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辽东》 关于更新以及上一本书的说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首先声明,螃蟹不是个有头无尾的人,从来不是! 所以关于螃蟹的第一本书《胖子的末世生涯》,螃蟹承诺过不断更不太监就一定会做到! 不过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没法在此更新了,所以螃蟹把《胖子》转移到了这里:(不知道让不让贴链接?如果没链接的话,话,书友大大们就到baidu的丧尸吧搜“胖子的末世生涯”吧)tieba./p/5910096?pid=6451058749&cid=80091797#80091797 老书更新会比较慢,毕竟螃蟹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做到两本书一样的速度,不过一周至少两更是可以保证的,直到完结。下面新书《战辽东》。 一直以来,写历史文都是螃蟹的梦想,这个梦想,从《战辽东》起步。故事背景和人物在已更新的章节里书友大大们应该都了解了,螃蟹就不再啰嗦了,总之,螃蟹力争把这本书写爽,让书友大大们看爽! 更新安排,从今天开始,每天两更,分别在下午4半和晚上10半,如果加更的话,会加到早上10半以前。 最后,螃蟹要的是,没有了《胖子》,螃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希望书友大大们收藏!收藏!收藏!(重要的事情三遍) 螃蟹太需要你们的全力支持了,推荐票、评价票、打赏统统朝螃蟹砸来吧!砸得越多螃蟹码字的动力就越大! 第二章 又有家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额头一片乌青的楚凡穿着白绸衣躺在地上,羞得满脸通红的闲茶躺在他怀里,他的双手还蒙着闲茶的眼睛,两个人四只眼茫然望着门口。 就是张氏风风火火闯进门时看到的情景。 看到滚倒在地的二人,张氏先是错愕,继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自家这个傻子今天终于开窍,知道抱女人了? 闲茶放在他屋里这么长时间了,就没见他有什么动静,难不成被这门板一砸给砸醒了? 他们二房人丁不旺,除了楚凡一个独子外,就剩楚芹楚菲两个早晚是别人家的丫头。张氏又不愿楚凡他爹纳妾,自己再要想生,估计也够呛。 所以张氏早早的就买了闲茶放在楚凡屋里,实指望他能早给楚家添丁进口。可这傻子倒好,都十七了愣是一儿人事儿不懂,放着个如花似玉的闲茶装看不见!急得张氏火急火燎的,可她除了好好待闲茶外,还真什么都做不了——横不能把闲茶绑了扔楚凡床上吧? 这事儿,还得你情我愿才行。 “怎么了?” 一个夜莺般婉转的女声在张氏身后响起,很快,一张光滑细腻的鹅蛋脸从门外探了进来,正是楚凡的十八岁的姐姐楚芹。 话音未落,一个肥嘟嘟的身影蹦跳着从张氏身后蹿了出来,看到地上俩人,咬着手指歪头问道,“哥,你和闲茶姐姐也玩捉迷藏吗?”——不用,这便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楚凡六岁的妹妹,大号楚菲,名妞妞是也。 “去去去!都出去玩儿去!”张氏看到俩人窘得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赶紧赶鸭子般把两姐妹往外赶,那楚芹早已羞得脸上快要滴水了。 闲茶一站起来,就冲张氏深深蹲了个万福,带着哭腔道,“太太,婢子一时没留神,把药罐子打了,请太太责罚。” 楚凡还在摸鼻子,尴尬地想着怎么解释呢,一听这话急了,他记忆中张氏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要行家法的,赶紧对张氏道,“不关闲茶的事,都是我淘气,想着给她个惊喜,谁知道……” 张氏微笑着摆摆手,“得啦,不就一药罐吗?打了就打了……待会儿闲茶再去厨房拿个就是。” 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闲茶一眼,笑道,“知道心疼屋里人了,还学着给她打掩护……不错不错!” 楚凡大窘,下意识的伸手去揩汗,一下触碰到了脑门上的伤,疼得“哎哟”一声。 “哟?怎么啦?”张氏收起了笑容,紧张地凑上来查看,“可是头疼得厉害,凡儿?” 楚凡就坡下驴化解尴尬,连声叫唤,张氏闲茶二人赶紧扶着他躺回了那张螺钿拔步床。 张氏坐在床沿上,不停地嘘寒问暖,楚凡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起她来。 他这一世母亲四十出头,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海风吹出的细密皱纹,端庄秀丽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张氏身上的穿戴,与闲茶一般,也是布衣襦裙,唯有头那支纯金打制的金步摇,稍稍显出些许富贵气息。 翻检着记忆,张氏的形象渐渐清晰:她本是湾子口东面儿十多里外铜井村一户渔民的闺女,十五岁时嫁给了楚凡他爹楚安。 楚家世代都是渔民,从楚凡曾祖时开始发家,最盛时拥有百多条渔船,登州府的鱼市他家占了半壁江山,良田也有几十顷;到了楚安这儿,因为是二房,分家时分到了五顷地二十多条渔船。 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儿都是张氏在张罗,几个孩子不用,就是外面收田租渔利这些事儿也得张氏亲力亲为,是以被海风吹得满脸皱纹。 楚凡他爹楚安是个不安生的人,眼见朝廷开了海,猖獗一时的倭寇也被戚少保打得没了踪影,他便对海商一事心痒难耐——这东洋海贸可是一本万利。 不过这个时代,敢造船出海的,无不是背景深厚之人,稍微实力差一儿的,连登州都出不去——登州水师可不是摆设! 最典型的就是那位开镇东江的毛文龙毛大帅,正是因在朝鲜日本倒腾人参生丝,抢生意得罪了整个登莱官场,隔三岔五就会挨弹章! 偌大个东江镇总兵都是这个下场,遑论楚安这一个地主了。不过楚安为人豪爽,加之登州水师守备刘之洋又是他发,所以拐弯抹角搭上了登州知府王廷试以及登州镇游击孙振武,居然真就插了一腿,凑了三条沙船跑起了倭国的海贸,现在人还在倭国,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楚凡这一走神,就没注意听张氏的絮叨,等到张氏蹭地站起来,他才听道,“……这天杀的蒙家,门板堆哪儿不好,非得堆在街上!俺家凡儿可是堂堂秀才,要是给砸坏了,老娘非得拆了他那破油铺子不可!……不成,俺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找他们理论理论!” 楚凡知道张氏就是这么个性格,劝也劝不住,眼睁睁看着她风急火燎的走了,出门前还叮嘱闲茶,赶紧换个药罐给楚凡煎药。 俩人都出去后,屋里安静了下来,楚凡回想起张氏的关怀备至,眼眶渐渐模糊起来了。 前一世的楚凡,本也有个温暖幸福的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六个人宠着一个他,过着蜜一般的皇帝生活。 可这一切,都在七岁的那个夏天戛然而止! 那时他刚刚念完幼儿园,父母把他送进了当地最好的贵族学校。那是一所中外联办的贵族学校,开学之前都会组织新生到澳大利亚参加当地的夏令营,他当然也不例外。 一去两个星期,回来却是物是人非了——他们全家为了庆祝,开着一辆别克商务车前往承德,路上出了车祸,六个人变成了六张遗像! 尽管父母给他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但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在儿童福利院里渡过的童年仍然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多少次,他都在幻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某天醒来时,会发现六个亲人都好好的,和以往一样围在自己身边问这问那,帮自己穿衣,喂自己吃饭,逗自己开心。 可每天梦醒,孤苦的现实却如同一块大石般死死压着他,慢慢的,他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矛盾,既渴望他人的关心,又把自己的心深深封闭起来。 没想到,一场爆炸,能让自己重新拥有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虽然父母已不是以前的父母,但刚刚张氏的真情流露却让他一下找到了那种感觉! 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七岁时的某个清晨,自家妈妈正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喊自己起床! 张氏那张关切的面孔,渐渐同另一张记忆深处的脸,幻化,重叠。 泪眼模糊中,楚凡突然想起来。 自己,还没喊张氏一声娘呢。 第三章 也是孤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闲茶,今天是几号了?” “闲茶,你给我煎的是什么药?” “闲茶,晚饭吃什么?” “闲茶……” 外屋的墙角处,闲茶守着药罐煎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楚凡的问话。 她表面沉静,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9岁那年被卖给人牙子,10岁被卖入楚家,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仿佛就迅速长大了。 看了太多同在人牙子手里那些姐妹们的遭遇,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必定和她们一样——被富贵人家买来当丫鬟,再当通房丫头,运气好的能混到个妾室的名分,运气不好的还会被主家当成礼物送人,或是卖来卖去,甚至流落青楼都有可能。 她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进了楚家后,她发现家里规矩不是很多,主母和姐们对自己很好,某些时候甚至就把自己当闺女看。 可是,能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不是她们,而是家里唯一的少爷——楚凡。 楚凡长得很清秀,像个大姑娘,满腹的学问,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秀才,这让初入楚家的闲茶暗地里不知多少次感谢上苍——能跟了这么个男人,自己这个身份低贱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以闲茶一颗心全系在了他身上,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对他的关心挂念早超出了贴身丫鬟的职责。 可让闲茶悲哀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这位秀才公根本不为所动,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四书五经上,除了念书就是揣摩时文,对自己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渐渐地,她发现楚凡不仅对自己如此,对家里人也是一样,无论是楚安还是张氏,乃至两个姐妹,永远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对家里其他的下人就更不用了,似乎不这样不能彰显他秀才的身份。 只有在楚凡的文友来访时,才能看到他一丝笑容,闲茶终于明白了,自己,包括楚家其他人,在楚凡眼里都是没读过书的“野人”。 天性凉薄,闲茶在楚凡身上找到了这个词最好的注释,她也彻底死心了,懒得再去想未来自己将会遭遇如何不堪的境遇。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心灰意冷的时候,楚凡居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和自己闹着玩,而且还主动把自己的过失揽到他身上,这在以往,闲茶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想到自己和少爷在地上那不堪的一幕,闲茶感觉自己连脖子都在发烫。 现在楚凡更是没话找话,拼命和自己搭讪,他今天跟自己的话,比过去五年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难不成,他真的像太太所,被门板砸得开了窍? “哎哟!” 就在闲茶心乱如麻的时候,里间的楚凡呻*吟了一声,似乎不胜痛楚。 闲茶再不敢怠慢,踩着碎步进了拱门,忐忑地凑到楚凡面前查看他的伤势,不经意中看到楚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有陷阱! 闲茶果断缩回自己伸出的手,躲开了楚凡的魔爪。 “唉,唉!你别走嘛。”楚凡抓了个空,赶紧叫住满脸羞恼转身欲走的闲茶。 “少爷还有何吩咐?”闲茶蹲了蹲身,冷淡地问道,眼睛不知望到哪儿去了。 “闲茶,那个……这个……”楚凡讷讷道,结结巴巴自己都不知道该什么。 “少爷要是没其他事,婢子还得去煎药呢。”闲茶见他吭哧半天都不出句囫囵话,扔下这么句话就往外间走去。 “对不起!” 情急之下,楚凡大声喊了出来,闲茶的背影一下凝固在了拱门那儿。 “以前都是我不好,太自命不凡……不懂得珍惜,实在太混账,伤了你的心了……对不起!”楚凡诚心诚意的道歉道——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确实无法理解古人这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读书人那份天生的孤傲。 闲茶眼角一下就红了,楚凡的道歉直击她的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感觉自己心里那块坚冰似乎正在丝丝融化。 天啦!骄傲得像只公鸡般的少爷,居然低声下气的给自己道歉了! 可五年的习惯根深蒂固,她拼命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少爷,这话婢子就当不起了,你是文曲星下凡,该当连中三元的,婢子算什么,蝼蚁一般的人罢了,哪里当得起少爷对不起?” 她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堵得楚凡哑口无言,却也明白了自己以往对闲茶伤害有多深。 唉!心结还得心来解呀! 没治,慢慢来吧。 楚凡躺在床上,轻叹了一声。 午后剩下的时间就在静默中慢慢溜走,屋里只剩下煎药发出的咕嘟声。 晚饭前药煎好了,闲茶端到了床前,楚凡一饮而尽,苦得他龇牙咧嘴。晚饭是张氏亲自端来的,一罐金黄的米粥,四碟菜,一碗鱼汤。 看着楚凡吃得狼吞虎咽,张氏这才放心的离去,离开前还大有深意的看了闲茶一眼。 天黑了,灯起来了,屋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闲茶端来了水,奉上青烟,伺候楚凡洗漱,楚凡翻身爬了起来——他可不习惯被人伺候漱口洗脸。 看着楚凡心翼翼擦脸的背影,闲茶不由得抿嘴偷笑了一下,心里那块坚冰,融化得更快了。 少爷,好像真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洗漱完毕,吹了灯躺在无尽的黑暗中,楚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一天过得太过奇幻,让他哪能平静得下来? 一睁眼,家又有了,父母俱在,姐妹双全,一家人和和美美,这是最让楚凡感到幸福的,上一世那个孤苦伶仃的“我”,再见吧! 同时还有了个如花似玉的贴身丫鬟,唔,虽然现在还在闹别扭,当楚凡相信自己早晚能把她的心捂热。 想到这里,楚凡试探着问道,“闲茶,你还醒着吗?” “嗯。”声若蚊蝇的回答。 “你家是什么地方的呀?”楚凡没话找话。 “……我没家!”好半天闲茶才回应道,声音里满是凄苦。 “唔……你爸妈呢?”楚凡有些心痛。 “死啦……死了很久了。”幽幽地叹息后,闲茶回答道。 原来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 可怜的孩子! 第六章 更大的麻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闲茶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般,重重砸在楚凡心上! 楚凡此刻震惊大于哀痛,虽楚安是他这一世的爹,可毕竟一面都没见过,所以他倒没有太多的哀痛,不过楚凡之前的种种筹划,其基础都是楚安以及他的海船,有船有经验丰富的水手,出海逃难才有保障——这个时代出海航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现在船翻了,楚安也不在了,他的所有筹划岂不是全成空了? 更恼火的是,二房就他们两个男人,楚安没了,那以后就该楚凡来撑大梁了——他对这个世界还懵懵懂懂的,怎么来撑起这个家呀? 这些念头在楚凡脑袋里盘旋,他脚下却没停,跟着闲茶快步来到前院花厅里,一进门就看到张氏一手一个,搂着楚芹两姐妹,哭做了一团。 她们对面,坐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细密的皱纹,一脸络腮胡长达三寸,钢针般根根直立,看样子四十来岁。他穿着黑色对襟短袄,浑身上下**的,看上去又冷又饿的样子。 这位便是闲茶口中的葛叔了,楚凡翻了下记忆,找到了他的讯息:葛骠,是楚安的得力助手,楚安船上掌舵的。他身上那彪悍之气,加上眼中四射的精光,让楚凡见识了明朝时的船长是什么样。 张氏见楚凡进来,哭得更是撕心裂肺,楚凡赶紧上前温言抚慰了几句,又让闲茶带葛骠先去吃东西,顺便换身干爽衣裳。 屋里只剩他们一家人后,楚凡耐心地安慰起张氏来,顺带从她们时断时续的描述中,了解了大概的情况:船队从日本返航的路上遭遇风暴,三艘船沉了两艘,楚安下落不明,多半已经葬身大海! 好容易把张氏劝得不再哭泣了,楚凡这才让楚芹妞妞扶着她回正房,自己则在偏厢坐等葛骠——他得了解清楚整件事情的详情。 不一会儿,葛骠吃完饭换好衣裳回来了,见只有楚凡一人在内,不禁有些惊讶,“夫人呢?” 楚凡知道在他心里,自己恐怕就是个书呆子形象,不是个任事儿的人,所以对他的无礼也就装作看不见,摆摆手让他坐下,这才沉声道,“我爹不在了,以后我就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得把这个家撑起来。葛叔,事情到底如何,你详细跟我一遍。” 葛骠还从没见他这么和蔼过,不禁有些诧异,随即夹七缠八的把事情了一遍。 原来他老爹楚安这三条船,只有一条是楚家的。另外两条,一条是王廷试王知府的,另一条则是孙振武和刘之洋合伙的。此番出事,倾覆的恰恰是这两条船,楚家的船反而幸免于难。 “老爷生怕知府大人的船货有什么闪失,所以一直都坐镇他那条船指挥……这场风暴来得很是古怪,大晴天没风没浪的,不知怎么就掀起了巨浪,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风平浪静了,那海面上已经全是碎木块了……俺们奋力打捞,王家孙家伙计倒是捞上来几个,可死活没看到老爷的影子……老爷对我有恩,俺老葛不是那等凉薄人,为着找老爷,俺水下连着走了四五趟……少爷!俺是真没法子了呀!” 到这里,葛骠眼圈也红了,楚凡听得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葛骠擦了擦眼睛继续讲述,确认找不到楚安后,包括捞上来的王家孙家伙计在内,他们五十来人只得挤在楚家船上继续前行。船到了成山卫附近,迎头遇上了巡海的孙振武。 “姓孙的这次带了一条哨船,海沧船和鹰船各两条,”起孙振武,葛骠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头里他亲自上船来,还好言好语安慰俺们,答应带俺们一同返回登州……可他走的时候,只带了俺们胆儿最的一个伙计走,他家那几个伙计反倒留下了,俺就有起疑……昨日一早,他派了个把总带了几个家丁登船带话,他有急事要去威海卫,让俺们跟着他留下的海沧船和鹰船回登州,俺就更加怀疑了……等到了下午,那海沧船打横挡住了道,甲板上佛郎机都推出来了……这把总带着二十来人再次登船,鸟铳燃着火绳,弩机上了弦,嚷嚷着什么不回登州了,先得找个地方清货物,俺就知道,这姓孙的起了黑心,想黑吃了俺们船上这些铜锭,那可值好几万两银子呢!……情急之下,俺们和王知府家的账房陈师爷一合计,决定演一场内讧的戏,掩护俺跳海报信……为骗过那把总,俺们还真砍翻了一个孙家的伙计!……俺在海上漂了一晚,天亮了才在铜井那块儿上了岸,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这儿……少爷,整个事情就是这样了。” 