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逃妾》 第001章 落水事件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紧挨着澄心纸糊的宝瓶纹窗户旁,摆放着一方朱漆长案。 掠过上面那只双耳晚霞琉璃花瓶,她将手直接伸向叩着的菱花铜镜,纤细凝白的手指难以抑制发抖,紧紧扣住,过了半晌,猛地翻转举起。 一张清秀的脸让执镜的主人露出惊愕的表情,两道弯弯细细的眉,楚楚动人的蹙紧,随之,淡淡的唇僵成一条线。 不知是何种神色,惶然?恍然?了然……最终归于释然。 她挪开那双陌生却不得不承认十分灵动的眸子,怔怔看向窗外,花瓶中几支不知名的花儿衬的窗前一片明媚。 天空蔚蓝,云若细浪。 “姑娘,你怎么光着脚站在这?窗子也开了!”帘子落下,一身碧绿裙装的少女走了进来,她一边伸手将窗子关了个严实,一边伸手要扶她回塌。 “三爷虽说不理事,但好歹也不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姑娘把事情与三爷说清楚就是了。”少女将她扶坐在榻上,拿了个引枕给她,还盖了薄被。 床帐是湖绿绉纱,薄被是桃红如意纹锦缎,引枕绣着富贵牡丹,铜鎏金的帐钩,五毒样式的驱虫香囊,流苏垂挂,俨然小姐闺房。 她摸着锦被,没言语。 少女细细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姑娘就是心思太重了,之前被周姨娘说几句不上台面的话就惊的小产,如今月子才过,身子可不能这么糟践。要我说,姑娘在三爷面前就是太小心了些,当说不当说的,您全不说,三爷一个爷们必然不会猜女人的心思,您不说,可不就误会了。” “你别说她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胆子大的钻了爷们的被窝。”一身桃红装扮的少女进了屋子,声音清脆利落,语气一丝尖刻不显,内容却实打实的让人接受不了。 绿装少女急的皱眉:“你这张嘴真是要命,这么伶俐怎么不去三爷跟前说去,也就能欺负姑娘。” “欺负她?哪只眼睛见了,敢做就别怕别人说!全府的人都知道,就你护着她。”红衣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将眼睛往榻上的女子瞧了瞧,眼底闪过明晃晃的厌恶和嫉妒,哼了声,扭头。 绿装女不理她说这些没用的,只是问,“那边生了没?” “难产,这下真要倒霉了,你我也得跟着吃挂落,一天富贵不得享,倒先被她连累。”红装女伸手拉绿装女,完全不顾及榻上人,出主意道:“不过一个通房,若不是之前怀了孩子,也轮不到我们姐妹侍候她,现下她孩子没保住,又把周姨娘推下水池难产,三爷必不轻饶,咱们姐妹还得另寻出路才是正理。” 绿装女伸手捏住红装女,虽是皱眉瞪眼,但眼底根本没有斥责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焦急,看来也为自身处境忧虑非常。 榻上女子见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演戏,有些意外。 因为绿装女称呼自己为姑娘,而她所在的房间虽逼仄,但摆设却是小户人家闺房的样子,便一度以为自己是小门小户的女儿。 直到方才,红装女点破她的身份。 她是一个‘努力上进’的通房,与周姨娘有罅隙,疑似周姨娘害她小产,而她反击将周姨娘推下水池,导致现在周姨娘难产。 男主人是唤作三爷的人,根据两个婢女的意思,该是偏心周姨娘的,对她是‘必不轻饶’。 这下麻烦了,她才惊觉自己重生就陷入原主留的烂摊子里,且原主走的干净,一丝儿记忆都没留,这可如何是好? 正纠结时,就听门外有人喊道:“三爷回来了!” 第004章 落水事件4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爷就是三爷,整个太师府说一没人敢说二,即便是整个京城,三爷跺跺脚,半个城的权贵都得掂量掂量,就是这么个人物却没个子嗣,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春晓这祸秧子却给弄掉了,等着吧,三爷非剥了她的皮不可。”西次间进了人,一个婢女边撩帘子边说道。 “你少说两句吧,三爷正憋着火呢,上次回府就嫌婆子开门慢了,一个窝心脚踹过去,到现在那婆子还在炕上养着呢,你可别顶风上,小心冲撞了有你好受的。”紧随着进来的女子接话道。 方才还站在这,一听见脚步声就躲起来的春晓,偷偷撩了眼。 正是红云和绿珠,回来的这么快! 不好,听她二人的口吻,周姨娘落水这件事怕是绕开了,那剩下唯一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那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慌乱中也没听出红云说到周姨娘的孩子夭折的讯息。 也是时间赶的紧,没给她细琢磨的功夫,就听外头有人喊了声,“三爷过来了,春晓姑娘醒了吗?” 听声音,竟然是春草,这是在给她打掩护,睡的沉了才没去周姨娘那探望。 她急忙想躲回隔间,可红云、绿珠就在外面,刚才胡乱躲在了多宝阁后头,这么出去她们怎么想? “我去里面知会她,三爷来了她不敢装病。”红云迈步就要去隔间。 “诶?”绿珠将她拦住,低声道:“周姨娘现在不死也差不多了,太医也说若能熬过今晚则无事,熬不过去咱们府里就要发丧了,可怜小公子夭折,母亲也活不成,你进去先不要与春晓知道,我怕她自尽。” “她还有脸自尽?死了才好,死了干净!” 绿珠一把抓住红云,无奈的摇摇头,“你犯傻了,她死了谁给三爷出气,那边可是死了个儿子呢,咱们可不能担这些挂落,担不起。”想了想,还是怕红云那张嘴把事情办砸了,只得道:“你在这候着三爷,我去喊她。” 藏在后面的春晓此番听的再清楚不过,周姨娘带死不活,生的儿子已经死了。 晴天霹雳不为过,又似寒冬腊月泼下冰水,她整个人里外凉透,脑子空白,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起来。 三爷这个人的形象,本就是有钱有权有势力还偏心,又有婆子那一计窝心脚,显然还是个脾气暴虐的,如此,她接下来要面对就是现成的阎罗王啊! 她浑身发抖,越想越怕,四肢都僵缩住,别说灵巧的躲回隔间,就是让她四肢并用的爬出来,也难。 正冒冷汗呢,阎罗来了。 春晓惊怕的眼睛里映出一个男人来,二十多岁的年纪,身子颀长笔直,穿了竹叶青的杭绸直缀,脚上是家常的软底鞋,鸦青面,绣着如意卷云纹,他步子很大,行云流水般的迈进屋子,珠帘攒动,借着日光,斑驳的光影落在男人的脸上,却让她大大的一愣。 没想到阎王似的人物竟然有一身好皮囊。 剑眉长目,眼角微挑,不笑自有一股子凌厉之气,但鼻翼挺秀,唇型端正且红,衬着一张银盘似的脸庞,倒是好俊俏的风流样。 第005章 落水事件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是太师府嫡系三房的嫡长子,但一大家子人算排行,却是居三,是以都唤他三爷。 他进了明堂先由红云侍候着净面洗手,然后端了茶喝。 而后靠在圈椅里微微合了眼,面露疲倦。 红云拿眼扫着,见状放轻步子来到圈椅后面,轻轻柔柔的说道:“三爷乏了,奴婢给您按按,松快松快。” 龚炎则无可无不可的嗯了声。 红云激动的双颊飞红,眉间春潮涌动,伸手慢慢的落在男人宽阔的肩头上,大宅门的丫鬟比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养尊处优,红云这双手,凝白如玉,食指纤美若新剥的春笋,十个指甲盖染了落日烟霞色的丹蔻,随着揉动,一股暖香幽幽浮动。 龚炎则挑了眼帘,歪过身子,握住红云一只手,常年被润脂膏保养的手摸起来尤为软腻,他细细的摩挲,如同把玩什么稀奇物件,十分有耐心的一根根的揉弄。 红云到底是没经过事的姑娘,被他这么摸,脸上立时艳若桃李,眼睛若含了一团水,娇滴滴的望着他,身子也发软,紧紧靠着圈椅背,另一只手大胆的绕过领子向下探。 “知道怎么让爷松快吗?可不是这么按按就行的,你过来,爷说给你听。”龚炎则容色出众,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角眉梢这么一挑,比起女子更盛颜色,偏偏他眸色冗沉,一望不见底的深邃,此时里面就像藏了东西,闪闪烁烁的,很勾人。 红云早见识过三爷与赵姨娘喝酒取乐,那可真真是风流无限,郎艳无双。她隔着帘子都看痴了,只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三爷更俊俏的郎君,从此一颗心都黏在他身上。 是以面对一步登天的春晓,恨不得喝其血嚼其肉。 春晓那点姿色根本配不上三爷,何况还是个发闷的性子,哪里如自己这般,知情识趣。 红云羞红着脸,欲迎还拒的被三爷搂住了脖子,真想如自己想的那样知情识趣的应声说点什么,可待男人独有的浓烈气息包围过来,她一时只耳热心跳,根本说不出话来。 龚炎则逗弄了一阵丫鬟,直惹的人家歪了髻、散了衣怀,才觉得趣味淡了。 其实他并不稀罕府里的这些丫头,虽说样貌不错,但却比正头奶奶还会摆姿态,只要一沾了身子就没完没了的腻歪,惯会耍小性子,他没那个耐心烦哄着,要说寻乐子,还得是外面的粉头,野花总比家花香。 松开红云,龚炎则看了眼里间的珠帘,露出不耐,“你去看看,爷是不是太纵着你们了,合着把爷晾晒着玩呢。” 红云正娇羞和失落并杂的不知怎么好呢,一听这话就撅了嘴,心里更恨春晓碍事,但也不敢不听三爷的吩咐,忙拢了拢衣衫发髻就朝里间去。 珠帘叮叮咚咚作响,正巧和绿珠走了个碰头。 绿珠怔了怔,深深看了眼春情浮荡的红云,目光微冷。 红云朝她后头望了望,没见到春晓,立时几个猜测转了一遍,幸灾乐祸道:“春晓呢?莫不是跑了?” “没在屋里。”绿珠淡淡的应了声。 而此时更不敢露头的春晓直急的啃手指头,暗暗的给三爷又加了标签,‘有钱有权有势,偏心周姨娘,看重子嗣,脾气暴虐且作风不正,好色贪欢之徒。’ 第008章 落水事件8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竹子耸动,一道青灰色身影钻了过来。 是个婆子,长的五大三粗,一句话没说,上前就揪住人,骨节凸出的大手粗糙有力,被她攥住的胳膊简直要折了骨头般的疼。 显见,这是院子里的粗使仆妇。 春晓不过一个弱女子,却让这样的人出来捉她,非是此时院子人手不够用,实则是要羞辱她才对。 果然,婆子横了眼角,面露讥色,道:“姑娘这是打算寻死?跳水?上吊?还是撞头?” 春晓闷声不吭,婆子越发得意,扭着人就回了鸢露苑。 那婆子虽是粗使,但眼却尖,发现春晓没穿鞋子,踩过的青石板上有血迹,也不知怎么想的,缓了脸色,几次打量她,却没说什么。 春晓现在也没功夫猜婆子想的啥,只要一想自己要正面对垒三爷就一阵心颤脚软,作为一个可任主家打骂发卖的奴才,命运根本不掌握自己手里,这样的感觉真的让人心悬利剑,一刻不得安生。 若有幸逃脱此事,她必定要谋出路,求自在。 可要如何摆脱此事呢?光凭一个香囊一块石墩的猜测么? “红云姑娘,老婆子把人寻回来了,就在西边假山那,不知是不是要寻死,婆子去的时候她正傻子般发愣呢。”婆子将春晓扯到红云跟前,讨好的笑着道。 红云在珠帘里立着,闻声把帘子撩开一小捋,娇杏般明丽的脸上露出讥讽之色,道:“如今北边哭声震天,周姨娘醒了知道小公子没活下来,差点就死过去,三爷守在边上,心里不知怎么苦呢,春晓姑娘却有闲心去逛园子,三爷真是糊了眼,我都替三爷不值。” 这是把自己当三爷的代言人了? 婆子琢磨着话里的意思,一时拿不准怎么回事。春晓却是知道的,不就是男主人摸了她一下手,说了几句轻佻的话,就把她美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以为自己是个主子了,说实话,男主人的眼真瞎。 红云摆了一阵威风,见春晓低着头闷不吭声,也觉得没意思,就跟婆子说,“三爷现下没功夫处置她,你先把她关柴房去。” 婆子是人精,也回过味来,往常红云是侍候春晓的,虽嘴利落,但也有分寸,现在这架势倒像有了新靠山,这鸢露苑里,最大的靠山就是三爷,难不成她得了三爷的青眼? 若真如此,倒不能怠慢喽。 婆子连忙应声,奉承的话不要钱的捧了出来,“以往瞧着姑娘就是有大造化的,这不,如今姑娘在三爷前头得了脸,可不就冲着这话来的,别说老婆子夸口,就您着俊模样,三爷早就记在心上呢,不过是早晚的事,老婆子再多一句嘴,把她关起来,可是三爷吩咐的?” 起初红云听的满面红光,闻言小脸就沉了,冷声道:“就她也值当爷费心?” 那意思是三爷并没有吩咐把春晓关起来,婆子就有些踟躇了,红云虽仗着主子的势,但毕竟不是主子,这……。 正僵持不下,春晓呐呐出声,“红云姐姐莫恼,我去柴房。” 都知道春晓是个软绵可欺的性子,红云捡台阶顺坡下,哼了声,“算你识相。”便不再多说,哗啦把帘子松了。 第009章 落水事件9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珠帘摇晃,玉珠清脆的碰撞出声,婆子望着珠帘后的红云进屋不理睬了,倒是真没辙,后院没个主事的主母,以往碰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去问周姨娘,现下却没处问了。 她有些后悔寻着春晓。 春晓似知道她的想法,小声道:“此事本与妈妈不相干,既红云姑娘这么吩咐,您还要自作主张不成?” 婆子想想也是,又重新打量起春晓,姑娘十六七的年纪,容貌也好,只在这花团锦簇的鸢露苑却不是顶出色的,也就算中等之姿,盛在顾盼之间眉眼灵动。 想必三爷就是喜欢这丫头的眼睛吧?不然就算爬了床,也不见得就做的成通房,殊不知有多少丫鬟要爬床呢,成功的却只有这一个。 只是性子过于本份了些,不懂讨好,得不了爷宠啊。 婆子心下感叹,对春晓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这时候伶俐有什么用。”就领着她去了后面的柴房。 春晓主动找了个角落窝住,等婆子走了才推高裙摆看自己的脚。 这是一双小巧的脚,白净、秀气,脚趾盖一个个像贝壳,圆润饱满还粉嘟嘟的,可惜现在蹭了土,脚背上一条一道的,脚底下更脏,还划了一道口子,但好在血已经凝住了。 放下裙子,她曲起双腿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只觉得心力交瘁,疲倦、惊恐以及等死的折磨让她苦不堪言。 夏末初秋,早晚是很凉的,柴房里没有被褥,她委顿在草堆里,身上一阵阵发冷。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东西在她的脚上摩挲。 努力让自己睁开发烫的眼皮,黑漆漆的视线里有个人影蹲在她身前,正握着她的脚。 吓的她一哆嗦,惊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她觉得自己使足了力气喊出来,实际却是轻若蚊蚋,嗓子发痒,说完就一阵干咳。 此刻头昏脑胀、四肢无力,隐隐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同时也迫切的缩脚逃离那人的手掌,只才挪动一点点,那人的手就加重了,且空气中传来粗重的喘息。 春晓脑中警铃大作,虽然不知道这个人要干嘛,却知道是不好的意图。 “放手!”她一连气的咳嗽,声音大了许多,在寂静的夜晚尤为突出。 那人似不甘心的狠狠捏了一把,松了手,站起来就往门上跑,几乎是同时的外面有人开门,那人就冲了出去,被撞的正是婆子,哎呦呦的叫唤,似不敢高声,骂了句,“得不了好。”就住了口。 婆子托着一盏油灯靠近,上上下下的将春晓打量一遍,最后落在那只赤足上,愣了一阵也没言语,后见春晓蜷缩着往草堆里缩,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一摸吓一跳,“发烧了?”婆子脸色不好,嘟囔着,“这要了命了,要是死了老婆子可就说不清了。” 她边嘟囔边朝外匆匆去了。 过了阵小声骂咧的回来,扶住春晓的头往嘴里灌东西,该是极难吃,春晓一直摆弄着头,不肯配合。 婆子并没有什么耐心,捏着她的下颚就给灌了下去。 后来她又抱了一床被子盖住春晓,守了大半宿才离开。 这一夜煎熬,春晓睁眼后只觉得浑身都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想要掀开被子,胳膊却酸疼的要命,看来她真病的不轻。 起身瞅了眼婆子留下的油灯,一时间恍惚的不知身在何处。 但老天似乎不想给她松懈的时间,“吱呀”门响,昨夜照顾她一宿的婆子拉开了门,将个丫鬟让出来。 丫鬟俏脸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起来吧,姨娘有了点精神头,急着处置你。” 第012章 落水事件(十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浑僵僵的脑袋沉重的压迫着神经,耳边似远似近的传来一个女人娇柔的哭声和男人淡淡的安抚。 “三爷,她醒了。”丫鬟发现春晓眼珠子含在眼皮底下滚动,马上禀告。 “妾孩儿都没了,她还在使伎俩!早就说是个奸猾的,爷偏不信。”女人娇怯的声音徒然提高,满含戾气道:“让她装,浇醒她!” 春晓觉得这些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意识到自己还闭着眼睛,于是努力的想要睁开,突然迎头一场雨,冰凉凉的激的她一抖,怔然睁开眼,就见一个丫鬟立在她面前,那丫鬟手里倒置着一个杯子,杯口徘徊着水滴。 伸手将脸上的水抹了把,彻底清醒了。 噩梦还在继续,那个阎王般的男人就坐在面前的椅子里,不同的是,她所处的地方不是明堂了。 瞥到层叠的床帐,还有靠着引枕的泪美人,这是……西次间。 无疑,这个美人就是周姨娘。 久闻其名,春晓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后,脑额上箍着猩猩红的织金宽沿暖帕,一张雪白的脸蛋,秋水双眸,弯细的眉宇间蹙着浓烈的恨意,一张檀口努着,狠狠咬牙,倒真像与自己有血海深仇。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春晓这个原主就是杀人凶手。 春晓的迷茫、吃惊和疑惑尽落在不远处男主人与周姨娘眼里。 周姨娘一愣,随即更恨,一根青葱玉指直直指着她道:“毒妇,竟敢害我孩儿,今儿就要你偿命!来人,来人啊……把她拖出去绞了,绞了!” 门外的帘子发出声响,春晓惊恐的抿住唇,连日病痛加精神折磨,让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发髻凌乱,珠花歪斜,两条描摹的长眉也因汗踏水淋污浊不堪,可明明这样狼狈,偏那双清泠泠的眼睛更黑了,惊惧却透着疏冷。 三爷微微摆手,探头的仆妇连忙恭敬的缩了出去。 “来人,都死光了吗?”周姨娘没看见三爷的动作,只目赤欲裂的盯着春晓,恨不得亲手将人杀了。 龚炎则不悦的沉了沉脸,沉声道:“都死光了你才满意?” “三爷!”周姨娘一声尖利,满脸不可置信的愤然打断龚炎则的话,眼见男人脸色阴沉,随即嗷的一嗓子哭出来,压抑哽咽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一个婆子上前给周姨娘擦泪,哄着劝着,“姨奶奶千万哭不得,小少爷见了他娘这样苦,岂能安心?这月子里哭坏了眼睛,日后如何是好。” 好恶毒的挑拨,这是提醒三爷也死了孩儿,还不忘搏怜惜,他的女人正在为他受冤屈。 春晓心头发颤,虽然没有了记忆,重生前后都是空白,但她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没经历过类似的事,一定没有。 这样的宅子,这里的男人和女人,都让她恶心和恐惧。 三爷果然缓和了脸色,连语气也多了些温和,“听你养娘的话,这时候哭对身子没好处,也不用提醒爷才死了儿子,爷心里记着呢。” 周姨娘很识趣的将哭声渐渐轻了,抽了养娘手里的帕子,偷偷使了个眼色,养娘便退回去站着了。 三爷似乎很满意女人的表现,语气更温柔,“她既然说了有人目睹你落水的真相,那不妨听她说说,总之,爷的儿子不能白死。” 周姨娘不知道是很不习惯三爷的温柔,还是想到了别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013章 落水事件(十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爷嘴角微抿,眸子越发暗沉,他转向春晓,春晓灵光一闪,立刻道:“那日姨奶奶热情的拉住妾在水边纳凉,妾曾提醒姨奶奶危险,但姨奶奶并不以为然,还夸妾袖子的锁边做的好,精细秀气,托着妾的袖子看了几眼,就这时姨奶奶忽然栽了身子,妾也是才小产,身子羸弱,并无力拽回姨奶奶,姨奶奶也就落了水。” “你胡说,贱人!毒妇!你满嘴的喷粪,敢在三爷面前卖口舌,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谁也没料到,平日端婉的周姨娘会如市井泼妇般出口成‘脏’。 更料不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春晓也就感觉眼前一暗,就被人按到地上,接下来如暴雨般迎接捶打抓挠,她怔愣着实打实的挨了好几下,明白过来连忙护住头脸,只不时的用膝盖顶一下,用脚蹬一下。 现在她敢肯定,重生前后,她决没和任何人打过架!但应该是看过人打架,不然也不会知道要护住头脸,不过重生后的心满意足全成了惊吓,此刻恨不得长眠不醒。 不过一会儿的事,三爷喊道:“还不将人分开!” 丫鬟和那个养娘这才醒神般的冲上来拉人,虽在拉人,但那婆子趁不注意在她身上狠狠拧了两把,全是软肉,疼的如生生揪去一块肉般,一时反抗,把膝盖这么一顶,就听周姨娘‘哎呦’大叫,随即被人扶起。 那个养娘呼天喊地的问,“姨奶奶,您这是被伤哪了?不得了!贱婢是成心要姨奶奶的命啊!” “快快,请郎中!”丫鬟也跟着叫嚷起来。 “够了!”龚三爷猛的一喝,混乱的声音立时凝固住,周姨娘捂住小肚子蜷缩在榻上,养娘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扶着周姨娘的肩膀,那个丫鬟则受惊的往后退了两三步。 春晓与她们的僵硬不同,三爷暴喝,反而让她松缓了身体,慢慢舒展四肢,安静的如同死去般躺在地上。 龚炎则脸色铁青,对周姨娘道:“真看不出来呀?你还会全武行呢,明儿爷安排你守城门缉盗匪去才不屈才!” “三爷……”周姨娘顾不上肚子痛,慌乱的爬下塌,扑到龚炎则身上就是一通哭,“三爷不能这么说妾,不能这么说呀,妾心里苦啊,妾的孩儿没了!” “行了行了,爷说什么了你就哭,闹的人脑仁疼。”三爷不耐的说着,但好歹没推开抱住他腰不放的女人。 周姨娘还在哭,抽抽搭搭的咀嚼着失子之痛。 养娘也捏了帕子沾眼角,那丫鬟也红了眼睛。 妥妥的一场苦情戏。 春晓将目光收回,直愣愣的看着头顶的房梁,冷幽幽的叹息,“妾没了孩子的时候,三爷可心疼过?” 其实不过随口一问,没了原身的记忆,只是好奇口口声声说自己儿子不能白死的男主人当时的心态罢了。 话落,整个房间就是一静,倒比的上之前三爷的那声暴喝了。 “贱人!我就知道你心存歹意,那时你我一同有孕,你嫉妒三爷对我好,一时想不开落了胎,反倒记恨上我,害我孩儿,毒妇,你不死我便不活了!”周姨娘死死抓住龚炎则的衣襟,恨不得不顾警告再冲出去动手。 春晓则无所畏惧般的喃喃道:“三爷,你说说看,不论你说了什么,春晓死也安心了。” - - - 题外话 - - - 咱留个言,闲聊几句呗,好寂寞呀~ 第016章 落水事件(十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过去的,瞅着男人笔直修长的腿就打颤,生怕下一秒就迎来一记窝心脚。 颤巍巍的伸手,那腿好似铁水浇筑,*的敲的人手疼。 “没吃饭吗?重点儿。”三爷撬开一道眼逢看了眼,两只雪团似的拳头时快时慢的落下,女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腿,像要看到肉里一样。 他哪里知道,春晓是怕他突然廖蹶子才时刻戒备着。 只是觉得到底是爱慕自己的女人,刚给点笑脸就恨不得扒住他不放,真够腻歪人的。 “起开吧,蚊子腿压上都比你有劲儿,真是浪费了爷的粮食。”龚炎则翻了个身,又道:“你来给爷按头。” 春晓还没喘匀这口气又提了上来,低着头,乖顺的挪到对面去了。 男人还冠着发,她不知道要不要除了这冠,可若不除,伸出十指无从下手。 “你没净手。”龚炎则歪着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不满。 她一愣,十指顿时僵住,呐呐回道:“没……妾现在就去洗洗。” 才站起身,忽然就听他道:“你没用饭?” 这话问的,真是抵着心尖的难受,自己不但饿肚皮,还病着呢。 底下人都是看他脸色定风向,她没死就算命大了,何况刚才还差点被他下令弄死,怎么好意思没事人儿似的问她吃没吃饭? 不知道以前见没见识过这种冷酷,反正如今见识到了。 冷酷的人,总能云淡风轻掌控漠视别人的生死和命运。 “来人。”龚炎则恰看见她嘴角抿起的苦涩,倒也起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吩咐婆子送饭进来。 不是正经造饭的时候,厨房得了吩咐也只把头晌的剩菜剩饭盛了两大碗,又装了盅甜汤并几块糕点端了来。 春晓看着放在眼前的餐盘,因着风寒,头昏脑胀,胃里反酸恶心,全无食欲可言。 龚炎则嗤了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过姨娘身边的粗使丫头,过了几天小姐的日子,这种饭菜就吃不下了。 刚刚涌起的那点怜惜和几次看到她倔强盎然的眸子引起的兴致,一瞬间全败没了。 才要喝令不吃拿走,就见女子斯斯文文的吃起来。 以前没发现,她用餐的举止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姿态。 龚炎则一手撑住头,慵懒的侧躺,细长的眼睛像阳光下放松的豹子,微微屈起,幽暗莫测。 春晓实在是胃里恶心难耐,只勉强吃了半碗。 有丫头撤了餐盘,出门正与回来复命的福泉走了个碰头,福泉虽目不斜视,却还是眼尖的看到了,脚下顿了顿,心思变了几变。 “说吧。”龚炎则没起身。 周姨娘早就醒了,手指抠着春柳的手快要掉下一块肉,在三爷看不到的地方五官狰狞,春柳一声不敢吭,连哭都不敢。 那边可以躺着听结果,春晓不能,见了福泉更是绷直了腰板,生怕漏听一个字。 第017章 变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料子是春明时节打南边来的织锦缎子,府里各房都得了一匹,但颜色不同,香囊用的是丁香色,只咱们房头的赵姨娘得了,奴才去了一趟,赵姨娘说记不清了,奴才又问了小丫鬟,有个叫角核的丫鬟胡乱说了一些话。”福泉始终低着眉眼,这时眼皮撩了下,没往下说。 龚炎则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绿扳指,示意他接着说。 福泉深吸一口气,利落的说道:“五爷的大丫鬟明烟用这匹锦缎的角料做了两个香囊、一副扇套,都是五爷贴身用的。” 周姨娘听的怔怔的,忽然坐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朝龚炎则嚷道:“这怎么话说的?一房头才得一匹的东西,赵姐姐竟然不声不响的就给了五爷,给五爷就说给五爷的,为何含糊不清的说忘了?三爷,这里面不定藏着什么龌蹉呢。” 春晓只觉得眼前一花,男人已然迈着长腿朝门口去了。 福泉紧跟其后。 珠帘哗啦啦的胡乱拍打着,周姨娘由养娘扶着也追了两步,停在八宝屏风处,养娘低声阻劝,“莫出去,小心头着了风,月子里头不敢这么乱来。” 周姨娘站了一会儿,忽然对春柳道:“你去看看。” 春柳急忙应是跑了出去。 变故之快,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养娘注意到角落里呆愣的春晓,给周姨娘使了个眼色。 周姨娘冷笑一声,几步冲过来,照着春晓没头没脑的一阵捶打。 这时候男主人不在,她也知道躲是躲不过去,反抗必然会遭到更强势的报复,只得再次护住头脸,咬牙挺着。 虽然不知道龚炎则为何急匆匆的离开,但想必是和香囊有关,周姨娘的眼睛里全是算计和阴毒的光,现在又不顾三爷的警告对自己动手,显然不单单是仗着屋子里没人为自己这个通房说话,最有可能的是,三爷……没心思顾及这边的事。 也不知自己胡乱分析的对不对,但值得一赌。 有了前次赌香囊的经验,她这次更为镇定,边护着头,边急促道:“香囊是奴婢捡到的,那日在荷花池这边,虽没看清楚,但的的确确是个男人的身影。” “贱货,见到爷们你就懵了头了,还有胆子在三爷面前胡诌,看我不打死你!”周姨娘手上不停,但气力渐渐弱了,想必是才经历过生产,心有余而力不足。 以为就要住手了,不想竟叫养娘,“给我按着她的手,我刮花她的脸,让她作死的勾汉子。” 周姨娘是良妾,正经下了聘摆了喜宴的,不想良家女也是满口污秽且手段毒辣。 春晓暗暗叫苦,死死捂住脸,感觉到有双手大力的欲拉开她的,急的大叫,“救命!救命啊!……” 周姨娘破口大骂,“竟还有脸喊救命,你害我孩儿时可曾害怕,现下你就是死在这屋,也是应得的。” 第020章 另有隐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个花楼卖唱的,懂的也不过是如何讨客人笑脸,而我家里虽不是高门大户,爹爹手底下却养着大船,小时候哪次出海回来不弄几个新鲜玩意,认钟表不过是七八岁时当玩罢了。” 春晓一惊,钟表自己是认识的,不需细细辨认,扫一眼就知道时辰。 自己重生前莫不是高门大户的姑娘?就算不是,按周姨娘的形容,自己家境也不会太差。 周姨娘见她仿佛受惊不小,以为心生敬畏,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如今府里倒有几个大丫鬟认得时钟了,那也是我教的,就连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月盈、素雪两个,与我也亲密许多,明眼人谁不敬我三分,就算出去窜门子,那些有品级的夫人都要给我一个笑模样。” 春晓收敛心神,细细听周姨娘炫耀资本,思忖着,应该不会只说这些。 果然,周姨娘话锋一转,蓦地厉色,“却是你和赵贱人两个,一个敢害我孩儿,一个敢当着我的面媚宠扬威,哼,今儿就让我看看,她怎么死?而你,呵……。” 余味不言而喻,必是说她将来也没好下场。 周姨娘的恨意是这般的真切、猛烈,可……既然她如此强势凌人,怎么就笃定是懦弱软绵的原主害了她的孩子呢? 自打接收了春晓这具身子,周姨娘和那个夭折的孩子就成了追命符,春晓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糊涂下去,蹙着眉头问道:“姨奶奶为何咬定婢妾是凶手?” 周姨娘猛的坐起来,将春晓吓的一抖,好在她没下床,只在那恶狠狠的盯着,指控道:“贱婢,不是你还能是谁?若不是你在我的补汤里下毒,何至于八个月的孩儿保不住!” 一句惊醒梦中人! 春晓难掩心中惊骇,道:“你的孩儿本就腹死胎中,却要诬陷我推你下水?我又何曾给你下过毒?” 因激动,周姨娘的胸口起伏的厉害,抖着声音道:“你还狡辩?春柳和养娘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必不会害我,除去她两个能把手伸到灶上的就只有你!再说,这满院子的人谁不盼着三爷有继,只有你,把自己小产的事怪到我头上,伺机报复我。”她说的很快,似不够喘息,顿了顿,恨道:“你平日里摆出一副和软好欺的样子,让我放心,实则包藏祸心,歹毒至极!那日若不是有人提醒我,怕是我也逃不过你的毒手!” “谁?谁提醒你?”春晓恍然,急切的问道。 周姨娘抚着胸口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春……,哼,你还想去害人?别妄想了,我不会让你活太久的……。” 春晓焦急的想再套些话,就听珠帘响,春柳回来了,她只得暂时作罢。 “赵姨奶奶那边锁了院子,谁都进不去,府里各房都派了人打探消息,方才三爷从屋里出来就将五爷身边的小厮踹了,就一脚,眼瞅着就没了气。”春柳白着脸战战兢兢的回禀。 第021章 还关柴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周姨娘的反应却和春柳正反过来,听完兴奋的翘起嘴角,欢喜道:“赵贱人这次不死也脱层皮!不行,养娘说的对,斩草要除根。”似乎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絮絮叨叨的了一阵,忙问,“三爷去哪了?” “三爷带着福海出府了。”春柳惊魂未定,说话都有些结巴。 周姨娘蓦地一挑眉,哼了声,“福海跟着侍候,不定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这个福海,早晚有一天叫人打断腿,尽撺掇爷胡闹。” 这话说的,似三爷不懂事,全听福海的。 春柳不敢接话。 春晓更没立场接话。 还好养娘这时进屋,刻板的脸上两丝横肉随着她的笑跟着颤了两颤,几步近前来,道:“姨奶奶猜怎么着?” 周姨娘抬头,养娘幸灾乐祸的压低声音,“都没用婆子,三爷叫了两个随从进去,虽不知道里面什么样,但箱柜都抖落开了,好多衣衫布料丢到院子里去,还有贴身的小衣。” “哦?”周姨娘眼睛铮亮,冷笑道:“爷连外男都不曾避讳,显见是不待见她了,就是不知道如何了局。” “如何了局?哼。”养娘嗤笑,“还能怎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呗,好在她还有一把好嗓子,饿不死,但要想有爷捧着时风光,是不必想了。” 春晓不知内情,听的有些糊涂,但也猜出这位传说中比较受宠的赵姨娘是遭了大难了。 周姨娘假模假样的感慨着:“当年我前脚被抬进来,她后脚就夹了个包袱被爷带回来,那摸样,那身段,也真是出彩。听说爷光梳拢她就花了一千两银子,这二年虽然不是宠的那样邪乎,也尽让她享了富贵,不想这样的女子终是水性,养不住。” 养娘也点头,道:“可不是嘛,听说啊……”许是不好说,主仆俩贴脸附耳的说了几句。 周姨娘因生产虚弱的娇容上也染了两抹红霞,“呸”了声道:“不要脸!” 养娘拢着发髻,信誓旦旦的说:“不敢骗姨奶奶,那东西就在五爷小厮宁贵怀里搜出来的。”说完似不经意的一瞥,忽然就见春柳尴尬的立在那,再一扫,春晓也在,虽低着头,却好像正听的认真。 脸色一沉,与周姨娘道:“三爷顾不上这个了,怎么处置好?” 春晓立即竖起耳朵,暗暗焦虑,一时却也无法改变男主人不在,被女主人掌握生死的命运。 周姨娘冷冷看了春晓一阵,忽然道:“留着吧,等三爷回来处置她。” 养娘一愣,忙要开口,却被周姨娘制止,吩咐春柳,“还关柴房里。” 暂时是把命保住了,春晓稍稍松了一口气,由着春柳拽走,推出门,还是叫之前关她的婆子来领了她,继续回去关着。 春晓一走,养娘就忍不住问,“之前咱们忌讳三爷深究布料的事,留她一命给赵贱人添油加醋,可如今赵贱人眼见没个好下场,姨奶奶还留着那个祸患做啥?” 周姨娘莫测的笑了笑,道:“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后招。” - - - 题外话 - - - 收藏一个呗~如果你喜欢的话。 第024章 唐丢儿失落,货郎舅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笑了笑,余光瞥了眼一副心神都笼在唐丢儿身上的卢正宁,笑道:“不是招人疼就要领回去,爷可是个爱俏的,这么领人,再大的太师府也住不下。” 明眼人都看出卢正宁对唐丢儿有心,女人不过是件衣裳,兄弟想要给了便是。 赵瑢天还想再劝,周云祥却看的明白,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端酒打断话头,张罗道:“喝酒喝酒,说别的没用,瑢天,怕是你喝不动了,才总打岔吧?” 赵瑢天眉毛一立,当下干了一杯。 几人又胡乱嬉笑开了,陪酒的几个姑娘也不敢多言,顺着爷们的话头插诨打科,说些笑话罢了。 只唐丢儿弹琵琶的手勾错了几根弦,看向龚炎则时黯然失落。 …… 公子爷们乐呵,跟着爷们来的随从也各自找地儿消遣,别看福海三街六巷的全灵通,对女色上头却一点不沾,不为别的,怕耽误了主子爷的正经事,他出来不是找乐子,是办差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清楚的认知,龚炎则才常把他带在身边。 福海无聊,出了小门打算去街角逛逛,看看这街面上都有些什么传闻,毕竟太师府今儿卖了个姨娘,也是谈资。 路边有个卖货郎被一群姑娘围着,嘻嘻笑笑的在拿这个清秀货郎逗乐子。 福海从她们身边过,一个姑娘认出他来,惊喜道:“是海爷,好些日子不见了,怎么也不陪三爷去我们那坐坐。” 原来是巷子里脂粉人家的下人,福海打哈哈道:“得空就去。” 不愿意和这些人撕缠,他加快脚步,没走多远就听有人喊。 “海爷,您等等。” 福海回头,却是货郎挑着担子晃晃悠悠的紧追自己,奇怪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 那货郎喘着气道:“海爷,小的是想打听一个人,小的外甥女在太师府里当差,不知道现下如何了?” 福海没吭声,府里上百奴仆,随便谁的外甥女都向他打听,他这一天不用干别的了,敷衍道:“我还有事,你想打听人自去府邸。” 货郎急了,通红着脸,取了钱袋子往福海手里塞,“不敢耽误您办事,我外甥女进府后取了名字叫春晓,三年了,着实惦记,求海爷给露句实底,那孩子如今过的好不好?” 春晓这名字在鸢露苑可是如雷贯耳,周姨娘夭折的小公子就和她有干系,今儿赵姨娘被拖出去卖了也和她有关。 福海着实愣了一下,细细打量这货郎,心想:春晓犯了这么大的事按理早拉出去卖了,可三爷却没提,不知是忘了还是另有安排,忘了倒好说,若是三爷有别的想法……,他这里还真不能得罪了人家亲戚,将钱袋子递回去,脸上也露出笑模样来:“原是舅爷啊,在下眼拙了,竟没认出来。” 第025章 春晓的亲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从没见过面,到哪里认去? 郭志杰腼腆的跟着笑,忽然一愣:“什么舅爷?” 丫头十三年纪按活契卖进太师府,当时样貌不过清秀,怎么可能被花团锦簇的公子爷看上?忙道:“海爷,我家春晓进府前叫丫头的那个,她哪里有大造化被爷抬举,莫不是说错人了?” 郭志杰有惊没喜,倒叫福海好笑,“舅爷哪里话,旁人的事我不清楚,三爷的事敢胡说?” 咋也想不到外甥女会入了大名鼎鼎龚三爷的眼,听进耳朵,心尖乱跳,郭志杰缓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丫头笨手笨脚的,怎能服侍好三爷?” 还真就没侍候好,不然也不会被关柴房里。 福海敷衍的笑了笑,不愿深谈,转了话头:“您看,我身上还有差事要办,莫不如改日再聊?” 郭志杰还有些恍惚,见福海要走,忙再度拦住,也不管福海乐不乐意听,一股脑道:“丫头已经是三爷的人了,有些话本不应该说,但我这个舅舅没本事,当初姐姐临死前托我照顾好丫头,却因为我家大羊冬日里落了水,得了急症要救命治病,到处筹不到钱才将丫头抵押到太师府,当时签的便是活契,如今眼瞅着抵押日期将满,正打算将外甥女赎出来,却不想这样了!” 福海挑眉,盯着郭志杰,心想,既然都这样了,他还想怎样?莫不是卖一次外甥女不够,想再卖一次多要两个钱? 不是福海眼皮子浅,这样的事他见多了,也替三爷处置了不知几回。 眼见福海似笑非笑的眼带讥讽,常年走街串巷和人打交道的郭志杰一眼就看了出来,心下顿时也有气,却不敢外露一丝儿,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福海可不是好惹的,他压住火,道:“不敢瞒您,我家丫头打小就定了娃娃亲,眼见年纪到了,亲家那头也来催问了几回,现下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定过亲?”福海怔了怔,随即嗤笑,“定亲就退了,这有什么不好办的。莫不是舅爷将春晓姑娘的聘金用光了?” 郭志杰气结,鼓动了两次嘴却说不出话来。 还真叫福海说着了,因女儿入秋后症候加重,妻子钱氏趁他不在将聘金拿去给女儿看病抓药,堪堪剩了一两余银子,他寻思再多跑几次乡下,趁这两个月地里收成好,多卖几个钱,将丫头的赎金凑出来。 只要人赎出来了,亲家那边的事就好办了,自然就堵上了聘金的窟窿。 他打算的挺好,谁成想会出变故。 福海心里也在掂量,三爷不缺女人,春晓在没出事前就不打眼,三爷一直以来对其态度就是可有可无,如今又出了好些堵心堵肺的事,只怕三爷就算放过她,她以后也不会有什么造化了,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早没了。 想了一遭,福海便觉得没必要再和郭志杰磨嘴皮子,脸色微冷的道:“舅爷家的事有劳舅爷处置,至于春晓姑娘就不劳您费心了,有我们三爷呢。” 这意思是丫头以后与他们再不相干? 郭志杰气的涨红了脸,却只能暗暗咬牙,不能把福海怎样。 福海拱了拱手,迈着悠闲的步子朝街面去了,郭志杰盯着他的背影,怒上心头,一转身进了猫耳巷。 第028章 周氏的好算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内院,周姨娘处。 “三爷回府了。”绿柳兴匆匆的跑进来向周姨娘禀告。 周姨娘下腹恶露不止,此刻折腾的满身是汗,养娘将帕子在她脸颊上沾了沾,心疼道:“还是再请个郎中来,这样折腾也太难捱了些。” 周姨娘虚弱的张了张嘴,轻声道:“孙郎中是娘家那边介绍来的,为人稳妥,我左不过是产后身子虚了些,换个郎中也要这样说,莫不如就信孙郎中的,再有,我身子不适的事别让绿曼知晓。” 养娘眉尖一跳,压低声音道:“您的意思是……?” “我在她面前算计春晓,就是答应了要抬举她,只是怎么抬举是我说了算,若是让她觉得我身体不适才推她出去,将来指不定有多少话回敬我,哼,岂能让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周姨娘说的急了些,一迭气的咳嗽起来。 养娘皱眉,心里总觉着不踏实,可看周氏的身体状况,也不好多说,便跟着应了声,转移话头道:“三爷下晌生了那么大的气,照以往,今儿是不会回府的,可你看,散了火气就急急奔回来了,这是心里想着姨奶奶呢,姨奶奶到底是为了给三爷生孩子受苦,三爷记着呢。” 周氏惨白的面色听了养娘的话也有了丝红晕,满意的抿着嘴笑,“三爷不是薄情的人,我知道的。” 绿柳在旁边听着,暗中鄙夷,三爷确实不薄情,三爷多情着呢,若不然这院子里怎么会有红绫姑娘、春晓姑娘、赵姨奶奶,还有她! 不过重情的三爷已经把赵姨奶奶卖了,春晓也没落了好。 就是不知道等正经奶奶进门,她这位姨奶奶还会不会说三爷不是薄情人。 正想着,就见门边有个小丫头探头。 绿柳走过去低声呵斥,“都什么时辰了还来闹姨奶奶!” 小丫头缩缩头,道:“是鲁婆子,非让奴婢来请示,说是春晓姑娘发了病,不知怎么办好。” 绿柳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守二门的鲁婆子将春晓带走的,看来春晓是病的重了,不然鲁婆子那种一味捧高踩低的人是不会管闲事的。 她转去里间请示,周姨娘病恹恹的眯着眼睛,养娘闻言,冷笑出声,“管她死活,死了也是报应!” 绿柳点点头,准备将鲁婆子打发了。 就听周姨娘道:“给她请郎中。” 绿柳一怔,养娘也立时不满,周姨娘却道:“她得活着,好让三爷见到她就想起夭折的儿子,想起赵姨娘和五爷勾丨搭给他戴绿帽子!” …… 鲁婆子得了准话,忙出去请郎中,也不必请什么名郎中,只巷子口惯常给太师府奴仆看病的马郎中即可。 马郎中随鲁婆子进了柴房就是一皱眉,“入秋天凉,她这样贴着地面养病,吃再多的药怕是也难好。” 鲁婆子何尝不知,可无奈春晓是‘罪人’。 马郎中把脉后,给春晓开了治疗风寒的药,收了十几文的药钱,并不要出诊费,然后由鲁婆子亲自送出去。 鲁婆子回来后煎药喂药,折腾了大半宿,直到摸春晓身子发了汗才算松口气。 翌日找绿柳报药费一两二钱银子,绿柳虽给了,但脸色明显不好,嘟囔着春晓得了该死病,花这么多。 第029章 梦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鲁婆子可不管这些,理所应当的私吞了‘巨额’差价。 回去后兴冲冲的将一张木板子临时搭起来,给春晓当床,命个小丫头将破漏的窗纸补了补,最后一把糖就打发了。 鲁婆子瞅了眼重新安置过的春晓,雪白的脸蛋微微潮红,两鬓发丝湿答答的粘在上面,双眉紧蹙,唇瓣翕动,似乎很痛苦。 “发了汗就无大碍了。”她笑眯眯的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对昏睡中的春晓小声道:“你挣点气,婆子我看在银子的份上也要看顾你几分。”说完便出去了。 春晓掀开一条眼缝,只觉得日头的光亮还不曾照进眸底,转瞬又陷入梦境。 重重浓雾,行路泥泞,她沉重的迈着步子,不知要去哪,也不知从哪里来。 走了很久,气力就要干竭,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吹的衣衫乱拍,发丝缠住头脸,待风渐渐止住,她拨开头发,眼前就是一亮。 亭台高起,雕栏玉柱,穿花拂柳处一人背立,身材颀长,胜雪的月白长衫随风微微摆动。 “夫君。”一道婉转细腻的声音自楼阁飘来。 心神具震,急促抬头,就见一个模糊的脸露在茜色纱窗外,虽看不清真颜,却叫她觉得再熟悉不过。 花丛畔,那男子仰头,手里还捏着一卷书,清润温和的应道:“何事?” “依心顽劣,将教习针黹的师傅气走了,此是这个月请来的第三个,以后可如何是好?”女子虽恼,语调却尤为婉约。 “以后?以后再说。”男子不以为意的笑笑。 女子嗔怪,“还笑?你不是说你这个徒弟有经天纬地之才吗?何故对上针线就慌乱!” 男子道:“急什么?衣裳就是用来蔽体,能做的好就穿的好些,做不好也不打紧,实在做不出就去成衣铺子买。” “说的轻巧,女子是要嫁人的,日后夫君的贴身衣物难道也要去成衣铺子买?” “有何不可?”眼见女子不赞同,男子摇摇头道:“心在何处便往何路,为夫早就说过,不必拘泥世人眼光。何况我家依心惊才绝决,世上堪匹配的人凤毛麟角,不用他给我家依心做衣裳已然大度,还敢嫌弃依心的手艺?我第一个不答应!” “唉……。”女子捂脸,半晌终是笑出声,“什么样的师傅教什么样的徒弟,难怪你们师徒话头一致,皆不脸红!还好依意慧敏,堪为女子典范。” 男子却道:“依意就是太通透了,只怕日后心累自苦……。” 隔着花丛,春晓眼含泪水,如迷路归家的孩子心急的伸出双臂,哽咽喊道:“师傅、师娘,我回来了,依意回来了!” 但好比镜中花、水中月,她只看的到,却怎么也触不及,泪光模糊的视线里,男子负手上了楼阁,纱窗的女子也掩去了身影,两人的声音渐渐飘远,犹如风吹尘埃,尽散了。 春晓急的狂乱,双手胡摆,‘扑通’一声闷响,全身都似骨碎了般疼。 原来是跌下床了,她捂着后脑勺睁开眼睛,嘴里念着师傅,眼里看到的却是柴房。 “什么师傅?”鲁婆子就在外面做活,听见动静冲进来的问道。 - - - 题外话 - - - 这章是特意来解答春晓重生失忆的感觉,梦里知道自己是谁,梦醒又记不起来。 以后会是条故事线,慢慢解吧…… 第032章 暗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周姨娘指桑骂槐,声音也拔高,屋外侍候的丫头婆子互相瞅了瞅,均缩了缩脖子,生怕这股子晦气发作在自家身上。 才要进院子的红绫快速收回脚,退到月洞门后,将手里的帕子绞的紧紧的,跟着侍候的丫头一脸愤愤不平,低声道:“这酒席又不是姑娘自去请缨的,乃是三爷心里记着姑娘才特意吩咐,可怜姑娘如此敬重她,些许小事也来请示,哪知她针尖大的心眼儿,不但打发了姑娘去大厨房,还背地里骂的这般难听,这是恨上姑娘了。” 红绫一张秋月芙蓉脸,一对细眉蹙了蹙,而后一声冷笑,吩咐道:“你去趟霜白苑,我记着明秀那里酿了桃花酒,你去讨一坛子来。” “啊?”珍儿吓了一跳,道:“五爷被三爷禁足在霜白苑,连饭食都不让自己开火,专一洒扫婆子进出,奴婢怎么进去?就算进得去,明秀也不见得把酒给咱们做脸面啊。” 红绫点了点丫头的脑门:“傻子,如今哪还有人往五爷身边凑合?你只需十几文钱那婆子就乐得放你进去,何况你不是去见五爷,而是去见一个二等丫头罢了,再说明秀,可是个百伶百俐的人物,你只说酒是给三爷待客的,她自然就欢天喜地的给你了。” “为何?”珍儿疑惑道。 “因为啊,三爷不可能一辈子不原谅五爷……”五爷献酒,正是主动求饶讨好三爷,明秀岂能放过机会! 珍儿似懂非懂,不敢再问,忙扭身去了,红绫直到看不见珍儿的影子便径自回了大厨房。 正如红绫预料的,珍儿顺利进院子见到明秀,也顺利的拿到了桃花酿。 …… 晚上明堂摆宴,红绫使出十八般武艺,冷热拼盘,点心羹汤,色色俱全,随着最后上一道踏雪寻梅并一坛桃花娘,霎时引的一众叫好。 龚三爷脸上有光,没等席散就打赏给红绫二十两银子并两匹锦缎和一匣子新制宫花。 红绫自是喜笑颜开,周氏闻信儿却生生撕烂了一方帕子。 而关在柴房的春晓听了鲁婆子带回的讯息,也有些诧异,却并未在女人心思上深想,只问:“婆婆可知今儿请的什么客人?” 龚炎则乃太师府嫡孙,身份贵重,等闲人根本不放心上,今日不但让自己的女人上灶,还一改往日请粉头戏耍的惯例,规规矩矩请了戏班子,这不论哪方面看都是极重视来人的。 鲁婆子将热水兑进深槽木盆里,道:“许是当官的吧?穿一身墨绿色麒麟补子嵌云草边襕的长衫,看背影身姿挺拔,应是个年轻人,老婆子不敢靠近,没看清,更不曾听人说起那人的身份。” 春晓点点头,接过婆子手里的盆,忙道谢,“婆婆去听戏吧,我泡泡脚也要歇了。” 鲁婆子喜欢听戏,虽不能到中堂坐着听,可即便找个墙根儿听也能解馋。 柴门上锁,耳听着脚步声走远,春晓这才将脚伸进盆里,没想到兑了凉水还是烫,没忍住倏地把脚抽回来。 雪白的小脚冒着热气,跟刚出锅的小白馒头似的。 柴房里没有凉水可兑,便一次次的将脚放进去,再不得不抬起。 就在她感觉水温合适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吞咽口水。 - - - 题外话 - - - 未曾有留言,着实焦心…… 第033章 装什么初次见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顾不上擦脚,塔拉鞋直奔窗户,外面月辉幽幽,浅薄的光线里并不曾发现谁在外面。 难道是疑心生暗鬼? 柴房偏僻,一直警惕着周姨娘暗中施歹手,整夜都不踏实。 这会儿许是出现幻听了…… 慢慢趿拉着鞋往回走,黑暗中除了鞋底磨蹭地面的声音似乎还夹着别的什么。 她顿住脚,疑惑的皱眉,门外几不可察的有人活动铜锁,春晓立时全身肌肉绷紧,声线打颤的喊道:“是谁?” 僵住半晌却不曾再听到什么动静,难道真是幻听?抹了把额头紧张冒出的冷汗走回床边,此时水盆里的水有些凉了,这一惊一乍的把自己吓个半死,也没心思泡脚了,便将脚盆往旁边推了推,躺倒下来。 “哗啦!”突兀的声音在幽暗中显的惊心动魄。 春晓猛地坐起来,惊恐道:“谁?出来!”眼睛直直盯住门口,紧张的心都从喉咙里蹦出来。 可等了许久,没人应答,铜锁的声音也消失了。 她却不敢放松,后背的冷汗踏湿了衣衫,整个人僵成一团,而后闻到一股异味,似劣质脂粉,还夹着难以形容的鲜腥味。 不好!细细闻了才意识到危险,这时,脑袋已经发沉,潮水般的睡意席卷而来,更让她惊恐的是,房门开了。 一人穿着红衣进来,将门再度合上,随即朝着她走过来,越来越近,油灯昏黄的光线里映出少年略带兴奋的脸。 面孔有些眼熟,十多岁年纪,长眉细目,高鼻梁,面白唇红。 “你要干什么?”春晓强撑发沉的眼皮问道。 少年并不回答,舌尖微微舔弄唇瓣,急促的吸了几口气,一把就将她的脚握住,春晓吓的一抖,就想抽回来,可先不说药力发作没力气,只说少年的力道也是十足,并不允许她挣开一分。 包裹进少年手心的小脚儿,被他肆无忌惮的细细摩挲起来。 春晓羞耻难耐,扭着身子喊人,“放开!我……救命!” 少年似也知道此处偏僻,讥讽的看了她一眼,并不在意她的威胁,甚至示威的将脚抬高,俯下脸,鼻尖轻轻凑近脚趾,迷醉般深深嗅了一口。 春晓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米粒,咬唇大喊:“放开!你再不放开,我咬舌自尽!” 少年这才稍离了脚儿,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半支香,春晓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迷物,他虽没说话,却表明,如果她再闹,他就干脆燃尽整支香让她昏厥过去。 春晓无法,气苦的迫出泪来,转而哀求:“求你放过我……我是三爷的人……” 少年闻言突然目光一沉,张嘴就咬了下去,毫不怜惜的咬深,锐痛穿透神经疼的春晓弓起脊背,‘啊’了声就朝床下扑过去。 本就是向外挣脱的姿势,只是药力作用浑身使不出劲儿,刚才刺痛,引来些力气便扑了下去,不想脸朝下正扎进洗脚盆里,犹如暑天一盆冰水淋头,瞬时清醒了不少。 少年看她那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若不是还攥着她的脚,这人就脱手了。“你想逃?”音色沙哑,显出这个年纪特有的变声期。 春晓昏头转向的从水盆里抬起脸,歪打正着的倒把迷物解了,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少年压制住。 “早说过你逃不掉,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少年双腿紧紧夹住她腰身,一把撸住她的头发。 春晓仰头,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惊战问:“你到底是谁?” 少年喘着粗气,阴阴的盯着她,狠声道:“装什么初次见面,又不是没让爷摸过!” 第036章 爷的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那男子不由惊诧的朝她看了眼,就见女子发髻散乱,钗环全无,鹅蛋脸,肤色雪白,一双清泠泠的眼睛透着惊慌,樱唇紧咬,有种孤注一掷的气势。 真是怪哉! 男子怔住,小厮看不过眼,急冲冲的喊春晓,“你干什么,赶紧松手!” 春晓回神,慌乱的将眼帘低垂,避开男子的视线,手也张开。 男子却因抓的太实诚,不由带着灯笼向后跌了半步,堪堪站稳就听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 龚炎则笑的十分得意,双眸微眯,醉态熏染的眸色犹如琉璃光泽,迷幻闪烁,他笑着伸出手指点着年轻男子的方向,调侃道:“庞大人可曾跌倒?今儿让你见识见识我太师府中女子的厉害!” 被唤作庞大人的男子站稳身形,不免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好奇,他将目光紧紧追逐在春晓身上,春晓不由又后退一步。 龚炎则看热闹不怕台子高,也看向春晓,“你!” 春晓一抖,脊背绷的溜直。 “你!做的好!在太师府做事就是要忠心不二,爷没让你们动,便不动,好!”龚炎则肆意大笑,连同两个小厮与春晓都夸赞了一回,大嚷道:“赏!都赏!赏她!” 手指指过来,春晓死死低着头,龚炎则赏赐极丰,“赏她一百两银子,五匹锦缎,两匣子宫花!” 这赏赐竟超过忙活一晚上的红绫! 不知谁倒抽一口冷气,虽说主子醉酒,但爷就是爷,一言既出很少更改,何况三爷平日手面就大,酒醒也不会不认账。 春晓懵头懵脑的被小厮推了把才僵硬的施礼谢赏。 “你叫什么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旁紧盯着她的庞大人问道。 她低头咬牙,胡乱的想着随便说一个名字吧。 龚炎则一只手臂伸过来,手掌摸到她头上,也跟着起哄的问,“对,你叫什么名?在哪里侍候的?” 如果说那位庞大人的问话只是叫她烦乱,龚炎则的触碰则将她彻底惊到了,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浑身毛都炸了,恨不得上手将人推开,再转身逃跑。 可到底有理智在,紧着头皮,耸着肩膀,两手恨不得将身侧的衣裙绞碎,只答不上话来。 “说话。”等了一阵没听到回答的男人不耐烦的拍了拍她的头,力度在他看来不重,可对于女子来说则根本擎不住,春晓的身子随之向前扑。 “哎呦!妈呀!” 直接将一名小厮扑倒,小厮扶着龚炎则,龚炎则本就站不稳,穿串似的拉扯着另一头的小厮也跟着倒地,一时间哎呦声此起彼伏。而她就趴在了小厮与龚炎则中间,狼狈至极! 看客庞大人愣了愣,看着地上蛆虫般拱来拱去想要爬起的四人,忍不住笑出声。 春晓半爬起身,扭头看过去,就见昏昏灯火旁,男子温润似玉,眉眼朗朗,犹如一股清泉,泊泊磊落。 男子也看向她,视线相接,他笑意渐渐缓下来,最后只微微弯着唇,走过来朝她伸出手。 他的目光太过清明,春晓甚至起了想将手交给他的念头,只突然身下的龚炎则将她搂住,歪歪咧咧的坐起身,对着那男子嗤笑,“爷的人,用不着你扶。” - - - 题外话 - - - 从今天开始双更[晚上8:00—9:00之间],望周知~~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群么么~ 第037章 躲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本站不起来,此时怀里还抱了一个,更难起身,两旁的小厮倒是左右两头的出力,却因都没什么力气,四个像抱团在水里撕扯似的,身旁浪头浮动便将他们荡的功亏于溃。 春晓几次要脱身几次跟着跌回去,始终提着心在嗓子眼,再一次鼻子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上,一股酸气冲上眼眶,忍不住掉泪。 庞白看了一阵,哭笑不得,实在觉着不像话,道:“我去将福海喊来侍候你们爷。” 俩小厮感激不已,春晓却惊的睁大了眼睛。 不好!福海、福泉都是三爷的心腹,不可能认不出她来! 她急迫的想要挣开男人的手臂逃离,可这手臂就跟上了锁的门闩似的,怎么也脱不开,耳听脚步声,春晓无法,只好抖着手往龚炎则的腰间软肉上掐了。 一次太轻,没大作用。 她一咬牙一闭眼,下狠手! “嗯……”龚炎则闷哼一声,目光低下来往自家身上巡索,自然是哪痛看哪,春晓却觉得那目光太过慎人,趁着他松开手臂摸腰的功夫,狗刨似的爬出去,站起来扭身就走。 小厮错愕的喊她,“你去哪?诶?” 春晓夹着嗓子头不回的道:“天晚了,姑娘要歇下了,奴婢再不回去回禀便要挨罚了。” “不是,那你的赏赐……”小厮还要说,就见人已走远,传过话来,“无功不受禄。” 俩小厮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这时就见福海带着几个高大的随从走近,他俩赶紧挪开位置,由随从扶起龚炎则,随后几个人簇拥着三爷往前面书房安置去了。 躲在花丛里的春晓其实并不敢独自回柴房,直盯着龚炎则离开才略松口气,视线移动,却发现那位庞大人还在。 怎么不走?她疑惑的皱眉。 男子不知在想什么,随手接了片落叶在手,忽地一笑,这才摇着头负手而去。 半晌后,春晓才闭着眼睛按了按胸口,心里念着:造孽啊,这一晚上折腾的,没把人吓死。 虽是从龚炎则身边糊弄开了,龚炎庆呢?比起三爷的暴虐无常,那位五爷更让人毛骨悚然! 不行,不能在柴房继续呆下去了,根本防不住龚炎庆的肆意施为。 到底怎么办好呢? 正想破脑袋的时候,东南边传来脚步声,一对纱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朝花丛飘过来,近了才看清,是两个穿深色衣衫的婆子。 两人似乎有些惊恐,一人捂着胸口低声道:“不说被关禁闭吗?真是吓死人了,你说他一声不吭的站在那要干嘛?” 另一个连忙嘘了声,制止她再说,皱眉道:“主子的事也是你我管的?快走,就当什么都不曾见过。” 两人加快脚步去了,春晓苦着脸朝阴暗处望了望,终究是不敢过去,只能缩成团蹲在原地,期盼龚炎庆不耐烦先离开。 待前院没了酒宴的喧闹,四周一片寂静,她才揉搓着酸麻的两条腿偷偷爬出去。 第040章 洗衣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福泉与处置走水事件的内管事碰头,管事正说走水蹊跷,但也不排除是厨房里的火没灭干净,压住两个灶上的婆子要去请示三爷。 “三爷这会儿不在,你再等等。”福泉道。 管事点点头,才又要说什么,就见一个小丫头来见福泉,“我们奶奶让您过去。” 福泉便随小丫头去见周氏,路上套话,小丫头只是做打杂的,并不知道什么,福泉就皱了眉。 心想这周氏明显遭了三爷的厌,若是给自己好处要见三爷,自己可绝不能应。 计较定了,见周氏时他便微低着头,眼睛只盯着脚下那方砖,果不其然,周氏一番委屈的说了不见爷的影儿,问了许多爷的去向,见他‘十分规矩’后,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虽说那毒妇就该立时下地狱,但爷念旧又心慈,我也不是那歹毒之人,不过冬晴园是不是不合适她去?” 福泉抬头,不解的看了眼周氏。 周氏紧咬牙根儿才压住怒火,故作淡然道:“咱们太师府治家一向是赏罚分明,即便春晓不用死,受罚总没错,你就将她压去洗衣房,总不能让人说三爷糊涂。” 福泉犯难,慢声道:“若按您说的办,三爷那里小的不好交代。” 周氏倒磊落,“我去与三爷说,没你的事。” 连三爷人影儿都捞不到,谁去说?福泉暗暗腹诽,面上却不再违逆,恭敬的施礼退下。 …… 春晓被‘救醒’后,有人把鲁婆子找来看守她,其余人都去跑关系,大厨房引起的火灾,都急着撇清自家。 鲁婆子先是唏嘘后怕了一阵,挑了她手上的燎泡,随即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后说道:“灶上的钱、孙两个婆子顶缸了局。” 这火怎么起的春晓心里最清楚,一听就有了愧疚,忙细打听,“怎么说是顶缸?” “钱婆子愚笨老实,平日就知道干活,什么脏累都找她,原是能干才一直没被这些人精排挤,但今儿这事过不去了,只得推她出去。另一个孙婆子也是糊涂的,嘴巴不干不净,贯会惹是生非,早被人记恨上,这时正好除了她。” 春晓闻言更蹙紧了眉头,不论这两人是好是歹,为她所累,终是不安,只想补救也不行,她没那份能力。 越想越觉难受,恹恹的不再言语。 鲁婆子只当她吓到了,也不再絮叨,杵在门边望天,就见福泉领着两个婆子朝这边来,便笑着上前,“呦,这不是泉小哥嘛,三爷身边的红人,老婆子可得挨近些,沾沾小哥儿身上的福气。” 福泉平日见惯了这样的捧高,不以为然的笑着道:“鲁婆婆说笑,我是来请春晓姑娘挪地方的。” “去哪?”鲁婆子警惕的看了眼跟来的两个婆子,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洗衣房。”福泉话音一落,鲁婆子哎呦一声,“这可使不得,姑娘的手嫩着呢,哪能干这粗活,再来眼瞅入冬,可不遭罪了!泉哥儿,你得去和爷说说,周姨奶奶的事不是与春晓姑娘无关吗,咋还不依不饶的!” 福泉抿唇,一口气上不来的憋住,未曾想一个粗使婆子都看到这层面上,再想想周氏的所作所为,由不得不感叹,怎么会有如此蠢的妇人! 后面跟着的仆妇立时横眉冷目起来,咋呼道:“怎么说话呢?毒妇害死小公子,咋能说没她的事!我们奶奶说了,她就是下地狱都是便宜的,叫洗两件衣服怎么了?你再敢胡扯扯,别怪咱们抓你去奶奶跟前惩治!” 春晓听见吵闹,走出来忙拦住还要争执的鲁婆子:“和她们说不上的,婆婆莫动气。” 鲁婆子到底抱不平,啐了口,“什么奶奶,不嫌臊脸!” 姨奶奶和奶奶就差一个字,但意思天差地去,两个婆子也不好否辩,只不甘的涨红了老脸。 福泉见空插话,与春晓低低说:“爷原本吩咐让姑娘去冬晴园,去洗衣房是姨奶奶的意思。” - - - 题外话 - - - 为了及时和大家互通有无,可以关注我的微博。 名字:害怕一个人的房间里有虫子 第041章 如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跟她解释这些有必要吗?男主人或女主人,不管是谁的命令对她来说没有分别。 福泉没留意她的神色,又道:“三爷出门办事不在府里,待三爷回来小的会去回禀。” 是说三爷回来她就不用去洗衣房了吗? 春晓善意的看向福泉:“多谢泉哥儿,倒不必再去回禀三爷,我在哪里都一样的。” 福泉心想也是,甭管是冬晴园还是洗衣房,哪里也比不上她之前的位置,可不哪都一样嘛。 唏嘘的跟着笑一回,便不在说什么了。 春晓就这样跟着粗使仆妇去了洗衣房,而鲁婆子则回之前当差的地儿去了。 洗衣房的院子不小,院中当间有井,还砌有一个洗衣池,东边一排屋子供奴仆住,西边则是杂物间,铺陈了一方阔大的长桌,洗晒干净的衣裳就在桌上展开,分出各房的衣裳来,有的需拿去熨烫或熏香。 一些有关系的人专干西屋的活儿,如春晓这样被惩治来的,只去外面洗衣,不管冬夏,若下雨下雪顶多搭个棚子。 春晓四处看一遍,进东屋将行李放好,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裳。 送她来的婆子与这里的管事说了许多,不时的朝春晓望一望,目光不善,管事的婆子姓王,笑不笑都是一脸横丝儿肉,点头哈腰的送那两个婆子离开,转过头来站在春晓面前。 “你曾是三爷的人,我们头上的半个主子,但如今这地步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婆子我最不爱絮叨费神,以后交给你的活你都按时按质完成,自然不会找你的毛病,但你若矫情不听劝,婆子我有的是手段叫你知道厉害!” “知道。”春晓表现的极乖顺。 就以往春晓给人的软弱可欺的印象,王管事倒没多担心,叫另一个唤作彬姐儿的带她出去干活。 秋高气爽的天气,此时是洗衣房干活最好的季节了,挽高袖管,接过一条围裙系好,彬姐儿让她坐自己边上,便动起手来。 春晓手里的是一件大红撒花缎子男子外衫,只觉得有几分眼熟,不着痕迹的翻着看了,胃里便是一滚,恶心的想吐,极力忍着胡乱在水里涮了涮就丢到净水盆里。 彬姐儿不时的看她一眼,见她脸色难看,两条细眉都要拧断了,目光扫了眼她手里的袍子,不由撇嘴,讥讽道:“还当自己是奶奶呢,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洗个袍子倒像耗子咬了手,娇气的要死!” 春晓的手指僵了僵,咬牙当没听见,捡起别的洗了。 就当她矫情了,龚炎庆的衣裳谁爱沾手谁去沾。 一开始洗了两三件不觉得什么,洗多了手指节都僵在一处伸不平,两只腻白的手通红,烫伤的地方早就没了知觉,手指肚也起了褶皱,她的两条手臂更是酸软无力,连腰也因一直弓着酸痛难忍。 王管事瞥了眼她手背上的伤处,脚步微顿,踢了踢一旁的盆子,对彬姐儿道:“这盆别忘了洗。” 彬姐儿一看不是自己的活,立时就要争辩,就见王管事警告的目光,张开的嘴巴只好闭上,摔摔打打的将盆子拽过去,等王管事走了才气呼呼的道:“都是下贱人,咋就她是贵人,我不死,等着见你啥下场!” 春晓的脸上溅了许多水珠,疑惑的瞅了眼彬姐儿,想了想,望向进西屋的王管事,到底揣测不出什么。 待晚上吃饭的时根本抬不起胳膊,也吃不下饭,虽然肚子空的难受,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想倒头去睡。 好不容易撑到可以歇息,大通铺上的女人们却都不愿意给她腾地方,只得抱着被丢到地上的散乱包袱走到最里面。 最里面的地方称之为炕梢,因地火窜不到这边,夏天潮冬天冷,比睡在柴房的草堆上好不到哪去。 不过春晓却如愿的笑了,暗想,这么多人一起睡,龚炎庆那个变态没胆来了吧! 第044章 红绫有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红绫躺在里间,心里别提多呕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叫个毛没长全的小蹄子得了好去,如何能受的了? 就听外间清脆脆的传来珍儿说话。 “那小娘子见汉子年纪大了,心中不乐,就说:‘你年岁忒大,配我旁人会笑话。’汉子说:‘你想旁人说我年轻也不难。’娘子不解,汉子又说:‘成亲后你做了寡妇,旁人会说,你相公年纪轻轻就没了。’” 珍儿说完就传来三爷的笑声,“小油嘴儿,比翠云楼说书的先生不差什么了,近前来,爷要细瞧你这张嘴,把油瓶儿藏哪了。” “爷……”不一会儿就听珍儿学腔学调的唤三爷,显然是入了爷的怀。 红绫听罢一口血要呕出来,只觉胃里翻腾,压不住的朝床外吐了。 外间听见动静,珍儿在三爷怀里显出几分不安,龚炎则轻轻拍了拍珍儿的手背,调笑道:“爷素日倒没看出来,你家姑娘内里醋劲儿这样大,且等等,过几日你家姑娘的醋味散了,爷要了你。” 珍儿是红绫从娘家带来的丫头,他总要给红绫几分薄面,缓几日,让她顺了这口气,这事儿才好过去。 珍儿自然也明白,此时红着脸,娇羞无比的轻点了头。 她是苹果脸,眼睛又黑又圆,鼻子小巧,嘴巴嫣红,梳着相宜的双平髻,发间两面垂鹦哥绿攒珠络子,比起月子里的周氏和尖酸的红绫来,更显的青春娇俏,乖巧可人。 龚炎则还算满意,正待逗弄,就听里面红绫使唤人,“珍儿,你进来。” 珍儿万分恼怒,却不得不假模假样的应声,转头对龚炎则撒娇,“爷,姑娘叫我进去呢。”故作粘腻的调子足以软化一块坚冰。 但龚炎则却不经意的皱了皱眉,若论逢场取乐,他见识的多了,风月女子哪个不会作乔作张,是喜是怒都是风情,那是就吃这口饭的,府里的丫头虽贯会正经,便正经了去,何必假装不正经?倒让人犯了膈应。 心里不舒服了,手臂也松开,伸手捧过碗茶,似调侃似讥讽的道:“你家姑娘喊你,你和爷却说不上了。” “爷?”珍儿明显一愣,以为三爷与她正热乎不会放手,定会下红绫的脸面,毕竟红绫也耗磨五六日了,爷该恼了才对,怎么听语气不像那么回事。 龚炎则没再言语,屋里红绫又唤了一声,珍儿无法只得讪讪起身去了。 红绫吐的厉害,龚炎则便叫人请郎中来看。 这一诊脉可把红绫喜的跟什么似的,抓住龚炎则的手语无伦次,“婢妾有孩子了,婢妾有了爷的骨肉,婢妾……。” 龚炎则脸上无一丝笑模样,深深盯着红绫的小腹,郎中说怀上一个多月了,恰是周氏大肚子的时候,他倒是在红绫屋里歇过几宿,未曾想就怀上了。 可这个孩子会不会与周氏怀的那个一样,没有耳朵,抑或……没有别处? 珍儿傻眼,对上红绫亮的惊人的眼睛,心先怯了七分,再看三爷凝视半晌没动,她全身便如浇了冷水,彻底凉了。 - - - 题外话 - - - 大家又心里不舒服了吧?三爷这个男主在与女主倾心交付之前,就是渣的代表,大家要有心里准备! 作者只能保证,尽量让男主从现在开始‘守身如玉’。 呵呵~~(挺难) 第045章 隐瞒与气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红绫也真不负所望,当即与龚炎则提要求,“珍儿侍候婢妾多年,深得婢妾心意,求爷怜惜婢妾身娇体弱,初有喜脉,让珍儿侍候左右。” 珍儿此时的身子已经僵住了,可怜巴巴的望着龚炎则俊挺的侧颜,暗暗期盼自己在他心里还新鲜,千万别应下红绫,否则自己不知要如何受红绫的欺辱。 龚炎则此时心烦意乱,哪还理会一个逗乐的丫头,想都没想便点了头,道:“郎中也说头三个月要卧床养胎,你少折腾她,便是成全了你自己。” 珍儿略略松了口气,好在爷还替自己说话。 岂知正因三爷护着她的这句话,让红绫本只是恼着珍儿的心情变的恨意灼灼,她生硬的扯了扯嘴角,酸道:“爷说笑呢,您的心头好,婢妾可不敢惹。” 龚炎则看她一眼,并不和她耍嘴皮子,沉声道:“你且养着吧,爷得空便来看你,还有,别到处嚷嚷,老夫人那里等你坐实了胎再说。” 本以为会有大把的赏赐和无尽的荣光等着她,不想三爷竟让先瞒着,红绫怀孕的喜悦顿时萎靡不少,满脸不高兴的嘟起嘴。 龚炎则没再理她,转身去了。 待门响后,红绫狠狠瞪住珍儿,厉声道:“把脸贴过来。” 珍儿吓的浑身发抖,却不得不真个把脸凑过去,红绫一把捏住,拧出几道血印子才算,嘴里骂着,“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不撒泡尿自己瞧瞧,真以为爷稀罕你,不过是耍乐子罢了,还敢与我甩脸子,我让你甩!甩呀!” 珍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红绫泄愤的拿了绣花针不顾头不顾脑的又是一顿扎,好在小丫头不住哭求,说了许多往日主仆的情分,才渐渐消了红绫的火,得以逃过一劫。 …… 再说龚炎则,几日胡思乱想,恨不得长一双透视眼看清红绫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什么,但到底只能揣揣难知,晚间烦躁,领着福泉往府里偏僻的地方转悠。 僻静处安静,他一路沉思,不知不觉走到冬晴园附近。 见院门一把铁将军拴在上面,朱漆斑驳,荒凉无比,忽就想起春晓来,便问:“人锁在里面?” 福泉眼角跳了跳,硬着头皮道:“没人在里面。” “春晓被她舅舅接走了?”龚炎则愕然。 福泉只能继续摇头,“春晓姑娘在……洗衣房。” “嗯?”龚炎则抽回目光落在福泉身上,“怎么回事?” 福泉将头压的沉沉的,弓着背,不敢妄论。 福泉与福海不同的地方很多,最明显的是,福泉从不参与三爷与女子之间的事,起码表面上是如此,历来不多嘴多舌;福海则不管什么男人女人,只要三爷高兴,让他把媳妇让给三爷都没问题。 当然,三爷不见得就看得上他媳妇,只是举个例子罢了。 龚炎则对这两个心腹小厮的行事也知之甚深,当即一脚踹在福泉后腚上,福泉一个趔趄忙又站好。 “好好好,你就对爷当锯嘴葫芦,该说的时候倒不说了。”龚炎则本就心气不顺,踹完福泉踹大门,将个铁门踹的哐啷直响,最后一脚,直接把锈迹斑斑的锁鼻儿踹断,大门嘭地开了。 望了眼荒凉萧索的废弃院落,龚炎则转身就走,大步朝着洗衣房的方向去了。 第048章 事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果不然,王管事一听眉毛就立起来,瞪着这群人道:“个顶个的搅祸精,有本事就出了我这儿奔高枝去,出不去的,就给我老实干活,想动歪脑筋的别怪我手黑心狠!” 一群人有的目光闪烁,有的讪讪的笑,还有那怕的狠命低头不敢看过去的,只有一个穿灰蓝粗布衫的中年女人一脸不在乎的道:“管事的还是先顾死人吧。” 一句话提醒了她,王管事赶忙看向一丝儿气都不显的彬姐儿,脸色顿时大变,话说的漂亮,真出事了,她这管事也做到头了。 这时春晓将手放在彬姐儿的颈子上探了探,随即将彬姐儿的肚兜带子从脖子上扯下来,也不管露出什么,她屈起一条腿来,让鲁婆子将人放在腿上,头朝下,背朝上,按压彬姐儿的腹部。 围观的人本来散了些,这会儿又都凑上来,春晓喝道:“散开!” 众人一惊,不由的向旁边躲了,给春晓留出个通风口来。 不一阵,彬姐儿咳咳的呕出水,总算是活过来了。 春晓将腿收回,把人丢地上,形容狼狈的走到王管事面前,微低着头,道:“此事是我不对,甘愿受罚。” 王管事与众人一样,有点懵,眼瞅着死了的人被春晓摆弄两下又活过来了,这是从阎王殿抢人呢! 三两层的人鸦雀无声,只有春晓平静的声音和彬姐儿不时的咳嗽。 鲁婆子伸手拧了把彬姐儿,彬姐儿哎呦一声,声不大,但显见是活的,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一下也把旁的人惊醒。 王管事这才看向春晓,皱眉道:“本以为你是个省心的,倒能折腾。”顿了顿,想罚她不许吃晚饭,可一想福泉的嘱托,又怕把人饿坏了,改口道:“这个月,旁人洗一件你三件。” 洗衣裳不过是累点,年轻底子好,休息过后力气有的是。 但见一些人幸灾乐祸,王管事沉着脸道:“别以为没你们什么事,今儿闹事的,凡西屋的都给我滚出来洗衣裳,本就是洗涮的便与春晓一样。” 顿时一片哀嚎,孙婆子趁机松了王管事大腿,暗暗松气。 钱婆子没知没觉的木着一张脸,转头就去洗衣裳了。 王管事监督着这些人干活,余光里就见春晓也去端盆舀水,却再也不信什么老实本分的表象了,心中暗想,盯紧些吧,等福泉回来赶紧弄走。 就听耳边一声冷哼,吴氏挑衅的啐了口痰,进了西屋。 王管事只当没看见。 对于这种没事找事的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不轻不重的时常给一巴掌,要给,就得一击毙命,让她再没机会蹦达。 眼瞅人都散了,鲁婆子捧着食盒挨到春晓身边,不住叹气,劝她:“不如再去求求三爷,何必在这儿受罪。” 春晓胡乱的拢了拢发髻,并不言语。 鲁婆子见劝不动也就罢了,瞥眼却见她手背的患处因泡水生了疮,伤处外翻红肿,一把就抓住她还欲洗衣裳的手,急道:“这哪成,这手再不处置便要烂没了,快走,婆子陪你去看郎中。”说着拉春晓找王管事请假。 - - - 题外话 - - - 哎呦亲们啊,咋没个留言没杯咖啡也没朵小花儿啥的,作者表示很寂寞啊,寂寞是多么的无敌~~~! 第049章 真的是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论亲,王管事要叫鲁婆子一声表姑婆婆,但这亲戚不说绕了多少道弯子,只说平日里两人来往并不多,可真去与王管事打招呼,没曾想竟一下松了口,放春晓出去看郎中。 这倒把鲁婆子弄的一愣,与春晓边往外走边纳闷,王氏与传闻中的冷心冷肺差的远了……。 春晓没心思想多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左右都新鲜,出了后巷连空气都比府里干净,外面走马的、拉货的、吆喝卖菜的,街边的茶肆酒楼客栈无不让她目不暇接,一张脸兴奋的霞光冉冉,嘴角的笑就再没松开过。 鲁婆子暗自嘀咕了一阵,见她高兴的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奶娃子,便抛开也跟着乐:“既出来了就不用回那么早,看了郎中我陪你再四处逛逛。” 春晓使劲点头,兴奋的满眼放光。 去见的还是那个住在巷子口的马郎中,正巧在家晒药材没出门,看了春晓的伤处,有些不忍的道:“这得剜掉,肉烂了,可就算日后好了也要留疤。” 鲁婆子心疼的抹眼泪:“真是遭了大罪了,你又不比那些做粗使活计的,手是第二张脸面呢,马郎中,就没有去疤的法子?” 春晓没曾想鲁婆子对她有这份情谊,忙抚慰老人家:“不要紧,能活着就是命大,还在乎手上落不落疤么,真没事。” 马郎中道:“大内制的雪融生肌膏倒是去疤的好药,只咱们小民哪里能寻那等金贵物。” 鲁婆子止不住的叹气,春晓却真不在乎,只要手还好好的,丑不丑的有什么关系。 马郎中叫春晓在院里坐,进屋取了药具药膏来,就见一个金属薄边箍子托在他手上,春晓用盐水将伤口冲了一回,那箍子就按到伤处的边缘,马郎中推锁扣,巧妙的勒出烂肉,然后在火上撩刀,对准勒起的地方挖下去。 鲁婆子看的心惊肉跳,立时偏头,春晓嘴里咬着棉布团,反而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马郎中的手法。 彻骨的疼痛让她有了错觉,眼前似出现了另一种场景,一个年轻的男子披着水色外氅蹲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将她浸透血迹的鞋子褪下,眉目间疏冷异常,“师娘常说你温婉端方、蕙质兰心,不曾想也有离家出走的举动,千里奔波,你所图何事?” 她说:“你知道的。” 男子仰起头,里面穿着深蓝的衣衫,衬的脸明月般皎洁,一双清目凛然肃穆,看着她道:“我不知道。” 她想,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该知道的,我是为……。 突然场景被打破,如一池春水,余波渺渺,眼前是帮她缠伤带的马郎中。 “你手怎么了?”有人自她身后来,脚步略蹙。 这声音……,春晓猛地回头,就见男子衣袂翩翩,清润的双眼关切的望着她,见她不语,又道:“真的是你。” 第052章 有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因着她手上有伤,王管事让她伤好了再领罚,还让她进了西屋,西屋一半的人受罚去洗衣裳,人手少,屋里人尽是抱怨连天,虽如此却也不想新人进来占坑,只挤兑她去收整。 这些人背地里常说三道四,春晓左耳进右耳出,闷头干活,眼皮都不抬。 “吴姐姐,你看她……”一个给衣裳熏香的女子示意吴氏看春晓。 吴氏就见春晓正规规矩矩的叠衣裳,心想王管事都看顾的人,她要不要也笼络一番?就起身走到春晓跟前,笑的一团和气的道:“来这边坐,咱们一处说话,做活也热闹些。”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吴氏在西屋隐隐是个领头羊,此人不好得罪。 春晓忙应了,转到桌子对面去,就听人奉承吴氏,可话却明显是对她说的。 “原想着晓姐儿是侍候在主子爷身边的上等贵人,不耐烦我们粗鄙不知礼,不曾想近了才知道她这等平易近人,要我说,得多谢吴姐姐心细,不然我们哪有荣光与晓姐儿说上一言半语。”说罢先笑起来。 春晓跟着笑了笑,不好接话。 那边又有人说:“不是我亲香吴姐姐,论资排辈,吴姐姐可比王管事来的早,若不是那回有几个烂秧子造事,如今管着洗衣房这摊子活的非吴姐姐莫属。” 春晓心下一凛,竟然是宿敌!怪不得总觉得吴氏与王管事不对付。可这是要拉拢自己吗?明明一介弃妇,还不至于王、吴二人费心思吧?不过细思起来,王管事对自己确实颇为看顾,为何? 想了一阵也想不通,便轻轻撩开了,想必能揭幕的时候必然不会让她糊涂,且看吧。 春晓面上装懵懂,稀里糊涂的跟着人笑,还是不答话。 吴氏被人捧自然得意,但也有心观察春晓,看不出什么,又想是不是王管事那里另有猫腻,便不再硬拉着春晓说笑,转身暗暗吩咐心腹去查王管事。 再说春晓大闹洗衣房的第二日大清早,龚炎则就带着福泉及几个随从去了京城,鸢露苑一时冷清下来,福海被留下,心中郁闷,再加上与春晓的舅舅郭志杰有罅隙,更是万分不想春晓在三爷那里起复,便迟迟不去洗衣房了解情由,任由春晓是死是活与他不相干。 春晓自然也就不知道龚炎则的意思了,甚至不知道龚炎则曾来看过她。 这一日下晌,天色昏暗,眼瞅着一场秋雨就要来,春晓被吴氏指使给二房的表小姐送洗好的衣裳,回来的路上这雨就没忍住,洋洋洒洒的飘满天,她用手遮着头,往两旁望了望,见假山上有一处亭子,就急急的奔过去。 这边才落脚,正用帕子擦脸,就听对面的台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几天前见过的那位庞大人。 庞白也不曾想亭子里有人,带着小厮进来就是一愣,待认清是她,不觉心头喜悦,笑道:“我们真有缘,总能遇到。” 第053章 倒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尴尬,低着头福了一福身子,侧身站到边上去。 庞白则在另一边,中间立着小厮,他偷眼瞅了一回春晓,见她今日穿叶绿细布交领长衫,袖口抽绳,腰缚丝绦,下着月白裙,风雨吹来时荡开裙角,露出一角竹叶青绣碧萝纹细布千层底鞋子,一身的简洁明快,正是粗使活计的装扮,却不显粗鄙,反而少见的有一股子干练俏丽的韵致。 似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子微微挪了挪脚,干脆给了他一个背影。 庞白目光闪动,雨雾前,这背影越发显的窈窕,一头鸦青发梳的利落,年纪轻轻发髻上却无赘物点缀,心想,难得长的颜色好,却又规矩本分,不由动了念头,心生一计。 春晓也是心思飞转,与个男子共处一隅,只觉得空气逼仄,叫她不自在,焦急的盼着雨小一些,也好离开。 这时就听见脚步声,男子朝她走来,立在她身前,先施礼。 春晓忙避开,口中道:“贵人多礼。” 庞白摆摆手,问道:“那日你伤了手,可曾好些了?” 春晓实在不想与他扯闲篇,冷淡道:“多谢关心,已无大碍。”然后假装看天,“天放晴了,奴婢先行告退。”说罢就要走。 庞白便顾不得客套了,忙拦住她,见她诧异而戒备的抬头,目光带着微怒,不由一晒,让开身子,道:“我只是想问问姑娘,可否在来的路上见到一枚扇子坠,平安扣缀孔雀蓝络子的。” 春晓心头略松口气,实在是醒来之后见过的男子都太恶劣了,叫她不得不防,认真的回想了一遍,并不曾见过什么扇子坠,便摇摇头,“不曾见。” 见她神色放缓,男子的语气越发温和,怕把她惊跑了,轻揽愁眉道:“本是长辈赠的,不想在院子里逛了会儿就遗失了,我与小厮两个寻了半日不见,却又赶上下雨,只怕找不回要伤了长辈的心,焦急之下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莫介怀。” 春晓瞥眼见他腰上揣着柄川扇,没坠子,想来说的是真的,再说也没必要和她撒谎,就又放了一层心,语气也和软起来,道:“现下雨有些急,待雨歇了奴婢唤人来帮贵人找一找,贵人且安心。” “不行,那坠子贵重,再被眼皮子浅的顺走怎生好?”小厮突然插话进来,满面急色。 小厮的样子不似作假,春晓彻底信了,可也犯了愁,既然东西贵重,她就这么急匆匆的走掉,会不会被怀疑偷拿了? 心下郁结,暗叹倒霉,只能对男子道:“那就奴婢也来帮忙吧,左右奴婢已经是被嫌疑者了。” 庞白见她露出赶鸭子上架般的幽怨神色,强忍住笑,郑重道:“姑娘严重了,庞某并没有把姑娘看成贼,但有姑娘帮忙,自然是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哦……”春晓很怀疑他的诚意,但也无法,扭过头继续看天。 男子也跟着望天,两人并肩而立倒显出几分亲密,她便收回视线佯装看亭栏下的野菊,不着痕迹的挪开身子。 庞白余光见了,不觉一笑,心道:多少名门贵女想叫我青眼,做那种种举动引我注意;又有多少美貌丫头想近我身畔,讨我垂怜。只身边这女子,清奇寡欲、频频避讳,倒叫他生了些异样滋味。 这时风歇雨小,春晓忙提议:“贵人,雨小了,不如现在就……” 庞白打断她,突然很严肃的道:“在下姓庞名白字胜雪,姑娘就别贵人贵人的叫了,若不嫌,喊我一声九爷吧。” - - - 题外话 - - - 剧情正努力推进中,等三爷从京城回来才算正式拉开他与女主之间的情缘~ so~大家给我点时间呀~ 【一会儿还有一章,每天固定双更,如有变化我会在留言区给大家留言~】 第056章 回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西屋的活计确实轻巧,收整好衣裳,春晓就学着旁人,也弄了些角料和粗线,打算给鲁婆婆做一件夹棉褙子,天气转凉,正好得穿。 因没有整面的布料,就想拼个百家图,不曾想自己手巧活计快,连着做了两日便得了大致摸样,她一头抿着线头一手捻线,正打算上里衬,就见孙婆子急火火的进来,破天荒的笑模样,“快别做了,外头有人找呢。” 春晓就问是谁。 孙婆子道:“是个俊俏的哥儿,穿的戴的非凡的体面,那通身的气派想是富贵门里的爷。” 春晓很快猜到是庞九爷,忙起身回屋,自枕头囊里摸出扇坠儿,用帕子包好掖在腰间,起身出去。 孙婆子在外头打转,见她出来忙迎上来,笑得谄媚,“姑娘是怎么认识的?那位一看就是贵人,姑娘的出头之日到了。” 春晓皱眉,避开孙婆子朝外去了。 孙婆子连忙跟上,院子里几处干活的女人们也都偷偷张望。 春晓出了院门,就见不远处的巷子头立着男子,锦缎华带,风度翩翩,男子见到她就是一笑,眉眼舒展,气质温润。 待她走的近了,迎上几步,道:“前日多谢你帮我寻扇坠儿,今日我备了谢礼给你。”说着将个匣子递给春晓。 春晓哪能接?才想婉拒,就听他又道:“说是谢礼也是我腆颜了,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也未曾问你喜欢什么,拣选了些自家灶上做的糕点装了一匣子来,你别嫌弃。” 原来只是吃食,想了想,便收下了,孙婆子适时的伸手将匣子接过去,春晓瞅了一眼没吭声,接着捧出帕子给庞白。 庞白扫了眼孙婆子,见是刚才进去传话的人,想必与春晓亲近,不然也不会这般殷勤,便和气的笑了下,又看向春晓,她今日还是那身妆扮,不由心下怜惜,语气愈发温和起来,问:“这是什么?不会我才送你点子东西,你就要回礼了吧。” 春晓被调侃的微红了脸,有些不自在的道:“是扇坠儿,奴婢寻到了。”想到那个叫麦子的小厮的话,忙又添了句撇清自己,“不是偷拿的,在一断枝桠上寻得,想是你摇扇子时刮落了。” 扇坠儿怎么丢的庞白比谁都清楚,笑着接过在手里,却不看平安扣是否受损,只细细瞧这方帕子,料子是平常的月白绢布,一角绣了一丛绿松,轮廓写意,仿佛远眺见得密云中的一丛松柏,配色古朴,有别于一般闺阁女子的喜好。 不觉就是一愣,还待琢磨,缠了纱带的玉手伸到眼前,捏着帕子要抽走。 庞白轻巧的拽住,引的春晓一愣,想说这是我的,并非捡来。庞白眨着一双含笑的眼儿,道:“就用它包着吧,回头我让麦子送还给你。” 春晓囧然,烫手般松了,想到这个人还要与自己来往,咬牙道:“不必麻烦了,一块帕子不值什么,用不上就丢了罢。” 庞白笑着将帕子珍之慎之的揣进怀里,摇头,“春晓姑娘妄自菲薄了,我觉得帕子上的松柏立意标新、出尘夺彩,正该收好了才是。” 说的春晓脸上再次发烫,不好再应什么,忙告辞避走了。 第057章 吃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回去院里又是一番波澜起伏,暗地里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样,没人敢去春晓面前说,都怕狠了她会像溺死彬姐儿那般对自己,虽然彬姐儿如今也没什么事,但到底是震慑住她们了。 春晓也没去理会这些人的百样神色,径直进屋,此时脸上的热才消了,两只手拍了拍脸蛋,坐在炕上发起呆来。 虽说不想与庞九爷有交集,却压不住那种熟悉感,仿佛见过千遍万遍,可只要他一开口说话,她就会觉得两人不过是不熟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会不会在他身上找到自己重生前的记忆呢? 正胡思乱想,孙婆子在外面嚯嚯叫喊一团,听着是‘长嘴馋货的贱种,为了口吃食害人跌跤!’ 春晓叹了口气,狠狠搓了脸起身,暂且把重生与庞九爷的事丢一边,走出门外看情况。 就见钱婆子杵着一只胳膊才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再看孙婆子背对着钱婆子,手里托着方才庞白给的点心匣子,与几个挽着袖子手上还滴答水珠的妇人叫嚷争执。 春晓听了几耳朵,捋出事情起因,原是孙婆子拿点心出去炫耀又不给眼馋的人吃,小孩子般任性的偏只与钱婆子分享,钱婆子吃了一个就起身去舀水,结果被人使坏绊了一跤,现在是手臂损伤。 春晓气的肺要炸了,走过去扶住钱婆子,对孙婆子道:“钱婆婆伤了手臂,她的衣裳你洗。” 孙婆子猛地住了口,回头就立起眼珠子,叫道:“凭什么?明明是她们吃不到使坏做下的恶毒事,凭什么叫老婆子顶缸?” 说起顶缸,春晓心里有些触动,若非顶缸周氏的错,她如今也不该在洗衣房,胸腔里的怒火略平息,但仍气恼孙婆子无事生非,便道:“你不服就与王管事说去,不过我要提醒你,王管事眼里不揉沙子,你将活计大部分都推给钱婆婆的事,只怕早看在眼里,此去述冤,记着先把自己摘出来。” 孙婆子眼角抽了抽,仍嘴硬道:“一码归一码,再说,自来我就与钱婆子关系好,我手伤了,她替我多洗两件衣裳也是我们老姐妹的情分,和今儿这事不相干。” 春晓的火气都散没了,无可救药的摇摇头,不再看孙婆子,扶着钱婆子回屋。 她一走,方才点了哑穴般的妇人们才又与孙婆子争吵,大有若非血溅三尺决不罢休的气势。 屋里,春晓试着动了钱婆子的手臂,不想一碰就被钱婆子躲了,见她脸色惨白,明显疼打哆嗦,判断是伤了骨头,想了想,寻来一块长条木板垫住手肘,再用作废角料搓成股,绕过钱婆子的颈子做成简易支架,固定在胸前,然后领着她出门寻郎中去了。 两人到马郎中那里看诊,之后再出来,才出巷口春晓就被人叫住,“丫头诶,真是你,我是你舅舅啊!” 春晓怔愣着回头,就见一个穿黑灰色短衣衫的货郎,双目殷殷切切的望着她。 第060章 送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外头有人道:“春晓姑娘有人找。” 不待春晓动地方,孙婆子快手快脚的出去了,不一会儿回转,正与春晓面对面碰上,忙小声道:“是那天那位爷。” 春晓皱眉,想不见,却总觉失了礼数,又想他与三爷交好,总不能得罪他,便让孙婆子陪着出去,以此避嫌。 今日庞白一身靛青菱格缎子长衫,牙色卷草纹嵌玉腰带,挂着白玉蝙蝠葫芦玉佩,双手背负,笑容温润的立在不远处。 春晓顿了下脚,才加快步子走过去,福身礼,道:“庞九爷。” 半晌没听到庞白说话,微垂着眼帘的余光里只觉得他一寸不放的盯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热,偏开头,再问,“您有事尽吩咐吧。” 庞白哂笑,“无事就不能来见你?” 这话有些轻佻了,春晓心中不快,转头就要走,庞白忙喊她,孙婆子也拦了春晓,笑道:“有老婆子在呢?你等庞九爷把话说全。” 春晓站住,侧对着庞白,庞白不敢盯着她再看,伸手将一个匣子递过来。 “无功不受禄,不好再要您的东西。”纳闷这人怎么又送点心,春晓没接,还挡了孙婆子伸过去的手。 孙婆子讪讪朝庞白一笑,不好再僭越。 庞白则道:“并不是点心。” “是什么奴婢都不能要。”春晓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坚定。 庞白扑捉到她的目光,笑的愈发温和:“上回见你手伤了又忘记拿走去疤的药膏,我就自作主张的给你送来了。” 春晓一愣,想起来马郎中那里落下的药膏,鲁婆婆倒念叨了说去取,是她自己说不用了,落疤不要紧的。不想今日让他送来了。 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手指修长白皙,将朱红的匣子都衬的失了色泽,春晓有些不自在,想不接又怕他一直举着尴尬,再说本就是她的东西,于是就接了。 庞白笑了笑,道:“我也是路过,这药膏你一日用两三次,按理半个月就能好,若是不见效,你和我说,我去别处寻好的来。” 春晓的脸腾的就红了,凭什么让他为了自己遍地寻药?这话说的愈发不像样。她攥紧了匣子,匆匆说了声“多谢,不必麻烦”就小跑着去了。 庞白望着她纤柔的背影怔神,心底忽然冒出一股熟悉感,这背影似在哪见过。 孙婆子立着没动,想着,若不然把春晓只要三两银子就能赎做自由身的事告诉这人?但又想,三爷回来若再欢喜上春晓,跟着这人走岂不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 一时犹豫不决,直到男子看过来,孙婆子忙扯了一个笑告辞。 屋里,春晓摩挲着将匣子打开,见里面装了个官窑小瓷瓶,胎釉细腻,白白净净的,她将盖子掀开,膏体如雪,散发出百合的清香味道,一见便知是好东西。 起初她也诧异会不会是庞九爷拿错了药膏,毕竟太过精致,又想,连庞九爷这样的贵人都去求马郎中制药,说明马郎中医术高明,有些好药也正常。 安心的挑了一指甲盖,漫在已经结痂的手背上,清清凉凉,十分舒爽。 孙婆子在她身后伸长脖子瞅了半晌,也看出是好东西,心知肚明是那庞九爷假借马郎中名义送的,却紧闭了嘴巴不说。 第061章 男子腰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一日孙婆子从外面匆匆回来,几个正卖力干活的女人正要数落她几句‘腿比手勤快’,孙婆子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眼珠子在院子当中快速巡索一圈,径直小跑着进了西厢房最里面的耳房。 春晓为了多干点私活,这两日躲在这里的时候多一些。 孙婆子见她手里正密实的将香包锁边,一把夺下,差点被针扎到。 春晓唬了一跳,忙道:“婆婆做什么?伤到手没有?” 孙婆子道:“这时节还在乎手吗?我从院子里来,听说老夫人病了。” “老夫人?哦,太师府老夫人。”如今春晓满脑子想着绣个龙凤呈祥的图案,红锦织金缎面,绣这个最吉利不过,卖去绣楼应婚期,许能多赚点,如今她与绣楼是四六分账,她占四成。 “不然你以为是哪个?”孙婆子有些激动。 春晓不以为然,将香包抽回来,捻针欲继续绣好。 “看着伶俐其实是个呆瓜!老夫人病了三爷也就要回来了。”孙婆子将探来的消息与春晓说:“我与老夫人院子里的几位管事妈妈交好,听她们露出口风来,老夫人这次病的有些重,两个郎中请来都不见好,忙忙给三爷去信儿,让三爷自京里寻一位太医回来诊治呢。” 春晓闻言愣了下神,男主人与自己交集不多,他走不走归不归的与自己全不相关,倒是孙婆子,每次提起三爷就激动,不由奇道:“三爷是欠了婆婆的钱,婆婆等着收账,还是三爷能达成婆婆的什么念想,让婆婆如此惦念。” 孙婆子自不能说是想撮合春晓与三爷再续前缘,好借力达成所愿。于是讪讪的笑道:“你这张伶牙俐齿,说的老婆子要挖地缝见不得人了,三爷那样的贵人咋也欠不上老婆子钱。”故意没提三爷能为她达成念想的话头。 春晓眼皮都没抬的点点头。 孙婆子急的几次张嘴,想劝春晓对三爷服软,但也知道春晓出府的想法正炽热,不敢多嘴,怕弄巧成拙,思来想去,忽然灵机一动,道:“你这是打算绣应婚期的香包吧,这绣功没得说了,好的不得了。”啧啧赞了两句,忽然哎呦一声,把春晓吓的抬头看她,孙婆子故作回神状,“你看婆子我这记性,这些年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忘了与你说,绣楼的你顾嫂子说叫你绣个男子腰带,八宝蒲团亦或牡丹穿蝶的,嵌玉嵌东珠,不知你绣的下来不?” 这是要拉活给她做了,如此看顾嫂子已然信的过她,一条腰带绣下来工钱只多不少!春晓合计了一番,笑道:“我的绣工顾嫂子是见过的,不知工钱几许?” 孙婆子道:“谈好的了,一两二钱银子,少一钱不做。” 春晓这才喜少眉梢,点头应下。 孙婆子亦笑的眉开眼笑,暗暗拿定主意,先拿春晓试过三爷有无旧情,若真个无情再说。 春晓眼瞅着孙婆子去取材料,想自己之前卖些小物件赚了四钱银子,这次再添一两二钱进项,她便还差一两四钱就攒足出府的数了,真是振奋人心呢。 同样觉得振奋人心、嬉笑眉开的还有红绫。 红绫因怀孕不能大张旗鼓、享受尊容,整日里满心愤懑不平,常常带着珍儿去院子里一坐半日,今日阳光好,她正坐在园子里赏菊,才听小丫头子回禀说三爷为给老夫人请御医,已从京里往回赶了,不由就是击掌一笑,道:“我孩儿要见天日的机会来了!” 第064章 耍性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什么骚狐狸,这话忒难听。”龚炎则本就风尘仆仆的赶路,回来自然是想得句热乎话,喝口热茶,最好再睡个踏实觉。来周氏这里,一是冷的时间不短了,也该来看看,毕竟周氏出了月子;二来也是要透露红绫怀孕的消息给她,让她平日多照应点,如今鸢露苑的管事权柄还在她手里。 周氏乃良妾,家境也优渥,自小也是习字学女四书的端良闺秀,也不知从何时起学那妒妇姿态,整日里掐尖捻酸,与他说话也是一口一个品格、教养,倒像大妇的做派管着他,小到瞄一眼丫头的眼神,大到他在外结交朋友,这些事在周氏怀孕前就让他添了腻烦,后因她有孕,一直按着火气没和她计较,不曾想死了孩子她倒变本加厉了! 如今再没好性儿惯她毛病的龚炎则眼眉就是一立,脸色骤然阴沉,眼仁黑沉犹如暴风骤雨前聚集的霭霭乌云。 养娘一见心就一沉,忙要阻拦周氏,不想周氏月子里火气憋的太胜,又自持良妾身份,觉得在三爷面前说话还有些份量,明明也看到三爷表情变了,却梗着脖子冷笑道:“妾说的哪个三爷清楚,话说出来本也不是为了讨三爷欢心,红绫不过是寡妇偷汉养下的野种,卖进府里做丫头,却不是本分的,学她娘那套勾丨汉的手段,好好的爷们也被她拐带坏了,如今更了不得了,竟然挑拨三爷厌弃妾,妾……妾哪里就不如她了,妾可是清清白白的闺女聘进爷屋里的,如今爷一个月不曾来我这儿,回来竟也先去看她,妾还有脸活吗?外边的丫头婆子背地里不知怎么嚼舌头,三爷只心疼她,可曾想过妾的艰难!”说到后面已然哭出声来,眼泪滚瓜般的往下掉。 龚炎则冷眼看她,见面容消瘦,匀了脂粉也掩不住蜡黄的气色,此时两眼哭成了桃儿,一抽一泣的委实可怜,他心头的怒火消了两分,但仍忍不住冷笑道:“不知哪路耳报神告知你爷去过红绫那了?” 周氏一愣,仰头看她,一双眼泡尽是水色,楚楚动人。 周氏姿色是极好的,龚炎则见状起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怒火又消了两分,虽语气还凉薄,但面色并不见疾言厉色了,淡淡道:“你也不打听清楚了再来爷面前唱作念打,这一番是白流泪了。” 闻言周氏也明白是冤枉三爷了,两腮还挂着泪儿的脸就是一红,颇有小女儿撒痴的娇态,龚炎则心里不由一荡,他因担心孩子畸形的毛病出在自家身上,这段时间可实打实的做了和尚,对女人也没了热络劲儿,如今由太医院的医正亲自看诊,确定孩子只是个意外,叫他宽心绵延子嗣,他岂能不欢喜?是以怒火再消两分,看着周氏的眼神也带出些意动。 周氏与他做了一年多的夫妻,自然是懂的,泪也收了,嗔怪的瞪了眼三爷,嘴里软绵绵的说着:“妾是太想您了,爷,您坐。”原来龚炎则竟连坐下的功夫都没有就被周氏闹了一场。 龚炎则绷着唇角,见周氏袅袅端来茶盏,亲自送到他手边,柔声说:“妾一直记得您爱喝君山银针,便一直留着没舍得用。” “身子养好了吗?郎中怎么说。”记起往日她侍候的也算用心,又不提红绫了,便也顺势接了,到底是为他怀子伤身,比旁人多两分宽待。 周氏面容婉媚,此时却是一僵,不自然的笑了笑,违心道;“全好了,就是气血还有些不足,郎中开了进补的药膳,每日都用,妾也是想尽快养好身子,再给爷怀上一个孩子。”说完垂下眼帘,颇为感伤的抚摸着小腹。 龚炎则怔了怔,道:“这不是心急的事,你好好养着,以后总会有的。” “哪能不急,若不是春晓那个小贱人……”周氏说着顿住,似乎也是不想再惹他不高兴,正想说点别的,就听外头的丫头喊:“三爷您快去看看吧,红绫姑娘说肚子难受。” 第065章 闹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连番没保住骨肉,闻言忍不住担忧,虽不至于起身就去,但也叫人进来回话,来的是红绫院子里的小丫头子,还梳着总角,亲自见三爷唬的话都说不明白,不管怎么问只重复珍儿交代的两句。 龚炎则喝了口茶,眼瞅着就要撂下茶碗,周氏上下打量了三爷几眼,心思猛地翻腾,蹭的站起身立到小丫头身前,颤着声道:“她肚子疼只请郎中来看便是,谁也没拦着不让她请,何必巴巴的来我这堵三爷,三爷也才进我这屋子,她这分明是和我过不去呢。” 小丫头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再加上周氏面色难看,她就一慌,没回话就哭上了。 周氏咬牙,呵斥:“哪个死了要你哭丧!” 小丫头子要哭不敢哭的抽咽,只把眼睛往三爷身上寻。 龚炎则啪的一拍桌子,将茶碗震的颠了颠,养娘、绿柳与小丫头子都是一震,个个变色,只周氏死死咬着下唇,慢慢转过身来,对着龚炎则,眼眶发红的发问,“爷,我的爷,您要对妾说什么?别是说红绫那只骚狐狸怀上了?” 一时龚炎则也站了起来,两人对峙般的面对面,他冷道:“爷后继有人难道不应该?” 周氏愣了愣,仿佛不认识他的样子,呐呐问:“多少日子了?” 龚炎则见她发痴,到底也过不去,体谅她孩儿夭折,上来的火气又压了压,道:“爷上京前看出来的,那时已经一个多月了。” 周氏闻言脸色又灰了几分,想起以往自己怀孕时,三爷搂着她温言软语、体贴备至,后来孩子胎死腹中,她日夜祷告希望死胎复活抑或是郎中误诊,无时无刻不绞尽心肠、生不如死,可他呢?那个时候正被红绫那个骚狐狸勾丨搭,还让骚狐狸怀上孽种! 她本就心量窄,不想还好,越想越气苦,泼天的委屈充斥在心口,直疼的要命,猛地朝龚炎则就扑了过去,揪住前襟一阵捶打,哭的泪涕横流,好不凄惨:“坏了心肝的野种,烂了肝肺的下贱人,凭她狐媚魇道的也配怀孩子?爷是不是还要抬举她做姨娘,还要她儿孙有靠的来欺负我?妾……妾还如何活的下去,还不如撵我那冤死的孩儿一道去了,也好过留我一个在世上受人奚落!” 龚炎则被她闹的后脑勺要开了瓢,自来就厌烦女子哭,就算哭也是一些粉头着意哭的风情出来讨人欢心的,哪里像周氏这般哭的鼻涕到处漫,他心里膈应,伸手就将人往外弹,犹如弹脏物一般,周氏哎呦一声摔到炕沿边儿,不巧正磕了头,血就冒出来,唬的养娘一声尖叫。 来报信儿的小丫头子一瞧,捂嘴就乐。 绿柳上去就扇了一耳刮子,打的小丫头牙齿掉两颗,流一嘴血花子,倒不哭了,猛地窜起来就朝绿柳撞过去,把没防备的绿柳撞了个大跟头,一手扫落梅花架子,连同上面的大洋瓶碎了一地。 “小狼崽子敢对你姑奶奶动手,看我不手撕了你!”绿柳爬起来就去打小丫头,小丫头倒机灵,一猫腰就朝门外跑了。 绿柳哪是真要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不过是是怕周氏发落不了红绫,寻她下手撒气,这才喊了声“别跑!”便跟着追了去。 一时间鸡哭鸟嚎、沸反盈天。 龚炎则往四处看了看,一脚抬起来将桌案踹翻,茶壶茶碗亦碎了一地,抬手指着哭天抢地的周氏道:“照你这么说,爷就只得你一个女人,只得你一个生儿育女?给你三分颜色便敢开染坊,倒惯的你指手划脚起来,今儿就告诉你,爷想抬举谁就抬举谁,你若再不知本分便发卖了去!”说着扯了外裳掼到地上。 第068章 搬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说笑呢,她又不是真的通房丫头,不过是占了这具身子罢了,何至于要给个不相识的男人暖床,为那个男人与旁的女人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万万不可能。 呸,也不对,就算真心爱慕的男子,她也没想过伏低做小的为了他与许多女人争斗,最后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春晓双臂死死抱住大门旁的廊柱,任王管事说什么就是摇头不肯走。 福泉只得将话挑明,给春晓赔礼道歉,“是海哥儿糊涂,三爷的差事也办不明白,回头小的让他来给姑娘赔罪,还请姑娘宽仁,饶了他这一遭,搬去冬晴园吧。” 春晓根本不知道哪个是什么海哥儿,想到龚炎则的暴戾与风流,牙一咬,将廊柱抱的更紧了些。 王管事见了又是头疼又是想笑,这边的动静闹的大了,许多院里的人都朝这边看,怕再僵持下去不好收场,便喊孙婆子,“还不过来劝劝姑娘。” 孙婆子冷眼看着,环抱双臂,不咸不淡道:“春晓姑娘前脚迈出这个门,后脚认不认得老婆子便说不准了,老婆子何必去讨这个嫌?若劝的不中听,日后姑娘有了大造化,不记得老婆子的好反倒记得老婆子是坏的,那时的罪过谁来担?” 这是明晃晃的要承诺呢。 王管事与福泉都是人精,一听就明白,可两人哪里就敢应了,自己都是奴才,做不得奴才的主。 一时就又僵住了,后来王管事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来取衣裳的小丫头在,急的团团转,好话说尽就是送不走春晓‘这座瘟神’,又不好真叫两个婆子将人绑了送走,正如孙婆子所言,没人知道春晓日后的造化有多大,万一记恨了,将来也就是一句话的是就能把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逼到绝路。 福泉也出了汗,不住的用袖子擦脑门,忽然想起三爷问他往日可看出春晓不是个软绵可欺的性子?他当时还犹豫的回说不知道,如今是深刻领会,不能说春晓是个厉害的性子,但绝对是软绵难缠不好欺! 几人折腾了一阵,春晓瞪着一对熬夜熬成的熊猫眼,秋风里也出了一身汗,忽地就听福泉道:“姑娘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孙婆婆来劝劝姑娘,跟去冬晴园侍候,这事儿我去回三爷,想来三爷不会不准。” 孙婆子也提着心呢,生怕绷的太紧,竹篮打水一场空。听见这话儿再不拿张拿乔,立时走到春晓身边儿,附耳小声说道:“留在此处也是要见三爷的,姑娘何必做无用功,还得罪了福海。” 春晓岂能不知?可总觉得去了冬晴园就成了盘子里的肉,任人下筷子,心里便又惊又怕又怨又厌,正待摇头,听孙婆子又道:“倒不如去冬晴园缓一缓,尽快寻你舅舅赎你出去。” 孙婆子的话恰说到了春晓的心坎上,洗衣房也并非屏障,三爷要她去见她也不能不去,说到底主子最大,在哪里都一样,关键是尽快离开,虽是想的明白,到底心不甘情不愿,怏怏的松了手。 第069章 隐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答应去冬晴园,但要带走孙婆子与钱婆子两人,福泉为难,心想:下人换差事涉及领月钱的问题,如今跟去冬晴园侍候,月钱怎么算?想来想去,他先答应了春晓,等春晓带人走了,转头找王管事,央求孙、钱二人的月钱暂由洗衣房这边出。 王管事思量着福泉乃三爷身边第一红人,赚个人情再好不过,未曾犹豫便应下了。 …… 龚炎则回府,许多庶务等着处理,再加上每日里要去陪一陪老夫人,忙的几日不曾踏足后院,待老夫人病情渐缓,他又应了一班狐朋狗友的邀约,日日吃的醉眼惺忪,不是睡在了外面,就是回府倒在书房。 春晓在冬晴园提心吊胆了几日,见毫无风声,慢慢将心放回肚子,紧着将腰带绣出来交给孙婆子,孙婆子被她催着出门交货,正想着如何拖延,这时钱婆子端着空舀子从厨房出来,她立时道:“米缸没米了,我先去前头领米领些新鲜菜。” 春晓想说她去,可孙婆子已经脚步如飞的走了。 孙婆子走到僻静处,将身上的一两二钱银子拿出来,再将腰带用帕子包好,如珍似宝的珍而重之的揣在胸口,暗暗鼓劲儿,如今翻不翻的了身就全靠它了。随后照常去前院领柴米菜果,不想到了地方,小厮说已经让人送去了。 原来是鲁婆婆要去春晓那里走动,正巧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进府寻她,她就让大小子顺路把菜驮过去。 此时春晓正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挑线,鲁婆子带着儿子进来,笑道:“他是我那大小子,十三了,早年摔坏了脚踝,如今走路也不利索,便没进府做事,在家整日与外面的半大小子扯闲篇,方才进府寻我要小钱耍,叫我逮住给你把米菜送来。” 春晓忙道谢,就见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圆眼儿的男孩儿站在鲁婆子身边,当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孩子脸上就挂了笑,恭恭敬敬给她行礼,嘴上道:“给姑娘请安,小的没大名儿,姑娘就与小的娘一样叫小的大小子就行,以后姑娘有事尽可吩咐小的去做,小的腿虽不好,但能走能跑也能跳,指定误不了您的事儿。” 这一气儿说下来歇都没歇,可贵在条理分明还讨喜。 春晓就笑了,拉着鲁婆婆坐下,道:“这孩子是个伶俐的,您的福气在后头呢。”说完就想寻点东西打赏,可囊中羞涩,想了想将结好的一枚豆青色方胜递过去:“我这里别的都没有,只有我结的小玩意,你别嫌弃,拿去玩吧。” 其实春晓也不比大小子大多少,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大小子就有些脸红,但知道她是三爷的通房,不敢僭越排辈儿,稍稍低头,双手伸过去接了。 鲁婆婆想拦着,又怕春晓多想,主仆毕竟有别,不收就是落了主子的颜面。 大小子被打发去帮忙整置厨房,鲁婆子与春晓闲话家常,也知春晓志向不在这宅门后院里,为她犯愁,忽然想到一事,道:“三爷到底没说如何罚你,那姑娘的月例银子总该有的,红绫姑娘一个月是二两银子,你看……。” 春晓蹭的站起身来,惊喜道:“我现在就去要银子!” 才进门的孙婆子一听就暗暗叫了一声糟糕,转身就退了出去。 第072章 福海悬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时场面就是一静,福海先是瞠目结舌,怎么这么巧春晓就在?随即暗暗鄙视,春晓太奸猾,竟然对三爷用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由往是否中了圈套的龚三爷面上看,就见三爷醉眼冗沉,看着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可腰背却已挺直,目光望向郭志杰身后的屋子。 周云祥与赵瑢天都是看戏不怕台子高的人,打趣的对视,赵瑢天道:“呦呵,不知哥哥屋里还养个小辣椒,这是跟哥哥闹着玩儿,还是真心求去,哥哥何不叫出来问问,我们兄弟也帮哥哥掌掌眼、评评理。” 这是要拿春晓当乐子耍了,郭志杰的脸腾的就红了,暗想,怪不得我那外甥女好好的姨奶奶不做,非要出府,合着三爷不但是个霸王性子,还是个下作人,平日里竟与狐朋狗友一道取乐自己的妾侍,不成体统、不是人! 此时的龚炎则酒醒了大半,微微眯起眼睛,沉了脸,半晌忽地嗤笑,“你们也说她是个辣子货,自然是不好见,惯常与人口角,伶牙俐齿旁的皆不敌她,就连爷也被她呛过,你们还要见?”并不应声春晓,反而与周、赵二人扯闲篇,见周、赵二人听的入神,又道:“此妾不但嘴巴厉害,还擅武行,爷进京前曾目睹她将一黑状粗妇打的无还手之力。” “啊?”周、赵二人越听越愕然,周云祥奇道:“这么说来,哥哥屋里位姑娘该是五大三粗、身强力壮、面目凶悍、嘴脸可憎之人了?”继而感叹,“怪不得哥哥一直要她舅舅赎她走,如今更恨不得白送。” 赵瑢天却不信,摇头道:“不对,明明听声音是个娇娇儿,再有哥哥向来眼光颇高,怎能是这样的女子?必不如此。” 龚炎则一咧嘴,没言语,身旁福海机灵的接话,“二位爷有所不知,那是因着爷当日喝醉了酒,错把无颜当貂蝉。” “哈哈……”周、赵当即哄笑,一众小厮随从也跟着笑,豆腐坊内一时热闹非凡。 在这笑闹场中,唯独郭志杰脸色发青,眼睛瞪的都要凸出来,愤懑的同时,亦肯定龚三爷并非良人,外甥女这几年遭了大罪,再一想姐姐临死前那双不甘的眼,满是离索无奈的望着他,求他让外甥女平安长大,现在想来越发心酸,一转身,急急回了里屋。 龚炎则冷眼看着,引周、赵去说扇娘,果然转了话头。 呆在豆腐坊里的迎窗大炕上,鲁婆子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春晓掀了帘子进来,若有所思,随即郭志杰也跟进来,道:“三两银子可揣来了?我现在就去给那位爷撩下,让他们滚蛋!” 春晓的银子不离身,如今一共积攒了四两四钱,却不想往外掏,也看出原主的舅舅是个行事冲动不顾后果的人,忙劝道:“既然说是恩典,咱们何必花冤枉钱。”若是现在把钱撩出去,便是下三爷的面子,与三爷结仇了。 郭志杰仍旧愤愤不平,幸好听劝,春晓还没见过便宜舅妈,见过就知道,舅妈便是一味劝着过了这么些年,此时舅妈领着大秋出去看郎中了,不在家。 外面龚炎则等人打听伞娘什么时候出门,听说此时不在家,不知何时回来,便吵吵嚷嚷的要走,龚炎则直到上马也没再看屋子一眼,福海却觉悬心,觉得三爷对春晓似有余地。 第073章 各人心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主仆俩回了太师府,龚炎则书房洗簌换衣,福海退出来寻福泉。 福泉也想寻福海,俩人一见面都有些急迫的抢着开口,还是福泉稳重些,沉着气让他先说,福海就絮絮叨叨的把遇郭志杰经过说了一回,深知福泉心思缜密,叙述的也详尽,生怕落了一丝半缕的就领悟错了三爷的意思。 福泉听完愣了半晌,回神一个指头顶在福海脑门上,咬牙道:“谁提起海哥儿不说一声伶俐,结果怎么着,是个聋子瞎眼蠢货。” 福海与福泉同岁,只生日小两个月,知道福泉是在点拨他,忙讨好的笑道:“哥哥快说,三爷到底怎么想的。” 福泉沉思片刻,道:“你做错两件事,头一件是三爷恼五爷,却误以为是舍不得赵姨娘,引着爷出去寻乐子,冷落了周姨娘,也让春晓姑娘的事未能及时了局而拖出了怨忿。另一件是你气量狭窄,得罪郭志杰,以至于不愿春晓姑娘起复,三爷交代的差事也敢无视。第一件你得罪了三爷后院所有主子,第二件你却是惹了三爷。” “啊?”福海收了嬉皮笑脸,一下就懵了,随即脸煞白,惊呼:“现下如何了局,还求哥哥教我。” 福泉沉默半晌,叫福海附耳过来,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话儿,福海一时扬眉一时蹙眉,最后点头:“如此便听哥哥的。” 再说龚炎则离开后,春晓在舅舅处又坐了坐便也起身辞去,郭志杰道:“你还回去做什么?” 春晓道:“怎么说也是三爷恩典,我得回去磕头谢恩才好离开。” 郭志杰无法,只得送春晓回去,见她与鲁婆子进去了才回转,且不说郭志杰如何与妻子冯氏说这件事,只说鲁婆子,担忧一路,待只有她和春晓一处时,才道:“三爷真肯就这么算了,若是好话好说也就算了,有道是人在气头无好话,别是三爷气狠了要整治你。” 春晓心里也忐忑,却不想旁人为她担忧,笑的和软道:“哪能呢,三爷乃丈夫,一言九鼎,必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婆婆且安心吧。” 两人说着话穿过小径去了,待走远,一人手里捏着帕子捂在嘴角,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回神便去瞧旁边立着的女子,心疑道:“姑娘,看来春晓这小贱蹄子又去勾丨搭三爷了,就是不知具体何事。” 被唤作姑娘的便是红绫,红绫看了眼珍儿一时没言语,心想,我今日特特的走来这处就是想看看春晓如今的处境,没曾想她竟然私自出府,还与三爷撕缠不断,往日倒没看出来,竟是个内里藏奸的,难怪三爷去京城回来还带了她那一份东西,哼。 “姑娘?”珍儿怕冒名顶替的事情败落,自然特别紧张春晓的举动。 红绫一翻白眼,低斥道:“叫魂呢!” 珍儿被红绫整治的不禁吓,跟着浑身一抖,即便再心焦也不敢再问。 “回去。”红绫冷冷看了眼春晓离去的方向,招呼珍儿回去。 第076章 知道怕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让他看的发毛,连惧意都没了,只剩惊慌失措,挣着脑袋要逃脱,龚炎则却像入了魔障,按住她后脑,慢慢低下面容,喘息间的热气扑来,春晓愈发挣扎的厉害,瞳孔里映出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很快睫毛也模糊了,全部精神被嘴唇传来软热的触感震惊。 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狠狠推开龚炎则,全没顾及后果的扇了个耳光过去。 耳光响亮,龚炎则就是一怔,抬手摸了摸脸上火辣,伸手就将春晓拽到眼皮底下,春晓已是惊弓之鸟,躲不开,便一把将自己的嘴捂了个严实。 龚炎则虽好女色,但并不是色令智昏之徒,且从没有女子不对他百般讨好的,自然,他身份贵重,容貌出众,这是常事,但被扇耳刮子,却是生平第一次,不由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撕碎了。可见她惶惶如兔,目光戒备犹如对敌,便想起她柔软却铿锵的话,‘婢妾谢三爷洪恩。’ 想到这,他冷笑一声,“既已达到目的,爷也愿意亲近你,你何必又在爷面前耍花枪?” 春晓瞪大眼睛盯着他,心里又苦又气,眼泪不争气的就涌上来,闷声道:“婢妾不知爷说的什么目的,婢妾是来向爷辞行的。”话音方落,眼泪也珠子断线般的扑落。 龚炎则捏着她的脖子,脸色阴沉,“辞行?去哪?你舅舅那儿?你演戏上瘾了是吧?” 春晓强撑着点头又摇头,龚炎则手上猛地用力,春晓顿时憋红了脸,龚炎则咬牙道:“行啊,爷就把你送回去,你信不信能把你卖一回的人就能卖你第二回,只要够银子,爷能买你几个来回。” 春晓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去,滴滴答答落在龚炎则手上,与他手心里的汗液混淆在一处,龚炎则气的双目赤红,恨不得捏断她的脖子,见春晓真个脸色由红转青,眼白外翻,冷道:“爷的女人想出去,一是死了,二是卖了,你想离开,想没想好走哪条路?不如爷现在就了结了你,省的你三心二意,一时来讨好卖乖,一时又来扇爷耳光!” 春晓是历经重生的人,既然老天给她机会重活一世,想的便是寿终正寝,怎肯被人就这么掐死了?可喉咙被扼制,不能呼吸,已经出现迷幻情形,龚炎则说的话似从天外飞来的,她用尽全力抬起手臂,本想掰开他的手,只到底目光发散,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便无力的滑落了。 龚炎则却是一愣,忽地松了手,春晓大口能呼吸,不住咳喘起来。 春晓方才摸的正是龚炎则被扇耳光的地方,指尖清清凉凉的,倒似消火来的。龚炎则见她喘的厉害,伸手过去想抬她的下巴看看脖子如何了,却将她吓的浑身一抖。 他冷哼道:“知道怕了?”而后见春晓不敢乱动,由着他看,粉白一节脖子上红一片,将人搂着抱在怀里,此时她也不挣扎了,只是身子还很僵硬,想来是真知道怕了,龚炎则这气儿便消了不少,又问,“还说不说出去的话了?” 春晓低垂着眼帘,眼睫抖动,抿着唇缓缓摇头。 第077章 躲不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他抱着她,逗弄般的摸着她的头,道:“往日一分看不出,你是个带爪的野猫儿,如今你闹也闹了,打也打了,若还不消停,爷可真就恼的。”说着一根手指头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嘴对嘴的香了一口,发觉春晓还要闪躲,不由阴沉了脸。 春晓忙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此时已说不出话了,眼神可怜的望着他,无声的翕动嘴唇。 龚炎则虽横着眼睛,脸色却又缓了回来,明白她方才是因着疼才躲,便道:“爷挨你一巴掌的事以后莫要提了,更不许与旁人提,小心你的小命儿。”说完朝外喊福海,“取消肿化瘀的药膏来。” 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春晓吃不了兜着走。 片刻,福海进来送药膏,悄悄溜眼看,春晓委在三爷怀里,三爷打开瓷盒盖子,挑了一点儿药膏出来,细细抹在春晓的喉咙处,春晓似乎怕疼,还躲了躲,后来三爷一瞪眼就老实不动了。 福海捂嘴儿一乐,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明明是细腻白净的手指,指肚却粗砺,摩挲在皮肤上有些疼,擦好药膏,她便低着头,一眼都不看他。却见药膏托在他手掌上伸过来,果然见手指肚上有薄茧。 就听龚炎则道:“你这是只管杀不管埋啊,爷的脸就白疼了?” 春晓心想,不是说不让提了吗?怎么又提,想起这巴掌就想起他亲自己的嘴,就觉得一巴掌是轻的。可又想这具身体本就是男主人的通房丫头,两人还曾有过孩子,更亲密的事也有,亲嘴就不算什么了,但她不是她,却不能和他解释,可恨的是,他明明答应放她走,偏不知何故就变卦了…… 越想越头疼,眉头也跟着皱起来,龚炎则将药膏丢在一旁几案上,清脆的响声把春晓惊到,她快速看了眼男主人的脸色,眸子黑沉沉的,嘴角淡淡的,一副清贵闲散的等着别人讨好的姿态。 春晓又扫了眼那药膏,抿了抿唇,没动,心道:并未威胁生死,便免了与他的举止亲密吧。 龚炎则等半晌见她似乎无知无觉,才想起来,这女人虽越长越标致,性子却还是木讷不讨喜。他一双眼珠子黏在春晓脸上,越看越耐看,也越心惊,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五官不见变化,怎么就清艳逼人了! 春晓感受到他的目光,带着烙热的钩子似的,把人盯的心焦气短、手足无措。她提上一口气,便怎么也不敢松开,微微扭了身子,假意看向博古架,却不想露给龚炎则的是一节粉白的脖子和小巧白净的耳垂,倒将男人的火气勾上来了。 龚炎则从不委屈自己,食色丨性也,伸过长臂就将僵硬的女人捞了过来,一个翻身压在身下,黄花梨的雕镂嵌玉长塌被压的微微作响。 春晓惊的瞠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龚炎则,手撑着他的胸口想躲又不敢躲,虽想的明白,她要躲也未必躲的过去,可到底不甘愿就此委身,一时委屈,忍不住酸了鼻子,眼睛也红了。 第080章 求首订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对于搬去临近书房的下院,最不乐意的就属春晓了,可老夫人下令不许人住冬晴园,又见孙婆子十分看不上那些偏僻空院,无法,只得搬走。 在去的路上春晓还想,如今她真似那被赶的鸭子,从柴房到洗衣房,再从冬晴园到下院,哪一处也不是她自己做主,若想自己做主,还是得离了这里撄。 安顿好后,福泉来与孙婆子说:“出入不便,姑娘该添一个小厮做些跑腿活计,说起来,早几天前三爷便吩咐过的,后来爷要出远门,海哥儿便求我帮忙物色一个,我寻了几日,不是伶俐的有些轻浮,就是厚道的太过死性儿,又不知姑娘喜好,也是拿不定主意了,孙婆婆可有留心?” 孙婆子是个寡妇,无亲无故,与府里的人交恶的多,结善缘的少,而且以她的行事,便是讨好结交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婆子,从不正眼看那些半大小子。脑子转了一圈,忽然想起鲁婆子那个瘸脚的儿子,便道:“我倒是觉得鲁婆子家的大儿子伶俐又厚道,只左脚残了,倒不影响走路,走的也不慢,有几回他进府寻他娘,还帮着驮过米菜,力气还挺足,我看姑娘很是赞许,还赏了他一枚方胜,可见是满意的。” 福泉沉思片刻,点头道:“即是姑娘看重的,便是他吧。”说罢就去安排人喊鲁婆子长子进府,没多半晌,鲁婆子面带忧虑的与长子一起过来谢恩。 春晓见鲁婆子要跪下,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她扶住,却没拦住大小子磕头偿。 鲁婆子道:“倒是他的运道,只他腿脚不好,我担心办不好姑娘交代的差事。” 春晓只觉得有个知根知底的人跟着,也是好处,全不在意大小子腿脚缺陷,安抚道:“你还不知道,我这里哪里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办了?只管放心,必不让他力所不及。” 大小子却不爱听母亲到处说自己是无用之人,瘪着嘴道:“姑娘放心才是,我的脚没事,前儿还与人一道爬墙,灵巧着呢,姑娘就是交代万分火急的事,我也能办的妥妥当当。” 男孩子大多勇敢好斗,春晓也瞧出他是个明朗的孩子,并没有因为身有残缺就自卑,心里倒真心欢喜起来,笑着赞许道:“男儿正该如此,身体不过是行走世间的皮囊,心胸才是顶顶重要的,只要心量宽广,日后必有所成。” 一番话说的大小子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眼睛睁的亮亮的,越发做出挺胸抬头的姿势来。 鲁婆子见了也极高兴,放心道:“既如此,我还能说什么?”转而道:“他是个野的,没正经名字,如今有了主子,还求主子赐个名吧。” 主子给奴才赐名再平常不过,春晓便没推辞,起身在房子里踱步,慢慢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世间险恶,但还是要心存善念的。”微微笑道:“便叫善为吧。” 大小子默默背下这段话,恭恭敬敬领了新名字。 小夕见姑娘难得高兴,凑趣道:“姑娘可不能偏心,善为的名字一听就了不得,奴婢的名字却是路边的野草,一抓一大把,奴婢今儿也要求姑娘赐名。” 春晓伸指头点着小夕的脑门,笑道:“刁钻的丫头,没听过‘时竟夕澄霁,云归日西驰。’又有‘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可见,夕字是好的。”见小丫头迷迷糊糊的等着她的下文,不由道:“即秋日里,你我际会,不如就叫夕秋吧。”留个念想……。 没想到春晓会这样在意,夕秋颇为触动,心内感激,规规矩矩跪下磕头,也领了新名字。 一时屋里欢声笑语,直把福泉看的眼馋,心道:遇到这样和气的主子,可真是做下人的福气了,心里对春晓的感观也越发的好了。 在下院摸索着过了两日,众人渐渐熟悉,听说寄远阁就在附近,春晓记起那根金碧簪,总想着找机会还回去才安心,可福泉吃了一回钱婆子的饭食便不在自己屋里吃了,见天跑过来蹭吃蹭喝,与下人们混的极好,却也无意间成了监视的眼睛,让春晓束手束脚,不好动作。 今日福泉出门办事,春晓深感机不可失,收拾停当就带着夕秋往园子里去,绕过假山水池,穿过小径又路过两处亭子,才到了角门,春晓看了眼夕秋,道:“你等在此处,我去去就来。” 夕秋点头,也不多问,倒十分乖觉的替春晓把守起来。 春晓出了角门没走几步,就见旁边有一座木桥,顺着这处往前望,凋谢的花木后正是二层阁楼,她拎起裙角便要过去,忽就见花木后踱出一人,不由愣住。 原来庞白总惦记春晓回来找他,时不时的在门口晃一圈,恰好,这一圈让他碰到了,一见春晓发自肺腑的笑道:“就知道你会来,我在此恭候多时了。”说完又是一怔,春晓今儿穿了黛蓝刻丝比甲,月白挑线裙,身上披了浅红杏子羽缎斗篷,头发挽成倾髻,插戴珠花与步摇,双颊两畔晃动水晶耳坠子,日头下,濯濯成影、煜煜生辉。 这与几次见她粗使丫头的打扮大相径庭,虽还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的脸,却明显矜贵许多,庞白顿生疑惑,不动声色道:“你从哪来?” 春晓却不敢和他多叙,生怕一会儿福泉回来问询,低头将腰间的簪子取出,双手奉还,“多谢九爷借簪,解奴婢当日窘迫。” 两人还隔着木桥,一个伸着手,一个却脚步不前的滞在原地。 “奴婢?你是谁的奴婢?”庞白目光微沉,慢慢问道。 春晓抬头,感觉他目光清冷,虽语调依旧温和,却明显是质问的口气,一时无措,可又着急,便顾不得失礼,恭敬的将簪子托在帕子上,屈身想将东西留在桥上就离开,就听庞九爷声音清冽,如击高鼓,“可是簪子脏了你的手,让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还我?” 春晓再度抬头看过去,庞白依旧站住不动,只笑意清浅,差不多要消弭了去。她想:几次得他恩惠,总不能不报答反把人得罪了,余光向周围看了看,并没有人来,才道:“奴婢自然是太师府的奴婢,庞九爷是贵客,对奴婢施予恩惠,奴婢感激来不及,怎会觉得簪子不干净?只男女有别,奴婢怕为九爷惹来闲话,是以不便久留。” 庞白一晒,就是这样子,一直是这样子,如一团棉花,看着好脾气好性儿,可任你如何讨好,她一味疏离客套。 不得不说,如果一开始只是觉得此女殊色,想要与她风流一度,如今却飙上了一股火,倒想收服了,长长久久留在身边。 庞白盯着女子那张花容月貌,嘴角淡笑也收了,清冷道:“我们第一回见是在晚上,一只灯笼,你我各一头不放手,我将你的面貌看的清清楚楚,第二回见是在马郎中处,你伤了手,我还是头回见有女子不哭不叫目不转睛的盯着郎中剜肉,说实话,即便是男子,也是自叹弗如;第三回见……。” “别说了。”春晓震惊的看着庞白,有些语无伦次,“你如何记这样清楚?”更让她乱了心神的是,庞九爷此时的神色与幻境中男子如出一辙,让人快要辨不清真伪。 庞白顿了顿,深深看着春晓,越发认真:“第三回你帮我寻扇坠子,第四回我送点心给你,第五回我送药膏,第六回见你……便是前几日,我将惯常戴的簪子送你,那簪子是我生母的遗物,上面刻有一行诗。” 听到此处,春晓整个人都惊呆了,忍不住挪脚向后退,而庞白并没有要靠近的举动,依旧站在那里淡淡的说着,“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话音放落,春晓猛地转过身,拎起裙角向角门跑去,脚步错乱,惶惶如兔,心怦怦乱跳。 庞白几步度过木桥,正见她闪身进入角门,那淡红的披风如一片烟霞,轻轻掠过他心头。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自语:“总不能我一人焦灼难耐,你需陪我才好。” 他兀自感思一番,方才回转,走近桥头却愣住了,记得被春晓平平稳稳放在桥上的金碧簪……不翼而飞? …… 春晓一口气跑进园子,顾不得理会等在此处的夕秋,脚步慌乱的径直向前去,夕秋愣了愣,小跑追上,主仆俩回到院子,春晓怔怔坐到桌子旁。 孙婆子朝里屋瞥了眼,向跟回来的夕秋努了努嘴。 夕秋本担忧的神色全敛住,平静的摇摇头。 孙婆子一时摸不出门道,便也不去管了,如今她是春晓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虽不及别的院子的管事嬷嬷风光,但也比之前在大厨房堵心憋气强,更比洗衣房做粗使强百倍,倒也志得意满,扬起眼角对夕秋道:“用心侍候着,若姑娘有半点闪失,仔细你的皮。” 夕秋不悦,孙婆子又不是教养嬷嬷,却老是用那双挑剔的眼睛盯着这院里的人,除了姑娘,恨不得要数落福泉几句才显她能耐,但又不能顶撞,便不咸不淡应了声,扭身进屋。 门帘隔断视线,孙婆子也觉无趣,端了干果碟子出屋,要寻钱婆子絮叨,一条腿才迈过门槛就见一道人影闪过,看身形是个女子,她忙喊道:“那是谁?”又跟着追了几步,只那人反而听见动静跑的更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孙婆子狠狠啐了口唾沫在地上,高声骂道:“偷鸡摸狗的小贼娘,到你马王爷眼皮子底下龌蹉来了,别让老娘逮到,逮住了剥了你的衣裳吊着打!看你还敢不敢做见不得光的下作事儿,哼。” 夕秋推开窗探头,孙婆子扭头道:“指不定是哪个山精树怪派过来的小妖探敌情,没事,有我孙婆子在,她就别想落了好去!” 夕秋听明白又缩回头,要关窗,就听春晓道:“开着吧,天儿挺好。” 孙婆子闻音知雅,闭上嘴不再骂了,省的扰了主子雅兴。 春晓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仰头看天,天高云淡,偶尔有些鸟儿飞过,却都不是独行侠,难道这预示着,单凭自己的力量是得不到自由的?若是有人能帮她一把就好了,比如……庞九爷? 想到与幻境中清清冷冷同样神色的一张脸,春晓便抑制不住的悸动,庞白说一共见了六回,不对,算上方才,是七回……,心又开始乱跳,如同踹了一只小鹿,春晓慢慢按住胸口,又有些惊疑不定,这份悸动到底来自如今的她,还是迷幻般前世的她? 以后如何再见庞九爷?他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正痴痴傻傻的想着,忽就见院子里进来两个婆子外加一个身穿道袍的尼姑,那道姑手持浮尘,甩浮尘先打了个辑,对身旁的两个婆子说:“虽没近前看,这么远远望着已觉不妥了。” 穿褚色褙子的婆子立时道:“师太快请近前看仔细。” 于是这三人径直走到春晓发愣的窗前,那道姑长的很有几分姿色,偏做神仙姿态,上上下下盯着春晓看一回,道:“姑娘可是属虎的?” 春晓哪里知道什么属相,且也惊愕,不答反问,“你们是谁?怎地如此失礼?” 两个婆子面色讪讪,道姑却有些傲然的一甩浮尘,仰着头看向别处。 褚色衣裳的婆子道:“姑娘莫恼,老奴两个是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她姓王,老奴姓齐,老夫人的吩咐我们二人领着这位上云庵的庵主,上云师太来为姑娘相面。” “相面?”一时都听见动静,孙婆子与夕秋凑了来,一个在窗外,一个在屋内,夕秋立在春晓身旁不解道。 上云师太道:“红绫姑娘身怀子嗣,却常不能安睡,老尼之前看过风水格局,发现是青龙摆尾,致使孩子与老夫人都不得安稳,如今睡在青龙尾巴上的冬晴园空了下来,老夫人那里已好了许多,只红绫姑娘还是不妥,便又请老尼来看,老尼耗费功力本不想下山,红绫姑娘心诚,愿献十年寿命保住小公子,老尼心怀仁爱,这才再度出山,如今看正是姑娘命盘白虎,与小公子的蛇属相相冲,搅的小公子不安生。” 春晓越听脸色越冷,孙婆子已经忍不住,忙问:“那要如何破解?” 上云师太蹙了眉头,装腔作势的捻动手指,半晌才叹气道:“苦不得要姑娘远远离了方好。” 孙婆子惊呆,夕秋也张大了嘴,看着春晓,不知怎么办好。 春晓却是不信,脑子立时反映出许多神棍骗人的把戏,看来前世她就明白其中门道,即便不精通,也并非无知妇孺,人家怎么说怎么信。 齐婆子为难道:“不若先请姑娘住到府外,等小公子落了地,奴婢们再接您回来。” 上云一想红绫许给她的八十两银子,便想再卖些力气,将春晓剔除个干净,便道:“恐怕不成,小公子成人之前只怕不宜与春晓姑娘碰面。” 孙婆子急了,夕秋也慌了,这么说是要撵姑娘滚蛋呢。 春晓呢,第一反应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这么轻易就能出府了,管它什么名目,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忍住心底兴奋的笑,面色装出凄凄道:“如此……只有我避开了,也是应该的,那……。” 未曾说完,就听一人高声道:“应该什么?避到哪去?这么说祖宗牌位也得挪出去,太爷便是属虎的。” 几人同时一惊,纷纷看去。 龚炎则一袭墨绿织锦长袍,腰束嵌玉带,身披玄色连帽斗篷,大踏步的朝她们走来。 “三爷回来了。”两个婆子反应过来,赶紧给这位实权人物请安。 上云的傲然仙气儿顿时大打折扣,偷偷的躲在一边不敢言语了。 春晓是最愕然的那个,怎么也想不到男主人会赶上这么个时候回来,只要迟上两个时辰,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奈何,老天才给她希望,紧接着又淋一盆冷水下来,此时已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大概埋怨与失望多些吧。 龚炎则看了眼春晓,那副有苦难言的样子着实叫人心疼,一直以来便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知有多少委屈是独自吞下去的,他以往不在意,如今却受不了,立在窗前侧对着上云等人,厉声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来行骗撒野,是不是活腻歪了!” 上云吓的差点没厥过去,呐呐的鼓动着嘴唇,几次张嘴都发不出声,好不容易才道:“是……是老夫人叫老尼来的。” 齐、王两个婆子也是一抖,倒是想给上云打个证实,又实在惧怕龚三爷威势,两个互相扯了扯袖子,才哆哆嗦嗦道:“红绫姑娘请示过大夫人,大夫人也是担心姑娘肚子里的血脉,这才与老夫人提了提,老夫人便让一同过来看看,并不知还要春晓姑娘离开才行。” 这齐、王两个婆子并不是在老夫人身边走动的,可见老夫人病的精神不济,未深加考虑就打发这么两个人来,最可恶的是红绫,敢拿他龚家血脉做筏子,真当他是死的! 龚炎则阴冷的看了眼上云,却是对两个婆子说道:“春晓腊月生日,占了小虎大兔,碍不着孩子什么,再有爷就在她身边镇着,邪门歪道都得散了。” 两个婆子明白过来,三爷要护的人,谁也别想碰,立时应了,那上云眼珠一转,忙上前奉承道:“天下谁不知三爷是顶顶英武的武状元,天子亲封的,各路仙家见了还要给您几分薄面,何况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妖,有您坐镇,必能震慑四方,保小公子平平安安降生。” 窗里的春晓心思一动,难不成这纨绔霸王还是个武状元?真的假的……。 却见龚三爷并未否认,却也没再瞥上云一眼,齐、王两个婆子就势告退,上云便也灰溜溜的跟着走了,就好似一个急浪打来,只溅了几滴不疼不痒的水点子,又被一阵飓风轰退了去。 春晓恹恹的垂下眼皮,转身离开窗户,朝里间去了,背过身的脸上布满愁云,想道:煞星回来了,我却还走不出这个囚笼,如何是好? 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她听到男主人说:“端些点心来。”光听到声音就心烦意乱,慌的手脚怎么摆弄都不对,伸手抻了抻袖边儿,还没等她摆出面对男主人的姿态,脚步声已到了近前,伴着帘子掀开钻进一股暖风。 龚炎则细细瞅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清水素面,却难掩天姿国色,微微垂着眼,侧坐着身子,下唇被咬住凹陷出一点淡红,似委屈似忐忑,楚楚生怜。 “还生气呢,多大的事儿,不值当。”龚炎则贴身坐过来,将她搂了,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脸扳过来,指下滑不溜手,细腻温暖,不禁轻轻摩挲,声音跟着放柔,“爷走了这几日你在家都做什么了?想爷没有?” 春晓越发咬住嘴唇,怕一松开就啐他一脸唾沫,僵着脸不应声。 龚炎则端详了一阵,忽然轻笑:“当怎么了?原是吃醋了,此番红绫也是被骗,无知妇孺,又看重孩子才会胡乱折腾,你不看在她与你姐妹一场的份上,也要看孩子的情面,饶她一回吧,爷待会儿过去与她说清楚,不让她日后再来烦你,怎么样?爷的心可都在你这边呢,过来陪爷用些点心、吃吃茶,再与爷说说,你是如何想爷的……。”说着搂住春晓起身,就要往外屋坐。 春晓挣了挣身子,想着:青天白日的,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倒是坐在里屋不保险,坐去外面也好,便顺从的去了。 龚炎则一直瞧着她,见她只是扭了下身子便顺了自己的意,顿觉她知情识趣、伶俐可爱,心下满意,脸上也有了笑,将人按在座椅上,自己坐到对面去。 春晓此时方才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装乖装柔顺倒能自保,便毫不吝啬的愈发显的温绵,亲自为龚炎则斟了一碗茶送过去。 龚炎则越发满意,女人嘛,正该如此,男人兴之所至便能一同风花雪月,兴致散了她便安静柔顺,这样养在身边才舒心。春晓美貌摄人,性子又柔顺,正合他意,不由心内愉悦,喝茶都似喝蜜水,甜滋滋的,再有赶路也饿了,不消片刻,一碟子点心进了肚,喝干一壶茶,这才发觉,春晓一直在给自己倒茶。 他笑道:“就是这么想爷的?如今被你灌了肚大腰圆,只想歇觉。” 春晓立时将心拎上来,惊愕的看向他,就见男人玉样面容和风细雨,眼中带笑看着自己,长眉舒展,眼角微扬,与之前厉喝上云老尼判若两人,掩不住的风流艳色如一翁美酒,倾泻而出。 龚炎则确实容貌出众,若不是这一身金贵浪荡气,倒也能将春晓唬上一唬,可惜,春晓恰不喜这样的人,所以就算他惊天动地的俊俏风流,也掀不动她心内一丝波澜。 春晓淡淡的抿了抿唇,想着:一味顺从,让他满意也不好,便道:“三爷不怕在我这里歇觉不消停?一会儿指不定什么人来闹。” 龚炎则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站起来到春晓身边,长臂将人搂住,让她的头靠在自己震颤的胸口,一手摸着她溜光的头发,收了笑声,道:“爷想怎么做不用别人教,记住,多嘴多舌的,爷就将她舌头剪掉。”这话虽说的轻缓,却把春晓吓一哆嗦,暗中惊惶,真是好几天就不知道伤口有多疼了,竟不记得这人要掐死她的样子,可如果一味顺从,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由悲从心来,晕红眼眶,滴滴答答落起了泪。 龚炎则已经感觉到她害怕了,又见她哭,心软的跟什么似的,后悔对她严厉,方才他也是突然想起周氏后来常在耳边唧唧歪歪,怕春晓日后恃宠生娇,变成周氏那副讨人厌的嘴脸才出言警告,却并不会真的割了她的舌头,何况也知道是红绫闹的过分,让她受了委屈,本想要好好哄一哄的,与她快乐一番,不想倒把人吓哭了?不由哭笑不得,只能把人搂了又搂,抱了又抱,贴耳敷面的说些小话儿,“你也不禁逗,爷不过几句玩笑话,你也当了真了?快别哭了,哭的爷心都疼了,只要你以后知冷着热的,爷爱你还来不及,如何会害你,爷的娇娇儿,都是爷的不是,快收了金豆子吧。” 春晓被他这番话弄的反而更加恶寒,想他哄许多女人都是这套说辞,越发厌恶此人,又因受到惊吓,眼泪虽慢慢住了,精神却有些恍惚,忽觉眼前发黑,身子发软,很快失去意识。 感觉她僵硬的身子慢慢软倒在他怀里,龚炎则顿觉是将女人哄住了,在她肩头摸摸搓搓一番,声音带笑的道:“不恼了吧,那就起身,陪爷进屋躺一趟,爷这一趟走的急,如今正乏着。”说着就等春晓起身,等了一阵不见动静,便低头去看,见她雪白一张脸禁闭双目,唇色发白,便知不好,忙轻拍脸颊,“春晓?晓儿?醒醒!” 春晓无知无觉的样子可把他吓个半死,将人立时横抱起来,几步进了内室,边安置她躺下边朝外喊:“来人,来人,请孔郎中来!” 孔郎中是太医院出身,经常出入仕宦子弟人家,因嘴巴紧,处事变通,常常与内宅妇人有勾连,但因他只图银子,又十分懂分寸,是以行医数年没一点纰漏出来,也因医术有道,被官宦人家信任有加。 今日孔郎中才为老夫人例行诊脉出来,领着小童走至大门口被福海截住,听说是为一个通房丫头看病,心中不悦,心想:之前给那个叫红绫的看胎也就罢了,毕竟是三爷房中难得的血脉,这个通房丫头算什么?又把太医看成什么人了,太师府的家生奴才不成?便道:“真是不巧了,老夫正赶着要去守备府上为夫人看诊,已经是过了约定的时辰,实在是耽搁不得了,还请府上见谅。”见福海面色一变,忙道:“老夫有一至交好友,医术不在老夫之下,恰巧就住在府上后街巷子里,姓马,你不如去请他来。” 福海一把抓住孔郎中的手,急道:“您老开开恩,不是别个给请你看病,是我家三爷,此时正等着呢,您老若就这么走了,小的没法交代,您老就当可怜可怜小的,就随小的进去看一眼吧。” 福海惯常在市井中行走,赖皮的性子十分难缠,孔郎中缠他不过,虽不信什么三爷亲请,到底跟着回来了,只面色已经冷的上了霜。 一进屋,就见一个年轻男子守在炕边,扭过头来,倒叫孔郎中暗惊,真个是三爷!暗暗合计,想必此女是最得三爷欢心的了,幸好跟着福海回来,不然得罪三爷,沥镇这片地方便不好营生了,他虽上了年纪,却也有好奇心,不禁偷偷瞄了眼安静躺着的女子,但见一张倾城绝色脸,心头便是一震,五十多岁年纪,竟是眼角乱跳。 龚炎则瞥眼瞧见,眼眸一沉,冷声道:“孔郎中可看出爷的爱妾得了什么病?为何昏迷不醒?” 郎中都要望闻问切,一句话既给了马郎中台阶,又毫不客气的敲打了他一番,马郎中忙假意咳嗽了声,道:“还需诊脉。” “不用了。”龚炎则淡淡说着,站起身道:“我这爱妾是思我成疾,只要我多陪陪她,病自然就好了,请郎中来,也是看她身子虚,想开些进补的药罢了。”随手端起夕秋刚刚端来的茶,慢慢磨了磨茶沿儿,竟是要送客的意思。 孔郎中先是一愣,随即恼羞至极,行医这么多年,除了宫中昔年的陈贵人质疑过他的医术外,还从没有人对他如此不客气,龚炎则是第一人!他沉默半晌,才堪堪忍住火气,勉强道:“那老夫就为姑娘开些补气养血的常备药。” “哦,也不必了。”龚炎则轻飘飘道:“家里这种补药有许多,倒省了孔郎中的笔墨了。” “你!……”孔郎中脸皮骤红,气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他虽不在太医院了,但人脉还在,也是六品官身退下来的,朝中亦有许多旧故,想想也无需在此忍气吞声,冷哼道:“三爷好大的威风,既如此,老夫告辞!”说完甩袖子,领着小童就朝门口去。 龚炎则全不当回事,翘着嘴角吩咐福海:“去,再请郎中来,要找医术好的,更要德高者。” 孔郎中的脚就顿住了,小童焦急的看过去,就见孔郎中咯吱咯吱咬牙,抽着脸皮慢慢转回身形,迈步至龚炎则身前,躬身一礼,道:“三爷误会了。” “哦?误会什么了?”龚炎则端坐大椅上,眼皮都不曾抬,淡淡的反问。 孔郎中缓缓深吸一口气,无奈道:“老夫也是惊诧与令妾的容貌有昔日陈贵妃的影子,是以失了分寸,老夫一把年纪,哪里还会有什么荒唐念想,三爷误会了。” 龚炎则一愣,道:“当真?” “确实是误会,老夫……”不待孔郎中说完,龚炎则打断,颇有兴致的道:“爷听说昔年陈贵妃艳压六宫,容貌倾国,只可惜早早病逝了,爷那美妾真有陈贵妃几分姿容么?” 孔郎中想了想,认真道:“犹胜几分。” 龚炎则一呆,闻言竟是半晌无语,心想:常听人说女大十八变,却从未听说几息之间清秀佳人变作倾国绝色的,如今真要怀疑,春晓是否吃了什么妙药,还是换了另一个人的皮囊……。 屋里就听夕秋道:“姑娘,你醒了?” 龚炎则这才回转心神,忙起身,路过孔郎中时,说道:“方才我见爱妾虽闭眼昏迷,眼球却还滚动,似要醒来,想来无大碍,但到底不会无缘无故昏过去,还请先生妙手仁心,细细的给瞧瞧才好。” 真是风一阵,雨一阵,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孔郎中却觉得阎王殿里走一回,别提多窝火多糟心了,可也真惧怕了这位霸王三爷,忙诺诺点头,跟着进去了。 看诊完毕,孔郎中开了方子,细细嘱咐如何煎药,先哪一份后哪一份,什么火候什么侍候用,待夕秋听明白了,才毕恭毕敬的告辞离去。 这一番举动比侍候老夫人还上心,很快就传出下院,太师府里惹来一众眼热嫉妒,叫红绫也按耐不住,再次对春晓下手,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屋内春晓幽幽醒转,龚炎则亲自拿了引枕垫在她腰后,道:“原是你之前受了风寒一直没养透,身子骨又薄,稍有疲累便要生出许多不适,郎中还说你多思多虑,心思重了些,你以后别胡思乱想了,爷在你身边,还用你想什么?只要你听话懂事,爷护你一辈子,这回可安心了?” 春晓却没应声,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原来她昏迷后竟漂浮在了春晓这具躯壳之上,听不到、也看不真切这个世界,眼前混沌成雾,有人在走动,她也只能看见一些光点,后来光点都不见了,她就一直浮着身子,直到光点再度出现,她被一股吸力吸进去,再睁眼看到夕秋。 “怎么不说话?要不要喝点粥?”龚炎则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高热,将人拖过来抱住,感觉到她人软绵小巧,只需他双臂交叠,就能将人拢在胸口,忽有一股异样涌出,就如胸口贴烫了什么,心都是满的。 以前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将人紧紧拢住,下巴贴在她头顶,喟叹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病的,再这么折腾几回,爷真受不得了。”说罢,又怕她半窝着身子不舒服,搂着人慢慢躺下去,春晓如个抻线木偶由他动作,龚炎则枕着枕头,让她靠在怀里枕在自己手臂上,乖乖巧巧的女孩儿,越看越欢喜,闻着她的体香,渐渐睡下了。 春晓始终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想着方才发生的神奇事件,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后来甚至想,要不要去庙里见一见道法高深的圣僧,拿一些主意来……,她真的很担心,怕哪一天再昏迷找不回春晓的躯壳,如何是好? 第081章 听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睡足了觉起身,喊人沐浴更衣,换了牙色永祥云常服,黛蓝腰带,挂玉佩,想了想,从锦盒里挑出一枚福寿玉佩,唤春晓:“带旧了,配新络子来。” 院子里会打络子的丫头有的是,这是看她太闲了?春晓接过来瞅了瞅,又看了眼龚炎则,抿抿嘴儿没说话。 龚炎则微微翘着嘴角,显然心情不错,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披风,对春晓道:“等爷回来一起用饭。” 眼见男人带着福海出了院子,春晓回身进屋,神色恍惚的坐下来,夕秋往铜盆里添了碳,道:“姑娘要不要再躺一会儿,身子还虚着,多休息才好的快。” “不用。”春晓两只手托着下巴,杵在桌案上发呆,不一时见装彩线的簸箕送到她手边,就听夕秋道:“三爷不是让姑娘给玉佩配络子吗?现在无事,姑娘要不要先把线配出来。” 春晓怔了怔,随意道:“你配色也好,你来。” 夕秋却道:“不成,三爷眼巴巴的就等着戴姑娘亲手做的,奴婢虽不聪明,却还看的清眼色,姑娘快饶了奴婢吧。偿” 春晓伸手拨弄着线球,翻来覆去的只是暗暗叹气,方才三爷睡的沉,她却一直睁着眼睛,虽然是身边多了个陌生男人无法安枕,可最忧虑的却是怕睡过去就再也寻不回来,到底什么缘故害她身魂不稳呢? “姑娘?”夕秋调侃道:“三爷不过是去给老夫人请安,费不了多少时辰即回,怎么姑娘的魂儿都跟着去了?” 春晓只听到后面,诧异的惊呼,“怎么你也看到我的魂儿飞了?” 夕秋吓一跳,转过头来捂着嘴儿直乐,“姑娘,这话儿你得去和三爷说,和奴婢说也没甚用处,三爷听了才高兴呢。” 春晓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大囧,脸发红的起身就进了里屋,直到帘子撂下还听夕秋呵呵的笑声,她咬牙将帘子掀了,道:“夕秋,不许与旁人说。” 夕秋明知春晓是个和善温良的主儿,并不为怵,笑嘻嘻的捧了线篓子过来:“姑娘吩咐,奴婢绝不往外说。”用线篓子碰了碰春晓的手,难掩笑意的道:“姑娘放心挑线吧。” 春晓拿她没辙,无奈的接住,扭身委到炕边坐了,真个像模像样的挑起线来。 那边龚炎则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就被珍儿拦住,珍儿未语先泣,见龚炎则皱了眉,才用帕子按住眼角,细声细气道:“三爷有了新人忘旧人,可不狠心?” 龚炎则上下打量珍儿,上身穿桃红斜襟袄,配浅红襕边褶裙,腰系耦合色丝绦,头上梳着双髻,发间簪着宫制珠花,圆圆的眼睛带着七分恋慕三分愁怨,微低头,露出一节粉颈,倒也有几分动人之姿,他看了看天色,尚不算晚,并不耽搁与春晓用晚饭,便拿出些兴致来,轻佻道:“谁是新?谁是旧?爷倒听不懂了。” 珍儿一听有戏,忙暗暗打起精神,学出那些姨娘的姿态,夹着腔调道:“三爷心里有数,明明看出奴婢难过,还故意挑着痛处说。” “你是爷肚子里的应声虫不成?说的怪可怜的,可你这话说的无趣,明明你是新的,她是旧的,哪里就伤心了。”龚炎则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指肚碾了碾,到底青春稚嫩,皮肤豆腐般水滑,手感倒是不错,他又细细摸了一会儿,眼见珍儿两颊俏红,酥软了身子向他身上靠,他习惯性的就要搂住,忽觉鼻端发痒,忙别开头打了个喷嚏,随即皱眉,心想:这什么味儿啊?香的过了。 珍儿此时芳心乱跳,脸红耳热,恨不得一时就叫三爷保住,亲亲密密的香上几口,没想三爷一个喷嚏,立时将她推开了,她一个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不由愣住,叫道:“三爷?”待站稳身形忙又想扑过去,三爷却迈步下了台阶,让她扑了个空。 “三爷?”珍儿不甘心,明明才觉得两人蜜里调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她哪里知道,龚炎则闻了一下午自然温暖的体香,一时闻她那一脸的劣质脂粉味几欲作呕,还不急急找空档闻些清新空气去。 珍儿眼见三爷走的渐渐远了,激灵想起正经事,拎起裙角忙不迭的追过去,福海余光扫到,很有眼色的往旁边绕路,却被龚炎则呵斥:“走哪呢?道不够宽要上房不成?” 福海多机灵啊,明白三爷是躲着珍儿呢,忙又窜回来,嘻嘻笑道:“小的不敢。” 龚炎则冷哼一声,负手大步朝前去了。 珍儿追的气喘,穿过园子里的小径,两边回廊里的丫鬟仆妇便多了起来,福海看着不像,慢了几步与珍儿近了些,珍儿抱怨道:“怎么走那么急?快累坏我了,我还有事与三爷说,你去前面让三爷等等我。” 即便福海再想与三爷的女人结善缘,也真真受不了珍儿这样‘夜郎自大’,毫无自知之明的,暗暗撇嘴道:“俞姑娘还等着三爷用饭呢,你有什么事等三爷得空再说吧。” “俞姑娘?”珍儿顿了顿脚,忽然想到,惊道:“是春晓?” 福海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郑重道:“是俞姑娘,别喊错了。”说罢追上三爷。 留在原处的珍儿一时发怔一时发狠,阴毒的笑了笑,转身就朝红绫院子去了。 红绫打发珍儿去请三爷来探病,却又怕三爷见自己脸色不好而不喜,就让小暮扶着洗簌梳妆收拾好了才又回炕躺着,时不时的抻了脖子看窗外,院子里却连个鬼影子都不曾进。 想到鬼,不由头皮发麻,那日在山洞见的可不正是鬼吗?明翠那丫头还被鬼摸了一把,到现在还怕的说不利索话,叫她嫂嫂领回家去了,指望她办的事自然也办不成了。 又想自己之前装病作假,恰老夫人病情反复,无意中配合她演了一场戏,成功将春晓从冬晴园狼狈撵出去,却不想倒成全了春晓进驻书房临近的下院,这回与三爷更能日日相守了,直把她气的呕血,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只时间仓促,并没有好主意,便想着赶在三爷回来之前,彻底将春晓撵出太师府,不想三爷及时阻止又计败,如今春晓有三爷护着,已经不好动手了。 何况身边的丫鬟小暮不是个可信可心的,只能拿捏住珍儿为她办事。 “姑娘,珍儿姑娘来了。”小暮在外间喊了一声,红绫忙支起身子望着门口,不一时,珍儿进来,撅着嘴、瞪着眼,一脸的丧气。红绫直直盯着珍儿身后,想也知道三爷不可能走在后边,可到底有那份痴想,小暮将帘子落了,她只觉心都是空的。 珍儿给自己倒了碗茶,几口喝了,才鼓着腮帮子道:“春晓那个贱人,竟然勾丨搭着三爷抬她做姨娘。” “你说什么?”红绫身子一抖,立时回过神来,扬眉质问。 珍儿道:“你知道下面人都称春晓什么?