺在床上睡不着。 吃过晚饭,刘过和菁儿下了会儿五子棋,刘过本来以前打算练一下围棋的,可是他的棋艺太臭,即便对上菁儿,也是输的一塌糊涂,后来干脆放弃了练围棋的想法,专攻五子棋,这种棋十分简单,刘过终于不会被人狂虐了。 五子棋下法十分简单,而且古已有之,张纾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就学会了,刘过邀请她一起下,但是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实在没心情和他们玩儿。 下了会儿棋,刘过又拿了本书看,菁儿也找了本词集看,刘过见张纾儿无事可做,便拿起一本拟话本扔给她,道:“你一个人怪无聊的,看看书,权当解闷儿。” 张纾儿接过书,随手又扔到一边,继续盯着刘过看,刘过心中不无得意道:“看来还是我这美男子的魅力比书的魅力大,人家美女宁愿看我,也不看书。” 刘过自我感觉良好了好一阵,看看时辰该上药了,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刘大官人最尴尬的时候,他随手把书扔到一旁,对菁儿说:“换药吧。”眼睛却瞄着张纾儿,意思是说:“你还好意思盯着不?” 见刘过挪动身子,要露出下面那玩意儿,张纾儿果然觉得不好意思,无言地退了出去,只是她还是未走远,只是走到围屏外面,背过身子,这样一旦发生不测,她还是能第一时间冲进去劫持住刘过,将他当成盾牌。 换了药后,房间里的药味儿明显比之前大了很多,接下来就是睡觉了,刘过看了一眼张纾儿,意思是你难道还好意思赖在这里,只见张纾儿找了张凳子放到墙角,往上面一坐,背靠着墙,眼睛还是盯着刘过,那意思也很明显:即便是睡觉,我也要盯着你。 菁儿就比较尴尬了,以往都是刘过睡里面,她在外面有一张小床,可是今晚张纾儿赖在里面不走,她也不放心就这样把阿郎扔给女刺客不管,但她又没有张纾儿那种拿个小板凳靠墙坐的爱好,一时很是迟疑。 刘过看出了菁儿的尴尬,朝她一笑,道:“尽管去睡吧,我没事。” 又瞄了一眼张纾儿,菁儿这才心情忐忑地转过围屏,去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不过这个晚上,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睡得着了。 等菁儿也走后,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纾儿终于忍不住了,她问刘过:“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七叔?” 刘过神色不动地道:“今天才闹出女刺客这一处戏,这个时候我就带你去见牢里的刺客,总不太好吧。” 张纾儿看看天色,也觉得有些晚了,便道:“那明天去吧。” “明天也不行。”刘过不动声色地说。 张纾儿咬了咬牙,道:“后天,不能再迟了。” “后天也不行,大家都知道我受了重伤,我不顾身上的伤,还带着‘表妹’去看反贼,别人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这事不同寻常。”刘过淡淡地道。 张纾儿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气冲冲地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无论如何,也要等我伤好一些,能走路了吧。那时候我去看看刺杀我的刺客,也说得过去。”刘过诚恳地道。 张纾儿有种抓狂的感觉,那不是要在这里住好多天?要不是还要利用他见七叔,她几乎立刻就要一刀结果了刘过的性命了。 “我知道你担心万一我离开你的控制,我的侍卫和皇城司的探子会忽然对你动手,所以也就不给你安排客房了。不过你这样坐着终究不是事,我派人再在房间里加张床,你每晚睡床上好不好?”刘过貌似在和对方商量道。 “不用!”张纾儿气冲冲地丢下一句,便走过去坐回她的小板凳了。 第五十一章 各自出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过和王肇寒暄一阵,和负责具体施工的各个头头脑脑、以及清丰县的大小官员开了一个短会,刘过对众人的工作做了肯定,又例行公事地提出一点强调,便启程回了澶州。 一路上刘过和王肇两人还有说有笑,十分亲密的样子,但是一回到自己的行辕,刘过立刻把蒋彪叫来,说了自己的怀疑。 在刘过遇刺之前,蒋彪的工作任务是协助刘过调查灾区灾民哄抢外地粮食这个案子,但是自从查出邓朝是幕后黑手,并且将之绳之以法后,牵扯出了更为重大的造反大案,并且灾区的粮荒问题已经解决,这些天以蒋彪为首的皇城司人员便全力投入到调查造反大案中。所以虽然邓朝等一干人犯没有被定罪,但是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一案实际上已经结束。 听说那案子还另有隐情,蒋彪也十分吃惊,问道:“那么刘使者打算怎么办?” 刘过微微一怔: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查了。但是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蒋彪的意思:他是在探问自己要不要放王肇一马。 确实,从个人心理上讲,刘过不愿意相信王肇是一个贪官污吏,因为他亲眼看到过王肇为了一头普通百姓的耕牛亲自钻进浑浊污秽的泥水中,也亲眼看到这些日子他为了灾民和治下的普通百姓呕心沥血。 而且从私人关系上讲,这些天他们相处的确实不错,刘过自己还成了对方儿子的老师,对方甚至还救过自己一命,但是越是不愿意相信,刘过就越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怀疑是空穴来风,还是王肇真的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所以在经过一阵思想斗争后,刘过果断地道:“查,一定要查清楚事实的真相。” 