听他完,楚凡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这下麻烦大了! 他爹楚安好听是合伙人,难听就是王知府孙振武的代理人兼保镖,现在人家的船货全没了,用脚丫子都能想出来,他们会怎么对付自己家。 所以孙振武才会起了黑自家铜锭的心,不过看这情形,他是打算连王廷试和刘之洋一并瞒了。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官位最高的王廷试,戳穿孙振武的把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楚凡给否定了,道理很简单,自己所有的证据,就只有葛骠的一张嘴;而孙振武敢这么干,必定已经想好了一整套辞了,王廷试会听谁的?不用肯定是孙振武了。 那么自己就这么凑上去的话,估计当场就能被二人拿下,然后随便扣个什么罪名扔到大牢里,眼睁睁看着二人分了自家家产。 自己不凑上去呢?结果也一样! 因为现在王廷试他们损失惨重,必然要找替罪羊赔补,所有人里面只有自家根基最浅,这个替罪羊不是楚家还能是谁? 逃,逃不了,躲,躲不开,楚凡不禁有些焦躁,这一劫该如何化解呢? 刘之洋!楚凡心里一动,自己怎么把他忘了呢,这可是楚安的发,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问题是,即便刘之洋愿意帮忙,他一个五品守备,话分量也赶不上官更大的孙游击呀? 所以还得找一个人,一个在王廷试面前得上话的人。 想到这里,楚凡问葛骠道,“葛叔,你刚才王家的账房也在孙振武手里?” 葛骠头。 “这位账房是王廷试什么人?”楚凡追问道。 “听是远房亲戚,王廷试奸猾着呢,他所有的生意都是打的这位陈师爷的名义在做,即便出问题了,也有人缸。”葛骠撇撇嘴道。 就是他啦!楚凡兴奋地拍了拍靠手,这位陈师爷显而易见是王廷试的心腹,只有把他救出来了,王廷试才可能和孙振武闹掰,自己才有闪转腾挪的机会! 可是,茫茫大海,怎么才能从孙振武手里把人救出来呢? 第七章 步步紧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张描金的螺钿拔步床,极宽极阔,仿佛一座房子也似;床上挂着销金帐,大红的锦缎被面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满是富贵气息。 然而此刻,一双满是灰尘的布鞋正踩在被面上,鸳鸯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蓬头垢面全无精神。 布鞋的主人张氏两眼呆滞的蜷曲在床上,怀中搂着妞妞,一动不动,突如其来的噩耗仿佛一下子抽空了她所有的精气神,瞬间她就衰老了十岁,脸上细密的皱纹越发醒目,那个风风火火的管家婆消逝无踪,只剩下一个中年丧夫的可怜女人。 妞妞其实早就耐不住了,可她从没看到娘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所以无论她有多想,但还是一动不敢动,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娘的下颌,那里缓缓淌下泪水正无声的汇集成一滴一滴,静静滴落在她的前襟上。 “……爹爹没了,我就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我不来谁来?……”外间传来楚凡的低语,尽管他拼命压低了声音,但妞妞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爹爹没了,这个概念对于妞妞而言很模糊,什么叫没了呢?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吗?比倭国还远? “……你是孙振武吞了俺家船货还不够,还瞄着俺家土地、渔船和宅子?”这是楚芹,因为伤心太过,她的声音不再婉转,而是无比暗哑。 “做了初一他肯定会做十五,何况还有个王廷试……”楚凡的话妞妞完全听不懂了。 “……孙振武把王廷试的人都扣起来了,难道王廷试还会向着他?”楚芹有些急了,声调高了有些。 “……孙振武不会留活口的,人全部杀光了,谁能证明是他干的?”楚凡的话让妞妞不禁打了个冷颤,呀!杀人啊! “这么起来,俺家岂不是完蛋啦?”楚芹的声音都颤抖了。 “……只要能把陈师爷救出来,咱们家就有一线生机了,我马上和葛叔去找刘世叔,请他派船救人……”楚凡的声音时断时续,妞妞只听清楚了刘世叔——那个叔叔笑起来好大声,每次都把妞妞的脸拧得生疼。 “……俺明白了……”楚芹的声音又下去了。 “……当官的心黑……没银子的话……恐怕王廷试那里……”楚凡声音更加了,妞妞用尽力气都听不清他在什么。 就在她聚精会神支起耳朵的时候,突然,她感觉到娘放开了她,颤巍巍的道,“凡儿,芹儿,你们进来,别在外面咬耳朵了。” 妞妞趁机活动活动了她那胖乎乎的胳膊腿,目光聚集在快步走进来的哥哥姐姐身上。 “凡儿,才刚你和芹儿在外面嘀咕的,为娘都听见了。”张氏扶着拔步床的支架,费力的坐了起来,妞妞下意识的扶她的身子,虽然她根本扶不动。 坐正以后,张氏擦了擦眼睛,沉声道,“俺虽然听得不太明白,可也知道,这次你爹覆了人家的船,失了人家的货,人家是铁定不会放过俺家了……既是俺家出的事,俺们就该兜起来,该赔补赔补,该道歉道歉……做生意嘛,哪能光赚不赔呢?这是你爹反复跟俺的。” “娘!大家合伙做买卖,”楚芹愤愤地反驳道,“凭什么赚了他们就分钱,亏了就俺家来赔补,太没道理了吧。” 张氏无力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芹儿,是你的这个理儿……可这些个官老爷们会和你理吗?……他们心黑着呢,俺听你爹过不止一次……唉!认命吧!” 张氏这么明事理,倒是大大出乎楚凡的意料——他刚刚和葛骠谈完,进后院来就是准备找张氏要银子的,因为担心张氏善财难舍,所以才先和楚芹商量,看看怎么才能动张氏,谁知道话才了一半,张氏就把他们叫进来了。 现在听到张氏这么,楚凡不再担心她舍不得银子了,不过他也觉得十分心酸,张氏得很对,这些当权者不是民们可以讲道理的对象——如果不是孙振武起了黑心想独吞,自己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束手待毙。 到这里,张氏制止了想要话的楚芹,目视楚凡道,“凡儿,自打那日你被门板砸了头,为娘就觉着你变了个人,变得通人情晓世故了,为娘很是欣慰……为娘也知道你心里有了计较,想定了就好,只管放手去做,该救人救人,该找门路找门路……家里还有底子,这儿有一万挂零的银票,娘全给你……钱没了还可以赚,关键是人不能有事儿,有人就有了一切,听到没?” 看着张氏哆嗦着手,打开了床头一个描金盒子,从里面掏出一叠银票,楚凡觉得鼻子酸酸的,这是他家所有的积蓄了,现在只能拿来买命,还不知道够不够! 他刚把银票接过来揣好,就听前院大门响起了剧烈的砸门声,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喊声盘旋在了院子上空:“奉孙游击之命缉拿鞑子细作!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快开门!” 楚凡心中一紧,迈开大步就朝前院而来,长袍太碍事,他索性撩起下摆塞在腰带上,来到前院,爬到倚在墙边的梯子,透过雕花的墙窗向外望去。 只见四五十号身穿水师战袄的兵丁,手执长矛短刀,稀稀拉拉地跟在一名身着绯色熊罴补服的千总身后,兴奋地嚷嚷着。而门前把门环砸得呯砰山响的,则是个把总,嘴里骂骂咧咧,“快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可要砸啦!” 那千总虽未话,眯缝着的眼睛里却满是贪婪的目光,扫过墙窗时,不禁让楚凡心里一寒。 这孙振武来得好快!竟是一准备时间都不给自己,而且给自己扣得这个“鞑子细作”的帽子,更是一副要把自己家吃得渣都不剩的架势! 此时唯一的机会,只要想办法逃出去救人。 孙振武,等我把人救出来,再给你好看! 下了梯子,楚凡不禁挠头,大门被堵了,自己该怎么逃呢? 第十章 沙滩上的屠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对于帆船而言,风转向是个大动作,尤其是做半径转向。 竹岛的西面静悄悄的,连只耗子都看不到,刘之洋决定到岛的东面看看。由于刮得是东南风,所以为了从竹岛南边绕过去,苍山铁就得风转向,甲板上立刻又忙活起来了——两面帆都落了下来,大部分兵卒都下到底舱开始摇橹,苍山铁以慢的让人发指的速度慢慢转过了竹岛南边的海角。 楚凡留在了甲板上,双眼一霎不霎望着缓缓移动着的无人荒岛,心中紧张的祷念着,老天爷,别玩我了,快让我家那艘船出现吧。 好容易转过了海角,一艘沙船赫然在目,葛骠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那船叫道,“船!俺家的船!” 楚凡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刚才太紧张,不知道冒了多少汗。 定睛一看,沙船系泊在离岸十丈开外,随着海浪起伏着,离岸二三丈的地方则系泊着两条鹰船。 看到鹰船,楚凡心里又打起了鼓——不用,这两艘船肯定是孙振武的,多半就是他派来杀人灭口的。 在高黑狗指挥下,苍山铁缓缓转过了船头,重新挂起了帆,借着风势加快速度向北驶去。 竹岛的东侧,渐渐展现了出来,楚凡趴在船首的护栏上,死死盯着岛上,由于太紧张,他的双手青筋都爆出来了。 “啊!” 当那段红白分明的海滩呈现出来时,楚凡不禁惊呼了一声——海滩上铺满了无头尸体,肆意横流的鲜血把地上都染红了,在整段洁白的沙滩上触目惊心;旁边一堆脑袋,在海浪的推动下,不时滴溜溜地滚动着。 随着苍山铁的逼近,楚凡看得更清楚了:十来个穿着水师战袄的兵丁正在一个把总指挥下,将三个拼命挣扎着的人拖到海边准备砍头,更靠里的乱石丛中还有四五个被捆死的人,哀嚎声不绝于耳。 见此情形楚凡手心都攥出汗来了,天知道那陈账房被杀了没有! 情急之下,他大喊了一声,“住手!” 沙滩上的情形刘之洋也是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由火起——平时虽偶尔也跟着刘之洋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可像现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大肆屠戮,他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他扭头大喝了一声,“取俺弓来!……孩儿们,家伙都端出来!” 甲板上登时忙开了,众兵丁纷纷回舱取武器,既有鸟铳,也有长弓劲弩。拿着长弓的忙着上弓弦,拿着踏张弩的弯下腰踩着弩头上弦,那些端着鸟铳的,则忙着取火折子火绳。 刘之洋所用的,乃是一张巨弓,那壶箭也是特制的狼牙长箭,高黑狗仔细的挂好了巨弓的弦,捧着递到了刘之洋手上。 刘之洋本是山东渔户出身,家中十来条渔船,颇有家资。从他便被他父亲逼着习武,延请了不少武术名家教授枪棒弓箭,几十年下来,着实打熬出了一副好身手。这张巨弓乃是两石弓,箭也比寻常羽箭长出一截,百步之内,他自信可十中七八。 就在船上忙乱的时候,海滩上的人却被楚凡那一嗓子喊楞了,那把总先前看到船来,还以为是孙振武又派人来了,所有也没在意,等到楚凡喊了这一嗓子后,他才警觉起来,高声喝问着,“来者何人?可是游击大人又有新的命令?” 刘之洋没吭声,挂好弦后只顾着拉弦试力,他旁边的高黑狗大声喊道,“我家大人乃登州水营守备,你们几个瞎了眼的,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他这么一喊,岸上登时炸了锅,那把总一叠声叫着上船,指挥着他的手下忙不迭的纷纷朝鹰船涌去。 刘之洋哪里容得他组织反抗,反手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好,挽弓如满月,瞄着他的背影“嗖”的一箭激射而出。 长长的狼牙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出百余步后,又快又准地正中那把总后心,登时便把他射倒在沙滩上,长声惨叫着,眼见是活不成了。 刘之洋这手绝活一亮,苍山铁上顿时彩声一片,却被他厉声喝骂道,“还不赶紧给俺打!” 此时苍山铁离沙滩已经很近了,那些兵卒们被骂后纷纷开火,弩箭枪子雨般射向那群失了指挥,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兵丁。 这沙滩上无遮无掩,那些兵丁霎那间便躺下好几个,这下更是毫无战意,纷纷扔掉武器跪倒在沙滩上乞降。 看到无人反抗了,刘之洋这才放下了弓箭,看着那满地的尸首叹了一声,让高黑狗放下船。 他正待上船,却见楚凡的身影一闪,却是抢在他前面第一个跳下了船,葛骠跟在他身后也跳了下去,二人竟是等不及其他人,抄起桨来就朝岸上飞快划去。 船刚一靠上沙滩,楚凡、葛骠前后脚跳下了船,径直朝沙滩上那三个刀口下逃出性命的人跑去。 刘之洋见状只得苦笑,不过他也理解楚凡,这陈师爷的死活直接关系到楚凡一家的性命,不急才怪了。 扭头吩咐高黑狗,把另外一条船也放了下去,这才带着七八个手下划向沙滩。 沙滩上猩红一片,有些尸体才被砍了头,还在微微抽搐;那些堆在一起的脑袋却是神色各异,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咬牙切齿。 不过这些都不能吸引楚凡的注意,此刻的他正心情忐忑地走向刚从刀口逃出性命的那三个活人,仔细一看,三人年纪都不大,服色也是伙计打扮,他心里登时一凉——看样子陈师爷不在其中。 果然,身后葛骠凑上前来,附耳道,“这三个都不是。” 伫立在血水中,楚凡转向了二三十步外的乱石丛,那是最后的希望了——那里还有四五个人。 缓步朝乱石丛走去,楚凡心情纷乱到了极,一忽儿切齿痛骂孙振武,实在是个畜生,这么多人杀就杀,竟是半顾忌都没有;一忽儿又无比忐忑,自己一家的命运,就都寄托在这四五个人的身上了,陈师爷若在,自家就可能逃出生天,若是已经被杀了,那自己……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太阳穴突突突的跳,昭示着他那颗心脏正在激烈跳动着,楚凡走在乱石丛中,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几个幸存者。 陈师爷,还在吗? 第十一章 开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乱石丛中,最靠里面的地方,一个年约五旬、颏下留着三缕长须的干瘦老者,头上的帽子早不知到哪儿去了,披头散发,双手被反绑着,歪斜地靠在乱石上,脸上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表情。 他身上的黑绸长袍污秽不堪,胸前还留有斑斑的呕吐物,正是刚才目睹了沙滩上那惨绝人寰的一幕,被强烈的血腥味儿一熏,老头儿没忍住,吐了一身。 他正是登州知府王廷试的账房,陈师爷。 陈师爷名叫陈尚仁,字克己,江西新建人,乃是王廷试的远亲。他也是秀才出身,只是科场蹉跎,年过不惑未有寸进,于是绝了科场的念头,投靠王廷试做了入幕之宾。因他做事沉稳,是以王廷试把这海贸一事托付给了他。 正如葛骠所,昨日孙振武派人挟持,他就感觉到不对了,果然,被挟持到这荒无人烟的岛后,所有人——包括孙振武自家的那几个伙计——都被捆起来扔到这乱石丛里,他更明了大祸临头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葛骠能顺利逃回登州,到楚家报信,然后向王廷试陈告。不过对此他并不抱太大希望,王廷试的性格他很清楚,听到这事后肯定要把孙振武叫来对质,凭孙振武那张舌灿莲花的嘴,楚安那乡下婆娘就十个捆一起也不是他对手。 所以他实际上已经绝望了,自己的下场,无非和这些伙计一样,拖到沙滩当头一刀!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心如死灰之时,居然真有人来救他了!教他如何不感激涕零? 跌跌撞撞行走在乱石丛的两人中的后一个身影他很快辨认出来了,那是葛骠。 可领头的那人他却不认识了,看上去非常年轻,眉清目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应该就是楚安的那个秀才儿子吧?陈尚仁心里犯起了嘀咕,打死他不敢相信一个传闻中书呆子能理清楚这件事的关窍,更不用在最短的时间里搬来救兵,完成营救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了。 但是除了这个书呆子,陈尚仁却又想不到还有谁会来救自己,而且葛骠对这少年毕恭毕敬的态度也是个佐证。 难不成真是楚安家那个傻子? 就在陈尚仁打量他的时候,少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脸上狂喜之色一闪而过,整理了一下衣衫后躬身道:“在下楚凡,救人来迟,还望陈师爷恕罪。” 就在他行礼之时,葛骠早已越前一步,掏出解腕尖刀挑开了陈尚仁手上的麻绳,口中喃喃道,“还好还好,到底是把你救出来了。” 陈尚仁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腕,心中对楚凡更加高看一眼,年纪便城府森森,喜怒不形于色,救人而不居功,难得难得。 颤巍巍站起身后,陈尚仁拱手回礼,“老朽陈尚仁,多谢楚公子救命之恩!” 那楚凡伸手扶他坐下,口中连称不敢,谦卑之态不似做伪,让陈尚仁更加受用,当然他很快也回过味来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这楚公子是有求于自己了。 二人寒暄之际,陈尚仁却在琢磨楚凡所求何事,把整件事情梳理了一遍后,他明白了,楚凡肯定是要自己在王廷试面前当客,以求得王廷试的原谅。 当客陈尚仁倒是义不容辞——就凭着楚凡这救命之恩,自己帮着好话理所当然。 不过自家的东主自家还能不清楚?此番损失惨重,哪里是几句好话就能打发得了的? 想到这里,陈尚仁看向楚凡的目光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悲悯,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的悲惨命运了。 寒暄已毕,陈尚仁切齿道,“这孙游击狼子野心,竟敢下此毒手……公子且请放心,知府大人那里,老夫必当如实禀告,狠狠惩治这厮!” 楚凡心这个我倒不担心,不用你肯定会给孙振武下药,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是该当的……陈师爷,不知这番行走日本,本钱几何?”——在船上之时,葛骠反复强调,王廷试做生意,自然不能打自己的旗号,所有的船货都挂在陈师爷名下,所以要弄清楚王廷试损失有多大,楚凡只能这么问。 陈尚仁见他问这个倒是出乎意料——本钱多少赚了多少本是秘密,不过陈尚仁沉吟了一下,觉得告诉楚凡也无妨,“去时各色货物值价六万七千两……归时银货总计九万二千两。” 好一笔巨款!楚凡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斟酌了一下,楚凡冲陈尚仁拱手道,“陈师爷,家父不幸,覆船失货,以致师爷血本无归,在下心中甚是愧疚……我家船中,尚有铜锭若干,值价约莫三万两,师爷回归府衙之时,还望一并带上,不敢赔补,聊表寸心而已。” 陈账房听完,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没想到这楚公子心思如此通透,花钱免灾的道理竟不用自己指。 不过以他对王廷试的了解,光这钱可远远不够,于是轻叹一声,低声道,“公子这心意,老夫必当带到……不过公子,非是老夫多嘴,光是这铜锭,怕是分量不足。” 楚凡原本一侥幸之心被他这话生生掐灭,想到逃出来时张氏的保人最重要这话,他咬了咬牙道,“多谢师爷提……在下家中尚有良田五顷,渔舟二十余条,值价约莫两万余两,自当一并奉上……只是尚有一事,凡恳请师爷俯允。” 陈账房算了算,加上铜锭拢共有五万两了,王廷试的本钱回来了一大半,他的怒火应该能消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自己好话,楚家这番劫难也就算渡过了——只是,这楚公子怎么还要提条件,难道想要得陇望蜀? 想到这儿,他谨慎地问道,“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但凡老夫能上话的,必当尽力……只是不知公子所求何事?” 楚凡见他得谨慎,心里反而踏实了;若是陈尚仁满口子答应,他后面这些话不也罢——须知陈尚仁只是个幌子,真正能做主的人是王廷试。 他谨慎,楚凡也就格外郑重其事,长揖道,“家父不幸,连累师爷……人不在了,账却不能不在!所谓父债子偿,此乃公道!……凡所请者,愿与师爷再度携手,行走倭国,替父偿债!” 陈尚仁不禁眯起了眼,楚凡这意思,还要继续为王廷试卖命!继续帮王廷试跑倭国海贸! 这却是为何呢? 楚凡保持着长揖的姿势,看着陈尚仁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满是苦水——能不蹚这汪浑水他当然愿意躲开,可问题是楚安这次出事,连累得可不止王廷试一人,还有个孙振武呢。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就算王廷试不追究楚家了,这孙振武能放过他家?