俞姑娘,竟然提起姓氏了,那是什么意思,还不是要抬姨娘,就怕到时候不好称呼,姑娘想想,是叫春姨奶奶还是晓姨奶奶?那是要称呼俞姨奶奶的!” “不可能!”红绫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还应撑着,斩钉截铁道:“她想做姨奶奶,要问老夫人答应不答应,害死龚家血脉的罪人,如何还敢风光?老夫人不答应,周氏更不会答应,三爷真要抬举春晓,就等着看好戏吧。” 珍儿窥探到红绫脸色不好,暗暗拍巴掌乐,心道:红绫是个狠的,先除了赵氏,后又挑拨周氏与春晓的关系,现在又怀了子嗣,本以为自己能在三爷后院独大,没想到斩草不除根,春晓起复了!此刻怕是肠子都悔青了,虽然春晓也是个贱人,可红绫亦可恨!竟用弟弟拿捏自己,诅咒她这辈子只能做个见不得人的通房丫头!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挑了好听的劝慰红绫:“姑娘怕什么?就是要做姨娘,姑娘也在春晓前面,姑娘肚子里的法宝春晓可没有!” 不想红绫却不领情,朝着珍儿啐了口痰,将珍儿啐懵了,她骂道:“瞎了你狗眼,烂肺黑心的小浪蹄子,我怕什么?该怕的不是我,是你,是春晓,是周氏!” 粘痰在珍儿眼皮上耷拉着,恶心的她就要吐了,捏了帕子欲擦掉,却被红绫一把拧上胳膊,疼的她哎呦一嗓子,没挨几下就涕泪横流,跪扑在地求饶:“姑娘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乱说了。” 红绫在山洞受惊惹上风寒,四肢发软,折腾珍儿一阵便没了力气,停了手问道:“我交代你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珍儿本就在拖延,才要敷衍几句,就听外间小暮与人说话:“我们院子里没有春字头的丫头,若有必要改的,绝不会犯了俞姑娘的忌讳。” 待外间没动静了,红绫问道:“方才什么事?” 小暮急忙掀开帘子进来,珍儿已经站起身,背过身去,不让小暮见到她的脸。 小暮道:“是福泉亲自过来说,要院子里带春字的丫头都换个字用,不能与俞姑娘重音。” 红绫听完脸上一下就白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珍儿亦是又嫉又妒。 待小暮出去,红绫睁大了眼睛盯住珍儿,一字一句的咬牙道:“这件事绝不能再拖了,趁早撵了那女人走,你我才有风光之日。” 珍儿一愣,又听红绫漫不经心的问:“难道你不想主子?即便是个通房,太师府里的也比看着富贵的商户正头娘子还强许多。” 珍儿深觉有理,这才细细想了想红绫交代的事,道:“五爷最近常不在府里,我听明秀说,似是外面养了个女人。” 红绫闻言皱眉,既是有了新欢,不知心有邪念的五爷还会不会记得旧爱春晓?不管怎么说,总要试一试,上回三爷宴客她置办酒席,还不是珍儿去要了一坛子酒就把五爷引出来吗?只不过春晓运气好,赶上大厨房走水,不然现在早没这份麻烦了,便道:“不妨碍,你只管去做,若五爷不上钩,咱们在另想他法。”说完顿了顿,眉头一立,狠戾道:“你要敢敷衍,仔细你弟弟的小命!” 珍儿有富贵勾着,又有红绫拿捏,很快拿定主意要陷害春晓,乖觉点头:“奴婢省得。” …… 同一时间在周氏那里,也是气的恨不得立时撕了春晓,偏偏身子骨不争气,如今虽止了恶露,却又添了头痛的毛病,疼起来如同要裂开一般。而这些日子周氏受三爷冷落,幸亏养娘与她细细计较,方才惊醒,三爷是恼她落水害孩子夭折了,如此说来就是信春晓是无辜的。周氏大恨,又知子嗣事大,只怕三爷难饶了她,夫妻之情就要斩断,一时心灰意冷,整日恹恹在榻上不起身。 今日福泉又来说要丫头改了带春字的名字,更是把她气的不轻,当即头痛起来,嘶声裂肺的喊养娘:“快去请孙郎中来,痛死我了!哎呀,活不得了……” 不说春柳的名字匆匆改成虹柳,只说养娘急三火四的请孙郎中来,针灸用药,折腾的不成样子。 孙郎中名叫孙果,字丰成,练的一手好针灸,难得相貌清雅,是个极俊秀的人物。又因与周氏娘家有亲,算下来,周氏要叫他一声表哥。既然是亲戚,自然就亲近许多,而偏偏周氏病的久了,孙丰成也来的勤,不但周氏不把他当外人,养娘也不大留意男女忌讳了。 孙丰成呢,见周氏貌美,渐渐上了心,今日针灸过后就道:“不若我给表妹按按头,都是有穴位说道的,保管按了就不那么疼了。” 周氏有些迟疑,男女有别,按头似不妥。 孙丰成笑了笑,清雅如夏日里养的那盆睡莲,纤尘不染、超凡脱俗,温声道:“医者眼中无男女,表妹是否多虑了?” 这话说的周氏窘然,倒觉得自己不堪了,忙道:“不是别的,是怕耽误表哥给旁个看诊。” 孙丰成打趣道:“表妹也说是旁个,表哥就偏心一回,只给表妹看就是了。” 这话挺着倒有几分轻佻,可见孙丰成依旧笑容浅浅,翩翩君子之风,周氏便红着脸,小声道:“那便麻烦表哥了。” 孙丰成待周氏坐好,立在她身后,将她头发慢条斯理的打散,玉样长指穿过发梢轻轻缓缓的按压起来,那指头竟似带了电,所过之处无不酥麻,竟软了她半边身子,脸热心跳、手足无措。 孙丰成只拿眼觑着,手慢慢落在她肩头,似有意似无意的捏了一把,就觉周氏身子一颤,却没呵斥他……。 再说下院里,春晓与龚炎则用饭,龚炎则眼见春晓春华韶色,越看越惊心,越看越舍不得丢手,喊福海去取新月酒,要与春晓对饮。 春晓暗恼,真不愧是风流纨绔子,竟要她侍候取乐,恨得起身就走,可又不能走,又气又为难时,就听龚炎则道:“知道此酒为何取名新月吗?” 春晓冷道:“不知。” 龚炎则微诧,细细打量春晓,才发现她神色有异,遂问道:“如何又不高兴了?” 春晓到底愤恨龚炎则拿她当粉头耍乐,忍不住道:“三爷何必假惺惺的问婢妾?” “假惺惺?”龚炎则微微沉了脸,坐直身子,“说明白。” 春晓咬着唇,到底是惧他,见他脸色变冷,低了头不说了。 龚炎则却没好耐性,他对春晓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宠了,要知道,就算都传闻他盛宠赵氏两年,可赵氏那是使出浑身解数逢迎侍候换来的,并不是他龚炎则哄出来的。 啪的一声拍桌声,吓的对面女子一抖,抬起的脸来骤然发白。 龚炎则道:“今儿说不清楚,爷就……”想说弄死她,怕吓了她再晕过去,想说惩罚她去做粗活受罪,可她已经做过了,似乎也没怎么样,想说厌恶了她,那就更不像了,他只是搞不明白她阴晴不定的性子,何曾厌恶?一时倒把自己难住了,最后气的咬牙切齿,左右张望着,不知如何撒气好。 这时福泉捧了新月酒来,见气氛不对,两位主子都面色不虞,悄悄的顿住脚,轻轻放下酒坛子,道:“爷,酒来了。” 龚炎则猛地暴喝:“怎么着,你也以为爷眼瞎耳聋是吧?以为喊的声大就有用了是吧?告诉你,就有人装聋作哑,你就是喊破天去她也只当听不见!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说罢起身就要搬起酒坛子摔了,福泉整个人扑在酒坛子上护的严实,嘴里叫道:“是小的错了,三爷息怒,求爷看在这一坛子新月酒得来着实太不容易,千万手下留情,姑娘,奶奶,奶奶诶,您倒是劝劝三爷啊,这酒里泡的药材可是举世难寻的稀罕物啊……” 春晓心念一动,酒里泡了药材?那这酒……不是取乐子的? 她有些犹豫的道:“泡了什么稀罕物?”她这么问了,龚炎则嗤笑:“不用你管,只管砸了,省的一说起新月酒来就惹气!” 春晓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总不能因为自己惹恼了他,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毁了,低低道:“婢妾并未说新月酒不好,也不是因着它生气。” “胡说,就是因着它,若非爷说饮酒,你如何就恼了?”龚炎则作势还是要砸,福泉只得还死死护着。 春晓见这对主仆闹的不像,气红了脸,起身就往屋里去,眼不见为净。 还从没有哪个女人耍小性儿,这么给他甩脸色的,龚炎则原地转了个圈,大步就朝外去,福泉大声道:“三爷,您饭还没吃呢,等等小的。” 春晓在里间听见动静忙凑到窗子前,这间房原本是用作龚炎则休息的,窗上嵌天青色烧菱格琉璃,从这里往外望,院子都是天青色,她咬唇正张望,突然玻璃窗外出现龚炎则的侧颜,将她吓的退至墙壁,窗外龚炎则沉默的站了一阵,偏头向窗里望,屋子昏暗,再加上这种天青色琉璃本就是为了阻断外人窥探的,自然什么都看不真切。 春晓看着男人的轮廓,缩了身子在墙角,心乱如麻。 “叫你们姑娘出来用饭。”龚炎则回了屋,冷淡的吩咐夕秋道。 不过一日光景,夕秋的胆子碎了又碎,此时皱巴着一张小脸进了里间,拉着春晓的袖子欲言又止,春晓眉宇寡淡,勉强压住慌乱,安抚的拍了拍夕秋的手背,迈步出去。 俩人折腾了一回,饭菜都有些凉了,夕秋要端出去热一热,春晓没言语,龚炎则倒是问夕秋,“你叫夕秋?多大了?” 夕秋战战兢兢的回道:“回三爷,奴婢十三了,夕秋是姑娘给取的。” 龚炎则摆手让夕秋退下,看了眼春晓,道:“夕秋也就罢了,以后给下人起名字别用春字,犯了你的忌讳。” 春晓愣着抬头,就见他也看向自己,慢慢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腕,微一用力,身子便由他拉过去抱住,他的唇贴着她的耳边说:“你听话,爷疼你。” 第084章 浇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正说着,外头福泉来说浴汤预备妥当,龚炎则没等到春晓表态,捏着她的手不放,不一时又听孙婆子在帘子外说燕窝粥要不要端进来,春晓焦急的想抽出手,偏龚炎则就要她给句话,春晓算是折服了,比任性霸道,再也没见过他这样的,只得憋憋屈屈道:“若是有几本书打发清闲,便觉欢喜了。” “你识字?”龚炎则微愣,市井女孩大多不识字的,而后又笑,“识字最好,我书房里的书随你去看,爷记得有杂记、也有话本子。”顿了顿,眉梢微微一挑,手指勾着她的手心慢慢说着:“还有颜色鲜丽的图册,花鸟鱼虫、男男女女绘的也算生动有趣,你要不要看?” 春晓看了看他,微微点头,道:“婢妾的舅舅原也读过几天书,后为家计无奈弃了,婢妾未进府之前就是舅舅教认几个字,三爷的书自然都是好的,婢妾先谢过三爷。” 龚炎则听了更是嘴角上扬,往日幽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几分促狭,竟站起身来,摸了摸春晓的发顶,便朝外走,说着:“那正好,爷去取来,咱两个一起看。偿” 春晓怔愣的跟着起身,总觉得男人优雅翩翩的背影透着奸猾,让人隐隐觉得不妙。 龚炎则方一出去,孙婆子便将粥端了进来,也不与春晓绕弯子,直接道:“早前我看到庞九爷送来的雪融生肌膏就知道是好东西,后来听说是宫中秘制,绥州庞家献的方子,如今除了宫里便只庞家独有,可见贵重了,庞九爷却眼也不眨的愣说是马郎中那你落下的,他的心思如何,姑娘也该知晓了。如今你已经跟了三爷,若犯傻再招惹他,弄得两边不得利,最后也只你一人受罪遭殃罢了。”说了一通见春晓只听不作声,急道:“我的姑娘啊,这可都是为着你好呢,你倒是应我一声啊。” 春晓背过身自柜子里取了干净衣裳,便要去净房洗澡,孙婆子又要拦住,春晓无奈的看着她道:“明儿咱们院子要采买一批下人,三爷觉得婆婆您精明能干,叫管着院子的事务,您就多费心些,至于旁的事,我自有分寸。” 孙婆子还待说什么,就听春晓进了净房传出话来:“之前您不说,如今却来说,不觉无趣吗?总归连累不到您身上,您就放宽心吧。” 孙婆子嘴巴瘪了瘪,有心对付几句,但想如今春晓毕竟是主子,今日不同以往,还要敬着些才好,弄的撕破了脸面,她也不好在这处院子呆了,便只站了一会儿退出去。 净房里,春晓听到渐轻的脚步声,神色才松垮了下来,也是苦恼,想着明日去见庞白如何说辞,只一点,无论怎样她与庞白都不会有什么,一边想着,一边将帕子打湿了在身上胡乱的摸了两把,里外换成干净的衣裳便罢。 龚炎则回来见春晓已然洗完澡的样子,愣道:“你洗澡倒是快,已将军中将士比下去了。”随后就笑:“莫不是等不及,怕爷跑了?” 春晓无语,她是害怕,却不是怕他不回来,相反是怕他回来的快将她堵在净房里,一想光溜溜的被个男人撞见,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想到昨儿因着吃醉了酒逃过一劫,今晚却不知如何是好,后悔没顺手取走龚炎庆半支迷香,也好叫他哥一觉天明,没办法祸害别人。 这时龚炎则已然坐了过来,一只手臂搂着她肩膀,贴着耳朵说:“书取回来了,爷陪着你炕上看去,这册子有些来历,爷也是颇费些心思才弄来的,咱两个,慢慢看,细细的看……” 由不得春晓推拒,被龚炎则轻巧的往怀里一拽,紧跟着两人就倒了下去,再一个翻身,春晓只觉头晕目眩,人已经同龚炎则滚做一团,两人的身子贴的紧紧的,龚炎则微微喘着气,压着她细细端详,手指顺着凝白的脸颊往下滑,慢慢摩挲她的脖子,见春晓紧张的瞪大眼睛看他,他才哑着嗓子轻笑:“又不是第一次,你绷这么紧做什么,爷对乖顺的女人向来温柔,莫怕。” 他的手揉弄着脖子便又向下,才到春晓胸口,春晓突然道:“不是说看书吗?书呢。” “真个要看?”龚炎则眼角染笑的问。 春晓忙不迭点头,龚炎则便拖着她稍稍起身,两人靠在引枕上,他将书拿过来,头挨着春晓的头,极亲密的说:“这册子里的东西啊,非兄弟不能看,非夫妻亦不能看,你真个要看?” 春晓见那册子上蓝底黑字书写‘景鸾欢’便觉不好,龚炎则又一股子邪气蛊惑,就更确准不是好东西,可如今旨在拖一时是一时,又不能如对龚炎庆那般对付他,若真一花瓶砸下去,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一时蹙眉,一时咬牙,青笋般的指尖捻着册子却不肯翻开。 “你这心思也太重了些,爷说了什么你就苦恼成这样,爷来。” 春晓一晃神,册子已然打开,整篇金土衬底,上绘人物花鸟。正是芭蕉绿、翠竹青,鹦哥蜷首金丝笼,月洞门后通幽径,碧水池畔轩窗浓,一笔笔绘出的各色人物具神情生动、姿态风流,一副风月图,雅在只见风情不俗媚。 看到最后,便是作者落款,红泥小印纯公子三个字。 龚炎则见她盯着纯公子的小印,一伸手将册子合上,想了想,问她:“你觉得如何?” 春晓哪有心思和他聊这些个,敷衍的点点头,“婢妾不是很懂,看着花花绿绿倒鲜丽。” “果然?”龚炎则忽地眉梢扬高,笑声爽朗:“爷亦觉得不过如此,供人消遣罢了。”说完将册子丢去一边,搂住春晓低头亲了个口脸蛋,手指熟稔的就去扯她衣襟,春晓忙道:“三爷,三爷你停停。” 龚炎则抬头,“怎么了?” 春晓用手捂住领口,白着脸道:“婢妾……婢妾口渴,想喝水。” 龚炎则瞅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上顿了顿,接着起身道:“去吧。” 春晓四肢发软的爬起来,却不知要怎么从龚炎则身上过去,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只得从他脚底下往外挪,待她好不容易‘渡过难关’,就觉屁股被蹬了一脚,一时没有防备,差点扑到地上,魂都要吓飞了,一只手拉住了她。 春晓惊魂未定的扭头,就见男人侧躺在大红锦缎的褥子上,微敞开着胸口,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拽着她,两人目光相碰,她呼吸猛地抽咽,男人却眯着眼眸,似笑非笑。 “三爷……” “嗯?” 她想问你做什么踢人,但一想他踢的不是地方,又觉发窘,脸上发烫的又闭了嘴,轻轻抽动手腕,还好很快他也松开了,龚炎则没再问她,她急忙转身去喝水,倒了一碗茶水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喝的极慢,就好似仙丹妙药,要细细的品才好。 “你打算喝到天亮?”龚炎则不咸不淡的问。 “没有。”春晓也知是无用功,只得放下茶碗。 龚炎则半起身,见她木头人似的不动,神色露出不快,招手让她过来,“爷并不缺女人,你若不愿意就与爷实说。” 春晓这才神情一动,扭转身子,直直看向龚炎则,抖着唇瓣问:“三爷什么意思?” 龚炎则并不看春晓,似漫不经心道:“爷听你舅舅说,你在外头有门亲事,许是上回见你舅舅便动了念头,若真是如此,爷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只点个头,应个话,爷便放你出去,与那人双宿双栖如何?” 春晓却还没听说过这么件事,一时愣住,心头思绪翻腾,想着:若龚炎则说的是真心话,那倒不妨认下这件事,待出去了再将亲事退了也不迟,只是怕他人来疯胡乱说的,得了口实把我往死里磋磨,以后的日子必然生不如死。 “怎么?爷这已算是仁至义尽,还想爷送你嫁妆不成?你到底如何想的快说,爷没那闲功夫陪你在这磨洋工,多少女人等着爷青眼,不差你一个。”龚炎则余光里看她双手勾缠,身子僵直,垂着眼帘不知怎样纠结,咬的下唇就要碾出血来,不由暗暗冷笑,‘看你如何说,说的好还则罢了,说的不如我意,叫你好受!’ 他才这么想,但见春晓突然跪倒在地,挺着腰背道:“奴婢愧对三爷厚爱,是奴婢不识抬举,求三爷高抬贵手,奴婢出去后绝不忘三爷大恩!”说完一个头磕在地上。 一时屋内针落可闻,肃静的压抑,不过两人在呼吸,亦觉空气逼仄,呼吸不畅。 半晌不闻龚炎则开口,春晓紧绷的心咯噔一下,隐隐还抱着希望,不管男主人听了这话是厌恶也好,恼怒也罢,就算如拍飞蚊虫一样将自己撵出去,也是如愿了,只怕…… “要不要给三爷我供个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祷告?”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倒似钝刀子割肉,听的人头皮发麻。 春晓的心倏然灰成一片,脸上惨白,打着牙齿再说不出话来。 “你起来,到爷近前再说一遍你方才说的,爷这几日总觉得有些话听的不真亮,你不近些,爷许就听成另外的意思。” 春晓僵如石人,一动不动,忽地就听龚炎则一声厉色,“说!怎么不说了?不是说的很好听,还不忘爷的大恩大德?说……” “三爷想听的真是奴婢要说的,那好,奴婢就说,奴婢要出去,要出去!”春晓心里那跟弦绷的太紧,骤然断裂,她仰着脖子,直直盯着龚炎则,气恼的喊道。 龚炎则起身就下了地,一步踏前踹到春晓肩膀头上,气的双眼赤红,瞪着倒地的女子道:“你可真涨记性啊春晓,爷早说过,想出去就两条路,如今你跟爷大喊大叫的是选好了?成,爷今儿就送你上路,省的出去给爷戴绿帽子!”又将人揪住脖领子拎起来,转头摔到炕上,上去就将衣衫扯了,随后自己的衣裳也脱了,欺身压上。 此时的春晓如同散了架子,半个身子疼不说,后脑还磕到了炕上,一时眼前金星乱转,待醒过神来,发觉身上冰凉,再看衣衫碎成两半丢的远远的,她忙环住手臂想要挡住自己,身上却是一沉,男子灼热的体温激的她狠狠的抖了抖。 “你不能这样,我不认识你,我不是……”春晓惊的语无伦次,又想推开他又想挡住身子,使劲挣扎起来,龚炎则按着她,一手抓住她一对手腕举过头顶去,气喘道:“好个不认识,如今什么都敢说出口了,行啊,爷就要你认识认识爷是哪个!” 春晓裸着肌肤,眼泪不住滚出,力气不如龚炎则大,处处受制,急切间弓起膝盖去撞他‘软肋’,龚炎则迅速躲了,以为她胡乱蹬的,不想随即春晓立时又如此,他躲是躲了,却愣住,身下的女人倒真似不认识的,也不知从哪学来这些招数,都用在他身上了,心生疑惑,手上力道松动,被春晓挣脱出一只手,想都不想的朝他脸上扫去,他反射闪躲,仍被指甲刮到脖子上,立时划出一道血线,待她再要耍狠,龚炎则一把攥住,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冰冷道:“就凭这一爪子,爷今儿也饶不了你。” 随即抽出碎衣裳将春晓手腕绑住,再把被子拽过来盖住两人,一团火似的把春晓裹在了身下,春晓哭叫无门,折腾的气力全无,身子都像不似自己的,就觉男子带着剥茧的手肆无忌惮的在自己身上磋磨,又似火又似利刃,一时疼一时不知怎么个滋味,就在她以为万事皆休的时候,忽然龚炎则离了她,坐起身来。 被子掀开的一瞬,春晓泪眼迷蒙的视线紧紧闭了闭,再睁眼就见龚炎则犹如一头饿狼,恶狠狠的盯着她,而后扭头朝外厉喝:“来人。” 屋里嗷嗷乱叫,守夜的福泉听的清清楚楚,吓的心都要停跳了,听到里面喊人,忙抖着腿应声,“是,爷有什么吩咐。” “抬水进来。” 福泉应下,转身就去厨房,热水就在锅里备着呢,他战战兢兢叫醒善为,两个一起抬水,进屋后更是连脑袋都不敢抬,但也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轻泣。 屋里又只有两人时,龚炎则连同被子一起裹了抱起春晓进净房,又剥春笋般将人拖出来,光溜溜的按进浴桶,灯火幽幽,春晓雪一样的肌肤上青紫点点,彰显男人的战果,也更让龚炎则沮丧。 伏在桶边的春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惹人心烦,龚炎则便将帕子摔了转身出去,等哭声渐渐消了,他又进来,见春晓闭着眼睛,身子就要滑进水里,眼见她娇态动人,不由叹气,拧了帕子轻轻的为她擦干脸,再把人抱出来,还用那被子包着,回去炕上。伸手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新被褥,此时春晓似睡非睡,因惊吓眼睛始终掀一条缝,一碰便身子发抖。 龚炎则一再叹气,睁大眼睛不知想什么想了半晌,才翻身把人抱住,一同睡了。 转天一早,龚炎则起身洗漱,知道春晓躲在被子里装睡也不点破,由着福泉侍候着漱口梳头,换衣蹬鞋,随后也不说吃早饭,带着福泉便走了。 被子里的春晓这才缓缓放软了身子,愣愣盯着棚顶,暗道:‘果真天意吗?昨晚竟来了月事,救她一命,可这么折腾又有什么意思?早晚逃不过这最终一劫。’ …… 许是一再受惊,又来了月事,春晓的气色眼见不好,精神恹恹,龚炎则也不知在忙什么,一整天不曾露面,也不曾打发人来说一声,而昨晚商量好的要进来一批下人也没了影子,也不知是不是孙婆子胡思乱想,总觉得下院又成了冬晴园,清冷的慎人。 夕秋也在养伤,龚炎庆那一脚实打实的厉害,鲁婆子来说,小肚子上眼瞅青了一块,春晓思来想去的也只能麻烦鲁婆子跑一趟庞白那里,本来是自己去或者是夕秋去,毕竟夕秋也牵连了进来,如今要与鲁婆子从头说,也不好说。 春晓犹犹豫豫,一拖就拖到了下晌,眼看一天就要过去了,无法,正要与鲁婆子提,外边善为进来说:“有个叫麦子的小厮要见姑娘。” 春晓蹭的坐直了身子,忙问善为,“院子里还有谁看见麦子?” 善为十分伶俐警醒,见状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只有小的一个在外面,哦,还有钱婆婆。” 钱婆子性子呆滞,整日里没一句话,若不是偶尔会与孙婆子说话,还以为是个哑巴,春晓放下心来,忙让麦子进来。 麦子进来先打量了四周的摆设,见虽不奢华却都是有些年头的好东西,便有些不是滋味,脸色淡淡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我家九爷等了一日不见姑娘应约,便让我出来打听,再寻机会把这封信交给姑娘,姑娘是病了?” 眼见麦子神色倨傲,又似厌恶,春晓却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不是细究的时候,回说:“昨儿受了惊吓,今日起身便不大好了,好在吃过药好了些。不知庞九爷的伤如何了?郎中怎么说?” 麦子眼皮一翻,冷冷道:“眼眉上挣出一指长的口子,马郎中给缝了线,也留了伤药,拜姑娘恩赐,养个一月俩月的兴许能好。” “是我连累了九爷。”怪不得人家小厮一副仇视的嘴脸,春晓亦觉愧疚,转身回屋将藏在衣裳里的雪融生肌膏取出来,送还麦子:“这是上回庞九爷拿给我的,还有一些,我也才知道是你们家的东西,效用你也清楚,你一定要劝九爷用上才是。” 麦子却不知这雪融生肌膏被庞九爷送了人,接过来掀开盖子闻了闻,脸色变了变,将盒子揣好,瞪着眼道:“劝姑娘自重,我家九爷不是姑娘能肖想的。”说完不等春晓反应,掀帘子跑了。 春晓怔住,好半晌才回神,想起庞白的信,忙起身回里间,抽出信笺,就见字如其人,运笔细致温润、恭谨正凛,笔锋却又暗藏狂狷傲然,信笺之上只有一首诗,‘入我相思门……’春晓立时心头一跳,将信反扣在桌上,随即又起身,拨开碳盆,将信笺与信封同焚火中。 眼见纸页成灰,剩最后一角烧红,突然就听到脚步声,门外善为喊:“三爷回来了。” 春晓差点惊飞三魂七魄,忙用铁钎子搅动火炭,搅的火焰高涨,纸灰飞扬,这还不如不搅动,急切间察觉人已行至帘子外了,干脆拎起一壶茶,尽浇了下去。 三爷撩门帘就看到这一幕,挑眉,“你很热?” 第085章 清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用帕子捂着唇鼻,被烟呛的不住轻声咳嗽,龚炎则抿着唇,走过去将人拉出了屋,吩咐福海:“把碳盆弄出去。”回头见春晓脸色不好,沉着脸数落道:“热就开一阵窗子,亏你想的出把碳盆浇灭,熏的满屋子烟,那烟儿熏了嗓子是闹着玩的?待会儿嗓子若还疼就让郎中来看看。” 春晓垂着眼没吭声,任谁对着要对自己用强的男人也没甚好说的。 龚炎则走去明堂的檀木椅上坐了,自己动手倒了碗茶,端在手里慢慢研磨碗边,也没再说话。 春晓余光扫过去,就见桌上放着一摞书,足有五六本,最上面那本写着风停游记,不由咬了咬唇,想到许是给她找来解闷的,却不想领这份情,将视线收了回来。 “你昨儿去书房了?”龚炎则喝了口茶随意道。 春晓却是心头一紧,随即砰砰乱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亦不敢多说,只应了声“是。” “见过珍儿?偿” 春晓压制着慌乱,细细斟酌着,想到昨儿身上的异味,只得道:“是。” 龚炎则这时抬起眼皮,看了眼她:“什么时候见的?珍儿与你说什么了没有,后来你又去哪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三爷问的这样仔细。”春晓字斟句酌的慢慢说着,缓缓坐到龚炎则对面,做出随意的举动来。 龚炎则不说话,只用眼睛盯着她看,春晓只觉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低着头道:“昨儿晚饭后婢妾带着夕秋去的前院,本想进书房寻本书打发时间,却没能进得去,珍儿说领了爷的差事看守书房,没有三爷的话不许进的,婢妾只得与夕秋回转,路过园子时坐了坐,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候。” 龚炎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春晓身上,所幸她今日气色不佳,倒看不出惊的脸色发白,片刻后,他目光移开,接着喝了口茶才道:“那许是你走以后小五去寻我,碰见珍儿,三两句不合闹了起来,只没想珍儿如此泼辣,竟敢伤了小五,如今小五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放在身边磋磨,爷是想,珍儿花朵一样的年纪,又声声喊着忠心为主,爷这么把人交出去只怕要寒了许多人的心,日后兴许就没人愿意为主子尽忠了,可小五这回确实吃了大亏,脑袋都开了口子,爷若不交出去,又怕寒了小五的心,伤了兄弟情分,你说,爷怎么办才好?” 春晓听的心惊胆战,什么叫珍儿和小五三言不合闹起来,什么叫珍儿泼辣伤了小五,小五竟然还要将珍儿要过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攥着帕子的手愈发抖的厉害,直将袖子盖住,不觉把头低了低,小声道:“婢妾不知。” 龚炎则点点头,似也没想过能听她说什么,道:“珍儿如今急疯了,胡乱攀扯,嚷着说是你伤的小五,与她没干系……”不待说完,春晓猛地抬头,吓的不成样子,他深深看了看,伸出手来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皱眉:“这么凉还要灭掉碳盆,简直是胡闹。”随即拉她起身,将人抱坐在怀里。 春晓牙齿上下打架,僵着脖子,早忘了要挣扎,几次张嘴,呐呐的问:“她……还说什么了?” “谁?”龚炎则低头,闻着她身上那股子幽香,心不在焉道:“你说珍儿?都说是胡乱攀扯,小五又不是风大迷了眼没看清,与我说的清楚,没旁人。”顿了顿又道:“许是你之前与珍儿有过口角,珍儿一时攀扯不到别人就拿你出来胡说,放心,爷不是个糊涂的,万不会冤枉了谁。” “那……那珍儿,真是要跟着五爷去?”春晓依旧心悸,珍儿得到机会怎肯说一句留一半?必是全盘托出,倒有可能为自己辩护一二,至于龚炎则,也确实不是糊涂人,如何就尽信了龚炎庆的话? 龚炎则揉着她的手心,冷哼一声,道:“若真是个忠心的,小五再怎么折腾我也要护她一护,只可惜,看守书房并非我的吩咐,她却依仗爷的势,拿看守书房做筏子,趾高气昂、咄咄逼人,竟敢与主子争执动手,我听轻墨说,她还奚落了你许多话,是你好性儿不曾搭理这样的人,她倒会往脸上贴金,一口一个冤枉,只说是为我尽心,罢了,这样的心思爷可要不起,早早打发了事。”言罢见春晓微微抬头,神情懵懵懂懂,可怜兮兮,不由心头一软,轻缓道:“小五也不是个省心的,年少任性,指不定什么时候犯浑捅破了天,连他我都要送走,珍儿如何能跟他去?倒不如发卖了省心。” 听闻龚炎庆要被送走,春晓僵滞的眼珠子转了转,想问要把这个祸害送哪去,又怕问了龚炎则起疑,多一事不如少事,喏动唇瓣,慢慢低下头去,忽然下巴被托住,抬头就见龚炎则的俊脸压下来,顿时心如擂鼓,脑中一片空白,唇畔呼吸轻浅,软软的被另外的唇齿碾磨着,慢慢她觉得呼吸不够,身体也似抽干了力气,只依靠在男人怀里才不至滑落了去。 龚炎则亲亲密密的香了个够,这才心满意足的抬头,一手搂着,一手摩挲在她些微红肿的唇瓣上,调笑:“莫不是抹了蜜,可真是好吃的紧呢。” 春晓脸上红云密布,心头还似有对小锤子不住的敲,是恼也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让她越发不安,不敢看男人,又听男人说:“爷的晓儿是羞了?让爷瞧瞧。”她便挣着身子要跑。 龚炎则大笑,不再逗她,只把人搂严实了,贴着耳朵说些甜言蜜语的小话儿,远远看着,倒真似蜜里调油的一对儿,仿佛昨儿晚上的事不曾发生,春晓也没挨那一脚,他也没发怒,俩人好好的,再不折腾。 不一时孙婆子端夜宵来,两人一起用了,春晓吃的食不知味,倒是龚炎则吃不少,吃罢起身,对春晓道:“书房里还有帐务未完,急着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睡,你先安置了,不用等爷。” 春晓点头,目送龚炎则走,一口气松下来就瘫坐到椅子上,真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明明怕他惧他厌恶他,却偏偏好似心里长了草,乱哄哄的,似不单单是怕是惧是厌恶,还染了别的,弄的人分不太清了。 思绪纷纷,不知不觉在灯下坐了许久,后来不见龚炎则回来,起身回屋,洗洗先睡了。 一夜无话,转天天明,春晓醒来迷糊了一阵,猛地扭头,就见身畔空无一人,被褥工整不似有人回来,慢慢平躺回去,竟大大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一丝失落掠过心底,让她茫然无措。 “姑娘醒了?”夕秋进得门来,将脸盆放好,笑着给春晓挂床帐。 春晓回神,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伤处好些了吗?该在屋里养着才是,急急过来做什么?”脚上趿拉着鞋,伸手将另一面的床帐挂好。 夕秋站在她身后,道:“本也不是很严重,不过是我身子娇弱了些,若是换作小暮,许什么事都没有,奴婢昨儿足足躺了一日,骨头都硬了,今儿说什么也得出来活动活动,姑娘可不许拦着。” 春晓闻听噗哧一笑,小暮与夕秋本是同乡,也是十三岁,身形壮硕、本分老实,不过却分去了红绫那处,夕秋时常念叨小暮要受罪了。春晓想了一回,道:“那你不许做重活,稍有不适就回去躺着,不许硬撑,不许瞒我。” 夕秋要去叠被子,也被春晓拦住,她摇着头笑:“奴婢记住姑娘的三不许了,不过叠被子奴婢真做的来,其实不疼了,只要不抻着拔高、跑跑跳跳,真便没什么的。” 她如此说,春晓才慢慢松开手,见她又俏皮的伸了伸舌头,便笑着点她额头,道:“总归你给我悠着点儿。” “知道。”夕秋应了,一边叠被子一边道:“昨儿奴婢在房里养病,小暮特特跑来看我,支支吾吾的说红绫姑娘似要密谋算计什么人,这里面还有珍儿的事……。”说着一顿,突然抬头与正刷牙的春晓对视住,不由惊叫,“诶姑娘,是不是前儿……前儿就是她们主仆……” 红绫顾不得嘴里青盐,忙嘘了一声,夕秋住了嘴,忙忙撩帘子四下望了望,再回到春晓身边,压低声音道:“就知道红绫是个奸邪的,小暮早与奴婢说,别听外间人说红绫说话最和气人最好,扇起珍儿耳刮子一个挨着一个,半晌不带停手的。姑娘,奴婢觉着前儿那事八成就是红绫主仆搞出来的,不行,奴婢现在就去寻小暮打听清楚。” 春晓也因昨儿晚上龚炎则的一席话担忧不已,点点头,细细嘱咐:“不好直接问,也别把小暮拖下水,若真问不出什么也别为难她,只管回来,我再想别的办法打探。”想了想从首饰匣子里取了两支珠花出来,道:“这是我自己弄的,手艺不是绝好,但这上头的珠子饱满鲜丽,你拿着去,就说昨儿得了两支珠花,忘了让她拿走,今儿特意送给她戴。” “好。”夕秋先几下将床铺拾掇整齐了,转回头举手拢了拢头发,便将珠花用帕子包好放在袖子里,向春晓点了点头,径直去了。 夕秋走后,春晓洗漱妥当,也不擦脂抹粉,只用花叶蒸出的露水在脸上拍了拍,滋润了面皮便罢,而后起身去明堂坐了,让善为进来,吩咐道:“你去看看三爷在不在书房,问他要不要一道用饭。” 善为应了要走,春晓又急急将人叫住,摆摆手:“还是不要去了,你让孙婆婆进来摆饭吧。” 善为偷偷抬头看春晓,见她雪白一张脸,眉头轻蹙,自然红润的唇瓣沉静微合,比夏日里的花儿还美,不由看痴了去,直到她似有所觉的看向他,才忙慌乱的低下头,急急退了出去,到外间还觉心跳异常,暗暗感慨:三爷真有艳福,能得了姑娘这样的美人,只这世间美人配的皆是权贵,如他这样的下等便是痴心妄想了,唉。 不一时,孙婆子进来摆饭,春晓独个用了,再撤下饭桌端起茶碗,茶水也用了两碗,仍不见夕秋回来,春晓坐立不宁,站起身来走去屋外,如今深秋,夏日的繁茂景象全败了,诸多花草枝桠都是光秃秃的,往远处看,天穹悠远,白云点点,竟似大海一样,让人望之心静。 大海的样子,该是白浪击石,层层叠叠,细沙与海浪追逐在夕阳下,海鸟迎着潮湿鲜腥的海风扇动翅膀,海面宽阔的望不到尽头,那些鸟叫起来也比家禽的声音高亢响亮许多……。 “想什么这么入神?”龚炎则不知何时进了院子,说话时人已经快走到她身边了。 春晓一个激灵,扭头看过去,竟是不知今夕何夕。 龚炎则搂了她往屋里去,道:“真是个痴的,看天也能看的入了神,如你这般就万不能碰佛碰道,一门心思陷进去还得了?难怪爷那天讲新月公主遇见心动的圣僧你要反驳,原是个死性儿的。”两人进屋坐了,他接着道:“你道后来新月公主与那和尚如何了?” 春晓傻愣愣的随口问:“如何?” “自然是一个北嫁,一个南归。”龚炎则理所当然道。 “怎么这样?”春晓愕然,还以为新月酒如此闻名于世,定于那和尚有关呢,如何又无关了? 龚炎则摇头笑着:“你们女子果然心思难测,若说与和尚去了,你们要说礼教不合,若说散了,又说罔念痴心,真不知你们眼里,如何做才心满意足。” 春晓亦摇头,道:“公主远嫁即是为了家国,身负安抚边境之重责,必不能与和尚在一处,但心之所起,亦不是人能自控,如此,只把这份感情放在心底深处留作回忆罢了。” 龚炎则有些意外,诧异的挑了挑眉,又细细的看了春晓的神色,见她眼底明明闪动着憧憬,便冷冷一哼,道:“起初那句身负家国使命,还算有些见识,后面说的便不像了,若真想在一处,如何就没有两全的法子?还要留作回忆,人还没死忆个什么劲儿。”见春晓不信服,又道:“若换成你我,爷就带兵打过去,爷的人,生死都是爷的,谁敢妄动就让他知道爷的规矩!” 春晓气不过,撇嘴道:“说的热闹,您又不是天王老子,说打谁就打谁……” 龚炎则一愣,随即搂着春晓就是一阵闷笑,笑的春晓直发毛,就听他还带着笑音说:“傻妞,你懂什么,就是土皇帝才好用,真坐的最高那位老爷,顾忌太多,不成的。”他拍了拍春晓手背,颇为感慨,半晌才道:“其实哪来那么多痴情男女,不过是坊间为了哄抬新月酒的价码罢了,倒是那和尚真真见过公主,也说了那句‘新月生晕,心潭起澜’的话,却是世人大多不知另一种说辞,潭澜,实指贪婪,和尚还是在念佛偈,色即是空也。” “这才是呢。”春晓恍悟的点点头。 龚炎则难得见她娇憨的样子,还破天荒的与他说了许多话,心里不免高兴,有意引她开怀,便暗暗寻思着挑拣几件外头行船走马和一些风俗趣事来说,果然逗的春晓眼睛亮亮的,笑意盈盈,见她确实满目向往,心思一动,道:“等你身子好些,挑个好天气,爷陪你出去走走,沥镇也是京都重镇,颇有些好景致。” 春晓听罢果然高兴,笑容差点恍花他的眼,虽说女子美貌各有千秋,但称的上绝色的自然不同凡响,龚炎则心神荡漾,更觉她可爱非常,搂着她亲了口,嘴里道:“乖乖,你笑起来能要了爷的命。” 春晓这才发觉自己竟是笑呢,心头一慌,立时低了头敛了笑,龚炎则却没留意,只一心在她颈子里香亲了一回,她被迫歪着头,无意中见男人肩头上一节脂粉印子,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立时冷如三尺寒潭,也清醒过来,暗暗自嘲:果然给三分颜色就当春日正好,岂不预见自己就是又一个赵氏?自己倒有一样与赵氏不同,既不贪慕虚荣亦不迷恋富贵,只这么个男人,也并非良人,何苦作践自己,一生搭在此人身上。 慌乱了一夜的心终是平复下来,亦看清自己的路,绝不在这宅门里,春晓闭了闭眼睛,清浅的叹气。 龚炎则见春晓似疲累了,起身将她抱回里间,果见她要睡了,俯身轻声道:“中午想吃什么与孙婆子说,爷一会儿要出府,中午回不来,晚上再陪你用饭。” 春晓不作声,只当自己死了。 龚炎则渐渐习惯她这种沉闷的性子,并不着恼,反倒体贴的找出薄被细细的给她盖好,这才转身出去了。 …… 再说夕秋去了红绫院子,本以为小暮该在屋里侍候用饭,却见小暮杵在廊子下,竖着两只耳朵十分惊醒的样子,她奇怪,便也放轻了手脚过去,走至近前,倒把小暮吓的脸色骤白,夕秋忙道歉,才要再说话,被小暮一把拽到旁边,低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病好些了?” 夕秋见她不住往屋子里望,心也跟着突突跳,道:“我好了,你在这做什么呢?又不是小丫头,守着门帘做什么?” 小暮肃着脸道:“三爷在里头呢,那小妖妇不知干了什么坏事,被三爷逮住了,哭的鼻涕眼泪糊一脸,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关她的事,尽喊冤,三爷说看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全了她的体面,不声张,却也厉声呵斥她以后消停些,再不老实就打发她去庄子里生养。” 夕秋张大了嘴,惊道:“若真去庄子里生养,可就什么体面都没了。” “谁说不是呢。”小暮悄悄的勾了勾嘴角,“活该,总背地里使唤珍儿做这做那,都是见不得人的下滥事,只不知这回害了谁,正踢到铁板上,吃三爷好一顿挂落。” 夕秋哆嗦了两下唇瓣,到底没说出什么,此番倒不必问了,昨儿出事的只有自家姑娘,只是想不到,红绫与珍儿胆子这么大,敢连五爷一起算计进去,不行,得紧着回去说给姑娘听。 小暮得了夕秋两支珠花,还有些愣,夕秋已经急匆匆的去了。 夕秋离开不久,三爷也摔了帘子出来,小暮眼尖,见红绫扑在三爷身后踉跄,三爷顾及肚子里的孩子转过身,红绫便趁机滚进他怀里,脸蹭着肩头,哭的好不可怜,但到底没留住人,三爷不轻不重的将她丢在地上,又厉喝了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就走了。 …… 夕秋回去与春晓说:“奴婢觉着就是她,真个毒妇!”却见春晓脸色平淡,似早就料到。 “姑娘?” 春晓微微抬眼,淡淡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定数。” ---题外话---我刚在微博上发表更新时间,阅读眨眼跳高,亲们,你们也太快了~不会一直在暗处盯着我呢吧~好害羞呀~~ 第088章 游船风波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卢正宁挑不起话头,悻悻闭了嘴,龚炎则也似不在意的没在看他,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周云祥捅了捅龚炎则手臂,偏头低声道:“哥哥这几日不曾出来不知道,瑢六那小子把扇娘藏外宅养了。撄” 龚炎则皱眉:“喜欢就纳进府去,放在外面算怎么回事?且我看小周氏也不是个善妒的,瑢六屋里七八位也都稳稳的呆着,还差一个扇娘?”原赵瑢天与嫡兄娶进门的媳妇皆是沥镇世族豪绅周氏姐妹,如今堂姐妹成妯娌,一个称周氏,另一个称小周氏。 却见周云祥鬼头鬼脑的一笑:“是人家扇娘不乐意,此番瑢六也当了回恶霸,把人家强了,没寻死觅活就是他的造化了,如今置宅子大把银子捧过去,也没见扇娘一个笑模样,这不,憋的难受,把咱们几个喊出来寻乐子,要我说不乐意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自找罪受。” 这话说的龚炎则眯了眯眼睛,想起春晓也是那个德性,闷头闷脑的没个笑脸,不知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出府和定亲的那小子勾丨搭,不禁沉下嗓子道:“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学什么不好,学起长舌妇嚼舌根子。” 周云祥的笑一下就僵在嘴边,偷眼见龚炎则面无表情,但眸光微闪,不由心头一动,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哥哥这么说,不会也在外头藏了个冰霜美人吧?” “边儿去!爷是何等人物,用的着做赶上杆子买卖?再说爷府里清静,什么美人还不削尖儿了脑袋的往里钻,爷只费心怎么打发,不曾费心强进去!”龚炎则说罢笑骂道:“你个猴儿机灵,涨了胆子来消遣三爷我,待会儿酒桌上让你知道爷的厉害!偿” “诶,要的就是三爷这句话,说好了,今儿谁也不许先跑,咱们酒桌上见分晓!”周云祥哈哈大笑,与赵瑢天等人一起簇拥着龚炎则进了二层船舱吃酒,另有清倌唱曲助兴,惯熟的几个粉头陪酒,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 不提龚炎则吃酒,只说春晓在福泉的护送下回转太师府,一路平安无事,眼瞅着能望见太师府前门的石狮子时,有人将福泉拦住,原是店铺掌柜的急找三爷有事,福泉便与春晓请示了一番,让四个随从跟着,自己领掌柜的寻龚炎则去了。 春晓撩轿帘往外看,就见路过的街角人来人往,虽大多粗布衣裳为生计奔忙,可也是生活的奔头,如此才不会活的行尸走肉。 夕秋看了看春晓,道:“姑娘,起轿回吧。” 春晓点点头,忽而灵光一闪,忙又道:“我想去顾氏绣坊看看,以往顾嫂子待我极宽厚,前儿三爷要我做两身衣裳,如今正好去照顾她生意。” 夕秋为难道:“可泉哥儿叫咱们回府的,且今儿咱们屋子要进一批下人,孙婆子只怕急等着姑娘回去看人拿主意,不若等明儿回了三爷话,奴婢再陪您出来一趟。” “泉哥儿在这里也是要听我的,不过是去趟绣楼,三爷也不会拦着,怎么就你罗哩罗嗦的,到底谁是主子。”春晓软软的说着,不见怎么强势,却将夕秋说的哑口无言,无法只得与那几个随从打了声招呼,随从自然是听主子的,一时轿夫起轿,往顾氏绣楼来了。 待几人到了绣楼,春晓由夕秋扶着进了楼里,有那伙计过来介绍布料,春晓戴着帷帽,走马观花的随意看着,毕竟是女孩子,夕秋见了这些锦缎便被引去注意力去,就听一个伙计正说:“姑娘有眼光,这匹流光织锦缎子是今秋最新货色,仲秋时宫中筵宴,贵妃娘娘身上穿的就是这种,也就是咱们沥镇离着京城近,且咱们绣坊的老板娘与宫中贵人相熟,不然也见识不到这样好的料子,如今这批布料最是紧俏,想要就赶紧买下,下手晚了眨眼就没了。” 夕秋被说的动心不已,转头就想叫春晓看看,春晓手里摸着另一匹绿色闪红的普通料子,闻听看向夕秋,顺着看了眼那料子,也说好,却又说:“有没有这种料子的成衣,我想试试。” 伙计见春晓穿的上好的织锦缎子,绣艺精美,佩饰奢华,人有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猜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忙道:“有的有的,姑娘请随我往里间来。” 春晓随那伙计往里走,不经意般的对夕秋道:“你再仔细挑几匹,我试试就出来。” 夕秋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到底禁不住美衣诱惑,转头扎进一堆锦缎里。 春晓慢慢步进里间,在撩帘子时回头望了眼满眼兴奋的夕秋,夕秋……早就想过,这名字不过是个念想。 春晓曾来过顾氏绣楼,知道里面试衣间连着后院,后院又有小门直通后巷,她进了里间并没有试穿那身流光锦,拿起一套素面暗香草纹的杏色衣裳,配灰蓝绫布裙子,然后把自己穿的那身放到侍候更衣的婆子手里,道:“我内急,想要去净房。”婆子想她换下的这身衣裳比店里的这套值钱,便指了路,说还在试衣间等她。 春晓道谢,小跑着就去了,婆子还笑她失了小姐的仪态。哪只她虚晃一枪,绕到后院就朝小门去了,小门也迎客,一般都是熟客亦或是大客户,春晓装作焦急的跑过去,对那看门的婆子道:“快快开门,我家奶奶晕在里面了,喊我请郎中。” 婆子惊的不轻,忙开了门,还问:“可是徐奶奶,这怎么说的,如何就昏过去了?你朝那边街上去,善春堂的大夫医术好,快请了来。” 春晓急匆匆道谢又急匆匆的跑了,那婆子一边望着一边自语:“徐奶奶也真是的,身体不爽利就别出来,在别人家里病倒算怎么回事啊……,那丫头长的也太标致了些,难道只是个丫头?之前怎么没留意到呢。” 而此时春晓已跑的远了,心里想着去舅舅家怕是前脚到后脚就被龚炎则抓个正着,便另想出路,幸得她平日总想着出府后如何如何,是以今日虽行事突然却也不算慌乱,专门寻了当铺卖掉身上的新衣和头上戴的金银饰物,又买了身粗布衣裳,再用帕子裹住头发,随后行色匆匆的朝城门去,她打算的挺好,预备乘船南下,先离了沥镇再说。 春晓抱着个包袱,包袱里放着一身买来的半新不旧的衣裳还有几个饼子,就来到了城门附近,因害怕被龚炎庆抓住,先是四下里观望许久,才咬着唇低着头打算冲过去,只人才走了两步,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上前将她拦住。春晓正是绷紧的弹簧,心砰砰乱跳,急急向后退了两步,抬头见那穿着洗的发白的细布直缀的男人瞅着她发愣,旁边的老妇人拄着拐杖也是一愣,但随即眯起眼睛,忽然抽出帕子捂住眼角一声哭嚎:“我的儿啊,你咋这么狠心,半个月大的儿子说丢下就丢下,中了邪似的要去投奔几十年不来往的舅舅,可不要气死婆婆我哇!……” 春晓还以为身后有人,说的是后面的人呢,错愕的回头,哪里见什么人,倒是来来往往进出城的人纷纷放缓脚步往她这里看。 没等春晓弄明白,就听那男人悲戚道:“娘,你别这么说,还不是家里太穷了,小兰舅舅能给小兰再定一门富裕人家的亲事,她才要走的,也不能全怪她,只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亲,实在可怜。” “哎呦,我可怜的孙儿呀!你娘是个狠心的,你以后可怎么活呦!”老妇人使劲跺着拐杖,脸上尽是可怜无奈之色。 周围的人渐渐停驻,慢慢将她们围成大半个圆圈,春晓就在圈子里,面对貌似母子关系的两人,春晓有些懵,忙摆手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认错人了。”说完急不可耐的转身就要走,可围住的人群却似故意不打算让开,对她指指点点,有的愤懑不平:‘小娘子咋能嫌贫爱富呢?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浸猪笼。’还有的说风凉话:‘看着模样是真好,怪不得要改嫁,我若有钱也想娶个标致的。’更多的人是劝她:‘你快跟你婆婆官人回去吧,孩子那么小可不能没娘,再说谁家日子都不富裕,还不是过的好好的。’ 春晓左看右看,冲这个解释我不是,对那个摆手说认错人,可就是没人信她,渐渐她慌了,脚底蔓延凉气,这时那男人过来抓她的手,春晓惊恐大叫:“救命!我不认识你们……”可偏偏周围那么多人,没一个伸手,乱七八糟的说着让她胆寒的话。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别处拽,婆婆在另一头絮絮叨叨,不时抹泪,倒真似苦劝媳妇归家的无奈婆婆。 春晓被拖着走出巷子,眼见里那些围观的人远了,虽然还有路人侧目,却不会跟着她边走边看热闹,大多瞟两眼也就自去忙了,她这才明白,根本不是什么认错人,这对母子是故意的,是明目张胆的拐骗。 春晓的初时使劲挣扎,手腕被攥的火辣辣的疼,那婆婆忽然捂着嘴在她耳边说了句:“若再不顺从,我儿子可就要动粗了,你还是放明白点,可没人会来救别人家挨揍的婆娘。” “骗子!强盗!人贩子!你们快放开我,我喊官差来,你俩一个也跑不了。”春晓白着脸叫道。 那妇人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点见识,微微愣了愣,但见她容貌甚美,又一阵动心,这样的女子少说能卖二百两,再说这种事做的多了恐惧也稀松平常,只稍稍急迫些,对那男人道:“大庭广众不好堵住她的嘴,不如敲晕了省事。” 男人闻言点点头,才要动手,春晓猛地大喊:“差大哥有贼!”男人慌的朝四周查看,婆子也扭头,她趁机低头咬了男人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臂,男人吃痛松手,转回身就要扬另一只手臂打人,春晓却转个方向一头撞了那妇人胸口,妇人到底不比汉子强悍,不及防的就被撞了个趔趄,向后仰去,春晓登时跑了,只跑了没多远就被男人几步追上,她一脸绝望的爬上药堂的台阶,还没等进屋求救,头发就被薅住,春晓仰头被拽下台阶,同时裹着头发的帕子也挣落了。 就在这时,药堂里步出一人,那人一见男人与女人撕扯,刚要呵斥远一些,别在店前撒泼,可扫到春晓的容貌却蓦地闭了嘴,几步追下台阶细细看了几眼,便立时追向男人:“诶诶你们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婆婆才已经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对被儿子抓回来的春晓恶狠狠的一瞪眼,低声道:“小娘皮,等到了地方有你受的。”就听有人与他们说话,婆婆与儿子对视一眼,眼里暗藏警惕的看向追过来的男人。 看衣着打扮似五旬年纪的读书人,偏偏没待纶巾,眉宇和善、气质儒雅,竟猜不出是做什么的。 追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为春晓看过病的曾经在太医院供职的孔郎中,而身后这家药堂也正是孔家铺子,孔郎中对春晓印象颇为深刻,一来是五官与前陈贵人相似,二来因为惊诧女子容貌被龚三爷误会,差点就此得罪太师府而要考虑离开沥镇从新经营事业。是以一眼看见春晓就认出来了。 春晓却因一直仰着头,身子向后压腰,倒不知道何人插手,却仍忍不住又生出点希望,急急喊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拐子!”渐渐又聚拢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孔郎中道:“你先将人松一松,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处斩前还有给碗饭送行,你们这么做太失人情了。”言外之意是两人心狠手辣,不顾念亲情。 老妇人见又许多人聚集过来,生怕变故,忙道:“老先生说的对,唉,只家门不幸,若不是媳妇丢下奶娃子不管,我们也不会赶远路过来寻,我儿子心里确实有点气恼,可还不是心疼孩子。”老夫人也不是好想与的,既是利用言论拐卖人口,自然不会甘愿被孔郎中破坏。 孔郎中微愣,果然就见许多人站到了母子这边,对春晓言语指责。 他正想如何办,就听春晓大哭大喊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家说休就休,我想把孩子抱走寻条生路只不许,如今休书就在我手里,你们又变卦了要我回去,真是对不住了,你要我滚我滚了,你要我回来,怎么说?滚远了!” 本来紧张讨伐的气氛听了这话许多人绷不住笑了,春晓趁热打铁道:“还请这位先生以及四方邻居做证,我今日就要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同去衙门叫屈,好叫老爷看看我手里的休书,以作定夺!” “如此老夫助你。”孔郎中聪明的把话接过去,立时张罗着要陪春晓几人去府衙,那对母子自然不干,可这回言论导向在春晓这边,很多人更想去衙门里看热闹,想知道春晓是不是真被婆家冤枉的,便渐渐往前靠近,隐隐有你们不去府衙,绑也要绑去的意思。 母子这才真慌了,老妇人露出一个不甘的眼神,朝那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只得将手松开,老妇人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咱们能阻止的了的,就随她去吧,咱们俩个孤儿寡母的还是回去守着孙子,日日期盼他早日成人,家里的光景许会好些。”说罢叹了口气,由着男人扶着,看似身形缓慢的离开,实则步子极快,在孔郎中眼里便是落荒而逃。 孔郎中再看春晓,眼底浮现出一抹异样神色,对着低头整理头帕的春晓慢慢道:“姑娘还请进门喝杯茶,老夫也好请三爷来接您回去,想必姑娘走失这阵时候,三爷怕要急坏了。” 春晓这才发现好心帮她的人隐约哪里见过,身边也有四个小厮合围而上,将她困在中间。 而此时正急的火冒三丈的龚炎则,指挥着人封锁城门,又悄悄叫来江湖人物要细致搜寻春晓下落,意外接到孔郎中的消息,猛地调转马头,一阵风的朝药堂来了。 ---题外话---节假事多,很晚了才码字,今天就更新这么多了,祝大家阅读愉快~ ps:如今拐子猖獗,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特别是女人孩子,毕竟不是谁都有春晓幸运会遇到熟人,想想太可怕~ 第089章 吾之砒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被药堂小伙计围着,身前孔郎中又眼儿不错的盯着,无法,只得进了药堂在偏厅坐下,有小丫头端来茶点,春晓手有些抖的捧起碗茶,心悬空,自打认出孔郎中曾进太师府给自己看过病,就知道,此番逃跑失败了,却不知将要面对怎样一场风暴,男主人会怎么对自己? 孔郎中在厅外坐着,也端着茶,暗暗想着:不愧是美人,荆钗布衣依旧难掩风华,倒比盛装的陈贵人更盛几分,只不知是何缘由会孤身在市井行走,还差点被人拐了去。不足半柱香,忽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他忙站起身,随着马儿噗噗喷着白气,一人自马上翻身而下,右手握着缰绳,几步跨上台阶,对撩起帘子的孔郎中道:“人呢?” 孔郎中亲自打帘子将他迎进去,再伸手示意在里间,自己并没有陪同,只让龚炎则一个人进去。 春晓听见身后脚步声,猛地扭头起身,手里的茶碗随之掉落,春晓怔了怔,又扭回头来,知道这回不论说什么也是撕破脸了的,就说她如何出的绣楼后门,如何当了衣裳首饰便已表明她要逃跑的举动,是圆不了谎的,既如此,便不必惺惺作态的做戏了偿。 虽是这么想,到底惧怕面对男人那张阴沉的脸,于是慢慢蹲下去,将碎裂的茶碗瓷片慢慢收整在手心里。忽然一只脚踢过来,她的手被踢的一歪,瓷片又都散在地上,就听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喝:“你就没什么要与爷说的?” 春晓低着头,委坐在地上,无话可说。 “极好,可见也是没脸见爷,头都不敢抬了。”龚炎则走到春晓身前,俯视眼前这个叛逆的女人,忽地女人抬起头,清泠泠的眸子颇为复杂,嘴角紧紧抿起,倔强的道:“三爷说错了,婢妾早就说过要离开,三爷也曾答应,只不过是三爷反悔了,婢妾才不得不这么做,婢妾从不觉亏欠三爷,又何来的没脸?” 龚炎则本来就压着火,此时眸子里翻腾着火光,蹭蹭往上窜,紧着牙缝挤出字来:“这么说你一丝不亏心,全是爷的错?是爷强了你,爷耗着你?” 春晓挺着腰背与他对视,今日孤注一掷,原就想,既被打死,也绝不冤死! “说!”龚炎则厉声暴喝。 春晓翕动嘴唇,一个‘是’字才要吐口,突然觉得眼前一暗,龚炎则解开的披风罩下来,紧接着她被牢实的裹住,再被龚炎则抱起来,身体腾空时她不安的动了动,龚炎则的手臂十分紧实的箍住了。 龚炎则抱着她出了药堂,孔郎中送出门外,见他抱着女人上马,也不管女子是否不安的扭动身子,徒地高声“驾!……”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回到太师府,龚炎则将人丢进里屋,眼峰微敛,看了春晓一眼便转身离开。 春晓直听得脚步声远了才慢慢扒开罩住自己的披风,萎靡的瘫坐在地上,直到孙婆子进来扶她起身,才又挪到炕上躺着,往日絮叨惯爱说风凉话的孙婆子今日尤为严肃,绷着唇角一声不吭,侍候春晓盖了被子,才要走,就听春晓问起:“夕秋呢?” 孙婆子顿住脚,冷笑:“真是老天开眼,姑娘还记着奴才的贱命。” “她如何了?”今日撇下夕秋离开,想也知道要受责备,只夕秋原本就是龚炎则书房外洒扫的奴婢,又是福泉特意挑来的,伶俐乖巧是不假,却也忠心龚炎则,春晓怎么也不可能带她走,微微叹气:“受罚重吗?” “姑娘明知道夕秋会受你拖累,为何还要这么做?外头就那么好,好到连富贵门里的姨奶奶都瞧不上眼了?”孙婆子眼角横起来,神色意外的激愤。 春晓坐了起来,直视孙婆子,脸色淡淡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孙婆子大为惊诧,又细细端详几番眼前这个市井门户家的小女儿,一时思绪混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道:“要婆子说,姑娘还是向三爷认个错,小心侍候着,许能让三爷消气,饶了夕秋与那一竿子人,也好叫姑娘自己个儿好过。”说完见春晓不言语,黑漆漆的眸子无波无澜,不由摇头,转身退了出去。 难得的孙婆子思虑沉沉的挂在脸上,出了春晓的屋子下意识的寻钱婆子疏解去了。 春晓躺在炕上发呆,衣裳不曾换,脸也不曾洗,却是折腾一天困倦袭来,慢慢迷糊上了,不知什么时辰龚炎则进来,立在炕边,春晓有所感的慢慢张开眼睛,龚炎则满是寒霜的俊颜映入眼帘,她静了静,撑起身子要起来,龚炎则却转身进了净房洗漱。 春晓立时紧绷了身子,伸手摸进柜子里,翻出针线匣子里的剪刀攥在手心,听见动静,慌慌的把手藏到被子里。 龚炎则走出来也不说话,只穿中衣抬腿上了炕,与瞪着圆眼的春晓对视片刻,冰冷的眸子便是一合,平躺着睡在她旁边,春晓却不敢放松,一直僵硬成一团,耳边听着二更天的更鼓敲过,小几上的蜡烛也燃尽,洒满蜡泪,晃悠悠的熄灭了。 春晓在黑暗中又撑了一阵,却是睡意太浓,终抵不住也睡了。 第二天醒来,春晓先是扭头看了眼身畔,大红锦缎的被子里并不见男人,她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什么,忙掀开被子,却见两手空空,在被子里细细巡索一番也不见剪刀,不由坐直身子怔住。 不一时有丫头进来请示她是否起身洗漱,春晓见是个脸生的又是一怔,那丫头福身一礼道:“奴婢叫思岚,是府里的家生子,昨儿进的府,日后一定尽心侍候姑娘。”说罢拿眼梢偷溜着春晓,打量这位主子的容貌,见其殊色艳丽、形容端方,不敢小瞧,这才低下头去。 春晓也在打量思岚,十三四的年纪,容长脸,额上覆着留海,乌篷篷的头发梳着双丫髻,杏子眼儿樱桃口,肉圆小巧的鼻头,肤色微微发红,是个憨厚老实的面相。她不动声色的端详后,垂了眼皮,淡淡道:“只你一人进府吗?” 思岚回道:“另有三个姐妹,只孙婆婆说,先由奴婢与绿珠身前侍候,其他几个采买来的不懂规矩,还要再教几日才行。” 听闻绿珠的名字,春晓皱起眉头,思岚以为自己说错话,神色显出无措,不知怎么好。 春晓想的却是:绿珠心思太多,又轻视原主,上回夕秋进屋将她拦住,这回她来不知是否龚炎则的意思。只不管如何,绿珠这人还得防着些。 思岚侍候着春晓有条不紊的洗簌梳妆,这孩子梳头手艺极好,一双手舞蝶般灵巧,片刻便为她梳了个百合髻,忙又打开妆奁匣子,挑出几样钗环试在她发间,轻声问:“姑娘看这样好不好?”春晓见是一对赤金绞丝红宝石簪子并三支金点翠花钿,虽华贵却不显沉闷,花钿选的好,带出几分俏皮,今日若无意外她要见新进侍候的几个丫头,也该郑重些,于是满意的点点头。 春晓又在匣子里挑了一对玉镯一只珊瑚手串并一对赤金素面手镯,分别戴在手腕上,几样首饰将她皓雪般的手腕衬的分外动人。 摆饭前,孙婆子领了三个丫头进来磕头,众人见春晓美貌摄人又一身气派,不敢请示,与思岚一并规规矩矩磕了头。众人那三个丫头里便有绿珠,绿珠白白净净的杏子脸,描眉画目,唇上擦了点胭脂,显的气色很好,见春晓看她,亦如当初温温婉婉的对春晓抿嘴笑。 春晓却不知何种滋味,她的新生与接下来的麻烦,全是从见到绿珠后开始的。淡淡的移开视线,便见另外两个丫头,一个圆脸一个瓜子脸,都是雪白女孩儿,身段也好,容貌不说多出众,但都干净清秀。两个女孩规规矩矩的,依次回话。 圆脸的叫思瑶,瓜子脸的叫思华,都是十二岁的年纪,外头采买回来的,孙婆子的意思是先做三等丫头,在屋里侍候端茶倒水,春晓点头应了,绿珠以前在她屋里是一等丫头,如今回来不好降格,孙婆子附耳与她说,意思是还为一等,春晓却摇摇头,道:“二等吧,周姨奶奶责罚她在院子里做粗使,我本也该放她在院子里,只怕不明内情的人说我不顾旧情,且为二等,打发做些针线活计,看看再说。” 绿珠本是意气满满,虽在三个丫头面前惯作和和气气,可那股子优越劲儿却是掩不住的,如今听说只为二等,脸上挂不住,低了半晌的头没抬起来。 春晓听说思岚识字,便让她管着屋里的月例银子和金银首饰,为一等丫头。 绿珠听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越发攥紧帕子,眼底氤氲出水雾。 孙婆子又道:“院子里还有十二个粗使丫头,都是外头买来的,令有一个教养嬷嬷,姓张的,管着这一起子人。” 春晓点头,命思岚拿出装了赏银的荷包,一等丫头二两,二等与三等的均一两,其余粗使每人五十个钱,另又给屋里侍候的丫头每人一支素面银簪子,粗使的则一匣子绢花拿去分了,又说了几句勉慰的话,叫众人好好做活,便让退下。 丫头们各去忙了,春晓留住孙婆子,低声问:“思岚是怎么回事?” 孙婆子道:“不想姑娘真个留意到了,思岚是三爷养娘的小女儿,十四了,按理说这个年纪进府不应该,可养娘求到三爷这里,三爷便将人分到咱们这来了。猜也知道,是想镀个金身,将来说个有前程的小子,还能得三爷、姑娘的一副妆奁,何等荣耀。” 春晓若有所思,摆手让孙婆子退下了,心内感慨:不论何等样人,都在为自己想过的日子费心打算,思岚如此,自己如此,当日的绿珠何曾不是?跟着一个没有出头之日的通房丫头,到底心有多么不甘? 无欲则刚,只要有欲念,就别想硬气的起来。 …… 春晓昨日走失的事被龚炎则压了下来,府里只知道三爷身边的几个随从办事不利被打了极重的板子,鲜见的福泉与春晓身边的丫头夕秋也吃了挂落,同样打了板子被关在柴房,转天才放出来,许多人才发觉此事不同寻常,可不待众人深究,就叫另一件事吸引了去。 通房的使唤人是有惯例的,寻常一个丫头,有了身孕再拨一个丫头并一个有经验的生养嬷嬷,可如今,春晓这里进了四个贴身丫头,十来个小丫头做粗使,另有教养嬷嬷、管事妈妈并专门上灶的婆子、丫头,更不用说跑腿的小厮与一众随从,如今书房上下院子住的满满登登,不知情的还以是正房奶奶,就连病中的老夫人得知此事也派丫头过来走动,着实仔细的打听了一回。 春晓正坐在窗前发呆,就见把门的婆子迎了一个女孩儿进来,穿的浅紫色缎面竹青襕边对襟长褙子,月白裙儿,梳着歪髻,发间戴着珠花与一支赤金小凤钗,容貌温柔,与看门的婆子笑容款款的说着话,看门婆子领了她进来又转身去了,她便张着头问一个洒扫的小丫头:“你们姑娘在吗?” 外头采买来的小丫头就是这点不好,见人不是眼睛发直的盯着人家衣裳首饰看,就是胆怯缩手缩脚的不伶俐,春晓正想出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却意外的极规矩的将人往里领,不一时,小丫头在门外高声道:“姐姐们在不在,老夫人院里的素雪姑娘来了。” 因为之前都是夕秋一个人忙前忙后,许多东西也不是十分讲究规矩,思岚几个接手便忙活起来,思岚重新归置了金银细软和月例银子及龚炎则随手丢在这的零碎银子,一一登记造册,此时正在屋里写帐。绿珠住进了暖阁,领了布料预备做件夹袄,也寻了纸笔画花样子。另外思瑶、思华两个,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思瑶管着屋里的摆设用具,如整套的茶具与床帐、被褥等等也要记在册子上。思华则寻了侍候花草的活计,特意请示了春晓往府里的花圃去选盆景。 小丫头喊姐姐们,丫头们虽嘴上应着,却都忙的只抬了抬眼皮,要放下手里的活出来,不比春晓悠闲,且来的是有头脸的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怎么说也是她出来迎一迎。 素雪的名字不愧占个雪字,粉团冰晶般的人物,穿的也素雅,笑起来温柔和气,让人见之忘俗。 春晓第一次见素雪,不着痕迹的端详,素雪却是见过春晓的,那还是四五个月前了,春晓掉了孩子,她带了些老夫人给的东西过来安慰,那时瞅,春晓恹恹带着病气的脸顶多算的上眉清目秀,要说哪里最好,倒是占着一个肤白,却不如自己这样冰雪的白,似个奶蜜般的瓷娃娃,拿手摸一把,极腻极润,当时便不得不叹服,三爷是个有艳福的。如今再看,竟是容貌也美的摄魂,不由愣了半晌。 “素雪姑娘请进屋坐,外头站久了要冷的。”春晓微笑着道。 素雪进去里间一看,迎面墙上挂着名家山水图,下设长案,摆着白瓷花瓶,瓶里插着碗口大的菊花,明堂正中摆放着红木雕镂芙蓉大椅,小几上放着几碟子糕点蜜饯,春晓请她坐,自己坐在旁边,并不曾上坐,又叫陪她进来的小丫头上茶,那小丫头两眼亮晶晶的小跑着去了。 素雪朝东屋瞟了眼,见放着暖帘便就收回视线,对春晓笑道:“你这里窗子真亮,尽是琉璃的,秋冬就显的愈发温暖了,屋里碳盆都比别的屋少烧几个。”语气不见泛酸,只有羡慕调侃的意味,让人听着就觉得与她关系是亲近的。 春晓却不是个自来熟的,闻言也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也知道,这里原是三爷临时休息的地方,三爷喜欢敞亮,只这里地方却不大,三爷就说都换成这种透明的窗子,我起初来这里落脚也觉着稀奇,又摸又看的,不似素雪姑娘这样有见识,着实叫泉哥儿好笑了一阵。” 福泉与三爷走南闯北的,见识自不必说,春晓虽说惹笑话,却也只是福泉这样有见识的见了,福泉都没说什么,别个丫头又有什么‘见识’来说嘴。 素雪一时僵了僵嘴角,心里有些不知滋味,她也与许多人一样,觉着春晓住在离三爷最近的下院不妥,这才带着酸味刺了她一句,没想到春晓看着不骄不躁的,慢声细语的就挤兑了回来,倒让她不好接话了。 春晓似看出素雪尴尬,暗暗叹了口气,慢慢道:“我倒是更喜欢冬晴园,只那里不方便住了。罢了,不过是个住的地方,哪里不一样,不过碳盆却不曾少烧,我是个不耐寒的身子,这天儿还没下雪,我就冷的什么似的,恨不得猫进炕洞不出来。” 这话说的俏皮,素雪忍不住笑了,不过也知道春晓不是好捏扁揉圆的,言谈慎重许多,试探道:“听说你这里添置了一些下人,大多都是外头采买的,老太太不放心,特特的要我来看看,怕外头来的不牢靠,你又是个心软的,又怕三爷不在你受欺负。” 这时小丫头送茶来,待她托着空茶盘要告退,春晓道:“你先去灶上与钱婆婆说老太太屋里的素雪姑娘来了,让她紧着蒸一锅蜜糕,等会儿子让素雪姑娘带走,之后你再去看看夕秋,我屋里炕上柜子上数第三个抽屉里有极好的药膏,你拿去给你夕秋姐姐用,叫她安心养着,养好了再回来听差。” 小丫头忙点头应下,转身进了东屋取药,出来又让春晓看了,才出了屋子往外头去了。 素雪冷眼看着,明白春晓并不是一个被奴才糊弄的主子,且重规矩,赏罚分明,责难以外又顾念主仆情谊,是个难得的心思通透的人,待春晓笑着跟她道:“方才我们说到哪了?”素雪极有眼色的打哈哈,“说到三爷疼您,这么个七巧玲珑心,如何不疼在手心里。” 春晓假装害羞的低了头,眼底却是一片清明,虽说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可也不愿意被人随意拿捏,好叫外头说三道四的人知道,我也不是个傻的。 素雪留下两匹老太太赏的缎料,拎着还冒热气的蜜糕回转明松堂。 不想蜜糕讨了老太太欢心,老太太又叫人送来一匣子珠花和一个番邦进贡的蜜瓜,春晓将珠花挑了一支给夕秋留着,余下给四个丫头分了,蜜瓜却放了起来,要等龚炎则回来吃。 龚炎则晚上不曾回府,也未曾派人回来说,转天孙婆子来嘟囔:“还是福海露了口风,有批货在辉州地段被山匪抢了,三爷连夜去处置这件事,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 春晓怔住,微微抿住唇,也只当没听见,引的孙婆子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口气。 第092章 大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92章 春晓立时明白自己上当了!转身就要往外冲,可哪里还出的去?不过是扭头的功夫,就被人敲晕了,眼前发黑之际,她似乎看到养娘许氏……。 春晓晕厥后,并不知道周氏还在演戏,屋里桌椅被推倒,周氏自己拿着一把刀,直直的朝着肩膀刺去,就听一声痛叫,周氏的身子歪在椅子上,脸疼的煞白,却诡异的弯起一侧嘴角,看了许氏一眼,许氏眼圈通红,随即大叫:“奶奶,你怎么了奶奶!不得了了,救命啊!……快请郎中来!偿” 此番请的是孔郎中,并非周氏的表哥,就见养娘剥掉周氏一侧衣裳,露出雪白的膀子,上面的刀伤鲜血淋漓,养娘将块帕子盖在周氏脸上,孔郎中说一声得罪了,才探身细细查看伤口,发现刺的不深,而后开了汤药与外用药膏撄。 “敢问姨奶奶的伤是怎么来的?”孔郎中收拾了药箱随口问道。 养娘道:“孔郎中不是外人,老婆子才说,一个通房丫头仗着如今得宠娇纵跋扈的失手将姨奶奶伤了,如今看着伤口是无大碍,就是不知会不会留疤。” 孔郎中道:“这段时间别碰辛辣的东西,不会留疤。”说罢就去了。 因龚三爷风流成名,宠溺的女人今儿说是东柳巷的陈姑娘,明儿兴许就是凝香楼的李姑娘,何况三爷院里的女人,虽知道有个俞姑娘得宠,但那位红绫姑娘也因有孕请得孔郎中奔波几回,谁分的清到底哪个宠的敢动手伤姨娘!是以孔郎中只暗暗感慨艳福不是那么好享的,便没再多想。 送走孔郎中,养娘左右观望了一番才缩回屋去,见周氏撑着身子要起来,忙过去扶住,周氏紧张的问:“怎么样?” 养娘自然知道她问的不是孔郎中,而是春晓,沉着脸道:“我办事哪回不是稳妥的,奶奶只管放心,春晓那个小蹄子这会儿怕是要出城了。”见周氏放心的吐出一口气,又苦劝道:“奶奶还是与姓孙的断了吧,如此担惊受怕图的什么?” 周氏却慢慢仰躺下去,紧紧闭了眼道:“连三爷的宠妾都卖了,才说要罢手,不是晚了吗?” 许氏气的怔住,想了好半晌,明白周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由心灰意冷,迷茫起来。 再说绿珠眼见不妙,心里记着春晓的嘱咐,忙忙朝大房疾步而去,大房大太太正在由姨娘侍候用饭,庶子龚炎检的生母赵氏,小心翼翼的用公箸夹了虾饺放在大太太跟前的食碟里,小声笑着道:“今儿的虾饺做的粉嫩可人,太太尝尝看。” 冯氏膝下一子一女,长女落地时隔十五年才又得次子,这期间因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老夫人做主为大老爷添了三房姨太太,这三个女人似故意来挤兑冯氏的,一年一个,连续三年分别生下庶女端罗与端妍,庶长子龚炎检,庶女也就罢了,陪送一副妆奁嫁人便了,只庶长子不好对待,嫡庶仅相差十二岁,且庶子极得老爷看重,成了冯氏的眼中钉。 是以冯氏对待赵氏,多年打压,将赵氏踩的死死的,四十几岁的年纪,还要每日来立规矩。 冯氏扫了眼赵氏奴颜婢膝的嘴脸,心内不屑,面上却摆着太太的款,淡淡的嗯了声。 蓝玲这时进来,附耳道:“春晓院子里的绿珠过来了,有话说。” 冯氏心想:往日都是我去巴结讨好龚炎则这个小辈,被赵氏几个姨娘看了许多笑话去,今日他的小妾反倒来求我,我怎么也要拿捏一番。于是便道:“没看我正用饭呢么,又不是什么急事,让她等着。” 蓝玲瞥见赵氏三个都似有若无的盯着冯氏看,就知道冯氏是故意的,没法子,她又不能拆自己主子的台,只得退出去安慰绿珠别着急,又让绿珠进了耳房吃茶。 绿珠哪还有心思吃茶?心里只想着,这回的差事办妥当了,必然会受到春晓信重,以后也不用躲在暖阁里绣花裁布,连三爷的面都难见到。 哪里想冯氏细嚼慢咽,好胃口的又添了半盅汤,等饭菜撤桌,足有一刻钟,然而此时谁也没料到,耽误的这一刻钟对于春晓来说意味着被卖。 话说春晓晕过去,当即被养娘连夜寻来的牙婆绑走,出了春晓梦寐以求想要离开的太师府,一路顺利通过城门,坐上去往江苏省的客船,不论是行船还是乘马车,春晓一直是浑浑噩噩,牙婆为了让她安静的听从摆弄,每日都会灌两次药给她,几乎是这一刻看的是夕阳,下一刻清醒时看到的是日出,也不知多少时日,牙婆终于带她进入一所两进的宅子便不再继续赶路,春晓这才确定是落脚了。 只不知是太紧绷突然放松,还是紧绷到挣断了弦,春晓没用灌药就睡死了过去,而后飘飘忽忽的自身体里脱出,她俯瞰着床榻上躺在的肉丨身,先是大吃一惊,忙忙想要扑回去,却似什么东西阻隔,难以归位。就在她急的挠头之际,绑她来的牙婆陪着一个女人进屋。 那女人四十几岁年纪,团团脸,脸上匀的厚重的脂粉,眉毛描的细细弯弯,只一双杏子眼儿能看出年轻时也有些风韵,就见她穿着银红撒花织金缎子对襟袄儿,鹦哥绿的棉绫裙儿,唇鼻用一把粉彩绘春花秋月团扇挡住,扭着丰腴的身段近前来,只看了榻上春晓一眼,就惊的瞪圆了眼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将人端详个遍,又伸手摸了摸手腕,不由啧啧惊艳:“这回的货色不一般,价钱我随你开,这妮子我要了。” 牙婆虽是买卖人,但也爽快,从她果决的将春晓一路不歇脚的掳到江苏来就能看出一二,这时她盯着买家报价:“三千两,少一分不卖。” “呦,就算是国色天香的人儿,也不至于……”不待她说完,就听牙婆打断道:“三千两,包括一路吃穿用度,还有我担的风险。若不是觉得丽姨你办事爽快,我也不会头一个想到送你这里来,也不想想,出了华扶县,往州府里送,就她这个模样远不止三千两,丽姨你门儿清,若手头拮据实在拿不出这许多,我倒是可以宽限几日给你筹钱,但要抹价是万万不成的。” 被称做丽姨的女子乃是这所两进宅子的主人,也是丽星阁的老丨鸨,三千两与她来说确实高了些,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来。想着阁里没一个拿的出手的姑娘,生意一直受其他同行挤兑,为出这口恶气,更为丽星阁的将来,她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下来。 做人口丨买卖的都有自己的手段门路,牙婆拿出一张名字叫做邹氏十四岁女孩儿的户籍证明来,写了卖身契,丽姨拿出朱砂,捏着春晓的手按了手印,后又悄声问牙婆春晓的底细,这些事牙婆有必要说一说,便说春晓是太师府里的通房,正头奶奶容不下,趁主子爷不在家,紧着发卖了。 丽姨闻言微微挑眉,调侃牙婆:“怪不得你要跋山涉水将美人儿送来江苏,连太师府的墙角都敢挖,你也是捞钱不要命了。” 牙婆轻蔑一笑,也不言语,但显见是不在意的。 牙婆得了钱即刻动身离开,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这几年都不会再去京城了,春晓的魂魄跟着牙婆一路飘过去,到了院门,她本想跟着出去看看,不想院门嘭的关上,那上面的八卦镜一闪,春晓的魂魄便如被鞭子抽打,撕裂般剧痛的摔了回去。 春晓揉着胳膊爬起来,再看那八卦镜就有些胆怯,后退着跑开了。 丽姨吩咐个小丫头来叫醒春晓,却不管怎么叫也昏迷不醒,心里咯噔一下,害怕是个无用的‘睡美人’,忙叫人去请郎中,郎中来了给春晓号脉,只说一切正常,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太疲乏了,屋里燃些醒脑的香,人睡足了自然就醒了。 丽娘放下心来,送走郎中,让小丫头在香炉里放了薄荷片,又将鸟笼拿到窗檐下,时不时的能听见鸟叫。转眼傍晚开馆,丽星阁的姑娘打扮停当,开门迎客,渐渐笑声起,吹拉弹唱也鼓弄起来,大红灯笼的光晕里,几处隔断的小院子各有各的热闹。 春晓飘着魂儿,东屋看过看西屋,心里想着:这样也好,若是没有灵魂出窍这回事,冷不丁醒来,身处这么个所在,还不知惊慌成什么样。同时叹气,真个归位了,她要如何面对如此污秽的风月场。 说这里污秽不假,丽姨的这所丽星阁统共四个隔开的小院子,最里面有一所三层高的木质阁楼,丽星阁的名字由此而来,但丽星阁真算不上高雅。华扶县是有名的烟花地,就如她这种不大不小的私丨寮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再加上许对门户人家和几处极奢华的大场子,生意着实不好做。 春晓以前没见识过,待见识过后,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污秽肮脏的,男子寻欢作乐,女子曲意奉承,所谓皮丨肉生意,直叫人看的恶心。 此时,她倒祈祷自己别被吸回肉丨身才好。 不说春晓在丽星阁拽着魂儿东游西荡,只说龚炎则在十天后处理好辉州生意,快马加鞭的回沥镇,这一次外出不知为什么,龚炎则总觉得似有事情未处理,让他总是精神恍恍、睡不踏实。待回了太师府,先在书房洗漱更衣,又有许多管事的等着请示事务,他便一直在书房忙碌,福泉、福海两个顾不上回家瞅一眼,一直陪在书房。 “什么时辰了?”龚炎则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去一边净手。 福海忙托了干净毛巾侍候,回道:“三更鼓敲了,爷休息吧,这些事情一时也处置不完,不若明天再做,再说,您回来也没空到院里看看,姨奶奶与两位姑娘只怕都望眼欲穿呢。” 龚炎则直了腰,边擦了手道:“别人爷还信几分,春晓却是个没良心的。” 福海笑着正要说什么,忽就听门口脚步声错乱,似急促的奔了进来,他才要看是谁,就见帘子一挑,福泉面带惶恐的进来,气喘吁吁道:“三爷……”本是急着来的,话到嘴边却卡住。 福泉不比福海,历来沉稳,见他慌张,龚炎则转回身道:“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你也学的毛毛躁躁的。” 福泉深吸一口气才道:“方才小的回家换衣裳,问小的娘三爷走这些日子府里可有什么事,小的娘说……俞姑娘被姨奶奶卖了。” “嗯?”龚炎则明显一愣。 福海不信,抢话道:“胡说什么,方才姑娘和姨奶奶都送了汤羹来,说什么被卖了。”说着也顿住,仔细想了想,那汤羹只说姑娘送来的,倒没细说是哪个姑娘。 福海还在皱眉,龚炎则已经大踏步往外去了,福海这才回神,与福泉对视一眼,而后惊的冷汗往外冒,俩人急忙去追龚炎则。几人也不从后边园子绕路,福泉过去将直通下院那扇上了锁的门打开,三人脚步匆匆的扑了进去,眼前却是萧条模样,廊院布满尘土,正房檐下也未曾点上灯笼。只有旁边的偏厢里还燃着一点光亮。 龚炎则瞥了眼就推开了正房的门,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福海将挑着的纱灯投进去,只见屋里摆设不变,长案上摆着大花瓶里却插着残花枯枝,不由心底升起凉意,再扭头,就见三爷扬手撩开了东屋的帘子,炕上收整的干净,也冷清的慎人。 龚炎则立在那里怔了好半晌,忽地身子晃了晃,被福泉及时搀扶住。缓了缓,他抽回手臂,转身朝亮灯的西厢房去,福泉两个吓的心跳都要停了,一步不错的紧跟着。 西厢房里的人似也听到了动静,正开门查探,与龚炎则脸对脸的碰上,龚炎则并未认出是谁,女子的脸颊却已经红了,就听她温温柔柔道:“三爷回来了,奴婢是绿珠。” “这里怎么只有你?你家姑娘呢?院子里的人呢?”龚炎则哪管她娇羞什么,只沉着嗓子急问,也是厢房这边一点光亮让他心底隐隐有丝期望,期望春晓许是挪了院子,或是带人回她舅舅家去了。 绿珠闻言眼里含了泪,让开身子道:“外头冷,三爷先进来,奴婢好与三爷说。” 原来春晓被卖,一晃过了六七日,府里也没个人为春晓做主,就似这件事无足轻重,不值得理会一样,周氏以整顿内务为由,将孙、钱打发回洗衣房,下院里才采买回来的丫头也都打散派遣各处,侍候春晓的几个贴身丫头也为粗使,留在周氏院子里做洒扫,只她一个,因得了先机,求到大太太头上,由大太太说情,与个看门的婆子一起留在了下院。 龚炎则最不耐烦女人流泪,还是这种时候,不由厉声道:“大晚上的哭什么丧,爷问你什么答什么,爷是叫你哭的么!” 绿珠吓的一缩,本就穿着单衣立在门口,这会儿牙齿都跟着打颤,见龚炎则眉头拧的深刻,忙结结巴巴将那日的事说了,只她想的明白,如今春晓不知弄到哪去了,又时隔这么些日子,就算三爷有心寻回,天地茫茫,也只能余留遗憾罢了。又何必为着个回不来的人得罪周氏与大太太,是以说的有所保留,周氏强将人扣押在屋内和大太太见她求救并没有及时施以援手的事,都吞回了肚子,一字不露。 龚炎则听完冷眼看绿珠:“你家姑娘为了两个婆子去寻周姨娘,与周姨娘闹不虞,还错手伤了人,才被一时气恼的周姨娘发卖了,就这些?没别的隐瞒?” 绿珠心头乱跳,强抵住龚炎则的威势,咬着舌尖点头。 龚炎则再不说什么,提步就朝周氏的院子去,绿珠等人走远了才抖了下身子,垫脚望了望,心还是惶惶不能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算了,又仔细想,不管三爷知道了什么,也与自己不相干,这样想才安心了些,搓着手臂转身进屋。 再说周氏听闻龚炎则回府,这心就一直夹在嗓子眼,直到天黑就寝不见龚炎则来,她便缩在椅子上发慌,不一时的问养娘,‘你说三爷知道了会怎样?会恼怒,许会打我几下,如此也就差不多了吧?’养娘却是一句话都对不出,越发的叫周氏害怕。 龚炎则一行人往周氏这里来,他边吩咐:“去查查,这些日子府里都发生了什么,爷的女人不声不响的就被卖了,到底是谁压着消息,叫爷一点信儿……也不知。”许是白日里话说多了,此时竟有些干哑,龚炎则顿了顿才道:“下院里的丫头仆从尤要仔细,还有那个绿珠。” 福泉立时应声,转身就朝别的方向去了。 福海挑着灯笼屏息静气走在前面,来到周氏院子,上前拍门,值夜的婆子唧唧歪歪左问右问,开锁也慢,门开后,龚炎则一脚踹过去,那婆子嗓子眼咕噜一声趴在地上,抽了抽身子就不动了。可把福海吓的魂飞魄散,想回头看一眼是死是活,却见主子爷一张脸阴森的犹如地狱阎罗,脑袋都不敢回头扭一下,脚下生风的打着灯笼前去了。 待福海来到院子正房门前,才要去叫门,龚炎则却一把将他拉开,直接踹门进去,因力道大,整扇门被踹了下来,福海眼睁睁看着,心跳快的都要从嘴里吐出去,他搓了搓脖子,余光见院子里有人探头,忙朝一个婆子招手,那婆子却愣是不敢往这边来,无法,福海飞似的跑了过去,将灯笼塞婆子手里,急促道:“快去二门上瞧瞧。”旁的不待说,就听正屋传来周氏尖哑的一嗓子。 福海与那婆子都是一抖,福海忙转身回正房,那婆子也哆嗦着往二门去了。 福海回到正房门口却不敢进去,在门口急的转圈,生怕里面出人命。 而屋里的龚炎则也确实想捏死周氏,他的手此时就在周氏的脖子上,慢慢收紧手指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把爷的女人卖了?说!” 周氏哪里还说的话来,涨紫的面皮上眼白上翻,眼见就要断气。 养娘许氏冲了进来,一把抱住龚炎则的大腿,哀嚎求饶:“求三爷,是俞姑娘来了便说要奶奶交了院子里主事的牌子,还说奶奶活该死儿子,全是自己作的……三爷,三爷,真是奶奶一时气糊涂了呀!……” 龚炎则抬脚将许氏抡出去,许氏头磕到桌腿,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眼见屋里两个,一个晕了,一个也要死了,龚炎则却一定也没有放过的意思,不知何时躲在角落里的虹柳吓的手脚僵硬,倒头滚了出来,就见龚炎则猛地回头,满身的煞气,吓的虹柳惶惶磕头,嘴里道:“不关奴婢的事,真不关奴婢的事,三爷饶命啊!” 龚炎则冷森森的问:“那关谁的事?” 第093章 追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虹柳已经吓傻了,反反复复只说不关她的事,龚炎则气急,喊福海进来,福海正在外面狗撵尾巴似的打转,听见喊他连滚带爬的进了屋,龚炎则指着地上不住求饶的虹柳道:“把他交给十二,不论什么手段,撬开她的嘴。” 福海愣住,不过一个普通的丫头,用的着交给十二吗?十二是什么人?只说前儿在辉州地段劫了三爷货的贼匪,官府用刑都没敲折的硬骨头,到了十二手里,一宿的功夫,全都招了! “耳朵聋了?还是你也想造反,不让爷好过是不是!”龚炎则随即一声暴喝,福海连忙扑过去将虹柳扣住,虹柳已经瘫软了身子,任由福海拖在地上拉出去,嘴里还在说着求饶的话。 龚炎则松开周氏,慢慢俯身,此时周氏忽悠一口气喘上来,嗓子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脖子仰着脸,半睁着眼与龚炎则对视,不知是怕的还是悔的,泪如泉涌,扑朔朔的顺着两腮淌个不停,涨红的面皮渐渐惨白,往日迷恋的俊颜在她眼里也成了张着獠牙的恶鬼,待他一点点挨近,如能击垮一切的碾压,直叫她抖若筛糠。 “说实话,看在你侍候爷一场的份上,留你一命,你把春晓弄去哪了?”余光里龚炎则的手指似要摸向她的喉咙伤处,周氏觉得连同骨缝都在发冷,她想躲开,却不敢动,就在那玉般的手指停在半空时,耳边又响起龚炎则冰冷声音:“不说也好,爷正好弄死你。” 周氏狠狠打了个寒颤,扯着撕心裂肺般痛楚的嗓子道:“三爷,爷……妾冤枉……”不待她继续狡辩,龚炎则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打的周氏满嘴冒血沫子,一张口,吐出几颗牙来,如今周氏想说话也说不囫囵了。 龚炎则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氏,眼底哪还有一丝夫妻情分,薄性冷酷至此,倒叫周氏死了心,她死死抓着衣角,恨恨的看向这个在她最好的年华里思慕贪恋的男人,满是血的嘴角讥讽的一笑,几度张嘴,才轻声吸气的说出话来:“三爷好狠的心!却不知有一日会不会如此对待春晓。啊,可惜,春晓如今生死未卜,就算活着也是被卖进了私丨寮,一个污秽不堪的烂货,到时三爷还要吗?偿” 眼见龚炎则先是蹙眉,而后渐渐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却阴沉的悚人,周氏哆嗦着咬了咬唇,极度惊恐亦让她变的极度激奋,她张着不住闪烁的眼,边笑边咳嗽道:“外头的粉头多少人又摸又抱,你也不嫌厌腥的搂着睡,府里头也是,赵氏偷丨人,红绫也……,春晓又干净哪去,还不是与庞胜雪眉来眼去,还有我,就是我呀,我也有人呢。你自诩千古风流种,哈哈,呸!不过是只大王八!” “呃……”周氏听得脖子上传来碎骨的声响,声音不大,也很快,她想看看怎么了,却只能凸出眼球看龚炎则,那个刚刚被她痛骂的男人,再没给她一丝眼角,转身朝外走去。在脚就要跨出门槛时,身后扑啦啦一阵乱响,倒下去的周氏撞上了高几,上面她生前最爱的瓜瓤水晶躺瓶与她一同,香消玉损。 今夜无月,龚炎则踏出屋子,漆黑的院子只有门口的两盏灯笼被风吹的乱晃,光亮忽明忽暗,他立在房檐下狰狞着脸,好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自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子,慢慢将手擦了,再抬头,见二门上有灯笼飘飘忽忽的移过来,他将帕子随手丢在台阶上,迈步迎了过去。 却是福海回来侍候,眼尖的看见台阶上那方洁白的帕子,骤然就是一僵,但见龚炎则面色似寻常,实则紧绷着下颌,眸光晦涩难明,他离开后稍稍平复的心又激烈的乱跳起来,且此番连提着灯笼的手都在抖。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龚炎则用纯白帕子擦手的习惯只在杀人后,似乎是七岁在山里挖坑,折腾死个猎户,又似十岁时亲手堵住养娘的嘴,一把将人推进井里……,而后都是这样细细的擦拭手指,连指甲缝也要整理半晌。 “吐口了吗?”龚炎则在一侧走着问道。 福海拉回思绪,忙回道:“在十二哥手里没怎么费事就说了,只她知道不多。在姨奶奶与养娘说体己话时,她无意中偷听一耳朵,说是姑娘无意中知道了姨奶奶隐秘事,姨奶奶怕的要死,许氏为了叫姨奶奶安心才出的主意,想把姑娘打发的远了就万无一失了。” 龚炎则的手握了握,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弄走的?去了哪?” 福海摇摇头:“虹柳确实知道的不多。”忽地想到什么,忙道:“虹柳说姑娘为了孙、钱二人的事一大早来见姨奶奶,跟在身边的是绿珠,但不知什么原因,绿珠没陪姑娘进屋,而是神色不对的先走了。” 龚炎则眉头一立,冷笑道:“果然都拿爷当做混沌不吃事的,以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爷看是都活的不耐烦了,也好,周氏路上寂寞,正缺人服侍!” 福海只觉得脖领后头冒冷风,缩着脖子不敢应声,又听龚炎则道:“叫十二劳神,许氏还有那个绿珠,一并审了。”随后低声嘱咐:“你去盯着,问什么要她说什么,不该说的别给爷露一个字。” 福海机灵的立即领会,这是有关春晓的事,不许旁人听了去,十二这样的心腹也不行,毕竟不是跟在内宅里行走的人,可想三爷有多护着春晓,可惜唉,春晓是个没福气的。 福海离开后,龚炎则也不要什么灯笼,独个回了下院,屋子里冰冷的没一丝人气儿,他走到长案边上,伸手将花瓶里的残花枯枝取出,捏在手里晃了晃,脑子里回忆起春晓在这修枝剪叶的样子,她嘴角微微弯着,睫毛轻轻颤动,显见是愉悦的,可惜,只要余光扫见他在,就会立时扭过身去,避开他的视线。 龚炎则深深吸着气,将手里的枯叶慢慢插回去,左看右看,只觉伤感。一转身步进两人休息的东屋,而后又愣住,总觉得炕边儿应该放着凌乱的针线匣子,春晓会侧坐在那,低着头,露出一节粉白的颈子,温婉专注的做着针线,见他回来,便要紧紧抿住唇,垂下眼帘,只等他问什么,她才细声细语的不时应上一两句话。 他使劲搓了一把脸,只觉胸中这口闷气难以疏解,若非抱一抱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便好不了了。 …… 天大亮,阳光照进屋里,琉璃窗子折射出浮动的光晕,龚炎则靠在雕花椅子上,翕动着睫毛,缓缓张开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惊觉竟在这里坐着睡着了。他起身,动了动已经麻掉的一条腿,慢慢挪着向外走。 书房外早有管事的要回复请示,龚炎则只微微点了头,进净房洗漱,不一时,福泉、福海纷纷回来侍候,福海趁机禀告:“周氏早在两个月前就与常来府中给她看病的郎中孙丰成互动情意,听养娘许氏说,一开始并未察觉,后来待她想要阻止已经迟了,周氏又铁了心的想要嫁给孙丰成为妻,一味的搭在孙丰成那里许多资财,许氏看着心里也怕,可惜苦劝无果,这才酿成今日之祸。方才小的已派人出去查孙丰成,很快就会回信。”说罢周氏的事,才字斟句酌的说起春晓的,只道:“许氏连夜寻了个牙婆,以往没打过交道,说是外省人,按约定的给了二百两银子把人弄走,势必出省,如今去了哪里,她也猜不准。” 龚炎则擦干脸,丢了毛巾,叫福泉喊厨房摆饭。 福海随着龚炎则转到餐桌前,接着回禀:“绿珠也全都招了,当日姑娘察觉不对,曾让她去大房请大太太来主持公道,只当时大太太在用膳,待去的时候姑娘已经被掳走了。当时大太太说‘毕竟隔着房头,你们爷屋里的事不好我管。’” 龚炎则嗤笑:“大太太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装正派人,摆太太的款,惯会说漂亮话,办肮脏事儿。还有那个绿珠是不好留了,原本明哲保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也因她计较的太明白,才会使主子处于危险,似这种好则荣华富贵,衰则积极撇清的奴才,世上没有哪个主子敢用的。” 福海却道:“爷,如今要怎么办?” 龚炎则看着进门来的两个小丫头摆饭,沉声吩咐道:“给胡六儿送信,让她查牙婆的底细,待拿到胡六儿的消息,你再拿着我的名帖去衙门查,这种人手里都有几张户籍证明,查出来,都有谁。” ---题外话---小袖老抽,有时不能及时回复留言,希望大家谅解。 另外作者有微博:三爷在等你可以及时与大家沟通哦~欢迎关注我~ 第096章 醒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闻言就要带着福海去追,在跨出院门时,忽觉身后一阵异样,顿住脚扭头去看,那些跟着来的一班衙役冲出来几个,其中一个问:“龚三爷,什么事?”龚炎则又细细看了四周,摇摇头,这才带着人出了院子。 眼看龚炎则一行人离开,飘在上空的春晓急的落泪,嘴里喊着三爷,也想跟出去,却被门上的八卦镜罩住,接着身子甩到影壁上,再滚到一边,她硬撑着筋骨断裂的疼痛,还想爬出去,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原是留下的几个衙役,拖拽几个姑娘朝门口来,嘴里喊着:“这里面指不定哪个是拐来的,统统拿去衙门审问。”随即丽姨撞大天的叫屈。 春晓萎靡在地,拢着胳膊蜷缩住身子,似想将自己团成一团,如此才不会害怕,不会觉得绝望。 肉丨身被锦屏带来的两个人兜头扛走,春晓以为她自然是要跟着肉丨身一起走,更有可能被吸回去,万万不曾料到,肉丨身离开,她却被拦在了八卦镜罩住的丽星阁里,哪也去不了,正急的什么似的,又见龚炎则出现,当时想也不想在沥镇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丽星阁,只急急跑过去,围着龚炎则一边打转一边急迫的求他把八卦镜拆掉,可男人深沉似夜的眸子里却无动于衷,逗留片刻便追出门去。 春晓知道没人看的见魂魄,也晓得龚炎则不会例外,可当龚炎则顿住脚,回头寻找什么四处看时,她的心都要蹦出喉咙,期翼涨潮般涌上来,差点将她淹没,可随即男人离开,心里骤然一空,再没有那样失落委屈过。 她不住的掉泪,双手死死按住眼角,气恨魂魄哪来的泪水,却忍不住哽咽难受至极。 再说龚炎则领着人分东南西北城门方向四路追踪,快天亮时在将锦屏与两个男人堵在一间杂货铺后门的巷子里,龚炎则看到时,两个男人正一个骑在墙头伸手,一个在下面顶着一个布袋往上递,还有个女子低声急切的叫着:“快些快些。偿” 正是月中,圆月十分明亮,照的三人身影轮廓清晰,龚炎则见那犹如人形的布袋就是心头一紧,忙吩咐福海带人到杂货铺前面,又吩咐几个随从把住巷口两侧,自己则带着跟来的衙役直接过去。 三人许是没想到会与人追过来,这事做的隐秘,丽姨手底下养的两个护院也不精心,所以并未察觉龚炎则等人靠近,还是龚炎则冷森森的高喝:“蠢贼,竟敢爬我家院墙,想要做什么勾当?” 三人吓的魂飞魄散,那骑在墙头的下意识反驳:“这是我家……”才说完觉得不对,再看来人一身玄色紧身衣,似守在此地多时的护卫,不由愣住。 也亏了龚炎则是个不务正业、混迹市井之徒,鸡鸣狗盗再熟悉不过,又一身武艺,识破三人并不是什么贼匪老手,这么一吓再一诈,便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了,倏然出手,将三个人惊的手忙脚乱,再有衙役围上来,其他布置根本没用上就把人活捉了。 龚炎则抱起布袋,在一众压抑好奇的目光下沉着脸就朝巷子口去,并不曾解开露出春晓面容来,惹的身后人好奇的抓心挠肝。龚炎则把人抱回客栈,这时福海也带着许多心腹随从回来,大半夜的叫起客栈伙计烧洗澡水,又备了夜宵,龚炎则只等春晓醒来抱着自己哭诉,他也好抚慰一番,想想弱女子经历这一场变故足够难心的,再有他也想,从今以后春晓被卖这回事不许谁提,只当两人平平常常的分别了些日子。 看着静谧的躺在床上的春晓,眉目入画、肤如凝脂,一如他去辉州前的样子,龚炎则此时才长长舒了口气,连日赶路的疲惫蒙头而来,他歪着身子,手臂抱住春晓,想着要等春晓醒来,却忍不住困顿的睡了。 福海候在屋外许久,不曾听三爷叫送夜宵、浴汤,犯难的在门口转了转,到底不比在家里安妥,大着胆子微微推开一道门缝,小声叫着:“三爷”。屋里安静的跟没有人似的,福海悄悄探进身子,轻手轻脚的探头往屏风隔断的里间望,只见锦帐低垂,男人宽厚的背部压住了一侧帐子,石青凤尾菊刺绣缎子衣摆露在床外一角,连同未曾脱掉靴子。 福海也不知怎么鼻头发酸,心里头又觉宽慰又觉不满,这时才惊觉,三爷在春晓身上耗费了太多心神气力,也不知以后将如何。 …… 龚炎则奔波疲乏,感怀寻到了春晓,一颗心落了地,踏踏实实的搂了温香软玉睡个好觉。翌日晌头才醒,他起身见春晓还在睡,不禁放轻手脚,绕出屏风叫福海进来侍候洗漱。 待洗漱过后,春晓仍旧在睡,龚炎则担心是那三个人给她下的迷丨药药量过大,伤了身子,一面叫福海请郎中,一面派人去衙门问清楚用的何种迷物。不一时郎中来,也是巧了,这位郎中恰在昨日早上就给春晓诊过脉,但因诊脉时是落了帐子的,不曾见得真容也不知是同一个人,但脉象一样,不由叨咕:“睡不醒就要请郎中,都是闲的。” 龚炎则闻言心思一动,似随口问郎中:“最近有许多睡不醒的人需要请郎中吗?不会什么传染病吧。” “胡说什么!”郎中并不知龚炎则名号,只当客栈里住的普通客商,闻言唬着脸道:“哪里是什么病,就是疲乏太过罢了,之前与一个女子瞧病,也是如此,老夫不过唠叨一句,客官不可胡说,被官府知道,仔细扣你一个捏造不实、扰乱民心之罪。” 龚炎则眸子沉了沉,并不反驳,也没应声,郎中拎着药箱气哄哄走了。 待见郎中出了客栈,龚炎则招手叫来随从:“你去查查这郎中给哪个女子看的睡不醒的症状。” 龚炎则回转春晓床边试着叫醒:“晓儿,我来寻你了,你醒来,别怕。”就见床上女子睡意安详,睫毛都不曾动一下。龚炎则深深蹙起眉头来,又叫:“春晓,你赶快起来侍候爷,爷大老远的寻着你不是看你睡觉的!”话落等了片刻,自然也是不醒。 龚炎则慢慢坐下,胸口又发闷,恨不得将春晓直接拖下床摇醒。 福海从衙门回来,见三爷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立时也跟着肃起脸,回禀道:“那三人说没用什么迷物,特别是叫锦屏的丫头,还说……邹姑娘自来带病,从进了丽星阁便不曾醒过,每日灌参汤吊着命。”福海也是心里揪蹙,如何也想不到春晓得了怪病。 龚炎则没言语,福海素日只会劝三爷寻开心,为一个女子费心也是费些银钱罢了,还是头一回遇着三爷上心的人儿生病,这要怎么劝?只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劝三爷出去寻欢就是了。 主仆俩静默了一阵,等到之前派出去的随从回来,听随从道:“查出来是给丽星阁的一位姑娘看病,小的还查到,连同那位郎中已有八位都去过丽星阁,诊的都是疲乏不醒的病。” 龚炎则绷紧了下颌,摆手叫随从下去,福海却是心头乱跳,忙道:“三爷,要不将姑娘带回沥镇,请孔郎中来给姑娘看看,孔郎中是御医,比只乡野之地的村医高明不知多少。” 龚炎则起身,看了眼彩绘落地屏风,沉声道:“爷还需去一趟丽星阁,你去张罗车马,等爷回来即刻动身回去。” 福海应下去忙,龚炎则又看了眼睡的香沉的春晓,出去时叫随从守在门外,这才出了客栈去丽星阁。 丽星阁此时已经大乱,丽姨被衙差带走,又带走包括春儿几个新买进来的姑娘,余下这些眼见事情不好,纷纷急惶惶的给相熟的恩客送信,想要出去避难,还有手脚不干净的丫头,进了丽姨的屋子,把些金银细软都搜罗出来抢走,一时见满院子乱走的人,个个没头苍蝇似的。 春晓也不再东飘西飘的瞧,被世界遗弃般只缩在肉丨身曾躺的床榻上空,胡思乱想许多事,想周氏可恨又可怜,想红绫黑了心肝全为争宠,想龚炎则那般不可一世的追踪万里,会不会是色迷心窍……。她又感伤,想那许多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只怕自己将永远要困在这里了。 春晓正浑浑噩噩时,忽听得外头楼梯有人上来,呆呆望去,那脚步声渐渐到了房门外,门被轻轻推开,随即春晓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进来的男子,墨绿色锦绣长袍,嵌玉腰带,俊美的面孔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金冠束发,长眉微蹙,深沉的眸子突然看向她。 春晓心跳如雷,痴痴的望着龚炎则,才要奔过去,就听他道:“她一直住在这?” 龚炎则身后挪出一人,两手揪住衣角,慢慢抬起头来,竟是春儿! 春儿也朝春晓望了一眼,望的却是床帐,让春晓以为他们能看见自己,期望又失望,徒惹心酸,不由又红了眼眶,耳听春儿道:“姑娘来了便一直躺在床上睡着,每天丽姨都要我炖参汤给姑娘吃,姑娘虽能吞咽,却一直不见醒来,我觉得她是不想醒。” 龚炎则回头,春儿也正扭头,两人视线相碰,春儿立时低了头,还向后退了一步。龚炎则眸光微动,将春儿端详了一番,道:“你叫什么?” 春儿翕动唇瓣,轻声回道:“我叫春儿。” “春儿。”从龚炎则嘴里吐出的两个字,竟似千回百转,叫人心颤,春儿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被人唤的这样复杂,她微微抬了头,见男人容貌异常俊美,不由脸颊一热,很快,男人移开视线,又望向床榻。 两人在春晓面前站了一阵便下楼了。 春晓也赶紧跟出去,也知道自己出不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尾随在后。 来到院外,春儿也止了步子,龚炎则才要离开,想这回出来并没有带丫头,还要在半路买两个侍候春晓,不如就要这个春儿,便顿住脚问:“姑娘缺个使唤人,既然你一直侍候着,不如就与我们一同走吧。” 春儿一时欢喜,却又犯难:“不知您要往哪里去?” “京城。”龚炎则道。 春儿最放心不下的是不知要被卖到哪去的弟弟,听说要去京城那般远的地方,与弟弟就会分开,虽机会难得却不能答应,苦涩的摇摇头:“多谢您的好意,我不能去那么远。” 龚炎则也是觉得现成的丫头方便,既然不想去,便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朝外去了。 春晓两只手扒着门前影壁,哀哀望着男人的背影,喉咙哽咽的发胀,此一别,万水千山,只怕再难相见,以往总较劲脑汁逃离,如今真个分离,竟分辨不出,她想要逃脱的是龚炎则这个人,还是太师府那座压抑的宅门。 眼瞅着背影也将消失在门口,忽听头顶上空一声尖啸,声音之利直击长空,丽星阁院子里及附近人家在外走动的人纷纷抬头看天,就见碧空九重之上,一只大鸟展翅飞翔,那鸟展开的翅膀犹如雨云,黑压压一团影子,就见它盘旋一时,慢慢飞低了身子,朝着丽景阁的大门去。 龚炎则仰头就是一惊,原是福泉自太师府带去庆州的鹰隼,因庆州没能巡索到春晓的消息,福泉怕龚炎则等的急了,放鹰隼给龚炎则报信。 此时龚炎则就怕那扁嘴畜生要落在他肩头,不由大喝一声:“孽畜,你敢胡来!”那鹰隼似忌惮龚炎则,翅膀猛地鼓动,自低向高冲云而上,翅膀扇动带出的飓风,吹的人迷眼,待它飞走,春晓瞥到门上放置的八卦镜掉落,正扣住镜面在地上。 “天意么……”春晓心思莫名复杂,一时看看镜子,一时看看龚炎则,而后再不做犹豫,如那鹰隼般,径直向外冲去,到底是一缕魂魄,竟刮的一阵阴风,龚炎则不适的皱了皱眉,再看那鹰隼,竟盘旋了一下飞走了,眨眼功夫没了影子。 古怪的紧,以往也不是没呵斥过那畜生,怎么今日飞的这样远了。 龚炎则领着人回客栈,此时客栈外福海已经备好了马车,龚炎则亲自上楼将春晓抱下来,安置在车厢内,见车内铜炉熏香、烛台书籍点心茶水都有准备,又伸手摸了褥垫薄厚,颇为满意。 安置好春晓,马车启动,龚炎则与福海骑马在前,车厢在中间,后面跟着数众随从,一行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半路上采买了两个侍女,同在车厢里侍候春晓。 过了江天气渐渐变冷,走了两日便在一处叫做敞口县停驻,一来做物资补给,为春晓与两个侍女添两套厚衣裳,二来龚炎则也着实担心,前几日还睡的香沉、双颊红润的春晓,如今越发玉人儿一般,肌骨莹润,触手微凉,活死人的样子可把龚炎则吓的不轻,恰一个游走四方的道士路过,未见春晓便说出‘此女非凡,魂魄不存亦不死。’的话,还说要想救命,可去觅儿山崇清观寻观主相助。 距敞口县六里地外便是觅儿山,因都是山石小路,不便马车通过,龚炎则便将春晓背在后背,只带了福海及两个随从上山,路上遇到的人里有樵夫,也有信徒,见他背着个女人上来纷纷侧目,待他走过,后面就窃窃私语,夸赞龚炎则是个好丈夫。 春晓的魂儿不紧不慢的跟着往山上飘,听了这话,竟是脸颊发热。 再往上爬了一阵,抬眼能望见崇清观的山门与牌匾,春晓停了下来,在旁人眼中许是寻常的山屋建筑,在她眼里竟云烟缭绕、隐有白光笼罩。春晓左右张望,慢慢向后退去,心道:一个八卦镜险险要了性命,何况如此仙乘之地。 眼瞅着龚炎则抱着肉丨身渐渐走的远了,春晓百无聊赖的在林子里乱晃,也不知自己走去了哪里,眼前出现宽阔的官道,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卷起一层灰土,春晓并无嗅觉,却是习惯性的捂住了口鼻,正想转身钻回树林,就听咯吱一声响,紧接着马儿嘶鸣,春晓扇了扇眼前的土烟儿,不远处才跑过去的那辆马车,不知何故飞了一只轮子,车身歪斜,牵累的马儿也断了腿。 春晓忙飘过去,车帘子里扒出一只手,手指莹润白皙,显见是养尊处优的人,只那人并未露出头脸,却将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先推出来,而后她才出来,是个长相端正的中年妇人,出来后紧紧抱住孩子,又急切的问赶车的汉子:“你怎么样,我们现下怎么办?奶奶还不知道咱们把小少爷抱出来,若是时候久了,只怕奶奶察觉,追问起来小绿应付不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汉子却不似妇人幸运,他的腿压在马脖子下,那马只折了腿,唏律律的喷着白气,特有的温顺的眼睛不时闭合,脖子躺在那汉子腿上,汉子抽不出来,显见也受了伤。痛苦的对妇人道:“我动不了,你抱着小少爷先走,这里离镇子不远了,你回去好叫人来救我。” 妇人看了眼那汉子的腿,又看自己怀里的孩子,咬牙道:“成!” 妇人裹着孩子在官路上快步走着,却是走走停停,该是一年加一起也走不了这么远的路,果不其然,没走多久就在路边坐下歇息,而后再走,春晓一直在后边跟着,妇人抱着的小儿不时看着她笑 “你看的见我?”春晓之所以一直跟着,正是因那孩子一双清澈的眼儿如有实质的望着她。 两岁的孩子,有些已经说的一口流利的话,这小儿却只是笑,也不应她。 春晓慢慢停了脚,朝后头望了望,心想是不是孩子与龚炎则一样,望的是别处。 不曾想,她才停下,那小儿急了,对她喊:“来,来!姨姨来……” 说春晓如雷轰顶都不为过,惊怔后即是狂喜,任谁自言自语了快一个月不疯也要憋傻了,她听得小儿叫她,竟喜极而泣,急急跟了上去。 抱着小儿的妇人却是惊的猛回头,见后面无人,倏然面带惊恐,搂紧孩子,小跑着去了。 那妇人走的实在不快,又常坐下休息,幸得一路平安,后来遇到载了两个妇人的牛车,妇人立即掏出两个钱坐上去,这才活着进了镇子,春晓扫了眼路边石碑,上面写的芦崖镇,这里已经是觅儿山最东边的地方。 那妇人抱着孩子在镇子口长长舒了口气,这会儿松懈了一半的神经,才觉嗓子眼干渴的要命,便朝一个茶寮过去,买了一碗茶,付钱的时候怀里的小儿扭身子,她抱的实在累了,就放到地上,回身接了茶碗,等她吃了茶准备抱孩子走,惊觉孩子不见了。 而春晓也急的冷汗直冒,那小儿说话不清不楚的,没想到跑起来倒是四平八稳,许是觉得身边有春晓在并不害怕,渐渐跑进了隐蔽的巷子里。 春晓想抱抱不得他,想喊养娘来也不能叫人听见,却在这时身子一轻,一股吸力袭来,不等她反应,魂儿便被抽走了。 “晓儿,你果真醒了!”春晓慢慢睁开眼睛,对上龚炎则既惊且喜的俊颜。 第097章 远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就似每日睡醒时迷糊了一阵,随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龚炎则,因太多次‘自作多情’,这会儿她下意识扭头看自己身后,除了帐子什么都没有,歪头想了想,慢慢伸出一根指头靠近龚炎则脸颊,龚炎则一动不动,似僵住的石人儿,春晓的指头便戳了下去,指肚传来软热的触感,她惊的忙要抽回手,却被龚炎则抓住。 “你身子可有不适?”龚炎则抓住她的手慢慢放松,将这只细腻无骨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春晓反应过来自己是醒了,立时低了头往身上看,不缺胳膊不断腿,挪了挪身子,还动了动脚趾头,倒是一切正常,她又掌控住了这具身体,不由欢喜,脸上露出笑来撄。 “如何?”龚炎则随着春晓的动作紧紧盯着,忙又问。 春晓这才抬头,见他面带急切,眼中流露出的满是关切之色,竟是鼻子发酸,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很快蓄了泪出来,也不说话,只噼里啪啦掉眼泪偿。 “怎么哭了?不是好好的,都好好的,没事没事。”龚炎则亦是心头发紧,酸酸疼疼的,将春晓搂进怀里,轻拍着后背小声安抚着。 春晓委屈的痛哭一回,待哭声轻了,龚炎则将她松开,起身去倒了碗水给她,春晓喝了水,再看龚炎则衣襟都被泪打湿了,脸上发热,呐呐道:“您,您去换身衣裳吧。” 龚炎则低头看了眼,又去看春晓,不在意道:“没什么打紧。”说是这样说,还是听话的翻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当着春晓的面就要脱掉脏衣裳,春晓一声惊呼堵在嗓子眼,登时偏过头去,只那灼热的红晕却从脖子漫上来,直叫整张脸烟霞一般。 龚炎则低笑了一声,嘴里道:“又不是没见过,爷还给你洗过澡。”随即又挑眉:“那是爷把你看了个遍,倒不曾叫你看看爷,这事儿做的不妥当,来,爷这会儿就给你瞧瞧,晓儿……”越说声音越低,身子也靠了过去。 春晓眼前投下一道影子,龚炎则那似诱惑又似调侃的声音渐渐挨近,她只觉得呼吸都带了火,才想缩了身子向后,就听龚炎则怪怪的笑:“果真是爷的宝儿,就这副样子别个也扮不出来。”春晓不明所以,悄悄拿余光看他,就见男人穿的整整齐齐,哪里露半点肉来?她立时扭头,龚炎则来不及收回那促狭的笑尽被她捕捉了去,春晓一时羞恼,咬着唇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却不知这一眼就如那勾人儿的手,正挠在三爷心尖,他的心肝肺乍冷乍暖般的一颤,伸手将春晓搂了,贴着脸重重的亲了口,惊的春晓僵住身子,只听他笑的愉悦:“你说你这小模样,爷怎么舍了手去。” 春晓脸上越发滚烫,心里如同揣只小兔子,砰砰地跳,由着龚炎则又腻歪了会儿,龚炎则才喊侍女进来侍候春晓洗漱,还特特的嘱咐:“轻着点,你们奶奶躺了多日,只怕还用不上力气。”但见两个丫头左右驾着春晓的胳膊,摇晃着朝净房挪,还是不放心,摆手让人退到一边,自己将春晓拦腰抱了,只听春晓一声惊呼,龚炎则笑着将她抱进去,后面传来两个丫头的笑声。 春晓被放进浴桶,躲着龚炎则胡乱在她身上乱摸的手,引的龚炎则又一阵发笑,到底扒了春晓的外裳,露出雪白的肩背才收手,就见他眸色发暗的道:“爷体谅你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待养好了可不许再躲,到时爷也不会再手软。” 春晓无语,想着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手软了?只是以往都是时机不对罢了。 龚炎则直起身子用干毛巾擦了手,正要出去,就听外头侍女道:“三爷,徐道长请您过去。” 龚炎则连忙把毛巾放下,才要走,袖子被湿漉漉的一只手拽住,他看向春晓,就见春晓白着脸,哆嗦着嘴唇:“我,我做错事了。” “嗯?”龚炎则不解。 …… 去往芦崖镇的官道正奔跑着一匹骏马,马上男子冷着一副俊美的面孔,身前搂着一名女子,女子头戴帷帽,面纱在冷风中翻飞,她不时用手按着。 这两人不是别人,却是春晓与龚炎则。 当时春晓脸上挂着水珠,惨白惨白的盯着他,只说逗的一个两岁娃走失,如今要急着回去寻,不然一辈子良心难安。 龚炎则问她何时出的事儿,又问她昏迷了多日怎么去逗的孩子,她就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后来又说是在梦里,说出来怕他不信。 龚炎则铁青着脸咬牙,使劲夹了马肚子,马儿吃痛,跑的飞快,春晓忙双手去按面纱,身子却坐的不稳,惊汗一身,被龚炎则一只手臂牢牢箍住了,她如何不知他生气了,可这种事明明就是玄之又玄,说出去几个能信?而且她又不是原主的魂魄,自觉脸皮不够厚,没法把借宿肉丨身这样的事说的理所当然。 两人快马加鞭,眼瞅着进入芦崖镇,春晓忙拍放在她腰上的手,急道:“就是这里了,那里有个茶寮,当时妇人为解口渴,将孩子放到了地上,错眼的功夫那孩子就跑的远了。” 龚炎则不言语,却是调转马头先去春晓说的巷子里看了一遍,未曾寻见才又去茶寮,龚炎则也不下马,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这间主人,主人乃是个老头,老头并未怎么思索,便道:“可不是呢,那妇人哭的可怜,只说是主人家的小少爷,如今不见了,她就是剥了皮、赔了性命也难以抵偿罪孽。” 春晓一听脸更白了,不由抓紧龚炎则手,不知如何是好的扭头看他。 龚炎则见她清泠泠的眼睛含着泪儿,神色焦急带着恳求,心里头是又气又软,横了她一眼,冷冷讥讽道:“幸亏你梦到的不是仙儿神儿的,不然三爷我也没本事管。”春晓闻言眼睛一亮,这就是说他有法子找那小儿,忍不住破涕为笑。 龚炎则也禁不住勾了嘴角:“哭哭笑笑的,倒是比以往磨人了,把你那泪儿收收,以后和爷一处,只许开心不许哭。”但见春晓皱皱了脸,便又是一笑,扣着她的腰,调转马头向镇上最大的车马行去。 车马行里尽是南来北往的行客,亦是不容小觑的消息集散地,龚炎则在门口方一现身,就有活计过来招呼,他依旧坐在马上,伸手丢了块银子过去,银子是五两重的雪花银锭子,一看就是官制,稀罕的小伙计嘴根子裂没边了,忙问他有什么需要,龚炎则道:“见你们行头。”行头就是车马行的头。 见过行头,又有行头搭线见当地最大帮会的头儿,别看龚炎则通身官家子弟的气派,说起江湖规矩却一丝不含糊,那帮派的头儿竟是不住挑眉,且龚炎则手里有一位分量十足的人物给的信物,那帮主辨认过后,笑容也亲近不少,拍着胸脯将找孩子的事应承下来。 不足半个时辰,龚炎则带着春晓离开。 而后两人在客栈落脚,将将一更鼓的时候,有人来报信,让春晓去认孩子。 春晓当时喜悦激动的神情极大取悦了龚炎则,龚炎则握住她的手,指头边摩挲着她细嫩的肉儿,一边贴过去亲了个嘴儿,笑道:“爷算是知道如何讨你欢心了。”春晓微窘,想要抽手逃离,却引得一只厚实温暖的手将她的手尽包裹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春晓偷偷望了龚炎则,心头有了些暖意。 随后龚炎则陪春晓去认人,果见那孩子在一群大大小小孩子堆里睡着,春晓将孩子抱了,又急忙往孩子身上看,见只有些轻微划伤,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龚炎则招呼她离开,可她却顿住脚,望着那些被拐来的孩子,足有二十来个,许多小脸混脏的,看了越发可怜。 龚炎则瞅了眼,不耐烦的将她手腕抓了,拉她出去。 春晓一路走还不住回头,到了外面,龚炎则上马车,半晌不见春晓上来,撩开帘伸手臂一把将人拽上来,她还抱着孩子,进了车厢赶忙坐好,幸好孩子没醒。 春晓和孩子坐在角落里,不时拿眼看龚炎则,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 龚炎则自是知道她的小动作,故意闭目养神,实在被看的腻歪了才突然张开眼睛,正与春晓对上,春晓一惊忙偏开头,却被他手捏着下巴扭回来,就听龚炎则冷哼一声:“怎么?没话和爷说?” 春晓张了张嘴,悻悻的又闭了嘴。 龚炎则挑眉:“有话就说,别跟爷这儿矫情。”等了一阵还是不见春晓开口,不由道:“还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爷问了,你倒成了锯嘴儿的葫芦,没动静了。” 春晓垂着眼,手指摆弄着道:“婢妾看那些孩子可怜。” 龚炎则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人生下来就分贵贱,命定如此,真不知春晓心软个什么劲儿。但也知妇人都有这毛病,看个花儿谢了也要抹一回眼泪,但他真受不得这个,是以起了脾气,冷道:“你该知道自己的本分,别当自己是个菩萨,救这个救那个,天下不够你慈悲的。” 春晓僵住手指,心里明白:龚炎则高高在上惯了,叫他怜悯倒是为难他,可那些孩子实在可怜,罢了,既他不喜我便不提了,怎么说我这也是慷他人之慨,自己身无长物,根本没有可怜那些孩子的资格,也没本事救他们。 虽说想的明白,但到底冲淡了找回小儿的喜悦,心中郁结的抱紧孩子不再言语。 见春晓虽一脸不快,但到底顺从了他的意思,龚炎则缓了脾气,又见她与小儿脸贴脸靠在一起,有着别样温柔,不觉心动,道:“等回府,爷抬你做姨娘,你把身子养好了,来年给爷生个儿子,不比心疼那些不相干的强。” 春晓只是假寐,闻言大惊,睁眼看龚炎则,见他虽是笑着说的,但却不似玩笑话,眼神格外认真。就在她惊怔之际,龚炎则又道:“你若听话,那些可怜人爷便救上一救。” 春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高兴的傻了?”龚炎则掐了把春晓脸颊上的嫩肉,睨着她道:“爷追了山山水水的,又上杆子抬你做姨娘,晓儿,你可不能不识好歹,若心里再想着什么娃娃亲,就别怪爷手黑了。” 龚炎则的手段春晓才见识过,忙道:“婢妾没想过,不曾见过那人。” 龚炎则眯了眯眼睛,虽觉得春晓这样解释正应该,可又想她是忌惮自己,也是维护那个人,不由脸色发沉,鼻腔里闷闷哼了声,侧过身假寐去了。 春晓悄悄看了他几眼,见他确实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了,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松了神经,靠在车壁上,可又想:难道真要跟他回去做姨娘?但不跟回去又能跑哪去,这回她才看清龚炎则的手段,不说通天彻地也差不离了,自己那点子伎俩只怕人家都瞧不上眼。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客栈简单洗簌便歇下了,龚炎则说什么也不与孩子一道睡,又不准春晓离了他,无法,孩子交给客栈伙计的娘子照看了一宿。 翌日一大早,那小儿府上的舅舅、管家并婆子、丫头、小厮一众浩浩荡荡的来客栈寻小儿。春晓毕竟是‘病了’了许多日,如今龚炎则听道长嘱咐,也不让春晓吃顿饱饭,还是汤汤水水的再添些米粥配菜来吃,吃不饱又兼骑马熬夜,春晓等龚炎则洗漱之后也不见醒,把龚炎则唬一跳,急忙叫人,见春晓迷糊的应了声又睡,这才放心。来的这些人也都由龚炎则应对。 舅舅上前施礼,报上家门:“在下名姓李名舟字八稳,昨日我那小外甥被个奴才看丢了,可把家人急的不行,家姐更是晕了过去,现下人都有些糊涂了,只等着把我那外甥找回去,在下冒昧前来,还请您见谅。” 龚炎则见他穿着直缀,头戴纶巾,便知是读书人,微微一笑:“不会,任谁家丢了孩子都要焦心,也是凑巧了,被我那小妻察觉到,我也是举手之劳。” “哎呀,何来的举手之劳?明明是费了心思力气的,我们全府上下感念您的恩德,不知恩公尊姓,仙府何处?来我们芦崖镇可是有什么事,有什么只管与我说,我们李家在此地还有些名望,您千万别见外,有事尽管吩咐。” 龚炎则心思一动,问道:“不知绥州医药世家庞家与你们家有何关系?” 李舟忙道:“正是家姐的婆家,姐夫乃庞家的九爷庞胜雪,不知您是?……” 闻言,龚炎则淡淡睨着眸子,却是笑着道:“咱们却是亲戚,算来还不远,庞府仙逝的老夫人与我祖母同出一支,正经的堂姑侄,如今胜雪正宿在舍下,每日给老太太请安。” 李舟听完大惊,而后又大喜,道:“如此说来真是亲戚了,敢问恩人是哪房公子?” “三房,我还行三,兄弟都称呼一声三爷。”龚炎则话音方落,那厢李舟已然喜上眉梢,忙恭恭敬敬的再次施礼,笑道:“失礼失礼,原是龚三爷来了芦崖镇,真是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也幸得您来了,不然我那外甥怕是难找回来,多谢三爷,多谢!” 龚炎则摆手,叫他别再客套。 两人又一处说了会子话,屋里春晓也醒了,见龚炎则不在,稍稍自在了点,忙起身洗漱更衣,收拾停当便戴了帷帽,要去接小儿回来,才要推门,就见龚炎则回来。 “小儿被家人接走了。”龚炎则边往里走边对春晓道。 春晓愣了愣,追问道:“什么人来接的,真个是家里人?家在哪?如何就信了他们!” 龚炎则看了眼春晓,想起周氏临死前说的那段话,提到春晓与庞胜雪眉来眼去,虽不信,却也让他心堵,想起来就烦躁,便沉了脸,道:“不放心爷办事,你大可追上去自己去看。” 春晓真个想追出去,却只能原地叹气,小声道:“也太急了些,我都没看孩子一眼,从此只怕再也见不到了。”那孩子在她是魂魄时喊她姨姨,感觉说不出的烫心,叫她放不下。 “那就是个麻烦精,见什么见!”龚炎则冷哼了声,催促春晓:“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回觅儿山。” 春晓这才想起来,还来得及问他自己是怎么醒的,真如那游方道人说的,是觅儿山崇清观里的观主把她救醒的? 回程还是一匹马两个人,只速度慢了许多,走了近一个时辰,龚炎则突然勒马,道:“下去走走,马要喝水。” 春晓看不出马怎么就表现出要喝水,但也乖顺的下马,与龚炎则分别站在马的两侧,待见到一条歪歪扭扭的小溪,龚炎则突然拍了马屁股一巴掌,那马便踏着蹄子去喝水。但春晓老觉得那马似不情不愿,这时龚炎则拉住春晓的手,迈着步子便在四周闲走起来,春晓穿的绣花鞋,底子不厚,没走一会儿就皱了眉头,却不敢叫龚炎则看见,怕他阴晴不定的脾气起来倒找的不痛快。 如今天气已经冷了,道路两边有些枯黄的草,那马也不吃,只朝着龚炎则翕动着鼻孔喷白气。 春晓忍不住问:“三爷,咱们等在这里有事吗?” 龚炎则看她,皱眉道:“与你一处非得要有事?” 春晓眨了眨眼睛,不敢多问,龚炎则又看了两次洋表,问春晓昏迷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梦,春晓捡着说了,正说的口干,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春晓与龚炎则一同看去,就见踢踏来了一头驴子,上面坐了一个小厮,那小厮似也觉得骑驴丢人,还不曾近前来便飞身下了,然后直奔他们来,施礼道:“三爷吩咐的事已经办妥,这些都是卖身契。”说罢掏了一沓子纸出来。 “这是……”春晓眼见卖身契上都按了手印,不由发怔。 龚炎则不自在的轻咳,并转过身去牵马,那小厮机灵的抢话道:“此事多亏三爷,三爷宅心仁厚。”等春晓确认这些卖身契都是人贩子拐的那些孩子的假凭据,心口说不出什么滋味,直烫的人心颤。 龚炎则掩住嘴唇,假意咳嗽一声,眼见小厮复命后离开,他也拉着春晓要走,春晓此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把一双妙目放在他身上,娇憨的笑了,这笑化雪消冰,登时在冷风中春暖花开。龚炎则总算也舒心了,想着这种事做了也没什么难的,只费些力气花费些许银钱罢了,与用珍宝首饰讨女子欢心没甚不同,乐得搂着春晓再度上马,一路再不停歇回去崇清观。 第100章 闹鬼与过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怎么可能会想着替龚炎则管内院?别说她本就没这样的意图,就是有,但见绿曼如此试探,便先厌烦了,心里想着,面上一点不带出来,笑容浅淡道:“说的哪里话,我可不懂什么管家,既然三爷交到你手里,你便好生管着,推来给我做什么。” 绿曼深深看了眼春晓,嘴角笑意真挚了些:“话不是这样说,毕竟姑娘才是三爷的枕边人,自然更懂三爷心意。” 春晓道:“三爷的心思不是我能揣测的,只身为妾侍,尽本分罢了。偿” 见春晓确实没有要夺权的意思,绿曼微微松了绷紧的脊背,与春晓说起话来亲近许多:“三爷走的这些日子,堆积了许多事务要处置,叫奴婢过来知会姑娘一声,就不过来了,他只在书房歇一宿,明早陪姑娘用饭。”说罢告辞:“夜深了,姑娘尽早休息,奴婢告退。撄” 春晓亲自送到门口,夕秋则一直将人送去二门,待夕秋回转,春晓问道:“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管的三爷的院子?” 夕秋原是外书房洒扫的丫头,又是家生子,父母亲戚遍布太师府,说起绿曼自然是知道一二的,扶着春晓上炕,一边放下帐子一边道:“早五六年光景了,那时三爷常年不在府上,若非老夫人做寿或是过年,一般时候见不到三爷的。虽说三爷不在,可内院里的事也需一个人操持,老夫人心疼三爷,拨了身边的大丫头绿曼过来。”说着将两头帐子都放了下来掖在被褥下面,探头小声道:“她今年有二十五了,都说当年老夫人有意让三爷收了她,可三爷一直没那个意思,旁人都不晓得绿曼怎么想的,一晃眼就是老姑娘的年纪了。” 春晓拉住夕秋的手,看着她道:“三爷就没替她打算过?” “怎么没有?问过的,除去府里有头脸的管事,还有三爷的手下,就那个叫赵福的,差点娶了绿曼,可绿曼给三爷磕头,死活不同意,当时头都破了,太师府里没有不知道的。”夕秋鄙夷的撇撇嘴:“她若是还惦记三爷,奴婢看是不成了。” “为何?”春晓不解的问。 “有姑娘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哪还有她立脚的份,别说立脚了,连个影子都插不进来。”夕秋笑嘻嘻说完,麻利的缩回身子,将春晓隔在幔帐里,脆生生道:“姑娘歇吧,奴婢就睡在外间,有事就叫奴婢。” 春晓却不似夕秋以为的羞恼,而是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想以前,没记忆,想以后,没出路。幽幽一叹,慢慢躺倒下去。 一夜无话,转天清早,龚炎则特特的回来陪春晓用饭,见春晓用的少,瞪了眼睛叫丫头又添了些汤,盯着她吃干净才算了。 春晓喝了一肚子汤汤水水,坐都坐的不舒服,盼着龚炎则离开,她也好去园子里走走。 龚炎则却慢慢品了茶,慢慢在屋子里踱步,似随意道:“针线匣子怎么不见你拿出来用?” 春晓怔了怔,道:“才回来,还不曾动针线,三爷要用吗?” “我一个爷们用哪门子上针线。”说完横了春晓一眼,又问:“你今儿要做什么?” 春晓道:“婢妾还没想……” “现在想!”龚炎则不客气的打断。 “……” 见春晓傻愣愣的不知所措的样子,龚炎则重重哼了声,转身出了屋子。 弄的春晓莫名其妙,立在门口望着龚炎则背影都不知道露了什么表情好了,不过总算是把这尊瘟神送走了,春晓吐口气,与夕秋说要去园子里,夕秋忙进屋去了兜帽和手炉,春晓叫夕秋回屋歇着,夕秋道:“夜里姑娘也不曾叫奴婢,奴婢睡到天凉,不觉困。” 昨儿是夕秋值夜,春晓却知道守着主子睡,怎么也睡不踏实的,就道:“你去吧,我让朝阳陪着我。” 朝阳照比同龄孩子稳重不少,但到底是孩子,夕秋不放心,就寻思岚去陪,寻了一圈不见,才察觉思岚侍候春晓洗漱后就没了影子,而思瑶那四个丫头都是外面买来的,对太师府不熟悉,夕秋抓耳挠腮的想不到合适的人儿,春晓见了又是一笑,带着朝阳走了。 天气已经冷了,春晓将兜帽掩的严实,手里抱着手炉,在园子里走的极慢,花木都已经枯槁,并没甚看头,朝阳看的无趣,却见春晓看的入了神,奇道:“花没一朵,姑娘在看什么?” 春晓喃喃道:“春有春意,夏有夏景,冬天看的自然是清冷萧索。” 朝阳顺着春晓的目光看了一回,小大人的摇摇头:“明明没什么看头嘛。”那娇憨的神态倒把春晓逗笑了,明媚的笑靥可把小丫头看的痴住。就听春晓道:“看不懂才好,女孩儿心思太重是要自苦的。” “苦?”朝阳又要问苦什么,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去看,小径深处走来一位公子,大冷的天穿着月白雁衔芦花样织金缎子长衫,蓝宝石腰带,配有香囊玉佩,再看面貌清雅俊逸,见她望过来便止了步子。 朝阳还没见过这般俊雅的公子,多看了一眼才转头去看春晓,却见姑娘也住了步子,与那公子隔着阡陌花木,远远对望着。 不一时,春晓向那公子施礼,而后转身向别处去了。 朝阳回头,见那公子久久立在原地,似被遗弃了般。 遇见庞白,春晓心头乱跳,第一反应竟然怕叫龚炎则看到,这才缓过神来忙忙施礼离开,想想赵氏被卖、周氏已亡,相比庞白还算讲理的性子倒好得罪,总好过龚炎则的霸权手段。 没了逛园子的心情,春晓无处可去,只得回了下院,由着思瑶侍候净手,便靠坐在炕边发呆。 思瑶瞅了眼,道:“姑娘要不要做针线?” 春晓想起早上龚炎则也问她做不做针线,左右无事,便道:“找纸笔出来,我画个花样子。” 思瑶忙诶了声,去置办了。 春晓很快画好,一上午就在房里绣花打发时间,中午龚炎则没回来用饭,她松快一时,中午歇觉也似踏实不少,下晌起身正想写两页字,鲁婆子来走动。 春晓忙将人让到西屋迎窗炕上坐了,又叫丫头端来许多干果蜜饯,上了一壶好茶,还紧着吩咐丫头去灶上知会钱婆子,蒸一屉糕点给鲁婆子带走。 鲁婆子一脸的笑,叫她别忙活了,又不是总也不见,春晓道:“可不是有日子没见了,婆婆身子可还好?” 鲁婆子道:“好着呢,脑子也清醒,哪个也诳不了老婆子一文钱。”逗的春晓笑,知道鲁婆子寡妇失业的,极看重钱财,却不是泯灭良心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张罗给自己看病了。 两人一处说了一会儿体己话,鲁婆子关切的拍着春晓的手背,叹气道:“你这小姑娘也是三灾八难的,只盼着以后的日子顺风顺水,与三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再生个娃,婆婆我看着也开怀。” 春晓垂了眼帘,闷声道:“三爷自有人给生孩子,婆婆说我做什么。” “你还拧个什么劲儿,你走这一遭,虽没人提,可都心知肚明的,再看咱们三爷是咋对你的,女人要知道惜福,你活的好好的,让那些烂了舌根子的只有羡慕的份才是真好。我觉着,你的姻缘就在三爷这呢,红线绑着,哪里能让你逃的掉?孩子,别想别个了,啊。”鲁婆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春晓怎么就又回来了?都知道是被卖了,山山水水的那么远,三爷不容易不假,说到底还是两人有这份缘。 春晓却始终记着周氏的死,任哪个女人不怕?万般不是,也有生路可走,如何就非要弄死?这件事放在心里不但没遗忘,反而在发酵,压抑不住的道:“周氏死的也太……”不等说完,鲁婆子突然拍了一巴掌,把春晓吓一跳。 鲁婆子忙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如今周氏那所院子……有脏东西!”言罢还左右看看,自己把自己吓的搓手臂。 春晓被弄的一愣,憋在心里的话儿也散了,疑惑的皱起眉来:“怎么说的?” “大太太房里的蓝玲有一日从那处路过,结果回去就病了,如今七八日也不见好,说是风寒,我瞅着不像,那眼底黑的跟抹了锅底灰似的,不是被脏东西缠上怎地?”鲁婆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春晓并不尽信,只自己是重生的,又经历了魂魄离体,是以只信这世间奇事怪事,却不信什么鬼魂缠身,若这般说,龚炎则还能有好?可你见人家吃的香睡的熟,没半点不适。 鲁婆子见春晓没言语,怕她不上心,还往那边走,就道:“姑娘信我一回,那里去不得。”随后还是觉得不放心,道:“不成,姑娘身娇体贵可不禁折腾,不如找一晚我陪着姑娘烧点纸念叨念叨,也好安心。” 春晓倒被鲁婆子神神叨叨的样子逗的想笑,随口道:“我没什么可安心的。” “怎么没有?周氏还不因为背着三爷把姑娘弄走了,才惹怒了三爷,所以说,三爷是真心待姑娘好,姑娘可不能再耍小性子……。” “为了什么死的?”春晓蹭的站了起来。 鲁婆子也不知自己说错了哪里,茫然的看着春晓,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都变了颜色,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把她吓的不轻,忙站起来扯着春晓追问:“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吓到了,都怪我,都怪我。”如何也得不来春晓回应,鲁婆子急的大喊:“来人,快来人,姑娘不好了。” 似应了那声‘不好了’,春晓身子晃了晃,将眼睛一闭,软倒在炕上。 外头正一边做活一边闲聊的几个丫头一听,急急惶惶的奔进东屋,鲁婆子喊着春晓,老眼落泪。夕秋道:“是晕过去了,我去取薄荷脑来熏一熏。” 思婉、思晨曾在路上被龚炎则千叮咛万嘱咐,说奶奶病才好身子弱,可想之前是病过的,这会儿忙拉住夕秋:“别瞎忙活了,快去情郎中吧,耽搁了谁都担不起,我这就去寻三爷。” 夕秋虽觉不至于,但也不敢拦着不让去,几个丫头分头忙活去了。 龚炎则得了信儿将一干管事的撩在书房,叫福海开了小门,疾步进了下院,他步子迈的又大又急,思晨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进了屋,就见丫头们都围在炕边,他重重咳了一声,丫头们回头,霎时纷纷散了。 只有鲁婆子自行跪在地上,哭的好不厉害:“老奴……老奴……”惧着龚炎则的威势,又哭的久了,打着嗝的说不清。 龚炎则呵斥道:“白养了你们,主子如何晕的都不知道,滚过来一个给爷说明白。”幸好思婉心细问过鲁婆婆,七七八八的听明白了,忙过去回道:“鲁婆婆方才与姑娘在屋里说话,奴婢几个都在外间,方才鲁婆婆与奴婢说,姑娘听说周氏的院子闹鬼,受了惊吓才晕过去的。”思婉才来一两日,可不知道周氏是忌讳,随口就说。 龚炎则闻言立时沉了脸,指了两个丫头要把鲁婆子押出去打板子,鲁婆子上了年纪,哪里禁的起这番起起落落的惊吓,眼白一翻,尾随春晓也晕了过去,直把龚炎则气的七窍生烟。 不一时孔郎中过来,龚炎则忙将人让到屋里,盯着孔郎中细细把脉,而后又紧盯着问如何了,都道龚三爷风流,可见风流也有风流的好处,单凭女子颜色好,便也得了他的疼宠,如今尤以这位俞姑娘为甚。既然看出人家疼哪个,自然要更尽心一些,返回身又把了一回脉,倒把龚炎则弄的七上八下。 就听孔郎中道:“不碍事的,神思不稳,该是受了惊吓,至于昏迷不醒,乃是过于疲乏所致,只等睡醒就好。” 不说还好,一说龚炎则顿时僵住,两只眼睛都失了神,把孔郎中吓的一怔,忙伸手要给龚炎则把脉。 龚炎则摆了摆手,沉着嗓子道:“我无事,先生请。”将眼带忧色的孔郎中送出去,他脚步发沉的回到春晓身边,慢慢坐下来,握着她的手静默。徐道长当日说过,不论何种原因,人总是如此昏迷离魂,耗尽了精气神,也是活不长的。 “若非真是天不尽善?”龚炎则呐呐的自言自语。 龚炎则守着春晓直到外头天黑,丫头们皱着眉的没人敢进去请示要不要摆饭,正互相为难时,思岚哈着手推门进来,直道:“真冷,我瞧着是要下雪了。” 夕秋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嘘了声,横着眼道:“你这一天疯哪去了?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还知道回来!” 思岚早看夕秋不顺眼,一家子亲戚没一个顶事的,还想在她跟前充大半蒜,想的美!一把将她的手拉下来,立眉立眼的冷笑:“呦,碍着你什么了?姑娘都没说我一句,你是老几啊!” 夕秋自然感觉得到思岚刺头,却不是在这个时候和她理论的,不住的要上前捂她的嘴,那头思华几个也不住摆手,急的跟什么似的,思岚一怔,才要问到底怎么了,就见东屋的帘子倏地掀开,龚炎则冷面冷眼的一声吼:“都给爷滚外头跪着去!” 思岚被吼的身子往后仰,幸亏夕秋扶了一把,她却不领情,挣开她,仗着自己母亲是三爷养娘,讨好的微微笑着往前一步道:“奴婢有错自是要认罚的,只三爷莫恼,气坏了身子奴婢母亲也是要心疼的。” 龚炎则两片嘴唇轻轻一动,并未听见说什么,思岚就挨了一脚,捂着肚子跪到地上,脸上疼的没一点人色儿,夕秋几个见状扑啦啦跪了一圈,磕头如捣蒜。 龚炎则压不住火,瞧着几个素日被纵的忘了身份的丫头,胸口又是一股子憋闷,总觉得春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恨不得现下就打杀了!他越想眼神越阴冷,直把不甘心挨这一脚的思岚瞧的魂飞魄散,当即顾不得肚子拧劲儿的疼,哭喊着求饶。 “谁在外头吵什么呢?”声音不大,却叫众人一静,龚炎则甩袍子疾步进了里屋。 “晓儿……”见春晓怔怔的坐在那,他过去直接将人抱了,用下巴殷勤的摩挲着她发顶,显见是吓到了。 春晓被抱的太紧,勒的怕是要断气了,紧着拍男人手臂:“放手……放开……” “你怎么样?”龚炎则回神,松了松手臂,却没把人真放开,仍旧搂在胸前。 春晓喘匀了气,忽悠想起鲁婆子说的话,不禁侧仰着头看男人,却只见锦绣衣领露出的一节脖子,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滑动,好看的下巴也微微翘着,如此生动,哪里似冷酷之人? “你方才睡着可离了魂?”龚炎则问。 春晓慢慢收回目光,低下头道:“未曾。” “如此说来只是睡着了?真吓的人半死,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龚炎则似埋怨又似无奈的叹气。 春晓道:“徐道长给的小叶钉我正戴着呢,不会有事的。”她将小叶钉自头上取下来,原是龚炎则特意叫人打了一个空心的簪子,那小叶钉就放在里面,拧好机关,一点看不出异样,簪子也不过是素银雕镂并蒂莲嵌两颗莲子米大小的粉晶珠子,并不起眼,只当是日常戴的。 龚炎则摸了摸那簪子,拿在手里又帮她插在发间,思虑着道:“白日戴着没什么,晚上歇了还戴着就奇怪了,明儿我去寻块好玉,用金镶玉的法子,看看能不能嵌到玉石上,这样你戴在身上合适许多。” 春晓抿了抿唇,感叹龚炎则诡谲难测,对人好时掏心掏肺,对人狠时绝情绝义,自己与这样的人在一处,当真是百般煎熬。 龚炎则却不知道怀里的女人所思所想,只觉得如今能抱着便踏实了,又因折腾这一番,他也是身心疲惫,一面叫丫头端夜宵来,一面叫福海将书房里的东西搬到下院来,把西屋做了小书房,值夜的丫头搬去了稍间,又叫春晓坐西屋,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人。 因春晓没什么事,几个丫头罚跪也起了身,又扣了三个月月钱。思岚被打杀一场,春晓叫夕秋去照看,夕秋却扭着身子说:“人家不一定稀罕。” 春晓看了夕秋一眼,改叫思婉过去,余光里扫见龚炎则往她这里盯了好几眼,便丢开手,只在西屋翻了本书看,乃是龚炎则找来的游记。 龚炎则这才专心处置起庶务来,待天晚,与春晓回屋歇下不提。 转天早起,两人一起用的饭,龚炎则要见外管事总不能在西屋见,只得厉声吩咐丫头们侍候好主子,而后才去了书房办公。 春晓等了一阵不见龚炎则折返,这才叫来思婉,问她思岚怎么惹到三爷的。 思婉道:“昨儿思岚一整天不在,回来也不晓得奶奶晕过去了,只当没事似的与三爷说笑呢,三爷给了计窝心脚。” “一整天不在?去哪了?”屋子里的丫头多,她又没心思看着,倒不知思岚不在。 思婉道:“下个月初八,三爷过寿,思岚与她娘紧着做针线活,要给三爷庆生礼呢。”说完也唏嘘,又费心又费力的讨好,结果还挨了打,怪不得哭的泪人儿似的。 ---题外话---会不会觉得春晓矫情?我是这样想的,设身处地,有个在意我的人在意到为了我杀人,那是什么滋味?估计肯定不会是洋洋得意的开心。好在春晓生活的背景就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龚炎则作为权贵人物杀个人不算大事。但对于春晓来说,最大的障碍该是害怕,就是害怕,怕有一天龚炎则喜新厌旧,更怕他薄情狠辣。 说到底,还是需要磨合,有待互相了解。 路漫漫其修远兮~~慢慢来吧~ 第101章 磨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今日一早上天儿有些闷,北风似也歇了,福海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对身旁的人道:“看起来要下雪。”说完站定,高声喊道:“谁在里头?” 正与春晓说话的思婉停了下来,从窗户往外看,隐约见门外福海正张望,身后还跟着捧了东西的小厮,忙走去门边将帘子一掀,清清秀秀的小脸儿上,一双眼儿好奇看过去:“海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呢?撄” 福海笑道:“昨儿天晚,三爷书房里的东西还有许多没动,方才三爷吩咐,让我们把东西搬过来。” 春晓向外瞅了眼,见大多是账册,不由抿住唇,看来是真个要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了。只吩咐思婉帮着归置,自己个进了东屋,才在炕边坐了,手便碰到了针线匣子,她盯着那匣子看了半晌,喃喃叹气道:“我到底要怎么做?” …偿… 龚炎则回来的时候就见思婉捧着个朱漆匣子,瞅着面熟,招手叫她过来,“这里面装的什么?”说着伸手掀开,一见里面的东西就笑了,道:“原是这些啊。”直接拿到手里,朝思婉摆摆手,随后进了里面寻春晓。 春晓正坐在炕边做针线,眼神专注,似没留意回来人。 龚炎则放缓了脚步走近,就见绣的宝蓝色八宝蒲团样子的腰带,见宽窄便知是男子的,心里高兴,假意咳嗽了两声,道:“好认真啊。” 春晓的确绣的认真,不过是借着绣花暂且抛撇了心内烦闷,忽听头顶低沉的声音,便是一激灵,抬头就见龚炎则想笑又绷着笑的脸,险些叫针扎了帧 龚炎则把手里的匣子放到炕边,然后转过来将春晓绣的腰带托在手里看了看,随手丢回去,满不在意的样子:“勉强入的眼。” 本以为春晓会说些讨喜的话,不想她捡起那腰带又低下头去,捻着针要接着绣。 龚炎则瞧她那木讷的样子又如先前一样,皱了皱眉,这女人显见是在外头更乐,回了府就发闷,可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找机会再领她出去走走就是了。想到这,他拉了椅子坐到春晓对面,指着那匣子道:“瞧瞧那里头。” 春晓暗暗吸了口气,将腰带放下,伸手把那匣子拨弄开,就是一愣。里头的东西许多是童趣盎然之物,铜杆的小锤子、木头雕的扯线人偶、弹弓、鼓棒,还有两把折扇并七零八碎的小东西。 就听龚炎则道:“幼时贪玩,拿这些东西当宝贝,旁人给爷百两银子都不曾换走一颗玻璃珠子。笑话,爷卖什么也不能卖这个,瞧见那把弹弓没,爷就用这么个玩意将云祥、瑢天几个小耗子打的满园子乱串。”说完不等春晓反应,先笑了一回。 春晓摸了摸那弹弓,似不太敢碰,龚炎则瞅着,伸手拿过来,起身抓住春晓的手,拉着她就要往外去,春晓忙问:“三爷要做什么?” 龚炎则道:“跟着来就是了,这么多话。” 春晓鼓了鼓胸腔,到底不敢再说别的,跟着龚炎则往外去了。 两人出了房门,守在门口的福海赶紧低下头就要跟着侍候,龚炎则脚步不停的道:“不必跟着了。”福海顿住脚,口中应是,等耳边脚步声远了,他才抬头去看,就见三爷与俞姑娘两个手拉手的拐进书房外的练靶场。 到了地方,龚炎则松开春晓,春晓不安的左右看去,却是一片四四方方的空场地,左右有围墙,正前方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树前立着三个草编的靶子。龚炎则一手掂量着玻璃珠子,一手捏着弹弓,望着前面的靶子对春晓道:“今儿让你见识见识爷的本事。”言罢突然伸直手臂拉开弹弓,春晓也没见他何时夹了玻璃珠子,耳边就听嗖的一声破空的动静,前头的鞭子动了一下。 “你去瞧瞧。”龚炎则努了努下巴。 春晓上身只穿了件夹袄,脚下是在屋子里穿的软底绣花鞋,方才疾走过来不觉得,这会儿有些冷了,强忍着冷意,微微哆嗦的走到靶子跟前,靶子用劲草编的十分密实,中间点了油漆红点,此时那红点中心堂空着,春晓一愣,明明听到发射出去的声音的,珠子怎么不在上面?又细细看了看,忽地灵机一动,向身后的大树走了过去,果在靶子后面偏左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寻到了那颗珠子,已经嵌的深了,单她用手是扣不下来的。 龚炎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立在她身后,见她盯着那珠子看的极其认真,倒是与做针线时一样,不禁摇摇头,这女人怕本就是一门心思的性子,他故意脚底下弄出些动静,春晓蓦地扭头,见是他,眼帘又垂了下去。 龚炎则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小失落,也有些遗憾,连讲解儿时趣事的心思也淡了,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触感冰凉,才发觉她穿的少,暗暗叹气的将人搂住往回走。 “三爷?……”春晓好奇怪,兴冲冲的跑出来,之前看势头,明明是要大展神威的,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去了?如此鬼测的性子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倒是知道奔着树后头找。”龚炎则回想方才她往靶子后头去,就知道她有点子聪明劲儿,却不愿十分夸她,是以紧接着道:“那都是爷五岁玩剩的,你也算聪明了。”夸还不如不夸,果然见春晓咬了下唇,腮帮子有点鼓,显见是不服气。 龚炎则不由舒畅了许多,心里的郁闷也散了,嘴角咧着笑。 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散了一身的郁气,春晓心头微微松了松,真真觉得与他在一处,度日如年。 …… 晚饭后,龚炎则在西屋看账册,偶尔会传来一阵噼噼啪啪拨弄算盘的声响,春晓将手里的绣活放下,吩咐思华铺床,自去净房擦了身子,换好中衣坐到梳妆台前,思晨忙自托盘里取了干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思瑶举着烧花小白瓷盒,掀开盖子,里面是雪色的面膏,春晓取了簪子头,轻轻挑了点儿在手心,慢慢漫匀了脸。待思晨将头发擦的半干,便拿了嵌宝象牙梳子对着镜子梳理头发。 春晓与丫头们慢条斯理的弄完,耳听那边还在翻账册,春晓佯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思晨忙道:“奴婢去看看三爷好了没,也该歇了。” 春晓心想,最好忙的很,忙一宿才好,面上却表现的昏昏欲睡装,点点头,眼见思晨撩帘子出去。 不一时那头听龚炎则道:“让你们姑娘先睡,爷这还要再忙一阵。” 也不用思晨回来禀告,春晓坐去炕边,踢掉鞋子,一栽魏身子便躺了,对身边的丫头摆摆手,道:“都去歇了吧。” 思华过来将锦帐掖好,几个丫头一同退了出去。 春晓裹着被子,发呆的看着帐子顶,看了一会儿赶紧闭上眼睛,默默念着:睡吧睡吧,睡着了就顾不得理会身边是谁了。 龚炎则回房的时候就见春晓侧卧着,头朝外,一张脸睡的红扑扑的,婉转娇憨,乌篷篷的长发铺展在枕头四周,她一只手却在捻着被角儿。龚炎则俯下身去,小声叫她:“晓儿……” 春晓睫毛犹如静止在花上的蝴蝶,一动没动,可见是睡的沉了。 龚炎则摇头笑了笑,脱了衣裳,躺去她身边,轻轻将人搂到自己被子里,将春晓盖的温暖的被子踹到了脚底下。龚炎则的被子里是暖的,身上却有些凉,春晓无意识的躲了躲,他一把捞住,哼笑着:“小机灵鬼儿,能躲哪去?若不是徐道长说你要养些日子,爷早办了你。”言罢也不见春晓一丝儿醒来的意思,便也合了眼,踏实的睡了。 且说龚炎则手里的生意多而繁杂,早年正因如此才常不在府中,如今堆积的事体愈发得去处置,心里却放心不下春晓,只说离魂这样的事,就够悚人的。可他行程紧不说,还有一些事潜伏危险,万万带她走不得,一时没有两全法。 就在龚炎则能拖一日是一日时,大房大太太那里却是拖不得了,冯夫人三天两头的过来哭骂一回,亲妹子、亲兄弟并堂姐妹,也是见天的过来,直把她养的稍稍好一些的头痛毛病弄的犯了,这些日子只吃药就花了上千两,今儿才吃过药,药碗还没端下去,就见蓝烟兴冲冲的奔进来,难见笑模样道:“太太猜怎么着,奴婢一早起来就见喜鹊叫的欢,正想喜从何来,这不,才出去,就遇着青叶回来了,这是老爷给太太的家书。” 冯氏怔了怔,不年不节的怎么有信来?莫不是官场出了什么事情,忙从蓝烟手里抽出信,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却是越看脸色越难看。 蓝烟瞧着苗头不对,佯装给冯氏倒茶,拎了水壶晃了晃,慢慢退后,转身要去添水。身后却听啪的拍案声,她死死皱了眉,到底面带惶恐的扭头去,惊道:“奶奶仔细手疼。” “手疼算什么,如今头疼的要死,手疼疼的过头去!”冯氏又拍了拍那信纸,气道:“我只当老爷在外头不容易,为官做宰的人物都是做大事的,咱们娘们的事儿何必就扰他清静,不想我不说,有人去说!赵氏那个贱货,竟敢私自给老爷去信,她是当我死了!去,把那贱货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还懂不懂规矩!” 蓝烟一听有人给太太泻火,忙乐不得的去了。 蓝玲始终病恹恹的,昨儿夜里下一场雪,院子里粉雕玉器的,她总在屋子里沉闷的透不过气,便起身将门开了,自己坐在门边,腾了个碳盆熏着看雪。眼见蓝烟脚下生风的出了院子,不由诧异,难道是太太想到了应付娘家人的法子或是三爷收了手不再整治冯家?如何就这样兴头。 没多久,赵氏随了蓝烟来,一看那忐忑发怵的样子就知道,是又惹了太太不高兴了,可这节骨眼上犯太太手里,不死也要扒层皮了。待赵氏进了正屋,蓝烟拎着水壶退出来,蓝玲远远的朝她招手。 蓝烟左右看看,抓了个小丫头去煮茶,自己溜到蓝玲这边。 “姐姐怎么坐在门口吹风?仔细头疼。”蓝烟过去就要关门,关了半扇,就听蓝玲道:“赵氏再有错也是大爷的生母,你小心大爷怪罪下来,不敢对太太怎样,倒叫你好受。” 蓝烟撇嘴道:“关我什么事,还不是太太看赵姨太太不上眼,时时刺着,三天两头拎起来涮涮,我们做奴婢的就算替赵姨太太说好话,如今也说的山穷水尽了。” “虽说如此说,我还是要劝你赶紧的去寻大爷报信,将功抵过,总比秋后算账强。” “正要去,姐姐真当我是蠢的。”说着就要去了,蓝玲一把拦住,溜着眼睛看蓝烟:“太太那头……” 蓝烟自是明白她要说什么,一边看着院子一边低声道:“老爷来信训斥太太了,说太太不该招惹三爷,还说长嫂如母,叫她别窄心眼儿的小家子气,又说离三爷寿辰也就小半个月了,吩咐太太备厚礼,最后说兄弟手足,再听闻她挑拨兄弟情义就换个懂事的来做正头太太。” 蓝玲明白了,没这最后一句,大约太太也想不到赵氏头上,有着庶长子的赵氏虽终日扮乖顺,到底不能让大太太安心,谁让大爷出息呢。 其实蓝玲也有自己的打算,年纪见涨,迟迟不见太太放自己出府,又搁到眼皮底下盯着,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打量着她是心腹丫头,要给老爷做妾呢。 但这不是蓝玲想要的,她倒是看中了大爷,只依照太太与赵氏母子的关系,她是嫁谁都行,唯独不会是大爷。又想那日夜里从周氏生前的院子里路过,听得里面男女龌蹉的声音传出来,,怪只怪自己耳聪目明,听音辨出是五爷,如今还想什么姻缘,不叫五爷害了就是造化了。 蓝玲胡想一气,蓝烟早就走了,就听正房里哭爹喊娘的尖叫夹着大太太抽软鞭子的动静,叫人发慎。又哭喊了一阵,动静渐渐小了,不一时就听冯氏大叫绝无可能,再过一会儿,有丫头被冯氏吩咐,小跑着出去院子。 几乎是蓝烟陪着大爷急匆匆来的同时,那小丫头陪了冯氏之子四爷疾步走来。 四爷轻蔑的瞥了大爷一眼,也不施礼,甩衣摆迈步进了正屋,眼瞅帘子放下,大爷也只看到生母侧着身子立在冯氏身旁,他忙上前叫丫头通禀,打帘子的桂菊却是为难的叫他等等。 屋内,冯氏双颊泛红的微喘坐在明堂正中,龚炎池进来就见桂柚将软鞭子收在托盘里,这是请内堂小家法了。所谓的内堂小家法是冯氏独有的,一根软鞭子裹了棉丝,抽在身上不见露骨露血,皮肉却是疼的直打颤,这种伤还特别容易消去印记,只一晚上差不多就看不出痕迹了。冯氏曾笑说:小家法整治爷们养的小妇最合适,保准打的她疼,又不碍着老爷们亵丨玩。 龚炎池只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给冯氏请安,随即坐到冯氏身边去,扯着袖子摇来晃去:“母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冯氏皱着眉头瞅儿子,到底禁不住他撒娇,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面上还硬撑着严肃,道:“多大的人了,来年弱冠就要娶亲了,再这么没规没矩的,看老爷知道不罚你!” “老爷不是不在嘛,儿子只与母亲好。”龚炎池笑嘻嘻的道。 冯氏一根指头戳他脑门,恨他不争气,余光里瞥了眼赵氏缩着脖子端着膀子立在跟前装老实,气就不打一处来,与龚炎池道:“你学业如何了?母亲正要与你父亲写信,说与你父亲知道,下回必要考校你。” 一听学业龚炎池一脸的不耐烦,身子向后倚靠,懒散道:“母亲可千万别提儿子,这几日家里头的亲戚跟开集会似的,闹的人脑仁疼,哪还有心思读书?冯六儿几个见天的围着我问什么生意什么货的,腻味死人。儿子看不惯他们靠着咱们家得富贵还一副咱们欠了他们银子的嘴脸,就与父亲写信去,叫父亲教训他们!让他们也知道知道,谁才是说的算的。” 方才赵氏直嚷着不是她告状,还说院子里人多嘴杂,不定谁说走了嘴与老爷知道,冯氏还以为她在诡辩,后来又一想,能与老爷去信的不会是齐、柳两个养了赔钱货的,不是赵氏又是谁,如今便只有儿子龚炎池了,不曾想只这么一说,龚炎池就承认了,直气的冯氏五脏俱焚,一时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 龚炎池却没留意冯氏,发了牢***后,眼珠子撩到屋里侍候的桂柚身上,桂柚十六的年纪,长的娇憨动人,又一身的凹凸有致,青春贲发。他正看的得趣,就见一只茶碗飞到桂柚肩膀上,桂柚哎呦一声,随即是母亲尖利的呵斥:“不要脸的贱胚子,勾丨搭爷们都到我跟前来了,你是想错了主意,下流种子也敢上台盘来,跌不死你,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叫她家里人来领了去,狐媚的玩意我这留不得。” 桂柚也侍候冯氏五六年了,真是晴天霹雳,哭的满脸是泪只说错了,再不敢了。冯氏却不听,只叫桂菊进来将人拉出去了。 站在身旁的赵氏脸色煞白,即便被指桑骂槐踩了半辈子,可一想身家性命都在冯氏手里攥着,就浑身一阵阵发寒,恨意更是浓的要把自己淹没。 龚炎池见了忙道:“关她什么事,儿子就是多瞅了两眼也没什么。” 冯氏冷笑道:“爷们都是贱种,好好的良家不爱重,偏爱这些下烂货。”说完又朝外头高声喊:“打她十板子!” “母亲!”龚炎池蹭的站起身,却见冯氏横着眼,眼眶都是红的,不由叹气,过去蹲下扯着她袖子,轻声道:“孩儿错了,母亲消消气,母亲该是知道孩儿的,孩儿必不是老爷。”这话点到为止,不可再说了,再说便是非议父母了。 冯氏瞪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龚炎池肖似自己的眉眼,长长叹气:“你去吧,好好读书,将来咱们大房全靠你了。” 龚炎池点点头,这才出了屋子,屋外龚炎检还站在雪地里,满眼焦急,龚炎池对这个庶兄厌恶至极,没有他,如何母亲哭的眼睛都不好了,冷笑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龚炎池一走,屋里静默下来,冯氏揉着头,也不言语,赵氏偷偷揉了揉被抽的骨肉都疼的肩膀,压住心底恨意,思量着小声开口:“若说太太也没什么可忧愁的,只办妥一件事,便可万事大吉。” 冯氏连眼皮都不曾抬,却也没制止赵氏,赵氏会意,又道:“三爷如今极爱重俞姑娘,前几日把书房都挪去了下院,太太只要交好了这位,还怕得不了好吗?” “呸!”哪知听的认真的冯氏突然睁大眼睛,一口啐在赵氏脸上,恨声道:“就是你们这起子狐媚子拐带的爷们都坏了心性,还好挑唆我一个正头奶奶去交好她?没爬爷们的床,她如今还满院子端洗脚水呢。” 