蒋彪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刘过在这件事上太过注重私人感情,起了袒护王肇的心思,作为天子爪牙,这件事他肯定是要禀报给上司的,但是如果刘过决心袒护王肇的话,他也很为难,因为毕竟这些天的相处,他对刘过很有好感,也很佩服刘过的为人,不想和他起冲突。 “那么,刘使者打算如何查?”自然已经确定了工作方向,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开展工作的问题。 刘过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王肇在澶州经营多年,实力深厚,如果他真有什么不可告日的秘密的话,有我这个朝廷派来的使者在他的辖区的时候,他一定会对下面的人进行封口,不让我们接触到事实真相,所以,我们要让他放松警惕,就必须要离开澶州一阵子。” 刘过这又是要查王肇又是要离开澶州的,一下子就把蒋彪搞晕了,但是等他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赞道:“刘使者此计大善!” 刘过心道:“好像这办法也就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向蒋彪拱拱手道:“这查案子的事情,就麻烦贵属了,我的手下都是禁军,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让他们查案子可就为难他们了。” “刘使者放心。”蒋彪回礼道,顿了顿又问道:“不知刘使者怎么个查法?” “王肇可以给涉事的官员下封口令,为了自家的饭碗,官员可能会屈服于他的淫威,但是下面还有一帮胥吏,还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他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闭口,所以我们的突破口就在这些普通胥吏,以及老百姓身上。” 刘过目光坚定地道。 皇城司以往办案,只要有线索,都是明火执仗地派人把相关人抓来,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很少有像刘过说的这样麻烦的,但是蒋彪只是稍一迟疑,便点头道:“好,我们就这么办。” 刘过点了点头道:“明天我就会给王肇说灾区的粮食问题已经解决,而且澶州的治河工程也已经步入正轨,我会前往下一站大名府。蒋指挥不妨也以押解邓朝回京受审为由,离开澶州,我会派两百禁军侍卫和蒋指挥同行,确保蒋指挥和人犯的安全。” 听说刘过要分一半人给自己,蒋彪迟疑道:“刘使者身边的人会不会太少,虽然那些刺客已经离开了澶州城,可是难保他们不会隐藏在城外某地,再次刺杀刘使者?” 刘过自然听得出对方这是关心自己,不禁感激地一笑,道:“蒋指挥放心,上次是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才被刺客攻了个手忙脚乱,现在我已经有所准备,自然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况且对方得知蒋指挥押解罪犯去东京,就会想到他们的同伴在蒋指挥手上,或许这会让他们觉得有机可趁,在路上想办法救回同伴,所以此行危险的不是我,反而是蒋指挥你。” 蒋彪听刘过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得不同意他的看法,便点头道:“那好,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又按一按腰中的佩刀,杀气腾腾的道,“路上要是那些刺客不来救他们的同伴尚可,若是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刘过听了蒋彪这话,便知道他还是把工作重心放在追查造反的那些人身上,他还听说,这些天皇城司的人已经将灾区好几个有名的“大侠”给绳之以法了,当然用的理由是牵扯到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和官府赈灾的事件,并未对外公开是这些人参与了谋反。毕竟像造反这种大事,涉事的人未免风声鹤唳,一有动静就提前发动起义,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二来要是让普通老百姓知道自己身边隐藏着一群造反分子,也会人心惶惶的。 刘过和蒋彪在行辕中商量查案的事情,王肇也在自己书房中会见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人,那人一身便衣,但是认识他的人一眼便会认出来,他正是清丰县的何县令。 何县令一脸恐慌地施礼道:“不知知州秘密招下官来,是否有什么吩咐?” 王肇冷冷地打量着何县令,直到对方寒毛直竖,这才不温不火地道:“你真不知我为何要秘密见你?” “下……下官不知。”何县令结结巴巴地回道,但是心中已经想到可能与这次刘过去清丰县视察工作有关。 果然,接下来王肇冷冷地问道:“刘过问你吴勇的下落的时候,你是如何回答的?” “下官回答说是吴勇还在休假。” 何县令并不觉得自己这个答案有何破绽,但是王肇却道:“你直接说他死了不就得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啊!”