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次和王廷试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楚家才能是真正安全脱难。 陈尚仁能当王廷试的代理人,自也是个心思细密之人,错愕片刻后立马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窍,不禁拈须微笑,轻声赞叹道,“妙!实在是妙!公子高招呀!”——尤其是父债子偿这一条,避了祸还能得享大名,一箭双雕实至名归。 楚凡这才挺直了身子,苦笑着低声道,“师爷谬赞了,凡也是逼不得已才岀次下策。” 不过兹事体大,却不是陈尚仁能做主的了,因此他沉吟道,“公子之意,老夫已尽晓,”到这里,他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公子尽请放心,府尊那里,老夫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成与不成,必当竭力促成此孝义双全的美事。” 楚凡听他得诚恳,上前拉了拉他的手,五张百两银票不动声色的便塞进了陈尚仁的袖子,低声道,“如此,侄就代楚家上下谢过世伯了,还望世伯玉成此事!” 陈尚仁听他改了称呼,心中更是感慨,楚凡这一下就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不过他感念楚凡救命之恩,死活推却,最终还是把那五百两银子还给了楚凡,让楚凡感慨不已。 正事毕,两人相携着朝苍山铁走去,沙滩上此刻已是清理干净了,刘之洋分了部分兵丁到沙船上,两艘船一前一后,朝登州而来,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水城。 一下船,楚凡就请刘之洋的手下把铜锭装上车,跟着陈尚仁朝府衙而来。 看着陈账房消失在府衙侧门的身影,楚凡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能做的已经做到极致了,王廷试会不会接受呢? 第十四章 老狐狸的压榨(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就在楚凡快要绝望的时候,只见已经跨进门了的那厮拍了拍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嗐,差把正事儿忘了。”完他转身扫了一眼,目光定在了楚凡身上,“你可是楚凡?” 敢情真是来叫自己的!吓死本宝宝了,楚凡心里把这迷糊厮的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 这才白了两家丁一眼,挣扎着爬了起来,拱手道,“正是在下。” 那厮面无表情地道,“老爷吩咐,带你进去,跟俺来吧。” 楚凡再次拱手,“有劳哥头前带路。”完掸了掸长衫,冲目瞪口呆的孙振武一拱手,语带讥诮地道,“请吧,孙游击?” 厮在前,心怀鬼胎的孙振武居中,楚凡殿后,三人一路来到了二堂的花厅中。 二人落座后,孙振武那双三角眼闪烁不定,不时惊疑地瞟向神色自若的楚凡,显然他不明白王廷试怎么会请楚凡进来。 不一会儿,那厮再次出现,脸上却多了个五指印,他狠狠看了一眼孙振武后,恭谨地冲楚凡一拱手道,“楚公子,老爷请你到书房相见。” 楚凡心中大快,嘴上敷衍着,眼光却挑衅地看向了孙振武,却见后者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跟着厮来到书房,楚凡刚一进门,冷不防迎头便是一声怒喝。 “尔好大的胆子!” 楚凡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便是传中的杀威棒了吧——他从厮的前倨后恭中早已确定,自己通过陈尚仁开给王廷试的价码,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同,自家脱难已有了九成把握,最后这一成,只要自己配合着王廷试把戏演完美,就大功告成了。 “尔身为县学生员,如何鬼迷心窍去做那鞑虏的细作?”王廷试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果然是拿这事做筏子,楚凡心里暗道,不过他也理解,通鞑这帽子已经扣在自己脑袋上了,不把这事撕掳明白,后面的事情怎么谈? 所以他马上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长揖道:“老父母明鉴,学生日夕勤读圣贤书,深明华夷之防,如何会与鞑虏有所牵扯……此间必有误会,伏请老父母彻查,还学生一个公道。” “哼!”王廷试冷哼一声,语气却稍稍缓和了些,“孙游击素来忠谨勤恭,若无确切证据,怎敢首告于你?” 见他起孙振武,楚凡不禁心中更高兴了——要把自己撕掳出来,就必然要孙振武来缸,这是老早就设计好了的。 他脸上表情却更加委屈,痛心疾首道,“老父母容禀,孙将军固然忠谨,却难免有糊涂之时……光天化日屠杀良善,再移花接木栽到学生身上,只怕也是有的。” 楚凡这一招反客为主,是明明白白告诉王廷试,孙振武想私吞铜锭这个盖子已经揭开了,大家就别在这上面打哑谜了吧。 “哼!”王廷试再次冷哼了一声,果然转移了话题,“杀良冒功,本府自当严惩……只是尔这通鞑之罪却也不,本府必当细查,若是证据确凿,却休怪本府公事公办!” 楚凡心底狂翻白眼,为了利益,这王廷试也真拉得下脸,这不就是告诉楚凡:抓住了孙振武的把柄也别得意,惹恼了本府,连你一块炖! 不过楚凡也知道火候到了,是该拿干货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脸上换上了恭谨表情,“有老父母做主,必不致冤枉了学生……令尊客陈师爷此番遭难,学生感同身受,五内俱焚,恨不能以身代之……些许地契船契,不敢言赔补,聊表学生愧疚之心罢了,还请老父母转交。”完,他伸手入怀,把地契船契掏出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王廷试自然已经从陈尚仁口里打听清楚,楚家这些土地渔船价值不菲,否则他也不会松口。 现在看到楚凡如此上道,他神色愈发缓和,瞟了契约一眼后淡淡道,“放这儿吧……我听克己,你有志承继父业,继续行走东瀛?” 楚凡恭谨躬身道,“家父不幸,拖累陈师爷,父债子偿,学生自该一肩承担!” “好!”王廷试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轻叩桌面道,“好一个父债子偿!楚安有子如此,可以瞑目矣……只是这海上风高浪急,似你这般文弱书生,可能吃得了苦?再者那东瀛地界非比大明,诸多门道可都熟知?” 楚凡心知这老狐狸是担心自己没经验,赶紧安他的心,“老父母且请放心,事关家父声誉,学生敢不殚精竭虑?……至于航海行商,家中自有忠仆操持,学生不过居中调度而已。” “既如此,某自不便阻你一片拳拳孝心,你自管放手去做。”王廷试拈须微笑道。 楚凡暗中长出一口大气,老狐狸这句话一出,这笔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交易已经成了,剩下的,就该谈谈价码了。 价码还不能明着谈,这就是和这些饱读诗书的人谈判讨厌的地方——明明就是要钱,还得端起一副耻于言利的道学面孔。 谈判只能围绕着扳倒孙振武来谈,谁叫他是这事儿的替罪羊呢,这也是楚凡必须做的,此番楚凡出手,已是和孙振武结下了深仇,若是孙振武还能在游击将军位置上牢牢坐着,自家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所以楚凡再次躬身拱手道,“老父母明鉴,学生进来时,孙将军下令捕拿于我,学生只恐出得此门,便入水师大牢……学生此身固不足惜,就怕耽搁了赔补陈师爷的大事。” 对此,王廷试倒是毫不意外,若楚凡得了那句话便心安理得的离去,那知府大人可就要重新斟酌人选了。 孙振武是游击将军,巡哨辽海是本职,和他结了深仇还想平安的从他地盘上过?就是打着王廷试的牌子也不成呀!竹岛上人头滚滚,还看不出这厮手有多黑吗? 所以王廷试早就在这儿等着楚凡了,剔着指甲幽幽道,“这孙振武乃是朝廷命官,虽此次不合有杀良冒功之举,可本府即便上本弹劾,也未必能奏倒他……这巡哨辽海,缉拿奸细乃是他的本职,本府也是很为难呐。” 楚凡心里一凉,王廷试这太极打得太纯熟,让他深切感受到了谈判的难度。 这王廷试也太没诚意了吧,明明已经放话让自己接着跑海贸,可自己当前面临的最大难题竟是装看不见。 人都抓进大牢了,还怎么跑海贸呀? 第十五章 老狐狸的压榨(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被王廷试反复搓揉,是楚凡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回程时从陈尚仁那语焉不详的描述里,楚凡已经明白自己将要遇到的,是久经官场的一只老狐狸。 之前王廷试什么“只管放手去做”,那是给这件事定了性,也就是同意了楚凡的基本方案,至于这个方案该怎么执行,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就要再和老狐狸好好打打擂台了。 所以楚凡稳了稳神,开始了艰难的谈判,“以老父母之见,学生这事该当如何处置方可?” 王廷试看他按着自己的套路走,神色不禁柔和了些,停止了剔指甲,沉吟道,“这孙振武一口咬定你通鞑,为今之计,唯有参倒他你方可脱身……只是本府不过区区从四品,在各部眼中不值一哂……若想一本参倒这孙振武,最佳途径莫过于登莱各大员联名……如此,此贼游击之职难保诶。” 楚凡听他口中呐出“此贼”字样,很明白其实王廷试也是孙振武恨到了骨子里,是下了决心要拿掉他了,心中稍觉欣慰。 不过王廷试这话,就是进入索贿的节奏了。 楚凡老早就从陈尚仁那里把孙振武的底细掏了个底儿掉,如何不知道这孙振武就是王廷试的人。要拿下他,其实王廷试一个人上本就可以了,巡抚、兵备肯定巴不得游击之位出缺——有空位才好安插自己人。 不过吐槽归吐槽,可戏还得照着剧本演,所以他立刻做义愤填膺状,“府尊所言极是!这贼子诬良为盗、杀良冒功,登莱牧守神目如电,岂能容他在朗朗乾坤下胡作非为!” 王廷试瞟了他一眼,捻须道,“话是这么……只是巡抚孙大人、兵备刘大人,本府一向疏于走动,此番若要他们具名,只怕不易……且这贼子一贯善于观言察色、逢迎溜须,听最近往巡抚衙门走得甚勤,有风声传出,他是想和孙大人联宗……很是棘手啊。” 楚凡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么多无非就是要钱嘛,可他还得陪着笑脸道,“此中路数,学生也是略知一二……府尊大人肯为学生奔走脱厄,学生没齿难忘,但有所求,学生自当一力承担。” 王廷试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摆出副不情不愿极其为难的模样道,“起来你家才遭大祸,本府实是不忍……可如今不扳倒这贼子,你家还不知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要扳倒一位游击,却又着实不易……诸位大人且不论,单单是他们下面那些滑吏,没有银子如何驱使得动?……便是京里兵、吏二部,少不得也要上下打,这事情方才办得周全。” 道这里,王廷试捻着胡须目视楚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凡哪里还不明白,这王廷试只差从眼睛伸出手来要钱了,当下微微躬身道,“所需银两几何,府尊但不妨。” 王廷试不愧是官场老油子,一脸同情之色演绎得惟妙惟肖,为难了半晌,方才伸出一个巴掌道,“至少得有万五之数,方能全功!” 完他马上又补充道,“这已是本府精打细算着筹划,否则想要扳倒一位四品大员,没有两三万银子,如何办得到!” 楚凡忍不住狠咬了下牙关,心中早把王廷试家从上到下所有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 当初他是本着保命第一的原则订下这个计划的,所以地契船契这些不动产最先被牺牲,至于这万把两银子,那是为以后出海留的本钱,能不动就不动。 所以这番和王廷试打擂台,他的心理底线是五千两银子,谁曾想王廷试上来就狮子大张口,竟是一副要不榨干自己不罢休的架势! 若是所有银子都给了王廷试,即便保住了全家性命,可这以后自己拿什么去跑海贸呀?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想到这里楚凡就想给王廷试那张肥脸狠狠来一巴掌,娘的心也太黑了吧! 可如今形势逼人,他不仅不敢动粗,还得打叠起精神跟王廷试婉转解,自家家底已经掏空,着实拿不出这如许银钱云云。 王廷试却也连连叫苦,细数起办事的不易来,两人竟如商贾般讨价还价起来。 周旋了约莫半个时辰,王廷试不耐烦了,猛地一拍桌子道,“本府尽心尽力为尔打算,尔却如此不识好歹!……没有一万银子,此事断不可为,尔不必多言了。” 见他发怒,楚凡心知这是对方的底线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掏出那些银票,放到了地契上面,“学生身家性命,全在此处了……惟愿府尊凯歌早奏,一本参倒这贼。” 看着厚厚一叠银票,王廷试脸色稍霁,轻哼了一声道,“也罢,本府就为你走一遭吧……” 完他轻轻敲击着桌子,慢声细语道,“此番克己可谓血本无归,就算想要与你一同行走东瀛,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这话如同焦雷一般砸在楚凡头上,让他那颗已受了重创的心再次被扔进了油锅里煎熬。 这老狐狸也太毒了吧,自己已经被压榨得一干二净,怎么还要继续凌迫? 转念一想,楚凡明白了,老家伙是瞄上了自家的宅子! 自家那座三进院子的大宅,是楚安三年前建的,加上宅子里的家具物件,前前后后花了两万多银子。 看了看烛光中王廷试那双闪烁的眼睛,楚凡出离愤怒了。 官场的黑暗楚凡上一世也是有所见识的,不过无论怎么黑,总得有个底线吧——杀人,也不过头地而已。 可王廷试今天的表现却狠狠刷新了一把楚凡的底线,原来大明朝的官僚能黑到不给人生路的地步! 原来楚凡读明末这段历史,对于起于西北最终糜烂北中国的民乱还有些想不通——以中国老百姓那恐怖的耐受力,得有多么惨烈的压榨才能让他们起来造反呀。 王廷试的表现给楚凡好好上了一课,大明的官僚只怕都跟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一个路数——自己好歹是个生员,都被压榨得这么凄惨,那些升斗民还不知会被搜刮成什么样!造反?该!早该他妈反了! 楚凡此刻若是手里有把利刃,而身后又没有张氏她们牵绊,恐怕早就一刀剁翻这老贼,上山落草去了! 有这么一群敲骨吸髓的官僚,大明朝,亡得不冤! 第十八章 三万两!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楚凡就被吵醒了。 草草洗漱完毕,楚凡来到了喧嚷的院子里,只见正房里坐满了人,全是楚氏宗族的。屋里挤不下,有几个辈分低儿的就只得搬了凳坐到了院子里。 领头的是楚凡的大伯楚宏,一个年近五旬的胖子,圆滚滚的蒜头鼻下,一部浓黑的胡须,下巴却是刮得光溜溜的,硕大的肚子连青绸长衫都遮盖不住,标准的乡下土财主——他不仅是楚凡的大伯,也是楚家族长。 坐他下首的楚氏旁支的几个叔祖,以及是楚凡的三叔楚宁和五叔楚宣——楚安拢共五兄弟,除了投军的老四楚宽外,剩下三个都在这儿了。 主座上张氏作陪,正和楚宏聊着这次变故,到伤情处,不免泪如雨下,楚家众人也是跟着唏嘘不已。 楚凡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他的记忆中,自家老爹当初分家单过时,和楚宏楚宣很是闹过一些别扭,他的四叔楚宽正是看不惯楚宏所为,这才愤而投军,如今远在宣大镇;楚安行商挣了钱,老大老五这两家眼都绿了,平日里没少酸言醋语,搞得嫡亲兄弟间甚少走动,倒是三叔楚宁血浓于水,日常关系甚是亲密。 昨日水师蜂拥而至时,楚宏为首的族人连影子都看不到,今天看到二房落魄了,这些人方才露面,不问可知大部分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的。 楚凡心中有气,自然就不愿多和他们啰嗦,进屋草草应酬了一番后,便退了出来,准备回自己屋里。 “老十一,咋回事儿?……昨日俺在府城,回来才听你们宅子让官家给封了,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他刚坐下,三叔家的楚蒙就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楚凡在他这一辈儿里排十一,所以楚蒙叫他老十一。 这楚蒙乃是三叔最的儿子,幼时同楚凡最是亲近,捏泥掏鸟蛋没少一起淘。后来大了,楚蒙因为太淘被赶出了私塾,再加上分家、楚凡进学,二人这才淡了些。 楚蒙虽比楚凡一岁,可身量却高出楚凡一头,今日一身短打扮,上身白绸短袄,下身却是条黑色布裤,脚上又是双云履,越发显得不伦不类,吊儿郎当。 别看楚蒙才十六岁,在登州府东面这地界儿上,却是赫赫有名——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他实在太能打了! 楚蒙身边,净是各色三教九流之人,但凡乡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楚蒙准保是那第一个冲出去的人,不仅为楚家出头,外村外姓的人,只要他看不过去,就要插上一脚管一管。 此刻听他这么问,楚凡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板荡识英雄,这时候才能看出谁是真心对自己的,想了想道,“被暂扣了……呃,是个误会,过些日子就能要回来。” “要回来?”楚蒙精着呢,冷笑一身道,“十一哥,俺知道你是读书人,实诚。这宅子进了官家的手里,你还想要回来?……宅子是你们二房的,可也是俺们楚家的!俺们老楚家啥时候吃过这亏?……你就吧,谁干得?是王廷试吗?” 楚凡心想现在自家还在王廷试手里捏着,可不敢让这热心肠的弟弟去惹事儿,眼珠一转,他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凑到楚蒙耳边轻声道,“是孙振武那王八蛋。” 楚蒙想了想,“哧”的一声笑了,“是他呀!好办!他那宝贝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十一哥你就坐等好消息吧!” 完他也不进屋告辞,就这么晃着肩膀大摇大摆径直去了。 楚凡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湾子口楚家,虽则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可也算是一方豪强,全族上下算起来也有几百号人,若是能上下一心,王廷试也好,孙振武也罢,多少也还有顾忌。 可自打楚宏当上这个族长,宗族里就越发散漫了——一家如一国,这家主私心太重,底下的人如何团结得起来? 他正想着呢,门房胡大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知府衙门的陈师爷来了。” 楚凡早知道到陈尚仁会来,倒也不意外,起身来到大门口,将陈尚仁让进了自己那间屋子。 把陈尚仁让到椅子上,楚凡自己坐到了床上,双手一摊道,“陈世伯,昨晚才匆匆忙忙搬进来,简慢莫怪。” 陈尚仁四下一看,苦笑道,“贤侄,老夫知道,府尊扣了你家宅子你心里不痛快,但你可知,昨日若不是老夫极力劝阻,你家那宅子今朝只怕已经换了主人了!” 楚凡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他相信陈尚仁,更相信以王廷试的心黑程度,自家这宅子能暂时保住确实是个奇迹。 “世伯,咱们都是自己人了,凡也不虚话了,王大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只管划下道道来。”楚凡忍了再忍,话一出口还是充满了火药味儿。 陈尚仁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年轻人,这火头压都压不住呀。 沉吟半晌,陈尚仁才斟酌着道,“贤侄,不瞒你,如今这情形对你不是很有利……宅子一时半会倒不会发卖,却须质押出去……才刚我去看了看,着实被糟践得不轻,只怕也押不到什么钱……如今你明白的告诉我,此番跑海贸你尚有本钱几何?” 楚凡愤愤地拍了拍袍子,“一贫如洗!我哪儿还有什么本钱!” 陈尚仁凝视着他,确定他的是实话后,捻须沉吟道,“这样的话麻烦就大了……贤侄,来你别生气,府尊的意思,一年为期,须得赚来三万两银子,此事方可告一段落。” 楚凡腾就跳了起来,“什么?三万两?他王廷试干脆去抢算啦!” 王廷试再一次刷新了他的底线——自己家现在就是贫民一户,这王廷试居然还要再压榨出三万两银子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尚仁也觉得王廷试此举太过,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替楚凡算起账来,“贤侄切莫发火,待老夫再想想办法……海贸之利,莫大于生丝……生丝之利,近于其半,而倭国之物,最贵者无过于铜,铜之利,近乎八成……若要明年有利三万,本钱断乎不能少于一万二千两。” 楚凡了头,这账很好算,一万二的本钱,到了倭国就是一万八了,再买铜锭回来,就变成三万二。 “只是这铜锭一物,倭国管束甚严,等闲拿不到货,即便有货,量也未必大,是以海贸中人,均不敢将之视为笃定……若算上此条,本钱至少也需一万五千两……”算着算着,陈尚仁起身踱起步来,踱到窗前停下,拈须沉吟不已,良久,他骤然转身,正色道,“贤侄,老夫心中有底了,这就回府衙,府尊那里再想想办法……你且放心,你家如今之惨状,老夫必当据实以告,力争动府尊将质押宅子之银全数当做本钱,如此怕有万余两了……能否如愿尚仁不敢担保,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楚凡听得心中悲凉,自家的宅子典当来的钱,还要看王廷试那老狗的眼色,这他妈算什么事儿! 起身送陈尚仁,走出大门后陈尚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返身附到楚凡耳边了几句话,听得楚凡满脸迷惑。 为什么不能呢? 第十九章 阉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贤侄,你爹为人豪爽仗义,在这登州有不少至交故旧,你记住喽,万万不可为了筹措本钱向他们告借!切记!切记!” 陈尚仁临走时扔下的这句话让楚凡如堕五里云中。 这是个什么意思? 苦苦思索了半天,把陈尚仁前后的话串起来,楚凡终于明白了陈尚仁的良苦用心。 看来王廷试是不准备给够自己本钱的,这样的话,自己想要在一年时间赚够三万两银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楚安的朋友们筹措本钱;而王廷试只怕巴不得自己去筹措,筹措得越多越好,等到自己借够了钱,甚至连生丝都置办好了,那时候再寻个由头把自己扔进大牢,如此一来,知府大人岂不是又多了一笔进账?至于谁来给他跑倭国的海贸,堂堂知府老爷还怕找不到人?实在不行就用陈尚仁也未尝不可。 黑!真他娘的黑! 一整天楚凡都窝在屋里,把王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当然他也打定应对的主意了,就等陈尚仁和王廷试交涉的结果,这宅子王廷试总不能一个大子儿都不给自己吧?反正他给多少钱,咱就办多少钱的事儿,想要叫自己去借钱?没门儿! 第二天一早,楚凡洗漱以后就出了门,骑上骡子径直往南门而来——事情过去了,刘之洋那里还得登门道谢呢。 到了刘府,楚凡郑重其事的向老爹这位发道了谢,却惹得对方发怒了,在刘之洋看来,自己没能护住楚家的宅子,羞愧的慌,哪里还禁得住楚凡道谢。 到以后怎么打算,刘之洋直截了当表示要借本钱给楚凡,却被楚凡坚决地拒绝了——刘之洋这次也损失了近万两银子,楚凡还在想怎么赔补,哪里还能要他的资助?更何况陈尚仁已经揭示了王廷试的阴谋,楚凡就更不能祸害刘之洋了。 好歹谢绝了刘之洋的好意,楚凡告辞出来回了家。 到了和陈尚仁约好见面的日子,楚凡骑上骡子进了登州南门,顺着大街向府衙慢慢走来,经过府衙门前广场时,他无意间瞄到了角落里一个古怪的建筑。 那建筑有着三楹屋宇,白墙青瓦,宛若庙一间。正殿门上挂着个宝蓝色底子的牌匾,上面四个鎏金大字:“功德无量”;正殿门前三丈开外,立着块汉白玉的石碑,上书“流芳千古”。 楚凡心中很是诧异,翻了翻记忆,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赫赫有名的“九千岁”魏忠贤的生祠了。 楚凡记得崇祯登极,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死太监给拿下了,怎么天启都挂了个把月了,这生祠还在这儿忤着? 随着魏忠贤的倒台,“阉党”在短短几年里被连根拔起,挨了清算——这王廷试把魏忠贤的生祠堂而皇之修在府衙大门口,他该不会也是“阉党”吧? 楚凡心里一下活泛起来,兴许等不到一年,这王廷试就被朝廷给清理了,自己岂不是不用再担心他的盘剥了? 再转念一想,楚凡又蔫了,他可不记得阉党们都是什么时候倒台的,万一一年后王廷试没倒,自己全家还不得被他搓揉死? 左思右想着,楚凡已经来到府衙侧门,塞给门子二钱银子后,门子很快帮他把陈尚仁请了出来。 二人稍一寒暄,随即找了府衙附近的一个酒肆,进了唯一一间雅座,坐定后,二张罗着上了四个菜,烫了一壶酒。 二刚一出去,陈尚仁便起身关好门,随即掏出了一纸契约对楚凡道,“贤侄,老夫此番可是费尽了口舌,方才把府尊大人服……你家那宅子,作价五千两银子质押给府尊,你的案子也就此销了……若是明年你能赚回三万两银子,宅子再还给你……你意下如何?” 楚凡拿起契约细细看过后,直想骂娘——这王廷试也是打得好算盘,明年若是自己赚不到三万银子,首先这宅子便姓王了;其次不管到时赚了多少,都得赔补给陈尚仁。也就是,自家这宅子算是被王廷试吃定了,而且自己还得白白帮这老狗跑一趟倭国! “贤侄,本想着凭老夫这张脸,怎么也能从府尊那里争个万把两银子,可实在是时运不济,这府里的账上……嗐!不提也罢。”陈尚仁越越苦涩,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楚凡也只得苦笑,他知道老头儿已经尽力了,能让王廷试把变现自家宅子的主意改过来着实不易,是以他站起身,冲陈尚仁长揖道,“世伯为我楚家这事,劳心劳力,还不知受了多大委屈,凡铭记在心,大恩不言谢,且待来日吧。” 陈尚仁看他如此知礼,心中也是感慨莫名,伸手扶他坐下,苦笑着连连摇头。 楚凡喊酒肆伙计拿来笔墨朱砂,在契约上签字画了押,陈尚仁收好了契约,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龙头大票递给楚凡道,“先收着,余下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四处告借!” 楚凡望着他的眼睛,心中一凉,便知道直至今日,王廷试这老狗还没死了敲骨吸髓的心。 想到府衙门前的生祠,楚凡一边给陈尚仁布菜,一边拐弯抹角地问起了王廷试的背景来。 陈尚仁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与你听倒也不妨……老爷一向同魏阁老亲近,而魏阁老乃是九千岁极看重的……九千岁权势滔天,朝中人物,泰半出其门下,便是如今新皇御极,只怕也得看九千岁的眼色行事。” 楚凡当然不知道这位魏阁老名叫魏广微,但他却明白了这位魏阁老铁定是阉党骨干,那么王廷试怎么也脱不了阉党的嫌疑。而据他的记忆,崇祯上台后,第一件事便是拿魏忠贤开刀,之后东林党得势,大肆清算阉党。 想到把自己逼得山穷水尽的王廷试即将如丧家之犬般下台,到时候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楚凡不禁心花怒放,满满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尚仁见他面露喜色,颇为奇怪的问道,“贤侄何以如此开心?” 楚凡夹了个豆腐盒子慢慢嚼着,故作神秘地对陈尚仁道,“不可,不可……世伯你只管看着,魏忠贤蹦跶不了几天了,新皇可不会心慈手软,权势越大,死得越快!” 他这句话把陈尚仁得脸色煞白,惶急地四处张望着并不存在的东厂番子,低声埋怨道,“你作死呀!敢对九千岁出言不逊……若是被他人听去了,你我还有命在吗?” 完见四周没有动静,这才缓了口气道,“你一个生员,哪里知道庙堂的玄妙……以九千岁的权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楚凡不好接话了,他总不能自己对明末这些大事了如指掌吧,只得端起酒杯和老头儿碰了碰道,“世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凡今日之语绝非胡言!” 完在老头儿讶异的目光里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得酒足饭饱,楚凡会了钞,目送陈尚仁回府衙,这才施施然接过酒肆伙计手里的缰绳,翻身上了骡子,径直朝南门而去。 楚凡却没注意到,酒肆门边,一个脚夫打扮的人正蹲着那里,大大的斗笠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正牢牢钉在自己的背影上! 第二十二章 阿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刘仲文把楚凡送到了家,自己就回去了,临走时还神秘兮兮地有惊喜,楚凡问他什么惊喜他又不,弄得楚凡越发好奇了。 院里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满院的落叶不翼而飞,青砖铺就的地面用水洗得白生生的;灶台更是擦拭得干干净净,铁锅刷得锃亮——张氏是个见不得腌臜的人,这些天带着楚芹闲茶她们就没停过。 楚凡却没心思仔细打量,匆匆进屋之后,让闲茶去把葛骠请来——做什么生意暂且不,这海上航行的事情他得先弄明白才行。 “少爷,海上反而花不了多少银子!” 葛骠来了后,坐在凳子上对楚凡侃侃而谈——他今天穿得很周正,可那一脸的大胡子让他倍显苍老,怎么看都不像个三十四岁的人。 楚凡坐在桌前,用毛笔记录着他觉得有用的知识。 “俺们的船,得用二三十名伙计,海上差不多要待个把月,粮食菜蔬十两银子天了……到了倭国就更便宜了,倭国银贱钱贵,俺们一般都用制钱……一贯嘉靖大钱,够三十个人吃上好几天呢……就是倭国那里吃食很是古怪,俺走了这么多趟还是吃不惯……”着葛骠抽出腰间的烟杆,塞上烟丝着了,吧嗒吧嗒吸了起来,屋里立刻充满了旱烟丝那呛人的味道。 楚凡被旱烟味儿呛得轻咳了几声,他发现葛骠话总是缠夹不清,所以不得不打断他问道,“具体是多少天?三天?五天?” “五天。”葛骠想了想道。 楚凡算了算,一贯嘉靖大钱值银一两二钱,也就是,三十个人一个月需用银七两左右,就算在倭国待十个月,也就七十两白银,加上来回的二十两,总共不到一百两,确实是头。 “少爷,其实海上真正花钱的,是修船!”葛骠吸完一锅后,把烟杆在凳子腿儿上敲了敲。 “哦?要花多少呢?”楚凡有些意外地问道。 “这沙船要是有毛病,俺们自己就修了,怕就怕遇上风暴、搁浅什么的,坏了帆或是船板破损,那就得进船厂修理了,”葛骠道,“俺们大明这边,一般都在威海卫成山卫修;朝鲜那边多半在济物浦(螃蟹注:今天的仁川);倭国就是长崎了,平户倒是也能去,可那儿还是偏了儿……” 见葛骠又离题了,楚凡赶紧打断他,“哪儿咱们不管,葛叔你就直接,出一趟海修船一般要花多少银子?” “这可真不好……这得看运气,要是一路风平浪静,兴许一两银子都不用花……要是遇上整个帆都得换的话,可就要花上七八十两银子了……运气这事儿谁得准?下了海只能看老天爷……”葛骠絮絮叨叨又开始偏题,弄得楚凡没了法子,只得估了个两百两。 “还有一笔费用,俺却不知道是多少,”葛骠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往烟锅里装烟丝的手,仰头想了想道,“当初都是老爷亲自办的,俺陪他去过两次,走到门口就不让俺进去了……” “咳咳,葛叔,进哪儿?”楚凡赶紧打断他,否则不知他又要离题多远了。 “长崎町奉行,细川藤原四郎家,”葛骠燃烟锅,吧嗒吧嗒吸了起来,“就是从他这儿,俺们搞到朱印状的……这玩意可稀罕,俺们山东海商里没几个有,就福建广东那边多……红毛鬼也多……没朱印状的卖不了货,只能低价卖给福建人或者红毛鬼。” 楚凡听明白了,这细川藤原四郎——倭国人的名字真长——应该是个官员,自家老爹通过行*贿获得朱印状,朱印状应该是贸易许可证之类的东西,但应该送多少呢?想了想,他在纸上写了“交际公关费:五百两”。 大体情况弄清楚以后,楚凡又问起了诸多细节,葛骠还是一如既往的老跑题,花了一个多时辰楚凡对倭国海贸总算有了个全面的了解。 和楚凡预计的一样,这个时代海上贸易的风险来自三个方面,依照威胁程度分别是海盗、风暴、政策影响。 山东沿海以及朝鲜沿海,海盗较少,风暴也不多,算是比较安全;危险最大的,是倭国近海。 那些福建广东海商,以及红毛鬼——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在长崎港里面是商人,出了海就是海盗,杀人越货司空见惯;倭国近海风浪也大,一个不心就是船翻人亡的下场。 至于政策影响,到底就是公关到不到位的问题,公关不到位,什么货也别想卖什么货也别想买;公关到位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葛骠走后,楚凡翻着记满数字的本子盘算着,海上航行、公关交际这一块,怎么也得一千两银子。 “少爷,”他正算着呢,闲茶那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你忙完了吗?去看看太太吧。” 楚凡心里咯噔一下,抬脚往正房走,“娘怎么了?” “太太病了,”闲茶跟在他身后道,“受了风寒。” 楚凡默然。几天时间里,张氏接连遭受丧夫之痛、抄家惊吓,还要强撑着应酬族人、收拾院子,现在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进了正房,只见张氏歪在床上,楚芹端着碗水坐在床头,正在喂她。 “娘,你怎么了?”楚凡边问边凑上前去,仔细一看,张氏眼圈发乌,双目赤红。 “俺没大碍,就是身上软得很……你该忙就忙你的去,别耽误了事。”张氏虚弱地看着他,话有些喘。 楚凡心下愧疚,自己这段时间光顾忙活了,也没留意老娘身体。 伸手试了试张氏的额头,烫得吓人,他扭头问楚芹,“姐,娘这样多长时间了?” “晌午吃完饭娘就觉着不舒服,”楚芹放下碗,细声细气着,“才刚请村里的郎中来看了,是冒了风寒,开了个方子。” 楚凡接过方子一看,上面写了柴胡、甘草等七八味药,他把药方往怀里一揣道,“我这就去抓药。”他们湾子口这一带没药店,抓药得进登州城。 刚要出门,楚凡又停下了,叮嘱楚芹道,“姐,你们赶紧打儿井水上来,越凉越好,弄块毛巾浸透了给娘敷在额头上。” 听到楚芹脆生生应了,楚凡这才出门而去。湾子口到南门,正好十一里路,楚凡骑上骡子,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进城直奔登州最大的药铺“济世堂”,把方子交个了药铺伙计。 “公子家中可是有人感了风寒?”药铺伙计看完方子问道。 楚凡头。 “公子,您这方子虽平和,来得却慢,要不,您试试这味药?”药铺伙计热心的推荐着,返身从药架上取下肥皂大桑皮纸包着的一块药来。 “这是什么?”楚凡好奇地看他打开,一股呛人的尿骚味儿扑鼻而来。 “这叫阿扁,俺们从扬州进的,治风寒有奇效,前些天府后街张员外受了风寒,就是这药吃好的。”药铺伙计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楚凡凑近了,盯着这块黑褐色的药砖看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这个阿扁很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阿扁什么价?”楚凡直起腰问道。 “公道价,二钱银子一两。”伙计回应道。 “太贵了……算啦,还是照方子给我抓吧。”楚凡想了想道。 骑着骡子往回赶的路上,楚凡还在想。 那黑乎乎的阿扁,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第二十三章 催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啪!” 紫竹狼毫笔被狠狠地砸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浓黑的墨汁很快晕染出一大块黑斑。 楚凡双肘支在书桌上,死命抓着自己的头发,他有些崩溃了。 五千两银子,要办一万五千两的事儿,这显而易见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老实实做海贸生意肯定不可行了,那就只能干超越这个时代的事,起来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比如食盐提纯,比如研发肥皂,比如制造味精等等。可这些事情要不就是瞒不过王廷试的眼睛,食盐提纯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自己把粗劣的海盐一下变为精盐,那王廷试肯定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抢走整个工艺——强权之下,自己这个身板哪里禁得起知府的搓揉? 味精也是一样,至于研发肥皂,除了被抢走工艺之外,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一两个月里,自己若是不出海的话,难免露馅。 所以楚凡现在要找的,就是一件足以迷惑王廷试的普通货物,而且要能在短时间内加工完毕,还要能和大明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相匹配才行。 想了很久,楚凡勉强想到了一样东西,他把墨浸脏的那几页纸心撕了下来后,提笔写下了两个字:“烟草”。 烟草在明末已经全面进入了中国大地,葛骠抽的旱烟就是明证,不过这时的烟草非常原始。 但楚凡却很清楚加工后的烟草利润有多高——要知道,后世某兔的军费,大部分是来自烟草行业的巨额利税! 而楚凡对于烟草行业非常熟悉,他前世大四时,因为儿童福利院院长和当地一家复烤厂厂长关系好,所以推荐他到了这个厂实习,半年多的时间里,楚凡勤奋好学,转了好几个岗,对于烤烟各个流程以及工艺知之甚详。要不是听到部队来学校招兵的消息,搞不好楚凡就留在这个复烤厂了。 而且烤烟的技术门槛不高,主要是温度控制,更为关键的是,香烟中的香料配方,非常适合保密,能让自己长期保持技术优势! 搁下笔,楚凡打开了从葛骠那儿要来的一包烟丝,用手指捻着细细观察。 这是非常原始的烟丝,只是把烟叶阴干后,用铡刀铡成条,颜色深浅不一,口感极为辛辣粗糙。 就这样的烟丝,还是从扬州贩运过来的,价值也算比较高,一斤烟丝大约在三十个嘉靖大钱左右,折合成银子差不多要四分五(螃蟹注:四分五=0.045两)。 所以楚凡对制造香烟很有信心,他完全有把握让这些原始烟丝价格翻个一两倍,甚至四五倍! 想到这儿,楚凡站起身来,在狭的屋子里踱起步,搓着下嘴唇细细盘算。 一斤烟丝能卷500颗烟,也就是5包,如果自己定价十个大钱一包,那么一斤烟丝就能卖出50个大钱,刨去人工、柴火钱以及损耗,至少还有180个大钱的利润,那要挣出三万两银子,需要加工1万斤烟叶。 楚凡不禁皱起了眉,这相当于一个型复烤厂一个月的产量了,在没有各种机械的明代,规模绝对相当庞大! 自己还得建造烤炉,培训烤烟工人和卷烟工人,这都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工作! 最要命的是,即便自己把烤烟弄出来了,还需要推广!任何商品无论多好,新面世时都有一个推广过程,在明末天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 要是一年期满,自己造了一大堆卷烟却没变成银子怎么办?难不成把卷烟送个王廷试抵债?楚凡还不想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时间!自己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烟草在短时间内迅速推广开就好了。 “十一哥!” 就在楚凡冥思苦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楚蒙的喊声,楚凡推门一看,只见楚蒙晃着肩膀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个青皮。 看到楚凡出来,楚蒙几步走上前,面带神秘微笑凑到他耳边道,“十一哥,孙家那子我带回来了,现在正绑在俺家磨坊里呢。” 楚凡大惊,这孙振武虽倒了架,可好歹也是当过游击将军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绑他儿子,搞不好就要惹麻烦,他皱眉问道,“你绑票?” 楚蒙脑袋一仰,斜睨着楚凡道,“哥诶,俺能是那种没首尾的人?” 完从怀中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得意地往楚凡面前一递,“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楚凡好奇地接过来一看,乐了,只见上面写着“欠条:今有孙游击振武将军之三公子孙某某,因故求贷湾子口楚蒙白银壹仟贰佰两,约定三日归还。此据,天启七年九月初八。”上面盖着鲜红的拇指印。 楚凡掐指一算,今儿正是九月十二,刚巧过了约定还款的日子,看来这孙公子没还钱,是以楚蒙把他给绑回来了。 能阴一把孙家人,楚凡心中也极是痛快,嘴角微翘问楚蒙道,“怎么弄的?” “嗐!怎么弄十一哥你就别问啦,总之这子既然落在俺手里,俺不把他弄得死去活来俺就不姓楚!……这王八羔子可是孙振武的嫡子!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楚蒙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楚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啦,老十三……走,看看去。” “十一哥你这话得,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谢什么呀……走着。”楚蒙完,跟在楚凡身后,三人朝楚蒙家磨坊走去。 一进磨坊门,楚凡就看到地上瘫坐着一个十**岁、披头散发的年轻人,身上的缎子长衫搓揉的皱皱巴巴。 