第104章 姨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寰儿也是二房娇生惯养出来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个不相干的小妾编排到长辈面前,直气的手都抖了,正要辩驳,就听春晓笑的和气:“红绫姑娘说笑呢,我与表姑娘能有什么忙的,不过是看园子好,一步一景,比江南景致不差什么,又刚好我才去过江南,与表姑娘说的得趣,这才迟了。”又扭头与冯氏道:“按理说我们早该来叨扰太太,只桂菊说太太头痛的毛病久不见好,来园子也是想散散,来请安的路上,寰姑娘还嘱咐我,见了您别聒噪,长辈说什么听什么,只等您发话,我们就散开去,也好叫您清静。” 这话说的,一来解释了为何来迟了,却是拐着弯的夸冯氏的园子好,又兼带的提了自己得宠的事,若这些人心里还忌惮龚炎则,对她的态度就得掂量掂量;二来也提到桂菊,却不是什么装糊涂不带行李,而是惦记冯氏的头痛,红绫做的是麻烦人的事儿,反倒比较出她与寰儿才是懂事有孝心的。 春晓这番话一说完,寰儿都怔了一下,水雾般的眼儿扭头看她,就见春晓仍旧乖顺好欺的样子,但那双眸子却沉静的让人有些敬畏。忙错开眼,松了手里的帕子,接着话道:“叫你别多嘴多舌的你还说这么多,太太脑仁该疼了。” 一屋子人都愣了半晌,红绫被挤兑的脸都绿了,心里则最为惊诧,她认识春晓日子不短,软弱好欺,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何时这般伶牙俐齿了?这便是有人惯着宠着纵着养起来的?红绫心里酸楚无以复加,恨不得立时将人弄死,好叫自己好受。 那头冯氏还没反应过来,左下首陪坐的一名妇人已经笑上了,道:“说的是呢,这会儿茶也吃好了,话也叙了,咱们便都散了吧,园子里看梅去,正好晌午有日头,过了未时天就冷了。”说完扭头对冯氏道:“嫂子在屋里躺躺也好,都不是外人,不必招呼。醢” 与妇人对面坐的女子也道:“我倒不是第一回来了,知道哪处景致好,即便没有丫头领着也不打紧。” 另有四位面生的妇人跟着七言八语的说了起来,原本就头疼的冯氏脑仁激烈的跳了两跳,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撵出去,可一来人是她招来的,二来都是为了娘家生意,不好动怒,便将眼睛往别处看,就见春晓静静端了茶,平静的跟没事人儿似的,冯氏若有所思,倒小瞧了,是个有主意。不比周氏好糊弄,给两句好话就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看来今日娘家来的姐妹想要达成所愿,怕是要多费些心思了。 “嫂子?……”一旁的弟媳叫了她一声缇。 冯氏收回视线,先垂了下眼,再扭头去看弟媳妇乔氏,乔氏一边笑一边给她使眼色,显然是坐不住了,也是,心头都压着一堆事儿呢,谁也不是真有心情说笑玩闹来的。冯氏点点头:“有劳弟妹帮我照看些,我先屋里歇歇,在车上就觉得腰疼,正好叫庄子上一个手艺好的丫头给我按按。”说完就见乔氏顿时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许多。 冯氏又与春晓三人说:“知道你们都是体贴人儿的,如此就都去吧。” 春晓等人起身福礼,再仨仨俩俩的退出屋去。 待人走干净,冯氏闭了眼仰躺的靠在椅子里,狠狠吐了口气,似要将身体里的浊气都吐出去一般。 桂菊留在身边侍候,就听闭着眼睛的冯氏道:“你上回去见春晓,觉得她如何?” 桂菊斟酌着回道:“是有些小算计的人。” “我看不止是有些小算计,不然周氏赔了个孩子进去怎么没搬倒她?却是自己折她手里了。如今看红绫也是不敌她,早晚的事儿。她颜色好,又沉的住气,只怕将来没人镇得住。”冯氏不无担忧的道。 桂菊不服气:“瞧太太把她夸的,奴婢还不信了,将来三爷娶了正头奶奶,她还能风光哪里去?” 这时冯氏张开眼睛,盯住桂菊,眼神闪烁道:“咱们三爷可不是讲规矩的人,指不定心疼她,弄个两头大,也叫她进宗祠、上族谱。” “不能吧?!……”桂菊懵了懵,低低惊呼。 “只要老太太活着,没有不可能的事儿。”冯氏讥讽一笑,站起身来,叫桂菊扶着往里间歇息,真个不管外头的人和事了。 再说春晓与寰儿出了屋子,手挽手的去后院赏梅,丫头们捧着毡垫、热茶和点心,也是一路行一路说说笑笑,左右观赏,走了一阵,她们眼尖的发现之前分散了各走各路的太太、奶奶们像约好似的,从不同路口出来,与她们‘偶遇’,最后竟是凑齐了人,一同走着。 春晓只当赏梅就这一处地方,走到一起很平常,直到几位太太、奶奶抢着与她说话,且句句不离生意,春晓恍悟,瞅了眼已经被挤到后面去的寰儿,明白什么叫心里准备了。 之前还没想通冯氏办什么游园赏梅,即便办了缘何请她?原来本就是为了一帮子亲戚求她做说客,好向龚炎则卖好求情的意图。就听乔氏说的可怜:“不仅相公心急如焚,家翁与婆婆也是急的不行,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这段时日嘴里也是燎泡不断。俞姑娘,我一看你就知你菩萨心肠,仁心仁德,咱们又是一家子亲戚,你可千万帮着在三爷那里周圆周圆。”说罢挽着她手臂将个东西强塞了进来。 春晓吓了一跳,忙要挣脱,就感觉一只手被按的死死的,乔氏语气中已带了恳求之意,低声道:“全赖俞姑娘了,这点心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弄的春晓哭笑不得,当她什么人了? 才想要阻止乔氏,又有大太太的堂姐也与她说项,末了叫丫头递过来个锦盒,也不避人,亲自打开来给春晓看,只见一匣子雪花银锭子,足有一百两,晃的人眼发花。如此行事倒显的乔氏偷偷摸摸的多此一举了。 余下几位找春晓搭线的也愣住,倒不知如何出手。托大冯氏的福,春晓耳根子清静了一会儿。但已经推到手边的东西,收与不收都尴尬,她细细想了,知道这些人把她当男人的爱妾,只用金银交易般的手段与她打交道,若是换了龚炎则的正头娘子,怕做不出这等下作事来,就算真的要求到跟前去,也绝不会是送这些不上台面的黄白之物。 她们只当她是眼皮子浅的市侩女儿家,眼里除了争宠便是贪财。却不知春晓换了芯子,世情看的透彻,心思也灵通的很。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这些人是来寻她做生意,就要有个做生意的样子,不能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几人就见春晓见了如此丰厚的钱财也不为动,只脸上淡淡的,便觉心悬,想着是不是在三爷跟前侍候,好东西见的多了,她们送的反倒入不得眼? 当即大冯氏从腕上褪下一对碧玉镯子,看得出水头极好,拉过春晓的手就套了上去,又不让她脱掉,只道:“我与你们太太是堂姐妹,也是你正经长辈,第一次见,长辈给的可不许不要。” 春晓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淡笑道:“太贵重了。” 大冯氏道:“别动,正合适你戴,瞧瞧,不比戴我手上耐看的多。” 春晓低眉顺眼的微笑道:“太太这么爱重我,我怎么也要尽一尽力的。如此,锦匣我斗胆替我们三爷收下,回头见了三爷,必把太太、奶奶们的意愿带到,只我人微言轻,三爷什么意思,我却不敢胡乱承诺了。” 这样说确实是没看上银钱,说什么替三爷收下,就这点银子怎么好到三爷面前去?几人顿时面色难看,特别是只塞了五十两荷包的乔氏更是难堪,想要回来,开不了口,再添点儿,又不像话,真真是难为她了。 大冯氏笑道:“我那还有许多你们年轻女孩戴的用的,回头拿出来,选几样好的给你送去,你颜色好,戴着才不糟践了好东西。” “那怎么好?”春晓抬了抬眼。 大冯氏却是别有深意:“我给你的,与三爷给的可不一样。” 春晓也是百伶百俐,这话如何不懂?大冯氏指说给她的是私房呢。 几人一听是这个道理,如今大冯氏给指的路,行不行的通总要试试,纷纷自头上、腕上卸钗环塞给春晓,你一言我一语,只把春晓围的冒了汗。剥掉亲戚这层皮,这些人贿赂的嘴脸叫人看了恶心。 春晓心内愈发鄙夷,神色始终不咸不淡,转身叫目瞪口呆的思岚上来将东西收好,才对这帮子人道:“若没有旁的吩咐,我先行告退。” 几人忙说:“快去吧,前头往里走,梅花开的最盛。” 春晓再度欠身福了福,不再说什么,迈步朝梅林去。寰儿见她这头似要散了,便紧走几步挨近,小声问:“众星捧月的滋味如何?” “似被人追债。”春晓漫不经心的随口回道。 “……你可真敢说!”寰儿瞠大了眼睛,摇头叹道:“如何没人这么向我追债呢。” 春晓苦笑,心里道:那是因为你不是龚三爷的妾! 被这些人闹个够,春晓早没了赏梅的雅兴,但见枝头梅花开的五六朵,大多含苞待放,还不至最绚烂时,更觉了无趣味。旁观寰儿却看的入迷,手摸着那些枝干,提议折几支带回房中插瓶,招呼思晨一起,二人便走去一边兴致勃勃的选枝。 春晓看了一阵,忽地想起一事,冯氏的这一竿子亲戚要找龚炎则做生意不难,何必拐着弯的找个通房小妾?且句句不离求情,这是干了什么叫龚炎则这样打杀。想问寰儿,又见寰儿兴头上,不好打搅,正待转身,就见寰儿手里的梅枝掉落,人却傻在当场,直愣愣的望向远处。 春晓走近,见她竟然双颊绯红,不禁惊奇,也扭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由就是一愣,只见红墙绿瓦的垂花门旁,白雪覆盖,红梅枝斜斜伸展,将一人拦在梅树下,那人一身锦绣暗纹的青竹长衫,同色腰带,头戴银嵌玉冠,微微仰着头,胜雪的肤色趁着红梅,清雅中透着她从未想象过的艳丽。 似感觉到这边有人看他,庞白的目光很快寻到春晓,也是一愣,又瞥见她身旁还有别人,便忍住没朝她走过去。远远的与两人颔首,而后退出垂花门。 直到人的衣角都看不清了,寰儿才咬着下唇,眸光闪动。春晓看向她,心念一动,小声问:“那人你认识?” “不……”寰姑娘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怅然点头,总归心神已乱的样子。 春晓便不问了,两人虽投缘,却并是无话不谈的深交好友。 寰姑娘还朝拿处张望,似想寻男人的踪迹,好半晌才看向春晓,见春晓讳莫如深,便笑了:“走吧,呆的久了也冷,咱们去别处逛逛。” 春晓点点头,虽不好问,却也替她担忧,来时车上才听她说过,许是嫁给二房的六爷,既然有了议亲的对象,再与旁个牵扯,最后落不了好的只会是她自己。 寰姑娘慢慢走着,细眉轻蹙,幽幽叹气。忽地顿住脚,拉起春晓的手道:“虽说是姑姑让我讨好你,我才和你一处游园,可也是真心觉得与你投缘,只这件事却不好与你说,你听了也是白担份心。” 春晓道:“如此看,你确实当我是个知交好友,我也不问,只你要心里有数,女孩儿家,一步也错不得。” “省得。”寰儿应了。 两人又闲逛了一阵,到底都败了兴,也都有心事,意兴阑珊的回了红湾阁,进了明堂,春晓欲言又止的拉住寰儿的手,心里想着,趁着中午歇息,便要试着逃走了,不知后果如何?也不知还会不会再见寰儿,可珍重二字怎么也不好说出口。寰儿心事重重不曾留意,与春晓点了点头,便进去东屋了。 春晓只好默默说了声珍重,算做道别。 中午冯氏打发丫头来说,各在屋子里用饭,下晌未时一过就家去。 未时不过三点,春晓在心里核算了一下,距此时不足两个时辰,趁丫头们也去歇觉,她忙换了一身丫头的衣裳,又将早上准备好的银两藏在怀里,钗环首饰也只戴了几样不扎眼的,最贵重的便是龚炎则专打来装置小叶钉的发簪,春晓拿在手里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还说不好常戴,要换成金镶玉的佩饰,看来是等不到了。”言罢又怔然了一阵,举起来戴在头上。 春晓穿戴整齐,扒着门朝外头望了望,见没一点动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一闪身又出了明堂,紧接着脚步加快的朝外头去了。 所幸庄子里的下人本就不多,如今来了女眷,大多都规避了,一路上并未遇到人影,春晓顺利的进入梅林,她之前观察过,庞白出入的垂花门该是连着外院的,若非如此,男宾如何进来?又想:若是遇到庞白或是别个人,只说自己走错了地方迷了路,都能把话圆过去。 心里打定主意,她便向垂花门去,就见半扇门开着,一边锁链还挂在锁鼻儿上,她只探头,里面亦有几株梅树,影影绰绰的延伸着一条青石板小路,旁边紧挨着两见厢房。 春晓强稳住心跳,慢慢走了进去,行至厢房门口,也不敢张望,见前面不远处便是一处假山,忙小跑着过去,一口气躲到假山后边,正打算再探路,就听有人说话,似从山洞里传出。 春晓大惊,暗暗呲牙,如何都爱在这处说些隐秘?还好死不死总被自己碰到。一想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忙就要走开。 才要走,大腿被什么物抱住,可把她吓的魂差点飞了,低头一看,竟不知从哪冒出个小童,穿的锦缎红袄水蓝的宽筒裤儿,短粗的小手臂正环在她腿上,圆圆的脑袋瓜子剔的只留中间一绺绑着小髻,用红绳缠的。 春晓暗叫糟糕,想了许多变故,却不曾想碰都个孩子。那孩子在她腿上蹭了蹭,仰头要叫她,春晓手疾眼快,弯腰一把捂住孩子的嘴,把他抱了起来。应是手上重了,孩子很快就憋出了泪儿,可把春晓急坏了,正不知所措,忽就听前面一声高喊:“小门开了,快快,小少爷怕是从那儿出去了。”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呼啦啦的就朝这边来,可苦了春晓,要放下孩子就惊了山洞里的人,不放就等着被逮个正着,且也担心放下孩子惹急了山洞里的人,对孩子起了歹意就更不能不管。 一时心乱如麻,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就在此时,忽地山洞里走出一人,头戴纶巾,身穿灰蓝缎子直缀,配月白织锦腰带,长的眉清目秀,一派儒雅。他一眼望见春晓,愣了愣,随即躬身一礼,正要说话,就见里头出来个女子,戴着兜帽面纱,捂的严严实实,那女子一见春晓就是一愣,再见她怀里抱着个孩子,还捂着孩子的嘴,惊诧变作惊吓!耳听后面的人脚步声迫近,女子忙过来拽春晓。 春晓哪里肯让她抓住,扭身就要跑,那女子忙低声喊道:“是我。” “啊?……”如此唤作春晓大惊失色。 女子将脸上面纱拉下,露出寰儿的面容来,春晓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在这儿?他是谁?” 寰儿皱眉:“你又为何在此,这孩子是谁?” 两人相视一怔,皆不知从何说起,还是那男子道:“既认识,你们里面说话。” 寰儿深吸一口气,拉着春晓进了山洞,那男子却不曾跟进来,只在假山外立着。 山洞里,两人无言以对,虽不知寰儿缘由,总归春晓是不能说的,又过了一阵,就听外头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假山外,春晓与寰儿更是屏声禁气,不敢说话。 外头男子道:“你们急匆匆的做什么?” 春晓立时明白,男子与那些人认识。她下意识的看寰儿,寰儿正低着头。 “回爷的话,都是婢子们不省心,奶奶歇午觉的功夫叫小少爷跑了出去,这会儿正急着寻呢,有人说前面开了半扇小门,小的正要带着家人去找。” “姐姐醒了?”男子语气急切起来。 下人回说:“不曾。” 那便是没惊动姐姐,男子稍稍松了口气,又知道侄子在山洞里的女人怀里抱着,就更放下心来,摆摆手:“是我开的门,正打算去折几支梅花回屋作画,并没见冬儿跑过去,你们去别处寻吧。” 下人听了他的话,忙招呼人向别处找。 山洞里的两女皆松了口气,直到脚步远了,男子在洞口道:“寰儿,你问清楚我侄儿如何在那位姑娘怀里。” “侄儿?”春晓呆住。 寰儿一叹,道:“他是顾州李家的独子,叫做李舟,此番是送亲来京城的,说起来与咱们家也是姻亲,故而暂时落脚在这里。” 正说着,怀里的孩子仰了头,喊了声:“姨姨。”春晓立时低头,微暗的光线里,那小童面容眼熟的紧。 ---题外话--- 正赶着外出,先不整理亲们的打赏名单了,明天再弄~~ 另外:祝祖国母亲节日快乐,祝大家假期愉快! 【小袖最近老抽风,很抱歉不能阅读~如有亲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微信关注红袖添香,小袖送礼物求原谅!】 第105章 救人与伎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竟是芦崖镇离魂遇到的孩子! “以为再不得见,没想到我们有缘。”春晓惊喜道。 “姨姨。”孩子攀着小手抱春晓的脖子,边叫边在嘴角流口水,还喊:“飞!姨姨飞!偿” “哎呦我的小外甥,你能说三个字了。”李舟忽地进来,想要从春晓身上将冬儿抱过来,又想起男女有别,才伸了手忙缩回来,为难的看向寰儿,寰儿歪头看春晓,疑惑道:“你见过这孩子?他们才来京城。撄” 春晓侧身避开李舟,逗着冬儿:“前些日子路过芦崖镇时见过这孩子一面。” 李舟闻言立时道:“说起来也是我家里人疏忽,冬儿在前段日子曾被拐走过一回,被太师府的龚三爷救下,听说当时如夫人就跟在身前侍候,您……。” 春晓苦笑:“如夫人不敢当。” “原来如此。”寰儿恍然大悟,而后捂嘴:“府里人都说你与三爷去江南是胡乱说的,不曾想真是,三爷待你不寻常。” 一时说开,三人之间少了些许尴尬,只还是没弄清,为何春晓这身妆扮在这出现。春晓也糊涂,寰儿明明爱慕的是庞白,为何又与冬儿的舅舅李舟私会。不过,三人倒默契,都没再刨根究底的问。 冬儿不知大人的苦恼,抱着春晓拱了拱,竟是睡着了。 春晓便将冬儿交还给李舟,不着痕迹的打听:“我们来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家人,没想到竟是住的邻居。” 李舟抱孩子很是熟练,随口道:“不是什么邻居,这边也是大太太的地方,只是为了出入方便,另开了一扇门,你们那头只为待客,我们这边留作客居。” 原来真的能从这出去,春晓的心思又动了,但见寰儿在身边,便想如何摆脱,就听外头又乱哄哄的传来脚步声,此番更是嘈杂,有人喊:“舟五爷方才就在这儿,快找!快!” 李舟忙与寰儿、春晓道声失陪,抱着冬儿出了山洞。才出来,不过转头的功夫就被家里的下人看见,李舟道:“整日遭贼似的乱喊乱叫,成何体统?姑奶奶可是醒了寻冬儿,我这就抱过去。” 那人急的脸煞白,道:“不是小少爷,是茜姑娘掉水里了。” “啊!”李舟大惊,忙问:“人呢?咱们这院子哪来的水!” “跟去的丫头回来报信,说是掉到红湾阁的水塘里了,茜姑娘以为小少爷去了那头才追过去的。” “胡闹!”李舟气急呵斥,抱着冬儿就往垂花门跑,一边变了声调的焦急吩咐:“丫头婆子里找出会水的去帮忙施救,我记得有个叫紫熏的擅长泅水……”不待说完,那下人道:“紫熏因水土不服爬不起来。” “那旁的人……” “只来福几个随从会水,可都是半大小伙子了。” 李舟抿住唇没说话,脚下生风的穿过梅林,朝女眷住的地方去,到底是经过事的,只叫一个小厮跟着,其他人都留下,又叫管事的妈妈去与雪珑斋里的冯氏打招呼。 春晓在山洞里暗叫一声‘不好’!若是惊动了冯氏,必然会派丫头去红湾阁知会她们几个姑娘,更有可能丫头们就在红湾阁看护,若真如此,她想回去都难。 与她一样想法的寰儿也变了脸色,忙与春晓对视一眼,两人皆道:“快回去!”说完匆匆忙忙的出了山洞,可也巧了,春晓才露个影子,寰儿半只脚踏出,便有个婆子脚下生风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春晓的手腕道:“就说贼影子过去,老娘眼尖,可曾叫谁跑了。” “贼?什么贼?”春晓用身子挡住身后的寰儿,另一只手背过摇摇。寰儿眼见不好,咬唇躲了回去。 婆子大嗓门道:“老娘转身的功夫,绑在凳腿儿的鸡就没了,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说着还上下打量春晓,见她一身干干净净的素色衣衫,料子却不差,头上还戴的几样素银的钗,粗看没什么,细看却极精巧,心下一惊,这样体面的打扮不是姑娘也该是姑娘房里的大丫头,说是偷鸡的小贼实没人信。 婆子有些迟疑,春晓却急着要回去,故作焦急道:“你快放开我,我是茜姑娘屋里的丫头,茜姑娘掉到水里,舟五爷正喊会水的人去救呢!” “胡说,方才奶奶还吩咐丫头来灶上叫炖鸡给少爷姑娘吃,看你似有些体面,嘴上却这样奸猾,即便鸡不是你偷的,与你也脱不了干净。走,跟我见管事的去!” 春晓心急如焚,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从婆子手里抽出手,扭头就跑。 那婆子愣了愣,拍大腿就撵了出去,“你站住,小贼!” 春晓在前面跑,羞恼的回头辩驳:“不是我!” “你说的不算!”婆子紧跟着喊。 春晓看那婆子四十多岁年纪,体格却好,一直追她进红湾阁,水塘边正有五六个丫头并个小厮围着李舟,李舟怀里抱着冬儿,不住的在岸边踱着步子,正朝水塘里指挥:“再往前,往前……诶,左边!……” 春晓气喘吁吁的站定,就见水面上一个半大小子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正懵头懵脑的在水里转圈,而就在他不远处,一个女孩伸直手臂向水下沉。 李舟急的大吼:“没用的东西,往前!……” 此时,追着春晓来的婆子方一看到李舟,脚步不停的扭了身子就往回跑,那样子滑稽的叫人好笑,若不是时候不对,春晓真要笑了,但见那姑娘头都没入水里,人命关天不是玩的,几步走到李舟跟前:“什么事比的过人命,快叫那人把眼罩摘了。” 李舟却咬紧牙关,眼睛憋的赤红,一言不发。明明急的快要呕血,就是不改命令。 春晓一时看看水面,一时看看李舟,忽地狠狠跺脚,向后退了几步,而后便飞跑起来,耳边传来寰儿惊恐的尖叫,春晓整个人已扑入水中。冬日里的水冷的要把人冻僵,她打了几个哆嗦,慢慢浮出水面,此时水面已经寻不到那女孩儿的影子,但见那个蒙着眼睛的半大小子身子也笨拙起来,便知又冻又累失了力气,忙喊:“叫他回去,我没力气救两个!” 岸上的李舟见春晓跳水,先时愣住,随即大惊,这可是龚三爷的女人,哪里招惹的起,紧跟着也向前去,却是恐水的毛病,一阵眼晕的被旁边的丫头扶住。再睁开眼睛春晓已经露出水面与他喊话,他只得哆嗦着嘴唇命令那随从上岸。 春晓喊完话便再吸了口气遁入水中,水里浑浊难辨,全因之前救人时候弄的,要想在水里寻找落水女孩儿,实属不易。可春晓的水性似乎极好,虽水冷的要冻僵关节,却仍能如鱼儿般游的飞快,终于在两次换气后,她发现了女孩儿的踪迹,急忙游了过去,近了才知道,有水草缠住了女孩儿的脚踝,春晓先把水草扒掉,再托着女孩的腋下向水面游。 等在岸上的人都紧着嗓子,拎着心,但见春晓露了两回头,而后沉入水里便是久久不见,且水面连波纹也少见,直把李舟与寰儿吓的面如土色。也不知多少时候,水面荡动,茜儿破水而出,随即春晓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舟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冬儿,只怕就要跌坐在地了,惊吓难以平复。 寰儿待春晓拖着茜儿到岸,再被丫头们七手八脚的拽上来,上去就将春晓两只手臂抓住,眼中水光点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春晓反倒来安慰她,笑着道:“我没事。” “你……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过的去。”寰儿气的不行。 “这不是没事嘛,真没事,我水性极好的。”春晓回想自己在水里如何自在,就觉得浑身舒泰,才这么想,‘阿嚏’了一声。 寰儿紧张道:“你哪里不舒服?这样的天儿你也敢下水,不淹死也该冻死!”言罢喊丫头,“快去烧热水来,灶上给茜姑娘的姜汤也端这儿一碗来。”然后扶着春晓紧着往屋里去。与李舟擦肩而过时,寰儿冷冷哼了声,没给好脸色。 春晓暗暗咋舌,温温柔柔的寰姑娘竟是泼辣性子,嘴巴也毒的很,见李舟白着脸欲言又止,儒雅的气质透着笨拙,春晓忍不住低头笑了,但见寰儿斜眼过来,脸颊悄悄爬上红云,却是看不出是恼的还是羞的。 两人进了屋,丫头们一见春晓的模样都吓坏了,这个出去要热汤沐浴,那个翻找换洗的衣裳,又有端热茶来的,思岚抢着道:“那些丫头不让我们出去寻姑娘,您不知道,夕秋发现您不在屋,吓的什么似的,差点就要与人拼命,闹的不好,大太太那儿怕是已经知道了。”说着撇了撇嘴。 这些丫头都是后来的,自然不知道夕秋因何惊恐,经历过一回主子逃跑,夕秋的胆子早碎的粘不起来了,她煞白着脸望着春晓,也不顾思岚嚼舌根打报告,只盯着问:“姑娘方才去哪了?” 春晓不知怎么回答,从东屋出来的寰儿随口道:“都怪我,睡不着非要拉你出去,不曾想碰到这样的事,幸好你无恙,不然我如何也交代不了三爷。” 夕秋怀疑的目光却还在春晓脸上游走,道:“那怎么换了丫鬟的衣裳?” 寰儿蹙了蹙眉,假意与春晓嗔道:“瞧瞧你这丫头,主子一身的冷水不说紧着侍候,只在旁问东问西,只怕犯了错的丫头也不至于被管事的问的这样紧迫,就不能让人歇口气,喝口姜汤,暖了胃再回禀不迟。” 夕秋面无表情,也知自己僭越,可因着上回的遭遇,她心里也有个疙瘩,不解不快,这种时时有可能被主子抛弃的心情让她倍加难受。 春晓低了低头,早就想的明白,先不说夕秋效忠的是她还是龚炎则,只说夕秋老子娘、兄弟姊妹亲戚故旧皆在太师府,这一去指不定就终身不见,她又怎么可能带着夕秋走? 夕秋仍旧盯着春晓,春晓抬头,才说了个‘我’,外头就有位自称顾州李家二姑奶奶房里的管事妈妈求见,寰儿一愣,扭身要走,想了想却没动,替春晓应声:“叫进来。” 来人穿戴比之一般官家的管事娘子还要精细一些,端端正正的立在春晓与寰儿身前,福了福身子:“我们家姑奶奶叫奴婢来谢俞姑娘,原该姑奶奶亲自来,但因茜姑娘落水受了惊,一时离不得人,这才叫奴婢来,还请俞姑娘见谅。” 春晓道:“郎中来看过了吗?需仔细查看,我在水下见有水草缠了姑娘的脚踝,姑娘受惊吓是一样,也许也受了伤,我这里没什么说的,太师府与您府上也是姻亲,我不过是尽一点本分罢了。” 此时,那妈妈才正眼端详春晓,未曾想以色侍人的丫头竟有这份气度,不骄不躁、不虚华亦不浅薄,难怪姑奶奶吩咐她客客气气的,这位不愧受的龚三爷的宠爱。脸上便有了笑,道:“姑娘客气了,何止是一点本分,还是我们茜姑娘的救命恩人。” 春晓忙道不敢当。 寰儿却觉春晓太过谦和,本就是冒着危险的事,左推右萎作甚,在一边道:“何止是救你家姑娘一个,你们舟五爷没提吗?当日在芦崖镇,还救了小少爷呢。说俞姑娘是你们姑奶奶的大恩人都不为过。” 妈妈脸色一变,肃然起敬,规规矩矩的要给春晓磕头,春晓欲避开,被寰儿按住肩膀,受了这一礼。那妈妈早听说是龚三爷陪同去的如夫人发现了小少爷被拐,才引的龚三爷留意,最后救了少爷出来,如今才知道,就是座上这位,这才代自己姑奶奶磕头谢恩。 春晓等她起身,忙叫丫头上茶,又叫她坐了。 胡妈妈只坐了半边身子,并不与春晓、寰儿平起平坐,可见也是懂规矩的,春晓满意,与胡妈妈一处说了一会子话,后来有丫头端姜汤上来,她喝了,胡妈妈忽然道:“奴婢就想小少爷怕生,怎么就叫姑娘抱了,原是有前缘的,只方才听说小少爷将姑娘的衣裙弄脏了,仓促之间换的樱桃穿的,姑奶奶吩咐绣坊再做一套给姑娘,姑娘别嫌弃,绣艺出自苏州绣娘,不与北地一样,姑娘穿个新鲜吧。” 春晓与寰儿不着痕迹的对看一回,再看胡妈妈,春晓觉得莫名,就听胡妈妈又道:“我我们姑奶奶前头还叫灶上炖了鸡,稍后就让灶上的婆子给姑娘送过来。” 鸡? 春晓明白了,应是那个当她偷鸡贼的婆子见情况不对,怕秋后算账,回去后与胡妈妈说了,胡妈妈是人精,再前后一想,必然窥到她身为姑娘却穿了丫头的衣裳出现在她们院子里不寻常,胡妈妈精过鬼了,竟不管出于何种缘由,只半睁着眼睛帮她打掩护,这可真是万万想不到的。 不管怎么说,人情胡妈妈做了,她也不好自己拆自己的台子,但把夕秋瞒过去也好,便道:“多谢你们姑奶奶,也不必灶上的婆子过来了,我叫我的丫头随妈妈过去取。”特别在说灶上的婆子上慢下声调,好叫胡妈妈察觉。 胡妈妈果然闻音知雅的笑了:“那奴婢就不跟姑娘客气了,不瞒姑娘,我们这回来京城带的人不多,姑奶奶身边用的顺手的也就那么几个,平时没事还好,似今儿个,就真个忙不开身了。” 春晓忙道:“那我可不敢留你了,妈妈是奶奶身边第一得用的人,等过了今儿,您什么时候来都好。”又道:“我带了几个丫头来,手脚还算麻利,您领过去用一用,过会儿我们要随太太家去,不在此留宿,这几个丫头不必急着送回来,隔天我叫府里的人过来接就是了。” 胡妈妈忙道谢,又说不用,起身告辞道:“过几日姑奶奶要去太师府拜访,定是要与姑娘会面的。” 春晓与寰儿一同送胡妈妈离开,转回身去,就见夕秋立在椅子边别别扭扭的拧着手里的帕子,春晓看过去,她脸就一红,吭哧道:“姑娘,奴婢不该胡思乱想。” 春晓目光复杂的摆手打断夕秋,只道:“收拾一下东西,大太太该是招呼我们家去了。” 夕秋耷拉着脑袋应是。 不一时,太太来传话,准备离开,春晓与寰儿各带着丫头出了红湾阁,正聚在一处要上马车,红绫突然捂住肚子,可把前头被桂菊扶着上车的冯氏吓的不轻,忙送红绫又回红湾阁,叫人请郎中,赶上今儿茜姑娘落水,请回个郎中来,被冯氏的婆子截住,来给红绫瞧病。 春晓她们也只能浩浩荡荡的扑回来。又听郎中号脉说无碍,该是小腹着凉了所致,连方子都没用开就走了,叫折腾的众人好一顿埋怨,春晓自始自终只冷眼看着,寰儿亦面带讥讽。 冯氏见这些人等红绫一个,时辰也不早了,可红绫偏说肚子难受怕颠簸,一时半会走不了,也是满脸冷色的叫众人先行,留下两个办事稳妥的管事妈妈陪红绫垫后。 春晓与寰儿上车,寰儿撞了她胳膊肘,低声道:“你不留下陪着?” 春晓挑眉,面色淡淡道:“与我不相干。” 寰儿冷笑道:“虽说你与她一个房头,还都是三爷屋里的,可就她那奸猾狡诈的品行,不在一处反倒没事,指不定你留下就真个出意外了,还真该离的远远的,也算为那肚里的孩子积德了。” 春晓却想,龚炎则的女人太多,要顾念真顾念不过来,何况她也没那份心。 不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去太师府,只说红湾阁里,红绫待人都走光了,捂着肚子的手慢慢拿了下来,坐起身,拢了拢头发,对一旁侍候的小暮道:“打水来,我要净面。” 小暮忙道:“姑娘还是躺着吧,动了胎气怎么好。”难得小暮说了这许多话。 红绫却不领情,翻着白眼道:“一会儿三爷要来,你快着点,把我那身鹅黄的裙衫找出来。”见小暮目瞪口呆的没动,不由呵斥:“愣着作甚,是不是皮痒了!一点子自机灵劲儿也没有。” 小暮懵头懵脑的被骂,出去打水回来,又侍候红绫净面,重新匀了胭脂,梳头发,插钗环,再将那身鹅黄的衣衫往身上套,不想她怀孕腰圆,衣衫穿上只显臃肿,再不复当日船上临水照影的娇俏。红绫对着镜子怔了半晌,小暮只等她脱了衣衫开骂,却见红绫忽地一笑,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也好。” 红绫带着小暮出门,守在明堂的两个管事妈妈忙要拦,却听红绫道:“正要求妈妈一件事。”说着把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过去,腆颜道:“求妈妈门上吩咐一声,待三爷来了,务必请三爷进来。” ---题外话---国庆第二天,亲们都出去浪没~~ ps:继续将亲爱地们的打赏公告出来。 fdyong、luming198641、相片树、宜江、daisy2016、18772608191、dulong1981、daisy2016、、15730223368、微微很乖、小猴打针、wlnztc 谢谢读者们的支持和厚爱,我会继续努力滴~~ 第108章 撑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院里跪着小丫头,屋里同样肃着脸挨排立着大丫头,思岚与夕秋,一个管着金银首饰,一个管着收支银钱,还有管着陈设杂物的思瑶,均捧着账册,春晓坐在上首,与立在身边的绿曼点点头:“查吧。” 绿曼并不多言,端着公事公办的姿态打量了一圈大丫鬟们,道:“姑娘的意思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腆颜替姑娘查账,若查出星点儿龌蹉,别怪我手不留情,现下谁有话说?犯错的自己站出来!”几番扫视,没人出列,她才道:“把账册摆在这里。”明堂里摆设一面长桌。 思岚等人将账册放下,绿曼便示意跟着她一道来的四个在库房管账的妈妈开始,两人翻账本,两人对应物品,别看春晓住的屋子不大,东西却不少,查下去,没两个时辰出不来结果,只怕外头的小丫头要冻个好歹。 别个还差些,朝阳却叫屋里的丫头揪心,一边焦急的看着屋里妈妈们查帐,一边忍不住向外看,却是门窗紧闭,根本看不到外头什么情形。 朝阳僵着四肢,手和脚都没了知觉,脸蛋叫廊下的冷风吹的发疼,跪了大约一个时辰,晌午那点日头向西偏移,廊子下便更觉阴冷了。她动了动眼珠子,朝与自己交好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会意的微微点头,就听她似抱怨的嘟囔:“也不知哪个黑心坏肠子的,这大冷的天叫咱们统陪着跪在这里,自己拿了就站出去,姑娘向来是个绵和好性子的,便是承认了也无非是被呵斥两句,又不能少块肉,何必叫大家伙陪着遭罪,这天冷的,再过两个时辰怕真要冻死一两个了,冻死鬼再要喊冤给谁听?” 小丫头跟前并无人看着,有几个便试着动了动身子,却是冻僵的肉,坨成一团了,吓的直要掉泪,有个说:“我这腿动不得了,会不会是冻坏了,我娘说,有人冬天冻掉过耳朵,在外头冻的久了,进屋一拨弄就掉了,也没知觉。” 可把这些七八岁的小姑娘吓的要死,纷纷挪胳膊动腿的怕真冻掉了,与朝阳打过眼色的小丫头趁机道:“这事难说不是真的,兴许冻的久了进屋暖和过来就废了。咱们不过是院子里洒扫跑腿的丫头,冻坏冻死也就是让人卷着铺盖丢出去罢了,姑娘仁慈,兴许把卖身银子给咱们家里头,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这一番危言耸听更叫小丫头们不安起来偿。 有几个胆小的慢慢轻泣出声,一时不安变作躁动,忽地有个丫头道:“我那日见翠儿偷偷摸摸的从姑娘屋里出来,指不定身上就藏了簪子,即便不是姑娘如今发现不见的这支,也是别个。” “你胡说,我没拿,明明是你与外院的小厮私会,被我看到说了几句,记恨在心,这会儿来诬陷我,呸,我能叫你得逞,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你娘一样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两个小丫头才说了两句便掐起来,一时小丫头们只顾着看热闹。朝阳一皱眉,帮衬她的丫头忙喊道:“都别起哄,晴儿,你记下她都说了什么,一会儿回禀姑娘。”话才落,有人不服气道:“凭什么叫她记,她自己都不干净,前两天还见她与红绫姑娘院子里的丫头鬼鬼祟祟的。” 朝阳立时眼睛一亮,就听叫晴儿仰着脸道:“那是我表妹,问我姑娘去庄子游玩什么时候回来,想来与我一处说说话,我说三爷要去接我们姑娘一道回来,什么时候说不准,却不碍着我们姐妹什么。” 指责晴儿的丫头便不说什么了,随即又有丫头互相揭发,小丫头们之间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朝阳却耐着心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直到听见有一个说:“你敢背后说嘴三爷,比偷拿东西还胆大,我可比不了,你叔叔厉害了,什么都告诉你。” 朝阳看过去,竟是平日里看着最不起眼的燕儿,性子十分软弱,常被旁的丫头指派做这做那,她也不吭声,没曾想叔叔是外头管事的。接着又听那丫头说:“不止呢,人家姑姑是大房太太院子里的管事,千万得罪不得。” 丫头们许多是外头采买的,家生的没几个,听说燕儿门路这么多,不由疑惑,交头接耳说她有姑姑在,何必到三房来。 朝阳又杂七杂八的听了一阵,扭过头,朝斜对的厢房暗暗做了个手势,善为很快出了厢房朝正房去,在门口道:“姑娘,小的有事禀告。” 很快,房门打开,夕秋掀开帘子,与善为对视一眼,善为轻点头,夕秋垫脚向回廊望了望,故意大声道:“知道了,姑娘正忙着查账,等会子我与姑娘说。” 顿时回廊里的丫头们静下来,春晓屋里经过近两个时辰也有了结果,账册与实物对应不上的有六样,其中床帐子一套、衣裙两身、珊瑚手钏一件,粉彩珍珠耳坠一对,水晶倒瓶一只,宫制珠花一匣子。 思华道:“床帐子在奴婢那里,前儿思瑶说有一处跳线,叫奴婢想法子补一补,奴婢还没腾出手来弄。” 思晨紧接着道:“秋香织锦的夹袄与浅红绣缠枝茉莉花的长身褙子送去了洗衣房,还未曾取回来。” 春晓想了想道:“那一匣子宫制珠花我赏人了。”还是去江苏前的事,叫夕秋打赏给小暮了。 “水晶倒瓶我见三爷书房摆了一只。”绿曼也道。 那便只手钏和耳坠并那只挖塘才找到的发簪没着落,管着首饰的思岚变了声调,急道:“会不会查漏了?” 四个管事妈妈沉了脸,“库房的东西多到繁几,也不曾查漏过什么,思岚姑娘说笑呢。” 思岚脸上白白红红:“不会的,姑娘,肯定是查漏了,奴婢将每天用到的都记在心里,一刻不敢忘,晚上姑娘卸掉钗环也是奴婢逐一对好了才放回匣子,怎么会查到对不上?” 春晓没言语,慢慢坐回椅子里,伸手将茶碗端了起来。 思岚左右瞅了瞅,并不见谁帮衬她一两句,心头一灰,双膝屈起,跪下道:“奴婢……奴婢也不知怎么就不见了。”说完眼睛已然红了。 屋子里便是一静,只听得到春晓凝脂般的手指慢慢研磨着茶沿儿的细细声响,茶汤飘出的水汽将她细巧的下巴氤氲的看不清,连带着表情也朦朦胧胧。思岚从不知道软绵好说话的春晓也会让人感到喘不上气的时候,直叫自己冒了冷汗。 绿曼冷眼看着,看出这是春晓在打压思岚,思岚仗着母亲是三爷的养娘,向来端呛拿派,眼睛长在脑瓜顶上,却不知主子可以和你和和气气,也可以翻脸无情。绿曼暗暗嗤笑,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正想着,忽就听叫夕秋的那个丫头道:“姑娘,奴婢倒想不起来珊瑚手钏和那对粉彩珍珠坠子什么样了,似姑娘不曾戴过?” 春晓冷淡道:“既是登记在册,戴没戴过不打紧,如今说的是东西不见了。” 思岚灵机一动,抢上前道:“这册子是奴婢从夕秋手里接过来的,接手后并未及时清点,奴婢疏忽,还请姑娘责罚。”这么说就是将责任推到了夕秋身上。 夕秋一愣,忙也跪下,道:“姑娘明察,奴婢也是接手旁人的,之前管着账册的是红云,后来姑娘不在鸢露苑住了,一应用品都在管事的手里,该是……”夕秋有些迟疑的去看绿曼。绿曼始终把持着鸢露苑库房的钥匙,就算当时周氏要用什么东西,也要拨对牌给绿曼,绿曼方能取出来,拿走和拿回都有账可查。当时春晓被罚去洗衣房,屋子里的东西自然由绿曼接手管理。 春晓面露意外之色,也看向绿曼,肃容的脸微微放缓:“这怎么话说的,你事多人忙,可还记得这档子事?” 绿曼只在看热闹,不曾想火就燎到自己身上,脸一沉,冷道:“姑娘也说了,奴婢每日里杂七杂八的事叠成堆,脚打后脑勺的忙,些许小事记不得也是有的。不过姑娘既然问起,奴婢倒可请管事的妈妈翻翻账底子,就是不知妈妈们都得不得空。” 管事妈妈还在,她们来忙活一场,主子总要打赏了才叫退下,是以一直没走,也乐的清闲看热闹,听得绿曼话里的意思,几人彼此使了眼色,一个高着眉眼道:“咱们抽出手来帮姑娘盘点,不说如何,也还落姑娘一个好,只如今却连着丫头的失责也要咱们兜,这就过不去了。” 思岚蹭的站起身,嚷道:“谁让你兜什么了?就让你查个册子就敢推三阻四的,我看你是要落我们姑娘脸面才是真,我劝你掂量掂量,如今这太师府里,三爷看重谁,别到时候饭碗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胡说什么?还不退到一边去!”春晓还是头一回呵斥下人,思岚脸上挂不住,涨着面皮一扭身就朝外冲了出去,却是在门口差点撞到龚炎则,思岚吓的魂飞魄散,才要张口,便叫善为捂住了嘴拉到一边。 就见龚炎则沉着脸,一双眸子黑不见底,只立在那静静的听里面说话,人却不打算进去。 屋里传来春晓的声音,不急不躁、素淡如菊,她道:“我只问两句,一是当初我受罚离开鸢露苑后,账册是不是收回公中?二是我想看账册可不可以?” 绿曼眯了眯眼睛,轻蔑的抿住嘴角,而后面无表情道:“账册收回是府里的规矩,姑娘要看账册也可以。” 春晓点头,又看向那四个管事妈妈,微微一笑:“那就劳烦妈妈了。”不待她们说别的,春晓吩咐夕秋道:“都守规矩就好办了,你就随你绿曼姐姐走一趟,领了对牌再去寻这几位妈妈,想来很快就能查到珊瑚手钏和珍珠耳坠子的去向了。” 夕秋脆生生的应道:“这就好了,绿曼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绿曼此时方知春晓在这儿等着她,什么丢了东西不见,什么请她帮忙盘点,统是设套的说辞,不过是要立威罢了。绿曼绷着下颌,咬住牙关,让自己慢慢露出个笑来:“也是巧了,今儿三爷约了祥二爷、瑢六爷几位琼脂楼吃酒,怕是要夜宿在外,奴婢正好得些空闲,夕秋,随我来吧。” 屋里丫头闻言都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看春晓,春晓微挑眉梢,却不见羞恼与嫉恨,只拿眼看着绿曼,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绿曼眼见春晓的反应不似龚炎则其他女人,不知是真的大度,还是根本就不在意。若是不在意便真难得了,但这种女人恰恰心机最深;若是后一种……,绿曼暗暗摇头,不会的,多少人爱慕三爷,春晓又怎么会不在意?再说,当初她可是爬床才得来三爷的青眼。难说此女的心思比之赵氏、周氏、红绫都要复杂的多。 玄关里的龚炎则就听春晓寻常的说了声‘有劳了’,心口不知怎地一堵,皱着眉转身出去,并不与绿曼等人碰面。 他回到外书房,在屋里转了两圈,忽地顿住脚,高声喊门外的福海:“去,约祥二爷、瑢六爷琼脂楼吃酒。” 福海愣头愣脑的先答应了一声,随后狠狠的拍自己脑门,“我的爷爷,就说三爷不会被一个女人辖制住,果然好了。”边嘟囔着边朝外颠颠跑远。 龚炎则又在屋里呆了一会儿,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裳,迈步去了下院。 下院,春晓在绿曼离开以后,吩咐思晨出去善后还跪在廊子里的小丫头:“叫她们都起来,就说我再给她们一次机会,想想是谁拿了簪子。” 思晨应下,提议道:“不如叫她们举报有奖,隐瞒重罚。” “不可如此,今日在威迫下已经叫小丫头们吐露了不少心中隐秘,本就人心惶惶,若是用了你说的法子,只怕她们成了习惯,以后都要互相猜忌,背地里告状,若真如此,咱们就不用忙别的,每日只处置这些事也要烦,况且更可怕的是,咱们很可能养的她们成为有利可图的人,那才是作孽了。” 思晨唬一跳,摆摆手,“奴婢不曾这样想过。” 春晓笑道:“你去吧,叫灶上把熬的姜汤分下去,挨个盯着喝了,不用她们出来当差,明儿早起若发现病了的,尽可去请郎中抓药。” “诶。”思晨感激的扭身去传话了。 春晓这样做无非是主子们惯常用的恩威并重的手段,没甚稀奇。不一时朝阳进来回话,春晓嗔怪道:“不是叫你回屋养着,仔细真着了风。膝盖戴着棉筒子没?” 原是朝阳知道春晓要探探这些小丫头的底,特意混在里面一起受罚。她搓着脸蛋,笑着仰头看春晓:“真冷呢姑娘,可奴婢心里高兴。”然后伸手撩了自己的裙摆,就见腿上绑了棉筒子,“奴婢可不傻,傻的是她们,守着这么好的主子不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非要搅点子事出来,活该冻掉她们膝盖骨。” 春晓见她一副天真烂漫,喜欢的什么似的,拉到跟前,握了她的手捂着,又叫思华拿汤婆子来,等朝阳捧在手里,便叫她坐到秀墩上,盯着把姜汤喝干净,才由着她禀告。 朝阳一条一条的,哪个丫头说了哪句话,当时什么样的神色,都细细的与春晓说了。 春晓听罢并没有说什么,只催促朝阳回去休息,嘱咐若是夜里不舒服,就去寻大丫鬟请郎中。 朝阳往外走,龚炎则往里来,朝阳小兔子般跳到思晨身后躲起来,思晨沉稳的福了福身,龚炎则定了脚步,诧异的看了眼朝阳,想到之前来看到朝阳犯错跪在廊子里,现下这是没事了? 他望了望屋里,没见到夕秋,微一沉脸,夕秋随绿曼走了快一个时辰,不过是查一两页账册,竟是比大理寺查案还费时,晓得是绿曼在为难人,不由冷哼一声,倒把站在身后的思晨吓一哆嗦,朝阳更是撒腿就夺门跑了。 丫头小厮年纪小的淘气些,也不甚守的住规矩,主人们一般不会真的去追究。是以龚炎则也只是瞥了眼便进了屋子。 也是灵犀了,春晓也正在想绿曼,此人做事老道,却是看着圆滑实则强势,面上有笑,内里带刺,除了龚三爷并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即便是提起龚炎则也难以掩饰一股子优越之态。面对绿曼时,会怪异绿曼似龚炎则的娘,叫人心里极不舒服。 “爷见小丫头们都散了,抓到小偷了?”龚炎则边进来边状似随口的问。 春晓心里咯噔一下,他问的是抓小偷,却不是寻簪子,佯装低头抻褶皱的袖口,想了一回才抬头道:“簪子还没找到。” 龚炎则若有所思,盯着春晓看了会儿,直把春晓看的越发要将头埋到衣领子里,命人去叫绿曼来,春晓闻听猛地抬头,猝不及防的慌了神。 龚炎则只当没看见,伸手翻了翻放在桌上还未收进去的账册,道:“会用算盘吗?” 春晓愣愣的道:“会一点。” “前几年爷在府里的时候少,院子里有个杂七杂八的事也没个人拿主意,老太太就把绿曼打发过来管事,爷见她识字也会用算盘,就把内院的对牌和库房的钥匙交给她,后来周氏进府想要一展所长,绿曼主动把对牌上交,爷也没理会。现下爷瞧着你整日闲的性子越发闷了,不若把对牌接过来,就当消遣了。”龚炎则身子向后仰,半合着眼漫不经心道。 春晓瞪大眼睛,绿曼当珍宝一样守着的东西,在龚炎则眼里竟是这般不值一提,虽是咋舌,但她却不想沾手,小声道:“这哪里是消遣了?婢妾倒是怕累了会睡不醒。” 这么一说,龚炎则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皱眉道:“你又……” 春晓连忙摇头,龚炎则狠狠瞪她一眼,而后一叹,伸手将春晓拉到怀里,也不知感叹的什么,只幽幽道:“小坏蛋,尽能吓唬爷一个,你给爷记住了,倘若敢有一丝半点隐瞒爷的事,饶不了你,说吧,你都瞒着爷干什么了?” 春晓拿眼儿溜着龚炎则脸色,却是不知他问的哪桩?含糊道:“没有。” 龚炎则扭头,下巴蹭着她的发髻,心想:明明受了绿曼的气,偏一个字不说,是信不过他,还是从来就没信过?又想绿曼故意想叫她拈酸吃醋的那番话,她却没表露丝毫悲喜,全不似那些爱慕自己的女人,倒叫他心里不舒坦。 绿曼来见龚炎则,虽有些紧张,却也不觉自己哪里有把柄叫春晓撒泼,是以依旧端着姿态,肃着脸进屋,微低着头道:“三爷。” 龚炎则见是她,越发握住春晓的手不放,等春晓别扭的在旁边坐了,才淡淡道:“你去把库里这些年存的簪子都送到这来,爷又不是寒酸的只能送女人一根簪子,以后外头进来的首饰,只除去特意交代的,都送你们姑娘这里来,也不用你们库房造册,省的麻烦。” 绿曼倏地僵住脸,慢慢身子轻轻抖起来,直气的呕血。 ---题外话---今天卡的太***了呀~~~从早上七点一直卡到晚上十一点半,真应了那句‘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第109章 勒索(8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不用库房造册,还不是春晓吹的耳边风,指不定说什么了。 绿曼将头低的更深,眼里尽是恼恨,好一会儿才勉强回道:“这些年累积下来,东西不少,三爷看什么时候送过来,送来了放哪?里面还有几样是宫里赏的,老太太曾提过,要等将来奶奶进门处置,是不是留下那几样?” 春晓本还别扭,但听这话却坐直了身子,只方才一直悄眼看龚炎则,这会儿微微垂了眼帘,盯着龚炎则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看,他的手笔直修长,骨节分明,手心里干燥温暖,似能包容一切,她想,这男人纵有万般不好,只出身与手段就已经是出众的了,觅一门贤妻美眷也是应当撄。 “什么时候爷的吩咐还要说两回了?”龚炎则挑高眉梢,神色已见不耐偿。 绿曼紧抿了唇,似还想说什么,但见三爷目光不善,忙退下应是。 龚炎则大拇指按了按春晓的手背,良久后,沉吟:“绿曼倒是说对了一样。” 春晓只觉心口一紧,就听他慢悠悠的道:“这里地方是不大,等开春,选一处院子整修整修,也好添置些家具摆设,再安置个库房,你说呢,有没有喜欢的地方?” 春晓见龚炎则只是闲话家常,也不知怎么,竟似松了口气,随口道:“冬晴园。”说完一咬舌头,自己怎么糊涂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又改口:“搬来搬去的怪麻烦的,这里婢妾住的也习惯了,没必要……。”龚炎则却只撩了下眼皮,拍板钉钉:“就冬晴园,开春找人修缮。” “可老夫人吩咐过,冬晴园不好住人的。”春晓急道,叫老太太知道是自己撺掇的搬去冬晴园,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龚炎则却起身,道:“爷是回来换衣裳的,只忙乎你,差点忘了。” 春晓跟着站起来,脸腾的就红了,真是,忙乎谁了?却不敢嘟囔出声,随着龚炎则进东屋帮着找了件绿沈云烟刻丝缎子长衫,如意纹腰带,香囊、玉佩、荷包纷纷配好,龚炎则只伸了手臂等着春晓侍候更衣,左右没有丫头,春晓无奈,只得垫脚侍候了一回。 都穿戴好了,龚炎则捏着春晓的下巴亲了个嘴儿,深深看了她良久,忽地道:“晚上不用留门,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春晓一下想起绿曼说龚炎则晚上与人吃酒,在琼脂楼,这名字听起来便是风月场,此时倒是对上绿曼的话了,纨绔久在风流场,并不稀奇,春晓垂着浓密的睫毛,轻声道:“知道了。” 龚炎则眸光闪了闪,收了捏在春晓下巴上的手,转身就朝外去了,一口气到小园子外头,就见庞白正走在寄远阁前头的桥上,龚炎则住了脚,与庞白拱手:“久不见庞大人,一向可好。” 庞白见是他,因道:“托福,比在家时还丰润了些。不知三爷往哪去,若无事晚上一道吃酒罢,我妻家小舅子来了京城,咱们兄弟正好一处说说话。” 龚炎则道:“真不凑巧,我才约了人谈生意,就不打扰大人与家人相聚了,先行一步。” 庞白拱了拱手,目送龚炎则脚步稳健的走远,他却僵在原地良久,直到小厮麦子追上来,奇怪道:“爷怎么还立在这着?舅老爷都等了一阵了。”庞白微微叹了口气,这才道:“走吧。”与龚炎则一前一后出了太师府。 在旁门,李舟先见龚炎则,打了招呼,直说感恩戴德的话,千万请龚炎则赏脸一处吃酒,龚炎则推辞了几回,后与李舟定了转天再聚,将去哪处吃都说定了才放他走。龚炎则上了马,带着小厮福海并惯常的几个随从呼呼啦啦去了琼脂楼。 李舟望着人影不见,还在心中感慨,龚三爷与其如夫人皆是热心肠的人,只那位如夫人性子有些古怪罢了。 庞白走出来就见李舟垫脚张望,嘴里还念念有词,就笑:“一个说人说什么说的这么热闹。” 李舟回头见是庞白,忙给姐夫请安,道:“我这不是见着三爷了吗,三爷和他那位如夫人都是大好人,一个救我大外甥,一个救了茜娘。” “什么救了茜娘?”庞白奇道,这事还是第一回听说。 李舟上前挽住庞白的手臂,边朝马车走边道:“这不正要与姐夫说,走走,上车,到地方我再与姐夫详叙。” 沥镇有名的酒楼都在城西,龚炎则到琼脂楼就被早一步等在楼下的祥二几个说说笑笑接去楼上,进了一厢靠窗子的单间,几个人都吃酒,屋里还烧着热烘烘的地暖,龚炎则随手将窗子推开,大家都坐定了,又有伙计上菜,就听周云祥说:“今儿请了翠雪居新来的一对姐妹唱曲,那一出月满西楼唱的极有味道,一会儿你们听听,听的好了多给捧捧场。” “怎么话说的?你是看上这对姐妹花了?”赵瑢天一副了然的笑问道。 周云祥嗤了一声,拈了筷子夹菜,吃了一口道:“相貌倒也出彩,只爷看上的却不是这对儿。” “哦?”赵瑢天眼珠一转,瞥了眼龚炎则,捡了粒花生米丢到对面龚炎则旁边的窗户扇上,龚炎则收回向外看的视线,扭过头来,就听赵瑢天嘻嘻笑着道:“哥哥,你最看的透这厮,看出他什么招数没。” 龚炎则懒洋洋的歪着身子,睇了眼故作古怪的周祥云,因道:“捧场还不稀罕,那瞧中的定是与这对姐妹相干的,不会是看中人家妈妈了吧。” 今儿与周云祥一起出来的还有自家的老五,是个十六的少年郎君,听了这话噗的将口酒喷出去,忙搂着袖子往周云祥身上漫,“二哥,小弟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给哥哥擦干净。”周云祥紧着往别处躲,拍他的手,猴着脸道:“把你小子的爪子拿开,往哪摸呢。” 众人哄笑,赵瑢天笑的声最大,看起来心情不错,调侃道:“给小五弄个美人儿来,他就腾不出手摸你了。” 周云朗到底年少,闻言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道:“什么美人儿,六爷就逗我吧,我家规矩有多严,您又不是不知道。” 大伙儿都是惯常一处玩的,自是知道周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周家男丁三十五无后方可纳妾,如今除去周家二房二老爷有个老姨娘外,余者皆是一夫一妻,可也少不了外头有猫腻的,周云祥就没断了风流债,只因他娶了个娇弱的娘子,成年的吃药比吃饭不差什么,膝下又只得一女,眼瞅二十八的年纪,把长辈愁的不行,是以对他外松内紧,只要不把女人领屋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别个子弟却是实打实的严厉,丁点错处也不成。 赵瑢天点点头,对周云祥道:“嫂子身子还好?若我说还是多出去走走好,你也知道我养的那个,跟爷张牙舞爪的不消停,前段日子爷带她去香山逛了逛,就把她给收服了,女人嘛,用对了心思便是你好我好都好。” 将个正经奶奶和外室比作一处有点出格了,但也看的出赵瑢天如今得意的人儿正是那位扇娘,瞧他眉眼舒展、春风得意的样儿,龚炎则终于提上点兴致,听周云祥说了句:“你嫂子的身子沉疴难祛,出去走只怕更要累到她,还是静养才好。”赵瑢天这才自拍嘴巴,给周云祥敬了盅酒才算了了话头。 龚炎则道:“早听闻你得了个如意人儿,这也有些日子了,还不打算纳回府去?” 赵瑢天转过头来,撂下酒盅,勾着嘴角道:“起初也有那个意思,只她是个脑子疯癫的,说什么进了府就绑了身子,姐姐妹妹的招呼不过来,也懒的招呼,不如外头清静,我也不是迫人的土匪,就随了她的性子,这些日子我也品出好来了,别说,在她那里比在府里舒坦,只我和她两个,也有些小情致。” “那以后就这么着了?”周云祥给龚炎则斟了杯酒奉过去,龚炎则接了,也想听赵瑢天怎么说。 赵瑢天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道:“前头怎么都好说,以后她想在外头也不成。” 龚炎则与周云祥彼此看了眼,周云祥眼皮一跳,不禁道:“不会是怀上了吧?” 赵瑢天哼哼哈哈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招呼大家喝酒,“哥几个好久没聚了,今儿不醉不归,来来来,吃酒吃酒。” 龚炎则若有所思,周云祥举着酒盅的手也顿了顿,虽没明说,但差不离就是这么回事了,按理说有了子嗣头一句该是恭喜,但赵家与周家有异曲同工之处,周家是轻易不纳妾,赵家是不允许有庶长子,且比之周家还要苛刻,即便始终没能有个嫡子,也只当命中注定无子,如今瑢六只有两个女儿,扇娘生下个女儿便没什么,若是儿子……可要棘手了。 众人吃酒,不一时周云祥请来的姐妹花进来,赵瑢天跟龚炎则挤眉弄眼的,两人打量了卖唱的两女,赵瑢天忽地眼前一亮,与龚炎则低声道:“哥哥瞧那姐姐身后的丫头,祥二哥说的是她吧?不是可对不住我这双慧眼。” 龚炎则看过去,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挽着两串绢做丁香花,乌篷篷的头发簇着一张羊脂白玉的脸儿,五官精致,尤以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撩人。虽是绿袄红裙却不嫌媚俗,目光明秀清澈。 “呦。”龚炎则讶异了一声,这丫头倒似叫春儿的那个,在华扶县曾贴身侍候过春晓,她怎么到京城来了? “哥哥也这么认为的,是吧。别说,云二哥的眼睛真毒,这小丫头长开了指不定什么样的天仙人物,弄的我也心痒痒,若是好生调教几年,得值几千两银子。” 龚炎则瞥他一眼没言语,只在暗处皱了眉,春晓被卖那遭事早让他压了下去,过个三五年便叫人忘的净净的,可不能叫这个春儿毁了,思量片刻,再抬头,就见春儿正紧着朝他这里望,眼里有窘促也有喜悦,唯独没有惧怕,倒让龚炎则举着酒杯的手有了丝迟疑。 周云祥此人颇为机敏,视线在龚炎则与春儿之间不着痕迹的溜了两圈,再一瞥赵瑢天,也直勾勾的看着春儿,便有些不乐,招手叫春儿过来。 春儿只顾张望龚炎则,竟是没听到也没看到周云祥。正唱曲的妹妹眉尖一蹙,看着春儿的目光冷了几分。 待一曲唱罢,龚炎则起身,正想寻个由头将春儿叫出去问问情由,如何就来了京城了。可他一错眼儿时,竟见到楼下不远处立着几个熟悉的人影,立时沉声道:“我家小五在楼下,你们先吃着,我去嘱咐两句就回。” 赵瑢天探着身子往窗户外望了望,见似龚炎庆带着两个人与一个穿的体面儒雅的公子说话,那公子背对着他们,也不知是不是认识的。 龚炎则走去门口,与春儿错身时,低声说了句:“爷有话嘱咐你,你寻个机会下楼来。”也不等春儿回应,匆匆掀了帘子去了。 福海几个见龚炎则下楼,忙迎上去问:“爷要家去了?” 龚炎则摆摆手,“还没吃完,你们都在这等着,爷出去一趟。”没让人跟着,大步朝龚炎庆走过去,可没还走近,就见龚炎庆被庞白拉去了巷子深处,龚炎则顿了顿脚,随即快步跟进去。 到了巷子里,少了酒楼的灯火,越往里走越黑,龚炎则慢慢踱着步子,就听小五在说话,话里带着尖酸挑衅,小五道:“说别的没用,若识相就拿银子来赎,两万两,少一个子都别想拿回这支簪子。” 庞白声音低沉:“你只要钱?可以,什么时候要,我又怎么给你?” “三日后,你拿银子小爷还你簪子,咱们银货两讫,干净利落。” “钱也好,期限也好,我都能应你,但光凭你说的两句诗,我还是不信,若簪子不在你手里怎么说?你想要钱总要拿出些诚意,两万两不是小数目,不然我钱物都没得,还能去寻你三哥不成?”庞白似迫着舌根在说话,一字一句的显见恼怒非常。 这边龚炎庆道:“借十个胆子你敢去我哥跟前胡咧咧?我哥的脾气可没小爷的好,拎脚把春晓卖了是轻的,如周氏,嗝喽一声听个响人就没了,庞大人可想好了,春晓是死是活全在您。您放心,小爷我只图钱,得了钱,簪子准还回去。” 过了片刻,才听庞白压抑道:“既如此,便如此罢。” 巷子两头通街,两人约了时间地点,庞白朝前出巷子口去了,龚炎庆待人走的听不见脚步声了,抻着脖子狠狠啐了口,“真以为能给你,做梦,要不是帐房管的严,随便几样摆设当掉也尽够两万两了,用的着找你,呸。”说完转了身,打算原路返回。 “你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巷子里十分安静,突然有声音平地而起,先没听出是龚炎则的声音前便把龚炎庆吓的一缩,头皮都拧紧了,声调尖细的喊:“谁?” 龚炎则沉着嗓子呵斥道:“还听不出是谁?那便滚过来睁大眼睛瞧瞧!”长兄如父,何况龚炎庆自小就被呵斥来呵斥去,很快辩出是龚炎则,登时扭身就要跑,恰如同他熟悉龚炎则的呵斥,龚炎则也深知他那点子出息,长腿只往前一探,就听扑通一声响,紧随着哎呦惨叫声起。 龚炎则抬手挥了挥鼻端扑腾起的灰尘,一脚蹬过去,踩住龚炎庆的后腰,说了声:“别动。”龚炎庆便如一条丧家犬,哀哀哼哼,不敢再放肆。 “说吧。”龚炎则不耐烦的问。 龚炎庆却咬着牙不吭声。 “嗤……”随着龚炎则不屑的嗤笑,脚下毫不惜力气的压了了又压,他是练家子,趴在地上的龚炎庆起初还嘴硬憋住,后来就觉得腰要断了,骨头缝都在错位,疼的嘴里抽冷气,忙喊冤:“三哥,三哥我真没做坏事,就是吓唬庞胜雪那小子呢,弟弟知道三哥也顶厌烦他,就想替哥哥出口气……诶诶诶,哥你轻点,折了,腰要折了!……” “死鸭子嘴硬,爷看你是记不得爷的手段了,再不说实话,信不信爷把你交给十二,说!” 十二刑事手段鼎鼎有名,龚炎庆有幸见过一回,被审讯的人往往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吊着,却偏不给个痛快,不说实话仍有法子磋磨,若说龚炎则是阎罗,十二便是最恶的夜叉,可把龚炎庆惊的圆了眼睛,别以为龚炎则干不出虐杀弟弟的事,当年那个养娘怎么死的,他看的清清楚楚,冒着一身冷汗怪叫道:“我说,我就是看别人做生意赚了钱,也想投一笔,据说能赚很多,我就想多投多赚,这事儿都说定了,也已经签字画押,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才想要坑庞胜雪点银子。” “什么生意先不说,你手里拿的什么样的簪子叫他肯给你两万两?你从哪得的簪子?”龚炎则为人谨慎细致,问询犹如剥洋葱般层层剥开,迫的龚炎庆又没了动静。 龚炎则见时候不早了,想从这小子嘴里抠出实话颇费功夫,便弯腰一把将人拎起来,只听龚炎庆哀哀的叫唤,龚炎则也不拦着,到了巷子口,龚炎庆叫的更大声,想叫龚炎则为了颜面放了他,却是想到大错特错,龚炎则勾着嘴角冷笑道:“你还可叫的再大声些,传出去你与嫡兄不合,爷也省心不少。” 龚炎庆脑子极快,他一个庶子出去有人奉承拍马,并不是全因着出身太师府,更重要的是同父异母的嫡兄龚炎则,龚三爷的名号何等威风霸道,谁见了三爷的兄弟不拱手招呼一声?立时,龚炎庆闭上了嘴,软塌了身子由着龚炎则将自己拽到酒楼前,一推,交给那几个随从。 福海有些懵,随从们倒是训练有素,将龚炎庆擒在手里未曾松懈,就听龚炎则交代:“先把他送到十二那里去。” 龚炎庆一听就急了,又不敢大声喊,只憋着嗓子往前窜:“三哥,我错了,我说,我劝说,那簪子……。”就见龚炎则一个手势,随从立时将龚炎庆的嘴捂住,福海见状忙去雇马车,十二住在城外,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龚炎则再没看龚炎庆一眼,撩衣摆进了琼脂楼。 楼上此时正吃到酒酣脸热,赵瑢天一见有人撩帘子,忙高呼:“美人儿来了!”众人竟见帘子后出来的是龚炎则,一时大笑,捶桌子跺脚的,赵瑢天更是笑到肠子拧劲,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喘着道:“如何是哥哥?我叫的,叫的美人儿,哥哥给藏哪去了?” 周云祥也乐的不行,几个人起身给龚炎则让位置,他笑着解释道:“哥几个听曲听的腻味了,瑢六就叫人去有琼搂请彩英几位姑娘过来助兴,哥哥也有些日子没见彩英了吧,那妮子一会儿来了可要歪了嘴儿。” 龚炎则向来玩的起,捧场道:“嘴歪的别往爷身前凑合。”这话还是板着脸说的,可叫大家伙又笑了一回。 因提到彩英是惯常侍候龚炎则的,周云祥想起一事,问:“听说哥哥愈发宠的府里一个丫头上了天,前儿才又为她买下个庄子,倒叫大家伙都惦记,哥哥千万别藏着,也让我们瞧瞧您这心头爱。” 这么一说,叫众人都起了兴致,起哄要见小嫂子。 提说春晓,龚炎则也笑了,却是轻描淡写的道:“什么心头爱,不过是个冒失的丫头,见天的让爷操心,你们不说爷也要提,过几日爷要做寿,正打算添一喜,抬她做姨娘,到时可要请兄弟们吃酒,今儿在场的不许不来。” “呦呵!这必须得去,哥哥这是双喜临门呐,来,兄弟们敬哥哥一杯,祝三爷早得贵子!”赵瑢天站起身,端住酒盅,向前推出去,众人呼啦啦跟着起身,齐声恭贺,皆饮此杯。 坐下后,周云祥就问:“早怎么没听哥哥有这话茬?” “怎么没提,说起来你还隔着门见过。”龚炎则啜了口酒慢悠悠说道。 “何时?不能啊,哥哥入得眼的必是天仙人物,倘若见过,怎么没印象?” “第一次去见扇娘扑了个空,你记得吧?”龚炎则提及扇娘,赵瑢天也看了过来,就听他又道:“在豆腐坊坐了一坐,那家的外甥女不就是。” “你说那个呀?”周云祥恍然大悟,眨巴着眼睛调侃道:“原是带刺的玫瑰叫咱们三爷上了心。” 龚炎则只是笑,再不搭话。赵瑢天若有所思:“我记得哥哥的这位不是不乐意吗,当时还与哥哥耍花枪,要求去呢。” 周云祥不以为然道:“女人还不得靠男人活着,又是三爷这样的人才,日子久了自然就满心满眼都离不得了。” 赵瑢天微微蹙了蹙眉,似想到什么,沉默的吃了口酒,也没再说话。 …… 太师府,下院里。 夕秋正与春晓在房里说话,今儿折腾一天,也不算白折腾,夕秋道:“如此说,晴儿、燕儿两个是留不得了。” 春晓听的心不在焉,夕秋瞅了瞅外头,了然道:“戌时了,姑娘要不要洗洗睡下,二门上奴婢已经嘱咐过婆子,给三爷留门。” 春晓一愣,怔怔的看了会儿夕秋,蹙眉道:“你去歇吧,我再做会儿针线。” 夕秋将针线匣子夺下,撵着春晓去睡,直盯着人上了塌,盖了被子,她掖好锦帐才抿嘴笑着退出来。来到外间,自言自语道:“从前瞅着是不上心,叫人跟着提心吊胆,如今是上了心,却又怕三爷流连花丛苦了姑娘,可怜我这做奴婢的没个安生时候,最可恶的是绿曼,尽拿话儿刺姑娘,不然姑娘也不会乱想,唉。” 春晓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气自己,龚炎则那个恶人在,她总怕被强,睡也不踏实,现下人家不在,她还是苦苦睁着眼睛,想的却是那人如何还不回来?果真病的不轻。 如此挨了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却是天才亮就醒了,起身就看身旁,却是锦被幽凉,那人一夜不归。春晓攥着被角,一时迷茫,渐渐心生惧意,害怕以后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正想着,就听门响,传来龚炎则压低的声音:“不用忙活了,别吵到你们姑娘。” 春晓一个激灵,登时躺下缩进被子里,又怕看出破绽,翻身脸朝里去了,听着脚步声挨近,心跳也越来越快,只怕蹦出喉咙去。 锦帐被撩开,一股凉风透进少许,随即窸窸窣窣的脱了衣衫,躺到她身边来,一阵翻身盖被的声响,却是轻手轻脚,又过了一阵,一只手臂伸过来,春晓瞪大眼睛,自己的身子从被窝里被拽了过去,挨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微微有些凉,她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就听头顶那人轻笑,而后就见自己的被子被一只大脚踹到脚底下,两人只裹了一条被子贴在一处。 春晓恍悟,就说怎么每回醒了都在男人怀里,恨人的是,男人还一副你投怀送抱的无奈表情,春晓咬了下唇,恨不得现下就转过头咬一口解气。却也只是想想罢了,闻着那股子熟悉的檀木熏香味儿,翻覆一宿没睡好也来了睡意,随着男人均匀起伏的呼吸,渐渐也睡去了。 夕秋值夜,听得屋里很快没了动静,打了个哈欠,出门与思晨交代了几句,也回去歇着了。 待晌午男女主人才起身,春晓坐在被里犯迷糊,竟分辨不出龚炎则是否一夜未归,龚炎则穿了衣裳瞅她一眼,两腮红润,睡眼星迷,看着就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想什么呢,幸亏你不用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不然这会儿才起来,还不羞死。” 春晓抬头,脸上一热,压不出冲动的问道:“爷几时回来的?” 龚炎则喊了丫头进来侍候,漫不经心的回说:“没留意几时,你睡的正沉,丫头也迷迷瞪瞪的。怎么,想爷了?” 春晓抿住嘴儿,扭过头去不看龚炎则,心道:明明天亮才回,非说的这样含糊,还不是欲盖弥彰,但想他有这份心也不错了,何必惹他不快,再不提罢。 两人收拾停当,因就要到饭食,便只用了些茶点,待一会儿一同用午饭。 下晌龚炎则未曾出府,只在西屋里写写算算,见春晓先时看书,后来捧了件长衫绣襕边,见长短颜色似男子的,便搁下毛笔过去看,春晓不曾抬头,以为是思婉,便道:“还有几针就好,你挑的线我瞧瞧颜色配的如何。”说完等了一阵不见思婉回话,也不见什么丝线,这才抬头,就见龚炎则笑模笑样的看她。 第112章 金簪为引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转念想通,忙起身将人扶住,拖着手坐到炕边,两人相视一笑,茜娘道:“恩人姐姐千万别介意,我就是这么个性子,看不惯的一时也忍不下,非叫自己痛快了不得。似我这个年纪交好的小姐妹该是一帮一伙的,我却把人都得罪光了。”一说一笑,却是个爽利的性子。 春晓温和的笑道:“哪里,你方才不就讨好了我,我还要谢你呢。” “姐姐性子太和软了,叫个奴婢气势凌人。”茜娘虽是个敢说敢做的,却并非直肠子,心思玲珑的很,转眼珠便道:“那个叫思岚的是个什么来历?偿” 春晓将一碟子云片糕与蜜饯端来炕上的矮脚桌上,又拎起茶壶,却被茜娘抢了过去,给两人都倒了茶,春晓这才道:“她是我们爷养娘的女儿,有些体面,年纪又不小了……。” 茜娘一听就明白了,道:“姐姐只管把她给我调教,保管再回来时是个规矩懂事的。”伸手拈了片云片糕,抿嘴道:“这糕点做的不错,有宫里御膳房做出来的味道。”似真合她胃口,又吃了几片撄。 糕点是灶上钱婆子做的,手艺是老太太都喜欢的,自是没话说,但与宫里不能比,茜娘说的显然是讨喜的话了,春晓没在意,只道:“喜欢我让灶上多做点,一会儿你回去带上。”茜娘却拦她,“二姐身子不好,不能出门,我在这府里也就与您相熟,怕是要常来叨扰,来您这吃也是一样的。” 春晓道:“自然是欢迎你常来,却也不差那一口东西。”说罢喊侍候的丫头,思婉正配线打络子要询问春晓,恰走到门口应了声,听春晓吩咐要钱婆子做些糕点,一会儿给茜姑娘带走,思婉先与外头小丫头吩咐妥了才进屋,将丝线捧在手上给春晓看,春晓想做方胜样式的络子,选了湖蓝雪粉两色,又叫思婉配蜜蜡、砗磲二色珠子。 茜娘把从李氏那里拿来的匣子送到春晓手边,笑着掀开,道:“姐姐的络子配色好,打的也精细,可千万别嫌弃我送的。” 春晓与思婉就见匣子里的络子各个打的精巧,更别说配的珠子也贵气,只颜色上显的冷肃沉稳,倒不似女孩子用的。还真叫春晓看出来了,这匣子里的络子都是李氏赶着精神好的时候打给庞白的,庞白雅致君子,又是官身,用色上自然要慎重许多。 春晓拿起来左看右看,笑着道:“那我便收下了,正合适我们爷佩戴。”示意思婉收好,“你也别再赶工,这里有现成的,你我都省心了。” 茜娘心仪龚炎则,闻言自是暗暗高兴,听话里的意思龚炎则急着要用络子,忙道:“赶工做什么?我有都是空闲功夫,倘姐姐这里忙不过来,我过来帮忙好了。” “是我们爷下个月初八过寿,眼瞅着月底没几日了,这才赶着做几个新的,如今你送的这一匣子尽够了,不用再劳累。” “说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姐姐救我时都没想水冷不冷,救不救的上来,您还不是跳下去把我救了,如今我给姐姐做这点子小事算的了什么。”茜娘将身子往春晓身边凑了凑,挽住春晓的胳膊撒娇道。 春晓被个十四五的大姑娘磨的没了脾气,只好道:“随你,只别累着。”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丫头高声道:“寰姑娘来了。” 春晓忙起身将寰儿迎进来,三个一处坐了,春晓当个中间人,叫两人认识,一时姐姐妹妹叫的热闹,待相熟了,寰儿拉着春晓的手道:“我是特意来恭喜你的,听说三爷生辰要抬你做姨奶奶,这事本没悬念,但到底心疼你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茜娘闻听一愣,脸色有些不好,心里酸水都要溢出来,强忍着道:“姐姐大喜,到时我若还在府里住着,一定要沾沾喜气的。” 寰儿也道:“那是自然,听说三爷把库里的好东西都挑了出来,还叫人做了几十箱子的衣裳,都是稀罕料子,只说流云锦便是宫里娘娘穿的,到时你穿出来可得叫我好好摸摸,到底娘娘的衣裳好在哪里。” “宫里的娘娘穿的还不是冬厚夏薄,没甚不一样。”茜娘不想听春晓办喜宴的事,直把话头往别处牵,寰儿却兴致极浓,笑道:“怎么能一样,宫里的娘娘人人都有的东西在我们太师府便只春晓一个有,还不是三爷宠她。” 茜娘听的越发堵心,到底忍不住脾气,转了眼珠子道:“我们家里人口少,除了几个通房是没有姨娘的,少见这样的酒宴,倒是听说偏房只能穿银红、桃红、水红,就是不能穿大红,可是真的?” 寰儿愣了愣,火气蹭的窜上来,才要刺茜娘几句,替春晓打抱不平,手上被春晓偷偷按了按,偏头见春晓无所谓的笑了笑,平静道:“是有这么一说,大红是正头奶奶穿的。” 茜娘见春晓没动怒也没怨恨,还是那般不疾不徐、温温柔柔的样儿,暗暗皱了眉头,想着能被个丫头欺负的没脾气的人,可见性子是太懦弱了,不值得较劲,又想到底救了自己一命,和她过不去倒显的自己忘恩负义,遂表现的惊讶:“原来如此。”而后又蓦地捂住嘴巴,歉意的朝春晓眨眼睛,闷声道:“我就说我这张嘴终归是要得罪人,姐姐别和我一般见识,原谅我口没遮拦吧。” 春晓眼见她变脸快,微微吸了口气,摇摇头:“别多想,我没事。” 坐在旁边的寰儿气的牙痒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春晓一眼,扭身吃茶不理。 春晓并不是心里没成算的,凭着以往的行事也看出不是任人欺辱的主儿,可现实就是如此,如今龚炎则给她的,就是这么个位置,半奴半主,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全不是他说的没人敢对他的人落脸面,从今以后,落脸面也是平常,待有了新人将她丢在一边,她还不如个体面点的管事妈妈。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争执的?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寰儿生闷气不大开口,茜娘却似无知无觉,仍旧笑呵呵的与春晓说话,时而颠三倒四的,春晓也容她,大约一盏茶后,寰儿起身告辞,春晓送她出去,因茜娘也跟在身边,到底没得间隙说体己话。而后茜娘直呆到天将晚,春晓已张罗留饭,她才不舍的与春晓说回去,春晓送她出门,见她一步一回头的去了,又惹的人哭笑不得。 春晓却不知,茜娘本是要等龚炎则回来偶遇的,没等来自然是不舍的走。茜娘带着两个小丫头、李氏的养娘并借到身边‘解闷’的思岚,恹恹的走在小园子里,不想正与龚炎则走个碰头,龚炎则见是女眷,侧过身避而不见。 茜娘喜不自胜,并不似许多小女儿见到心上人娇羞不知所措,落落大方的笑着与龚炎则打招呼:“您是三爷吧,请三爷安,我是芦崖镇李家的小女儿,三爷叫我茜儿就行。”见龚炎则只淡淡的点点头,她心思一动,笑道:“三爷和恩人姐姐说的一样,不苟言笑,也不似坊间传的贪花喜柳。” “姑娘慎言!”被李氏派过来的养娘吓了一跳,忙上前阻止她胡乱说话。 龚炎则一直没朝这边仔细看,只知道该是个姑娘,这会儿听说恩人姐姐,联想到春晓庄子里救李家人的事,便猜中她是茜姑娘,又觉这姑娘大大咧咧不怕生,遂转过身来,颔首道:“原来是茜姑娘。” “请三爷安。”茜娘被养娘拽住一时不得说话,被思岚抢了话头,急急的向龚炎则请安。 龚炎则道:“你怎么在这?” 思岚忙要回话,茜娘拨开养娘的手,接话道:“恩人姐姐将她借给我使唤几日。”说完兴匆匆的朝龚炎则小跑了几步,待离的不近不远时停了脚,脸上笑容愈发明媚爽朗,娇憨道:“一定是恩人姐姐提过我的,不然恩人姐夫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一听就辩出是我?” “恩人姐夫?”龚炎则忍不住笑了,但见眼前女孩儿年纪青春,骄阳一般火热的笑容,倒叫人没去留意样貌如何,先被渲染的心情也明朗了。龚炎则这段日子只一心对着春晓使劲,却难得见春晓笑一笑,即便笑也不似这样纯粹快活,不由看的茜娘久了些。待茜娘脸红,娇羞的喊他:“恩人姐夫,您看什么呢。”倒把久经风月场的龚炎则弄的微窘,随后暗笑自己想多了,道:“你姐夫是庞大人,小姑娘怎么能乱认亲。” 龚炎则相貌本就俊美,调侃人的时候不自觉便在眸中带出流转勾魂的神态,把个茜娘勾的脸颊滚烫,芳心乱跳,平常再怎么装爽直也禁不住局促起来,喘息加快,竟是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龚炎则看的出来,也不过一笑,与茜娘点点头,错过身去先走了。 茜娘张嘴想将人留住,却只眼睁睁的见那颀长的背影走远,慢慢伸手按住胸口,缓了良久才在心里呐呐道:“我的姻缘就在他身上了。” 不说茜娘一个人发痴,只说龚炎则回了下院,倒也忆着茜娘笑盈盈的俏模样,回到屋里见春晓坐在窗口发呆,两眼死水般望着窗外,本是国色天香的姿容偏偏如丧考妣,龚炎则心里不喜,咳嗽了一声,春晓猛然惊醒扭过头来,与他视线相触,随即低头,道:“您回来了。” “嗯。”龚炎则皱了眉,走到她跟前也朝外望了望,外头天有些暗了,冷风凛冽,除了几棵光秃秃的树木,连只鸟儿都不见,没甚看头。伸手将窗子关了,又将她的手抓在手里,眉头皱的深了深,道:“以后少在窗子边吹风,受寒不过一会儿的事,病了怎么好。”将人拉回东屋,朝丫头们吩咐:“摆饭吧,就在东屋炕上。” 丫头们进屋忙把矮脚桌两个对在一处,再把一壶滚热的茶奉上,思华道:“一刻钟菜便端来了,爷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龚炎则点头,与春晓两头坐了,春晓虽无话可说,还是给龚炎则倒了杯茶捧过去。 龚炎则道:“先放那吧。”起身将衣裳脱了,随后进了净房洗漱。 想必是晚上不出去应酬了,春晓也不知怎地,竟隐隐有些满足。起身把龚炎则脱的衣裳收好,又要去找一身常服出来,就听叮的一声轻响,地上落了一物。春晓低头去看,一枚扁杆儿赤金绞丝嵌绿宝石簪子静静躺在那,看起来面熟,忽地心头一跳,春晓忙弯腰将簪子捡起来,拿到眼下细看,果见上面刻着小字:‘入我相思门’。 不看还好,一看大惊失色,这明明是庞白曾借她救急的簪子,怎么到了龚炎则手里?按理说不应该,庞白说过,簪子是他生母的遗物,是不可能送人的。难不成是龚炎则捡的?借的?换的?抢的!…… 想了种种,直叫人心慌意乱,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龚炎则从净房里踱出来,见春晓低着头,手里拿着簪子,似在辨认上面的小字,字是小篆体,许是难为只认得些许字的她,龚炎则一笑,随意道:“男人家的臭玩意,你看那么仔细作什么。” 春晓却是‘做贼心虚’,惊的差点把簪子丢出去,身子一抖,先抬头匆匆看了一眼龚炎则,又低头,捏着簪子的骨节已经发白,勉强平稳语调,佯装道:“这里写了一行字。……” 龚炎则道:“一首歪诗罢了,没甚看头。”伸手将簪子拿过去,丢在桌案上,似什么脏东西。 春晓看的心惊肉跳,惶惶的立在那不知所措,就听龚炎则道:“还看什么呢?”忽地一笑,伸手将她拉过去,春晓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常,却还忍不住气息短促,龚炎则越发盯着她看,勾起她的下巴,贴近了道:“吃醋了?” 春晓正吓的手脚发僵,忽地听他这么问,就愣住了。 “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龚炎则的手指戳了她雪白的额头一下,点着道:“爷说不是哪个女人的,你信不信?” 春晓想笑一下,说‘信’,只喏动了嘴唇发不出声。 倒惹的龚炎则大笑,将人搂在怀里稀罕的亲了一口,手下拍着她的肩膀头:“你是个实诚的丫头,心里膈应,嘴上想说点好听的哄哄爷也不成,你说你这傻样儿爷怎么就这么爱看呢。” 春晓绷着身子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滋味,也好,就让他误会拈酸吃醋吧,总比叫她说出与庞白借过簪子来的好。 “这是小五用来勒索庞大人的,小五胆子越发大了,本想着待爷过了生辰再将他打发京城去,如今却是一时一刻都不能留了,只爷还有些想不通,庞白怎么会这么紧张一支簪子,小五嘴硬的很,又不好真对他用刑……”说到最后龚炎则有些自言自语,惹的春晓又紧张起来,拎着心小声问:“五爷勒索庞大人什么?” “他能勒索什么?几两银子罢了,倘是别的爷也少恼火几分,竟是银子,岂不可笑?我太师府别的没有,金山银山却是搁那堆着,至于向旁人要银子?”龚炎则嗤笑着,又拿眼珠溜着春晓,“你自来是事不管,对小五的事倒是上心。”龚炎庆觊觎春晓的事,龚炎则虽没挑破了说,但到底记在心里。 春晓没想到火苗撩到龚炎庆身上,嗓子一紧,躲着龚炎则的注视,轻声道:“婢妾不过是好奇,您爱讲不讲。” 龚炎则又盯了她一阵,漫不经心道:“爷们的事你以后少打听。” 这话说的她有多浪似的,只盯着爷们的事问,春晓腾的红了脸,咬着唇就要挣开身子离开,被龚炎则预先察觉的箍住了腰,道:“说着玩呢,你怎么就当真了,这里又没外人,咱夫妻两个一说一笑的,也是乐子。” 春晓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嘴里发苦,声音也哑了:“爷要抬婢妾做姨娘,也是玩?并不当真?取乐子的?爷想寻欢取乐外头的女人多的事,请恕婢妾不识抬举,婢妾告罪。” 龚炎则起初不以为意,听完也只当春晓矫情,搂着人摇了摇,“瞧你这小性子,说说得了,爷看你最近睡觉踏实许多,身上都大好了吧。”另一只手想把她手握了,却被春晓一躲,与他道:“婢妾告罪。”使了大力气往外挣。 龚炎则对女人向来没什么耐性,也有了脾气,火道:“你还越说越起劲了,赶紧给爷收了,惹恼了爷,你受不起。” 春晓一想以后自己就是给男人取乐的玩意,重生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之前就死的透透的,也好过这样活着,不觉痛上心头,眼泪一双一对的滚了下来。 龚炎则见春晓哭的梨花带雨,又是恼火又是心疼,恰这时外头传来丫鬟们的动静,想是要摆饭了,便道:“快收了吧,叫丫鬟进来看见成什么样子,十天里得有八天要哭一场,爷就让你嫌成这样。”说罢饭也不吃,起身披了外氅就朝外走。 春晓一把抹了泪,眼见他把那簪子拿走了,也跟往前走了几步,龚炎则掀帘子回头瞅见,只当她也后悔气他了,心里舒服了点,道:“爷还有事要交代福泉,你先吃。” 龚炎则一走,春晓就软了骨头,堆到炕上半晌没动静。 丫鬟们进来摆饭,见三爷临了没吃,姑娘又死气沉沉的样子,都有些怕,几个互相看了看,悄悄退了出去。 春晓坐在炕边发怔,越想越觉得纸包不住火,且龚炎则不是个好糊弄的,她咬咬牙,起身也出了屋子,见龚炎则没在西屋,不知去了哪,便紧着喊善为进来。 善为方站定脚,春晓便道:“我交代你一件事,办好办不好只怕对你都不好,你能办我才说,不能便不说了。” 善为一愣,随即肃整容色,道:“小的没叫善为之前,就是巷子口里瘸腿的废物,如今能进府吃好穿好有体面,都是姑娘给的。姑娘尽管吩咐,就算真不好了,大不了小的还回去当废物去。” 春晓稍稍定了神,低下声音道:“巷子口马郎中你知道吧?你去那里,问马郎中雪融生肌膏,别的不用说,缠着他多问几回,最好叫马郎中厌烦了,给你指明雪融生肌膏的出处,随即你作势要去寻衅,马郎中势必要去通风报信,你只在暗处跟着,寻到住到寄远阁的庞公子,说上一句,东西在三爷手里,即可。” 善为一听涉及到外男不说,还与三爷有关,不由大惊。 但见春晓蹙着眉紧张又期盼的望着他,善为心头一热,立时转身就去办这件事。 之所以要这么做,春晓也是无法,若叫善为与麦子接触或打听庞白行踪,只怕早早便要引来龚炎则注意,倒不如这样碰运气,庞白也是极聪明的人,或许金簪一事能水过无痕。 ---题外话---这几天我要调一下时差,最近睡太晚。可能会不稳定,大概三五天能调整过来,如果快的话,就一两天,请大家体谅,群么么~ 第113章 金簪为引2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不说春晓如何担心,只说茜娘带着仆从回去桑景园,才一进院子就见小丫头脚步匆匆,茜娘登时脸色一变,与李氏养娘对视一眼,养娘叫住一个小丫头,问:“可是奶奶又晕过去了?撄” 那小丫头忙道:“是呢,九爷已经回来了,把府里专给老太太看病的孔郎中请了来,此时正在开方子。” 茜娘与养娘两个撇开旁人,直奔屋子去了。 随着回来的丫头各有各的去处,也都散了去,把思岚傻子般留在原地,思岚茫然四顾了一阵,手上紧了紧背在肩上的包袱,只得也去了正房,却不好进去,在门口等着。寒风刮的人面皮生疼,不一时手脚都冻僵了,她只好冷飕飕的搓着手,进来出去的仆妇们都好奇的瞟上一眼,思岚就听许多人小声说:这人谁啊?新来的丫头吗?该不会是咱们九爷要纳的妾吧,长的也不怎么好啊。 思岚越听越窘迫,真想闯进屋子去见那位任性非要她过来侍候的茜姑娘,可方才也听到了,人家女主子病着呢,无论如何也不好就这么进去,只能在外头等着。不一时脚也冻的没了知觉,前胸后背透心凉,脑袋被冷风吹的昏沉沉的。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她终于见到庞九爷送孔郎中出来,庞九爷说着话:“依照您的方子,调养三五个月是不是就能见好,我也知道沉疴难除,但终归有这个念想,您也见过的,我儿还不到三生儿,亲娘在比什么都强。偿” 孔郎中沉吟道:“说实话,如今尊夫人的身子,内里已经枯竭了,就算精心调养,也不过三五年的日子可熬。自然,老夫医术平平,倒是可以为庞大人引荐几位千金国手,同为夫人会诊,兴许还有转机。” 庞白沉默了一阵,微微轻叹,拱手道:“正是求之不得,胜雪多谢孔先生相助。” 孔郎中面带惶恐的忙回礼:“不敢不敢,杏林界皆以您家老神仙为尊,吾为晚辈,略尽绵薄之力,尤感荣光。” 庞白便也不再说什么感激的话,伸手相送,直送孔郎中出了院门。 思岚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俊雅温润的公子,与三爷的俊美风流、凌厉张扬截然不同,思岚只觉心跳都有些快了,脸也发烫,望着庞九爷的目光怎么也不舍得收回来。庞九爷转身回来,远远的似有所觉朝她望了眼,直把思岚望的心悸。 渐渐庞白走近,又细看了她一回,因道:“你是哪的丫头?” 思岚怀里揣着个乱跳的小鹿,扭捏了一下,娇羞道:“奴婢是鸢露苑里的丫头,方才茜姑娘去……。”没等她说完,茜娘在屋里喊:“姐夫,二姐醒了。”庞白再没空理个小丫头,忙撩衣摆匆匆进屋。 思岚欲言又止,张着嘴唇,巴巴望着门帘子,眼睛要滴出水来。 屋里,李氏起先抓住茜娘的手说什么,茜娘板着脸没应声,庞白进去后,李氏叫茜娘先出去,茜娘死死瞪着李氏,却顾及庞白在场,一跺脚扭身去了。李氏低着头,半晌才道:“妾身知道自己不中用了。” 庞白嗓子发涩,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别乱想,会好的。”说起来李氏是个贤妻良母,平常话不多,两人一处时她多是在做针线,李氏虽识字,却只读过女四书,谈不上什么才情雅趣,即便听他念诗也是懵懵懂懂的,但这并不影响夫妻相敬如宾的感情。 李氏乃芦崖镇李家二房嫡长女,这门亲事是曾祖父亲自定下,也是唯一一门由曾祖父插手的婚事,虽不知缘何定下本与医药毫无关系的做瓷器起家的李家,庞白却不敢有任何异议。两人婚后,李氏很快怀孕产下一子,却因此而伤身。 按理曾祖父如此重视这门亲,该是出手为李氏诊病,但叫一家人诧异的是,曾祖父不但未曾出手,还自那日起定下规矩,从此以后再不为人看病,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老祖宗这样说了,子孙哪里还敢强求,是以李氏如此拖了三年,当地再没有郎中肯开方子,庞白才请示了父亲,请妻弟李舟送李氏上京,但求御医能有妙方,救她一救。只今日孔郎中的话与以往郎中说的并无二致,看来是……白来了。 庞白虽谈不上如何喜欢李氏,心里却是敬重的。李氏青黄的脸,慢慢蜷起手指死死攥住他的,抖着唇瓣道:“妾身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李氏外柔内刚,还不曾求过他什么,庞白立时应下来。 李氏道:“妾虽年轻,却不以短命而哀。且妾有生之年能陪伴九爷,早已知足。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冬儿,冬儿年岁尚幼,妾实不忍心抛撇下他离去,妾想求九爷的这件事,虽是强人所难,却为了冬儿,妾不得不提。”说到此处早已泪流两腮,手上抓的庞白愈发使劲,哽咽道:“求爷娶茜娘为继室,茜娘既是冬儿的继母又是姨母,没有比茜娘更让妾放心的人了,爷,您就应了吧。” 庞白闻听久久无法应声,慢慢自李氏手里抽出手来,李氏望着他的眼睛从渴盼慢慢绝望,那股子哀痛,庞白甚至不敢再看,移开视线,低垂了眼,将被角仔仔细细的为她掖好,站起身来,良久低声道:“你该信我的,冬儿也是我的儿子。”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安心养着,过两日再请几位太医会诊,即便不能叫你痊愈,睁眼看着冬儿进学也是能够的,到那时,冬儿也要住到外院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氏还欲再劝,庞白却说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夫妻多年,李氏自然清楚庞白并不是外人见到的温和近人的脾气,相反,庞白骨子孤傲,被他笑脸相迎的人,十个难有八个入得他眼,不过是世家教养的处事行止叫他看上去谦逊温和罢了。她不敢在逼,只得闭了嘴。 庞白出屋,留意到方才冻得瑟瑟的丫头不知去了哪,想那丫头说是鸢露苑里的,不由脑海中浮现春晓的娇颜殊色,一低头,一淡笑,都能牵动心弦,只可惜这样的女子却是龚炎则那个莽夫所有,庞白心头怅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丨九,春晓亦是他之憾事了。 想着人已经去的远了,出得院门,在门口喊了小厮麦子,主仆二人便出了太师府。 庞白惦记簪子在龚炎庆手里,约好了三日后西大街钉口胡同第六家见,庞白望了望天,眼见时辰还早,就带着麦子去惯常喝茶的茶楼坐了,麦子坐不住凳子,见伙计侍候上茶,他溜去店门口看对面铺子里的豆腐西施发痴。 正在这时,马郎中背着个药箱脚步匆匆的朝茶楼来,麦子眼一溜,就笑:“老郎中往哪出诊?” 马郎中顿住脚,左右张望了一阵,紧着眉头道:“没人来寻事吧?方才有个小哥儿去我那非要雪融生肌膏,我挨不过他,就说你们住城东,我却紧着来这寻你们报信,九爷呢?” “九爷在里头。”说着,麦子也四下看了看,没见眼生的,就又与马郎中道:“还是您多谋,把个小贼耍的团团转。” 马郎中自然得意,忽就见一人冲向茶楼,但见身形一瘸一拐,可把马郎中唬的不轻,急拉着麦子的手去拦人。 来人正是善为,眼瞅着天晚了才等到马郎中出门,可把善为冻的够呛,随后又火急火燎的跟了一路,此时头上都冒了汗,他裹了袖子擦脑门,与拦在身前的二人道:“我有紧要的事见庞九爷,你俩让让。” 别人不认识善为,麦子却是认识的,上下打量善为几眼,不善道:“从哪来滚哪去,别跟你主子似的给脸不要脸,有夫之妇还专做勾搭爷们的下作事儿,我家九爷没闲心见你,更没那不干净的耳朵听你扯皮条。” 可把善为骂愣了,骂他便罢了,骂的竟是春晓,善为懵了一阵立时火了,上前就将麦子的脖领子拽住,两个往前一撞,骨碌碌跌倒地上,在马郎中惊呼声中撕打到一处,倒似杀父夺妻的仇人,谁也没打算放过谁,一个抓了另一个头发,一个仰着脑袋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都是誓死不休的架势! 这番打闹引来许多人围观,也把坐在屋里吃茶的庞白引了出来,善为与麦子扭打的地方被人里外围成圈,幸好庞白立在二楼,不然还真不知道是这两个打起来了。 庞白又见马郎中也在,顿觉蹊跷,高声喊道:“麦子,快住手!” 马郎中抬头去看,忙喊:“这个是来找茬的。” 庞白皱着眉头步下楼梯,人群见他是熟人,分开些空隙让庞白进去,此时麦子、善为浑身都弄的爆土扬灰,脸上也都挂了彩,庞白一时没认出善为,只拉麦子起来,又分出手臂将两人扯开,着实费了番力气。 善为站好后,狠命瞪着麦子,冷笑道:“有种你去太师府后街等小爷,小爷腾出功夫揍不死你!” “你当爷怕你,呸,下烂货贼娘皮!”麦子不甘示弱的啐回去。 庞白见闹的越发不像,只得厉声呵斥,两人这才鼓着胸口互不相看,庞白遂问道:“你是什么……诶,你不是春,俞姑娘院里的小厮吗?” 善为心中火大,又听麦子骂春晓,本就不赞同春晓要他来见外男,此时更悔没劝春晓,想着不管有什么紧要的事,还能大过人命去?只瞒了三爷,怕真是麦子说的‘见不得人’,若让三爷知晓,脸面是小,丢命是真!是以听到庞白紧着问:“可是俞姑娘叫你来的?”善为拨弄了下脑袋,隐瞒道:“并没有的事,小的只是路过。”说罢不等庞白再问,转身气鼓鼓的走了,倒把庞白三人弄的一愣,尤其是麦子,正想听那贱女人带的什么话与九爷,却是什么也没听来,白白打了一架。 庞白到底惦记春晓,问马郎中经过,马郎中便将善为去买雪融生肌膏说了,庞白为人慧聪敏锐,立即想到春晓是有事要与他说,不然不会叫小厮追踪人到这里,想通这一点,庞白忙忙出去追善为,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别看善为走路高低脚,速度却不慢,特别是胸腔里还燃着熊熊大火,更是脚下生风的走远了,只暗暗打定主意,与春晓回话便说事办妥了。 太师府里,春晓还在焦急的等着,后来龚炎则回来用饭,她吃的如同嚼蜡,龚炎则下晌一直在西屋处理事务,春晓生怕善为回来露出破绽,在屋里坐立不安,又怕被龚炎则查询,只说头有些疼,躺到东屋避开了去。 善为回府恰是龚炎则外出,两人还在回廊里碰到,善为心虚的紧着低头行礼,龚炎则只大步不停的去了。 春晓听说善为回来,连忙叫进来,将丫头都打发出去,听善为叙述始末,善为一开始说的都是实情,只后来越过了麦子说见到庞九爷,把春晓交代的话也说给九爷听了。 “庞九爷可说了什么?” 善为装傻到底,摇头说没有。 春晓心想,难道是自己传的话太隐晦,庞九爷没有听懂,亦或是他本就有应对之策,并不以为意?到底不是她面对面与庞白说的,一时揣测不出,只得丢开。 善为见春晓并未察觉,也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 再说龚炎则捏着金簪代替小五应约庞白,也是想弄清楚,庞白为何宁可花掉两万两也要赎回一支簪子。 到了地方,有在钉口胡同把风望梢的,连忙给龚三爷请安,回说庞白带着小厮进去了。 龚炎则叫人都等在门外,自己独个推门进去。这是个规整的四方小院,没有进深,一开门就能见到坐北朝南的正房,庞白就站在正房门前,小厮麦子在庞白身后,一见龚炎则,登时瞪大了眼睛去扯庞白的袖子。 庞白也看到了龚炎则,虽惊诧,但很快稳定心神,清清淡淡的望着龚炎则走近。 “天色将晚,这院子不曾挂得灯笼,也不曾烧有烟火,不知庞大人是在这里等人,还是吹风?”龚炎则并不掩饰,将簪子在指间来回拨弄。 庞白看了眼簪子,微微一笑:“等人。” 龚炎则将簪子左手换右手,忽地沉了脸,冷声道:“簪子如今在爷手里,庞大人就不想说点什么?” 庞白不清楚春晓是否牵连到这件事里,如果只是龚炎庆因缘巧合的得了簪子来勒索自己,事情处置起来便简单的多,但若涉及春晓……,庞白想从龚炎则脸上找到蛛丝马迹,可龚炎则冷沉的脸许是对龚炎庆这个弟弟的不耐烦,许是对春晓一个通房丫头轻描淡写的处置,毕竟他龚三爷女人多的是,实在不至于为了女人大动肝火。庞白内心犹豫不决,面上却不带出一丝,还是用的拖字决,看谁沉的住气。于是仍旧淡淡的道:“三爷拿着簪子来见我,该是知道的,何必再问?” 龚炎则腻烦,从小到大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庞胜雪这副假道学的嘴脸,事事表现的云淡风轻,高于他人之上,实则最是小肚鸡肠,暗中谋算。龚炎则手指捻着簪子上的那一行字,嗤道:“入我相思门,庞大人倒是熟记李太白的秋风词,却不知入了谁的门,勾的又是谁的相思?” 庞白眼角一跳,难道真是为了春晓而来?倘真是如此,不知如何处置的春晓?电光火石间想到春晓才派了小厮出来,若真出了事,如何派的小厮?庞白心头稍定,试探道:“三爷说笑,这是我姨娘的遗物,还请三爷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慎言。想必这簪子在三爷手里也有几日了,不知三爷打算如何处置?” 龚炎则一听是庞白生母的东西,即时恍然,怪不得他如此紧张,又想小五那个孽障,胁迫人的手段学的倒是绝好,恰捏了庞白的命脉,却是烂摊子叫旁人擦屁股。也不多说,将簪子往空中一抛,庞白眸光一动,伸手接了。就见龚炎则脸色铁青的道:“庞大人乃朝廷命官,魄力向来超群,叫人实在是看不透,大人如何就被个小儿辖制住了?” “三爷的意思是?……”庞白抬头,面露不解。 龚炎则道:“庞大人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下回再遇到被人勒索的事,或是报官,或是直接去寻说的上话的人,做这些暗地里勾勾缠缠的事,实堕了你庞胜雪的名士风范。” 庞白深深看了眼龚炎则,良久,若有所指的应声:“承蒙三爷夸赞。” 龚炎则一挑眉,再不想留下片刻,也不说告辞,转身便朝院门去,身后庞白淡淡道:“三爷慢走不送。”更气的龚炎则脑仁乱跳。 出了院子就见福泉守在门口,福泉忙把马牵过来,心道:别看三爷怎么不待见小五,在外人面前,三爷从来是护犊子的。 龚炎则才上马,一个瘦小的男人钻了过来,低声对龚炎则说了几句,龚炎则先是一愣,随即竟笑了,将来报信的男人看傻了眼,任谁听了这样的消息不得暴跳如雷,他们三爷可倒好,居然笑呢。 龚炎则却是气乐的,双腿一夹马肚子,马驮着人一下就冲了出去,直奔大街。 福泉忙带着一众随从跟在后面追上去,大街上来往行人纷纷让路,有些猝手不及的竟被掀翻在地,连滚带爬的躲避马蹄,一行人跑过去,有那外乡人或惶恐或恼红了面皮,本地街坊却是习以为常,在沥镇,谁不知道龚三爷的名号,那是活霸王、财神爷!这样一听,外乡人也缩了脖子,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是人都懂。 龚炎则等人回府,福泉就见三爷直奔龚炎庆的住处,可走了一半的路,三爷又渐渐慢下身形,住了脚,扭头对福泉道:“你想个法子,不着痕迹的放小五出去,叫人尾随跟着,看他会去哪里。” 福泉忙应下,也不多问,小跑着去办这件事。 龚炎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不一时缓缓吐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冬日树木凋零,再好的园艺在冬日里也只见萧索颓败,龚炎则眼见此景,更觉烦躁。一路朝前去,不知不觉竟走到当初周氏诬陷春晓推她落水的莲花池边,想着怎么绕到这来了,正要离开,就听一声脆响,似脚踩枯枝的声音。 龚炎则眉头一立,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就见凉亭后头慢慢移出半个娇小的人影,半低着头,梳着垂寰分肖髻,簪着珠花,穿的梨花白的衣裳,似有些薄,身子在冷风中发抖。 龚炎则见她也不施礼也不说话,全没规矩,呵斥道:“抬头,你是哪处的丫头?” 第116章 金簪为引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茜娘将匣子收好,兴匆匆的回去桑景园,一路被冷风吹醒,到了院门上倒不急着去寻庞白了,心里有了主意,先回去自己屋子。她住的是李氏房里的套间,两扇屏风隔断。因是住在别人府里,庞白怎么说也是外男,不便总在内院出入,并不与李氏住在一处,只白日里过来看看李氏,嘘寒问暖一番。 思岚见茜娘袖子里鼓鼓囊囊明显藏着东西,并不知道她之前去了哪里,但人一回来就进了里屋,连心腹丫头都留在了外头,心里不禁犯了合计,左右看看,趁人不注意,她出了屋子,绕到后窗去。 后窗下摆了一张罗汉床,夏天躺在上面,开着窗倒是清爽。 思岚个子高挑,勉强扒着窗户往里看,屋里有些暗,一时看不大清,半晌才见茜娘在屋里走动,虽没换衣裳,但袖子已经空了。没看见是什么东西,思岚有些不甘,但手指冻的生疼,又怕时候长了有人出来寻她,若被发现她在姑娘后窗下,就真个说不清了偿。 思岚无奈的慢慢蹭着墙站稳,耳朵贴着墙听了听,并没有动静,只得悻悻的离开。 再说茜娘盯着这么个匣子想了又想,站起身去寻李氏。李氏今儿精神头好了一些,正逗冬儿说话,冬儿虽不是哑巴,却极少吭声,偶尔叫一声娘,叫一声姨姨,就是天大的脸面。若非如此,当日李舟也不会听冬儿叫了声‘姨姨飞’就火三火四的要从春晓怀里抱回冬儿了。 李氏看着儿子,满眼慈爱,有时会伸手把冬儿想要的东西挪开一点,给冬儿设置一些障碍,叫他急,他一急兴许会喊娘。 “娘。”冬儿见绣球滚的远了,果真急了,只把李氏稀罕的笑不拢嘴。 “二姐。”茜娘进了屋,见状也跟着笑,帮冬儿把绣球拿回来,冬儿瞅了眼茜娘,喊:“姨姨。”茜娘忙把冬儿抱起来,朝着孩子的脸颊两侧各亲了亲,显见也是十分喜欢冬儿的。 李氏看着她们,心内颇为感慨,到底还是最钟意茜娘为继室,将来也只有茜娘能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还会冬儿好,毕竟是亲姨母。 茜娘见李氏这种神色就腻歪,坐下道:“二姐,我觉得姐夫该是有喜欢的人了。” 李氏一愣,倒不见怎么恼火,只疑惑道:“你听谁说的?怕是有人乱嚼舌根,你也知道,你姐夫在成亲前连个通房都不曾收,成亲后,还是因着我身子不好给他张罗了个丫头,素日也是不怎么亲近的,头来之前我写信问过要不要把絮儿带来,你姐夫也未曾答应。”说着一笑,似看透茜娘的心思,睨着道:“九爷与龚三爷不同,不好这个。” 茜娘不满的嘟了嘴:“二姐说归说,也不好老是提三爷呀。现下是姐夫动了凡心,关三爷什么事,再说,别怪小妹没提醒您,越是淡然的人,越是痴心,您还是要防着点的。”说完也不去看李氏,解下荷包摸出块滚芝麻的糖块来,塞到冬儿嘴里,冬儿吃到甜味,享受般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李氏却没心思和儿子一起笑了,肃着脸问:“你到底从哪听来的风声?” 茜娘抿着唇不吭声,被李氏盯的挨不过了,站起身道:“今儿天好,我抱冬儿出去走走,姐夫住的寄远阁与外书房中间连着个小花园,地方不大,景致尚可,只不如咱们家里有秋千,将就罢。” 李氏眼见茜娘张罗给冬儿裹斗篷,再坐不住,扒着茜娘的手腕,冷声道:“你这妮子,自小主意就大,性子也怪,我才与九爷成亲那会儿,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爱慕九爷,如今你变了心思,也是常事,小女孩总归没个定性。可就算你不体谅二姐的苦心不愿做继室,却也不能拿这种事来搪塞我,二姐虽病歪歪的,脑子还清醒着呢。” 茜娘一把拨掉李氏的手,见李氏身子晃了晃,面上微急,却很快又稳住神色,道:“二姐也太小看我了,却也太高看姐夫,姐夫难道不是男人?孔圣人当年与南子还扯不清呢,姐夫读再多圣贤书还能高过孔子去……” “胡说什么?”李氏使了个眼色,叫贴身丫头退下,嗔怪道:“有丫头在你也敢什么都说,传出去成何体统?” 茜娘却不领情,冷笑:“我说什么都是胡说,姐夫说什么都是正经话。待以后姐夫给您领回个姐妹来,看您信不信的他!”说罢一甩帕子,也不提抱冬儿走了,独个转身,只脚步声还没走远,又折了回来,掀开帘子道:“二姐从家里带的雪融生肌膏还有么?” 李氏被弄的发愣,下意识应道:“有的,怕冬儿磕了碰了,特意带了两盒子。” 茜娘也不说什么,啪的甩了帘子去了。 李氏待茜娘再没回转,坐在炕上思绪反复,她最怕的就是庞白遇到心仪女子,若真是这样,冬儿怎么办?即便庞白纳进来的是个妾,只怕那女人将来生的孩子也将夺走庞白更多的关注,冬儿又没个亲娘,继室身份若不在茜娘身上……。 李氏越想越急,眼前一黑,只把自己弄的晕了过去。 冬儿本还在爬着玩,见母亲突然躺到炕上,几下爬过去,喊着:“娘,娘!”倒把外头听差的丫头惊到,进来探看,这才及时给李氏用了风凉油,将她救醒。 李氏醒了后,先抱着冬儿流了一会儿泪,因她常落泪,丫头们见怪不怪,也没人上前多问,即便问了,李氏也不会说什么。李氏哭的冬儿不耐烦,在她怀里挣着,丫头们才劝上两句。因冬儿年岁还小不懂事,话也说不清,李氏说什么并不背着他,将冬儿放在炕上,李氏抹了泪,叫丫头扶着亲自下地去翻找雪融生肌膏,果见少了一盒,因问:“爷什么时候拿走了一盒子。” 半岭负责归拢保管这些东西,回说:“上回奶奶晕过去,特特请了给老太太把脉的孔郎中,但求孔郎中费心,取了一盒生机膏送做谢仪。” “你亲眼见着九爷送到孔郎中手里了?”李氏扭头,就见半岭摇摇头,只道:“九爷这样说的,当时奴婢与半月正对着奶奶之前用药的方子,未曾留意。” 李氏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心口冰凉,抖着手慢慢移回炕边,丫头们以为她要躺下,上前把引枕抽开,李氏却道:“半岭,你去把麦子叫来。” 半岭有些惊讶,但也很快应声:“是。” 不巧的是麦子随庞白出府去了,待天晚才回来,半岭来来回回两三趟才把麦子领到李氏跟前。 李氏因病,容色不佳,近两年很少见外人,即便是庞白的小厮,也只庞白要远行前,叫过来叮嘱几句,很少如现在这般突然叫人过来。 麦子就见李氏端坐在明堂的梨花大椅上,气色比起从老家出来时还要差一些,叫人瞅着心里不好受,奶奶多和善端庄的人儿,如何就得了这样的病。正想着,就听李氏幽幽沉沉的问:“你常在九爷身边侍候,也有些年头了,我自来信你。今儿我有一句话要问,你要如实回我,若有半点虚假,在我这里也不算个忠心的了,日后总要将你远远打发才罢。” 麦子神色一凛,忙表忠心:“奶奶有什么尽管问就是,麦子有一句瞎话叫天打五雷轰。” 李氏面色和缓不少,轻声道:“九爷最近应酬多不多,有哪些相知的朋友,在外……在外头可有可心的女子了?” 她话音一落,只留麦子傻眼了,这要如何答?不答就是违心,才发了毒誓。可回了话,叫九爷知道岂不两头不落好?再一想春晓三番两次勾丨搭九爷,恬不知耻,就在奶奶都进了府住下,还派了善为无事往九爷眼前晃,叫九爷又送了一盒子雪融生肌膏过去,也着实该叫奶奶知道,点醒九爷才是。于是舔了舔嘴唇,慢慢说道:“九爷应酬向来不多,即便与人吃酒也不落晚,也并没多什么相知的朋友,若说可心的女子……”眼见李氏紧张的望着自己,麦子又有些犹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谈不上可心,九爷也不过是被一时迷了眼。奶奶,你可得宽心,爷若是知道这事是从小的嘴里出去的,小的可担不起啊。” “谁?”李氏脸涨的通红,手上紧紧抠着扶手,却是怒而不发。 如今骑虎难下,麦子只得道:“离的不远,就是住在下院的俞姑娘。” “她?”李氏怔住,那不是龚三爷的妾吗?她是深知庞白的,别人的妻室再如何好也不会让他动心思,遂皱了眉,“别是你记错了吧?” 麦子冷哼道:“小的说的句句实话,当初九爷见那***狐狸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奶奶,那女人可不是个好物,满腹心机,昨儿还变着法的要了一盒子雪融生肌膏。” 李氏一听,这是对上了,心思浮浮沉沉,听说是春晓,反倒没那么慌乱了,一个即将抬姨娘的女人,怎么也与九爷无缘的。 …… 话说春晓与朝阳回到下院,直把帽子罩的严实,脏乱的衣裳也掩在披风里面,快步进了屋,几个大丫鬟不敢问春晓,拉住朝阳到一边审问,夕秋却是跟着进了东屋,要侍候春晓更衣,春晓背着身子道:“你先下去。”说着去了净房。 夕秋听见净房里有水声,只当春晓在出恭,也不在意,退出去后张罗把饭菜送去灶上热一热,耽搁的时候久了,菜都全都是凉的。 思瑶嘟囔着菜再回锅味道就不好了,却麻利的将桌上收整进食盒拎走。 春晓自在净房将衣裳统换过一回,洗了脸,头发也打散开,沾水梳拢平顺,待收拾好了才出净房,叫思晨进来侍候重新挽发。 夕秋与思晨一同进屋,见春晓如此架势坐在梳妆台前都是一愣,春晓道:“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思晨,你再给我梳个之前的发髻。” 思晨忙上前拿起梳子,认认真真的摆弄起来。夕秋却存了几分怀疑,转身要去问朝阳,春晓却道:“朝阳送手炉给我时说,思岚回来闹了一场,怎么回事?” 这事只与夕秋有关,夕秋不好离开,只得老老实实的将事情说了,因道:“奴婢是呛了她几句,可她那脾气比起主子不差什么了,姑娘若要罚,奴婢甘愿领受。” 春晓听的心不在焉,只想着龚炎则回来怎么说,毕竟三爷与五爷比别的房头兄弟更近一些,不知三爷是否误会她勾丨人?这也不是不能解释,只要他肯信她三分,她也能说的清楚。她心里更担心的是龚炎庆会对龚炎则说什么,若龚炎庆胡乱说话,只怕三爷先恼了,听不进她的话。再有,龚炎庆会不会提匣子的事,三爷向来精明,岂有不起疑的道理?他若问起这件事,她当如何周丨旋? 春晓满心思虑,自然没把夕秋与思岚斗嘴的小事放在心上,不一时思晨将头发梳好,捧着首饰匣子请春晓选钗环,春晓并无兴致,叫夕秋参谋,两个丫鬟照比着镜子给她插戴一番,知道春晓不见客时并不爱花俏,也只略略点缀便罢。 这时思晨也将热好的饭菜取回,春晓虽无胃口也在明堂坐了,夕秋正要近前布菜,外头高声喊道:“三爷来了。” 龚炎则进屋就见春晓端坐一旁,四个丫鬟侍候左右,再看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遂道:“再添副碗筷来。”这就是还没用饭,思瑶忙转身取来餐具,才想给龚炎则添饭盛汤,龚炎则却拿手一挡,眼睛看向春晓。 春晓自他进来就僵住了身子,人也没起身请安,心口砰砰乱跳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会儿见龚炎则这番做派,深吸几口气,挽起袖子为龚炎则添饭,端端正正放到他面前,又盛了一碗汤来,事毕,龚炎则也不说话,拿起牙箸用饭。春晓倒是愣了一阵,待龚炎则吃的一碗空了,她才回神,起身又添饭。 龚炎则一连用了三碗才罢,扭头看她,道:“你这一大早的也费了不少力气,不饿?” 春晓一噎,心道:来了!抿住嘴未敢轻易接话,只等下文。左等右等,龚炎则已吩咐思瑶上茶,也未等来他再开腔。春晓坐不住了,筷子夹的饭粒越来越少,干脆将饭碗推了,龚炎则瞥了眼,不咸不淡道:“一大早的饭都来不及吃就去逛园子,看来你是真不饿。” 几个丫鬟极有眼色,彼此看了看,纷纷退了出去。 明堂里顿时静的针落可闻,春晓耳畔听的心跳如雷,龚炎则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撇着茶汤上的沫子,极沉稳的姿态。春晓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没话说?爷看你与小五横眉冷对的,话说的利落干脆的很呢。”龚炎则也不抬头,嘴角压着冷硬的痕迹,哼着声道。 春晓嗫喏着唇瓣道:“婢妾就是去散散,想着不一时就回来了,未曾想遇到五爷,五爷落水也是意外。” 龚炎则点点头,越发不温不火起来:“继续。” 继续什么?春晓再次僵住,想着龚炎则若是大发雷霆的质问,反而痛快些,这样一句一句的憋着她,直把人磨的焦躁难安,更让人辨不出心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龚炎则吃了口茶,见春晓垂着头,两只手绞成麻花,显见是为难的不成样子,漫不经心道:“小五的性子是屡败屡战,你越是逆着他他越来劲,吃不到葡萄也不说葡萄酸,非要尝了才罢休。” “这……”春晓抬头,神色古怪的看向龚炎则:“您是叫婢妾顺着五爷?” “你顺一个试试?”龚炎则终于正眼看她了,虽说语气不好,但好歹叫春晓有了熟悉感,不再觉得抓不着摸不透。就听他道:“上一回在外书房,小五被人用花瓶砸破了脑袋,那个人,不是珍儿吧?” 春晓心下一凛,眸中翻腾起惊涛骇浪,暗道:难不成他知道庞白与自己的牵连?知道哪些?知道多少?为何知道了还能这样平淡?还是说真如龚炎庆所说,他并不怎么在意她。春晓一心想要遮掩与庞白的种种牵扯,归根结底是怕龚炎则失望、厌烦,甚至是怨恨,然而真当龚炎则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在意时,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龚炎则见她脸上神色骤变,慢慢发白,失措茫然的不知如何回应,心头那股子邪火消了不少,又想总归春晓是苦主,一味指责再寒了她的心,便哼了一声,挨到她身边坐将人搂住,数落道:“爷见的女人多了,唯独你是个最能招祸的秧子,爷也是看不透,明明娇滴滴软绵绵的闺女,怎么就敢下死手!” 春晓真个懵了,“婢妾愚钝,三爷是说婢妾下手该轻点?” “爷是这么说的?”龚炎则的火气又往上窜。 春晓缩了缩脖子,无言以对。 龚炎则横着眼睛,好半晌才敛了怒气,摸着她耳垂上的葫芦玉坠子,轻描淡写的说:“你和他斗,是斗不过的,论磨人,十个不如他一个,早他还在炕上爬的时候爷就领会过。这事也怪爷下手太轻,才让小五越发蹬鼻子上脸。明儿爷安排一场好戏,你也去瞧瞧。” 春晓仍旧不清楚龚炎则知道多少,心也就放不下,便不敢接话。 龚炎则也再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道:“叫善为去咱家药铺子取些开胃的药丸子,你每顿吃上一丸,该是比你出去散散强许多。过两日就要办喜事,新妇总不好饿晕在席上,你丢的起这个人,爷跌不起这个份。”但见春晓还是呆头呆脑的看着他不说话,微一皱眉:“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沉闷倔强,爷猜这回若不是被爷碰到,你还要似外书房那回声也不吭,爷是厌烦有事没事追屁股告状的,可也不至于是非不分,你这是没出大纰漏,真有个不好,你让爷怎么处置你?你给爷长点心,少出去招灾惹祸。”想了想,干脆道:“想去哪等爷得闲陪你,你自己就别出去了,天寒地冻的也没甚逛的。” 春晓听他说来说去也没庞白半分关系,慢慢松了口气,见他立着眉毛等她回话,忙道:“是。” 龚炎则又看了她一阵,最后鲜见的竟是叹了口气,说了句:“真是欠你的。”这才拔开腿出门办事。 春晓待脚步声远了才真正吐出口浊气,暗道:真是阴差阳错,叫龚炎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天大的隐患。 ---题外话---感谢wanjing7381送的20朵小花,么么哒~( 网) 第117章 金簪为引6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隔天龚炎则果然带着春晓出府,在出院门的时候被茜娘拦住。 “这一大清早的,姐姐是要去哪呀?”虽是与春晓说话,眼睛却朝龚炎则看。龚炎则见是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微一颔首,与春晓道:“待会儿去西边小门。”说罢就带着福海、福泉两个先走一步。 茜娘有些失望,遥遥望着人走远,心不在焉的道:“三爷待人和蔼,与外面传的一点都不一样,我猜那些说三爷霸道狠戾的都是见不得人好的小人。” 春晓只是微笑,并不说什么。虽说这两日茜娘比寰姑娘来的勤快,看上去也大大咧咧不似有心机的,但也可能性子太过放纵,春晓并不觉得与她多投缘,亦不觉的贴心,是以常是这样茜娘说的多,她听的多偿。 茜娘也知道春晓不多言不多语的性子,也不在意,扭头扯着她的袖子道:“姐姐,你去哪,带我一个吧,我在府里好闷啊。” 春晓暗暗皱眉,茜娘这个性子已经纵的叫人不好相处了,为难的瞥了眼跟着茜娘来的养娘,素日见她还能劝上两句,果然,那养娘不等春晓示意,面上已有些不好,红了脸上前劝道:“俞姑娘,我家姑娘小孩子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您别介意。姑娘,俞姑娘是与三爷有事出去,咱们不好跟着去,不若哪日天好,咱们早早约俞姑娘出游不是更好。” 茜娘脸色忽地沉了下来,冷声道:“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别以为你是我二姐的养娘,我平日给你几分脸面,就纵的你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这样打脸的话,便是李氏也从未与她这样说过,养娘脸色一片铁青,浑身都气的发抖,道:“不敢,老奴在李家少说三十个年头,不说多有才干,但规矩却是时刻不敢忘的。既姑娘这样说,老奴也没脸侍候了,老奴告退。”说罢福身施礼,就听茜娘甩着帕子,气哼哼道:“走走走,你要是守规矩,就少在我二姐跟前嚼舌头,没得一脸正经的厌腥人。” 那养娘身子一僵,转身带着两个小丫头子就走了。 茜娘瞅都不瞅,只与春晓磨嘴皮子:“姐姐,好人儿,你就带茜儿去吧,茜儿因着姐姐可把李妈妈都得罪了,姐姐不会还不叫茜儿如愿吧,那姐姐也太狠心了些。” 春晓一愣,合着得罪养娘还是因着我的缘故了?再好的性子也叫茜娘弄的恼火,春晓正要严词拒绝,也是巧了,庞白带着麦子从寄远阁下来,恰就看见她们都杵在这,又不好当作没看见,再说他也担心春晓,哪怕得春晓一个安心的眼神也是好的,便上前施礼:“俞姑娘。” 春晓忙侧身避开他这一礼,福了福身,中规中矩道:“前儿听我的丫头说庞大人丢了扇坠在小园子里,不知找到没有。若需要人手,大人尽管吩咐。”又问:“您是要出门么?” 庞白听她不在喊自己九爷,也知该是如此,但心头忍不住一阵失落,清幽的眸子深深看她一眼,转到别处,温和道:“扇坠已经寻回,多谢姑娘惦记。我正要出府会友,姑娘这是……要出府去?”见春晓穿戴严整,不似去园子闲逛。 春晓瞅了眼茜娘,对庞白微微一笑,道:“我们三爷说要我陪着出去一趟。” 庞白人精,见茜娘抓住春熙的袖子不撒手,竟顾不得给自己施礼问安,便是眉头一蹙,与春晓对视一眼,道:“天寒地冻的,赶紧去吧。”转过来与茜儿道:“茜娘,你过来,姐夫与你说几句话。” 茜娘恳求的望着春晓,希翼春晓能挽留她,春晓却似毫不知情般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茜娘心思通透,立时明白是春晓不想叫自己跟着,当即咬了下唇,死死盯了春晓一眼,把春晓看的一怔。 茜娘转身朝庞白去了,春晓却还在为那一眼心悸,心想:这姑娘不笑的时候还真有点吓人。 庞白叫了茜娘过去,起初是茜娘面带不耐,后来也不知茜娘说了什么,庞白猛地看向春晓一眼,很突兀的一把拽住茜娘的手腕,将人领走了。 春晓看的眼皮一跳,即便听说茜娘与李氏最亲密,可毕竟只是庞白的小姨子,庞白的这个举动有些出格了。 “在看什么?”却是龚炎则回转,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见庞白与茜娘拉扯着走远。 春晓吓的一激灵,下意识道:“您怎么回来了?” 龚炎则嗤声反问:“爷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婢妾没这么说,您不是嘱咐婢妾去西门么。”春晓很快清醒过来。 龚炎则哼了声,迈步错过她去,道:“你先过去,爷回去取样东西就来。”原是龚炎则谨慎,将金碧簪画了图样放在西屋,方才有人来报,龚炎庆身后的那条小鱼儿活泛起来了,他寻思还是把图样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好,是以回身来取。 春晓看了看龚炎则的背影,又扭头去寻庞白与茜娘,却是没了影子,不知怎的,庞白那一眼看的她有些心慌。 不说春晓等来龚炎则一同出府,只说庞白拽走茜娘,却是茜娘拿话撩拨庞白,说的‘姐夫有这功夫管茜儿要去哪,不如想想怎么哄好二姐,二姐知道姐夫有了心仪的女子,正胡思乱想呢。’一句惹的庞白门也不出了,只把茜娘拘在跟前,叫她把话说明白。 茜娘虽心思通透,脾气却被娇纵着养大,是个敢说敢做的主,好在以往也没遇到过失了分寸的事,李氏但见她心里有数也就没管她,且李氏也是个软弱的性子,并不能严厉起来。庞白在一边冷眼旁观,自然也不会多管,自家妹子还要看亲疏远近才来提点一二,何况是个不着调的小姨子。 只今日庞白却是恼了,显见冷了脸,道:“我看你二姐是白疼了你,眼见她病歪歪的心思重,你还没事找事的给她添堵,可不是养个白眼狼。”说的茜娘脸皮通红,气不过道:“明明是姐夫做错了事,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亏的二姐总说您是读圣贤书的人,还不如屠夫明事理。” 庞白虽不曾听茜娘与李氏呛声,却见她呛丫头、婆子还有家里的姐姐妹妹,没一个能相处的久的,方才春晓那一脸为难的样子,显见也是难招架了。庞白禁不住气乐了,道:“这么说你倒有理了?” 茜娘一仰脖子,月牙似的眼睛狠狠瞪着,看样子是没觉得自己与长辈对付有何不妥。 庞白点着头,忽然道:“你如此用心留意姐夫的事,可是听你二姐提了?” “提什么?”茜娘不解的问。 “自然是提及你我的婚事,虽郎无情,却是妾有意,我看在你二姐的情分上,勉强应下也不是不行。”庞白慢悠悠的说着,瞥着茜娘的神色,越发不温不火。 茜娘却是大惊,只见他面上展现的谦谦君子的俊雅风姿,说的话却是比那逞凶的恶人还要毒辣刻薄,一时竟是不认识了般,不由后退步子,惊恐的望着庞白,“你,你胡说,谁对你有意了?” “我与你二姐成亲不过三载,许多事情还记的清楚,你若忘了,我倒可以好心提醒一两句。一年端午,你二姐醉酒早歇,我从外头回来,并不知道她歇在碧纱橱,只当东屋榻上躺的是她,身上穿的黛蓝绣桑梓杭绸衫儿,下面是月白的绫裙,一双小脚蹬的桃红绣并蒂绫子袜套……”说着往茜娘裙下看,淡笑道:“我伸手攥住,只觉不过一匝长,比起你二姐那双天足小了不知多少,我只当是哪个丫头腆颜勾丨引,扳过双肩看竟是我那小姨子,你笑眼弯弯,也确有几分风韵,当时我唬了一跳,转身避开,却是你扯了我的袖子,叫我‘姐夫,莫走。’” 茜娘煞白的脸已经听的傻了,就见庞白仍旧挂着温润的假面,笑容有若清风朗月、光明磊落,忽地听得质问:“若这还不算爱慕,那我再说个别的,记得一月我要离家赴任,你早早守在门口,也是这腊月的天儿,你冻的脸都变了色,只待你二姐被丫鬟扶走,你便冲了出来,到我面前,说的什么?你可还记得,不记得?不打紧,我细细说来……。” “不要说了!”茜娘双手捂住耳朵,浑身都在发抖,直直盯着庞白,大声叫嚷:“你胡说,我若真这样做了,你怎么不与我二姐说?如今却来说,显见是为了维护那个女人,好叫我背黑锅,你们这对狗男女想的倒是好,可惜姑奶奶也不是软柿子,任你们揉搓,你等着,我如今就去寻二姐,叫你和她都别做人!” 庞白一把抓住茜娘的手腕,冷笑道:“你只管去说,不怕你二姐折你手里你就去!不过我话说在这,你二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茜娘确实是个脾气大的,即便脸色白的吓人嘴还硬气的紧,道:“我就去说了,看你能如何。” 庞白却不再说什么,反而松了茜娘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施施然的去了。 茜娘愣了愣,气急,在后边大喊:“你且等着!”说完狠劲跺脚朝桑景园跑,她跑的急,本在几步远等着她的丫头们,眼见九爷和和气气的说了一些话,姑娘却大发脾气,皆是无奈叹气,紧随着追上。 茜娘一口气跑回李氏屋里,丫头们急忙道:“奶奶睡着呢,才吃茶时就睡过去了,连茶汤洒了也不知晓。” 茜娘脚顿了顿,有气没处撒,朝阻拦她的丫鬟半岭骂道:“显你能是不是?多嘴多舌,出去掌嘴!” 半岭是李氏的心腹大丫鬟,也正是因着有这份体面,才敢看到茜娘涨红脸进来上前去拦,没曾想茜娘真个混不吝的,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她是主子,做下人的自然不能反驳,半岭脸上红红白白,也只得咬牙退去院子里自扇嘴巴。 有十来下的功夫,庞白与几个郎中进来,原是庞白约了几位御医给李氏会诊,方才庞白正是要去迎这几位,被茜娘折腾耽误了些功夫,几位御医已经到了门前,麦子急急忙忙把人请进来,在路上与庞白遇上,庞白满目诚意的道歉,只说李氏方才又不好了,忙活了一阵误了亲迎。 御医早从孔郎中那里听说庞白与发妻伉俪情深,皆表同情,并未怨怪他。 才进院子就见半岭立在当间扇耳光,还有茜娘的丫头在一旁数数,不由脸色一沉,但也只是一瞬,对麦子道:“你去看看,她怎么惹茜娘不高兴了,若不是什么大事,劝茜娘少折腾些吧。” 麦子以庞白马首是瞻,领会道:“估摸着也就是姑娘不高兴拿半岭姐姐撒气呢,小的去去就来。”说着小跑去叫半岭停手,又问了几句。这时庞白与几位御医赔笑:“叫几位先生见笑了,几位许也知道,我妻家这个妹子有些不一般,脾气大些也没什么。” 御医都是年久宫中行走的,只提一句便才猜出茜娘的身份,一位道:“您说的是那位前太子的遗孤?”见庞白无奈的点头,几人心下了然,虚有皇家血脉,却名不正言不顺,岂料脾气却养的比正经公主不差什么,啧啧。 这边麦子回报:“半岭姐姐只说叫茜姑娘小声些,奶奶才歇下,就被罚出来掌嘴,半岭姐姐脸颊都肿了,九爷,要不拿点药给用一用,女儿家容貌可是大事。” 庞白蹙着眉道:“快去,叫半岭回屋养着,奶奶身边还有半月几个,叫她安心。” 御医们彼此看了看,心想:这还是主子身前得用的,都敢这样下手,可想旁的呢,岂不是见天受虐待? 庞白余光里瞥见,掠过一丝冷然,扭头殷切的请几位御医费心妻子的病,对茜娘一事似习以为常,也无可奈何。 在屋里着恼的茜娘并不知道,不经意间她跋扈狠毒的名声已经随着几位御医回宫之后散播出去,就连远在芦崖镇的官宦人家本有意说亲的,也在听到风声后淡了下来。 几位御医进屋给李氏把脉,有意无意的撩了眼这位茜姑娘,茜娘见庞白进来,面上便是一沉,并不现笑容的脸便不怎么出色了,细眉小眼睛,鼻头圆小,嘴唇略微有些厚,好在肤色红润白净,也是年轻才如此。有位御医还在心里点头:也真是皇家血脉了,与当今天子有三分相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春晓与龚炎则出府,说是去看戏,龚炎则却引着春晓先在银楼绣坊香料铺子并绸缎行典当行车马行里走了一回,原是龚炎则要巡铺子,每到一处地方只留春晓与丫头在前面游览,又叫随从守住前门免人打搅,他带着小厮与铺子管事在后院说话,处理好一处再去下一处,只把春晓走的腿脚酸软,后来竟去了赌坊,春晓说什么也不下马车了,歪着身子不想动一下。 龚炎则轻笑,先陪她去了临近的茶楼安置了,才带着人去办事。 春晓在茶楼吃茶,等了两刻钟才见龚炎则回来,也坐下吃了一盏茶,与春晓道:“一会子带你去看戏,就在前头不远,叫做鸾意楼的地方。” 但见龚炎则笑的促狭,春晓心头觉着不好,却是出来都出来了,不去也说不过去,只等他又用了些糕点,两人才上马车去鸾意楼。 鸾意楼是座四面二层阁楼,中间有天井的临街宅子,门开双扇,刷黑漆,门上无牌匾,檐下只挂了两盏气死风灯笼。春晓见福海敲门,有人开门与福海熟稔的说了几句话,又朝春晓的马车望了望,扭头叫人出来,一起把门槛卸了,随即马车进入,春晓也把帘子松了。 马车转了个弯在一侧停下,春晓戴上帷帽才被丫头扶下马车,龚炎庆道:“你们几个就这等着,身后有茶房,喜欢听戏就叫来听,只不许乱跑。”原是个戏园子。 安置了丫头婆子,龚炎则带着春晓与福海、福泉两个进了内室,早有管事的等在里头,见到龚炎则先请安,才说:“三爷,已经准备妥当了。”龚炎则点点头。春晓就见偌大的屋子挂满幔帐,层层叠叠的纱罗隐约能看见人影,却不知进来做什么。 龚炎则见她眼底疑惑,笑了笑,也不解释,拉着她的手在一边的椅子坐了。 不一时,就见屋里进来许多女子,身段环肥燕瘦,容貌方圆美丑,衣着有好有坏,似全世界的各式女人都在着,一瞬间涌进春晓眼帘,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眼睛上都蒙着黑布条,最前头老嬷嬷领着,长长一串慢慢穿过层层幔帐进到最里面。 春晓发怔,惊叹如此长的队列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可后边绵延不绝,便算不出到底多少人了。 “这是……”她扭头看了眼龚炎则,又去瞅那些女人,已经懵了。 龚炎则却做了个‘嘘’的手势,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说话,叫她们听见就不好了。” 春晓只觉湿漉漉的气息喷到耳廓痒的发麻,半边身子都被吹的酥软了,余光里瞥见龚炎则说完这句话便坐了回去,歪着身子,懒洋洋的拿眼溜着这些女人,从头到尾,一番品鉴般的神色,而后发现她在看他,一时露了些讪讪然来,就是一笑,又靠过来低声道:“没个像样的,加一起赶不上我家晓儿一丝头发。” 春晓眼帘一垂,再不愿看他一眼,却是暗暗唾弃:色胚! 龚炎则也觉无趣,轻声咳了咳,端起小几上的茶碗,才想喝,就见因他那一声咳嗽引的蒙着眼罩的女子们侧目过来,齐刷刷的倒有些慎人,他端着茶碗顿住,不自在的又放了回去。 春晓斜睨着,见状不禁弯了弯嘴角,未曾想还有女人能叫龚三爷窘迫。 这时那个与龚炎则请安的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的正是龚炎庆,春晓一见是他,忍不住站了起来,龚炎庆本是耷拉着眼皮,似有所觉的抬头,正与春晓视线交接,龚炎庆愣了愣,再一转头,看到了龚炎则,立时低下头,如往常一样显的蔫头耷脑,道:“三哥,您要做什么。” 龚炎则压下嘴角,不咸不淡道:“晓儿。” 春晓僵了僵,慢慢坐下来,也不再去看龚炎庆,就听龚炎则对龚炎庆沉声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站在龚炎庆身后的管事男人听罢,也不管龚炎庆是否还有话说,就将轮椅推动,把龚炎庆一直推到最里面,龚炎庆似乎也察觉到事情不寻常,有些慌的喊:“三哥,弟弟做的不对您教就是了,弄这样的阵仗出来做什么,三哥!……” ---题外话---估计再有两章就写到金簪引出的后果了…… 第120章 金簪为引9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都晓得三爷盛怒,一路上福泉、福海轻手轻脚的随侍,快进明松堂的垂花门,就听三爷沉声道:“去查那个小厮,看是谁指使的。” 福泉忙应下,也不随着进门,当即转身撄。 龚炎则带着福海方进院子,就见庞白也在,福海倒抽一口冷气,紧张的望向三爷。庞白也望了过来,便是温润的点点头:“三爷来了,御医才进去。” 福海就见三爷沉着脸走过去,生怕在老太太院子动手,紧着过去,却是龚炎则眼不错的从庞白身边走过,竟是看都没看一眼。 福海慢慢松开紧绷的神经,立在外头,并不跟进去,因好奇偷眼去看庞九爷,院子中伫立的男子,玉带蓝袍,风姿卓雅,就这股子温润的君子之风便是死也不会在三爷身上瞧见半点,难怪会勾的女人欢喜偿。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孔郎中并两位御医在龚炎则的陪同下出了屋子,庞白忙迎上前,拱手道:“有劳了,不知老太太脉象如何?” “想必是屋子里人太多,叫老太太心慌了,气息有些短,才至昏迷过去,并不是大碍。”孔郎中道。 庞白状似松口气道:“我正与老太太絮叨家常,忽就见老太太面色变了,人也晕厥了,直把我骇的神魂出窍,慌乱间忙请诸位来,幸好诸位本也来赴宴,才节省了些时候,也是老太太福大命大造化大。” 龚炎则这才瞥眼过来,沉声道:“庞大人怎么没在前边与同僚叙话?” “内子不舒服,我回来瞧瞧,路过老太太这里遇见几位本家太太,便跟着进去认了一圈亲戚,说来惭愧,来京城有些时日了却还不曾拜访亲戚,我这也是借了三爷做寿的光,给各位太太赔了礼。”庞白温温和和的打趣,一说一笑叫人听着舒泰。 几位御医微微一笑,庞白去看龚炎则,龚炎则目光幽暗,竟是叫人瞧不透,但听龚炎则似是而非的道:“庞大人的礼数,何曾缺过。”说罢将目光淡淡移开,伸手示意御医先行。 庞白跟着出了二门,目送龚炎则与几位御医离开,他又立了一阵,想着:这招围魏救赵也不知是否缓解了春晓的难处。 话说龚炎则送御医去宴席,管事的来问拜寿的吉时就要到了,是否开宴? 到底一院子宾客在,龚炎则又是寿星公,只得留下与宾客寒暄,不一时吉时到,鞭炮燃爆,噼里啪啦作响,大门外飞扬漫天红纸屑,硫磺也弥漫的到处都是,街上行人听见的也都垫脚观望,显的十分热闹。众人齐拱手恭祝龚三爷生辰,龚炎则亦笑着回应,举杯开席。 席上贺寿的话连绵不绝,龚炎则统统笑纳,唯一人心不在焉,与他对面坐的赵瑢天道:“宁大爷瞅什么呢?连饮酒都顾不得了,可不知这雪上青也只有太师府有,且只有咱们三爷才能这么大手面在百人宴席上用这雪上青,就是为了这百两银子一坛的酒,爷也舍不得走神,说说,你到底看什么呢。” 卢正宁回过神,笑容有些猥琐,道:“到了晚上咱们龚三爷就要做那新郎官,可怜咱们兄弟一场,却是连瞧都没瞧过一眼,也不知新娘如何貌美,叫咱们三爷惦念至此。” 赵瑢天是个看热闹不怕台子高的,忙凑趣道:“可不是,前儿我们路上遇到,一群人哄着要见却连个衣角都没见着。” 卢正宁一使眼色,“听说那位小嫂子就在下院,与外书房不过是隔了扇月洞门,要不,咱们去拜会拜会?” “不好吧。”赵瑢天虽是爱闹,却知道分寸,三爷正经八景的纳进府的姨娘,再怎么不知轻重也不敢在这种事上造次,忙摆手:“叫咱们三爷知道还得了?上回就看出宝贝的不像样,你消停了吧,你当谁都是唐丢儿呢。” 卢正宁不屑的嗤笑:“女人而已,叫你说的成了供在案板的祖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三爷心里分明着呢。” “得了,你还有脸说唐丢儿那事,得了便宜来卖乖,偷偷捂着被窝乐去吧,谁看不出三爷是让着你,那唐丢儿却是有意三爷的,也就是宁大爷狠心辣手摧花,要爷说,要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也是无趣。”赵瑢天因着这件事早就想找机会挤兑卢正宁几句,偏周云祥此后不愿与卢正宁接触,这几个月走的远了,不常见他,今儿得了机会怎么也要说出来。 卢正宁却是觉得龚炎则若为个女人与他撕破脸才非兄弟所为,但听赵瑢天这样说,面上先是讪讪,而后起了怒气,哼了声独自吃酒,不再看赵瑢天。 赵瑢天稀罕他?全不在意的与旁人说笑去了。 卢正宁连吃五六盏,吃的急还有气,雪上青又不是绵柔的酒,带些烈性,把他的心火勾了上来,脑海中浮现出船舱二层窗扇后那张花容月貌,比之月中嫦娥还要美上三分,不觉身子就有些飘飘然,某处火气涨的十足,再坐不住,瞅了眼赵瑢天也已经喝的面红耳赤,并不留意他,卢正宁站起身,抓住个小厮说要如厕,那小厮便将他领出院子,过了抄手游廊,小厮将他带到一处耳房,“贵客,可在这里面方便,小的在外候着您。” 卢正宁却道:“不用你,爷认得路,又不是第一回来,爷与你们家三爷可是老相熟了,你去吧,招待旁人去。” 小厮迟疑了片刻便也顺势告退了。 卢正宁进了耳房方便完,搬个凳子在窗下,蹬上凳子将窗子支开,探头望了望,却是一道青石高墙挡着,他也练过几招粗浅的功夫,攀墙越户不算难事,伸手把袍子掖在腰间,跨上腿就跃了过去,两手扒住墙头,再一个使力,身子落到了院墙里。 他抬眼一瞧,见是个花园子,到处静悄悄的,不禁有些诧异,按理说今儿抬姨娘,这里该是人来人往,再不济三爷做寿,下人亦或女眷也要围桌热闹的吃喝才是。不过也好,如此倒省的他避人耳目了。 卢正宁从堆山后踱出,一摇三晃的往小门去,正走着就听迎头有脚步声来,顿住脚,左右瞧了绕到道旁的树后,他靠着树干就见一个女孩儿慌慌张张的自路那头跑来,容貌中等,身段却玲珑有致,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的金玉饰物,不似丫头,倒似个闺阁小姐,只脸上神色慌乱不已,再细听,除了那女孩儿的脚步声,身后还有人跟着。 卢正宁只对美人有兴致,如这般的姿色的并不入眼,哪知女孩儿眼尖,见她吓一跳,顿住了身形,可转瞬就回过神,紧张的看了眼后边,不再顾着陌生男子,朝前跑了。 卢正宁见她跑过去的身段,也有几分***所在,不由啧啧两声。 几息的功夫几个仆从哗啦啦跑过去,卢正宁怔住,领头跑过去的竟是福泉,福泉却是个精明的,到时再说醉酒走错了路可不好糊弄过去,不禁也有些慌,将身子缩在树后不敢动,只盼着这些人快点捉住那女孩儿离了去。 他才在心里这样想,就听不远处乱哄哄一阵吵嚷,福泉说了句:“茜姑娘要这样说,如何见到小的们喊人还要跑,且茜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小门已经半日,茜姑娘若是不讲明白,小的只能请您去见我们三爷了。”过了一阵就听那茜姑娘说:“我……我……”似说不出理由,忽地大喊:“你快走啊!还要如何连累我!” 平地一声起,把福泉等人喊的愣住,把树后藏着的卢正宁吓的魂飞魄散,酒醒了大半。他躲的也并不是十分隐秘,又听人说小门已经关了半日,他与那茜姑娘一样说不明白怎么在小园子里了,于是不用人来寻,他顺着原路就跑,仗着身子矫健,几步纵的远了,眼看要扒到墙头,暗暗心喜,却是这时,有人一把按住他的后腰,也不觉怎么用力就被拖了下来,‘扑通’匍匐倒地。 卢正宁活到如今还没这么狼狈过,猛地支起身子,张口就骂:“瞎了你的狗眼,你宁大爷也敢动手!” 福泉一怔,但见卢正宁衣衫上尽是灰土,发冠已歪,几缕头发荡下来,滑稽的沾在鼻子上,竟是第一次在卢正宁面前真心笑出了声,就势作揖,“哎呦,这不是宁大爷吗?不在院子里吃酒怎么落小的们手里了?” 卢正宁气恼的话就噎在嗓子眼,就在这时,那个叫茜姑娘的嚷道:“这个色胚,趁着人多下人顾不周全,竟将我追到这里来,我方才正躲着他,却被你们看到,我怕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才转身就跑,你们这也要领我去见龚三爷?那我还不如家去,省的叫老太太知道了伤心。放开我,我要家去!” 这回换福泉愣住,看了看茜娘,又扭头看卢正宁,却见卢正宁越听越恼,面皮都青了,福泉还没看明白这俩人怎么回事,卢正宁发狠道:“小贱货,当大爷我什么货色都入的眼,就你小鼻子小眼儿,跟个面饼沾了几粒芝麻似的,爷我看着就没食欲!” “你!你!……”自小到大从未有人对她的容貌评头论足,就算背后说她样貌一般也要带上一句皇家风范,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卢正宁又没口子的骂了几句不着调的,福泉怕他真惹的茜娘性儿起出了事,忙转了话头:“宁大爷既然不是追着茜姑娘来的,那您是如何走到这了?来了多久了?这里虽在外院,却因姨奶奶住着,早锁了门,划到内院里去了。” 卢正宁骂了一阵也略消了火气,这时一听,心思反转,几乎是张口就来:“是她约我来的。” 茜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福泉则都快被二人的说辞弄疯了,怎么一时说是,一时又不是。 “她虽姿色平平,身段却好,故意贴着爷勾丨搭,爷才吃了酒,趁着酒性倒也跟了来。”卢正宁边说还边在茜娘的身上瞧。 “你胡说,我乃芦崖镇李家的女儿,你再胡说,我就上书朝廷,治你个冒犯皇家威名的死罪!”茜娘到底年纪小,又被人激的乱了神志,否则万不会吐口说出自己的出身来历,如今说了,但见卢正宁就是一愣,吃下肚的那点酒彻底醒了。 试想素日能与龚炎则等人称兄道弟的岂是泛泛之辈?不是家世背景让人侧目,便是本身有些机巧,卢正宁乃家中庶长子,身份算不得多贵重,却是个耳报神,专做倒卖消息的,若是只在沥镇也就罢了,如今朝中也有路子,买卖越发做的大,他本身是靠这个吃饭,自然知道芦崖镇李家,在听口风里说什么上报朝廷,竟一下猜出茜娘的身份乃前太子遗孤。 卢正宁眼睛一转,心道:我年方二十七却是少一门荣耀的姻亲,虽说这女人只是个被皇家遗弃的孤女,却也是正经皇室血脉,娶了她不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儿体面的多?再者,李家与庞家是正经姻亲,庞家又是龚家老太太的本家,这么绕过来,他与龚三爷也算姻亲了,以后在沥镇,甚至是京城,只要有三爷这面大旗在,想不发达也难。 也就一念之间便打定了主意赖上茜娘,卢正宁故作惊讶道:“不曾想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还以为是个体面的丫头呢,正想既是身子叫爷摸了个遍,就是请罪也要三爷将人赏给我。”说罢拿眼觑着茜娘,眼中精光闪烁,不顾茜娘起先目瞪口呆,而后惊怒的神色,与福泉道:“既然是李家姑娘,我更要与三爷请罪了,好在我还未曾娶亲,娶她做个正妻也无不可。”这语气倒似勉强施舍般。 福泉乃龚炎则心腹,茜娘又住进了太师府,岂有不知茜娘底细的道理?一听就是知卢正宁的打算,若是正经亲戚他怎么也要护上一护,但茜娘的二姐却是庞九爷的妻子,今儿又因庞九爷的风流债闹的自家主子爷烧心伤肺的,他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好的,维护就不必了,于是道:“宁大爷若这样说,小的劝您去见庞九爷,茜姑娘乃九爷的妻妹。” 卢正宁一听心下大喜,心想:这才是人要走运挡都挡不住,庞胜雪三十出头便官至工部侍郎,前程不可限量,只面上不带出来,依旧佯作疑惑的看了眼茜娘,向福泉拱手:“多谢泉哥儿提点。” 福泉连忙避开身子,嘴里忙道:“不敢。” 茜娘明白过来,大惊失色,大喊大嚷开来:“满嘴嚼蛆的下流胚子,谁让你摸了身子,我与你根本就没打过照面,不过是我自里出,你鬼鬼祟祟的自墙头来,在这里遇到罢了,还敢胡乱攀扯,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妨告诉你,三品大员我都曾拒了婚去,你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冻耗子还敢惦记姑奶奶这坛子香油,你是想差了!” 茜娘嘴巴刻薄、性子骄纵是李家都知道的,但在太师府却是没人知道,这一番利索叫骂,不比市井泼妇好多少,直把几个本低着头避讳女眷的随从都骂愣了,忍不住抬头睃了茜娘好几眼。 卢正宁要娶的是门楣,管你是泼妇还是淑女,只当个乐子瞧一瞧,面色寻常的与福泉颔首,转身要走,走了两步想起园门关着,腆着脸道:“还请把门开开。” 福泉只要叫个随从送他出去,卢正宁路过茜娘身边时,茜娘恨不得扑上去嚼其肉噬其血的架势倒也慎人,只卢正宁压服的女人从来就没少过,越是瞧不上他的越要可着法的制的服服帖帖,远的不说,就说唐丢儿如今不也是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喘。 要说之前对茜娘还只看利益,这会儿倒看出些趣味,想着在床丨上压服个皇室女该更威风才是。 卢正宁满不在乎的去了,茜娘跳着脚喊也于事无补,眼见门开了,也往外冲,要回去求二姐帮忙。 福泉放走了卢正宁却拦下茜娘,无视茜娘狠历的眼神,恭敬道:“请茜姑娘跟小的去见三爷。” 茜娘气恼:“凭什么放他走?” “姑娘心里清楚。”说完福泉再不说话,众人围住茜娘不放,茜娘只得硬着头皮去见龚炎则,龚炎则得到信,却阻拦了福泉,只叫人传话道:“将她送给庞白,把那个小厮的舌头用匣子装了一并送去。” 庞白不好杯中物,又心中惦记春晓,并没吃多少酒,正想寻个由头先离席,就见卢正宁朝他走来,一来就一副熟络的姿态,将他胳膊挽了请出席间,到了游廊里才道:“庞大人,不想咱兄弟要做连襟了。” 庞白一愣,连襟?这人要与李家的哪位姑娘成亲了,给他喜的什么似的。忙拱手:“恭喜宁大爷,不知要娶的是李家哪一房的姑娘?” 卢正宁笑道:“还能有谁,不正是大人的妻妹,茜姑娘。” “嗯?”庞白又一愣,正待细问,就见麦子匆匆跑来,到近前道:“爷快回去一趟吧,茜姑娘被人押回来了。” 庞白看了眼一副了然的卢正宁,面色微沉,拱手道:“少陪。”随即带着麦子往后院去,卢正宁在后面拱手:“您忙。” 庞白桑景园垂花门外看到福泉捧着匣子立在那,见他来了忙上前施礼:“庞九爷,这是我们三爷吩咐小的送来的东西。”东西被麦子伸手接了,正要打开,福泉伸手按住,道:“小的先与庞九爷解释了才好不闹误会。这里面装的是个小厮的舌头。”才说完麦子差点就把匣子抛出去,幸好福泉按住了,福泉面上依旧是恭敬的神色,“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小厮来见俞姑娘,说了许多非议主子的话,三爷以为前不说后不说只在今日说,该是有人指使,叫小的去查,小的没别的本事,太师府里鸡皮蒜脑的小事倒是清楚,头晌有人见茜姑娘与这个小厮在游廊拐角说了一会子话,至于说的什么,小厮已经招供,只事情涉及到茜姑娘,三爷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想请茜姑娘去前头说话,不想茜姑娘在锁了门的小园子与人私会,如此又涉及了姑娘闺誉,三爷不好僭越,便吩咐小的来回禀庞九爷,由您定夺。” 庞胜雪也是朝廷官员,大场面见识的不少,就算如此听完福泉的话也没忍住愣了愣,“茜娘指使小厮去污蔑俞姑娘?然后你们又发现茜娘与人私会?” 福泉没再添油加醋,只道:“有什么九爷还是去问茜姑娘吧,小的告退。” 福泉一走,庞白压了火就进了抄手游廊来到正房,还没进屋就听里面有哭声,断断续续的说:“二姐一定要求求姐夫,把那个什么宁大爷的弄死才解我心头之恨。” 第121章 越活越没出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庞白暗暗冷笑,转头叫来个小丫头,低声道:“你去与茜姑娘说,老太太跟前的素雪方才来请她过去说话,她这会儿要是有空就去吧。”说完庞白去了门外。 果然不一时,茜娘就带着两个丫头匆匆的出来,头发梳的光滑,脸上也不见泪痕,显见是又匀了粉,庞白露出身形来,道:“我与你有话说,你跟我来。撄” 茜娘见是庞白,全没在意,仍旧带着丫头朝前去,道:“姐夫有什么要说的且容后,茜娘正要去见老太太。” 庞白与麦子使了个眼色,麦子忙上前拦住两个随侍的丫头,面色肃容:“请两位姐姐里面休息片刻,九爷与姑娘有话说。” 两个丫头虽不见庞九爷如何正容,但见这架势也知是有事,不敢多说,纷纷退回院子里去偿。 茜娘是个聪明的,眼珠一转就看出路数了,惊讶道:“莫不是说什么素雪来请也是假的,都是姐夫在诓我?” 庞白看着她,见她脸上毫无愧疚之色,且还理直气壮的满目埋怨,气便不打一处来,但终归多年教养在身,只淡淡的道:“我是不想你二姐为你操心,才将你叫到门外。” “姐夫说的是?……”茜娘现出一丝慌乱,但随即梗着脖子道:“姐夫是不是又要与茜娘讲什么规矩礼数、宽仁大度,姐夫,这回你可冤枉我了,是那个什么宁大爷的欺负我,还有下院里的那些奴才,都是狗仗人势的,竟追着人家姑娘满园子跑,说出去叫人戳脊梁骨,姐夫,你可要为茜娘做主啊,就算你不喜茜娘,看在二姐的面上也不能不管我。” 庞白听罢竟是被气乐了,道:“怎么管你?” “自然是找个由头将那个什么宁大爷的打杀了,叫他知道天高地厚。再有去与龚三爷说,茜娘是为他好,弄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在身边脸面何存?”茜娘说到这顿了顿,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庞白,警告道:“那样的女人你也不许要,我二姐是禁不起刺激的,若我二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李家不会善罢甘休。” 庞白再怎么压火也火了,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与卢正宁私会的不是你,那你为何会出现在已关了门的小园子里?又口口声声说的谁不清不白?你从哪瞧出人家不清白了?” 茜娘亦冷笑:“姐夫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都叫不全卢正宁的名,哪来的私会。我出现在小园子里还不是为了揭穿那女人肮脏的真面目,这世上谁清白春晓也清白不了,再说,她怎么不清白姐夫最清楚,姐夫与她当着人家男人的面拉拉扯扯一只纱灯还有什么廉耻可言!” 庞白袖子里的手猛地攥起,骨节绷的发白,咬着牙道:“你别忘了,你的命是她救的,你现在做的是忘恩负义之事。” “姐夫开什么玩笑?”茜娘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理喻的神色,道:“她会救我还不是因着我是李家的姑娘,想她一个奴才能有机会攀上我这样的嫡小姐,自然是要用命去搏一搏,何况她水性极好,救我也救的轻巧。姐夫心思通透,茜娘不信你看不出,别是被那***狐狸迷了眼,真以为她发善心才救的我吧。” “啪!”空荡荡的游廊里响起一声脆响,茜娘身子趔趄栽倒在地,伸手捂住一侧脸,愣住。 庞白收回手,手心里火辣辣的疼,可见方才一怒之下使了多大的力道,他是个文官,这只手素日里只拿笔杆子,何曾打过人?却是真扬出去,心里痛快不少。 “庞胜雪,你好大的胆子!”茜娘从地上爬起就向庞白冲过去,庞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倒叫茜娘抓住了前襟,听茜娘嘴里嚷着:“你竟敢动手打我,我打娘胎出来何曾受被人这样糟践过,外人都知道我的身世敬我三分,却是亲亲的姐夫为了个狐狸精甩我一耳光,你等着,我定要上书朝廷,免你的官罢你的职,叫你似个丧家犬来求我扇回这一巴掌去!” 这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不但把斯斯文文的庞白弄的手忙脚乱,连退避在一边的麦子也吓的傻了眼,也顾不得避讳了,忙跑过去往外拉茜娘,茜娘发狠的挥手一巴掌拍在麦子脑瓜子上,麦子耳朵里嗡嗡争鸣,不一时就摸到从耳朵里淌出血来。 麦子大惊,哭喊着却还是上前拉扯,庞白也尽力推开茜娘,如此三人乱做一团。 茜娘气癫狂了,嘴里不住的嚷着:“我是何等贵重的身份,容你欺负?看我不叫皇帝叔叔杀你的头!” 这话说的不像,皇帝连前太子的身份都不承认,哪里会认一个侥幸活下来的遗孤?庞白头上冒了冷汗,今日人多嘴杂把这话传出去,别说李家担不起,庞家也要吃挂落,不由大怒,狠历道:“莫在胡言乱语,再多说一个字,我先把你这个祸害弄死!” “夫君!”就在这时就听一声大叫,乃是李氏被茜娘的丫头惊扰扶了出来,立在门柱处两腮淌泪的哭道:“如何就等不及,妾身早就要死的,如今可不是死了,也好腾了地方叫夫君娶可心的人儿进来,但请夫君看在茜娘年小,又是为了妾身才与夫君置气的份上,饶她一饶吧。” 庞白一见李氏穿的屋里的衣裳连个外氅都不曾披就赶了出来,再一瞥两旁扶着的丫头便明白了,不由大恨,手上也使出了力道,三两把将茜娘扯开,茜娘却因抓的太牢,这一扯竟是裂下庞白的一角袖子。 正哭的伤心欲绝的李氏见之一顿,再见茜娘一副吃人的模样就是头一晕,身子直挺挺的向后仰,两旁丫头忙扶住了。 庞白大声喝道:“快将你们奶奶扶屋里去。”也顾不得茜娘了,奔进屋去握李氏的手,趁人不备给李氏号脉,知是血冲气滞引起的昏厥,稍稍松了口气,忙叫人拿清凉油来给李氏擦了擦,又喊麦子去请郎中,但见麦子耳朵有血迹,忙叫他站好别动,另叫了丫头去请。 他这里忙乱,见惯了李氏昏厥的茜娘趁机出了屋子,也不顾发髻、衣衫凌乱,拎着裙角就朝下院去,说来也是该出这场乱子,红绫来给春晓敬茶,看门的婆子才把红绫放进去,就见有人从后面冲过来,吓的一机灵,没拦住,人都过去了才嚷道:“诶诶,怎么话说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冲过去的正是茜娘,茜娘骄纵多年,一个婆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头都没回的去了,倒将红绫落在后头,红绫讶异,道:“怎么回事?”顿时眼睛一亮,本来还慢悠悠的走,这会儿加快脚步,灵巧的不似大肚子的。小暮一见不好,忙也跟上。 红绫到时,茜娘已经进了正房,转了一圈不见春晓,她抓到个丫头就问,那丫头见她破马张飞的样子就知出事了,知道也说不知道,何况是真不知道,茜娘却是不信,一把将人推倒地上。 红绫在门外一缩脖子,想了想,佯作无意的与小暮道:“咱们走惯了路,却是该去外书房。”说完转头带着小暮就走,果然,话音才落,茜娘出了屋子,从她们主仆中间撞了过去,红绫歪了歪身子,却不着恼,满眼冒光的紧跟着就去。 小暮顿住脚,左右看了看,不见夕秋,急的无法也只能先跟上。 因红绫要来敬茶,福泉请示了龚炎则,只叫夕秋端上茶具并预备好的封红从月洞门过,夕秋过去后,还要等红绫来,月洞门的门便只是虚掩,此时方便了茜娘,茜娘进到外书房院子里,一眼看到福泉在,冷笑一声,在福泉怔愣中冲进门去。 红绫紧赶慢赶的看到茜娘打开门的一瞬间,夕秋惊诧的回头,正对着的明堂里,侧坐在椅子上的春晓面容苍白,神情倦怠,看到茜娘似也愣住。 茜娘瞪圆了眼,高挑着眉,不容人多想就已到近前,扬手就朝春晓的脸上招呼,却不知春晓是经历过这种事的,当初周氏的气势比茜娘还要凶狠,茜娘的手过去,春晓抬手就将她的手腕抓住,蹭的站了起来。 “你个贱人***狐狸,竟勾丨搭我姐夫,害的我被我姐夫打,害我二姐发病,都是你,你还有脸拦我,松手!”茜娘发了狠的挣脱春晓,就要上前撕扯。 夕秋回神忙上前拦着,却是力气不如茜娘大,被推搡开去,腰装到高几,将才端上来的茶碗碰倒摔落,里面的茶滚烫,灼的夕秋一声痛呼,瓷片分迸,不一时,椅子也倒了。夕秋勉强爬起来,就见春晓被茜娘按倒,春晓一手撑着地一手挡茜娘的撕打。 茜娘嘴里说的难听,“打第一回见我姐夫就想着要勾上,一想你俩一人扯一头灯笼就恶心,你是不是以为暗地里做的,又有丫头[珍儿]替你背黑锅,你就当没事了?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那点子龌蹉事老天都给你记着呢,墩子[拔舌的小厮]与旁人说起叫我听到,即是知道了自然要让三爷知晓,但看你这脖子,想是三爷要掐死你吧?该死!机关算尽,为了讨好我姐夫连冷水都要跳,亏你还恬不知耻的活着。” “你胡说,我们姨奶奶救你是可怜一条命,你咋能这么说?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夕秋见春晓不吭声,知是三爷下手重了,伤了喉咙,已经说不出话。她却不能眼见姨奶奶被人这样污蔑,抖着嘴唇反驳道。 看了一会儿热闹的红绫算是听明白了,想着原来珍儿还瞒着她这么一出事,贱婢早该被卖了。但见春晓那青紫的伤痕,竟似在自己脖子上的伤,心头不禁一抖,身子往后退了退,对目瞪口呆的小暮道:“快去拽住夕秋,别叫她伤了茜姑娘。”又假扮惊慌的四下望了望,喊福泉:“还不多叫几个丫头来,将两人分开。” 小暮见夕秋抖着身子扑到茜娘身后,抱住茜娘的腰往外拽,正是要帮春晓脱困,可把她吓的不轻,想主子们撕打伤了哪都不关丫头的事,但若是丫头伤了主子,还不得要了命去?这会儿也顾不得红绫存没存好心的乱指使,过去就伸手拉夕秋,夕秋又抱着茜娘不放。茜娘扭头瞅了眼,以为红绫说的好听,实则是叫丫头们帮着春晓欺负她一个,顿时发狠,伸手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就往扒在她腰间的手上划,春晓仰躺在地,看的一清二楚,立时惊叫,却是嗓子痛的叫人冒汗也没出什么动静,只得伸手去阻止,也没看清茜娘什么舞的手,就觉脸上一凉,随即发疼,一股粘热糊在左脸颊上。 茜娘还没察觉自己伤了春晓的脸,几步远的红绫却看的真切,惊呼的捂嘴,耳边就听夕秋尖叫:“啊!姨奶奶的脸!……” 茜娘愣住,春晓也收了手去摸脸,不知是惊讶大一些还是疼痛多一些,也愣住了。 被福泉叫来的丫头们进来就感觉屋里一片肃静,地上叠罗汉似的几个人,姨奶奶半张脸血葫芦似的压在最下面,思华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呼:“快拉开,把姨奶奶扶起来。”又道:“泉哥儿去回禀三爷了,思瑶,你去叫善为请郎中来。” 思瑶傻傻的应了声,懵头懵脑的往外跑。 几个丫头也都慌忙上前拉人,夕秋与小暮倒被挤开了,茜娘被思晨拽起来的时候也未挣扎,显见也是吓到了,立到一边,慌乱的四下瞅瞅,扭身就跑,没人留意她,只红绫错眼见了,却没阻止。 春晓被众人扶到椅子上坐了,夕秋哭着捧过帕子来擦,春晓却未曾把手放下来,捂着想说话,可嗓子如同万剑穿透的筛子,声音沙哑无力,旁人一个字都听不清。 红绫捏着帕子走上前两步,细声细气道:“这可怎么好?大喜的日子竟惹了这样的晦气,等会儿三爷见了不定怎么心疼呢。” 春晓看她一眼,目光冷若冰霜。 红绫却不以为意,心里暗暗称快,想着如今毁了容,看三爷那个贪丨色的男人还要不要你! 此时院子里招待宾客的龚炎则正在饮酒,因心口堵气,往日千杯不醉,今日众人轮番灌酒竟有些昏沉,但心里清楚,听小厮回报,桑景园乱作一团,茜娘竟将庞胜雪的衣裳袖子扯了,冷笑了一回,又听说李氏晕厥过去,庞胜雪请了孔郎中过去,忙叫人盯紧,虽说想要这一家子倒霉,但若李氏有个好歹,牵连了春晓在里头,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眼见打听的小厮去了还未回来,他起身与敬酒的人同吃了一杯酒,便起身去了净房。 善为来了院子,目光越过乱哄哄的人,急三火四的寻找龚炎则的身影,却是不见,恰这时庞白送了孔郎中回席面,善为忙上前拦住孔郎中,道:“请先生瞧瞧去我家姨奶奶。” 孔郎中不曾答话,庞白紧张道:“俞姑娘怎么了?”因他心里一直惦记春晓,怕龚炎则薄情心狠、辣手摧花。 他不说话还好,一听他出声,善为眉毛就立了起来,气恼道:“谁问也没你问的,要不是你家茜姑娘,我们姨奶奶如何会伤了!”说完见有几个宾客往这边瞧,接下来的话噎在嗓子眼,只恨恨瞪了庞白,还去请孔郎中。 孔郎中常在高门府邸走动,听了太多也见的太多,立时明白这里面有事,便微有迟疑。 庞胜雪一听又与茜娘有关,再想方才忙乱并未见到她,不想竟是跑去滋扰春晓了,急道:“孔先生快请。”伸手托住孔郎中的手臂就往外书房拽。 无法,孔郎中只好半推半就的往前去,但善为却拦着庞白,庞白道:“既是茜娘做的,我怎么也应该去看一眼,也好向姨奶奶赔罪。