何县令额头上冷汗直冒,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为何这句话有问题。 “你告诉刘过,吴勇是个孝子,因为父母妻儿罹难,伤心过度死掉,或者就明说他得知父母妻儿死后上吊自杀了,也比说他还在休假强。你这样回答,只要刘过派人随便一问,得知吴勇已死的消息,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了。” “啊!”何县令又发出一声惊叹,惊叹完了忍不住小心替自家辩解道:“刘使者日理万机,应该不会就这点小事特意派人去查吧?” “希望他不会查吧。”王肇喃喃地说,随口问道:“那事你应该处理的没问题吧?” 虽然王肇没有明说是何事,但是显然何县令是知道的,小声道:“上官放心,下官是在晚上做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住在常平仓附近的人,就让他们都消失吧。”王肇淡淡地说。 何县令闻言打了个冷战,顿时脸色煞白。王肇瞟了他一眼,神色一凝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何县令连忙说,竟然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没问题就快滚。”王肇一脚踢在何县令肩膀上,将他踢的向后滚倒,随即挥挥手,像轻拂一粒尘埃似的,将他扫地出门。 从王肇书房中出来,何县令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冷颤:那可是数十条人命啊!他很清楚,即便本朝优待士大夫,他又是进士出身,在仕途上比其他出身的官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一旦这事做下,事发后也免不了被杀头的命运。 可是不做又怎么办呢?谁叫自己遇上这么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上官呢,如果他不做,过不了两天,他就会和某位他的前任一样暴毙身亡,顺便还给他按一个贪墨救灾粮款的罪名,让他遗臭万年。 何县令走后,王肇还是不放心,这时候他的管家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刘过肩负治河重任之时,竟然公然招妓进自己行辕,我们要不要先参他一本,让他身败名裂?” “这事只怕没这么容易。”王肇道,“虽然我们都知道那戴梦儿的身份不假,可是这事也可以被说成是戴梦儿重情重义,千里追随情郎来到澶州,被传位一桩美谈。” “即便最后这事会是那样的结果,可是刘过轻浮孟浪的罪名是飞不脱的,这都河使者他也是做到头了。”管家小声道,那位和邓朝一起被关押的邓家管家是他兄弟,所以对刘过这个仇人自然不介意多给他制造点儿麻烦。 “如果刘过要对付老夫,老夫也不是没有办法先发制人。”王肇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道,“别忘了,澶州境内还有一伙反贼,他们去而复返,杀了刘使者和随行的蒋指挥并一干侍卫,也不是不可能的。” 管家惊讶道:“在澶州境内出现这样的事,这样阿郎岂不是也要落个免职为民的处分?” “若不这样,说不定你家阿郎我就被贬到岭南去呢。比起那烟瘴之地,回家种田总好多了吧?”很显然,王肇早就想好了利害得失。 管家一想确实如此,不过谋杀朝廷的都河使者和天子亲卫的皇城司指挥,他还是为自家主人的狠辣不寒而栗。 第五十二章 攻其不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二天,当刘过派来的信使告诉王肇他马上就要启程去大名府的时候,王肇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昨天当刘过问起吴勇时,做贼心虚的王肇立刻警觉起来,但是现在刘过都要走人了,肯定那案子不会再查下去。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王肇自言自语道,怔了一会儿,才想起刘过的信使还在,连忙道:“好,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刘使者,我这就安排人给他践行。” 践行宴在澶州城最大的酒楼举行,王肇派人包下了整座酒楼,席间除了刘过、蒋彪等京官外,就只剩下前来给他们送行的澶州大小官员,直到此时,王肇还在依依不舍地挽留刘过道:“刘使者何必要走的这么急,这让下官都有些措手不及。” 刘过也一脸不舍地道:“这些天我在澶州待的挺好,和王知州你也是趣味相投,实在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但是奈何有皇命在身,已经在澶州盘旋这么久,实在不敢再耽搁了。” 虽然两人都心怀鬼胎,可是表面上却表现的都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让不知道内幕的官员觉得刘使者和王知州真是不愧一起挨过刀的,有着过命的交情,连带着整个宴会的气氛都带着几分伤感。 吃完践行宴,刘过和赵偁以及一干工部和户部抽调来的干吏在两百名禁军侍卫的前往下一站大名府,蒋彪和皇城司的其他探子押着数十辆囚车在两百名禁军的护送返回东京。 因为蒋彪的工作性质,不会和地方官有太多的牵扯,王肇也不会笨到专门派人去给他送行,所以今天这顿践行宴,蒋彪还是沾了刘过的光才能吃得到,不然连这顿饭王肇都是不敢请的,蒋彪也不敢去吃。 蒋彪他们所到之处,除了传说这次粮荒的罪魁祸首邓朝和敢刺杀朝廷命官的刺客外,最让沿途百姓惊讶的是囚车中那些年轻美貌、体态肥硕的女子,她们实在太多、也太有特点了。