走近一看,楚凡更乐了,这不活脱脱一号的孙振武吗? “孙公子,当初你可是求爷告奶找俺借银子,俺想着你孙家家底厚,你又再三保证,一定按时归还,这才把银子借给你的,”楚蒙上前就拎起了孙公子的衣领,恶狠狠地咆哮道,“**可倒好,时间到了抠抠索索才拿出二百两不到!” “啪!” 楚蒙抡圆了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怒吼道,“打发叫花子呢你!” “楚爷,你让俺缓缓,让俺缓缓,”孙公子捂着脸哀求道,哪还有半将军公子的模样,“俺爹这些天都被押着府衙呢,没他发话,账房死活不给……您就通融通融,缓俺几天。” “缓你几天?”楚蒙把他往地上一扔,一脚踏在胸口上,瞪眼道,“谁他妈缓我呢?告你姓孙的,今天你要么把银子拿出来,要么老子银子也不要啦,**给老子留条腿!” 他这一脚踩得忒重,孙公子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哀声求饶。 楚凡翘着嘴角看楚蒙整治他,就像大夏天吃了冰激凌般痛快。 看着看着,楚凡觉得不对了,那孙公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抽抽了起来,嘴里不停嘟哝着,“药!药!给俺药!” 楚蒙也发觉了,松开了脚站到旁边,惊疑不定——追债是一回事儿,可要是弄出人命的话,这可就闹大发了。 楚凡越看他这模样越觉着熟悉,跟后世某些需要特殊强制措施的人士发作时的模样实在太像了! 凑到孙公子面前,楚凡狐疑地问道,“你要什么药?” “阿扁!给俺阿扁!” 第二十六章 我要撑起这个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淡黄色的桑皮纸,裹着铡得细细的烟丝,一根烟卷还没自己食指长,陈尚仁看着这不起眼的新鲜玩意儿,实在不敢相信凭这个就能从倭国那些矮子们手里挣来白花花的银子。 他今天本来是给楚凡带来个好消息的,他写给临清自己常年打交道那位绸缎庄掌柜的信已经有了回音,对方答应用成本价供应生丝,另外再赊给他所购生丝的一半,这么算起来,要挣够三万两银子,已经有了一半了。 可没想到,一到这里,楚凡倒先给了他一个“惊喜”,居然倒腾出这个所谓的“卷烟”,居然这个玩意儿能买到一分银子一支的天价,居然五千两银子的本钱已经绰绰有余! 这让老头儿一时间回不过味儿来,拿着那支卷烟沉吟不语。 难不成这子被王廷试压榨得失去了理智,准备用这种方式来个软抵抗?——反正宅子已经要不回去了,干脆破罐破摔弄动静恶心王廷试。 可这和他心中楚凡精明强干的印象格格不入呀,若是赌气,王廷试早晚还是不会放过他,难不成楚凡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陈尚仁耐心地把临清掌柜回复这件事了一遍后,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楚凡来,“贤侄,老夫也理解你憋屈,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老夫一句劝,咱们还是老老实实买生丝挣钱,这不都解决了一半的生丝了吗?” 楚凡先谢过了陈尚仁的心意,继而冷笑着道,“知府大人的用意再明白不过,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我顺利跑完这趟海贸的……句不该的,哪怕世叔你能把剩下的生丝都赊到手,我们还是一样出不了海!……反正这是我楚家赊购的生丝,他有的是办法从我手里抢过去!” 这个道理陈尚仁其实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才劝阻楚凡四处告借,只是楚凡当面戳穿了王廷试的险恶用心却是让他哑口无言——他毕竟是王廷试的代理人,楚凡骂王廷试,某种程度上也是在骂他。 “贤侄,此言差矣,”陈尚仁憋了半天才憋出他的真心话,“我等只要实心任事,府尊大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彼时若真不如意,老夫必当在府尊大人面前极力转圜,必不致让贤侄遭那破家之祸……” “世伯,凡知晓你是为我好,”楚凡打断了陈尚仁,“可如此一来,知府大人便可使我楚凡如仆役,海贸之利尽入他囊中,我楚家何时方有自立之时?” 陈尚仁嘿然不语,楚凡所确是王廷试的如意算盘。 “侄虽不才,却是下定了决心要撑起楚家的门户来,”楚凡拿过那支卷烟昂然道,“世伯只管放心,且看侄如何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用这五千两本钱挣够三万红利,到那时,且看知府大人还有何话可!” 陈尚仁看着慷慨激昂的楚凡,莫名地竟生出一丝信心来。 自从竹岛获救,他是眼看着楚凡一步步筹划,不仅把自己通鞑的帽子摘了,还生生地把一位四品游击拖下了马,其间种种细微转折,绝不是一位年仅十七的生员能料理清楚的,可楚凡偏偏却做到了,而且还做的非常漂亮! 这让陈尚仁不得不正视这位秀才的所作所为,不定这次他又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回府城的路上,陈尚仁决定先不把楚凡的谋划报告给王廷试,让楚凡不受干扰的往前走。 而楚凡则一直把他送到府衙侧门方才离开,秀才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 先是要去城里的蓬莱县学去办一个游学的手续——县学里可是每年都要考试,不办手续就缺席考试的话,搞不好就会被开除。 教谕是个和善的老头子,多半也听了楚家的事儿,所以一没刁难,干干脆脆就把游学的手续办完了,倒是县学里那些同窗们,见了楚凡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个个溜得飞快,生怕楚凡开口借钱。 至于吗?楚凡心中愤愤地想着,你们愿意借,老子还不赏脸要呢! 不过这也让他深深体会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的含义,对大明的读书人们就更加鄙薄了。 的插曲不足以影响楚少爷的好心情,骑着骡子哼着调朝南门而来。 登州的烟草和阿扁已经被自己搜罗一空,想要再买,就只能去大运河的枢纽张家湾了,那里百货辐集,什么都能买到。 所以楚凡准备去找刘之洋,看看他的船有没有去往天津大沽的,蹭个顺风船坐。 “班头儿,俺求求你,别赶俺走啊!” 突如其来的哭喊声中,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干瘦中年女人被推搡出了一个院门,正好挡在了楚凡的骡子前。楚凡抬头看了看,院子连着的,是一家成衣铺子,便知道这辽东女人是为成衣铺做工的。楚凡勒住了骡子,静静地看着女人跪倒在污秽横流的青石大街上,朝门里那位面无表情的班头磕头哀告,“俺家三个子,就指着俺挣工钱养活呢,求班头给口饭吃吧!” 楚凡皱起了眉,女人的辽东口音让他不用翻找记忆都知道,这是辽东的流民——整个登州府乃至整个山东最底层的人! “曹家的,俺也是奉命行事,前一阵子要抢活儿,这才把你招了进来,现如今这拨儿活儿已经干完了,没法再留你啦,”班头一口地道的登州话,得半分感情也无,让人听着心寒,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铜子儿数了约莫十来个,扔到了辽东女人面前,“诺,这是半个月的工钱。” 楚凡听着地上金属的钝响,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十来个铜子儿乃是私钱,因铅多铜少,一个子儿只能当半个嘉靖通宝用,他心中更可怜这辽东女人了,半个月的辛劳居然就换来这十来个劣钱。 辽东女人一边捡铜子儿,一边还在哀哀求告,那班头却毫不动心,冷冷道,“东家够对得起你啦,别以为俺们不知道,你为了那几个子,平素吃饭时没少往家里拐带……这些俺们都不了,识相的就赶紧走吧,别惹急了少奶奶,当心以后有活儿都不叫你!” 完她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瞟了楚凡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女人软倒在地,哀哀痛哭,嘟哝着“天杀的……好一天两文钱……昧心啊!” 楚凡再不忍卒视,拉着骡子绕过她,好心情消失地无影无踪。 可怜呀!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第二十七章 发现《金瓶梅》的作者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登州南门大街。 左侧林立的店铺中,突兀的凹进去一大块空地,上面一溜栓马桩。 楚凡下了骡子,把缰绳扔给伺候的书肆伙计,仰头看了看门楣上那块大大的招牌——魁首书肆,飘逸的行楷,看上去极是利落,仔细一看落款,居然是董其昌的字。 这是块真正的金字招牌,宝蓝色的绸布上嵌着四个鎏金大字,在夕阳的斜射下闪闪发光。 这便是登州最大的一家书店了,不仅买书,还印书——楚凡即将远行,准备买书在路上看,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只能读读书了。 书店伙计热情的招呼声中,楚凡迈步而入,来到了书店那极阔大的大厅里。 让楚凡惊讶的是,这书店的格局竟与后世极为相似,被划分为“时文”、“经书”、“佛道典藏”、“杂书”等等区域,恍惚间楚凡似乎又找回了高考前流连于书店教辅区的感觉。 “时文”区楚凡略逛逛了便出来了,里面全是各种八股范文以及名家评述,看得他头大——他又不准备走科举这条路,看这劳什子干嘛。 一进“经书”区,入眼便是一套装帧极其华贵的朱熹的《四书集注》,楚凡问了问伙计,居然要银十八两之巨,他不禁暗中伸了伸舌头,原来在大明朝印书这么挣钱! 随手翻了翻,居然是雕版,楚凡不禁有些纳闷,不是毕昇在宋代就把活字发明出来了吗,怎么到了这时候还没有活字印刷呢? “经书”区里逛了一圈,楚凡发现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多的便是理学的典籍了,朱熹的书不用多了,就连周敦颐和二程的书都有不少。 楚凡便有些意兴阑珊了,他对于理学实在欠奉好感——好好的儒学愣是被他们弄得宗教化了,再没有半分活力。 须知这个时代的泰西诸国,正是宗教革命时代,挣脱了宗教束缚的欧洲人,即将迸发出勃勃生机,而中国在理学的巨大影响下,却反其道而行之,试图把所有人的思想都禁锢在儒教的条条框框中,想要不落后不挨打,其可得乎? 好容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本书,让楚凡眼前一亮,正是王阳明的《传习录》。 受当年明月的影响,楚凡对这位立地成圣的新建伯充满了敬意,正是王阳明开创的心学一脉,才在这一潭死水的儒学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也只有学以致用的良知学,才能催生出打破家天下藩篱的顾黄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以天下奉一人”,多么朴素的民族思想、民*主思想,这可是咱们中国原汁原味的土特产,若不是鞑子入关,野蛮地扼杀了这个脆弱的萌芽的话,保不齐中国也会来一场“大革*命”,提前进入资本主义时期。 扯远了,楚凡甩了甩头,自己也就是来找几本消磨时光,哪里就扯到了这些。 掏出二两银子,楚凡把《传习录》揣入了怀中,略过“佛道典藏”,直接走进了“杂书”区。 跟后世一样,消磨时光的杂书是整个书店占地最广种类最多的区域,当然,明代的杂书范畴就更广了,不仅像《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这些诗词类的书籍算杂书,就连《史记》、《三国志》这样的史书也算杂书,当然像《齐民要术》、《梦溪笔谈》这样的科技类书籍更是要算在杂书的范畴里。 等等,这是什么,《几何原本》? 看着楚凡一脸的震惊,书肆伙计赶紧介绍起来,“一看公子就是学富五车的,这本书可是本朝徐侍郎的新作,是翻译的佛郎机国的书,俺们也不懂,想必公子应该明白……公道价,五钱银子,您瞅瞅,扬州三绝坊的雕工,这价钱上哪儿找去。” 楚凡没理会伙计的碎嘴,掏出块五钱的碎银,把徐光启的这本书揣入了怀中。 走着走着,楚凡的眼睛再次睁圆了,他看到了《金瓶梅》! 抢步上前,一把抓起这本中国第一奇书,翻开后急速浏览起来,和后世自己看过的删节版相互印证,没过多久他就确认了,这是真正的全本! 这本《金瓶梅》雕工比较粗、纸张也普通,且油墨味儿浓重,楚凡合上书,问一旁拼命掩饰笑意的伙计道,“这书是你们印的?” 伙计眼睛贼亮的回答道,“不敢欺瞒公子,此书正是店所印,所以售价极廉,只要一钱银子。” 楚凡根本不在乎伙计的嘲色,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那你家是拿到原稿了,可知这作者是谁?”——《金瓶梅》的作者之谜,后世成了好大一段公案,比起《红楼梦》的后四十回之谜也不遑多让。 伙计笑道,“公子,这封皮上不是写着吗,兰陵笑笑生。” 楚凡暗翻白眼,只好换了种问法,“那你们这原稿是从何处而来呢?” 这个问题伙计却不知道了,跑去问了掌柜后方才回答道,“原稿是从宁波来的,上个月才到。” 宁波?楚凡飞速回忆了一遍自己看过的疑似作者名单,他终于知道《金瓶梅》真正作者是谁了。 屠隆! 所有疑似作者中,只有屠隆是宁波人! 就在楚凡为自己发现《金瓶梅》的真正作者窃喜时,门外靴声橐橐,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了楚凡的耳朵里。“上次俺请你们找的那本《练兵实纪》找到了吗?”正是刘仲文的声音。 楚凡笑了,买下《金瓶梅》后迎了出来,果然看到刘仲文正和书肆伙计在话呢。 他走过去拍了刘仲文一下,笑道,“哟!咱们刘大将军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逛书肆啦?”——身为发,楚凡当然清楚刘仲文真正的梦想是当一名横刀跃马的大将军,所以兵书就成了刘仲文唯一不反感的文字了。 那书肆伙计正头疼刘仲文的这个要求呢——《练兵实纪》实在太生僻,书肆根本没有——见有人来打岔,赶紧一溜烟跑开了。 “蔫儿呀,你怎么在这儿?”刘仲文一见楚凡也是乐了,“俺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你找我干嘛?”楚凡很是诧异。 刘仲文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楚凡更加诧异了。 第三十章 辽东流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二天气温突降。 清晨出门,着凄厉的北风走在海边,楚凡一次次裹紧了絮着厚厚棉花的长衫,可风还是顺着衣领袖口拼命往里钻,冻得他缩成了一团。 果然这明末的冰河气候非同凡响!这才中秋刚过,寒潮一来,一下就冷得跟冬天也似。楚凡想起前世逛贴吧时,看到一篇帖子上面分析,明朝的灭亡,这冰河气候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有了切身体会,他忽然觉得几分道理——冷得这么邪乎,庄稼能长得好才怪! 不过楚凡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天冷而受影响,呼吸的空气是冷冽的,但他的心情却是如热火一般——自己找到了阿扁这个赚钱法门,绝对能亮瞎王廷试的狗眼;更让他开心的是,只要保守好了这个秘密,未来倭国的银子会像流水一样哗哗流入自己的腰包。 带着葛骠从湾子口出发,他们没有走通往南门的大道,而是选择了靠近海边的路,直奔登州水城。 两人走出约莫七里地后,来到了城东沙河边,楚凡一下顿住了脚,好心情荡然无存。 只见沙河两岸的河滩地上,密密麻麻搭起了各式各样的“房子”,一眼望不到头——如果只要能住人的地方就能叫“房子”的话。 两根木头支起个横梁,上面搭上稻草或是破布,四周稀稀疏疏安上几块木板就算是间房了,就这样粗陋的房屋,已经算是河滩上的“豪宅”了;大多数的窝棚连屋都没有,横梁上用稻草和破布直接搭成个“人”字形,两个脚上用木棍固定在地上,有的干脆压上几块石头了事;最多的,也是更可怜的便是干打垒了——地上刨出一个坑,坑边斜插一根木头,木头两侧同窝棚一样搭上稻草破布,就算是一个“家”! 楚凡缩着脖子看着那些被昨晚落的霜染得白一块黄一块的“屋”,心情越来越沉重,这些缝隙大得能伸进去拳头的窝棚,怎么挡得住这凄厉的北风? 不用翻检记忆,楚凡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曾经是地主、富农、商贩、佃户、猎人……总之是和大多数汉人一样的普罗大众;曾经,他们也有或大或的各自的家,男耕女织,无比温馨;曾经,他们在那片黑土地上通过自己辛勤的双手,赚取能让自己吃饱穿暖的报酬;曾经,他们也活得滋润、体面、有尊严! 然而今天,他们所有的一切都被通古斯的野猪皮掠夺干净了! 他们唯一拥着的,可能就是这同一个名字——辽东流民! 流离失所四个字,楚凡原来是没有切身体会的,哪怕这一次被王廷试赶出来,他们一家好歹还有间祖宅遮风避雨。可眼前这触目惊心的景象却是让他真正体验到了流离失所四个字后面的悲惨和绝望! 就在他看着这些“屋子”入神的时候,他身前丈许远的干打垒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两片被充作“门”的破布间,钻出一颗的脑袋来。 是个女孩,大约六七岁,一双溜圆的大眼睛茫然而麻木,那满脑袋肮脏的头发都板结成了一块块,上面满是灰尘和草屑;冻得发青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尽是灰黑色的污渍;两片破布间露出半个肩膀,看样子只穿了件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女孩一眼看到了楚凡,有些畏缩地想退回去,不过感受到楚凡眼中的同情和善意时又停住了,那双水晶般剔透的大眼睛充满祈求地望着楚凡,像极了他前世那张轰动全国的“希望学”的宣传照片。 楚凡鼻子有酸,情不自禁伸手入怀,掏出张氏一大早给他烙的两个葱花大饼,缓步走到干打垒前,轻轻放在了女孩面前。 四目相对,楚凡嘴角上翘,笑了。 女孩也笑了,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弯成了两个漂亮的月牙儿。 “唉!”身后传来葛骠悠长的叹息声,“走吧少爷,别让刘公子等俺们太久。” 楚凡摸了摸女孩的头,这才起身回去,跟着葛骠继续前行,走出几步,楚凡扭头再看时,女孩已经出来了,衣衫褴褛的捧着烙饼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向他磕了个头。 霎那间,楚凡感觉鼻子酸透了,眼睛下方有液体拼命往上涌,他赶紧回头,顺着道逃也似的快步走开。 一直到过了沙河上的桥,楚凡的心情都还没完全平复。 刚过完桥,右前方河滩地里一声暴喝让二人停下了脚步。 “姓夏的,**给俺滚出来!” 河滩地上的一间窝棚前,一个水师服色的兵丁拎着明晃晃的腰刀,大声呼喝着,他身旁还有两个同伴,同样拎着刀,神色紧张地盯着窝棚。 “呼!”窝棚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个身高七尺的昂藏大汉手里拎着根木棍,光着上身冲了出来,从他嘴唇上只长了一层细细的绒毛来看,也就二十岁不到,可那双冷冷的眼睛里,透着股子和他年龄绝不相称的桀骜和狠辣。 “嘶!”楚凡隐约听到身后葛骠倒抽了口冷气,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窝棚前的景象吸引了。 最先呼喝的那个兵丁显然被精壮汉子的突然出现吓住了,后退了两步喝道,“姓夏的,昨儿在码头,你们可是把城东的李老三给打了?” 精壮汉子斜睨着这兵丁冷声道,“是俺揍的,狗日的忒不把人当人看了!” 那兵丁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跳着脚道,“嘿!你胆儿挺肥呀,你可知道李老三是俺们黄总爷的把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那是你们这些腌臜的一钱汉能碰的吗?……俺奉了黄总爷的命令前来拿你!识相的就跟俺走吧?” 窝棚前的喧嚷引起了周围的骚动,很快附近几个窝棚和干打垒里冒出了七八个半大不的年轻人,围到了精壮汉子身边,听到他这刻薄的话,个个眼中满是怒火,手里拎着的木棍菜刀恨不得攥出水来。 那三个兵丁一看对方人多,顿时便有些怂了,嘴里着场面话,脚下却一抹油溜了。 辽东流民和本地人势同水火,这也不奇怪——谁家里来了一大群陌生人心里都会膈应。 楚凡看着精壮汉子消失在窝棚里,心里却为这些可怜人长叹一声,这才带着葛骠顺着城墙下的路快步朝水城走去。 进了水城,二人径直来到了守备营,一看,刘仲文早就等在那儿了,楚凡一问之下才知道,安排好的那艘鹰船帆破了条口子,现在正缝补着呢,于是三人只得站在守备营中等,没过多久,就听营门口一阵喧嚷声,却是一群兵丁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了营。 葛骠看清那人模样后,脸色剧变,犹豫了一会儿后,“扑嗵”一声跪倒在楚凡面前。 “两位公子,俺老葛有一事相求!” 第三十一章 有事儿找柱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葛叔,有什么事儿起来,别这样。”