再有,这会儿也不见你们三爷,也该有人照应。” 善为哪里说的过庞白这样的文官,三言两语竟是觉得庞白说的有理。再看孔郎中似不愿去,便没再坑声。 庞白陪着孔郎中进了外书房院子,伫足在门前,夕秋出来迎孔郎中,见庞白竟然来了,先是一愣,随即落了冷脸,摔帘子回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龚炎则匆匆赶来,没理会庞白,掀帘子进了屋。 又过了一阵,但见有丫头垂着泪端出水盆来,里面有方帕子,水色淡红浑浊。庞白一见脑袋就嗡的一声响,眼前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心中惊惶的以为春晓被利器伤到哪里,只怕命在旦夕,想到这就向前疾走两步,被随着龚炎则回来的福泉拦住,低声道:“庞九爷,里边有内眷,您不便进去。” 福泉的声音如敲响的警钟在庞白脑中炸开了花,时至今日方知,何为有心无力,何为束手无策。庞白立住脚步,怔怔的望着紧闭的房门,竟似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福泉瞧了眼,心下犯嘀咕:看样子庞九爷可比三爷还上心呢。 不知过了多久,庞白可算把孔郎中盼了出来,忙上前问:“不知里面如何了?伤的哪?重不重?可有性命之忧?” 孔郎中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摇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想起方才在屋子里三爷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暴戾煞气真如地狱的阎罗,叫人承受不住,难怪朝中许多大臣提起龚炎则皆不敢因他的商贾身份而放肆,只怕这阎罗打压人的手段过于狠戾,叫人生畏。 庞白见不到春晓,如今比谁都急,久等不到孔郎中回答,忽地拉住他的袖子,叫孔郎中被迫回神,孔郎中愣了愣,才发现庞白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润,沉着脸皱着眉头,眉宇间难掩关切急迫,紧抿的唇流露出为官者的威压。 孔郎中呼吸一滞,似窥破了什么惊天秘密,忙收回视线,谨慎回道:“伤口不是很深,但伤在脸上,只怕一个不当就要落疤。”忽地想到庞家的秘制雪融生肌膏,道:“待伤口愈合,倒可用去疤特效的雪融生肌膏,许能恢复如初。” 庞白一听伤到脸上,怒气蒸腾,又听能够挽救,微微舒口气,喃喃道:“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孔郎中低声道:“听闻是大人的妻妹伤的人,不管因着什么总归是不成体统,大人若是有心管教就等回去好好说一说小姑娘,若是无心管教,还是趁早送回家去的好。龚三爷可不是吃素的,又伤的是位宠妾,只怕……。”话不多说,不言而喻。 …… 书房。 丫头们屏息静气的侍立在明堂,隔着两进屏风的稍憩室,春晓正靠在罗汉床里,丫头们只要探探头就能看见里面的情景,却是谁都不敢睃一眼。 龚炎则站在春晓身前,定定的看她脸上的伤,阴沉的气息将人压的上不来气,冷道:“你与爷折腾时那股子鱼死网破的气势呢?再不济把你救人的劲儿拿出来,不信还能让人伤了,如今瞧瞧你这副德性,真是越活越没出息!” ---题外话---luming198641送来月票1张、971445送来月票2张、Bellabababababa送来月票2张、shirleykanshu送来月票3张、妃我不可送来月票1张。 非常感谢以上几位亲的慷慨馈赠。 第124章 暗渡陈仓1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可以肆无忌惮,旁人却不能,满院子的丫头仆妇纷纷低了头,春晓也是步子一顿,竟是不知该下台阶,还是缩回屋子回避。 庞白眼见春晓为难,心头如有钝器厮磨,他缓缓收回目光,微微垂了眼帘,很快嘴角微微弯起,转回头与龚炎则相对时,已然是面如暖玉,温润谦谦,道:“方才在路上并不曾遇到三爷,三爷从哪来?撄” 龚炎则定定瞅了他一眼:“在爷的府上,自有捷径可走。” 庞白讶然而笑:“早听闻三爷能文能武,猜是飞檐而来。” “猜?”龚炎则走到庞白近前,顿住脚,似笑非笑道:“爷没记错的话,庞大人是工部任职吧,什么时候工部的大人们做事都靠‘猜’了。” 庞白并不畏惧与龚炎则擦肩而立,自顾自的温和一笑:“说的是,很多事确实不能靠‘猜’,有时猜错了反要误人误事。偿” 龚炎则挑眉,一双冗沉的眸子越发幽深,他偏头看向庞白,慢慢的贴耳过去,低声道:“爷用不着猜,我家晓儿乖着呢,什么都对爷说的清楚,庞大人是说扇坠子还是药膏,亦或是送点心、借簪子。”说罢就见庞白果然僵住了脸,连同嘴角的笑也要挂不住,龚炎则心中畅快,却也不愿多说,只警告道:“过去的事庞大人还是忘了的好,莫要带累了旁人。” 庞白自然知道龚炎则指的什么,终是鲜见的没了笑,认真道:“我不会害她。” 听了这话,龚炎则本该放心才是,却莫名的烦躁厌恶,似护着春晓的不是自己,而是庞白,不禁冷哼,与庞白错身而过。 庞白待龚炎则迈步上了正房门前台阶,才转过身,再没看春晓一眼,紧跟着也进了屋。 两人的对话如同耳语,并不叫外人听见,春晓但见两人只错身站了站便就各自进了正房,她也没再迟疑,将夕秋留下,尾随而去。 茜娘叫人捂住了嘴,出了西厢才被放开,回首就甩了婆子一耳光,那婆子身子一歪,单手捂着脸并不吭声,倒叫一众人抽了口冷气,茜娘也不管,只眼底发狠的瞪了众人一眼。 众人见茜娘怒气冲冲的去了,不禁面面相觑,又有人忙活给婆子打温水敷面,虽都不曾说什么,却都在心里放了杆秤,再想春晓,亦觉得春晓倒霉,招惹了茜娘这么个跋扈女土匪。 正房里。 老太太正与庞白说话:“你媳妇怎么样了?方才可把茜丫头吓坏了,求我给她二姐请御医,哭的怪可怜见的,我老了,最见不得这个,心酸的不行。虽说今儿她是闹的有些过了,可听她的意思也不是故意的,一会儿她进屋你少说她两句,女孩子都是面皮薄的,禁不住激。” 庞白与龚炎则分别坐在老太太左右下首,春晓立在龚炎则身后,闻言面无表情,只低着眼帘,似这一屋子的人和事都与自己不相干。 老太太余光微微闪了闪,与庞白继续道:“你若为了你媳妇的病非要走,我也不拦你,在京城我还有一套两进的小院子,你要搬就搬去那里,也好叫我放心。” 庞白正对着龚炎则,只稍一抬眼就能见到春晓,他却始终将视线放平,闻言感念道:“还是老太太疼我,待晚辈稍一得空必定回来给您请安。” 意思是一定要走,老太太心里明白,为了避免尴尬也留不得人家了,便慈和的拍拍庞白的手背,扭头就见自己孙子坐在那悠哉的吃茶,全不见自己的苦心,不禁瞪眼:“小九要走你也不说送送,要不是我听说了将人拦住,岂不是叫他心寒。” 龚炎则不紧不慢的吃了口茶,道:“有老太太惦记,哪里就寒心了,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再说人不是回来了么,一会儿再走我再去送也不迟。” “瞧瞧他这个样子,哪有他祖父半点风姿。”老太太嘴里与庞白埋怨,面上却全没责怪的意思,只道:“祖母还没说你呢,你不在前头陪客,怎么到这来了?” 春晓眼皮一动,知道老太太要说正事了。 龚炎则道:“还不是这个叫孙儿不省心,原就受了伤,偏巧祖母叫她过来,孙儿是怕她如今的丑样子吓到您,且还伤了喉咙说不得话,孙儿不来谁回祖母的话呢。” “她活该如此,勾丨引男人,该浸猪笼!” 春晓抬头,就见茜娘疾步走来,怒气腾腾的眼直直盯着春晓,倒真似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心里苦笑:其实真说起来,不过是我不如她的意,若乖乖被她欺辱了,旁人还拍手叫好,也就不会闹到老太太跟前来了,如今且看老太太如何处置吧。 龚炎则沉下脸来:“李家也算积富百年的大户了,教养出来的女儿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张口闭口勾丨引,说出去比市井泼妇不差什么。” 茜娘脸上顿时红红白白,手捏着帕子不住发抖,眼睛却深深盯着龚炎则,又爱又恨,复杂莫名。 庞白咳嗽一声道:“茜娘休得胡闹,没看老太太在这呢。” 茜娘自来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在李家都没有什么正经长辈,何况老太太这样八竿子打不到的。顿时把火撒到庞白身上,拔高嗓门道:“姐夫哪只眼睛看到茜娘在胡闹?怎么不问问你没来时,院子里的仆妇是怎么又拽又扯还捂茜娘的嘴的?因着春晓是宠妾,一个两个就都拿茜娘当软柿子捏,试问谁家府上也没这么欺负姑娘的!如今姐夫倒一副清风朗月样子来训斥茜娘,凭的什么?就凭你踩妻妹一脚,而去维护有夫之妇?真是说出来替你羞死。” “坐下说话,什么死不死的。”老太太面上淡淡的叫茜娘坐下,见庞白气的脸色青白,道:“才嘱咐你少说两句,小丫头正是拗的年纪,你非要句句和她呛着来。有话不得好说,气头上的话你们都别往心里去。”知道茜娘是连带把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记恨上了,老太太心头不喜,面上却还慈和,扭头吩咐杨妈妈:“你去仔细问问,哪个敢犯上,你叫进来由茜丫头发落。” 庞白忙道:“老太太别当真,哪里就说的这样严重了,不过是她气不顺,看谁都不顺眼罢了。” 茜娘冷笑,心里也明白庞白是怕惩治了老太太的奴仆便落了老太太的脸面,只忘了她也有脸面,叫几个仆妇逞凶耍强,以后说出去,她还怎么在世家走动?不是叫个人都要小瞧她! 眼见杨妈妈被庞白拦住,茜娘道:“做主子的就不能太宽仁了,纵的下头人一个个反了营,尊卑都踩脚底下还了得?”说着去看春晓,赤丨裸裸鄙薄的就是她。 春晓知道即便有龚炎则护着,也不好一直躲在身后,且还有丫头仆妇得罪茜娘的事,老太太正需有人转移茜娘的怒火,好叫这场闹剧尽快收场。果然,就见老太太也看过来,连同被庞白拦住的杨妈妈也撇来视线。 春晓心头苦涩,在这里,她便是奴才,即便有人热热切切的喊她姨奶奶,改变不了的还是奴才的身份。她低着头,慢慢挪脚,只才挪了两步就被龚炎则抓住了手腕。春晓其实也是怕的,她怕真向茜娘低头,为尊卑混淆了是非,那她身上的傲骨便折了,从今以后,亦没了做人的底气。 “累了?”龚炎则握着她的手腕,指肚揉搓了一下,蹙着眉道:“怎么这么凉,明知道自己身子弱,出来也不抱个手炉,回去病了又要遭罪。” “老太太!……”龚炎则话音才落,茜娘扑通跪到老太太跟前,两腮流泪道:“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三爷如此护着,倒似茜娘错了,老太太您评评理,春晓勾丨搭我姐夫,茜娘与她理论,她却叫丫头以多欺少的将茜娘推搡在地,难道末了还要说茜娘错了,她成了最最委屈的人儿吗?” 老太太使眼色,杨妈妈赶忙过来扶茜娘,茜娘却跪在地上不起来,膝行挨到老太太椅子前抱住裙摆,哭的不能自已,天大的委屈也不过如此了。 春晓眼见不好,忙从龚炎则手里抽出手腕,几步也跪到堂中,只挺直了腰背,紧咬着下唇望向迎面墙上高挂的横匾,上书平安富贵,下面挂着牡丹图,不由心念一动,看向杨妈妈,杨妈妈拉不来茜娘,正朝她这边看过来,春晓恳求的动了动嘴唇,却是发不出声。 ---题外话---本来准备为大家加更的,不想从昨天开始就晕头晕脑的[许是感冒,但还没出现流鼻涕症状],脑子浑浊一片,今天更严重了,坐在电脑前一天,没写多少却闹的胃里恶心,着实难受,请允许我今晚早点睡[今日更新只有3000]~明天看看啥情况,精神够用的话争取补上[请不要惦记,作者码字渣]~就这样,祝大家看文愉快~ 感谢相片树送来2张月票、mihsin54送来1张月票、13675733187送来1张月票、wanjing7381送来3枚钻石、1135182355送来188荷包、~15653540023送来3张月票~么么哒~ 第125章 暗渡陈仓2(1W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老太太被茜娘拉扯的脑仁疼,却还可怜见的拍着茜娘的肩头,嘴里说着:“快起来孩子,你哭的什么,有事说清楚就好,没人冤枉了你。”余光瞥见自己孙子立着眉就要起身,狠狠瞪了眼,龚炎则气不过的绷着脸又坐下了。却是庞白站起身喊茜娘起来,但终归是男女有别,不好上前去拉,胸口不住起伏,显见是怒火中烧。 杨妈妈本还迟疑,不知春晓想要说什么,但见三爷的脸沉的能滴下水来,眼皮一跳,几步走到春晓跟前,矮了身子道:“姑娘说了什么?”将耳朵凑前去听,不凑前不成,茜娘闹的人什么也听不清。 春晓吸气道:“帮我准备纸笔。” 杨妈妈一怔,又溜了眼龚炎则,点点头偿。 那头茜娘也是拿捏着分寸,已经达到叫春晓跪下的目的,哭声渐渐小了,不一时就见两个小丫头搬来矮桌并纸笔砚台在春晓身前,不由擦了泪去看,紧接着老太太也好奇的看过去。 庞白浑身散发着怒意,哪里还有半分温润公子的风姿,此时见状干脆负手立在堂中,不去看茜娘丑陋的嘴脸,但用余光关注春晓。 龚炎则虽还稳坐在椅子上,却也早不似之前的闲适,绷直了腰身,目光亦在春晓身上。 屋子为之一静,所有的视线都在看着春晓,春晓抿了抿唇,改跪为跪坐,端端正正的端起笔,神色郑重的在纸上快速沉稳的描画了一阵,随即添了两行字。 庞白目之所及,见字淡如菊、娟秀可人,不觉走近,将她作好的一页捧在手里看了看,上面画的线条极简,称不上画,却生动巧妙的叫人一看即懂,庞白沉凝的脸如破冰之水,缓缓露出丝暖意,瞥见龚炎则往他手里看,一转身,将这页纸交到老太太手里。 茜娘也站了起来,就见纸上画的月洞门前两名小厮搀扶一人,歪歪斜斜透出醉态,小厮瘦弱的身子似支撑不住,几欲栽倒。又一人立在门洞前,与一手持灯笼的侍女对立,那侍女低着头,显见恭敬非常,男子亦负手而立,衣带飘然有君子之风。 老太太看完会意,忍不住轻声念出:“夜宴,与三爷同遇庞大人。” 茜娘脸上不好看了,冷笑道:“以为画这么个玩意就能把事撇清了,呸,墩子被割了舌头,如今你当然怎么说怎么是,你怎么不敢说向我姐夫讨药膏的事。” 庞白道:“我可以说清楚,药膏是我……” “姐夫被这个狐狸精迷了心窍,说这些谁信?也就二姐信,茜娘却是不信。不说旁的,若她是个没主的也还罢了,又是救过茜娘的命的,茜娘怎么也要哄着二姐替姐夫纳回府来,只她是个有夫之妇,却是茜娘不能容忍,这样的女人早该处置了干净。”说着扭头去看老太太,恳切道:“如此院子里才不会乌烟瘴气,茜娘也是为老太太着想,若是茜娘只为了二姐好,便劝了姐夫、二姐离开您府上便罢了,只茜娘眼里不揉沙子,才做了讨人厌的事,您老人家最能明辨是非黑白,定要与茜娘做主啊。” 春晓看了眼老太太幽幽闪动的眸光,终于确定,老太太不简单。低下头连忙又画了一副,什么黑锅都能背,唯独红杏出墙与越货杀人不能背!老太太接了她的画,就见上头画了一副就医图,一个郎中正在一个女子手上施为,不远处立着个男子,神情关注的看着他们。旁边照旧添字:‘剔骨剜肉,君子赞巾帼须眉,因赠药’。 任谁看了这画也不会想到风月,画风干净明朗,唯见男子惊赞之态与慷慨之举。 茜娘看罢竖着眉毛道:“不可能。”也不知说的是不可能有剔骨剜肉这一幕,还是说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龚炎则只知道春晓手上伤了才给了庞白送药的空子,却不知要剜骨剔肉,大拇指习惯性的摩挲祖母绿扳指,目光巡索在春晓端着笔的手上。 春晓的手细嫩纤柔,手背上早寻不见什么疤痕了,不得不说庞家秘制的药膏效用奇佳。许是也觉得这副画说服力不强,她又写了字呈给老太太。 老太太只扫了一眼,忽然就喘起来,龚炎则忙站起身张罗取药,杨妈妈显是见惯了,手脚麻利侍候老太太顺了一颗药丸下去,老太太缓了一阵才道:“春晓方才指出两个人证,一个是除了墩子以外的另一个在场的小厮,一个是巷子口的马郎中。”老太太说完看茜娘,此时茜娘咬着下唇,露出几分不安。 老太太不想得罪皇室,亦不想因着个侍妾闹的龚、庞、李三家尴尬,深深看了春晓一眼,道:“我瞧你也是百伶百俐、长了玲珑水晶肝儿的人,如何这点子事情说不清楚,叫茜娘误会,惹的小九媳妇发病,闹的合家蝇乱,连你家三爷也为你受累。”但见龚炎则要张口,老太太摆手示意他闭嘴,只与春晓道:“我原想罚你跪到院子里长长记性亦或叫人来把你发卖了干净,好在你并未行差踏错、冒犯妇道,且因乱受了伤,如今我只罚你在西屋里抄经书,夜里秉烛为菩萨添香油,你可服气?”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听的明白,意思是事情不论谁对谁错,只小惩大诫了春晓便了,茜娘脑子若还有一点清醒,也该懂得不能再闹下去。 龚炎则更是明白,一句‘因乱受伤’,显见祖母也在警告自己,莫要再追究茜娘,就将这件事不了了之。他暗暗冷笑,心道:本也没打算叫老太太费心,他有的是手段等着茜娘,只一样,春晓不能留祖母这里。黑着脸道:“眼瞅着吉时就要过了,祖母就是要罚她也得等过了今晚。” “什么吉时?”老太太装糊涂的问。 龚炎则不耐烦道:“自然是孙儿纳妾的吉时。” “你自去纳你的妾,祖母什么时候拦过你。”全没见孙儿发急的样子,老太太招手叫春晓过去:“你和我去西屋。” “祖母!”龚炎则极为了解他这位祖母,预感到一丝不对劲,伸手就将春晓的手抓住,春晓被龚炎则一拽,吓的一怔。 茜娘眼见两人两手相扣,眼圈顿时红了,虽明知要罢手,却还是不甘心的道:“老太太就只罚她抄书么?” 老太太瞅了瞅茜娘通红的眼,又看了看孙子发黑的脸,似想了些什么,在两人紧追的目光中把头一扭,皱着眉对春晓道:“还不过来,男人自管去纳妾,你自管去抄经。” “祖母是要孙儿今晚空守洞房?”龚炎则说的肆无忌惮,却将春晓与未出阁的茜娘弄了个大红脸。 老太太面不改色道:“你女人多,纳妾不是稀罕事,前儿纳周氏,后儿纳赵氏,没两日又弄回个江南闺女,其实都没差别,只她不行……她要抄书。” 龚炎则愣住,倒不急着争辩了,细细品了老太太的‘只她不行’,不由眼角一跳,沉下嗓子道:“什么她不行?除了她,没有别人。” “有,红绫为龚家开枝散叶,早该提位分了。”老太太前头还稀里糊涂的说了许多早已不在的女人,这会儿又明白过来,悠悠闲闲的说完,倒把龚炎则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见状,春晓将手缓缓从龚炎则手里抽出来,低着头柔顺的走去老太太身边,伸手扶住老太太手臂。 龚炎则不能把老太太如何,一口气憋在胸口,恨不得直接把春晓领走,却顾忌老太太身子不好,不敢乱来,只看老太太与春晓的身影消失在西屋门边,咬牙一转身大步去了。 茜娘一双眼珠子黏在龚炎则身上,见人走了,不觉恨恨跺脚,就听庞白低声道:“如今你该想的不是龚三儿会不会回头瞧你一眼。” 茜娘被庞白阴冷的声音冻的一抖,再见庞白,哪里还有之前的恼怒与无可奈何,眉眼冷淡,翩翩君子,眸光却阴涩怖人,她还未见过他这副面孔,不由后退去。 她退一步,他向前走一步,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步步紧逼,茜娘只差一声尖叫冲出喉咙,就听他道:“害怕?我没什么可让你怕的,你要害怕的不是我。” 庞白脚步一顿,脸上冰雪融化般挂了笑,茜娘扭头就见杨妈妈走过来,忙似见了亲人般挨过去抱住杨妈妈手臂,警惕的看着庞白。 杨妈妈有些愣,庞白已经笑着道:“让她回去她还赖着不走,想是老太太这里热闹,勾的她不愿意家去了,只她二姐醒了必然要惦记的,杨妈妈替我劝劝。” 杨妈妈心想:恨不得放鞭炮送走,不想走可不成。把茜娘往庞白身边推:“亲戚里道的,老太太这里什么时候来都行,你二姐惦记你可不行,好孩子,先回去叫你二姐放心,日后再来玩。” 说的跟之前发生的‘闹剧’不存在一样,只当她在老太太这里玩了一阵。 茜娘眼瞅自己离庞白近了,直吓的大叫,被跟着杨妈妈出来的佳玉睃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立着眼睛道:“茜姑娘的嗓子特别好,想必要是去学曲子,定能塞的过有琼楼的彩英。” 佳玉说话自来尖酸犀利,虽杨妈妈常训斥她,却是改不了。 茜娘怕庞白,旁人却不在眼中,扒掉佳玉的手就想打人,佳玉不是婆子,虽躲了过去却是惹起了性子,当即扑过去与茜娘扭打在一处,两个姑娘这一来一往也不过是眨眼的事,把杨妈妈与庞白都看的一愣,反应过来杨妈妈忙去拉,庞白则朝外疾去喊人。 佳玉不似春晓有顾及在,她是个撒疯不论亲的人,手上留的尖尖的指甲直往茜娘脸上招呼,茜娘再野也野不过在市井长大的姑娘,没两个回合便吃了亏,眼眶挨了一下,发髻也散开了,腰上被掐的嗷嗷直叫。 庞白见月盈应声进来,眸光一闪,道:“你去扶杨妈妈起来,杨妈妈的腰闪了。” 月盈忙应声去扶杨妈妈,杨妈妈果然一手捂着腰,嘴里叫着俩姑娘别打了。 茜娘哪挨过打?此时疼的涕泪横流,想着逃脱出佳玉的手掌,佳玉却正在兴头,又是老手,一下下犹如撒豆子,就听茜娘哎呦一声,竟似掉了一块肉,疼的差点昏过去。 原是佳玉舞动间指甲刮到耳坠子,径直扯了下来,将耳朵豁出口来,瞬时滴滴答答出了血。 庞白在远处看着,心想:也该受些教训,便不急着叫婆子进来拉架,直到目睹茜娘受伤才放婆子过去。 两个姑娘被婆子拉开,茜娘已经哭花了妆,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佳玉立起身子,喘着气道:“我背后可没男人叫你惦记,也不是谁的姨娘,更没有勾丨引人一说,你想朝老太太告状便去告,大不了去抄经书。” 抄经书?是说她闹也白闹! 茜娘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才想说话,就听庞白道:“快把茜娘扶回去请郎中来看,这要是别处伤了还好养,我瞧着方才可是磕了脑袋的,只怕伤了内里就麻烦了。” 茜娘想着丫头彪悍粗鲁打不过,如今在人前,庞白还敢对她动手吗?柿子捡软的捏,她撑开扶着她的丫头,一头撞向庞白撞过去,这是要在他身上撒气。 庞白只觉眼前一花,叫人拉了把手臂,扭头见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等说话,耳边听到茜娘一声闷哼,他忙转回去看,就见茜娘自门柱上滑下身子。 竟是阴差阳错撞了柱子! 仆妇丫头一阵抽气,庞白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第一个冲过去瞧,心里的念头竟然是死了倒干净,随即摇摇头,想着还是要救活,不然妻子那里难过,老太太这里也要惹一身不是。 有人请了郎中来,幸好茜娘扑空时下意识的用手撑了一下,头只是肿了,右手手腕倒是挫的骨折了。 茜娘被送去了客房,庞白与老太太赔罪后也要走,在出来的时候与拽了他一把的女子走个碰头,那女子的样貌十分好辨认,娇娇怯怯,温温柔柔,似江南女儿家。 女子与他福了福身子,庞白也回了礼,两人错身而过。后听素雪喊她红绫姑娘,想起是龚三儿的通房,不,如今是姨奶奶了。 ‘茜娘搅了春晓抬位分,倒成全了这位。’庞白摇摇头,迈步离开。 老太太见闹的过了,便把佳玉送去旁白与李氏跟前领罚,杨妈妈亲自送过去的,佳玉跪地认错,李氏才醒并不知情,庞白淡淡道:“茜娘搅和的人家俞姑娘未曾抬得位分,还伤了脸,说恩将仇报并不为过,不仅如此,如今是彻底得罪了龚三爷,想来你们李家因着出来这样一位姑娘要受牵累了。” 李氏躺在榻上听的一激灵,撑着要坐起来,往日里庞白必定上前扶她,今日却是垂着眼淡淡看着,显见是连她也气恼上了。 原本李氏为了逃避太师府追究茜娘伤了春晓,打算先躲出去,过后气消了再来赔礼。是以并未等到绿曼来撵便紧着收拾行礼要走,后来见了绿曼听说要撵茜娘出去,李氏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一股火上来才出太师府就没停住晕厥过去。 如今醒来又愧又羞,但总觉得茜娘虽跋扈了些,却是为着她这个二姐争气,谁都可以不管茜娘唯独她不行,可即便是要护着亲妹妹也没想过要得罪夫君,一时脑子发懵,说的话也痴癫了:“茜娘也是为了我们夫妻,那个春晓是有夫之妇,夫君不能欢喜这样的人,茜娘说话是不好听,但也并非全错了,夫君现在这么说她,叫她还怎么留在妾的身边。” 庞白似第一次认识李氏,细细打量结发妻子,不由心头失落,‘知我者并非是她’。 “爷的话只说一回,你若信,尽早叫李舟带信回去,不信便罢了,爷言尽于此。”庞白与李氏成婚至今也不曾抬高身份自称爷,如此称谓,已经与李氏疏离。 李氏后知后觉,还在说着:“茜娘还是个孩子,不懂轻重,龚三爷不会计较的。”忽地明白过来,白着脸看向庞白,“九爷……。” 庞白道:“先说外头来请罪的丫头,是杨妈妈的外甥女,老太太看在杨妈妈的面上也是当正经姑娘疼,你真要听茜娘的话狠狠惩治了吗?” 李氏与庞白从未因争执红过脸,已经吓到了,忙摇头:“妾听夫君的。” 庞白点点头,起身出去与杨妈妈说客套话,叫佳玉回去。 杨妈妈千恩万谢,不一时又叫个小丫头来回话:“佳玉被老太太罚去洗衣房一个月。”如今是寒冬,受罚去洗衣房已经是很严厉了,也算给茜娘赔罪了。 茜娘却是不依不饶,手缠着纱带坐在椅子上,一边耳朵也包着纱带,嘴里的牙齿也有些松动,歪着嘴嚷着:“合着我是活该如此了?一个两个都敢以下犯上,这回若不重罚,我以后还怎么有脸来?丫头婆子还怎么敬着我?” 李氏见亲妹妹被害成这样,也是恨不得剥了那丫头的皮,只才惹了庞白不悦,又口口声声说听他的,再变卦就不好了,是以心疼的看着茜娘,为难道:“还能如何?她是老太太护着的人儿,咱们又能如何?” “总之不能这么算了,我现在就写信给六叔父,六叔父最疼我,不会任由这些奴才欺负我的。”茜娘哭的好不委屈,直把李氏哭的心都碎了。 李氏安抚道:“好好好,你说怎样都好,咱们写信告状去,莫哭了,都是二姐没用,二姐护不住你。” 本以为茜娘会像以往那样扑进她怀里哭一场就罢了,不想茜娘蹭的站起身,尖声道:“就是你没用,连个男人都辖制不住。”说完一头冲进里屋,将门哐当一声关了。 庞白送走杨妈妈,回来听了一耳朵,瞅着李氏发痴的样子,暗道:身为长姐竟然是非不分的纵着亲妹妹,也真是没用。 …… 话说春晓随老太太进了西屋,老太太手里摆弄着几本经书,随意问着春晓家乡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进的太师府,本还和颜悦色,忽地道:“周氏因你而死,你便抄经给她,也是应该。” 春晓怔愣抬头,见老太太眼皮掀了掀,“为她,为你们三爷,为你自己。” 春晓又低垂了眼,点点头。而后老太太便起身由杨妈妈扶着回东屋养神,春晓紧跟着送到门口,张了张嘴,吸着气说:“那字……” 老太太似没听见,扶着杨妈妈的手头不回的进了东屋。 春晓皱眉,暗想:难道我在纸上添的那两行字太过隐晦,老太太到底年老昏花,没留意? 她却是不知,老太太回了东屋便将她最后献上来的字条展开,杨妈妈将茶碗放下,探头来看,就见纸上写着:‘我有错,要认错,离不开老太太教诲,俯首敬上。’ 杨妈妈点头道:“是个懂事的孩子。” 老太太噗哧一笑,将纸递过去,“你再看看写的什么。” 杨妈妈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不解的看向老太太,“字写的怪灵秀的,别的倒没看出来。” “断行看。”老太太指点道。 杨妈妈细细看去,跟着念出:“我…要…离…府?……”不由惊讶万分。 老太太笑而不语,伸手端起茶碗。 杨妈妈露出古怪的表情,道:“这孩子是不是疯了,三爷可是万里挑一的俊才,她竟然舍得……。” 老太太却道:“世上最难得的是懂得舍得,她若不是装疯卖傻,便真是个心思灵透的了。但我瞅三儿对这孩子的紧张劲儿,怕是有几分真心在里边。”说着皱了眉,沉吟道:“过些时候把家里几个姑娘接过来叫三儿瞧瞧,选一个把婚事定下,我便是死也安心了。至于西屋那个,再看看。” 杨妈妈瞅着纸条道:“那这上写的事……。” “什么事?那要看日后了。”老太太嘱咐杨妈妈把纸条收好,自言自语道:“留着吧,说不定这要用这纸条求仁得仁呢。” 杨妈妈将连同春晓画的两幅小画一起规规整整的放在匣子里,而后又放到柜子里,但听小丫头在门外说庞白要带茜娘走,杨妈妈连忙替老太太出门送客,佳玉也跟了出来,要去寻小丫头说话。 紧跟着便有了上头那场茜娘佳玉撕扯的闹剧,恰这时红绫过来谢恩,还拉了庞白一把,免于受到茜娘的冲撞。 再说红绫,怎么也没想到天上真有掉馅饼的好事落她头上!她今儿正憋着气要向春晓敬茶,不曾想下午就看到一场毁容的好戏,正暗暗叫爽,又不想傍晚就被告知三爷抬她的位分,一会儿吉时一过就是鸢露苑里的姨奶奶。 真是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红绫由内往外的想笑,只忌讳着老太太院里人多嘴杂才忍住没笑,心里却想:到底是上云师太的师兄,出手就是不凡,给我的符正是压的春晓连连失利,我则借风顺水成了最大获利者。 “五百两银子花的值!”红绫暗暗自语,喜不自胜。 红绫给老太太请安谢恩,老太太道:“你也清楚今儿本该是抬春晓的位分,却因着茜娘把春晓伤了,想着大喜的日子见血不吉利,便与你们三爷商量延迟日子,但外头宾朋满座不是一句两句就解释的清的,又想你为龚家开枝散叶,也该抬你的位分,但你们三爷不大乐意,你知道为什么吧?” 红绫目光闪了闪,不敢应声,只一腔喜悦都被这老不死的冷言冷语浇灭了。 又听老太太不咸不淡道:“我这一辈子都在后宅活着,各色人物见的不少,千奇百怪的事也遇到过不少,你若是觉得老婆子说的你委屈,你大可不要这个名分。” 红绫心下一惊,忙跪在地上,磕头道:“老太太言重了,婢妾生是三爷的人,死是三爷的鬼,三爷对婢妾恩宠也好怨责也罢,婢妾都不会心生不满,婢妾把三爷当做天一样敬畏,求老太太明鉴。” 老太太这才缓了脸色,叫她起来,并且道:“如今你抬了姨娘,也是给这未出世的孩子一个体面,你要知足。” 红绫哪还敢露出一丝异样来,马上低着头,双手抚着肚子装满足,柔软道:“是,婢妾有他就足够了。” 老太太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她那份爱子之心,红绫却是不敢抬头,叫素雪扶着退下了。 临走时朝西屋瞥了眼,却是挂着严实的帘子看不到春晓在里面的情景,心底暗恨,一个惹了这么大货的贱人竟然只被轻罚抄经书,而自己怀着小少爷还要被老不死的敲打,哪里还有来时的沾沾自喜。 红绫回去将一众谄媚恭喜关到门外,翻出床上暗格里的小布人儿,拿针狠狠的戳起来,布人儿分不出男女,前面画着符咒,后面写着春晓的生辰八字,似痛苦的仰视着红绫,红绫怨毒的目光比针还恶毒。 …… 前院依旧闹的欢实,周云祥等人都等着敬龚炎则的酒,也都知道他娶了可心的人儿,想要趁着热闹见上一见,却不想一不留神龚炎则便没了影子,几次三番,周云祥这个猴精便觉察点不对来,拎来吃的满面潮红的赵瑢天,低声道:“方才我见你与卢正宁那小子说话,说的什么呀,和那种小人有什么可说的。” 赵瑢天道:“还不是琢磨着要见小嫂子,我看他出去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见着了。” 周云祥转了转眼珠,拉着赵瑢天道:“见没见到问一声就知道了,走,找他去。” 赵瑢天一愣,摸下巴也琢磨上了,卢正宁剜门子盗洞最是能够,莫不是真叫他得手了?不能,真闹出动静三哥还不劈了姓卢的。 这么一想,反倒比周云祥还性急,一百多桌的喜宴,满场的寻人,叫了小厮问才知道去了后边,后边有个夹道,连着西边后巷,后巷里住的大多是太师府的家生奴才。 卢正宁呢,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他也知道赖上茜娘不容易,于是收买了两个小丫头想打听点茜娘的私事做要挟,谁想小丫头并不清楚。 有个贪财的实在不舍得丢开卢正宁手里的银子,想了想道:“奴婢们不是贴身侍候知道的不多,但贴身侍候的两位姐姐怕是也不会说什么给您听。只一人,您可以去打听。” 卢正宁挑眉:“哪个?” “叫做思岚的,在姑娘身边侍候了几日。”但见卢正宁不满,忙解释道:“思岚是个机灵的,倒不比那两位姐姐知道的少。”便是说思岚好打听,眼儿也不老实。 卢正宁打听了思岚的底细,把赏钱给了丫头,随即裂开了嘴,心道:真是上天厚待!这个思岚竟还是那日船舱窗后女人的丫头,真是一举两得。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卢正宁正寻思如何将思岚勾出来,思岚自己出去了。 原是思岚急急忙忙从茜娘那里回来,就为着春晓抬姨娘,她等这天等许久了,她娘也说,以后出门子只说是姨奶奶跟前侍候的就大不一样,就是寻常小吏的夫人也要敬自己三分。 不想思岚回来听到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她心里说不上是嫉妒还是厌恶,总归是不管夕秋几个怎么说不关姨奶奶的事,她仍旧认定了春晓做了丑事。想着:若以后嫁人会不会有人说自己跟的主子是个贱人,仆婢也好不到哪去! 思岚越这样想越烦躁,干脆趁身上没差事朝家去了。 正走在夹道,就见有小厮与个身着锦缎长衫的公子说话,那公子朝她看了眼,而后那小厮突然咧嘴笑,与公子伸手,那公子把碎银子给了。 思岚心里有事,只瞥了眼便错身要过去,不想那公子上前把她拦住,吓了她一跳,急急向后退步,直到身子抵到墙上。 卢正宁端详着思岚,见她亦称的上清秀佳人,眸光闪了闪,慢慢靠前。 方才的小厮已经跑远了,在这条通往后街的夹道上这会儿又极少会有人来,思岚不由抖了嘴唇:“您,您有什么事?”只瞅这身衣裳不似小门小户出来的,最差也是品级不高人家的公子,她并不敢放肆。 卢正宁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爷是来找你的。” 男子有几分样貌,虽不及龚三爷俊美,却也是世家养出的通身富贵,撩拨个小丫头不在话下,许多眼皮子浅的更是倒贴上来。 思岚曾恋慕庞白那样的翩翩君子,后来打扮的夭夭姣姣的反被庞白无动于衷的训斥‘有失本分’,又常听茜娘说庞白是个酸儒,除了会教训人讲大道理便是个窝囊废,每个月只得朝廷的几两银子,若没二姐怕是要饿死,这样的男人算不得男子汉。 听的多了,思岚再看庞白便寻不到初见时的砰然了,后来反而有些嫌弃。 此时她被这股子男子气息包围住,又见他年龄正青春,哪里守的住乱跳的芳心,转瞬红了脸,眸子也被熏的水汪汪的,倒叫卢正宁意外她有这样娇艳的时候,伸手勾住了思岚的下巴,慢慢将脸贴近,低声道:“你不认得爷?” 思岚只听的胸腔激烈的敲鼓,早失了要躲的力气。 “你告诉爷,你是不是下院里姨奶奶的丫头思岚。”卢正宁虽小有兴致,却哈不至于为这点子春色动心。 “是,奴婢是一等大丫头。”思岚下意识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好似这样就能更受人看重。 卢正宁在风月场里练了一双利眼,什么样的女人说的什么样的话,他大多品的出来,如此一听便轻笑出声:“左右都是丫头,有什么值当你特特的与爷说的。” 思岚急道:“奴婢受主子得用,见识与小丫头不一样。”说完脸就更红了。 卢正宁瞧出她是个雏,谈什么见识?又想早一点得些消息,去芦崖镇李家提亲也好,寻了春晓逗弄也好,都好过与个丫头在这吃冷风。 伸手摩挲着思岚的下巴,引着她说话:“茜娘若也如你这般温顺乖巧就好了,也省的爷一听说和她定了亲就腻烦。” 思岚哪里知道卢正宁在套话,只当这人真是茜娘未婚夫,微感惊讶,过后又疑惑:“并不曾听茜姑娘提过。”但见男子挑眉,心头一跳,急忙道:“每日里茜姑娘除了外出游园,下晌都在屋里闲坐……。” 渐渐的,思岚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的多了,才意识到将茜娘喜欢什么颜色图案的小衣样式都说来出去,而卢正宁却在问她:“听说她肩膀头有胎记,见之丑陋否?” 这时思岚起了疑心,但却是没侍候过茜娘沐浴更衣,心思一转,道:“茜娘没有,俞姑娘有一处小指甲大的胎记在后腰上,”确实如此,那也是春晓午睡时,她打理锦帐的时候看到的。 卢正宁暗暗高兴,又哄着思岚说了许多,后来要走,思岚趁他不备将他头上的簪子拔了,揣在袖子里,娇羞道:“下回见爷,原物奉还。” “诶。”见思岚说完急急慌慌的小跑着去了,卢正宁咂摸咂摸嘴儿,倒也得趣,可惜他更喜欢带刺的花儿。 卢正宁搜罗了一肚子消息边琢磨怎么利用边回前院宴席。 他一走,赵瑢天与周云祥两个在墙头露出脑袋,两人彼此看了眼,周云祥道:“走,见三哥去。” ---题外话---把昨天的更新补上,又多写了点,算是福利吧,主要是作者码字速度真的太渣!~~ 第128章 暗渡陈仓5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兄弟俩可不管冯氏啥脸色,被老太太夸,只笑的两眼亮晶晶的,显见是骄傲的。 冯氏眸光一沉,似随口问道:“学的什么字啊?” 兄弟回说:“一二三人大小上下门口。撄” 冯氏便道:“三岁看老,瞧瞧这俩孩子的聪明劲儿,正是与三叔一样的俊才,将来准是大才子。” 王氏的脸一下就不好了,谁不知孩子的爹是个徒有虚名的秀才,如今还靠着公中嚼用,照这个说法,便是明着诅咒她的八子九子和他老子一样没出息呢偿。 王氏因夫君不争气,在老太太与长嫂面前自来说话没底气,此时直气的捏着帕子发抖,忽地瞥见春晓,道:“怎样都好,别叫老太太操心,别做忘恩负义之人,也就是我的福气了。” 若是不明内情的人,定是以为说的是伤了春晓的茜娘,可这又与冯氏什么干系?冯氏却是知道的,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老太太乃是继室,前些年因着偏宠龚炎则这个亲孙子,没少叫大房里的兄弟俩含怨,直到老太太张口破骂:“草木有情,人却是畜生,忘恩负义,我就是收养个流浪狗也比养个白眼狼强。” 说的好听是敲打大老爷、二老爷养恩比生恩大,说的难听,便是骂他们是忘恩负义之辈。也是两人做官,怕传出去影响仕途,此后老实的再不敢说什么偏袒不偏袒了。 冯氏蹭的就站了起来,虽不见横眉立目,但也是冷脸冷色,就听老太太淡淡的道:“不用你们伺候早膳,都回吧,老大媳妇,你扶我去里头,我有话与你说。” 冯氏朝王氏冷笑了一声,迈步朝老太太去了。 王氏却是裣衽朝老太太福了福身,口称:“儿媳告退。”带着几个孩子离开,此时看着倒比冯氏沉的住气。 想想也是,若不是这么个脾气,只怕也压不住三老爷,叫后宅里头就她一个女人。 寰儿也与姑母王氏同去,回头看了眼春晓,道:“你好好养着,看我为你出气。” 此话吓了春晓一跳,忙拉住她的手摇头。 寰儿拍拍她的手,低声道:“你忘了李家不是她一个人的天下,还有李八稳呢,本与三爷攀亲攀的好好的,出来茜娘这么个妖孽,李八稳不会不管。” “李八稳?” “哦,就是李舟。”寰儿脸有些红的道,随后拍了拍春晓的手,声音放大了些:“有空去我那里玩。”便扭身走了。 一时人都退了个干净,老太太与冯氏进了东屋,身边跟着素雪伺候,春晓与桂澄、桂清、盈月都留在外后候着老太太出来用早膳。 盈月说:“姑娘屋里方才端进去一盅杏仁奶茶露,您先回屋坐坐,等老夫人出来了我去喊姑娘。” 春晓摸了摸胃,是有点子不舒服,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身上不利索,不是抽冷子眼睛疼,就是胳膊腿关节疼,但也不久疼,又没法看郎中。 春晓谢过月盈的好意,回了西屋吃杏仁露暖胃,并不知她才进门,背后瞥着她的桂澄就哼了声,与月盈小声道:“你这又是何必?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你交好她倒叫旁人笑话了。” 月盈淡淡道:“老太太吩咐的。” 桂澄一噎,没再吱声。 …… 东屋里,冯氏听了老太太的话,似愣了下,随即压低声音道:“您的意思是有人陷害春晓?” 老太太懒的看她这副明知故问的表情,掀着眼皮道:“后宅里头不干净的事多如牛毛,反倒是干净的没几个,媳妇这么惊讶,显见是媳妇与院子里的几位姨娘都是纯良的性子,我听说老大在任上纳了个良妾,想必性子也是好的,也是你的福气了。” 冯氏的脸色撑不住了,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头道:“还是母亲教导有方,媳妇是拖了您的福。” 老太太却似看不懂冯氏咬牙切齿的怨念,一笑:“我也是活一天少一天,能有什么福气给你,不过是活一天操一天的心罢了。” 冯氏暗骂老不死的,面上却越发恭敬:“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在,我们才有底气,您老长命百岁。” 老太太没功夫听她歌功颂德,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当日就是那丫头反复旁人撺掇整治春晓,你替我把那个丫头寻出来,我有话问她。” 冯氏忙应承下来,再不敢胡乱做戏,可转念又想,这件事也需春晓知晓,叫她搭我一份人情才好。 冯氏从老太太屋子出来就进了春晓屋子,春晓开门见是她,忙笑着迎进来,因嗓子痛,说话时极慢,还吸着气,冯氏听的着急,便没再客套,两人坐下后便直接说了,“你有没有什么印象,该是个团脸总带着笑模样的,穿的绿衫月牙色褙子,年纪大不过十四,说起话来脆生生的。” 春晓素日里见的人只那么几个,想了想,没印象,便摇了摇头。 冯氏也没指望她能辨出来,只来换个人情罢了,笑道:“如此不用你操心了,有我呢,就是翻遍整个太师府,我也把这起子造谣生事的找出来,严惩不贷。” 春晓这才明白冯氏的用意,忙屈膝道谢,面带感激。 冯氏满意了,站起身往外去,这时春晓抽冷子胃里一翻,一股恶心的酸液冲上喉咙,她急忙返身回屋扒出痰盂,把才吃进去的杏仁露尽吐了。 冯氏愣住,看着春晓弓着背的样子,猛地眼皮一跳,暗想:不会是又怀上了吧? 春晓吐了一阵,莫名的胃里又没了不适感,只吐的时候把眼泪逼了出来,喉咙也痛,她站起身,揉了揉胃。 在冯氏眼里作准了猜测,转身就又去见老太太,老太太才在隔间就坐准备用膳,冯氏进来径直走过去,贴耳说了两句。 老太太忙道:“快去请郎中来。” 桂澄正侍候添汤,一听这话顿住手,道:“您哪不舒坦了?奴婢去请孔郎中。” “快去。”老太太摆摆手,只与冯氏说话:“吐的严重么?这孕相似个闺女,闺女好,现开花后结果。” 桂澄听了一耳朵,心下疑惑,却不敢耽误请郎中,在中堂遇到春晓,道:“快去老太太跟前侍候,老太太身子又不好,我去请郎中。” 其实老太太跟前几个大丫头都在,桂澄偏看不上春晓一副主子相,想叫春晓似个丫头似的忙活起来。 老太太三天两头闹一场不好,日久练的丫头们有条不紊,春晓却是赶上头一遭,惊慌的扑进了屋,就见老太太脸上带着笑与冯氏说话,冯氏则为老太太布菜。 两人一见春晓白着脸惊讶的顿住身子,冯氏先反应过来,忙道:“你现在不能跑,小心肚子。” 春晓 “老太太您……”春晓瞅了眼冯氏,又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笑眯眯道:“孩子你过来。” 老太太是个时常面带慈和微笑的人,但如现在这样笑的真诚,春晓还是第一次见,有些迟疑的走了过去。 老太太握住春晓的手,细细道:“年小活泼是常事,只这些日子要受些拘束了,等孩子瓜熟蒂落,你想飞到天上去,老婆子也不拦着,就怕到时候你反而舍不下孩子,一步都不肯离开了。” 这话说的蹊跷,春晓奇怪道:“什么孩子?” 冯氏便笑:“你也是怀过一个的,怎么如今又有了反而弄不清了。” 怀孕! 春晓虽然还有点不确定,但大抵是明白了,这俩人是说她有了孩子了? 怎么可能!她与龚炎则并没有那个啊! 春晓嗓子发声困难,便一直摆手否认,冯氏却道:“一会儿郎中来了脉相上看就清楚了。” 老太太也点头赞同。 不一时孔郎中进门,老太太身前放的汤全凉了她也不急着用,只在一边盯着孔郎中号脉,孔郎中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慎重道:“看日子还有些短,尚且不好断定,再有半个月我再来看。” “不,不……。”春晓想说不可能,就听一串脚步声急促的迈进屋子,挑了隔扇幔帐的龚炎庆面无表情的问:“你说谁怀孕了?” 孔郎中起身,与龚炎则施礼,道:“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润,往来有回旋之气,该是滑脉无疑,只月份太小,还需过些日子再瞧瞧。” 龚炎则越过孔郎中看向春晓,春晓连忙摇头,苦恼于嗓子干哑,只能慢慢说:“不,不是的。” 龚炎则深深看了她一阵,对孔郎中道:“十天后你再来,仔仔细细的再来摸一回脉。” ---题外话---今天有事外出,只能一更了(3000+),亲们多包含~回头有空补回来[作者有空时一定补,勿催!]~ 第129章 暗渡陈仓6-偷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不论春晓怎么摇头摆手,一屋子人没一个不信孔郎中的话的。 龚炎则道:“要不要把责罚推迟,先叫她回下院安心养胎。” “怎么?在我这就不安心了?倒是你,不是说要去趟京城么?怎么也要走个十来日,不如春晓就安置在我这里,孔郎中又隔三差五的来给我请平安脉,倒能顺道给春晓看看。”老太太道。 龚炎则脸色不大好,今早他从窗子跳出去时,差点被个婆子瞧见,虽躲开了,却是满心不爽。春晓明明是他的女人,偏他做的似个采花贼。且也正如老太太说的,明日就要打点行囊进京,堆积的事务过多,此番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到底盼着能与春晓***美景,却是老太太横加阻挠偿。 老太太笑着道:“是你的,跑不了,还在乎这一两日不见?等你回来就叫她回去。” 龚炎则还想说什么,但见老太太眼底疑心渐起,便道:“我把福海留下。” 老太太不好再驳他面子,点头应允。 春晓急着向龚炎则表明清白,龚炎则却转身就走了,也只盼着晚上他会来见自己。 先不说春晓被这一屋子自说自话的人闹的脑仁疼,只说龚炎则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在往外书房去的路上与孔郎中拱了拱手,笑道:“这事难为先生了,还请先生在我不在府上这几日,照旧说是拿不准小妻喜脉,待我回来,再与老太太说清楚。” 凡医者都知,滑脉并不一定是喜脉,也有可能是女子小日子前后,亦或是痰饮、食滞、实热诸症见者,龚炎则但想夜里春晓为如何讨好老太太辗转反侧,想了这一招缓兵之计,便是想要在他离府这段日子春晓好过。 孔郎中亦笑着道:“老人家是要做晚辈的哄着来,更有老太太,决不可强硬,怕身子受不住。”见龚炎则点头附和,转而道:“不过如夫人的脉象却有些滑脉之相,倒也有可能是怀上子嗣了。” 龚炎则与孔郎中正一说一笑的朝前走,闻听顿住脚,奇道:“怎么说?” “脉象缓劲冲回,亦感如盘走珠,过几日需再仔细瞧瞧,方可确诊。”孔郎中思索着之前搭在春晓手腕上的触感,似喜非喜,似动非动,滑不溜手,微觉古怪。 龚炎则却是知道与春晓许久未曾同房,春晓若非偷丨人,绝不会怀孕,听孔郎中这样说,也全不在意,客套道:“那就请先生多费心了。” 孔郎中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忙拱手还礼,只心里嘀咕:不是最宠爱这位妾室么,怎么听说有可能是喜脉也不见多欢喜? 送走孔郎中,龚炎则来到外书房,福泉正候着,紧随着主子爷进了屋。 “爷,鹰隼昨儿在咱们府上空截住一只飞鸽。”说着将一只竹管奉上。 龚炎则推掉蜡封堵头,从里面倒出一卷纸条,看完竟笑了,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交给十一,他知道怎么办。” 福泉忙收好,道:“小的本不该多嘴,但是咱们府上截住的东西,爷可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把府里的鬼揪出来。” 龚炎则嗤地一笑:“她算什么内鬼,顶多是个厌腥人的小鬼儿,不用理会。”原是茜娘飞鸽传书给六皇叔告状,却不知太师府养着一只鹰隼,那只鸽子当即被捕杀,消息落入他人之手,只怕茜娘还不知情。 既是三爷吩咐,福泉便没再说,只请示进京的事。主仆俩又说了一些话,龚炎则便带着福泉出府,直忙活到傍晚才回来,方一踏入府门,就接到京里情况有变,本想晚上去与春晓说明白,这会儿却要提前出门了,又恰巧见夕秋拎了攒盒要去见春晓,便一同去了。 明松堂,春晓自早上恶心吐了一回,再并无不适之感,一整日都在抄经书,老太太想着抄书并不随处走动,对孩子无碍,便没阻止。 龚炎则先去东屋给老太太请安,说辞行的事,随后来到西屋见春晓,不想他才来,寰儿也来了,虽说寰儿立时退避开了,却不得与春晓细细温语,只长话短说:“爷知道你没怀上,别急。”先安抚住有些激动的春晓,紧跟着嘱咐道:“爷稍后便启程,你在家乖乖等爷回来,把你留在老太太这也好,省去许多麻烦,老太太如今以为你怀孕了,自会对你好,你且安心。” 春晓有些懵,龚炎则这么说什么意思?既是知道她未怀孕,怎么还要瞒住老太太,月余查出来,老太太岂不要空欢喜一场? 春晓有些急的忙忍着嗓子疼,细声细气的说:“要与老太太说清楚,不然……。” “等爷回来自会与老太太说,没你什么事。”龚炎则拉住她的手,转而笑道:“爷眼瞅着就要走了,你就没别的说的?” 看春晓傻头傻脑的样儿,龚炎则摇头道:“想也知道,你却不是什么知情识趣的人儿,罢了,等爷回来,爷一句句教你怎么讨爷欢心。”但见春晓脸颊羞红,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包着纱布那面,又深深看了春晓半晌,这才离了去。 龚炎则走后,寰儿进屋来,拉着春晓的手往里坐了叙话,春晓张罗要给她拿点心蜜饯,叫寰儿拦住,就听她笑道:“三爷对你真好,诶,不会是如今你有了孩子才这样吧?” 春晓一听脸又红了,抬手做势要捶寰儿,寰儿一手将她的手臂按住,又惊又笑的道:“我说什么了你连孩子都不顾的要动手。” 春晓一看说不明白,又不好用纸笔上写出来,便也放弃争辩了,蔫搭着脑袋随寰儿怎么说吧。 寰儿又与春晓说了一堆育儿经,全是跟在姑母身边耳濡目染的,后又看了春晓抄的经书,直夸她字些的灵秀,想起一件事道:“听说当日,因着你嗓子被茜娘那个畜生掐伤了,说不出话,在老太太跟前画了两幅画,只两幅就叫老太太信了你说的,叫茜娘好一顿没脸,那画呢?你收哪了,拿出来叫我看看。” 春晓就笑,在纸上写到:“杨妈妈收拾走的,许是扔了。” “不会,杨妈妈最宝贝笔墨了,我早年就听说过,三爷小时候练的字画、看书做的随笔,杨妈妈都极用心的收整起来,就连写错晕了一团墨的都不舍得扔。”寰儿捡了杏子蜜饯吃,吃下去却是将眉头蹙的紧紧的,酸的眼泪要落下来,吸着口水道:“你这哪里是蜜饯,是酸角吧?也忒酸了。” 春晓听说龚炎则小时候读书还会写随笔,十分讶异,那样一个只懂得生意经的纨绔,会读书不说,瞧寰儿说的似还读的不错,再看寰儿齿牙咧嘴的样子,噗哧一乐,也伸手拈了一尝,没在嘴里囫囵了一回便惹的嘴里尽是酸液,忙端了茶吃,才把酸味压住,细细咂摸嘴,竟是沁了醋。 此时寰儿也明白过来,连灌两口茶道:“不会是特意给你备的吧?你好这口?” 酸儿辣女,想来也是老太太一番好意,春晓不好说什么。 这会儿寰儿从怀里掏出个西洋怀表来,看了看,站起身,道:“我得回去了,都这时候了,再不走老太太还以为我要留下用饭呢。你注意休息,别总直着腰板抄经,再累着孩子。明儿得空我再来找你玩。”说着往外走,“哦,对了……”寰儿住了脚,拉着春晓低声道:“今儿李八稳托了镖局,护送茜娘回芦崖镇去了。” 春晓愣了愣,而后点点头,细声细气的与寰儿道谢。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谢错了人。”寰儿吭哧了两声,红着脸道:“李八稳还算明是非,如茜娘这样的就该拘在家里严加管教,放出来就一祸害,没的拖累旁人。” 春晓送走寰儿,独自走到窗口发呆,一时想龚炎则待自己极好,竟不惜模棱两可的哄骗老太太,只为他离府的这段日子叫她仍有人宠有人疼,却不知,他越是这样对她,越是叫她难受。但想逃离,心口就嘶嘶作痛。 转天,龚炎则已经去了京城,春晓在老太太这里除了抄经书并没有其余的事做,她动一动,走一走都要引的多方瞩目,自有丫头姑娘长姑娘短的送她回房,叫春晓好生无奈。好在寰儿过了午歇来看她,两人一处说说话,有时也画花样子打发时间。 如此过了七丨八日,寰儿只要得空便会过来陪她,叫春晓十分感激。 这一日,老太太早上起来便咳嗽的厉害,桂澄去请孔郎中,回来时带的却是旁的郎中,原是孔郎中被宫里的贵人接去看诊了。 来的郎中也是沥镇有名气的大夫,给老太太把完脉,自在那里斟酌推敲了半日才谨慎小心的开出一张方子,桂澄常年为老太太抓药,药材药性也明白的七七八八,细细看了,觉得即便不治病也并无大碍,这才依照方子抓药煎药去了。 老太太咳嗽道:“正巧郎中在,也给春晓看一看。” 春晓吓了一跳,当即心虚的透露出几分不安来,心道:这位郎中可不是龚炎则安排的孔郎中,只怕手一搭上脉,就知晓她并未怀孕了,到时老太太不定怎么失望呢。这些日子,老太太叫厨房变着法的汤汤水水端上来,显见是有着盼头。 后又一想,早晚要戳穿的,好在红绫的肚子是真的,老太太但想起这一茬,该是很快就能释怀吧。 春晓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将手腕递过去。 郎中眼见锦帐落满,伸出一只雪白皓腕,丫头上来在脉上盖了一块帕子,便知是个有体面的妇人,忙敛神静气的细细探起来。 老太太手里捻着沉水檀香佛珠,松弛的眼皮微微耷拉着,几个丫头侍立在座椅两侧,亦沉静的看着郎中把脉。 郎中见状更用心了些,一手号过,换另一只手,左右往来,头有些冒汗了,把手收了回来,就听老太太亲自问:“如何?” “倒似喜脉,只月份还小,掐不准,再等些日子再瞧才能确准。”郎中起身恭敬的回道。 老太太立时笑了,道:“一个两个都这么说,那便是有喜无疑了。”吩咐桂清取银子来打赏,几个丫头应景的朝老太太贺喜,桂澄送了捧着沉甸甸封红的郎中出去。 有丫头伸手把锦帐收起,用金钩挑住,喜气盈盈的与春晓道喜,就见春晓瞪着帐子顶,竟似傻了般。 老太太由素雪扶着到床边,看了春晓一眼,微一叹气:“你的心思我懂,若真要做那狠心的娘老婆子也不拦着,孩子生下来,都依你。” 春晓怔怔的坐起身,待老太太转身往外去,她才机灵明白过来,急道:“我不是,我没有……我……”等等,老太太的意思是说看懂她呈上去的那张字条了?春晓随即激动,手忙脚乱的要下床,被月盈扶住,老太太回头道:“既然你改了心意,就好好养胎,为人母者当刚强。”又吩咐月盈:“她身边的丫头年纪太小了些,不用过来侍候了,你细心稳妥,就留在春晓身边吧。” 素雪等几个丫头面露惊愕,月盈却寻常的福身,应‘是’。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几个丫头走了。 春晓按着月盈的手,左右看看,忽地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是说并没有孩子,还是说郑重问一句,是否生了孩子就能得自由? 月盈拉着春晓坐下,倒了碗茶奉上,劝慰道:“姑娘是不是怕三爷,奴婢瞅三爷对姑娘是有心的,与鸢露苑的另几位比,很不一样。” 春晓抬眼看向月盈,月盈年纪不小了,十八丨九的大姑娘,长的只算端正,眼睛不算好看,却充满宁静温和,春晓觉得她并无恶意,轻轻淡淡的笑了笑。 月盈知她嗓子痛,未曾再说起龚炎则,只道:“姑娘要写字么?” 春晓此时心烦意乱,摇摇头,在窗口坐了,望着琉璃窗子外枯萎后仍旧爬在墙壁上的藤蔓发呆。 “那姑娘先坐着,奴婢去煎药。”月盈见春晓点头,转身出去了。 寰儿进屋时就见春晓在窗口娇柔纤弱的犹如风中遗弃的小花儿,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要心生怜惜。她放轻脚步,慢慢走到春晓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枯藤老墙几重枯枝。 春晓觉察到身边有人,以为是月盈,便转过身来打算吃药,看见的却是寰儿,忙笑道:“你来了,快坐。” “别说话了,你一开口我都觉得心疼。”寰儿笑闹着坐了,问:“你看什么呢。” 春晓想说没什么,却是压抑太久没忍住,吐了一个字:“天。” “天儿?啊,今儿天儿挺好,但我瞅着要下雪,指不定明天早上就满世界白了。”寰儿想了想,道:“再不出去走走?” 春晓自打来了老太太这,只在院子游廊里站了站,还没出过垂花门,但一想老太太紧紧盯着自己那股劲儿,又把月盈派到她身边,如今才看明白,老太太是怕她私自跑了或是出什么意外,原来老太太早就看到字条了,也就自己傻,才明白。 春晓才要摇头,就听脚步声窸窸窣窣传来,月盈端着朱漆托盘进来,上满是热腾腾的药,待走到近前,将药碗捧给春晓,道:“姑娘吃了药,奴婢陪您去游廊坐一坐。” “那有什么意思,诶,不如去西厢房,里面有三爷墨宝,寻杨妈妈求钥匙就行。”寰儿极力撺掇起来。 盈月也觉得好,又没走远又得了一处消遣的地方,与老太太一说,果然就叫杨妈妈领着春晓几人去西厢看书。 杨妈妈一边开了锁一边道:“春天天好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晒的,里面不但有三爷的东西,还是老太太的小书房,老太太那时候管着整个太师府的生计,整日忙碌,到了晚上也不得闲,在这里看账册要看到夜了才去睡,冬天太困倦时,便在书房歇了。” 春晓与寰儿对视一眼,虽不曾亲眼见老太太当时的艰辛与风光,倒能想到,正房到厢房不过几步之遥,却是直接睡在书房,可想有多疲倦了。 春晓进去就见规格见方的地方,两处隔断,中间是明堂,与龚炎则的外书房很相似,西屋里头盘着炕,能感觉屋子里有干燥的暖意,想是常常要烧火熏熏屋子,以防屋里的摆设冻坏了。 杨妈妈道:“我去取盆清水来洒一洒,屋子太干,怕呆久了嗓子受不了。” 寰儿一瞥眼睛,就见杨妈妈拎来的钥匙就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待杨妈妈出门,寰儿忽地惊呼:“这面墙上尽是书啊,晓儿,你看那本,似三爷笔体。” 春晓张望着走过去,又因摆的太高,月盈搬了梯子来,月盈登高,春晓在下头紧张的盯着。 寰儿一转身就朝门口去了,手指轻轻掠过那串钥匙,清灵的向是拨动水面,很快她拿出一块绿泥,将钥匙的齿印快速的印在绿泥上,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杨妈妈回来了。寰儿面上挂着乖巧的笑,伸手帮杨妈妈给屋子洒水,直叫杨妈妈夸的不行。 再说春晓见许多在外书房见不到的考教书籍累累众数,甚至随意翻一本都能在许多页下角添看到一两句、少则一两个字的感悟与不同想法的批语。 春晓手里捧了一本慢慢翻看,越看越愕然,龚炎则的批语老成犀利,许多批阅只怕写书本人看都要脸热,只看字体张狂却是少年时的字,不由入了迷,中午用膳也不曾回正房去。 再说寰儿见春晓入迷,暗暗吐舌头笑了笑。 翌日,寰儿又来见春晓,见春晓还在看龚炎则批阅过的书,先是借着这书与春晓笑闹一阵,随后掐准老太太来西屋念经的时间,她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不说老太太由春晓并两个丫头侍候给菩萨上香念经,只说寰儿摸到东屋门口,左右看了,趁人不备推门进去,在离老太太的床榻伸手可触的地方,寰儿翻到四个匣子,用事先压好的钥匙逐一打开看了,当看到春晓画的字画后,急急就揣起来,才把匣子原物放回去。 得了字画,寰儿没事人似的出了东屋,晃了一圈后,与春晓告辞。 寰儿出了明松堂,急急匆匆的往二房回,暗暗想着:贼不走空,她也算是贼了。 待在二房见了龚炎文,龚炎文挑着眉问:“回来了,东西到手了吗?” 第132章 暗渡陈仓9-追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范氏常年在山里活动,自然听说过山匪,但小云山孤山峻岭,山上只一个上云庵,不曾有旁的人家,且上云庵也与左近的山匪打过招呼,并不曾来找麻烦。现下半夜里出没的这两个人该不是山匪,却又把面目遮掩住,想来不是悍匪也是歹人。 只范氏既然做出绑了太师府姨奶奶勾丨当,便是已经是豁出命不要,身子僵了僵,绷直了筋骨,一只手扶着肩上的麻袋,一只手被在后面,握着短刃。 两个男人见她不说话,铜铃大的眼睛含着戒备和敌意。 之前说话不屑的瞥了范氏一眼,伸手拿出一个荷包,鼓鼓囊囊的能看出里面塞满了东西:“说好的五十两,分文不少。人放下吧。” 范氏直直的盯着那银子看了看,将短刃掖在身后腰带里,伸手就去接荷包。 那人的手臂微微一抬,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接货。” 身边的人随即向范氏靠近,范氏也向前走,做出一手接荷包一手叫人的姿态,忽地手上一抄,掠走荷包,范氏扛着麻袋转身就跑,别看是个女人,在山里跑夜路却似长了双飞毛腿,嗖嗖两下就跑出去大段距离偿。 两个蒙面男子都是一愣,随即被吩咐接货的男子一纵身就追了出去,看那股子狠劲,该是觉得自己被耍了,绝不能轻饶了范氏。而后被人抢了荷包的男子也跟着追了上来。 范氏凭借几十年行走山路,又对山里环境熟悉,虽不能立时甩了这两个人,一时半会却也不会被追上。 就在两方‘人马’你追我赶的时候,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人同样在肩头扛着个麻袋往山下来,正与路上飞奔的两伙人走个碰头,前头的范氏不说,只身后追来的蒙面人见状就又是一愣。 “你是谁?”两人几乎是同时低喝。 那人才要回答,就见先遇到的范氏转个身不在小路上跑,而是钻进了密林,很快就瞧不清了去向了。 紧跟着两个蒙面人到了近前,一人二话没说就把她肩头的麻袋拽了下来,两下将麻袋口扯开,另一人也凑了过来,就见里头昏迷着一个姑娘,长的平平常常,并非大爷形容的姿容出众,国色天香。 当即恼了,恨声问:“她是俞姑娘?” 扛着麻袋后来的也是个妇人,打扮的同太师府里带出来的仆妇差不多,却是个面生的。妇人也跟着看了眼。 方才她进厢房就见明堂里躺着两个姑娘,一个身板子宽大的如同个少年,另一个倒是杨柳细腰的,容貌却与这些人形容要找的差的天上地下,可东西次间里都没人了,就这俩姑娘比较,她偷了这个身材纤细的来,难道也不是? 可若都不是,大半夜的姑娘不睡觉,能跑去哪去? 妇人但见两个蒙面人杀气腾腾不好惹,而她只是求财,生意不成和气散,便道:“我也并不曾见过俞姑娘,但屋里就两个姑娘,并没见什么倾国倾城的。”转而又道:“说好的,就算办不成也给我十两银子的报酬,你且把银子给我,我把她再送回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不叫你们惹麻烦。” 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均都朝树林里看,想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两人二话不说就往密林里钻,打算继续追。 那妇人大半夜忙活一场岂肯毛都没碰到,立时呼叫:“银子,不给银子你们别想跑。”随后扛起麻袋也跟了过去。 虽是荒山野岭,连个鬼影都没有,可也不容她这么大呼小叫,一个就想动手了结了她,另一个却留了心眼,摆手做了个手势,扭头与妇人道:“你不是山里的猎户么?那这片山一定很熟了,你给我们带路追她,追到她就把银子给你。” 妇人喘着气道:“骗鬼呢,先把十两银子给我再说。” 这是个不怕死的,殊不知其中一人按着刀柄强压杀意,就听同伴与妇人道:“她不仅抢走了我们要的人,还抢走了事先说好给你的报酬,整整五十两雪花银。且如今我们身上并没有十两银子,这是惯例,出来办差不带私财。”意思是他们这样的人走到哪都能弄到钱。 妇人这时才有些怕了,利益与威胁同时摆在她眼前,但想起有五十两雪花银,狠下心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赌一把如何发达? 妇人点头应了,扛着麻袋在前头带路,解释道:“这山里看着四通八面,其实也就那么两条路可走,再往边上去就是悬崖峭壁了,她总不该抢了人抢了钱的去跳崖吧,二位只随我来就是了,必叫她跑不了。” 三人组成小团伙,在密林里急速巡索起来。却不知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跟着。 茫茫夜色,枯枝虬结,灌木丛中一裙装女子拨开这些半人高的野草,艰难穿梭在里面,眼前已经看不到那些人的踪迹了,好在还能听到脚步声,夜里但凡他们经过哪处,一些老鸦也要惊的叫两声。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听远处有人惊呼,随即脚步声急促起来。 春晓急的踮脚,却看的不远,今儿的月亮还时不时的被云层遮挡,眼前黑咕隆咚一片。 她朝四周看了看,急忙走到旁边的树下,树干有一人环抱那么粗,却是附近最细的一棵了。再不多想,掖好了裙摆抱着树干往上爬,却是手臂没力气,手也纤细小巧的抓不住树干,努力了两回都没成事,倒把手心弄的火辣辣的疼,没办法,只好顺着声音再靠近一些。 这时,三人团伙已经把范氏包围了,范氏扛着人形麻袋谨慎的向后退着,余光里瞥到那个妇人气喘如牛,肩上也扛着麻袋,竟是追了这么久也不曾丢弃。 那妇人倒也敏锐,喘着大喝:“把银子还我!那是老娘该得的,你要不要脸!” 两个蒙面的一听就知不好,果然就见范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扬手就丢给了妇人,那妇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一时分神,范氏趁机就朝妇人的旁边冲了出去。 妇人急不可待的拉开荷包的带子,见里面不过一两来的碎银子并几个铜板,当即察觉上当,气的破口大骂,揣好荷包,扛着麻袋又跟着去追。 春晓此时离这些人也就十来步远,周围灌木丛渐渐稀疏,树木也稀少,地下的石头多了起来,行走时脚下酸疼,跟着追了一阵,就见地上躺着个麻袋,才想过去,忽地又顿住脚,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怕是有诈,终是不敢冒然的过去,只在一棵树后藏好。 不过半盏茶的时候,妇人急匆匆的回来,伸手拽起麻袋扛上,又气喘吁吁的跑了。 春晓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由恨的跺脚,连忙跟上那个肥硕的身影。 这一回走了很久,春晓只觉得脚走的肿痛,因走的太急,虽是穿着夹袄出来却不觉得冷,反倒后颈出了汗,嘴边哈着团团白,。又爬过一个斜坡,春晓愣住,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竟是跟丢了! 正想返回寻觅踪迹,就听有说话声:“是个大肚子的!不是俞姑娘!” “说,你偷出来的是谁?”男人厉声问,显见没了一点耐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范氏硬着脖子嚷道。 “我说你咋这么不要脸,那是给你的银子啊,你咋好意思伸手?”随即传来悉悉索索的撕扯声:“这是我的。”银子哗啦啦的响。 “不说?弄死你!”男人暴怒。 搁谁身上脾气也好不到哪去,大半夜跑了半座荒山,结果把人追到了发现还不是要找的人,不疯已经不错了。 春晓侧耳听着冷冷一笑:一口一个俞姑娘,找的不正是自己么?且回回头,就在你们身后呢。 “我本来也是要死的!”范氏忽然大声道:“只要她死,我怎么死都可。” “她是?……”男人没再说话,也不知那范氏被没被害死,就听妇人道:“这肚子得有五个月了吧,该是与那姑娘一个屋的姨奶奶。” 男人冰冷道:“管是谁,既然都醒着,也不能叫她们回去了,都料理了吧。” “呜呜……”有人在挣扎,呜呜咽鸣。 春晓再忍不住,手脚并用的爬上山坡,顿时感觉寒风呼呼吹来,披散的头发被风吹胡乱飞舞,她抬手拢住挡住眼睛的发丝,循声而望。 原是道悬崖,崖下是一道可见峡谷,呜呜声正是从峡谷传上来的。 ---题外话---今日只这一更(3000+),作者表示最近精神有些亏损,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在怀疑,是不是要穿越了! ps:都是作者胡说八道~还是有事外出[真相],请大家见谅~回头找时间补回来!群么么~ 第133章 暗渡陈仓(终10000+)-逃妾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是从崖顶跳下去的,必然有下到峡谷的途径,只春晓不敢跟的太近,并未看到。此时前后张望了一回,见不远处的野草有踩踏的痕迹,忙过去查看,两手分出条路来,往前去,到头是个阔大的洞口。 她犹豫了下,但听峡谷里的声音渐渐消弭,怕是去的晚了月盈便要殒命,便不再踟躇,弯腰进了山洞,洞里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春晓又不愿意扶着石壁,怕上面有脏东西,探着脚慢慢向前挪动,脚下冰寒且打滑,该是结的冰。 好在蛇这种软骨东西在冬天就是废物,不然她还真不敢冒然进来。 一路拎着心,胆颤的走走停停,终于又听到有人说话,且声音清晰许多,一人急喘着道:“你放开他,有话好好说。” “和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说要杀了这里所有人吗?他第一个下地狱!”范氏威胁道。 “别,我们放你走,你先把他放开。”男人道。 春晓这时正钻出山洞,半个身子探出来,就见不远处范氏一只手臂勒住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把短刃抵在他的喉咙上,那男人吭也不吭一声,显见是手臂的力道让他难以呼吸偿。 在范氏挟持男人的对面,立着个矮个子男人,脸上戴的面巾,正是那男人的同伙,神情有些紧张的盯着范氏手里的刀,企图谈条件叫她放人。 范氏冷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既然都追到这了,显见是没打算放过我,如今我凭什么放过你们!” 矮个男人道:“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差,要的是你麻袋里的人,既然人弄错了,咱们各走各路,不正应该?何必非要你死我活!闹出人命与你有什么好,将来也是麻烦,你把人放了,银子也给你拿去。” “凭什么银子给她?” 春晓视线一转,落到身材肥硕的妇人身上,那妇人说着把肩上扛的麻袋丢到了地上,一个箭步把捆坐在一边的红绫抓到手里,红绫此时睁大了眼睛,哭的涕泪横流,使劲摇头,苦于嘴里堵着东西说不得求饶的话,但容色惨白,该是吓的不轻。 那妇人抓起红绫,嘿嘿冷笑:“你把银子给我,我把她给你。”对范氏道。 范氏眼里浸着狠戾,死死盯了眼红绫,冷声道:“你把这个弄死,银子你拿走,人归我。”下巴朝对面的男人抬了抬。 妇人却摇头:“不成,我自来是求财不求命。”转而高声道:“废什么话,银子是你的么?快把银子交出来!” 范氏咬着不放:“解决他,给你银子!” 男人也急了:“把人放了,我告诉你,我们是帽儿山的,惹急了灭你全家!” “哼。”范氏不屑的冷哼,什么全家,儿子死了,如今全家就她一个人,本也没打算活下去,还怕被人灭门么? 男人见她软硬不吃,咬牙就要过去硬抢,才往前探了探身子,就听有人尖叫:“啊!杀人啦!” 尖叫声打破了峡谷的沉寂,两侧陡峭的崖壁上扑腾起大鸟,发出慎人的叫声,把在场人惊的一怔。 原是被妇人扛来的月盈历经几番颠簸,在方才被抛到地上那一下便醒了,她扒开已经松散的袋子口,露出头来,眼前黑漆漆一片,只觉自己方才做了一场行船走水的梦,醒来以为是在屋里,等这股子迷糊劲儿过去,眼睛也适应了黑暗,便瞧见几个陌生人,别说半夜见到男人吃惊,更何况还有个拿着刀要杀人的,当即尖叫起来。 春晓生怕月盈惹恼了这些人,先把她这个最‘没用’的货物杀了,下意识的朝月盈摆手,可月盈哪里看到到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拿刀的范氏。 倒是红绫眼尖的看见了洞口的春晓,不由呜呜声更大,身子也激烈的挣扎起来。 春晓吓的忙缩回头,心砰砰跳的极快,暗恨红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红绫见春晓躲了,不但不放弃,反而两眼冒光,心想:他们要找的不就是春晓么,只要将春晓交出去,她定能平安无事,于是挣扎的越发厉害了。 抓着红绫的妇人是个敏锐的,倏地扭头顺着红绫的视线看过去,黑漆漆的峡谷里,只有模糊的石头崖壁的轮廓,并不见什么其它的。 妇人挠了挠头,她是猎户,拜的是山神,却笃信山里有鬼怪,眼见红绫死死盯着洞口,却不曾想洞里藏着人,头个念头是红绫看到了脏东西,再一想这峡谷里抛了许多死尸,孤魂野鬼自是少不了,一时后背乍起汗毛,冷汗忽地冒了一身。 “你到底给不给钱?”妇人牙咬舌头的问范氏。 范氏瞅都没瞅她一眼,只警惕的盯着与随时都要扑过来的矮个男人。 “呸!”妇人狠狠啐了口唾沫在地上,把红绫放到地上,从后背抽出两把砍刀来,一手一个攥在手里,方向是对着范氏的,看架势是要与范氏拼了,可上前两步忽地一转身扑向了矮个男人,那男人正全神贯注在范氏身上,不想被妇人扑个正着,但到底是男人,力气比女人大,又通些拳脚功夫,比妇人光使蛮力多些技巧,两人腾挪滚打了一阵,竟是要被男人制住妇人。 这时红绫囫囵吐出了嘴里的堵物,似缺牙端口的漏风喊道:“你们要找的人在那,在那!春晓,你个祸害,你出来!” 月盈一听也朝红绫喊的方向看,却是黑漆漆的除了峡谷内回荡着红绫的喊声,并没看到春晓,想是红绫在故弄玄虚,好要逃跑? 月盈想着,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要帮红绫的,于是便也跟着喊:“姑娘,快来救我,姑娘!” 一个两个都这么喊,场上几人也都分神朝洞口看了看,亦是什么也没看到。 人便是这样,疑心一起,瞅什么都不对,几人转动眼珠子,余光扫着四周,生怕峡谷里有旁的危险。 妇人却更认定是鬼怪,急着制服男人,趁男人溜神,就想把人压身底下,男人却抬起刀给了妇人一下,正划在肩膀头上,妇人哎呀怪叫一声,随即怒火中烧,心想:我只打算制服他,他却想要取我性命! 妇人发了狠,与男人斗起狠来,如今再下手却是狠力了,只她发狠,男人也不是吃素的,挨了两砍刀后,眼睛都是赤红的,握着短刃趁妇人顾及不到,对着后心就要捅下去。 两人如此搏杀也只是眨两下眼的功夫,洞口里的春晓听得红绫喊就发了冷汗,随即又听月盈喊,只觉再藏不住,探头就见范氏勒住人质左右探看,显见起了疑心,而妇人与那个矮个男人正斗的激烈。 春晓抓紧时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便蹲下来,在红绫与月盈诧异的目光里,伸直手臂,就听嗖的一声破空鸣响,男人‘啊’了一声被妇人压制住。 妇人喘着粗气如个汉子般坐在男人身上道:“跟老娘斗,老娘杀虎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个娘们的肚皮上呢。”说了一阵见男人毫无反应,而四周也没了动静,察觉不对时再想回头,就听范氏低喝:“别动!” 妇人没动,这时压在身下的男人咳嗽起来,颠着身子,似短了一节筋,抽搭了两下嘴里冒了血沫子,不一时头一歪。妇人打了个激灵,知道这人是死了,只有人死才会缺斤短两,如此果然一动不敢动。 春晓没再瞅地上的男人,即便他抽出吐血也没瞅一眼,此时她冷静的如同另一个人,双眼冰寒的伸直手臂,对着范氏勒住的男子扳动扳机,范氏勒着男人向一旁错了一步,就见一支箭头钉入男人肩头,男人本就被范氏勒的面皮发紫,此时又中了箭,当即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范氏却不敢松开男人,以男人为盾牌,盯着春晓。 妇人眼见身后的人不声不响的又干掉一个,吓的嗓子眼都缩了起来,发不出声。 一旁的红绫与月盈,震惊的无以复加,待见春晓的手臂对准妇人的背后,月盈忍不住道:“你是谁?”竟是不敢认眼前的人是春晓了。 春晓似被问住了,复问自己:“我是……谁。” 原是又进入了幻境,还是漫天的黄沙,还是在马上颠簸,她靠在男人的胸前,男人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在呼啸的风沙中大声喊着:“还有一个!坐好!”他驱赶着马,带着她奔命,却是身子一歪,那马的双腿陷进了沙子,他抱着她滚落马背。 “师兄,他追上来了!”她焦急的与男子道。 师兄穿的洗的发白的灰蓝布衫,如今头上身上尽是沙子,就连睫毛上也染了沙子的颜色,就见那睫毛轻轻动了动,她的手被他拉起,他说:“你听我说,你要一直向东跑,别回头,到南国等我,多则半个月,少则十天,我一定去找你。” “你呢?你去哪?”她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反手抓住他的手不放。 他将手抽开,低声道:“师傅交代我办的事还没办好,且你我分头走,也容易逃脱。” 她万分难舍,却听话的站起身,就见师兄递给她一张弓并一支箭,之前被追杀间箭矢已经用到只余这一支,她接过弓箭,便是撕心裂肺的难受,强忍着眼泪,道:“师兄,我等你。”扭身便跑。 眼前风沙肆虐,她跑了两步便觉前行艰难,一只手臂挡在眼前,只稍稍顿住叫,沙子很快就会把小腿埋住。 忽地停下,转头就往回跑,见师兄被沙子埋的只露着肩头,他却一动不动。 “师兄!”她扑到身前,泪如雨下,男人也红了眼眶,哑着嗓子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快走!” “你骗我,你总是骗我!我再不听你的了。”她一把抹了泪,站起身来,拉弓搭箭,向勒着马头顶着风沙奔来人射出箭去。 她的箭百发百中,即便风沙大,也只偏移分毫,正中那人胸口,马上的人栽倒下去。她忙跑过去牵马,回来拉师兄起来,却见他并不能站稳,再往腿上看,袍摆殷红一片,想是方才落马时伤了,怪不得叫她一个人逃命,是怕连累她。 她咬着唇,怔怔的半晌没动,又见他难于独自上马,不由鼻子发酸,这才伸手去扶他,却忽地被他搂住,两人一起跌在地上,一把刀嗖地没入两人脑袋旁边沙子里。 她一把将师兄推开,爬起来,伸手抽出挽发的金钗,弓弦半月,手指一松,金钗芒星般一闪而逝。 就听嘭的一声,一人落马,金钗正中眉心。 “不知后头还有多少,我们快走。”师兄扶着马与她道。 她忙再扶师兄上马,紧跟着也要上去,却听他道:“你我照旧分头走。”说完喊了声‘驾’将她甩开。 许是风沙太大,许是眼里的泪太多,弄花了她的眼,她想寻那个人,哪里还寻的见。 这时有人问:“你是谁?” 春晓涣散的眸光渐渐凝聚,只还有些发痴,复问自己:“我是……谁。”忽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扭头去看月盈,眨眨眼睛,两行泪滑落,冰冷的泪珠叫人心疼,春晓压抑住这种不适,忙道:“你有没有事?我来救你。” 月盈愣了愣,喜道:“姑娘,真的是你!”转而惊悚:“你,你杀人了!” 春晓吓一跳,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没有,没……”忽就见妇人身下的男人和被范氏勒住的男人都中了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 红绫却道:“本就该死!春晓,快把那婆子杀了!” 月盈一直昏迷,红绫却是醒的早,知道在院子里打杂的婆子口口声声要她的命,因半夜里看不清,却是没发现与她抬轿子的也是这婆子,就算如此,也不能让这样威胁她的人活着,若叫婆子逃了,她就算坐在太师府的小花园里吃茶也不安心。 春晓闻言瞅了眼红绫,又看向范氏,范氏把男人往身前挪了挪,企图用男人挡箭。 春晓还心有余悸,明明是幻境中射的箭,如何这里就闭眼了两个,真是自己射的?她蹙着眉,顿住脚,忍住胃里的恶心,又细细的看了两眼死掉的男人,不可置信的自语道:“真死了?” 范氏冷笑道:“我这个没死,但你要再给一箭倒能了局。” “真是我……射的箭?” 范氏见她满脸疑惑和惊恐,有些微怔,道:“你一个内宅妇人如何会用的弓箭,还射的这样准?看来你与那害死我儿子的毒妇一样,都不是正经路子。” 春晓还在迷惑,参不透幻境为什么会累及现实,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射箭,为什么会有人追杀,师兄……那个男人是谁? 若说以前想知道过去只是想寻根溯源,落叶归根。如今却渐渐起了欲念,想要一探过往。 幻境中那人说要她去南国等候,南国……是哪? “南国,在哪?”春晓忽地问道。 正一脸警惕的盯着她的范氏就是一愣,大周建朝二百余年,不曾听过什么南国。她连忙回神,怕是春晓叫她分神的诡计。 红绫见春晓还不动手,急道:“你还磨蹭什么,赶快杀了她,一会儿天亮若是叫人发现我们不在屋里,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春晓这才收敛了翻腾的思绪,却是不敢再看那两个死尸,转身就跑到月盈身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给月盈松绑,拉月盈起来,月盈的身子被捆了多时,天气又冷,已经冻的面色发紫,浑身都没了知觉似的,整个人靠在春晓身上,道:“姑娘,如今怎么办?” 春晓将几个人都扫了一遍,低声道:“自然是赶紧回……。”说着哑了一下,想着天赐良机,为何不逃走呢?还回去做什么! 她又瞅了眼可怜巴巴望着她的月盈,这荒山野岭的,让月盈一个人回去却是不行,不若送到上云庵门口,自己再走也不迟。又想起范氏那里有五十两银子,春晓抿了抿唇,与范氏道:“你把五十两给我,这个人,我便留给你。”伸手指了指红绫。 范氏有些惊讶,但一想两个女人侍候一个男人,龌蹉事指不定有多少,鄙夷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把荷包掏出来,才要丢过去,那个一直不敢乱动的妇人道:“那是我的!” 范氏扬手就把荷包丢出去,却是越过春晓,落在了远处。 “诶诶!……”肥硕的妇人忙要起身。 春晓手臂一动,一根箭射在妇人脚边,把那妇人吓的妈呀一声。 就听范氏冷道:“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 妇人吓的耸着肩膀,即便如此,嘴里还道:“那是我的。”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根筋通到底。范氏懒的再理她,看着春晓慢慢后退,挡在月盈身前,退到荷包处,叫月盈捡起来,随后拉着月盈往通往崖顶的洞口去。 红绫见春晓真的要走,嗷嗷大叫:“你不能走,你不能抛下我不管,我怀着三爷的孩子,我是姨奶奶,是你主子,你敢违逆主子的命令,还不顾主子的生死,不怕天打五雷轰么?春晓!……” 春晓也是有脾气的,本想使个回马枪救出红绫,但听红绫一口一个主子自居,也是火大,真想一走了之,又想自己这番是要逃走的,以后宅门里的恩恩怨怨与自己无干,何必留红绫一根刺,叫自己以后不自在,不如救了她,只求走的两袖清风。 她把荷包妥妥的掖在怀里,与月盈小声道:“我先送你到崖顶。” 月盈听出话里的意思,忙拉住春晓:“姑娘,不如……不如不管她,以后三爷身边就你一个,岂不更好?” 春晓有些意外,素日里看月盈的眼睛,都是平和安静的,未曾想也能自私到舍了人的性命,可月盈满心又都是为了自己着想,春晓有些复杂暗暗叹气,拍了拍月盈的手,并不说什么。 送月盈出了洞口,春晓嘱咐月盈隐匿在树后,自己返身折回。 先不说春晓回去如何救红绫,只说月盈一个人缩在树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远处时不时的有老鸦怪叫,这样的老鸦据说是吃死尸肉的,想着若是春晓没来就她,许是她也就死在峡谷里,然后被这些鸟啃噬,不由浑身打起哆嗦。 人便是如此,越害怕越想,越想越害怕,整个人将神经绷的紧紧的,偏这个时候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把她吓的失声尖叫,只才张了嘴就有人死死捂住,那冰凉坚硬的手指正印证了鬼手,月盈想着自己没活路了,眼皮一翻,吓晕了过去。 捂着月盈嘴的人愣了下,与随后走来的人道:“三爷,她晕过去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龚炎则,只见他穿的玄色长袍,嵌绿松石的腰带,身后披着银灰的狐狸毛鹤氅,俊美的面容在昏沉的夜色里斧凿刀刻般冷峻,沉声道:“把人送回去。” “爷,洞口在这呢。”福泉先行一步,拨开野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龚炎则叫人进洞后点上火把,但见洞里面的石头菱角圆润,脚下结冰,虽看不出是人为开凿出来的,还是天然形成,但显见年头不短了,福泉在前头走,看到出口忙顿住脚。 龚炎则走了过来,叫持着火把的人留下,只带着福泉走了出去。 外头并不见什么人,龚炎则道:“叫鹰隼去找。” 福泉立时向天空打了个响哨,不一时就听鹰隼在苍穹长啸,遮天蔽日的翅膀展平的向着峡谷底冲下来。 福泉与龚炎则的视线追逐着鹰隼,鹰隼一个掠地,就听一人妈呀一声尖叫,却是十分短促,不远处有个人影被鹰隼呼扇的翅膀逼了出来。 福泉连忙跑了过去,就见是个身形胖墩墩的妇人,那妇人急着就想逃走,福泉道:“再跑叫鹰隼抓掉你的脑袋。” 妇人一个冷战僵住了脚,回过头来噗通跪地:“饶命饶命,大人饶命啊!” “你是什么人?在这做什么?”福泉上下打量着问道。 妇人眼见又走来了个穿着大氅的男人,富贵逼人、气势非比寻常,知道是遇到厉害的了,不敢隐瞒,忙道:“我是小云山下的猎户,冬日里山上没什么打的,终日苦捱,连口饭都要吃不上,如今饿的……”想说自己皮包骨,再想身材放在这也没人信,咂摸嘴道:“饿的头昏眼花,也是老天看不下眼,叫我在两天前傍晚遇到个人,他许下五十两银子的报酬,叫我今晚到上云庵里偷一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姓俞。” 福泉面皮一抖,瞥眼瞧三爷,就见龚炎则幽深的眸子寒光闪了闪,见妇人还待要继续说下去,他阻止道:“你只说,现如今人呢?” “谁?”妇人转头用手一指,道:“就在里面,里面全是老倒,幸亏是大冬天的,天热进去就的熏个好歹出来。” 福泉低声呵斥:“问你什么答什么,我们爷问你俞姑娘在哪?” 妇人见两人只是问话,并不曾要打要杀的,也没了惧意,不乐意道:“我说的也是那位姑娘,你会不会听,就在里头,都在里头。” 福泉“嘿”了一声,心道蠢不蠢啊,在别人手里还敢这么咋呼,正要威吓几句,就见龚炎则长腿一迈,大氅翩然,已经走过去了。 他狠狠瞪着那妇人:“蠢妇,在这不许动,敢动一下,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罢也抖了抖身后的夹棉披风,只他身段不高,并不见怎么潇洒,倒是抖落进一阵冷风,冻的一哆嗦,更加佩服三爷火力旺。 龚炎则看着走的慢,其实极快,不一时就听见峡谷里有人又哭又笑,福泉抢着就要进去,被他拦住。 两人立在一块从岩壁凸出的石头后,张头往里望了望,但见一个婆子令个女子跪在地上,一把砍刀架在那女人脖子上,指着眼前的地面嘶声裂肺的道:“山子就躺在这,身子都烂了,脸上爬满了蛆虫,那时正是热天,你却连个席子都不舍得卷他身上,就给露天席地的抛撇出来,也是,你都害死他了,怎么可能想着好好安葬呢。”随即声音凄厉:“你这毒妇,害死我儿子,你还有什么说的!” 红绫已经吓的瘫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哆嗦着嘴唇只念着‘春晓。’ 龚炎则再一看,春晓正伸直手臂,立在那婆子旁边,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然安静,眸子如同静止的深潭,不管外界狂风暴雨,她只敛住心神,一心应对一件事。 此刻应对的就是那个婆子,其余寸许目光也不曾看眼红绫。 “你没话说了?那就去死吧!”范氏发狠的说道,手上猛地使力。 龚炎则抬手就从袖子里射出一物,乃是袖箭。却是恰与春晓的箭同时射出,一支击到刀面上,把刀击飞,一支刺进范氏的手腕上,迫使婆子丢了砍刀。 春晓被这相击之声惊醒,醒来完全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却是幻境中的事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但见范氏捂着手腕吃惊的看她,春晓伸手一把拉起红绫。 红绫如今大着肚子,又浑身瘫软,如何拽的起来,只随着春晓的力道往前爬。 范氏警觉的看着四周,只今儿是报了死也要弄死红绫的念头,怎肯叫红绫逃脱,弯腰就要去捡那砍刀。 春晓喝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你就动手好了!”范氏全不在意生死,春晓在清醒时却下不去狠手,见范氏冒死冲过来,只得朝她腿上射出一箭,范氏身子向后倾了倾,随即站稳,挪着一条腿继续向前。 春晓被逼的连连后退,对红绫喊道:“你若再不跑,我便把你丢下!” 哪曾想红绫不仅不想着起身跑,却是一把抱住春晓的大腿,使得春晓也走不了,嘴里嚷着:“你不会的,你不敢,我肚里有三爷的孩子,你不敢这么做,不然你也不会又回来救我!” 春晓气的吐血,却拿红绫无可奈何,又见范氏渐渐逼近,只得心下一横,对准范氏的另一条腿射击。 范氏双腿中箭,跪伏在地,先是阴冷的盯着春晓,忽地落了泪,给春晓磕头:“求您,这次机会错过我再想对付这毒妇只怕是不能了,求您别再管这件事,这毒妇若不死,叫死的人如何瞑目!您这不是做善事,您是在帮恶人造孽啊!” 春晓早听了她的那套说辞,说红绫毒死了她儿子,只春晓奇怪她如何就断定是红绫做的,如今红绫又抱着她的腿哪也去不了,便与范氏道:“你把证据拿出来,无凭无据的你也不能乱杀人啊。” 范氏哪里有什么证据,腿上手上又都有伤,急的脸惨白,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忽地想到一事,道:“我家山子那晚回家傻乐,我问他乐啥,他说,姑娘身边的丫头讲了个笑话,说的是汉子看中个娘子,那娘子却嫌弃汉子年纪老,汉子说等他死了,旁人定会说她汉子年纪轻轻就没了。”说到这顿了顿,“那丫头叫什么针儿还是深儿的。” 春晓愣了愣,这说的就煞有其事了,竟然还知道珍儿这个人。 “红……姨奶奶,你真想不来什么时候见过她家的孩子么?叫山子的。” 红绫抱着春晓的大腿似乎真定心了不少,这会儿缓了缓神,却是实在想不起,哆嗦着唇瓣道:“什么山精树怪的,我哪里见过了。” “毒妇,你不记得名字不要紧,却是下毒害死个人,就不怕山子做鬼夜里去找你,你怎么睡的着!”范氏忿恨的大骂,言辞愈发歹毒:“指不定山子就附在你的肚皮上,叫你生下个怪胎!” 可把红绫气的没背过气去,抓着春晓的腿使劲,春晓吃痛,伸手将她拽了起来。 红绫站起身,指着范氏直翻白眼,显见是气大了。 春晓看范氏骂起人来也有精神头,不是非要死的样子,想了想道:“她,我今儿不能交给你,交给你,我于心不忍,或是她死在你手里,我心难安。”见范氏瞪圆了眼珠子还要磕头,忙接着道:“不如这样,你养好腿伤后到太师府找三爷,是真的有冤,还是一场误会,三爷定会给你个交代。” “你骗我!龚三爷那样的大人物如何肯见我!”范氏大叫。 春晓把头上簪子取下来,正是曾经放置镇魂的小叶钉的那把,龚炎则还因寻这把簪子将大房太太的庄子买下,想必他能认得,如今只是怕,她离开太师府后,龚炎则并不会因一个早已不在的女人去理会范氏。 春晓看着那簪子恍了恍神,一时竟舍不得把簪子送给范氏,半晌,她把簪子递过去,思绪复杂的道:“拿着。” 范氏见春晓几番思量,似拿不定主意,又似舍不得把簪子交给她,伸手接的时候便也有些犹豫,却是红绫惊呼:“这不是三爷送你的么?你竟然!……”随即冷笑道:“你以为就凭范氏一番信口雌黄三爷就信了?我与三爷夫妻一场,又有孩子在,凭她说什么,三爷只会信我。” 春晓挑眉:“那姨奶奶就更不该紧张。” 听话听音,范氏立时明白,不管她能不能叫龚三爷信红绫是凶手,但凭这支簪子就能见到真神。一把将簪子接过去,也不曾细看,就将簪子放到最贴身的地方。 范氏也知自己拦不住春晓,这一回势必要放毒妇走的,便没再哭嚎,冷冷的盯着红绫的背影,见她寸步不离春晓左右的朝峡谷外去了。 范氏拄着大砍刀站起身,她一条腿的大腿上插着一把短箭,另一条腿则伤在小腿上,勉强能走,即便能走,也是疼痛万分,只心里有执念,要为儿子报仇,就是再疼也要活着走出去。 不想才挪了十来步,就见一身锦缎长袍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面前,那男人只淡淡的瞅她一眼,道:“簪子拿来。” 范氏也不知怎地,马上明白他要的是她才得的那支,哪里肯给,那是要为山子申冤的,强撑着道:“什么簪子。” 男人似懒的与她废话,只道:“你不是要拿簪子去见我么?如今见了我,簪子还不拿出来!” “啊?!……”范氏惊怔住。 龚炎则使了个眼神,福泉带着两个随从过来,道:“走吧,你不是有冤屈要说么?我们三爷赏脸,你可得好好想想,到时候要说什么。” 范氏还惊魂未定,就被两个大汉架走了。 福泉与龚炎则立在原地静了静,福泉忍不住道:“爷,姨奶奶与姑娘走远了,咱不跟上去?” 龚炎则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眸色流转,漫不经心道:“她的本事你都没有,你跟上去做什么?” 福泉一噎,心里也纳闷,春晓一个货郎的外甥女,哪学来的射箭的?看样子还与三爷的袖箭很类似,也是从袖子里射出去。这荒山野地大半夜的,竟也不怕,跑到这满是尸骨的地方救人,且听月盈说的,人还真被她救了,正如方才所见,春晓姑娘的箭射的真准,最后把姨奶奶也救了! 龚炎则瞅了眼福泉眼底明明有羡慕佩服的光,不由好笑,道:“别学的与福海似的蠢笨。” 福泉敛了神色,郑重道:“俞姑娘……怎么会射箭的?”是怕三爷身边有个不明底细的。 “你不用管,总归爷知道就行了。”龚炎则说完朝前去了。 福泉一想,难不成春晓的射箭功夫是三爷教的?哎呦,这学什么不好,学杀人的玩意……。 主仆俩走出峡谷,从悬崖上下来,自有随从聚过来,一行人在荒野里前行,忽地一人从前头来,福泉瞟了眼,与龚炎则道:“是先前派去跟着姑娘的。” “都安全到地方了吧。”龚炎则问来人。 来人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好开口,吭哧回禀:“都回去了,除了……俞姑娘。” “嗯?”龚炎则鲜见的愣了下。 ---题外话---感谢ice77送来3张月票、妃我不可送来1张月票、羊驼萌萌送来2个188荷包、端木雪颖送来1张月票、duwululu送来6张月票、Zhangshuyu送来1张月票。 谢谢以上读者的慷慨馈赠~么么哒~ 第136章 醋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月盈是老太太赐给春晓的大丫头,直接做了下院的管事,没有敢反驳的,待龚炎则梳洗更衣后去了外书房办公,春晓的屋子呼啦涌进来一群人,丫头们七嘴八舌的问她这回与三爷出去好不好玩,买了什么东西没有撄。 春晓真想说,哪里是你们说的样子,分明是寻了一身晦气回来。 后来月盈看着不像,将众人劝了出去,帮着收整三爷带回来的行李,正挑拣脏衣裳,忽地惊呼一声:“哎呀。”随后烫手山芋般丢开手不管了,与春晓道:“以后但凡三爷贴身的东西可不许丫头们收整了,您自己来。”说完红着脸退到一边。 春晓疑惑的走过去,赫然就见一件女子小衣褶皱的掖在龚炎则的脏衣裳里。 月盈误以为是春晓的贴身之物,岂不知春晓与龚炎则之间还只止步于有名无实,春晓看着那小衣怔了一下,慢慢将手伸过去,桃红色的细带儿小衣,素面无花,却是在戴在颈子上的细带儿上挑了金线,顶头嵌了一对小指甲盖大小的银铃铛,微微一动就有细碎的脆响。 一旁的月盈忍不住偷瞧了眼,一见那铃铛忍不住大红了脸,而后又怔住,不禁道:“这是姑娘的小衣?偿” 春晓喉头发紧,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反问:“怎么?” 月盈回过神来,倏地往春晓脸上瞧,并不见她恼怒,遂疑惑难道真是春晓的?却是不好再说什么,摇摇头道:“老太太那还有事没处置好,奴婢回一趟明松堂。”与春晓告罪,就要退走。 春晓忽地转到她跟前,本就红肿的眼睛此时又泛了红,拉着月盈的手问:“好姐姐,你是不是认得这件小衣,看在我待姐姐一片赤诚上,就与我说一说,也免的我做个糊涂不讨喜的人。” 月盈这才知道,小衣真不是春晓的,当即牙咬舌头,恨自己多嘴。同时心里也腾腾起了火气,姑娘花容月貌、知书达理,三爷怎么还去外头打野食吃?亏着老太太将姑娘拘在明松堂里,说什么三爷对姑娘有几分真心,那又如何,还不是挡不住男人的风流性子。 月盈眼见春晓泪就在眼圈打转,恨道:“姑娘就该拿出救奴婢时的厉害性儿,管这下三滥的物件做什么,一把火烧了干净。”说着就去抢那小衣,要拿去丢了。 “不许动!”春晓眼泪一双一串的往下掉,把那小衣死死压在龚炎则的衣裳堆里,心里想着,总归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他龚三爷亦不是自己的良配,何必虚情假意的搅合在一起,不如说开了,他找他的快活,我寻我的自由,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月盈急了,道:“眼不见为净,姑娘何必和自己较劲,烧了这污秽,也叫三爷晓得您不是好欺负的。” “不成,我要找他说清楚。”春晓抢那小衣要去找龚炎则。 月盈却是站在春晓这一边,也恼龚炎则在外胡闹,可怎好见两人因为个野女人闹起来,到时惹恼了三爷只有春晓吃亏的份,忙拦住春晓劝道:“三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外避免不了应酬,个把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实在不必在意,还是听奴婢的,把这东西扔了就算了。” “你说的是。”春晓似痴了般返身回来,怔坐在炕边,抬头望向窗外,琉璃的窗子映过巴掌大的天儿,被人养在金丝笼里鸟儿还妄想有尊严,笑话一样。 明知不该落泪的,可就是忍不住两颊冰凉,心怎么就这么疼,似针扎,更似被火焚,说什么丢了那污秽物落个眼不见心静,只要心还在,哪里还静的了?最该把这心摘了,才真落的里外干净呢。 月盈见春晓冷静了下来,悄悄松了口气,陪着坐在春晓身边,想劝慰几句却实在不知如何劝。再看春晓凝脂白玉一般的面容,黛眉轻蹙,双目黯淡,嫣红的下唇裂了个口子,却倔强的抿着,端直的腰身,微微仰起下颌,显见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此时不知怎么磋磨自己那颗心,只叹再怎么通透也不是说释怀就释怀的。 “姑娘,吃口温茶吧。”月盈怕她一个人痴想的深了入了迷障,扯了个微笑,站起身为春晓端茶。 春晓静静垂下眼帘,再抬头,伸手将茶碗捧住,与月盈道:“麻烦你帮我打盆水来,我这又哭的不像样子,呆会儿子被人撞见了不好。” “诶。”月盈不知怎么,瞅着春晓如此平静反倒比方才心慌,更不敢走远,在门口喊了小丫头打水,自己回来盯着春晓。 春晓先净了面,重新挽发,又在妆奁匣子里挑拣了几样发饰戴,余光里月盈虽嘴角带笑,却是抓紧了手里的汗巾子,想了想,道:“说来也是我放肆了。”话音一落,果就见月盈紧张的直了直身子,春晓只当没留意,继续说着:“好好的陪着老太太去上香,半路却与三爷出去游玩,也不知三爷如何与老太太说的,老太太又怎么说?” 月盈愣了愣,未曾想春晓问的这个,还以为会抓着‘小衣’的事放不开,这股劲儿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呢,但听她问老太太,心里头就真松了气,只要还在乎老太太的看法,就是说春晓还知道过日子,甭管男人在外头如何,女人在意的还是宅门里头的事,那才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忙道:“姑娘放心,老太太没说什么,只念叨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小,叫三爷小心着点。” “老太太宽仁,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春晓不着痕迹的引着月盈又说了些旁的,待听说红绫受了风寒,回来后一直在屋子里养病,就道:“我是不愿见她,只能求月盈姐姐走一趟,嘱咐她别把峡谷那晚的事说出去,但求她无事我无事大家都无事。” 月盈抿嘴一笑,道:“还用姑娘提醒?三爷早警告过,她哪里敢说呢。” “三爷?”春晓愣了愣道:“你可知三爷怎么与她说的?”龚炎则见到自己只说是迎到上云庵发现人不见了就追到姚仙镇去,倒没提如何知道她去的姚仙镇,也未曾提月盈说了什么,红绫说了什么。 春晓脑子不钝,心思又多,很快察觉不对,暗暗吸了口气,装作无意的埋怨月盈:“你也是,当时荒山野岭的悄无声息就走了,也不知道给我留个口信,若不是见到三爷,我还在山里寻你呢。” 月盈被埋怨的脸一热,忙解释道:“真是对不住姑娘,是奴婢没用,不禁吓,福泉自背后来,又捂住了奴婢的嘴,奴婢当时怕的要命就晕过去了。怎么回去的也没印象,只记得醒了就在厢房的床上,奴婢紧着就问姑娘在哪,姨奶奶说您随三爷走的,这才放了心。”顿了顿道:“因奴婢醒的晚,并不知三爷与那位姨奶奶说了什么,总归是一句闲言碎语也没传出来。” 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龚炎则根本就一直跟着她,所以知道她去了姚仙镇,见了面也并不曾细问红绫、月盈发生了什么,原是都看在他眼里。 如此说,她被抢了银子,被诬陷进大牢,并乡下那一家人被冤枉,他也都知道。不过是与许多人一样在一旁看热闹,不,他比那些人还可恶。大概当时就在轻蔑的等着她回头求他,他龚三爷无所不能,不正该她磕头叩求的么! 春晓先是伤了心,如今又生生憋了一肚子火气,可想那脸色,再怎么撑也撑不住,顿时冷了下来,只坐在那把拳头攥的发白。 月盈正说着:“其实三爷还是疼姑娘的,从京城回来谁也不奔,只奔着姑娘亲近。您只要想着三爷的好,许多事也就不必较真了。”说完但见春晓低着头翻行李,冷着眉眼抬头,道:“姐姐去问福泉,我在路上换下来到那身衣裳放哪了。” 月盈愣头愣脑起身,想问春晓怎么了,又觉她此时颇有峡谷里杀人的冷冽,叫人胆寒,忙出去寻福泉。 在外书房的院子正巧碰见福泉、福海、善为三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站在背阴的地方小声说着,善为见她来,与福泉、福海努了努嘴,三人立时都不作声了,待月盈走到近前,福海笑问:“月盈姐姐来这有事?” 月盈奇怪的看了三人一眼,善为立时说院子里还有事要做,转头一溜烟跑了。福泉点点头,也要走,被月盈叫住,说了来意。 福泉哦了声,说:“你且等着,我去取来。” 月盈见他几步进了外书房,吓一跳,心道:怪不得都说三爷宠春晓,三爷的书房何曾放过女人的东西。 却说福泉去见龚炎则,请示道:“姑娘遣月盈来取那身道袍,原本裹在道袍里的连弩,是不是扣下?” “不必,给她。”龚炎则从一堆账本里抬起头,沉吟道:“爷还得问问她从哪弄来的,竟然和袖箭一样能扣在手臂上,能把做连弩做这样精巧的人也是个可用的。” “小的知道了。”福泉应下,躬身退了几步,转身在书房东次间取了连弩,还如之前那般裹在道袍里,将包裹正理好,抱着出去给月盈。 月盈接到手里就觉得有些沉,与福泉打趣:“也不知姑娘买了什么好东西,该是不少呢。” 福泉笑的真诚:“那一定有月盈姐姐的份。”然后没事人似的寻福海说话去了。 月盈抱着行李往回走,半路与上思岚,月盈没来之前思岚在丫头里身份最重,虽侍候茜娘那段时间离了下院,但如今回来还是一等一的大丫头,正与夕秋相看两相厌的功夫,却又多了个月盈,直把她堵的上不来气。 只月盈身后有老太太这尊大佛,思岚并不敢得罪,忙迎着甜甜的唤着月盈姐。 月盈见她这样的人多了,老太太身边的桂澄可比思岚会讨好卖乖,思岚这点子道行还真入不得她的眼,月盈淡淡的点下头便未有理会的走了过去。 思岚脸色就有些不好,冲着月盈的背影轻哼:不过是个老姑娘嘛,有什么可神气的!等我嫁给宁大爷,你来巴结我还怕够不着门槛呢。 思岚又想自那日三爷寿酒后,卢正宁再没来过,也叫人给自己带个只言片语,别是一时拿自己取乐的吧?随即否定:怕什么,他的簪子还在我手里,不怕他赖账。 再说春晓拿回连弩,将连弩扣在手臂上,放下袖子掩饰好,只等着龚炎则晚上来把话说清楚。如今有连弩在,决不叫他欺负了自己! 想是这样想,春晓的手却一直在抖,余下等候的时间里,但凡听见点儿动静就浑身发毛,不等龚炎则回来,她快被自己折磨的崩溃了。 龚炎则自书房出来,打发福泉、福海回家,跟着他走了十来日了,也该回去瞅瞅。便是独个一人回了下院。 善为眼尖,一瞥眼看到,忙高声喊:“三爷回来了。” 屋里的春晓听见就起了身,心似被雷鸣惊到,砰砰乱跳,眼瞅着夕秋将帘子掀开,龚炎则大踏步走了进来,过去将她的手拉起,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好,肚子又疼了?”转头叫善为:“去将孔郎中请来。” 春晓被他的大手握住,温暖干燥,却是不敢贪恋这点温情,把手抽了出来,扭身坐到炕边去。 “和谁赌气呢?看这小脸冷的。”龚炎则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也不管她,由着丫头侍候净手,思岚凑上来要侍候他更衣,他摆摆手,道:“一会儿孔郎中要来。” 思岚脸一红,缩手缩脚的退到一边。 夕秋鄙夷的瞥过眼去,思晨则直接撇了撇嘴。 龚炎则收拾妥了在炕边坐下,伸手拿了块酥糕吃,月盈连忙给春晓使眼色,让她给龚炎则倒茶,春晓将脸一扭,只当没看到。无法,月盈上前倒茶。 “你们姑娘怎么回事?谁惹她了?”龚炎则吃了口茶问道。 天大的冤枉,都乐不得姑娘回来,哪有人惹姑娘不舒坦的。夕秋忙上前道:“奴婢们不曾在屋子里逗留,许是姑娘累了,精神头不大足,并不见生气。” “嗯,都下去吧。”龚炎则淡淡道。 月盈走在最后,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可不就是三爷自己惹的风流债,把春晓气的不成样子,可这又是人家夫妻的事,主子没问,她还真不好上前说。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出了屋子,就听身后三爷问春晓:“说罢,是瞅院子不顺眼还是瞅爷不顺眼?” 月盈一听,脑袋一缩,立时闪身出去。 春晓抿着唇,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质问,先问西洋瓶的汗巾子哪来的,还是问银铃小衣哪来的?亦或是点着他的胸脯问他,是不是看她受人奚落刻薄才开心?可她又凭什么问,凭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金丝笼么?倒不如一箭结果了他,她也就解脱了! 可一想冰冷的箭头狠狠贯入他的胸口,她自己反倒心如刀绞,竟是舍不得伤他,罢罢罢,不如自己结果了命去! 龚炎则看她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又见那身脏兮兮的道袍堆在一边,想她到底是在牢房里待了一晚上,就是个汉子也有吓破胆的,何况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怜惜心起,伸了手臂过去要搂人,哪想才摸到肩头就叫她甩开,不由脑仁疼,“早说过,你这辈子就得搁爷身边耗着,就是死也得死爷前头,你还拗什么性子?”说着又伸手臂过去,搂住了春晓,道:“你看家里哪不顺眼,院子不顺眼咱们换,丫头不顺眼也换,就一样,瞅爷不顺眼,你得给爷挺着。” 龚炎则说了一阵见她还绷着小脸,一点笑模样不露,不由冷笑一声,把人松开,趿拉着鞋朝外去。 春晓僵着身子就听他与旁人撒气,“上哪请的孙郎中,爷再给他路上带些干粮!” 外头一片肃静,想也知道没人敢接话。龚炎则气哼哼来回打转却不曾回屋,直到月盈说:“爷,善为请孔郎中来了。”紧跟着龚炎则与孔郎中一起进来。 春晓勉强收起冷色,端端正正坐去靠窗的椅子,与孔郎中也是老熟人了,虽不曾挡着什么,孔郎中却十分规矩肃容的并不抬头看,只细细的把脉,而后与龚炎则外头说话。 待孔郎中离开,春晓立时叫了朝阳来,给了朝阳一把糖炒栗子,附耳嘱咐了几句,朝阳小心的去了。 到了院子里,朝阳手里剥着栗子壳,一边吃着一边晃晃悠悠的靠在了廊柱后,偷耳听三爷与孔郎中说的什么,心里记着春晓的嘱咐,不等两人说完,她便转了个身晃悠去了别处,把手里剩的栗子塞给个小丫头,可把小丫头乐够呛,朝阳溜回屋子,与春晓回禀:“孔郎中说您脉象不稳,更似喜脉。” 春晓一愣,怎么还说是喜脉?如今他都回府了,俩人没必要再骗老太太。 不对,忽地想起不久前给她把脉的那位陌生郎中也说似喜脉,那个可不是龚炎则请来的托,可越是这样说她就越发糊涂了,万不可能怀孩子的呀。 龚炎则蹙着眉头进来,见春晓抓了栗子给朝阳,小丫头溜着边儿的退了出去,不由看了眼丫头攥的鼓鼓囊囊的手。 春晓怕他起疑,不自在道:“才给了她一把栗子,叫个小丫头要去了,又进来讨。” 龚炎则与孔郎中说话时,因听孔郎中更加肯定说‘该是喜脉’这样的话,叫他也泛起了糊涂,并不曾留意身旁有哪个丫头婆子路过的,但听春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也没在意,只道:“你最近还常干呕?多久了?” 春晓以为龚炎则信了孔郎中的话,疑心她怀孕,蹭的站了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羞恼道:“我……你……胡说!” 她一个没有记忆的黄花闺女,无缘无故被说有了孩子,如何也不能忍,气大了,脸又白的惨然,倒把龚炎则吓一跳,到底是精明人,一转弯就明白过来,“那丫头偷听?” 春晓忙撇清朝阳:“我叫她去的,三爷要罚就罚我,与朝阳没关系。” “看不出你还是条讲义气的好汉!”龚炎则淡淡的奚落一句,轻哼道:“你一个人都说了,爷却是没提怪那丫头的话。” 春晓一噎,却仍气恼,愤愤的转过身,想冷静冷静。 龚炎则进了里间更衣,穿的霜白的软绸衣裳,散管裤子,歪着身子坐到炕上,身后压着两个大引枕,一手拄着头,慢慢合了眼,不一时又掀开条眼逢瞄着春晓,灯下看美人,三分颜色也是十分,何况春晓美貌过人,身段也风丨***,勾的龚炎则兴起,回味起头晌无心插柳抓的那一手,软腻饱满,倒想立时再揉搓揉搓。 “郎中说的不像话,爷心里是有数的,你过来,爷瞧瞧你这肚子有什么古怪。”龚炎则一本正经的道。 第137章 赌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压着火气去看,见龚炎则一手撑着头揉着,一边板着脸迎着她的目光。春晓忙垂下眼去,摸了摸手臂上的连弩,手心里顿时冒了凉汗。 “爷怎么瞧着你这肚子动了一下?快过来!”龚炎则忽地放下手,坐起身子撄。 “没感觉啊。”春晓怔了怔,松开连弩,摸自己的小腹。 “怎么没有,又动了,你没摸着?” “没……”手就放在小腹上,明明没动,但瞅龚炎则十分严肃,不似开玩笑,春晓有些怕了,却又不想沾龚炎则的边,便想着叫个丫头进来看看,龚炎则洞若观火,蹙着眉道:“你身上的古怪不少,却也不该让许多人知道。偿” 春晓脚下一顿,这话说的没错,并不是谁都如龚三爷这样不惧鬼神的,换一个怕是要把她当妖怪处置了。 伸手在小腹上又细细摸了摸,正迟疑,旁边龚炎则惊呼:“动的厉害了。”惊的春晓手一抖,倒真似被什么触到了,再顾不得多想,急急走到龚炎则跟前去。 龚炎则等的就是这时候,长臂一伸,就将她拉到怀里,春晓惊呼一声,人趴在了男人滚热的胸膛上。 她双手没地方放,胡乱撑着就要起身,龚炎则一把搂住她的腰压了压,将人与自己贴的更紧,随即笑的开怀,笑声震颤胸腔。 春晓这才确定自己上当了,恨恨捶炕,挣扎着要逃离,哪里还走的脱?涨红着脸道:“还请爷自重!” “自重什么,爷稀罕自己女人用得着摆姿态?”龚炎则全不在意春晓绷的冷冷的小脸,反而逗弄般的摸着她的头顶,笑着道:“你这头顺毛捋的小倔驴儿,非得爷哄着才乖顺,如今爷哄也哄了,抱也抱了,你可不好再矫情了。” 春晓心想:谁矫情了?是真的伤心气恼才如此!气苦的还要挣扎,忽地眼前天翻地覆,男人一个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春晓后脑磕在了他手臂上,脑子一阵发昏,待缓过神,就觉脖颈上粘湿一片,她怔了怔,忙伸手去推拒男人的轻吻。 “娇娇儿,爷为了你可有日子没碰女人了,今儿你不叫爷尽兴可不成。”龚炎则粗喘着,轻轻点点的吻上春晓的脸颊,两片唇张口含丨住那张不讨喜的小嘴儿。 “呜呜……”春晓一时说不得话,被吸吮的啧啧有声,直羞的她脸要滴下血来。 龚炎则感觉她软了身子,伸手熟稔的解开碍人的衣带,春晓就觉得胸口一凉,一只大手覆在了上面,脑子似被抽走了空气,顿时一片空白。 龚炎则的喘息越来越重,身下某处也鼓胀的愈发坚丨挺,他坐起身,抬手将锦帐放下,一手扯开衣领,精赤着胸膛再度压了上去。 此时春晓早软了四肢,与之前不同,到底是对他动了心的,再被他爱抚碰触总归是感觉异样。 两人肌肤相贴,锦帐里只有两人火热的喘息。龚炎则伸手挑开她的小衣,顺着脖颈向下亲吻,手下滑腻的肌肤惹人心荡,他轻轻咬了咬她的香肩,哑着嗓子道:“该是咱两个快活,爷叫你知道爷的好处。”说着手下摸到裤儿,向下扯。 春晓却忽地伸手按住,将头往旁边撇,娇喘着道:“三爷不必在婢妾这里卖好,外头自有知道您的好处的。” “外头什么,爷如今是里头憋得难受,不信你摸摸。”反手抓起她的小手往自己那处摩挲。 春晓如触了电,倏地一抖,就往回缩。龚炎则也没非得强迫,低声笑了笑,手捧着她腰身子向下沉,不想关键时刻她又挣扎起来,叫他冒了汗也不曾成事,伸手照着圆润的肉儿拍了一巴掌,“少调皮,既是不想知道爷的好处,别怪爷叫你知道厉害。” “外头自有知道厉害的,婢妾不敢领受。”春晓倒也硬了心肠,翻了个身,干脆躲一边去了。 龚炎则这头正火热,却被春晓一而再再而三的磋磨,若说是情趣也有些过了,心中不爽,伸手扯着春晓的胳膊就拽了回来,也不管春晓怎么扭哒,只想着把这妮子就地正法。 春晓越想越委屈,气苦道:“还请三爷慈悲,去外头威风,饶了婢妾。” “外头外头,什么外头,你一晚上冷着脸念念叨叨的到底想说什么?”龚炎则就知道春晓没什么情趣,翻来覆去的不过是耍性子罢了,也恼了。 春晓一想那帕子、那小衣,却是耻于启齿,扭头不看他。 “外头好也不是你能惦记的,以后少跟爷提什么外头。”龚炎则不屑的冷哼,随即伸手将她还缠在手臂上的衣衫扯落,就见连弩扣在上头,沉下嘴角,就要将那连弩除去,春晓却忽地举起手臂对准了他,倒把龚炎则弄的一愣。 “放下!”此时龚炎则彻底灭了身下的火,浑身绷着冷冽,幽深的眸子盯着春晓命令道。 春晓举着手臂,却远不如龚炎则冷酷,心口跳的厉害,抬眼就见龚炎则要来抓自己,手一抖,啪的射出一箭,当即叫她与对面的龚炎则都愣了一下,不过一息之间,龚炎则只觉手臂一凉,箭头擦过一层皮儿去,转瞬手臂便渗出血来。 春晓眼睛蓦地睁大,惊的啊了声。 龚炎则面沉似水,看也没看伤口一眼,只俯身过去一把将连弩卸了下来,随即拽着春晓的胳膊贴到自己面颊前头,赤红了一双眼睛,森然冷笑:“行啊,爷真没看出,还养出头白眼狼来了,竟知道用这劳什子伤人,你当时是不是怕了,所以射的偏了,你是想一箭穿透爷的心吧。”说着攥着春晓的手猛地敲在自己胸口,力道大的咚咚作响。 这响声犹如钟鼓,震的春晓眼前一阵阵发黑,明明怕的要死,却咬紧了牙对上龚炎则,道:“正是如此,婢妾恨自己心软,手也抖,不然何苦叫三爷这会儿还有力气开口质问婢妾。” “好好好,果然是个捂不热的又缺心少肺的。”龚炎则气极,一把扯开春晓,却将她的身子连同锦帐一起滚下炕去,龚炎则身子向前倾了倾,又顿住,见她脸色惨白,不知是摔疼了还是真怕了,颤颤巍巍的委在地上。 屋里闹这么大动静,侍候的丫头不可能听不见,月盈本就惦记,立时在门外头道:“姑娘,怎么了?” 龚炎则一听更加火大,合着都当他是洪水猛兽,没个好是吧?抄起炕梢矮桌上的茶壶摔过去,啪嚓一声响,将门上的玻璃砸了个稀碎。 外头的丫头吓的齐齐惊呼,月盈更被玻璃碎渣和飞溅过来的茶水扑了一头一脸,在老太太跟前侍候,哪经历过这个?竟吓的愣住了。还是夕秋反应过来拉她一把,月盈醒过神来,白着脸朝屋里瞧,就见春晓身上蒙着锦帐,一条雪白是手臂杵在地上,歪着身子看不到神情,却是耸动着肩头,显见是在哭。 就听春晓嘶哑着嗓子与龚三爷道:“三爷还是别恶心婢妾了,只把旁人当傻子一样戏耍,还说什么焐热婢妾的心,岂不是笑话一样!” 龚炎则一怔,而后放声大笑,蹭地下了地,立在春晓跟前,眼底翻腾着乌云骇浪,道:“可算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压根儿就瞧不上爷,爷待你好可不就是笑话!”说罢拽了衣裳裹在身上就朝外怒火腾腾的去了。 月盈只觉三爷一阵风似的刮过面颊,忙就要进屋安抚春晓,却听掀开帘子的三爷道:“她不稀罕爷的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你们少往跟前凑,都给爷该干嘛干嘛去,什么时候她想明白了叫她来见爷。” 这是要关禁闭啊! 月盈听的明白,却为春晓抱屈,好好的被宠着偏叫外头厌腥人的东西惹的不快,真是好事多磨,还不知三爷什么时候消气,姑娘什么时候能真想的开。叹着气,留下两个丫头收拾残瓷碎渣,自己进了屋,扶着春晓上炕,拍着她的手劝慰着:“所幸姑娘肚子争气,只要孩子还在,三爷早晚回头,知道姑娘的好。” 春晓只白着脸,再没吭一声。 下院闹了一场,没两日整个鸢露苑都听说春晓惹恼了三爷,三爷住到外书房去了。 老太太听说此时只淡淡一笑,说了句:“舌头哪有不碰牙的,倒是春晓怀着身孕呢,你们盯着点,别叫三儿犯浑给碰了。”底下人应了,传出来的话到鸢露苑不过几步路远,意思却变了,等到鲁婆子听到耳朵里,就变成了,老太太只看中春晓肚子里的孩子,旁的不管。 鲁婆子着实惦记,就想去看看,只上次因着说起周氏院子闹鬼的事,把春晓吓的晕过去,叫三爷好一顿恼火,吓的她许多日子不曾去,如今却坐不住了,这一日炖了一锅鲜鱼汤就进了府。 路上恰遇到自家小子善为,善为如今在春晓的院子里当值,是得主子看重的小厮,管事的便在屏门外的倒座里给安排了一间屋子,供他临时休息或是值夜留宿的。这两天并没家去,只在府里住的,鲁婆子忙将他叫到跟前,低声训斥:“都传你主子和三爷闹的不好,你不在身边侍候,瞎溜达啥呢。” 善为眼睛并不看亲娘,溜溜的不知瞅什么,听见训斥也只随口道:“别听她们胡说,都是见不得人好的酸货,我们姑娘与三爷好着呢,就是闹了矛盾也没事。” “看什么呢?”鲁婆子顺着善为的视线瞧过去,就见穿着身碧绿撒樱花褙子杏黄裙儿的女子闪身进了月洞门。 善为嘴里应着:“没什么。”却是踮着脚,匆匆丢下句:“我还有事,您老去逛吧。”也不等鲁婆子回答,快步追着那女子的踪迹去了。 鲁婆子跟着走了几步,微微皱了眉,别是火气方刚的动了歪心思吧?这可不好,在姑娘跟前当差,要是做了什么丑事出来,到时姑娘脸上也不好看。 “臭小子,你要敢伤风败俗,老娘第一个饶不了你……”鲁婆子一面叨咕一面担心。 鲁婆子拎着食盒来到下院,却被夕秋拦下,说要通报一声。 以往过来都是夕秋直接将她领进屋的,鲁婆子立时把善为的事丢去一边,只想春晓怕是受苦呢。 原是三爷叫春晓关禁闭的意思,院里的丫头不敢违逆,但也就是看着不叫姑娘出屋子,这大冷天的不出去也没什么,又说不让丫头往姑娘跟前凑合,于是几人轮流守在外间,时不时的偷眼看看,姑娘倒是与往日无异,做做针线或是练两张字,只精神确实不好,眉目憔悴,看着着实可怜。 月盈早听说春晓曾被罚在洗衣房时,与三位婆子交好,其中就有鲁婆子,如今鲁婆子的儿子善为就被春晓留在身边当差,比旁人看中几分,可想传言不假。当下把鲁婆子让进屋里,轻声道:“头午二房表姑娘来,姑娘强打精神与表姑娘叙了一阵话,后头却不知和表姑娘说的什么,惹的两人都哭了,好不伤心,这会儿眼睛还肿着呢,妈妈进去千万别引着姑娘再哭了,哭多伤神。” 鲁婆子悄悄打量月盈,见她虽面貌寻常,却是个伶俐人,一段话说的好似两人老早就认识,且都是姑娘身边的体己人儿。 鲁婆子也是宅门里活到这把岁数的,一点就透,随着月盈点头,道:“说的正是呢,我进去也只劝慰,若姑娘如今还扭着性子,也不逼她,但我带来的鱼汤非得看着她吃下去不可,这个容不得姑娘不肯。” 月盈笑了,请鲁婆子进去。 鲁婆子进屋就见春晓在练字,端端正正的似个大家闺秀,哪里还有半点在洗衣房里与彬姐儿撕扯在一起的样子,怪不得人家说,富贵门里养富贵人儿,可想三爷对春晓是真心疼宠的,瞧瞧如今的风骨与正房太太差什么? 春晓认真写下最后一撇,抬起头,见是鲁婆子,把笔放下,微微笑道:“丫头也没传一声,什么时候来的,这边坐。” “在外头与月盈姑娘说了两句话,没来多久。”将食盒放到桌上,端详着春晓的神色,叹道:“几日不见,怎么下巴都尖了,清瘦许多。” 春晓道:“哪能,我吃的好睡的好,胖了才是,哪里会瘦呢,倒是婆婆瞧着瘦了不少,这衣衫都有些旷荡了。” 鲁婆子低头瞅了瞅自己这身衣裳,还是入冬时春晓亲手给她做的,用的都是角料对拼,颜色由浅至深,一穿出来就惹得众人眼热,后来院子里好多妈妈都这样做衣裳,省料子还好看,还有人取了个名字,叫采虹衣。想到这她就笑:“旷荡我也穿,如今正宗的采虹衣就我身上这身儿,绣楼里卖的,旁人做的,都是从我这学去的,却是鲜少有人知道是姑娘做的,若不是想着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还真想敞开怀说,叫她们都来佩服姑娘这份精巧的心思。” 春晓倒不介意鲁婆子说不说,自己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儿,不怕给婆子做身衣裳就被人看低了去。 鲁婆子说了会儿衣裳,想了想,到底没忍住,道:“姑娘如今的日子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比起当日在洗衣房,天上地下,这好日子呢,就跟做买卖一样,开门营业,笑脸相迎,和气生财,日子也是一样,你多笑笑,多想着对方的好处,还怕经营不好?你和三爷只会越过越好。”稍停了停,越发语重心长:“人都有不顺心的事,可若只想着那些事,苦闷烦恼的还不是自己?只要无关乎人命,轻轻揭过去就是了,没什么要紧。” 春晓低着眼儿,只揉着手里的汗巾子,在鲁婆子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苦笑,想着:过日子亦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只枉叫旁人替自己担心,不必说的。 鲁婆子说的渴了,吃了杯茶,啧啧道:“还是你这里茶好,满太师府,除去老太太那里,好茶只管往你这来寻,姑娘瞧,三爷最疼的可不就是你。” 春晓也只淡淡笑了笑,并不接话,鲁婆子叹气,不敢深说,怕再惹哭了,转念想到善为,试探的问道:“善为这小子在姑娘跟前还妥当?” “自然是好的,那孩子上进,我见他惯常与管事、福泉福海两个走的近,正所谓近朱者赤,将来必是有本事的。”春晓听鲁婆子不再提龚炎则,忙打起精神应道。 “哦……”鲁婆子若有所思,装作无意道:“他也该有些正事了,眼瞅着过了年就十四了,该张罗一门亲了,以前他脚有毛病不说,身上也没差事,亲事也说不到合适的,如今倒是正好。” 春晓也没给人做过媒,听了新鲜,难得勾起点兴头,道:“您是有可心的人选了?” “哪呢,这不是寻思他有姑娘这位正经主子在,老婆子有主心骨了,正想求姑娘给看看呢。” 春晓见鲁婆子笑的有些讨好的意味,不好推辞,也知道主子张罗婚事是下人的体面荣光,便道:“我虽没什么本事,却把善为当亲人,待遇到好的,必然想着他。” 鲁婆子顿时感动的眼圈发红,握着春晓的手差点落泪,嘴里道:“孤儿寡母这些年,日子过的并不容易,好在遇到姑娘这样的好人儿,可见老婆子是个有后福的。”接着又说了年轻时候的几样险事来印证后福,听的春晓哭笑不得。 忽地鲁婆子拍了一下手,吓的春晓猛眨眼睛,“怎么了?” 鲁婆子却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捂住了嘴,紧紧绷着嘴巴摇摇头,“没事没事。” “婆婆有话就说,和我不用藏着掖着。”春晓知道鲁婆子是个藏不住话的,哪想鲁婆子河蚌似的咬紧了不说。 春晓就道:“罢了,不问了。”便也不说话了。 鲁婆子偷眼瞧,见她神色淡了下来,怕春晓多心与自己疏离了,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解释道:“上回我与姑娘说……闹鬼,姑娘晕了过去,可把老婆子吓的不轻,可不敢再说了。” 春晓一听是这个,却知道上回是因着心里解不开三爷掐死周氏的事,如今自己手里也不干净,前儿才射杀了两个人,沾了血了,不由怅然,世事果然难料,人只要活着,指不定遇上什么。 转过头来与鲁婆子道:“上回不是吓的,是累的,后来我与善为说过,他回去没说?” 鲁婆子摇摇头,眨眨眼:“真不是吓的?” 春晓就笑。 鲁婆子想了想,道:“上回我说大太太房里的蓝玲撞邪,风寒十来天不见好,你猜怎么着?人没了。你陪着老太太去上云庵的头天晚上的事。” “蓝玲我认得,是大太太第一得用的人。”春晓对蓝玲印象很深,蓝玲与红云有些交情,因来问孙、钱二婆子领洗衣房空饷的事,最后引出周氏把自己卖去江南那一回。 鲁婆子叹气:“如今是桂菊最得大太太依仗。”又道:“我就说她是鬼附身,却没人信,如今不是被鬼勾走了?可惜如花的年纪,听说大太太有意把她放到大老爷身边做个侍妾,却是个没福气的。” 春晓听鲁婆子说这些也只当听故事,都是不相干的人,顶多唏嘘两声。 鲁婆子见春晓听完并没有晕过去,才放着胆子道:“姑娘没去烧纸去去晦气?咱们那位姨奶奶可也病了呢,那日她随老太太回府,我远远瞅了一眼,印堂发黑,只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还当作风寒治呢……。” 春晓想起峡谷里红绫那一番说辞,忍不住乐道:“这事您还真不用操心,她有神仙护体。” “谁说的?”鲁婆子眼睛一亮。 “她自己说的。”春晓摊了摊手。 鲁婆子走的时候天都晚了,叫她吃饭也不应,但听说春晓闻见鱼汤就恶心,忙把鱼汤拎走,送给月盈几个喝了。 月盈道谢,送鲁婆子出门,在院门口碰见来送东西的绿曼,两人都曾是老太太跟前侍候的,势均力敌,正所谓王不见王,淡淡点了点头就错过身去。 月盈瞅着绿曼穿着碧绿撒樱花褙子,下面配了条杏黄裙儿,背影瞧着也婀娜,奈何不愿嫁人。扭头就见鲁婆子瞅着绿曼发愣,碰了碰婆子的手腕,鲁婆子如梦方醒般不自然的笑了笑,告辞去了。 鲁婆子走的远了还忍不住回头望了望绿曼,随即咬紧了牙:“小兔崽子,不知自己斤两,竟是看上绿曼了,等你回家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不说鲁婆子如何误会的善为,且说绿曼进了春晓的屋子,淡淡道:“老太太说了,既是当日说了要姑娘抄经,便是作数的,不然菩萨要怪罪,叫姑娘闲时继续抄,抄好了送去明松堂给老太太过目。”说着端上来一个描金托盘,里面有切好的八行笺半熟宣纸,狼嚎小笔,砚台墨块。 夕秋连忙上前恭敬的接过来,这是老太太赐的东西,不敢轻视。 绿曼虽脸上淡淡的,与春晓说话时微微低着身子,但能看出来极不耐烦,眼底流露出的轻蔑叫几个丫头看着都十分窝火,春晓自上回与她撕破脸,便说半句都嫌多,现下也不必费心思说客套话,只点点头,转身进了东屋。 月盈紧跟着进来,有些担忧的道:“绿曼也曾是老太太得用的丫头,就怕她在老太太跟前上眼药,说您的坏话。” “我连三爷都不怕得罪,还怕她?跳梁小丑,随她蹦跶。”春晓坐下来,端茶吃了口,平静的叫月盈忍不住一再侧目。 心想:春晓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连老太太的态度也不放在心上,要知道,别看三爷霸道惯了,对老太太那是极敬重的,即便是什么事叫三爷心里不痛快了,三爷也绝不叫老太太不痛快。那会是谁受委屈?自然是旁人了。 春晓没想那么多,既是笔墨纸砚都预备出来了,叫夕秋进来,铺纸研墨,净手抄经书。 春晓抄经如老僧入定,每日只余少数时间朝窗外痴望一阵,而后尽是在抄经,竟是比庵堂的尼姑还尽心尽意。有时候瞅姑娘抄经,会恍惚觉得那张宁静祥和的面容与菩萨交叠,好似祥瑞盘旋身畔,整个人都要消失了去,把月盈看的心发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龚炎则自打那日气冲冲的离了去,一头冲进外书房,晚饭也不曾用,在靠窗的罗汉床坐下,想着春晓那些冷心冷肺子做派,那些扎人心窝子的话,真个叫他气不轻,后来不知怎么就睡了,却是开了半扇窗子不曾关,破天荒的醒来以后受了风寒。 不敢叫老太太知道了担心,龚炎则只叫福泉在外书房的耳房里煎药,本想自己体格强健,自小就没得过什么病,吃两幅也就好了,未曾想吃了五六日不但不见好,反而重了。 这一日龚炎则一口气兜了汤药,将碗放到托盘里,听福泉回禀:“大房死的那个丫头,叫蓝玲的,小的查过了,与大太太无关,却也并非死于风寒,只目前未查到真凶。” “嗯。”龚炎则鼻腔里哼了哼,道:“晚上爷出去一趟,卢大在有琼楼约了一众子弟吃酒,想必好事将近。” 福泉道:“宁大爷倒真有几分本事,真能说的动芦崖镇的李家,将个正宗皇室女许给他。” 龚炎则起身,福泉忙过去捧上大氅,龚炎则摆手,一边系着领带儿一边道:“他捏着人家闺女的名节到处嚷嚷,李家恨的牙根痒痒,若不是有荣顺王的意思在,李家与卢正宁只能结怨,决不会结亲。” “听说卢正宁认了荣顺王为干爷爷,而茜姑娘又是荣顺王的亲侄女,这辈份都乱了,结亲也不怕人笑话。” 龚炎则嗤笑:“荣顺王是个图利的小人,能为了和蒋阁老搭上线应下卢正宁求娶亲侄女的事,也能为了旁的利益出尔反尔。他本就活的像个笑话,还怕人笑么?”说着就朝外走,忽地顿住,摸着腰带道:“爷记着书房里还有条腰带,这条都戴了两三日了,换一换。” 福泉忙应下,转身去找,只找了两条出来,龚炎则都说不是,想了想道:“爷说的是戴进京的那条吧,在姑娘屋里呢,小的这就去取来?” 龚炎则眼睛一斜,福泉便缩了脑袋,等了会儿就听三爷闷着鼻腔道:“还不去!” 这是三爷在让步呢,春晓但有几分伶俐也该看的出来。福泉笑嘻嘻道:“姑娘若是问起爷风寒的事,小的如何回说?只怕说了,姑娘一时一刻也坐不住,惦记着要来看您呢。” 龚炎则几日不见春晓早有些想她,又想她被自己冷落这些天,犟驴的脑袋也该松软了,这时给个台阶下正合适,见福泉猴精,不由也弯了弯唇角,笑骂道:“叫你去取根腰带,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滚!” 福泉一溜烟的去了,龚炎则在屋子里呆不住,立在院子里等,等了没多时,干脆迈步朝下院去,才走到月洞门,就见福泉捧着腰带回来,再往福泉身后看,并没有春晓的影子,连个小丫头也不曾跟来。 龚炎则脸一沉,就见福泉耷拉着脑袋过来,大气不敢喘的道:“小的去时正赶上丫头从洗衣房把您穿去京城的那身洗烫干净取回来,在院子里,就把腰带翻捡出来了。” 龚炎则抿着唇半晌没言语,瞅了捧在福泉手里的腰带一眼,正是春晓送他的寿礼,目光冷了冷,转身就走。 福泉追上不是,不追也不是,叹口气,先飞身跑进书房送进去,随后再去撵龚炎则。 春晓却是不知福泉来取腰带,事后知道怔了怔没说话,又低下头抄经。 月盈转到身前,蹙眉道:“绿曼竟让个小丫头把福泉拦在院子里,姑娘正该趁机与三爷说一说,也叫三爷知道绿曼不是个好的。”说完却见春晓挪了挪身子,仍旧抄经,竟是嫌弃她挡了光。 月盈一噎,这就是头倔驴!无法,只能叹气。 话说龚炎则大步出了府门,纵身上马,甩开马鞭一口气奔去的却不是有琼楼,却是出了城门御马奔驰了一圈才回转,可把跟在后头的福泉急坏了,人跟丢了,只知道三爷出了城门却不知城外哪里寻,待再看到三爷出现,已是万户灯火、炊烟袅袅。 福泉急的满脑袋汗,也不敢问,只上前牵了马缰绳去有琼楼赴约。 楼下有小厮探头探脑,见龚三爷来了,忙迎上来,扭头高喊:“龚三爷到!” 雅间里众人纷纷起身,卢正宁手里掐着酒盅,稍稍吃了一小口,见帘子被高高撩开,才将酒盅放下,拱手道:“三爷事忙,方才还与他们说,怕您来不了,便叫开席了,三爷大人大量担待担待。”对撩帘子的伙计道:“上一副碗筷来。” 龚炎则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见在座许多都是脸生的,只有几个认识,最后落到赵瑢天脸上,赵瑢天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 “请吧三爷。”卢正宁颇为得意的仰着下巴伸手示意。 龚炎则没推拒,直接坐到卢正宁左手边,卢正宁笑的更加春风得意,举杯招呼众人,道:“在沥镇,没有不认识龚三爷的吧?” 在座的乱哄哄的说了一阵,自然是如雷贯耳。 卢正宁把酒端到龚炎则跟前,大声道:“三爷,我兄弟!” 龚炎则垂着眼,静了静,全场目光齐齐聚集过来,眼见卢正宁的手捏着酒杯有些发白,他一笑,亦站起身,与卢正宁示意,道:“不敢,宁大爷抬举。” 赵瑢天猛地抬头,脸发青。 在场其余几个与龚炎则接触过的,也有些诧异,但随即与其他人一起赔笑。 卢正宁也笑,高高抬起的眉梢带着一股子舍我其谁的张狂,将酒一饮而尽。龚炎则也将酒吃了,待卢正宁坐下,他才坐。 直把赵瑢天气的手发抖。 卢正宁瞥了眼赵瑢天,目光阴了阴,笑着龚炎则道:“知道三爷你好听小曲,我在翠雪居买了个丫头,练了几日了,也有些样子,三爷你听听,也给指点一二。” 赵瑢天一听身子就要起来,半起的时候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将将的叫他又坐下了。 龚炎则余光一扫,见是少年人,长的极俊俏,能劝住赵瑢天,想必关系不一般。 这时,帘子一撩,有两个丫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抱着个琵琶,二人进来先施礼,一个挪了椅子坐下,紧接着,一个拨弄琴弦,一个脆声唱起来。 至始至终,两个丫头都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桌上就有人凑趣,“大爷,这两个是知道屋里地上有宝贝,还是嫌弃咱们爷们粗鲁难堪,怎么都低着头啊。” 众人跟着起哄,便说:“自然是嫌你长的吓人,看一眼怕晚上睡不着觉。” “嘿嘿,就是年纪小了点,若是再大上几岁,爷倒是能抱着睡,保证就不怕了。” “你抱着才怕吧,你个老不羞!” 卢正宁忽地往桌上重重的放下酒盅,惊的旁边人一顿,龚炎则淡淡的看过去,就见卢正宁笑的古怪,对那唱曲的俩丫头道:“没听大爷们说么?抬起头来,叫大家伙瞧瞧。” 俩小丫头慢慢抬起头来,却都是美人坯子,但见弹琵琶的雪肤凤目,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已有动人之态。 龚炎则一愣,原是春儿到了卢正宁手里。 第140章 小园子烧经文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绿曼与人交代了几句,偏头似随意的看了眼蓝烟的背影,见蓝烟脚步错乱的急惶惶走远,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又舒展开,转过头来与人接着说话。 下晌,明悦的老子娘与姑母来领明悦的尸身,一时见了闺女哭的厉害,她姑母更是直念叨:“眼瞅着就成亲了,如何这样命苦。” 有小丫头围观,听得两个在一处私语,“都做了五爷的房里人了,还有脸出去成亲,那是亲姑母吧?这就是了,换成旁的人家怎么肯要她。” “许就是没脸才投的井,昨儿傍晚我还见明悦在门口痴痴傻傻的发呆,原是想着不活了,唉。” 明悦姑母一听,眉头立时皱的紧紧的,慢慢从明悦尸身上抬起头来,扭头与明悦父母:“她们说的可是真的?醢” 明悦父母自是不肯承认,明悦娘恼怒道:“清清白白的姑娘怎叫这些嚼蛆的碎嘴,看我不去撕烂了这帮子小妇养的。” 小丫头们哄的向后散开,也不知哪个大声说了句:“才不是你们说的这样儿,明悦姐是因着要嫁给个傻子才投的井。” 如此一说,明悦的姑母愣住,明悦娘嗷的一声哭扑到明悦尸身上,嘴里嚷着:“傻闺女,傻闺女,不想嫁便不嫁,哪个逼你了,你要这样想不开!……缇” “谁说的谁说的!明悦亲口同意嫁到我们家,我儿子也不是个傻子!”明悦姑母气疯了,一头就往围观的人群扑,明悦老子紧着拦住,方才拦了老婆,如今又拦妹子,只把个汉子弄的满脑袋冷汗。 这里一时闹的热乎,只明悦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任由亲人与往日里常来常往的丫头仆妇们乱嚼舌根,,死后亦不得清明。 蓝烟远远看了,但见明悦耳朵上果然什么也没戴,心头抑制不住狂跳,眼眶便红了,强忍着泪,一手捂住嘴扭身就走,一路疾行,来到背人的地方,想着昨儿明悦还笑语嫣然说姑母待她好,说表弟待她好,说以后的日子会顺遂的,眼泪就顺着指缝淌出来。 又想自己送她添妆的耳坠子在绿曼耳朵上戴着,心底便一阵恶心发寒,总之是不信明悦会自杀,那便是被人害了,此事与绿曼定脱不了干系。 “怎么在这哭?” 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蓝烟身子便是一僵,脸色蓦地发白,甚至不敢回头,只咬着舌头道:“风沙迷了眼,多谢绿曼姐姐关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哪去?”绿曼脚下一转,站到蓝烟身前,淡淡笑道:“我瞧你似极喜欢我这副耳坠子,看的眼儿不错的,怎么不问我哪得来的?” 蓝烟素日里的性子便是个趋利避害的,只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又正为明悦不平,猛地抬起脸来,冷道:“哪来的?” 绿曼微一挑眉,道:“想知道的话,今晚鸢露苑的小花园来寻我,我与你细说。”顿了顿,“我等你一个时辰,若不来,以后见着我,给我躲远点!”绿曼轻蔑的哼了声,板起了脸,与往常一样是个内管事的派头了,瞥一眼蓝烟,慢悠悠的转身离开。 蓝烟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害了人还一副有恃无恐、高高在上的样子。心头气恼,着了火似的恨不得立时上前揭下绿曼那张假面皮,好叫所有人都瞧瞧,鸢露苑的大管事,三爷素来倚重有加的人是何等卑劣的嘴脸。 蓝烟气不过的冲着绿曼的背影道:“好,倒真想听听,明明是我给明悦姐姐添妆的耳坠子如何就到了你手里。”说完也不待绿曼回应,背道而驰的去了。 两人一头一个的散了,待都走的远了,就见游廊上头突地倒挂个人下来,善为再一伸手臂,正过身子下了房檐,站定想了想,也疾步去了。 回到下院,善为才要去找福泉、福海说话,就见老太太院子里的桂澄与月盈在门口一送一走,善为随口问:“她来做什么?” 月盈看着桂澄的背影道:“姑娘抄了好几日的经文,她过来取走,叫老太太过目。” “姑娘还扭着性子呢?”善为收回视线,苦恼道:“三爷前儿过来要腰带,明摆着找台阶下,姑娘怎么不应?虽是三爷宠着姑娘,只怕久了也要冷的。” 月盈亦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忽地眼珠一转,问善为:“你这么说……是不是三爷外头又招惹狐狸精了?” “怎么说话呢。”不待善为回答,就听福海低声斥喝,把善为与月盈吓一跳,回头就见福海往这边来,到近前,福海满脸不乐意的道:“三爷最近应酬都少,哪来的狐狸精,素日都知道月盈姐姐自老太太院子出来的,怎地也与小丫头似的乱嚼舌根。” 月盈立时红了脸,道:“你以为这回姑娘为什么扭着性子,还不是三爷在外头拈花惹草的叫姑娘知道了。就算你要维护三爷也说些别的,都叫人抓住了还不承认,岂不无趣。” 福海愈发皱了眉头:“抓住什么了?” 月盈心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今儿不落一落福海的脸面,怕是当姑娘面团做的,任凭欺辱。不由冷着脸道:“三爷带回来的行李里头可夹带着脏东西呢,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脏东西?”福海一愣,仔细回想了一番,道:“这趟京城却是泉哥儿跟着去的,回头我问问。”转而又道:“爷的女人总不至于只姑娘一个,想不开是姑娘的事,别等着爷厌烦了再来后悔。” 忽地就听屋子里头什么东西摔落的声响,月盈脸一白,忙转身回屋。 善为与福海互相看了看,福海没说什么,善为扯了扯他的袖子,到一边去说:“霜白苑死了个叫明悦的丫头,似乎与绿曼有关,死的明悦又与大房大太太院子里叫蓝烟的交好,如今蓝烟和绿曼对上了,约在今晚小园子见。” 到了晚上,善为要出后宅,并不能跟着绿曼去。 福海想了想,道:“你随我来,见三爷,把你这些日子见到的听到的都与三爷说一说。” 善为吓的脚一顿,身子缩了缩,道:“这……三爷看重绿曼,我一个跑腿打杂的小厮去说,三爷只怕不信不说,还不得整治我一番,海爷,我本就身有残缺,在府里得个差事不容易,您可别害我呀。” “害你哪了。”福海拍了善为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跟着去就是了,三爷不是好糊弄的。” 福海带着善为去见三爷,龚炎则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这一等就有点久,过了用晚饭的时候,一些管事的才陆续从外书房出来,福海才想进去,就见三爷手臂搭着大氅往外走,忙道:“爷,出去?” 龚炎则点头:“与几位管事出去吃酒,有事?” 福海点头:“是有关绿曼的……”未曾说完,旁边一位管事的等着三爷过来,说道:“正要与三爷说,卢正宁在西大街兑了个香料铺子,也不知什么意思,竟是按咱们的价码每每少卖一些钱,叫咱们生意难做。” 又有一个管事道:“如今都知道卢正宁认了荣顺王做干亲,商会的人也都要给些颜面,只规矩是老祖宗定的,不能他一来就坏了规矩,三爷也该管一管,下一任商会会长喊声最高的也在您身上,正好做些事情叫他们瞧瞧。” 龚炎则淡淡笑了笑,只道:“先不说这些,咱们吃酒去。”一行说着一行向外去,福海被挤到边上,只得闭了嘴,到屏门时,三爷回头道:“你的事等爷得闲再说,叫福泉一两个时辰去西风酒楼候着。” 福海忙应下,眼见三爷领着一众大管事们去了。 善为这时才凑过来道:“等了半日,也不知姑娘那头有没有差事,我先过去了。” “去吧。”福海嘱咐道:“没别的事你就还盯着绿曼。” 善为搔搔后脑勺,不解道:“既然知道她藏在树洞里的匣子是存放不干净的东西的,何不就把人抓了,死的不是一个两个,这样的人别说用她管着内院,就是用她打扫庭院也慎的慌啊。” 福海却道:“只有有物证还不能叫她心服口服,要知道,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她若狡辩,没有人证始终不能拿她如何,且还打草惊了蛇,以后再想整治她就难了。” 善为点点头,转念想到春晓那里,前言不搭后语的嘟囔了句:“三爷也太风流了些,我们姑娘多好看呢,还守不住,弄些外头的野食,总这样惹姑娘伤心,就怕最后成了戏文里唱的红颜薄命。”说到这真有几分伤感了,少年人心里还泛起些不被外人知的苦涩滋味来。 福海则不以为然,全不在意道:“三爷这样金贵的人物看上谁都是福气,不肯惜福,但做傻子有什么法子。” 善为到底惆怅一回,悻悻的回去下院。 再说春晓用了晚饭,正闲闷无事在屋子里走动消食,就听小丫头与月盈在玄关回禀:“三爷出去应酬了,想必还是不会来看姑娘。” 月盈说知道了。 小丫头又说:“好在三爷也没去姨奶奶那边,想来还是惦记咱们姑娘的。” 月盈就笑了下,端了春晓并不曾动两块的糕点碟子给小丫头,叫她拿去吃,小丫头高兴的去了。 春晓见门帘扇动,只当没听到月盈与小丫头的对话,扭过头慢慢在屋里走着,月盈抬眼就见春晓平静如水的面容,微微一叹,道:“姑娘,奴婢陪你去院子里走走吧。”许是姑娘违逆了三爷关禁闭的规矩,三爷要来质问姑娘,两人吵吵闹闹兴许就合好了,总比如今一个住东边一个住西边,不相往来强上许多。 “我累了,要歇着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春晓完全不往月盈的‘圈套’里钻,把月盈气闷的够呛,瞅了瞅外头刚刚擦黑的天色,忍不住道:“才天黑呢,姑娘别睡的多了后半夜睡不着。” “有什么关系呢,睡着也好,睡不着也好,也不会扰了别人休息,不打紧的。”说完就朝里头去。 “诶……”月盈跺了跺脚。 说是早早休息,本就无所事事一整天,春晓哪来的睡意呢,只在褥子上翻腾,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发呆,实在难熬,就喊月盈。 月盈进来就听春晓吩咐道:“姐姐帮我取一盅酒来。” 月盈一愣,问道:“什么酒?” “什么都好,是酒就行。”春晓靠着引枕道。 月盈不知道春晓要做什么,但春晓轻易不吩咐她做事,就道:“即是姑娘想吃几盅,奴婢再叫厨房烧两个菜来。” 春晓心想,一盅下肚就能昏睡过去,哪里用的上什么菜,道:“不用麻烦。” 月盈哪里肯,自作主张的去厨房炒了两样小菜并烫好一壶酒,用托盘端着回屋,春晓见状帮着把菜摆好,就在炕上的矮桌上,月盈端起酒壶为春晓斟满。 春晓举着酒杯在唇边闻了闻,轻轻沾了一点,一股子火辣冲进肚肠里去,忍不住嫌弃的挪开,问月盈:“这什么酒?” “奴婢怕姑娘吃了烈酒胃要难受,特特去霜白苑要了一小坛子桃花酒,这种女孩子吃正好,不那么辣口。” 春晓皱眉,如何就说不辣口的?明明比起新月酒差了太多,转念暗暗自嘲,新月酒也只有龚三爷有,哪是随便就能吃到的。若没了龚三爷的宠爱,只怕时日久了,便连这桃花酒也要不来呢。 就听月盈道:“也就这么一小坛子了,五爷去了京城,霜白苑里许多年纪大的侍婢都要放出府去,明秀也在这一批里,明年便再吃不到她酿的桃花酒了。” “原来如此。”春晓听的痴住,呐呐道:“缘尽缘散终有时。” 月盈不曾听清,便问:“姑娘说了什么?”但见春晓摇头,只好推了菜,叫春晓吃一点。 春晓正要捏着鼻子把就尽数灌下去,外头有丫头高声通报:“绿曼姐姐来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春晓放下酒盅,与月盈彼此看了眼,就见门帘子被撩开,绿曼走了进来,手里托着托盘,瞅了眼月盈,道:“我有话与姑娘说。”意思是叫月盈回避。 月盈待春晓点头,才道:“奴婢就在外头,姑娘有事就叫一声。”然后才出去。 绿曼似没看见月盈的冷脸,屋里只有她和春晓时,直接道:“老太太说姑娘抄的极认真,字迹也工整,叫姑娘今晚在小园子里把经书化给菩萨。” 春晓一愣:“今晚么?” 绿曼点头。 春晓疑惑的皱眉,道:“经书不是该在菩萨面前焚化么?这随便找个地方……。” “老太太说是姑娘之前许的愿,要化解戾气,就在小园子里正合适。” “知道了。”春晓并未留意到绿曼说话时眼底一闪而逝的阴毒,因之前确实老太太曾说过,叫她抄经,为周氏、为三爷,也为她自己化解怨气。 春晓因要外出,酒也吃不得了,叫月盈进来侍候换衣,月盈不知内因,以为春晓要去老太太那里,特意找了鲜亮的衣裳叫老太太看着舒心,春晓却道:“挑素气一些的,我要去给小园子烧经。” “这么晚?”月盈看了看外头,心下存疑。 “嗯,当初老太太提的。” 这么说,月盈才放了心,找了件雪花银撒花缎子夹袄,水色六幅宽襕裙儿,临走时穿戴披风,手里抱着手炉,月盈也穿的厚厚的,带着一应用品随着一起去。 主仆俩才进小园子,后头跑来个丫头,月盈见是老太太院子的便站住了脚,就听那丫头道:“老太太叫姐姐回去一趟,有事问你呢。” 月盈一愣,忙就要走,只春晓身边没别的丫头,她就火盆、火折子、经书等物件交给小丫头,嘱咐她在这边精心侍候,她一会儿就回来。 小丫头乖乖懂事的应了,待月盈走远,抱着东西在前头为春晓引路,左转右转没两下功夫,两人远离小园子的中心位置,春晓抬头就见四周黑漆漆的,且是个聚风的风口处,灯笼的火苗被吹的晃动的厉害,随时都似要熄灭。 按住灯笼,想说换个地方,那小丫头却已经布置好了火盆,放了引火的干草进去,正捂着手打火折子。 春晓想火势燃的旺,几页经文也烧的快些,便抿了抿唇没动。 小丫头燃好了火,在火盆前铺了个蒲团,春晓恭敬的跪在上面,双手合稽,轻轻合上眼睛,嘴里念着地藏经,约两刻多钟,春晓睁开眼睛,伸手将抄好的经书一张张丢到火盆里烧,心里想着:“周氏,不论你生前害我多苦,如今你死了,去冥司,奔奈何,但求一碗孟婆汤,把这一世的人都忘了,来生福泰安康。”又想:“春晓,不知你魂在何处,最好也能投胎转世,不要再留恋人世。这样说,却也知道我无耻,但如今我占着这具皮囊,实在舍不得再还给你,既是你当时选择了放弃活着,如此便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再回来,叫我有一日除去小叶钉也能睡个踏实觉,多谢。” 春晓默默念了一会儿,但见风鼓动的火焰极高,不得已,忙仰头向后躲,余光里,不见小丫头的身影,春晓左右看了看,小丫头并不在身边,不知去了哪里。 “许是穿的单薄,怕冷的偷偷溜走了?”春晓自言自语的往远处望了望,仍不见那丫头的身影。 先不说春晓诧异的起身寻丫头,只说同样与绿曼约好来小花园的蓝烟,带着一股子怒气与一把匕首脚步飞快的来到小花园,哪想在小花园里转了几圈也不曾见绿曼,待磨的煞气也消弭不少的时候,发现跪在蒲团上默默垂着头的春晓。 因看的是侧影,又是一团火焰照在春晓美貌慑人的脸上,蓝烟一眼认出不是绿曼,却疑惑,大晚上的竟一个人在此烧纸,也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瞧着一脸的虔诚敬畏,该是怕鬼来报复吧。 蓝烟本对春晓没什么印象,提起春晓也只觉得是三爷房里一个有些姿色的丫头,后听明悦说与五爷有龌蹉,立时将春晓也看低到泥里去。 春晓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眼,蓝烟立时侧开身子躲在阴影里,并不想碰面。 待春晓转回头去,蓝烟才想往别处去,忽地就被人自身后捂住了嘴巴,任她怎么挣扎也挣不开,有人低声道:“没看出,你还真敢来!” 第141章 三爷赶到(5号还有一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绿曼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用绳子把蓝烟捆住,绿曼捆人的手法十分熟稔,正是官府抓贼匪用的五花大绑之法,绑的结实以后,用两条汗巾子团在一起塞进蓝烟的嘴里,随后她拍着蓝烟的脸颊嘲讽道:“明悦不是我杀的,估计这么说你也不信吧。不用你信或不信,如今只要我杀了你,再嫁祸给春晓,一次性除掉你们两个碍眼的,岂不痛快。” 蓝烟发出呜呜的窒闷声,绿曼阴冷的一笑,搬起一块大石头,猛一提气就要砸下去。 “今儿谁死,还不一定。”有人慢悠悠的低声说道。 “三……三爷?”绿曼惊诧的扭头,脱口而出:“你不是与管事们出去吃酒了么?偿”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龚三爷。 原是龚炎则与几个大管事在酒楼吃酒,有位管事知三爷好风月,未等散席,赶着讨好的奉上一位美人,乃是扬州瘦马,身条纤柔,步履婀娜,一张桃花面极有媚态。在座的管事的面面相觑,都有些气不顺,心想:讨好这事谁不会做,偏你逞能。便有一人玩笑的挑拨道:“三爷阅美无数,入眼的只怕不多了,何况如今三爷后院里还有位国色美人,老张啊,你送什么不好送美人,三爷如何会收?” “我选的这匹瘦马可是精心调教的,琴棋书画、投壶双陆摸骨牌无一不精,模样也是万里挑一,脾气又是再温顺没有的,想必姨奶奶也欢喜多个姐妹一起侍候三爷,三爷您说呢,美人各有千秋,岂会嫌多?”不愧是大掌柜,张嘴便说的天上有地下无,得了就是赚了,不要便是亏本。 “话不能这么说,美不美撇开外,到底还是要投缘,后宫的美人多不多?岂不见当今圣人也只偏疼一两位。” “那你如何就知道我送的这匹瘦马就不得三爷欢心?还是要说说话,在一处乐一乐,方知道她的好处。”说罢又低声与龚炎则笑说:“到底与良家女子不同。” 龚炎则眯着眼睛听这几个你来我往,只当是逗趣,闻言便道:“是要亲近亲近才知道。” 老张一听眉开眼笑,忙叫那羞怯的垂头立在一旁的女子上前,坐到龚炎则身边去。其他人一见,脸色均不好看。 龚炎则扫了这些人一眼,勾唇一笑,就听‘瘦马’轻轻柔柔道:“奴家敬三爷一盏,祝三爷财源广进、得志得意。” “嘴儿倒是甜。”他托着女子的手将酒饮了。 那女子花儿般娇嫩的脸蛋嫣然可爱,半嗔半痴的睨着他,倒真有一番情趣。 龚炎则哂笑,瘦马他也见识过,老张送的这个倒是个出众的。可不知为什么,还是在此女身上挑出许多不足来,脂粉用的上乘却不及自然体香,脸蛋虽娇嫩却假模假样,眼神虽柔媚却有些俗了,再有这身段,看着纤弱却太瘦了,裙摆下的那双金莲小足,不知脱了鞋袜如何畸形丑陋……。 不想还好,越想越不满,甚至犯了恶心。 那‘瘦马’却不知自己千娇百媚如何就惹人厌了,仍旧娇滴滴道:“爷平日如何打发闲散时光的。” 龚炎则瞅了瞅她,忽地问:“会射箭吗?” “啊?”瘦马怔了怔,又听龚炎则沉着脸问:“杀人呢,敢吗?” 龚炎则的冷冽气势不是寻常人承受的住的,‘瘦马’唰地白了脸,额头冒了汗,坐立不宁的不知如何应对。 一直盯着龚炎则这边看的老张一瞧,正要打圆场,却见龚三爷站了起来,旁边的瘦马却缩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老张并未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此时也紧张的跟着起身。 龚炎则摆摆手,笑道:“我去去就来。” 他一走,老张皱着眉看了眼‘瘦马’,脸也沉了下来,那‘瘦马’缓过神,慌忙解释:“三爷问奴家会不会射箭,会不会……杀人。” 老张听完也是一愣,有位自以为知情的管事的道:“你哪里晓得,三爷院里那位,可是三爷手把手教出来的,琴棋书画算不得什么,三爷教的实打实的射箭,据说那位能射连弩,极准,杀人眼都不眨。” “真的假的!……”众人轰然。 老张尤为吃惊,若真是如此,那送美人就真是吃力不讨好了,试问,再丑的孩子他也是自家的好啊。外来的怎么也赶不上亲的。他送的瘦马不正是外来的么。这么一想,忙问:“此话当真?” 那人朝帘子瞅了瞅,回头压低声音道:“那日我听了一耳朵,正是三爷的随从赵福与另两个说,语气里不免佩服,说了几回,箭射的极准,每每都能射中要害。” 众人再度轰然,纷纷议论,老张耳边听到的尽是说:“不愧是三爷,喜欢的女子竟是倾城巾帼,旁的便要失色了。”他这老脸有些挂不住,恨恨的瞪那‘瘦马’一眼,把个‘瘦马’委屈的什么似的。 再说龚炎则下楼出恭,一时不急着回去,就在后院的廊子里站了会儿,这时就听身后脚步声乱了一阵,有人道:“怎么才来,哥儿几个没吃酒,饭也用的快,现下你要独个吃了。” 是自己的随从赵福,应话的是福泉,就听福泉回道:“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呦,谁敢给咱们泉爷气受,不要前程了。”刘兆调侃道。 福泉道:“自是不用我给前程的。”叹气道:“还真不好向三爷回禀,哥几个正好给我出出主意。” “说吧,还能有事叫咱们泉哥儿为难,必不是小事。” “不见得是大事,但叫泉哥儿为难的该是与三爷有关吧?”赵福却是一语中的。 福泉道:“还真叫福大哥说个正着,今儿我去库房寻东西,大半晌的寻不见,偏偏账册上有,我也是好气儿,干脆对照账册把库房盘了一回,哪曾想许多贵重的物件不知去向,往常遇到这样的事只管与三爷如实回禀就行,可管着库房的绿曼却不一般,年纪不小了也不嫁人,与三爷的关系也叫人看不透,便不好告诉三爷了。” 几个随从听完亦觉为难,刘兆却道:“不就是个女人嘛,这种事你就不如海哥儿看的透,三爷高兴就得呗,管那许多,方才还见老张弄了个软轿进去呢,明儿三爷后院指不定又要多一位,你管的过来嘛。”说着压低声音:“俞姑娘因着三爷拈花惹草闹脾气,这回要后悔了,唉,倒可惜了那一手射箭的本事。” “只说如何与三爷回禀绿曼的事,怎么到你那什么都变味儿了。”赵福嬉笑着捶了刘兆一拳头,又与福泉道:“不若就实话实说,叫三爷心里有数便没你什么事了。” 福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想的什么,嘴上呐呐道:“正该如此。” 龚炎则听说他们几个说话,起初并不在意,但听春晓因着吃醋才与自己闹脾气不自觉的集中了精神,又听出属下敬佩春晓箭术,眼底也存了笑意,却又觉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提起很不舒服,随之耷拉下嘴角,轻轻咳嗽了一声。 福泉与几个随从呼吸一滞,立时都噤了声,福泉忙起身绕到龚炎则身旁,躬身道:“三爷。” “嗯,你随爷过来。”龚炎则前头迈步,对在暗处大气不敢喘的随从丢下句:“都太闲了是不是,觉得闲的绕城跑几圈去。” “不闲,不闲。”赵福忙带头摆手。 龚炎则哼了声,没再理会。与福泉在楼下坐了,掌柜的亲自奉茶,龚炎则吃了半盏茶才问福泉怎么回事。 福泉斟酌了一下,才道:“小的疑心明悦的死出自绿曼之手,便擅作主张的去查库房,果然不见了几样贵重物件,总价值在一万六千两银子往上,绿曼掌管后院六年多,只怕还有许多查不到的事,三爷您看,如今怎么处置。” 龚炎则拨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并不急着回答,过了半晌,道:“佛面鬼心,留不得。” 福泉但听这句话,心才落了地,慢慢松了口气。 龚炎则却并未细思绿曼的事,只想着春晓闹别扭是因着吃醋,便觉得挠心,坐不住了。 ---题外话---5号还有一更哈~争取中午12点前发出。 