其实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人蒋彪他们已经移交给了澶州府,可是邓朝的妻妾实在太多,这些人都算得上是和他关系密切之人,自然皇城司要审理这个案子,她们当然也要被押往东京开封。 王肇亲自带着澶州大小官员把刘过一行人送到十里长亭,直到看不到他们背影了才舒一口气,刘过在澶州的这些日子,王肇即是主角又是总导演,刘过一天经过的地方、见到的人,凡是涉及到澶州的,他都必须要亲自安排,保证万无一失,这台大戏,虽然花费不及后世的春晚,可是耗神耗力,可比春晚麻烦多了,所以即便是王肇精力旺盛,也忍不住有些虚脱的感觉。 和刘过同行的,除了赵偁和一干技术人员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王肇的独子王亶,他现在是刘过的学生,所以刘过走到哪里,自然也要跟到那里。 虽然刘过怀疑王肇的人品,可是对他的这个儿子并没有藏私,一路上有空就指点他学问,也是真正把他当作自己的衣钵传人来看待的,只有牵扯到与王肇有关的事情,才会避着他。 和刘过接触的越久,王亶越发觉得老师的学问深不可测,那就仿佛是一个无边无涯的大海,天文地理、经术历史,无所不包括,之前王亶也有几名名师指点过,但是与他们比起来,刘过的学识也许不是最渊博的,但是他看问题的角度和方法,却不是那些人可以比拟的,所以对这个老师,王亶也是接触的越久,也就越发的敬重,这一段时间下来,王亶已经视刘过为除了他父亲外最敬重的人了。 刘过每经过地方,都要考察当地的黄河水文情况,都要和当地的地方官碰碰面,所以从澶州到大名府,百十来里的路程,硬是走了六天才到。 当然,刘过之所以这样,除了治理黄河是他的任务之一,必须要实地考察做到心中有数外,也是刘过在拖延时间,给蒋彪他们查案留下足够的时间。 就在离开澶州的第三天,从蒋彪的队伍中分出一部人,乔装打扮,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队伍,这部分人人数并不多,只有十多名而已,但是无一不是这群探子中间的精英,当然除了两个人例外——王三和宋七,因为他们同刘过的关系,也因为这两人长期在基层,适合和普通老百姓打交道,而这次调查王肇的突破口也放在了底层官吏和老百姓身上,所以也被派了来。 这些人混在赶往灾区的粮队当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澶州各地,因为这段时间,来澶州寻亲访友的、运送粮食物资的,各种各样的外地人特别多,所以他们的去而复返并没有引起王肇的注意,这有利于他们顺利的开展工作。 ※※※※※※ 一到大名府地界,刘过就感冒了,用这个时代的人的话说,就是感染风寒了,但是刘过的工作责任心不是盖的,即便是身体有痒,他也坚持每天跟着赵偁和工部的技术人员视察沿途的黄河水文情况、和当地官员会晤,因此在大名府知府为他举行的欢迎宴上,刘过刘使者还喷嚏连连,鼻涕眼泪长流,让大名府的大小官员深深地为他的敬业精神折服。 晚上回到自己的行辕,刘过终于急吼吼跑进后宅,吩咐菁儿道:“快把那药弄来,这玩意儿太难受了。” 原来,离开澶州前他和蒋彪就想到了刘过通过装病来掩人耳目,因为一旦坐实王肇的罪证,他要立刻返回澶州,这里面有个时间差,他必须要保证在对王肇进行最后一击之前不被王肇侦知自己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因为王肇除了掌握着澶州的行政权之外,还掌握着澶州的厢兵,鬼知道一旦让他知道刘过等人查自己,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 说到这里,也有一个问题,就是万一王肇没问题呢,那刘过这罪不是白受了吗? 白受就白受了吧,刘大官人就当是给宫中的那位老太太、给天下臣民一个爱岗敬业形象好了,反正刘过知道,自己的举动肯定是要被人传出去的。 当然,虽然刘过有着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可是,那些鼻涕眼泪,喷嚏咳嗽是实打实的,虽然引起的原因不是感冒,而是一种皇城司特质的药物,可是那感觉可是真的,刘大官人这几天没少受罪,一到后宅不用在人前演戏了,立刻向菁儿要解药。 看着刘过红彤彤的鼻子,还有眼角的泪花,菁儿好不心疼,埋怨道:“阿郎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非要用这种方法呢?” “哎,我也不想啊,”刘过叹了口气说,“可是我这不都是为了工作吗?阿嚏,快把药拿来。” 菁儿连忙把解药给他,但是刘过的这种症状是由药物引起的一种过敏反应,即便是有解药,也要过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所以在用了解药后,他还是要遭罪一阵。 第二天,很有敬业精神的刘过又出现在了工作的第一线,好在有前面澶州的例子在,这大名府的工作只要按方抓药就好,没有像澶州刚开展工作那会儿步履维艰,况且,还有赵偁这个得力助手在。 在澶州的第四天,有个从澶州赶来的人混进刘过在大名府的行辕,然后又装扮成刘过的侍卫,出现在了刘过的面前,刘过一看那人长相,便认出是王三,连忙把他引到一个无人地方,小声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有结果了?” 王三连忙答道:“启禀刘使者,已经有结果了,那王肇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接着他把自己知道的简要对刘过说了一下。 刘过听说住在澶州灾区常平仓附近的数十个人在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还是有些不相信道:“你是说那些人很有可能都被王肇灭口了?” “不错。”