眼见葛骠跪倒尘埃,楚凡很是诧异,赶紧伸手扶他。 “少爷,那个被绑的人是俺老友的儿子,还请少爷相救。”葛骠站起来指着营门口那群人道,楚凡仔细一看,被绑那人不正是自己之前看到的精壮汉子吗? “嗐!俺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刘仲文一下乐了,随即高声喊道,“黄瞎子,你过来!” 听到他叫,一个身穿犀牛补服的把总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哟,二公子,今儿怎么有空到营里来了?”楚凡见他双目炯炯,闹不明白为什么叫他黄瞎子,不过他却知道这便是那个兵丁口里的“黄总爷”了。 刘仲文没跟他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俺问你,那汉子咋回事儿,干嘛绑起来?” 黄瞎子溜了一眼楚凡,这才低声跟刘仲文解释起来。 两人了好一会儿,这黄瞎子这才有些不情愿的转身离去,不一会儿,那汉子被松了绑,径直走到了刘楚二人面前,“扑嗵”一声跪下道,“人夏国柱,多谢两位公子相救。” 刘仲文闪身到了旁边,指着楚凡道,“别谢俺,要谢就谢这位楚公子。” “多谢楚公子!”夏国柱朝楚凡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脸上却满是疑惑,显然他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位楚公子。 “你也别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楚凡赶紧扶起他,侧身刚准备给他介绍葛骠,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葛骠居然不知躲哪儿去了! 楚凡心知必有古怪,只得拿话敷衍了过去。 “楚公子,啥人托你救俺俺也不管了……俺们辽东都是好汉子,俺柱子就承你的情了……俺除了这百十来斤啥也没有,日后公子但凡有用得上俺柱子的地方,只管来沙河桥头寻俺!”夏国柱冲楚凡抱拳道,完转身离去。 等到他身影消失在了营门外,葛骠这才现身,面对刘楚二人询问的目光,他讪讪地道,“俺欠他爹人情,是以不方便见他。” 楚凡心中更加奇怪,既然是欠人情,这次岂不是还人情债最好的机会?不过看到葛骠不愿多,他也不便刨根问底了。 正话呢,帆已经缝补好了,三人即刻登船,扬帆。 鹰船挂了半帆,顺着水城长长的水道慢慢向外海驶去,中途路过游击标营时,却见营中有艘鹰船也在挂帆,看样子也要出海。 看到游击营,楚凡便想起了孙振武,于是走到刘仲文身边问道,“黑牛,这是孙振武原来那个营头?” 刘仲文头,“对呀……哦,差儿忘了,俺爹让俺跟你,要当心这姓孙的。” 原来据刘之洋打探到的消息,王廷试也恨极了孙振武,本待将他送入大牢。可这孙振武老婆很是机灵,见势不妙立刻动身进了京,也不知道怎么活动的,居然让兵、吏二部大事化,仅仅给了孙振武一个革职的处分。 部里行文一到,王廷试便再没法扣住孙振武,只得放人了。 这孙振武出来后,在登州官场上上蹿下跳,企图东山再起,可他这“吃独食”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官场,实在是犯了众怒,是以白白花了些银子,却都打了水漂。 “俺爹了,姓孙的虽然在登州起复无望,但却很可能到其他地方想办法,叫你要当心。”刘仲文最后总结道。 “世叔有心了,”楚凡看着游击营岸上那些匆匆忙忙的身影沉吟道,“我听陈世伯,这姓孙的原来是李如梅的家丁,他的根在关宁,他要找路子的话,只怕会去宁远。” “宁远?”刘仲文挑了挑眉毛道,“那俺们就不用担心了,和登州隔着老大一个辽海呢。” 楚凡白了刘仲文一眼却没话,他不愿意和这头脑简单的黑牛多什么了。 话间,鹰船已经到了外海,逆着风开始曲线前行,远处海面上,游击标营的那艘鹰船做着同样的动作,看样子也是去往天津卫的。 这算是楚凡第二次出海了,上次竹岛救人,一来时间比较短,二来心情很激荡,所以楚凡根本没好好体验一下碧海行舟的乐趣。 此番再次出海,楚凡本打算观赏一下这蓝天碧海,不料他这身子骨却禁不起风浪的颠簸,晕船了。 没奈何,楚凡只得回舱静卧,足足吐了好几个时辰才算消停了些。 傍晚时分,刘仲文端来了烙饼和米粥,和他一块吃晚饭。 烙饼煎得焦黄,刘仲文一边咯吱咯吱咬着,一边奚落痛苦地喝粥的楚凡:“嘿!就你这身子骨,跑趟大沽就吐成这样,真要去倭国,你还不得把心肝脾肺全吐完啦?” 他俩从一块长大,斗嘴自然是免不了的,只不过楚凡从前嘴拙,总是扮演被欺负的老实头角色,现在不同了,他哪儿还能让刘仲文猖狂呀。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楚凡费力地咽了一口米粥后,恶狠狠地回应道,“最好把大肠吐出来,吐到你碗里……黄澄澄的,诺,你碗里不就这色儿?” 刘仲文顿时便不行了,停住了咀嚼,看了两眼身旁的粥碗,忍不住冲出门哇哇大吐起来。 “蔫儿,你啥时变得这么……恶心!”刘仲文回来后,皱着眉道,看了粥碗一眼,又有想吐的冲*动。 “别惹我!”楚凡得意地冲他翻了翻白眼,“想要好好吃饭就别惹我,比这还恶心的你还没见着呢!” 这下刘仲文被他弄得再没胃口了,转移话题道,“俺们这次去张家湾,要办什么货?” 楚凡整治了刘仲文,心情畅快了不少,头也不抬的吸溜着米粥,“烟草!” “咹?烟草?淡巴菰?”刘仲文不解地问道,“买这玩意儿干嘛?” 楚凡看了他一眼道,“废话,当然是卖给倭国人啦。” 刘仲文越发不解了,“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银子?” “嘿!别人卖不值钱,我卖就不一样了。”楚凡逗他道。 “拉倒吧!”刘仲文撇撇嘴道,“俺还不信你能卖出花来?” “我还真就能卖出花来!”楚凡不屑一顾的回应道。 “……真的?”刘仲文见他如此淡定,不由又狐疑起来,“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五两银子。” “你疯啦?”刘仲文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你准备抢呀?” 他的喊声里,楚凡终于把那碗米粥消灭光了,随手往他跟前一扔,淡淡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从登州到天津卫大沽口,约莫五百来里,因是逆风,是以鹰船足足走了两天一夜方才到达。 弃舟登岸,已快到第二天的酉时了,三人寻了好半天,这才找到了一架马车坐上,朝天津卫方向而去。 他们却没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艘鹰船也靠岸了,船上有双眼睛,毒蛇般盯着他们! 第三十四章 楚凡楚亦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新书上线,跪求收藏、推荐、打赏) “矢量?” 孙元化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微微眯着的眼睛充满了对新知识的渴求。 随着讨论的深入,二人的话题已经从几何转到了物理学,显而易见,身为火炮专家的孙元化立刻便沉迷了进去,所以楚凡把牛顿三大定律抛出来时,孙元化便难以自拔了。 “对,既有大又有方向的力。”楚凡开始给孙元化解释速度这个运动学基本概念,能给明末的科学家上课,实在是件身心愉悦的事情。 “大老夫倒是不难理解,只是这方向……却有何用?”孙元化眉头稍有舒缓。 楚凡想了想,请孙元化伸出指头,自己也伸出一支,从不同角度推起桌上的酒杯来,二人合力,就将酒杯推着向第三个方向前进了。 “力有方向,所以可合成,”楚凡停手道,“当然,亦可分解。” 紧接着楚凡又将那个众动物拉车的寓言故事讲了一遍,终于让孙元化对于矢量有了初步的认识。 解决了矢量这个问题,浸淫西学数十年的孙元化很快对三大定律有了直观的认识,和自己的老本行相互印证后,恍然大悟道,“如此来,炮膛愈光滑,则摩擦力愈,弹丸所受之推力损失也愈?” 楚凡拱手道,“正是此理。” 他们二人聊得开心,一旁的西得沙和刘仲文却早听傻了,此刻西得沙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我呢,那些工匠那么费力打磨炮膛干嘛?原来却是因为这个。” 完盯着桌上酒渍未干的“f”、“m”、“v”等符号好奇地问道,“楚公子,看你写的这些拉丁文,似乎这些定律是我泰西所出?怎么我却没见过。” 见孙元华同样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楚凡微微一笑道,“此乃学生在一本英格兰书中所见,著者名曰艾萨克·牛顿。” 楚凡记得牛顿是这个世纪的,至于现在出生没有他也不管,反正他又不怕露馅——这个时代又没有互联网和手机,不怕西得沙去查。 孙元化和西得沙对视了一眼,喟叹道,“向闻英格兰乃是泰西蛮荒之地,居然也有此等大贤?……吾等孤陋寡闻也。” 突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对楚凡提了出来,那态度直似学生般恭谨,“楚公子,在下尚有一事不明……依你所言,这弹丸出膛后,应再无摩擦力相制,何以不一飞到底,却会半途而落呢?” 楚凡不禁暗中为孙元化了个赞,果然是科学家,一开口就问到了子上。 于是他又把万有引力定律抛了出来,只是这公式太过复杂,所以楚凡只是嘴上深入浅出的解释了一番,最后道,“正因为有了万有引力,是以我们虽身居地球之上,然无论何地之人,均能感觉自身头在上而脚在下。” 他这番解释孙元化还听的懵懵懂懂呢,西得沙却是猛拍了一下大腿道,“楚公子这么一解释,算是解了我好大一个疑惑……早年听麦哲伦一路西航,却最终返回了塞维利亚,由此证明大地乃是球形,我就一直疑惑,在球上的人可以直立,那球下面的岂不是都掉下去了?……今日听了楚公子一番话,方知原因在此!来,我敬楚公子一杯。” 楚凡笑吟吟地和西得沙干了一杯后,却见刘仲文眼睛瞪得牛眼一般,望着西得沙问道,“你什么?大地是个球?” 西得沙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想当年麦哲伦西航之前,大伙儿也和你一样,认为他疯了……” 西得沙于是详细给刘仲文讲述起麦哲伦远航的轶事来,楚凡却没兴趣听了,接着跟孙元化解释道,“正因有了这万有引力,是以弹丸出膛后,便会一路向下,最终落地。” 孙元化一直在把楚凡所和自己的火炮研究相互印证,虽然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但大概方向却已明了,欣喜地对楚凡举杯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日后火炮浇筑打磨、望山设置乃至弹丸射程,岂不是均可计算而得,实乃我大明神机之福!……老夫不才,谨以此杯为火炮贺!为大明贺!为公子贺!” 楚凡赶紧口中谦逊,也举杯相应,心中却是满满的欣喜和自傲。 他把这些和火炮相关的知识和盘托出,一方面是为了引起孙元化的注意和赞赏,另一方面,也有助力大明火炮发展的用意在里面。 毕竟,虽然他已经觉得大明朝没救了,但能为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同胞尽一份力,楚凡也觉得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事儿。 放下酒杯后,孙元化看着楚凡沉吟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凡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不安,想难不成老头子看出什么蹊跷来了? “公子有字否?”没想到孙元化沉吟半天,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楚凡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兵部主事对自己好感爆棚,准备要给自己取字了——这个时代,为晚辈取字乃是关系极亲密的表示,取字之人一般都是族中或是师友中威望最高学问最好的长辈。 他原本只是期盼给未来的巡抚大人留个好印象,谁知道一番交谈下来,对方居然要给自己赐字,楚凡难抑着兴奋之情,颤声道,“凡尚未有字,恳请大人赐字。” 孙元化微笑道,“能为公子字之,实乃老夫之大幸也。”继而捻须沉吟道,“凡者,最括也,公子此名实至名归……然则公子胸中锦绣,岂是凡之一字可概括之?……老夫之意,公子表字不妨叫亦仙如何?” 逸仙?孙逸仙? 楚凡差没笑出来,怎么老头儿居然把孙中山的表字安到自己头上了,等到孙元化蘸着酒把“亦仙”二字写在桌上后,楚凡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红着脸谢过了孙元化的赐字。 “亦仙,老夫平生痴迷西学……我中土圣学,于人心教化实是不二之选,而西学更精于工巧,于民生日用大有裨益……若能将西学引入圣学,使之水**融,则我圣学必将发扬光大,泽被苍生……惜乎我辈固然竭尽全力,奈何年事已高,这引西学入圣学一事力不从心矣……遍观诸后辈,亦仙可谓西学第一人也!……老夫不揣冒昧,有一事欲与亦仙相商。”孙元化感叹了半天,目光炯炯地望着楚凡道。 楚凡听他称赞自己是“西学第一人”,不免有种舍我其谁的霸气,等听到他有事想商时,心里又打起了鼓。 老头儿这是要干嘛? 第三十五章 代师收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新书上线,跪求收藏、推荐、打赏,书友大大们,你们的支持就是螃蟹更新最大的动力:)) 代师收徒!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也许是楚凡展现的西学底蕴让孙元化太过震惊,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够资格收楚凡为徒,却又不愿放过这个绝世良才,所以想出了一个让楚凡无法拒绝的办法:利用自己是徐光启私淑弟子的身份,代替自己的老师收楚凡为关门弟子。 这让楚凡开心的直想放声高歌!徐光启是什么人?明代,哦不,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也许,这个之一都不用! 更加现实的是,徐光启目前虽是赋闲在家,可楚凡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大科学家最终可是入阁了的,阁臣,那就相当于后世的政治局常委呀! 不管是学术上还是官场上,能成为徐光启的关门弟子,都将给楚凡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这叫什么?这就叫天上掉馅饼。 “徐老名满天下,座下弟子无不是孙大人这样的高材俊杰,凡何德何能,怎敢滥竽充数。”楚凡逊谢道,但满眼乱闪的星星却暴露他的喜出望外。 “亦仙万不可妄自菲薄……老夫虽不肖,然自忖已得大半家师所学……殊不知今日与亦仙一晤,竟有了井蛙之感……亦仙若愿入我徐门,乃我徐门大幸,何来滥竽充数之?”孙元化捻须道,看向楚凡的目光满是期盼,竟似一副生怕楚凡不答应的样子,看到楚凡连连头后,方才暗松了一口气,吩咐老仆拿来檀香,当庭举行了简易的拜师礼,待楚凡一拜三叩后,这才撤去香案,就地为楚凡写了一封信,信中大意是告诉徐光启,自己在天津遇到了一个西学奇才,于是替老师做主收为关门弟子云云,以方便他日后到松江拜会徐光启,并明自己还会另给徐光启写信强调此事。 楚凡心翼翼地收好信后,二人重整杯盘,继续畅谈——此时已是三更天了,刘仲文、西得沙等人都已熬不住,纷纷告罪回屋休息了,偌大的院子里就剩新鲜出炉、谈兴正浓的两位师兄弟了。 “铳炮之事,凡一向关注,心中有几个疑问,却不敢在初阳兄面前班门弄斧。”既然是师兄弟了,楚凡也就以孙元化的表字初阳相呼了。 “何事?只管道来。”孙元化自斟自饮了一杯,看上起兴致颇高。 “据亦仙所知,军中火器,除三眼铳外,余者往往弃用,对此凡百思不得其解。”楚凡问道。 “此事不难明了,”孙元化摇头叹息道,“军中所用鸟铳,均系神机营制备……诸匠户各行其是,尺寸不一,加之所用铁料粗劣,是以临战之时往往炸膛,伤及自身……弃用在所难免。” “神机营所造鸟铳,竟是无人监管吗?”楚凡问道。 “如何没有?”孙元化满口苦涩地回答道,“按例,鸟铳火药等物,均由宫中老公监制,只是……唉!不提也罢。” 孙元化所的这些弊端,楚凡都是知道的,明末鸟铳,也就是火绳枪的水平其实并不差,只是生产过程既没有标准化,又缺乏有效质量监督——这帮宫中太监只顾捞钱,哪懂什么质量管理——这才造成了明末火器大面积的弃用。 不过这只是是鸟铳易炸膛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明末士兵训练差,装药也是散装,所以常常出现装药过量的情形。 如果使用定装子弹,炸膛的可能性应该能大大降低,所以楚凡道,“初阳兄,据凡臆测,这鸟铳易炸膛,固然是做工粗糙之过,然而临战之时,诸士卒用药多寡不一,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不错,这确乎鸟铳炸膛缘由之一……亦仙可有良法规避?”孙元化沉吟道,看向楚凡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若将每份子药弹丸,用油纸包裹,临战时再行打开,装入铳中,岂不就能避免炸膛之祸?”楚凡抛出定装子弹的设想。 孙元化还在捻须琢磨这定装子弹,楚凡又把燧发枪端了出来,“如今之鸟铳,以火绳燃,既影响行动且让装填过程无比繁复;更关键的是,鸟铳药锅无遮无拦,一遇风雨,十之**不能击发……若能以燧石发火,便能大大简化装填击发过程,岂不善哉?” 这想法一下打动了孙元化,他急不可耐地以酒代墨,在桌上画着图细细研究起来。 楚凡也努力回想着当初在贴吧看到的燧发枪,边画图边和孙元化研究燧石该怎么放置,击砧什么形状,扳机如何传力等等。 二人头碰头画了半天,孙元化终于弄清楚了燧发枪的结构和原理,他是整日跟这鸟铳火炮打交道的,立刻想好了各种构件该如何打造,脑海中更是浮现出造好以后的鸟铳操作的场景,果然操作上比火绳枪大大简化,不禁抚掌大笑道,“妙!妙!妙!此物若能造出,鸟铳之用更为便捷也!” 到此处,他不禁眯着眼细细打量起身旁的楚凡来,这简直就是聪慧到了妖孽的程度。 随便想两个子就能让鸡肋般的鸟铳变成杀敌利器,这脑袋不知是怎么长得!再看看他那年轻得不像话的脸庞,孙元化只能感叹,上天何其不公,怎么把钟灵毓秀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自己几十年的钻研竟赶不上他随随便便两个子! “亦仙,此番前来天津卫,所为何来?”孙元化看了好半天,突然问道。 楚凡于是把自己父亲如何覆船失货,自己如何被王廷试压榨一事了一遍,听得孙元化唏嘘不已。 “亦仙,老夫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孙元化沉吟许久,方才斟酌着道。 楚凡一愣,旋即正色道,“初阳兄但讲无妨。” “我辈读书人,无论是读圣贤书,抑或杂学,所求者,无非上报君父,下赈百姓……以亦仙大才,却去做那将本逐利的商贾,实可谓美玉弃于泥涂……若亦仙不弃,与某携手,改良我大明铳炮,方是利于当下,功在千秋的正途……亦仙意下如何?”孙元化看着楚凡了一大堆,目光里满是建功立业的热切。 楚凡没想到孙元化居然是邀请他进兵部搞研究。 进兵部倒是能让自己乃至全家都彻底摆脱王廷试的控制,可是一来自家已是精穷,到了京师如何立足?二来,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大明朝已经穷途末路,无法改变灭亡的命运,难道要自己给崇祯皇帝陪葬?他才没那么傻! 所以,楚凡只得搬出“父债子偿”的借口,委婉地谢绝了孙元化的好意,让后者更加唏嘘。 二人又谈论火铳火炮许久,直至四更天方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早,两帮人各奔东西,驿站大门告别时,孙元化执着楚凡手道,“亦仙,此去张家湾,必当一切顺利,回返时若有闲暇,尚望来山海关一聚,某在山海关须盘桓月余。” 楚凡连连头应允,二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出了城,楚凡三人来到运河旁,恰巧遇到一队漕船北上。找到其中一条付了船资,三人登船朝着百多里外的张家湾进发。 谁都没注意到,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那条漕船上,有个人也鬼鬼祟祟地上了船。 第三十八章 结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新书上线,急需书友大大们的支持,螃蟹跪求收藏、推荐、评论:)】 “死穷酸!没钱你还住什么店!……什么?还想要包袱?你特么都欠了半拉月房钱了,这破包袱能抵得了?……你滚不滚?再磨叽信不信爷大嘴巴子抽你丫?” 街边一家客栈门口,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书生,被客栈伙计好一顿排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这书生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双黑漆也似的眸子中英气勃勃而发,只是眉头间隐约能看到个“川”字,按相书的法,这是多思多忧、劳心费神之相。 