第144章 蜜里调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福泉侍候龚炎则披上披风,小声说了绿曼被毒死的事,龚炎则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冷笑道:“都能在爷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弄死,这是打量爷是摆设呢,去查。” 福泉忙应下撄。 龚炎则并未去倒罩房,而是去了外书房处理庶务,福泉则紧着去查毒药的来源,哪曾想还没等查出是什么毒,便有小厮来报:“灶上管烧水的林妈妈前来认罪,绿曼是她下毒害死的。” 福泉愣住,忙问:“人呢?” 小厮苦着脸,没等回答,赵福急匆匆的迎过来,未到近前就道:“妈的,又死一个。” 这时就听小厮道:“可不是,林妈妈才说完就吐了血。偿” 赵福也道:“真够晦气的,那个林婆子只说自己是小杏的姨妈,把小杏当闺女养,却被绿曼害死,她这是报仇,也知自己杀了绿曼活不了,总归是孤家寡人一个,追着小杏去了。” “怎么不拦着?”福泉懊恼道。 赵福啐了口,道:“是个奸猾的,来之前就灌了药,这些话都是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哪里还来的急阻止。”顿了顿,“如今如何向三爷回禀?” 福泉硬着头皮道:“我去说。” 果然,龚炎则听闻当即重重把一沓子帐本摔在桌案上,半日不语,后头才道:“把尸首化了,叫人送去藏立山断海庵。” 福泉明白,三爷的意思是,绿曼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深究了。至此也才了悟,为何三爷对绿曼另眼相看,原是因着断海庵的那位。 …… 绿曼一死,月盈接管了鸢露苑的管事职务,福海便把绿曼装了一匣子的耳坠子拿给了月盈,月盈这才知道,这些日子隐隐约约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再看匣子里许多死人戴过的东西,便连碰都不想碰一下,叫丫头出去悄悄的传话,凡是能寻到主的就叫人来领走。 蓝烟过来把耳坠子用帕子包好,红着眼圈与月盈道:“我有时想,若不是我把这对耳坠子送给明悦姐姐,兴许她就不会出事,可恨绿曼死不承认是她害了明悦姐姐,如今她也死了,才是报应不爽。” 月盈看着那对水晶坠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绿曼难道真是为了这么点子东西就把明悦害了?只怕说不过去,光是自绿曼屋里搜出来的银票就几千两,再好的水晶也尽够了,何至于赔上性命。 只心里这样想,却不能说与蓝烟听。 蓝烟哭了一阵,沾了眼角,道:“桂澄被老太太罚半年月银,要我说,这样贪财的奴才就该打出去,老太太还是太心慈了。” 原是当晚绿曼假借老太太的吩咐把春晓骗出去,后来在花园子里又有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头把月盈骗走,是桂澄在作怪。 “谁说不是,真是罚轻了,当日我随那小丫头去了老太太处,老太太早歇了,桂澄看见我说什么不让我走,与我说了许多‘体己话’,一时哭一时笑的,我还好心安慰了一回,哪里知道她是收了绿曼的一支簪子,好把我拖在她那里,幸亏三爷及时赶到,不然姑娘若有个好歹,我还怎么活?”说着拍了拍蓝烟的手背,叹息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你平安康泰,姑娘也与三爷好的蜜里调油一样,而绿曼已死,桂澄受罚,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 蓝烟听完,苦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无人,低声道:“我也是适才才知道,我们院子里蓝玲死的突然,老爷来信诘难太太,太太听了桂菊的挑拨,竟是叫我顶缸,说我害死了蓝玲。” “啊?”月盈吓一跳,忙道:“这种事你可不能认,人命关天呐。” 蓝烟点头:“我自是打死不认的,可也幸好绿曼被揪了出来。”说到这顿了顿,小声道:“蓝玲死前曾梦里喊出要五爷饶命,会不会是,五爷与绿曼有些什么被蓝玲撞见,才叫绿曼下了黑手。” 月盈摇头,道:“如今绿曼已死,许多事情都成没法深究了。” “唉,不管如何,总归是真凶落网,也叫我逃过一劫,只太太的做法叫人心寒,我已给我三叔祖去信儿,他好歹在老太太跟前有些脸面,但求能让我家去。”蓝烟伤感的感叹一番。 待蓝烟离开,月盈回屋与春晓唏嘘一回,最后道:“奴婢总觉得绿曼一死,许多人倒死的不明不白了。” 春晓只是不明白绿曼为什么要害她?若只是因着那回查库房,当着三爷的面落了她的脸面,这心胸便太狭隘了些。如此说,凡是惹她不顺眼的岂不都要糟她毒手?可也没见与绿曼闹矛盾的丫头婆子怎么样,偏偏对自己起了歹心,也真是奇了怪了。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总而言之,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了,以后莫要提了,我见三爷也不愿听人提起绿曼。” 月盈忙点头应了。 此时还有一人,正冷笑着自言自语:“尘归尘土归土最好不过了,也是个该死的,连死人东西都拿,她不顶缸谁顶缸?活该!” 小暮引着上云师太到门口,请她稍等,自去请示红绫。因姨奶奶近日总是惊厥,小暮特意将手脚放的轻缓,正要掀开东屋的门帘子,就听到这句话,怔了怔,什么叫‘她不顶缸谁顶缸’,只稍稍思量,一下就把小暮吓到了,倒抽一口冷气,猛地转身就想跑,却是听里头人问:“谁在外头?”紧接着步履声传来。 小暮一步窜到明堂门口,一手捂着头,嘴里嘶嘶吸着气。 红绫掀开门帘子一见就是皱眉,问道:“你做什么?” 小暮忙把手放下,也不抬头,低声道:“奴婢走的急,把头撞了。” “急什么?”红绫阴沉的盯着小暮的脑门,确有一块红印子,目光闪了闪,却紧着问。 “上云师太来了,急着见姨奶奶,奴婢进来通禀,却因走的急,被椅子背刮了一下,撞到了头。”小暮木讷的解释道。 红绫又盯了小暮几眼,没瞧出异样,才道:“请师太进里屋来。” 小暮点头,转身去喊上云。 眼瞅着上云迈过门槛,小暮终是两腿发软,靠在墙上半晌挪不动步,有小丫头拎着水桶过来擦廊子,被她叫住,问她:“你去叫秋葵来一趟。” 小丫头却道:“秋葵姐姐病了,染了风寒,方才还见旁的丫头给秋葵姐姐煎药吃。” “风寒?什么时候的事。”小暮本想着去见夕秋,却不好放下差事不管,要叫秋葵来顶自己一会儿,却不想她病了。 小丫头想了想,回道:“前儿下晌,我正在门口编穗子,小慧跑来与我说绿曼管事的暴毙了,就听身后扑通一声,竟是秋葵姐姐晕过去,待醒过来就病了。” 小暮现下满脑子都是那句‘她不顶缸谁顶缸’,听罢有些焦急的点点头,可也无法,脱不开身。 再说上云进了红绫屋子,却见红绫不似前回殷勤,也不曾恭敬的奉茶给自己,心思动了动,先笑道:“上回在上云庵,因老太太在,咱们也不曾好好说说话,今儿老尼特意过来看看您,姨奶奶近几日可好?” 红绫不咸不淡的扯了扯嘴角,道:“能好哪去?那贱货装疯卖傻,弄了几本经文大半夜的去小花园里烧,引的三爷去见,哭哭啼啼的把三爷的魂又勾了去,如今三爷眼里除了她再没旁人。我这里倒如同做了寡妇,日日夜夜的冰冷的吓人。” 上云忽地一拍巴掌,道:“恭喜奶奶,贺喜奶奶,奶奶就要如愿以偿了。” 红绫一怔,随即恼怒:“如此还叫喜事?上云,你是不是觉着我如今不受宠,也要来踩一脚,我告诉你,我受老太太的气,受三爷的冷落,受那贱货的恶心,却不受旁的委屈,你还是睁大了眼睛看清楚,惹的我兴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哪里话。”上云摆手忙道:“老尼说的是奶奶您求的事,要如愿以偿了。” 红绫怀疑的瞥着上云,半晌,眼睛蓦然一亮,惊道:“你是说你那师兄设的符阵要显灵了?” “正是。”上云装神弄鬼的双手合十的点点头。 红绫兴奋的原地转了个圈,只又想到春晓那头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停住身子道:“我求的不止一件,哪一件都是叫她倒霉,但你也听我说了,她如今过的再风光不过,何来的应验?” 上云诡秘的一笑,招手叫红绫过来坐下,低下声音细细说来:“老尼师兄给您的是生符,凡生符,只要机缘到了,便成活物,也称生邪物,邪物不与人同,人有三魂七魄,邪物只有七魄,这七魄分别是苦、痛、思、虑、愁、怨,最后一魄为引子,便是情动。昨儿师兄来与老尼说,被符镇住的人已动情,正好比一副药,如今引子已下,但等各色药齐备,那人必死无疑。” 红绫听她说的玄之又玄,先时缓不过神来,待缓过来,却是不可置信的呐呐道:“如此说,之前春晓对三爷并未动情?这……呵。”想自己痴痴念念,男人倒不稀罕,却稀罕那心不在他身上的,真真是世间最荒唐可笑的事了。 “这有什么稀奇。”上云见红绫痴迷不醒,十分瞧不上,便多说了一句:“男人不都是如此,得到了不新鲜,得不到才满心惦记,姨奶奶又何必痴迷于此。” 红绫飘忽一笑:“说的正是呢,得不到才满心惦记,我就是一直未曾得到呢。” 上云一听闭了嘴,转而道:“老尼这一趟来,一是来瞧瞧姨奶奶,二呢,灵符已经见效,师兄的意思,还要做一场法事才更稳妥。姨奶奶您看……。” “又要银子?”红绫的脸色冷了下来,道:“我这前前后后可给了上千两了,还不够?我也不怕你笑话,如今三爷是鲜见登我的门,若不是我肚子里揣着这个,只怕就要被丢到哪个角落里吃土,不曾有银子给你了。” 上云一噎,面皮也有些发涨,道:“姨奶奶这么说倒似老尼来逼债的,这话好说不好听,说多了要伤了咱们这些年的情分,之前弄这个灵符的时候,老尼就曾说过,师兄是个较真的人,只要接手,必然要全须全尾的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但求银两不能少了他的,说的好好的,老尼才费尽口舌给姨奶奶牵线拉桥。怎么话说的,如今老尼倒成了罪过,可真没脸活了。” 红绫冷笑道:“别说的你多可怜,从中抽了多少红利只你心里清楚,总归我是没钱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吧。” 上云见红绫软硬不吃,转了转眼珠,便是大口叹气:“说来姨奶奶也不信,给您办的这件事老尼我是一分利没取,您是不知老尼那个师兄,最是较真,一分一毫都不许差他的。”眼见红绫瞥来视线,忙道:“老尼倒是知道有个钱生钱的好营生,只老尼是出家人,不好沾这个,姨奶奶要是做,老尼也能为庵里赚些香油钱。” “什么营生?”红绫听说上云也会投钱进去,心里先信了三分,且说红绫也确实缺衣少粮,身为姨奶奶,五十两的月银有时还不够打赏下人的,何况还有人情份子往来,还要做一些应季的衣裳,去银楼置办两样看的过眼的首饰,免得人来人往的叫人看低了去,如此便越发的捉襟见肘了,是以上云一说就勾的她心动。 上云起身掀开帘子四处看了看,确准没人偷听才回转过来,凑过脑袋低声道:“江南有位大盐商,朝廷里极有路子,每年都赚的盆满钵满。盐谁不吃,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如今这位盐商想要吞下朝廷给的一批大单子,只银子一时周转不过来,想集资,凡投钱给他的,一两便是三分利,多有多投,少有少投,他为的是这一趟生意与朝廷做个交道,细水长流。” “啊?真的假的?别是骗子吧。”红绫也是市井里打过滚儿的,也算有些见识,并不全信,但心底却隐隐盼着是真的,也好叫她赚个饱。 上云却并不见怪,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老尼见识的人多了去了,这一回只真不假。奶奶身在宅门,许是还没听说,如今沥镇炙手可热的新贵正是荣顺王的干亲,卢家庶长子的那位,人称宁大爷,正与这位盐商打的火热,若不是宁大爷养在外头的小妇来庵里敬香,老尼也没处得这好消息去,听说资金缺口就快被人投满了,您若再要犹豫,怕是要错过了,回头可莫要埋怨老尼没说。” 红绫此时彻底信了,卢正宁,荣顺王的干孙子,前儿恰巧就听小厮叨咕这么一嘴,这么说来千真万确,立时在心里盘算,三分利,投五百两银子能赚多少,不不不,这样的好事要投就多投一些,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一时红绫与上云在屋里嘀嘀咕咕的算起账来,似乎那白花花的银子成堆成堆的累在眼前。 不说红绫如何汲汲营营,只说春晓成了龚炎则的人,自那日后,龚炎则又每晚回来安寝,夜夜与她厮磨,叫她愈发心思柔软,想法也悄悄起了变化。 清晨,她鲜见的先醒过来,凝望着男人俊美的侧颜,竟有了想要独占的欲丨望,可转念又被自己一盆冷水浇灭。将来,与这个男人举案齐眉的女人,绝不会是她这个做妾侍的。一切问题似又回到了原处,只这一回她不想再费心思量。 在这个男人还属于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好的过吧,何必早早惩罚自己,过一日且一日,以后的事自有面对的法子,若实不堪直面,再离开也不迟。 她这样想,便微微弯起了嘴角,忽地见龚炎则长长的睫毛轻颤,忙把脸摆正回去,龚炎则翻了身,长臂一伸,将人揽到怀里,贴着滚烫的肌肤按了按,含糊的嘟囔道:“才看出爷长的俊是吧,不用偷偷的瞅,爷给你随便看,还能稀罕两口。” 春晓忍不住睁开眼睛,一张银盘般的俊脸正贴过来,在她眼底放大,鼻梁高挺,肌肤也细致的比女子还好些,他的鼻息湿热的喷在她脸上,似一下子就抢走了周围的空气,叫她呼吸困难起来,一时龚炎则把脸偏了偏,搂在她肩膀的手拍着,道:“稀罕吧。” 春晓红着脸,明眸里水润水润的,却把头往锦被里埋,并不肯亲他。 龚炎则等了一阵,见没动静,挑着眼逢瞅了眼,轻笑了声,伸手把扎在被子里春晓捞出来,起身压上,对着那张嫣红的小嘴就亲了下去,热烈而有力,春晓呜咽一声就软了身子。 “不打紧,爷稀罕你也成。”手也不闲着,指头一勾,将系在她粉颈上的带子解了下来,再抬头,眸光闪动,向下一口含住含苞待放的蓓蕾,春晓轻声惊呼,忙道:“爷,一会儿丫头要叫起了。” 龚炎则含糊道:“甭管她们。”说着牙齿轻轻碾合,春晓只觉一股子酥麻冲到后脑,眼前就是一片白芒,便再说不出旁的。 龚炎则感觉到她柔的跟一团水似的,更爱的什么似的,伸手兜起她一条细白的腿儿,身子一沉,重重的入了进去,春晓的身子向上绷直,又慢慢软了下来,由着龚炎则发力。 两人犹如一对儿紧贴着的小船儿,在水上晃晃悠悠,不一时,随着他粗重的喘息,春晓溢出清浅细碎的娇丨吟,一声声,直把龚炎则的心都烧化了。 房门外,夕秋领着思晨、思瑶端着洗漱用品与热茶准备进来侍候早起,才走到门边,就听见里头灼人的响动,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紧着退了几步,缓了缓,低声道:“先到外头候着吧。” 思晨、思瑶忙跟着转身躲了出去。 走到外间,思晨红着小脸小声道:“夕秋姐姐,我总觉着姑娘与三爷如今才似一对儿夫妻,不像以前,一个沉闷闷的,一个凶巴巴的,如今才好呢。” 夕秋虽脸上冒着热气,可也赞同思晨说的,抿嘴道:“说的是。”说罢,仨人均是一笑。 天大亮了,龚炎则叫水,丫头们陆陆续续进来,夕秋过来将锦帐撩起,用挂钩置好,但见春晓穿着中衣,拢了头发在粉颈一侧,粉白的颈子上还能看见点点吻痕,春晓娇羞的微低着头,由着夕秋扶下地,待龚炎则神清气爽的从净房出来,才款款进去。 龚炎则一双眼睛直跟着春晓袅娜的身段儿进净房,门关了才收回来,就见思晨偷偷的乐,也不觉难为情,倒笑的愈发春光满面。 等春晓净身净面,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思晨挽发,龚炎则就在一旁瞧着,虽目光只在春晓身上,思晨却紧张的几次抻断了头发,龚炎则见春晓再一次微微蹙眉,站起身,道:“昨儿下了一夜的雪儿,爷瞅着天不错,等会咱们吃了饭,一道去西山庄子逛逛,想必红梅开的正好。” 春晓抿嘴一乐,点点头。 龚炎则瞅着这张盛露般的芙蓉面,再没有比她可心的了,心情大好,迈步先去明堂里坐。 春晓容貌倾城自不必说,如今又夜夜承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妇人风韵,便是女子见了也能看痴了去,她如今又不叫自己多想,一心陪伴龚炎则,眼角眉梢都带着雪融般的春意。 待两人用过饭,春晓戴上帷帽,月盈扶着往外走,龚炎则在西屋不知鼓弄了一阵什么,随后跟了上来,月盈就见是个匣子,金银首饰吃食玩物全没想,第一便想到是那连弩,不禁脸一白,但瞅龚炎则黑漆漆的眸子不同以往的有着暖色,便稍稍松口气,如今她管着鸢露苑事务,轻易离不开人,去西山庄子也只能夕秋几个陪着,方才已经嘱咐一回了,但那时没看见三爷手里的东西,如今说不得又与春晓细细说道:“三爷并非闲人,还能想着陪姑娘出去解闷,姑娘万事和软些,千万莫逆了三爷的兴致,俩人一道高兴的去,一道高兴的回,奴婢才好放心。” “好。”春晓知自己给月盈的印象就是倔强执拗的,是以才会总不放心。 其实春晓的性子近来越发的温柔了,与三爷又蜜里调油的好,是她多想了,月盈笑了笑,送春晓上马车,随后龚炎则竟也罕见的不曾骑马,跟着进了车厢,月盈一愣,把随侍的夕秋拦下,两人彼此看了看,夕秋笑着去了后头的马车。 春晓才把帷帽摘了,一抬头,龚炎则带着冷气钻进来,对她一勾唇,便在她身旁坐了,随即伸手臂把人搂怀里。 春晓今儿穿的鹅黄撒花袄,配玉色挑线裙儿,乌篷篷的发梳的分心髻,插戴珠翠,迎面是银鎏金嵌宝石的头面,上头垂着凤头水滴,璀璨的光芒在她干净的额头上闪动,再端详,她眉若远山淡扫,目若秋水盈波,红唇嫣然,神态温婉。龚炎则一时竟不知是被这珠光宝气晃花了眼,还是春晓的盛光风华摄了心魂,只痴痴入了迷。 马车缓缓启动,龚炎则握着春晓的手,轻轻揉搓,良久道:“爷已不记得你以前的模样,你记得么?” 春晓想了想,她醒来伸手摸那菱花铜镜,下了偌大的决心举起看,铜镜里是一张清秀却陌生的脸,唯独眼眸灵动,叫她似曾相似,那时她就知道,她已不是她,却又不知自己是谁。 至今也不知道。 春晓点点头,又摇头,随后有些紧张的盯着龚炎则,咬住唇道:“婢妾怕自己,是个怪物。” “胡说。”龚炎则混不在意的呵斥,笑着调侃道:“你就是个吸元精的妖精,爷也得挺着,知道为什么吗?”但见春晓愣神,拿手勾了勾她的手心,但笑不语。 春晓摇了摇他的手,虽不曾说什么,但那撒娇的媚态,可叫龚炎则心神一荡,面上却板住脸,郑重其事道:“谁叫你吸的爷爽快呢。” 春晓一张脸红了个彻底,羞恼的上手捶他胸膛:“爷就没一句正经话。” “怎么不正经了?爷说的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叫天打雷劈。” “三爷,您还说!……” 龚炎则一把抓住她挠痒痒似的捶在他身上的小手,爽朗的笑出声。 车外小厮随从但听三爷笑声,互相瞅着,纷纷唏嘘,不愧是最受宠的,将三爷哄的如此开心。 一行人在街上过,胡六娘在帮派管事的人簇拥下正从茶楼往外走,但见三辆马车匆匆而过,似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不由驻足细看,但见马车标志,正是太师府龚三爷特有的。随口问道:“龚三儿这又是去哪?” 几个管事的摇头,有那极有眼色的,忙跑上去追龚炎则的车驾。 一时回转,胡六娘专门在车厢里坐等,那人回来禀报:“小的打听到,龚三爷是要去西山庄子闲逛。” “就是为了个通房丫头强买他伯娘的那个庄子?”胡六娘不屑的哼了哼,吩咐道:“走,咱们去叨扰三爷一顿酒吃,正可见识一番是个什么样的庄子。” 回禀的人有些迟疑,道:“龚三爷是带了府里女眷去的。” 胡六娘眸中寒光一闪,冷厉道:“是那个贱婢?清白都毁了还有脸跟着回来,今儿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 胡六娘本是要巡视码头,此刻只一门心思的要去龚炎则的西山庄子,管事们虽没拦着,但待她走后却都不甚满意,其中一人更是直言道:“虽说与龚三爷交好益处良多,可并不代表要把帮主嫁过去,龚三爷是什么人物,与其说咱们帮是陪嫁,不如直接送给龚三爷算了。” “早说过女人不行,偏有许多人不信,如今是要把帮派卖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说,说什么说,防止帮主嫁人还不容易,紧着招个入赘的女婿进来不就完了,生米煮成熟饭,帮主也就没什么盼头了,龚三爷那里总不会娶个二手货吧。” “嘴巴都放尊重!”年岁最长的呵斥了一句,顿时都没了动静,那人道:“还是先前定的,把那几个老实本分的带到帮主身边晃一晃,瞧着帮主对那个有意,就赶紧把事办了,省的咱们都不放心。” 这时大家伙都起哄般的应了,又去讨论那个后生合适。 胡六娘自是不知道她走后,她的终身大事就已经定了,只气势汹汹的预备见一见春晓,马车赶到西山庄子,有护院把她拦住,说要进去通禀,却听胡六娘道:“果真人走茶凉,才几日的光景,你们竟不识得我,罢了,你传禀吧,就说六儿来了。” 门子跑进去回禀,春晓才坐到椅子上,与龚炎则两个端了热茶要吃,龚炎则一听是胡六儿来了,眉头就是一皱,知道胡六儿是个磨人的,站起身道:“爷去见个朋友,你歇够了就去院子里走走,等爷回头来寻你。”又嘱咐丫头:“把披风、手炉都带好,再带壶热茶,不可久留,冷了立时劝你们姑娘回屋。” 夕秋领头应了。 龚炎则去了前头,只见门口站着穿了一身红裙儿的胡六儿,玄色的披风烈烈的扑打在裙边,同样火烈的狐狸毛领簇着一张明媚的脸,眉宇英气飒爽,回眸望过来,红唇便扬起,在银装素裹的世界,胡六娘就如同焰火,凸显着她热烈的存在感。 不得不承认,胡六娘从来都是强势的侵入别人的眼球,从来有她在,旁的都黯然失色。 也正是这样,龚炎则在几年前才会一下就被她勾去了注意力,后来也曾想过娶她为妻,只胡六娘想要继承帮主之位,帮主是要反过来娶赘婿的,龚炎则便淡淡点头恭喜她心如所愿,再不曾与她有利益以外的纠缠了。 胡六娘却始终不这样认为,她望着俊美贵气的龚炎则,微微红着脸,下马走到近前,不落痕迹的做出与龚炎则初次见面时的神态,三分羞七分率真,笑道:“不请我进去看看?” “不知胡帮主驾到有何指教?”龚炎则并不理她的话,只淡淡问。 胡六娘丝毫不以为意,仍旧笑着道:“大周朝敢指教龚三爷的只怕没几人,我怎么敢?”越过他朝里头望了望,“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顺道来看看,传闻中强买下来的庄子有什么好的。” “即是传闻便不全是真的。”龚炎则神色不变,并不打算放她进去。 胡六娘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在帮里她也是众星捧月的人物,心里又对龚炎则有怨言,便冷下脸来:“三爷,你非要这么护着她?信不信,有你护不到的时候!” 龚炎则抻了抻袖口,漫不经心道:“信不信,爷一个不高兴叫你苍龙帮换个人做帮主。” “三爷!……”胡六娘的脸刷一下变的铁青,抿住唇恨的牙痒痒,却是好一会儿又缓着口气道:“当年不过是缓兵之计,如今我帮中之位已稳,你若非要娶我,也不是不行,只要三爷承诺以后不纳妾,不与外头的女人胡闹,想必苍龙帮的长老们也肯答应的。” “还是这么自以为是。”龚炎则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了句,转头与护院吩咐,“别让她进来。”说罢,与胡六娘道:“爷忙的很,没闲功夫管什么苍龙帮,胡帮主身为一帮之主,以后在外头还请慎言,爷与你,没任何关联。少陪了,胡帮主要在这看大门,还是离开,都请自便。” 胡六娘眼见龚炎则甩袍摆就要转身离开,把自己抛撇在外头,真真气的心肺都要炸了,尖声喊道:“三爷忘了,曾经三爷也是这样护着我的!” 龚炎则脚都不曾顿一下,直接迈步进去,叫人把大门关上,不去理会门外嚎叫的胡六儿。 庄子里踩着积雪与丫头们赏梅折枝的春晓对于门口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世界纯净雪白,亲自接过夕秋手里的剪刀,轻轻折下一支含苞待放的梅枝来,闲话道:“早听月盈说,明秀出府便没人酿酒了,不若咱们收些梅花,酿些梅花酒。若是酿不成,这些花瓣烘干也能当香料熏熏衣裳和屋子。” 等了半晌听不到夕秋回应,春晓回头,就见不知什么时候龚炎则立在她身后,宽厚的身体挡住了些许北风,他仰着头,并不看自己。 春晓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却是碧蓝的天空清冷高远,不见一丝云彩,再往下挪一挪,远处一片高大房檐遮挡了外头高墙外的风景,再有就是几株疏落的树,也无甚好看的,才想问三爷到底在看什么,忽地三爷长腿一伸,踹到梅树干上,春晓正仰着头,猝不及防的迎来了一阵梅花雨。 纷纷飘落的花瓣,一片片随着落雪飞舞。 春晓看的痴了,好一会才扭头去看龚炎则,眼底透着欢喜与温柔。 龚炎则勾着嘴角,伸手将她发上的红梅花瓣托在手里,道:“爷记着上一回在老太太那里,你画了几幅画,画的虽没什么笔调,胜在新鲜得趣,如何,现下要不要画几幅?” “三爷想看,那婢妾画什么好?”春晓在老太太书房看了许多龚炎则的笔记,不得不说对龚炎则的印象有极大的改观,未曾想一个‘好色纨绔’也有许多独到见解,但听他对自己的画感兴趣,自然有些小骄傲在胸口膨胀。 龚炎则深深看着她,将嫣红的花瓣含在唇角,身子倚上树干道:“画我。” 明明还站在雪地里,春晓却觉得浑身都撩起了火。 第145章 不要脸(9号还有一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有丫头布置长案,案上陆续摆好纸笔粉彩,春晓端起笔,望着不远处倚在树干上眯着眼的男人,涎着墨的笔尖竟有些打颤,深吸气,举腕落笔,果然,纸上的线条似被风刮过,偏离许多。 春晓抿住唇,一口气不停的画了许多线条,随即撇开,叫丫头重新铺了新纸,并不抬头再看龚炎则,寥寥几笔便将男子梅树下的恣意慵懒勾勒出来,换笔沾朱砂,梅林点点殷红,将男子拢在其中,与世隔绝。 龚炎则见她收笔,走了过来,低着目光看了看,又扭头看了看春晓,忽地就咬紧了牙,一把将春晓按到桌案上,侍候在周围的丫头们见状齐齐轻呼,反应过来低下头,纷纷退离偿。 春晓受惊般的眨动眼睛,就听龚炎则发出奸诈的冷笑,伸手把她下巴捏住:“晓儿,爷素日待你不薄,你就这么回报爷的?” “爷,您做什么,快放开。”春晓脸上绯红,比之那梅花还红撄。 由着她小鱼儿上岸的扑腾,龚炎则一只手就把她两只手腕子攥一处,扣在头顶,另一只手拿了笔,在装朱砂的小碟子里沾了沾,挪到春晓右脸颊上那道浅淡的红痕上,嘴角一勾,春晓就觉得冰凉的触感在皮肤上蜿蜒,激的她身子一哆嗦,不禁真有些怕了,颤着嗓子叫了声:“爷……” 龚炎则笔下不停,道:“爷这只手虽是拿刀拿银子都极稳,拿画笔却不一定,你乱动,画的不好可不怨爷。” 不就是在脸上乱画么?春晓一咬牙,忍了。 不一时,画笔拿开,春晓便挣着要起身,龚炎则却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子俯低,将她横抱起来。 春晓惊呼着攀住他的脖子,只觉得龚炎则大步迈着,很快就被抱进梅林,龚炎则扯了春晓的披风铺到雪地上,不等春晓挣扎着坐起,便将人扑到披风上,一口含住她的嘴儿,细细吸吮,手跟着摸进她领口,大力揉搓起来。 春晓的脑袋跟炸了一般,浑身着了火,身下冰雪峭寒,身上被男人紧紧裹着,真真体味到什么是冰火两重天,又是外头,日头正亮,梅林远处依稀可见丫头们的身影,不禁又羞又闹,使劲捶着龚炎则想叫他放手。 “是不是觉着冷,呆会子就要热了,晓儿,别急……”龚炎则含糊的说着,伸手将她的裙儿撩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裤儿被褪了下来,但见那细白的肌肤,在白雪里衬得粉润,引的他欲心更甚,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风,将两个人都裹住。 春晓张嘴娇丨喘,一团团白雾弥漫着红唇,两手慌乱的抵住龚炎则,窘迫道:“别这样,爷,在外头呢。” “就是要在这外头才好。”龚炎则精赤着胸膛贴上春晓的两团丰丨满,蹙着眉喟叹,慢慢低笑出声,在她耳垂上舔弄,道:“今儿一大早爷见雪下的尺厚,就惦记着与你在这雪里来一回。” 春晓羞的无言以对,龚炎则稀罕的亲了亲她的小嘴,随后搂着她的腰缓缓沉下去,许是雪地里太凉,那妙处的紧致温暖更是将他激的眼睛赤红,再顾不得其他,耸着大开大合起来。 春晓紧紧抓住男人坚实的臂膀,仰着颈子,半眯着眼看着上头的天空。 天空靛青,疏落的枝桠在天空下阡陌交错,雪沫子卷走红梅,白的白,红的红,带着冷凝的香气,随着男子的推来送往,在她眼底摇晃。 龚炎则见她似在失神,嘴角一压,重重顶了,春晓不由叫了一声,龚炎则喘着气道:“如今爷越是沾你的身子越觉不够,倒有些饮鸩止渴的意思,你却还给爷想旁的,可不是找罚!”说着下下用力,春晓眼底晕眩的厉害,再没余力看天,只拿一双清泠泠的媚眼看他,龚炎则心神摇荡,忍不住使出百般窍宗折腾,不一时,春晓便出了汗,散乱的发丝粘在粉颈脸蛋上,一张脸更是红潮层叠。 龚炎则爱惜的拨开她的头发,将人紧紧抱住,极快的动了几下,而后长长的喟叹一声,头抵上她额头,笑道:“还是爷眼光好,发现你这么个宝贝。”说着伸手捧住春晓的脸,细细的亲吻了一会儿,随后起身穿好衣裳,把春晓裹在披风里,直接抱着回暖阁。 春晓羞都要羞死了,干脆鸵鸟的藏在龚炎则怀里不露头,丫头们早烧了热水,等二人回来抬进去,因她手脚软绵,龚炎则干脆抱着她同在一处沐浴,待洗好了头发,就发觉春晓已昏昏欲睡了,龚炎则命苦的看了眼又有贲起之态的某处,咬牙把人抱回屋里安置,再独个折回去,冷了半晌才算熄了这团火。 夕秋进来时,就见炕上锦帐落了一半,三爷拥着姑娘正睡的沉。她走过去,悄悄将另一侧锦帐掖好,轻手轻脚的出去,与几个丫头小声道:“咱们就在这做些针线,看样子要睡一阵。” 思晨拉着思瑶、思华围坐在夕秋身边,几个才经历了三爷的‘惊世骇俗’之举,当时虽忙不迭的躲了,到底在远处看了个大概,梅林又静,三爷与姑娘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也够让人手脚无措的。 此时围坐一处,又没带什么针线活来,干巴巴的互相望着,气氛越发显的尴尬。 最后还是夕秋咳嗽一声,道:“咱们贴身侍候的不是闺阁小姐,嗯,那个……也是寻常,用不着大惊小怪,若是惹姑娘不自在,三爷不高兴,那便没法侍候了。现下我问问,做不来的趁早说,外头洒扫、灶上打下手亦或是专做针线活计,随时都有人顶替。” 三人连忙摇头,而后屋里又没了动静。 来之前,月盈便嘱咐过夕秋看着这几个丫头,毕竟小姑娘年纪都不大,别做出什么来叫主子不悦,是以夕秋绞尽脑汁,想再说点什么,却听思晨说起了旁的,道:“头来时,我见着小暮姐姐了,说有事找夕秋姐说呢,姐姐可见着人了?” 夕秋摇头:“我与月盈姐在一处来着。你见着她,她可说有什么事吗?” 思晨静静的回想了片刻,道:“小暮姐姐有些急的样子,却没与我说。”顿了顿,撇嘴:“但我觉着是姨奶奶又欺负人了,小暮姐姐眼底都是红的,看就知道是夜里没睡好。” “姨奶奶那个人,真不指望能对谁好。”说着夕秋望了望窗台上的沙漏,起身道:“我去叫婆子备出午饭来,一会儿三爷与姑娘醒了正好用饭。” 夕秋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急的,小暮那人她最了解,性子尤为刚强,若不是有事发生,觉不会是思晨说的眼睛都红了。只盼着主子赶早回府,她也好寻小暮说说话。 待龚炎则同春晓起身用饭,下晌两人又在园子里逛了逛,龚炎则领着她到有泉眼的地方瞧了,拨开石头泊泊的冒着热气,春晓用手试过,确实是热的。 “要不要把脚放里?”龚炎则叫丫头拿毡垫来,放在地上,拉着春晓坐上去,伸手挑开裙摆一角,春晓忙要拦着,不想他握起她的脚,把鞋袜给褪了。 春晓红着脸去看侍候在边上的丫头们,却见一个个屏息静气,都跟没看见似的。却不知是夕秋前头才细细敲打过。 丫头们举止寻常,春晓便不那么羞窘了,由着龚炎则将另一只褪了鞋袜,再被他捧在手里揉搓了两把,待两只雪白的小脚儿变的泛红,才放到水里。 “你这手脚出了门就凉的不像话,正巧爷前些日子得了几张狐狸皮,等回府叫福泉给你送过去,你裁了做几身大氅穿。”龚炎则随意道。 春晓温温软软的笑了笑,点头成是。 龚炎则刮她的鼻头,道:“现下笑的乖巧讨人疼,心里指不定怎么琢磨爷呢。说吧,爷叫你好好的画幅画,恁地把爷画的没脸没皮。” 原是春晓画上的男子并不描画五官,叫龚炎则借题发挥当场办了她。 但见春晓抿着唇要笑忍笑的样子,三爷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拥着一处坐了,“你是说爷不要脸吧,爷还就不要脸了,还就只对你一个不要脸,如何?” 还没瞧见男人如此无赖过,又听是只对她一个,春晓顿时笑的极甜。 ---题外话---感谢小猴打针送来188荷包两枚并1张月票、潘明雅送来2张月票、huangxinyuan1972送来1张月票、longaiwei113送来1张月票、端木雪颖送来1张月票、duhong1981送来1张月票。 谢谢以上读者的慷慨馈赠,么么哒~ 第148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败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是夜,秋葵正挺着腰,装作痴傻的坐在窗子旁,烛火将她的剪影投在雪白的窗纸上,自外头看仿若呆滞的木偶,这时有小丫头的身影在窗子上晃了晃,朝暗处走了过去撄。 善为伏在廊檐下探头观望了半个多时辰,侍候秋葵的小丫头始终未离开过,只得拿出些耐性,缩回头,仍旧躲在廊檐的横梁上。 屋里头,秋葵却是恐惧心焦倍感折磨,眼前一暗,监视她的小丫头在她前面站定,秋葵强撑着表现的呆滞木讷,小丫头一如之前那般,细细的端详了一阵,又晃到别处去。 如此周而复始,叫秋葵恨不得不装了,直接冲出去,远远离了这些魔鬼。 那小丫头晃来晃去,渐渐打起了哈欠,瞅了眼沙漏,上前扶秋葵起身,此时秋葵的脊背四肢已是麻的没有知觉,被拖到炕边,小丫头嫌她动作迟缓,一把将人推倒,见秋葵后脑磕到炕上怔了怔,而后撇嘴,抻了被子胡乱的盖上,转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外去了。 小丫头晚上并不守夜,把烛火吹灭,晃着回自己屋子偿。 善为听见动静垂下头张望,就见小丫头到了隔壁间开门,想必是住这里,再扭头看秋葵的屋子,窗纸晦暗,显然是歇下了。他想,等着小丫头这边也歇了,便可进去见一见秋葵。 一时小丫头屋子的灯火也灭了,善为轻巧的翻了个身,从廊檐跳下来,落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此身手是他常年在巷子里野,躲避旁人戏弄练出的翻墙越户的本事。他习惯性的扭了扭坡脚,慢慢朝秋葵的屋子走去。 来到门口,轻轻推了推,‘咯’极小的声响,门竟没上锁。 善为一喜,将准备好的挑针放回腰带里,轻轻推了门,左右查探无人,随即闪身进去。 善为却不知,他方进了屋子,旁边小丫头房里,黑暗中便有一双眼睛骤然一亮,渐渐适应黑暗的小丫头,就见自家姨奶奶笑容十分诡异,适才将个汗巾子攥成一团,这会儿也松了手,还悠哉的翘了翘小手指头,显见是得意高兴的。 再说善为到了炕边一步远便停下来,轻声唤道:“秋葵,你睡了么?” 秋葵本就是装的,大半夜的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哪还记得装下去,立时惊呼:“你是……”不待把话喊全,便被捂住了嘴,善为紧张的喘息道:“别喊,我是俞姑娘院子里的小厮,今儿小暮来见我们姑娘,说你要求我们姑娘做主,还说你装病是为了防止姨奶奶害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与我听,我好回去禀告给姑娘。” 秋葵缓过神,呜呜的叫善为把手拿开,善为只觉得手心里一团团湿漉漉的热气,搔痒难耐,见状忙缩回手,脸有些热,毕竟是少年人,不惯与女子这样亲近。 秋葵瞪大眼睛,咬唇道:“我可没说要求什么姑娘做主,再说,光明正大的白天不叫个小丫头来问我,偏大半夜的……你赶紧出去,叫人发现我可没法活了。” “难道你不知那小丫头看你看的多紧?”善为气结,道:“姑娘是怕打草惊蛇才冒险叫我这会儿过来,别不知好人心。” 秋葵没见过善为,倒是听自家表姐提过,说是长大浓眉大眼蛮俊的,可惜是个坡子。便朝善为的脚边看,没了烛火,屋里的光线昏暗,也只能看个大概。 忽就见善为伸手提上来一些裤管,露出长短不一的腿,冷道:“如今该是信我了吧,还不快说。” 秋葵脸一红,如今是真信了,可随即想到,即便是善为又如何,只说问她一些事,却并未说救她离开,便沉默了下来。 善为急的恨不得把秋葵的嘴撬开,暗地里骂娘,真是个不知轻重缓急的丫头,活该去死,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秋葵猛地两手扒着炕沿伸长脖子,把善为吓的往后一退,不过眨眼的功夫,屋里亮起来,秋葵清秀的脸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眼底。 善为回头,就见窗户外火把通明,有人高喊:“抓贼啊,有贼进了院子了!” 善为吓的腿都软了,惶惶如鼠般在屋子里乱转,只这间丫头住的屋子本就空间不大,哪里有藏身的地方?他煞白着脸,冷汗自额头滴滴答答往下淌。 秋葵手脚并用的爬下来,推着善为就往后窗去,嘴里语无伦次:“从这儿,出去,出去!……” 两人才要推窗子,外头火把也朝后窗照过来,善为拉住秋葵,一步步向后退,一时四面楚歌,没有一点儿出路。忽地善为道:“要是被抓了,你只需装疯,我会同她们说是因着素日里爱慕你,知道你病了来看你,与你无关。” 秋葵不知怎地,心口一动,想都没想,抓着善为推到一面墙上,用力敲了几块砖,善为还没站稳,身子就扑了出去,再站稳抬起头,眼前竟是另一间屋子,他吓了一跳,回头摸那墙,严严实实的,若不是他到了这边,竟是怀疑凭白做了个梦。 而后听到隔壁屋子杂乱的脚步声,猛然惊醒,顾不得再想,几步爬上房梁藏身,就听那头尖锐的喊道:“人呢?怎么跑的?没可能,定是这贱货放跑了贼人,给我打,拖出去打!” 善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一阵,外头就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一声声似打在他的皮肉上,直把脸憋的通红,却不能出去顶替。 寂静的夜里,打板子的声音沉闷而慎人,秋葵竟是一声没吭,后头哼了哼,再之后便是一点动静没有,必是昏过去了。 院子里红绫扭曲着五官,恨不得撕烂秋葵的嘴,有婆子说:“已经晕死过去了,再打怕是要出人命。” “打死了算我的,你多什么嘴,给我继续打!”话音方落,远远的有人接话:“好大的威势,谁给你的权,打死人不偿命的?” 红绫等人皆抬头去看,月洞门幽幽挑出两盏纱灯来,福海、福海走在两端,簇拥着三爷渐行渐近。 红绫忙收整了情绪,迎着龚炎则福了福身,娇柔堪怜的抬头,泪盈于眼,“爷……” 龚炎则点点头,问道:“怎么回事?” “这丫头也太胆大了,竟放跑了贼人,妾问什么也不肯说,只得叫婆子惩治一番,但愿她知道怕了,才肯开口。”红绫按了眼角,道:“院子里尽是女眷,妾是又气又怕,万一有个好歹,妾还如何做人?” 龚炎则淡淡扫了一圈,朝福泉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即是不能安心,爷叫人再搜一搜就是了,先把这个丫头抬下去上点药,别再死了。”说着瞥了眼红绫的肚子。 红绫只当三爷看在孩子的份上到底是心疼她的,不由窃喜,忙招呼婆子把秋葵抬回屋去,嘴里道:“真是气狠了我,把小少爷都吓到了,别叫她死了,怪晦气的。”婆子哪里敢说别的,忙不迭的把人抬走。 红绫转回头,娇娇怯怯的道:“天儿冷,爷还是进屋先吃杯茶?” 龚炎则无不可的朝正房去了,红绫喜不自禁,紧跟着进屋。 到了屋里,红绫亲自侍候端茶倒水,见龚炎则身上穿的出门的衣裳,显见并不是从春晓那里来,心里愈发舒坦,侍候的也愈发精心,又在衣柜里寻了家常衣裳要侍候龚炎则换上。 龚炎则也确实许久不曾见红绫,方才若不是春晓光脚趿拉着鞋去外书房求他,他还真不知道今晚有这样一出好戏,心想:春晓这妮子不叫她急一急,日后做事怕第一个要瞒住的就是他,这如何要得?必是要把这坏毛病磋磨回来不可。 顺势神了手臂,叫红绫踮着脚,在他身前磨磨蹭蹭的衣裳换了。 红绫袅袅姣姣的坐到龚炎则旁边,道:“上一回见爷还是在上云庵,也不曾说什么话,爷便急匆匆的追春晓妹妹去了,难得今儿见您,想来妾该谢一谢那贼人,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把爷惊动了来。”说着眼圈泛红,吴侬软语都压在嗓子边,哽咽道:“爷不念着妾,难不成也把他忘了?” 龚炎则顺着红绫的手看过去,就见那青葱一般的手指正轻轻抚在隆起的小腹上。 第149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不过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说起孩子,龚炎则是多少期盼多少负担,许久以前,周氏与春晓都有孕时,他也只是与别家丈夫一样,虽也盼着,但并不紧张,出去应酬,寻花问柳,不在话下。只后来春晓的孩子胎死腹中,又有周氏生了死胎乃是畸形儿,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碰女人的兴致都没有。 后来查出红绫有喜,他更觉烦躁,有一股无形的负担压在心头,再后来,他去京城舍了脸叫御医看诊,说是无碍的,这才放下心来。只红绫的这一胎,许是起初就是厌烦,直到现在也提不起多少珍视来。 龚炎则扫了一眼红绫隆起的小腹,随口问道:“多少日子了。撄” 这话问的,不正是把这孩子忘了么?红绫只觉一块大石头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好一会儿才捋顺这口气,回道:“五个多月了。偿” “月份倒是不小了。”龚炎则收回视线,端起茶来尝了尝,是上好的明前茶,眼瞅着近年根儿底下,红绫这里还能余留出这样的好茶,可想是专门给他留的,人心肉长,龚炎则的唇抿了抿,语气放缓许多:“爷就在府里,有贼怎么不先派人来说一声,如方才那般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 红绫听出龚炎则话里和软,乖觉的立时认错:“是妾急躁了,以后不会了。” 在龚炎则面前,狡辩和拒不认错的下场好不到哪去,她是学乖了,果然见龚炎则面露满意之色,红绫渐渐嘴角也含了笑,轻声说道:“三爷可曾用过饭了,要不要用点夜宵?” 龚炎则一直在书房忙活,晚饭吃的早,此时还真有些饿了,便道:“弄点稀的,再配些清淡的小菜,灶上这个时候还有汤么?” 红绫忙喊小丫头进来,吩咐道:“我记着厨房今儿泡发了些雪蛤,你让婆子做一盅雪蛤汤来。”雪蛤汤对男人的身子好。 小丫头记下了就要出去,龚炎则把人叫住:“放些冰糖银耳,送去下院你俞姑娘那一盅,她爱吃甜的。”吩咐完瞥见红绫脸酸的快要挂不住了,一笑,“给你们姨奶奶也备一份。” 红绫明知道春晓正讨龚炎则欢心,便只适当的拈酸吃醋,叫男人知道她心里在意,讨男人些怜惜罢了。万不可如周氏那蠢货,当初三爷宠着赵氏,周氏却以正室自居,总在三爷面前说赵氏狐媚,惹的三爷渐渐连门都不愿意登了。 她红绫要想勾回三爷的心,便要做春晓不能为之事,她听思岚说了,春晓面皮薄,常常是三爷一个人絮叨,哄着宠着,殊不知这世间的男人也如孩子,也是要人哄要人宠的,再一个,她红绫可没那薄面皮等着男人磨光耐性。 如今见龚炎则笑了,红绫就知道她这么做是对的。 “妾多谢三爷赏汤。”红绫故作娇态的拉长了调子,娇媚的小脸带着俏皮,红唇水润,笑的别有一番风情,龚炎则见了,将红绫的手握住,红绫趁势投到他怀里,松软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龚炎则挑起一缕闻了闻,发现竟不是那些呛人的头油味儿,虽不与春晓的幽香相同,却也好闻,入手的发丝干净顺滑,不由道:“这香味好闻的紧,以后就用这个吧,那些油腻腻的膏子少用。” 红绫脸上红了红,柔顺道:“妾都听您的。”却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嘴角,看来真要好好打赏思岚了,将春晓的习惯都说了出来,原先三爷可是喜欢描眉画目、知情识趣的风月女子,如今的喜好是真真变了。 红绫自认为天生丽质,并不怕清汤寡水的见龚炎则,但等三爷把她的下巴抬起,一张芙蓉面,一对不曾描画的弯月眉,娇媚的杏眼,俏鼻嫩唇,无不干干净净。 龚炎则眸光微变,细细端详了一阵,松开红绫,伸手把她的钗环卸了,一头乌发垂落,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明媚动人。 龚炎则的两根指头捏着她的脸颊,有几分惑:“可是洗漱过了?”却见红绫还穿着鲜丽的外裳,并不像要就寝的样子,可这没半点胭脂的脸是怎么回事? “郎中说那些脂粉擦多了对孩子不好,妾平日只在院子里闲坐,也不见什么人,便想着干脆就不用那些东西,没曾想日子久了便越发的不爱用了。”红绫顿了顿,咬着下唇似为难道:“妾并不知晚上闹贼,也不曾想会惊动您,爷若觉着不好,妾现在就去涂些胭脂。” 龚炎则把她拉住,若有所指道:“这样很好。” 红绫喜形于色,这时小丫头端了清粥小菜上来,还有做的雪蛤汤,红绫抢着问丫头:“俞姑娘那里送去了么?” 丫头点头:“小慧送去的。” 红绫扭头与龚炎则笑道:“亏不着妹妹,三爷这总能安心吃顿饭了吧?” “她还是孩子性子,你多让着些,爷心里有数。”龚炎则盯着红绫道。 语气不见得严肃,偏叫红绫看出郑重来,心头更恨,面上却不带出一丝儿,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柔柔的点头应了。 龚炎则在她这里用了夜宵,见外头天黑如泼墨,便要起身回去,红绫强笑着扯住他的袖子,欲言又止。 两年夫妻,龚炎则自是知道红绫要他留宿的意思,只一想春晓顾不得穿鞋袜,披散着头发跑去找他,便有些坐不住,虽是想叫她急一急,长个教训,却不想她急出病来。道:“天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也不用怕什么贼人,没有什么贼胆子肥的敢在太师府撒野。” 龚炎则迈步朝外去,红绫在后头一口银牙咬碎,却心冷面暖的只把人送走老远。 福泉、福海已经候了多时了,但见三爷出来,连忙挑着灯笼簇拥上前,三人出了红绫的院子,周围并不见什么人时,福泉才低声回禀:“善为在秋葵住的隔壁杂货间里,方才趁乱将人放走了。” 龚炎则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廊柱影子,道:“爷方才在屋里并未见到惯常侍候的丫头,你们查一查,人去哪了。” 两人应了,不一时回到下院,一进屋就见春晓穿的单薄的衣裳立在明堂,显见是急了,却并未问什么,而是乖巧的接过他身上的披风递给丫头,随后与他一同进了东屋。 龚炎则在前头,春晓跟在后头,瞧着他头发有些毛躁,才换的这身蟹壳青的平纹直缀是件半旧的衣裳,腰上戴的一应佩饰全都没了影儿,其中有一样是她这些日子给他新做的九颗经文赤金珠子缀五彩络子,也不曾在他腕子上看到。 春晓心一沉,也不问,只喏喏的立在跟前。 龚炎则坐下,她不坐他也没开口叫她坐,只仰头靠着椅子背半合了眼,若是红绫,必然要上前给他按头按肩,换作春晓,便是木头一个,杵着不动。 “说吧,今晚是怎么回事?善为去了人家女儿家的屋里被堵在外头,你做主子的脸上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小子是去行采花之举,还是儿女私会,你可知道是哪种?” 春晓低着眉眼动了动,小声道:“就是,婢妾让他去私会的。” 龚炎则意外的睁开眼睛,眸底有一瞬的冷光,嘲讽道:“没看出来,你还想做回冰人?” “不是。”春晓愣了愣,余光里见龚炎则沉了脸,她也跟着皱了眉,道:“白日里小暮来见我,是秋葵拜托她,要寻大舅舅把她领家去。” “你的意思,善为是秋葵的大舅舅?”龚炎则斜睨着,伸直了一条长腿。 春晓抿了唇,道:“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龚炎则话里带了冷意,女人不怕宠,就怕不知道自己是谁,如周氏没了最初的温良、赵氏没了最初的满足,亦如红绫没了最初的婉柔。若春晓也走了歪路,只想着阴谋诡计达到目的,又当如何对待?却也知道自己不舍得把她抛撇了,是以心情格外沉郁复杂,难以平复,望着春晓就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盼的正是别叫他失望。 春晓并非愚钝之人,虽不知龚炎则想的什么,却知叫他忌讳了,不由缓缓道:“秋葵装病,与小暮说是姨奶奶要害她,事关人命,小暮这才求到我这里来。” 龚炎则一听是为这个,暗暗松了口,连四肢也平展开,半是慵懒半是调侃道:“所以大半夜的你叫个半大小子去丫头房里,有没有脑子?”见她愣头愣脑的不作声,又道:“满太师府,除了你,就没有人能为秋葵做主了?偏你能耐,一口就应承下来,叫人堵屋里才知道怕了吧。” 春晓涨成了大红脸,龚炎则拍拍身边的炕,叫她坐过来,春晓只当没看见,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脚尖。 “怎么着?大半夜的把爷当救兵派出去,这会儿还有理了?坐这!”龚炎则沉了调子,也不等春晓动不动,伸手把人拉到炕边,扫了眼她趿拉在鞋子里的赤足,皱眉:“爷走后,你就一直在堂屋站着等?” 春晓缩了缩脚,企图藏到裙摆里头去。 龚炎则哭笑不得,又问:“给你端过来的冰糖银耳雪蛤汤吃了没有?” “吃不下。”春晓嗫喏道。 “你看你这点能耐,既是走了这步棋,就得稳住心神,你如此稳不住,岂不是说你派出去的人原本就不叫你放心,做事三分看天七分看人,什么事都不是十拿九稳的,你若是个将军,这场仗没打便败了。”一语落定,见春晓还垂着头不吭声,到底不忍心,龚炎则无奈道:“放心吧,善为是个机灵的,并未叫人抓住,方才福泉趁乱把他放回来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来复命。” 果然,外头夕秋应时的来说:“善为求见姑娘。” 龚炎则耷拉下眼皮,并不应声,春晓想了想,道:“叫进来。”说完转身撩帘子出去。 “小没良心儿的,嘴可真是个锯嘴儿葫芦,拽着爷一同去就这么难?”龚炎则坐直了身子,一边下炕一边嘟囔。 善为先见了春晓,才要说话,就见三爷在后头出来,眨巴眨巴眼睛看春晓,春晓板着脸道:“你说你的。” 善为一想自己还是福海福泉暗处开方便之门才逃脱,三爷自是知晓了,于是便把经过细细的说了一回,说到好好的一道墙说动就动,叫他扑到了另一头,如今想来还是满脑袋雾水。 春晓也是一怔,只立时就想到是道机关,不由蹙眉,转头看龚炎则。 提起机关,龚炎则也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对善为道:“你不用管,也别说与旁人听,那个叫秋葵的丫头得弄出来。”与春晓道:“大张旗鼓的折腾一晚上,爷也不能叫晓儿白忙活,就叫秋葵搭你一份人情,赶早就叫她大舅舅来把人抬回去养伤。” 春晓却不领情,总想着龚炎则去了一趟旁处就把衣裳换了,宵夜吃了,佩饰也没了,便是满心不舒服,他如今说什么都不顺耳。 龚炎则见她还淡着一张小脸,摆手叫善为下去,待屋里只他两个,伸手要去捏春晓的下巴,春晓只觉他指尖有股子极淡的花香,似茉莉似野蔷薇,当即把头扭了,眼底的嫌恶藏都藏不住。 “性子可真拗!”龚炎则只见春晓扭过脸去,以为还在耍性子,少不得耐下心来解释:“府里有机关还是太祖修建祖宅的时候留下的前例。二百年前还没有大周朝时,时局动荡,十国争雄,太祖为了应变突如其来的兵变与盗匪的抢掠,免不了动脑筋,便用了机关术。其实并非咱们府是首例,庞家先如此,因着两家是姻亲,也为着节省时间尽快落成府邸,龚、庞两家所置机关基本一样。后来祖父修缮宅子,又做了变动,一些机关是用来御敌的,怕误碰伤了自家人。当时随着祖父一同改动机关的就有秋葵的大舅舅,如今正在爷手底下管着沥镇的生意。秋葵能知道住的屋子里的机关,该是从老彭那听来的。” 龚炎则点点桌案,咂摸嘴唇,示意春晓倒茶,春晓面无表情的推了盏半温的茶过去。他吃了口,道:“爷说了这许多,你还冷着脸给谁看呢。” 半晌,春晓还是冷着脸,虽说冷若冰霜更有一番美,他却不想这样的冷美人是对着自己的,沉下脸来,终是发现这妮子在拗着旁的劲儿,低斥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爷没这闲功夫没你磨。” 春晓蹭的站起身来,咬着下唇就往屋里去,图个眼不见为净。 龚炎则本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什么时候不是被人哄着捧着,到了春晓这却调了个个儿,不由火大,当即摔了茶杯,冷笑道:“你再挪一步试试,眼里还有谁!” 春晓也知自己的脾气莫名其妙,可就是压不住,明明是求着他去救人的,他去了却温香软玉,岂不是要呕死她!原还想着过一日且一日,许多事都是以后的事,也想着,天长日久男人的心都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心贴心便再容不得旁人,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如今看来还是她太愚蠢,习惯了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龚三爷,就是个滚蛋! 她越想越委屈,待龚炎则站到她跟前,冷厉的气势压下来,没出息的先掉了泪。 “哭,爷说什么了你哭!”龚炎则一声暴喝,把外头侍候的丫头们吓的噤若寒蝉,一个个互相看了看,往后退走。龚炎则忽地抬头:“谁叫你们动的!你们主子今儿敢动一下,爷就卸了你们的腿!” 夕秋等人一个激灵,暗叫倒霉,却不由自主的把头低的更深了。 春晓则气恼的转身,几步走了回来,却不看龚炎则,左看右看,将孤零零剩在桌上的茶壶举起来,在龚炎则挑眉的瞬间,啪的摔到地上。 ---题外话---还有一章~写的比较慢,大家有空就刷一刷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 第152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动之以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真可谓兜头一盆冷水,一下把思岚娘给浇懵了头,张了张嘴,又听三爷说:“这会儿正得空,妈妈跟过来吧。” 思岚娘想说不去,闺女的亲事不用旁人操心,可这个旁人换成三爷,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反驳,再加上心虚,大冷的天儿,额头后背全冒了汗撄。 龚炎则再没看她一眼,前头去了,福海在一边笑这道:“您是爷跟前侍候的老人儿了,该知道爷什么脾气,叫您老人家去,就赶紧的吧,再说这是好事,爷给的体面,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诶。”思岚娘无法,硬扯了嘴角,跟着去了。 再说思岚回家见她娘不在,左邻右舍的问,竟是大早出门没几个人瞧见,一时不知道她娘去哪了。思岚满心焦急,却只能耐着性子在家等偿。 外书房,思岚娘还是第一回进这里,早年她在跟前侍候时,三爷在老太太的明松堂里长住,过了十二年纪分去外院,因她要给大儿子带孙子,与老太太请辞,并不曾跟着来。但见窗户上嵌的琉璃,照的书房十分阔亮,就觉新鲜好看,想起闺女说的下院里也是琉璃的窗子,心里越发觉得闺女走岔了路。 她正想的入神,福海扯了她衣袖,道:“妈妈,三爷问你话呢。” 思岚娘忙扭了头,笑的极不自在:“老奴出府二十多年了,早听说一些屋子嵌了琉璃,却只在外头看看,未曾进到里面来,今儿可算开了眼界,这窗子亮堂堂的真好看。” 龚炎则笑了笑,道:“妈妈还是这么实诚。爷还记得小前儿淘气,老太太要动家法,用藤条打,许多人都与爷说不疼,只妈妈说会疼,后来爷挨了打,真不疼,便当你是个奸诈胆大的,竟敢骗爷,罚妈妈不许吃饭。又有一日,大伯娘要打爷,也是藤条,爷叫福海代受,特意选的藤条,告诉福海不疼,后来怎么着了?” 福海硬着龚炎则的目光,笑着接话:“可疼死人了,那时候小的才六岁,打的老子娘都不认得了。” “可不是嘛。”龚炎则端着茶碗吃了口,道:“藤条打在爷身上不疼,是因着下人不敢真的用力气,只应景给老太太看,走马灯的糊弄过去了,而打在福海身上的却不必留情。妈妈向来有一说一,窗子好看便是好看,并不讨好,只说实话。” 思岚娘听龚炎则把一件小事记得这样清楚,如何不感动?只差老泪纵横,感慨的不知说什么好。 龚炎则淡淡扫了眼,忽地敛了笑,耷拉下眼皮,道:“按理说妈妈这样实诚的人,管教出来的闺女必然也是忠厚老实的,怎么做的事儿,却叫爷心寒呢。”顿了顿,问:“是爷哪做的叫妈妈不满了?” “不敢不敢不敢!”思岚娘再老实也不是傻的,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跪倒,头抵着地面道:“是老奴心急,寻思给闺女说户好人家,俞姑娘虽得宠,到底无名无份,这才一时迷了心窍,怂恿闺女投奔姨奶奶,想要得个体面。如今知道错了,三爷要打要罚老奴都心甘领受,只求三爷看在思岚还小的份上,饶她一回。” ---题外话---还有4更…… 第153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恩威并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听思岚娘说起思岚告密,稍一想,便知道为何红绫预先做了准备守株待兔,冷冷一笑,又听思岚娘苦苦哀求:“老奴这就把丫头领到姑娘跟前认错,就算撵出府去,老奴也没有一句怨言,这都是三爷和姑娘给的恩典。” 龚炎则摆摆手,道:“就让思岚跟着红绫吧,爷倒要看看,红绫内里到底藏的什么乾坤。” 思岚娘一听更惊恐,忙道:“思岚那丫头愚笨不堪,只怕会露馅,耽误了爷的事。” “妈妈不是主张她去走姨奶奶的门路么,那就还让她去,旁的不用说,真的不会假,自然没人怀疑。”龚炎则淡淡说着,眼睛冷然的睨着思岚娘,“这段时日,有劳妈妈多照应些思岚,放心,她给爷办事,事后爷亏不了她的……体面。” 思岚娘一屁丨股坐在地上,面色如土,还想再苦求,但听三爷与福海说:“爷记着妈妈家那个二小子在曹掌柜手底下做学徒,多久了?” 福海道:“六年多了,向来手脚勤快,能吃苦,是个厚道的人。” “那是该学着炮制药材了,你替爷留意着,若是好苗子也不必非得打杂满十年,差不多就得了。”龚炎则似随口那么一说,手里端了茶碗偿。 福海一笑:“谁说不是呢,曹掌柜也是怕引狼入室,总要十年看人品,如今有妈妈这样忠心为主的娘在,想必儿子也差不了。”扭头看向思岚娘:“您说是吧。” 经过三爷一番恩威并重的施为,思岚娘只沉默片刻,便点了头,同意思岚将计就计,还与三爷表了忠心,三爷满意的叫福海将人送出府去。 龚炎则在书房处理了一些急务后出府巡铺,中午在外头随便用了点儿,下晌又有几个回京述职的官员来访,晚上免不了外头应酬吃酒。因是官身,倒不曾叫粉头取乐,却也叫了唱曲的来助兴,回去的时候沾了胭脂香粉味儿。 回府后,春晓闻到便有些淡淡的,龚炎则自己闻了闻,皱着眉去净房洗漱干净了才上炕,吃了酒本就燥热,待春晓躺在身边,他把手臂伸过去搂住,凑着那节粉颈亲了上去,紧跟着去拨她的衣裳,却被冰凉的手指抓住,龚炎则反手握住她的:“怎么这么凉?”转念便猜到她一直在堂屋等他回来。 心头烫贴,嘴上却数落她:“说几回了,爷在外头不定有什么事,你该吃饭吃饭,该歇着就歇着,爷若是回不来,也叫小厮回来说,不需候着。” 春晓懒懒的嗯了声,便没再作声。 龚炎则支起身子去看,见春晓睫毛静谧,呼吸绵长,已是睡着了。他把被子抻了抻,给两个人盖好躺回去,想想就是一笑,也睡去了。 转天早起,春晓坐在梳妆台前,就见西洋镜子里,自己脸上肌肤底下能看见阡陌纵横的青红血线,眼下有了青影,便知自己是忧思过重了,鲜有拿了脂粉出来遮掩,头上也插戴了珠翠钗环,思华忙把准备好的素色衣衫收起来,取了鲜丽的来,春晓也没说什么,由着思华侍候穿戴。 龚炎则从外头回来见春晓颜色动人,心里喜欢,眯着眼儿观赏了半日,笑着道:“这身好看,正合适去给老太太请安。” ---题外话---还有三更…… 第156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跟我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红绫愤愤不平的在心里恶毒起誓,面上看上去却只是难堪的手足无措。龚炎则微微皱眉,不管红绫如何改变的令人厌恶,但孩子是无辜的,便替红绫圆场:“我小时候可是挨过祖母打的,那还不是越打越心疼。” “多大了,还在我这里耍猴儿,你呀你呀。”老太太拍着龚炎则的手臂,笑的极为开怀,显见是想起以前的事了,随后讲了几个龚炎则小时的囧事,把红绫和春晓的肚子都忘了撄。 后来大房的冯氏与二房的王氏领着小辈儿来请安,明松堂热闹的如同过年,被子孙簇拥在正上首的老太太更是笑声不止,龚炎则见人都到齐了,便起身告辞,他外头事忙,老太太也体谅,只说什么也不叫春晓走,要她陪着说话。 龚炎则只得独个走了,红绫懒得与老太太周丨旋,又不用装贞静温柔,转过来与冯氏的小孙子逗闷子,“几岁了?” 贝哥儿睁着大眼儿,看中了红绫头上薄如羽翼的蝴蝶簪子,伸手就去摘,红绫大着肚子哪里敢让这小祖宗爬身上,下意识的躲开,结果贝哥儿没扶住桌椅,扑空后摔了一跤,当即狠狠的哭闹起来。 红绫吓一跳,这回是真的尴尬,冯氏抱起孙子,心疼的都要拧碎了,劈头盖脸的训斥红绫:“你安的什么心,哪不坐非坐这儿,引的孩子跌跤,坏了心肠的!偿” 红绫并不敢与冯氏叫板,只能示弱,挤出泪来哭的好不可怜,嘴里连说不是故意的。 被两人这么一闹,老太太也没心思再闲话家常,叫人散了。 春晓也出了明松堂,半路逮到机会与王氏打听寰儿,王氏笑的有些勉强,道:“家去了。” 春晓就愣住了,可以说寰儿有家不如说太师府才是家,有亲娘不如说王氏是亲娘,怎么不声不响的回去了?且看王氏的表情,该是隐瞒了什么,可再怎么问,王氏也只说是家去了。 眼看王氏带着小七及双胞胎兄弟走远了,春晓便也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回下院,走到萧条的小园子边时,但见一身淡蓝绸布的七爷龚炎文守在路边,七爷比五爷龚炎庆小一岁,面相也青涩,是个小少年郎,春晓却知道他比一般孩子聪明,自己可是得了人家一个连弩呢,忙关切的道:“七爷不是随二太太走远了么,怎么在这?” 龚炎文不言语,一张面瘫脸没一点表情,直直的盯着春晓端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的极仔细。等到春晓恨不得拔腿就走时,严肃道:“连弩是我做出来的。” 春晓吓一跳,左右看看,叫丫头站远点,随即点头:“我知道。” “三哥来找过我,叫我给他做连弩,但我拒绝了。”龚炎文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你想看看我做的别的吗?有许多比连弩好用,也更厉害。” 春晓本想拒绝,但听龚炎文说:“我知道寰表姐为什么家去。” “为什么?”将拒绝的话咽下去,转而追问。 “你跟我来,我告诉你。”龚炎文再不多说,转身前头去了。 ---题外话---总算完成了~!明儿还是白天刷文哦~! 第157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试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眼见龚炎文走远,跟上去不是,不跟还惦记,招手叫夕秋、思晨跟着自己,其他人先回去,快步追了上去。 龚炎文将人直接领回自己的纯山苑,春晓眼见到处是石景,间狭种的竹子,大冷的天竹子依旧挺拔,挨近了伸手摸了摸,叶子湿润,同样探头看的俩丫头,相互道:“本就少有养竹子的,没曾想养的还这样好。撄” 春晓环顾四周,又看了眼那竹子,微微笑道:“好聪明的,竹子怕风沙,这里围了石山,减少了风沙肆虐,叶子这样润,我猜附近该是有活水。” 龚炎文眸光闪了闪,道:“院子半围引了城外的活水,你知道这是什么竹子么?” “淡竹。”春晓随口道。 龚炎文似乎呼吸都滞了一下,沉默许久,哑着嗓子问:“你也养过竹子?偿” 春晓想了想,脑中一片空白,方才随口说的似乎也是灵光一现,许是重生前养过?摇摇头。 龚炎文并没有再追问,引着春晓主仆继续在院子里走,到一处鹅软石累就的缸大的储水处,龚炎文指着旁边立的石碑,“你看这个。” “鱼缸。”春晓念得两个字,探头看了看,见缸底深邃,却又清透,极深处有有鱼在游动。 “你再看看。”龚炎文紧盯着催促道。 春晓奇怪的瞅了眼龚炎文,又看了看这古怪造型的东西,正想说没甚可看的。夕秋忽地指着那石碑上的字道:“姑娘看这个鱼字,是不是错了?” 闻声看过去,但见鱼字的四点底只有三点,抬头去看龚炎文,龚炎文的眼神复杂中含着一股热烈的期盼,春晓这灼热的目光看到心头一悸,有什么在脑中掠过,张了张嘴,呐呐道:“四点是火,帝王说,佛主慈悲,见不得鱼在火上烤,是以少一点,成水,任它遨游。” 龚炎文上前一把抓住了春晓的手,眼中迸裂红丝,急不可待的问:“你是谁?” “我是……”春晓恍恍,眼前景物骤变,不经意间,她再次陷入前世的幻境。 “七爷,使不得,快放手。”夕秋与思晨吓的不轻,忙上前想要把春晓的手从龚炎文手里拉出来,龚炎文虽才十二岁,但也不合规矩,要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 “别动!”龚炎文忽然低声喝止两个丫头,他慢慢松开手,举到春晓眼前晃了晃。 夕秋二人看过去,就见春晓眼神呆滞,眼仁儿一动不动,瞳孔发散,似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两人这时真慌了,想上前叫春晓,又叫龚炎文制止,听龚炎文缓慢的说:“都别搅扰,等等看。” 等什么?夕秋、思晨只觉得嗓子眼儿冒了火,怕的要死,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两个脑袋也不够赔。思晨白着脸小声道:“要不要回禀三爷……” “闭嘴!”龚炎文瞪了那丫头一眼,摆手示意,领着两个小丫头后退了几步,只留春晓直直的立在原地。 大约一炷香的时候,夕秋已经耐不住,瞅着姑娘明明没睡觉却似梦魇,心中害怕,转身挪步子,还是想回禀三爷,龚炎文侧身一把拽住夕秋,思晨怔了下,扭头看他俩。 “你们去哪?”春晓眨了眨眼睛,奇怪的问。 ---题外话---老样子,刷文啊~~第一更,还有五更…… 第160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思岚后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话说当日思岚娘从三爷的书房出来,一路上别提多揪心了,恍恍惚惚的,到家门口时,就见巷子有人家闺女省亲,那家的姑娘虽没了爹娘,但有兄弟在,舅哥在妹夫面前也有几分威严,仗了姑娘的势。思岚娘就想:当家的早死了,思岚在婆家腰杆儿直不直,还得看她兄弟有没有本事,老大不甚出息,志气全在二小子身上了,二小子又是厚道的孩子,必定会给他妹子撑腰。这回按三爷吩咐的办,也是为思岚好,思岚将来知道了也不会怪她这个做娘的才是撄。 思岚娘到了自家门口,方一推门,思岚正好往外去,一见她娘就是跺脚,埋怨道:“您去哪了?我守了好久,快进来,有紧要的事说。” 思岚娘忍下翻腾的思绪,面上不带出来,与思岚进了屋。 娘俩在屋里说了许久,思岚抖着手把红绫给的那包药拿出来,看着她娘说:“真要这么做?我……我虽嫉恨夕秋、思晨几个贯会做拿张做乔,可,可也不至于害人呐,娘,我怕到时手抖的厉害,害人不曾倒叫人看见了。” 思岚娘也是心胆都在抖,嘴上却还要安抚住她,“姨奶奶不是说害不死人么,你把人毒哑了,要不你少放一点,叫秋葵那丫头多少能出个动静,回头与姨奶奶说时,就说遇到人来,你急着掩饰便罢手了。凡事都有意外,想必姨奶奶也不会多心。” 思岚苦着脸,止不住的哭道:“我怎么这么倒霉,本想着是一等大丫头,都没我体面,谁想来了个茜姑娘非把我要过去,再回来姑娘对我就不亲了,不然我能想着投靠姨奶奶?姨奶奶外头看着温柔和软的性子,谁曾想是个内里阴毒的,如今我不听她的,她就要叫姑娘知道我背主,我……我若是这样被撵出去,还……还怎么做人呐!偿” 思岚娘虽要怂恿闺女去干坏事,可也忍不住气道:“谁让你贪图便宜,有点便宜就不肯放过,你若不改,以后还有大亏要吃。” 思岚本就悔的肠子都青了,又听她娘埋怨,不由哭的更厉害了,汗巾子打湿了好几条。后来思岚娘再如何劝她,也只是哭,怎么都不肯回府去,在家住到半夜时就说起了胡话,思岚娘赶忙请了郎中来,郎中便说是惊吓过度,平心静气才能好,开了压惊的药。 思岚在家闭门不出,吃了两天的药,才渐好,红绫就派丫头来催,思岚没法子,只得灰着一张脸回府了。 先给春晓请了安,春晓见她气色不好,还说放她回去好好养着,养好再回来,思岚没精打采的回说:“多谢姑娘体谅,奴婢无碍的。”春晓便没再说什么。 出了正房,思岚眼圈便有些红,与红绫做对比,姑娘只是性子淡,却是个纯良的人。 自己这是何苦的呢? 偷偷沾了眼角,就见有小丫头兴冲冲的朝茶房去,叫她拦住,小丫头回说:“小暮姐姐醒了,我去告诉夕秋姐姐放心。” ---题外话---还有2更…… 第161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上门问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思岚还没见红绫,并不知道小暮被放了出来,听罢一愣,连忙去见小暮,小暮在炕上躺着,有个婆子打扮的人扶着她的身子坐起来,后腰垫了枕头,就听那婆子问:“好点没?” 小暮虚弱的点点头:“我没事干娘,你不用担心,幸亏姑娘请马郎中给我带话,叫我装病,红绫这才放松警惕,把我放了,以后有姑娘给我做主,不用再怕那恶毒的女人了。” “托姑娘的庇佑,你这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暮干娘笑着道。 思岚听的真真儿的,把身子一转,心头思绪复杂到无以复加,但见夕秋赶了过来,连忙底下头,心虚的跑了过去。 夕秋瞅了眼思岚,两人关系不睦,也懒得多想,掀门帘进了屋。 思岚急三火四的走远,才站稳身子就被前来打探消息的小丫头抓了个正着,小丫头皱着眉道:“姨奶奶喊你去呢,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丫头盯着思岚,思岚也知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去见红绫偿。 再说红绫把小暮放了就觉悬心,打发小丫头往下院跑了两三回,却是打听不到什么,这会儿见思岚磨磨蹭蹭的来了,就是冷冷一笑:“呦,思岚姑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这里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来了可就不好走了,想好了再进来!” 思岚真想扭头就走,可也知道,转身之后便是臭名远扬,背着背主的名头被撵出府去,咬着牙迈过门槛,福了福身:“请姨奶奶安。” 红绫不屑的哼了声,抬着眉头,冰冷道:“我记着你不是嘴儿甜的很嘛,可是一口一个姨奶奶叫的我这心里别提多热乎了,怎么,两天不见,变卦了?” 正说到思岚心坎上,扑通给红绫跪下,磕头道:“姨奶奶饶了奴婢吧,奴婢胆子小,您吩咐的事真的办不来。” “少给我来这套!”红绫厉声制止,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有好处就贴上来,没好处就想躲的远远的,想的美!我问你,小暮那个小贱人是不是嗓子没哑,是不是装病?” 思岚忙道:“不哑,说话真亮的,看起来倒不似装病,只并不严重。” 红绫一听就连说三个好字,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跟我耍的障眼法,把小贱人从我这里弄走,呵,不想想,小暮是谁的丫头,既是病好了,就得给我滚回来!” 红绫气的肺都要炸了,若说这件事不是春晓指使的,打死她也不信,如今就去要小暮滚回来,看春晓还有什么借口阻拦! 红绫气势汹汹的带人来到下院,思岚早就溜了,红绫也没管,说白了利用的就是思岚的双重身份,自然也不想她露了真身。红绫迈步进垂花门,几个小丫头见状忙四散的与领头的报信,很快,夕秋、思晨、思华、思瑶纷纷从房里走出来,见红绫脸色阴冷,一时不敢上前。 夕秋瞅了眼红绫的肚子,皱了眉头,并不上前,远远的施礼,问说:“姨奶奶来下院有事?” 红绫冷笑:“叫你们姑娘出来,她家姨奶奶来了不知恭迎么?规矩都叫狗吃了!” ---题外话---还有一更…… 第164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三爷来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愣了下,先摸了把自己的手臂,而后探头向外看,红绫躺在地上,手死死按着胸口,五官痛苦的扭曲着,春晓不明所以的盯着红绫的胸口,心想:一没真的射箭出去,二来她也没中箭,可瞅着也不似假疼,怎么回事? 周围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也都奇怪,怎么姑娘动了动手臂,这人就像要死了一般。有个婆子忽地喊道:“哎呦,姨奶奶是有心悸的毛病吧?不得了,要命的呀。” 春晓吓一跳,忙叫人去请郎中,又打发人去问小暮,平时红绫是不是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毛病,有没有备用的药偿。 正乱着,善为拿了药来,说:“就是方才那婆子的,她就有这毛病,这种药该是都好用的。撄” 眼见红绫脸色发紫,春晓只死马当活马医,接过药就要喂给红绫,这时有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从她手里把药拿走,春晓扭头,就见龚炎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把药放在鼻端闻了闻,伸手把红绫的后脑微微抬起,将药喂了下去。 春晓慢慢站起身,退到一边。 龚炎则叫人不要动红绫,也跟着站起来,沉沉的瞅了眼春晓,扫眼见她只穿着袜子跑出来,皱眉道:“回屋去。” 春晓抿了抿唇,没动。 “爱站这你就站牢了。”龚炎则冷沉沉的道,转过头呵斥丫头:“没见你们主子没穿鞋么?都是怎么侍候的,白养了你们。”说罢迈步进了屋,把春晓丢在外头。 夕秋忙拎了鞋出来,春晓把鞋穿上,思华又把披风和手炉拿出来,都给春晓置办上,而后一众丫头也在外头陪着。 不一时马郎中匆匆进来院子,一眼就见许多人簇拥着春晓立在窗子下,另有个女人躺在地上,明白病人是哪个,不停歇的过去,不等吩咐,伸手就给红绫号脉。 他是惯常看这种常见病的,确诊是心悸,听说喂了药,又从随身带的药箱里取了一个瓷瓶出来,倒了一枚药丸出来,叫丫头兑温水又给红绫喂了一回。 没多久,红绫幽幽转醒,发觉自己躺在地上,扑棱着就要起来,马郎中连忙摆手,道:“使不得,慢慢起身,心悸这种病最怕急、慌、惊、怕,凡事慢慢来,保持心静平和才有利养病。” “谁?谁心悸?”红绫奇怪的问,忽地想起方才的事,猛地捂胸口,随即惊恐的白了脸,“我,我中箭了!救命!” “……” 马郎中不好看个内眷的胸,偏过头去,旁的丫头婆子纷纷探头,小丫头更是忍不住捂住乐。 龚炎则在春晓曾呆过的窗口往外看着,当即沉下脸来,冷声道:“红绫,你进来!” 红绫就像被点了穴道一般不喊不叫不动了,她还不知道龚炎则在这,面上神色变幻,似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种表情去见龚三爷。 福海是陪龚炎则一道进来的,之前在院门旁看了一回好戏,只三爷面无表情的,也不知心里偏向哪个,是可心的春晓呢?还是怀有子嗣的红绫呢?福海拿不准,便客客气气的对红绫道:“姨奶奶先进屋吧,有什么屋里说,外头冷。” ---题外话---继续哈~! 第165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半分不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红绫垂着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紧跟着露出一张可怜相,捏着帕子按到眼角,悲泣道:“三爷可算是回来了,若是三爷不回来,妾连这个门都进不得,还说什么冷不冷的,被人扇了脸,还吓的差点死在这,如今不说妾的体面全没了,还给三爷丢了脸,妾还怎么活啊!……” 龚炎则冷笑:“要死死远点,不想死就给爷滚进来!”就见红绫打了个嗝,似被他一句话惊到,龚炎则转过头来看春晓:“还有你,都给爷进来。”语气到底不如前头严厉。 如今红绫真恨不得去死,做个死人眼不见为净,可又想,当初三爷对自己也是温柔小意,说说笑笑好不贴心,还不是春晓这个狐媚子勾走了三爷的魂儿,不然哪会如此呢。 就算死,也得拉春晓垫背,否则死也不甘心偿。 红绫咬唇,也不归拢衣衫发髻,就这么狼狈的朝屋里去,迈过门槛,回头朝春晓道:“如今三爷在,妹妹总该收敛些,但凭着三爷的宠爱也不能越过三爷去不是。” 春晓挺着身子,也不回头,只道:“姨奶奶只管好自己,便是天下太平了。” 龚炎则眉一挑,竟是半分不让,但见红绫愤愤不甘,却没再说什么,低头进屋,他也收回视线,到迎面正座上坐了。 春晓的丫头都在外头陪着,屋里没人端茶倒水,红绫极有眼色,忙拢了黏在脸上的头发,就要侍候龚炎则用茶,龚炎则摆手,又看了眼红绫脸上的红肿,并不言语,却伸手示意红绫坐在一边。 红绫心头酸楚,委屈的不住抹泪,却不开口告状。 外头,夕秋劝春晓进屋,“原就是姨奶奶来寻衅,姑娘不回屋说清楚,三爷只听姨奶奶一个人信口胡说还得了?” 春晓却是满脑子想着方才龚炎则接过药,亲自闻了,又亲自扶着红绫喂下去,竟是不信任她,怕她下毒一般,是不是在龚炎则心里,也是防备着她的。 窗子下冷风打着旋的吹,却没有春晓心里冷,为什么万般皆好,却总叫她不开怀,似缺少了什么。 福海眼见春晓犯拗,怕三爷发怒,上前道:“爷早饭还没用呢,不如先端些点心来,姑娘先侍候用一些,省的三爷胃里难受,昨晚可是吃了不少酒。” 春晓回过神来,到底是不舍得不管,挪了步子,福泉和夕秋两相看了眼,均是会心一笑,夕秋领着几个丫头跟着春晓进屋。 进了屋但见龚炎则直挺挺的坐在首位,手边连杯热茶也没有,红绫又在一边哭的烦心,心中微叹,小声吩咐夕秋:“我记着这会儿钱妈妈该是备了糕饼的,你再沏壶热茶来。” 夕秋忙应承的去了。 春晓这才走过去,立在龚炎则眼前,龚炎则抬脸瞅了瞅,同样没说话,指了身边的椅子,叫她坐红绫对面。 春晓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堪堪落座,就听龚炎则沉着嗓子道:“说说吧,今儿闹的是哪一出啊?如今这后院厉害了啊,都改上演全武行了。” ---题外话---继……续…… 第168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中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抱住春晓,春晓却两眼一翻,只露出眼白,嘴角诡异的翘起,声音极轻却又异常尖锐,“早该死的,怀着孽种还有脸活着,死吧……。” “春晓?!”龚炎则堂堂一个汉子,抱着春晓的手竟在发抖,摩挲的扯开春晓的衣领,将小叶钉玉佩拿出来看,就见玉佩上镶嵌固定小叶钉的地方微微顶起,小叶钉一端发黑,已经向外脱落。 果然有明堂! 龚炎则再不迟疑,朝外喊福泉,福泉出府办事并不在,福海应声:“三爷,什么事,小的在呢。” 一听福泉不在,龚炎则当即箍住春晓的身子,裹上披风,兜头罩脚的抱起来就往外去。 当初徐道长与龚炎则说了离魂的三种可能,只这种事书上轶事与民间传说多,并不为考据,是以徐道长也并不能确准该怎么来压制离魂,小叶钉只是惯常遇到的情况,若超出预想,也没有好的办法来解决,后来徐道长给了龚炎则一瓶供奉在黎山老母香案上的净水,用来驱邪镇魂。 龚炎则带回来后放在外书房的暗室中,暗室只福泉知道,如今福泉不在,只能将人带去了偿。 红绫还在明堂候着,但见三爷忽然急匆匆出来,忙起身,却是紧跟着走几步也只看到男人快步离开的背影。 她扶着门框站了会儿,又慢慢下了台基,一溜眼见思岚贼头贼脑的躲在一边,紧跟着夕秋等人也出了屋子,思岚故作忧虑道:“别是三爷管教不听,一气之下要把人卖了吧?” 夕秋等人一愣,心想:不能吧,三爷平日里有多宠溺姑娘,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来,怎么可能舍得卖掉? 红绫又说:“难不曾是没怀上孩子,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了?” 夕秋忍不住了,“姨奶奶能不能说点好的?我们姑娘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到底被思岚鼓动的没了底儿,抬步打算跟过去看看,吩咐思晨几个看好家,她去去就来。 思岚见红绫一双利眼看过来,根本不想与红绫打照面,低着头就跟上了夕秋,把夕秋弄的一愣,有些日子不见思岚,总感觉神出鬼没的。 两个一等大丫头走了,思晨几个面面相觑,瞅着红绫,只得道:“姨奶奶进屋歇着?” 红绫哼了声,道:“别以为这事儿就完了,少不得要你们姑娘给我个交代。”说是这样,却抬步朝院子外去了,不知在哪猫着的两个小丫头跟了上来,红绫瞅见了一人给一巴掌,打的两个小丫头咧着嘴,哭着回去的。 再说夕秋与思岚赶往外书房,就被福海拦在外头,书房门禁闭,也不知姑娘如何了。 福海从外头回来,虽看了一场热闹却不知道缘起何故,便问夕秋:“也不知姨奶奶今儿刮的哪阵邪风,跑来找姑娘的晦气。” 夕秋扭过头来,一提这事也是一肚子的火,道:“小暮被姨奶奶折磨个半死,昨儿傍晚接到咱们院子来,不知谁走漏风声,叫姨奶奶知晓,跑来要把小暮讨回去,却是东扯西扯的说了许多没影儿的事,把姑娘惹烦了,就这么比划了一下。”夕秋做了个伸直手臂的动作,奇怪道:“就把姨奶奶吓的犯了心悸的毛病。” 后头福海在门口也见到了,自是明白春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却不能顺着说下去,只撇开话头说旁的:“不知谁嘴没把门的胡沁,抓到了不能轻饶了。” 夕秋也点头,“正是,看来姑娘身边又该疏拢一下了。” 立着耳朵听声的思岚听见,耷拉着眉毛,大气不敢喘,生怕被人发现是她说漏了嘴。 也是她才从家里回来,并不知道红绫问小暮的情况是多大是事儿,当看到红绫杀人一般的架势冲去下院,也把她吓的不轻,当即躲了起来,后来忍不住想偷看,才攥了一手心的冷汗回来,就见红绫吃了闭门羹,跟个疯狗似的独个嚎叫。思岚这心里是又痛快又恐慌,到底是有把柄被攥在红绫手里,真是比吃屎还恶心难受。 书房里,龚炎则抱着春晓进入暗室,如果春晓清醒,看到暗室的摆设必定大感惊诧,只见迎面墙上挂着大幅地图,山脉河流驿站卫所这些军事重点标注的尤为清楚,另一面墙上是书架,累累账册塞的满满登登,中间长案上同样是账册纵横,一盏三头莲花铜座烛台淌满蜡油,预示着主人通宵达旦的处理公务。 龚炎则将人放到桌案后的椅子里,春晓此时已经有轻微抽搐,眼白翻的厉害,面部皮肤愈发青白,毛细血管透过近乎薄冰的皮肤慢慢布满整张脸,嗫喏的唇角也呈现出了紫红色。 龚炎则浓黑的眼深邃幽暗,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书架前将一沓账册取下来,却是匣子伪装成的,他打开盖子,那瓶徐道长给的净水正静置在里头,正要伸手拿出来,忽地脑后席来风声,他立时低下腰去,把瓷瓶握住,再向一旁腾挪,站直身转过来就见春晓一双白眼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举着手,手里拿的正是那烛台。 “晓儿,你做什么?”龚炎则下意识的问。 春晓并不回答,脑袋偏了偏,举着烛台刺过去。 叫龚炎则诧异的是,春晓出手又快又准,且有些功夫的路子,不敢轻视,全神贯注的挪转腾移起来,却并不想伤了春晓,一时制她不住,忽地桌子对角的账册被扫落,春晓转头就插了烛台过去,将账册戳个稀烂。 原是听声辩位,眼睛并不能看见。 龚炎则耐着性子观察了一阵,慢慢伸手摸到一本账册,忽地把手里的账册抛高,果然,春晓抬起头,把烛台打飞出去,正刺中那账册,同时龚炎则奔过去,把人抓住。 春晓疯了般扭转身子,力气奇大无比,龚炎则只得整个人压上去,一手扣住她的双手,随即把瓷瓶的塞儿叼掉,另一手拿着瓷瓶在春晓的双眼、鼻孔、嘴巴及两耳里都滴上净水,所谓七窍正对七魄。 再看春晓,似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很快萎靡不动了。 ---题外话---先容我去吃个饭,回来继续,咱们今天9000+ 第169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态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再次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龚炎则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她仰着头躺在床上,动了动手,果然似断了骨节般酸疼,想着那日发生的一切,都不敢想,她竟然还能活过来。 夕秋端了温水进来,见春晓正睁着眼睛,吓了一跳,待见春晓眼珠子会动,还会眨眼睛,松了口气,随即喜道:“姑娘醒了,奴婢这就禀告三爷去。” “三爷在哪呢?”春晓轻轻扭头,脖子却因着被龚炎则死死按住过,疼到难以动作。 夕秋把帕子放在水盆里打湿,拧的半干,就要给春晓擦脸,春晓一动一下如同骨节要分崩离析,便由着夕秋侍候,擦完帕子拿走的时候,春晓看见帕子几乎都黑了,不由一怔,道:“我脸上很脏吗?拿镜子来我看看。” 夕秋把帕子丢进水盆里,到梳妆台取了镜子过来,擎着照春晓的脸,春晓就见镜子里的自己虽还是那般模样,眼耳口鼻唇上却有黑色油渍,像是在哪蹭上去的。便道:“再擦擦,怎么这么脏。” “三爷说无碍的,姑娘这个病有个几日就好了,若不舒坦就勤擦擦脸,奴婢今儿都给您擦五六回了。”夕秋不甚在意的说道。 春晓直挺挺的躺着,猜想是最后龚炎则在她七窍上点的水有关,回头问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如今动一下要命的疼,那便不动了吧,任凭夕秋摆弄偿。 “你们姑娘醒了么?”门外有人问话,外头思瑶在西次间做针线,起身但见是老太太屋里的佳玉,忙笑着道:“佳玉姐姐怎么有空过来,快进屋坐,外头冷吧,这么远的路怎么没带个汤婆子暖手。” 佳玉语气淡淡的:“乘软轿过来的,冷不到哪去,姑娘起了么?” 思瑶便说:“姐姐坐一刻,我进去瞧瞧。” 思瑶才要进屋,夕秋掀开帘子看过来,道:“姑娘醒了,但起不来身,请佳玉姑娘有话进来说。” 佳玉眯了眯眼睛,嘴边似笑非笑的点了头,进屋去。 “快请坐。”夕秋等佳玉给春晓见礼后,请佳玉上座。 春晓与佳玉曾有一点小摩擦,也就是上一回茜娘闹事,佳玉奉命来叫请春晓去明松堂,言语神色间有些不喜,倒也没别的,后来佳玉与茜娘动了手,为了给庞胜雪一个交代,罚佳玉去洗衣房做了一个月洗衣女,大冬天的,也吃了些苦头,这是日子满了回去明松堂了。 前两日给老太太请安,佳玉就在,看着比以前懂事沉稳许多。 春晓微笑着道:“不知是不是老太太有吩咐。” 佳玉点头,声音淡漠道:“老太太说上一回绿曼假借菩萨名头行大恶之事,是污了菩萨的慈悲善行,叫姑娘再重头抄写经文,因赶着年前就要化给菩萨做福德,近些日子姑娘就别出去走动了,专心抄经,修身养性。对姑娘也是好事。”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春晓艰难的扭动脖子,从佳玉的态度与老太太的吩咐上看,老太太对自己似有不满,倒不知哪里做错了。 ---题外话---还有一更哈~~ 第172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主动认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怎么不成?一做生二做熟,这种事说白了和穿衣吃饭也没多大分别,你只当寻常便没什么。”红绫笃信思岚不敢不听她的话,勉励了几句,又威吓道:“如今秋葵的嗓子是你毒哑的,你想收手也晚了。” 思岚闻听,果真萎靡在地,半晌才呆愣着点头,红绫亲自把塞到思岚手里的簪子插在她发间,笑的亲切:“瞧,花儿一样的年纪,戴着多俊儿。撄” 临出门时,思岚突然问红绫:“姨奶奶,不知小暮和秋葵在外头造谣说了什么?” 红绫眼底微光一闪,站起身,慢慢的走到思岚跟前,语气极轻的道:“她们说……绿曼死的冤。” 思岚从红绫处出来,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天边一抹残阳照的影壁发红,她想着红绫说的那句话,‘绿曼死的怨。’为什么这么说?绿曼不是暴毙么?若说绿曼死的冤……谁死不冤? “不冤……冤……”思岚猛地顿住脚,惊的回头,心怦怦乱跳起来,难不成是说:该死的那个人是红绫偿! 思岚脑袋跟炸锅了似的,耳畔嗡嗡作响,拎起裙角就往前跑,寒风刮着面颊,发髻也跑散了,头上的珠花簪子扑棱着发出杂乱的声音,她一把拿下红绫给的簪子,扬手就想扔了,只才要这么做又顿住,攥在手里,脚下加快,直接家去了。 哪曾想才到家,思岚娘就把她拦住,拽着往府里去,思岚急道:“娘,我不回去,你和三爷说说,叫我回家吧,我不要在府里当差了,姨奶奶不是好惹的。” 思岚娘道:“娘是三爷的养娘,是奴才,不是亲娘,不是府里的老太太。若是说什么三爷听什么,你还用侍候人,早嫁个如意郎君了。如今你只乖乖的去给春晓姑娘磕头认错,娘陪着你去,想姑娘看在三爷的面上不会如何。” “什么!”思岚大惊失色,尖着嗓子道:“姑娘知道我给秋葵……” “喊什么!”思岚娘一把捂住闺女的嘴,左右看了看,“你疯了,喊这么大声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做的事!” “呜呜……”思岚呜咽两声,把她娘的手扒开,喘着气道:“不是您说叫我给姑娘认错去,娘,你送我走吧,走的远远的,大哥不是在京城做木匠活,我去投奔大哥。” 思岚娘打断她,恼怒道:“不许你去连累你大哥!” “娘!……” 思岚娘扯住狠劲跺脚的闺女,拉到近前低声道:“你急什么?前儿姨奶奶与姑娘大闹了一回,姑娘回过神来能不查一下是谁走漏了小暮的消息么,查到你头上,作准了你与姨奶奶胡乱说话,如今姑娘叫你去,也是寻常,你便这样说……”她娘贴着思岚耳朵边细细嘱咐。 事有轻重缓急,思岚只好先硬着头皮回去领罪。 东屋里,春晓靠着引枕在炕上,但见思岚进屋就跪到地上,磕头道:“姑娘,奴婢错了,都怪奴婢嘴快,给姑娘惹了麻烦,姑娘千万别生气伤了身子,怎么罚奴婢都行。” 思岚面如死灰,说话打颤,再抬头,额头冒了一层冷汗,春晓眯了眯眼睛,问:“你犯了什么错?” ---题外话---还有哦~~ 第173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发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姨奶奶将奴婢叫去,问奴婢小暮姐姐的病如何了,嗓子还好么?奴婢才从家回来,以为姨奶奶是关心小暮姐姐,就说小暮姐姐看起来还好,嗓子也没大碍,随后姨奶奶就冲了出去,后来见姨奶奶来咱们院里闹事,才知道稀里糊涂说错了话,奴婢真不是有意的,求姑娘责罚。”思晨将头深深抵在地上,哆嗦着嘴唇道。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春晓抬头与夕秋互相看了看,一旁立着的朝阳忍不住冷笑:“怎么姨奶奶旁人不问,只喊了你去?再有,小暮姐姐来咱们院子养病,你就没多想想为什么,姨奶奶问了你便说,你到底是谁的婢子?” 朝阳声音清脆,落地滚珠似的,把思岚问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嗫喏道:“就,就有一回在园子里遇到姨奶奶,她身边没有丫头侍候,奴婢就扶着她回院子,姨奶奶说奴婢乖巧懂事,赏奴婢一根簪子,后来也叫奴婢过去说些闲话,赏些吃食和小玩意,奴婢觉着都不贵重,也没当回事,那日叫奴婢过去问话,奴婢以为寻常,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本就蠢笨,如今惹了祸,求姑娘责罚,还有,奴婢想领了罚以后就出府去,求姑娘成全。” 众人一愣,思岚竟是自请求去偿! 春晓原本听着思岚说的已经信了,但听她要走,不禁眯起了眼睛,是什么原因让个爱慕虚荣的人离了富贵乡,且是急不可待的要离开? “你要走?”春晓一字一顿的问? 思岚不敢抬头,绷紧了后脊骨,感觉到春晓的问话如有重量,压的她喘不上气来。 春晓扭过头,不再看她,淡淡道:“你是三爷领来的,要留要走与三爷说就是了。至于惩罚……”眼看着思岚身子抖了一下,春晓叹气道:“也等三爷回来后再说。”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思岚做了这样的错事姑娘却轻轻代过,什么都是等三爷回来,还不是看在她娘是三爷的养娘份上,真是便宜她了! 思岚忙磕头谢恩,匍匐在地上半晌不曾起身。 思岚出去后,朝阳撅着嘴回来,哼道:“情分也不是这样用的,思岚娘有这样的闺女再厚的情分怕是也有磨薄的一天,到时真有事要求三爷反而张不开口了。” 思晨笑道:“没曾想你还懂这些,我们的小丫头长大了。” “我比许多人都懂的多。”朝阳斜着眼睛横了眼窗户外头,此时窗子半开着,能看见思岚与她娘在门口与夕秋道谢,思岚娘讨好的笑着,虽看不清夕秋的表情,但看那母女俩尴尬的神色,夕秋该是敷衍了事。 也是,要不是思岚惹来了红绫打闹一场,夕秋也不会被红绫扇一耳光,能对这对母女笑才怪。 送走思岚母女,夕秋回屋,朝阳打抱不平的叨咕着,但见春晓静静的并不说话,似在想着什么,便与朝阳几个退了出去。 春晓确实是在思考,思岚想要出府,显然是怕了,什么比富贵重要,命!她是怕没命!所以急着出府。但这里却有福海的影子,福海是说思岚只是路过秋葵的住处,是真实的,还是福海在包庇思岚? 福海是三爷的心腹亲信,除非有三爷的命令,否则亦福海每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做派,是不可能帮个小丫头说话的。 三爷在红绫这件事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她没冒然处置思岚,就是还看不透龚炎则的想法,看来要等人回来当面问了。 再说思岚母女出了下院,思岚拍着胸口道:“可算糊弄过去了,可是,娘,三爷不似个好糊弄的,怎么办?” 思岚娘却是琢磨着春晓对思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举动,难道说春晓也知道三爷的用意,是让思岚将计就计? 那可不得了!两人合起伙来对付红绫,先不说红绫到底错哪了,只说三爷与春晓的这种亲密,比之有些正经夫妻还要贴心,看来,这位俞姑娘的造化在后头呢。 “可惜了……”思岚娘长长叹了口气,瞅着闺女犯愁的模样,只恨闺女眼界窄,不然跟着俞姑娘,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如今虽说给三爷办事是在补救,却是事涉隐秘,成与不成闺女都得不了什么好去,真是可惜了! “哎呀娘!”思岚忽地大叫,把思岚娘吓的脸都白了,忙问怎么了,思岚便把红绫威胁她弄残秋葵右手的事说,她娘纳闷:“干嘛要大费周章的弄残一只手呢?” “听说秋葵识字,该是姨奶奶怕她嘴说不得,用手写的。”说完一愣,惊道:“姨奶奶竟是又叫你去?”等思岚点头,思岚娘受不住了,道:“你先家去,娘有事出去一趟。”要去找福海报信儿。 福海听罢叫思岚娘稍安勿躁,去见秋葵,不得不说秋葵是个惯于演戏的,之前为了逃避危险,在红绫眼皮底下装病,这回逃出来,秋葵主动与福海表态,配合思岚演一出戏给红绫看。 福海说完,秋葵冷冷一笑:“姨奶奶已然歹毒成这样,这回扳不倒她,以后的日子就别想过踏实了,我宁可真的费了这只手……” “那倒不必。”开什么玩笑,秋葵大舅舅也是个有本事的,福海可不想得罪了,思前想后道:“还是假模假样的做出样子来。” 秋葵绷着脸,咬牙点头:“我听海哥哥的。” …… 鸢露苑里,红绫并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得报应,她还在这里精打细算的合计着如何投更多的钱给那个大盐商,之前她投了三千二百两银子,是全部家当,上云来了却说只投了三千两进去,二百两给了卢正宁的外室做中介之资,可把她心疼的要命。 因上云之前没提中介费的事,红绫自然不依,与上云吵了起来,吵的上云无法,只说这二百自有人填补上,就出了她的院子去见老太太,听说上云在老太太那里得了赏赐,看来又不知胡说什么哄的老太太高兴了。 要说佩服,红绫也只佩服上云这张嘴! “不行,二百两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要上云说个准话才好。”红绫推开算盘,越想越不舍,站起身叫小丫头过来,吩咐道:“你天亮就出门,往上云庵去一趟。”随手抽了花笺写好,装到信封里,封好蜡口,交给小丫头。 翌日小丫头将信揣好,找月盈领出府的牌子,月盈细细的问了,小丫头并没隐瞒,将信拿出来给月盈看了看,月盈见有蜡封,不动声色还了回去。 而后急匆匆的去见福海,如今三爷、福泉都不在府里,只得福海拿主意,福海敲着桌子想了一回,站起身,朝外去了。 那小丫头领了牌子才要出府,听有人喊她名字,转身见是在外院做洒扫的同乡,问她何时,同乡拿出个罕见的桃子来,小声道:“这是祠堂里供奉给老祖宗的,方才换了一批新鲜的,我就把原先的收了,你尝尝,可甜了。” 大冬天的桃子可是稀罕物,小丫头喜的不行,到底年纪小,忍不住嘴馋就吃上了,待一个桃子下去,人也昏昏沉沉的,眼前发虚,忽地天地颠倒,倒地睡了。 同乡把她怀里的信翻出来交到藏在一旁的福海手里,福海看了看那蜡封,不屑的笑了笑,早有准备的进了屋子,屋子里有蜡烛、刀片和印泥,小心的将蜡封挑开,抽出信笺,但见上头只一排字,是叫上云还她二百两银子,具体没说银子是什么来头,也想不通上云那只铁公鸡如何欠下的外债。 福海翻覆看了看,知这是红绫私事,不与自己要查的事相关,便又重新把蜡封封好,这种手艺在三爷身边的都会用,福海用的还是烂的,福泉若在,可以纹丝合缝的不叫人看出丁点动过的破绽。 福海但见无用便走了,那同乡把小丫头用清水喷醒,拉她起身,装出着急的样子,“你怎么晕过去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巷子口看郎中。” 小丫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忽地摸了下胸口,该是担心信笺有失,放心后,懵头懵脑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太贪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又与同乡道谢又告辞,两人辞别。 小丫头也不知自己刚才怎么了,但见天色大亮,不敢耽误,直奔府门去。 不想都要上轿子了,红绫打发人叫她回去,原是红绫觉得把上云得罪狠了影响投资,如今毕竟是上云拉扯她,不好闹僵。小丫头无法,又回来见红绫。 红绫把信要回来,只扫了一眼便放到桌子上,回头叫丫头摆饭。 如今她大着肚子,吃的是别人的两份,灶上特意做的五样主食随她选,却因合胃口吃了大半,又喝了一盏汤,酒足饭饱的在院子里绕了几圈,转的泪了回房吃茶解乏,忽地就瞥见自己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信笺似有人动过。 她走过去把信笺拿起来细细的看,忽地眸光一动,轻轻摸着那蜡封,想起福泉、福海曾在三爷跟前夸海口能蜡封糊弄过去,做个障眼法。 红绫举起信封,渐渐脸色阴沉。 ---题外话---嗷嗷,今天就这样了~~作者要养精蓄锐,睡啦睡啦!~晚安亲们~! 第176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香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那大手却把她的手腕用力一扯,胡六儿吃不消,哎呦叫着摔到一旁的门板上,随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龚炎则冷的叫人发颤,“这是最后一次,再敢造次,爷要你的命。” 胡六儿惊恐的完全说不出话来,龚三爷的话没人敢不信,即是说了必然不敢挑衅,可,为什么是对她? 胡六儿在龚炎则背后尖叫:“是不是因着那个女人你才这样对我!三爷,她不过是个玩物,玩物!撄” 龚炎则顿下脚,回头,忽地扳动袖箭,胡六儿倒瞅一口冷气,身子就往一旁躲,却是,只闻其声未见箭,可这足以将人吓个半死。 龚炎则转身离开,胡六儿似听他说什么‘倒是好用’,只她不知道春晓曾这样吓唬过红绫,要是知道只怕更气恼,即是现在也已经气的两眼通红。暗暗发誓: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龚炎则下楼上马,领着一众随从风驰电掣的去了。 荒郊野外,风吹来没个挡头,脸上犹如刮着刀子,龚炎则头戴兜帽,身后飞扬着玄色大氅,驰在前头,忽地就听身后有急迫的车轮声,他回头望了望,一旁的随从立时去调转马头去探查情况偿。 不一时回来禀告:“是往南边的商队,见咱们走的这条路铲了雪,就跟了来,才与小的说,可付一些工费。” 龚炎则道:“随他们。”说罢拍马身,向前赶路。 雪夜,道路被雪晃的极亮,又有工人开路,马在平坦的路上驰骋的顺遂,到天亮正好见到村庄,龚炎则领着人进村休整。后头的商队在午后也赶了来,却不是一支商队,断断续续十来支,原都是急着赶路的,见有路平坦渐渐聚在一处。 闲话少叙。三天后半夜,龚炎则骑马在城门下递出腰牌,城门守卫连忙放行。 回到府里,龚炎则直接进了下院,值夜的丫头见识三爷回来了,忙张罗热水热茶,一时院子亮起灯笼,起居室里忙碌起来,已经去歇下的丫头也都穿上衣裳草草拢了头发出来帮忙,倒比白日还有人气。 龚炎则进屋就见春晓披着衣裳,一手拢着头发,急着下床,思瑶正要给她穿鞋,春晓却道:“不要弄了,三爷该进屋了……”一抬头,正见龚炎则立在门口,两人视线相对,春晓的眼眶霎时微红。 龚炎则也有种几日不见如隔春秋的怅然,如今见了才觉心口发涨,有股子酸酸软软的滋味蔓延开来。 “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嘴上说着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到近前,道:“瞅着气色还好,都大好了?” 春晓抽了汗巾子擦泪,点头哽咽:“没大碍了。您怎么去了这么些天,不是说隔天晚上就能回来么。”说着倒了碗茶送到龚炎则手边。 龚炎则吃了几口,放下茶碗道:“雪下的大了,逗留了几日。”目光促狭的看着她,“可是想爷了?” 春晓还红着眼圈,一听脸就红了,双眸潋滟,面若桃李,可把三爷稀罕的没着,伸手抱住,香亲了一回。 第177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温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两人温存着躺在一处,春晓满面潮红,悄悄喘匀气息,问道:“婢妾那日中邪,您用的什么法子?” 龚炎则搂着她的手臂便说:“也是之前徐道长教给我的,幸好有用。你如今真的无碍了么?万不可瞒着爷。” 春晓想这几日除了筋骨皮肉还有些酸疼,倒也没有别的不舒服,摇摇头,但听龚炎则转头问起当日她如何就着了魔,想了想道:“在那之前婢妾便总觉心有不平,常常些许小事也不能释怀,一头自己劝自己,一头又自己气自己,不过几日心力交瘁。那日姨奶奶来闹,婢妾心里就跟起了一场大火似的,恨不得烧光一切,但也知道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只忍到三爷与婢妾话赶话时,再压不住,婢妾被一团黑雾逼出体外,随后就是三爷见到的样子了。撄” 春晓心有戚戚焉的回想着:“若不是三爷有妙法救了婢妾,只怕真要魂飞魄散了。”也确实是怕了,以往离魂也不过是守着一具驱壳回不去,那日却是被“人”占领驱逐,岂能不怕! “都过去了,有爷在,晓儿什么也不用怕,没事儿。”龚炎则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后背,也是担惊受怕,否则也不会事后急匆匆的出去寻静远道长。 春晓靠在他怀里,两人都没再说话,鲜有的安静。 片刻,夕秋在门外道送夜宵,龚炎则松开春晓,叫丫头送进来,丫头们鱼贯进来摆放菜品,春晓虽不饿,也陪在一边添汤布菜,龚炎则用好后,丫头们撤桌,侍候端茶漱口,再纷纷退下。夕秋侍候两位主子上炕歇了,把蜡烛熄灭才离开。 龚炎则车马劳顿早已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的昏沉。春晓却没睡,瞅着男人发呆,‘算上这一回,他救我多次,即便没有男女之情,这份恩情只怕也难还清,何况恩重情深。尚不知如何报答,还有什么底气去嫌弃他将来娶妻生子,亦或其他女人孩子?到了那一日,我只需记得命是他救的便罢了。’ 春晓想了许久才睡去,心里却是沉沉的愁云偿。 清早起身,收拾停当,龚炎则在春晓这里用了早饭去外书房处理事务,春晓则打算给龚炎则做身夹棉的外袍,另外上一回抬过来的一箱子皮毛也能用上,做个护护膝手兜都行。叫思华把东西都腾出来,思华便道:“库里还有一块流云缎子,奴婢去找出来,颜色鲜丽,正赶上过年,姑娘看看能做个什么,穿戴了定然喜庆。” 春晓笑着应了。 思华出去后,春晓找来纸笔画花样子,正是海马云潮的图案,思瑶见了便笑:“这样子好。” 春晓道:“也是寻常样子,图个稳妥。” “不是,是不管姑娘绣的什么,三爷必然都欢喜的,寻常也做不寻常。”思瑶说完便弯着眼笑。 春晓虽心里有龚炎则,却是面皮薄,禁不得人调侃,当即红了脸,嗔瞪思瑶,道:“还不去挑线,仔细挑的不好我便把你配人,换个能干的来。” “姑娘!”思瑶脸红跺脚,却不当真。 主仆正玩笑,思华回来,道:“那块流云缎子不见了。” ---题外话---大家早,新的一天开始,我来了! 第180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何为妾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百善孝为先,一顶孝帽压下来,世人皆得服服帖帖。 龚炎则不是愚孝的人,但与别人家里不同,龚炎则的孝道更显沉重。 早说过,龚炎则生父早亡,他四岁上就与祖母一起生活,而祖母为继室,府里唯一与她有血亲的只龚炎则一个孙子,如今祖母身子不好,每日里活的苟延残喘,看不到他后继有人,是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事撄。 龚炎则深知祖母心事,半晌没言语偿。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欢喜春晓那丫头,我也知道那丫头是个好的,可惜,没怀上。红绫肚子里虽然有一个,却不知是男是女,祖母挨不了多少日子了,你就当宽慰祖母的心吧。” “聘的哪家?”龚炎则沉着嗓子问,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老太太知他是心里不痛快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也是祖母心急了,你去看看那姑娘中不中你的意,前门刘秀才的闺女,叫春秀的。” “春……秀?”龚炎则蹙了眉,极不喜欢有人与春晓的名儿撞字,只提名字,便起了厌烦心。 后头老太太错过话头,与他说了些旁的,龚炎则起身告辞,佳玉一直送到门口,张头望了一阵才回来。 老太太在黄花梨小条案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来,佳玉还有些魂不守舍,但听老太太咳嗽才紧忙收心,过来侍候。 老太太吐了痰,静了口,再端了茶吃,余光里但见佳玉身段苗条,容貌也算端丽,两颊的雀点带着点少女的俏皮,皮肤白里透红,是个血气足的,看起来也该好生养,心思动了动,转瞬掐灭,杨妈妈侍候一辈子,早与她说过要外甥女找个像样的人家嫁了,若是做了三儿的妾侍,倒不美了。 “你说,三儿能瞧的上秀才闺女不?”老太太故意引着佳玉说话。 佳玉还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在老太太眼里,只想着什么秀才闺女,有春晓那样美貌摄人的摆在前头,哪还能入三爷的眼?虽这么想心里也发酸,却也否认不了,便道:“春晓美貌华盛,曾听人说,比起宫里的娘娘不差什么,您老只说刘姑娘品貌端正,想来是不及春晓的了,三爷又只爱颜色,该是看不上的。” 老太太之所以偏疼佳玉,一是因她是杨妈妈的养在身边的,二来也是这闺女说话直爽,不虚与奉承,有一说一,再看不惯的事也不添油加醋,不由心底又可惜,这样的纯良的孩子若能跟着三儿,也是三儿的福气。拉起佳玉的手轻轻拍着,慈和道:“你是个实诚的姑娘。”停了一阵,冷笑道:“狐媚子多了去了,随便男人犯贱去,真能守到最后的只有当家主母,将来给你们三爷娶个掌势的奶奶,这些小耗子全都得俯首帖耳,不过是侍候人的玩意儿,不当事。” 说着有意无意的瞥着佳玉,见佳玉脸儿发白,老太太语气缓和下来:“刘姑娘不需什么才貌,能生养就行,真有个男丁出来,便是我的福气,她的造化。” 佳玉心头一寒,少女旖旎的春景立时被击的粉碎。 第181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春眠不觉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头一回纳个小妾心里发堵,回了下院,正瞧见丫头往外撤席面,显见是才用了晚饭,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丫头见是他,忙喊道:“三爷回来了。撄” 帘子一掀开,春晓自里头出来,微微笑道:“您回来了。” 龚炎则走过去,拉着春晓回东屋,脱了披风道:“才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留饭,爷在那边用的,你晚上吃了什么?” 春晓把披风放好,背对着龚炎则道:“两三样清淡的,原本灶上做了您爱吃的柴骨肉,您没回来,我吩咐善为拿去与福海、福泉吃酒去了。” 龚炎则心里不是滋味,以前春晓可不会惦记他吃什么用什么冷不冷病没病的,如今好不容易知冷知热,却便宜了几个奴才,不由脸色一沉。 春晓回头就见男人满是不悦,莫名其妙,又见伸长手臂,便走过去侍候宽衣,龚炎则身材挺拔健壮,只站在眼前便有无形的压迫感,再有这通身的富贵气派,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春晓在女子中算是高挑身段,在他面前也只有小鸟依人的份,此时垫着脚尖伸手解他的衣领,额头正对着他的唇,浑厚的气息沉缓的扑在皮肤上,激的她一阵酥麻,立时浑身发燥偿。 好不容易把衣裳脱下来,转身快步躲开,佯装挂衣裳却是慢慢平缓着自己的呼吸,忽地腰被男人从后面环住,有些坚硬的下巴陷进她的颈窝,那湿热的呼吸抚过耳畔,如影随形的直钻到领子里去,不由的身上一软,靠进男人宽厚的怀里。 “你……听说了吧,老太太……”龚炎则舔了舔发干的唇,竟说不下去了。 “嗯。”春晓才软绵的身子顿时被泼了一头冷水,僵硬住,沉闷的吭了声。 龚炎则思虑半晌,忽地贴上春晓的耳畔,嘴角抿着她的,轻声道:“还是得有个孩子,这样麻烦事也少许多。”说完不待春晓反应过来,一下将人横抱起来,春晓惊呼,下意识的把男人的脖子搂住,眼前一阵旋转,很快就被压在了炕上,身上有只手灵巧的挑开了她的衣衫,软绵被大手握住,随即嘴也被堵上。 锦帐摇晃,随着有规律的喘息荡出满室春波。 丫头们在看到三爷抱住春晓的时候就纷纷退了出去,夕秋见丫头们虽还面带羞涩,却不会窘迫到手脚错乱,笑着吩咐:“准备热水吧,一会儿主子要用。” 哪曾想几个丫头困倦的互相打瞌睡也没听见屋里叫水,而那羞人的娇吟喘息却断断续续,至天亮还能听见。 春晓自是没起来床,龚炎则却神采奕奕的洗漱后去外书房,临出门时见几个丫头眼下都有青影,沉声吩咐了句:“值夜留一个就行,其余都去歇着,省着白天没精神侍候你们姑娘。” 几个丫头忙应是,待三爷走远了,夕秋叫大家回去补觉,自己也打着哈欠道:“晌午饭再来侍候,姑娘那时候许能起的来。”话落,几个丫头又是一阵脸热,纷纷逃离般的散了。 第184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谁为谁设的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自回舅舅家不提,只说红绫听说秋葵的手折了,忙催促小丫头快点梳好发髻,小丫头本就不熟练,倒扯了她几缕头发下来,不待红绫说什么,小丫头手里捧着掉落的头发就跪到地上,哆嗦着求饶:“奴婢错了,求姨奶奶责罚!” 如今龚炎则几乎不踏足鸢露苑,红绫独门独院,虐打起小丫头简直是信手拈来,除去一些有头脸的婆子,还没有没挨过她咒骂的。 小丫头吓的抖如筛糠,红绫却没心思磋磨她,手拢着头发道:“谁让你跪的?快点起来给我把发髻弄妥帖了。”待那小丫头起身战战兢兢的接着给她梳头,就听红绫嘴里磨叨着:“一点眼力见没有,待会儿我少看一点儿戏,回头折断你这双小耗子爪子。” 因红绫不让用头油,小姑娘手上沾了清水,梳理的时候滞涩难摆弄,好不容易把头发梳好,红绫挑了几样雅致的饰品插戴上,随即起身往外走,小丫头忙递披风过来,红绫双身子的人,本就燥热,又想显着自己急迫,并不接披风,急匆匆的去了。 小丫头赶忙紧紧跟上,在小花园里,就见一群人乱哄哄的吵嚷着,思岚桃粉色的衣角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红绫挨近,有人瞥眼见是她,便喊道:“别乱了,让开让开,姨奶奶来了。” 红绫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忍着向上翘的嘴角,故作担忧的走向前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手腕真折了,怎么弄的?” 但见秋葵擎着右手,发白的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紧紧咬着唇角,看也不看她一眼偿。 红绫也不介意,她与秋葵两个心知肚明,早就不是什么亲睦的主仆,只秋葵装不出来,她装的出来,凑进了,就要伸手触碰秋葵的手腕,秋葵白着脸躲开。 有谄媚的讨好的,上前道:“飞来横祸,三爷养的鹰隼也不知怎么突然扑下来,把秋葵的手臂砸坏了。” 红绫故作惊诧的睁大眼睛,“鹰隼?!” “正是呢,说来也古怪,那鹰隼平日里都是泉爷养在身边的,今日不知怎么挣脱了飞到小花园来了。” 有婆子道:“不是说思岚与秋葵打起来了,把秋葵的手腕弄折的么?朝阳跑回去说的,如今去请郎中了。” “思岚?”大家看向痴痴呆呆立在一边的丫头,思岚穿的桃粉色衣裳倒是醒目,众人都摇头,他们都是看见鹰隼在天上长啸才跟着跑来看热闹,正看到鹰隼袭击秋葵,可没见什么两个丫头打架。 很快有人把思岚淹没在议论中,嘴里说着:“是啊是啊,好家伙,张开翅膀足有人立那么大,两只爪子抓住了手臂狠劲的砸,还能有好?”一时纷纷议论起来,说起方才看到的,有的人害怕,有的人反而觉得兴奋。 红绫眯了眯眼睛,笑着低下腰,与秋葵犹如亲密的窃窃私语道:“很疼吧?你晓不晓得,因着你这条背主的狗,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你背后的那些蠢货,以为能糊弄的了我,做梦!” ---题外话---开始喽~第一更…… 第185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面善心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今儿天好,秋葵领着照顾自己的两个丫头来园子里遛弯,按照福海交代的,思岚会出现,与她发生口角,进而撕扯,自己只需装装样子,把手腕子弄折了的事张扬开去便了。 给红绫挖坑,待时机成熟将人一股气扳倒,据说这也是三爷的意思。 之前计划都是好好的,思岚胆子极小,哆哆嗦嗦的吵架也没气势,撕扯的时候倒是差点将她自己弄伤了,最后总算是叫朝阳看见,朝阳一喊,秋葵握住思岚的手往旁边的石桌上锉下去,手腕只微微有些发麻,离骨折一点边不沾。 朝阳本就对思岚疑心,此时更是一门心思认定思岚有鬼,风一样跑出去报信。 思岚做完这一切似发了懵,呐呐的立在一边不言语,秋葵假装很痛的将手臂放在石桌上,自己也坐下来,吩咐丫头去请郎中,正当那丫头走的没多远时,忽地天地昏暗,一阵飓风席来,吹的人眼睛睁不开,紧跟着秋葵的手背被铁钳一样钳住,狠狠的砸向桌面,只一下,秋葵便是钻心剧痛,忍不住嘶声尖叫。 待看清是只扁毛飞禽,直吓的差点晕厥过去,后头有人吹动哨响,那扁毛畜生松了她飞走。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那畜生不见了,痴痴呆呆的思岚才发出尖叫声,照顾秋葵的丫头也才敢扑到近前,把秋葵扶起来,秋葵觉得整支手臂都断了偿。 又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成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刚才看到的鹰隼伤人的一幕,却鲜少有人问她如何了。 这时,红绫领着人来了,一番唱作念打,贴向她的耳朵,极轻却又极让人惊诧的说了这番话。 “你背后的那些蠢货,以为能糊弄的了我,做梦!” 秋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大眼睛看着红绫愈发水润的脸蛋,真想一头撞死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却紧紧咬着牙关,提醒自己是个‘哑巴’,她思绪纷乱,一时猜不透红绫是真的窥破了福泉与三爷摆弄的圈套,还是说只是思岚这一回泄了密,不论如何,红绫都太可怕了,秋葵完全猜不透,她是如何指挥三爷养的鹰隼的! 红绫说直起身,摸了摸肚子,心情极佳的看着秋葵,故作呵护的说:“外头冷,不若你忍着些,回屋去等郎中,这样换药上药也好一些。” 秋葵抿住嘴角,连痛带气,脸越发的白了,却是拿得意挑衅的红绫毫无办法。 这时马郎中和善为赶了来,善为叫人都散了,马郎中见秋葵的手臂被抓的露了白骨,忙叫回屋,要用药汤洗一洗才好包扎。 红绫一直在旁边看着,似十分关心秋葵,闻听就道:“快扶我那里去,院里小厨房上还有火,煎药煮水都方便。” 善为也是知根底的人,哪里会信她的好心,便说:“这离着秋葵的住处不远,还是回去好养病,不用搬来搬去的,再说伤了姑娘的还是泉哥儿侍弄的鹰隼,这事也要查清楚,如今我们姑娘又不在家,小的更得上一百个心。姨奶奶若是惦记,回头小的给您回话。” ---题外话---第二更…… 第188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盘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福海做的这一切注定是无用功了,春晓并没打算逃走,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用心总会体会到,她与三爷历经的离奇,是旁人一辈子也不会遇到的,只凭三爷从未想过放弃她,她便该等一等、看一看,总该相信,救她命的男人不会舍得她伤心才是。 舅妈往泥炉里添了炭,将那壶温水再坐上去,转身打开柜门掏出个手帕,又拿了干净的白瓷茶碗,倒进去一点不知什么晒干的叶子,把茶碗和手帕都放到炕上的矮桌上。春晓与夕秋就见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捻出点冰糖碎块,同放进茶碗里,而后把东西放好,只等水烧的滚开了,倒水冲茶。 夕秋微微蹙眉,忍了片刻,道:“舅太太,奴婢带了……”正想说自带了茶叶,被春晓拉住手,姑娘笑着道:“带了一些东西过来,舅妈你看看喜不喜欢。”吩咐夕秋:“把月盈姐姐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偿” 夕秋瞥了眼那茶,抿着嘴去了。 舅妈把滚开的水壶拎起,在茶碗里倒了热水,然后推到春晓手边,笑着道:“这是蒲公草,你以前在家常喝的,喝了嗓子清润,不苦的,才放的冰糖,舅妈特意给你留的,若是叫小秋见到冰糖,可了不得。撄” 春晓心想:这舅妈对原主似有感情,关系也不错,几年前的事了竟然还记得,想想原主也是没福气,若是活着,现在坐在这喝蒲公草的就不是自己了。 茶还滚烫,春晓只伸手握了握,感激道:“舅妈对我还是这么好。” 舅妈眼神一闪,低下头去,抽了腰上的汗巾子蘸着眼角,声音哽咽着说:“你和大秋在舅妈心里没差什么,除了不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当年若不是大秋病的厉害,说什么也不会送你给人当丫头去,我这些年啊,想起这事儿就不好受,常与你舅舅说,有了钱就把你赎出来,可咱们家一直没那个运道。” 春晓并不是原主,虽一时感慨原主有这么好的亲人,但对于自己来说,眼前这个是哭是笑的妇人都是陌生人,妾春晓又历来多思,这么一听,便留心到最后一句‘一直没那个运道’,便不动声色道:“只要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吃点苦也无碍的。” 舅妈顿了顿,拿下汗巾子,红着眼睛看春晓,“话是这么说,可日子到底艰难,你这些年在那样的高门大院里哪尝过?再加上大秋的病拖累人,唉,总归是不好过啊。”又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咱们原先住的房子,前头老刘家,他家老寡母养的好儿子,上六十年纪中了秀才,免了许多官税,这还不算造化,前儿听说他闺女许了大人物,还没怎么着呢,就得了许多稀罕物,姑爷家另外送来金啊银啊的不知多少,他家老寡母的一个外甥就借光做起家酒馆来,有那位大人物看顾,生意火的什么似的,那可真是日进斗金!”显见羡慕不已。 春晓未曾搭言,舅母等不急,道:“你舅舅早年读书也是极好的,若是有门营生支撑,倒可以把书本捡起来,舅母别的本事没有,张罗一家酒馆做营生也能够的,丫头,你看呢?” ---题外话---还有哦~继续~! 第189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小孩子真可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闺女出嫁,贴补娘家也是寻常事,春晓虽为侍妾,但也算是嫁出去的了,如今娘家要用钱,人之常情是该拿一点出来,只不知舅母要多少?若是整个酒馆都要她出,那便有些过了。 春晓这样想着,道:“舅舅读书是好事,只是做酒馆买卖不是轻巧的,舅母可要想好了。” “自然是翻来覆去的想了多时,也去寻了店面,就在这不远,和咱这里的格局差不离,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做迎客用,后头带个小院,一正两明的屋子,足够住的。”舅妈说的两眼泛光,脸上露出些微不自在的表情,“就是差一点钱。” 春晓微微笑了笑,“我在府里有月银,一个月二十两,不知舅妈还差多少。” “瞧你说的,谁不知道高门大户里,全靠爷疼宠,都靠月银还不够打赏下人的,如今你风华正茂,好好侍候三爷,多攒些资财,将来再有个一男半女的,还不是好日子大把大把的过。”舅妈十分了解的样子,笑的越发和善了,道:“五百两,平民百姓家能砸好大一个坑,几辈子赚不来,可在三爷眼里,连根毛都算不上,你哄好了爷们,五百两得来还不容易?” 春晓手里还真有五百两,却不是哄三爷套来的,是做丫鬟时积攒的和后来虽没提姨娘的位分,却按姨娘的位分给的月银,再有卖绣品的钱,舅妈跟算计好的似的,正好攒有五百两。 夕秋站在门口听了半晌,本想着姑娘家里的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嘴,可一张口就要五百两,真把姑娘当银库了,就是银库还要花些力气自己去搬吧,不禁气恼,伸手掀开帘子,不咸不淡道:“呦,舅太太上嘴唇下嘴唇沾一沾就好容易的事情,何必来求我们姑娘。且求人也要有个样子吧,哪有这般理直气壮,似我们姑娘欠了您似的。偿” 夕秋虽是丫头,却是膏粱锦绣堆里熏染过的,眼界见识不与寻常小民一样,身上穿的绸缎,头上戴的珠翠,手腕上一对赤金绞丝手镯就是舅妈这样的人家给女儿攒十多年才能有的嫁妆,可人家就随随便便那么戴着,一张嘴伶牙俐齿,把舅妈说的涨红了脸,却是色厉内荏:“我是你主子的长辈,有你这样的丫头吗,还顾不顾你主子的脸面了?”转过头来与春晓换了张脸,担忧道:“你这软绵的性子如何是好,叫个丫头说上句,是不是钱财也要丫头把持着,万万不可,到底不是自家人,谁知道存了什么歹心。” “不是自家人才好,我们做丫头的动一角银子都有帐可查,自家人用起来才不知多随意呢,到时匣子怎么空的都说不清,还不让说,谁让人家是长辈呢。”夕秋气的心砰砰掉,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说过贪财偷银子的,这位舅太太可好,张嘴就来,若是府里的婆子,她非上去撕烂了嘴不可。 “嘿,你个丫头片子,你说谁说不清呢?用你钱了?我用的是我外甥女的,看你找擂呢!”舅妈两条眉毛都竖了起来,站起身就朝夕秋去了。 春晓意外的愣了愣,没想到笑起来一团和气的原主舅妈,竟藏着火爆脾气,忙站起来将两人隔开,两只手分别挡在两人身前,道:“话赶话没好话,舅妈你大人大量不与小孩子计较。”又与夕秋使眼色:“还不给舅妈认错,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放下东西外头去,我这里不用你侍候。” 舅妈想从春晓身上捞钱,自然要给面子,哼了声坐了回去。夕秋是春晓的丫头,看着春晓的脸色,草草的福了福身子,把从府里带来的东西嘭的撩到炕上,扭头就出去了。 春晓淡笑着重新坐下,不捡话头,只说旁的,“这是我给舅妈带过来的,一点心意,您看看合不合用。”伸手把包裹打开,就见里头放着绫罗绸缎的料子、各式装有首饰与精致糕点的匣子,还有几样西洋物,一露面,她先愣了下,再看舅妈,眼睛盯着这些东西呼吸都短浅了。 舅妈伸手把匣子捧起一个,手指尖抖着打开盖子,里头盛着金三样,这可是闺女嫁妆里最不可少的了,当即乐的合不拢嘴,再打开一个匣子,金银玉石的镯子两对,舅妈兴奋的把匣子都打开看了,最后手里捻着一支檀木嵌祖母绿翡翠的压发半晌移不开视线。 春晓暗暗腹诽:龚炎则不是说备些不贵重的东西给她带着么,那么眼前的珠光宝气是怎么回事? “舅妈,你也看到了,我在府里就是一点月银,倒是吃的用的都很好,不过这些东西没一样是我的,都是主子爷的,主子爷高兴了赏下来,不高兴便不必说了,舅妈你想做酒馆,不如就把这些东西拿去换钱,该是够用的。” 舅妈听春晓这样说哪里舍得,摸着这个看着那个,嘴里小声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大秋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要说婆家,这些刚好都能用上,哪里舍得换钱?”不住感叹,忽地说:“都是好东西,你看这个镯子,普通银楼瞧不见的花纹,该是宫制的。”说着翻过来看底端,但见尚功局三个字,果然是宫制之物。 春晓诧异的挑眉,没曾想平民也能看出宫制之物。 舅妈仿佛陷入了思绪中不能自拔,拿着那镯子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而后长长叹了口气,回神就见春晓正看着自己,不自在的移开眼,道:“你看,光说话了,晌午饭该置办了,舅妈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你靠着歇会儿,吃饭叫你。”当下麻利的把东西包好,抱着包裹出去。 春晓跟着站起身,从窗口见舅妈把包裹抱进了西厢房,该是大秋住的屋子,听说大秋起不来床,要等到来年夏天才会好一些,舅妈还说,到时让大秋进府去看她,好叫大秋见识一番高门富贵。 春晓不是原主,对这位表姐并没有印象,眼神一错,见个板凳高的小娃爬过门槛,扯着裤子喊娘,春晓不禁一笑,这是又尿裤子了。 不知道她将来有孩子会不会也这样磨人,正看那小娃,忽地斜对面的墙头露出个脑袋,叫小娃:“小秋,过来。” 小秋扯着裤子正咧嘴哭,见他便止住了哭声,蹬蹬的就往跟前跑,春晓忙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窗口,就见小秋仰着脸,嘴角流着口水,囫囵不清的嚷道:“哥哥,糖糖,来……” “你们家今天怎么没做生意?我在前头看你爹跟个富贵人在铺子里吃茶,那人是谁?” 小秋虽口齿不利索,倒是有问必答:“我姐来家,有好吃的,爹爹陪,大人物。” “你姐?”墙头的脑袋朝西厢大方向使劲扭了扭,“你姐不是病的快断气了么?”而后自言自语,“难不成已经死了,今儿是头七回魂?” “糖!”小秋喊,显然已经不耐烦回话了。 墙头的人松开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然后又扒着墙头,把一个东西丢过来,小秋忙捡起来,一只小手扯着裤子,一只手抓着那团东西就往嘴里塞,春晓看的一惊,什么东西就敢吃,舅母也不知怎么看孩子的,急切间,她喊了声:“小秋!” 小秋与那墙头的人同时看过来,春晓却站在窗扇的阴影后,因怕小秋看不到自己,春晓伸出一只手在窗口摆了摆,小秋扭着小屁股就朝春晓跑。 墙头的人看着春晓伸过来的那只手,羊脂玉一般的颜色,指尖纤纤,细白的手腕上带着血色珊瑚手钏,一节藕色织锦的缎面衣袖,在阳光下煜煜生辉。似晃花了他的眼,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小秋跑到窗户底下,喊春晓:“姐!糖糖!……” 她身上哪有糖?随身带着零食的是朝阳,听着小秋稚气含糊的童音,春晓头疼了。 这时舅妈走了出来,先看了眼儿子,才要喊小秋别闹,忽地瞥见墙头的少年,立时指着大声道:“你个小泼贼,见天的爬人家墙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干不出好事来,看我不找你师傅去!” 那少年扑棱的没了影儿,这剩舅妈恼怒的气喘,许是也顾及家里有客人,并不再骂,抬步过来把小秋抱走,小秋没要到糖哭的人焦心,春晓便喊夕秋进来,叫她去买糖哄小秋。 夕秋一时一刻也不想留在这,瞅哪里都不顺眼,得了差事重重踩着地面去了。 舅妈给小秋换好了裤子,抱着他来见春晓,道:“这孩子非要来见姐姐,你也知道大秋的病,小秋长这么大难得见一面,如今终于有个能说话的姐姐的,把他乐的什么似的,小秋,给姐姐请安。” 近了,春晓仔细端详小秋,浓眉大眼的,想起冬儿,才发现小娃娃长的都差不多,笑着摸摸小秋的头,小秋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给糖。幸好夕秋回来的及时,把糖给了小秋,不然又要听那魔音的哭声了。 待小秋被抱走,春晓常常舒了口气,与夕秋说:“小孩子真可怕。” 把板着脸的夕秋逗的噗哧一乐,冲散了阴云,缓过笑模样来。 ---题外话---一不小心这章写到了3000+,那我们再更新两章就over了今天~~ 第192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不撒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福泉便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道:“鹰隼虽是畜生,却有灵性,教什么学的也快,从来都是命行令止,看管鹰隼的小厮说,当时发现鹰隼飞走便吹了哨子,鹰隼很规矩的立时飞回,并无躁狂,所以,很奇怪。” “那岂不是掌握了控制鹰隼的方法,谁都能命令它?”本欲回屋的春晓转过身来。 福泉一愣,龚炎则端起茶碗吃了几口,道:“再有灵性也是畜生,不能辨认敌我,确实是弊端,去查吧,看看都有谁接近过鹰隼。偿” 福泉一直觉得鹰隼能日行千里,飞信传书,行令攻击,是一门利器,未曾想不是自己人也能操控鹰隼,不由肃起神色,“是,小的这就去查。撄” 他转身要走,春晓忽地道:“查查秋葵,为何鹰隼只攻击她,我记得你刚才说过,思岚就站在旁边,可鹰隼是有目的的攻击了秋葵,该是什么让鹰隼得到了启示的攻击命令。” 龚炎则眸子一瞬间尤为深邃,福泉再度愣了愣,当即应下。 福泉退下后,龚炎则偏头看着春晓进屋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多时,丫头们摆上夜宵,春晓侍候龚炎则用饭,吃罢两人宽衣洗漱,倒头歇下,一夜无话不提。 转天龚炎则并未外出,在西屋内书房处理一些信件,快中午的时候,福泉带了个黑壮的丫头来。 在廊子里做杂活的小丫头纷纷探头看,太师府里常见的是长的俏丽清秀的,再不济也是白白净净的,很少见这样肤色黑红还扑了一脸胭脂的,弄的跟染糊的布料一样,有认得的,就说:“是洗衣房的彬姐儿。”调皮的小丫头不禁捂嘴偷笑:“还真是咱们府里的丫头啊。” 随福泉来的还真是彬姐儿,此时福泉进屋回话,她在外头候着,听见小丫头的调侃,狠狠瞪过去,憋着嘴重重喘气,鼻孔扇动,活像牛犊,可把小丫头逗的哄笑。 夕秋撩帘子叫彬姐儿进来,瞥了眼那几个笑闹的丫头,小丫头们立时收敛,纷纷低下头避开夕秋的目光去干活。 彬姐儿偷偷瞅了眼夕秋,见不过是个年纪十三四的小丫头,肃着脸,带几分威势,忙也做出乖顺状,小声问:“这位姐姐,我想问一下,姑娘在家没?” “在啊。”夕秋把人往屋里领,回头奇怪的看了眼,心想:三爷在家姑娘能去哪?这不问的废话嘛。 彬姐儿脚下顿了顿,有些迟疑的不想进去,前头夕秋叫了她一声才磨磨蹭蹭的挪步。 进到屋里并不敢抬头,就听夕秋小声提醒:“还不给三爷请安。”忙跪在地上请安。 龚炎则坐在上首,一眼就认出那个在洗衣房被春晓薅着头发往水里按的粗壮丫头,默了一下,看向福泉,福泉忙道:“秋葵身上穿的衣裳有鱼鳞粉,丫头说,衣裳都是送去洗衣房清洗的。” “你是否在衣裳上洒落东西?”龚炎则转过头,看向下头跪着的一坨。 “奴婢,奴婢……”彬姐儿吭哧了一阵,但见上首主子爷的衣摆动了动,吓了一跳,道:“真没洒东西,奴婢不撒谎,撒谎天打雷劈。” ---题外话---今天开始的有点晚哈~~没关系,现在开始~~第一更…… 第193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啥都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还敢抵赖!”龚炎则突地大喝,把没有准备的夕秋都吓的一抖,再看彬姐儿,伏在地上只是磕头喊冤:“奴婢真没撒谎,衣裳送来洗衣房也不光经奴婢一个的手,还要烫平、熏香、叠起来分门别类的放好,起码要有三四个人摸到衣裳,怎么偏偏说是奴婢,奴婢冤枉!” 龚炎则微微蹙眉,但听福泉道:“三四个人,只你一个与红绫姨奶奶见过面。” “姨奶奶?”彬姐儿愣了下,不明所以的抬头道:“跟姨奶奶有什么干系?姨奶奶人好着呢,说话轻声细语的,常赏些小玩意给奴婢,秋葵手伤了是畜生做的,不能因为姨奶奶打了她板子,她就随便诬陷好人。” 福泉、夕秋被彬姐儿的话膈应的够呛,龚炎则眉头皱的更深了,一瞥眼见春晓立在帘子后头,并不出来见彬姐儿,又忍不住想笑,她也知道难为情,当初与彬姐儿打架的时候可是不管不顾,在那之后,洗衣房的人见她都是绕道走。 “夕秋。”春晓突然出声。 “诶。”夕秋忙应了朝帘子那头去,进了东屋,听春晓轻声嘱咐了两句,从里头出来。 龚炎则瞅着夕秋到自己近前,恭敬的禀明:“姑娘说了,将彬姐儿的东西收了,定能找出可疑的东西来,把这个丫头拿去顶罪,就不必打扰怀着子嗣的姨奶奶了,到时秋葵大舅舅那里也有个说法,正好将这件事翻过去。”说罢夕秋故意朝门帘子望了眼,低声道:“姑娘还说,这件事秋葵大舅舅吵来吵去的闹的人脑仁疼,赶紧处置了,三爷答应我们姑娘出去吃斋菜的事,也好有时间去,省的叫这些人搅扰了兴致。偿” 彬姐儿一听傻眼了,抻着脖子急道:“我是冤枉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春晓,你出来,你出来!……” 龚炎则把茶碗重重的墩在桌案上,喝道:“以下犯上,谁教出来的丫头,还有没有规矩了?拉下去打三十板子先涨涨教训!” “不不,我不说了!……”眼见夕秋去喊持刑的婆子,彬姐儿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嗓门大的能把房顶顶穿。 福泉见龚炎则稳稳的看着,便也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地面,只等着姑娘的手段见效。 很快就有婆子进来,上前架起彬姐儿就往外去,彬姐儿是个糊涂的,都这会儿了,换个有几分聪明的也该知道要说什么,她却一味的鬼哭狼嚎,倒像是扒了她的皮一般。 福泉忍不住往帘子后头瞄了眼,却不见了春晓的影子。这时就听夕秋与婆子说话,道:“怪可怜见的,她也是个替罪羊,几位妈妈下手轻一些。”福泉看过去,夕秋正状似关切的跟着婆子往外去,小声嘱咐着,却是屋里人都能听的真真儿的,心道:彬姐儿这个蠢货若还听不出话里的提点,便是打死也不冤屈了。 彬姐儿被婆子扭着膀子,疼的只想立时摆脱了去,闻听夕秋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在下台阶时,嚎叫道:“奴婢知错了,姑娘要问什么只管问,奴婢啥都说!” ---题外话---别提了,这一章用手机打了一半,电脑码了一半,然后发现vivo不能打开usb连接,鼓弄了好久,后来重新在电脑上码的,简直了…… 第196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阎罗人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思岚啊……”春晓沉吟着,若有所指的抿了嘴角:“怕是要成亲了,等她不在咱们这里了,就叫思华接她的手。” 夕秋一愣,并不知道思岚在整个事件中起的什么作用,只奇怪道:“这么急?也不知说的哪家。” 春晓将手上的针线丢了,到底是心不在焉绣的拗手,站起身走向窗口,背对着夕秋幽幽说:“那要看谁还没媳妇了。”龚炎则必是许诺了好姻缘,如今就看他能摆弄姻缘的人家里有谁各方面都合适了,谁合适,思岚便要嫁给谁撄。 “……”夕秋却是越听越糊涂,这世上缺女人的太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龚炎则铁青着脸去了红绫处,红绫已然得到彬姐儿被带走的消息,一时愣了好久,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怎么叫人顺藤摸到一个不起眼的洗衣房丫头身上了?当时她为了稳妥起见,甚至未曾假手于人,亲自去偶遇的彬姐儿,将鱼鳞粉当珍珠粉装在盒子里送出去偿。 红绫虽然惊讶却不惊慌,一来她并没有开口指使彬姐儿做手脚,二来她手里的鱼鳞粉却是来自赵氏,当初赵氏被卖之前,与她假模假样的唤作知交,将三爷驯养鹰隼的密招说出来拉关系,还给了一瓷瓶的鱼鳞粉,如今三爷就算查出鱼鳞粉惹的祸,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这里有鱼鳞粉? 红绫慢悠悠的拿起细薄的剪刀修剪眉尾,她天生丽质,只眉梢有些粗,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温婉可人,向来是修剪的又细又弯的,小丫头在一边侍候着,见状忙把镜子举高,红绫便道:“几个丫头里属你年纪最小,九岁不到吧?没曾想却是最机灵懂事的。”说罢抬眼看了眼小丫头,“你也别自得,虽机灵懂事做主子的都稀罕,但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小丫头点头。 红绫歪着头端详自己,漫不经心的说:“忠心,背主的奴才都……不得好死!” 小丫头的手晃了晃,忙应道:“奴婢身无旁物,唯忠心可表。” “呦,还是个文绉绉的丫头。”红绫噗哧一乐,正要再说什么,就听门外有人通禀:“三爷来了。” 红绫立时没了笑,慌忙起身去迎,她伸手撩帘子,正是龚炎则也伸手沾到帘子,隔断去掉,面对面立着,红绫才要端庄可人的请安,不想脸上就被甩了一巴掌,直觉得脑袋差点没从脖子上飞出去,身子嘭的撞到炕边,空气中传来嘎巴一声骨折的脆响,红绫一下就疼晕了过去。 小丫头吓的惊声尖叫,龚炎则上前一脚踹上去,正中肋下,哼都没哼一声就咽了气,直把几个想要进屋瞧瞧姨娘伤势的小丫头吓的面如白纸、惶惶而逃。 龚炎则走到桌边,把一壶凉茶拿在手里,转身满满一壶尽浇在红绫头上,那些水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红绫似感觉到冷,惊灵的抖了抖,转醒过来,就见三爷阎王一般的睥睨着她,如同看一只丑陋且渺小的虫子,厌恶之色就在压下的嘴角蔓延开去。 他说:“少他妈给爷当哑巴,就说你怎么弄来的鱼鳞粉!” ---题外话---还有一更哦~ 第197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真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红绫完全被这凶神恶煞的手段震慑住,却是咬紧牙关不肯认:“三爷说的什么?妾不懂,三爷进屋就下这样的狠手,必是有人乱嚼舌根儿,看在妾服侍您一场,肚子里还揣着孩子的份上,求三爷给妾一个辩解的机会。撄” “辩解?”龚炎则冷冷的勾起一侧嘴角,一把薅住红绫的头发,将人往上提,红绫只觉得头发都要连根断了,脖子也抻的上不来气,此时才真正害怕,脸儿也白了,唇儿也抖了,惊恐瞠目的眼睛忍不住冒出泪来。 就听男人残酷道:“爷早说过,只怕你都当了耳旁风,今儿就叫你记住了,带去黄泉也不能忘!”抻过她的脑袋就往炕沿上按,力道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红绫立时觉得两耳轰鸣,视线也花了,额头疼痛,整个脑袋都跟要卸掉般。 “三爷!饶命!饶命啊……”红绫惜命的很,哪里舍得去死,立时哭着求饶。 龚炎则若不是看在她挺着大肚子的份上,早就一把掐死了清静,一手拽着,把人拖到死的那个丫头跟前,松了手,“你还能喊出饶命这两个字,爷已经是看在你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否则你以为死是只是这个丫头?!红绫,别考验爷的耐性,痛快的说出来龙去脉,不然,爷有的是手段,既能保住你的肚子又能让你生不如死。” 红绫虽亲手杀过人,可那是她在暗处掌控着别人的生死,那时她是勾魂的使者,如今她是被威胁小命的人,换个角度看,她便被吓的连滚带爬,又听龚炎则说去母留子,不由惊恐的摆手:“妾是……妾是被逼无奈,被逼无奈……偿” “谁逼你了?你是姨奶奶,鸢露苑里除了爷,有谁能逼你!”龚炎则气的扬手把铜镜划了出去。 发出的闷响声,彻底崩溃了红绫的神经,她哭着道:“春晓勾结福海陷害我,一时派思岚来探虚实,一时叫秋葵扮哑巴,妾终日惶惶不安,夜里连个踏实觉都睡不了,生怕哪日就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三爷原就疏远许多,若再误会妾,难道妾要一辈子都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里?妾怕啊,妾真怕三爷再也不来看妾……” 红绫惯常会打感情牌,可惜龚炎则已经把她看的透透的,并不吃这一套,当即厉声呵斥:“还不说实话!” 红绫哇的恸哭失声,断断续续承认:“是,是赵氏在的时候……给妾的……说了如何控制鹰隼,妾没想要秋葵的命,就是想要一报还一报,叫算计妾的人也别只当妾是软柿子好欺负,真的,三爷,妾说的都是真的!” “那我问你,鹰隼为什么只攻击了秋葵的手臂?” 红绫仰着泪珠儿迷离的眼:“妾注意到彬姐儿常偷偷用人家清洗干净的衣裳擦脸,也不是使劲擦,就是用袖子在脸上搭一搭,闻一闻熏的上等香料味儿,她曾说,富贵人身上有富贵味儿,每日闻一闻,早晚有一天她也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题外话---今天就这样啦,睡觉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各位晚安~! 第200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吵起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福海一走,福泉也不必在门口等着了,转身朝院里去,倒是与秋葵的大舅舅彭管事的遇上,彭管事五十年纪,在龚炎则手底下并不是年纪最大的,却绝对是资历最深的,早年是跟着老太师跟前侍候,就连龚炎则也给几分脸面,还未当着彭管事的说过重话。 福泉见了自然毕恭毕敬,忙上前打招呼:“彭老,您这就家去了?” 彭管事道:“正要家去。”左右看了看,请福泉到一边,低声道:“原是该去给俞姑娘请个安,磕头谢恩,只府里似乎还乱着,我寻思先带葵姐儿离了去,转头再过来,到时还请小哥儿给引个路。偿” 福泉心思一动,得彭管事的来见,满院子的女眷,只老太太当年理家时才得这样的敬重,春晓无意中救了秋葵,可说是得了一份善缘。 “老彭欠俞姑娘一份恩情,得还,不然老彭我睡觉都不踏实。”彭管事的似笑非笑道撄。 福泉抬了抬眼儿,听着语气不对啊,别是有什么误会,善缘成了恶源,试探道:“俞姑娘为人和善,彭老别是听了闲言碎语,对姑娘有偏见,姑娘可从未误过三爷的正事,救葵姐儿也不是为了您老欠的一份情。” 彭老鼻腔里哼了声:“不是旁的,单叫个瘸腿儿的小子大半夜的去闺女房里,虽说是要救葵姐儿,可这哪里是正经路子?她是没误过三爷的正经事儿,那是惧着三爷的威慑,说这些没用,我只管把人情还了便了。” 福泉顿了顿,想起着这些日子善为那小子常在秋葵住处溜边儿,别是真惦记上了吧?再看彭老那双怒势的大眼珠子,到底没多嘴。 彭老走后,福泉去了明松堂,只在廊子下候着,没一会儿见佳玉端了个托盘出来,忙招手。 “老太太怎么样了?”福泉低声问佳玉。 佳玉脸上裹一层霜,道:“你们近身侍候的有时比老太太说话都管用,也劝劝三爷,老太太身子不好,如何就为了个通房丫头气的老太太说不出话来?上回孔郎中来就说,老太太怕激动,会得中风的,三爷心里没数?” 福泉不住点头应承,态度极好,倒把佳玉弄的不好说了,转身要回屋,就见福泉拦她,问:“三爷一向孝顺,不知老太太说了什么?” 佳玉借着三爷的名头将人家的贴身小厮数落了半晌,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告诉了,“老太太原就说不同意把带着肚子的红绫撵出去,又说三爷宠春晓有些过了,叫三爷冷一冷春晓,如今鸢露苑乱营似的,不叫三爷再管,老太太要亲自肃清这些魑魅魍魉,月底纳良妾进门,再由着这位新姨奶奶管着,老太太与三爷就都省心了。” 福泉一听就明白了,老太太是要在新姨娘进门前,打压春晓的气焰,却不知三爷宠春晓与旁个不同,三爷自个都怕委屈了人家,怎么容的了别人碰一下?不吵起来才怪! “三爷怎么说?”明知三爷的态度,福泉还是要打听清楚了,一会儿三爷出来也好看眼色行事。 ---题外话---我来了,基本一个多小时更一章,大家卡点,零点前结束~! 第201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_默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说什么?他不过是嬉皮笑脸的说些话想把老太太这茬糊弄过去,没曾想老太太盯死了不放,最后道:“你不要管了,把春晓放在我这儿磨磨性子,身为侍妾,长了一身的傲骨可不是好事。” “难不成都似红绫之流,有奶就是娘?”龚炎则忍不住道撄。 一句话将老太太惹恼了,一巴掌拍过去,打在龚炎则手臂上闷响,嘴里骂道:“什么混账话也与祖母胡说的,我看你是色令智昏,忘了自己是谁了!今儿要你说,你听祖母的还是要气死祖母才好受!……”不停歇的指责了许多。 龚炎则多年没叫老太太这样下脸面,当即脸上发燥,哄也不是劝也不是,便道:“祖母看不惯我把人带走就是,不在您跟前您总该舒泰了。” “带哪去?你这哪里是叫我舒泰,是要她舒泰才是,你可真是……真是……”不等说完人就气晕了。 龚炎则一见,忙喊人请郎中,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偿。 待福海请的马郎中来给老太太看过,马郎中道:“怒急攻心,休息片刻便能醒,只以后不可激怒老太太,老太太年纪大了,禁不得这样折腾。” 龚炎则有愧,点头应承,半日哪也没去,只在老太太跟前守着,老太太一睁开眼睛,也不管老太太冷着一张脸,只笑模笑样的一会儿侍候吃药,一会儿侍候捶腿,终是把老太太弄的无奈,在蹲着的孙子肩膀上拍了两巴掌,板着脸道:“忙你的去,男子汉不该在内宅里混日子。” “我是孝敬祖母的,不算混日子。”龚炎则厚着脸皮道。 “好,那你听祖母的话,祖母就受了你的孝敬。”老太太眼瞅着孙子的脸渐渐冷下来,便知不能相逼,以退为进道:“我不动春晓,只你得定下规矩,刘家闺女进门,你不可太过偏颇。” 龚炎则与老太太对视了半晌,点点头,“红绫那里我暂不想去。” 老太太也是点到为止,并不好真的为孙子安排出房丨事的日子,能让这个一向霸气有主意的孙子同意同等对待新姨娘就已经很好了。 后头祖孙俩再没说后院的事,只说些养生用药、养花湖石的闲篇,龚炎则陪着用了午饭才出明松堂。福泉见三爷拐过回廊就揉起额头,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走到屏门的时候,就听三爷说:“爷要去一趟临县,你去与你们姑娘说一声,把行李备出来。” “诶。”福泉应声,想了想问:“不知爷要走几日,姑娘要问起……” “近日卢正宁蹦达的厉害,爷要出去几日避避嫌疑,定不下归期,若问了,你实话说便是。”龚炎则疾步去外书房,要收拾些近些日子急着处理的账册信件,一并带走。 福泉则去下院报信,春晓得到消息,与夕秋几个一起收拾衣裳各物,夕秋果然问福泉要去几日,福泉怕春晓多想,掂量着回道:“三爷的意思,顺利不过四五日,也有可能逗留的久些,总归请姑娘放心,事必速归。” 以往龚炎则出去也是如此,夕秋点点头,又惦记处置红绫的事,与福泉说了起来。 春晓拿着腰带的手顿了顿,垂着眼默不作声。 ---题外话---还有两更~~ 第204章 七爷的古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看着春晓狐疑的目光,龚炎文歪了歪头,忽地问:“你知道你是谁么?” 几乎是刹那间,春晓似被窥探到了心底最隐深的秘密,身子一震,强作镇定的反问:“七爷觉得我是谁?” 龚炎文眸子幽深,深深的看了她一阵,转过头去,嘴边哈着一团白雾道:“佛说,要通过本质看问题,我就想,我是谁,他是谁,你是谁。撄” 春晓的目光并没有移开,执着的盯在少年身上偿。 “有的人披着人皮,里头是猪、是羊、是蛇蝎、是……鬼魂。” 春晓僵住。 龚炎文却不曾看她,只望着秋千架子,静静陈诉:“我与小嫂子说个有趣的事吧,六岁上,有一晚我做了个噩梦,吓的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便发现许多古怪的事。譬如不认识身边的小厮,可当我听到小厮的名字,我突然想起他是谁,老子娘是谁,还知道他曾在我吃的糕点上抹沙子,在不久的将来,他会被我娘打断手指。后来果然我娘发现了他干的坏事,用拳头大的铁锤锤断了手指,连同他老子娘一起拎脚卖了。”说罢转头看春晓,但见她脸上发白,与他对视的眼睛震惊又隐隐带着期许。 期许什么? 龚炎文微微怔了怔,就听春晓道:“那你知道蓝玲的死因么?” “你信我说的?”龚炎文挑眉。 “除非你说出蓝玲是怎么死的。”春晓目不转睛的道。 龚炎文低头一笑,似随意道:“蓝玲死的也是冤屈,本以为自己窥到了五爷与女人私会的隐秘,早晚要被五爷除掉,整日提心吊胆,外加上染了场风寒,便一直不见好。” “你是说她死于风寒?” “那倒不是,你们院里叫红绫的那个,手里有害人的药,是她当年从江南带过来的,两个年头药用光了。”说到这另有所指的嗤声一笑,又道:“她也是本事,自己另配了相类的,只不知药效如何,便想找个身上有疾的人试试,恰巧听说蓝玲病了,便叫蓝玲做了冤死鬼。” 春晓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心里暗暗想着:秋葵说看到过明翠记录的账册,虽只一眼,便觉骇人。上头记得哪年哪月哪日什么时辰替人做了哪些害人的勾当,她看的那一眼就有蓝玲被下毒的一项,害一条人命,所得二十两银子不过,雇佣者便是红绫。 若不是消息走漏,龚炎文便真有奇特之处了。 “还是不信?”龚炎文问春晓,想了想道:“五爷院里有个叫明悦的丫头,也死在红绫手里,先将人砸晕,再用一根极细的针刺入心口,当即毙命,后拖到井口时碰巧遇上绿曼与人私会,红绫便躲了起来,待绿曼贪财掠了明悦的耳坠子,把尸首推下井底,红绫才离开,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如此详细了。” 但见春晓还是瞪着眼珠子看自己,并不言语,龚炎文皱了眉头,“说这许多你还是不信我么?既如此,我再与你说一个,事关你的……。” ---题外话---第一更喽~! 第205章 不可思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另有个叫小杏的丫头,曾服侍过你的,当时你与周氏有孕,小杏将毒下在安胎药里,因你并不想保胎所以没吃,周氏顿顿不落,才叫孩子腹死胎中。撄” 春晓终于不得不承认,龚炎文知道的太多,可为什么要说她不想保胎呢? “我为什么不想保胎?” “因为……”龚炎文忽地顿住,先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想是终于明白什么,恍然大悟,一时在凉亭里手舞足蹈,极为滑稽,又狂笑起来,把春晓及站在远处的两个丫头都吓了一跳。 龚炎文似折腾的狠了,一时蹲下,双手捂着脸渐渐埋进膝盖里,不一会儿,春晓听他哽咽如孩童般的轻泣。 春晓傻眼了,她还在震惊与龚炎文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那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找上自己,又是为了什么?满肚子的疑问却叫她并不敢冒然开口,只此时,龚炎文却哭了,哭的春晓茫然无措,却莫名的感觉心酸偿。 夕秋、思晨急急的跑过来,见状又静悄悄的退下。 龚炎文哭了片刻便停了,按着袖子擦泪,站起神来,兔子般通红的眼儿看向她,鼻腔喏喏,闷声道:“我今日如此失态,还请小嫂子莫与人提起。”说完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 春晓忙向一旁避了避,迟疑道:“你……” “小嫂子肯定有话问我,但请小嫂子先解小七心中的几处疑惑。”龚炎文诚恳道。 春晓确实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点头:“你问。” “你是不是失忆了?”龚炎文想到方才春晓下意识的说为什么不想保胎,便大胆猜测她失忆,但听春晓真个点头,他忙又问:“你半年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譬如我,生了一场大病。” 春晓暗叹一口气,迟疑着要不要说重生的事,同时也想到了,龚炎文会不会是重生?