去调查那些人的就是王三本人,对这个自然最有发言权,言之凿凿地道:“那天刘使者让我去调查吴勇的事,无意中听到有人说了黄河刚决口时清丰县的常平仓并未受灾的事,这次小的专门去调查,突破口便放在那些住在常平仓附近的百姓身上,结果当地人告诉我,几天前那些人还在,可是就在刘使者离开清丰县的第二天,他们所有的人忽然全部被迁走了,我再调查这些人的去向,便没有结果了,所以小的斗胆怀疑,他们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因为地方官府按照刘过救灾章程将灾民集中安置,所以每一户人原来住在什么地方,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脉络十分清晰,听说这些人忽然一夜间从人间蒸发,刘过也觉得被灭口的可能性最大。 同时,刘过还想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自然对方知道把这些人灭口,那么说明对方已经知道有人在调查这些事情,自己这次真的能做到攻其不备吗? 第五十五章 罪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天刚蒙蒙亮,澶州城的南门在晨曦中缓缓开启,等候在城外的老百姓早就翘首以盼,看着那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他们纷纷肩扛手提、推车牵牛,带着大包小包进城,打算卖掉这些自家产的土物,换成钱后再买回自家需要的必需品。 就在这些人刚刚进入城门的时候,一队铠甲鲜明的禁军以及红衣黑鞋的皇城司探子簇拥着两位年轻的官员,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城门口,守城的士卒本来无精打采地看着那些进城的老百姓,蓦地看到这些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正要上前询问,那些人已经到了跟前,打头的一名皇城司探子亮出一个银光发亮的令牌,厉声道:“皇城司办案,尔等不得阻挠,不然杀——无——赦!” 那探子口里最后的“杀无赦”三个字仿佛是三把尖刀,狠狠地戳在守城士卒的心头,不由得心神俱裂,那还敢说半个“不”字,任由这群人耀武扬威地从自己面前过去了。怔了很久,才想起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去禀报自己的上官,也就是这座城的主人王肇王知州。 此刻还是早市刚刚开始的时候,街上行人不多,这队由皇城司的探子和京中禁军组成的队伍驰过没有多少行人的街道,直奔知州衙门而去,片刻后就到达了目的地。带头的人显然很有经验,他也不想围住整个衙门,右手一挥,早有准备的禁军侍卫和皇城司探子“呼啦”一声分成两队,一队人停在前门,另一队人去守住后门,防止里面的人逃跑。 知州衙门前的守卒对这群人并不陌生,甚至还有人曾经合作过,但是今天的气氛显然有些不对,所以大着胆子拦在门口,明知故问道:“这里是知州衙署,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快退去?” 那位皇城司的探子正要报出皇城司的名号,却忽然被一个将领上前一步按在他的肩头,朝他微微一笑,道:“别动不动就把‘皇城司’挂在嘴边,我们这次是协助刘使者办案,懂不懂?” 那探子还有些不懂,又有另一个人走上前来,对他微微一笑道:“皇城司名头响,还是皇城司的名头好用。”正是太子中允、都河使者刘过。 那探子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好在刘过也没打算让他说话,他从怀里取出一卷黄绫,举在手中,高声对知州衙门前的守卒说道:“本官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都河使者刘过,奉皇上、太皇太后之命前来办案,尔等退开。”说着向旁边使了一个眼色,蒋彪立刻带着一群人呼啦一声围了上去。 那些守卒想要阻止他们,但是对方手中捧有圣旨,不敢贸然上前,但是他们有守卫州衙的责任,就这样退开又似有不妥,一时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过可不敢长时间和他们僵持,且不说府衙里还有不少衙役、驻军,那王肇除了手握澶州的行政权之外,还掌握着一州的厢军,万一让他反应过来,调来军队围攻,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速战速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抓人?”刘过大喝一声,提醒身边的人抓人要紧,别在这里磨蹭,禁军侍卫顿时将还在发愣的州衙守卒打倒在地,皇城司的探子也上前帮忙,然后潮水一般涌进了州衙大门。 外面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里面的人,有个守卒急匆匆地去后宅像王肇禀告,他也只知道刘过携皇命来抓人,但是抓谁却不知道。王肇这时刚刚起床,闻言不由得怔在当地:刘过他来抓人,除了抓自己还有谁? “阿郎,你快想想办法?”这时管家也得到了消息跑了进来。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王肇呆呆地道,“我真是低估了这个小子啊!” “哎!”管家叹了口气,也知道大祸临头,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道:“我去让家丁关闭仪门,先挡一挡再说。”因为对方携皇命而来,那些衙役和卫兵肯定不敢阻挡,只有这些家丁是王肇的私人仆从,这个时候只能指望他们能顶一顶了。 