此时他被那伙计骂得浑身都在哆嗦,颤抖的手指指着伙计道,“你们也忒黑了吧,前些日子我摆摊赚的大子儿赚少啦?……不就这两天没什么生意,居然就打起我那方端砚的主意来了……还有没有良心?” 那伙计被他揭穿,恼羞成怒跳起了脚,“你放屁!什么狗屁端砚,一块破石头罢了……你住店十七天,连住店带饭钱拢共七百六十五文,刨去前面交了的,还差三百四十个大子儿……钱交来就还你包袱,爷们眼皮子没那么浅,还看不上你那破石头!” 那书生满脸悲愤,环视着围观的人道,“没了笔墨,让我如何摆摊写信?如何赚钱还你们?……你们这分明就是巧取豪夺!” 站在一旁的楚凡被他这巧取豪夺打动了——自己何尝不是被巧取豪夺? 心有所感,客栈伙计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在楚凡眼中渐渐就与王廷试那张肥脸重叠了起来,他拨开人群,走到那家伙面前,掏出一块半两重的银子重重往地上一扔,喝道,“这位公子的账我替他会了,包袱拿来!” 那伙计没想到有人会替书生出头,下意识弯腰捡起了银子验看成色,等到发现这是上好的雪花银后,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公子请稍候,包袱立马奉上。”完一溜烟进了客栈。 那书生见有人相助,惊喜交加地掸了掸衣袖,躬身长揖道,“余姚黄太冲,多谢兄台援手。” 楚凡还礼道,“登州楚亦仙,些许事不足挂齿。”心中却在嘀咕,黄太冲,好熟悉的名字,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是谁。 刘仲文此刻也上前和黄太冲见了礼,那客栈伙计终于把包袱拿了出来,黄太冲检视了一遍,见端砚尚在,松了口气道,“这方端砚虽值不了几个钱,却是先父遗物,若非兄台相助,必被宵豪夺去了。” 楚凡见他悲戚,同情心更盛,瞄了那伙计一眼道,“世间宵何其多也,此等人兄台理他作甚,权当犬吠罢了。” 完也不顾那伙计吃人般的眼光,拉上黄太冲施施然朝不远处一处酒肆而去。 进了酒肆,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待得跑堂的把酒菜上上来后,三人寒暄已毕,楚凡斟酌着问道,“太冲兄,我看你也是名门子弟,何以流落到张家湾,受这等腌臜厮的气?” 黄太冲叹了口气,将自家身世了一遍。 他本是御史黄尊素的长子,黄尊素乃是赫赫有名的“东林七君子”之一,身为言官,一直战斗在对抗阉党的第一线,深受魏忠贤嫉恨。去年东林干将汪文言被逮下狱,魏忠贤趁机罗织罪名,将已经罢职回乡的黄尊素逮入诏狱。 “阉竖妖炎张天,可怜先父竟瘐死狱中!”黄太冲着着眼眶已经红了,闷了一口酒后恨恨地道,“此仇不报,不当人子!”他这次便是不顾家里人的再三劝阻,进京叩阍告御状,为老爹讨一个公道。 楚凡听得也是叹息连连,想到王廷试也是阉党,不免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不过他却是知道魏忠贤必死无疑的,所以鼓励黄太冲道,“阉党所为,天怒人怨,今上尚在潜邸之时,聪明睿智便已天下皆知;如今御极,哪还容得宵肆意妄为?太冲兄只管扣阍,必有所得!” 黄太冲听他得言之凿凿,不由得惊讶地看了楚凡一眼,心中顿生知己之感。 他此次叩阍,无论是在余姚还是在北京,不管是亲朋还是好友,虽对他这番孝心啧啧称赞,可没有一个人认为他能做得成这件事——九千岁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岂是一个秀才就能扳倒的? 所以从余姚出发到现在,黄太冲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白眼,别不敢敲登闻鼓,就连递状纸都是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他老爹那位御史同事更是在收了他状纸后连夜把他送到张家湾,生怕他落入了东厂番子的手里。 但黄太冲咽不下这口气,千里奔波进京,就这么悄没声息的回去他实在是不甘心,所以滞留在了张家湾准备再找机会。 他是个没出过门的书生,一时不察,竟被偷儿把装着银钱的顺袋给偷走了,这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得在街上摆摊帮人写信,哪知这几日门前冷落,短少了客栈的房饭钱,便上演了刚才那一幕。 楚凡替他脱困解忧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动的,真正让他感动的是,楚凡居然这么肯定阉党要倒台!居然认为他能做成替父伸冤这件大事!这可是唯一一个认同自己的人!教他怎能不死心塌地地引为知己? 他眼睛本就已经湿润,此刻饱含着复杂的眼神一霎不霎盯着楚凡,看得后者直起鸡皮疙瘩,讪讪地问道,“太冲兄,难不成我错了什么话?” 他这么一问,黄太冲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攥住楚凡的手忘情地道,“非也非也!亦仙兄所言,正是愚兄日思夜想的……愚兄也是一直认为自古邪不压正,阉竖倒行逆施,必遭天谴……来!咱们痛饮一杯,为涤荡阉竖贺!”嫌酒杯太,他干脆换了大碗。 楚凡趁机抽回被他攥住的手——被个大男人拉着手深情告白,他感觉像是在搞基。 “痛快!痛快!”一口饮尽大碗中的酒液后,黄太冲有些放浪形骸了,手舞足蹈地高呼道,“亦仙兄,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学那桃园故事,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楚凡心里一动,他早晚是要对付王廷试的,这黄太冲乃是东林党后人,将来必有助力之处,所以稍一思忖便连连头道,“能与太冲兄结为兄弟,凡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太冲兄年庚?台甫?” 谁知黄太冲把自己姓名一,竟让楚凡惊得瞪圆了眼睛。 第三十九章 大沽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新书上线,急需书友大大们的支持,螃蟹跪求收藏、推荐、评论:)】 当黄宗羲这三个字进入楚凡耳朵的时候,他彻底震惊了。 黄宗羲,这可是和顾炎武、王夫之齐名的大思想家,仅凭他在《明夷待访录》里提出的“天下为主,君为客”、“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以及以“天下之法”代替皇帝的“一家之法”,就足以使他的名字光耀千古。 他把阳明心学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是中国的卢梭一儿不为过。 身为心学门人,黄宗羲也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在鞑子入关以后,变卖家产,召集黄竹浦600余青壮年,组织“世忠营”抗清,还曾东渡倭国求援,可谓想尽了一切办法,坚持了整整八年。 正是有了黄宗羲,有了坚持在扬州的史可法,有了坚持在江阴的阎应元,有了坚持在舟山的张煌言,黑沉沉的明末历史中才有了繁星,他们,延续了中国人几千年的脊梁! 楚凡看着那张年轻的不像话的脸,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能在鞑子的铁蹄下坚持八年。 “亦仙兄?”黄宗羲被楚凡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轻唤了一声。 楚凡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回过神以后和黄宗羲序了年齿,他竟比黄宗羲要大上几个月,自然就成了兄长。 不用斩鸡头,也没有烧黄纸,楚凡、黄宗羲都是爽利人,痛饮了三大碗酒后,这兄弟名分便定了下来。 酒一喝开,两人更是海阔天空、古往今来的聊上了,把一旁的刘仲文听得昏昏欲睡。 为了让未来的民族英雄更加坚韧,楚凡拼命的给他灌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思想。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好!”嘟哝了这么一句后,黄宗羲一下趴在了桌子上,他今天喝得太多了。 楚凡却还没醉,和刘仲文一起扶起烂泥般的黄宗羲,帮他重新找了个客栈,付了半个月的房饭钱,又留了十两银子以后,二人这才回到了丰润祥。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干等慈惠堂调货了,楚凡闲极无聊,整天去找自己新认得义弟黄宗羲聊天,他发现了黄宗羲确有过人之处,年纪见识便已不凡,尤其是那种浓郁的家国情怀以及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常常让只想找个海岛混吃等死的楚凡自惭形秽。 甚至二人还一起上街摆摊,黄宗羲是为了多攒儿路费,楚凡就纯粹是为了感受一下大明朝的日常生活。 不过天天在街上逛,楚凡总感觉有双眼睛似有若无的盯着自己,这一就连偶尔过来的刘仲文都感受到了,可好几次返身寻找,却又什么都找不到。 三天后,两千三百斤阿扁总算买齐了,不过楚凡带来的四千两银票也只剩五百两了。 烟草则是丁以默襄助的,总共一万四千斤,另外他还送了楚凡一千两银子,楚凡怎好意思连吃带拿,死活不要,最后丁以默只得以给楚芹准备嫁妆的名义,好歹塞进了楚凡的怀里。 准姐夫实打实的帮助和补贴让楚凡感动不已,临别时他想到崇祯二年鞑子入塞的事,拐弯抹角暗示丁以默,遵化乃至通州都不安全,丁家最好趁早南下,但无凭无据,丁以默怎会相信,反而觉得楚凡神叨叨的。 装好货物,楚凡三人登上丁家的船,踏上归途。 一路顺风顺水,当天便赶到了海边的大沽口,因丁家的船乃是河船,不敢入海,是以一行人把货物卸了下来,找了间客栈暂时安顿,楚凡便叫上刘仲文往码头打探去往登州的顺风船。 楚刘二人出了门先是来到了桅杆林立、帆影如云的码头,好一番打探,最终被告知,这几天北风肆虐、浪如墙涌,除了大福船外,稍一些的船只都不敢出海,偏偏码头上百余艘船里就没有大福船,他们想要走,就只能等等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人索性在大沽口的街上信步闲逛起来。这大沽口乃是海河的入海口,也是从江南走海路进京的终,其繁盛之处,比张家湾也逊色不了多少,除了林立的客栈ji楼酒肆外,更有各色珍稀异物售卖,楚凡见猎心喜,给家里人买了一大堆礼物,刘仲文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光顾着买吃食了。 “黑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了。”楚凡抱着那一大堆的礼物,东张西望的道。 “嗯,俺也感觉到了。”刘仲文手里拿着一纸袋炸得焦黄的鹌鹑,咯吱咯吱嚼得起劲儿,腰间挂着的雁翎刀随着他的走动晃来晃去的。 “看来,是咱们多心了?”楚凡腾出手从纸袋里捞了支鹌鹑腿,撕下一块慢慢嚼着,蓬松焦脆的香气立刻弥漫整个口腔。 “唔……”刘仲文专心致志的对付手上的鹌鹑翅膀,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 楚凡也不再话,他想了想,八成是自己在张家湾时不知怎么财露了白,所以才会引起当地青皮的觊觎,现在都买成了货物,人家当然不可能跟到大沽口来,所以那种被盯梢的感觉也就随之消失了。 想明白以后,楚凡心中轻快了许多,安安心心坐等回登州的船。 闲暇放松的时光过得最快,几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北风倒是了些,可还是没找到去往登州的船,这天楚凡和刘仲文两人早上跑到了大沽南边三里地外的一处丛林盘桓了一个上午,下午回到大沽后又在茶馆里听了几个时辰的《大明英烈传》,直到天快擦黑了才施施然出了茶馆往客栈走去。 “蔫儿,不对头!”走进客栈附近的巷,刘仲文一下停了下来,轻声对楚凡道,右手却已按在了腰间雁翎刀的刀柄上,“巷口有人!” 不用他,楚凡已经看到了。 三个胖瘦不一的身影呈倒“品”字形出现在了晦暗的巷口,走在最后那个长着细长眉毛的人似乎有些面熟。 楚凡心中一动,仔细看了看,很快回忆起在哪儿见过了——张家湾街上,他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细长眉! 难不成张家湾的青皮居然一直跟自己到了这里? 第四十二章 左良玉也是关宁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价!满地打滚各种求!】 “啊~~” 随着一声惨叫,又一名家丁捂着肩膀从楼梯上跌落下来。 楚凡所在的阁楼位于三楼,本是酒楼堆放杂物的地方,只有一架窄的木梯相连,端得是易守难攻。 楚凡和葛骠不知从哪儿寻摸到两支短枪,居高临下的对付只能一个个往上爬的家丁,饶是这些家丁身经百战,在这样的地形上却是无所作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白白伤了三四个家丁,却是毫无寸进。 刘泽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丁受伤,已经狂暴的像头受伤的狮子,指着阁楼上的楚凡,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大人,这么强攻不是个办法,”孙振武琢磨了半天,凑到刘泽清跟前道,“卑职想了两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刘泽清瞪着眼喝道,“!” “其一是把房子拆了,摔死这贼,”孙振武看了看孤悬的阁楼,咬牙切齿地道,“其二是用火攻,也不用真的把房子了,堆上柴草用浓烟熏死他,还不信他不下来了!” 刘泽清皱眉想了半天,最后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看着楼下忙忙碌碌往楼梯口堆柴草的家丁们,楚凡心中开始焦躁起来,他很讨厌这种束手就擒的感觉。 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直到现在自己还把握着主动权,可等一会儿柴草燃以后就不好了。 当初刘仲文三招两式就把偷袭的两个家丁打翻了,楚凡从胆的孙如嘴里,知道了孙振武贼心不死,派孙如跟踪自己一路从张家湾回到大沽,这才有了刘泽清带着家丁前抓捕的一幕。 刘仲文武艺再高强,也不是十来个家丁的对手,所以楚凡稍一思量便做出了决定,让刘仲文快马前往山海关向孙元化求援,自己和葛骠则留在大沽和刘泽清周旋——仓促间货物无法带走,是以他俩只能留下。 当天晚上,客栈马夫就通风报信,把刘泽清给自己栽的通鞑罪名通知了楚凡——这都是葛骠留守客栈时结下的善缘。 于是第二天清晨楚凡就找到了巡检,亮明自己徐光启关门弟子身份后,本指望得到巡检的保护,可没想到这巡检也是个老狐狸,虽答应了绝不相助刘泽清,却也婉拒了楚凡躲在巡检司的请求。 没法子,楚凡和葛骠只得寻摸到了这间废弃的客栈,一边盯着刘孙二人的动向,一边等着刘仲文来救援。 看了看窗外渐渐变淡的金色阳光,楚凡心里直犯嘀咕,这都快两天两夜了,黑牛怎么也该返回了吧,再不回来,局面就没法控制了——落到咬牙切齿的孙振武手里,楚凡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迎接自己的将是怎么凄惨的下场。 “蓬~~” 一团明亮的火光腾起,旋即被故意淋湿了的柴草盖住,大股大股的青烟冒了出来,顺着楼梯一下就充满了狭的阁楼。 —————————————————————————————————————————————————————————— 大沽的码头上,一艘鹰船正在落锚。 长长的船板刚刚搭好,一个白色身影便一跃而上,正是满脸焦急的刘仲文。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形高大,面如重枣的武官,三绺长须让他和传中的关二爷很像,金虎补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威风凛凛。 “刘公子莫急,光天化日之下,那刘泽清还不敢公然杀人。”武官一面指挥着手下的家丁们弃舟登岸,一面安慰着刘仲文。 “左都司,俺是担心俺那兄弟落在孙振武手里的话,不死也得脱层皮。”刘仲文皱眉看着装备精良的家丁们整队,担忧地回答道。 家丁们一水儿的齐腰胸甲,锃亮的护心镜反射着金色的阳光,晃得人眼花。 看到家丁们已经整好了队,那武官满意地摆摆手,让家丁们朝着大沽镇大步前进,自己则和刘仲文押在队尾。 “刘公子,起来你们运气着实不错。”他边走边开解这个十七岁的男孩。 “左都司此话怎讲?”刘仲文一脸的讶异。 “一来,孙大人此番莅临关宁,乃是改造各镇火炮,各镇主官齐集关上,若非如此,想要找到道台大人,你还得再跑二百里路……你那兄弟岂不是要多遭一两天的罪?”左都司循循善诱的解着。 刘仲文听得连连头——左都司所的道台大人,便是驻跸宁远的宁前道了,正是刘泽清的头上司。 “二来,当初宁远一战,道台大人欠了孙大人好大一个人情,否则堂堂三品大员,哪会那么容易就驳自己中军守备的面子?……须知军中最是护短。”左都司感叹道。 “哦?道台大人欠了孙大人什么人情?”刘仲文好奇地问道。 “当初宁远之战前,道台大人身在觉华岛,若不是孙大人极力相劝他入城躲避,必已成齑粉矣……起来,孙大人于道台大人,实有救命之恩。”左都司细细解道。 刘仲文嘿然不语——宁远之战他是反复琢磨过的,战前人人均感觉觉华岛比宁远城安全得多,谁能想到最后貌似危险的宁远城安然无恙,而觉华岛与大陆间数十年没有冻结的海面偏偏在战事最烈时冻结了,让鞑子骑兵得以纵横往来,一夜之间屠尽了岛上军民。 “……总之,你这兄弟命真好。”左都司到最后笑嘻嘻地拍了拍刘仲文的肩膀。 话间,这支的队伍已经到了巡检司门前,那巡检早已得到了消息,如临大敌般带着巡丁们守在门前。 左都司上前出示了盖着宁前道关防的军令,那巡检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带路,朝那间废弃的客栈而来;刘仲文听那巡检楚凡尚未被刘泽清抓到,这才略略放心。 到了废弃客栈附近,左都司一招手,手下那十来名家丁心照不宣的散了开去,猫腰蹑足潜伏前行,一看便知是老于战阵的精锐。 刘泽清留在客栈外望风的三个家丁悄无声息便被左家家丁们打翻在地,团团围住废弃客栈后,左都司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宁远车右营都司左良玉在此,奉道台大人之命处置刘泽清……胆敢抵抗者,格杀勿论!” 第四十三章 爷不是你惹得起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价!满地打滚各种求!】 烟雾越来越浓,熏得楚凡和葛骠眼睛都睁不开,幸而楚凡上辈子是消防战士,熟知火场求生的各种技能,想办法打湿布条蒙住口鼻后,二人紧紧趴在阁楼地板上方才勉强撑住,饶是如此,二人也早已被呛得面红筋涨。 剧烈的咳嗽声中,楚凡依稀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暴喝,具体内容没注意,只“左良玉”三个字清清楚楚钻入了耳中。 左良玉的大名楚凡当然是听过的,这是明末有数的猛人之一,能把八大王张献忠撵得川楚之间到处乱跑,不可谓不猛。 和农民军作战的主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楚凡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烟熏昏了,出现了幻听。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自己幻听,救兵真的到了:楼下脚步声纷沓,夹杂着水火交融时的滋滋声,烟雾一瞬间便了许多,楚凡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伸头一看,若干穿着半身甲的家丁们正拎着装满水的木桶灭火。 白色身影一闪,刘仲文那张交织着焦虑和忐忑的面孔出现在了视野中,两大桶水狠狠浇在柴草堆上以后,他抬起了头,正好与楚凡四目相对。 “蔫儿!你还好吧?”刘仲文欣喜地大叫道,“快!快下来!” 楚凡扔掉手里的布条,先让已经呛得半死不活的葛骠下了楼梯,这才从阁楼上一跃而下。 “黑牛,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我们就被熏成腊肉了。”楚凡一张俊脸早已被熏得漆黑,两只眼睛通红,仿佛兔子一般。 搓着手,刘仲文有些尴尬地笑道,“蔫儿,俺也想再快儿……可这事儿又不是俺想快就能快的。” 看到他眼中也是密布血丝,楚凡就知道这两天两夜,他几乎没时间合眼。 感动之下,楚凡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熊抱,喃喃道,“你这头傻牛!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自家兄弟,就不谢谢了,我真要谢你,你也当不起不是?” 两人相拥哈哈一笑,这些天的提心吊胆顿时烟消云散。 在楚凡的追问下,刘仲文把整个求援的过程概述了一遍,听到最后,楚凡不禁睁圆了眼睛,“还真是左良玉?” “是啊,左大人是宁远车右营的都司,怎么,你认识他?”刘仲文疑惑地问道。 楚凡摇摇头,嘟哝了一句,“不认识。”他心里却在感慨,先是刘泽清,后是左良玉,这关宁军还真是出了不少人才。