她沉默了一阵,道:“记不清了,许是生了一场大病,许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我只是睡醒后就发觉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旁人是谁。” 龚炎文突地向前挨近,紧着问:“你是不是穿越的?”说起穿越二字尤为缓慢,似生怕碰触了什么禁忌,叫人惊惶。 春晓却未曾迟疑,奇怪的反问:“什么是穿越?”又道:“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而后试探道:“许是前世的,许是……中邪了?” 龚炎文一愣,继而糊涂了。原以为春晓与自己一样是穿越者,但听她的意思该是借尸还魂或是……重生?即便如此,她也该是穿越后借尸还魂或重生,说道:“你神志清醒怎么会是中邪?失忆可真是个麻烦事儿,我虽失忆,还能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只是不能够连贯起来,到底想不出为什么我是现在的我。而你,记得你上一回来我的纯山苑,见到冬日的竹子并不稀奇,许是你以前就在北方见过,且习以为常,然而,你大概不知道,如今在北地,养竹子的人家十根手指数的过来,且大多是养在室内,只我的竹子在院子里存活。再有,那鱼缸的石壁上写的鱼字,典故是专属一位帝王的,只那位帝王却不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中存在,你却一眼认出。” 他看着春晓惊诧的表情,忽然就笑了,“总算逮到一个比我活的还迷茫的了,心里舒坦不少。” 春晓却笑不出来,她完全听不懂‘穿越’和‘时空’是什么意思,但看龚炎文的样子也不大想解释,便只问他:“那日你给我相面,是真的会相面?还是说你也能看到我的生死?还有你给我的那道符录,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龚炎文走到廊柱旁,斜倚着身子靠在柱子上,两只手臂横在胸前,神态慵懒的道:“屁的相面,只一说名字就知道那人都经历过什么,自然是一说一个准,当我读到春晓这个名字,便知古怪了,这个人半年前就自尽死了。我说你印堂发黑,是因为你早就是个死人,死人和活人搅合在一处,可不就是灾祸临头么。” 春晓大惊失色,从未想自己是个死人,急迫的上前辩解道:“我的血是热的,能感春夏秋冬四季变换,能笑能哭,能跑能跳,而死人无知无觉,我不是死人!” “急什么?”龚炎文不以为然道:“你是什么有什么关系,不害人不就得了。” “可你说有灾祸……” “什么灾祸?”龚炎文扭过身子,才发现春晓是真的急了,脸都是涨红的,就听她道:“你给的符录,按照你教给我的法子,当天便出了事,这具身体里的一团黑气将我的魂魄迫出体外,险些不能回来。” 龚炎文“嗯?”了声,放下手臂,站直了身子上下打量春晓,惊叹道:“你居然离魂了还能回来?必是有什么渊源在其中,黑气……黑气……”他慢慢踱起步子。 春晓的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良久,龚炎文停下脚步,道:“我给你的符录是我依照脑子里的记忆胡乱画的,具体的作用并不清楚,我可以再画一张,你把这道符给道士瞧一瞧,许能知晓缘由。” “有道理。”春晓若有所思的回应道。 两人正想再说什么,也算互通有无,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两人默契的闭了嘴,转头就见夕秋来到台基下,与春晓禀告道:“姑娘,二门上的婆子来通报,舅太太来看姑娘了。” 春晓怔了怔,怎么舅妈来了?忙与龚炎文告辞,道:“多谢七爷指点迷津,改日再来请教。” 龚炎文一改方才随意慵懒的调调,收敛了神色,规规矩矩的立在春晓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点头,又拱手:“小嫂子慢走,您认得路,我就不远送了。” “留步。”春晓点点头,背对着夕秋深深看了眼龚炎文,这才转身。 眼看着春晓带着丫头急匆匆的去了,龚炎文慢慢步下凉亭,走到秋千架子旁,伸手拉住绳索,慢慢坐了上去,悠悠的荡动,往日的面瘫脸慢慢漾起生机,翘着嘴角自语道:“总算有个说话的人了,不知她明天会不会过来寻我。” ---题外话---我想了好久才这么平铺直叙的写出来,本来打算给小七点神秘感,一点点抽丝剥茧出来,但一想春晓还有许多迷雾要去面对,还是给她开个口子吧。 写了很久,希望不会给大家造成混乱的感觉,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和我说,期盼留言, 第208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晃龚炎则走有十天,这一日春晓又是一宿的梦里光怪陆离,天不亮就披着衣裳坐起来,伸手把帐子绑好,下了地,光脚趿拉着些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外头黑洞洞的,琉璃的窗户上挂着一层冰霜,窗缝里溜进凉气,不一时就将被窝里那点热气散光了。 春晓将衣裳拢了拢,回想着梦里的光景:篱笆院子栅栏门,开门就见两溜葡萄架子,该是秋季,葡萄粒儿饱满紫红,就这么看着也觉得满满的甜心儿,从葡萄架底下穿过,有个小小的天井,有石桌石凳,石桌上刻着棋盘,她见棋面规整,半残的棋局,落子却是一丝不苟,就听有人说:“你还不走么?她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来!偿” 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她听出男人是那个师兄,女人也很熟悉,但却没想起是哪个。 她小心试探的向前去看,声音是从正房明堂里传出来的,还没走近,又听师兄说:“她一向守信,一定回来。撄” “师兄,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她不回来……她死了。”女人压抑着哽咽道。 “胡说!”师兄暴怒的大喝,与记忆中的温润儒雅全然不同,随之是兵刃抽动的尖锐声。 春晓吓了一跳,忙扑到窗户上去看,茜色的纱窗绷的平滑,她用力抠了个窟窿出来,像是勘破天机,透过小孔洞向里张望,看到的是白衣翩然的男子,手按着桌子,身子微微向前倾,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然正极力压制着怒意,再看,一把雪亮的长剑抵在他心口,拿剑的主人该就是那个激怒师兄的女人。 以春晓的角度,并不能看见女人的真容,她正背而立,身段十分袅娜,穿着同样的白衣,腰上系着朱红的丝绦,颈子粉白,头发乌黑,一侧耳垂戴着珊瑚坠子,随着女子气息的起伏,微微晃动。 师兄样貌微有变化,虽还是干净儒雅的面容,却能看出眉宇间的憔悴,眼角与嘴角都有了岁月留下的细纹。 春晓记着第一次在幻境中见他,他在草丛边给她包扎脚,那时该是十七丨八的少年郎,在大漠时,被人追杀,他策马扬鞭,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如今再看,三十多年纪,风云沉寂,他眼眸更深邃内敛,儒雅中带着莫测的威压。 原来幻境中的岁月也在慢慢流逝,春晓有一瞬的心酸,忽就见师兄抬手将剑身握住,霎时血流如注,滴滴答答的从掌心坠落。 “你好!你真好!”女人似受了天大的伤害,把剑松开,身子羸弱的向后退了两步,哽咽道:“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她都死了你还要在这里等,等什么?冬去春来、夏至秋末,你等的也许不是她,你只是在惩罚自己,你在内疚,你在后悔,你只剩下痛苦而已!” “不是!”师兄抓着那把剑丢在地上,撩着眼看向女子,那悠远的目光更似透过女子看向的别人,“为了师傅师娘,为了国家大义,我从不后悔,她也一样,她蕙质兰心、聪慧果决,岂能不懂我?当初她愿意替代你和亲,与我说过,有生之年若能逃脱,定会来这里寻我,如今大周一统,她也该回来了,所以,我要在这里等她,你走吧,别再来了。” 女子听罢不可抑止的抖动着身子,良久,咬牙切齿的大喊:“师傅师娘让你娶的是我,你不是没反驳么?怎么师傅师娘不在了,你就可以反悔了?你做梦!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摆脱我!” 师兄沉默的看着那女子,女子硬挺着身子也望着他,两人似被时间定格,烙印在逝去的光斑里。 春晓幽幽一叹,忽地撕心裂肺般的痴痛,捂着胸口从梦中醒来。 “是梦还是前世?我到底是谁?师兄是谁?他们又都曾经是怎样的存在。”春晓挪了挪脚,伸手想要为自己倒杯水,拎茶壶却是空的,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宿醒来数次,每次醒来都喝水,连凉茶都喝干了。 抹了把脸,转身回炕上,把帐子放好,深吸口气平躺下去,默默的数着时辰,等丫鬟进来叫起。 不知什么时候,春晓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夕秋进来叫起,听到帐子里呼吸平缓,知她还没醒,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姑娘还没起么?”门外思晨端了温水过来。 夕秋摇摇头,小声道:“我方才拎茶壶,又是空的,不知姑娘夜里起来几回,再让姑娘睡会儿吧。” 思晨点点头,而后有些埋怨的道:“泉哥儿临走时不是说三五日就回么,不曾想去了那么久不回不说,连个信儿也不曾往回送。” 夕秋伸手将明堂的窗子推开一条缝隙,道:“我倒希望三爷有事耽搁,待多过些日子再回来,最好是过了纳新姨娘进门的日子,那才叫好。” 日子都是找人算好的,不求小妾能给家里带来大富大贵,求的是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的好兆头,日子定了也不好乱改,且纳妾进门男主人不在也不打紧,顶多是小妾脸上没光罢了。 “也是。”思晨深以为然。 俩人正说着话,忽地听屋里惊呼一声,互相看了眼,齐齐急着奔屋里去看,听帐子里头急促的呼吸,夕秋忙上前将帘子撩起,就见春晓脸儿煞白,一手擦着额头的汗,一面抬头朝她们看过来。 夕秋便问:“姑娘做噩梦了?” 春晓点点头,望了望天儿,吐出口气道:“终于亮天了。” 夕秋顿觉鼻子发酸,心想着:三爷还是及早回来吧,姑娘总是噩梦连连睡不踏实可怎么好?这才几日,下巴都尖了。 思晨早折回身取脸盆来,夕秋侍候春晓下地,就着思晨泡的还有些发烫的手巾覆在脸上,好一会儿才取下来,春晓看着镜子里自己越发青的眼底,不禁一叹,把手巾丢进脸盆里,道:“拿新煮的鸡蛋来。” 等小丫头取了鸡蛋来,思晨剥了蛋壳,举着给春晓压眼底,希望能缓解倦色。 一时夕秋问春晓是否摆饭,春晓才点头,有明松堂的丫头来传话:“老太太请姑娘去一趟,有事吩咐。” ---题外话---第一更来啦~! 第209章 委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如今正远在惠州,原是在临县接到急务,带着人急急去了,惠州低处西北,如今冰天雪地,寒风烈烈,在惠州租赁的宅子里与下属会话撄。 “太子不好出面,这件事还是要陈相领头,这一声倒的局势才有可能扭转。” “陈相乃三朝元老,有他在,太子便有臂膀。” “可陈相愿不愿意趟浑水还两说,不管如何,还是先见到人再说吧。” 龚炎则坐在正首,听下属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待告一段落,沉声道:“人可找到了?” “还没有,不过有线索了,就在青燕山失去踪迹,属下吩咐人在山里搜寻,一会儿就能回报。偿” 龚炎则点点头,看赵福,赵福忙走过来,压低声音附耳道:“没回信。” “送了两封全没回么?临县也没收到?”龚炎则皱了眉。 “没有,许是路远,飞鸽路上耽误了。”赵福一脸苦恼的道。 在临县接到急务,三爷怕春晓姑娘惦记,写了信儿派人送回府去,一共两封,一封给的老太太,一封独独给的姑娘,只老太太与姑娘都没回信。这都十来日了,三爷让他再飞鸽一封,竟也石沉大海。 龚炎则心里惦记,听下属汇报便有些不耐烦,幸好搜山的人及时来报,“并无发现。”听罢,他摆摆手,叫属下再去找,且下了死命令,“再找不到你们也不用来见我了。” 下属们急惶惶的去了,龚炎则丢了手里的羊皮地图,手撑住额头。 …… 龚炎则不知道的是,他送去的信全在老太太手里,这种事在龚三爷十二岁以后就再没发生过,如今老太太却伸手截了。 老太太靠着弹墨撒花引枕,微微眯着眼睛,与杨妈妈道:“原以为是个冷心冷肺的负心郎,竟还知道给女人写信报平安,一声声细细的嘱咐,倒似眼珠子怕受半点委屈。所幸还记得我是他祖母,信里要春晓孝敬顺从,还不算有了媳妇忘了娘。” 杨妈妈就笑:“哪能呢,三爷打小就近亲您,最孝顺不过的孩子。” “我又没说他不好,你急着护什么。”老太太也笑了,“就是怕他把心思都用在春晓身上,将来娶的妻子可不就束之高阁了?宠妾灭妻这种事一旦出现,后宅便要波涛汹涌,家无宁日,正是破败之象,万不可让他走上这条路。春晓并不是不好,却要再磨一磨性子,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她那一身的硬骨头,可不是一般女子有的。得磨平了,心放大度了,懂规矩知分寸,心有畏惧,这才能本分的侍候男女主子,她的位置在那摆着呢,这样做对她自己也好。” “老太太仁慈,连三爷的妾侍还要您操心,正是春晓的福分,三爷的福气。”杨妈妈拿了美人拳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拦了,“你也老大年纪,不用你侍候,叫佳玉进来。” 杨妈妈忙道:“不叫她,奴婢陪老太太说说话儿,捶腿不是什么用力气的活儿,奴婢还做得。” 老太太听她这样说便没再拦着,一边舒坦着两条腿,一边道:“我已经家里去信儿,叫过年开春送几个本家的姑娘来,住一段日子,瞧瞧品性,有好的就给三儿定下来。” “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杨妈妈应承道。 这时门口有丫头传禀:“俞姑娘来了。” 老太太摆摆手,杨妈妈起身道:“请姑娘进来吧。” 春晓进了屋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屋里只有老太太与杨妈妈,低了头,恭谨的裣衽施礼,“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千秋。” 老太太抬头就见春晓穿的鲜亮喜气,脸上鲜见的匀了粉,唇上擦了胭脂,头上戴的也俏丽,只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她眼底的青影儿,顿了顿,伸手拉开炕柜的抽屉,递出一封信来。 杨妈妈没动,春晓忙上前接了,就听老太太冷冷道:“你们爷给你的信,我看过了,你心里不会不舒坦吧?” 春晓伸过来的手一僵,低下的脸儿微微沉了沉,却是转瞬平心静气,道:“老太太也是惦记三爷。” “三儿给我报过平安了。”老太太毫不留情的咄咄逼人道。 春晓深吸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要张嘴说话,老太太已然斥责:“不舒坦就说出来,矫饰什么,当老太太我糊涂么?” 说也错不说也错,偷看了别人的信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大概也只有亲祖母了,春晓干脆垂下眼帘,淡淡道:“奴婢错了,老太太息怒。” “哼,错哪了?”老太太并不满意春晓的回答。 春晓道:“奴婢愚笨,不知错哪了。” 老太太伸出手指头,点着她的方向,与杨妈妈道:“瞧瞧,我说一句,她说十句,还理直气壮的,真是被爷们纵的不像样子。” 春晓抿了抿嘴,干脆把头低下,不打算再开口了。 老太太见自己把春晓压的不还嘴了,才缓下脸色,慢声道:“叫你来,是因着刘氏进门,本是你们三房的事,可这种事爷们指望不上,你们三房又没个主母,红绫大着肚子,只你一个能出力,你就替你们爷置办起来吧。” 春晓的心真是被钝器狠狠的捶了一下,猛地迎头看向老太太,道:“妾向来笨拙,只怕办不好。” “怎么办不好?我让杨妈妈帮着你,不过是纳房小妾,没那么多明堂,你学学对你也有好处。”老太太不咸不淡的说着。 春晓直愣愣的瞅着老太太,眼睛里不争气的开始冒起浓雾,只觉得这屋子沉闷的透不过气,老太太高高在上目光,似利剑般刺着她的全身。 杨妈妈有些担忧的望了眼春晓与老太太,转过来给老太太使眼色,老太太耷拉着嘴角,暗暗叹气,她也只是要压弯春晓的锐角,并不是要折断,能折断女人傲骨的只能是男人,老太太瞅着春晓,半脸道:“这件事叫你做,也是给你的体面,换红绫早兴高采烈的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倒似受了大委屈,叫三儿知道了,还当老太婆欺负了你,哼,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题外话---还有更哦~ 第212章 不听也得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红绫还是不言语,似全副精神都在笔下,若不知她的为人,还真就糊弄过去,以为她是虔诚向佛的女菩萨。 春晓勾了勾唇角,走去一边,坐到炕边,伸手碰到一物,低头看去是个针线簸箕,放着许多碎料角,再看颜色都是鲜亮的,已经开始做成水田衣的模子来,看大小,该是给孩子备的。鬼使神差的,春晓就想拿起这些小东西看一看,岂料手指还没碰到,红绫忽然走过来,一把抱起簸箕走去柜子边,开柜门放了进去撄。 “你这屋子不是很热,为什么把窗子开了?”春晓也站起身把红绫拦住。 “跟你有关系么?”红绫嗤了一声,绕过春晓走到桌子旁,又道:“我是双身子的人,你没怀过孩子不晓得,双身子燥热的像捧了个火盆,心都是热的。” 春晓知道她是在挤兑自己没怀孕,垂了垂眼帘,“说的是,我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曾体会心架在火上,如煎如灼的滋味。偿” “你!……”红绫转回身,冷笑:“牙尖齿利,别忘了,老太太并不得意你,仔细给你撑腰的爷们不在,叫老太太处置了。” “这就不需姨奶奶关心了。”春晓瞅着红绫,但见红绫穿的天青缎子袄,下面是月白挑线裙儿,打扮的极素雅,脸上没着粉脂,却能看出细细修剪了眉毛,唇红肤白,倒是一朵妖娆的芙蓉。春晓第一回体会到,龚炎则是极有艳福的,围着他转的女人各有风姿、美貌不一。 红绫与春晓,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红绫坐下后,道:“以前我请你到我这来你不来,如今我落魄了,你找过来,就是为了奚落我的?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即便再不济,我还是姨奶奶,你不过是个爬丨床的丫头,想在我这找便宜,走错地方了!” 春晓也懒得同她多说一句无关的话,跟着走过去,却是居高临下,看了眼桌子上铺陈的笔墨纸张,字迹粗笨无体,一见就知是不怎么动笔的人写出来的,毫无美感可言。她挪开视线,冷淡道:“我近日夜夜梦魇,总有个丫头来见我,叫我给你带句话,起初我是不信的,只她不跟走,跪地求我,我心软,在梦里应了。想着不去做晚上再入梦不好见她,便来你这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信,你趁早离开。”红绫嘴上说不信,其实是极信的,就譬如上云师太巧舌如簧的不知从她这里诓走多少银钱,又譬如说,老太太说金刚经能赎罪,她向来是会看不会写,却也耐着性子写了几日,如今春晓这样说,她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按着桌子一下站起身,尖声喊彬姐儿,“把人给我撵出去,再放进来,我打折你的腿!” 彬姐儿闻听立时冲了进来,就要去抓春晓,春晓忽地抬起手臂,绷的直直的,对着红绫的眉心正中,凛然冷冽道:“叫你的狗滚远点,不然我先射穿你。” 说来也巧,当日小云山峡谷,夜黑风高,便是月盈与红绫见识了春晓杀人不眨眼的气势,当即红绫尖叫:“别过来!”说的是彬姐儿。 彬姐儿吓了一跳,但见春晓也不知什么古怪,眼睛却锐利的迫人,不由向后退去。 春晓仰着脖颈,睨着瑟瑟发抖的红绫,轻蔑道:“如今还要不要听我说话?” “听,听,你别乱来。”红绫早下的两股发抖,白着脸儿点头。 “姑娘……”月盈担心春晓真会射箭,这里毕竟不是峡谷,死个人追究不到姑娘头上,这是在太师府,就在老太太眼皮底下,别说射杀了,就是伤了哪老太太也不依,谁让红绫肚子里的那块肉值钱呢。 春晓淡淡看了眼月盈,又转回红绫身上,红绫是被吓破了胆,只春晓的眼神就惊的一耸,春晓将手臂慢慢放下,一只手按在手臂上,慢慢摩挲,在几人屏息肃静时,但听扳机推动的声响,红绫撕破喉咙般的尖叫:“救命!……” 可惜鸢露苑里如今除了一个年老的婆子再无旁人,附近周氏的住处也是空的,任红绫叫的多惨烈也没人前来。 春晓等她喊的力竭,悠悠道:“喊够了么?喊够就闭嘴。” 红绫捂着心口,眼白一阵阵翻,似要晕过去,月盈见状忙让彬姐儿翻急救的药,还好红绫怕死,这些都是常备的,用水给她灌下去一丸,过了片刻便喘匀了气儿,春晓见她无碍了,坐到她对面,伸手给自己倒了碗茶,端起茶碗慢吞吞的吃了几口才道:“小杏记得吧?这几天,必来梦里寻我,她如今可怜,总是浑身滴答水珠子,头发都黏在脸上,青白的脸儿似冷的缓不过来,眼睛瞪的比你还大,眼白翻的比你还多,与你不同的是,她见了我都要跪下磕头,求我,让我带句话。” 春晓见红绫微微发抖,却强作镇定的不言语,也不点破,押着调子慢声道:“小杏说:说好的往周姨奶奶与春晓姑娘的安胎药里下毒,事成给二百两银子,你却只给了二十两,余下那一百八十两什么时候给?还请烧冥钞送过来,如此才算了了阴私,不然耽搁了我转世做人,必拉你下地狱!” 红绫没想到春晓说的有根有据,那小杏早死的坟头草都长的高了,这世上再没人知道她害周氏的事,就更不可能清楚自已与小杏之间的*,若不是春晓真的替鬼转述,那才叫大白天活见鬼了!怎么想春晓也不可能知道的这样详细。 红绫越想越害怕,却不愿在春晓面前示弱亦或承认害周氏的事,当初全府说的是春晓推周氏下水,害了未出世的小少爷。这罪名不小,红绫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便没吭声。 春晓道:“还不说实话?”等了一阵见红绫紧紧闭着嘴巴,脸上冒了一层冷汗,就是不吭声。 春晓忽而一笑,站起身来,不再看红绫,与月盈道:“咱们回吧。” “回哪?”月盈也有些发懵,竟信了春晓说的小杏托梦的话。 “从哪来回哪去。”春晓淡淡的说着。 ---题外话---来来来,第二更~ 剩下的更新明天上午发~~! 第213章 生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出了红绫的住处,春晓领着盈月并没有回下院,而是去了龚炎文的纯山苑,月盈还奇怪春晓什么时候与七爷走的近了,就见纯山苑的门口守着一个小厮,穿的湖蓝棉绫中长打扮,月白的散腿裤,一抬头,竟是个俊俏的小郎。 春晓微感诧异,小厮已然上前请安,“姑娘,七爷等您三天了,您快进去吧。” “你叫什么?七爷现在在哪?”春晓扯了把一直盯着小厮看的月盈,笑着问道。 “小的叫云来,七爷就在绮云阁看书。”,春晓点头,也不用那云来带路,领着月盈进了纯山苑。 一路走来,月盈东瞅西望,显见是第一次来,春晓就听月盈小声说:“原来纯山苑里尽是石头,怪不得取名纯山而非春山。” 春晓只一笑。 在数重假山与竹子的掩映间,绮云阁的牌匾若隐若现,春晓抬头看了看,寻了两边有扶手的旱桥走了进去,脚下是木制的桥板,走起来有木头发出的特有的声响,月盈低头看了一阵,与春晓道:“倒是有些野趣。偿” 两人来到绮云阁楼下,绮云阁三层阁楼,建造的类似祭祀的祠堂,六角的房檐,房檐下挂着白绫,有风来时,微微荡动,真如云雾飘渺。 “三太太与三老爷也真是纵着七爷,又没丧事就敢挂白绫,老太太是不知晓,知晓了必然要训斥。”月盈仰头在楼下转圈看,说完去看春晓,就见春晓在房门停驻,左右张望。 “姑娘在找什么?”月盈靠过去,又道:“奴婢来叫门。”才伸手被春晓拦住,随后就见春晓在门边摸了一根明红色绳索,握住打结的一头,摇了摇,顿住手,上下拉了拉。 两人就听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嗡嗡的从里到外,四面八方踏来。 月盈吓一跳,春晓则仔细听着这铃响,判断是从房顶传来,不一时就见门自己开了,月盈反而退了一步,不敢往里去,春晓安抚的朝她微微笑了,“没事的。”先一步跨过门槛。 进了屋子还不带细看,就见楼梯口龚炎文露出半个身子招手。 春晓便走了过去,月盈则站在屋子里忍不住四处看,按理说她这样在大宅门里教养长大的婢女,不该这样没见识没规矩,但龚炎文这里处处有玄机,把她看迷了,等发现春晓不见了,当即惊出一头冷汗,忙喊:“姑娘,姑娘……” 春晓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麻烦月盈姐姐在楼下等我,我与七爷有话说。” “怎么今日要与这么多人有话说啊。”月盈嘀咕了一句,却不敢私自上楼去寻春晓,心想:虽七爷年少,可到底也是男子,这样不合规矩,只怕有人来撞到,传出去不好听。她跺了跺脚,干脆坐到门口的毡子上,手边是矮脚条案,摆着茶具,顺手给自己倒了碗茶。 再说楼上的春晓,见到龚炎文吓一跳,“你怎么了?” 龚炎文头上绑着纱带,裹的似个蝉蛹,眼睛也是青的,一只手横在胸前,在肩膀上也勒住纱带,虽说样子唬人,眼睛却是晶晶亮的,笑着道:“你怎么才来寻我?我等了你三天了。” “你等我?”春晓回忆了一下,似乎那天走的时候没约定什么呀。 “我说了那么多你不知道的事,你就不好奇?即便不好奇,该也有要问我的才是,我笃定你会再来,结果等了三天才见你。”龚炎文用那只好手臂伸了伸,是以她坐下。 两人在矮几两头坐好,互相看着,春晓点头:“我是有许多疑惑想请你解答,却还犹豫,人这一辈子是否安排好的并不重要,我不想提前知道,总还是要有点盼头才好过,今日生即知何日死,不是太无趣了些。” “所以呢?”龚炎文有些好奇的问。 春晓微微笑了笑:“所以,并没有要问的了。” 龚炎文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你就不想知道我三哥日后娶妻何人?” 春晓僵住,欲念有一瞬就要贲发,可还是压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 “真不想知道?”龚炎文十分诧异,如果唤作是他,他恨不得把这一辈子所有细节都弄清楚,趋吉避凶正是人的本能啊。 春晓没言语,片刻,慢慢道:“我猜你一定活的很无趣,但凡你知道名字的人,你无所不知,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原有固定的,你就活在这个框框里,甚至是煎熬。” 龚炎文面色一变,低垂下眼帘,伸手从热水翁里取出酒壶,在春晓和自己面前的酒盏里斟了酒,再把酒壶放回去继续温着,伸手示意:“尝尝,我酿的四季春。” “我不饮酒。”春晓是出了名的一杯倒。 “不喜欢?会醉?会过敏?现下胃里不舒服?”龚炎文猜测半晌,忽地拍桌案:“你怀孕了?” 春晓无奈道:“会醉。” 龚炎文恍然的点着头,伸手自己吃了一杯,笑道:“果然还是未知好,猜来猜去也能打发一些闲功夫。”渐渐笑声放大,自顾自的笑了许久,笑罢是一脸的落寞,“还是你说的对。”又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脑袋和伤残手臂,道:“你今日即便问我,我也要斟酌着说不说了,你瞧,说了会遭天谴。” 春晓大惊,“真是天机不可泄露。” “你说的不假,其实我与你说的那些不过是小事,然而我还知道大周朝的国运,知道储君的命运,知道那些个臣子的仕途官运,这才真叫天机。”龚炎文伸手将春晓手边的酒杯取走,放在唇边沾了沾,“你身上有艾叶的味道,又鼓弄驱邪了?” “驱邪?……”春晓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快似流星,想到了什么又没扑捉到。 “不是驱邪,那你去哪了?沾了这一身的怪味儿。”原是龚炎文自小鼻子灵敏异于常人,受不得浓重味道。 春晓还在想那个念头,随口道:“去了一趟红绫那里……”说着顿住,猜到了某种可能。 “你不是和她水火不容么?去做什么?”可算有一个他猜不透的人在跟前,他觉得与春晓说话,心跳都比往常鲜活。 ---题外话---感谢15865311190送来3朵小花并4枚钻石、斧标驱风油送来1张月票、13738199671送来188荷包、ynlcx送来1张月票、13638696342送来3张月票、妃我不可送来1张月票、13738199671送来188荷包并3张月票、秋夜笙歌送来188荷包、琦芸送来2张月票、lauren2000送来188荷包、kerr81605359送来1张月票、御寒屋送来1张月票、keke2908送来6张月票、q_5phe5dqkq送来3张月票、carrymoon送来188荷包、15056421521送来188荷包、lauren2000送来3张月票、h_kjohqin7送来188荷包。 第216章 红绫的诡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你怎么知道冤鬼上身的?”春晓狐疑道。 红绫一愣,随即避开春晓的目光,佯装看向别处的兜转话题:“看你这副形容,不是冤鬼上身是什么?还有梦里托话那些个,你少再来诓我。” 春晓蹙着眉,看了红绫一阵,瞧出她在躲闪什么,但显见直接问也问不出来,便抻了抻微微凌乱的衣襟,挪步向外走,道:“还是那句话,姨奶奶这样回复我,今晚我就这样回复小杏,告辞。偿” 红绫后背一凉,忙上前拦住:“你别走,当我这是城门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日你再敢来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撄” “你不怕我射杀了你?”春晓还诧异红绫胆子大了,敢和她撕扯。就见红绫托着肚子晃了晃,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你敢动他,你也别想活!” 春晓微微张了张嘴,嗤声一笑,“你最好一直别生下来,不然,呵……” 红绫怀孕快七个月了,说快不快,也就能拖到开春,她心里该是比谁算的都清楚。 春晓不再理会,带着月盈抬步就走。 红绫拧着眉追到门边,朝外喊道:“三爷与我自有情意,绝不会让孩子与我分开,倒是你,别等到陈氏怀上还没动静,那便是抄再多经书也无用。” 春晓脚下不停,倒是月盈回头瞅了一眼,心想:这个红绫嘴巴倒是毒,别人哪里痛她踩哪里。又偷偷扫了眼走在前头的姑娘,但见脊背挺拔,步履沉稳,似全没把红绫的话听进耳朵,只等离的远了,春晓低声道:“红绫屋里烧艾并不寻常,烧艾原本是静心凝气、驱邪避病的,但她大着肚子烧艾会不会是为了保胎?难道她胎儿不稳……” 月盈吓一跳,这可是大事,自己管着鸢露苑内务,三爷不在府上,回来若是孩子没了,岂不是要被治一个疏忽之罪?忙道:“奴婢去请郎中。” “不急。”春晓拦住她,面带斟酌的神色道:“不如让善为夜里探一探,若真有古怪,一探便知。你再处置也不迟,你现在冒然请郎中来,只怕她不叫人进门。” “我去请示老太太。”月盈觉得不妥,但听春晓又道:“若郎中来看没事呢,红绫最擅胡搅蛮缠,只怕要闹得你没脸,老太太为难。” “这……”月盈既怕没脸,更怕老太太为难,她没脸和丢老太太的脸是一样的,思虑再三,又想春晓心思缜密,说出的主意该是最妥帖的,便点头应下。 回到下院,春晓让善为进来说话,月盈就在一边陪同。 善为一听让他去红绫那窥探,脸一红,为难道:“不是别的,上回去救秋葵,原是好意,只到现在彭老爷子见了小的还一副要杀要剐的样子,私底下与泉哥儿说,小的坏了人家闺女的清誉,姑娘,您还是别让小的去了吧,姨奶奶嘴里更说不出好听的来。” 春晓和月盈均愣了下,随即笑了,月盈道:“彭老爷子也是的,秋葵才多大,过了年才十二,善哥儿也是个孩子,弄的天大的事儿。” 春晓见善为低着头,满身不自在,脸上也是红的,想到一事,上一回鲁婆子来曾提过,让她做主给善哥儿寻一门亲事,当时自己也答应了,若善为亲事定下,她再离开也是少一分挂念,便道:“善哥儿过了年十四了吧?” 善为的脸越发的烫了,“是。” “你觉得秋葵如何?”春晓话音放落,月盈不可置信的叫了声:“姑娘!……” 善为也怔愣的抬起头,“姑娘……” “怎么?”春晓无知无觉的看着两人,善为反应过来低下头去,月盈凑过来与春晓小声道:“秋葵的大舅舅,彭管事是个不好惹的,又是经年的老人儿,三爷都要给三分脸面,怕是瞧不上善哥儿。” 还有这样一说?春晓也为自己的鲁莽暗暗晒然,结亲这种事,两情相悦的少,门当户对的多,倒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可转念又想,不争一争夺一夺,如何断定就不行。 “虽是高攀了,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对秋葵有意么?” 月盈其实也好奇,毕竟那天晚上秋葵与善为独处了很久,后来还因维护善为被红绫毒打了一顿。 善为脸红的开了染布行,低着头也不吭声。 春晓看出些门道,与月盈对看一眼,月盈会意,道:“他一个大小子知道什么,还是要问他娘,你去吧,回头叫你娘进府一趟。” 善为若是不乐意,必然要推脱的,却是压低了腰杆子拜了拜春晓,转身出去了。 月盈便笑了,“脖子都红了,可见是相中人家闺女了。” “彭老爷子对外甥女再疼爱,婚姻大事,还得她老子娘来回禀,主子给的体面,也不好推脱了去,这件事我回头与三爷说一说,成了自然是遂了善为的心思,不成也就罢了,再看旁的好的。”春晓提说龚炎则,嘴里便有了淡淡的苦味。 夜探红绫院子的差事到底还是落在善为头上,实在是无人可用,善为翻墙越户的本事越发精进,是夜,摸到红绫院子里去,就见红绫屋子的灯火忽明忽暗,摇曳不定,显见是开着窗子有风吹动,便绕过耳房在后窗窥探。 未曾看到还不觉得,一旦看清了,吓的善为差点尿了裤子。所幸动作快,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在外头消了消冷汗,又听了会儿墙角,这才回去复命。 ---题外话---第三更~~ 第217章 不该她显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你说你看到了什么?”春晓半夜没睡,只等善为回来,听他讲完,似没听懂又不可置信,也冒了一层冷汗。 “小的趴着窗口,瞧见姨奶奶跪拜一尊木像,样子十分古怪,这还不算,她颠颠倒倒的捧了一个布做的人偶,上面画着朱红的字迹,插满了针,也不知姨奶奶是不是有所觉察,朝窗口往过来时,脸上布满蛛网,可把小的差点没吓死。”善为这时提起来还是觉得慎得慌撄。 春晓屏住呼吸细细的想着,白日里红绫脱口而出的‘冤魂上身的滋味’到底什么意思?是谋害别人冤魂上身,还是她自己在做什么诡秘的事情,但听善为描述,该是敬拜什么邪物。 “你先回去,我要想想这件事如何处置才好。”打发了善为,春晓又是半宿没睡。 转天春晓寻月盈与她去还去看红绫,月盈便问善为查出什么了,春晓随口道:“昨晚并未烧艾,没看出什么,这几晚都打发善为去查探,总能查明白的。偿” 月盈信以为真,没再追问,春晓瞅了她一眼,老太太的眼线,只要自己愿意费心思,想让月盈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内宅纷争,终不是自己放在眼底的。 两人来到红绫住处,看门婆子越发热情了,彬姐儿习以为常,连撇嘴都懒的做。红绫这几日都是规规矩矩的在抄经,见她们来了也未放下笔,并不想理会的样子。 春晓也没搭话,而是在屋子里走走看看,当她绕过屏风要去看卧房锦帐的时候,红绫忽地站起身,道:“有没有点规矩?起居室岂容你随便乱闯。” 春晓撩了眼内里的摆设,见床柜黑漆漆的似有暗格,心思一动,却闲闲的转过身,慢慢去别处看了。 红绫眼里带着警惕,一直跟着春晓在屋里打转,见她离了卧房便慢慢坐回桌前,端起毛笔沾了沾墨,不屑的冷哼道:“到底是三爷偏疼的人,规矩都叫狗吃了。” 春晓笑了笑,“是老太太疼我。”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蓝宝石头面,最近她来红绫这儿必然是戴着的,只红绫的心思不知放在哪,全没留意。 红绫这会儿才抬头瞅了眼,看出宝石名贵,赤金的头面份量也足,以为是三爷赏的,原是老太太赏的么?红绫拧起了眉头,暗骂:老不死的,我怀着你孙子也不见你赏什么东西,却把这么个好物给了小贱人。 然而接下来春晓说的更叫红绫咬牙,春晓笑的明媚:“老太太让我置办陈氏进门的事,定数是两千两,你或许不知道,这定数呢,也可以是一千两、一千五百两亦或千两以内,只要席面做的好看,旁的东西谁还能真的去抠手指头算计?余下的尽够做几身顾氏绣楼最新款的衣裳了。” 红绫把钱都交出去投机倒把了,早惦记染指操持,不想试探了几回,老太太都没吐口,本以为是交给大房太太去办了,没曾想在春晓手里,如今听到直气的身子打颤,再看春晓头上的蓝宝石头面便是别样心思,嘴里发酸,宅门里,还得是爷们给做脸,即便不生娃,老太太也要看在爷们的脸面上高看一眼。 春晓给红绫添了堵,满意的坐下,道:“小杏说没收到你烧给她的钱,叫你这两天小心些。”说罢细细观察红绫。 红绫与上回不同,似全不怕什么小杏,也不怕厉鬼,硬气道:“早说过,我与她两清,再说旁的无用,还有你,再敢胡说八道,咱俩就一起去老太太那理论理论,别以为我就怕了你。” “你是不用怕我,怕三爷就行。”春晓深深的看了眼她,红绫微微皱了皱鼻头,虽然是极细微的一个动作,春晓却精准的扑捉到了。 “啊,说来奇怪!”春晓佯装想起了什么,道:“昨晚还有一个叫雪芹的来寻我,我着实不认识这个丫头,却与我说,让我射杀了姨奶奶替她报仇,她保佑我怀上三爷的种。也不知可信不可信。” 红绫脸一白,急急否决道:“保佑什么?若有这样本事她就不会死了。”随后眼睛一亮,冷笑道:“随便什么冤鬼厉鬼屈死鬼,也不能拿我何,报仇?做梦吧。” 春晓基本确定她入了邪魔外道,且十分信服那邪物,连心里恐惧都能战胜。 再次从红绫那里出来,春晓停驻脚回头望了望,莫名的与月盈说:“姨奶奶的脸色越发少了血色,她又视我为洪水猛兽,明日我便不过来了,你带郎中过来瞧瞧,能看就给她看看,她若不肯,你再请老太太示下。 月盈也瞅着红绫有些怪异,点头应了。 春晓原是想,既然红绫受上云尼姑的蛊惑,必是信歪门邪说的,不妨握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害人的事去诈她,又在身边带上月盈,不必细究,月盈必然要如实回禀给老太太,老太太重视子嗣,虽不能把红绫立时办了,待生下孩子也不会愿意孩子跟着如此恶毒的生母,红绫唯一的筹码是孩子,到那时才是万念俱灰,除非……三爷还愿意由着她。 恶人恶报,只指望来世,倒不如现世报。 如今红绫背地里竟然拜起邪物,这些都是高门里严令杜绝的,朝廷禁止民间蛊乱,官员家里更不允许,一旦知晓,丢官弃爵也是有的,若因此家门落败,老太太怕是连亲孙子也顾不上就得立时处置了红绫。 春晓在想,揭发红绫蛊乱,原不该她一个通房丫头显能。 ---题外话---第四更~~! 第220章 毁了省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笔尖一滴墨落下,污了一页纸。 “姑娘……”夕秋见春晓愣神,忙又唤了一声,春晓把笔放好,一边往外去一边整理发髻衣衫,来到门口,思晨把帘子打的高高的,就见老太太坐着一顶褚色福字软轿被抬进院门,春晓忙下了台基朝前恭迎。 老太太的轿子一直抬到正房门口,佳玉撩了帘子,春晓亲自伸手扶老太太下轿。 老太太站好后,朝周围看了看,道:“近两年身子不爽利,一直没怎么出明松堂,倒是十几年没来了。早前三儿就爱窝在这儿处理庶务,我见他图自在,便允他挨个窗子换了琉璃,一时倒成了太师府一景儿,好多丫头婆子偷偷跑来看,只这里是正经地方,哪容人随意进出?”说着看向春晓,和风细雨的笑,“临时起居还好些,常住总是不方便,那边屏门一出就有外男走动,我看你不如回鸢露苑去,内宅才得呆不是。偿” 春晓虽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可老太太这一出一出的,还是叫她心里发闷。只并不反驳,柔顺的俯身:“是。”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由着春晓扶着进了明堂,请老太太上桌,随即张罗上茶点果子,夕秋侍候左右忙的团团转,“三爷还存着上好的君山银针,奴婢去给老太太沏茶。”思晨也道:“老太太来的巧,灶上才蒸了蜜糕,正好端一碟子来。” 又有思华关窗子,怕风冲了老太太,思华取了极厚实松软的引枕来,侍候老太太靠上。 老太太也笑意融融,道:“都是百伶百俐的好孩子,不用忙叨了,我与你们姑娘说说话,都去玩吧。” 跟来的佳玉会意,走到思瑶几个丫头跟前,双臂一时搂住两个,笑着道:“早前来不敢耽搁,老惦记老太太寻我,今儿老太太就在这,你们姑娘也在跟前侍候,我正可松散松散,与你们一处说说话儿。” 丫头们看向春晓,听春晓说,“都去吧,这有我呢。”这才笑着反挽住佳玉,一起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老太太和春晓,老太太瞅了眼她,见规规矩矩的不言不语,表面倒是顺服,没想到敢蛊惑爷们动用鹰隼传信,真是被纵的没个样子了。沉着脸道:“你们爷给你寄信了?” 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春晓应声:“是。” “我听说是鹰隼带过来的,真是这样?”老太太语调微微拔高。 春晓纳闷,满院子的丫头都看见鹰隼飞了来,鹰隼又盘桓在太师府上空清啸许久,只怕满府上下没人不知道,老太太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心里疑惑,脸上并不带出来,仍旧恭敬的回道:“是。” “好大的胆子!”就听哐啷一声响,老太太手边的茶被扫了出去,茶是新泡的,正是滚烫的时候,一下洒在春晓的裙摆上,打湿了黏在腿上,烫的春晓忍不住皱眉。 “婢妾不敢。” 老太太见春晓嘴上认错,竟是站的笔直,跪也不曾跪,看来是身上的倔骨头又作祟了,不禁冷笑:“你还有不敢的?知不知道这鹰隼是你们爷用来处置紧急事务的,你却是没脸没皮的央着他给你寄信,风花雪月的东西值当用一回!” “我,婢妾……”春晓下意识的想解释,她原本就不知情,且连三爷人在哪都不知道,如何央求去? “你也不用说,把信拿来我看。”老太太威严道。 春晓死死咬着牙关,知道那信拿出来必然还要被老太太一番奚落,且相好两个之间的信哪能给旁人看?便梗着脖子不吭声。 “还不拿来?我叫婆子来搜,你还有体面可言么?”老太太步步紧逼。 春晓心想,自打做了通房丫头,还哪来的体面呢。涨红了脸道:“三爷写给婢妾的都是私密话,婢妾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一定好看。” 这话说的便是指老太太不自重,插手管孙子的房里事,再远点,是不是连房丨事也要管! 春晓不知道的是,老太太可不连房丨事都管了,敲打过龚炎则,让他雨露均沾。 “什么私密话,不过是诱着爷们没分寸的乱说一气罢了,还不拿出来!”老太太也恼了,龚炎则再霸道在她面前也得眯着,春晓一个小小的妾侍竟敢站她头上吆五喝六,不惩治了还了得!开口就要喊佳玉进来。 春晓一急,从袖子里褪出那封信在老太太眼前晃了晃,嘴里道:“这就是三爷写的,您看见了吧,婢妾没脸叫人搜了去,就此毁了省心。”说完当着老太太的面,把那信笺急促而仔细的撕个粉碎,在佳玉进来的时候就是一把白沫子丢进了茶碗里。 老太太在太师府受人敬畏多年,何曾见过这等架势,一气之下翻了白眼,手指着春晓就往后仰。 春晓唬一跳,连忙上前搀扶,佳玉几乎是飞跑过来,搂住了老太太,也幸亏她抱的及时,不然老太太就磕到椅子里,指不定哪磕坏了。 春晓惊魂未定,佳玉尖着嗓子失声喊道:“快,快请孔郎中!……” 夕秋几个丫头在外头听见老太太摔茶碗便已经惶恐不已,但听老太太喊人,佳玉冲进去,几个丫头也互相推推搡搡的往里来,见状不由吓的腿发软,老太太身子不好,若是死在下院,可不是要全体陪葬! 随后整个下院震惊,善为飞跑去请郎中,因太慌张趔趄了好几下。 不说善为去请郎中,只说春晓与佳玉合力把老太太放躺在炕上,春晓取了清凉油来,抹在老太太鼻端和眼角两侧,却迟迟不见老太太醒来,这时春晓额头的冷汗也滴下来了。 ---题外话---第二更~~! 第221章 纳妾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佳玉不住的用汗巾子蘸着泪,哭着喊老太太:“老太太醒醒,老太太……醒醒啊,奴婢好怕……。” 春晓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接过夕秋在热水里打湿的毛巾,要为老太太烫烫额头,兴许舒坦了老太太就醒了,只手指掠过老太太鼻头的时候,忽地就僵住了,她抖着手把毛巾拿开,瞪着眼睛再次探了探鼻息,竟然微弱到几乎没有感觉。 佳玉顿住擦泪的手,惊恐的看春晓:“怎么?撄” 春晓二话不说,撩裙子就爬上了炕,佳玉愣愣的让到一边,就见春晓双手交叠,按在老太太胸口,然后嘴里数着‘一、二、三、四,一、二……’老太太先时没有反应,近一刻钟的时候开始大口喘息,春晓却不敢放松,仍旧再按压。 佳玉惊道:“你对老太太做了什么?青天白日的,我们都在这,你就敢害老太太的性命。”随后就喊:“不得了了,救命啊!老太太叫春晓害了!偿” 春晓睨着她,没吭声,手下还在用力。 老太太悠悠转醒,但见春晓在自己身上不知做什么,想要把人撵走,偏说又不出话来,急的脸煞白,佳玉扑过来喊她,她才松了口气。 春晓感到老太太呼吸正常了,才慢慢松了手,试着拿开,老太太并没有再晕死过去,松口气。 折腾这一阵,总算是把孔郎中盼了来,春晓与佳玉都避开,孔郎中上前号脉,又细细问了经过,老太太并没有说是因着春晓气的,春晓自然也不会说,只说是一时着急晕了过去。 孔郎中说无碍的,给开了凝神静气的药,让老太太这就三碗水煎服,夕秋接了药方子去熬药不提,只说孔郎中走后,老太太仰着脸道:“人老了便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不过是说话急了些,没跟上,就晕过去,也着实是让你们担心了,都下去吧,我歪一会儿。” 人都出了屋子,佳玉仍旧不信老太太的说辞是说话不跟趟,冷冷的瞪住春晓道:“别以为有三爷护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等三爷回来我必如实禀告,看到时你怎么向三爷交代。” 春晓红润饱满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却是没法辩驳什么。 老太太这一歪就是半日的光景,下晌太阳西斜,佳玉急的打转,现在外头便有些冷了,一会儿天黑就更冷了,怎么敢叫老太太出屋子? 春晓把老太太救醒也是后怕的要命,独自在东次间直那手敲头,心想: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辈子还如何好过?三爷又要如何待自己,那是三爷的亲祖母啊。这一惊一吓的倒把鹰隼传回信的事给忘了,等想起来去问,夕秋道:“早不知飞哪去了,老太太的轿子还没落地,那鹰隼就跑了。” “跑了?”春夏一愣。 夕秋手上不停的将衣裳叠好放进柜子里,边道:“那扁毛畜生竟还知道畏惧什么人,也不是无法无天,奴婢看它对您也‘毕恭毕敬’的,见到老太太更是怕的避开了。” “哦。”春晓应了声,道:“也是个有灵性的。”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三爷的回信就免了吧,哪知她想息事宁人,老太太却不想轻轻放过,在内书房,老太太细细端详了春晓碰过的那页白纸,见上头一个花字写的全模糊了,冷哼一声,命令道:“把回信写全。” 春晓顿了一阵,本不想理会,老太太却拗着一直坐在那儿看着她,如今才感觉到龚炎则的不易,中间夹着随时生命垂危的老太太,又能如何呢?只能叹气的走过去,却不敢写什么花自飘零的傻话,只写了‘皆好,勿念。’见老太太探头看,无奈的让了让身子,老太太也不知满意否,只道:“叫那只扁毛畜生带走。” 春晓找来那支竹管,将信笺卷好封住,招夕秋进来,把竹管送去给侍候鹰隼的小厮。 因怕老太太被风吹的病了,便在下院歇下。春晓沉默的侍候老太太净面宽衣,扶老太太上炕歇下,老太太住西屋,与春晓不同,屋里得有睡在脚踏边值夜的丫头,如今正是春晓尽孝的时候,摆手叫夕秋退下,与佳玉一起睡在了老太太屋里,不过佳玉是在地龙烧的热热的地板上打了地铺,春晓则睡在长塌上。 夜里老太太醒来好几回,佳玉毕竟年轻贪睡,不是每回都及时醒,春晓却因失眠,十分警醒,端茶递痰盂,折腾了一宿也没脾气,老太太心里这才舒坦了点,把春晓白日里忤逆的事翻了页,第二日晌午赶着阳光好,坐了来时的轿子回明松堂。 老太太一走,屋子里的丫头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春晓也跟着松了肩膀头。 鸿雁传书就这样成了糟心事,她是提都不想再提。 又过了几日,终是到了纳刘氏进门这一天,虽说三爷不在,可还是有许多官宦乡绅前来道喜,大爷龚炎检在前头待客,一时只隔着月洞门的下院也嘈杂许多,春晓原是想这一日回舅舅家,当初舅妈来也是这么说好的,只经历了一次老太太的无理取闹,再有今日还要处理婚宴事务,便打发善为给舅舅舅妈捎了过几日再去探望的口信。 春晓又请了冯来坐镇,她在一旁协助,到了晚上,刘氏安分的独个洞房不提,只说丫头仆妇们借着喜事置办席面吃酒,正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忽地有人大叫:“有鬼啊!……” 冯氏身边的丫头桂菊忙出屋子去探,半晌回转,气喘吁吁的与冯氏道:“是一位客人受到了惊吓,如今口眼歪斜,话也说不完整了。” ---题外话---第三更~~今日6000+完毕,明儿见~明儿无意外会是万字更~~! 另外问一句,想三爷没? 第224章 道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太太冯氏见了将头偏到一边去笑,而后端起茶碗掩饰。 老太太面上就有些不好看,耷拉着嘴角道:“春秀说的在理,无规矩不成方圆,杨妈妈,你去寻个可靠的嬷嬷来,最好是宫里出来的,请来咱们府上教教规矩。” 刘氏听老太太赞同自己的话,面上更加得意,看的众人无语。 任有脑子的稍稍想一想就知道,怎么早不请晚不请,偏她进门就请,到底要教谁规矩,一目了然。只刘氏一根筋的人,全没想这些。且哪里说话她便接一嘴,那头王氏才与春晓提了一句双胞胎淘气,刘氏便说:“俺娘家巷子里的孩子也淘气,后来玩爆竹炸瞎了一只眼睛便老实了。”可把王氏气的不轻,冯氏在一旁看热闹,刘氏又说:“大太太这衣裳好看的紧,只做的瘦了,腰上的肉勒了好几圈。”如此冯氏也青了脸偿。 刘氏见大太太、三太太都不说话了,抬头寻春晓:“你长的倒是俊,可惜俺娘说了,花儿好看不当饭吃。” 春晓微微笑了一下,没接话。 老太太看着实在头疼,摆摆手叫散了。 杨妈妈送出来,与春晓唠叨:“太没眼色了,嘴巴还没个把门的,这才几日,老太太别说见她了,提起来都头疼。” 春晓想了想,道:“我舅舅原来住的地方与姨奶奶家是街坊,听我舅妈说姨奶奶的祖母做鞋做的极好,我想姨奶奶该也是个手巧的。” 听话听音,杨妈妈当即明白了,后头听说杨妈妈去了一趟刘氏的院子,拿了许多花样子和老太太穿鞋的尺寸,交给刘氏来做,夸她做的好,又说老太太紧着要穿,其实大户人家里怎么可能短缺了老祖宗的鞋穿,针线房又不是摆设,只刘氏不去想,一口应承下来,至此便极少出屋子,整日埋头做鞋。 老太太耳边可算清静了些日子,投桃报李,允了春晓回娘舅家小住的请求。 春晓带着丫头夕秋和思晨两个回了舅舅家,路过背后那条街的街口,油坊门口立着的少年见了急急把客人送走,差点把人家的油弄洒也不管,转身进了屋里,与师傅匆匆道:“师傅,豆腐坊的天仙来了。” 被称作师傅的一把花白胡须,抬起头来看了少年一眼,摆摆手。 少年一溜烟的开了后门去了,他把撩在墙根底下的梯子熟练的往上一搭,嗖嗖几下就爬了上去,两手扒住墙头,露出半个脑袋来。 但见豆腐坊前头铺子嘈杂声一晃而过,紧跟着大秋娘陪着个姑娘进了来,那姑娘聘聘婷婷、款步姗姗,与大秋娘说着话,举止动静仪态万方,再看那双眸子清泠泠、霜雪动情,那嘴儿红润润、娇艳欲滴。面如凝脂,浅笑含春,直把少年看的痴了去。 “大秋好些没有?”春晓微微笑着问舅妈。 舅妈道:“可比以前强了许多,昨天还下了地,在屋里溜达了半日,后头吃了两小碗梗米粥,把你舅舅乐的不行。” “小秋呢,我这带着糖来的,怎么不见他出来。” “去她姨妈家了,早两天前就接了去,与一帮子表弟表妹一处玩。”舅妈的娘家也在沥镇,城南城北的住着也不算近。 两人说着话,思晨打帘子进了屋。 爬墙头的少年抻着脖子看不见人了也不舍得走,痴痴的跟失了魂似的。 屋里,春晓与舅妈说了些家常,知道她要在这住两晚,舅妈便将东屋让了出来,夕秋与思晨忙打开箱子换帐子、被褥,案几上放好三脚瑞兽雕镂香炉,燃了香料,屋子里顿时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气,舅妈咋舌的看着,见半个时辰的功夫,这间她和丈夫住的屋子完全变了个样,绿地撒花帐子,天青梅花纹缎子被褥,帐子上围了流苏,挂了香囊,炕上放了矮脚桌子,一座景致的琉璃盏摆在上面,然而这还不算完,两个丫头陆续从外头搬进搬出,舅妈这才恍然,怪不得大户人家出行,明明只两个人却要跟着两三辆马车,大抵用来装日用品的。 丫头忙着,都没看到墙头的少年,少年却将这番奢华繁荣的景象全都收入眼底,心里越发嘀咕:到底是哪家的阔太太,老俞家可真有门好亲啊。 他又盯了一阵,直到丫头进来屋再没出来,门也关的严严的,他才耷拉着脑袋爬下梯子,此时冷的四肢都没了知觉,回了屋也不干别的,只找个地方一坐,手捧着下巴发痴。 他师傅见了也不管他,慢慢走去磨盘,把滴答了一小翁的香油收起来,再换个空翁放好。 “不行,我得去打听那天仙什么来头。”少年起身就要往外去,哪知才动一下,脚就被踩的死死的,把他疼的直咧嘴,抽气喊着:“师傅师傅,松开。……” 师傅只瞅着他,苍白的鬓发趁的两眼极为清冷。 “我知道,我知道,又不想怎么样,如今我一个穷小子,人家连看都懒的看一眼,您老就甭瞎担心了。”少年仰起脸儿,平平常常的脸上鼻翼两侧有些麻点,显的有些滑稽。 师傅还是只平静的看着他。 少年与他师傅无声的对峙了一阵,只能放弃,“罢了罢了。”等他师傅松开踩着他的脚,少年一副生无可恋的坐下,嘟囔着:“我听说有些道士是能娶妻的,怎么咱们这一派就不能呢?” 他师傅充耳不闻的转身又去看磨盘了。 就在这时,忽地听见外头一声长啸,极其清冽悠远,师徒俩都是一愣,少年身形极快的窜了出去,他师傅也随之跟出,就见清啸声盘旋在天空,是一只鹰隼。 ---题外话---第三更~ 第225章 鹰隼又传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少年攀上梯子仰头,看着那鹰隼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飞行,眼底露出复杂的羡慕之色。 鹰隼叫了几声,似也知道院子狭小,不足以施展飞行,展着双翅慢慢盘旋而下,正落在少年所在的矮墙墙头,把少年唬了一跳,但见那鹰隼锐利的圆目一动一动的在院子里巡索,似在寻找猎物,忽地瞳孔缩起,少年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不禁惊奇,东屋的门推开来,那美貌女子仰着脸朝天上看,而后很快的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看向矮墙。 因鹰隼更加醒目,女子先看的它,再看向少年,少年永远都记得,那样一双乍暖还寒的眼睛轻缓的掠过他,他心尖颤巍巍的拨动,差点忘记呼吸撄。 春晓见是那日给小秋糖吃的少年,又知道他就在墙那边的油坊做学徒,便不甚惊讶,扭头只看鹰隼偿。 鹰隼在冷风中梳拢着羽毛,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春晓只看它的爪子,果然见上面缚了竹管,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快步朝鹰隼走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去的方向也是那少年期待,少年的眼睛明亮又腼腆,将将露出一个自以为圆满的笑容,却见女子站在鹰隼下头,伸手摸它。 少年大惊,谁不知道这种扁毛畜生生性凶残,慌道:“别动它!”女子纤柔凝白的手指已然轻轻抚过鹰隼的羽毛,鹰隼则安顺的甚至僵硬的由着女子抚摸。 一人一畜相安无事,倒显得他这一嗓子突兀的很,少年不安的扯着笑了笑。 春晓没与这个看起来像个孩子的少年说话,只微微点头,转过去把鹰隼竹管解下来,鹰隼等春晓离它稍有距离,便扑腾翅膀飞起来,越飞越高,直到青云直上,盘旋一周向远处飞走。 春晓攥着竹管也转身回去,少年想喊她,张了张嘴,就听门边的丫头迎了几步上前,叫了声‘姑娘,三爷来信了?’那女子眼底含笑的点头,随后门被关上,挡住了所有窥探与不舍的视线。 少年望而兴叹,也下了梯子,脚才落地,就被无声无息立在梯子旁的师傅吓一跳,拍着胸口嗔怪道:“师傅,你能出点动静不,人吓人吓死人的。” “她是谁?”师傅沉着嗓子问。 “我怎么知道,瞅着像是谁家的阔太太,方才我要去查,你拦着,这会儿问……咦?”少年猛地顿住话头,惊诧道:“师傅你怎么说话了?你不是规定自己十天只说一回的么?如今说过了,那接下来怎么办?有事也憋着?!” 那师傅却只道:“去查。” “方才不让,如今又催着去查,真搞不懂你们这些道士都什么心思。”少年说完,但见师傅面不改色,依旧一副不理世事的棺材脸,也只得无奈的点头,预备去查春晓的底细。 不说这对古怪的师徒,只说春晓看了信以后便笑的恍恍惚惚,把夕秋、思晨引的心痒痒,也想知道三爷信里写的什么,夕秋想了想,挨近了小声道:“这回不在府里,姑娘有什么与三爷说的紧着写来,让那鹰隼带回去。” 春晓也正有此意,点点头,叫夕秋磨墨。 等夕秋那边都弄妥当了,她走过去,在裁了一小帘的纸上写了回信,却因羞涩、惋惜、渴盼与不甘种种复杂心绪,不如龚炎则写的思念如诛,然平平淡淡却承载了太多厚重的情意,唯知心方可明了。想起昔日恩爱,几度哽咽顿笔,不过二三十字一直写到掌灯时分。 写好后,捋着纸条好久才卷起放进竹管,只等鹰隼再来便寄给三爷。 一夜无话,转天清晨用了饭没一会儿,鹰隼果然又飞了来,但没人敢上前,春晓又亲自把竹管绑在它的爪子上,鹰隼爪子却抓住墙头不走,春晓观察了它好一会儿,想了想,咋呼舅舅买些新鲜猪肉来,切成小块喂它,哪想鹰隼爱搭不理的吃了两口便左右闪躲的不肯再吃,正纳闷鹰隼并非饿了那为什么不飞,墙那头的少年走出后面,先给春晓行礼,然后说:“这种用来传信侦查的飞禽肯定是只吃特别的东西,这样才能更好的训练它。” 春晓恍悟,忙叫思晨坐马车回府问侍候鹰隼的小厮要饲料,有现成的就带回来点,没有就把那小厮带来。 思晨应下去了,春晓认真的看了那小厮一回,笑着道:“小哥儿懂的真多,今日多谢你提醒我。” 少年激动的两眼放光,却敛着:“随便一句话,不当事不当事。”随后腆胸脯道:“我叫满星,姑娘是来探亲的么?” 春晓点头:“这是我舅舅、舅妈家里。” 满星一看能搭上话,心里头乐的怦怦乱跳,面上还小心翼翼的说着:“我是这头油坊的小徒弟,咱们住的近,有事你喊一声就行。” “多谢。”春晓并不愿与生人多言,勾着鹰隼胸前的羽毛摸了摸,算做安抚,随后回了屋。 满星看了看,也下了梯子,心里想的却是:师傅忽然不反对他接近这女子了,着实奇怪,只师傅性子自来难捉摸,想也不明白,往后看便知道了。 再说春晓等来侍候鹰隼的小厮和专门食物,食物是胡萝卜与牛肉搅碎掺在一处,添了盐晒干。喂饱鹰隼,眼见它飞走,春晓的心也跟着遥遥去了。 下晌,舅妈过来寻春晓,与她说起考虑多日搬家的事,说:“你舅舅不想搬,怕咱们离的远了,你挨欺负连个诉委屈的地儿都没有。” ---题外话---第四更~~ 还有一更,没写出来,等天亮以后再发~~! 群么么~期盼三爷回来的请再等一等哦~看我什么时候写红绫惹大祸,三爷就该回来了~!莫急! 第228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如来时一样坐着软轿回到下院,这一趟轿子抬的似乎稳了许多,就像事情尘埃若定,抬轿的人也少了浮躁。 夕秋、思晨一直担心,见姑娘出来时平静如常,想来没挨打也没挨罚,便互相瞅着松了口气,路上思晨还与夕秋说:“也不知舅老爷把没把东西送过来,我只用那把象牙嵌宝的梳子顺手,一会儿回去了预备浴汤,我侍候姑娘洗浴刚好要用到。” 夕秋道:“该是送来了,咱们离的又不是十分远。撄” 春晓坐在轿子里上下晃悠着,想到自己醒来后就在龚炎则的后院讨生活,虽锦衣玉食却是疲于奔命般叫人喘不上气,若不是后来心里有了男主人,只怕早就千方百计的走了,如今却成了被迫出去。 早上还写信给他,晚上自己就被送走。世事无常,多如此偿。 到了下院,春晓并不拿那些金丝细软,也不曾刻意的把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换了去,而是取了龚炎文送的那个装了各种古怪兵器的小匣子,随后坐在龚炎则平时久坐的书房圈椅里,手指认真摸过每一处可能留下他指纹的地方,怔怔回想着,他坐在这里将热的冷的温的茶一碗碗灌下肚子,只为醒着精神把堆积如山的庶务处置的多一些,不得不说,他执笔看账的样子全没一点风流色,倒是专注的好看。 可惜她从没夸过他。 若有人现在与她说,龚三爷不过是个有祖荫庇佑的霸道纨绔,她一定摇头,回说:“三爷是个活的努力认真的人。” 三爷许是不知道,她看的真切,他活的自我却又像是要证明给谁看,总之他要自己活的很好很好。 “那就好好下去吧。”春晓呐呐说着,“即使没有我……”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她们要干什么!”帘子扑啦响起,夕秋惊慌的扑了进来。 春晓站起身,留恋的看了眼屋子,想笑着安抚住夕秋,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只道:“我能把那盆水仙带走么?” …… 卢正宁此时正在有琼楼饮酒作乐,怀里搂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一时贴着耳朵说些荤话,那女子几度难为情的红着脸不只如何回应,学着旁边其他女子的样子端酒敬他,卢正宁道:“这酒爷吃的腻歪了,你说怎么办好?” 女子咬着唇笑道:“咱们楼里还有别的,要不奴给宁大爷换一种来。” 卢正宁大笑,勾着女子的下巴,摩挲着道:“还真是个雏儿,这都不懂,来,谁教给她。” “大爷,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奴家教她,可有什么好处?”对面坐的一女子娇笑着道。 卢正宁低头一把拽下自己腰上的玉佩,‘啪’的放在桌上,摆出阔气的姿态来,道:“教会了,赏你。” 女子忙装作一副诚惶诚恐又喜不自胜来,嘴里夸张的道:“这可是宁大爷赏的,那和皇室赏的有啥不一样?大爷可不许反悔!”随即与卢正宁身边的女子道:“凝露你看好了。”说着与她侍候的中年男子贴到一处去,伸手含了一口酒,对着男子渡了过去,那中年男人乐不得吃豆腐,顺手掐了把女子软绵的胸丨脯,惹的女子一声娇吟,嘴边淌下一道***辣的水线。 看到桌子边的男人们都红了眼睛,一时讨酒渡酒好不淫丨秽,叫凝露的羞的满面通红,抬头偷偷瞧了眼宁大爷,堪堪把葱白般的手指伸过去握住酒盅,先自己含了,慢慢挨近卢正宁。 卢正宁眼见女子杏儿般的眼儿水灵灵,瓜子脸,弯月细眉,一张檀口花蕊一点红,满意的贴上来接了,趁势勾着女子香软的小舌细细吸丨吮起来,女子身子酥软,倒在了卢正宁怀里。 卢正宁摸着她的脸颊,耳边是女子娇喘吁吁,他心里觉着满意,便道:“不如跟了爷吧,爷只疼你一个。” 凝露十四了,正要被妈妈张罗梳拢,客人谁出的高便跟谁,根本没得选,如今见卢正宁样貌端正,又是有琼楼的贵客,自然一百个愿意,正要娇滴滴的点头应下,就见一个管事的钻进屋来,在卢正宁耳边说了什么,卢正宁两眼冒光的蹭的站起身,一连问:“当真?” 管事的点头,卢正宁便不坐了,与在坐众人拱手道:“家里来了娇客,要回去照应一二,失陪失陪。” “什么娇客啊?”那教凝露渡酒的女子撒娇般的问了句。 卢正宁笑的春风得意,“总不是你们这样的便是了。”说着一径笑着去了。 如今他是荣顺王的干亲,谁敢得罪?只每回吃酒从不往外掏一个子儿,过后找他办事又意意迟迟难达成,众人已有微词,今天请酒的人已经连续请了六天,也是吃不消了,忍不住嘟囔道:“没有这个款就别出来装大爷,好有体面的说什么自己是皇干亲,到处丢王爷的脸。” “你小声些,有一回他就杀了个回马枪,结果听范六儿叨咕他,第天儿就让那位盐商把范六儿投的钱退了回来,后来范六儿使了大力气,给他这个数才又投了。”那人伸出五指巴掌。 闻言酒桌上都消停了,忙活这么久请这位宁大皇亲吃酒,不就是为了从盐商那多赚点钱么,看不上卢正宁可不是看不上钱。 这时就听凝露道:“凝烟姐姐,这是宁大爷赏你的玉佩。” 有人把玉佩拿在手里看了,笑而不语的递给凝烟,凝烟一上手就知道是个劣等货,冷笑道:“装的跟龚三爷似的随手赏东西,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身家,什么玩意儿。”大伙见状哄笑起来。 凝露来的晚,竟不知龚三爷这号人物,低声问旁边的姐妹,结果是旁的客人接话:“沥镇谁不知道龚三爷,那是跺一跺脚半个大周朝都晃三晃的人,与那些靠别人吃饭的可不一样,三爷的生意可都是自己的。” “说的是,诶,好久没见了,不知龚三爷去哪里快活了。” “快活什么,被家里的丫头迷住了,藏的严实,宠的跟宝儿似的,只听说近期却是出了远门,想必又有发财的营生。” 众人说起龚三爷那是闲不住嘴的,说上三天三夜也不够,凝露一时听的入迷,又听说三爷宠丫头宠的如何如何,好比才子佳人一般,直把她羡慕的什么似的。 凝烟也在一旁听着,便说起风凉话:“学人家三爷摆阔不成,学人家三爷宠女人也不成,外头养着个辣子货,听说忙活定亲的又是个厉害人物,就这一样,只怕这辈子也学不来了。” “你们猜,宁大爷府上来了什么样的娇客?”凝露问道。 …… 卢正宁若是回去走一遭,怕是要气晕过去,只这会儿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回去有琼楼,一心想要见春晓,他卢正宁虽不如龚炎则打小美人堆里泡大的,可也有几分见识,特别是最近,连宫里也去得,偷偷见过那些嫔妃,虽品级都是低等的,但好歹是皇帝的女人,然与春晓比,天差地去。 卢正宁心想,如今自己再受用了这美貌女子,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人间最美不过如此。 回了自己在外头买的私宅,下马就往里奔,疾步到了房门前,才想推门,却顿了顿,举手整理衣冠,随后慢慢敲门,就听里头传来微冷的声音,“是谁?” 卢正宁才要答‘你夫君我。’又觉唐突佳人,耐着性子回道:“卢正宁,我们见过的。”等了一阵没有回应,正打算破门而入时,房门自里头开了,春晓头戴面纱映在他眼底。 “怎么在屋里还戴这个?”卢正宁想看的是美人,不是美人脸上的一块布。 春晓道:“来的时候吹了风,脸上发痒,我才见似起了疹子,怕不戴面纱把宁大爷吓到。” “风疹?”卢正宁愣了愣,论鬼门鬼道他是祖宗,当即噗哧一乐,冷笑道:“骗鬼呢?你宁大爷我什么没见过,不怕这个。”说完伸手就要撩开面纱。 春晓身形极快的往后退去,叫卢正宁手上抓空,卢正宁又要上前,春晓道:“还请宁大爷替我请个郎中来吧。” “呦呵,真当爷是龚三儿那情种,有那功夫磨性子,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卢正宁全不顾的欺身上前。 ---题外话---嗯,6000+更新完毕,今天就这样了,明天见,宝贝们~ 第229章 卢正宁不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手里捏着小木鱼,几次想要举起来对准卢正宁,但还是忍住了,自己并不是要成为随意杀人的人,只要用对了方法,何必杀人犯险? 卢正宁向前扑,她向后退,一直退到灯火最亮处,眼瞅着卢正宁的手伸过来,春晓没再躲,掀起面纱的一刹,卢正宁那满脸的兴奋就变作了惊诧,“你,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撄” 就见昔日美人脸上红肿流水,一双眼睛更是肿的眯成条缝,下嘴唇也如同泡大的海参,可把卢正宁吓了一跳。 春晓冷着嗓子道:“看够了么?莫不是宁大爷喜欢这张脸?”说罢向他迈了一步。 卢正宁紧着后退,脸向一旁偏过去,先是问:“你真是龚三儿盛宠的那丫头?”后又怒道:“倒是好手段,倒尽爷的胃口,赶紧戴上戴上!” 春晓也不和他辩解,伸手用面纱罩住脸偿。 卢正宁看不见叫人作呕的脸稍稍缓了口气,只把眼睛往春晓身上瞄,心想:美人之所以美,不仅容貌出众,身段也该是极风流,但见春晓纤柔曼妙,心思动了动,轻佻道:“身上染了疹子没有?” 春晓哪里会觉得这是关心,分明是下作心思,暗暗着恼,拢住衣裳偏过身子,冷声道:“全身发疹,还能分出地方吗?” 卢正宁想想也是,但到底不甘心到手的美人不能温香软玉一番,便道:“那可不一定,还是验一验的好。” 春晓一时慌了,退到桌边,咬牙道:“总归是落到你手里,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如何?宁大爷若是一点念想都不想留就亲眼看一看吧。” 卢正宁的手顿住,这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了,之所以对春晓念念不忘,还不是当初船上窗子半掩露了一点惊艳的容貌,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勾的心魂都飞了去,一旦被破坏,那便不仅仅是遗憾,而是懊恼。 想到这,他收回手,深深看了眼春晓的腰儿,啧啧道:“你是不了解爷,多少刚烈女子在爷手里被调教的服服帖帖,爷好的就是这口,行了,收起你的鬼心思,明儿叫郎中来给你看看,你歇着吧。”说罢鼻腔里怪里怪气的哼着转身去了。 房门一旦合上,春晓缓缓松开这口气,可随即门又开了,她骇然失色,幸亏戴着面纱遮掩了去。卢正宁邪佞的笑着,伸手从旁边拉个丫头出来,一把推进去,“这个叫思岚的是个贤惠的,没进门就知道向着爷,爷好话说了一箩筐才从老太太手里要了出来,如今你们主仆见面该高兴了吧,那还一处呆着,正好你用的也顺手。” 思岚嗫嚅着发白的唇角,两只手在胸前摆着,“不,不,大爷……” “少他妈磨叽,滚进去!”卢正宁一把将思岚推进屋子,伸手把门关上。 春晓惊恐的看着思岚,思岚比她更惊恐不安,扑通跪到地上,跪行着向春晓爬过去,仰着脸儿哭道:“姑娘,姑娘救我,救救我吧,他,他是恶鬼……您救我,只要你肯救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春晓躲开思岚伸过来的手,惊疑不定的看着痛哭流涕的思岚,“你不是爱慕卢正宁么?你不是自愿和他在一处么?怎么?……” “我,我早前是……是想他比后街的秀才气派许多,想着在高门做妾比过在寒门做妻,那日,就是三爷做寿那日,我无意中遇到宁大爷,他人和和气气的向我打听茜姑娘的事,我一时迷住,不知不觉说了许多,事后惊醒,便拔了他头上的簪子当后路。”思岚抽泣着与春晓说起前因,又道:“前儿我娘逼着我答应那老秀才的婚事,我一时心里不郁,便回了府里躲清静,听人说起闹鬼的事,心里犯了合计,府里鬼祟的人不少,大房那边的几个姨太太哪个私下里没点隐晦,可我一下想到的是红绫,几个月来,红绫早早关门闭户,不让丫头值夜,独个关在里头不知做什么,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瞅着稀奇,闹鬼的事指不定就是她搞出来的。” “然后你把你的猜想告诉了卢正宁?”春晓不可思议的问道。 “不是的。”思岚否定道:“当初红绫拿我当猴耍,又威胁利用我,让我生不如死,这个仇我不能不报,当时也想着,即便闹鬼与红绫无关也要让她惹一身***。于是晚些时候便溜去了她的院子,却是正见着猫不猫鬼不鬼的东西匍匐着从屋子后窗爬出来,您没瞅见,轻巧的几下就上了房,再一会儿便是影儿都没了,我怕认错人,还亲自进了红绫屋子探看,找出了木塑的神像和一个扎了许多针在上面的人偶,我寻思,这些就够红绫受的了,便把东西兜着去见我娘。” “你娘?”春晓一怔,不该是去老太太那里告状么,怎么思岚反而要把东西拿出府去? 思岚却没觉不对,点点头道:“我去找我娘讨个主意,却在巷子口遇上了宁大爷,瞅着方向是花楼里来的,我也是一时犯傻,才把红绫这件事说了。”说罢大哭起来,看样子还是真委屈呢。 春晓对思岚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说她恶意害自己,没有,显然她要报复的是红绫,还妄想找个富足体面的倚靠,结果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姑娘?”思岚哭了差不多一刻钟,许是诧异春晓不曾说话,抽抽搭搭的抹着泪抬头唤她。 就见春晓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随之看她,淡淡道:“你把我拉了进来,如今都在卢正宁手里,我自救尚且不可,如何救你?” 思岚忙道:“卢正宁看中姑娘了,姑娘说什么也比我顶用,方才出去吃酒前还与我说,能把龚三爷的女人弄进来,着实费了心思,已经琢磨小半年了。还说,三爷是个不在乎女人的,先前有个唐丢儿,花楼里的清倌,本是要给三爷享用的,他只露了点意思,三爷便把唐丢儿让给了他,但姑娘不同,三爷护的严严实实,别说送人,看一眼都难,可想姑娘与众不同,他必然也要另眼相待。” 春晓缓和了思绪,越发冷静,听红绫说出这番话,顿时抓住了关键,‘卢正宁嫉妒羡慕龚三爷,不惜模仿和对比,旁的不清楚,在女人方面却是如此。’ 这样也好……,春晓想到这,看向思岚,引着她说话,“卢正宁对你不好?”怎么说是恶鬼呢? 思岚面皮一僵,血色尽褪,仓惶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以前常想三爷威武,即使脸上带着笑也叫人无端害怕紧张,然而对姑娘却是好。我本想着宁大爷斯文和气,该是,是温柔的,岂知他……他那方面不行的。” 思岚的脸这会儿变的很诡异,一阵青一阵白,似想到什么,有一瞬五官都在扭曲,该是想到什么骇人的事,半晌才听她道:“他与女人在一处时从不留在屋子里,不是青天白日的外头,便是地下密室。” “密室?”春晓眼睛一亮,随即不着痕迹的看向四周,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看不轻周遭环境,早听龚炎则说过,兵乱结束后,很多人居安思危的建造起有机关暗室的私宅,既然卢正宁这里有密室,那么有逃生机关也不稀奇了? 春晓暗暗窃喜,却听思岚颤着嗓子道:“是密室,那种没有窗子只靠火把照亮的屋子,阴暗潮湿,墙面上常有蝎子和蛇爬来爬去,屋里放着许多器具,那种惩治犯了yin罪女人受罚用的,他不行,就想法子折磨女人,那个叫唐丢儿的,今天早上没了……。” 思岚抱紧自己,惊恐的瞠大眼睛,渐渐将脸埋进手臂里,却不是哭,更似被冷水浸泡着打哆嗦。 春晓愣住,想象不出密室里的情形,却知道一个女人被折磨死了。 “他是地狱恶鬼!”思岚忽地抬起头,哑着嗓子往外喊,叫人听出极端的尖锐惊恐。 …… 转天,春晓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此时屋子里阳光正好,亮堂堂的檀木雕栏朱红上漆架子床上只她一人,昨晚睡在脚踏的思岚没了影子,她忙脚踩踏板往外去,打开房门正见一个女人披头撒发的被拖拽着过去,细看不是思岚,她稍松口气。 那女人很快不见,春晓瞥见思岚端着茶盘全身发抖,在廊柱子后头如同个病入膏肓的人。 ---题外话---第一更3000+ 今天白天刷文模式哈~写的不快,大家见谅,零点前更满10000哦!~ 第232章 爷要先行回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还说不是你,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事瞒我?”春晓不等思岚回神,疾风骤雨的逼问道。 思岚早前听铁郎中一句‘无邪之思,便是不动歪心思。’回想自己种种,若是不曾动私心投靠红绫,何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到今日之绝地?心头大恸,却无力回天。紧接着受卢正宁威胁,为求自保,再次欺瞒春晓,岂不是日夜煎熬?又因惊吓过度,春晓方一追问,她便竹筒子倒豆说了出来。 春晓闻听卢正宁早已识破,不禁气恼的捶了桌案,冷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怕鱼死网破。撄” 思岚一时大哭,爬过来抓着春晓的衣摆,道:“姑娘还是顺着他吧,奴婢看他对您着实不同,您何不等到三爷回来的那一日,三爷如此疼姑娘,不会不管的,我听我娘说,三爷这多年来也只真心待你一个。” 春晓本就气恼失利,此刻又听旁人提及龚炎则,当即忍不住红了眼眶,泪眼朦胧道:“只怕天高路远,三爷有心也赶不回来。”何况上回来信也说,归期不定。春晓心里难受,哽咽的再说不得话偿。 思岚怔怔的看着春晓,“难道真要死在这儿!”见春晓只滴滴答答落泪,她忽地一下站起身,转身绕过屏风,进到里间翻出针线匣子,抄起剪刀便朝外走。 春晓余光里看到,一把拦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思岚,“你要做什么?” “奴婢要去杀了他!”思岚并没有春晓高挑,她扬起脸儿,眼底尽是青影,抖着唇道:“与其日日担惊受怕,不如杀了他,我若杀不得,叫她杀了我也是痛快!” “这会儿功夫耍什么英勇?倒不如寻找机会逃出去。”春晓夺下思岚手里的剪刀,思岚忙问,“姑娘有法子了?” 春晓还是不信思岚的,遂摇摇头,“没有。” 思岚一瞬间萎靡下去,立在门口跟失了魂魄的木偶,看着也是可怜。 春晓喏动嘴角,到底不敢说出密室机关的事,倒是说起旁的,“你知道如今红绫怎么样了?” “不知道。”思岚转过神来,恹恹的摇头,道:“总归是好不了吧,我听卢正宁说,蛊乱是大事,红绫肚子里别说怀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即便是嫡子,也抵不了整个家族的危机,该是悄悄处置了。” 春晓点点头,还是芳华年纪,何苦作孽! 思岚想到一事,道:“那个人偶我拿给卢正宁看了,卢正宁说上面的名字是姑娘的,红绫是真的恨姑娘啊,人偶上刺了许多细针,一时数不清的。” 春晓愣了愣,而后身子软靠在门框上,扭头看向外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何苦让自己走上绝路。想当年,红绫也是一心一意跟着男人踏过山水重重来了这,却是命丧之地,情爱使人障目,***让人弥足。再看思岚,不也正是因着如此才有今日之祸么。 “生来痴嗔贪,世人多独善。”自己重生一回,这些还看不透么?早该看透的。 春晓心里有了另一层感悟,甚至觉得这样的心境,离重生前更近了,她变的越来越像自己。 …… 千里之外,大雪漫天,连绵不绝的山道上,一行人艰难的在风雪中挪动,这时山脉尽头有个黑点慢慢靠近,不多时,苍穹传来一声悠远的清啸,撕裂天空般抵达为首男人的心底。就见他穿的玄色鹤氅,脚步缓缓停下,仰头望去,那黑点越来越近,一道黑影在众人头上掠过,伸展了双翅的鹰隼正是空中帝王,震慑着地上渺小的苍生。 “三爷,鹰隼带信回来了。”福泉仰头看了一阵,大声与龚炎则道。 龚炎则一伸手,就见鹰隼盘旋两圈,却不曾飞下来,再看光秃秃的石壁,显然是没有它落脚的地方。 福泉忙在身后随从手里搜罗来四根长棍,抽调一人腰带将棍子捆好,结结实实的与赵福两个一人一头握着,鹰隼见状终于飞了下来,落在临时落脚点,似乎爪子爪的不舒服,在上面抖着爪子一直挪来挪去。 龚炎则冷眸瞪了眼,也不曾说话,那鹰隼便老实了,抬起爪子任福泉取了竹管下来。 福泉喜道:“是姑娘的信。” 但见龚炎则露出些笑意,把信拿在手里,迎着风雪眯着眼看了,只见小字隽雅飘逸,竟有名仕之风,看不出是个女子写的,龚炎则一愣,见字如人,字上可见春晓心胸之豁达。倒是小瞧了,龚炎则摇头一笑,心头却是带着点小自豪。 但见信笺上飘飘洒洒只写了三两句,二十字有余。 三爷: 婢妾在家一切安好,勿念。 爷在外万请保重保重保重。 盼君归。 春晓敬上。 “就写这么点……”龚炎则欢喜过后皱起眉头,将信笺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瞅向鹰隼,但见它脚上光溜溜再无多余之物,不禁面色一沉,将大块头的鹰隼吓的羽毛耸立,不安的扑了扑翅膀。害福泉与赵福差点抬不住。 龚炎则哼了声,从怀里抽出早前写的信笺十余封,从中挑选一份卷好,再次装进竹管,给鹰隼绑好。鹰隼给春晓送信得了好吃的,这会儿便也抻脖等着,但见龚炎则眯着眼睛,目露不善,吓的一缩脖子,识相的展翅飞走。 鹰隼飞走,龚炎则收回目光,抬了一下手,众人忙启程继续向前。 大约一刻钟,赵福停下脚,打了声口哨,手上接来一只信鸽,把竹管除下来,从兜里掏出些特质的米谷喂信鸽,一边把信笺呈给三爷。 赵福道:“该是与鹰隼一个时辰寻过来的,只鹰隼在,它不敢露面。”笑着说完再看龚三爷,就见三爷面色骤变,一把捏紧信笺,吩咐道:“发信回去,叫二堂人手盯紧卢正宁。”又与福泉道:“准备快马,爷要先行回去。” ---题外话---嗷嗷,今天一万ok了,大家过瘾没~! 明天见喽~! 第233章 盘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快马加鞭回到沥镇,身边除了福泉谁都没跟上来,途中累瘫三匹良驹,到地方时,福泉整个人累的脱了相,再看三爷,嘴边胡须长了半指长,头上与身后披的鹤氅沾满风沙,脚上的鞋子倒是簇新的,只因之前那双破损没法子赶路,三爷才匆忙间在前头桃仙镇买了双新的换上。进城门时,若不是城门守卫认出福泉,差点就要拦下龚三爷。 福泉着实心酸了一把。 主仆俩穿街过巷,人们也只陌生的扫一眼当是外乡人撄。 终归是到了太师府正门前,龚炎则也不下马,让福泉上前叫门,直接卸了门槛,纵马进入府邸,一直到外书房前。一路上,越是挨近府里三爷脸色越阴沉,方才下马,将马缰绳递给小厮时,那一身戾气把小厮吓的手都在抖偿。 进了外书房,福泉顾不上回去换身衣裳,忙张罗着烧水侍候三爷洗漱。 龚炎则除去衣裳,进净房前吩咐福泉:“你也去收拾一下,回头把这件事仔仔细细的查一遍,来回爷。” 福泉应声下去了。 龚炎则沐浴后,换了身玄色绣八宝福团刻丝长衫,腰上扎着银灰嵌东珠腰带,长发垂散下来,发梢还不时滴答水珠,他手里拿了块干毛巾,走到书案旁边,把头发随意擦了擦,毛巾撇在桌上,人则挨着圈椅坐了。 一手撑着额头,微微半合的眼眸掩住了所有的光泽,半晌也只是坐着,似一尊雕像,完美却孤独。 不一时,外头有小厮来请示:“老太太知道爷回来了,让您过去一趟。” 龚炎则仍旧一动不动,外头小厮隔了一阵又喊了一回便再不敢催促,百宝架上的自鸣钟滴滴答答的转动着,整点报时,‘铛’的一声,越发衬的屋子清冷沉寂。 大约酉时一刻,福泉敲门请示,就听里头三爷的声音低沉暗哑,“进来。” 福泉恭谨的站在三爷身前,细细的回禀起来,待说完前因后果,道:“如今红绫姨奶奶被看管在上云庵,老太太前段日子处理府里事务因劳累病了三天,咱们三房暂时由大太太兼顾着,三爷要不要过去看看老太太? “还有什么?”龚炎则静静的问,但见福泉顿了顿,嘴里说:“没有什么了。”话音一落,龚炎则一把拍了桌案,震的点心瓜果的食碟纷纷乱蹦,三爷怒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叫你查什么不清楚么?若如此,要你何用!” “是,三爷息怒!”福泉还没见过三爷生这么大的气,简直是压也压不住,眼底燃着熊熊火焰,就要把旁人看过来的目光烧成灰烬,福泉一抖,跪在地上紧着道:“俞姑娘被接去了卢正宁的外宅,起因方才小的已经说了,卢正宁胆大包天,与老太太起誓发愿会对姑娘好一辈子,老太太无奈才把人交出去,听杨妈妈与佳玉说,当时俞姑娘也并没有执念留下来,小的又去问了夕秋几个丫头,也都说姑娘走的时候面色平静,还抱走了窗台上的水仙花。” 福泉停下来,但见三爷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脸色阴沉,眸光幽暗,沉吟道:“为何抱走水仙花,就没有一个知道的?” 福泉一怔,仔细想了一回,摇摇头。 “是没人知道还是压根儿就没人问起,她走时为什么身边的丫头一个都不曾带走?” 福泉头上开始冒冷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摇头。 龚炎则合了合眼睛,似疲累到极致,嘴角压抑的分外苦涩,“你是个机灵的,就没查一查之前发生过什么?” 福泉不敢应声,他早熟内宅事务,怎么还用三爷提点?只查出来的不能说,说了岂不是更要三爷怨恨老太太? 龚炎则的目光扫过去,不见怎么锋利,却把福泉看的如芒在背。 “还不说?”龚炎则又问了一回,语气里难掩失望。 福泉当即差点按耐不住,可杨妈妈已经上下嘱咐过,不允许谁说出老太太之前把整置刘姨奶奶婚宴的事说出去,只说是大太太冯氏操办的。事实也是如此,春晓姑娘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但要说给三爷听,便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春晓姑娘被送走,那是老太太顾全大局,有情可原。可若是之前就传出老太太不待见春晓,处处打压,让春晓姑娘受委屈,只怕三爷会胡思乱想,以为老太太是有意为之。 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三爷一句重话。 福泉心里翻腾着复杂的思绪,僵着嘴角,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龚炎则见状点点头,“如今方才体会到,为何晓儿一个人都没带走,如你们这等口是心非,忠心偏颇的奴才带走何用!”说罢猛地站起身子,扬手把茶碗掼到地上,指着福泉的脑瓜顶道:“爷总觉得她在府里衣食住行皆是上等,只管等着爷、侍候爷就成,却原来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囚犯罢了,换做爷,抬脚走了便是头也不回……” 龚炎则说着愣住,忽地眸光一沉,问福泉:“她走的时候还带了什么。” 福泉正弓着背低着头,纠结羞愧,听闻抬起头,“没有……” “把夕秋叫过来。”龚炎则斩钉截铁道。 福泉盘问的仔细,特别是春晓身边的丫头,除去那个朝阳被思晨按着不许胡说,旁的都规规矩矩的有一说一,夕秋最通世故,叫她过来该是无碍,便点头应了。 ---题外话---来喽,第一更~! 第236章 朝阳回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福海从书房出来还在心里嘀咕,这个把事办好的分寸可不好掌握啊,谁不知春晓姑娘如今是三爷的第一心头肉,弄不好了,怕是自己出力不讨好。正琢磨着呢,就感觉脸上一凉,抬头看了看天,“这雪来的真快,说下就下上了。” “三爷喊我进去了么?”朝阳急忙迎上前。 福泉一看朝阳娇娇小小身影还在远处站着,似打他进书房就在外头,房檐下的灯光照下来,将她头上的雪花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奇道:“没听三爷提你,你犯错想来求三爷的?还是你们姑娘犯错你来……” “呸!”朝阳发紫的小嘴儿啐了口,“我们姑娘哪里错了?不过是这府里全都是你这等势力小人,自顾自罢了。” 福泉被骂的愣住,扭头见福海在茶房门口招手,便不与朝阳说话,寻福泉去了。 朝阳就听福海问福泉,“这小丫头是不是疯了?”随后福泉说了句“你先进来”,两人便屋里说话去了。朝阳也懒的听,也不想和他们解释什么,她只想讲给三爷听。 酉时末,龚炎则将各地据点送来的请示处理好,叫福泉进来,“速速把这些批复发出去,另外这里有专门给礼亲王的信,你让鹰隼送过去。偿” 福泉愣了愣道:“鹰隼给俞姑娘送信还没回来,哎呀,鹰隼该是送回府里的,怎么没听府里人说起,小的这就去问问。” “那快去吧。”龚炎则说完又低下头整理桌案上的账册和成堆的信件。 福泉见状,道:“三爷,该用晚饭了。” “还不饿,先放着吧。” 福泉磨蹭了一阵,瞅了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暗暗叹气的转身出去,忽就听三爷问:“朝阳怎么还没来?你去看看。” “朝阳在外头候了一阵了。”福泉以为三爷知道,只是没空见朝阳,毕竟走了太多时日,庶务缠身。 龚炎则眯着眼睛审视了他一回,点点头,“叫她进来。” 福泉心里这个冤啊,真不是他故意拦着的,这会儿功夫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春晓,春晓许也是这般有苦说不出……。 朝阳可算等到见三爷,只迈步上台阶时才发觉浑身都冻僵了,她跺了跺脚,两只手交替搓揉着进了屋。 她见三爷瞅自己一眼,目光极淡也极冷,比外面的温度还凉,心里涌上了酸涩的委屈滋味,若是姑娘还在,三爷不会这样,虽然威严,却带着笑模样,特别是眼睛,看姑娘的时候特别暖,感觉全世界都是亮的。 朝阳低下头,给龚炎则请安。 龚炎则低下头:“把灯芯挑亮一点。” 朝阳愣了下,忙走到桌边,把灯罩取下来,伸手拔了自己头上的钗,在灯芯上拨了拨,屋子顿时亮了不少,三爷的侧身被烛光照了一层暖色,看起来倒不那么‘生人勿进’了。 “你们姑娘走的时候一句话没说,听说是极乐意去的。”龚炎则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朝阳的脸立时涨红,眼睛瞪的溜圆,到底是被春晓纵的厉害,情急之下也不管对面坐的是不是主子,只图嘴上痛快,一股脑的道:“哪个嘴里嚼蛆烂了舌头黑了心肝的胡沁,姑娘走时手里抱着水仙花,孤零零的上了软轿,眼里空洞的吓人,必定是极心寒的,如何说是极乐意去的,放屁!” 龚炎则先是怔了怔,没曾想后院的丫头还有个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却听她说‘眼里空洞的吓人,必定是极心寒的。’心便跟着紧紧一拧,痛的两只眼睛都红了。 又听朝阳道:“早前三爷走后,姑娘只在屋里抄经,这也是之前老太太说过的,姑娘便鲜少出屋子,后来赶上月中旬,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自那日从明松堂回来,姑娘便极少笑了,总是坐在椅子上半日里发呆,奴婢们都知道,姑娘想三爷呢,只有想您的好才不会觉得在老太太那里是受了委屈。后头就不必说了,操办新姨娘进门的喜宴,老太太盯着不叫姑娘与三爷通信,更可怕的是,明明是红绫姨奶奶惹的祸事,到头来只把红绫姨奶奶送去了庵堂思过,而姑娘却被撵出府去。” 朝阳顿住,大眼里含着泪,悲伤的望着龚三爷,“三爷,姑娘的心思全在您身上,这难道是错么?为什么要让姑娘吃那样的苦?三爷……您还能给姑娘做主么?” 这一声声问的如同重锤敲在龚炎则胸腔,他死死绷着下颌,手上青筋暴满,颀长的身子微微向前倾,探着头盯紧朝阳,几乎一字一句的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有半字假话,叫奴婢不得好死!”朝阳说完将头重重磕到地上,抖着身子道:“求三爷成全,奴婢愿意跟着姑娘走,不论姑娘去哪。” 屋子里蓦地静了下来,只余桌子上方那一阵阵压抑着怒火的喘息,也不知过了多久,朝阳听到三爷暗哑的嗓音,低沉中仿佛翻腾着狂风暴雨,说道:“你去吧,爷自有主张。” 朝阳不死心,还想再说什么,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说什么了,难不成真盼着三爷将老太太打杀了?绝无可能。 可,可是姑娘,就这么算了?! 朝阳拖着无力的双腿下了台阶,在院子里怔怔的站了半晌,想着那日姑娘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我们朝阳将来要做正头娘子,叫丈夫心里只你一个……”便再忍不住,哭着跑回下院去了。 ---题外话---艾玛,起来好早哦~第一更~ 第237章 曲线惩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朝阳走后很久,时间似乎都已经凝滞,龚炎则挪动了一下手,此时手已经僵直,身子也变的迟缓,他慢慢站起身,忽地一脚抬起,将黄花梨的大椅踹翻在地,沉闷的声响震的屋子似都跟着颤动。 守在茶房的福泉正在吃茶,听见动静手一抖,一滴茶水溅在了手背上,他悚然站起,放下茶碗就往外跑,直接冲进书房,惊道:“三爷!……” 龚炎则目赤欲裂,看了眼福泉,道:“带上人,去明松堂。”说完迈步朝外去。 福泉吃惊的不能自已,听见门响回过神来,转身忙跟上去,嘴里急道:“三爷,使不得啊使不得,老太太身子不好,万一想不开,三爷?……” 前头龚三爷停下脚,似想到了什么,抬手在空中击掌三声,六条黑影窜出,拱手齐声道:“金堂六圣给三爷请安。” 福泉震惊过后忙低下头,静悄悄的退至阴影处,只竖着耳朵听,三爷与六圣道:“麻烦六位替我办件事。” “不胜荣幸,三爷请吩咐。”为首的那人道偿。 龚炎则想了想,将人招到近前,低声说了一些话,那人恭谨的点点头,随即六人再次向龚炎则施礼,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中。 “三爷……”福泉走过来,也望着那六人消失的暗处,担忧道:“金堂一直以来想要您开口,如今您吩咐了第一件事,怕是以后事情便都跟着来了。” 龚炎则没言语,转身回了书房。 福泉才要跟上,侍候鹰隼的小厮跑了来,喘息着道:“鹰隼确实是没回来府里,没人看见过。方才阿俊来说,上一回鹰隼直接飞去了舅老爷家,俞姑娘曾叫阿俊带着鹰隼的吃食去,思晨说是鹰隼自己寻来的,给俞姑娘送信。” “你的意思是……鹰隼能自行寻到俞姑娘?”福泉讶然,常说鹰隼是灵物,但奇怪的是,鹰隼除去能自行寻到三爷外,飞行路线一直是出发地到太师府,三年来从未更改过,所以三爷常说这只鹰隼是扁毛畜生,连个名字也没给起,当它是蠢的。 未曾想,它竟然也能自行寻到春晓,这可不就是认同春晓是女主子么。 福泉咂摸咂摸嘴,叫小厮回去,转身回禀三爷,三爷当即眼前一亮,可还是道:“先等等,看看金堂六圣的本事。” “原是三爷派他们去寻姑娘的?”福泉这才明白,同时心底更加震惊于春晓在三爷心底的份量,竟不惜使唤金堂六圣这样的偏门组织。要知道,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有借必还,他们指不定想让三爷做什么呢。 三爷却道:“不止。” 福泉睁大眼睛,让这些人做一件事都不知道怎么还,还做了旁的?哎呦,将来有三爷为难的时候了! 翌日,明松堂。 老太太歪着头半靠在临窗大炕上,头上围着帕子,穿的八成新的家常衣裳,脚边坐的桂清,手里正用美人拳给老太太捶腿。 “老太太,头还疼么?”桂清轻声问道。 老太太叹口气,道:“何止是头疼,心口也闷。” 桂清知道老太太在念叨三爷不孝,不敢接话,只说旁的:“今儿佳玉没来,屋里似冷清了不少。” “佳玉说是闹肚子,你一会儿取些补气血的药去看看她,这孩子身子骨一向好,不曾想吃东西坏了肚子竟是闹到这时候还止不住,活遭罪呢。”老太太每说起佳玉那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的不行。 桂清应下,皱着眉道:“也不知怎么的,好多人都闹肚子,该不会是井水出了毛病吧,老太太,要不要请示三爷查一查,不查明奴婢总归不放心。” “是么?除了佳玉还有人闹肚子?那可不能小看。”老太太从善如流,立马道:“去叫你们三爷来,就说我有正事和他商量。 桂清就知道老太太再气三爷不孝顺,到头来让步的也只有她,谁让是亲孙子呢,换了大房、二房哪个能有这待遇?忙点头:“奴婢这就打发小丫头过去请。” “不用小丫头,学舌也不会,你去,我这里不用你捶腿,快去快回。”老太太催促道。 桂清无法,只得起身出屋子,先到厢房自己住的地方换了身衣裳,低头闻了闻,没有老太太屋里那股子陈旧木头发潮的味道,再伸手扯了扯袖子,这才去见三爷。 不想她才到外院,正看见三爷行色匆匆的往外去,她忙上前俯身施礼,嘴里麻利的道:“三爷这是哪去,老太太有事与三爷说,想请三爷往明松堂来一趟。” 三爷慢下步子瞅了她一眼,道:“你去回老太太,爷忙的分不了身,看能不能早一些回来,回来的早自然要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佳玉没看出三爷怎么不快,却是整个人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比之平日里的威严还让人难接近,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呐呐的不敢多说什么,由着三爷去了。 她转身回去,在出小园子下台阶时被块突兀的横在阶面上的石头垫了脚,一时扭的听到脚踝传来骨裂的声响,把她疼的钻心,忙大声喊人,却因偏僻无人听见,最后还是自己一挪一擦的回去。 当下又累又痛,只管叫小丫头去请郎中,哪知丫头说:“桂清姐姐忍一忍吧,马郎中最擅跌打,可赶上老太太陪房马管事的不小心坠马,如今马郎中正给马管事的治疗断腿和半个膀子呢。” ---题外话---第二更~ 下一更该是八点以后~ 第240章 来不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定了定神才看出是鹰隼。 见鹰隼拍打翅膀,眼珠子转的贼溜溜的,春晓一时忘了面对的是飞禽,手指按在唇上“嘘”了声,鹰隼却不明白,翅膀拍打的更厉害了,终是把睡在脚踏上的思岚惊醒,还没适应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就见窗口黑糊糊堵着一个高大的影子,身子动来动去,像是要冲进来吃人,可把她吓的不轻,当即喉咙里发出‘噢’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春晓无奈的看了眼鹰隼,鹰隼无辜的小眼睛似僵了僵,随即又开始转来转去偿。 说也奇怪,明明院子里有人守着,怎么鹰隼这么大的飞禽飞进来没惊动任何人呢?春晓把脑袋探出窗子左右看了看,房檐下灯笼被风吹的微微摆动,昏黄的光晕里守门的人萎靠在门边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撄。 春晓缩回脑袋,灵光一闪,再看晕在地上的思岚,‘别是那个也是吓晕的吧?’不由瞠目:“你可真厉害。” 这句鹰隼似听懂了,虽然没什么表情可辨别,却能看出他很活跃,爪子不住的在地上弹动。 春晓看的啧啧称奇,倒忘了自身处境,还笑了笑。 她不知道的是,鹰隼在接受训练的时候,训练者口头上常夸它这句,又给吃的,是以鹰隼活跃起来,张开铁钩般的鹰喙等着奖励可口食物,只等了一会儿就见春晓笑不见旁的,便有些急了,喙鼓弄的愈发急切。 春晓在这方面算是无师自通,竟看懂了,猜出他是要奖励,同时也回过神来,想起每次鹰隼出现都要带信来,顿时扒着窗子往下头看,果然在鹰隼的爪子上看到了绿竹管,可是伸手摸不到,又不知道要鹰隼单爪独立成不成,但显然鹰隼是不懂她的想法的,没法子,门又是在外上锁的,她只得挤着小窗子爬了出去。 还好她身子纤瘦又柔韧,脚落地先大口呼吸。 “你主子现在在哪?”春晓试着伸手摸了摸鹰隼的翅膀,鹰隼没有躲开,她便弯下腰解开爪子上的竹管,然后迫不及待的走到灯笼下抽出来。 龚炎则在信里写到了归期,细算下来,当是四天后的傍晚能到沥镇。 春晓心里瞬时笼罩着失望,近乎绝望,就算这个时候给龚炎则写信求救,恐怕也来不及了。卢正宁虽是回主宅处理事情,但事情总有处理好的时候,哪怕是路过都有可能进来折辱她这个被觊觎很久的女人,不过一时一刻的功夫,哪里等得来援救? 这几日她也想了诸多办法,最好的还是进入密室,从密道逃生,逃出去后寻青松堂避难。 春晓才在心里下了决定,转天卢正宁就来了,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的踹门进了屋子。 思岚吓的转身就躲到了屏风后,屏风这头放着圆桌,春晓就坐在桌边,见状也站起身来,卢正宁抬手指着自己,斜斜的扯着一侧嘴角,囫囵不清的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龚三儿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栽赃陷害老子,老子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 春晓警惕的盯着他,一只手背过去暗暗扳动扳机。 “不说话?你和龚三儿那土匪在一处也这德性?给老子说话,说话!”卢正宁漫天漫地的大吼着,忽地身子向前就要扑过来。 春晓想都没想,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射出去,就听嘭的一声箭射入对面门框上,而卢正宁却似庞然大物轰然倒塌,拉扯着一只圈椅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思岚急促的惊叫一声,很快捂住嘴。 春晓也愣了一下,再看地上的卢正宁两只胳膊使劲的撑着想要爬起来,蛆虫般拱了几下,没能成事,便歪着头,瞪圆了眼睛喊:“扶老子起来,老子怎么掉井里了?……都死哪去了,扶老子……起来!” “他吃的这样醉……”思岚一点点从屏风后挪出来,见卢正宁果真爬不起来,忽地目光一缩,转身跑到里间抄了剪刀出来,照着卢正宁的胸口就要刺。 把春晓唬了一跳,连忙伸手拦住,“你干什么?” “杀了他,一了百了!”思岚双目赤红,这几日心心念念就要与卢正宁同归于尽。 春晓可不想给卢正宁陪葬,把他杀了,外头的那群护院能放她们走?方才她射出那一箭也是为了自保,此刻却不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她死死握住思岚的手,道:“若是能逃走呢,你还杀他么?” 思岚顿住,看着春晓,不可置信的抖着嘴唇:“真能逃出去?” 春晓想了想,低声与思岚嘱咐两句,思岚立时丢了剪刀寻来个大花瓶,还不等春晓吩咐,饿狼似的扑过去,在卢正宁醉的分不清几重影的眼底出现一个圆润的平底,迅疾的放大,就听思岚一声怪叫,‘啪嚓!’卢正宁眼前不仅仅发花,一股子热流从眉骨上唰地淌下来,他觉得四周一片黑红,慢慢全是黑暗。 “好了,别打了。”春晓忙组织还要寻东西砸人的思岚,指挥道:“你去外头瞧瞧,那些护院去哪了?怎么这么大动静没人过来。” 思岚现下如猛鬼上身,什么都不怕,迈开腿就朝外跑去。 春晓想喊她小心些,人已经转过门槛没了影子,便也不再观望,低下腰先试探卢正宁是否还有气息,感觉气息还很足,便不再理会,伸手在卢正宁腰上摸索起来,只差不多摸遍了也摸到钥匙,她头上冒了汗,正急的不行,余光里瞥见他扯开的领子里有根红线贴着脖子。 ---题外话---感谢q_l9eme2bw送来9张月票、q_5zsvecq9r送来188荷包、naifulei送来3张月票、smile_16032o送来1朵小花、小虾米多多送来1张月票、枫叶红了201211送来1张月票、13738199671送来188荷包并3张月票、可乐dj送来月票1张、jinshunxuan送来月票6张、hnhhpxl送来月票3张、情陷总裁文送来1朵花、dhh_101010送来12张月票、13392090790送来9张月票、13917485274送来4张月票、蒙国登送来1张月票。【未完待续……】 感谢以上读者的慷慨馈赠,以资鼓励之举,么么哒~非常感谢~ 第241章 密室逃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忙一把扯开领子,但见红线那头坠着一把青铜小钥匙,当下笑了,握在手里扯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卢正宁在这时挣扎了一下,但细看其实并没有醒。 春晓把小钥匙掖在腰带里,回身揣好龚炎文给的小匣子,又把卢正宁送来的几样看着花团锦簇实则并不名贵的钗环包在手帕里放好,这才出了屋子,就见思岚边回头边快步朝自己的方向来,忙迎了上去,思岚也紧着小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都在门旁的耳房里打牌,别看他们不理会院子里的声音,可有人从门口过肯定不行。撄” “这样啊……”春晓才想起来,这院子里常死人,即便发出再悚人的叫声都不稀奇,这些护院又玩的正在兴头上,更不会丢了牌去查看。 “反正出不去,不如把卢正宁杀了!”思岚说完就要去宰人,春晓一把拽住,深深看着思岚,心想,这一回若还是看错了思岚,那便别怪她手狠了,道:“带我去密室,密室里有通往外头的机关密道。” 先时听说要去密室,思岚的脸一下全白了,转念又听说有密道能出去,她狠狠吸了几口气,拉着春晓就跑。 二进的宅子本就不大,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前头倒座,思岚紧张的瞅了眼春晓,又看了看一扇没上锁门,春晓便知道是这里了,但为何没上锁?春晓对思岚还是有戒心的,不由迟疑了一下,低声问:“是这里?别是你记错了吧?偿” 思岚睁大眼睛,“决不可能记错,如今里头还有女人被锁着。” 见思岚表情不似作假,春晓心一横,“你先进去。” 思岚“嗯”了声,一马当先,春晓在后头身形顿了顿,也跟了进去,就见思岚径直走到桌子跟前,把桌子用力向前推走,露出下面的地板,春晓忙上前搭把手,两人合力把当间的一块地板掀开,下面是个空洞,里头有昏暗的灯光。 紧跟着思岚走了下去,春晓这才发现是有楼梯的,到了下面,双脚才落地便就一滑,差点摔倒,还是思岚扶住她,道:“这里有积水,地面免不了湿滑难走,姑娘小心些。” 春晓点点头,与思岚互相扶着绕过一道墙,有点类似影壁的用处,只一绕过来,春晓就傻眼了,眼前各种刑拘让人触目惊心,铁钩子、锁链、高杠子、麻绳,还有许多不知用途也叫不上名字的,墙角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正如思岚早前说过的,裸着身子,长发遮面,纤细的胳膊腿儿似要被绳子勒断了。 思岚急忙过去,大抵是上一回想与她说话的女人最后惨死,终是在她心里留了影子。 春晓则看向别处,‘密室东北角壁牛角灯’当时铁郎中是这样说的,只这话也被卢正宁听了去,不知机关是否有变动。 “姑娘,她还活着。”思岚惊道。 春晓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那女人在思岚怀里极瘦小,身量也不大,更似个孩子。她被这一想法吓一跳,忙走过去把女人的头发拨开,随即愣住。 “怎么了?”思岚一抬头就见春晓震惊的瞪大眼睛,也跟着紧张不已。 “我认识,她叫春儿。”春晓恢复平静,眼底却流露出掩不住的悲愤,转过头与思岚说:“如果我没记错,她才将将八岁。” 思岚一听也愣住了,随即怒红了眼珠子,咬牙骂道:“天杀的!我要杀了那恶鬼!” “要杀谁?” “卢……啊!”思岚回头就见卢正宁被两个护院扶着,不知进来多久了,头上缠着纱布,阴森森的眼睛毒蛇般盯着她们看。 思岚下意识的藏到春晓身后,嘴里念叨着:“射死他,射死他!……” 卢正宁阴冷的视线缠在春晓身上半晌,忽地道:“帽儿山那两个蠢货是被你杀死的吧?”随后摆手,叫扶着他的两名护院站到一边,他微微晃了晃身子,站好后,轻蔑道:“你可真让爷大开眼界啊!爷就说龚三儿怎么如此宝贝你,原是他教出来的徒弟,两个一样心狠手辣,方才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只爷也不是好惹的,敢趁爷吃醉了酒下毒手,还能放过你?” “不放过?你快的过我手里的箭么?放我们走,不然我可要动手了!”春晓一只胳膊拖着春儿往后退,一只手臂举着,余光里焦急的巡索着牛角灯或是旁的机关扳手。 “女人喊打喊杀,难免不雅,不如放下弓箭,咱们说说话。”卢正宁不怀好意的说道,却着实惊骇于春晓会射连弩,当时他醉酒迷蒙,要不是恰巧没站稳摔倒,只怕真要中箭,如今清醒着,更该警惕才是。 春晓身子贴在墙上,胳膊一直举着,“你别过来!我真的会动手的!” “猫把老鼠逼到角落,见老鼠上天入地无门,吱吱叫着在原地仓惶打转,那可真有意思,就像爷从不让女人自己脱衣裳,爷喜欢亲自动手撕开!看女人挣扎其乐无穷。”卢正宁微微眯起眼睛,一招手,吩咐旁边的护院:“把她围起来。”三个人堵住出口以合围之势力慢慢逼近,算计的就是春晓来不及射中三出方向,敢动手,总有个能扑上去把她制服。 春晓就见卢正宁与护院分别掏出短刃来,阴冷的逼迫过来。尤其是卢正宁,贪婪的目光不住的在春晓露出真容的脸上打转,那样子,恨不得立时得到她为所欲为。 春晓冷冷皱着眉头,“说的不错,但我更愿意做猫!”说完啪的扣动扳机射出箭去,春晓射箭是极有准头的,卢正宁却也是武把式,上一回龚炎则寿宴,翻墙进后院不费吹灰之力,这一回却是躲的极快也没能躲开,噗的一声钉入肉里打穿骨头,就听有人嗷嗷的叫了起来,原是卢正宁情急之下拽了一名护院挡在身前,那护院膝盖中箭,此时痛苦大叫。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打破一个方向,另外两个方向便守不住,却没想卢正宁这样卑鄙,竟用自己人做挡箭牌。 春晓惊诧,另一名护院见状也是一惊,但随即明白,不抓住春晓,他也不好过,便猛地扑了上来,春晓忙把连弩对准那个护院,那人身形魁梧却极为敏捷,左躲右闪,又有卢正宁也往前伸手,春晓一时分神,叫卢正宁把春儿夺了去。 思岚惊声尖叫,春晓也慌乱起来,毕竟以往对战都是远距离的,近距离她哪有抵抗两个成年男子的力气?顾忌卢正宁拿春儿做挡箭牌,便把连弩对准护院射了出去,说也惊奇,虽慌乱,她射箭的准头已然极好,这一回她并没有手下留情,一箭刺如那人心口,当场毙命。 卢正宁惊了一下,大约是知道和看到并不是一回事,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春晓喊思岚,“扳动桌上的灯台。” 思岚手脚并用的奔到桌子那儿,卢正宁回神,见状大叫:“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改了机关扳手的位置!”话音方落,思岚已经扭动灯台,就听吱嘎嘎一阵锁链在齿轮上滚动的声响传来,就见思岚背后的那面墙慢慢移开。 思岚震惊的捂住嘴,随即大喜:“墙,墙动了!”说罢不等春晓,自己先跑了进去。 春晓心里到底对思岚不信任,所以见思岚跑了也并不十分惊讶,朝着卢正宁冷冷的看过去,平静道:“这间屋子该是从不打扫的,所有的东西都泛着血腥味,包括那张桌子,桌面有一大摊渗透在木头里的血渍,而那个灯台虽然看上去陈旧,却只有青铜的味道,上面哪怕连个血腥子都没溅上,不奇怪么?” 卢正宁再次震惊,深深嫉妒起龚炎则凭什么总是拥有最好的,生意做的最好,出身也好,甚至玩的女人也如此独特,凭什么!他眼里渐渐流露出凶煞之气,手掌捏着春儿的手腕不住用力,骨裂般的剧痛让这个孱弱的女孩儿痛醒过来。 她翕动着枯干的嘴唇,身子一动不动任人宰割,只目光缓慢的转了转,当看到痛苦来源是卢正宁时,眼中露出习以为常的神色,眼底是一片绝望麻木的死灰,忽地她看到了对面的春晓,一下放大了瞳孔。 “邹姑娘……”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春晓没察觉到春儿醒了,只警惕的盯着卢正宁,见卢正宁眼神不对,慢慢扣动扳机,对准的是卢正宁的眉心。 卢正宁轻蔑的冷笑,把春儿瘦弱的身子竖着举到身前,道:“你射啊,你忘了这个小姑娘是谁了,这么善良的孩子你忍心射死么?” 春晓死死咬着牙,冷笑道:“我师傅说过,我不适合做英雄!所以,既然你想和她一起死,我成全你!”说着扣动扳机,骇的卢正宁猛地退步,脑袋和半个身子缩在春儿后面,春晓盯了眼卢正宁的仅仅露在外头的一节小腿,把手臂一转,一箭射出,烛火扑灭,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忽来的黑暗叫卢正宁大惊,就听脚步声往旁边跑了,他大喊:“别想逃!”紧跟着一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边往密道口摸去,火折子唰的点亮,他却僵住了。 就见黑洞洞的密道里站着气喘吁吁的思岚,却是去而复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卢正宁,手里举着一把剪刀。 而叫卢正宁真正不敢动的是后背,他的背心抵着一把尖锐的硬物,就听春晓冰冷的声音响起:“把孩子给思岚,快点!” 卢正宁余光里扫了扫,一个护院的尸体倒在一边,另一个抱着膝盖已经疼的晕过去,气道:“声东击西,龚三儿真是倾囊相授啊!” “少废话,把孩子给我!”思岚怪叫着,手里的剪刀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眼见情势有利,她苍白的脸上隐隐泛起红潮,异样的兴奋。 春晓也道:“你敢耍花招,我就是拼死也不会放过你,大不了做一回英雄,为那些枉死的女人报仇也值了!” 卢正宁恨的牙痒痒,却真不敢轻举妄动,他是见过杀人杀红了眼的,眼见思岚跟个疯婆子似的,还真怕自己折在这两个疯女人手里,恨道:“你以龚三儿发誓,若我把人交出去,你不能杀我,倘若背约,龚三儿不得好死!” 春晓一怔,看了眼方才春儿还在试图动一动,此时却明显僵直的小腿。极淡的道:“我发誓,若我杀你,三爷不得好死!” 卢正宁哈哈一笑,“好,真该叫龚三儿听听,他护着的女人拿他不过当草芥。”笑了一阵,果真把春儿丢给了思岚,思岚一把抱住春儿,就听春晓道:“先走!” 思岚有些迟疑,更是‘留恋’卢正宁,只那通红的眼睛昭示着想卢正宁死。 待思岚脚步声远了,春晓慢慢放开卢正宁,倒退着到密道口,手臂仍旧举着,眼睛里冷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你说的那些都不是三爷教的。” “什么?”卢正宁不解的看着她,春晓忽地一笑,那笑如冰雪融化,如百花逢春,就听她说:“三爷只交给我,现世就该现报。” 扳机扣动,随着密室的墙缓慢闭合,一支利箭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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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病了,他那私宅里,就这两天的功夫去了好几拨郎中,不知得的什么急症。” “死了才好,他活着,我们都要关门大吉了。” 春晓垂了眼帘,心道:卢正宁真是招人恨,做生意不给人留后路,做人也是丧尽天良,活该挨自己那一箭,若不是发了重誓,那一箭就要了他的命。 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大,许多掌柜、伙计都奔了来,后来才弄明白,是商会会长任期已到,三爷是众望所归的人选,只有消息传出,荣顺王暗中支持卢正宁做为北地商会的权柄人物,商会会长是为生意人谋福利的,卢正宁小人肚量,众人岂能甘心奉他为领头羊,于是纷纷请三爷表态,只三爷外出多日,如今人虽回来了,却迟迟不曾答应,这才惹急了这些人,聚集而来。 这时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喊了声:“三爷来了!” 众人立时都垫了脚去看,春晓也被拥着向前挤,这才发现这会儿再想挤到前头怕是难了,她也只能随着众人仰脖张望,但见龚炎则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的锦绣长袍,身披玄色大氅,头上紫金冠煜煜生光,他一手勒着缰绳,朝人群看了眼,眼眸深邃,面容俊冷,这么远远看着,竟似神袛一样,离春晓熟知的那个人仿佛不是同一个,尊贵的愈发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有先前提到的张老、刘老上前与龚炎则说话,龚炎则下了马,神色和缓不少,可见两位老者是有体面的,不一时又有一个女人上前,穿着一身红,张扬如火,容貌也清艳,倒是与红斗篷相得益彰,春晓见她与龚炎则面对面站着,龚炎则背对着自己,那女人则对着她,似相谈甚欢,女人虽笑的矜持,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格外风丨***,春晓看着心里不舒服,一点点往前蹭,因见她是个苗条的姑娘,大伙便谦让着给她腾了个缝隙,勉强向前靠了靠。 当她挤到靠前位置时,有人拦住不让再往前去了,她停住脚,就见适才问她话的姑娘随着那顶软轿到了龚炎则跟前,待龚炎则与红衣女叙话告一段落,脆生生的道:“三爷走之前在我们奶奶那说的事,我们奶奶说了,只要三爷应了会长的职务,便依了三爷所说。” 龚炎则侧过身来,春晓见他嘴角带着笑,看向软轿,道:“这事容我再考虑几日,必然给奶奶,给众位一个合理的答复。”说着转过身来抱拳,“承蒙众位信任我龚三儿,过几日我会与刘老、张老细谈,今儿先这样,诸位都请回吧。” 人群嗡嗡响着没动,还是那软轿里的奶奶说了声:“妾一向是知道三爷为人的,即这么说,妾静候三爷佳音,先行告退。” 这位一走,就有人说:“葛大奶奶既然这么说了,咱们也走吧。” “张老、刘老也上轿子了,走走,回去等信儿。” 众人便要散了,春晓却是朝前去的,一时逆流阻隔耽搁了一阵,再抬头寻龚炎则,却见他没进府门,而是骑上马护送那软轿里的葛大奶奶去了。身边亦有人见春晓垫着脚还痴痴望着,以为她爱慕三爷,笑道:“别瞅了,葛大奶奶与三爷那是入幕的交情,沥镇没人不知道,葛大奶奶要不是扬言守寡,只怕这太师府里早就多一位美人,你们这些小姑娘可比不得。” 人群渐渐散成散沙,三三俩俩的聚在一处边说便朝远去,还有直接走人的,此刻已经拐过街角,春晓身边也渐渐疏散的只剩下几个。 “胡说什么,嘴里嚼蛆了,要不要咱们帮你漱漱口。”有几个守门护卫过来,把方才同春晓搭话的中年男人吓的一哆嗦,也不辩解,后退着跑了。 几人也不追,见跑远了才瞅了眼春晓,不耐烦道:“哪家铺子的,赶紧走,在这杵着瞎打听啥。” 春晓僵直着身子,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一阵阵发昏,什么入幕的交情,不过是男丨欢女爱罢了,龚炎则对自己极好,好的差点忘了他原是风流性子,没了她,还有葛大奶奶,凝露姑娘,许还有太多她不知道名字的,也可能个个都和自己想的一样,觉得与三爷在一起才是最真的,自己才是三爷心里最特别的。 事实呢?只怕都是笑话! 那几个人见她呆呆傻傻的不动,便互相看着嗤笑,“三爷倒是丰神俊朗,看把这些姑娘迷的。”又说:“别站这了,快走吧!”许是看她一个女孩儿惹不了什么事,说完便不再理会。 春晓是怎么回去的自己都不知道,头重脚轻,脑子里思绪纷乱的恼人,明明还记得龚炎则背着她上山求小叶钉的画面,却转瞬就成了方才他微笑护送葛大奶奶软轿离开的情景,她不住的翻出往日恩爱来否定那些见闻,可最终还是把自己气的的肺子都要炸裂,眼睛憋的通红,到了荒废的有些破败的曹宅门口,她看了眼那门上斑驳脱落的油漆,立时泪就滚了下来,推门进去时,已哭成泪人。 思岚自是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可越问春晓越哭的厉害,思岚看着心急如焚,道:“姑娘走了半日,奴婢急的不行,眼瞅天都黑透了您才回来,回来就好,有事您说出来,不论什么,可千万别哭了,哭的奴婢也忍不住要哭了。” 这样一说真红了眼眶,连坐在床上的珍儿一起,都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悲戚。 春晓见状抹了泪,眼睛却是肿了,只闭口不提龚炎则,闷声道:“我想去江南,明儿就走,你们俩……” 春儿就是从江南来京城寻弟弟的,如今没寻到人就要再回江南去,一时犹豫起来。 思岚亦是如此,她还从没离开她娘这样久,江南又远,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便也沉默下来。 三人愁云惨淡,屋里一灯如豆,映在补补贴贴的窗纸上,尽显凄凉。 …… 再说龚炎则,送了葛大奶奶回来,脸就冷成了冰,进了书房门,一把扯开大氅丢给福泉,坐到圈椅后揉着头,不一时福海进来回禀,“芦崖镇李家来信了。” 龚炎则依旧合着眼皮,疲倦的嗯了声。 “李茜娘听说春晓姑娘要给卢正宁做小,果然不顾她姐姐的反对,应下了这门亲事,该是心里还记恨姑娘,与丫头说:只等着做了卢正宁正房要让春晓姑娘在她手里生不如死。” 龚炎则冷沉的嘴角轻蔑的勾了勾,“那就赶紧成亲,爷准备一份大礼给他们!” ---题外话---第二章~3000+ 第245章 真的不行了(今日10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爷,金堂六圣来了。”福泉朝外瞅了眼,待龚炎则与福海说完话,忙上前回禀,而后小声道:“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明着来找您,只怕是来讨债的。撄” 金圣门的规矩,以事换事,承诺的事做完,可能下一刻就要换回报酬。 龚炎则却不惧这个,淡淡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福泉、福海后退着出去,请金堂六圣的人进来,说是六圣,来的只一个人,那人穿深蓝劲装,头上裹的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先看了眼龚炎则,拱手道:“蒙三爷信的过,交代我金堂六圣做事,只事情出了点岔子,特来请示三爷。” 龚炎则原来坐在椅子里,闻言站了起来,露出些许紧张,忙道:“卢正宁胆敢动爷的女人,你立时杀了,爷自有重酬。” “您不是说要留他这条命慢慢来么?”那人想起龚三爷委托他们进入卢正宁私宅,暗中监视并保护他的妾侍,后头说过,杀了卢正宁就是便宜他了,要留着慢慢来,怎么一时改口了?做交易最忌讳朝令夕改,是以他目光冷了冷,道:“您要求监视并保护,监视是捌号级别,保护是陆号级别,我们第一回接单都会优惠,给您算的只是捌号难度任务,自然,报酬也是按难度取回。如今您单方面添了一项杀人,我们就要重新核算级别,三爷确定要再添一项么?偿” 金堂六圣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丁是丁卯是卯,一分一毫不差,龚炎则早有耳闻,听他这么说并不觉诧异,只心头着恼,沉声道:“你先说出了什么岔子。” 任务中出变故,可能会影响任务结果,金堂六圣有必要随时与雇主请示汇报,道:“您这位妾侍在前日下午将卢正宁打伤,如今已离开卢正宁私宅,不知是否仍继续由我们监视保护。” “嗯?”龚炎则一怔,随即笑了,拨云见日般明朗,语气也不见了紧着,慢悠悠道:“说说具体经过。” 其实作为被委托人,他看到自己的‘货物’突然使出一手精准的箭术,真的有些意外,因为‘货物’着实瞅着太娇弱了些,容颜貌美,又是侍妾,该是供人取乐的,没想到射箭的时候眼眸里只看到箭的方向,太过平静,叫人胆寒。他甚至怀疑自己怕是也躲不过这样的箭。 后头他跟着两个女子去了密室,躲在暗处目睹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几次差点就要出手保护,结果都没给他机会,最后‘货物’进入密道后射出的那一箭,更是将他也拦在了密道外面,他略带赞叹的语气道:“卢正宁的宅子下尽是密道,您这位如夫人确实了得,不禁成功逃脱,还将卢正宁射伤,这一回就算卢正宁侥幸活下来,只怕也生不如死。” 龚炎则挑了挑眉,像是想到什么,“他伤哪了?” 那人终于在死板中显出一丝生气,眨着眼睛道:“总归是不能人道了。” ---题外话---嗷嗷,如题,10000+完毕,明天我们不加更了啊,休息两天,脑子快糊了,我撸一下情节,谁有疑问或是发现哪有漏洞给我留言~么么哒~ 第248章 死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不顾思岚阻止,再次下了密道,果然没见那俩兄弟过来,忙顺着密道过去隔壁宅子查探,却发现人去楼空,而密道的盖子却是没合上的,春晓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若是真如猜想的一样,她便是给沥镇带来战乱一样恐慌的罪魁祸首。 急的当即冒了冷汗,一双手紧着在密道墙壁上摩挲,但凡摸到什么都要动一动,只要是机关便要拧开,她如蒙面苍蝇般在密道里奔跑,一时牛油灯的油耗尽了,眼前漆黑一片,不时头和肩膀撞到墙也顾不上,急乱中忽然感觉有一道冷光朝自己射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头偏向一边,随即听到耳畔的墙面被锐器钉入,春晓僵着身子靠在墙上的一动不敢动,她的呼吸急促却安静,胸口剧烈的起伏也压制的小心翼翼,过了一阵却没感觉有人来,一时惊诧不已。 “那是哪来的突袭?”她慢慢摸到那根刺进墙体的利器,用力的想要拔出,却是不能,可见来势汹汹。若是有人射过来的,只怕是个手臂力沉数百斤的大汉,不然难有这样的力道。 春晓又细细摸了摸陷进去的利器顶端,有些麻点,她抠了下来在指尖碾了碾,举在鼻端闻了闻,“锈?” 竟是铁锈! 春晓隐隐觉得不好,并不敢随意乱动,只在原地靠着,慢慢伸出手臂在墙上摸,才要摸到机关,突然又有利器追来,忙收回手站好,此时她已确定,密道里有暗器。 只是想不通为何之前她和思岚在密道里走了许久也不曾出事,还是说只是她如今走入的地方设有机关偿。 那说明她之前一定没来过,倒是可以往回走,回去的路该是安全的。 春晓想通这一点,便试图往回走,顺着来时路返回,这时已经不去想着追那俩兄弟了,保命要紧,何况那俩兄弟也有可能遇上暗器,那便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她摸索着往回来,不想才走两步就被逼的止了步,此时后背已尽是冷汗,头发上裹的帕子也透着潮气,她小心的把帕子拿下来,后背靠着墙,慢慢平喘气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巡索,手上灵巧的把帕子折成小耗子,随后把耗子在空中比量了两下,如同量体裁衣,精准定好位置,抛针引线,就听轻巧的一声响,是手帕打在墙上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春晓静静的等了一阵,果真风平浪静,便是几步尾随过去。 以此类推,惊险挨到一处暗门,扳动机关,闪身进入,才一进来春晓就感觉不对,她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有股子异味,“烂肉?不好!”春晓也不知怎么,立时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转身就想出去,可明明她一步都没动,再扳动机关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暗门移动了。 春晓把小耗子扔出去,空空荡荡的回响,没有暗器射来,却让她更觉恐慌,很快,她知道哪里不对了,这里除了烂肉的臭味儿,还有热……那种不是炽热却浸着皮肤和鼻腔,慢慢的,越来越觉呼吸不够,她惊讶的睁大眼睛,这里竟然是个死丨穴。 ---题外话---感谢我本无缘1234送来2张月票、13795138826送来188荷包、猖狂地笑送来3张月票、lyjzym送来1张月票、h_258hsbz8送来3张月票、carrymoon送来188荷包、6884472bei送来3张月票、tracylc86送来1张月票、qq用户667c30111401a88f297e2443ddb417df送来3张月票、emma1229送来9张月票、18690219290送来3张月票、飞翔的小驴子送来3张月票、bufangbian送来1张月票、zzxxyy101送来1张月票。 谢谢以上读者的馈赠,还有没贴上来的,明天的~ 第249章 求人(今日8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再说龚炎则快马来到曹宅门口,福海上前叫门,拍了半晌的门不见一点回应,龚炎则皱着眉头想了想,朝空中击掌,等了一会儿不见金堂六圣的人出现,龚炎则便知事情严重了,甩开马蹬,人直接站到马背上,借助马的高度纵身越过前门,直接在院中落脚,就见四下里一片寂静,黑洞洞的没一点儿光亮,看着如同空宅。 龚炎则伸手掏出火折子,顺着房檐慢慢向前走,就见漆面斑驳,窗户上的纸都已破损,走到西厢房的时候,眉头一挑,唯有这间屋子的窗纸是重新补过的。 “春晓?撄” “春晓?你在不在?是我……。” 喊了几嗓子并不见有人应声,想了想,伸手推门,门没锁,吱呀呀的慢慢向两边开放偿。 龚炎则微微眯起眼睛,屋子里似乎没人,他却感觉有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这种异样不需印证,就如泡茶一样,什么火候放多少水添多少柴是一样熟能生巧的悟性,他低下头把手里攥着的马鞭猛地在地上甩了一鞭子。 黑夜里,声音着实脆响且尖锐,这一声犹如利剑倏然划破夜色这块黑墨,撕裂的口子透出真实的内里,龚炎则感觉到无数箭矢奔腾而来,他连忙后退,扬臂将披风扯下护住全身,脚下点地,纵身在半空翻了个身,堪堪躲过流星雨般的针芒。 他扫了眼披风上的银针,伸手从腰上取了帕子出来,将银针小心的隔着帕子捏在手里看了看,随后抬头看向屋子,厉声道:“思岚,出来,你家爷来了还敢放肆!” 射银针的正是思岚,春晓手里总攥着小木鱼,她看着好奇,春晓又觉得她能在逃走后又回来,已经有所改变,便把小木鱼的妙处告诉她,春晓方才走的时候把小木鱼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思岚听到有人拍门,便与春儿吓的不轻,后头龚炎则进了院子,因身形轻快,思岚并没能确认,还是火折子的火光叫她和春儿知道进人了,可不得了,当即就让春儿躲去了床下,她则拿着小木鱼对准门口,三爷虽然说了寻春晓,思岚却因过于惊慌脑子一片空白,没听出是他,才会急惶惶的按了小木鱼的机关。 小木鱼射出一程银针,旁边有个手动的摇杆,需要摇一圈才能再次发射,她却是紧张的抓不住小木鱼,叫小木鱼成了活鱼从她手里蹦了出去,这时就听那人道:“你家爷来了还敢放肆!”她弯腰捡小木鱼的手就一顿,抬起头,火折子在她头顶燃亮,眼底映出三爷那俊美无俦却极为阴沉的脸。 思岚惊讶道:“三爷?” “你主子呢?”龚炎则可没空和这丫头扯闲篇,忙问春晓行踪。 思岚还是不相信会有三爷寻过来的一天,表情简直是叹为观止的震惊,呐呐道:“下密道了。”手指指向屋子里桌子,桌子下是密道进出口。 龚炎则也愣了下,“不是上来了么?怎么又下去了?什么时候的事,下去多少时辰了?”六圣来回禀时只说是春晓惹了两个男子,那两个男子被诱着下了密道,只怕密道内另有机巧。 六圣不清楚密道的事,他却是清楚的,一旦有人触碰通铃机关,负责密道的人势必开启应急机关,密道便成了修罗场,进去什么也别想出来。 “快两个时辰了……”思岚也急得不行,犹豫要不要把春儿一个人丢在这,她下去寻春晓,可也清楚,密道里路径交错繁复,就是下去也不一定能遇上。 龚炎则眼皮一跳,冷汗顺着后脖颈就冒了出来,立时转身,向前疾步迈出,走了两步又扭头嘱咐道:“你们别下去,就在这等着。”说完扫了眼一直冷眼瞪着他的春儿。 龚炎则出曹宅,直接驾马去了张守善的宅子,沥镇是个极为特殊的镇子,乃是进入京师的要塞之地,也可以说是进入皇城的第一道大门,因并无天险可依,又常遭遇兵乱,早在大周开国时便有人想到建造避难所一样的机关住宅,当时庞、龚两家姻亲互利互助互相扶持共同建造了第一个这样的宅子,紧接着方方面面的关系人家也互相勾连建造,渐渐扩展到平民区,以至于沥镇地下密道阡陌纵横,半个城相连,而因世事变迁,许多当初莫逆之交的人家许是反目相恨,也有姻亲变陌路的,于是管理密道成了重中之重,谁也不想自家院子里突然出现陌生人或是仇人,甚至是金山银库被搬空却不知道去向。 密道管理者落在一户姓张的人家,这家人被冠以世世代代管理密道的权利,第一个叫张守善,第二个也叫张守善,如今这位仍叫这个名字,且一旦看守密道,终身不许离开张家钟楼。 龚炎则与张家家主有些交情,所以直接来见张员外,张家二爷亲自出来相迎并回道:“老爷子早一个月前去了那边会友,却是不在家的。” “不知可否求见钟楼张先生。”龚炎则低沉的问道,心里有些没底。 “这……”张二爷思虑再三,小声指点龚三爷,“能与舍弟说的上话的出祖父外,唯葛大奶奶一人,舍弟恋慕已久,若能求得一块题字手帕足以。” 龚炎则忙拱手道谢,转身就去寻葛大奶奶。 早前春晓还不是通房丫头的时候,龚炎则便与葛大奶奶私交匪浅,其实论起来,葛大奶奶还是他的远房表姐,却是与他同岁,只大了一天,小字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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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龚炎则把春晓放下,见浴桶、温水、毛巾香胰子备的齐全,上手就把春晓的衣裳剥了,皱着眉道:“多粗的衣裳你也往身上套,好好的皮肉都磨红了。”把她按进水里,又舀了清水给她洗头发,春晓鼻腔发酸,一言不发的随他摆弄。 一时洗了头发,男人两只手便有些不安分了,在她滑溜溜的身上肆意游走,春晓一忍再忍,到底忍不住,两手使劲击打水面,溅了他一脸的水。 就见龚炎则怔住,随即眸色渐渐变深,站直了身子,用手一扯就将自己也剥个精光,春晓见了脸上一热,知道他‘不怀好意’,慌忙起身要逃,此时哪里还逃的掉?男人的长臂自背后搂住她,轻轻一拖,拽到自己身下,贴着她光滑细腻的后背,轻车熟路的抵了进去,春晓一声嘤咛,随后浴汤荡起波纹,一圈比一圈荡的激烈。 事后龚炎则把春晓抱出来,擦干净,安置在床上,随后自己穿戴整齐,披上兜帽,将披散的头发兜在帽子里,与春晓道:“倒叫张二爷久等了,罪过罪过。” 春晓脸上红云密布,承欢雨露,又有几多春意染上眼角眉梢,叫龚炎则心动不已,真想就此温香软玉在怀,哪也不去。 “还不走?”春晓被他看的老大不自在,浑身跟煮熟的虾子滚烫滚烫的。 “爷去去就回,你也一宿没睡了,眯一会儿吧。” 春晓见他神清气爽的转身去了,也是气闷,男人也一宿不曾歇了,却如此精力充沛,倒是自己,这会儿想气一阵恼一阵再想想退路与前路,也已是想的不那么明白了,脑子里越来越迷糊,很快眼皮黏在一处,踏实的睡过去了。 再说张二爷等在外头,手里抱着个手炉还是冷的受不住,便去了小厮呆的茶房里吃茶,吩咐小厮看见龚三爷出来赶紧来叫,结果这一等还打了个盹,等小厮叫醒了他,就见三爷在外头站着,忙起身,瞪了那小厮一眼,“怎么好叫龚三爷等我。” 小厮道:“龚三爷颇有兴致,让小的引路,在阁楼旁的小园子看了一会儿梅花,还说什么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小的实在是无暇来喊二爷,龚三爷逛了这么一回才跟到这来。” “滚一边去。”张二爷低斥了小厮,推门出去,一见龚炎则便有愧意,“这怎么说的,倒叫三爷少陪了。” 龚炎则如今佳人失而复得也好,小别胜新婚也好,总之是心头愉悦,听的见的都是顺心顺意的,笑道:“哪里话,是我连累张二爷烦劳一宿,按理该家去,好叫二爷也缓缓乏,倒是叨扰多时,过意不去。” “哪里话,为三爷效力,兄弟乐不得。”张二爷顺杆爬,很快就与龚炎则称兄道弟。 龚炎则瞅了他一眼,亦笑道:“那咱兄弟改日可要一起吃一杯,不知你酒量如何。”说着伸手亲热的在张二爷臂膀上拍了拍,可把张二爷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了,忙道:“舍命陪君子。” “好。”龚炎则大笑,与张二爷交臂朝外书房去了。 张家引人熟知的也只是钟楼,却也走仕途,不过都是天南海北的小官,升迁吃力,龚炎则将这几个外放的张家子弟在心里拨了一回,倒真有个能力出众的,灵光一闪,道:“府上十五爷是老爷嫡子吧?” “正是。”张二爷不解的看过去。 “听说曾走失胞妹?” ---题外话---感谢猖狂地笑送来188荷包、15996925519送来188荷包、我本无缘1234送来1枚钻石、宜江送来1张月票、一枚少女送来1枚钻石并2朵小花、qxy200200412送来1张月票、498976761送来2张月票、zcz127006送来2张月票、13977508653送来588荷包1朵小花1张月票、15865311190送来588荷包并3张月票、潘明雅送来2枚钻石、2朵小花并3张月票、misia19850107送来3张月票、daner76送来5朵小花并3张月票、紫色露露大王送来9张月票、h_l309ob7y送来3张月票。 多谢以上读者的大力支持,么么~ 明天有事,更新不定,别急~ 第253章 一厢情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张家十五爷曾有个双胞胎姊姊,长到十二就没了,不是走失是夭折。 张二爷再精明也摸不清三爷的意思,便没接话。 “不瞒二爷说,我那爱妾哪都好,只出身差了些,亲爹娘早病逝了,唯一的舅舅在咱们沥镇做着一家豆腐坊,当初日子过不下去,把她卖进我府上,一直是在爷眼皮子底下做事,是个稳妥聪慧的,又识文断字,精于箭术,若不是差出身,爷是有心娶她为妻的。”龚炎则微笑着道撄。 张二爷一惊,试探道:“十四妹走失时十二岁,为保女儿家清誉,只与外头说夭折了。方才瞅着如夫人形容颇有几分眼熟,不知可否领到我母亲跟前去辨一辨。”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他连那女人一只眼睛都没见到,哪里就眼熟了?只这个事还真是好事,且不提三爷娶妻是否为真,只说是张家认出去的姨奶奶,与张家而言也是利大于弊偿。 “那还真要辨一辨,若真是对上了,咱们兄弟可是又近一层。”龚炎则坦然点头。 张二爷那个乐啊,心里仿佛装了一池子的水,此刻全燃沸了,天大的好事一股脑的砸他头上了,与龚炎则做姻亲,可不是谁都要乐晕了么。 春晓一觉醒来,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方坐起身,就听有人轻声道:“姑娘醒了。”紧跟着紧跟着锦帐被撩起来,是个身段细长的丫头,她把帐子用蟾蜍帐钩挂好,转过脸来笑着道:“姑娘要起么?还是再睡一会儿。” 春晓见是个生脸的,又往四周扫了眼,忽地想起自己这是在人家府上,想起龚炎则救自己出来,没事人一样与自己仍是夫妻,心里就发怄,他倒是坦然,可凭什么?凭什么他想招惹了就来招惹,腻了就出去与旁的快活。 丫鬟见派她来侍候的姑娘长的美若天仙,险些看痴了去,这会儿又见冷若冰霜,只当原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便愈发侍候的小心翼翼,轻声道:“姑娘口渴了吧,奴婢给您端茶来。” 春晓不好与个不认不识的丫头掉脸色,只真笑不出来,淡淡道:“与我一道来的龚三爷呢?” “三爷家去了。”丫鬟理所应当道。 春晓当即这火气就要压不住,倒真似露水夫妻了,一句解释没有拍拍屁丨股走人了? 听那丫鬟又说:“龚三爷嘱咐奴婢侍候好姑娘,姑娘原就是咱家的姑娘,如今回来了,二爷也说不叫就这么随龚三爷去,怎么也要有个说法才好,姑娘若是起身,奴婢侍候您洗簌,好去见老太太、太太,多年不见,老太太、太太都盼着呢。” 春晓再聪慧,此时也听不大明白了,又细细的问了一回,才捋清怎么回事,不由皱眉,原主明明是有舅舅的,怎么又成了这张家走失的姑娘的了?后头丫鬟说:“姑娘就安安心心等着三爷来下聘礼吧,咱们张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在沥镇也是有脸面的,绝不会让三爷委屈了您。” 春晓一惊,原是让她身份配的上才谎称是张家嫡女么?心思顿时复杂的难以言述,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恼怒,欢喜这个男人待她确有真心,恼怒自己的人生凭什么全是他做主,这还不说,往往还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岂不可恨? 丫鬟见这姑娘脸色越发不好,再不敢多言,侍候洗漱更衣,转身要端茶过来,就见姑娘上下摸着身上,又左右寻看似在找什么东西,忙问:“姑娘什么不见了?” “我原先穿的衣裳呢?”她把银票都贴身放着的,经历一场生死,又与龚炎则怄气,洗澡的时候还……,现下才想起来。 丫鬟道:“三爷说不要了,奴婢正要处置了,哦,贴身的物件还在,姑娘是不是要寻荷包?” 春晓忙道:“荷包和衣裳都拿回来。”荷包里只放了碎银子,银票却是贴身逢在衣怀里,最怕遇到偷窃的,真要是弄丢了,她还怎么去江南。 丫鬟不敢多问,连忙出去找那身旧衣裳。 等衣裳找回来,春晓但见银票还在,当即长长出来一口气,小心的把衣裳叠好,见丫鬟直愣愣的瞅着她,春晓心思一动,叫丫鬟去外头候着,随即把银票从缝制的布袋里抽出来,但见银票上笔迹氤氲,显然是叫汗水湿透了,三张银票,最里层那张全花了,春晓捏着这一张废纸,真是欲哭无泪。 …… 在张家老太太的堂屋里,春晓见到张家老太太和太太,也就是走失的嫡姑娘的生母胡氏,胡氏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陪坐在老太太手边,老太太也长了一副冷脸,却很善谈。春晓呢,矜持客气,面上带着疏离,眼底藏着别扭,总归是不大自在的。 老太太瞅了眼,道:“出去只说是咱们家的女孩儿,也是远近闻名知书达理,可想龚三爷对姑娘也是极用心的。” 春晓点点头,没吭声。 老太太和胡氏对视一眼,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姑娘明显是不乐意,老太太怕把事情弄砸了,试探道:“龚三爷说姑娘是我家的姑娘,那便是我家走失的,又说要三媒六聘的来迎娶,以后与我张家便是正经亲戚,姑娘是不乐意还是……?” 春晓抿了抿唇,到底觉得有失礼数,更何况心里再怨龚炎则不与自己商量便做决定,可也不好在外头拆他的台,便道:“老太太、太太别多想,我只是猛然听说这个事,还有些无措,我性子笨拙,两位千万别见怪。” 人老成精,眼皮一撩,当即明白怎么回事了,想是人家姑娘醒过来也没人解释一句,莫名的就有了娘家,是谁都得蒙头蒙脑一阵子,只这姑娘听说后还不乐意,那便是心里另有计较,别是看不上张家,或是……不信龚三爷明媒正娶的话?想了想,道:“爷们总不会与女人说什么都详尽详实的,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问东问西没完没了,久了叫人心烦,有些城府的爷们,往往事情办妥当了才要说,也有说一半留一半的,但总归都是落地有坑,龚三爷在沥镇是响当当的人物,想必说到就能做到,姑娘若是担心婚事不成,不妨见了你家三爷再问一问,落实了心里才不慌,我们看着也能安心。” 问什么?问凭什么主张别人的人生?还是问,到底能不能与张家做成姻亲?春晓还没欣慰到有娘家便有倚靠,就已经膈应的被娘家当枪使了。仰起脸看着老太太,淡淡道:“是该问一问的,总不好睡了一觉,姓什么都弄不清了。”说完便不再言语。 老太太暗暗皱眉,看出春晓是个刁钻的,心里也有些不满意,凭白在张家家谱上落个嫡女的出身,至少此女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虽无养育之恩,却有荫庇之恩,说什么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倒似个养不熟的。 胡氏更为不喜,又不是收养个义女,而是把自己嫡女的名头顶了,女儿在地底下会不会怪她这个母亲叫她成了孤魂野鬼?越想越伤感,脸上怎么也带不出笑来。 即是都不满意,场面很快冷了下来,春晓勉强坐了一阵,起身告退。 她一走,胡氏就喊了声老太太,“瞧瞧是什么样子,不知什么地方养大的狐媚子,除了容貌好一些,哪里好了?妾身也知道该与龚三爷交好,可就不能从咱们家选个闺女送过去?咱们家的莹儿惠儿都是极好的,论风姿端庄娴雅,论样貌也是中上之姿,老太太您看,要不要与二爷说一说。” “说什么?”老太太横了胡氏一眼,斥责道:“十四那丫头去了有年头了,我知道你这个当娘的不忍心叫她没了根,可这回认亲却不是二爷提的,是龚三爷要给爱妾一个好出身,说的好听是看上咱们家的家风,说的不好听,就是赏脸给个恩赐,你说要不要接?别忘了你家十五还在贵州做个苦哈哈的七品小官,若真是有这么个胞姐在,还怕调不回来?龚三爷的权势不用我说了吧,你想想。” 胡氏也是想着亲儿子才勉为其难同意见一见春晓,但听老太太挑明,便只嘟囔着:“那也以为是个温顺的……”还没说完,老太太猛地一喝,“闭嘴,是你挑还是龚三爷挑,你给我弄明白。”如此虽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多嘴了。 春晓站在门口听完这两人说的话,平静的转过身来,下了游廊的台阶,但见丫鬟小跑着过来,“姑娘看看是不是这个,才找见的。” 丫鬟手里捧着的正是卢正宁脖子上拽下来的钥匙,曾以为是密室用的,思岚却说密室的门从来不锁,因为没有女人能私自逃跑。如此便不知这把钥匙是做什么用的了,但看卢正宁如此宝贝,春晓便谨慎的收了起来,方才忽地想起荷包和银票都找到了,钥匙却不见,忙叫丫鬟去找,她在后头慢走,又因精神恹恹的,便就近坐在游廊里,不想老太太声音大,引着她到门口全听进耳朵去,还真是都不乐意,只男人觉得好罢了。 春晓仔细想了想,往日与龚炎则在一处时,虽说处理庶务也叫她在一旁坐着,但鲜少听他提起外头的事,后院的事若不是叫他看不过眼了也不会说。 如今看来,龚炎则一向如此,霸道有余,尊重欠奉。 春晓心里酸酸的想,若是换做正头妻子,不知他还会不会如此。但听张家老太太与胡氏所言,男人都这样,那会不会是自己吹毛求疵了? “姑娘?……”丫鬟见春晓脸上变幻莫测,晦涩难明,不由紧张的唤了一声。 春晓回过神来,把钥匙揣好,收敛情绪,扯了个笑,道:“多谢你。” …… 再说龚炎则打算的挺好,如今有了张家嫡女的身份,又有敏贵妃的美语良言并丰厚赏赐,与老太太提一提许真能娶春晓为妻,这个念头一旦滋生,才发现在他心底早就生根发芽,回首间已成参天大树,无法撼动。 又想着答应老太太请本家的表妹们来府里,要他选一个做亲,只怕不能了,还要早早与老太太表明,别的不怕,只怕拖下去,老太太一日不松口,春晓一日就要在张家待嫁,哪岂不是苦了自己? 他匆匆回府,一进府门就见素雪在路上迎他,道:“老太太发病了,三爷赶紧去看看吧。” 龚炎则一面叫人去请孔郎中,一面急匆匆的往里去,赶到明松堂,就见老太太歪躺在炕上,头上裹着帕子,哼唧哼唧的也不言语,见他来了反倒把脸扭过去,龚炎则斜了眼素雪,果然,素雪缩着脖子向后退了退。 龚炎则无奈的暗暗叹气,却得上前:“您老哪不舒坦?” “哪不舒坦?你做的那些事我哪能舒坦的了?”老太太哼了声,似难受的按着胸口。 “祖母。” “别叫我祖母,打我脸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祖母!”老太太睨着龚炎则道:“刘氏再不懂事也是我给你聘进府来的,你戏弄她的时候就没想想祖母脸上过不去!如今我是看明白了,你是嫌弃祖母多事,恨不得祖母死呢。” 龚炎则一听头疼的要命,冷着脸道:“祖母是觉着孙儿外头的事太闲,所以就该有大把功夫陪着那蠢货耍?” ---题外话---在医院,要晚上回去,下一章大家晚上来看吧。 第256章 清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卢正宁暗恨,到底不是从嫡母肚子里爬出来的,父亲即便重视自己,却永远无法与嫡子相提并论,看吧,如今是舍卢家还是舍嫡子的时候了,倒要看看父亲怎么选,伸手把荣顺王的来信递给卢大老爷看。 卢大老爷看罢,捏着信的手一阵发白,几次张合嘴唇,尤带着一丝期望,“就再没旁的法子?” 卢正宁表现的十分悲戚,咬着牙摇摇头,“但有一点办法,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不管。” 卢大老爷再没问卢正宁为何躺在床上不能动,满腹心神都是嫡子的命,转身去了,却没看见卢正宁一双通红突起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戳穿他的胸腔。 …… 稍晚些时候,龚炎则的房门外被人敲响,他从床上起来,见春晓粉白的臂膀因他起身扯下一角被子露出来,香气盈鼻、光洁如玉,人却是睡的正慵懒,便是满足一笑,伸手将被子给她盖好,揭开锦帐下了地,精赤着上身推门出去。 外头来的是下属,他伸手接了信,打发送信的人去了,当即借着傍晚稀薄的余亮抽出信笺来看,一目数行,嗤笑一声,将纸条握在掌中,但见他搓揉了两下,白纸成了沫子顺着手指缝飘散开去偿。 龚炎则带着一身凉气回屋,故意摸进被子里去,把疲累的一丝儿都不想动弹的春晓激的一抖,却是没醒,反而小猫儿似的往别处钻,龚炎则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下沉,轻声哼道:“倒是露了你的原形了,稍有不如意你就躲了爷去,那哪成?偏叫你嫌弃也得与爷在一处受着。”说罢扑了上去,将半梦半醒的春晓搂到怀里,一阵磋磨,听得她娇喘吁吁,一时情动,龚炎则漆黑的眼眸眯了眯,欺身压了上去。 “爷,别,别这样……”很快锦帐里传来春晓娇娇怯怯的声音。 “你个小坏蛋,不如此整治你,你哪里把爷放在心上,嗯……快活么……”渐渐的男人的声音低下去,只贴着耳朵呢喃,虽是锦帐隔着那羞人的香丨艳,却是女子娇柔的嘤咛轻吟忽高忽地的传出,但见窗外的月亮也躲进了房檐屋后,留这一室旖旎悄悄绽放。 事后龚炎则要水,院子里只一个看门的婆子,将将弄了一盆温水来,龚炎则脸色便有些不好,给春晓擦干净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了,一边穿衣裳一边道:“这张家也只一个张二爷堪用,你那个名义上的胞弟顶多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才情倒是有,只一身读书人的酸骨头。”说到这斜了眼睛瞅春晓,笑了,“别说,还是与你有几分相类的,你若是上了金銮宝殿,也是又臭又硬的谏官罢了。” 春晓横了一眼,横波倾流,极据媚态,把本以为习惯了她这样花容月貌的龚炎则看的一痴,慢慢伸过手去,啧啧叹气,“你可真是个祸害,再要出去,切切把脸包裹的严实了,人家与你无冤无仇的,害了相思真死了可不是你的罪过?” 春晓把他的手轻轻拨开,道:“三爷害了那么多姑娘相思成灾,也不见您怎么内疚,这会儿发什么假慈悲,没的叫人恶心。” “呦呦呦,明明喝的是醋,怎么就犯了恶心?”龚炎则哈哈大笑,见春晓被笑的满脸通红,搂着她的肩膀道:“看来爷得再努力些,早让你怀上一个,不说老太太那如何欢喜,只换你一个安心也值了。” “三爷,婢妾想……”春晓想着离开太师府时,发了重誓再不见老太太的面,不知如何与三爷提,三爷显见是希望她能与老太太和平共处,最好能亲如一家,只真的可以么?春晓虽年纪不大,却觉自己看人还是很准的,老太太并不单单是为着宠妾灭妻的由头打压她,似乎还有别的原因,虽不清楚,但确实能感觉到。 不寻到根源,想要老太太接受她做孙媳妇,并不轻易。 “想什么?”龚炎则揉着她一根软膩的手指摆弄,宠溺道:“想什么说,这天下没有爷弄不来的稀罕物,也没有爷办不到的事,只要你说,爷为了你,舍去性命也乐得。” “别胡说!”春晓张着清泠泠的眼睛,看着龚炎则道:“婢妾想着上一回闹的不好,先不回……”不待话说完,就听门外响起敲门声,龚炎则拍拍她的手臂,站起身来,回身把帐子放下来掖好,竟似金屋藏娇把她遮个严实。 春晓听到开门声,三爷说了声:“什么事?”外头的人说道:“葛大奶奶……”后头话被关门声隔断,再听不见。春晓立时挺直了身子,把帐子拨开条缝隙往外看,却只能见六扇富贵牡丹樟木屏风,再就是桌上才燃过半个指节的蜡烛,心里想的是:这么快他就要走了。 果然,龚炎则回来低下腰,在春晓的嘴上啄了一口,微感急切道:“爷外头有事要忙,赶着过去处置,已经叫张二爷在门外守着了,你收拾脱了还跟他回张家去,等爷把卢正宁那厮收拾了,就把咱们的婚事备起来,赶上开春迎你回来。” 见春晓乖乖巧巧的点头,他脸上露了笑,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头问:“你方才说先不回什么?” “没什么,等你下次来看婢妾,再说。”春晓淡淡道。 龚炎则点点头,嘴角勾了一下,转过脸去了。 他走以后,春晓呆怔的坐了一阵,直到外头有丫头问:“十四姑娘,该家去了。” 春晓起身,临走时余光看了眼那蜡烛,已经燃尽一半还多。 在张家侍候春晓的丫头叫汀兰,性子尤其谨慎,也不似在太师府,一帮丫头笑闹惯了,赏花斗草、凑在一处做针线扯闲篇,张家家风严谨在仆妇身上亦见一般,整个内宅都是清静怡然的。 春晓作为十四嫡女的替身,在她上头还有八个姐姐,三嫡五庶,除了二房排行十三的庶堂姐,都已出嫁。再就是排在她下面的,有六个妹妹两个弟弟,妹妹先不说,一个十五弟在贵州一个穷乡僻壤做知县,走了半年了,没有朝廷召回,这辈子是回不来了,另一个才一岁多一些,与舅舅家的小秋差不多大。 似乎是定下来要给春晓上族谱,但因张老太爷不在,没人敢定下来,是以老太太等人只让仆从叫春晓十四姑娘,但听汀兰说,十四姑娘原先在家里是叫媛娘的,因怕胡氏不舒服,所以在春晓这里便改了。 一晃过了四五日,龚炎则几乎是隔一日便要张二爷带她出来‘幽会’,因天寒地冻,他又不清闲,每一回哪也不去,就是张家在隔街的一户巷子里的二进宅子,两人絮絮说一些话,亲热也是避免不了的,张二爷该是暗地里叮嘱过汀兰,那之后,汀兰近身侍候,与看院子的婆子一起抬水。 一来二去的也不知外头巷子里怎么传出去的,只说三爷在这里养了个外室,张二爷牵线拉桥,得了三爷不少好处,一时琢磨着给龚三爷送美人的多了起来,偷偷想要见一见三爷养了什么样的美人的人也不少,不时巷子里就能见人垫脚张望,更有大胆的找了砖头堆在墙根儿底下试图往院子里偷窥。 龚三爷在还好,只差不多每次都是有事先离开,张二爷呢,起先在门房候着,后来三爷觉着即便是名义上的,以后这也是大舅哥,不好这样,便叫他该干嘛干嘛去,只让小厮随从守着就行。如此张二爷不在,龚三爷又先走了,便有那不开眼的在门口喧嚣,“不就是三爷养的个婊丨子么,怎么三爷piao得,爷piao不得,今儿爷非要见识见识,三爷爱的哪一个……” 汀兰气的浑身发抖,张家这么多年清贵,岂容他人随意污蔑,紧着吩咐小厮去寻二爷回来。 春晓躲在屋子里,一开始也觉得这人说的话不堪入耳,后来想想,自己本就是三爷的妾侍,与外头的女人不一样,三爷今儿还说下次来与她一起去绣楼逛逛,选嫁衣,因时间紧,不要她动手做大件,都要现成的。 如今她是备嫁,何必和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 可她才这样想,就见汀兰青着脸道:“姑娘与三爷一无媒妁之言,二无信物交换,即便老太太、太太、二爷都知道姑娘是要嫁去太师府,可也不能再这么乱来呀,姑娘好好想想,您是要做正房奶奶的,清誉若毁了,将来如何立足?三爷若是为姑娘好,也该暂不见面。” ---题外话---今日更新结束~明天咱们一万,还是白天刷,我把章节字数缩成千字一章,省的半天不见我的影子…… 第257章 窘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还是头一回被数落的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面红耳赤的不知怎么反驳好,毕竟张家的下人是真的把她当作寻回的十四姑娘,只不过寻回之前她是养龚在三爷房里的侍妾,张家又自来‘洁身自好’,看不惯她也是有的。 按理说下人叫主子不自在了,即便是劝谏也该适可而止,可汀兰却只觉得这话如今说都晚了,已经给张家抹黑,气的恨不得张家从没寻回什么十四姑娘,也就没人说张二爷拉皮条这样难听的话了,老太太听说了指不定怎么伤心呢撄。 不一时张二爷被寻回来,将外头的醉汉撵走,汀兰扶着春晓从小门出去上马车,结果才开门,忽然有个膀大腰圆的女人跑过来,脸都没看清长什么样,那女人对着她们就泼过去一盆脏水,春晓虽戴着帷帽却是身形敏捷的,扯着汀兰向后退,汀兰却木讷的很,春晓扯她她反倒愣着没动,扭头看春晓,那一盆水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汀兰大叫一声,张二爷小跑着过来查探,春晓身上也溅了一些水渍,还是因着拉扯汀兰,不然她不会沾上半点。 