管家说完转身就要去办理,王肇突然叫住他道:“等一等!” 管家回头,不解地望着自家的主人。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对方自然早有准备,这时候还反抗,不过是徒增把柄给人罢了。给我更衣,我要出去见见他们。”王肇面如死灰地说。 “官人!”杨氏这时候刚好走出来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悲声叫道。 “哎!”王肇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跟自己相濡与沫走到今天的妻子,悲声道:“你我这次最轻,也要被发配去边荒了,只是可怜亶儿……” “官人!”杨氏不等王肇说完,就拉着他的袖子恸哭起来。 看着年纪已经不轻的妻子,王肇心中不忍,想要笑笑,却笑不出来,最后只是吩咐道:“他们快进来了,快服侍我去更衣吧。” 刘过等人进入州衙,一路并未遇到抵抗,很顺利地到了知州一家住的内宅,看到王肇穿着官服坐在花厅里面,刘过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刘使者不是正在大名府主持河渠事务吗,怎么到澶州来了?”王肇坐在椅子上,面带嘲讽地问道。 刘过蹙了蹙眉,深深看了眼王肇,展开手中的黄绫,举到自己眼前,朗声道:“王肇接旨。” 王肇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拿着圣旨的刘过身上,终于缓缓站起来,整了整衣冠,跪下磕头道:“臣王肇,接旨。” “制曰:澶州知州王肇,贪墨粮款,构陷同僚,自威做福,特命太子中允刘过,将尔缉拿归案,听候处置,钦此!” 刘过清越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大厅里左右的人的神色肃穆,尤其是王肇的妻子杨氏及管家一干人,听说朝廷下旨将王肇抓捕归案,一个个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王肇,你还有什么话说?”刘过将圣旨收起来,居高临下地质问王肇。 “我无话可说。”王肇淡淡地道,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来,双手奉上。 刘过给身后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皇城司的一名探子上前接过官帽,另有两名探子上前把王肇身上的官服脱下来,将他羁押。其他人员也被皇城司的探子和刘过的禁军侍卫控制。 将王肇及他亲属下人关押之后,刘过又派人将澶州其他佐贰官都带来州衙,暂时软禁在知州衙门,又派人晓谕全城主要衙门和驻扎在城外的澶州厢兵,将王肇所犯罪行,以及朝廷下令将他缉捕的决定公之于众,见没有引起大的骚乱,这才稍稍安心。 因为澶州的知州被刘过羁押,佐贰官也被他软禁在州衙,澶州暂时成了一座无主之城,刘过只好暂代知州之位,并且派人快马加鞭前往东京给太皇太后报讯。好在做出缉拿王肇的决定后,太皇太后马上就想到了澶州会出现这种局面,立刻又五千东京禁军前往澶州协助刘过,这些禁军在第二天晚上抵达澶州。 有了五千禁军,刘过顿时有了底气,立刻接管了澶州的防务,并且开始彻底调查此案,那些澶州的大小官员见王肇倒了,不管是害怕自己受牵连还是为了将功补过,都开始揭发王肇的罪行,一场朝野的大案就此掀开帷幕。 ※※※※ 看着面前那堆积如山的文书,上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王肇在澶州犯下的罪行,并且大多都有人证、有物证,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与这些比起来,刘过和蒋彪之前了解的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而且通过两日的调查,涉案的除了王肇外,还有澶州的判官等佐贰官,治下的五个县有四个县的县令牵扯在其中,两个县尉参与了部分案子,三个县丞有嫌疑,总之,澶州上上下下,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但是亲手揭开这个大案、窝案的刘过,此刻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只有震惊,他没想到澶州的地方政府已经糜烂如斯! 正在这时,蒋彪突然揪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走了进来,往地上一扔,那人“哎吆”一声,身子顿时缩成了虾米。 刘过诧异道:“这位是……”这些天蒋彪负责抓人,现在关在州牢里的大部分犯人都是他的功劳,所以不用问也知道这人也是犯人之一,只是蒋彪一般都是直接把犯人扔进牢里去,回来给自己通报一声,把犯人带来自己办公的签押房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刘过有此一问。 “这位是清丰县的县令,参与了那次血案,我们去抓他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已经提前得到消息跑了,让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蒋彪杀气腾腾地说。 能被称为血案的,刘过的记忆中只有两起,一起是关于清丰县前知县苟道梅忽然暴毙身亡一案,还有一个案件也发生在清丰县,便是住在常平仓附近的那十多户住户无故消失一案,苟道梅一案已经查出是王肇通过邓朝指使一伙匪徒所为,而蒋彪口水说的血案,无疑是那十多户住户无故失踪的案件。 