那泼水的跑到巷子口,藏头缩尾的骂:“张家如今也是黑烂臭的,张二爷拉皮条,张家十四姑娘做妓,一家子下三滥,以后别再说自己是什么读书人家,呸,磕碜死人!” 汀兰又气又冷,抖的不像样子偿。 张二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时叫人追过去,把那婆娘抓住。 那婆娘本就躲在巷子口,一见人要抓她,一溜烟便没影了,把张二爷与一众张家下人弄的无地施为,只能气的干瞪眼。 回了张家,汀兰哭着去换的衣裳,又哭着去寻什么人,之后再没来侍候春晓,这一宿,春晓身边一个人影都没有,第二天她早起叫水也没人应,自己穿戴了衣裳,伸手摸茶壶,拎起来却也空了,冬天因着屋子里都是烧炕的,一宿下来嗓子干的很,舔了舔唇瓣,端着茶壶往外去。 “十四姑娘,太太吩咐,让您在屋子里呆着,不叫出去了。”原来门外有人,是两个肃着脸的大丫头。 春晓怔了怔,道:“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是院子里进贼了,不叫人出去? 大丫头道:“太太罚您禁足。” “啊?”春晓觉得不可思议,她只是借住张家,老太太、太太哪个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禁她的足?一时觉得荒唐好笑,便道:“我要见你们太太。” 丫头道:“太太召见的时候自然会见您,您还是回屋吧。”见她手里有茶壶,又道:“除了禁足,还食。” 春晓瞅了瞅手里的茶壶,心道:当初在太师府,老太太罚人是抄经,听说也会叫人跪祠堂,但好歹不会不给饭吃,到了张家竟是连水都吃不上了。三爷不是说张家就差拿板把自己供起来了么,啊,也是,菩萨不吃不喝,只要香火,这还真是要把她饿死供到祠堂去的样子。 “我能问问,太太为什么这么做么?”总要知道缘由吧。 丫头古怪的看了春晓一眼,另一个丫头冷着嘴角道:“姑娘自己心里有数。”说罢便不再多说,只拦着她进屋,随后把门咣当关合,在门上上了锁。 春晓晃着手里的茶壶气乐了,不就是昨儿在外头闹的那件事么,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当婊丨子还想立牌坊’,既想要三爷给的富贵,还想以清贵门庭立足于世,可真够不贪心的。 春晓想的不差,原是昨儿闹的不好,族长找上门来,虽不曾大发雷霆,可也沉了脸,掷地有声的问张二爷,是要张家百年清誉,还是与龚三爷那样的商贾流于浊世,自此只求几个臭钱,张二爷只说以后不领着春晓出去,在家里备嫁,等着三爷迎亲。 族长痛惜的摇摇头,道:“你父亲不在家,我这个老头子才来与你说,你们家若与龚三爷联姻本就是一种姿态了,你可要想好了,咱们张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可在选择姻亲上却都是清流人家,大多不与龚三爷这样的人家来往,若你们家这么做了,怕是以后亲戚都要疏离了。”竟隐隐要有将他们这支分出去的意思,可把张二爷吓的心怦怦乱跳,这种被后世戳脊梁骨的事万万不能是他一手造成的,立时慌了,忙说:“我这就与家父去信,让我父亲回来与您细谈。” 族长走后,张二爷忙写信给张老太爷,自行去了祠堂思过,到底是一大家子的生计重要还是清誉重要,这对主持家里庶务的张二爷来说,是个难以抉择的大难题。 老太太听说了并不言语,如今支撑家业有多难她全看在眼里,所以当初才会支持张二爷,如今有族长出面,她也只是听从丈夫的意思即可。胡氏倒是欣喜异常,与老太太道:“一身的狐媚,哪里有半点似咱们家姑娘,早早打发出去,别脏了她落脚的地儿。” 张家不容春晓,一连两日没吃没喝,春晓只当日夜混沌,一直蒙头大睡,直到第三天上,她饿的钻心,爬了起来,来到门前推门,不想一推即开,出了房门,但见院子里并没有人,便寻着游廊往厨房去,厨房里热气腾腾,正是早上开火的时候,忙碌的众人见进来个面生的女子,只当外头客房的丫头,并不曾多看,春晓看着橱架上琳琅满目的吃食,当即觉得饿的发昏,不由的就要伸手去拿。 “那个不是。”有人与春晓说,把个托盘递过来,道:“金丝卷、豌豆饼并肉碎子甜米粥,还有这个,炸小银鱼、醋溜黄瓜金针鸡丁并两样酱菜。”一样一样与她指点了,“赶快端过去吧,十二爷难得请同窗来住,别耽搁了客人用早饭。” 春晓从善如流的端了满满一大托盘的吃食去了,本想着回房吃,又怕被回来的丫头看见阻止,自己实在太饿,就去了就近的花园,张家地方不大,只这么一个花园,供太太、姑娘赏花的,她径直进了凉亭,把托盘往桌子上放好,忙不迭的端起碗吃了起来。 “你是谁?怎么在这吃饭?”忽地身后有人问了声。 ---题外话---今天万字更新,来吧,刷起来!~ 第260章 心狠手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再说春晓端着托盘又寻了个地方把饭吃光,才觉得四肢有了些力气,随后把托盘就放在了游廊靠椅上,掏出五文钱放在托盘里,春晓左右看了看,见个婆子朝这边来,她把身子往廊柱后藏了,但见那婆子到近前叨咕了一句“这是哪个干活干到一半就甩手的,真是个不靠勺的……”蓦地闭嘴,伸手把托盘里的钱揣进怀里,端起托盘走了。 春晓探头望了眼,也转身慢慢下了台阶朝自己住处去。 到院子里就见垂花门开着,有两个丫头从里面往外来,冲到跟前便道:“姑娘去哪了?奴婢们送饭来却不见您,可急坏了。偿” “起的早,出去走走。”春晓没见过这两个丫头,因问:“你们新来的?撄”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一个道:“奴婢是专门给姑娘送饭的。”另一个道:“奴婢是专门整理内务的。” 春晓扬眉,竟然都不是贴身侍候的,道:“汀兰呢。” “汀兰姐姐病了,太太匀了家去养着。” 春晓似笑非笑的看了回话的那个丫头一眼,把那丫头看的脸通红,低下头去,春晓收回视线,点点头,朝房里去了,背对着两个丫头道:“打水来,我还没洗漱呢。” 两个丫头忙应下了。 不一时却是个婆子端水进来,春晓与那婆子说话,婆子眼又花耳又聋,竟是半晌也没明她说的是什么,春晓想那两个丫头该也不在的,果然寻了一圈不见,只得自己洗头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待头发晾干,给自己简单的梳了个歪髻便罢。 下晌龚炎则派人来接她,原是张二爷有事出门了不在,如此连张二爷这个幌子也扯了去,她一个丫头没带,自出小门上了一顶小轿。 这一回没去张家的宅子,在外头龚炎则的地方见的面,龚炎则几日不曾见,早想的紧,握着她的手亲昵的揉搓了两下,一面往里去一面问:“这两日可好?想爷了没有。” 春晓睡了两天最后饿醒的,如今胡氏也不管她,只把她当寄住的房客,按时送饭,收拾屋子,并且也不管她出不出门,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总归是有变化,正想着要不要说给龚炎则知道,就听他道:“卢正宁也是胆大,竟然派人去求庞家来人给他治伤,也不怕庞家知道他坏了子孙丨袋,叫李家退亲,可想是真严重了,已经顾不上许多。”说罢搂住春晓,痴痴笑着,“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尤其是我龚三儿的女人,让他吃不了兜不走。” 春晓脸一红,当时知道那么多女人受卢正宁荼毒,才会把最后那一箭射去了那里,叫他以后没法子再祸害人,哪想龚炎则会拿这个取笑她,只抿着唇不接话,也不知怎么接。 “让茜娘退婚就不好了,要死死一双,留一个独活多没意思。”龚炎则笑罢,慢悠悠道。 春晓抬头,龚炎则伸手托住她细腻的下巴,大拇指揉捏着,低声道:“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你怕不怕?” ---题外话---第四更~~ 第261章 亲自送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爷是个讲道理的人。”春晓认真回道。 龚炎则见她这小模样,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粉粉嫩嫩,望着他的时候似把他当作整个世界放在眼底,毫无畏惧也毫无保留的亲近,岂能不讨他欢喜?当即狠狠抱住,咬牙道:“爷可真叫你勾了魂了。” 春晓心里一暖,双臂慢慢抬起,环住他健硕的腰身,将脸蹭了蹭,埋到他心口,听着他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微微弯起嘴角偿。 而后龚炎则陪着春晓逛了绣楼,定了四五十身四季衣裳,原想着裁一些布做枕套并鞋子、荷包、扇套,待成亲后孝敬长辈,还有给平辈、晚辈的认亲礼,龚炎则却说:“做这些伤眼睛,若是闷着无聊,明儿爷送去张家个戏班子,闷了你就请张家老太太、太太们听戏。撄” 龚炎则没说的是,前两日他又给敏贵妃去了书信,求凤冠霞帔,又与打了多年交道的内务府总管太监去信,要了宫制的锦帐、面盆、灯台、枕套、被褥等等凡皇家宗亲成亲用到的,整整齐齐备了一套。 “别,婢妾有一回听戏便睡过去了。”春晓忙摆手,逗的龚炎则哈哈大笑,便道:“那便随你做针线,只不许贪晚,天稍一擦黑就收起来,回头爷问你的丫头,若是不听话,可是要受惩罚的。” 什么样的惩罚不言而喻。 春晓腾的红了脸,左右看看似没人听懂两人打的哑谜,心里甜丝丝的,只觉得人海茫茫,与眼前这个男人最亲近的是自己,人生路途漫漫,与他携手的也是自己,将来会成为他的妻,举案齐眉,世间再美好的事正是如此了。 龚炎则说起丫头,便道:“即是丫头病了,就让张二爷再安排一个给你,出来了没有人侍候怎么行?”想了想又道:“爷看朝阳是个忠心的,不若把她给你送过去,只陪你解个闷,张罗着跑个腿儿也够用了。” 春晓也着实想念朝阳,笑着应了。 晚些时候龚炎则送春晓回去,两人颇有些依依不舍,龚炎则更是绷直了嘴唇,十分不爽,明明是自己的女人,偏偏要送到别人家里去,以他肆意惯了的性子也着实憋屈了一回,甚至想着,要不要迎合民间娶个媳妇好过年的说法,年前就把春晓收回自己身边来,可成亲到底不是儿戏,老太太那里还没吐口,敏贵妃那里的赏赐还没来,更遑论给内务府的信才过去两天,总归是还得等。 春晓见他黑着脸,好笑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龚炎则缓了缓脸色,反手勾住春晓的手指头,脸贴脸的亲了亲,这才撩帘子先下了马车,待春晓进了张宅,这才叫车夫调转马头离开,稍晚些的时候,叫随从把朝阳送过来,岂料朝阳连门都没进得张家大门就又被送回来了。 张二爷亲自来见龚炎则,诚心诚意的解释道:“实在是家规森严,仆妇都是几辈子的老人,家里守着钟楼不便进生人,三爷您尽管放心,春晓姑娘那里若是缺人手,就是把老太太身边的人拨过去都行。” ---题外话---第五更…… 第264章 能看上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别把读书人说的都跟你这么没品似的。”龚炎则薄唇轻吐,说的不紧不慢,“爷还真就不拦着你,你想去告那就麻利的快去,没盘费就朝鼓动你来说这番话的朋友借,爷别的不怕,就怕你一双脚走到京城爷都要寿终正寝了。撄” 可把祝时让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拼死过去与龚炎则打在一处,但有一样,祝时让虽是书呆子,世情浅薄,却不是傻子,听龚炎则说什么有朋友鼓动他来,立时想到之前张十二爷怒而不发的与他说:“我与你是兄弟相交才与你说,十四娘确实是老俞家的姑娘。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也不能任凭龚三儿横行霸道,春晓姑娘纤纤之姿,乃是你妻,却不知受了多少屈辱。” 祝时让眼神一晃,气势便弱了下来,再瞪着龚炎则时目光飘移,想在人群里寻到张十二,忽地就听轿子里的老妇人厉声喝道:“十四娘是我家的姑娘,什么你的他的,若再敢胡言乱语,老身舍了一张脸不要,也不敢善罢甘休,我钟楼张家也并非无名之辈。” 这话却是威吓祝时让的,祝时让怔了怔,隐约确定自己是被张十二挑唆了,可张十二为何要这么做?又想春晓花容月貌,张十二即便存心挑唆,可也说的是事实,春晓原就该是自己媳妇,却是在太师府里做丫鬟时被霸占了,这总不是张十二说的,是太师府里的婆子说的。 祝时让神情一变,一咬牙,破釜沉舟道:“春晓与我早前有两家长辈定下的婚约,后头又与我两情相悦,龚三爷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后院如花美眷江河入海一样繁多,就不能放过春晓,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屁!”龚三爷怒了,之前怎么说都是慢悠悠的,这会儿疾风骤雨一般的骂道:“你他娘的再敢放屁?爷度量大不是用来戴绿帽子的,再说一回,春晓是爷的媳妇,是我龚三儿即将娶进门的妻子,终成眷属也和你半文钱干系没有!再敢乱放屁,爷弄死你!偿” “龚三爷,我叫您一声三爷是敬您,若是三爷如此不通情理,那咱们现在就去衙门上见,当初春晓家里与我家长辈定亲时互换了信物,且前日我见春晓时,她还给了我一绺头发与丝绦打了络子佩在这块玉佩上,三爷不信可看。”说着祝时让拿出一块鸳鸯戏水缀五彩如意络子的玉佩托在手上。 春晓在轿子里如坐针毡,恨不得现下出去与祝时让对峙,她什么时候私底下与人东西了?绝不可能。 龚炎则只扫一眼就知不是春晓的东西,因春晓素日里并不爱妆饰,若非去给老太太请安,自来是从简为之,手上、头上都是极少插戴,何况腰上,大概除了装银子的荷包,还不见她挂什么。 祝时让见龚三爷方才还急怒大骂,这会儿反而轻轻一笑,却是全不在意的样子,不禁急道:“这真是春晓给我的,不信你问她。” “不用问,爷的女人爷心里有数,能看上你?”就差没直说,他龚炎则早前都不曾被正眼相看。 ---题外话---第八更吧…… 第265章 不踏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祝时让瞅了眼龚三爷,拿着玉佩就朝春晓的马车疾走,龚炎则哪能让他过去,夹着马肚就要过来拦,忽地一支利箭从脸颊擦过,一箭射穿迎面祝时让的喉咙,祝时让瞪大眼睛‘噗通’一声,仰面倒地。 “啊!死人啦!”随着张老太太车驾的婆子惊声尖叫,随即四周一片混乱,马被惊的四蹄惶动,堵在巷子口看热闹的人不但没散去,反而越发的往前拥。 春晓坐在车厢里头,当破空的箭矢飞过去,几乎是同时的,她撩开车帘子,眼瞅着祝时让被射中,立时扭头寻射箭的人,却见拥挤的人群,并不能从中看出什么。春晓连忙与龚炎则道:“人死了,这里的人都不能走。” 龚炎则会意,大庭广众之下死人,无论如何也要给个说法,随从见状已经围了过去,却因只有六个人还是叫一些人跑了,龚炎则脸色铁青,下了马,低头见祝时让咽喉出箭尖穿透,竟是把人钉在了青石板上。 忽地,龚炎则目光一闪,站起身扭头看春晓,春晓在脸上蒙了帕子,只露出眉眼来,感觉到龚炎则的目光也看过去,但见龚炎则眼底存了一丝狐疑,虽是转瞬即逝,还是被春晓扑捉到,大感奇怪,他怀疑什么? 正要问,就听有人呵斥“让开”,嘈嘈杂杂的在一片死寂的现场尤显突兀。 几名官差推开人群,一脸威严的来到近前,先与龚炎则抱拳,“三爷在啊。偿” 龚炎则笑道:“难得见哥几个这样全,一会儿收整了这里,可要一起吃一杯?” 其中一个长脸的,也笑着,却是皮笑肉不笑,道:“这可不好说了,最近也不知走了什么背点儿,尽是人命案子,就这会儿功夫还有个女人在衙门告状呢,死了两个,诶?……”那衙役无意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蹲下细细看了祝时让的咽喉,与一个有些年纪的差役说:“吴老您瞧瞧,是不是同一种兵器。” 吴老是名仵作,他仔细看后,又让两个衙役帮忙,将地上的青石板砖撬了下来,抬起祝时让的脑袋,指着那钉死的箭道:“没错,就是同一种。” 龚炎则扫了眼那箭,眸光变幻莫测,随即闲聊的问:“什么同一种,还有人中了同一种箭么?什么时候咱们沥镇多了如此穷凶极恶的人,晚上出去怕是不安全了。” “还真别说,三爷最近出门小心些,谁知道这是冲谁来的,死的那两个是在护城河发现的,尸体都泡烂了,一个咽喉中箭,一个胸口中箭,都是一下毙命,凶煞的很。” 龚炎则故意嗤笑,“爷身边的随从都不是白给的,倒没什么怕的,该吃酒吃酒,该逛园子逛园子,听说最近翠雪居来个雏儿,长的标致,嫩朵似的一捏都能捏出水儿来,哥几个看什么时候得闲去乐呵乐呵,要让爷说,这案子天天办天天有,没个头。” 这话正说在几个衙役心里,这两天又是下河捞尸首,又是顶风冒雪的查案子,可苦坏了,一听都给他们头儿是眼色,撺掇着要去。 那头儿是个好女丨色的,舔了舔嘴唇,“翠雪居可不是便宜地方。” 龚炎则一笑:“有爷呢,只管乐去。” 衙役们互相觑着乐,到底是点头应了,龚炎则面上笑的轻佻,目光却没离开那姓吴的仵作,待祝时让的尸首被抬走,忙叫赵海盯紧这案子。他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瞅了眼已经回车厢坐好的春晓,皱起眉头。 ---题外话---ok啦,今天就这样~10000++ 另外感谢h_25al4dxm送来3张月票、qq用户667c30111401a88f297e2443ddb417df送来3月票、q_5pnnpefle送来3张月票、 duhong1981送来2张月票、1朵小花并1枚钻石、carry7381送来3朵小花并9张月票、sxjlrxlyd送来1枚钻石、ggyylfz送来1张月票。 多谢以上读者的支持,么么哒~我会努力滴~ 第268章 一时欢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这些年三教九流认识的不少,但因身份在那摆着,许多事还是要赵福出面,赵福身世不差,却只在龚三爷手下寻了个随从的差事,不说落魄却也跌他家仙逝老太爷的脸,不过赵福全不当回事,与人称兄道弟并不含糊。 龚炎则临走前与他交代许多,赵福一一应了,就在头天晚上,赵福半路从翠雪居出来,特意请朱县令的小舅子吃酒,这位叫章程,平生最爱酒,一小坛子新月酒直把他乐的没跪地谢恩,满口答应叫他姐姐辖制住朱县令,保证不让三爷的爱妾受丁点儿委屈。 赵福却道:“我们奶奶身子娇弱,可不禁在牢里折腾,若真叫朱大人为难,兄弟这里还有好处奉上。” 那章程笑的牙不见眼,拍着赵福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个办事敞亮的,放心,这事儿指定叫你在三爷那里得脸,兄弟不是白交的。” 打点好章程,赵福又回了翠雪居,与几个好赌的衙差直耍到天亮。方才来堵截春晓的也是昨晚的座上宾,将将与赵福分开了不足几个时辰,哪好意思拨他面子。 春晓见赵福说的笃定没事,便也放下心来,领着善为进了宅子。 这些日子可把善为清闲的不行,因主子不在,也没差事,只帮着福泉、福海打个下手,但福泉、福海的许多事他连沾手都沾不到,渐渐也觉察出点什么,再不敢过问。如今鸢露苑里没有管事,大家都成了散沙,只都猜想姑娘会回来,不然下院里的丫头早各奔东西了偿。 善为给春晓请了安,笑着笑着眼睛就有些红,低头用袖子边儿擦了,道:“姑娘赶紧回去吧,三爷一直歇在外书房,身边也没个知冷着热的人,小的瞅着都难心。” 春晓一愣,道:“不是还有新姨娘……” 朝阳抢着道:“那是个蠢的,上一回寻三爷说什么梦里害怕,三爷叫人在她房门口放了一尊铜铸的钟馗,您没瞧见呢,第二天刘姨娘出屋时脸都绿了。后头又叫老太太训斥了一回,原先老太太还有意让她管内务的,如今也没再提,倒是请了个教养嬷嬷来教她规矩,奴婢瞅着四不像,指不定将来还要闹什么笑话。” “小的也等这看热闹呢,您是没在府里,就前儿个,刘姨娘的亲娘来窜门子,先不提那一身穿戴多滑稽,只说去见老太太,把自己当做了正经亲戚,听素雪姐姐说,把老太太气的脸色都变了,直说要找当初保媒的王婆子算账,可已经是这样了,再去找人家又说出什么四五六来?自古有话,媒婆的嘴,唱戏的腿,满仓的鬼话阴丨沟的水,这都是有数的事儿。”善为跟在春晓另一头,说的兴头十足。 赵福在后头跟着,见状一笑,“也不知哪听来的,少与姑娘说这些胡话,仔细三爷知道了收拾你。” “就是,什么阴丨沟水的……”朝阳说着脸一红,啐了口,扶着春晓朝正房去了。 一时几人说说笑笑,把愁云挡在了外头,一派重逢的欢喜之气。 ---题外话---今日6000+ 明天还是六千字,我再试试存稿,后天加更~~ 第269章 偏离轨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坐下后,朝阳端了茗碗过来,春晓接过去吃了几口,问道:“夕秋她们还好么?” 朝阳不乐意提夕秋她们,虽然当初也是为了自保,但朝阳总觉得既然要忠心主子,主子便是心底不可逾越的底线,她们心里的牵扯顾虑太多,说的再好听,也不过矫饰罢了,她们表面称姑娘是主子,实际是侍候主子换得她们体面的生活,并不是把主子当作誓死效忠的人。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撄。 朝阳撇了撇嘴,闷声道:“没什么不好的,每日里照常做些针线,整理一下您在时住的屋子,大多时候坐在一处扯闲篇,奴婢倒觉得比您在的时候清闲自在的多。” 姑娘在时还要侍候姑娘茶水,一日三餐与梳洗更衣,姑娘没在,这几个只把自己打扮好了,与闺阁千金一样,吃穿都是好的,坐在一处细声细语的做针线。朝阳半只眼珠子看不上偿。 春晓在朝阳脸上端详了一会儿,见她全没往日提起夕秋她们那股子亲切感,又想龚炎则只说朝阳是个忠心的,这回也只让朝阳、善为出来侍候,显见是夕秋她们做了什么叫龚炎则与朝阳心里的那杆秤失衡了,想了想,便没细问,只转过话头说旁的,“早前听思岚说,红绫被拉去了上云庵思过,后来呢?” 朝阳对思岚更是厌恶,皱着眉头道:“思岚这个小人,她说的不管真假姑娘都别理会,奴婢听说红绫差点就被老太太拉出去卖了,后来与老太太说要削了头发做姑子,只求把孩子生下来,老太太说孩子以后不许她看一眼,红绫也应了,这才逃过一劫,如今是带发修行,只等生产就假尼姑成真尼姑了。” “卖了?”春晓着实一愣,肚子里明明怀着龚家骨血,老太太就算再气不过也不该是卖了,她还以为会把孩子弄死,然后再处置红绫呢,一来蛊乱这样受朝廷忌讳的事本就不该容蛊乱者再活着,二来以老太太如此嗜好掌控全局的人,龚家的骨血是不会被允许流落在外的。正如当年五爷龚炎庆被个外室抱回来,也顺利的认祖归宗。 春晓一时想不通,正沉思不语,就听朝阳道:“红绫如此作恶的人,佛祖也不该要,要了便连佛祖也玷污了。” 春晓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是没能抓住,这时外头善为隔着门问:“赵福有事请您到中堂一叙。” “这就来。”春晓忙起身,朝阳的话暂且撇开不想,出了房门。 赵福见她来,把一张画了图案的纸捧过来给春晓一观,指着上头鸳鸯戏水图案的玉佩以及五彩络子的绘图,道:“这是当时祝时让叫三爷看的,说是您给的信物,姑娘仔细瞧瞧,可有印象没有?” 春晓只一眼就摇头,道:“不是我的,也没特别的印象,如这样毫无新意的图案金楼里就有许多,还有喜鹊登枝,花开富贵都是寻常,许多都成了老物件。” 赵福点点头,又再次确认般的问:“真不是您的?” 春晓摇摇头,“先不说我瞧不上这玉的图案,即便是我的,也肯定并没有赠送给任何人。且真不是我的。”但见赵福苦恼的挠头,春晓忙补上一句。 “看来还得从张家查起,祝时让家境寻常,这块玉佩在您面前不值什么,但与他却是价值连城,三爷的意思,先把案子往风月上靠,一旦查出玉佩是谁的,事便不在姑娘身上了。” 春晓一想,可不是嘛,思路已经歪了,即便最后察觉追查真凶的路子不对,再扭回来追查,用时也耗费不少了,忽地心头一动,因问:“若是他们很快查出与情杀无关呢?” 赵福诡秘的笑道:“不是情杀也是情杀,怎么可能无关呢。再一个,拖得一时是一时,只要三爷回来,即便查出是您,怕是谁也不敢动!” “不是我。”春晓蹙着眉瞅了赵福一眼。 赵福忙道:“自然不是您,三爷与小的分析过,祝时让绝不会是您动的手,只还有两个死的,人证物证都有,认真说起来,该是两个案子。” 说起那两个人,春晓仔细回想了起来,倒是真的射杀了一个,正中咽喉,当时三爷还说了句叫她终身难忘的话,“你舍不得。”那一箭自己举起手臂,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是朝三爷去的,三爷说的对,她舍不得,即便有一天他负了心,她也不会伤他分毫。 “如今那两个男人的婆娘收了卢正宁的银子,势必不会松口,三爷的意思,还要看卢正宁下一步要做什么,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福收好那幅图纸揣在怀里,与春晓告退。 春晓怔怔的坐了一阵,伸手把贴身放的那枚药丸取出来看了半晌,“卢栽赃,张难傍,三爷靠不上……”若说这世上真有先知,那一定是龚炎文了,难道说这药丸是龚炎文送来的?可他为何藏头露尾的不与自己当面说清楚。她想了想,喊朝阳,“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这封信写好直接便由善为送出去,春晓又怕龚炎文有所忌讳,便让善为把信送到青松堂小伙计的手里,那小伙计果然把信给了当初为龚炎文假扮的铁郎中抬轿子的两位汉子,其中一个立时去了仙芝楼。所谓的仙芝楼其实是一间茶楼,四层高的建筑,进门一层招待散客,二、三层是雅间,最顶层不对外,乃是仙芝楼楼主的住处,在外看十分寻常,江湖人却知道,这里乃消息集散地,想买消息只管来找楼主,只楼主却是轻易见不到的,只把想要知道的事留信给楼主,楼主对哪个有兴趣才会与哪个联络。 汉子到了仙芝楼,通报上姓名,有人便认真的看了他一眼,道:“楼主曾吩咐过,听说您来一定要请上楼,只楼主这几日都不在,您或是把信笺先留下,楼主回来一定通知您。” 汉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送信,便把信交了出去,又说:“我也只是传信的,楼主事忙,倒不必抽空见我。”说完走了。 再说龚炎文这位仙芝楼楼主,近来苦恼良多,这时他正背着手在屋里绕弯子,不时瞅一眼拘谨的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面瘫的脸皱成一团,眼底尽是不可思议及震惊非常,此时又脚步顿了顿,忍不住道:“你可真够大胆的,竟然逃婚!真是叫人意想不到,万万想不到,真真看不出,怎么会这样……。”明明看出寰表姐的命运是远嫁以及早亡,怎么会偏离他所预知的,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他房里。 龚炎文搞不清这件事简直是坐立难安,盯着寰儿的眼神便有些惊悚。 寰儿缩了缩身子,抿着纤薄的唇角,红着眼圈道:“我不想嫁给他,趁着陪二娘上香的空隙从后山逃出来的,后山里全是野兽,峰哥儿说,这还是冬天,换做别的时节,我便是一堆白骨都不剩。如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就这么对我?”说罢一双眼里滚珠子似的往下掉泪。 龚炎文无语的很,说的似他主张她逃婚似的,可这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倒是她,如今可不是连累他来了。 寰儿见龚炎文一脸的不赞成,且目光愈发的深沉,也是害怕,害怕这个对人疏离怕麻烦的表弟会把她送回去,两腮挂泪的哀求道:“小七,不如你借我些银钱,先叫我出去躲一躲,我绝不连累你。”说完见龚炎文表情都没变,还是纹丝不动的盯着她看,目光深邃,似一把刀子要剥开她的里层一探究竟。 寰儿抖了抖,忙又道:“我也知道姑妈给你的月例银子你都有用,不若你帮我叫春晓来见我,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好一会儿,龚炎文才道:“她被老太太送人了,如今回不了太师府。” “啊?”寰儿倒忘了自己的处境,一听这话便愣住了,急道:“你快与我说说,我走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龚炎文看不透已经发生人生变动的寰儿,有意再探一探,便不厌其烦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回,他讲的并非声情并茂,甚至是简略带过,却见寰儿听的入神,犹如亲临其境,恼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道:“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不行,我要去找春晓,如今一定正难心呢。” ---题外话---还有一更~ 第272章 堂上争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祝母闻言一怔,却瞧不见春晓面纱下的表情,当即狠狠朝她啐了一口,“贱妇,与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个样,早晚都叫爷们厌弃了,到时叫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撄” 春晓闪身躲了祝母那口痰,皱眉道:“我知道我娘为何宁可把我交给穷极的舅舅也不给你了。”说完便不再看那妇人,款步去了。 妇人见状愣了愣,过了一阵才明白,这贱人是说她心狠,所以她娘才没把人交给她。妇人暗恨,咬着牙去了,却不见身后墙角站个人。 此人瞅了眼春晓与祝母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那块痰,思索着转身进了大堂,朱县令与主薄正说着话,话落就要转回后院,叫这人拦住。 朱县令道:“吴老有事?” 原来正是仵作吴老,吴老若有所思的道:“大人觉得凶手会是今日上堂的被告么?偿” 朱县令轻笑一声,“绝无可能。”但见吴老看着他不言语,心头一动,因问:“吴老以为呢?” 吴老道:“卑职倒觉得与那女子脱不了干系。”便把祝时让的老娘向春晓吐痰,春晓不见怎么动却是轻巧的躲了过去,全不似在大堂上那般弱不经风,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子处之泰然的风范决不是一般女子有的,如此等等分析说与朱县令听。 朱县令不掩惊讶,“说的这样邪乎,碰巧吧。” “是不是碰巧,试过才知道。”吴老眼底精光闪过,低下头来献上一计。 不说春晓回去如何安慰众人无事,随后洗漱宽衣安寝,只说卢正宁那里,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斥喝,“蠢货!” 这女人正是之前被打了三十大板的,幸好卢正宁也使了银子,打板子的衙役却是打的有机巧,板子高高举起,看似重重落下,却是声大力小,女人摸摸自己的屁丨股,一声不吭。 “你是原告,她是被告,被告不见怎么急,你急什么?”卢正宁火大的盯着眼前的女人,道:“密室里的刑具还有许多是当年你不曾尝过的,看来爷是得好好慰劳慰劳你,来人!……” 女人大惊,忙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兰儿如今岁数大了,实在受不住那些好东西,兰儿虽蠢笨,好在忠心,求大爷再教兰儿一回,兰儿势必把事情办妥了。” 卢正宁身子向后仰了仰,道:“你先养一养,爷的人探着龚三儿这回不是去京城,倒似要出关,他家下人也说兴许他就不回来过年了,如此咱们有的是功夫和春晓那个小贱人慢慢玩。” 与兰儿这样说,卢正宁心里却不这么想,要在龚炎则鞭长莫及之时尽快把春晓置于死地方解他心头之恨,小贱人,竟然害他断子绝孙,他定要她在牢里吃尽苦头。 转天,朱县令二度升堂,春晓换了一身湖蓝妆花通袖缎面袄,下着水色挑线裙儿,腰上却是素净,只戴了个荷包,头上照旧是帷帽垂落,风姿袅袅的来到堂上。 朱县令一见,却是很难信吴老的猜测,敲惊堂木,道:“升堂!” 昨晚上赵福亲自去见郭志杰,郭志杰是个糊涂的,原来他嘴上不跟趟,吵不过祝时让的娘,第一回银子又没还利索,第二回去补银子便是交给了祝家邻居,当年也与郭志杰一家是街坊的,老实巴交的十分可信,这人姓冯,后头还去郭志杰家里说了一回事情办妥了,郭志杰大意,也没问人家要什么信物,且姐姐活着的时候也没说有信物这回事。 赵福在春晓出门前便把这事说了,叫春晓心里有个数,春晓一想舅舅两句话就能激出脾气来,性子急,头脑一热什么都敢应,还真是担心在公堂上会胡乱说话,但此时涉及舅舅,却是避不开的。只得想着随机应变了。 朱县令喊‘升堂’,衙役口呼‘威武’,春晓仍旧是被告,站在一边,原告祝母在另一边。 “带被告舅舅郭志杰上堂。”朱县令惊堂木一敲,新一回的审问拉开帷幕。 郭志杰上堂,有些紧张的看了眼春晓,然后跪地磕头,草民见官,把头磕的砰砰响,这辈子还没这么近的看过县老爷呢,不待回话,脑门已经冒了汗。 朱县令让祝母把昨儿说不曾退亲的话说了一回,问郭志杰:“她说的可属实?” 郭志杰抖着身子道:“并,并非,如此。容草民详禀。” 春晓听舅舅一开始说的结结巴巴,后来渐渐恢复常态,说的条理清楚起来,也并未撒谎,只把与赵福说的与县令知晓,就听朱县令又问祝母,祝母一口咬定不曾收到第二回送来的银子。舅舅火了,梗着脖子说已经送去,于是两个在堂上吵了起来。 朱县令听二人吵了一阵,敲了惊堂木,叫衙役去把舅舅提到的冯姓邻居带来作证。 堂上暂时休息,县令起身回转内室吃茶不提,只说堂上春晓也扶着舅舅往前头耳房去坐一坐,才吃半盏茶,就见舅妈抱着小秋匆匆赶来,一见面也不问话,先是掉了泪,把舅舅哭的乱成一团,春晓想劝一句,却听舅妈道:“早年就说你姐姐这烂摊子事不要管,你偏管,没有金刚钻不揽瓷活,可不养出祸事来了?先是推大秋下水,害大秋多少年药不离口,如今也是好死不活,连个正经婆家都说不着。这还不算,为了她竟又惹了官司,这是什么地方?我苦口婆心的劝你,你就是不听,她已经是三爷的人了,死活不该咱们的事,你咋就不能脑袋清楚一点,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娘几个不要活了!……”说罢大哭起来。 春晓再好的风度也变了脸色,但见舅舅也只顾着安慰舅母,便抿了抿唇,道:“这一回叫舅母担忧了,舅母不必如此,此事说什么也与舅舅不相干。” 郭志杰最是心疼媳妇,闻听转过脸来瞪了春晓一眼,“少说两句吧,还不够闹挺的。”一句话惹的舅母更是委屈的什么,哭成了泪人儿。 赵福在门外听的清楚,肺都要气炸了,却不好插嘴人家的家务事,心里却想:这样的亲人,有还不如没有。 ---题外话---第二更~! 第273章 伪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见状倒不恼了,转过头去只当听不见看不见。 小秋趴在舅母肩头,对她呵呵笑,更似习惯了他娘这样哭闹,笑的没心没肺,稚嫩道:“姐姐,糖。” 春晓回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腰上的荷包,却是只带了几两碎银子,未曾带吃的,便歉意的说:“等会儿大老爷叫咱们散了,姐姐领你买糖去,就这条街往西去一点,有家糖果铺子,里头的金丝蜜糖特别甜。” 小秋一听眼睛晶晶亮,口水都流了出来,忙不迭的点头,嚷着:“快去大老爷,散了散了!偿” 舅母一巴掌拍他后背上,“我短你嚼了?给点好处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春晓冷冷的看了眼舅母,虽不曾说什么,却把舅母骇的闭了嘴。春晓却想:还真不如个孩子,给点甜头见了面还知道笑一笑,这个给再多也不过当她是应该的,早听郭志杰说大秋是原主推落水的,这事先不论真假,放一放,以后有机会再细究,若真如此,哪怕养大秋一辈子也是应该的,若不是,但求这位舅母把嘴巴管好。 不一时朱县令升堂,春晓与舅舅再回堂上,有去领那个冯姓邻居来作证的,只衙役却是独个回来,与朱县令回禀:“昨儿夜里出去吃酒,脚下打滑跌了一跤,此时正在养伤,却是认不清人也说不清话了。” 春晓眉头一皱,扭头看郭志杰,郭志杰登时道:“他家娘子也知道这事的。” 衙役横着眼睛道:“我挨个问过了,没一个知道此事的。” “怎么不知道呢,没可能不知道啊!”郭志杰急了,道:“那我那二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不行,我得要回来!”却是分不清轻重,银子重要还是退亲的事重要。 春晓暗暗叹气,果然见朱县令敲了惊堂木,一派威严道:“本官给你半柱香时间,仔细想一想,还有谁能证明此事,若想不出来,那便以原告供词为准。”说到这,声音低沉下来,“既然是订了亲的,本官一来要追究你另择他家的罪责,倘龚三爷不是被你家蒙蔽,便两家共罚,三爷若不知情,便只罚你一家;二来你既是祝家未过门的媳妇,便要履行婚约,若要解约,还要看祝家是否同意,如何协调再论。” 随后朱县令又命休息片刻,只这一回大家都在堂上候着,朱县令与主薄在一处说话,有人燃了香放在案上,郭志杰满脑袋冒汗的苦想,春晓见祝母阴毒的目光扫过来,一副今日必将人置于死地的得意之色。春晓淡淡错过去,稳稳的站着,心里却想:只怕未曾与祝家解除婚约的下一步,便是力证她与祝时让有私情的前因了,但如果事情反过来想呢? 半柱香在郭志杰脑子一片空白中燃尽,朱县令端正了身子,问郭志杰可想到其他人证。 郭志杰嘴里却道:“真的是冯兄弟家里都知道这个事,怎么就忘了呢?……”自此心心念念的还在认为是冯家的人把这事给忘了。 春晓只得开口道:“即便我们家在与祝家商量退亲的事上出了纰漏,可也不能证明我就是杀了祝时让的凶手。” 郭志杰一听才醒过神来,忙附和:“就是,哪能说人是我家丫头杀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是她是谁?若不是她怕私情败露被龚三爷知道,怎会下这样的毒手!老妇儿子向来厚道有礼,走出去谁不尊一声秀才老爷,从不结怨,除了她再没旁人。”说完恸哭不已。 朱县令连连敲惊堂木,才叫祝母停了哭声,看向春晓,“如今你们二家尚有婚约,本官怀疑你与祝时让有私情,你还有何话说?” 春晓自然要否认,道:“我长到十三岁就进了太师府,前后都不曾见过祝时让,只近日在钟楼张家偶遇过一回,却是有张家十二爷在场,可作证。” 朱县令便道:“去带人证来。”又有衙役去领人,朱县令因问祝母,祝母忙道:“老妇儿子死前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过,春晓给了他一枚缚了发丝的玉佩,她总不能推脱掉。” 朱县令点点头,叫人把玉佩呈上来。 春晓又否认玉佩不是她的,祝母冷笑的看了眼春晓,与朱县令道:“老妇有人证。” 于是朱县令又命人去带祝母的人证。 一时两方只等在原地,郭志杰被领了下去,作为亲眷站在院子里观望,舅母抱着小秋等在签房,赵福领着几个兄弟则在门房,每日里都有民众在县衙外围上几圈,虽然听不见也看不见,却能第一时间知道案子进展,与旁人说起也是谈资。 待衙差把两个人证前后脚带进来,朱县令这茶都吃了两盏了。 按规矩,朱县令先问张十二爷,春晓说的可属实,张十二佯装斯文诚礼的道:“却是有这么一回。”意思是其他时候有没有私下见面就不知了。 春晓抿住唇没法反驳。 那头也来了证人,却是个丫头,春晓瞅着面生,不知谁家的。 但见那丫头跪下磕头,嘴里道:“奴婢是太师府的丫头,名叫燕儿,原是在下院侍候春晓姑娘的。” 春晓愣住,顺着燕儿抬头细细端详,忽地脑子里闪过一件事,她曾因与绿曼罅隙,以丢了簪子为由,大动干戈的在院子里罚跪了一众丫头,当日三爷与她撑腰,还盘了库里的账,却是那一回还从自家院子里揪出几个不安分的,过后都找由头打发了,其中似有个叫燕儿的,燕儿的叔叔在大太太跟前当差,燕儿后头去了大房,下院里便再没提过这个人。 “你并不在我身边侍候,又早几个月就去了大房那头,如何能证明这玉佩是我的?”春晓冷声道。 燕儿抖了一下,死死低下头,闷声道:“姑娘的好东西太多,几箱子都装不满,哪里留意一块玉佩了?奴婢却是记性好的,姑娘戴过的,什么时候戴的,奴婢都记得。即便离了您身边,奴婢却也总能见到您,每次也都记得清楚您的穿戴,这块玉佩是您离开太师府那晚戴在腰上的。” ---题外话---第三更~ 第276章 求子之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什么狱友?”赵福与朱县令激愤道:“我们奶奶身娇体贵,怎么可能逃狱?定是里头的人以为我们奶奶有资财,掳走图财,现在该是抓捕那两个贼囚,把我们奶奶救回来才是,这桩事县衙不给个确切说法,我们太师府决不会善罢甘休!撄” 看着是与朱县令抱屈,其实是说给身后准备上轿子的陈大人,这位陈大人七十岁上下,正是要致仕的年纪,也不怕因着这宗案子就把太师府得罪了,冷笑一声道:“若非心虚,何必逃走?即是藏了凶器在住处,已可断定是凶手,别说通缉她,待抓捕归案,细细审了,本官还要看一看,是否治你们太师府一个包庇的罪名,本官劝你们还是规矩本分的把实情详述,不然待案子尘埃落地,便要污了仙逝老太师的清名。” 可把赵福气的双肋着火,瞪着一双眼睛怒道:“陈大人也是朝廷命官,空口无凭的胡说就不怕我们太师府上折子告你!” 那位陈大人阴冷的一笑,“陈某一生清明为官,为朝廷尽忠为圣上分忧,你们太师府若觉不公,尽可告去,本官行得正坐得端,还真就不怕这个。”说罢挺胸蹬脚凳上了轿子,有轿夫喊“起!……”稳稳的抬着去了。 朱县令躬身送陈大人的轿子走远,转过来叹口气,道:“这事儿啊,依本官看,还得三爷回来才行。” 赵福没应声,与朱县令抱拳告辞偿。 回了宅子,正觉如懵头苍蝇没有方向,却是接到了三爷的回信,信上写到事情顺利,已经交代好福泉留在外头,他在往回赶。赵福可算得了主心骨,可也惭愧,三爷只把这么点子事留给他办,他还给办砸了,不知如何向三爷交代呢。 先不说龚炎则往回赶,也不说赵福如何苦恼,单表春晓的去处。 那日在牢狱里,贺氏问靠墙角的女人庞氏,“你想杀谁?杀的人不一样,价码也不同。” 庞氏抬起头来,春晓这才留意到,庞氏的五官十分貌美,许是牢狱之苦让她肤色暗黄,双眼无光,至于容貌,真的是百里挑一了。贺氏也愣了愣,但听庞氏哑着嗓子说:“我要杀上云庵的庵主,上云那个毒妇!” 贺氏下意识的回头瞅了眼春晓,见春晓也惊讶的看向她,两人面面相觑。 庞氏手指节捏的发白,干瘪的嘴唇狠狠咬出牙印,“她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害我如此,我一定要杀了她!” 贺氏却是胆大的,只问:“上云那老尼姑不是个好心的,上一回我见她把两个乞儿如撵野狗一般打个半死丢进了上云庵后山,着实佛面兽心。你要杀她,我给你算便宜点,五十两。” 庞氏忽地呵呵一笑,举手把发髻拢了拢,高高的抬起脸来,对贺氏道:“姐姐看我容貌如何?可还有几分姿色?” 庞氏一副娇容,笑起来艳色明媚,若是在脸上敷上一层粉,头上簪几朵花儿,也能晃花人的眼睛,但听又说:“我年方二十三,还有几年好青春,事成之后你只把我卖了,卖去哪里都可,最少也能得二百两,这桩买卖,您看行么?” 贺氏骇住,一时不敢接话了。 春晓在一旁瞅着也觉新奇,同时又想,这得与上云多大的仇恨,才宁肯万劫不复也要置于死地。 庞氏死死盯了贺氏一阵,始终不见贺氏应下,眸光渐渐黯淡下来,低下头,又萎在墙角一动不动了,如被人间遗弃的孤芳,碾落成泥。 春晓想了想,往跟前挪了挪身子,轻声问:“你能告诉我们,你与上云有什么仇怨么?” 庞氏不为所动,仍旧低着头。 春晓看了贺氏一眼,贺氏闷声道:“我不要二百两,只要五十两,其余卖身的银子你自己留着。” “好。”庞氏有些激动的抬起头,好似卖身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儿似的,见春晓还盯着她看,她挑高了一侧嘴角,道:“既然你们想听,我就说一说上云是如何罪该万死的。” 原来庞氏并非沥镇人世,乃是江南女子,姓庞,小字芳菲,家里是做生药生意的,长到十四岁时定了一门亲,正是与庞氏有过一番偶遇的公子,两个人就此都盼着比翼双飞的那一日。只天有不测风云,庞氏父亲因操劳过度病逝,庞氏要守三年的孝,那公子顶着家里的压力硬是等了三年,如此也算有情有义了。三年后,庞氏备嫁,不想人祸又降,庞家的生药铺子被合伙人坑骗,一时负债不堪,庞氏被二娘偷偷卖给了外地老丨鸨,一路掳到了京城。 庞氏红着眼眶道:“我曾数度自杀未遂,坚守贞操,幸得老天开眼,我那爱郎追到了京城,花了两千两银子将我赎了出去。” 春晓一听,便道:“如此甚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庞氏重重的点头,“我也以为这是最后的结局了,可却不是。我与爱郎定下了成亲的日子,才知他是瞒着家里的,我大为感动,也十分为难,爱郎却反过来安慰我,说只要有了孩子,他母亲便会接纳我,因他是独子,什么都不比子嗣重要。” 春晓默然,子嗣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两个人能在一起安安稳稳才是。 “我求子心切,听闻上云庵的签文灵验,且有送子神药,一时鬼迷心窍的就去了上云庵,哪里知道,上云庵便是祸起之地。”庞氏说到这,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又是满目仇恨与怒火,道:“那一日,我带着丫鬟灵儿上山拜佛求签,签文大吉,说我定能求仁得仁,我那丫头问起送子的神仙水,执事便请我去见上云师太。” 庞氏当时与上云说尽好话,许了上千两银子,上云才说:‘感念你对仙家的诚心,神仙水在此,与你吧。’,庞氏问可不可以家去喝,上云又说:‘喝了神仙水,需在庵里住上几日,上云庵里供奉的神仙才好就近庇佑。’庞氏当时是极信的,入了邪般,哪怕上云说要她半数家产她也给的。随后她在上云俺住了七日,七日下山,后头到了成亲的日子,也顺顺利利的与爱郎成了亲。 庞氏一番咬牙,“天杀的上云贼尼,洞房花烛夜,我就觉得不对,事后未有元红,我才惊醒,在上云庵里我已被贼人玷污,什么神仙水,不过是迷丨幻丨药罢了。” “啊?!……”春晓与贺氏同感吃惊,上云她怎么敢? “她有什么不敢?这些年她不知用这种勾丨当祸害了多少女子,只女子再就是不知情,再就是知情却为名节怕败露而不敢出声,只有我,元红未有,爱郎不但没问,反而以为我是在青丨楼里失了身,紧着安抚我,我心里有多怄,只怕不曾经历过的不能体会分毫。”庞氏一双眼迸的赤目欲裂,道:“一个月后我被查出身怀有孕,只我与爱郎却是半点笑不出来,成亲一月,竟有一个半月的身孕,我岂能饶过上云!” 春晓与贺氏此时已全然听懂了,想必庞氏是个刚性的女子,去了上云庵找上云算账,不然如今怎会被关在牢里。 然庞氏接下来的话,却比春晓想的还要严重。 庞氏确实去了上云庵,却是假意还愿的,到了傍晚也不走,只把大把的银子给上云,想再要一瓶神仙水,不为求子,只说喝了神仙水浑身舒爽,百病全消,求上云成全。 上云不知是诈,又仰仗在自己地盘,贪了银子允下来,结果当天晚上,果然有男人以为庞氏喝了神仙水正神志不清,意图侵丨犯,被庞氏抓住宣扬开来,这一闹开,庞氏却是不敌,被上云强灌了药,与男人合丨欢,第二日再醒来时,正是爱郎推门来寻。 衣衫狼藉,裸丨身交颈,爱郎哪里受的住,当即与床上男子撕缠起来,庞氏胡乱穿了衣裳,一边嚷着把事情说了,一边帮着爱郎要制住那男人,却是失手把金钗刺进了爱郎的后心。 庞氏此时泪如雨下,万般心酸痛苦尽数哽咽在这几句话里,“爱郎临死前还是信我,让我别管他,快逃。”说罢狠狠抽了一口气,碾着舌尖恨道:“宁可万劫不复,我也要拉着上云下地狱!” 若说世间相濡以沫、白首到老是一种幸福,那么春晓觉得,即便庞氏的爱郎死了,庞氏自此只活在仇恨里,可庞氏也是幸福的,至少曾经有那样信她敬她爱她的男人存在过。 ---题外话---登登~!~今天还是万更~! 第277章 春晓被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听完感慨良多,与贺氏一般,沉默了一阵,贺氏忽地皱眉与春晓道:“你说上一回,就是想要找你们府里姨奶奶报仇的那位老姐姐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也是上云把人家儿子害了吧?” 春晓仔细回想,摇摇头,“谁知道……”不待说完,就听庞氏道:“你们说的哪一个,这一年来我一直明察暗访,就是要找惩治上云的罪证,你们与我说一说,兴许就对上了什么。撄” 贺氏便将当时在小云山里与她对峙,后头被春晓留了簪子寻龚炎则做主的范氏死了儿子的事说了,庞氏听罢,沉吟道:“我知道这个范氏,曾想找她联手的,可她只认准了是一个高门里的姨奶奶害的她儿子,其实……”她顿了顿,并不肯定的说:“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与我一样的,那位姨奶奶来求子,然后住了下来,而来送子的,却是范氏的儿子,事发后,范氏的儿子被上云毒死,抛尸峡谷,但也有可能是那位姨奶奶发觉了,怕泄漏出去,所以下了毒手。” 春晓一怔,随即脸色大变,一声惊呼掩在喉咙里,“难不成红绫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爷的?”又细细回想了一番那一晚在峡谷,红绫的表现,倒是一点看不出她在演戏,明明对范氏的儿子没半分印象,便道:“我看她并不知情,该是庞大姐说的前一种,人是上云害死的。”红绫也是受害者。 “听闻上云与许多高门贵户有来往,但最为依仗的却是太师府,太师府的老太太每年都是大把的香火银子送去上云庵,而且,我听上云庵一位年长的道姑说,七年前,上云半路出家上云庵,给她指了这条路的也是太师府的那位老太太,却不知真假,若是真的,保不定和太师府有什么勾丨当。偿” 贺氏下意识的看向春晓,春晓却是不信,虽说老太太已经厌恶到想要除掉她的地步,却不能否认老太太是个以太师府利益为重的明智之人,真如庞氏所说与上云勾结,那么勾结的目的呢?名声?太师府自有清名;利益?龚炎则通吃四方;不为名不为利,老太太图啥? 春晓摇摇头,“老太太吃斋念佛,上云又惯是个能说会道的,该是把老太太迷住了,若说是勾丨结一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应该。” “你是太师府的人?”庞氏明显一愣,这才想起来问,“你们俩是为啥进了大狱?” 春晓没言语,贺氏大大咧咧道:“我把门子揍了,进来躲仇家。” “你揍了两回?”春晓忽然明白狱吏为啥狠呆呆的把贺氏推进来了。 贺氏点头,瞅春晓,道:“听说你把人宰了?还宰了仨?算没算峡谷里死的……” 春晓色变,冷眸盯着贺氏,直到贺氏悻悻闭了嘴。 那庞氏见状,却是眸光大盛,一把抓住春晓的手,道:“我愿意替你顶罪,只求你把上云杀了。” 不等春晓说什么,贺氏不乐意了,与她抱怨道:“怎么每次遇见你,生意便一定做不成。” 春晓道:“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杀人,我只是嫌犯,不用谁替我顶罪。” “倘若我用一样秘密和你做交换呢。”庞氏压低声音,盯着春晓道。 “什么?” “这可是个惊天机密,事关龚三爷生死,你是那位爷的妾,想知道吧?想知道就立时去把上云杀了,我全都告诉你。” 龚炎则走的时候春晓就觉得不一般,更何况还是她处在人命案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如今再听庞氏说事关他的生死,春晓一时就慌了,想要传信给赵福进来问问,或是召唤鹰隼来,像前回那般亲自传信问上一问。 可庞氏却不给她这些功夫,道:“只在今晚,我有个可靠的人,悄悄的放咱们走,连夜到上云庵把上云宰了,若顺利来回不过三四个时辰,明早咱们仨还在这牢里没事人儿一样呆着,到时大可你不与说话,我不与你交谈,只当咱们不认识,但只要过了今晚,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春晓见庞氏眼睛赤红,盯着她的目光有孤注一掷的荒凉,这一眼,仿佛全世界都是仇恨,再无其他,不自觉的她便点了头,一为索得事关三爷生死的机密,二来也为了上云不再害人。 果如庞氏说的,夜里有人悄悄的把她们仨放了出去,与庞氏嘱咐了几句,随后三人往城门,却是钻的隐蔽的狗洞,出去后走了一个来时辰,到一处守山的人家牵了三匹马来,原是庞氏时刻做准备逃走。 春晓知道自己前世是会骑马的,但这辈子却没单独骑过,上一回在马背上还是坐在龚炎则身前,这一回全靠自己,竟是好不容易才爬上马背,又歪歪扭扭的几次差点掉下去,看的贺氏直呲牙,待跑了一阵,春晓才渐渐有了熟悉的感觉,如同射箭是一样的,她在马上尤为自在,放松了身子,轻轻夹着马肚子,一声轻叱,很快马儿又快又稳的越过贺氏。 贺氏在马上愣了愣,骂了句:“小娘皮,学的倒快!”紧着驾马追上。 三人来到上云庵,把马拴在山脚下,步行上去。 这些年庞氏从一个闺阁千金到通缉犯,奔波一年里什么苦都吃得,这条往上云庵的山路她不知走了多少回,今晚却最是轻快,几乎是小跑着,远远把贺氏这个猎户和春晓抛到身后。 春晓体力却是不如她二人,勉强跟上,到了上云庵累的只有喘息的力气,这时若是上云出来,谁弄死谁真就不一定了。 贺氏余光一直扫着春晓的手臂,终是忍不住问:“你袖子里那宝贝给我瞧瞧呗。” “没带。”春晓平复着喘息道。 “啊?那你怎么动手?”贺氏忙又道:“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分文不给,我才不会帮忙。” 春晓斜睨了她一眼,没搭理。 闲话少叙,三人来到后面的寮房,见没一点光亮,正是僧人睡熟的时候,互相看了看,往上云住的房间去,上云的屋子却是有光,不知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 庞氏扑在窗户上看,就见里头香丨艳的很,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捧着上云两条丨白腻的腿儿,正做那敦丨伦之事,男子的脊背倒也宽厚,显出几分英气来。上云嘴里咿咿呀呀,光亮的脑瓜子随着男子耸动一下下顶着床帐,灰蓝的帐子如浑浊的水荡来荡去。 春晓耳朵极灵,早听见屋里有异,微微臊着脸贴在墙上。 庞氏在黑暗中比划出两根手指头,然后指了指屋子,随后又举高手臂,意思是有个男人。 见春晓点头,回头张望了眼,见贺氏却是站的远了些,身子贴着外墙围,似随时要逃走,便转过头来,按原计划,站去门旁边,深深吸口气,抬手拍门。 寂静的夜里拍门声虽不重,却也清晰无比,屋里的两个人正是紧要关头,上云要起身,男人却一把将上云翻了个身,复又贴上去,如同纵马般肆意起来,上云顾不上应门,呻丨吟声却是愈发激烈。 春晓皱了眉头,庞氏咬牙,又拍了几下门,但听屋里上云痛苦的嗯了声,大口喘息,男人说道:“去看看,是你哪个不开眼的徒弟,倒是会挑时候,扫了道爷的兴。” 上云娇滴滴的笑了声,随即踢踢踏踏的来开门,门一开,但见外头没人,却是十分机敏,登时就要关门,庞氏原是要等上云探出半个身子的,此刻也顾不上了,现出身形,伸手就把上云抓住,上云惊叫一声,竟是不示弱,反应过来便与庞氏撕扯起来。 春晓始终没出手,静静的在黑暗中听着动静,卧室中的男人似不担心上云,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庞氏没与上云动过手,未曾想撕扯起来却不是上云的对手,她急着想叫春晓来帮忙,喊了声:“你还不快来弄死这毒妇!” 春晓还是没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倒是远处的贺氏动了动,走了两步却是觉察出不对来,转身就往墙上爬,当她双腿跨上墙头时,忽地一阵飓风刮来,刮的她身子乱摇,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却是摔到了墙外。 春晓暗惊,虽不懂哪来的飓风,还偏偏只吹贺氏一个,却知道其中古怪对自己不利,早前就说过,春晓是十分惜命的,此时当机立断的拔腿就往上云的门前跑过,在错过时,拔下头上金钗,对着上云的后脖颈射出一针。 春晓的精准度自不必说,上云连叫都没叫一声,随即软了身子趴到与她撕扯的庞氏身上。庞氏还没来得及感受报仇雪恨的痛快,就见春晓已经跑了过去,且喊了一句,“快走!” 庞氏却是个痴的,拖着上云的尸首往外去。 春晓回头瞅了眼,一咬牙,拐个弯就不见了,原是方才发现这里有个小门,虽不知通向哪里,却也比困在这里强。是以冲到小门,先是撞了两下,并不见松动,便要攀爬,春晓如今经历过密道逃生、骑马夜行及行刺,身手越发灵巧了,借着墙上枯藤几下爬到顶端,且担心的怪风并不曾刮来,心头一喜,转过身双手扒着墙头,试探着往下滑,忽地手上一松,枯藤断裂,她如坠物般掉了下去。 下面是高密的荒草荆棘,耳畔扑嗽嗽的杂乱之声作响,身子一沉栽在上面,却没多疼,倒是这些干草刮在脸上,把纱幕挂落了。 春晓仰面看了眼乌沉沉的夜空,立即爬起来,边起身边把纱幕揣进怀里,忽地就不动了,周围是细细的风声,草尖被带出沙沙响动,只她浑身汗毛竖起,却是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逼近,那东西越来越近,春晓狠狠咬住舌尖,拔腿就跑。 才跑了两步,肩头便被快如闪电的东西击中,春晓“啊”了一声,身子向旁边一栽魏,如丝线之物缠上了她的腰,春晓随着它的兜卷天旋地转,不一时就两眼发花,分不清景物了,待停下,她也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紧跟着后腰被人揽住,她下意识的要挣扎,却是脑后一痛晕了过去。 而这一幕恰被方才因怪风折下墙去的贺氏看的一清二楚,但见星斗夜幕下,一纤弱女子被一条银河般的丝带缚住细腰,旋转数圈,终归委进了男子怀里。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间,而后男子横抱起女子,慢慢悠悠的朝小门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贺氏惊的舌头差点没咬断了,她不知道庞氏怎么样了,但春晓,自问没能耐救回来,挠挠脑袋,爬起来就跑了,一路跑到山脚,看着仍旧拴在此处的三匹马,当即决定都弄走,此番折腾一回,咋也不能叫自己亏本。 夜幕上空一只鹰隼,铺展着双翅盯着狭窄的山路,待三匹马渐行渐远,它无声无息的向上云庵俯冲,只不知何故,忽地仓惶掠起,翅膀如挣脱丝线般不住拍打,最终重飞高宇,却再不敢降落,惊恐的向远处飞走。 第280章 龚三儿到(二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僵直不动,并没有朝孩子看一眼,就在这时一只大黄狗疯一般的冲上来,祝母与那丫头尖叫着闪躲,跑过来的幼童顿住脚回头,黄狗张大嘴,嘴上流涎,样貌凶恶,孩子吓的大哭,就听有人骇道:“小秋,我的儿……”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但看距离,春晓只需要跨出去两步即可把孩子抱起来躲闪,只时间紧迫,若非身手利落,两个人不但躲闪不开,还会同时被黄狗扑上,或者春晓独自躲开,却是在她前头不知何时放了一只水桶,即便是她一个人也要身手敏捷才能跨过去。 朱县令就见本一动不动的春晓忽然动了,却是动作稍显迟缓,她过去把孩子抱住的刹那,黄狗扑了上来,随即黄狗嗷的一声惨叫,倒在血泊里偿。 朱县令站起身,陈大人也跟着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探头张望,地上黄狗的身子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显见是断气了,随后手持弓箭的衙役跑上来,抖着身子跪地道:“这是条疯狗,正要宰了,不知怎么就挣脱了绳套跑到这来,两位大人受惊了,小的罪该万死。撄” 朱县令只看春晓,但见春晓把孩子松了,极慢的走到原来站着的地方便又一动不动的站好。 小秋的母亲,便是春晓的舅母哭着冲过来,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大哭,孩子受了惊吓,将头埋在母亲怀里也是哭个不止,朱县令让她们母子下去,呵斥以后不允许亲眷无故进入公堂。舅母却也觉得冤,本是来关注春晓的案子的,小秋却半路跑个没影,找到公堂来就见到刚才那一幕,吓的差点背过气去,现下不敢申辩,抱着孩子赶紧到外头去哄。 朱县令长长松了口气,对陈大人皮笑肉不笑的道:“若方才不是衙役射死了疯狗,恐怕被告和孩子就都要被咬伤了,如此可见,被告本身并不通武艺。” 有那精明的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难不成刚才是故意测试春晓会不会武艺?这也太险了!再一想方才上堂来的衙役正是衙门里箭术最好的,便越发确定方才发生的是有意为之。 陈大人心里明镜似的,冷笑道:“那也不能说她不懂箭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用刑等到何时?” 朱县令也瞅着陈大人,嘴上却是不应,想着:如今三爷这头连连失利,祝时让那头人证物证俱全,实在不好再拖下去了,却不知三爷何时才能回来。 陈大人把茶碗往案上一落,扬声道:“还等什么?两旁衙役上前,给被告用刑,看她招也不招!” 朱县令一晃神,气道:“陈大人怎可越俎代庖,现下是本官在审理,何时用刑,本官自有道理。” 两位大人又吵了起来,而朱县令宁可与陈大人吵,只求拖延一刻是一刻,也不知他求的哪位菩萨灵验了,但听外头一阵躁动,有人道:“龚三爷来了!” 朱县令眼里神采一扬,也不与陈大人再聒噪,转头去看,但见一人大跨步上得堂来。 第281章 护着(三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但见玉面俊颜,身披大氅,褚色绣如意祥云缎子长袍在行走间如同活了一般,男人站定,先看了眼春晓,而后与堂上两位大人抱拳,道:“陈大人,别来无恙。” 陈大人脸色凝住,蹭的站了起来,失态的指着他道:“不,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该在……”话在此打住,随即惊慌失措的就往外走。 朱县令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是乐不得看这位夹着尾巴滚,在后头讥讽道:“陈大人怎么就走了,案子还没审完吶。” 陈大人头也不回,却是在下台阶时说道:“确实不算完。”说罢去了。 “这回多有朱大人明察秋毫,才叫内侍不至于蒙冤受苦,我也是才回来,不知案子审到什么光景。”龚炎则虽是与朱县令说话,却一直瞟向春晓,却见春晓并不曾转身看他,不由有些心虚,暗道:‘怕是受了委屈,心里恼我呢。’便愈发心急的与朱县令敷衍几句,好带春晓回去。 朱县令也不好明言,毕竟堂上原告还在,便与龚炎则互相见礼后,坐会堂去,拍了惊堂木,威严道:“本官且问被告,还有何话说?”这会儿龚三爷在,想必他这小妾该是有底气说点什么了。 堂上静了一阵,春晓木头一样一动不动,龚炎则心中急切,道:“案子疑点重重,燕儿作证玉佩是春晓的,然我府里亦有专管金银首饰的丫头可以证明没见过那枚玉佩,再说连弩,就算连弩是春晓的又如何?当日另有张家丫头与她一个车厢,可以作证,祝时让并非春晓所杀。偿” “龚三爷,您这明明是在偏袒狡辩!明明我儿咽喉上插的箭就是这连弩射出的,还有许多人证明她就是凶手,别以为您势大就能草菅人命,倘若不公,老妇宁死也要去京里告御状!”祝母气势汹汹的发了毒誓,红着眼睛看向朱县令,倒头道:“大老爷,我儿子也是秀才啊,如此不公,天下读书人可都要寒了心啊!” 朱县令脸色一沉,但听龚三爷冷笑道:“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怎么什么事都得把天下读书人都带上,难不成天下读书人都是脑子发热的傻子?还是说天下读书人都爱觊觎别人的妾侍?还有爷得好心提醒你一声,圣人忙的很,要告御状不如等边境匪患平息,不然,还真就没那闲功夫。” 祝母被嘲讽的脸上涨的痛红,脖筋都鼓了起来,却见堂上县官老爷也不反驳,只冷眼旁观,不由悲从中来,一巴掌拍到地上,哭嚎道:“没有天理了!叫我等小民还怎么活……” 朱县令头疼的紧着拍惊堂木,祝母却像要挣个鱼死网破,非但不止哭声,反而越发大嚷起来,想叫大门外的围观群众知晓她的冤屈。 龚炎则嗤笑,“倒是个有些章法的,你若真是为着你儿祝时让这样申冤爷倒敬佩了,只不过另有所图,就真真是厌腥人。” 第284章 怒火中烧(六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赵福回禀的要比朝阳详细,但大体就是这么回事,这期间春晓是被掳走的还是真的逃狱,而后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龚炎则额上青筋砰砰狂跳,手指骨节捏的发白,咬牙道:“爷让你盯着卢正宁,难道不是他?撄” “属下一直派人盯着呢,事发后,第一时间去查卢正宁,那晚卢正宁在私宅里治伤,下晌绥州庞家派了一个郎中过来,并不知道治疗结果如何,但确准卢正宁一直在私宅里不曾出去,也不曾见手下人,他的势力范围内也都没任何异动,姑娘的这件事,该是与他无关。” “那是谁做的?”龚炎则两只眼睛通红的望着赵福,赵福满面羞愧的低下头去,硬着头皮摇头。 龚炎则转身招过来朝阳,又细细问了是何时发现春晓有变化的,春晓何时醒的,都说过什么话。 朝阳一面想着一面道:“姑娘是半夜醒的,叫口渴,奴婢就在屋里侍候,忙递了水过去,结果发现姑娘喝水不会停……就是不知道停似的,还漏在了衣襟上,全都湿透了也没知觉,奴婢看着不妥,给换了衣裳,又试探着与姑娘说话,全都不灵敏,等到天凉,忙又去请郎中。偿” “马郎中说脉象平稳,身上无明显外伤,除非是磕到了头,兴许会行为迟缓,也说医书上有记载,受了大的刺激也会如此,叫做自我封闭,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她脑子里构想的世界,对外界无知无识,或是反应慢。”朝阳急切的与龚炎则说,因问:“昨儿奴婢问马郎中何时会好,马郎中却说不一定,兴许这样一辈子,兴许转天睡一觉就好,全看姑娘自己。三爷,马郎中不肯与奴婢说详尽,您或是问问。或是再请名医,姑娘人好心好,早晚能恢复的。” 龚炎则深吸一口气,扬声道:“福泉,福泉进来。” 等了一时福泉才被善为找了来,以为是要问之前的差事,兀自回禀道:“陈大人径直回了客栈,却是一直没有动作,方才才放出飞鸽,小的截获下来,这是信管。”说着双手奉上。 龚炎则顿了顿,伸手接了,把信抽出来看罢,冷笑一声,也不多说又把信卷好放回去,交给福泉,“做成原封不动样子放出去,另外,查一查春晓三日前发生过什么。” 福泉才要应下来,赵福上前道:“仙芝楼休业,不接消息也不放消息。” 龚炎则挑眉,“上回爷让你查小七……。”见福泉点头,龚炎则便使了个眼色,福泉忙道:“小的这就回太师府,请七爷过来一趟。” 龚炎则又道:“这件事即便不是卢正宁动的手,祸源也是因他而起,眼瞅着过年了,你祥二爷也要回来了,这之前,就把他收拾了吧。”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却叫知内情的福泉、赵福二人脊背一凉,腰弓的更低,拉了这么长时间的网,三爷如今要收口了。 龚炎则叫人都各自散了,独个在院子里吹了一阵冷风,这才转身回房,但见春晓呆呆的望着前头,心头紧紧抽了一下,总觉得这回若不是自己离开,她便不会变成这样,如今五内俱焚,看一眼,都要滴出血泪来。 ---题外话---非常感谢15865311190送来5枚钻石、ynlcx送来1张月票、唐晓小002送来1张月票、猖狂地笑送来1张月票、我心皎皎送来1朵花、q_5pnnpefle送来3张月票、蒙国登送来1张月票、wanjing7381送来3张月票、jinnihang送来2张月票、御寒屋送来1张月票、womenyiqi送来6张月票、hmgzhy送来1张月票.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会努力滴~ 作者有新浪微博,可以关注我~!微博名字:三爷在等你 等你哟~! 第285章 难受(一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无知无觉,任凭龚炎则抱起她,或是拉着她的手,时而会眨眨眼睛或是点点头,龚炎则但凡见了便要哽咽一回,眼里都是酸涩,离开前,她还知道抱着自己,流着泪与自己说要等他回来,如今回来了,她却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得了。 下晌孔郎中被接过来瞧病,看过后与马郎中说的一样,但见三爷面有怒色,眼底都滚着不甘和颓然,孔郎中明明该害怕的,却又有几分了然的同情,便说:“可以试试针灸。”龚炎则立时应了,准备妥当后,守在一边看着他下针,平躺在床上的春晓,会因某个穴位而反射性的动一动手指或是嘴里小猫儿似的哼一声。 龚炎则没等孔郎中行完针就抿着唇出去了,却是一直立在院子里,大口吸着冰冷的空气。待孔郎中出来,忙转身去看,那眼神,明明是希望孔郎中说出什么春晓渐好的话来,孔郎中却是微微低着眉眼,拱了拱手,领着药童告辞了偿。 龚炎则转回身,几步上了台阶,又一拳头捶在廊柱上,直把指节阴出血来撄。 这时福泉疾走进院,见状顿住脚,等三爷落下手臂,挺直了脊背站好,他才赶上前去,道:“庞家给卢正宁派过来的郎中在当地并没有什么名气,小的仔细问了一道来的侍从,说是家里的学徒,今年二月上才满日子,不过倒是专门看卢正宁这种阴丨私患处的,其他的病只怕不在行。这人,咱们还请么?”说罢溜了眼正房。 龚炎则摆摆手,福泉腰压的更低,退了两步便要转身,就听三爷道:“只朝阳一个在跟前侍候不妥当,你再去府里……”想了想,“去外头买个身家清白的丫头回来。” 福泉忙应下,转身去了。 再说龚炎文,在仙芝楼里核对大量信息后,疲倦不堪的堆坐在椅子里,捏着手里两页纸,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如何,总归是眉目深锁,心里想着:还好目前也只是春晓、寰表姐与赵福有变数,旁个倒没看出什么,只仙芝楼也不是后世的国家数据库,并不详尽,看来是该在大周朝上上下下安放联络点才能安心,而手里这三个有变数的人,也只能是先盯紧吧。 “七爷,该回府了,今儿是月中旬,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云来看了眼微曦的天色,在门外提醒道。 龚炎文一听,赶忙起身,顺手拽了披风在手臂上搭着,推开房门,“什么时辰了?” “五点半。”云来看了眼西洋怀表。 “那得快着些,老太太已经起来了。”龚炎文不等说完,人已经下了楼梯。 主仆俩自后门出去,就见小厮牵着一头驴候着,龚炎文忙坐上驴背,嘚嘚的朝巷子外去,后头的云来却是脚步顿了顿,老觉着七爷骑驴滑稽,又不敢嘲笑,低着头在后头跟着。 将将到巷子口就被福泉带人拦住,大冷的天,福泉擦了额头上的汗珠子,一张口一团白雾,哈着气道:“给七爷请安,三爷请您过去一趟。” 第288章 支走(四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288章支走(四更) 朝阳说了一阵,但见女孩儿冷着脸听着,却是极认真的点头,“知晓了。” “泉哥儿说你不记得家是哪的了,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朝阳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抬头问她偿。 女孩儿摇了摇头撄。 朝阳也是没家的,一场洪水人畜全被冲走,枯树根把她拦在水面上救了一命,待水退了,村子成了一片荒芜,她是自愿卖身到太师府的,年纪不大,却知道本分为人,忠心为主,这是灶上的钱婆子说的,她记的深刻。 “跟我去抬水,你先洗个澡,等会儿三爷得闲了还要看一看你,你……本分些。”朝阳一见她这张脸就一百个不放心。 两个人把洗澡水置好,朝阳便留女孩儿独个洗浴,去了正房侍候。 这两日雪花片子不断,外头一层冰一层雪,日光照下来,折射的屋里也是极亮的,女孩儿伸手慢慢摸了摸窗户上镶嵌的雕花明瓦,细不可闻的道:“这里用的不是琉璃。” …… 朝阳在上房哄姑娘吃药,姑娘似才尝出药是苦的,摇头不肯,竟一下把才晾温的药弄洒了,且不等朝阳说什么,她已如孩子般哭起来,哭的不是很大声,却直抽气,胸口起伏的也激烈,把朝阳吓的怕她气大了背过气去,急的什么似的,有心喊龚三爷来,可三爷也才出去,已经在屋子里陪了大半日了,再说,朝阳也有点小心思,怕姑娘这样磨,早晚有一日将三爷磨的没了耐性,剩下的便全是厌恶,便不想去喊三爷,只她一个在姑娘面前急的团团转。 朝阳到底也是个孩子呢,哄的不得力,也要掉泪。 这时有人敲门,朝阳一把抹了眼泪,扬声道:“谁?” “是我。”清冷的嗓音,平稳的音调,叫人一听就像夏天里洒了一场秋雨,顿时祛了心里的燥意。 朝阳醒过神来,忙道:“快些进来。” 推门进来的正是新来的女孩儿,朝阳一面抚着姑娘的胸口,一面道:“打湿条帕子来,炉子上坐着水呢,你兑一下,太烫不行,也不能冷了。”余光里就见女孩儿干活十分利落,且姿态娴雅,拎壶兑水打帕子,转身袅袅的走过来,一连串行云流水般好看。 朝阳怔怔的要接下帕子,女孩儿淡淡道:“我来吧。” 朝阳也不知怎么就让开了身子,待反应过来就见女孩儿轻轻的擦着姑娘的脸,而姑娘,正对着她笑。 姑娘是真喜欢新来的女孩儿,她去哪,姑娘就跟到哪,女孩儿不论是替她挽发还是换衣裳都乖乖听话,女孩儿却一直面色极淡,就像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平静、深邃却又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朝阳看看姑娘,又看看女孩,呐呐道:“也算得用了。” 稍晚些时候,善为跑过来传话:“三爷要家来了,准备摆饭吧。” 朝阳忙答应一声,转身就皱了眉,为难的看了眼那女孩儿,决定把人支开,道:“你去灶上把饭菜端来。” 第289章 胎记太刺眼(五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女孩儿转身去了,不一时三爷进屋,善为要跟进来侍候洗漱,三爷道:“不是添了一个丫头吗?”把善为打发了。正房里住着女眷,小厮不好往里来,前两日是缺人手,这会儿买了丫头,便不叫他侍候了。 善为退了出去,朝阳却不曾接话,低头扶姑娘坐在桌边,随后忙忙到门口去,又一阵,女孩儿端着饭菜回来,朝阳一手接了,小声道:“你去灶上用口吃的,这里不用你侍候。”打的是不让女孩儿与三爷见面的主意。 女孩儿也不反驳,转身就去了。 每到用饭,朝阳也是头疼,姑娘用的极少,基本两筷子便不肯再吃,即便是龚炎则沉脸,也只再多吃两口便再不行了。今儿中午这饭也是如此,三爷的脸色便不好,道:“等会儿孔郎中来了,再开一些开胃的药,怎么瞧着越发用的少了。” 朝阳却是一直担心三爷厌弃姑娘,忙解释:“不是的,头晌吃了些点心,又没大活动,想是积食了,不碍事的。” 龚炎则信了,便点点头,没再说话,沉默的用了饭,饭后要用茶,见朝阳仍旧一个人又忙着给他沏茶,放在桌上的菜还分不开身撤下去,皱眉道:“新来的丫头呢?主子这正要人侍候,她不来,是等着爷去侍候她不成。” “三爷有什么吩咐。”话音方落,门外就是清清淡淡的有人接了话偿。 龚炎则端茶的手猛地顿住,连身子都僵住,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的春晓,就见春晓原本木呆呆的脸听见了这一声,竟眉开眼笑,起身就往前探,却因心急身子笨拙,踩了裙摆往地上扑过去。 朝阳惊呼一声,龚炎则已回过神一把将人捞住,扶稳站好,春晓似也被吓到,眼泪扑嗽嗽的往下掉,龚炎则一阵心疼,把人抱在怀里,伸手用大拇指一点点的把眼泪都拭了,轻声细语的哄了一阵,感觉到手臂有些沉,再一看,春晓眼睫上还挂着泪珠,人却是睡了。 他把人抱去榻上安置好,转过身往门口去。 朝阳一看,心下暗道糟了,就怕这女孩儿招三爷的眼,这番三爷记的更清楚了。忙在身后跟过来,但见三爷一把将门帘子撩开,手抓住帘子没放下。 朝阳顺着狭缝看过去,但见女孩儿穿着灰蓝的细布袄儿,洗的发白的天青裙儿,一只破着洞的鞋子露出半只来。虽是一身荆钗布衣,却是袅袅婷婷,非一般女子有的风丨流身段,只望在她脸上,朝阳却是愣住,原女孩儿的留海尽数拢起,枫叶般的胎记在脸上一览无遗。 女孩儿抬着头,平静的看着惊怔的这对主仆,慢慢低下头俯身施礼,“奴婢见过三爷。” 龚炎则承认,若不是这女孩儿脸上的胎记太刺眼,他定会一把将人拽过来,当她才是真的春晓,那双平静的眸子,更像是他见过的,在她射箭的时候。 朝阳见三爷盯着人久久不曾移开目光,狠狠咬了嘴角,唤了声:“三爷……” 第292章 死刑(八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卢正宁并不知道家里卢老爷子已经下了狠心,与他这个儿子结了仇,只一门心思想着官银的案子有卢二做了替死鬼,他如今全部精神放在弄死春晓这件事上,但看龚三儿跳脚却不能把自己怎样那才真是爽。 而自己,到底是荣顺王的干亲,又即将娶皇室女,以后便是沾着皇亲的,龚三儿是个商人,关系上也不过是与宫里的太监交好,又与地方上一些小官小吏的有些来往,以往瞅着横五横六的,在皇亲面前算个屁! 卢正宁想到兴奋处,宁可扯痛身下的伤也要大笑几声才痛快偿。 “去,催一催,这案子可千万不能拖来拖去成了悬案,说什么也要年前定下春晓的罪名,爷最爱听秋后问斩这四个字。”他张开嘴,兰儿连忙把撕好的胸脯肉,沾了调好的料送过去,乖顺的接话道:“奴明儿就去喊冤,不怕县官老爷不管。” 卢正宁好心情的点点头,“去了不管他们东拉西扯,你只记住一条,春晓用的箭和射进你两个男人身上的,并祝时让的,都一样,且她用的连弩十分罕见,爷找杂造局的朋友打听过,这种连弩大周朝掰着手指头算,也不见得再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兰儿一个激灵,“还真是她呀?奴那天看她射的不准,还以为……” “她射的不准?若不是爷运气好,脑袋上早就戳出血洞来了。”卢正宁伸了伸腿,兰儿忙把手擦干净,膝行到脚边捶腿,就听卢正宁阴冷道:“早她射了一箭,没射中,箭头钉入门框上,还有一支射在了……,贱人!总归是老天有眼,叫爷得了两支箭,你有个男人是春晓射杀的,另一个该是密道里的机关射中的,再有祝时让,总归是三个人身上的箭全是春晓,不怕她推脱的了。” 兰儿明白是要她抓住这一点告倒春晓,上一回失利,明儿若还是不能占上风,自己就逃吧,说什么也不能回来了,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卢正宁手上。 转天县衙再次开堂审理被告俞春晓谋杀三男一案,本以为轰动一时的案子会引来许多群众围观,相反的是县衙门前冷冷清清,倒是停了几辆马车,上头的标致是太师府。 龚三爷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瞧的,左近的人家偷偷探个头看,远一些的就只能等着听传闻了。 春晓由三爷护送来了县衙,朱县令命人抬了椅子来请龚炎则上座,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下,其实这也不过是朱县令的客气话,却没想三爷这样不客气,朱县令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敲响惊堂木,宣布开堂。 兰儿一见这场面,心中忐忑,再扭头看祝母,今儿是两案并审,是以两个原告都到了场。 祝母冷着眼儿瞧着,破釜沉舟道:“其一,俞家与我家并没有解除婚约;其二,有玉佩为证,春晓与我儿私下有约;其三,凶器是在春晓的住处搜出;这一样一样,人证物证俱全,还请大人速速治罪,判俞氏死刑!” 第293章 快刀斩乱麻(今日10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祝母话音一落,兰儿叩头道:“小妇人粗陋寡闻,却也听说凶器是件罕见的兵器,在我朝,这样的连弩仅有一件,连射出的箭也是独一无二的,即便俞氏并非凶手,也一定与凶手有关,再说,是小妇人亲眼看她射射了一箭出来,威力之大,每回想起都觉骇然。” 朱县令听了两名原告的陈诉,余光扫了眼龚三爷,却是问春晓:“被告,你还有何话说?” 但见戴着帷帽的女子,轻轻扭头了脸,嗓音清冷却平稳的道:“回大老爷,民女有话说。” 朱县令微微愣了愣,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听着正是前几回上堂来的,可这股子冷静劲儿却是不寻常,登时绷直了腰身,点头,“你讲。偿” 就听春晓道:“两案并审,那我便一样样说,先说祝时让被杀一案,其一,祝母已经收了我舅舅早前给的二十两银子,若无意退亲,此银便不该收,说我两家并未解除婚约是真,但有意向解除婚约也是真,祝母,我说的可对?” 祝母一愣,思索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但还是没有解除不是?” 春晓没理会,继续说:“其二,所说的玉佩为正,我否认!一来玉佩不是我所有,有丫鬟思岚为证,她是管着我房里金丝细软的大丫鬟,我穿什么戴什么比一个记性好的丫鬟更清楚,因为有账可查。” 祝母不干了,忙道:“思岚是你的丫鬟自然要偏着你说话,谁知道这几日你给了什么好处出去,她说的话做不得证!” 春晓平静道:“燕儿也是我府里的丫头,思岚亦是。说起收买,燕儿不也说与我无冤无仇,那我该收买的是燕儿,而非思岚,三房里随便哪一个不知思岚对我有怨?想收买也收买不来,何况,我说的是事实,并未行收买之举,请大老爷明鉴。” 朱县令信服的颔首。 祝母左右看了看,气的脸色涨红,只觉得官官相护,分明是给朱县令送了好处,一时大恨。 “其三,在我那里搜出了连弩,我只问一句,我朝律法是否有规定,家里不允许私有一两件武器?”春晓紧跟着说道。 朱县令摇摇头,“没有这样的律法。” “当天不愿提起此事,因着到底是男人做的东西,民女只怕三爷知道了不高兴,并不是有意隐瞒,至于说……”春晓看了眼直愣愣看着她的兰儿,道:“我朝独一无二的连弩是太师府七爷所制,箭也是出自他的手,而你没有怀疑他,偏偏告的是我,究其原因,不过是当晚我见着你和两个男人行苟且之事,你心中愤恨才不肯放过。” “你,你胡言乱语,我与他们兄弟俩本就是一处过活的,也并不怕旁人说嘴……”兰儿仰着脖子否认,却听春晓突然问:“我当时射中了谁?” 兰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回道:“射中了我男人。” “哪个男人?”春晓又问。 “老大!不不,老二……”兰儿只被卢正宁耳提面命的絮叨箭是独一无二的,一时回想当时情景,那支箭射中暗格,却是擦着自己的头顶去的,当时真是惊的一身冷汗,忽地耳边惊堂木敲响,兰儿回神,县老爷怒道:“你说你看的真真儿的,如今怎么记不清是老大还是老二了?” 兰儿大惊,忙道:“她问的急,民妇一时糊涂也是有的,这会儿回过神来,射的正是老二,正中心口,一下就把人打死了!……”说罢掩饰的抻起袖口挡住半张脸,哀哀哭了起来。 堂上龚炎则看着此女快刀斩乱麻般把事情条理清楚的纷纷斩断,此时逼的祝母结舌,兰儿只能装哭,不由挑高眉梢,再看妆扮成春晓来的丫头,戴着帷帽,身姿迎风细柳般挺拔柔韧,气质是波澜不惊的从容宁静,他心头动了动,每每见到此女此等风姿,总让他想起小云山峡谷里,在春晓身上那惊鸿一瞥,至今都是满目惊艳。 越是忘不掉,越是疑惑此女是谁,明明春晓就在帐子里睡着,为什么世间会有和春晓如此相像之人。 龚炎则收回目光,看向朱县令,道:“这些日子也着实为着这桩没头没脑的案子烦心,便在这几日把证人都找了来,头一个是提及的思岚,若是不可信,还有钟楼张家的一个丫头,当日祝时让被射杀时,那丫头与春晓一同坐的马车,可以为证。春晓与祝时让既没什么私情,也没那桩情杀,若论娃娃亲,也有人证证明,当日那姓冯的邻居揣着春晓舅舅的二两银子,在油坊打了一壶油,与相熟的掌柜、小伙计说起俞、祝两家退亲的事,大人可传唤油坊这两人证实。” 朱县令闻听看向祝母,但见祝母脸上灰白,跪着的膝盖一软,屁股坐在地上。见此情景还有何不明白,勃然大怒道:“恶妇,竟敢欺瞒诓骗本官,可见其心如何歹毒,来啊,给本官狠狠的打嘴,以儆效尤!” 祝母才被打过屁丨股,知道厉害,如今又要遭打嘴,如何不怕?当即哭爹喊娘道:“大老爷饶命,民妇是一是鬼迷心窍,叫钱财迷了眼睛,有个叫钱二的人给了民妇二百两银子,叫民妇来告状,都是那人指使的,民妇不过是贪了点银子,求大老爷开恩啊!” 朱县令忙叫人松开祝母,细细问来。 今日开堂,足足审了一天,到傍晚才散,有那趴在自家门缝朝外张望的,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被龚三爷扶着上了马车,随后三爷骑马,护送着远去了,这才敢推门出来,纷纷跑到县衙门口打听情况。 再说卢正宁,原本在家等着好戏上演,等着龚炎则暴跳如雷拿他没辙,等着春晓问斩解他心头之恨,可等到晚上,有小厮慌张跑进来道:“大爷不好了,外头来了几个衙役,说要绑了大爷去!” 卢正宁猛地愣住,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紧跟着站起身,却是身下才养好一层皮的伤口扯的冷汗直冒,急问:“什么名目?” “一个差爷说龚三爷告你栽赃陷害,另一个差爷说……说是家里大老爷告你私匿官银,害死二爷。” ---题外话---今日更新完毕喽~!明儿见! 第294章 搂错了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卢正宁大惊失色,他不比龚炎则,外头有人帮衬,若他进了大牢,外头有的只会是趋利避害的势利小人,不踩一脚就算感恩戴德了,所以他绝不能跟这些差役走撄。 卢正宁满脑门汗,灵机一动,突然大叫一声,“哎呦!……”双手捂着下身就倒了下去,一边侍候的小厮也是个机灵的,立时嚷起来:“快快来人,请郎中,咱们大爷晕过去了。” 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差役一听赶忙进来查探,庞家送来的郎中拎着药箱奔过来,差役让开路,那郎中也不把脉,直接撩开卢正宁的衣摆,却是为了养伤穿着开裆裤,把几个差役看的先是一愣,随即都捂住嘴差点笑出声,但见郎中检查后,嘴里一叠声的道:“怎么不仔细些,这才缝好的线就迸开了。”埋怨着回头瞅一眼,“还不都散了?又要缝上!小童,煎一碗麻沸散来。” 从庞家带来的小童立时应了,从药箱里取了一包药,就往专做茶水间的耳房。 这里忙碌起来,差役靠不上前,又有卢正宁的心腹小厮花了一些银两贿赂,只要人一醒就往衙门去,协助县老爷审案,这才好说歹说把差役送走。 差役走后,卢正宁摇头不吃麻沸散,这东西吃下肚要昏睡许久不醒,他如今哪还有闲功夫睡觉?嘴里咬着打结的帕子,头上青筋迸的老高,眼珠子赤红的向外凸起,直把郎中的剪刀当作深仇大敌,咬碎了牙也要挺住,绝不能被打倒偿! “您放心,我别的能耐平平常常,治这方面的病却是手到擒来,只宁大爷可怜这下面再撕裂就烂的缝不上的份上,别再乱折腾,不然您就真的只能进宫一展宏图了。”也不知是不是从医的方面是隐秘处,这位庞家派来的郎中长的有些猥琐,蓄着山羊胡,一开口就想让人把他毒哑了。 卢正宁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眼白往上翻了翻,晕了过去。 那郎中撩眼皮一看,皱眉道:“早就说用麻沸散,现下还不是一样要晕?非得遭罪疼一回。” 不说卢正宁想什么法子扳回此局,只说龚炎则护送假扮春晓的丫头回住处,在巷子口见张家的二爷候在此处,张二爷打老远便拱了拱手,龚炎则见状骑马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张二爷,面色记起冷淡。 只这种眼神便叫张二爷顿感威压,硬着头皮道:“三爷交代的事我张家无有不应,唯玉佩一事,还请三爷看在密道救人那件事上放过一马,十三娘还未曾许人家,若是传出不好的名声便唯有一死了,三爷,你我两家并无仇怨,也希望日后好相见。” 龚炎则冷冽的轻笑一声,手上勒着马缰绳道:“张家百年清誉,在爷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徒有虚名,知恩不图报,屠狗辈许不知道理,却绝不会如你们张家下作。” 此话说的张二爷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愧的还是恼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垂在两侧,即便如此,还是低着头道:“所幸春晓姑娘并未出事,还请三爷留情。” 龚炎则睨着他,摇摇头,“通缉画像贴的满城都是,这还叫没出事,你们张家的人眼睛瞎了,爷可没瞎,敢打爷的脸,就该有胆子担事儿。” “三爷……” “看在你家那个十三娘并不知情的份上,爷不计较,但张十二,你们或是交给爷处置,或是自行了断,不想钟楼张家毁于一旦,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龚炎则说完再不瞅他,夹了夹马肚子,踢踢踏踏的朝巷子里去了。 张二爷刹那间如同浇了盆冷水,冷了个透心凉,嗓子一口腥甜涌上来,人便仰过去了。 家仆一看便知不好,手忙脚乱的扶上马车,赶紧寻附近的药堂。 …… 龚炎则在宅子门口下马,才进院子就见福泉迎上来,低声道:“老太太听闻您回来了,派人过来请您回府。” “不回。”龚炎则脚没停,直接奔正房。 福泉眼角跳了跳,却是乖觉的出门,亲自回太师府给老太太请罪问安。 再说龚炎则进了屋,就见春晓背对着自己立在桌边,低垂着头,似口渴了想吃茶,他忙走过去,伸手楼住,轻声道:“渴了喊丫头,一个叫朝阳,一个叫……”还不曾给那新来的女孩儿起名字,他微微顿住,一扭脸,与春晓的眼神相对,皱着眉把手臂收回来,“怎么是你?” 原是假扮春晓的丫头,男人的手臂搂过来时,她身子微僵,但很快男人就发觉不对,却是一脸不满,好像主动搂了她却让他自己受了侮辱一般,女孩儿抿了抿唇,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平静的看着对方。 龚炎则气极,就好似早就苦苦压抑的怒火终于冲破束缚烧了起来,且烧铺天盖地,脑子一片空白,待他醒过神,便见自己揪住女孩儿的衣领子紧紧贴在身前,而自己正不住的粗喘着,再看女孩儿,仍旧是那双能映出倒影般清澈的眸子,平静中带着浅淡的莫名。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把将人松了,但见女孩儿站不稳的后退了两步,脸上却不见一丝惊恐之色,站好后,仍旧平静的望着他。 龚炎则觉得自己快疯了,为什么要放一个如此相似的人在眼前,不禁大吼,“滚!以后爷出现的地方滚远点!” 即便男主人已经癫狂如此,女孩儿依旧规矩的福了福身,平静道:“是。” 女孩儿前脚出屋子,就听屋里噼里啪啦一阵清响,能听的出,该是砸了不少瓷器,女孩儿眨眨眼睛,似乎该笑一下或是皱一皱眉,她伸手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靶镜,对着镜子做出一个皱眉的样子,可怎么做都觉得不好,忽然又想,这时候该是诚惶诚恐苦着一张脸的吧,只摆弄半晌也没做出来。 这时朝阳扶着姑娘回来,她是想着陪姑娘多散一会儿步,兴许吃饭时能多用两口,但见春晓在门口照镜子,便觉她是在招风,很是不喜,蹭蹭上前道:“你干什么……”不待说完,就听屋里哗啦一声响。 第296章 回太师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迈步进来,脸上已经恢复平静,朝里看了眼,见朝阳怔怔的转回头,似乎什么东西没寻见,他也没在意,在首位坐好,朝阳也敛了疑惑,扶着姑娘过来,两位主子开始用饭,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饭桌上的规矩越发的严谨了,一顿饭下来都不怎么开口,时而三爷会给春晓擦擦嘴角,或是把她弄洒的汤碗扶正,或是挑一些往日她喜欢吃的菜到食碟里。 而对于现下的春晓来说,吃饭便是探寻,探寻勺子与筷子的用处,探寻那些花花绿绿的菜色是怎么办到的,只吃的很少,若不是龚炎则坐在一边,怕是一口都不会吃撄。 待撤了席面,朝阳忙活着与姑娘掰手指,姑娘不知哪寻来的细声,在手指间来回绕着玩,朝阳怕她不知轻重弄伤了自己,便要拿走,姑娘却不乐意,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急切声,像是发出警告的小奶狗。 龚炎则心里有些涩,眼底有些热,却又觉得这样挺好,春晓的世界一定是多样色彩的,没有愁苦哀怨,尽是玩乐。只是苦了他自己,进不到她的世界,而她也看不到他难受。 在屋里端详了一阵春晓,起身朝外去处理事务,迈门槛时,见一角湖绿色的身影快速闪到廊柱后,他身子顿了顿,没扭头,一步跨过去,头不回的去了。 女孩儿自廊柱后露出半个身子,静静的望着龚炎则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扭身进了正房偿。 …… 日子过的倒快,转眼十来日,眼瞅着过年了,老太太几回派人叫龚炎则回去,龚炎则却是连请安都没去,只守着如两岁稚童般的春晓。 春晓如今变成这样,龚炎则要说心里不怨老太太是假,可最怨的还是自己,怨自己当初大意的以为在自己人的保护范围里春晓不会出事,又把金堂六圣散了,岂料百密一疏,成了这等光景。 可他再怎么不想回太师府,却赶上敏贵妃的赏赐下来,作为太师府嫡孙,自然还是要回去领旨谢恩,又担心传旨太监见到如今春晓的样子会有不好听的话传给敏贵妃,毕竟敏贵妃是来给春晓长脸撑腰的,为后续娶春晓做铺垫,他不想横生枝节,便吩咐新来的那个丫头再次假扮春晓,扶上了马车。 一时马车拉动,回去太师府。 在西门下车,假春晓又上了软轿,在上软轿的时候,龚炎则发现她似乎四肢僵硬了一下,但看脸色,却是看不出不情愿还是别的情绪,那张脸如同戴了一张假面皮,任何有关情绪的痕迹都很难捕捉。 假春晓一路坐着到了三房正门,正门前早有下人候着,见三爷与俞姑娘来了,纷纷施礼,龚炎则并不在意的迈步就进去了,假春晓却在这些下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才跟上。 传旨的太监原本在偏厢吃茶,听说龚三爷回来了,笑着起身朝外去,在院子里与龚三爷拱手施礼,“可有些日子不见三爷了,怎么也不到京城走动了?” 第299章 没凭没据也要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会儿在下院正房坐下的春晓自然是假扮的那位,眼见夕秋等人如数上前道喜请安,便微微笑着颔首,也不言语,只把眼风在几个丫鬟身上轻轻带过,见每个人都穿的绫罗绸缎,妆容精致,头上和身上戴的饰物也都是好东西,便知这些日子,她们并未被为难。 想到龚炎则心里是有她的,不然这些丫头哪会安置的如此好? 倒是自己,这番骗了他,不知他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气恼的再不肯理她了偿。 原是假春晓便是真春晓,外头宅子里的那个只是她魂魄里的一丝情魂被人用邪术附在了空心竹做的人偶上,如今春晓喜怒哀乐都随着那缕情魂剥离身体,余下她成了不懂喜怒哀乐的人,说起来,也似人偶,除了冰冷的智力什么都没有。 她觉得她该心疼龚炎则,或是无奈的叹口气,可这些都感觉不到,没有一丝动容的脸平静如冰面撄。 夕秋敏感,见春晓虽还和以往一样和气,眼神却冷淡,显见是与她们生疏了,也有可能是听说当时她们几个为了自保没为她出面,寒了心,觉得她们是不忠不义之辈呢。 夕秋眼眶一红,委屈的想要辩解一两句,却实在无从说起,朝阳每每提及此事,便要说她们哪里是人家的忠仆,分明是来混钱儿混体面的,还有脸找诸多借口。 听的多了,越发觉得朝阳有些道理,可人生在世不称意的太多,多少汉子还嚷着忠孝两难全呢,她们这些为人儿女的,难道就真的狠下心来不顾家人死活,只保着姑娘去么? 如今事情再来一回她也是做不到的,夕秋撇过头,把眼泪偷偷撷了,旁的丫头见她如此,也都落了泪,有想到难心这件事上的,也有只是终于盼着春晓回来又是高兴又是委屈的,不知谁哭出了声,慢慢哭声一片。 春晓眨眨眼睛,考量着如今的光景是怎么回事?但想关于喜怒哀乐这件事上很难感同身受,便想的有些伤神。 众人见春晓平静的望着她们,渐渐哭声小了,心里都七上八下起来,偶尔谁抽泣一下都觉尴尬,且又感觉到一股子冷意与惧意,几个丫头缩着肩膀再不敢哭了。 就是这时候,素雪笑着进来,嘴里道:“也只有姑娘回来能有这么大的排场,连宫里的娘娘都有赏赐下来,奴婢是来道喜的。”一脚进来,但见丫头都成排站着,屋里一丝声响都没有,便是一愣,却不好就此退出去,便打着圆场道:“夕秋几个早盼着姑娘回来,想必是与姑娘说体己话呢,奴婢来的不是时候了。” 春晓看过去,淡淡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有话问你,早前我与庞氏一处关在牢里,她拿了药与我说你给她的,要来害我成哑巴,不知你我如何深仇大恨,要这样做?” 素雪腿脚都软了,身子向后退,嘭的靠上门框,手上摆着:“不,不,没这回事。”那庞氏不跑了吗?没凭没据,以为春晓不会提起,哪想不但问了,还是当着一众丫头的面,难不成三爷也知晓此事了? 第300章 闹开(今日8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想三爷也知道此事,素雪一张雪色的脸白的如一层薄纸,直吓的瑟瑟发抖。 但听春晓道:“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 “奴婢……”素雪惶惶的恨不得转身躲了去,哪里问得她,这事明明该去问老太太,只老太太谁敢去质问,只怕要拿她撒气,心里愈发惊恐起来撄。 这时龚炎则大步走了进来,没去看素雪,径直瞅着春晓,在他眼里此春晓再如何逼真也是假的,方才听说素雪进了正房,怕假春晓露了马脚,毕竟素雪一向精明,便紧着进来,但进来却发觉气氛有些诡异偿。 一排丫头大气不敢喘,回头瞧,素雪紧贴着墙抖若筛糠。 “怎么回事?”他看向假春晓。 春晓面容平静,摇摇头,“不知道。”瞅了眼素雪,“她进来就这样了,是不是病了?” 龚炎则皱眉,忽地夕秋扑通跪在地上,面带惊恐道:“素雪,素雪进来见到我们姑娘就大惊失色,还说什么……姑娘为何还活着!奴婢听着不对,不知素雪想到了什么,难道我们姑娘死了才对?” 思晨一向是跟着夕秋走的,低着头眼珠一转,立时也跪了下来,她一跪,丫头们便都跪了下来,个个头抵着地面,叫龚炎则看的都是脑瓜顶子,只夕秋仰着脸,才哭过的眼通红通红的,哀哀的望着三爷,眼里乞求三爷做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龚炎则又看向假春晓,但在这丫头脸上是巡索不到任何佐证的,便猛地盯向素雪,那两道目光如同寒光灼灼的箭矢一般,戳的素雪止不住抽气,任凭她平日里再精明,到底畏惧三爷的威势,且还有些糊涂,只道三爷已经知道下毒的事,这会儿是要借由子弄死她,想想前些日子府里莫名其妙的死了多少人,脑门上的冷汗便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说!少他妈的给爷装哑巴!”龚炎则怒目圆睁,一声暴喝,如同压断素雪脊背的稻草,又听到哑巴两个字,素雪扑通跪到地上,哭着道:“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求三爷饶命啊!” 奉谁命?素雪是老太太的丫头,还用多问么? 龚炎则脑门青筋直跳,大步过去,扯起素雪就往外走,素雪已被吓的浑身瘫软,几乎是被拖在地上丢出房门,龚三爷立在门口,紧握的拳头抖的厉害,兀自压制,大声道:“福泉!……” 福泉一见这情景就知不好,忙应声,“三爷,小的在呢。” “去,把人丢井里去!老太太整日胡思乱想尽是这些下作奴才撺掇的,黑了心肠烂了口舌的,再把老太太跟前侍候都剪了舌头,看哪个还敢作妖!” 福泉一听冷汗就下来了,这是明晃晃打老太太的脸呢,三爷久不归家,归家第一桩是和老太太对着干,这要是传出去,大逆不道的名声是跑不掉了,便有心劝说,又怕三爷听不进去还要连带着把他恼了,急切间忽地想到春晓,忙大声喊道:“姑娘快出来劝劝三爷,三爷……”不待喊完,迎面挨了窝心脚,但见三爷脸都青了。 第303章 爷就盯紧了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从老太太那出来,一路压着气,想立时见到春晓证明什么,证明他所感受的她能理解,许就是这么个滋味,他绷着脸,掩在袖子里的拳头兀自捏的咯咯作响。一路大步过来,进月洞门,就见朝阳带着两个丫头去了西边屏门。 鬼使神差的,他脚下一转,跟着小丫头走进游廊,拐过屏门,随后顿住脚,就见朝阳指挥着两个小丫头进屋忙活,而善为则站在门口燃炭,假春晓该是在屋里。 看了一阵,他不禁冷笑,暗想:倒要看看是哪里路鬼怪,装模作样的在爷面前做戏,从今儿起,爷就把你盯的紧紧的,不信你不露马脚。 “碳好了么?”朝阳走到门口问。 善为手上拎起来往屋里去,并不应朝阳的话。 朝阳嗤了一声,嘟囔道:“倒是长志气,有本事你见到秋葵舅舅也这样冷着脸的从人家跟前过,再或是倒过来让人家给你请安,我不过是个小丫头,有你显的地方么?” 朝阳站在门口撅嘴,就听屋里善为笑的腼腆温柔的与春晓说:“那我放这,还能取暖还不会叫烟儿熏了眼睛。”朝阳顿时重重哼了声,说了句“见异思迁。”也转身进屋偿。 龚炎则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异于常人,但听假春晓清淡却温软的声音传来:“多谢你,就放这吧,不碍事。” 龚炎则心头就跟长了草似的,恨不得一步跨进屋去看看,想看看假春晓语气这样缓和,神态又是个什么样。可到底理智压制住了冲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冷气窜入鼻腔,挤压出肺里的燥意,脚下一转,回去正房。 正房里却是气氛压抑,几个丫头不时抹着眼角,一个个哭的都跟兔子似的,坐在炕上的春晓茫然呆怔的望着前方,显见神魂只在自己的世界停留,留躯壳在这里落灰。 龚炎则烦躁的在屋里转个圈,一转身又出了屋子往外书房去了。 再说老太太把孙子逼的心灰意冷,也有些坐不住了,又听说春晓病了,不知什么情况忙叫丫头打听,丫头回来面带震惊的与她回禀,“竟是傻了!” 老太太一听是被通缉犯掳走时摔坏了脑子,如今成了傻子,不知是该拍巴掌乐,还是后悔今儿与龚炎则说那一席话,早知如此,何必急着呛声,倒成了十足的恶人。傻子是万万不可能成为正室的,倒不如自己装的宽容大度,允了三儿一份执念,抬春晓做个姨娘便了。却是说什么上天入地都不见面的话,如今想起来就懊恼的头疼。 不过老太太还是怕春晓狡诈,装病找台阶回太师府,毕竟当时送走的时候实在是说的过于决绝,便让人叫素雪来,素雪现下犹若惊弓之鸟,战战兢兢的立在老太太面前,就听老太太吩咐:“不是说傻了么,你送一碗汤给她,看她喝不喝。” 素雪真想自己是个傻子,如此便听不出里头的阴毒,且老太太让她去,显见是把她当成了弃子,往死里撵呢。 第304章 一碗毒汤两人喝(今日6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doctype html public &quot;-/&quot; &quot;&quot;> 第307章 同乘一骑(今日10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夕秋忙抹了泪,勉强笑道:“方才朝阳说后巷老王家的媳妇得了大病,眼瞅着不行了,素日里王大媳妇常与我们说笑的,一时伤感才都红了眼睛。”说罢与众丫头说:“快收了吧,叫外人看笑话。” 不得不说,夕秋却有大将之风,稳重且有急智,只几句就堵的桂澄挑不出毛病,最后一句‘外人看笑话’,可不就是说人家自己人说一回哭一回都是关起门来的体己事,与旁人无关撄。 桂澄冷笑的哼了声,道:“你们那点子心思当旁人不清楚?我也懒得说,这回来是通知你们,老太太与三爷商量好,要去上云庵斋戒,一去有几日,你们姑娘与李姨奶奶都跟着去,明儿寅时初就走,别去迟了叫主子等。”说罢也不等丫头们应声,转身就去了。 夕秋几个愣了愣,忙做安排,朝阳却没动,嘴里嘟囔着:“咱们姑娘还病着呢,冷风赫赫的去山里干嘛?老太太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三爷也不拦着。” “素雪横死,老太太心里能好受?这是要离菩萨近些,寻解脱呢。”思婉把话接过来说,她一说完就发现屋里蓦地一静,抬头就见几个丫头都惊诧的看着她,思婉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呐呐问:“看我做啥?” 丫头们摇摇头,各做各的去了,思华挪过身子,低声道:“我算是知道你为啥不能留在厨房了。偿” “什么?”思婉愈发疑惑。 “你这嘴。”思华点了点她的唇,轻笑道:“别总说实话了。” 思婉脸一热,道:“原是这样?我说怎么我一说话,厨房里的人都眼神怪怪的,还是思华姐姐对我好,不然我还一直没觉得如何呢。以后可少说两句吧,自己惹祸没什么,带累你们可不是罪过?” 思华回头就是一笑,道:“你这张嘴可真厉害,要是姑娘明白着,该是喜欢的。” 她一说,几个丫头都低了头,满心不是滋味。 春晓静静的扫了一圈也低了头,却不去收拾出行的东西,而是找来一盒子丹蔻粉,记着这是有一回随三爷出去,回来时三爷买的,她用钗头挑了一指甲盖,点一滴花露进去,慢慢调匀,坐在桌子边给竹偶染指甲,用水仙的叶子包的十个指头跟粽子似的。 等夕秋几个抽空看过来都傻了,赶忙过来问,“你干什么?你说你染指甲不是有纱布么,用水仙叶子,那……”再抬头,窗台一盆水仙的叶子几乎全没了,夕秋的脸顿时白了。 因着姑娘喜欢水仙,连走时都捧了水仙走,所以这屋里后来养了好几盆不同品类的水仙花,三爷来了也拨弄着观赏一番,现下却是毁了一盆最好的。 假春晓一脸平静,倒是坦然的一无所知。 夕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在这时外头下人纷纷请安,“三爷来了。” 夕秋一瞬间惊喜非常,似被大浪高高托起似的,脸上藏也藏不住的笑,心里想着:三爷终究还是心里有姑娘,再怎么忙也不会丢开姑娘不管。 夕秋笑脸相迎,龚炎则也是心平气和的模样进来的,可目光越过夕秋落在桌子上一绺没用的水仙花叶上时,愣了愣,“怎么回事?”又一见桌上丹蔻粉,便明白了。 假春晓站起身,平静道:“是奴婢看有一盒子没怎么用过的丹蔻粉,便做主给姑娘染指甲,听人用叶子包着染会有清香味儿,这屋里只有水仙的叶子,便拿来用了。” 夕秋也忙解释:“还好没损了水仙的根儿,过两日还能长好。”却见三爷捏着那胭脂盒子到眼皮底下看了看,夕秋脑子里有什么一闪,道:“这还是之前三爷给姑娘买的,因一直没用,还剩了不少。” 龚炎则低头瞅了一阵那盒子丹蔻粉,忽地抬头深深的看向假春晓,眼底似有墨汁撒入深潭,一瞬间云腾雾绕,却又很快融为一体,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间捏着的脂粉盒变了形,沉声道:“山上冷,你们姑娘身子不好就不去了,你替她去。” 夕秋还没明白过来,龚炎则转身走了,还带走了那盒丹蔻粉,而假春晓却在后头微微俯身,口中应“是”。 夕秋自认为有些小聪明,可这回却是怎么也看不透这个假春晓,龚炎则走的没了影子,她才道:“你故意的吧?故意折了水仙叶子叫三爷留意,从而看到那盒子丹蔻粉,好叫三爷想起往日与姑娘的恩爱情意,未曾想你这样心思缜密,幸好是一心一意护着姑娘,若不然,这里真容不下你了。” 春晓瞥了眼夕秋,淡淡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说罢转身也去了,留夕秋站在原地苦思。 如今的春晓,理智支配思考,她不知道三爷的疏离会有多伤心,却知道当有一天得回那缕情魂,所有的伤心便全部席卷而来,她怕她到时承受不起。而且按那个人的规矩,这场七七四十九天的赌途,必须有三爷在,三爷不在,她和竹偶就都没有回来的意义了。 所以适当的动用一些小心机,留住三爷也不算违心,更没有作恶,只是这种手段像极了内院女子争宠,叫人用过之后有些恶心。 春晓平展的眉头微微蹙了蹙,确实是恶心,若非老太太用亲情绑住龚炎则,她是极不情愿这样做的,太不入流了。 转天春晓穿戴妥当,由夕秋扶着上了马车,一路遥遥晃晃的朝上云庵去,夕秋支起车窗朝外头觑了眼,见龚三爷骑在高大的马背上,脊背挺拔,英姿飒爽,正感概三爷与以前的姑娘最是般配时,身边假扮春晓的女孩儿突然抓住痰盒吐了起来。 “你怎么了?”夕秋吓了一跳,‘啪嗒’窗子合上,她忙过去扶住假春晓。 春晓一阵阵干呕,只觉头昏目胀,稍稍好一些,撑着身子将夕秋拨开,眼睛在车厢内四下仔仔细细看了一回,又翻动引枕与铺在脚下的毡块,伸手从矮脚桌的地盘犄角处摸出一块如蜜蜡一般的东西,只一拿出来就闻到一股子异样的气味。 夕秋捂着鼻子道:“这什么呀?你不拿出来我还没闻到,好怪的味道。”不一时又说,“快扔了,闻着头晕。” 春晓也不认得,但总归不会是好东西,刚要扔,想了想却顿住手,把帕子拿出来,仔细包好放在荷包里。 夕秋皱眉,“你还留着干嘛?”忽就听车窗被敲响,春晓忙坐好,夕秋把窗子支开,见是三爷在马上随着车走,低声问:“有事么?” 龚炎则虽在马上护着老太太的车子,却是耳力极好,听到春晓的车窗骤然落下,便慢了几步近前查探。 春晓道:“晕车。” 车厢里微显昏暗的光线里一双清泠泠的眼睛迎着他的视线,那样平静清冷,偏偏叫他有一瞬的窒息,龚炎则抿了抿唇,“你下来,把帷帽戴上。” 春晓果真就下了马车,夕秋在后头看的眼睛都直了,下了马车后,春晓就立在龚炎则的马前,微微仰着头,眼里映着龚炎则俊美的面庞。 龚炎则一伸手,将她拽上了马背,就坐在他身前,不待她坐好,龚炎则一声“驾!”两腿拍了拍马肚子,马跑了起来,慢跑着过了老太太的车驾,龚炎则与赵福交代:“护好老太太。”说罢马噌的蹿了出去,奔腾着朝远处去了,留下身后一团灰尘。 赵福被呛的咳嗽了两声,也没在意,只对兄弟们道:“都惊醒着点!” “是……”随从们大声应下。 老太太在车里睁着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因问:“外头怎么回事?” 桂澄小心翼翼的轻声回道:“是三爷带着春晓快马走了,想必又是春晓起了什么幺蛾子,叫三爷心软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手里捻着佛珠,道:“无妨,跟死人不必计较太多。” 桂澄浑身一寒,再不敢多言,缩着身子靠到一边去了,这回她终于不用做粗使丫头回到屋里侍候老太太,本以为是好运来了,不想竟得知月盈被卖、素雪惨死,吓的她也不敢耀武扬威,老太太又和以前很不一样,整天阴阳怪气的,若非三爷在时一团慈悲和气,三爷一走便阴沉着脸,着实骇人。 再说龚炎则带着春晓,一路飙驰,春晓的帷帽被冷风刮的糊在脸上,只把人闷的透不过气,忍不住把帷帽摘了,紧跟着大口呼气,即便冲进鼻端都是冰冷刺骨的风,也好过被憋死。 龚炎则一直看着前方,余光里却全是身前的女子,但见她把帷帽摘了,冷厉道:“戴上!” “很闷。”春晓淡淡解释道。 “爷让你戴上你听不见?是不是想让爷把你丢下去!”如今龚炎则五脏六腑,连同骨子里都是怒火,无时无刻不在燃烧,恨不得把自己烧成灰,把别人也拉下地狱,受一受他说不出的苦楚。 春晓分析了一下目前马儿奔跑的速度,还有两旁光秃秃的官道,摔下去定不会好过,又想龚炎则让她戴帷帽就是防止别人看到她的脸,于是她身子一歪,在马上收回一条腿,侧身半坐着搂住龚炎则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如此既暖和,又不会被别人看到,一举数得。 龚炎则却是身子一僵,两腿不自觉的把马肚子夹的越来越紧,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狂奔乱跳,差点把两个人一起跌下去,他忙松了松马,又勒紧缰绳,黑着脸咬牙道:“你作死!” 耳边传来春晓平静无波的回答,“没有,这样挺好,我太冷了。” “冷?冷就能投怀送抱?你怎么不说是蓄谋勾丨引?”龚炎则说是说,却慢慢把速度慢下来,让风来的轻缓一些。 “奴婢自来就在三爷怀里,并没有投怀送抱,更没想过勾丨引。”春晓想了想,又道:“您禁不住女人勾丨引?” 龚炎则一口银牙咬碎,什么冷不冷热不然的,大喝一声“驾!”策马去了,只跑了一阵还是把身上的披风拽了拽,盖住身前女子。 两人先一步到达小云山脚下,却见凋敝的树林边盖起一间草屋,草屋前头搭了草棚子,冷风中,草木簌簌作响,周围围半圈栅栏,有个瘦弱的身影在院子里劈柴。 龚炎则来到近前,此去上山要步行,正想着下马,就见砍柴的人转身抬头,竟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少年看见他们扭头就朝屋里喊:“干娘,来客了!” 屋里并没人应声,少年转头对龚炎则道:“客人要吃碗汤面么?上山拜佛都是赶早来的,走到这也都饿了,热热乎乎吃上一碗,上山也有力气,您来一碗吧。”竟是熟稔的买卖腔调。 龚炎则余光里扫了眼假春晓,道:“来两碗,再配些小菜,沏一壶热热的茶来,一会儿还有人到。” 少年脆声应了,又道:“先说好,茶是沉的,看客人一身气派,只怕吃不惯,倒不如多来几碗面汤,又解渴又解饿。” “也可。”在外行走,龚炎则历来不多讲究,随后低下头看怀里的假春晓,但见半张脸微红,呼吸绵沉,竟是睡着了,龚炎则一声冷笑,拍了拍她的脸,“醒来,侍候你家爷用饭。” 第308章 一起下地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迷迷糊糊的醒来,仰着头,猫儿一样眯着眼睛,因男人怀里如火炭似的热乎,吸了口冷气顿时就打了个喷嚏,“阿嚏……”晃了晃脑袋,渐渐看清了龚炎则带着琢磨意味的脸,挪开身子,问道:“三爷说了什么?” 龚炎则眼见她坐直身子,还有些懵懂的样子,声音沙棉软糯,与素日里清冷不一样,他心跳都快了几分,一面压住躁动,一面板着脸道:“下去。” “哦。”春晓低下头,自己爬下了马背。 龚炎则盯着她纤细的身影,忽地扬声:“春晓!” “嗯?”春晓转身,龚炎则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几十倍,立时也下了马,一把将春晓抱在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春晓也有些愣,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原是龚炎则试探她呢。她转了转眼珠,不知该不该相认,可一旦相认,掳走自己的那个道人一定会另有要求,若要求是三爷所达不到的,那怎么办?难道自己就舍了那缕情魂不要了?若执念取回情魂,岂不是要三爷为难? 不是春晓不信任龚炎则,只一样,若那人儿戏的要三爷杀了老太太,三爷就办不到偿。 思来想去,春晓决定暂不相认,最好顺利隐瞒龚炎则四十九天,达到那道人的要求,这事也算了了。之后再与三爷解释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挣了挣身子,龚炎则虽箍的严实,却似怕弄疼了她,她稍一用力他也就松开了,两人相对,春晓慢慢推开龚炎则,后退,站好,微微俯身,“奴婢只是假扮的,三爷请看清楚。” “你!……”龚炎则愣了下,随即大怒,伸手就要来扯春晓,春晓一看不好,未曾想会把人惹恼了,转身就跑,却哪里跑的过龚炎则的两条长腿,一把就揪住了,如拎小鸡般拽到身前。 龚炎则拎起她,把领子勒紧紧的,将春晓一张脸涨的通红,他咬牙道:“你信不信爷勒死你,然后爷再自我了结了。” 春晓艰难的摇摇头,道:“您还有……老太太要……要孝敬,您不会……这么做。”怪只怪春晓如今不知情之所动的感受,只凭自己分析,龚炎则说这话只是气话,并不会自我了断。 只话音一落,龚炎则手一松,一把将腰上挂着的镶嵌宝石的短刀抽了出来,看似妆饰用的,可只要熟悉龚炎则的人都知道,这刀是开了刃的,不说削铁如泥也是极锋利,刀光在日光下寒光烁烁,就见他把刀尖竖起,对着自己的心口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 春晓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如死水般平静,心思却是一动,惊诧于龚炎则与自己分析的不一样,忙伸手阻止,一只莹白的手一把握住刀刃,血滴答滴答的顺着虎口淌下来,嘴里道:“奴婢如今无知无觉,三爷若真这么死了才是不值。” “无知无觉?”龚炎则发紫的嘴唇动了动,似想明白了什么,手上不再用力,短刃只戳进去一点儿。 “哎呦!您二位什么仇啊,快住手,这位爷随小的进屋把伤口包扎一下,来,这边来!”少年惊呼一声,忙奔跑过来,扯着龚炎则的袖子进屋,龚炎则目光如电般紧紧锁在春晓身上,任凭那少年扯袖子一动不动。 春晓往远处看了眼,怕再耽误一阵老太太就要赶上来,麻烦事便多了,只得上前也扯了龚炎则的袖子,“先包扎上再说。” 龚炎则起初没动,待春晓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平静的望着他时,他被烦躁的一把握住她的手,扯着就往院子里去,春晓差点踩上裙子,踉踉跄跄的勉强跟上。 少年在后头呲牙,“真是一对怪人。” 龚炎则与春晓进了茅草屋,就见屋里乱七八糟,桌子挤在墙角,椅子横七竖八的摆在桌子边旁,迎面墙上挂一副财神年画,下设长案,放了香炉,供品是三个果盘,摆馒头的那盘顶端明显少了一个。东屋门紧闭着,西屋帘子轻轻摆动,似有人见他们进来才把帘子落了。 “快坐,快坐。”少年自后头进来,拉开椅子叫他二人坐。 春晓瞅了眼椅子上一层厚的灰,再瞧自己身上这身撒花缎子裙儿,有一瞬迟疑,龚炎则见状喊少年擦椅子,少年利落的擦好了,两人这才坐下,就听少年喊:“干娘,来客人了,您治外伤的药给这位爷用一用。” 半晌听不到人应声,那少年尴尬的笑了笑,径直去西屋敲门,忽地伸出一只手把少年拽了进去,事发突然,春晓和龚炎则都愣了下,春晓站起身,目露戒备,可也只一会儿功夫少年又被推了出来,少年歪着身子站好,手里捧着纱布、药膏并剪刀。 “呵呵,小的干娘脾气怪,两位别介意。”把东西递过来,春晓忙接住,紧跟着那少年就朝外去,道:“小的听着似有马车来,您二位坐,小的出去迎迎。” 听说马车来,春晓忙看向龚炎则,“三爷,包扎……” 龚炎则却不为所动,只看着她。 春晓等了一阵,还是不见男人动作,坐不住了,上半身往前倾了倾,伸手去解他的领子。 龚炎则低头就见她凝白的手,一丝不抖的,有条有絮的,一层层剥开自己的衣裳,胸膛一凉,那只手指肚温腻的摸在他的伤处,他心尖都在发颤,硬绷着脸不吭声,就见平静似水的女子越发向前倾,也没个清水擦血迹,便只涂药膏,随后缠上纱布。 待她做好这一切,龚炎则精着上身,露着一条强壮的膀子,左边肩上搭着莲青挑银线罗袍,坚挺的腰上束着嵌水色宝石腰带,线条俊朗的脸上,长眉微蹙,星目闪烁,几乎是压着舌尖滚出话来,“爷早就说过,上天入地,你也别想离了爷去,如今你再敢说你不是春晓,爷立时杀了你,也省的爷见你一回烦心一回,后头爷也跟着去罢了。” 春晓抿了抿唇,不知从何说起,心里还做挣扎,怕承认了,三爷与她就真是永无宁日了,那道人的脾性古怪邪佞,又擅奇门遁甲的本事,找不到人制他,最好就不要招惹,她仔细想了一回,道:“三爷如何想奴婢管不了,只奴婢却什么都不能回答您。” 龚炎则恨不得真就一死了之,与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一起下地狱,忽地一怔,没心肝?方才她说‘无知无觉’,想起春晓确实总是平静无波,对着他时也看不到丝毫情意,这才是他一度疑心又一度否定的原因,现下似乎找到了事情的关窍,他眸光一动,试探道:“晓儿,你若有难处与爷说,爷不说天下间什么事都办的到,可也能一试,总比你什么都不肯说的好,两个人的主意比一个人的多不是?” 春晓动了动嘴角,有一瞬倒似被说动了,只又紧闭了嘴,坚定的当起了哑巴。 龚炎则到底是聪明人,念头几个反转,冷笑道:“倘你是真的,那假的那个必然是妖孽,爷这就回去收拾了她,一把火烧个灰飞烟灭。”说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春晓眨眨眼睛,自己就是为了守护情魂,等时间到了取回来,才紧跟着进了太师府,如今三爷看出眉目便想毁去一个,那可不成,忙起身去拦龚炎则。 龚炎则哪里是真的要去,在许多事还不明朗的时候,他一向最能沉得住气。身后春晓的脚步一响,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说不准两个都是真的!只这种有关邪丨说之事自然还要找灵通之人询问解决,幸好春晓有过离魂的经历,他不甚慌乱,也不惧鬼神,早前便已派人去请徐道长来,一切等徐道长一到便知是何邪术,估摸着道长也就这几日该到沥镇了。 任凭春晓拽住他的袖子,龚炎则忍了又忍,一把将袖子扯出来,恨声道:“即是本事大的用不着爷,爷自有自己的法子,也用不着你管!” 春晓本无七情六欲那一魂脉,不受外界干扰,能更冷静理智的思考问题,但想起龚炎则毫不迟疑的往自己心口捅刀子,便怎么也弄不明白喜怒无常的龚三爷到底想怎么做,一时着慌,一把从身后抱住他,闷声使劲儿,不叫他走。 “哎呦!”却是让急急忙忙寻来的夕秋看个正着,喉间一窒,差点吓死。 ---题外话---还有一章~ 第311章 莫怪奴婢薄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夕秋磨磨蹭蹭的换着床褥,余光里老太太被桂澄扶进来,桂澄皱着脸恶心道:“师太原是倒在地上,这会儿被安置在炕上。”老太太急着过去,竟不嫌弃的伸手去摸上云的脸,一阵细细的摩挲后,放声大哭,“你怎么死了!你怎么就死了!……怎么可能死了,那我怎么办,如今我眼睛被毒瞎了,正要寻你商量对策,你却死了,你不是说你有不死之术吗,如何就死了?可不是以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如此翻来覆去的边哭边念叨。 桂澄听老太太近似魔症的胡言乱语,忙上前劝,老太太只哭自己的,将桂澄推到一边。 夕秋扯着被单往外瞧,将老太太说的话记得真真的,忽地桂澄似有所觉得看过来,夕秋忙用被单挡住身子,侧过去,桂澄扫了眼便转过头去,只看着老太太撇嘴撄。 老太太哭了半日,后头便眼睛发直的坐在炕边不动了,桂澄要拉老太太走,总守着尸体算怎么回事,又不是孝子贤孙,可老太太竟一巴掌挥到桂澄脸上,骂道:“黑了心肠的贱蹄子,别以为老婆子眼瞎看不见你那些下作的嘴脸,给我滚!滚!” 最后一声把桂澄吓一哆嗦,果真捂着脸退了出去偿。 夕秋裹好被单,却不想走,正瞧见守着尸体小尼姑也有些害怕老太太发威似的,面面相觑着往旁边退,夕秋眼睛一转,抱着被单走过去,低声道:“这里有我守着,两位师姐不如去服侍师傅,在这里也是白守。” 服侍师傅是体面活计,两个本来就不想留下,听了这话只问夕秋是谁家弟子,夕秋笑的腼腆,“是一间家庙的,我师傅没来,只叫我和师姐来的,师姐在前头守着老庵主,特吩咐我在这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毕竟生前,上云曾给我们庵堂帮过忙。” 两人一听合情合理,又惦记回去听领头庵主怎么说,便顺水推舟的把活推给了夕秋,夕秋见两人出去了,把被褥也跟着抱了出去,回头瞅了眼老太太的侧影,顿了顿脚,转身快步把被褥拿去烧。 老太太浑浊的视线里影影焯焯的见屋里没了走动的人影,起身摸索着走向门边,把门关了,门外守着的尼姑和桂澄都是一愣,但听门里还挂了门闩。 夕秋点了干柴和被褥混在一起烧,起火就急急的往回走,远远的瞅见门关上了也是一愣,但转念心怦怦乱跳,知道老太太定是有不可告人之事,幸好之前见窗子是开着的,便绕到后窗,瞧瞧爬了进去,不想跳下来的时候踩了落在地上的梳子,发出一声细小的簌簌声。 屋里死寂,这一声十分突兀,夕秋不敢动了,缩着身子蹲在墙角,老太太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浑浊的目光没扫见什么,面色蓦地一凝,压低声音诡异道:“上云,是你吗?” 夕秋身上起了一层白毛,身子紧紧抵着墙壁。 老太太越发说的诡秘了,握着上云的手,“我就说你不会轻易死的,你这肯定施展的是驻颜术吧,看把我吓的,之前也不与我说一声,省的我担心,你放心,我不会叫她们烧了你的尸体,就在这屋里放好,我等你回魂。”半晌又道:“当初我还不是太师府的当家主母,你见我可怜,与我说男人不过是玩物,何必当真?人生在世,还得自己活的恣意才好。我只觉得与你不同,我还有儿子,虽然三儿不是景郎的孩子,可到底是我所出,我舔着脸活也是为了他,后头实在被逼的没法,才与你讨了灵药,变成老太太的模样守着三儿成人,到如今我也不悔自己未老先衰,只三儿每每提及我这个亲生母亲都恨不得从未有过这样的母亲,当时也是我年轻,没听你的劝,不如一了百了的做个死人的名头,却弄了个离家出走背离妇德的残名,实在不妥,可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只是怕……” 老太太忽地死死捏住上云的手腕,眼睛露出恨意,“今年的灵药你还不曾给我,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夕秋被这番话冲击的震惊无比,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老太太,头皮都麻了,仿佛见到的是个怪物,身子止不住发抖。 老太太似有所觉,抬头盯着夕秋的方向看了一阵,慢慢站起身,摸索着往她那里去。 夕秋脸色涨红,待老太太只一步之遥时,猛地起身,把旁边的秀墩滚过去,随后手脚并用的往窗户上爬,却是惊恐慌乱几次爬不上去,后来竟吓的哭了,泪流满面更是看不清旁的,只觉得窗子是个满是亮的出口,说什么也要爬出魔窟。 她拼力的爬,那边老太太被秀墩绊倒,慢慢爬起来,又伸手摸到手杖,眼看着那一团蠕动的影子,喘着粗气走过去,就在夕秋惊恐的回头时,一拐杖敲了下去,没头没脑也不知打的哪,却听夕秋一声惨叫“啊!……”身子便从窗口滑下来,堆到地上。 老太太阴冷道:“哪来的贼子,竟胆子极大的偷听老太婆与师太说话,这就叫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说着一下下使劲全力用拐杖戳打眼前那浑浊的一团。 夕秋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撑着地往旁边爬,原是她那一声惨叫惊动了外头守门的桂澄和尼姑,桂澄在门外喊:“老太太,您怎么了?……开门,开开门!” 夕秋头昏脑胀,却似开了窍,知道除了窗子还有门可以逃走,她摇摇晃晃的爬两步,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两步,一手摸到门闩,奋力拨开,眼瞅着门开,她一脸逃生终见希望的激动神色,却蓦地定格,一滩热乎乎的血迹顺着脑门淌下来,糊住了视线,她眼前黑红一片,晃了晃身子,扑通向前摔了下去。 夕秋半个身子在门槛外,腿在门里,抽搐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桂澄与另外守门的尼姑先是一惊,但见一个尼姑扑了出来,满脸淌血,倒下后,露出后面举着拐杖,一脸狰狞怪笑的老太太,桂澄吓的一下软了身子,后退着坐到地上,惊的语无伦次,“杀,杀人啦!……” 那尼姑倒比桂澄胆大,扭身就跑,边跑边喊,“有人杀我佛门弟子了,有人杀了小师妹!”经她一喊,庵堂里的尼姑们纷纷从左近的院子奔出来看。 老太太待门开了,一股寒风冲向脑门,醒过神来,听见喊声,知道自己方才一时冲动打死个小尼姑,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她毕竟掌舵太师府多年,风浪见的多了,虽不曾亲手杀死过人,但亲眼见经自己命令处死的丫头婆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是以立时喊桂澄。 桂澄吓都要吓死了,失声般的应不了声。 老太太厉喝:“桂澄!” 桂澄抖着身子爬到老太太脚边,不敢看那覆面在下的小尼姑,抖着手拽了拽老太太的裙摆。 老太太低头,沉着嗓子道:“这位小师傅是你打死的,起因是……她要推开我,你护主心切,一时失手打死了她,你家里人我会妥善安置,你那个聋哑的弟弟我也会给足银子,调到西山看庄子,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你是护主失手,官府绝不会叛你死刑,顶多关些日子,再出来,我张罗一门高门将你嫁过去,按义女的规格,若同意了,老婆子我绝不食言。若不答应,也不过是打死个尼姑,没什么的……。”后边的话不言而喻。 桂澄浑身如入冰潭,连同骨头都是寒透了,仰着脸儿未语先泪,抖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老太太如同庙里庄严的雕塑,没有半丝儿烟火,冷酷到了极致。 桂澄渐渐哭声变大,后头嚎啕痛哭,她伏在地上大哭,老太太自沉着脸不动,一时许多尼姑赶来,见状有些糊涂,方才明明听说是老太太打死了人,怎么哭的成了小丫头? 到近前,老太太哀戚道:“这都是老太婆的错,我与上云私交甚笃,不愿离了她去,放她一个孤零零呆在屋里,这位小师傅,”老太太红着眼睛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夕秋,“该是要整理上云的尸首,我不叫她动,一时误会,我这丫头护住,失手打死了她,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咦?怎么和徒弟回禀的不一样? 众人愣住,就见跪在老太太脚边的丫头哭着道:“老太太救奴婢,奴婢真不是……不是故意的。” 那回去报信的尼姑看傻了眼,众人静了一阵,有人问:“如此是报官府处置,还是先把人抬走,毕竟是我佛门弟子受了横死之苦。” 领头的庵主想了想,又深深看了眼一脸悔愧的老太太,念了声佛号,道:“死者为大,先抬她下去安置,再去报官府,毕竟一条人命,总要生死清楚,不叫判官糊涂。” 老太太闻言扫了眼那庵主,又低垂下眼帘,看着有尼姑过来要抬死的那个,那两人却是把人趴着抬走,倒是有人解释:“这叫横死不动,冤屈不白不能见天日。”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是不显,指着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的桂澄道:“这个不会跑,先放在我身边吧,等官府的人来问话,我们府里也不会不管她。” 桂澄听了这话总算有了点盼头,这事她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好在老太太露出的口风还是要管她的。 庵主也听得明白,只怕这名弟子要白白送命了,本来方外之人打官司就不好,还要与太师府这样的权贵纠缠就更不好了,暗暗叹气,再说上云一死,她们本就没有多少名气的尼姑庵,只怕又要衰落下去,正愁出路,怎么好得罪权贵呢。 几位庵主心眼通透,互相看了看,还是那庵主开口,“老太太请这边说话。” 老太太眸光一闪,由着个小尼姑扶着去了一旁的厢房。 不说庵主有意私了与老太太是怎么谈的,只说春晓眼见天色渐晚,起身把窗户推开,朝上云住的院子望了一阵,忽地一阵寒风扑面,只觉刀子般刮脸,再回头,夕秋立在身后,竟不知何时回来的,她正心里惦记,忙上下打量夕秋,见她穿的葱绿撒花绸袄,配了条明黄挑线裙子,脸色有些发白,对她泪眼相看,如泣如诉的道:“姑娘,奴婢蠢笨,未能把打听来到事情回禀给您,如今就要走了,您别再怪奴婢当日薄凉了。”说完一团雾腾起,眨眼没了影子,春晓迈步就要去追,忽地身子向前,竟是从椅子上差点扑去地上。 她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窗子关的严严的,再扭头,哪里有夕秋哪里又有什么白雾,忽地心头一沉,忙起身奔出房门。 思晨正要往里屋点灯,手里拿着已经点燃的蜡烛往里间来,门砰地开了,春晓冲出来,一把将她推到一边,思晨差点扑倒,又因以为这个春晓是假扮的,是以气恼的含到:“没轻重的小蹄子,你上哪去?” 春晓也不应,只穿一见夹袄就跑去上云的禅房,但见里头油灯如豆昏昏颤颤的摇晃着,上云摆在中堂正中间,身上盖着灰布被单,有个尼姑坐在边上念经。 ---题外话---还有更~! 是的,没听错,还有更~!需等。 第312章 偿命(今日10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一时不知怎么问,到了近前只沉重的喘着气,那念经的尼姑睁开眼看她,就是一愣,朦胧的灯光投在女子上半身上,容貌美的惊心动魄,她半生见过太多娇客来进香,却无一人有这样的姿色,犹如仙子下凡,心神便有些恍惚,因问,“女菩萨,可是来上香的?” 春晓瞅了眼上云的尸首,摇摇头。 “女菩萨来的这样急,是有什么事么?”尼姑又问撄。 春晓又摇摇头,转身往回走,那尼姑稍稍扬声道:“头前有个师妹死在这了,女菩萨是来送她的么?偿” 春晓猛地回头,几步扑到那尼姑面前,清泠泠的眸子平静的叫人生畏,尼姑这才发现,女子虽长的美貌,却是个冰霜人物,可恰是这种冷反而让人更为侧目,尼姑想她方外之人本不该着相,却也忍不住心内赞叹,就听这标致的娇娥问:“哪里的师妹?因何死的?” 尼姑却也不清楚,她是庵里打扫香案,给菩萨按时上香换果品的,现下被派来守灵堂,来的时候听旁人提起。 “后头如何处置的?”春晓但问。 尼姑仔细回想了一下,忽地道:“横死的要送去金刚菩萨前,方可压制住冤魂,待做了法事,方可登极乐世界。” 春晓道谢后转身就往供奉金刚菩萨的天王殿去,果真在大殿看见有五六个尼姑围坐在一具尸首边念经,她径直走进去,一把掀开绸布,却是一愣,见到的是趴着的尸首,伸手把脸往自己这边一扳,耳边惊呼声一片,“施主,使不得……。”只是为时已晚,夕秋的脸已经偏过来。 春晓抿着唇,手指慢慢拢起夕秋耳鬓散落的长发,一张森白的小脸露出来,睁大了眼睛,眼底没有恐惧,而是含着满满求生的希望,嘴角还带着微笑,春晓平静的看着,将手指在她眼皮上抹了把,死后的夕秋终于闭上了眼睛。 尼姑们口呼佛号,一人埋怨道:“女施主非亲非故怎么能如此莽撞,快快让开。”说着将春晓挤开,又把夕秋的头翻过去,头朝下盖上了蒙布。 尼姑开始念经,嗡嗡梵音绕梁,听在春晓的耳朵里未有丝毫触动,正如面对夕秋的死,也只是疑惑夕秋是如何死的?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那个幽窗小梦却是她的魂魄来辞行吧。 春晓往外去,在外头转悠了一圈,拦住一个小尼姑,八丨九岁模样,将荷包里装的金丝麻糖给了她,问起夕秋的死因。 小尼姑虽是个孩子,可也什么都懂了,在庵堂里什么丑事怪事没见过?当下稳稳的收起糖,又与春晓化了几文指点迷津的钱,才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她说的详细,却不是亲眼所见,本是师姐妹中传的话,更有那位自称亲眼目睹的师姐,自言自语的说什么人是老太太一拐杖杀的,也说给春晓当笑话听了。 春晓却不觉得是笑话,当即认定这才是真相,确准夕秋是听到了老太太的秘密才被一鼓作气的灭了口,只即便知道夕秋死的冤枉,却没证据指正老太太,再说,指望老太太受大周朝律法制裁,怕是头一个不同意的就是龚三爷。 春晓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回去,她才从厢房门口过去,就有个捧着肚子的人急匆匆背着个包袱朝外去,春晓回头瞅了眼,只见一个粗壮的背影,穿着臃肿的灰蓝棉袍子,头戴僧帽,她也只是看了眼便收回视线,慢慢走回住处。 却不知刚才过去的是老相识——红绫。 红绫此时的面色可不好看,煞白着脸,惊恐的睁着一双眼睛,不住的朝四周看,她把包袱往胸前揽了揽,好像抱着这团东西就会不那么害怕,此时天色昏暗,又有许多庵堂的弟子穿梭,互不认识也寻常,她趁机溜到山门,给了别处庵里的一个僧尼二十两银子,随着她糊弄龚家外围守卫,出山门而去。 那僧尼贪得无厌,在路上强行抢走红绫包袱里剩余的银两,还将衣裳散乱了一地。 红绫只得蹲在冰冷枯萎的灌木丛中把衣裳收好,嘴里低低骂着那尼姑,正要把包袱背身上,就听呼啦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她忙把身子缩好。 狭窄的山路上很快出现一行人,把头的身形高大颀长,穿着墨色衣袍,身披领口镶狐狸毛鹤氅,银冠束发,英姿勃发,正是曾经的枕边人龚三爷,在他身后跟着福泉、赵福等一众随从,几人脚步匆匆的朝上云庵山门去了。 藏在树后的红绫并未被他们发觉,眼见人走的远了她慢慢站起身来,眸子泛着毒光,狠狠的朝一旁啐了口,“不过是偷人来的野种,真当自己是真命天子了,呸,都是假的!别惹老娘,惹急了哪天都给你抖落出来,看你还如何做人,什么龚三爷,亲爹都不知是谁的杂碎罢了!” 红绫说完忽地把自己嘴捂上,左右看了看,收紧肩上的包裹朝下山的路去了。 天下事皆是无巧不成书,红绫以为听到了灭口的秘密,首要是逃之夭夭,既没被春晓识破,也没被龚三爷抓到,正踌躇满志,到了山脚下却被不知何时建出的茅草棚主人截住了,膀大腰圆的贺氏上下打量了红绫,嗓门大的朝院子里道:“老姐姐看这是谁?” 范氏围着围裙,手里拿出汤勺就从外面砌的灶台探出半个身子,应道:“谁呀?” 红绫一听整个人就是一僵,随即拔腿就跑,一转身就被个少年拦住,紧跟着拿着汤勺的范氏走了过来,只一个侧影就叫范氏咬牙,上去就把红绫的手攥住,咬牙道:“地狱无门你自投,偿我儿子命来!” ---题外话---感谢无敌小叶子送来1张月票、1439667324送来3张月票、草藤妈妈送来6张月票、15996925519送来188荷包、千千阙歌502送来6张月票、13949030877送来3张月票、sunshinezy0080送来3张月票、锦鸿小宝送来2张月票、h_25al4dxm送来3张月票、妃我不可送来1张月票、15865311190送来5枚钻石并22朵花。 谢谢以上诸位的支持,么么哒,作者还是那句话,会努力滴~ 第315章 是她的夫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头发从发梢一直洗到发顶,春晓纤白的手指轻柔灵巧的在发间穿梭,到了发顶,她揉搓了两下,忽然一只手按住她的,就听龚炎则闭着眼睛道:“按按头,爷脑仁疼。撄” 春晓“嗯”了声,从善如流的按向他太阳穴,只那只修长笔直的手没挪开,她按着他的额头,他的手指肚慢慢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春晓按了一会儿皱眉,“您不是累了么?” “嗯。”龚炎则鼻腔里漫不经心的哼了声。 “您举着胳膊摸婢妾的手,不酸么?”春晓有些不能理解,若是这样,不如他自己按头啊,下手还有轻重。 龚炎则手一顿,却没移开,反而慢慢的摸到她手腕上,攥住,忽地往怀里一带,春晓重心不稳,倾着身子就往浴桶里扎,脸上虽还平静,眼睛却睁大了几分,手脚也显的无措,噗通一声跌进水里。 他轻笑着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春晓脸上被溅满水珠,胸口微微喘着,从水里站起来,身上已然全湿透了,玲珑有致的身段妖冶的抵到龚炎则的眼底偿。 龚炎则眼神炽热,待春晓平息了喘息,哑着嗓子问:“你这身子原本就是你的?” “什么?”春晓没听明白,伸手把脸上的水抹了把,疑惑的看着依旧悠然的仰靠在浴桶上的男人。就见他启着有些暗红的唇,唇瓣饱满的弯起一个诱人的弧度,“爷是问你,这身子,是真是假?” 春晓低头看了眼自己,但见衣裳透了,衣料都贴在身上,勾勒出圆润丨挺丨翘的胸脯,在浓雾中随着自己的呼吸颤巍巍的起伏着,她又去看龚炎则,男人如墨般的眼底深邃的仿佛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情思,她一时看不太懂,又想,这种时候她是不是该把衣裳遮掩好,然后立时退出去? 可龚三爷原本就是她的夫君,夫君不是外男,那自己是矜持出去还是任君采撷?想以前,貌似有些欲拒还迎的姿态,但看后来愉悦的表情,应是也欢喜被三爷疼爱的。 既如此,她觉得倒应该展现最傲人的一面,夫妻敦丨伦,本属寻常,何必遮遮掩掩拉拉扯扯的跟台上演戏似的,忒麻烦。 在龚炎则火热莫测的视线里,春晓问:“三爷是想敦丨伦么?” 龚炎则一惊,细细看了春晓两眼,见她那双该死的眸子还是静静的没一丝涟漪,所有情思欲丨火都凉了一大截,磨牙道:“是。” 春晓点点头,很平静的伸手把衣裳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水蓝绣黑黄鸟雀的绸子小衣,粉白的颈子上挂着小衣的细绳,肩膀、锁骨和精致秀气的肩膀,无一不让人惊艳到窒息。 龚炎则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他身上热血沸腾,全都朝着身下某点涌过去,血液和身体都在叫嚣着,素了这么些日子,还挑什么冷饭凉茶,只要没认错,还是他的晓儿就行,这种事太矫情便要‘饿死’,想到这,就见浴桶水波晃荡,龚炎则翻了个身,把春晓压在浴桶边上。 春晓的腰磕在了桶沿儿,微一皱眉,伸手抵住龚三爷想要更进一步的靠近,道:“三爷稍等,婢妾……”不待说完,忽地胸口微微刺痛,男人低下头去,呵着气张口含住了她那娇嫩的顶端。 春晓通身如同过电般从头麻到脚趾头,这番前所未有的震撼感觉就连筋骨也酥软,她脑子里回想着以前她与三爷这时候是如何应对的,可脑子一片白茫茫的,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紧跟着三爷摸着她的下巴,一叠亲吻自胸口顺着脖子往上来,随后张口把她怔怔微启的嘴唇包裹住。 春晓‘嗯’的发出娇吟,渐渐连声音也被吞进男人肚子。 而龚炎则浑身紧绷着,似乎积蓄的力量都在贲发的筋脉与肌肉里,恨不得一时解放出去,再看身下的女人,脸颊潮红,艳若桃李,清泠泠的眸子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茫然无措的望着他,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身子犹如一叶小舟,任凭他摇着水面,随波飘荡。 他伸手摸了她脸一把,慢慢滑下腰迹,勾起纤秾合度的腿儿,带着水流的顺滑,进入不让他思念已久的地方,他听着她惊呼一声,跟着仰起青筋暴满的脖颈,长长喟叹一口声,身体里那份旷日许久的兴奋和满足,让他等不得她适应,便勾着她摆动起来。 一时满室春色,但听水声啪啪作响,浴桶也发出咯吱的响声,总叫人担心什么时候就散了架子,泄出水来。 到底是旷的久了,没一会儿龚炎则便没收住,精赤的上半身慢慢松懈了绷紧的肌肉,他伏在春晓身上,看她脸上娇红胜过芳菲,与以前无甚两样,心头欢喜,咬着她的耳垂,能感觉到她纤柔的身子猛地绷的直直的,便忍不住低笑,暗哑道:“爷发现,你再怎么变,这般敏感却不曾变,正该多些此事,也叫你想起往日如何爱爷的。”说罢舔舐那嫣红的唇角,就觉春晓又是一抖,他眼底带着笑,再次抵入。 浴桶里的水渐渐变凉,龚炎则跨出来,伸手将软成一团的春晓也抱了出来,又用宽大的棉布围上,他连身上的水都不曾擦,就把人抱出净室,直接安置在烧的热热的临窗大炕上,但见冷空气一沾,春晓的眼睛渐渐清亮,龚炎则冷笑一声,随即压了上去,二话不说攻城略地。 春晓一声嘤咛,身不由己的随他去了。 再说书房外,福海风尘仆仆的回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洗漱一番便来见三爷,给主子爷请安,只左等右等不好叫门,听见里头缠绵的喘息,他退到院子中间去,又等了半个时辰,实在冷的难受,举步进了对面茶房,见福泉悠哉的吃着茶。 福海感叹道:“还是家里好,外头再多奉承,不如家人一句暖心的絮叨。” “这倒是真的。”福泉递过来一盏茶,自己也捧起吃了口,笑眯眯的点头。 “诶?这真假春晓是怎么回事啊?如今三爷是怎么想的,不稀罕下院那位了?”福海怎么也要打听清楚了,别回话的时候触了三爷的霉头。 福泉‘嘿’了声,道:“这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三爷是疑心下院那个痴傻的才是假姑娘呢,后头从人牙子手里买进来的这个才是真,那姑娘只用粉把脸上的胎记一盖,别说三爷看的入神,就连我也觉着再不可能是假的,你不想想,没有这个眼力,我敢把相貌一样的领到三爷跟前去?不说旁的,只说这姑娘身上的气度,便没个假!” “哥哥,你这说的有点玄乎啊。”福海不太信的呵呵一笑,低头吃茶。 福泉道:“这还不是玄的,下院那位原上过一次公堂,当时是死了两个男人的妇人为原告,指认春晓姑娘是凶手,还说鼻子特灵,只一闻,不用看相貌便知是不是姑娘本人。后来三爷回来,陪着如今在书房里的这位也去了一趟公堂,那告状的妇人也在,却不曾吵吵是假冒的,当时我就心下嘀咕,可不是已经真到连身上的气味也一样了?” 福海一愣,因问:“那妇人的鼻子真的比狗还灵?” 福泉点头,“如今卢正宁官司缠身,没余地对付三爷了,只求开脱自己已经焦头烂额,我便把那个鼻子灵的从牢里领了出来,找了个机会当作绣娘在下院同时见了真假两位姑娘,你可知回头我问她谁是真谁是假,她怎么说?” 福海听的入神。 福泉高深莫测的一笑,“那痴傻的身上也有香味,却是青竹香,与原来姑娘身上的不同。” “认准这个了?” “不然呢,三爷若心里没底能把人留在书房大半日的光景么?”福泉又给福海和自己续上水,吱溜吃上一口,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今晚儿的菜可是西山庄子才送来的新鲜菜,可别叫人贪没了。” 福海若有所思,心想:既然三爷认出哪个是真的春晓姑娘,还用请徐道长来做法驱邪吗?只把假春晓撵出去,哪里还需费这个心思。 且徐道长到底年岁不饶人,来的路上还受了风寒,边吃药边上路,只怕到了沥镇也要折腾半条命去,能不能开坛做法还不一定呢。 ---题外话---还有一更~! 第316章 老太太睡冰棺(今日6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再说书房里,龚炎则看了眼睡的乏沉的春晓,粉白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娇憨,睡时手指还捻着他的大拇指,似怕他走,他这心里别提多烫贴了。也没收拾两人,只把床单扯了丢地上,抱着娇娇仰头睡去。 这一睡便是晚饭也没吃,屋里的碳有些灰了,福泉叫洒扫的丫头进去添碳,那丫头只听福泉嘱咐轻声些,三爷在歇觉,却不知屋里还多睡个女子,轻手轻脚的添了碳,瞥眼见内室的净房门大敞着,就想着进去把门关上,别是潮气冲屋里来不舒服,只路过屏风时忍不住扫了眼。 但见地上胡乱丢着床单,三爷在炕上躺着,宽肩蜂腰,一条长腿跨在银红绣富丽海棠锦缎被子上,腰以下只穿了散腿的雪色棉绫裤子,赤着上身,身上白的耀目,一只有力的手臂搭在一处,倒似搂着什么人。 丫头慢慢瞠大眼睛,就见手臂搂着个女子,那一头雾般的秀发铺沉在枕头四周,与三爷的头发混在一处,露了半张脸,粉白粉白的,虽看不清模样,却知道必定是个美貌的。府里都知道三爷独宠下院那位姑娘,即便痴傻了也每日都去坐一坐,又常宿在外书房,鸢露苑里那位刘姨娘连片衣角都沾不到三爷,如今是怎么回事? 那丫头只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净房的门也不去管,转身往外退,却是越惊越发慌,到底碰了衣架子,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她吓的不敢动,就听隔断后的传来翻身声,又过了一阵,男人低压着嗓子道:“谁在外头?” 丫头咬着唇应声,“是奴婢。” “倒茶来。”三爷似坐起了身偿。 丫头忙应‘是’,转身快步去了。 里间龚炎则支起一侧手臂,侧躺着看着春晓,怎么看怎么舒坦,心里这股子热乎劲儿就没散,伸手在春晓额头、鼻端、唇角轻轻掠了掠,低头弯了弯唇,在她可口的小嘴上亲了口。 不一时丫头送茶进来,放在炕边的小几上便退下,龚炎则伸手端了一盏吃了,而后又端了一盏,扶着春晓的脑袋,隔在自己胸前喂她喝,春晓只觉四肢都散了架子,腰酸软成一滩泥,睡梦深沉,却觉口渴,这时唇上沾到清爽,忙张口吮着,不一时一碗茶全进了肚子,她却还以为做梦,心满意足的又躺下了。 龚炎则笑了笑,指肚撷去她嘴角淌下来的水,轻慢的匀在她有些发干的嘴唇上,但见唇色粉润,心头一动,低下去舔弄,渐渐气息加重,身上又动了情丨欲,也不管春晓是不是睡着,埋头挺了进去。 睡梦中的春晓只觉得一股巨流将她冲进海中,却是细摇慢碾,渐渐得出味儿来,舒服的随着摇曳的涟漪发出娇丨吟。 龚炎则嘴角勾笑,伸手拿了软垫垫在她腰下,一时大刀阔斧的冲撞起来。 如此这般的狂风暴雨春晓哪里还睡的着,睁开眼睛就见龚炎则俊美的脸上滴着汗珠,一双眼蕴黑沉沉的墨色,似要将她整个吸进去一般,春晓神色一凛,腿肚绷直,一股巨浪随之扑来,将两人一同送上云端。 云开雾散,龚炎则搂着春晓,一手拨开汗湿粘在她脸颊的头发,低低笑道:“不若咱们就连在一处活到白首吧,也省的你成日跟个勘破红尘的姑子似的,瞧的爷心里发堵,这样好,这样才似个真人儿。” 春晓还带着折腾出的春潮,眼底也还迷蒙着,也不应话,娇喘着把脸往龚炎则胸口埋。 龚炎则忽地一僵,胸口被软糯的小嘴含住,才消下去的火哄的拱了上来,他脸色发红,耳垂都红的要滴血似的,不敢置信又惊喜万分的看着那埋在他胸口的春晓,艰难的哑声道:“你做什么?” 春晓的理智恢复的极快,但她觉得她获得了一种以前没有的情绪,奋亢、激情,那种不论怎么做都滋味难言的感觉,抵透了躯干和骨头,直达心脏,胸腔会发出砰砰狂跳的震颤。 这才是有滋有味、有知有觉,如此才是人。 她学着龚炎则的动作,在他身上一一施为,余光瞥见男人似痛苦更似愉悦的表情,砸吧砸吧小嘴,有些不满,想仰头说什么,一只大手直接按下她,就听浑厚带着轻颤的声音道:“小妖精,勾火不能半途而废。” 春晓做任何事都是尽心做好,除非涉及性命之忧,是以蹙了蹙眉,便低下头顺着男人的肌理一路向下…… 门外不敢离开,等着听差的丫头但听屋里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身子一抖,软着腿又向外退了退,过了约半个时辰里头风停雨歇,她面红耳赤的寻思主子爷该叫人了,便又轻手轻脚的靠近了些,只不一时就传来三爷奇怪的哼声,吓的一转身,干脆从玄关出门去,小跑着到院子里发怔,直觉得脸都要烧着了似的。 …… 朝阳算着时辰见春晓去了大半日,天黑透了也不曾回,不禁冷笑连连,心里想着:既是姑娘得不来三爷的宠了,那就把这院子搅乱,谁也别寻思独宠,贱人想借一张脸与姑娘平起平坐,做梦!即是给别人也不给她。 如此想着,趁着夜色出了门。 因竹偶整日不是发呆,就是寻着一块地方转圈钻爬,三爷不来,饭一口也不吃,偶尔渴了要喝水,便没有旁的事侍候,于是几个丫头无非是靠在一处做针线,留一个在屋里看着就行。 思晨见朝阳出去,皱了皱眉,看朝阳阴沉的脸色想是去寻假春晓了,她有些迟疑的不知是该拦一拦还是凭着她去教训假春晓,迟疑的功夫朝阳没了影子,思晨起身跟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阵,转身回了屋。 算了,她管个什么劲儿,叫人指着脸骂吃里爬外也着实不好听,不若等夕秋姐姐回来再说。 却不知她的夕秋姐姐如今正悄悄的被人抬出了上云庵,径直往一家棺材铺去,盛放好了,又有人领来夕秋的家人,老子娘及两个兄弟一番哭诉后,上棺钉钉,给了夕秋老子娘身契以及上千两银子,当夜坐上马车,拖着棺椁出城,往夕秋老子的原籍江苏去了,自此再不是龚家的奴仆,凭着夕秋用命换来的资财足够买房置地做富家翁。 送走了夕秋老子娘,刘兆冷笑一声:“也算求仁得仁。”自此还回上云庵,此番他领头护着庵堂老太太安全,可也兼顾着监视老太太一举一动,他也是三爷心腹,只与赵福的仗义不同,心肠却是硬的,若不是当年落魄的差点饿死,被三爷所救,只怕也收服不了他。 刘兆心里明白,监视老太太这件事,换一个都要心存顾忌,当说不当说只怕还要三爷自己个去猜,可吩咐了他刘兆,却是不管那些个,保准一五一十,不待落下半句的。 刘兆回到上云庵,就见看守上庵堂的护卫一角乱了营,他厉喝:“都乱什么,见鬼了吗?” 他的副手一见刘兆,忙挤了过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正要请示您,要不要去请三爷来,老太太那里疯了。” “怎么?”刘兆眼皮一跳。 副手道:“也不知哪来的毛贼,许是见咱们护卫森严,得不了好去,竟泄愤的把上云的尸首剁烂了,老太太哭天抢地,晕死过去,如今又醒了,方才冰棺才抬进去,老太太竟自己躺到里头,谁拉也不起来,还说自己要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兆瞅了瞅天色,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便道:“我先去看看情况,一会儿再说。”笑话,三爷吩咐他监视老太太,可不就是不想与老太太对上吗,这时候去喊三爷算怎么回事。但老太太也不能就这么折腾没了,真有个好歹,三爷那里也交到不过去。 于是他急匆匆的向离去,尼姑们也都起了身,靠墙两排溜溜站着,手上大辑,口中念着阿弥陀佛,灯笼晃过,个个脸上神色古怪惊骇,又听小厮道:“她们说是老太太身上惹了冤魂了,方才那主持还说与咱们商量,给老太太做法事呢。” 刘兆嗤地翻了个白眼,道:“怪力乱神,不用管。” 刘兆这厢进了老太太所在地庵堂,果见穿了一袭黑的老太太躺在冰棺里抖着身子,几个丫头屏息静气的在四周围着,直摸眼泪。当即若不是还记得这人是三爷的亲祖母,他都要乐出声了。 第319章 拼命留住他(今日10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窗外的春晓一凛,忙喊道:“你前面左拐,炕对面的墙壁是个暗道!”耳朵里全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春晓怕他听不清,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龚炎则忙抱着老夫人就往那面墙壁去,待扭动机关,他进密室的一瞬想起还有个假春晓,一回头,那假春晓正手里捏着糖,心满意足的爬出了窗子,他回眸时,只看见一双赤足的脚丫子,脚趾头燃着火苗撄。 虽知是假的,可还是心头一惊,咬着牙劝说自己再不得任意妄为,便收回视线急匆匆的向外去,这密道直通明松院的后罩房,从里头出来,却见彭管事领着福泉、福海迎他,龚炎则扫了一圈不见春晓,一面朝前头厢房安置老太太,一面问老彭,“你怎么这个时候进府了?” 老彭道:“商会里闹的凶,有人传出漕运的许佑许二爷要娶葛大奶奶,而葛大奶奶听闻此言论又不反驳,一时便有兴风作浪的说支持许二爷上位,我与老几位商量了一时,过来寻您拿个主意。” “嗯。”龚炎则没说什么,怀里抱着的老太太抖了一下,紧着呼气咳嗽起来,咳嗽了一阵又没了动静偿。 老彭早年也在老太太手下做过事,见状把头低下,轻声询问:“老太太到底是呛了烟,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龚炎则想了想道:“去将上云庵给老……老太太看病的尼姑请到家里来。”如今再称呼老太太,怎么都是一种讽刺。 怎地不请孔郎中了?福泉福海对视一眼,却不敢问,福海转身就去办了。 老彭又道:“三爷与老太太能顺利出来,还得多亏了俞姑娘,不瞒三爷说,早前老彭还有误会俞姑娘是沽名钓誉之辈,这一遭才看出是个巾帼女子,那样大的火竟是眼不眨的冲了进去,老彭我愈发惭愧,方才想进去,一根横木下来便吓的不知迈哪条腿了。” 福泉脸上也是讪讪一热,他和福海都是绕着房子急的跳脚,就是没法进去,只多靠近半步,便觉着热浪炽热的能把皮肤烧焦。 龚炎则身在其中,自然知道火不容情,因问:“春晓呢?” 这是问的福泉,福泉忙道:“被丫鬟扶着回下院了,也已经嘱咐思晨请郎中。” 龚炎则点点头,路过明松堂正房时,但见旁的房子也竟着了火,许多下人抬水救火,好在风渐渐停了,火苗并不再往别处蔓延。 “下雪了?”老彭摸了把鼻梁,仰头看了看,就见星星点点的雪粒子从空中落下,正砸在他眼皮上,与龚炎则感慨道:“就连老天也要救三爷呢,这雪下的及时。”这话才落下,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几人纷纷侧目,明松堂正房被烧成骨架,轰然倒塌。 “看来是我们姑娘比老天快一步。”福泉感慨道。 龚炎则一直瞅着那倒塌的房屋,讥讽的一笑,方才他是真的动了与这些丑陋恶心的事情一同深埋火海的心思,只如今不会了,毕竟有人拼命要留住他。 