这时再仔细一看,虽然对方脸都被打成了猪头,不过刘过还是认出了对方,果然是那清丰县的县令吴琅非。 “你是说,那十多户人,数十条人命,全部都死了?”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刘过还是不得不震惊于对方手段的残忍。 “已经查清楚了,是这家伙受王肇指使,带人将那十多户人都押到无人的地方,全部沉河。”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头子,说到这种丧尽天良的暴行时脸上的悲愤震惊也掩饰不住。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王知州,是王知州逼着我这样做的!”吴琅非本来已经身如筛糠,闻言却猛地睁开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刘过道。 第五十六章 王肇的当官心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自从那件事做了之后,每晚上我都做噩梦,我梦到他们来想我索命……我,我不不想这样,可是王知州逼着我做,我不这样做他就要让我暴毙而亡,还要搞臭我的名声。我是元祐六年的进士,我前程远大,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很显然,这些天吴琅非也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要极力撇清自己和那件事的责任,反而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吴琅非,刘过叹了口气,心中对他竟然有些怜悯,问蒋彪道:“那些凶手呢?” 蒋彪自然明白刘过问的是那些直接参与那次案件的人,回答道:“打死了两个,还有七个被抓住,另外五六个逃走了,兄弟们正在缉拿。” 刘过又看了眼吴琅非,对方虽然已经神志不清,但是有句话他说的没错,能考上进士,就预示着对方前程远大,因为宋朝做官的途径有好几种,但其中只有通过科举出身的最受人尊敬,升迁最快,甚至有不到十年就位列宰执的,被称为“有出身”,是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吴琅非是元祐六年的进士,那么他当官最多不过只有两年,可是因为犯下这等血案,这次肯定是难逃一死了。 同样是读书人,刘过不免对他有些兔死狐悲,问蒋彪道:“兴仁府那边有结果了吗?” 王肇老家位于兴仁府济阴县,众多证据证明王肇将贪墨和非法所得的财产都转移到他老家去了,刘过控制住王肇后,立刻派人去查抄他老家,所以他有此一问。 “那边距离这里尚有近百里路程,想必过两天才会有结果。”蒋彪回答。 刘过点了点头,让蒋彪带吴琅非下去,将他投进大牢,专等兴仁府那边传来结果便写结案报告,报备刑部、大理寺等部门定夺。 去兴仁府的皇城司探子非常的顺利,第二天下午便带来了结果,王肇在老家有良田上百顷,粮仓积米四十多万石,黄金500两,白银两万两,铜钱三千万缗! 土豪,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土豪!连刘过都不得不佩服王肇攒钱的能力! 收到王肇老家的调查结果后,刘过立刻去大牢中见王肇。 这次关押王肇的不再是普通房子改造的牢房,而是货真价实的澶州大牢,不过守牢的人从普通狱卒换成了东京来的禁军和皇城司的探子,因为王肇在澶州经营多年,难保州牢中没有他的人,所以刘过干脆全部换成了自己人,这样放心。 厚重的牢门开启,一股混合着尿液、腐草和其他古怪气味混合而成的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刘过来这个时代这么久,还从未进过这时代的牢房,所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在两名皇城司探子的带领下,刘过和蒋彪走到州牢最里面的一间单独的牢房前,刘过见里面的环境还算可以,地面整洁,有专门的床和被褥。王肇正和衣躺在床上,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回头,直到听到刘过的声音在吩咐那探子打开牢门,这才回过头来,深深向刘过看了一眼。 刘过此刻也正看着王肇,只见他眼中没有悲天悯人、也没有疲惫,有的只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刘过凝视了他一会儿,从这张黑瘦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罪犯应有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见牢门已经打开,便举步走了进去,在床前站定。 一股夹杂着尿液和大便的臭味铺面而来,即便是在这各种气味混杂的牢房中,也显得特别刺鼻,刘过目光在床尾的马桶上扫了一眼,强忍住不适,目光重新落在这个枯瘦的小老头身上。 王肇也翻身坐了起来,凝视着刘过。 他们两人一站一坐,互相凝视着对方,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王知州。”过了一会儿,刘过首先打破了沉默。 “戴罪之人,刘使者不必再如此称呼老夫。”王肇说着将一只手放回怀里。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刘过还是看清了那只手上的绷带,以及绷带上面渗出来的血迹,距离那次刺杀还不到一个月,王肇手上的是洞穿伤,自然不会好的这么快,进入这大牢之后,这里的空气潮湿闷热,漂浮着无数微生物,不但不利于伤口愈合,反而有害,再加上没有人帮他清洗伤口,换药上药,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反而发炎化脓了。 “那好,”刘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冷冷地道:“那我就直呼其名了。那么王肇,我问你,作为一方父母,你不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情,很可耻吗?” 王肇深深的看了刘过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反问道:“可耻?” “不错,你应该感到可耻。朝廷给灾区拨的救灾款和救灾粮,有三成进入了你个人的腰包,常平仓中用来平抑物价,救济灾民的粮食,有将近一半被你偷偷转运走,并以邓朝的名义投放到黑市上,赚取高额利润。看着那些普通灾民饿死,你不觉得你良心有愧吗?” “清丰县的常平仓中还储藏有十万石粮食,黄河决口的时候并未被波及,但是你联合吴县令,连夜将里面的粮食转运走,然后人为造成常平仓水淹被毁,附近数十户住户被淹,连其中逃出来的十二户五十六人,你因为害怕被他们泄露你们干下的那些缺德事,命令吴县令连夜将他们沉入黄河……” “去年修筑拦河大堤,你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克扣工人口粮,结果修好的堤坝不足一年便被河水冲毁,造成这次巨灾。前清丰县前县令苟道梅因为不肯与你们同流合污,你指使邓朝找人将他秘密杀害,还给他扣上一个贪墨工款的帽子……” “自从你当然澶州知州以来,你利用你手中的权力,帮你的好朋友、好搭档邓朝,从一个一文不名的混混,数年之内变成澶州第一富豪,你以邓朝的名义,威逼利诱、低价收购土地、作坊、商铺,赚取高额利润,然后把赚到的钱偷偷再运回你的老家兴仁府……” 刘过用他低沉的声音换换诉说着王肇犯下的罪行,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很清晰,即便是他身后的蒋彪,也能感受的到刘过强压着的怒气。 王肇叹了口气道:“原来,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坏事了啊!” “这只是你这些年,干的伤天害理的所有的事情中的冰山一角,”刘过目光向两把锐利的刀似的盯着王肇,问道:“现在想到这些事,你可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王肇苦笑了一下,仿佛并未看到刘过眼中的怒火,淡淡地道,“当官若不为财,当官何用?” “可是因为你的贪婪,你就可以肆意妄为,置国法于不顾,置他人、置老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国法,什么是国法?这国法维护的又是什么人的利益,我不说你也知道。至于他人和老百姓的生死,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当年我受苦受难的时候,可有他人、有老百姓出来照顾我一下?” 王肇凝视着刘过的眼睛,目光冰冷,仿佛是凉快寒冰,连刘过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和你们这些文人不同,”王肇道:“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要想当官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很多人走过,现在也还有不少人在走的,‘杀人放火受招安’……” “杀人放火受招安?”刘过蹙了蹙眉,这句话他听过,全句是,“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因为宋朝很懒,甚至出现盗匪了都懒得清剿,而是选择另一条办法,诏安,将那些成气候的,影响力比较大的土匪们诏安,变成朝廷的一份子,这条办法比清剿要划算和简单的多,所以是对付大的土匪势力的首选,在这种政策的刺激下,宋朝虽然没有大的农民起义,但是土匪却不少,宋江这样的人在这个朝代并不是特例,而是想要当官却又没有门路和才学的人的普遍选择。 “看来你也听过这句话。”王肇笑笑,继续说道,“第二条路嘛,就是像我这样的,得到大人物的赏识,举荐成官。但是你知道怎样才得到大人物的赏识吗?站好队是一个,听话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送钱送物送女人,若是我不贪,不狠,你以为我能走到今天?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有贪了钱,才有钱去送礼,才有人赏识我,提拔我!” 王肇看了刘过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道:“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我知道你刘过刘大才子有才,有一大堆人赏识你,崇拜你,以你为楷模,所以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写写诗,著著书,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是我不行,我是大字都认识不了几个的文盲,这些年虽然我也很努力,也终于能认识几个字了,但是在文人眼里,我还是不入流,还是上不得台面,所以我只能用投机,用钱来获得我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