他怀里的老太太紧闭着眼睛,似无所觉,任凭雪花洒落,面容安静。 再说春晓,领着竹偶进出火场一回,竹偶已经损坏多处,路经七爷的纯山苑时,正巧有给三房太太看了病正要出府的女郎中,叫七爷拦住,请她给春晓治伤,说道:“只怕耽误不得,不若就在我这里先让郎中瞧一瞧。” 于是思晨、思华陪着春晓与竹偶在七爷处治伤,思婉、思瑶扯着朝阳回了下院。 去的还是绮云阁,在高挂的帷幕里,春晓把竹偶的衣裳褪下,但见身上多处白色凹痕,这些应都是重物砸的,头发烧焦了一大把,看来要剪掉了,剪了也不会再长,叫春晓有些烦心,另外脚上被火烧过的地方,成了肉芽一样的小坑,只怕任谁看了都要惊讶与怎么造成的,且也不会再长的光滑,不论什么药膏都不成。 “唉……”春晓学着旁人那样长叹一口气。 龚炎文隔着帘幕瞅了眼,道:“擦好药膏就让你们姑娘歇息吧,爷有话问你。” 春晓忙把竹偶穿戴好,盖上被子,思晨端了茶进来,随后思华端了药进来,茶是给龚炎文烧的,他这里竟然没个丫头。 随后思晨、思华去服侍竹偶喝药,春晓随着龚炎文到了僻静处吃茶。 “到底怎么回事?你脸上是怎么弄的?里头那个是谁?明松堂怎么会起火?”龚炎文因有了‘信息危机’,终日在仙芝楼里忙的昏天暗地,一晃十来日没回来,今天方一进大门就听人说明松堂着火了,吓的不轻,忙朝那头去,在路上与春晓遇见,忍着满肚子疑惑没问,这会儿抓住了春晓一股脑的问出来。 春晓吃了口茶,面容平静,眼神疏淡,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有未知的东西么,现在正合你意。” 龚炎文挠挠头,“太多未知便叫人心慌了。” 春晓瞅了他一眼,没吭声,虽然知道自己之前与龚炎文的交往比较特殊,但不代表就一定要亲密无间。 龚炎文很快发现她与往日不同,过于平静,更叫人觉得高深莫测,惹的他抓心挠肝的想要抠出点东西来,偏偏春晓稳如磐石。 龚炎文想了想,道:“我有茜娘的消息,你要不要听,咱们按照仙芝楼的规矩做个交换?” “不想知道。”春晓摇摇头。 “那你的身……”龚炎文正打算深入引丨诱,就听外头云来通禀:“三爷来了。” 第320章 何为动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身上披着大氅,外头雪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下的大了,他的肩头有星星点点的白色,思晨小跑出来,要上前侍候除去大氅,龚炎则摆手制止了,问清假春晓在哪,便抬脚上了楼梯。 思晨低着头,待楼梯上没了脚步声才敢悄悄抬头,眼中神色十分复杂,看来假的替代真的,很快就要实现了。 春晓已经站起身,在门口迎着龚炎则进来。 龚炎则瞅了眼屋子的布局,矮几、长案、蒲团、毡垫,倒是汉室风范,他点点头,却没往里坐,而是牵住春晓的手,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见她额头留海几处被火烧焦了,眼神暗了暗,轻声问:“哪里伤了?” 春晓平静的摇摇头。 龚炎则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似平淡,却藏着太多情意,而后越过春晓看向小七,道:“你这里到底不方便,这就回去了,你抽空来我外书房一趟。” 小七眼瞅着龚炎则淡然一扫,转头就要把人带走,当下急了,他想知道的一样没弄明白,忙就要拦春晓,龚炎则把身子挪了挪,截断小七伸过来的手偿。 小七苦着脸叫:“三哥……我还有话没和小嫂子说……” 一声三哥叫的龚炎则变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龚炎文一见,吓的把话噎在了嗓子眼,紧着向后退。 这股子火是因何而起,龚炎则是知道的,实与龚炎文无关,可他就是压不住,抓着春晓的手不由的加重,春晓抬头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了他的,龚炎则却是紧绷身子,忽地松开春晓的手,谁也不看的一头朝外奔去,走的又快又急,似身后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叫他一时一刻也容不下。 春晓跟着转身,看着龚炎则大氅荡起的背影,明明还和以往一样肆意洒脱,却总觉得多了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龚炎文见龚三爷转身下了楼梯,才凑过来,目光还落在拐角,奇怪道:“他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看都像是要爆发的火山似的。”话才说完,就见龚炎则蹬蹬的又回转,几步上来,电挚一般到近前,拉着春晓就走。 春晓一面瞅着龚炎则阴寒的侧脸,一面紧跟着去了。 龚炎文这才捂着胸口靠墙吸口气,“好在不曾彻底失常,没丢下春晓不管。” 云来在门口恭送三爷与假春晓,鲜见的也好奇的多瞅了两眼,因三爷吩咐丫头陪着竹偶休息好了再回,这会儿屋里还有外人,云来便没问,呆了半日,思晨几个也走了,他才上了楼,见面就问龚炎文,“怎么两个长的一样?” 龚炎文摸着下巴,琢磨着道:“爷也纳闷呢,这里头肯定有事,走,回仙芝楼。” “可您才回来,且老太太那里又受了惊吓,现在出府不妥。”云来劝道。 龚炎文想了想,问道:“大太太去侍疾了么?”他母亲病了暂时没去也无妨,大房的冯氏总要去吧。 云来却道:“未曾,三爷发下话来,老太太需静养,谁也不许去打扰。” 龚炎文眼睛一亮,与云来互相看了看,笑道:“光顾着外头的事了,府里的事倒看不懂了,去查查。” 云来点头应下,转身出去。 再说龚炎则与春晓疾步出了纯山苑,又往外行了一阵,但见春晓因走的急,两颊泛红,胸脯急喘,他脚步渐渐放慢,抬头就见是鸢露苑旁边的小园子,因鸢露苑已经没什么主子了,冬日又没什么景致,门上了锁。 龚炎则伸手从春晓发髻上拔下发簪,在锁孔里比弄两下,很快传来一声轻响,又把发簪给春晓插戴好,卸下锁头,领着春晓朝园子里去。 湖石叠砌,枯丛绕湖,鹅毛大雪在冰莹的湖面上空洋洋洒洒,龚炎则牵着春晓的手上了亭子,扶着阑干往远处望,天际灰蓝,雪片纷杂,却是没有风。 春晓站在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阵,感觉到他呼吸渐渐平稳,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般锋利愤怒,便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老太太没事吧?” 但见龚炎则搭在阑干上的手蓦地攥紧,春晓目光一闪,确准了心里的考量,走水的事与老太太有关,她盯着那只手,想了想,又道:“不管怎么说,命最重要。”点到即止,也不刨根究底的问,也不再劝什么,三爷是聪明人,既然最后关头是想着逃生,那说明他还有理智在,还想活着。 “有些人,生来就不该存活。”龚炎则僵着嗓子犹如自言自语的说着,手松开阑干,慢慢站的笔直,脊背如青松般遒劲,他的双眼沉沉如墨,冷静且深邃,忽地扭头看春晓,道:“但既成事实,便该存在。” 春晓明明无知无觉,却在这时感觉心脏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如一朵乍然绽放的烟火,一下照亮了整个心底。 男儿当如此,世间才会污浊涤荡,不存于世。 她似乎有些理解,何为动心,但也只是一瞬,那种感觉便烟消云散了。春晓有些可惜,她仰着头,忽地一念滋生,伸手挽上男人的脖颈,慢慢踮起脚,将唇落在他喉结上,舔舐、轻咬,男人的呼吸猛地一沉,一把将春晓扯住,两步按在亭柱上,胸口剧烈的起伏,他低着眉眼,深深的看着女子平静的面容,还有那一双清澄的眼睛,低下头张口将她微启的红唇吻住。 春晓心尖骤紧,深深吸气,鼻端是他早起擦的松木凝露的清爽味道和热烈贲发的男人独有的气息,唇上被碾磨齿咬,一阵阵酥麻从脊椎冲向大脑,她睁大水眸,长睫轻颤,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不住将身子贴上去迎合。 白雪漫天,两人背靠朱红亭柱,互拥着,交颈缠绵,难分难解。 犹如隔着一道朦朦胧胧的帷幔,帷幔后立着穿着亮堂堂的桃红撒花缎子襕边绣云草纹袄儿的女子,她一脸吃惊的看着不远处凉亭上的男女,随即咬住唇角,酸着一张脸转身去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氏。 原是刘氏听闻明松堂起火,怕早早赶到要进去救人,便存心当做不知道躲了一阵,后头听说火灭了大半,三爷与老太太都得救了,这才急匆匆的跑过去献殷勤,哪想并没有碰到三爷。众人看她穿的花俏鲜丽,纷纷撇嘴,刘氏也不以为意,只当她们嫉妒,再说她来看三爷,也不能穿的不出彩吧。 刘氏扑了个空,转身打听老太太,硬着头皮要是侍疾,又被告知老太太不让人打扰,把她拦回去了。 一脸碰壁,刘氏心里烦闷,且进府也有些日子了,教养嬷嬷教的规矩也学了七七八八,老太太又连骂带数落的教给她好些个手段,可到现在她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前儿她娘过来,埋怨她好半晌,家里的生意全靠三爷罩着,若是没个亲亲外孙子,以后谁知道能罩多久,再说,闺女没个孩子也难立足不是。 刘氏也急,嘴里小声嘀咕着,也没留意就走到了小园子,但见平日锁着的门大敞,便探着身子向前去,一直走到亭子跟前,一眼认出三爷,那女子被压在三爷身前,看了半晌也是模模糊糊的,幸好她眼神好,看到女子脸颊的胎记,一下记起是那个与春晓面貌相似的丑丫头。 在她眼里,脸上有胎记还能好看哪去。 刘氏退出小园子,酸的牙都要倒了,也是奇了怪了,三爷怎么就盯准了那张脸,连一半是阴阳脸也不忌讳,居然下的去嘴,亲的这般火热。 她在路上甩着帕子,走着走着忽然灵光一闪,紧着加快步子,回去后收拾了果匣子、两匹锦缎并一大盒子厨上送来却没来得及吃的菜,统统要丫头拎着,现下也不用与老太太请示,三爷那边正和小妖精打的火热,也不用去说,直接去大房冯氏那里要对牌,出了二门,车马本就准备仓促,她又挑三拣四的在门口与下人理论半晌,直把下人说的脸都紫了,才上了马车往城北去。 提前没打招呼,刘家也是一阵忙乱,待娘俩坐下,刘母皱眉埋怨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与老太太说了没,三爷知道你回来不?回头能来接你不?”说罢脸上冷笑着,“丧气的,那老俞家好好的豆腐坊不做,偏要做什么酒楼,又攀着三爷的关系,在咱们酒楼旁边的客来酒楼帮着做事,却是学这里面的门道呢,一大早的见我就摆着臭脸,呸,我能叫她看笑话,说什么她们家闺女回去住两宿,三爷惦记的什么似的,紧着把人接回去,今儿也要让她亲眼看看,咱们刘家的闺女也是三爷的心头肉。” 刘母喘口气,吃了口茶,摸着她家闺女的手臂,一叠声道:“肉儿啊,三爷定会来接你的吧?” 刘氏涨的脸通红,最后瘪着嘴道:“咋?三爷不来我就不是刘家的闺女了?” “那哪能呢。”刘母一听这话头就知道是等不来三爷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看自己闺女清秀的脸盘,怎么看怎么好看,闺女长的不像她,身条也好,面皮也好,早就想着将来嫁到高门去,这才托了媒人四处说,到底如愿嫁给了权贵滔天的龚三爷,可不是养了好闺女。 一边安抚住闺女,一边问:“回来可是有事?有事你叫个小丫头传话来,娘去看你。” 刘氏才被她娘说的心里泛酸,浑身不好,这会儿眼睛一亮,忙道:“娘,我想把我这张脸弄成春晓的模样。”不待说完,她娘嗷的一嗓子,“说啥,弄成那贱货的模样,你是吃撑了还是吃屎了?” 刘母是个夜叉的性子,别看刘秀才做了秀才,那也是她张口就骂的,刘秀才总觉得和个妇人撕缠叫人听见了笑话,便不吭声,久而久之,倒养的刘母跋扈,好在对婆婆百依百顺,婆婆夸一个好,可不比旁人夸十句更有份量,刘秀才便全忍了。 刘母骂人顺口,一不留神就把闺女骂了,骂完见闺女脸通红,有心安抚,却又生气,沉着脸道:“你倒是说说,为啥要这么干。” 刘氏也知道母亲的性子,兼这些日子被老太太磨的也软和,吸了口气便说了,“原三爷就喜欢那模样的,没看呢,大雪抛天的,亲个没完。” 刘母到底是外人,伸手拍了姑娘肩膀头一巴掌,窘道:“胡说啥!”转而道:“想弄成一样的也不是不能,我先前就与你说过,后巷的林婆子就有一手好妆术,只你得先弄副小相来,最好能让林婆子见一面,才好弄的逼真。” 刘母说着笑了笑:“还是我闺女聪明,这男人啊都贪鲜,天下的女人千千万,可男人就能尝出不是一个味儿来,先别管你能不能留住三爷,只要肚子里留种就是好的。” 刘氏原也是这个意思,更有贪念,看在她是黄花闺女的份上,兴许三爷垂怜就侧目了呢,再有个孩子,以后什么春晓夏晓的还不都得靠边凉快去。 商定好后,刘氏也没过夜,兴匆匆的回府了,她快去快回,倒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刘氏才起了这个念头,朝阳却是惦记好些日子了,她托人从外头弄了迷丨药,暗戳戳的藏在衣怀里,本还有些犹豫,毕竟假春晓虽然勾丨搭三爷,却也得三爷有心,这些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她只是可怜姑娘罢了,且假春晓若是换一张脸,也不会叫她这么恶心,偏偏顶着与姑娘相同的容貌。 其实朝阳心里更恨的是三爷贪色薄情,一想起姑娘曾摸着她的脸颊说,咱们朝阳将来要做正头娘子,她便心疼的难受,以前不知道姑娘为何这样在意名分,如今懂了,男人根本靠不住,女人要争的本就不是男人的恩宠,而是地位。 朝阳立在院子里许久,想到这,一咬牙,朝刘氏的院子去了。 此时思晨、思华还在七爷的纯山苑,春晓与龚炎则在外头,自然,刘氏也在小园子,是以朝阳转了一圈没找见人,狠狠跺了跺脚下的雪,“再让你蹦达一阵,哼。” 再说春晓与龚炎则十指紧扣的回了外书房,所过之处,下人都死死低着头,面带忌讳。 龚炎则皱了眉头,一进屋,除了大氅便道:“你还是你,何必瞒着?叫爷也做了一回薄情郎。” 春晓一歪头见龚炎则肩头的衣裳料子烧着一大片,里面穿的雪白的中衣也是焦黑一块,不由皱眉,却见龚炎则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随意道:“衣裳架子烧倒了,不碍事。” “我看看。”春晓上前勾着他的衣裳领子就往下扯,龚炎则忍不住低笑,轻佻道:“娘子再急也容爷缓一缓,强风冷气的怎么也得吃口热茶再来。” 春晓一时没听懂,待懂了也只是眨眨眼睛,脸不红气不喘的平静道:“听说吃什么补什么,晚上让厨房做些壮丨阳的汤食吧。” 龚炎则的脸便是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立时把这妞办了,只春晓清澄澄的眸子跟透亮的水晶似的,这话该是别无他意的,单纯的就是想让他补身的,因她根本就是心无杂念。 龚炎则又一时气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然后张开手臂示意春晓侍候脱衣。 春晓到底如愿把他衣裳扒了,但见他肩膀发红,燎泡已经裂开,脱衣裳时扯掉一层皮,龚炎则却面不改色,只瞥了眼便要把干净的中衣换上。 春晓抿了抿唇,将衣裳搭在手臂上,回身取了药箱来,又自炉子上拎起一直温着的铜壶,在盆里兑了温水,叫龚炎则坐下,先擦洗了一番,再涂上药膏,包上纱布。他胸口前几日的戳伤已经好的差不离了,皮肉倒是愈合的快。 都弄好了才拢了衣裳,也不系,下身穿着弹墨散腿裤儿,盘腿坐上炕,又叫春晓头枕着他的大腿,搭着薄被歇觉,春晓仰躺着,脸儿对着龚炎则的下巴,伸手摸了摸,指尖顺势划过他的锁骨,明显感觉男人身子一僵,她平静的甚至是冷静,把细腻的指肚与圆润的指甲落向下面。 龚炎则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又出现大雪纷飞中,他抵着她在亭柱上,她攀起一条腿勾着他的腰儿,蓬乱的乌发,冷静的眸子和细细的从她嫣红的唇齿间溢出的轻丨吟,这辈子最销丨魂莫过于此。 他又感觉那种灼热要烧毁什么,一把抓住她碾磨着的手,将人压在身下……。 傍晚时,老太太那头侍候的丫头来回禀,“老太太什么都不吃,一整天也就喝了一回药,晚间药也不吃了。” 龚炎则正在桌案后处理太师府庶务,春晓则手里那本书,昏昏沉沉的半合着眼睛,书在手里眼瞅着就要掉落,听见丫头回话,她正了正身子,把书放好,眼皮却还有些发沉。 龚炎则瞥了眼,心道:以前是每回亲热都要软硬兼施,她还要哭一阵,委屈的什么似的,如今变了个性子,倒是两人更亲近了,不过也把这妮子累的不行,看天色还早,就已经乏的睁不开眼睛。 他勾了勾唇角,无疑心底是愉悦的,只听到丫头提老太太,脸色便冷了下来,淡淡道:“你先回去,爷一会儿过去。” 等丫头离开,春晓就见龚炎则并没有动,还在看着手里的邸报,只看了半晌也不曾翻动一页,一时放下邸报,又去那账册,却也只翻了两页又伸手去拿茶碗,不想袖子勾了砚台里的墨锭,弄的手边尽是墨汁。 春晓道:“三爷,婢妾要不要与您一起去看望老太太。” 龚炎则皱着眉,眼底颇为烦躁的起身把外裳除了,闻言动作一滞,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自里间换了衣裳出来,吩咐道:“抱好手炉。” 春晓忙从软塌上下来,拢好衣裳,把头发也抹了抹,伸手把龚炎则的手炉抱在怀里,到了门口,龚炎则又把他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那个假的不若就养在厢房,你还是姑娘,何必爷置办好一些的东西你连碰都不碰,偏说丫鬟用了不合规矩。”说罢不满的斜睨了一眼,“穿爷的用爷的,就合规矩了?” 春晓很有尺度的在这时弯起唇角,作出微笑的样子,道:“许是不合规矩,但婢妾用着心里舒坦。” 一句话取悦了龚炎则,再不说恢复她身份的事,眼底也有了笑,手蜷着在唇边假意咳嗽一声,前头先走,“就你话多,走吧。” ---题外话---还有更~! 第323章 刘氏暗谋与徐道长赶到(今日6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外书房,龚炎则吩咐福海去一趟断海庵,把那个假扮他母亲的女人带回来。 福海领命,一出院子就被老彭遇上,老彭见他一副出远门的样子,嘿嘿一笑,“看来一个外管事是跑不了了,走的这样勤快,三爷心里有数着呢。” 福海与福泉私下里也聊过,如今三爷手底下得用的管事不少,但架不住事多、生意多,福泉、福海转年都是十六七的年纪,跟着三爷跑外没什么,再往内院走动办差就不大方便了,这也是规矩,早晚要自己领一摊活儿干撄。 福海正想捞个外管事,离了三爷身边施展本事,若还在三爷身边,怕是这些人只看三爷脸面,看不到他的手段偿。 福泉和他想法恰恰相反,只愿做个随从。 福海心知福泉做的事另有隐秘,也不戳破,总归是各有打算,这会儿听老彭说话露的口风,似能如他的愿,福海心内高兴,笑道:“承您吉言。” 闲话少叙。 老太太丧事大办,远在庆州的大老爷、在京城做京官的二老爷以及整日里外出吟诗作对、登山望远的三老爷纷纷往家赶,如今僧尼道士轮流在灵堂念经,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龚家几位小一辈的爷们每日里只在前边招呼宾客已累的面容憔悴,尤其是三爷,不过两日,竟瘦的明显,一张俊颜露出棱角,剑眉威严,眼眸深邃,浑身都散着冷气。 外头有人高唱,“三老爷回来了!” 龚炎则与龚炎检互相看了眼,都到门外迎三老爷,三老爷才进门就接过仆人递来的麻衣孝带,一口气嚎起来,扑在灵堂前的院子当间,“老太太,儿子来晚了。” 龚炎检忙上前道:“三叔快到灵前来。” 三老爷爬起来,似乎因着太过悲恸,身子踉跄,龚炎检扶住一头,另有贴身小厮扶住,往灵堂里来,抬头见到龚炎则冰冷的眼神,三老爷身子不禁一抖,门槛差点没迈过去,到底是怕这个当家侄子的,忙一扭脸,奔着棺木哭丧去了。 龚炎检看着不像话,在龚炎则跟前咳嗽了一声,“三叔也不知老太太走的这样突然,这段日子宾客多,你担待些。” 龚炎则讥讽的瞥了眼这位明明有学识,却被冯氏压的苟延残喘不能施展半点报复的庶出大哥,亦或称为大侄子,道:“父母在不远行,他明知老太太身子不好,还总是伙三伙四的不归家,哪里有半点孝心?如今老太太死了他倒显的天塌了似的,不如分家,有几分能耐使几分能耐,各奔前程!” 龚炎检闻言就是眼睛一亮,可再细看龚炎则幽深的眸子,忙把头低下,喏喏道:“三弟尽说气话。” 龚炎则看都懒的再看一眼,转身拱手与来宾说话去了 龚炎检面上讪然,心里却在想:分家又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分了他也得跟着大房走,当牛做马的给大房挣银子挣脸面,自己手里却寒碜的脸比兜干净,还得靠妻子娘家帮衬才将将过日子,唉……。 耳边听着高声唱喝,“吕老爷携家眷到!”醒过神来忙上前去迎,来人先与他客套了两句,紧跟着去了三爷跟前,神色立时恭敬起来,看的龚炎检心里满不是滋味。 吕老爷与家眷在灵前叩拜,一旁龚炎池领着一众堂弟叩头回礼,随后吕老爷自去与熟人说话,家眷由丫头领着去了后宅。 在后院,冯氏、王氏带着大丫头操持,三房这边只有个刘氏有名分,紧着往前凑,结果两句话不到得罪一片贵妇,冯氏脸都黑了,勒令她在屋内给老太太抄经文,刘氏哪坐的住,趁着人乱,让她娘带着林婆子进来,林婆子就是街角卖手艺的,以前给戏台的戏子们上个妆,如今见这高门大户的排场,一下就禁了声,两股打颤的与刘母讨好:“您可真有福气,闺女过的这是皇帝的日子啊。” 刘母脸有荣光,笑的得意,“我那闺女长的好,性子好,贤惠着呢,你等会儿照比那人给她上妆时留意些,别弄的反倒不美了。” 林婆子哪有不应的,频频点头。 刘母往日来就把下人折腾的怨忿,现下府里在办丧事,人手本就紧张,她也不看看情况,一会儿让丫头端茶,一会儿又说要吃热乎的马蹄酥,还说闺女的头发梳的不好,叫丫头打散了,端来清水重新梳头发,最后总算明白点儿事,挑了银簪素钗戴,只末了掐了两朵白色茉莉戴发间。 刘氏长的清秀,这一身孝倒比往常好看。 刘母拉着闺女的手左看右看都好看,撇嘴道:“不过是长的***丨媚了些,哪有我闺女看着清透灵秀来的招人稀罕。”又说:“早听说三爷与老太太感情好,人家是亲祖孙,旁人比不得,三爷这些日子指不定多难受呢,你呀,就趁着这个时候温柔些,叫三爷晓得你的好处。” 刘氏敷衍的点点头,听见方才打发出去的小丫头来回话,忙站起身出去,随后回来招呼刘母、林婆子,小声道:“春晓的舅妈今儿来随份子,坐了有一会儿了,该是要出门家去,咱们现在就去小园子门口等着,春晓必然要出来送一送的。”扭头嘱咐林婆子:“你看仔细了。” 刘母、林婆子便紧跟着刘氏朝小园子去,大冬天的,冷风刮的面皮疼,只站了小一会儿头便冻僵了,身子也透心凉。 好在如小丫头回禀的,春晓终归是出来送客,就见一身素白的暗花通袖袄儿,配素面裙儿,头上首饰全无,只在偏髻簪了一朵白梅,面带浅笑,眸光清澈干净的犹如雨后晴空,第一眼看过去便惊为天人,再细细端详,美而不流于俗,媚而清濯胜雪,竟似有股子仙气儿。 林婆子看的目瞪口呆,刘母更是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待春晓被丫鬟拥簇着回屋,刘氏拽着她娘和林婆子走,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没说话,林婆子心里合计着,如这样的面容最是难描难画,论起五官精致不说,胜在气度超凡,就怕给刘家闺女画了出来也不像,要知道她给戏子画上,还得扮相和上台演出的那几分神韵来。 不说林婆子发愁,单说刘母看完春晓,再瞅自家闺女这张脸,就觉得寡淡平凡许多,这才不得不承认那狐媚子确实长的貌美,想了想,握着闺女的手道:“这一回一定要成事。”家里有这么个天仙,不用点手段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林婆子要准备假脸模子,刘母忙陪着林婆子家去。 …… 老太太大殓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头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亲戚,亏着管事们都是得用的,来了亲戚都妥当的安置了,来的朋友、贵宾也都招待好了饭食,一时并无差错,只在守灵的时候龚炎池因着看上了一个有些颜色的小丫头,趁着丫头在灵堂前倒灯油的功夫,摸了人家脸蛋一把,叫龚炎则瞧见,上去踹了一脚,当即就晕了过去,龚炎检忙叫人抬至厢房请郎中,对外只是说过于哀思祖母,哭的晕了,更甚至得了好些人的赞扬,待冯氏知道信儿的时候,才要哭天抹泪就被这一声声赞许弄的没懵住。 几个歪歪扭扭都累的开始抱怨的龚家孙子们一瞧,忙都跪的直溜的,面皮紧绷着,哪里还敢说什么,生怕身后也挨这么一脚。 还是龚炎文派云来给春晓送了个颇不正经的字条,暗戳戳的希望春晓吹个枕头风,叫三爷松一松手指头,几个龚家子孙排个时间守灵,不然就算惧着他的威严不敢叫屈,也是要病倒的。 春晓眼睛都没眨一下,在小七给的纸条后面写了一排字,云来接了拿回去给龚炎文看。 龚炎文看完脸腾的就红了,忙把纸条就着纸钱一起烧了,咬牙道:“老太太您也管管,这都写的什么呀,小爷我还没成亲呢。” 云来偷偷瞄了眼,心扑通错乱了一下,原是纸条上写着,‘吹枕头风,自然能叫三爷松一松……裤腰带,别的怕不行。’ 转天龚炎检与几个堂弟说:“老太太是大殓,又赶上没多少日子就过年了,咱们轮流守这四十九天,池哥儿、鹏哥儿领着麒麟两个尽量少走动,守着灵堂,操哥儿与我、还有三儿,因时不时的有事忙活,就守后半夜。” 龚炎池此时还在后院养伤,并不知道守灵做了具体分派,鹏哥儿却是呆不住的,学院放假,正有好友约了骑马游寺,心痒难耐,老太太这不是一天两天,四十九天过去,他学院也讲学了,不满道:“怎么老七不用守灵啊?” 龚炎检道:“小七被你三哥安排去迎祖母家的人,才接到的信儿。” 龚炎鹏撇嘴,“小七一个只懂木匠活的锯嘴葫芦,怎么派他去做这差事?回头一句话不说再把祖母那头的亲戚得罪了,何苦来着。”说着看龚炎文,“咱俩换换。” 几人都知道龚炎文人一多就打怵,曾被三老爷带出去得罪了一大帮子人。 龚炎文闻言,却是面瘫着脸,没吭声。 “你有不满的地方找你三哥,就别为难老七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不乐意呢。”龚炎检笑着调侃了两句,叫大家各就各位。 龚炎鹏瞥了眼这位庶出的兄长背影,暗暗冷笑,不过是半个主子罢了,偏总摆出大哥的亲切模样,好似谁都和他一样,有个上不得台盘的娘似的,虽心里瞧不上,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龚炎检为人恭谦和气,三哥也不曾挑过毛病,他就是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府里人都在忙碌,陆续的一些亲戚赶到,也都各有安置不提。 傍晚,春晓把匀在脸上的嫣粉洗掉,除去缎面衣裙,换了丫头们穿的灰蓝的裙袄儿,外头罩上麻衣,才收拾停当,就听思晨诧异的出声,“三爷来了。” 这几日三爷都是在外头用的晚饭,夜里还要守灵,白日就更看不到影了,整个人忙的不像话。春晓忙从里头探头,就见龚炎则一身白衣,俊冷挺拔的撩门帘进来。 “徐道长后半夜能到,估摸着要见你一面。”龚炎则说着,把披风除下交给思晨,看了眼春晓,随后径直进了净房。 春晓见他下巴满是胡茬,一身的香火味儿,知是几天都不曾打理好自己了,便跟了进去,正看见男人宽阔的后背,龚炎则回头瞅她一眼,冷着嗓子道:“你进来做什么,去睡一会儿,后半夜爷让丫头来叫你。” “婢妾不累。”春晓伸手在他***的背慢慢摩挲,龚炎则转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脸色僵硬,“大老爷、二老爷都要回来丁忧。” “然后呢?”春晓不解。 “子孙守丧期间不能嫁娶,爷答应你的事,要延后了。”龚炎则松开她的手,褪下衣裳,打湿了毛巾在身上擦拭。 春晓想了想,歪头道:“三爷是想说,这期间不能饮酒寻欢、行风月之事。” 龚炎则脸色黑红,没应声,换了一盆水洗脸,却不想后腰被一双软绵的手臂伸过来揽住,紧跟着后背贴上一张微凉的小脸,鼻头蹭着,湿漉漉的气息让他立时浑身僵住,他想转身,忽地两片柔软的唇在他凸起的脊骨上亲吻。 “晓儿,别闹……”龚炎则咬牙叹息,伸手去扯她的手臂,她却抱的更紧. “怎么了?”龚炎则眉头一蹙,这不像春晓能做的。 春晓没吭声,心里却想:徐道长来若能解开竹偶身上的情魂,不知她还会不会以这样清明的神智来拥抱这个男人,总感觉那是另一个自己。若是徐道长敌不过那道人,后果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总归是难享受到此刻的安宁了。 龚炎则却是眸光一沉,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捧住春晓的肩头,试探的质问:“你见过庞胜雪了?”眼见春晓愣了一下,便知和庞胜雪那厮没干系,龚炎则松开她,伸手按了按眉头,烦躁道:“事多闹得爷脑仁疼。” “庞九爷……来吊唁?” 龚炎则细细端详春晓的神色,如今这妮子波澜不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去继续洗脸,又拿了牙刷沾了牙粉,道:“徐道长半路染了病,正巧遇上庞胜雪回绥州,听说是救了徐道长一命,这时候老太太发丧的信儿传过去,他便与徐道长一道来了,进城时,徐道长被城外上清观的道士接了去,他便先来了咱们府上,头晌给老太太磕头上香来着,后来爷忙着招呼人,没顾上他,也不知走哪去了。” “没瞧见。”春晓淡淡的回了句,又道:“上午婢妾舅妈过来,怕她看出破绽,婢妾妆扮好与舅妈说了一回话,晌午留饭却没用。” 龚炎则这才满意,脸上放了晴,漱口后,让春晓端着西洋镜子,对着镜子把胡子剃干净,随后喊思晨拿干净的衣裳进来,思晨早有准备,立时送进去,龚炎则利落的换好,嘱咐道:“你快去睡一觉。” 春晓点头应了,见龚炎则又把麻衣披上,抽空灌了两碗温茶,急着迈步去了。 朝阳在厢房里探头,冷哼一声,三爷前脚走,她后脚去了刘氏那里。 刘氏从未与下院里的丫头有来往,在她眼里,那些丫头一个个眼睛都长在脑顶,见到她虽都规矩的请安,但那神色明明就是看不起她,才进府那阵只当她们是拜错了佛,没把她这尊真佛当回事,后头才明白,人家侍候的主子吃香,自然瞧不上她这个空有位分的姨奶奶。 此时,借着灯火打量朝阳,知道这个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有分量的二等丫头,只是诧异她找自己干什么。 不一时,朝阳从怀里掏出个药包出来,按在桌案上,冷着小脸低声道:“这便宜你想好了,要不要占。” 刘氏一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她可不正要勾三爷,有了这包迷丨药,事半功倍!便笑着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嵌珊瑚珠子的石榴样儿簪子,塞到朝阳手里,“正是那话,打瞌睡有人给送枕头。” 朝阳又把药包揣好,却把那簪子丢回桌上,不屑道:“谁要你的臭玩意,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恶心假春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说罢转身,背对着齿牙咧嘴的刘氏道:“明日正午,小园子外寄远阁,我会把三爷引过去。” 刘氏当即起身,急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骗你有什么意思,信不信由你。”朝阳说完帘子落下,已经出了里间。 这也就是刘氏这么个少根筋的,换一个都不会轻易相信,刘氏却信了,在屋里乐成了一朵花儿,仿佛看到了三爷拥着她,就像那日在小花园里,三爷坚实的手臂箍着女子纤柔的身子,脊背宽厚的挡住风雪,撩火般的大手一寸寸摸过她的全身……。 刘氏两颊泛红,眸泛春水,整个人陷入旖旎的美梦里不可自拔。 当夜寅时,一直警醒着浅眠的春晓被个面生的丫头叫醒,那丫头轻手轻脚领着春晓出去。 因夜里有主子守灵,仆妇与护院也都轮番在内外院走动,警惕着贼人趁乱潜入,春晓见那丫头与几个巡逻的仆妇打招呼,才知道是外书房洒扫的丫头。 那丫头的态度十分恭敬,在外院一见厢房停下脚,请春晓进去。 屋子里不似有人,春晓方站稳,后头门随即关合,且哗啦啦的上了锁,她回头瞅了眼,不明所以,再转回身,屋子犹如黑洞,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且冷风嗖嗖,一片萧瑟清冷,似入冬一来一直不曾烘暖过。 春晓只披了件夹棉的披风,手臂环着胸搓了搓,试探着向前迈脚。 先奔着窗户旁的桌子,寻到火折子和蜡烛,点燃后,她端起蜡台,随着光亮所到之处,但见迎面墙上写着对子,挂着一副蓬头稚子垂纶图,下设长案上摆着花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插,再往旁边看,中间太师椅,两旁各配四把椅子,中间隔着高几。 但见其中一只高几上摆着一盏空茶碗。 春晓慢慢走过去,忽觉脚下有异,低头去看,原是地上丢着一件女子小衣,她把烛台靠近,但见小衣上挂着银铃,不由睁大眼睛。 顺着那小衣,一路朝里间看去,但见地上抛撇了男子外裳与女子钗环,春晓眯着眼睛站起身,顺着慢慢走到里间门口,就听极轻的一声喘息传出来。 第324章 床上是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站直身子平静的看了一阵那道门,伸手把门推开,就见黄花梨雕镂架子床上落着锦帐,锦帐随着那架子床极有规律的耸动,另有一只脚从里头伸出来,三寸金莲套着精巧的水红绣五毒虫绸袜套,正如一条小船,在风浪里随波逐流。 这时就听一男子喘着粗气道:“好不好受?……” 春晓顿时扬起眉梢,迈步进去,慢慢掀开帐子,但见一男一女被翻红浪,正在行鱼水之欢,女子面容仰躺,眼眸紧闭,双颊微微泛红,正是刘姨娘。春晓紧着上前一步,伸手去拉压在刘氏身上的男人,那男人背对着春晓,脊背宽厚,每一回冲刺都能看到贲发的肌理。 当春晓看清男人的面容是龚三爷时,平静的脸上倏地冷沉,却也只是一瞬,随即伸手摸向男人耳边,只碾了两下,便嘶啦一声扯下一张面具来。 她没看手里的面具,却是面对扯下面具后的男人微微闪动了眸光,“怎么是你?” 赵福红着一张热气腾腾的脸,触电般把床上的女人松开,长臂伸过去把自己的衣裳从架子上取来,紧着穿上,又系了系裤腰带,正要说告退,就听春晓道:“那床上的是谁?” 赵福只能继续在春晓平静的目光中手足无措,干巴巴的回道:“是刘姨娘。偿” “真是她呀。”春晓想表现的惊讶一些,因为确实出乎她的分析,但在赵福看来,不咸不淡的更似讥讽。 赵福懊恼的都要头拱地了,当时三爷叫几个身形与他相似的兄弟抓阄,谁抓中就跟他走,赵福这几日惹了风寒,本不该过来,却觉得抓阄这事肯定有猫腻,便来看热闹,结果是刘兆抓到了差事,三爷示意刘兆到隐蔽处听差,赵福悄悄跟了去,三爷一回头,道:“这是份美差,事成之后爷赏他个美人,赵福,你要是有意,这差事爷交给你,刘兆身上正好还有别的差遣,怕时间上赶不及。” 刘兆对风月之事并不热衷,至今不曾娶妻纳妾,有兴致了只随便去寻个粉头乐呵乐呵便罢,让他养女人,想想都腻味,一听这话赶紧转身走了,把得美人儿的好事让给了赵福。 赵福也算不得风流性子,却贪玩,一听和美人挂钩,猜想三爷又要整治哪个不开眼的,要给人家戴绿帽子,就乐呵呵的应了。 哪想是三爷自己的姨娘,虽不是真刀真枪的鼓弄上,可也掰着人家的腿儿,紧贴身的蹭了一回,怪不得三爷说事后赏美人儿,如此一回,三爷怎肯再要刘氏? 可他也不想要啊,他想要的是……。 赵福一嘴苦味的瞅着一侧眼脸有胎记的春晓,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 就听春晓问:“三爷让你这么做的?” 赵福点点头,也醒过味儿来,说是做一场戏,却不知这场戏是给谁看的,如今等来的却是她,到底怎么回事? 正想问,架子床后头的暗门打开,三爷走了出来。 第327章 心思缜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看向那道人的眼睛,就见一排斑驳的房檐下立着个女子,正是春晓,正与人说话,却是说一句便低一下头,双颊嫣红,眼眸含水,腼腆娇羞的不成样子。 一时看的入迷,情不自禁问:“春晓……她对面是谁?……”并不是三爷啊。 只话音才落,就见道人忽地一口血水喷在立在堂中间的假人儿后背上,那假人儿便睁开了眼睛,清泠泠的竟神似非常。 春晓每回想起竹偶被自己唤醒的那一刹那都觉得毛骨悚然,若不是后头她无知无觉,只怕要要见一回抖一回,回忆过后,她大致将情形描述给徐道长听。 徐道长点点头,此时众人已在另一处厢房的明堂落座。 “真人觉得那妖道说话可信否?若没被爷识破,最后真能不了了之?”龚炎则亲自端了茶给徐道长。 徐道长连忙站起来接了,而后又坐下,道:“难说。”垂着眼,沉默的吃了两口茶,抬头问春晓:“姑娘方才见到三爷与其他女子在一处,就没有一点感觉?偿” “什么?”春晓睁着平静的眼睛看回去。 徐道长被这么清澈无瑕的目光弄的老脸一红,窘迫的咳嗽一声,却不得不问的细致,“愤怒,心酸,疑惑,哪怕是一点点不舒服。” 春晓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并没有。我进屋时见漆黑没人,已心生警惕,后头端着烛台看了一回,屋子似尘封许久没人来过,桌上地上满是尘土,我走到长案旁,却见花瓶里的水正荡着波纹,几案上放的茶碗只碗里有尘土,碗边没有,且墙上挂的那副图上也不见灰尘,这时又见女子小衣,我顺着零散的衣裳走到稍间门前,回头却只看见自己的脚印,想来撒落衣裳的人该是边后退边抛下衣裳,所以脚印都掩在衣裳底下,便已经确定,是有人引我过来。” 徐道长诧异的看了眼龚炎则,龚炎则神色淡淡的,眸光却有些涩然的看着春晓。 但听春晓继续说着:“我唯一不确定的是,明明是真人要我过来,却弄成男女偷丨情的场面,有些糊涂真人想做什么,后来我见到赵福伪装的三爷,还有刘氏,我隐约猜想是试探我是否真的无知无觉。” 春晓如此冷静的分析,有条不紊的叙述,再一抬头看过去,徐道长面露惊叹,龚三爷则一脸黑沉。 徐道长道:“未曾想姑娘的心思如此缜密。”原是他来的匆忙,听了龚炎则说起春晓的情形,便临时定下这个局,确实是要试一试春晓是如何的无知无觉,因仓促,布置时便不那么精心,却不想春晓心细如发,又过于镇定,以至于以失败告终。 龚炎则脸色愈发的冷沉了,心中道:若那床上果真是我,不知春晓会作何反应,凭着这些日子与自己如胶似漆,还不能动容她半分么? 春晓不知龚三爷心中所想,与徐道长道:“真人设局也是为了我的事,我感激不尽,只刘氏……” 第328章 灵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此局一来是试探,二来也是卦阵。”徐道长面色凝重起来,道:“这阵局里要的是有真有假,赵福是假,刘氏是真,只要能牵动你一丝情绪,便可像妇人做针线,捏住针孔那头的一丁点线头,穿针引线,你那缕情魂便如线头,拽过来就成了,如今却要另想他法。” “看来对方不好对付,这事全都有劳真人了,真人若有其他法子,不管多难,我亦尽全力妥善备出。”龚炎则忙道。 春晓也看了过去,毕竟现在已经挑破窗户纸与那道人对峙上了,不成功便成仁。 徐道长摇摇头,“贫道在阵法上悟性不高,所幸上清观里有几本古籍,与几位师侄研究一番,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必有破解之法。”说着站起身来偿。 送走徐道长,春晓随着龚炎则回转,眼瞅着见着外书房的房檐,龚炎则慢下脚步,偏头看了眼春晓,道:“你就真没半点想法?” “什么?”春晓也跟着停下,只当他是为她着急,便道:“徐道长德高望重,一时想不出办法也是因着道法不同,一个正道,一个邪门歪道,待徐道长寻到关窍,破解并非难事,三爷放心。” 龚炎则嘴角下沉了几分,鼻腔里哼了声,转过脸去,再不与春晓言语。 春晓瞅着这人大跨步的背影,更似赌气不理她的样子,简直是莫名其妙。 龚炎则虽把春晓甩在后头,其实是特特送她回来的,等她进了屋子,转身去了前头灵堂。 龚炎检见他回来,抹了把打哈欠眼角挂的泪,困倦道:“怎么没多睡会儿?这两日见你瘦的厉害。” “没那么娇气,前两年我倒腾的上百条船米粮被人劫了,我带着人追到大漠去,三个月就在风沙里打滚,哪里顾得上吃睡,到底叫爷把人揪了出来,米粮找回来不说,还叫他们认识爷是谁,以后提及龚三爷的名头就要抖三抖。”龚炎则不以为意的说道。 龚炎检极少听龚炎则提及自己的事,只觉得这位堂弟平日里专横跋扈,纨绔风流,若没有个嫡孙的身份,也难有今日成就,外头人给已故老太师颜面,又有老太太守城,龚三儿接手只要有点算计也不至于败坏了家业,却不想有这样的事,当即惊诧的道:“怎么没听你提过?” 龚炎则看向棺木,眼神暗淡,沉默了一阵,道:“我记得六岁的时候,跟着老太太去西山收账,回来下大雨,车轱辘陷到泥水里拉不动,有几个地痞见我们孤儿寡母的,竟上前抢钱抢物,老太太在车厢里听到动静,抖着手把头发打散,把银票用头发缠上,然后快速的将头发盘好,插上发簪。我那时是大少爷性子,地痞上来要收身,我可劲儿的折腾被人抽了一耳光,等人走了,我亲眼看老太太把衣裳拢好,把我抱在怀里,按着我的头,安抚我别怕。” 龚炎检为之动容,感叹道:“老太太这辈子不容易。” 第331章 钟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氏是个糊涂的,当下觉得锦姑娘说的也对,当初自己不就是老太太特意请了教养嬷嬷来调教,也说规矩学好了,三爷才瞧的上,正如锦姑娘所说,三爷该谢她这份心意才是。再说,三爷跟前没了这个小妖精打转,她才更有机会服侍三爷。 想到这,刘氏把头一点,“锦姑娘真是热心肠的人。”又对春晓下命令:“你就跟着锦姑娘去吧,学好了规矩再回来。” 如今春晓的身份不是三爷的人,而是竹偶的丫头,这时竹偶该说点什么拦住,或是指使心腹去回禀三爷,可竹偶这会儿却只觉得站的久了,烦躁的拿脚蹭地面,根本不管旁的。 倒像极了当初思岚被送走的情景,春晓也看出锦姑娘并不是什么热心肠,那一双妒红了的双眼,明显毫无善意,更重要的是,她正等着徐道长的破解之法,随时都要配合,若真跟着走了,人多嘴杂,不好脱身。 “奴婢需回禀三爷才好与锦姑娘走。”春晓淡淡道。 锦姑娘一愣,暗想:难不成这是挑明了是三爷的人?若是挑明了便不好要走了。扭头看刘氏,刘氏面带诧异,她之前是打听过的,假春晓与三爷的事没人知道,即便有些口风也都是隐晦的,显见是不曾挑明。 “你不是她的丫头么?”锦姑娘不甘心的问偿。 春晓道:“奴婢是三爷买进府来的。”旁的话不用说。 思华早气的不行,此时忍不住道:“姨奶奶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退了,三爷早嘱咐过,不叫姑娘在风里站久了。” 竹偶这话似听懂了,转身就走,思华草草施礼,带着几个小丫头跟着去。 春晓见状,垂眉敛目的也跟着转身。 “诶?……”刘氏抬了抬手,有些无措的看了看春晓的背影,又看锦姑娘。 锦姑娘面皮通红,狠狠瞪了眼她,转身朝另一头迈步,大声与丫头道:“随我回去,太师府的园子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是吃冷风罢了。” 刘氏抬步要追,就听锦姑娘吩咐丫头:“跟着刘姨娘回去,把簪子取回来,那簪子是太太给的,不见了太太要不高兴的。” 刘氏一听忙把头上的簪子捂住,嘟囔着:“都缠住了呢。” 丫头过来冷笑道:“缠住了还能用剪刀不是?姨娘若忌讳动头,奴婢手却巧,保证一根头发不弄掉就能摘下来。” 刘氏心疼的呕血,只能带着这个丫头回自己的住处。 而锦姑娘一路恼怒,与心腹丫头道:“不曾想三表哥身边全是这样的货色,一个傻的一个蠢的,弄个首尾不干净的丫头也是呆子,白费我许多口舌,不早说自己是三爷的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丫头自然是千哄万哄,道:“杨妈妈不是说了么?老太太生前是有意结亲的,还说要接几位姑娘来小住,您何必与她们斗气,凡事还要有长辈做主。” 锦姑娘是大房行七的姑娘,倍受祖母疼宠,若她表明心意,祖母定会为她做主,只……,她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杨妈妈说老太太心里钟意的是六娘。” 第332章 总有烂桃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二房六娘,小字盈盈,正是老太太生前曾不止一次与杨妈妈提及的三爷婚配的如意人选。 杨妈妈原是在外地守着外甥女佳玉,因着定亲的信物,两家的官司扯的没完没了,她却是个迟钝的,怎么也没猜到这里头有三爷的手笔,近日有老乡路过,说太师府挂白,老太太病逝,便再顾不上佳玉了,大哭着往会赶,恰在路上遇到范家吊唁的队伍,便一道来了。 范家老祖母与几个上了年纪的由来迎的龚炎文陪着走的慢一些,杨妈妈心急,与几个小辈快一步进城,头天晚上到的,在灵前哭的晕死过去撄。 一起到的大房的四娘、七娘两姐妹,也跟着抹了一回泪儿,便回去歇着了,杨妈妈披麻戴孝的守着不肯离开偿。 七娘明锦在灵堂见了龚三爷,顿时迷醉了一颗芳心,又眼见太师府奢华庄严,而府里家眷更是穿的绫罗绸缎,用的珍馐佳肴,心里就更加满意了,直觉得她的姻缘就在三爷身上。打听到三爷后院有一个姨娘并个通房丫头,便领着丫头过来一探。 但听丫头说:“老太太不在了,杨妈妈的话能正说也能反着说,要的是谁得她的心意,且奴婢觉得姑娘不用着恼,正该舒心才是,您瞅三爷的这两位妾侍,实在不足为虑。” 这话说到七娘心里去了,她点点头,“就是那个丑丫头,看着不像好的。” “大丧期间三爷抬不了她的位分,丧期一过您与三爷谈婚论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能折腾出多大浪来?” 七娘闻听彻底放下心来,脸上也没了恼色,但想三表哥伟岸的身影,俊美的面容,一时芳心乱跳,小声道:“也不知三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自然是姑娘这样端庄大方的千金闺秀。”丫头一叠声的讨好,再见自家姑娘果然欢喜,一脸娇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头春晓、思华陪着竹偶在园子里其他处转了一阵,眼瞅着要用中饭了才劝竹偶回去,此时几个丫头冻的嘴唇都白了,竹偶却还冰肌似雪、红润可人,把思华看的满眼羡慕,与春晓道:“姑娘天生丽质,难怪三爷怎么也丢不开手。” 春晓嘴角挽了个笑,没应声,暗想:连贴身丫头都觉得春晓是以色侍人,可见旁人更不放在眼里,此时倒有点理解老太太的心思了,门第不相当,即便勉强抬举了,日子过的也比旁人艰难。 丫头们簇拥着竹偶往回走,在寄远阁横断的桥前,见一小厮正把行李往桥那头担,细看竟是熟人,思华诧异道:“麦子?” 麦子回头,见是思华扬起嘴角,只才将将要笑,又见旁边立着的竹偶,当下脸色啪嗒掉下来,话也不应,扭头就走了。 思华垫脚瞅了两眼,小声嘀咕:“还真是记仇呢。”转头见春晓也往那头看,便解释道:“早前他家奶奶的妹子做了没脸的事,叫三爷撵出府去,不曾想这小子还记仇了,茜娘又不是他主子,没得惹闲气。” 第335章 捉奸(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屏门前的两个护卫待龚炎则走近才看出是三爷,忙请安,后头又见方才送饭的丫头亲自被三爷送回来,吓的大气都不敢喘,等三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两人互相看了看,一句话也说不得撄。 春晓回到下院,思晨几个瞬时围过来,见她两手空空,身上却披着三爷的大氅,心下一喜,思晨扯着思华几个让开路,笑着道:“被铺好了,您歇着吧。” “嗯……”春晓看了这几个一眼,寻思过味儿来,思晨领头寻新靠山,把自己推出去,结果很令她们满意,如今自己是三爷的新宠,她们把自己答待好了,将来就是新靠山。 她看了眼汲汲营营为自己寻新主子的几个丫头,理智分析,她们这么做无可厚非,譬如当日夕秋的选择。可若是换成有了情魂的自己,估计理解是理解,也是要难过一阵的。 扫了一圈,不见朝阳,因问:“今晚值夜的是朝阳么?”记得是思华吧。 果然思华道:“是我,我这就过去,朝阳……”她转头看了眼思晨,摇摇头,“咱们一晚上都没见着她,估摸着是去了哪个小姐妹处。偿” 朝阳在太师府里相交的姐妹多,因年纪小,大多不设防,她也常去别处听消息回来,早前春晓没出事时便没拘着她,整天不见人影也正常。 春晓点点头,伸手端起铜盆要去打水,思瑶抢着接过去,带着几分讨好道:“我来,您坐着就行了,大晚上的出去,怕是冻坏了。” 春晓想了想,便没客气的谦让,真的坐下等着被侍候。 思晨见状也服气,假春晓本来就有股子凌驾于人的气度,看她服侍别人总觉得心不安,这般看着倒舒坦了。 思华收拾妥当了要出门去正房,却是一边端起烛台一边道:“我瞧着府里又要乱一阵,老太太那头的亲戚也都到了,几房的表姐表妹,还有大太太那头的侄女外甥女,好家伙,听说两天的功夫住满了客院,如今明松堂是没法安置人住的,鸢露苑紧挨着的小西堂和挨着咱们的寄远阁,都要住人了,咱们还是少出去走动的好,省的遇见一双势利眼长在脑瓜顶的,总要上前训斥几句,当真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了,叫这个行礼领那个调教的,没的恶心。” 思晨也道:“正是呢,咱们姑娘如今跟个孩子似的,受了委屈都说不出来,明儿起咱哪也不去罢。” “我记得前面有个靶场,没有姑娘们爱逛的景致,姑娘若闹的邪乎,就到那转转,也僻静。”春晓泡好了脚,起身要去倒水,被思晨接过来,点头道:“那敢情好。”说着端着水盆与思华一起出门。 闲话少叙。 再说朝阳,趁着府里人事多,混水又去了一趟刘氏那里,确准了第二天下午寄远阁引丨诱龚三爷。 一夜无话,转天上午就有小丫头在院子里怯怯私语,老太太本家范氏,老祖母带着几位表姑母从善州赶过来,那么远的路竟然只走了不到十天,可见是要见老太太最后一面的迫切心情,同时姻亲庞家除了庞九爷就近到了,还有旁的亲眷也陆续赶来,在三房名声响亮的茜娘也跟了来。 小丫头又絮絮叨叨的讨论,杨妈妈陪在范家老祖母身边,“听说老太太生前给三爷定了范家的姑娘,这回她们家祖母来该是为了定下这事。” 春晓站在正房门口正要迈台阶,听了这话顿住,三爷曾说过要娶自己为妻的,范家姑娘怎么回事?啊……不会是昨天耍幺蛾子的那位姑娘吧,叫锦娘的。 春晓皱了皱眉头,这时房门从里面拉开,思婉打着哈气道:“我要回房眯一觉,朝阳这丫头真是的,丁点指望不上,大早上的就没了人影。” “我陪姑娘,你回房吧。”春晓撇开丫头们的议论,笑着道。 思华从后头来,道:“我侍候姑娘吧,就是得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麦子送过去。” 春晓见是两件衣裳在托盘里放着,思华道:“还是上一回他们主仆住寄远阁时放在洗衣房的,后头走的匆忙,衣裳也没取,洗衣房知道我与麦子说的上话就把衣裳给我收着了。”说到这思华脸颊微微泛红,特特解释道:“我与麦子也就在路上见过两回。” 春晓若是情魂在,这种事万不会接手,明显是人家互有好感的事,她说什么也不会参合,可现在想的是,既然思华要侍候姑娘,那她跑个腿也没什么,便接了过来。 思华眼见托盘易手,松了口气,可又觉得有些失落,巴巴的望着春晓坦然的迈着步伐慢悠悠的朝外去了。 等春晓走的看不见人影了,思华才想起来还没嘱咐麦子在寄远阁落脚,思婉却道:“你方才不是提了寄远阁么?小假聪明,你不用担心。” 单说春晓端着托盘,正好见个小丫头从桥那头来,便问:“麦子在么?” 近了才认出是刘氏身边的丫头,小丫头有些脸上有些慌乱,尤其是看清是春晓时,说话结巴道:“啊?什么麦子?不知道……”说罢慌里慌张的错过春晓身边,随后干脆拎着裙子跑了。 春晓扭头看着,顿了一阵,迈步过桥。 总是远远望过寄远阁,却不曾走近,过了桥是弯曲回转的鹅卵石路面,两旁有矮丛,相比夏天郁郁葱葱的也是一景,过了一处三角小亭子,转个弯便见半月门,春晓左右看了,倒是僻静,并不见仆从的身影,只得继续往里去。 ---题外话---今日6000毕! 我在想是不是也建立个qq群,大家可以在里头讨论剧情,也能让我更直接的了解大家的想法,嗯,考虑一下…… 第336章 捉奸(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寄远阁是二层阁楼,本来就是招待客居的亲戚朋友用的,修的雅致实用,除去正房,两边分别是三间厢房,从垂花门望进去,院子也敞阔,两面有游廊,院中砌有一丛假山,正房门口有两个鱼缸。 春晓立在垂花门外,眼见院门大敞,院内也没有人,抬腿跨过门槛,喊了声,“有人吗?” 等了一阵,不见人应,瞧见正房门扉开了一条罅隙,便走了过去,轻轻推了门,又问:“谁在?偿” 仍没人应,正要转身去别处寻人,就听房里有动静,春晓仰头看了眼楼梯,难道人在楼上没听见? 一转身把门带好,端着托盘上了楼,越往上走越听的真亮,是男子的喘息,又重又急迫,忽地就听哐当一声响,阁楼走廊最里间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春晓顿住脚,觉得自己不能再往里去了,转身欲走,才拐过楼梯口,就听女子夹着嗓子道:“婢妾真的是春晓……撄” 春晓一愣,随即收回下楼的脚,身子扭了回来,径直奔着里间去,把托盘放在门边,推门就要进去,却发现门自里头锁住了,再听里头,衣裳撕裂的声响似显得场面十分激烈,紧跟着传来女子的轻呼声,男子的气息也越发急促。 春晓拍门的手就是一僵,这声音太过深刻,在与她缠绵床榻时,便是一声声犹如呵入心肺的喘息,让她悸颤的能短暂忘记理智,完全沉沦在他给的欲丨海中沉浮。春晓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十分理智,可这时竟发现手指都在发抖,整个人都埋在黑暗里感受刻骨的冰冷。 双手都按在门板上,使出全力推过去,也只是撼动着门动了动,并不曾打开,却见门缝里横着栓,忙从头上拔下簪子来,对着门缝里的横栓挑过去,可明明知道该稳住,手却一直抖的厉害,当她听见里头女子伴随咚的一声闷响,传来一声糜醉的呻丨吟,门栓‘嗝棱’开了,春晓随即把门推开,疾步跑了进去。 东稍间里关着门,却是虚掩,春晓闯进去,但见地上散落着一件男子大氅,正是龚炎则那件镶嵌狐狸毛的,曾是她一针一线缝的,她弯腰把大氅捡起来,随后又扔到地上往里去,就见床帐落了半面,另一面已经扯烂,女子一条细白的腿露出来,被男人一手大力按着。 春晓觉得眼睛刺痛,上前把帐子扯开,但见龚炎则脸色通红,脖子向前仰着,上面布满了突起的青筋,他敞着胸口,露出满是汗水的肌理,一只手掐着女子的喉咙,女子上身赤丨裸,两只手紧紧抓着床被,脸色憋的青紫的正瞧见突然出现的春晓,先是惊恐的睁大眼睛,随即张大了嘴呻丨吟。 春晓从不知道原来愤怒是这种感觉,恨不得毁天灭地吞噬一切,淡淡的看了眼女子被泪水胡乱的脸,慢慢向后退去,在女子放大的视线里,忽地抬起脚,一脚踹在三爷后腰上,就听女子“啊!”的遏叫一声,再没动静。 龚炎则仍旧伏在女子身上喘息,哑着嗓子道:“水,解迷丨药。” 春晓左右看了看,屋里的桌面上什么都没有,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在茶房寻了一壶凉茶,抱着茶壶往楼梯上跑,就见龚炎则靠在门口,一张脸狰狞可怖,似用尽全力靠住门板,两手握拳的关节都是青白色。 春晓是中过迷丨药的,知道中了迷丨药很难控制自己,忙打开壶盖,迎头浇了下去。 渐渐感觉龚炎则面色平复下来,喘息却还沉重,敞着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始终闭着眼睛,声音极度暗沉,“你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春晓没动,抿着唇,死死的盯着眼前阴寒的男人。 “爷说话你听不见么?让你走,滚!”龚炎则猛地睁开眼睛怒吼,声音却似被蜜蜂蛰了一般忽地扼住,但见春晓双颊布满泪痕,眼睛通红的滴滴答答无声落泪。 “晓儿,你,你又会哭了?……”龚炎则双手并用的爬了起来,身子却站不稳,高大的躯干转瞬间栽倒下去。 春晓面无表情却泪眼朦胧,她品尝到了泪水是咸的,脑子是混沌的,无数的情绪冲过来,心头酸甜苦涩俱全,见龚炎则晕倒,伸手要去扶,却是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晌午的时候,麦子随庞九爷进了阁楼,嘴里嘟囔着:“这处本来是给您读书办公的,什么闲杂人都能进来的么?九爷就是对人太和气了些,才惯的她们商量都不商量一声,就把什么表兄表弟表侄子的安排过来同住。” 庞白前头走着,好脾气道:“不过是同住几日罢了,待老太太出殡这些人就都散了。” “出殡?那也还要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也是奇了怪了,在家过了年再来不也一样,非年前挤到人家来。” “你也知道是人家,既不是自己家里,就更没你说嘴的地方,快打住罢。”说罢摇摇头,上了楼梯,庞白才上了没两步就觉不对,空气里的异味对于医术高明的人来说过于明显,他疾走的转过楼梯拐角,就见走廊深处躺着人,忙近前查探。 就见侧脸趴着的是龚三爷,庞白心口一跳,伸手将脚边的女子翻过身来,就见留海盖了半张脸的女子正是春晓,他一慌,忙探手在鼻端,气息虽轻却还平稳,这才放下心来,也不管龚三儿死活,只把春晓横抱起来,正想放进屋里,却见屋里地上凌乱,桌椅倒成一堆,再往里去,有个长相古怪的女子歪着头,***着身子倒在床上,即便不惧死人,冷不丁看到还是惊骇住。 庞白眼见这里没法安置春晓,就退了出来,直接抱下楼。 这时麦子从茶房出来,嘟囔道:“奇了怪了,我明明把茶壶刷洗干净放在里头了,还凉了开水,怎么就不见了呢?”说着抬头,就见九爷抱着个女子下来,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哪来的?” “茶壶在楼上,你快去取下来烧一壶热水来。”也不解释,转身把人抱进书房。 麦子目瞪口呆,顿了顿,听见九爷催促了一声,方才往楼上去,不一时庞白就听麦子一声惊叫,随后屁滚尿流的从楼梯上滚下来,扑到九爷房门前,惊恐的指着楼上道:“死……死人了!” 庞白轻轻皱着眉,不温不火道:“只管取壶烧水,旁的事与你无干。’ 麦子跟着九爷多年,虽九爷说的云淡风轻,但看神色便知已没了耐性,只得硬着头皮再上一回楼,把茶壶取下来,绕过龚三爷的身子,更不知屋里还倒着一个,两股发颤的下了楼,在茶房里把水烧上,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水开忙去与九爷回禀。 庞九爷叫麦子兑了温水端来,另外端温茶来,待麦子把水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就见九爷亲自打湿帕子,捧起脖子,轻轻的把留海拨开,便是一愣,只见脸颊一面婴儿巴掌大的朱红胎记盖住了半张脸,再看另一面,确实不是别人正是春晓的容貌。 难不成是描上去的?庞白把打湿的帕子在春晓脸上仔仔细细的擦了一回,那胎记却不是他想的是描画上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庞白心下疑惑,扭头叫麦子端茶来,又拿出庞家内制秘药就着茶水给春晓喂下去,然后把人安放好,站起身,转身见麦子不可置信的盯着榻上人看,结巴道:“她,她不是那个春晓?可她的脸怎么了?” 庞白自己倒了一盏茶,走到窗口朝外看着,手指见捻动杯身,麦子却不曾留意,那杯子是方才喂春晓吃药的,庞白慢慢把被子举至唇边,深深闻着茶水蒸腾的热气,熏的鼻尖、嘴唇湿软,心也跟着软成一团,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始终捧着茶没喝。 身后女子嘤咛,庞白忙把茶盏放下,走到床边。 春晓一手扶着头,一只手臂撑着坐起身,迷蒙间就见一张似曾相似的俊颜,想了一会儿才道:“是你?” “是我。”谁也不知道庞白此时的内心,苦涩却带着丝丝的甜,全是因着时隔数月,能与春晓这样近的面对面看着对方,又经她轻声问一句‘是你’。 而春晓此时也觉得心口又酸又苦,还有极度压抑的怒意,她一把抓住庞白的手腕,滴滴洒洒的落下泪来,“三爷怎么样了?” 第339章 叫他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抽泣着摇头,绕过赵福往前去,赵福不好伸手去拉扯,只得一个劲儿的倒退着瞅着春晓,见她哭的两眼粉红,睫毛被泪水染的尽是露珠,雪白的小脸儿鼻头通红,皎皎贝齿咬着嫣红唇角,颜色与之素日里清风秋月般皎洁又不同,更有女儿家楚楚动人之姿,把他看的痴了去。 “你他娘的!”龚炎则从后头大步追上来,见到的就是赵福一面如痴如醉的端详春晓,一面身子骨都酥二两的向后退着,当下火冒三丈,上去一声喝骂,紧跟着就是一脚,正踹到肚子上,赵福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三爷?……”赵福仰着头,脸色刷白,疑惑的喊了声三爷,冷汗便滴了下来偿。 春晓也愣住,扭头,见龚炎则浑身戾气,因暴怒,五官都有些扭曲,不禁骇然向后退去,龚炎则不再看赵福,只阴翳的盯着春晓,冷讥道:“没看出来呀,还有这等招蜂引蝶的本事,说罢,你们是怎么勾丨搭上的?”勾丨搭二字似乎是从牙齿间碾磨出来的,恨不得嚼肉噬血撄。 春晓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就这么怔怔的望着他,直气的浑身发抖,嗫着唇瓣半晌发不出声来。 赵福至此仍不知春晓是三爷的女人,只当春晓是三爷心腹,定是不能背着主子私定终身,三爷暴怒该是什么事情办砸了,更怕春晓会被三爷严厉处置,顾不得肚子疼,跪在地上道:“三爷,我赵福没求过三爷什么,求三爷成全我与小假,三爷!” 龚炎则猛地转过头来,恨不得一脚踹死赵福,气极反笑,“她?你说和她?呵,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她是爷的人,在爷盘子里抢食吃,你可真带种!”说着深深吸口气,咬牙道:,“赵十一,要不是你当初给爷挡过刀子,爷今天就废了你!滚!” 赵福这时才似有所觉,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呐呐道:“她不是……三爷的心腹丫头么?怎么?……” “滚,滚回福建去!”三爷眼里都冻出冰碴来了,说完伸手拽住春晓的手腕子就往外走,春晓挣扎得想要挣脱手腕,却被一只铁钳的手攥的愈发的紧了,直要捏碎了骨头,却狠狠咬着牙不喊痛,龚炎则步子大,她被拽的踉踉跄跄、狼狈至极。 身后的赵福却是大惊失色,捂着肚子站起身追上来,急惶惶道:“三爷,我错了,我有眼无珠,不知道小,姑娘是您的人,可三爷也不能因着个女人就把我撵走啊,这些年您交代下来的事情,我哪一件不是竭尽全力去办,从不敢有半点松懈,三爷,您不能打发我去呀。” 龚炎则瞅都不瞅赵福一眼,“爷们间的事自来就与女人没干系,你既然能在我这里竭尽全力,无半点松懈,如此回去家族也定然会大展宏图。”说着龚炎则脚步顿了顿,放慢语气道:“你该回去了。” 赵福僵住身子,立在远处,看着龚三爷领着袅若娇花的女子很快拐过半月门,他感觉前路茫然一片。 不一时刘兆从外头来,左右看了看,目光便落在赵福煞白的脸上,小声凑上前道:“没事吧?要不要请了郎中来看看?” 赵福恹恹的摇摇头,全没往日铁骨铮铮的汉子样儿。 刘兆可怜的又看了他一回,道:“三爷说了,若是没大碍,就回去打包行礼,来时怎么来的,走时就怎么走,让你……” 赵福瞪眼过去,就听刘兆慢悠悠道:“快滚!”随后哈哈大笑着躲一边去了,赵福一股子火正没处撒,嗷的一声追着刘兆摔打去了。 再说春晓被龚炎则拽回外书房,嘭的关上门,便松了手,春晓立在玄关,大力的摔门震颤的门框上掉灰尘全都落她脑顶,龚炎则回头气汹汹的瞅了眼,喝道:“还不进来,留在门口吃土!” 春晓真是心肝肺都气的疼,又一肚子委屈恼火酸涩,本就堵在一处发泄不出去,哪知被这个男人又气了一场,这会儿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强忍着不叫自己晕过去,她一手扶着门框,稳住身子,随后转身把门拉开就要走。 龚炎则才除了大氅,脑子灌了泥浆般沉重,听见动静转过脸去,伸手指着春晓的方向怒道:“你哪条腿儿迈出去,爷打断哪条,你迈一个试试!” 春晓僵在门口,气的身子直打颤,忽就听身后‘扑通’一声闷响,下意识的回头看,便见龚炎则一手伸着似要扶住什么东西,却摸了个空。 春晓心口骤然一紧,也顾不得出门,快步走了过去,急唤:“三爷?……”伸手过去想摸摸三爷的额头,却被一只大手握住,男人脸色发白,眼皮也掀不开,却哑着嗓子道:“爷由着你闹腾,却不能让你走,你哪也不许去,听见没有?” “听见没有?说话!……”龚炎则又问,只声音渐渐变小,怕是坚持不住要失去意识了。 春晓真想逆着他不吭声,叫他晕过去也急一急,到底心软,轻声“嗯”道。 也不知龚炎则听见没有,却是再没动静了,春晓一个人支撑不起他,忙到外头喊人,福泉福海都不在,喊了几个面生的小厮进来,四个半大孩子把龚三爷抬到炕上,有个孩子手抖,还把三爷的头磕了一下,春晓一面心疼一面解气,叫他横,等老了动不了照样让人收拾了。 安置好三爷,春晓打发小厮再去请郎中,如今府里留了两位郎中,怕的是亲戚当中哭丧守灵有病倒的,随时医治了,如今正好给三爷瞧病。 外书房动静大了,才引得人注意,有个张罗丧事的外管事来看了三爷一回,却不敢擅自进书房,只在门口询问了两句,春晓一板一眼的答了,外管事见春晓能在书房里守着三爷,便只是三爷的人,不敢怠慢,始终规矩的不曾抬头,知道三爷病倒了,忙回转到灵前,与三老爷、大爷等几位爷回禀,回禀时声音阔亮,带着哀戚,把几位爷都说的动容了。 龚炎检也道:“这两日瞅着气色就不好,原就是与祖母感情至深,必定哀思难解,整置丧事又劳心劳力,病倒是早晚的事。”转而殷殷嘱咐管事的,“让你们三爷好好养着,别急着下地,这有我们呢,且安心。” 一众来吊唁的宾客与守灵的亲戚听罢都纷纷感叹三爷重感情,不管真心假意,个个面带敬服之色,唯独龚炎池低着头冷呲一声,叫二爷龚炎操听见,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也不敢再造次。 正说着话,就听外头一声大哭,该是又来客了,只哪位哭的这样凄惨,龚家几位爷探头看着,不一时龚炎检领了龚炎庆进来,五爷龚炎庆跪在灵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祖母,小五回来晚了,三哥曾说,若非小五成亲或是祖母仙逝,不然不叫小五回来,祖母千万别怪小五啊,小五不是故意的。” 堂前众人闻听此言都露出古怪的表情,几位族老方才还互相赞叹龚炎则孝心可嘉,这会儿就蹦出个亲弟弟指摘兄弟阻挠自己尽孝,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龚炎庆是与二房二老爷一道回来,二老爷已经向朝廷递交了丁忧的请罪折子,朝廷头天发下来‘准许’,当即赶夜路回沥镇,龚炎庆本来是在军营,一点消息不知道,二老爷都上了马车了才把人招出来,龚炎庆的衣裳都是在马车换的,这一路都是憋着气来的,到了灵前,见这么多人,正好踩龚炎则的脸面,哪能不说? 后头二老爷换了麻衣进来,龚炎庆只得起身让开,二老爷身为朝廷官员,最忌讳家里不谐和,有心人只要上一本‘不能治家,何以治国?’的折子,就能让他喝一壶的,是以沉着脸道:“忠孝两难全,自古先有君后有臣,你身负保家卫国的责权,能回来见你祖母最后一面,已经是皇恩浩荡,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且也是我与你三哥商量的结果,我们可谓处处为你着想,你还想如何?” 冠冕堂皇的质问,顿时叫龚炎庆憋红了脸,不敢多言。 众人的目光顿时轻视的瞄向龚炎庆,小声说着龚家五爷以前瞅着就是贪玩的,如今翅膀硬了,倒会犯浑了。 而后二老爷哭灵不提,单说春晓那里,郎中来瞧过龚三爷并无大碍,只劳累过度,怒火气胀,好好睡一觉,休息几天便好。 第340章 哭个不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春晓不好惊扰,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此时因抽泣身子还一耸一耸的,眼泪止不住,一面拿帕子掩面,准备招呼个小厮进来守着三爷,她怕自己哭声太吵,把人吵的不得休息。 才推开门,就被来人撞的差点跌倒,就见朝阳红着眼睛,一门心思往里冲,春晓眼疾手快的把人拦住,向前推着,随后背过手把门关严实了,皱着眉道:“你怎么毛毛躁躁的,什么事这么急,通禀都顾不上了。” 朝阳一把拽开春晓,脸上淌着泪,咬牙切齿道:“用你假好心,就算三爷罚我我也甘愿,不像有些人,趁着姑娘不好,自己往上爬,恶心!”骂了两句又往门里冲。 春晓看出朝阳情绪不对,伸手拦着,朝阳急了,竟与春晓撕扯开,就听‘嘶啦’一声,春晓把朝阳的袖子扯断了一截,朝阳喘着气顿在原处,忽地像是想明白什么,嘴角慢慢露出一个讽刺又轻蔑的笑,“你拦的住我,拦的住别的女人吗?怕是三爷不在里头吧?还是怕被别人说你失宠,便在这里自欺欺人的做掩饰呢?没用的,刘姨娘本来就是三爷的女人,你拦不住的,也不可能和姑娘一样被三爷独宠,绝不可能!” 春晓闻听脸色一变,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朝阳也是个机灵的,一察觉春晓变了脸色,立时不说了,倒是说起旁的,“你若还认姑娘是你主子,就与我说实话,三爷在不在屋里?” 春晓通红的眼睛深深的看了朝阳一眼,决定诈一诈朝阳,便闪烁其词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举手捂住眼睛就往门口一蹲偿。 朝阳这才发觉春晓眼睛红的厉害,显见是哭的久了,现下又见她颓然的守在书房门口,便想着这小蹄子该是发现三爷与刘氏在一块儿了,这才蹲在门口哭,三爷也定然是没在,不然哪里容她在门口哭丧?三爷的脾气就是姑娘得宠那会儿也没软和过。 一经想明白三爷不在,朝阳抹着眼里蓄的泪转身就跑,春晓听见脚步声忙跟着起身,就见朝阳往回下院的屏门去,她皱着眉招来一个小厮,塞了几个钱,叫他跟着朝阳去。 春晓回想起来朝阳的话,老觉得心不安,又想朝阳急疯了似的样子……能叫她着急的也只有竹偶了,春晓抹泪的手一顿,自己这般哭个不停,心头万种滋味汹涌,不会是竹偶出事了吧?便也急了,忙忙朝下院跑去。 也不怪春晓后知后觉,当时她情绪如洪荒般汹涌而至,逼得人晕厥过去,醒来后哭个不止又胸疼难受,没等抽神去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倒叫龚炎则气个半死,这会儿边往下院去边想,自己目前的情形倒像似回魂了?情魂回来了? 春晓一时悸动不已,可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她却发现自己心头发酸,又哭了,泪水磅礴竟是看不清路了,忽地就听思晨惊疑道:“小假,谁欺负你了?哭的这样厉害。”而后不等春晓回答,又紧着道:“你可算回来了,方才赵三爷满世界找你呢,呸呸呸,不是这么说,是三爷派赵三爷找你。” 春晓帕子都湿透了,只能袖子擦,北风一吹,眼睛又涩又疼,像被冰刀子刮了一下似的。 思晨把帕子递过来,道:“你先别哭了,听我说,姑娘不好了,朝阳疯一般的跑出去,也不知去哪请郎中,好一阵子没回来,我迎出来看看。” “你,你去请,请郎中,朝阳,朝阳不知去,去哪了。”春晓觉着自己这半日的功夫把前生今世的泪都要哭尽了,嗓子哑的已经破音。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靠谱。”思晨嗔怒,迈步朝屏门去,走了两步回头道:“你莫哭了,大冷的天眼睛要哭坏了,等我回来与我说说怎么回事,夕秋姐姐说过,哭没用。” 春晓点头,扭过脸去,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只觉得心口涩的快要呕出苦水,可明明滋味难受,理智却清晰的不行,知道这样哭肯定有问题,加紧步子奔进屋子,几个丫头已经慌做一团,见她出现,一拥而上,一个说:“你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后头吃了块糖,忽就恹恹的,我便扶着歇下了。”另一个说:“哪想这一睡就是一下晌,中午饭本就没吃,眼瞅着摆晚饭,我去叫起,却见姑娘嘴角吐了白沫子。”又一个道:“是啊是啊,听说老太太临死前就如这般,朝阳当时就吓哭了。” 春晓把几个丫头分开,走到床边,看着竹偶脸色暗淡发青,眉头拧紧,却诡异的嘴角上翘,一张脸扭曲的叫人看着骇怕。 春晓确准了是情魂出了问题,忙回头道:“郎中,先不急,不急着请!”见几个丫头都瞅着她惊骇,怕是误会她存心要姑娘死,春晓一把抹掉又蓄起来的泪,道:“三爷,爷说,说是知道,知道症候,不要慌。” 众人又听是三爷知情的,这才松了口气。 紧跟着春晓把帐子放下掖好,道:“这种病,不能见,见风,你们守着,我去,去去就来。”见丫头们点头,她急匆匆的寻了笔墨写了一份信笺,锁好蜡封便去寻善为,求善为出府给徐道长送信。 善为再见春晓还是有些心酸的,又恨她攀高枝,可见她哭的眼睛都肿了,没能冷眼旁观,揣好信去找福泉,福泉正送了庞白离开,听闻是假春晓要寻徐道长,顿觉此事蹊跷,另寻了一名随从与善为同去,快马加鞭。 福泉回到外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厮说三爷在休息,福泉不敢打扰,便只在茶房等,就这会儿功夫有小厮来报:“下院里,小假与朝阳打起来了。” “她们俩打起来了?因着什么?”福泉站起身,心想,这小假可伤不得,万一抓坏了脸三爷要恼的。忙与小厮一同朝下院去,路上小厮说:“思晨姐姐说姑娘有些不舒服,朝阳喊着请郎中,小假说用不着,两个人便闹的不好看了。” 福泉一听春晓病了,哪敢耽搁,道:“快去请郎中。”随后自己拐进屏门。 府里就备着郎中呢,只范家姑娘水土不服,身上发热,一个郎中在畹婷居,另一个被二老爷请了去,原是头天夜里坚持守灵,染了风寒,郎中正在大房侍候。 福泉到了下院,却不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而是朝阳被两个婆子按着,嘴也被人捂着,呜呜叫着发不出声,而假春晓却不在院子里。 站在石阶上的思晨见是福泉,忙道:“小假说了,不论需不需要给姑娘请郎中,什么时候请,都是主子说的算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原本就该本分的守着规矩,不该僭越,何况小假说姑娘这病症不是郎中治的,已经求善为去请徐道长了。” 福泉是知道这事的,却不知道是为了给春晓请徐道长,又想三爷与徐道长见面都是背着旁人,连自己也不曾知道内情,而假春晓却似知之甚深,他不敢怠慢,忙摆手,“把人先关起来。” 把思晨吓一跳,心惊胆战的与思华对视一眼,本来只是想制止朝阳捣乱,可如今福泉说要关起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只怕是要受罚,到底是一处相交的姐妹,平日里再有矛盾也是关起门来自家事,怎么好真的叫她受苦,思晨上前结结巴巴的替朝阳求情,福泉皱着眉只叫婆子把人拉走,回头道:“有什么等三爷来了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第二天,善为夜里不曾回来,郎中也被绊住,三爷又睡的瓷实,没人为下院里不如以往受宠的姑娘做主,只几个丫头守在屋里一宿没睡,思晨感叹,“若是正头奶奶病了,即便三爷再看顾不过来,也不至于冷清至此。” 春晓哭累了,伏在床边睡觉,梦里也是在伤心,身子蜷缩着,思华把炭火挑的更旺一些,叫屋里添些暖意,却不能改变几人之间压抑的气氛。 睡的并不踏实的春晓听到思晨这样说,睫毛轻轻颤动,却没有睁眼。 …… 龚炎则一觉醒来,脑袋还有些沉,四肢睡的僵硬,手撑着额头晃了晃,忽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猛地起身寻人:“晓儿?!……” 守夜的小厮被惊醒,揉着睡眼,含糊道:“三爷醒了,小的去打水。” 龚炎则却一把揪住小厮的领子,拎起多高,“昨儿就你守着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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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大多都是势利小人,福泉也不当回事,笑着应了,又说些奉承话,哄的疯子满意,回去路上便说:“头前龚三爷不是告卢正宁诬陷么?怎么又不告了,这两日官银的事没着落,卢正宁可脱身了。” 福泉自然清楚这件事,卢正宁脱身那也是三爷的意思,诬陷成立不成立,原本就是朱县令一句话的事,单凭给朱县令的好处丰厚,卢正宁大出血,叫朱县令终于开口来与三爷说项,三爷当即就松了口,只说是给朱县令面子,不然就算倾家荡产也不叫卢正宁得意。笑话!能让外界传说富可敌国的龚三爷破产,还不如说朱县令的官做到头来的快些,朱县令自然是心头明净,也更觉三爷是瞧的起他,愈发的当龚三爷是个真心结交的。再说官银的事,卢正宁说动卢家族长袒护,卢大老爷迫于压力,不得不反口,叫朱县令趁机又从卢家抠出些钱来,这才罢休。 卢正宁如今家去,正好摆出清白身家与茜娘及其背后的李家看,如此定亲才顺利不是。 而卢正宁能顺利娶到茜娘,也恰是三爷的‘心愿’。 福泉把徐道长塞进马车,与齐六儿二人告辞,紧着催促车夫,车轮滚滚的朝太师府去了。 这里有一件事交代,话说卢正宁这厮有个手下,是个整日混迹赌场的精明人,说他精明是因着即便输了,也只肯输小赢大,也就是说,这头失利了,要在别的地方讨些旁的回来。 一日在赌场恰就输的厉害,正恼火,却见欠了一屁股债的猴子虽然输了,放贷的居然贴上来非要借钱给他,看的旁人啧啧称奇,他却一下认定这里面有猫腻,忙四处打听,原是猴子得了龚三爷的赏识,得了几间赚钱的铺子不说,三爷还准许他跟着出海,只等开春起风便走。 如今欠的赌债都还了不说,还有许多人上前巴结,都想借他的手弄点洋货回来倒卖。 这人知道猴子以前是跟着刘兆混饭吃的,饿不死也撑不死,现下变化大,旁人都说他小子踩了狗屎运,其貌不扬倒受贵人青睐,青睐?凭什么?早几年前怎么不青睐? 眼珠一转,盯上了猴子。 有些人钱一下多了会不知怎么花,猴子便是如此,他凭着知道三爷真实身世,把这件丑闻在手里捏住了,想着,以后三爷的钱财还不随着他花啊!这时又有卢正宁的手下也来讨好他,他更是得意非常,这天晚上喝多酒,转天醒来便惊出一身冷汗,竟是一点不记得自己与那人说了什么。 因心里害怕消息泄漏,三爷要如当初说的那般卸他八块,猴子再不敢留在沥镇,仓皇失措的收拾了大笔金银连夜逃跑。 正是无巧不成书,猴子出了城就往十里堡跑,在十里堡他有个过命交情的拜把兄弟要去投奔,然后再做打算,不想在路上与福泉回府的马车走个碰头。 按理说晚上出行,马车上该打出有太师府标记的灯笼,远远的叫人看见好避开,但这回本身就避着十里堡行事,福泉吩咐只挂寻常灯笼照明,猴子全没防备,当被赶车的车夫认出,猴子下意识的就是跑,撒丫子就冲了过去。 车夫一愣,与探头出来查看的福泉道:“是小猴爷,这个时候出城,去……十里堡,许是三爷的差事?但他跑什么啊?”车夫边望着猴子离开方向,边揣测道。 顺着车夫的目光,福泉也转身望过去,觉察不对,三爷对猴子最近极为‘偏宠’,自己却半点打听不出猴子什么地方讨了三爷的欢心,便留了心,这会儿见猴子仓惶的背影,明显就是逃脱,忙回车里取出用于联络的烟花筒子放了。 信号如一颗流星在高空炸响,福泉的脸刹时亮了亮。 远处的猴子也是熟悉的,瞅了眼天上,吓的脸发白,一猫腰,进了官道旁的深山老林。 不一时就听山里一阵阵呼喝,福泉怔了怔,心想:怎么人来的这样快?荒郊野外的,倒似商量好了在附近埋伏似的。 福泉还真就猜对了,原是猴子把老太太在冰棺里说的话与三爷回禀,三爷便让猴子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了局,且谢礼丰厚,事后,三爷吩咐刘兆:“爷不瞒你,猴子拿捏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在手里,若他是个好的,嘴巴闭严实了还则罢了,若是个没有分寸的,你只管收拾了省心。” 刘兆这辈子最恨的是算计他的人,猴子身为他的下属,竟敢踩他上位,先不说遭了多少兄弟笑话,只说他这心里就过不去,恼恨非常,但听三爷这样说岂肯饶过?而后把猴子盯的紧紧的。 同时猴子也了解刘兆,他这位上司心胸可不大,似有意提防,吃喝玩乐虽欢实,嘴巴却极严实,关于三爷的事一丁点也不曾传出去。 终于昨儿吃醉了酒办了错事,刘兆一得来消息,立时带着人追出来,福泉放信号时,刘兆其实是追错了方向正在懊恼打转,猴子原本安身立命的本事就是藏匿和逃跑,他将刘兆引去了另一条路,特意选了宽敞的官道,结果叫福泉打个措手不及。 在林子里,但听刘兆阴冷的厉问:“你以为在路口脱掉只鞋子就能把爷引去旁处?老天要亡你,你走到哪,爷都会如期取你狗命!”说罢一挥手,叫按着猴子的手下把人砍了。 猴子凸着眼珠子,惊恐大叫:“等等!刘爷比之三爷不差什么,论起来刘爷更尊贵,我就是知道了这样隐秘,三爷才被我捏住,刘爷就不想听听?” 若说刘兆不好奇那是假的,何况他心野,并不甘愿这辈子只做个‘狐假虎威’的随从,这一分神的功夫,就见猴子使劲挣脱,仰头撞击背负他双手的人,猴子虽身量矮小,巧的是捉住他的人也不高,这一撞正是那人的鼻子,当即鼻子一酸,整个脑子都跟着嗡了一声,手上便有些松动,猴子趁机逃脱。 刘兆目光一凛,将腰间短刃掷了出去,正中猴子背心。 猴子身子向前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站住,灵巧的向林子深处跑去。 刘兆的人立时追上,刘兆却马蹄原地,只扬声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子里闹的这样凶,福泉怎么能听不见?隐隐听着是不好,便没走,等在原处,直到刘兆带着属下从密林出来,与福泉互相打了招呼,福泉不好直接问三爷的差使,各人办各人的差,对方不说便不问,这是规矩。 刘兆也没具体说,但总要交代一两句,毕竟是福泉放信号,才叫他在林子里逮到了猴子,即便后来叫他跑了。便道:“此番是我无能,却要多谢泉哥儿出手引路了。” 福泉推让了,因问:“不知现下跑去哪了?” “听说十里堡有个他生死的兄弟,该是原本要投奔那里的,如今却不一定了,我那一刀正掷他后心,跑不远,我只让手下在各处出口堵着,待天亮进林子里搜一搜,必然能搜出尸体。” 福泉才觉踏实了,拱手告辞,马车骨碌碌启动,极快的朝远处去了。 刘兆从手下说里接过火把,照在马车离开的方向,但见路上车痕深碾,有经验的他立时猜出车厢里除了福泉还有旁人,也有可能是物。他目光闪了闪,勒着马头转了个方向,与属下道:“爷记得前头山脚有间酒肆,去暖暖身子,等天亮收尸回去,你们每个都有赏,再各自寻乐子吧!” 属下们各自欢喜,簇拥着刘兆朝酒肆去,途中与衙役、齐六儿偶遇,原来这二人吃了些酒,看天要亮了才动身,这个时辰正好,早走也是在城门外冻着。 刘兆的尊容那衙役一眼认出,却是不甚相熟的,刘兆不好风月酒色,少与这些人厮混,两人互相拱手打了招呼,刘兆看了眼衙役身边的汉子,以为两人在外头办差才回,而衙役二人却在与刘兆分开后,与齐六儿道:“那人也是龚三爷的随从,却不知三爷如此重视那道人,竟然派了几波人过来迎。”仔细一想又不对,笑着摇头,“许是别的事,那道人明明被带走了,这人却是才往上清观来。” 齐六儿不关心这些,只把银子揣好便罢。 天亮,沥镇西城门缓缓开启,等在外头进城的人迎着稀白的天色陆续进城,衙役与齐六儿一进来便分道扬镳,各自归家不提。单说早这之前,福泉拿着三爷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太师府。 却是龚三爷等的急了,脸色一直不好,眼看春晓睡梦里还要流泪,怎么好的了? 也不知齐六儿这一手刀下去用了多大的力道,徐道长被抬到龚炎则面前还没能醒过来,龚炎则叫福泉掰开徐道长的嘴,喂了薄荷水下去,又捏人中,鼓弄了半晌才听徐道长鼻息间传来幽幽吸气的声音,仿佛回魂,随后睁开眼睛。 徐道长一手按着脖子后头,一面左顾右盼,确准了眼前立着的是龚三爷,惊怪道:“贫道怎么在这?” 龚炎则只说:“回头让泉哥儿与真人细说。”随后却是细细说了春晓与竹偶的情态,徐道长是此中人,一听便来了精神,先去见了竹偶,之后见的春晓,见正如三爷所说,泪流不止,不得不暗暗佩服那妖道,如此诡秘之术,自己却是不通的。 “如何?”三爷急切询问。 ---题外话---还有一更哈~ 第344章 破灭(今日6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徐道长捻着胡须道:“老道回去上清观也寻了古籍与前人笔记翻找,倒是明白其中道理,古籍上说:人有情魂,指七种,喜、怒、忧、惧、爱、憎、欲。方才贫道问姑娘,姑娘也说,无缘由的怒、惧、憎,这就有了三种,然贫道猜,该是还有一样,欲。为何说还有欲?无欲亦无惧,欲也可称之为贪念,姑娘贪生,是以才会生惧,反过来,有惧必然是有欲的。如此看来,就有了四种。”他伸出四根手指头在三爷与春晓面前点了点撄。 紧跟着又道:“但听你们形容,姑娘是看到三爷与旁的女子欢喜,才晕厥过去,那时便已引魂上身了,而第一种该是爱,有爱才能生怒和憎,反之亦然。所以说,如今姑娘身上正该有五种情:怒、惧、欲、憎与爱。”他的四根手指又伸出一根来。 徐道长见小丫头上茶,忙接过来大口喝干,虽是昏迷,可也是颠簸一夜了,此时饥肠辘辘,但见三爷与春晓一脸迫切,只得按下五脏庙,先把情魂的事说明白。 “人的情魂有七种,每一种均占一席之地,如今姑娘有五种,其余两种却不能空着,已有这五种便要添进去,也就是说,姑娘泪流不止,是悲占了空着的两个位置,想必当时,姑娘是伤心了。” 龚炎则心房揪紧一团,余光里春晓微垂着眼帘,双目滴泪,他觉得嗓子有些发涩,沉默半晌,道:“道长高明,既已明白其理,还请道长施手将其余数招回。” 徐道长脸色凝住,沉吟道:“贫道初见姑娘时,面颊洁净,如今却有块胎记,姑娘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有的,但肯定的是与那道人有关,说来惭愧,贫道也只看出这么多,当今天下,竟有人能把情魂七种分开抽离,贫道亦叹为观止,且并无施救之法。偿” 真是寒九天一盆冷水浇头,把心底所以希望浇灭,灌了个透心凉。 龚炎则与春晓心惊的互相看了眼,又都看向徐道长,“道长再想想,不管什么方法,我一定尽全力施为。” 徐道长惭愧的看向龚炎则,摇了摇头,道:“贫道有一句赘语,三爷听了别恼,若贫道师叔还活着,姑娘定然无恙。轮到贫道,也只能去再翻找古籍,写信与各地同门求教。” 有大多碗,吃多少饭。徐道长并不敢应承。 龚炎则见状脸色冷下来,春晓怕他迁怒徐道长,忙伸手在后面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龚炎则这才绷着嘴角道:“总归还是请徐道长费心了。” 徐道长自然没错过龚三爷的神色,并不觉得惊怕,反而心里头更惭愧,毕竟人家给了他一个真人的封赐,在人家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却无能,怎会不忏愧?因羞愧至极,他老脸通红。 徐道长被三爷请出去用饭休息,龚炎则转身握住春晓的手,此番握的非常紧,春晓低着眉眼看着那微白的指节,忽地就对他那日在庞白面前说的寒人心的话释怀了。 三爷不是个完美的人,也从不承诺她什么,可即便说出的话再难听,他做的却已经够多。 春晓将脸贴在他胸口,觉得自己该欢喜欣慰的,却只感觉心酸,泪水横流。 龚炎则更是当她难过,搂着哄道:“徐道长那么多同道中人,许明天就有信传来,破解不过是一两天的事。就算一时破不了,大不了爷去寻那妖道,他这样做定有目的,爷早说了,天下间的事,没有爷办不到的,只达到他的目的不也了局了,放心吧晓儿,有爷在呢。” 春晓扭脸埋进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也不说话,只贴着他的胸口点头。 没一会儿龚炎则再低头看,春晓睡着了,但眼角却还有泪,一想她如此悲伤全是因着刘氏那个贱人,还有给刘氏提供方便的那些恶心东西,他不弄死这些人,实在太对不住自己和春晓。 龚炎则将春晓抱到榻上安置了,回头就往外去,将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的福泉叫了来,福泉一听是有关前日刘氏下套这件事,知道三爷不会善了,忙道:“早查出是一个叫林婆子的给刘氏上了妆,林婆子两回进出都是刘姨娘的母亲领进来。” “嗯,可查到是谁给爷下的药?”龚炎则说的时候真真是咬牙切齿。 但提到这个,福泉脸上微僵,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该怎么说。 龚炎则一眼扫到,厉声道:“说!”原本以为是冯氏搞的龌蹉事,却不想福泉提到了一个他想都没想到的人。 “你是说朝阳偷偷在汤里下了药?” 福泉硬着头皮点头,可既然说了,他秉持指责就要说清楚,道:“小的查了一圈,先头以为是大太太那里把手伸到咱们院子来了,细细的查了一回,倒是查出点别的,却没有刘氏这事儿。后来小的从爷近身查起,得知您那日用了一盅翡翠甜汤,朝阳端来说是小假姑娘亲手煲的,三爷那日早饭没用,只那一盅汤,小的又问小假姑娘,小假姑娘说并未煲过汤,更不知煲汤的事,于是确准朝阳说谎,朝阳……毕竟年纪还小,小的只诈她一诈,她便说漏了嘴,言语中是极憎恶小假姑娘新近得了您的青睐,许是这样,才生了恶念。”说罢,福泉偷瞄了三爷一眼,想为春晓说几句好话,不至于叫三爷打杀了那孩子,可一抬头就见三爷冷厉的神色,便知不可多言,嘴巴闭紧了,弓着腰等着三爷吩咐。 龚炎则眸子冗沉,内里叵测难明,半晌道:“别惊动旁人,把那丫头送人,也不用远走,爷记得朱县令有个贪酒的小舅子,就他府上吧。” 第347章 狗眼看人低(今日10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龚炎则双眼眯了眯,心说:看来这一回周老二是上心了,走了几个月回来,见面什么都没说,绕三绕四的只打听了春儿,仔细想想,春儿虽容貌不差,却还是个孩子,周老二惦记的够早的。若是当初春晓才进府那会儿也是个美人胚子,不知自己有那闲情养大没有。 这样一想,他嘴角翘了翘,倒无不可,忽地就有点理解周二的念头了,道:“虽不在爷这里,可也不远了。” 周祥云怔了怔,似汗毛都竖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龚炎则看偿。 龚炎则愈发的闲淡,慢悠悠的吃了口茶,而后起身往净房去,朝外头扬声道:“来人,备洗澡水。” “这什么时辰,您洗澡?”周云祥坐不住了,跟着起身,在后头跟着,“三哥,三爷,三大爷,您……撄” 龚炎则假意冷瞥一眼,“你大爷的……还三大爷呢。”说罢推门进了净房。 周祥云就见龚三爷慢条斯理的解开扣子,松了腰带,除了外裳,还真是要沐浴的架势。明明知道不会一直瞒着他,早晚要说,可他就得觉一时一刻都是焦心,上前一把扯住龚炎则要扯开里头中衣的手,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三哥,我亲哥,您就说您想这么着吧,咱哥俩谁跟谁?” “人都叫你小诸葛,爷不说,你自己想去。”龚炎则嫌弃的扒拉开他的手,赤了上半身,这时有小厮往里抬水,周祥云只得让开,低头想了想,到底差哪了?忽地灵机一动,举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听着响亮,也是空响,绕开小厮挤到龚炎则身边,躬身施礼,“今儿是小弟冒昧,第一回见小嫂子也没过去请安,是小弟失了礼数,特奉上紫玉手谈一副,聊表歉意,还请小嫂子不要嫌弃。” 龚炎则也不说话,等小厮出去了,伸手按在裤腰上,斜睨着周云祥,“爷们洗澡你也看,赶紧出去。” 谁想看了?你有的我都有!周云祥心里咆哮,面上越发的‘低三下四’,腆着脸笑道:“这一趟走的远,路上也搜罗了几样东西,不过搁在您眼前就不值当什么了。” “爷听说,你在山西得了一副水晶棺。”龚炎则立在浴桶边,淡淡的问。 周云祥一愣,“您要那个?那副棺材也算不上多稀奇,不过是精致一些,放在冰窖里不腐烂、好封闭,别的倒没多大用处,我弄回来也是想着送给六弟的上峰,那位要挪位置了,贺他升棺发财。” 龚炎则点点头,周祥云六弟的上峰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如此说,这副棺椁确实不算贵重,便道:“水晶棺给爷,爷还存着一副紫檀的,你让人抬回去。” “哎呦,那敢情好,我这可是赚了!”周云祥嘴角一咧,低声问,“您要那棺材干嘛?” 龚炎则只把人往外撵,周云祥被勾起好奇心,揪着不放,但听三爷没好气道:“棺材除了放死人,你觉得还能做什么?” 周云祥噎住,随后又听三爷道:“你要找的那个就在后巷里。”便见门板呼扇一下被推上,差点拍他面门上。 …… 靶场,春晓在屋里躺了一阵,本想歇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又腻烦流泪,只拿了短刃出去,独个练习龚炎则教给她的近身搏斗术,说是搏斗术,其实是经三爷改动过的,因春晓气力不足,这套行法以刺杀为主,要诀是快、准、出其不意。 春晓正边琢磨边比划,登云小跑着来,这两日她侍候小假,也知道规矩,小假姑娘做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扰,她就曾亲眼见过,小假姑娘倚着临窗大炕看书,看的入迷,几个小丫头玩闹把毽子踢到窗户上,当即吓了小假一跳,竟是吓哭了,三爷就在隔间,听见动静脸都皱巴了,出去将几个丫头全都撵出了外书房,如今院子里只用沉稳的小厮洒扫庭院,再就是留她一个侍候端茶倒水。 登云心里虽急,面上却沉的住气,直等春晓往这边看。 原是她跑来春晓就看到了,这时收了兵刃往这边走,一面抽了帕子擦额头的汗。 登云守规矩的低着头,长话短说,“大太太请范家祖母及几位姑娘在大房吃茶说话,派人来请姑娘过去。” “三爷呢?”春晓按住眼角的泪,微微仰着头问。 “三爷才出府去,姑娘……”登云没说完,就见春晓转身背过去,语气清冷,“去回大太太,说我侍候三爷出府了,晚些回来灵堂见,有什么话要说,也叫老太太听听。” 登云不敢反驳,只得自己在心里琢磨怎么回话。本以为春晓只是托词,不想竟真的回屋取了披风往外追三爷去了。 先不说春晓追没追上龚炎则,只说登云准备好了措词,又在厨房装了两碟子新出锅的糕点,捧着食盒朝大房院子去,到门口叫小丫头回禀,小丫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懒洋洋道:“等着吧,里头姑娘们正在换衣裳,你来的不凑巧了。” 登云就在外头等着,不一时就觉得冷风刮脸,脚冻的木了,捧着食盒的手冰凉,透着十个指甲缝冒寒气,身子自里往外打冷颤。 小丫头们都窝在查房里吃零嘴,方才范家姑娘来没少打赏,一个个乐的眉开眼笑,围炉嬉闹。 不知多少功夫,抬头见天上掉了雪粒子,却还没个人出来叫她进去,登云跺了跺脚,扑了扑身上沾的一层清雪,余光里见正房门帘撩了条缝隙,露了一条脸出来,登云过目不忘,一眼认出是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桂菊。 暗暗冷笑,抬步朝回事房走过去,里头有管事的嬷嬷也在吃着花生闲磨牙。 登云笑着道:“妈妈们忙着呢?” 婆子们脸上一讪,一个道:“你这小丫头忒没规矩,叫你外头候着,怎么朝我们这里来了。” 登云收了笑,冷声道:“妈妈许是不认得我,我叫登云,如今是外书房的大丫头,方才你们太太来请小假姑娘,不凑巧的是姑娘侍候三爷出府了,我寻那个来报信的丫头回说一声,那丫头也不知谁教的规矩,竟是跑个没影,只得自己过来一趟,又听说范祖母与几位姑娘都在,特备了新出锅的糕点来,也是份心意。如今糕点就放下吧,外书房里只我一个使唤丫头,实在是等不得主子召见了。”说罢丢了食盒在桌案上,转身往外去,似自言自语的道:“我也是没心没肺,手里一摊子事没做,在这等的雪都下了,回头可得与三爷说一说,添两个跑腿的小丫头,何至于呢?” 几个婆子听的一愣一愣的,待门帘子落了,人走远了,几人才叫一声糟了,忙要去追人,登云却是故意不叫她们撵上来聒噪,走的飞快,后头如何喊只当雪大风大听不见。 此时查房的小丫头们还在玩笑,几个妈妈进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不是脸与丫头们吵了一回,互相推脱责任,吵嚷声震破屋檐,叫上房隐隐听了去。 桂菊是个爱做和事佬的,忙撩帘子出来探看情况,待听说是把三爷的大丫头得罪了,一时皱紧了眉头,心说:方才在门缝里看是个脸生的丫头,以为是侍候那个小假的小丫头,不曾想是个伶牙俐齿的大丫头,原大太太因着往三爷身边安插小厮就叫三爷的管事当众一点颜面不留的训了,今儿好不容易太太把几个要紧的亲戚聚过来,却又叫三爷的丫头打了脸,这话实在不好进去回禀。 偏这时候大太太在房里问她:“怎么回事,进来说话。” 桂菊进到里头来,当着一众亲戚的面,硬着头皮道:“没什么事,就是方才有丫头来回话,说小假姑娘不在府里。” “一个丫头不在府里侍候能去哪?不是说外头买来的,在这没亲戚么。”不等冯氏问话,委靠在范家祖母身边的锦娘问起。 桂菊扯着嘴角笑了笑,“是侍候三爷出府了。” 一听这话,锦娘啪嗒掉了脸子,手里抓着祖母的手紧了紧,范家老太太与龚家老太太是堂姐妹,样貌相似,特别是近几年,越发的像了,打眼一瞅还以为老太太还活着,范家祖母拍了拍嫡孙女的手,笑道:“小假是得三爷看重的,既她没来,便叫那丫头进来说说话。” ---题外话---感谢13795138826送来1张月票、锦鸿小宝送来1张月票、15996925519送来288荷包、wyq青儿送来6月票、qq用户bbcfb5be22cd5cbc82645adf619f15fd送来588荷包、13621100852送来3张月票、dhh_101010送来6张月票、河中石子送来1朵小花、13392090790送来9张月票、alu968送来288荷包、1张月票、3朵小花并2枚钻石、smilewish送来3张月票、mail送来6张月票。 非常谢谢以上诸位的支持,么哒~ ps:作者建立读者群了哦,有兴趣的来~!483604639 第348章 最后一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桂菊就怕说起这个,到底还是提到了,愁着一张脸,嘴角还得带着笑,道:“那丫头走了。” “谁让她走的?”冯氏‘啪’的拍了桌子,面皮通红,厉声喝问撄。 把范家老太太与几房姑娘并冯家这边的姑太太、姑奶奶,还有几个小辈都吓了一跳,桂菊却知道,前天三爷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给大太太没脸,又有四爷也被三爷踹了一脚的事在先,大太太心头积了太多的火气,早就压不住了,这会儿一个小丫头也敢给她脸色看,肯定是要火的。 桂菊忙道:“太太消消气,消消气。” 冯氏脑袋里都冲着火气,但见两边的人都面露尴尬或幸灾乐祸,硬生生把抬高的屁股又挨在椅子上,瞥了眼范家的人,心里想着:‘早我去毛遂自荐过家里的侄女,老太太说什么?说三儿心性不定,风流太过,还要再归拢归拢,别再害了人家闺女过来受委屈,定亲的事便一直没个准信,不想却是不吭不响的要定下本家的姑娘,可想就是防着我呢偿。 如今龚炎则那个灾星接连几次对付我,怕是也钟意这门亲事,要给妻子清路,好叫我这个操持了龚家几十年内务的人乖乖交出管家钥匙,哼,想的倒好,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冯氏抽了帕子出来,深吸一口气,憋的眼睛红了,便诉苦道:“这个家外头有我们老爷、二叔在朝为官撑着体面,有三儿在外头钻营经济,支撑家用,我一个内宅妇人,唯有兢兢业业的侍候好老太太,照看好各房各处的吃喝拉撒睡,叫出门在外的爷们走多远、多久都放心,有我在,谁也委屈不着。”这一说倒真是委屈上了,这些年婆婆刁钻,男人不省心,一想起来就要抹泪。 人老成精,范老太太瞥了眼冯氏,没应声,等着冯氏的下文。 对面坐的冯氏娘家人紧着劝她,“可别哭了,老太太走后这些日子,你人前人后哭了多少回,掉了多少泪,再哭眼睛都要坏了,唉,我们也心疼你,可女人就是如此,何况你是龚家的嫡长媳,老太太又信得过你,把家交给你管着,老太太走的也安心不是。” 范老太太明白了,暗自冷笑,原是在这等着呢,多少次自家堂妹来信,无不强调太师府是亲孙子龚三儿的,如今堂妹百天还没过,冯氏就要争家当了这是?好厚的脸皮! 范老太太低头瞅了眼嫡亲孙女锦娘,这孩子心性单纯,任性娇纵,在家时也学着管家看账本,却总闹的鸡飞狗跳,实在不适合嫁给世故复杂的世家来,所以在最后一次通信时,老姐俩商议定下二房的六娘。 四娘旁边空着的位置本是六娘的,却没来,那孩子路上染了风寒,调养不及时,这些日子咳嗽的厉害,偏那孩子坚强,一声都不吭,一点麻烦都不给车队添,到了沥镇才说。进府后分住处时明明分了暖阁,锦娘任性,非要换,六娘没一点犹豫就换了,如今住在后罩房里。 六娘性子外柔内刚,又是从容大度、心界开阔的,与霸道刚厉的龚三儿正是互给互补,再合适不过的一对了,却没想到锦娘会对龚三儿动心。 范老太太想了一遭,并不想与冯氏现如今就对上,两家亲事没定,先掐个乌眼青不合适,若真定下来,冯氏再折腾也没用,什么大老爷二老爷有朝廷体面,外头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实情的,太师府唯有龚炎则才是实权人物。 冯氏见范老太太不接话,暗暗咬牙,用帕子掩了脸闷声道:“则哥儿打小没娘,我是看着他长大,把他当儿子的,这世上哪有当娘的不盼着儿子好呢?前儿给他安排两个侍候的小厮,他若觉着不好便来告诉我就是了,即便府里为了老太太的事再分配不出人手,也要拨两个可心的过去。他却赌气,派个管事的来,为了这些葱头蒜脑的小事嚷嚷的满天下知道,当时真气的我,恨不得把人叫来打两巴掌,可到底大了,在外头也有些脸面,哪容我动手?况且他小时候我都不曾动过一根指头教训。”说罢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状。 又道:“后来我才知道,三儿原是为了讨好个丫头,让两个六七岁的小厮跪在雪地里,弄的半死不活,如今还在府里养着,我一个做主子的,还亲自送了药过去慰问,生怕有不好的风声传出去,如今老太太丧期与平日不同,哪能可着他胡闹呢?可你看看,就因着我这一番苦心,他倒气恨上了,连他院子里一个小丫头都要甩我脸子,这是明晃晃的作践我呢?我还有什么脸面管这个家,不如叫我随了老太太去才省心。” “哎呦,您说远了,这种事三表哥指不定知不知情呢,仆人传话也是一张嘴两层皮,谁知道回说给三表哥时又是怎么说的?我看三表哥挺有气度的,不是个计较‘葱头蒜脑’的人。”靠在范老太太怀里的锦娘听出冯氏在污蔑龚炎则,顿时不高兴了。 冯氏一听冷笑道:“还是小姑娘,懂的少,那些下人都是主子养的狗,让叫几声叫几声,主子不发话,他敢多嚷嚷?”此话一处,随在各家主子身边侍候的丫头,包括桂菊都是面皮一红,死死低着头,心里头恨上了冯氏。 冯氏自己还不觉得,与桂菊吩咐道:“方才来传话的丫头你去给我叫回来,这一回我定要当面问问三儿,是不是可着大伯母的脸打,我拿脸过去!” 桂菊再不喜冯氏,也要维护她的脸面,安抚道:“您是长辈,就饶三爷一回,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冯家一众亲戚也劝,给冯氏台阶下。 冯氏主要想在范老太太面前表明自己嫡长媳的身份以及这些年主持家务从未出过错的成就,让范老太太明白,就算将来嫁进来范家的姑娘,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也是不可撼动的。 何况…… 冯氏扫了眼两排椅子上坐的姑娘,那四娘木讷,锦娘娇纵,只看龚三儿喜欢春晓的情形也看出一二,必是不讨喜的,再看娘家这边,外甥女端庄秀雅,侄女小家碧玉,要比较,怎么也是自己这头更胜一筹。 范老太太觉得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但这会儿走又扫冯氏的脸面,说出去不好听,强忍着不看冯氏,端了茶来喝。 锦娘瞅了眼低头快要打瞌睡的堂姐,也是无趣,本来想着能见见那丑女(春晓),未曾想连丫头都没见着,冯氏竟还有脸诉苦,要是她一句话不说就杀过去问个清楚,忽地想到一种情况,莫不是冯氏怕三表哥吧? “大伯母正该去问问那丫头,在这里哭诉有什么意思。” “锦娘!不得放肆,还不给你大伯母道歉!大人的事你懂什么,就敢胡说。”范老太太把茶杯放下,厉声呵斥了锦娘,又与冯氏道:“这孩子让我宠坏了,说话太直,她大伯母多担待。” 冯氏正想着火候够了,眼泪也收收,再说两句客套话,这些人也都该散了。不想锦娘冒出这么一句,随即听范老太太这样说,又不好真的计较,自己可是长辈呢,这口气噎在嗓子眼。 锦娘低着头,在范老太太执意的目光里,跟冯氏道:“大伯母别生气。” 冯氏见锦娘虽表现乖巧,却轻轻撇着嘴,且毫无道歉的实质内容,再想范老太太也只是说锦娘说话太直,并不认错,不禁气的揪紧了帕子,咬着牙道:“我是长辈不会计较,可锦娘早晚是要嫁人的,在婆家这样直的性子,怕是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以后可要记住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看刘氏不就是个例子,话说多了,老天都看不过眼,年没过去就暴毙了。” “她大伯母!”范老太太坐直了腰,脸色沉了下来。 锦娘猛地抬起头,“哪个刘氏?三表哥的那个蠢姨娘么?她死了?得病死的?” “锦娘!”范老太太头炸了一圈,站起身来,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站了起来,劝老太太别与孩子生气,范老太太狠狠瞪了眼锦娘微白的小脸,道:“老婆子这腰坐不久,这就回去歇了,你们有空也到我那去坐坐。”如此便告辞要走。 冯氏原本不想得罪范家人,这时也有些后悔了,赶着上前劝范老太太留下用饭,老太太道:“这就免了吧,你婆婆不过百天,我吃什么都不香。”说的冯氏脸上一热,眼瞅着范老太太带着两个姑娘走了。 她们一走,冯氏就冷笑着坐下,斜睨了娘家一群穷亲戚,下逐客令:“老太太百日没过,各房吃的都一样,你们这就回去用饭吧,舍得有人说嘴我不孝。” 即便是娘家人,叫人往外撵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但几房人多少都要靠龚三爷发财,而说到底还是要靠冯氏这门亲戚,不敢说多余的话,只软言细语的劝冯氏消气,紧着就都告辞走了。 桂菊见冯氏坐在椅子里,手指间抠着桌面,脸色阴毒的下人,她不敢靠前,冯氏却不放过她,厉声道:“桂菊,你可真是我的好丫头,欺上瞒下,叫我在范老太太面前丢脸!” “太太息怒,不是奴婢欺瞒您,实在是奴才出去的时候人就已经走了。”桂菊是万万不肯背黑锅的,忙把责任都推都了外头的婆子、丫头身上。 冯氏对付不了龚三儿和范老太太,惩治自己院子的丫头婆子还不是说来就来,当即叫丫头婆子进来回话,但听婆子复述:“那丫头自己说是个有头脸的,没耐性等下去,这才走了,实不关老奴的事啊。” 冯氏心里明净,一把火全撒在这些下人身上,道:“都是偷奸耍滑的,这些日子看我忙的没空闲搭理你们,便反了营了,现下不给你们些教训不知我的手段!”随即招呼了粗使婆子,将门口回事的小丫头与回话的这个婆子一并拖到院子里下了板子,其余几个丫头婆子罚银一个月。 这一场闹剧却与登云无关,只管在屋子里烤火烹茶,她跺了跺方才冻僵才缓过来一些的脚,想泡一泡才舒服,又想整个外书房就她一个丫头,新来的几个小厮也都规矩,从不来屋里耍闹。便起身端个盆来,兑了温水摆在脚边,再次确认没人,退了鞋袜把脚放进去,“嗯……”舒服,她脸上露出个满足的笑。 “打扰了,请问小假姑娘在……”有人推门进来,一眼就见到这样一幕。 登云听是男子的声音吓的慌了,抬头就见一抹麻白的衣角从门边滑出去,十分之快,想来也是个误闯进来的,惊慌间退了出去。 登云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光着脚,踏着一路的水渍跑到门口,门此时是敞开的,就在她立在门口往外望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同时返身回来,与她脸对脸,正相对。 两人都是一愣,大概都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对方。 缓过神来,两人的脸都似抹了红油,少年一面后退一面低着头道:“我忘了关门。” 登云虽也红透了双颊,却大胆的看了少年一眼,见他面容干净,眉目十分美好,不禁砰然心跳,娇声道:“我来关门。” 说罢少年意外的抬头看过来一眼,目光清隽,纯净的动人心魄,登云从不知世间还有这样好看的人,少年似要走,她忙问:“你方才进来找谁?” 少年窘迫的回答:“寻小假姑娘。” “寻姑娘的?”登云心想,和小假一样好看的人,不会是姐弟吧? 岂料少年补充道:“是七爷寻小假姑娘过去一趟。” “你是……?” “我是七爷跟前侍候的,叫云来。”云来微微舔了舔干巴巴的唇角,脑子里回想方才围炉而坐的女孩,娇小的身子,雪一样的小脚在水里泡的发红,而她脸上的笑像洒了一层春光。他看的仔细,甚至连女孩儿右脚踝上有一颗痣都记在了脑海里。 云来滚烫着双颊道:“我不是家生子,没爹没娘,身家统共六百三十二两六钱银子,你要是不嫌弃,我去你家提亲。”见过女人的脚,是要负责的。 登云愣了下,随即也扭捏起来,将脚往裙子底下缩了缩,没吭声。 云来明白自己冒昧,可见登云并没有一下子拒绝,心底竟有些雀跃欢喜,道:“你不必赶着回我,我过两日再来找你,到时再答复不迟。”见登云还是没吭声,他却不敢再说什么,决定两天后再来问一回就是了,便要转身离开,离开前快速看了眼登云平凡却乌黑的眼睛,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说罢登云背过身去,把门关上。 云来觉出她在害羞,嘴角带了笑,转身去了,后来打听个小厮才知道,女孩儿叫登云。 登云,云便来了……,怪不得她害羞。 先不说少年少女情丨事,只说春晓用纱幕包住半张脸,只露出胎记的一面,身上又穿的严严实实,戴好兜帽,随着一家吊唁来的乡绅出了府门去,龚三爷出行必定是浩浩荡荡,到街上一打听就知道他走的哪个方向,结果一路跟过去,竟是出了西城门。 春晓便也跟着出了城门,此时年关将至,城里城外十分热闹,人丨流拥挤,充耳是鼎沸的人声。 她独个站在人群里,看了看身后的城门,又看了看身前的人潮,心头没来由的一慌,原来想到能离开三爷的第一感觉不是以前的松口气,反倒是酸涩害怕。 许是因着悲伤占据两个情魂位置,所以她总感觉难受,可此时却也认清了一件事,她是越来越依赖三爷了。 春晓咬了咬唇角,理智告诉她,这样很危险,但她凝着步子半晌,还是寻了三爷的踪迹追去了,并不曾就此逃走。 路人见她红着眼睛问路,都比较热心,以为小姑娘是与亲人走散了急的正在哭,毕竟过年的时候拐子也多。 “这条路若不去上清观,再往前走百八十里地都没什么去处,或是去小渡口,护城河分支过来的,那里临水有个小村子。” 春晓谢过路人,就奔着上清观去了,在上山前,见到有几家茶肆、酒肆,她也走的渴了,进了一家茶肆,放了十两银子在柜台,借人家午休的里间吃了口茶,垫了些点心,待从里间出来,把脸上泪水擦干,疾步出门。 掌柜的抬头看了眼,又低头扒拉算盘,嘴里嘀咕着:“丑人多作怪,有宽敞的屋子不坐,非要去里间憋屈着。” 春晓却是听不到人家怎么说,总不能让人见她走一路哭一路,吃个茶也要落泪一番。却也琢磨,既然专注就能不流泪,倒可试着让自己很快专注一件事,快到不让人察觉。 于是她见树看树,见路看路,盯着这些东西不放,倒觉得自己犹如行走在画中,不论是日头西斜的残景,还是崎岖山路的荒凉,越发感觉自己行迹无痕,嵌入画中,看树她是树,看路她是路,竟似超越凡尘的意境。 虽觉新鲜,上山却颇为不易,待见山门,她浑身都被汗湿透,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颤,但见山门关着,春晓左右看了看,想道:难不成十里堡一伙人闹的这里如此冷清了? 忽地余光里就见山门旁有那些粗壮的扇状大树后有人探了探头,虽动作极快的缩了回去,但如今春晓专注力惊人,树叶掉落的轨迹也能扑捉,何况那人探头后是喘息了两数才缩回去的。 春晓心下警惕,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看似死寂的山门,竟藏了妖魔鬼怪般叵测。 就在这时,禁闭的山门动了动,有人在里头拨弄门闩,春晓立时紧绷了身子,两腿绷力,只待一时不妙就跑。 山门打开一条缝,同样是鬼鬼祟祟的探出一个脑袋来,细看是个头戴纶巾的小道士,他一眼就看到春晓,惊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因‘胡思乱想’,春晓还没说话先落了两滴泪,举手抹了,就见小道士精神一凛,缩着膀子道:“你是来寻人的吧?” 春晓下意识的点头,她是来寻龚三爷的。 小道士蓦地缩了回去,‘哐当’关上了大门。 春晓眨了眨眼睛,心道:怎么回事? 不一时大门又从里头打开,这回缝隙大了很多,竟露出个婆子来,那婆子招手让她过去,道:“快来吧,人快不行了,娘子紧着见最后一面吧。” ---题外话---还有更哈~今天咱们还是加更~! 第351章 三爷是皇帝私生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这我不知道啊……”婆子惊慌的去拍猴子的后背,想叫猴子吐出水来,却忘了猴子的伤就在背心,只拍了两下,猴子便呕出血来。 婆子吓的手一抖,猴子扭脸看过来,眼神怔仲,似不明白婆子为何要对他下毒手,婆子哆嗦着嘴唇道:“猴子老弟,嫂子不是有意的,真的,你,你安心去吧……。”又与春晓解释:“治病得有药,没药也活不成,大兄弟他,早走少遭罪。撄” “……”春晓不论是不是假扮的,此时都没话说了。 猴子却不是一时就断气的,躺在床上微张着嘴,嗓子如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的喘息着。 “我,我出去看看,买药的回来没,兴许没事。”婆子见猴子没立时死掉,又有了希望,忙转身要出去,都走到门口了,又回来嘱咐春晓:“这人是个大夫,却不情愿给你男人看病,你别听他胡说,只当他是死的。” 春晓流着泪点头,婆子脸上发红,更觉难堪,疾步走了偿。 婆子一走,春晓忙要给庞白松绑,庞白摇头,“你先停停,放了我我也走不了,不如别引起他们的疑心,就这样绑着。” “你怎么在这?”春晓与庞白差不多同时问对方。 庞白不想瞒春晓,长话短说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道:“如今我那同年、马夫、丫头,还有茜娘……”提到茜娘,庞白牙齿都绷着,暗自叹气,“这几个不知关在哪里。” 春晓把帕子搭在眼睛上,闷声道:“我是来寻三爷的,不想寻错了地方,便将错就错扮起了猴子的娘子。” “娘子?……” 春晓把帕子拉下来,与庞白一道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床上的猴子忽地睁大眼睛,精亮的看向春晓,摇头道:“你不是我娘子,我娘子呢?” 春晓吓一跳,忙回身把门闩上好,庞白觉着不妥,可此时若闯进人来,听说春晓并不是猴子的娘子,只怕更糟,便道:“你把我绳子解开。” “不是怕引起疑心么?”春晓却没深究,走过来解那绳扣,然而当她看到那打结的方式时,微微一愣,但听庞白道:“若是一会儿来人闯不进来,只看我挣脱绳索要挟持你,就不会有人疑心你。” 春晓的手顿住,庞白这个人的印象在她脑海渐渐凸显出来,是个看似温和实则清傲的世家公子,看似沉稳多智,却也有犯糊涂,易冲动的时候。譬如现在,她既然把门闩挂上,自然有说辞,根本不用他牺牲自我,来保护她。 春晓手指灵巧的绕了绕,把解开的绳扣又系了回去,站起来,往猴子的床边立住,居高临下的看了眼猴子,形容真是人如其名。 猴子也瞪大眼睛看她。 身后庞白撼动着椅子,急道:“怎么没松开?” “扣子难解,我一时解不开,不如先把他弄死,一了百了。”春晓冰冷的看着猴子。 猴子是背心受伤,不是脑子受伤,自然知道春晓的意思,哑着嗓子道:“你我无冤无仇,咱们不若井水不犯河水。” 春晓不知猴子是否可信,微有迟疑。 庞白却道:“你不可信他,他就是刘兆要的人,是背主出来的,怎么可能会饶过我们?”作为龚炎则的手下,认出庞九爷很正常。 春晓这才明白,若是她一直没与庞白表示出相熟,说不准还可试着信猴子的话,如此便信不得,且还是个背主的,可想品行恶劣。 春晓冷笑一声,把从袖子里褪出短刃,在猴子脑袋上方晃了晃,“因你一个不知死伤多少人,你如今死了也好叫十里堡的人散了,你死也是做好事了。” “别别!我不想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让黎母婆婆送你们出去,你信我,我不想死,药马上就来了,我能养好……咳咳。”说着好一阵气喘,可即便他喘的可怜,春晓的刀刃还是垂直下来,猴子惊恐的瞪圆眼睛,“龚三爷并不是龚家子孙,他是皇帝的私生子!” “……”春晓的刀卡在猴子的咽喉,猛地顿住,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庞白就是嘴里没有茶,不然定会喷出去,他打小在龚家玩闹,第一回听说龚三儿的身世有异,还是皇帝的儿子?天下间第一大笑话了。 春晓面无表情,他在猴子惊恐的眼底看到的是最后一搏的执着,心头不由一动,“你再说一遍。” 猴子此时一头的汗,因肌肉过与紧绷,后背伤口迸裂,已经出血,亦或许是汗水,粘湿的贴在后背上,他脸色青白,也全是冷哒哒的汗,一面盯着春晓拿刀的手,一面小心翼翼的喘息着,“你以为刘兆为什么非要杀我?是因我无意中偷听到老太太的话,老太太亲口说,三爷并非四老爷亲子,她为了报复当时婆家陷害她与人私丨通,便找了龚家人都敬畏的人做奸丨夫,还有,老太太不是真的老太太,她是三爷的生母,这些年一直假扮老太太为三爷守着太师府。” 庞白也渐渐肃起脸,心想:听着荒谬,却又觉得有几分真。 春晓却回想起那日龚炎则与老太太差点一起葬身火海,心头猛地一沉,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春晓。”庞白叫了声春晓,想看看她的神色,想从她的神色里确准这件事的真假,即便春晓不知情,也总比他一个人胡想的好,却见春晓转过脸时泪流满面,眼帘低垂,拿了帕子蘸眼角。 庞白一下就被她的眼泪引去了注意,“你眼睛怎么了?” ---题外话---还有哦,这是2016结束时,我给大家一点心意,也是迎接2017的满满动力!~ 第352章 揣度(今日14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352章揣度 春晓掩着帕子,“我也不知道,眼睛总是流泪。”总不好说起情魂的事。 庞白道:“这就是了,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瞒着那婆子,如今婆子不在,便瞧出不对来了。”挣了挣手腕,“你先松开我,我看看你的眼睛。偿” 春晓似有些尴尬的紧了紧手上的匕首,“九爷等奴婢片刻。”说完为难的看了眼惊慌的回望向她的猴子撄。 猴子的心如同担了水桶,七上八下,生怕春晓一个措手就插进自己的喉管,这时见春晓看过来,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春晓抿了抿唇,讥讽道:“既然你知道这样隐秘的事,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猴子定定的看着春晓,但见脸上一面包着面纱,一面露着胎记,五官瞅着倒也精致,只这块胎记让女子看上去实在不好看,却又不敢直言,怕激怒春晓,便嗫喏着干裂的嘴唇说不出话。 “我是龚三爷纳进府的妾侍,不算新了,在三爷身边少说也有大半年光景了。”春晓悠悠说着,似漫不经心。 “你是……”猴子转着脑子想,三爷后院如今有三个妾侍,一个叫做红绫的,犯了错打发在上云庵念佛,一个是正经抬进府的刘氏,还有一个十分盛宠,叫做什么闻啼鸟,对,上一回刘兆酒后就念过一首诗,说三爷宝贝的是一只喵喵叫的鸟,闻啼鸟……,不过算日子都不像,闻啼鸟孩子是丫头收房,也不止半年光景了,不由道:“三爷府里没有你说的这个人,若说外头倒是有一个姘丨头,不,可心的,是可心的姑娘,叫做金坠儿的,姑娘莫非是金坠儿。”他这样说其实是已经认作是了。 “金坠儿?”春晓想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却一下僵住脸色,抹了把泪看着猴子,“金坠儿是谁?” 猴子有些懵,庞白却是心口一堵,却不想春晓知道龚三儿在外头的混账事,免得还是她一个傻傻伤心,便道:“你方才说三爷是皇帝的私生子,这就太胡扯了,还提什么金坠儿,都是虚无的。” “我没有,信我,我在三爷手底下办差,经常去一些奇怪的地方,不是大山里走上几个月,就是叫我去探听一些官员吃酒谈话,这些都做的极隐秘,且三爷的生意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但凡谁找丁点麻烦,三爷一个名帖就能了局,江湖人家也就罢了,还有一品大员,这如何说?后来听了老太太说的话我才明白,三爷就是皇帝的私生子,所以能在大周朝横着走也就不足为奇了。”猴子听的一知半解,却不知老太太说的龚家人不可奈何的,却是老太爷。 庞白眸光一闪,眉宇间带出沉思,春晓一看就在心里叫了声糟了,虽说她不知三爷到底借买卖掩饰做的什么事,但却肯定是不可告人的,那些地图与书册,那些暗道与密室,绝不是寻常商人该有的,此刻恨不得一刀下去,叫猴子永远闭嘴。 猴子但见春晓握刀的手,直接发白,立时心惊胆颤,他也是个经历过许多凶险危机的人,脑子转的活络,当即在庞九爷与春晓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心思动了动,这两个看起来不是一条心啊。猴子自觉最擅挑拨离间,便道:“三爷的事大多隐秘,就算与庞家再如何亲近也是不曾泄露一点的,不然这些年,怎么就龚三爷能赚到钱。” 春晓忍不住看向庞白,士族大家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也是利益共存体,不知庞白听到这样的话会如何想三爷。 庞白瞅着猴子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偏嘴角带着清风朗月的笑意,“你倒是个奸猾的,可惜爷见的人多了,你这点挑拨的伎俩还入不了爷的眼,春晓,别和他废话,他不死,整个大周朝都乱了。” 春晓把帕子从眼睛上拿下来,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只道:“你信了?” 庞白深深看了眼春晓,温柔笑道:“你希望我信他说的?”不等春晓回应,他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旁处,“无关信了什么,只看你在乎的样子,我便不欢喜。” 春晓想,如果自己还是当初在寄远阁桥边立着的女子,要做的大概还是转身就走,现在却没处去,她想说点什么,忽地眼前场景大变,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个眉间清肃的男子在她眼前一晃而过,随即眼前又是庞白,可男子眼底隐忍着的沉重思念,叫她心头大恸,痛到四肢百骸都如噬骨般难忍。 “师兄……”春晓一下松了短刃,脸上血色一下被抽干。 “怎么了?”庞白一惊,可恨的是春晓还没给他松绑,只能干着急的看着。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嘭嘭的拍门声,春晓回头瞅了眼瞪圆眼睛盯着棚顶的猴子,把落在他胸口的短刃拿起来便要往下刺,却是听到门哐啷一声被撞开,庞白急的低声道:“快把刀收起来!”只已经来不及了,黎母婆婆带着两个粗壮的汉子撞了进来。 春晓一下跪在床边,把刀从地上滑去庞白脚边,庞白使劲撞椅子,在几个人冲进来的刹那,椅子瘫倒,他就势把短刃攥到手里。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婆子进来见春晓跪在床前泪眼朦胧的回头看着他们,而那个绑着的郎中歪倒在地上,似摔的不轻,眉头皱的紧蹙。 “你们怎么回事?”婆子狐疑的问罢,就往床上看猴子,又问猴子,“拴门做什么?”却是没人应声。 ---题外话---祈愿大家在2016都有收获,实现了一个或n个愿望,么哒~预祝圆蛋快乐~! 第355章 夜遁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355章 夜遁逃 春晓和煦许多,道:“我来的时候发现有去往后山的小门无人把守,你们有没有办法出来,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此还是要麻烦你。”庞白感觉到春晓语气柔软,蓦地就明白了什么,在春晓看不见的地方眸光烁烁,笑着道:“麻烦你把看门的那个人引过来,我自有办法不伤他分毫,又不惊动人的逃出门去。” 春晓好奇的眨眨眼睛,别说是庞白以前帮过她,就算素不相识,在不危害到自己性命的前提,她都不会见死不救,便道:“那好。” 引人出来十分容易,那看门的原本就在屋里睡觉,春晓捧起酒瓮高高抬起,手一松,碎裂的陶瓷声一下就将那人惊醒,随即歪歪斜斜来推门,见到门上一大片酒渍,碎片落了在台阶上,斜对面的柴房有人喊,“救救命!……”声音有些轻细,似马上就要疼昏过去。 那人许是喝的多了,看什么都影影焯焯,摇了摇脑袋,歪着身子往斜对面的柴房去,两只大手板一下都扑在门上,含糊道:“谁?嚷嚷什么?再嚷……” 春晓但听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探头过去,就见那人慢慢从门上滑下身子,躺倒在地。 “他怎么了?”春晓碰了碰那人脖子上的脉动,还跳的有力,人却昏迷不醒。 庞白对着门缝道:“你先把他的钥匙卸下来,把我放出去,等我出去了说给你听。” 因事情紧急,春晓虽觉庞白语气的特别清润好听,可也只当他平日里就是温润公子示人,并没有在意,按照吩咐把那人腰上的钥匙拿到手,随后试过几把钥匙后解下锁链。 “多谢。”庞白穿着中衣披着斗篷立在门里,按理不伦不类的妆扮,偏在他身上只看到光风霁月的磊落之姿。 春晓慢慢退后两步,忽觉心头被重重捶了一下,但见男子月华矍铄的眼,暖暖带笑的唇,她脑袋就嗡嗡作响,忍不住想靠近,可理智告诉她不行,整个人便僵住了身子,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人。 庞白在春晓眼中看到的是复杂的犹如揉不开墨一样的神色,不觉也是一怔,从没想过,这样的眼神会用来看自己,心头大动,难不成春晓也有意与自己,不过是碍于‘恨不相逢未嫁时’? 庞白自诩君子,从未想过与有夫之妇有丨染,可每次面对春晓,心便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他想起小时候,每次他喜欢什么,最后得去的准是龚炎则,圣人也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他对春晓动情是真,心里赋予的承诺也是真,比起那个轻易得到从不珍惜的人来说,他给春晓的更好。 庞白慢慢走下台阶,忽地春晓道:“你别动!” “怎么了?”庞白轻声问。 春晓捂着额头,摆着手道:“等一下,头痛,等等……你别过来。” “讳疾忌医,你别怕,我医术还算精湛,给我看看哪疼?”庞白的医术是从不往外说的,自家里有个非文规矩,行商做官者不学医,庞白从小医术悟性高,但老祖宗似乎只想他走仕途,如今他在工部小有所成,就更不好在外露出懂医的事,叫老祖宗生气。 他这些年给妻子治病,给各种动物身上动刀子,经验不亚于日常行医的人,所以才敢对春晓说‘医术还算精湛。’ 春晓却怕的向后退,他进一步,她退一步,忽地庞白紧着上前一步,伸手将马上就要向后跌倒的春晓拉住,春晓惊魂未定,却一下缓过神来,心平复了下来,但见庞白手抓着自己手腕,忙要抽回来,微微低着头道:“多谢,我……我好了,头不痛了。” “眼睛呢?”庞白没执拗的非抓着不放,她稍一挣,他便松了。 春晓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陌生的、熟悉的、还有错位的,她想,如果是龚炎则抓着她的手腕,定然是不管她怎么挣都不会放手,可庞白会有君子之风,正如当下女子都心意的良人,体贴小意。 “贱人,随时随地放***气。”茜娘扶着丫头的手下台阶,在庞白身侧站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春晓,夜色正浓,她只辨清春晓的五官,却看不清她脸上有胎记,反倒一眼认定是她。当即谩骂起来。 庞白对春晓温温润润的笑了笑,扭过头去,淡淡道:“大家闺秀,口出秽语,看来这些天李家的规矩是白教了,你该回去重新学一学,成亲的事也该暂缓才是。” “你……”茜娘气恨的想说几句硬气的话,但一见庞白阴翳的眸子,吓的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嗓子刺痛,腿抖的都要站不住。 那同年上前,“有什么话出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庞白自然清楚,便点头,“走吧。”再回头寻春晓,春晓却已经先朝前头去了,脚步似乎有些急,庞白只当她急着出去,也没细想,但还是有一丝丝的失落,方才他与春晓对视的那一段时光,彷如独世,只存他们两个。 庞白却不知,春晓此时脸上白白红红,十分惊恐自己居然产生了拿庞白与龚炎则做比较的心思,再看那只被庞白握过的手腕,皮肤都在发烫,仿佛涂了腐蚀的毒液,叫她心慌。 几人为了求生,走的飞快,倒是没一个掉队。待到了春晓说的小门,就见小门上了锁,春晓把众人拦在身后,警惕的向四处看。 庞白低声道:“怎么了?” “方才并没有上锁。”春晓亦低声回说。 庞白往那锁头上扫了眼,叫身后人贴墙站好,正想去提醒春晓,但见一道人影从拐角来,顾不得提醒春晓,伸手将人抓了回来按在胸前,春晓立时弹跳,尖锐道:“你做什么?” 庞白一听暗叫糟了,不及解释,就朝前去,预备先发制人。 春晓站定,就见庞白与巷子里一道细长的人影交缠在一起,不过两个来回,人影惊呼道:“你用毒?” 春晓脑中灵光一闪,一下明白那个守门的人为何挨近门缝就无声倒地,原是中了毒,什么毒这样厉害!但见人影错开身子向后闪躲,一面后退一面道:“你到底什么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何至于如此狠毒,非要知我于死地!” “你什么人?”庞白见他身上穿的道袍,其实已经猜出是上清观道士,但他们做的是逃亡之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点泄漏行踪的机会,且他也只是想要迷倒他,并不是要他性命,只这道士虽细长的身子,看起来弱小,身形却轻灵,退守闪躲都有一定方法,并不像个寻常的小道士。 道士说:“我问你你不答,又来问我,我为什么要答?”忽地身形一转就往庞白身后的这些人跟前扑,把头站着的自然是春晓,看起来她是愣在原地,实则是为庞白把阵,不能叫这人跑了坏事。 所以道士奔到近前,春晓回首从茜娘头上拔下金簪子,簪子尖头带着一道冰冷的流光朝着来人的咽喉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道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身形避开了这又快又准的一招,虽是避开了,但却惊魂难定,刹时冒了一身冷汗,身子靠上墙壁,手在背后抵着方才站稳,惊奇道:“你们到底什么人?不像十里堡的。” “你是上清观的道士?”春晓这才看清来人穿着道袍。 庞白此时也转过身来,与春晓两个成犄角势将这人堵在墙上。 道士看了眼二人,又扫了眼白着脸的茜娘和后头三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咦”了声,“你们是被抓上山来的那几个倒霉蛋?” 茜娘几个面皮一红,若不是身处险境,哪里容他肆意挤兑? 忽地倒是惊呼,“仙女姐姐!”道士对着春晓激动起来,倾着身子迈步要靠近。 庞白弹指过去,道士头一歪,竟是将细雨般的毒针躲了过去,就听耳畔破空的一声‘叮’响,针刺进了他后面的墙壁。 “这人心思歹毒,难道他就是神仙姐姐的夫君?”道士冷眼看着庞白,话却是问春晓。 春晓没应声,又细细的打量了眼前的小道士,忽地‘哦’了声,道:“你是舅妈家爬墙头的小学徒诶,你不在油坊做学徒,怎么成了上清观的小道士?” 庞白牙齿暗咬,未曾想是春晓认识的,脸上却露了清风般的笑意,“既然认识,等出去了叙旧不迟。” 春晓点头,与小道士道:“你要去哪,我们现下要逃出这里,你不想受连累就当没看见吧。”说着与庞白对视一眼。 小道士从腰上摸了钥匙,在黑夜里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道:“我也要走,正好,我与神仙姐姐一道。” “你也要走?……你……”春晓待想细问,小道士已经过去开锁了,一面推开门一面道:“说来话长,先走。” 庞白却将春晓拦住,先一步出去,为了提防这人使诈。 小道士翻眼轻哼,而后春晓,还有那同年以及茜娘与小丫头都从小门出去,抬头一看都有点傻眼,荒山野岭笼罩在黑雾一样的夜色里,犹如张开口齿准备吞噬一切的恶兽,叫人胆怯。 小道士瞅着众人的神色,笑道:“幸亏你们遇上我,不然谁也走不出这后山。”又去看春晓,卖好道:“你们该多谢神仙姐姐,不然谁想带你们走?” 茜娘以为自己出了道观,便来了精神,心想:我受庞畜生的恐吓而害怕,如今还要受一个小道士的气不成,冷笑道:“少来说好听的,明知道春晓有相好的,还往前凑合,谁知道你对她是什么龌蹉心思?” “道爷我什么心思跟你有个屁关系,再嘴里嚼蛆,仔细道爷我开了门送你回去。”小道士伶牙俐齿,一句话将茜娘噎的上不来气。 “哼,***狐狸!”茜娘见庞白冷厉的视线扫过来,缩了脑袋不甘心的闭了嘴。 小道士瞅了两眼,闲聊般的与春晓道:“这是你小姑子还是他的姘丨头,怎么这样讨厌,厌腥的道爷想剪了她的舌头,推倒山涧下喂狼。” 春晓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早想这么干了,只我与她什么干系都没有,才当她放屁,什么也没听见。” 小道士立时拍手乐,“神仙姐姐一身仙儿气倒也说话中听,走走走,我带你出去。” 前年恨的拧小丫头的手臂,心道:一个个都是贱皮子,见色起意,与狐狸精说话就什么仙儿气什么中听,到自己这里就是厌腥、恶毒,不想想方才谁一个簪子刺过去想要他的命,果然都该死! 只不管如何,能从这里逃出生天,众人都安心不少,唯独一人愈发害怕。 小丫头眼里含泪,低着头,泪眼里尽是绝望之色。 如今她和茜娘这个主子都成功出逃了,然而自己却不想回去继续受茜娘的折磨,也不想被九爷或是哪位主子把自己卖了。她年纪不小了,长的也有几分姿色,上一回卖去李家的时候就有人打她的主意要卖去花楼,李家买了她本是大恩大德,哪里知道侍候茜娘犹如进了地狱,茜娘不高兴时非打即骂,短短两个月过的生不如死。 既然还要回去受苦,便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抬头看了眼茜娘冰冷刻薄的脸,心里渐渐滋生了强烈的杀意。 “你瞅我干什么,还不快些走。”茜娘察觉到丫头的不善的目光,转过脸来拧住丫头的肩膀头,轻蔑道:“少打鬼主意,没听这地方有狼么?仔细我把你扔在这叫狼啃了骨头。”心里想着:这丫头人小鬼大,不是个老实本分的,我若不压制住了她,还不叫她反了营去? 见丫头果真低了头,诺诺的也不敢喊疼,茜娘这才畅快些的往前去了。 一行人跟着小道士往密林里走,耳边是呼呼划过的山风,冰冷刮脸,衣裳裙角时不时的被虬结交错的枯枝刮住,就听‘嘶啦’一声响,茜娘娇小的身量因穿着庞白宽大的衣袍,又被树枝刮了开一条,茜娘低头就见白皙的腿在行路时若隐若现,一时羞恼,又要丫头脱了衣裙给她。 庞白一向温润的唇角拉的笔直,冷淡道:“你若再闹,耽误我们出山,不被狼吃也要冻坏了。” “哼,叫她脱了衣裳跟要她命似的,这样不忠心的奴才,等我回去定要找牙婆来卖了她。”茜娘气哼哼的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们不相干。”庞白淡淡的道:“现在说这个无用,赶路要紧。”语气轻飘,叫人听的出已经耐性磨光,对茜娘仁至义尽。 茜娘可不敢把庞白再当作软柿子,且此地她谁都靠不上,姐姐远在绥州,她只能咬牙闭嘴。 小道士见状嗤笑一声,与春晓说话:“神仙姐姐,你怎么也进了上清观?还有,你怎么不往你舅舅家去了,当初你走时,我喊你有事来寻我们,你怎么没来?难道是我师傅失误算错了,哎呀,这我可得回去挤兑他老人家,省的要么不开口,开口就说自己是铁口直断,分毫不差。” “你师傅?”不就是油坊的老板么?春晓歪头看小道士。 小道士倒聪慧,知道她说的什么,一笑:“我常说他是算命混不了饭吃,只能开油坊糊口,但我师傅却说,此时他就该开油坊,哪也不用去,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落在油坊身上。” “你师傅是上清观的道士?你怎么在上清观?”春晓倒没在意小道士说什么,不过闲聊,这深山里走,虽黑漆漆的,却总能感觉庞白炽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她不想与庞白接触,就只能寻小道士说话,好在只专注一件事,眼泪倒能止住。 小道士很兴奋,神仙佳人就在身边,心砰砰的跳,尽是欢愉。只佳人居然会拳脚功夫,这是他没想到的,估计连师傅也没算到。 “我师傅是游方道士,早在昆仑出家,道号玉霞真人,前两天十里堡被挖下葬祖父的事,闹的乱哄哄的,我师傅让我过来瞧瞧热闹,还没见过什么还魂符录呢,哪曾想符录没瞧着,倒是见十里堡与上清观的人打起了嘴仗,后头更邪乎,又被太师府的刘兆带人动了刀子,这一趟出来我可是赚到了,真够回去说一阵子了。”小道士嘻嘻笑着,眼睛直往春晓脸上看,越看越爱看。 天黑风大,春晓又遮了一半的纱幕,叫人看不清脸上胎记,倒是精致的五官更加凸出。 庞白见春晓一直与小道士说话,也只是笑着听,他读的是圣人书,最不屑妇人轻信这些,正所谓怪力乱神,而春晓似也是闲话家常,并没有如旁的妇人那般追着问吉凶问富贵踩小人,更觉春晓可爱可敬。 春晓不是不想问,而是身后跟着一串人,且庞白心思敏锐,她不想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便问:“我舅舅他们可好,小秋还朝你要糖吃么?大秋好点了么?” “你舅舅要开酒楼,我师父说他们做酒楼会富贵,比做豆腐坊强许多。你舅妈没空闲带小秋,要去旁的酒楼学生意,只把他送去了外祖家,大秋渐好,我头来上清观前还见她在院子里慢慢走了几圈,后头起风才回的屋。” “这样就好。”虽不是真正的亲人,但能安置妥当原主的亲人,春晓也觉得心中安稳。 两人在前头说说笑笑,庞白在身后也听的愉悦,只茜娘撇嘴,庞白那个同年因惊吓和身子匮乏,已染了风寒,却是没与庞白说,这会儿脑袋发热,昏昏沉沉听不清前头说话,只咬牙跟着走,车夫垫后,生怕后头有人追上来,不时的回头看一眼。 这时就听前头小道士喊,“我带你们走的捷径,只这里的崖口不好过,你们小心些,贴着崖壁挨过去就是了。” 随即就觉队伍慢下来,小道士先过,然后是春晓,春晓身子柔韧又冷静,很快穿过崖口,且一点不曾刮蹭在身上,庞白身形修长高大,过的时候有些微吃力,脚下有石头蹬落,就听骨碌碌几声便没了动静,众人惊骇,这才信了这里是断崖,下头崖身不知几许。 庞白过后,他那同年虽身量矮许多,又瘦骨嶙峋,却是头昏脑胀,挨着崖壁挪的极慢,喘息声粗重急促的叫人听着悬心,快挨到边口的时候腿一软,身子就向后仰,幸亏庞白一把拉住,慢慢将人拽了上来。 第356章 坠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356章 坠崖 这里只允一人出入,旁人想帮忙也不行,春晓在庞白身后看的清楚却没空余地方相助,见人上来了,心才落地,又觉庞白是正人君子,只自己心头异样不该怪到人家头上,这才上前说话,“怎么样?你们伤到没有?” 庞白扶着那同年到了一边坐好,喘息道:“我还好,不知他如何。”又去问人。 那同年惊吓一番出了一身冷汗,脑袋倒清明了些,闻言摇头,“没事,不缺胳膊断腿就是好的。”这话恰是春晓去寻庞白,隔着窗户两人说过的,庞白一听,知道这同年在与他打趣,便知他无碍,春晓闻听脸上一热,扭过身没再吭声。 庞白看着就是一笑,心里着实发甜。 小道士这会儿对庞白刮目相看,又觉得他是好人了,便也来说话,几人说笑一阵,却不见再有人过来,就听崖口那头车夫的声音传来,“你们过不过,不过我先过了,后头指不定什么时候来了人,娘们唧唧就是操丨蛋。” “啪!”一声巴掌响,随即传来茜娘尖利的声音,“大胆贱民,敢口出秽语,看我出去怎么治你的罪!” 那车夫不再出声,过了一阵,又听茜娘道:“你先过!” 断崖口终于有了摩擦声,有人挨着崖壁往这边来,庞白道:“我去迎一把。” 小道士赞赏的与春晓道:“你男人虽然心眼多了点,但人挺好。” 春晓此时分神,眼泪便往下掉,抹着泪摇头,才要回说不是,小道士突然道:“你有迎风流泪的毛病啊,这毛病我师傅会看,等回去你来油坊,我师傅一看就好。” 再说庞白在崖口,但见人影靠近,不知是哪个,问,“过来的是谁?” 却是没人应声,想必是挨着崖壁走,全神贯注,根本没空暇理会他,庞白便没再问,只等人靠近,见是那车夫,车夫在庞白一臂远的地方朝那头喊道:“我到了。” 那头很传来,“你等着。”是茜娘的声音,该是叫小丫头最后过。 随即又传来摩擦声,很轻,庞白察觉不对是因着那车夫始终不曾过来,也不朝他看。 “我不是叫你等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徒然,崖口响起茜娘的尖叫声,然除了茜娘的尖叫再听不到别的。 庞白身子向前倾,两只手按住身前的石头,眯着眼睛希翼在黑暗中能窥探到崖口里发生了什么。 小道士几个虽然不曾靠前,可也听见里头的话,崖壁曾半月型,极据拢音效果,小声说话也会有嗡嗡余音,何况茜娘是在尖叫,随即大家伙听到那丫头说:“您不是要卖了奴婢么?奴婢哪里舍得离开您,奴婢能做的就是在地府侍候您!” “啊!……”一阵尖利的声音冲天而起又急转降落,听的人心头布满麻点,后背都悚起汗毛,互相看了看,急忙都往崖口奔。 可就在这时,那车夫大喊,“救我!” 庞白同年挤到最前边,就见庞白一下扑过去,半个身子都要扑下崖去,却是手上嘶啦一声,只摸到一块布片。 事发突然,小道士傻了眼,他从此地来去自如,从来都是有惊无险,何曾料到真的有人会掉落下去!且是穿糖葫芦一般,一连掉下去三个! 春晓因庞白同年打趣,并未挤到庞白身边去,不曾看到分毫,小道士在她前面,也只看到庞白同年的后脑勺,而庞白同年却是勉强将庞白拉回来,两人瘫坐在地,一脸的惊魂未定。 这件事明显就是丫头报复,拉茜娘去死,而那车夫也被连累,庞白说:“虽看不清,但那车夫只与我一臂远,他掉下去时,我见是有人拽了他的脚踝,我如今后悔莫及,如若再快一步,兴许这几个都不会死,且茜娘出事,我如何去见发妻,如何与岳家交代!” 那同年道:“你哪里是慢了,再快一步你就与他们一起下去了,快别这样说了,吓的我心肝欲裂,再不要这样说,若你发妻不能释怀或是岳家对庞兄疑心,我便先不回家,只去帮庞兄挨个解释了。” 小道士听的明白,也跟着劝,只庞白再不说话,显见是还在自责。 春晓抹了泪,挨到庞白跟前,见他耷拉着肩膀,温润的脸上也没了云淡风轻的谦谦笑意,想的更多的是庞白对发妻那份敬重,即便茜娘两次三番的给他惹麻烦,从不曾撒手不管,这样的君子世间难得,何必受茜娘累及心苦,便道:“九爷,节哀。” 小道士也醒过神来,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命中注定如此,你怎么挣的过阎王爷?不如天亮后派人在崖底寻了尸首妥善安葬,便是全了你这份心意了。” 庞白似明白过来,抬起头,“还能到崖底去?” “自然。”小道士道:“我师傅说,这里纵深算不得多深,只因拢音,丢块石头下去的声音才像无底洞,其实不然。” 庞白眸光微闪,随即点头,“天亮我便带人来寻,万一有人生还,还可及时救回。” 小道士又夸庞白宅心仁厚,那同年也连连称赞,春晓更信庞白光风霁月、磊落宽厚。 几人又说了一阵话,小道士张罗启程,这才离开断崖,此时天色仍漆黑一团,冬日天亮的晚,而黎明到来前的这一段又是最隐秘晦暗的,一行人走的愈发小心,后头庞白同年摔到一回,春晓也滑了一下脚,被庞白扶住,此番春晓却没再激烈排斥,还笑着道了谢,庞白脸上这才又有了温润的模样。 第359章 要嫁人,我等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若是早前,春晓定不愿听庞白这样说三爷脾气不好,可经过这一回共患难,她便觉得他这样絮絮叨叨的嘱咐,不过是怕自己受委屈,虽也是说三爷脾气不好,倒让人觉得心里烫贴,如同多了个亲人护着自己。 又听他在路上说起小时候与三爷一道学武,一道玩闹的事,表明自己与龚炎则是兄弟,若不是感情好,也不会闹的这样僵,说起三爷的臭气皮时,无奈道:“也是服了他,闹不过他,但三儿为人孝顺又仗义,做兄弟不差。” 这与春晓心里对龚炎则的评价不差多少,脾气差,嘴巴不饶人,却是只要他认可的人,不论如何都要护在身后,这样的三爷怎能说他不好? 春晓抹了泪,把嘴角挽出一个微笑的形状,“你放心,他不会把我怎样的。” 庞白面皮一僵,但是很快的,水过无痕的只剩下温润的笑,点点头,目送春晓往里去,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他也往外书房去,倒是真担心春晓会受到龚三儿责难,是以候在原地只等了半盏茶便等不下去,可当他走到屏门时,就见春晓极度惊慌的往外冲,被他一把拦住,看她面上全无血色,贝齿咬着下唇,清泠泠的眼睛里惊恐弥漫的无边无际,当即心头大恸,急问,“怎么了?他打你了?我找他去!……” “不,不是……”春晓盈盈眼里扑嗽嗽掉落泪,看着庞白哭道:“三爷受伤了,要缝合,没有找到郎中,孔郎中不在,马郎中也不在,九爷,奴婢……奴婢求您……”说着膝下弯曲,要给庞白跪下。 庞白曾与她说过,庞家老祖是个古怪的人,既然希望他走仕途,便是不希望他碰医术,所以他会医术这件事没人知道,龚三爷也不知道,若是传到老祖耳朵里,怕是要叫老祖对他失望偿。 此番求庞白,春晓心里就在想,若庞白能救三爷一命,让她怎么还这份恩情都情愿。 庞白但听春晓又是因为三爷才如此,明明走路时就算刮伤了脚也不吭声叫他扶一下,明明遭遇生死困境也要挺直了脊梁骨,明明知道他医术精湛也不恳求他帮忙看眼疾,如今却自称奴婢给自己下跪,且又是为了龚三儿那样风流混账的男人! 庞白整个心都在被什么东西啃噬撕扯,恨不得钻进春晓的心里去看,凭什么她心里装的全是龚炎则! 庞白绷着唇角,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正该把春晓扶起来,关切备至的不用她再为难一下就去给龚炎则看伤,可他就是张不开这张嘴,耳边但听春晓哭哑的声音殷殷恳求,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脸上的不甘,将春晓扶住,并不让她跪下,沉声道:“你知道我医术不可外泄。” 春晓自是知道,不然也不会这样求他。 庞白低下头,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春晓似忽地明白什么,心头一动,迎着他的目光便要躲开,就觉庞白手上用力,将自己扶正站稳,庞白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知道你是三爷的女人,我从动心到忍住心动,经历过什么不必与你细说,我只求你一件事。” 春晓反倒冷静下来,因问:“什么事?”不要不违背道义恩德伦理意愿,她会答应。 庞白似看透了她附加的那些条件,淡然一笑,“我早说过,三爷是我兄弟,即便你不答应这件事,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你说。”春晓咬着唇问,想的却是:三爷醒着不见得会用庞白救他性命,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爷死,既是她求来的救命之恩,不必三爷还,她还。 庞白终是没能保持住温润风度,嘴角露出苦涩,道:“你为他做的够多了,你放心,我绝不会与任何人提我救过三爷,也不会与三爷说起,只当没这件事,我只是心疼你,我求你这件事也是如此,若有一天你要离开三爷却终究要寻一个人嫁了,答应我,你转身看到的一定是我,我等你。” 春晓意外的抬头,但见庞白微微笑了笑,与她擦肩而过,径直往外书房去了。 庞白进了书房就闻到了参杂着刀伤药的血腥味,走过去再看龚炎则,苍白的脸色,紧闭着双眼,僵直了腰线侧躺在炕上,沉重的气息似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庞白有些怔仲,没想到真的伤的这样重,不想想在沥镇,谁敢动龚三爷?虽想不明白,手上却忙活起来,把龚炎则的衣裳撩开,但见腰上已经做了包扎,纱布上却有血殷出,忙与侍候在跟前的两个小厮吩咐,一个打发去他的住处取药箱,一个吩咐烧热水并开了一个药方叫他抓回来煎上。 春晓进屋的时候就见庞白扯开龚炎则的纱布,用一根细扁银亮的架子在伤口处查看,她便没往前去打扰,站着没动。 没一会儿有小厮打热水进来,庞白起身净手,这才发现春晓在,隔着一段距离,春晓的目光有些悠远,似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眼神庞白有印象,当初在马郎中处,他去给李氏取药,就见春晓不避不怕的盯着马郎中在她手上动刀子剜肉,一下就叫他动容,很难想象如她这般温婉美貌的女子会是个刚强至此的人。后来她发现有人来了,抬头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便是如此,似熟悉似陌生,悠远恍如隔世。 庞白正想过去说话,就见小厮捧着一味药来问询,只得认真看了,又耐心的讲解一回。后头福泉回来,听说庞白会缝合术,却不放心,只在跟前守着,庞白便没再与春晓说话。 ---题外话---还有一更,等我送孩子上学回来再更~! 第360章 心疼(今日10000+)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360章 心疼(今日10000+) 麦子随同小厮将庞白的药箱带来,庞白先取药具烧滚开的水烫了一回,又将人都撵的远些,这才为龚炎则进行缝合。龚炎则后腰上捅了一刀且刀刃向侧面割开成人一指长,刀入创口深,直接捣毁了肠子,也幸亏庞白在,否则龚炎则有没有命真就难说了。 福泉与麦子在外间候着,春晓没挪地方,就在角落里站着,福泉想拉她出去,却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当时庞白又撵他们撵的急,便让春晓留下了。 春晓眼瞅着庞白挑了皮针,穿了羊肚线,袖子都褪到手肘处束好,俊雅的侧颜神色专注,就见他光洁修长的手指沉稳娴熟的动作着,自开始缝合便再没挪动一下身子,天光渐暗,春晓就见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忙活动自己已经站僵的手脚,寻了烛台点燃,端到近前去。 为了不让自己的影子妨碍光亮,春晓端烛台的姿势也是有讲究的,庞白余光里看了一眼,微感诧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在他心里,春晓本来就是聪慧的。 春晓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她看着他给龚炎则缝合伤口,清清楚楚的透过他看到幻境里的师兄在给自己缝合腿上的伤口,她不知道那道伤口怎么来的,有筷子那么长,伤口狰狞外翻,血肉模糊,师兄也如庞白这般,先让自己喝了一碗麻沸散,又清洗伤口,然后缝合,他说:“麻沸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伤口只稍微感觉麻意足以,不必喝一大碗睡过去,敢看么?我以前都是给兔子、狐狸练手的,信的过我?信不信的过,如今也只有我在家,师傅和大师妹都不在,还得我来。” 其实师兄不是个爱絮叨的人,平日里难说一句话,这会儿说这么多也不过是吸引她注意力罢了,她当时眼睛晶亮亮的,哪里是忍受伤痛的样子,明明高兴,却偏装出委屈难受来,“师兄……”待男子抬头,她只嗫喏着唇瓣说:“轻点……。” 师兄的手明明很稳,却抖了抖,光洁的额头一下就沁出汗来,她当时心里甜的快要溺死自己。 “真的很甜……”春晓自从没有欢喜的情绪后,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喜悦与甜蜜是什么滋味了,可在幻境里,她竟然能够感知欢喜,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春晓声若蚊呐,庞白将伤口的最后一针缝好,抬头问道。 春晓回神,摇摇头,“奴婢看的专注,眼泪也不曾流,谁能想到九爷有这样的神技。这一回多谢您。” “又称奴婢,说了多少回,我不是你主子,少这样与我说话,我心里还能舒坦点,既然你踏了我的情,就先允了这一样,别自称什么奴婢了。”庞白站起身净手,春晓忙放下烛台,把毛巾递过来。 庞白愣了下,接过毛巾,眼底笑意加深,心里想着:若做让她欢喜的事就能让她对自己好,那他就多做,做到她还不清自己对她的好,就没龚三儿什么事了。 随后春晓见庞白细心的给龚炎则在伤口上洒了庞家秘制的伤药,仔仔细细的包扎好,又号了一回脉才起身,往身上摸帕子擦额头的汗,却是没摸来,春晓忙回里间找了一块簇新的帕子来,上头绣着‘晓’字,正是之前春晓放在这里的。 庞白道谢,擦了汗后手一团,帕子褪进袖子里,难得耍赖,“归我了,当诊金。” 春晓有些不自在,想要回来,却见庞白肃起了脸,把福泉叫进来,与几人交代了如何护理、换药和每日喝多少汤药,说完福泉跟着送庞白走,庞白似乎生怕她往回要那块帕子,竟是瞅都没再瞅她一眼,带着麦子紧着走了,看的春晓目瞪口呆。 不说庞白离开后带着福泉给的人去见刘兆,在后山断崖下寻人,只说春晓侍候龚炎则养伤,也是三爷身子强健,后半夜人就醒了,见春晓手托下巴在他塌边点头打瞌睡,心里一暖,可随即又沉了脸,咳嗽了一声。 屋里除了自鸣钟滴滴答答的声响,再没有别的,春晓接连劳累,睡的沉,在外间还睡着两个小厮,龚炎则一咳嗽,春晓只摇摇欲坠的晃了晃脑袋没醒,倒是屏风后打地铺的小厮咕噜爬起来,奔了过去,小声道:“三爷醒了?” 龚炎则瞪了那小厮一眼,“赶紧滚,这不用你侍候。”才说完,又一个小厮跑进来,却是个收不住嗓门的,“三爷醒了,该喝药了。” 春晓睡的再沉也架不住有人就在耳边说话,睁眼就见三爷苍白的脸却阴沉着神色,摆手对守夜的两个小厮不耐道:“老子不痛不痒的喝什么药,都滚下去。” “这……”龚炎则不知自己有多凶险,小厮们却是清楚的,哪里敢应声,便都朝春晓看过去。 春晓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裣衽施礼,紧跟着就要退出去。 俩小厮见状也只得跟着转身。 龚炎则一见脸上彻底黑了,道:“你别在那装聋作哑的,爷叫你走了么?回来!” 春晓真想一走了之,气他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傍晚的时候福泉来说了,不过是一批香料被劫,他可倒好,跟人家拼命去了,香料再说什么进贡也没他的命重要,还说要护着自己,他若这么死了,往常说的不都是空话? 越想越伤心,眼泪掉的又急又凶。 龚炎则见春晓背对着自己,顿了顿脚还往外去,一时不清楚她拗个什么劲儿,便要起身,哪想扯了伤口,引来一声闷哼。 春晓身子一僵,立时转身,见他脸上的血色像是刹那被抽干了似的,嘴唇都绷直了,忙跑回去,嗔怪道:“谁让您随便挪动了,不知道才逢了线,绷开了还要遭一回罪,何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