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扫视一下二楼,那些半身甲家丁没了踪影,墙边一溜跪着的,都是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刘家家丁,孙振武也在其中,脸色灰败低着头。 刘泽清却不见了踪影,楚凡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左良玉的用意——自己被折腾了这些天,左良玉这是留个机会让自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过刘泽清可就不行了,好歹人家也是堂堂四品守备官,不能任由自己折辱。 想到这里,楚凡转身朝孙振武走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三番五次找自己的麻烦,今天终于有机会好好修理这厮了。 刘仲文见状跟了上来,附到楚凡耳边轻声道,“左都司,别出人命。” 楚凡看着垂头丧气跪在那里的孙振武,心中不禁有些泄气,若不是左良玉有言在先,他倒很想伪造一个孙振武抗命不遵被格杀的现场。 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孙振武禁不住瑟瑟发抖,让他感觉彻骨般寒冷的,不是这冷冽的空气,而是头上那几道仿佛要生吃了他的目光! 他现在无比后悔。 刚才左良玉还没攻进来之前,气急败坏的刘泽清厉声叱问他,到底这个楚凡是何路神仙,居然能搬出宁前道这尊大佛,一向口齿灵便的他居然讷讷不能言。 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到底是哪路神仙? 他不就是个登州的生员吗?他爹不就是个这些年才摆脱了渔民身份的暴发户吗?他们楚家不就是几十年前才刚刚在登州有儿财货,可直到今天都还进不了登州士绅们的法眼吗? 先前这个要跟脚没跟脚,要势力没势力的秀才,把自己从游击将军的高位上拉下马也就罢了,那是自己不够谨慎,惹了不该惹的王廷试,楚凡不过顺势而为;可这一次他眼看就要落入自己手里,怎么就来了个大逆转? 本来是自己这只老猫在戏鼠的,谁曾想戏的不是老鼠,是特么一只老虎呀!——区区一个蓬莱生员居然能让宁前道大动干戈,不仅签发了军令,更是派了宁远城的实力派左良玉来给他解围! 早知如此,自己根本就不该起报复之心,以后没事千万别再惹这书生了——他这摆明了就是自己命中的天魔星! “孙大人,咱们又见面了。”耳边响起楚凡那冷冰冰的讥诮声,孙振武打了个激灵,胆战心惊地抬起了头,正对上楚凡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楚公子,俺对不住你,俺不该三番两次诬陷你……求求你,放俺一条生路吧……”心中深深的恐惧一下击垮了孙振武,他涕泗横流地哀求着,那里还有半分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啧啧,刚才你不是叫得最凶,要活剥了我的皮吗?”楚凡顺手捡起地上一把解腕尖刀把玩着。 “楚公子,不不,楚大爷,俺不是人,俺该死……”孙振武目不转睛盯着楚凡手中那上下翻飞的雪亮尖刀,口不择言的哀求着,“俺给钱!你要多少俺给多少……啊!” 楚凡懒得再听他的废话,手起刀落唰唰两刀便割下他的耳朵,看着那两只还在跳腾的耳朵冷声道,“看在左都司的面子上,爷再饶你一次。” 抬起眼来,楚凡也不理会他的长声惨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记住喽,爷不是你惹得起的!” 孙振武的惨叫声传到了楼外,让已经和左良玉交涉完毕的刘泽清不禁打了个冷战。 “左大人,这楚凡到底是什么人?”刘泽清低声问身边的左良玉道。 “他?”左良玉的目光盯着还在冒烟的二楼,淡淡地回答道,“徐光启徐侍郎的关门弟子!兵部主事孙大人的师弟!” ps:感谢可风彩虹大大的打赏和评价票:) 第四十六章 又惹着王廷试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价!满地打滚各种求!】 登州水城,鹰船落锚时,已是二更时分。 楚凡安排了葛骠去找人卸货装车,自己则力邀左良玉入城安歇,却被对方婉拒了——他准备连夜赶回山海关。 再三劝无果后,楚凡只得揖别左良玉,看着鹰船再次扬帆入海,然后押着装满货物的大车朝湾子口而去——刘仲文自然回他家去了。 车声粼粼,满天星斗下,楚凡接着刚才在甲板上的思路继续考虑。 这一次大沽遇险给他提了个醒,在这混乱的时代,没有一定实力是无法自保的——即便自己已经成了徐阁老的弟子,这块牌子也不是万能的,万一下次遇到的是山贼海匪呢? 所以必须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 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有个十来人的卫队,那么在大沽当刘泽清、孙振武扑上来的时候,自己完全可以死守客栈,不至于狼狈到躲在阁楼差被人烤成腊肉了。 海贸大计到目前为止非常顺利,货物已经齐备,楚凡手上尚有000余两银子,算是比较宽裕,所以武装卫队的事情完全可以提上日程了。 楚凡打算按照宁远战兵的月饷标准给卫队发饷,这是让人卖命的活计,不能短少——这个标准其实已经不低了,完全可以养活一家人。 至于来源,楚凡也想好了,就从沙河两岸的辽东流民中招——越是贫苦无依的人,这一两四钱银子的效力就越大。 招来后就用后世pla的训练方法勤加操练,楚凡相信,只需短短数月时间,自己就能把这十来个老百姓变成合格的军人,而且还不是这个时代的家丁这样的所谓“军人”,而是有着严明纪律良好作风的真正的军人——pla的训练方法,楚凡一不怀疑其威力。 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火器,楚凡都准备给自己的卫队装备这个时代的级武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银子是不能省的。 一支用pla的操典训练出来的卫队,再辅以精良的武器,楚凡相信在这个时代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横着走不敢,等闲百十号人肯定近不了自己的身! 楚凡越想越美,一抬头,祖屋那扇的大门已经在眼前了。 —————————————————————————————————————————————————————————— 登州府衙二堂,王廷试一身宽松的绿稠燕服,坐在椅子上有儿心不在焉。 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急匆匆赶来的码头主管,正在向他汇报楚凡下货的情况。 “你是,楚凡的货不是生丝?”王廷试听完后,面无表情地问道,那双翻着的金鱼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 “启禀府尊大人,卑职仔细验看过了,麻袋中确实不是生丝,乃是烟草。”码头主管微微欠身,恭谨地回答道。 “……也罢,辛苦你了,你先去吧。”王廷试挥了挥手,看也不看躬身退步离去的码头主管。 皱着眉头,他那只攥着紫砂茶壶的手青筋毕露,暴露了他心中的愤怒。 好半晌,他才松开了手,让下人请来陈尚仁,把刚才码头主管汇报的事情了一遍。 陈尚仁心中直打鼓,楚凡去张家湾收购烟草在他意料之中,以王廷试的精明,不难发现楚凡软抵抗的意图,只是不知自己这位东翁会如何发落。 “克己,你糊涂啊!”王廷试无意识地敲击着案桌,蹙眉道,“你怎能听任他胡来呢?” 到这儿,王廷试重重敲了一下桌子,加重了语气,“烟草!那玩意儿能卖出银子?笑话!” 陈尚仁吃他这一通喝斥,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低眉顺眼微微躬身解释道,“我得知他的盘算时,适逢东翁前往济南,欲向大人汇报而不可得。谁成想他动作这么快,没等东翁回来,就已经安排好去张家湾进货了。” 王廷试翻起那双金鱼眼看着陈尚仁道,“你可有阻止他?” 陈尚仁低头翻了个白眼——你把人家逼到这样的绝境里,还不准人家想些旁门左道了? 不过他却不敢直,只得低声道,“东翁,我劝阻过不止一次,可楚凡不听,尚仁亦是无法。” “哼!”王廷试马起了脸,“早知如此,他那宅子就该早些出手……我此番去济南,若手上再宽松些,这臬司一职,只怕已经拿下来了,何至于还要在这兵备副使任上转一圈?” 到这里,他恨恨地道,“此子这般奸猾,他家那宅子也别留着,尽快处置吧。” 陈尚仁暗中叹了口气——听王廷试这意思,是要通过卖宅子来敲打楚凡了。 不过他更担心的是,王廷试恼羞成怒,对楚凡起了杀心,是以试探道,“大人,此子曾不止一次对尚仁保证,凭借他包装之法,可使烟草值价倍增,不如……”楚凡一再强调,烟草加料一事须保守秘密,所以陈尚仁只得拿包装事了。 “砰!” 他话还没完,就听王廷试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拍得紫砂茶壶都跳了起来,“昏聩!烟草便是烟草,任他如何包装,难道还能变成生丝不成?若是烟草都能卖出银子,闽浙海商还贩运生丝作甚?” 陈尚仁心中哀叹一声:楚凡啊楚凡,不是我不帮你情,只是这事别王廷试,就是我自己听着就觉得荒谬,让我怎么情。 稳了稳心神,陈尚仁还是觉得不死心,换了种方式继续帮楚凡情,“东翁,楚凡此次确是糊涂了,不如让尚仁明日前去开解他一番,若他仍是执迷不悟,再处置他家宅子如何?” 王廷试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睛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好半天,他才幽幽道,“也罢,你要去看看就看看吧。” 完他突然睁开眼,直视着陈尚仁道,“克己,此子虽于你有救命之恩,但你也莫要自误呀!” 他这话的陈尚仁心里一凉,听这意思,王廷试是不打算放过楚凡了。 支吾着退了下来,陈尚仁往账房走的路上又遇到了王廷试的刑名师爷,更让他确定了方才的念头——自家东翁与招远山中响马的联系,正是这刑名师爷在经手,这个时辰把刑名师爷叫去,还能有其他什么事? 楚凡啊楚凡,这事你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第四十七章 惊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凡已经开始大展拳脚了,各位书友大大也帮衬帮衬吧,收藏、推荐票、评价票只管砸来!也希望书友大大们在书评区指出螃蟹不足的地方,让《战辽东》越写越精彩:)】 北风呼啸,在黑暗中横扫一切,鬼哭狼嚎的风声让寒意越发浓厚,让人听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恨不得把衣裳裹得一丝缝隙都不留下。 但楚家正房的偏厅上却是一派温暖祥和的景象,四五盏油灯将屋里镀上一层暖洋洋的金黄色,饭桌下的火盆中木炭烧得噼啪作响,红亮的火光让人光看一看似乎就暖和了。 楚凡坐在桌前,端着个大海碗正吸溜着面条,张氏打横坐在他旁边,仿佛看不够似的盯着他,一脸的慈爱。 “吱呀!”门开了,楚芹端着个碗进来了,碗里两个油亮的荷包蛋还在滋滋作响。 “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凑合着吃儿,明天再给你做好的。”张氏接过碗,轻轻放在楚凡跟前道,这已是她今晚第三遍这话了。 “呜~~” 一支竹蜻蜓尖叫着扶摇直上,撞到棚后叭的一声落到了饭桌上,隔那装着鸡蛋的碗只有寸许。 妞妞咯咯笑着朝饭桌跑来,半途中却被楚芹一把拉住,一边凑到她耳边嘀咕着什么一边眼角瞄着咬牙切齿的张氏。 夹起煎好的荷包蛋,楚凡一口咬下一半,浓稠的蛋黄立刻充满了口腔,就着面汤送下去后,他满足地轻叹了一声——甭管吃什么,到底还是家里的饭香! 楚芹的保护还是没能让妞妞逃脱张氏的惩罚,眼见着母亲的巴掌就要落到妞妞的屁股上了,他赶紧笑嘻嘻地喊道,“娘,我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诺,都在那包袱里呢,您给分分。” 张氏的手凝在了半空中,有不敢相信的和楚芹对视了一眼——这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知情识趣,还知道给家里人带礼物了。 放开了妞妞,张氏和楚芹走到了茶几边,打开了楚凡的包袱,只见里面琳琅满目净是粉饼、丝巾、菱花镜这些女人用的东西,当然也少不了给妞妞买的泥人、风车、拨浪鼓这些玩意儿。 “娘,这根金簪是在张家湾买的,那银匠是京城里最时新的式样……姐,那对翡翠耳环可不是我买的,嘿嘿,姐夫是他从一赐乐业人手里淘换来的哦。”楚凡端着碗走到她们身后,一边吸溜面条一边指指。 他这“姐夫”二字一出口,褚芹的脸早变成了一块大红布,手里却攥着那对耳环再不肯松开。 “哥,这个是干嘛的?是给俺的吗?”妞妞翻了半天,举起一个圆滚滚的物件问道。 “那是陀螺,包袱里还有根鞭子呢,”楚凡伸手在妞妞鼻子上刮了一下,笑嘻嘻地道,“等哥哥闲下来了教你玩儿。” 一大包东西其实值不了多少钱,但母女三人却看得兴致勃勃,大呼叫,让楚凡感觉又温馨又心酸,他暗暗发誓,以后挣到钱了,一定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买回来,把妈妈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妞妞这个调皮用珍珠当弹子玩。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翻检着礼物,却没注意到收拾完灶台的闲茶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欢乐的场面。 楚凡无意间抬头,恰巧捕捉到了丫头眼中的波光和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碰到楚凡的目光,丫头抿嘴低头,扭身出门而去,她如果再多停留一会儿的话,就能看到楚凡脸上狡黠的笑容了。 吃完面条,一家人团团坐下,开始商量正事, “娘,咱们湾子口村有没有可以租的大一的房子?我想租下来。”首先要解决的是场地问题——他家祖屋地方太,根本展布不开。 张氏想了想回答道,“村西头侯员外家倒是有间宅子,地方够大,他家也很少来住,平时就是个管家在照看,那管家和你三叔熟,明天俺让你三婶问问去。” 场地有眉目了就该考虑人手的问题了,这个楚凡早已想清楚了,就从沙河两岸的辽东流民里招。还是那个原则,越是贫穷的人越容易满足,稍稍给希望就能让他们守口如瓶。 更何况,出门那天看到的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还一直在楚凡心里印着呢。 当楚凡问起早前培训的那几个熟练工时,张氏却是有些支吾,追问之下楚凡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村里的笑柄了——那些村妇粗汉搞不懂他想干什么,不知编排了多少笑话讽刺他。听张氏的意思,那三个灶工还好,十个卷烟工里愿意再来的恐怕也就三四个了。 楚凡听得又好笑又好气,其实他巴不得村里人搞不懂他在干什么,烟草里掺阿扁这个秘密他可不想被人察觉。 不过成为村里的笑柄这事儿就让他很不爽了,撇了撇嘴,楚凡心中暗道,等着吧,等我从倭国回来,白花花的银子亮不瞎你们的狗眼。 粗略地分了下工,张氏负责联络村里的泥瓦匠和木匠准备打灶和做模子,楚芹则负责把烟草及阿扁按比例称好,楚凡去解决场地和招人的事儿。 再一次叮嘱大家保密后,楚凡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屋子——吃饱了就犯困,尤其是在劳累了一天后更是如此。 一进门,就看到闲茶抱膝坐在床上发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少爷你吃好了?婢子这就去打水,伺候您洗脸。”看到楚凡进来,丫头赶紧下床。 楚凡注意观察她躲闪的眼神,试图捕捉刚才那种失落,却什么都没找到,闲茶似乎又恢复那种逆来顺受的表情。 等到闲茶端着杯子拿着杨柳枝进来,楚凡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朝院子走去,嘴里还在嘀咕,“你看看你那枕头多脏,下面全是灰!” 杨柳枝蘸着海盐,楚凡心不在焉地刷着牙,支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果然一声充满了惊喜的低呼声传了出来,他咧着嘴笑了——买给闲茶的是一对掐丝景泰蓝手镯,花了足足二十五两银子。 楚凡也不是故意使坏,只是觉得这么私密的礼物不应该和张氏她们的混在一起,所以一直揣在怀里,看到闲茶失落的神情,知道这丫头又想歪了,这才悄悄塞在她枕头下面,就是为了给她个惊喜。 不过当楚凡返回屋里时,他发现这个惊喜似乎大了些——闲茶抱着那对镯子,哭得昏天黑地。 第五十章 天上掉馅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凡已经开始大展拳脚了,各位书友大大也帮衬帮衬吧,收藏、推荐票、评价票只管砸来!也希望书友大大们在书评区指出螃蟹不足的地方,让《战辽东》越写越精彩:)】 两大碗面条下肚,夏国柱终于有了久违的饱的感觉了,夸张的抚摸着肚子对楚凡道,“俺吃饱了,公子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吧。” 其实按着他的食量,再来一碗也不是问题,不过他觉得做人要知足,有个七八成饱已经占了楚凡很大便宜了。 楚凡那碗面刚刚吃完,放下筷子后沉吟道,“柱子兄弟,我是个商人,专门跑倭国的。现下我手上有批货,要捯饬捯饬,需要招儿雇工,你觉得沙河边上有人愿意做吗?” “愿意!当然愿意!”柱子想都没想,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他这么干脆当然是有原因的。 自从辽东乱起,大量流民渡海逃难,糜集在登州等沿海州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免良莠不齐,总有那么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之徒祸害乡里,这就坑苦了类似于夏国柱这样安分守己的人——本地人对辽东流民本就不满,这下就更加敌视了,所以本地人能不用则不用辽东人,即使实在缺人必须招募,那条件也是压得极地。 比如割麦,若是雇佣本地人,一日三餐管饱不,十个大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若是雇佣辽东流民,别钱了,能吃饱就算主家有良心了。 怎奈辽东流民太多,这类活计又太少,所以即使条件再苛刻,往往都是争得头破血流。 现在楚凡主动提出要招辽东流民来做工,这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流民们简直就是救命的活菩萨,所以柱子才急吼吼地应承下来,生怕楚凡改主意。 楚凡当然知道其中的关窍,所以他先把条件摆了出来,“我有几个规矩,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遵守?” 柱子胸脯拍得砰砰响,“公子,甭几个规矩,就是几十个几百个俺们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您是不知道乡亲们过得多凄惶!” 楚凡头表示理解,伸出食指道,“这第一个规矩,就是要保密,但凡在我那儿见到的任何人任何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也是最关键的。” “公子只管放心,”柱子着睁圆了眼,“有了活儿干还要乱的话,俺不活撕了他们!” 楚凡伸出第二根手指,“这第二嘛,就是要听话。这次的活儿比较赶,时间越短越好;都没什么难做的,只要听话就能做好;丑话在前头,要是因为闹腾耽搁了活计,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一个大子儿都拿不到的话别哭就是了。” “还有工钱?”柱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有工钱!”楚凡加重了语气,“而且还和本地人的工钱一样,每天八个!制钱!” “……” 这下不仅柱子,他那几个兄弟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楚凡,眼中满是星星。 “怎么?不愿意?”楚凡微微一笑道。 柱子反应了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公子,此话当真?” 楚凡正色道,“绝无虚言!” 看着楚凡那双清澈的眼睛,柱子终于相信天上掉馅饼了,稍稍冷静下来后问道,“这活儿要俺们干些什么呢?” 楚凡屈下了第三个指头,“这就是我要的第三了……这次我要招的人,是专门负责捯饬货物的,总共是一百二十个人,除了十个男的外,其他全部要女的,有家室、有孩子者优先;每天卯时四刻见工,下午酉时二刻下工;八个大钱只是基本的,若是干得好干得快,另外还有奖励……这些人是短工,活儿干完为止,不得超过一个月……具体干什么别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活儿很轻省,基本都是坐着的……辛苦柱子兄弟了,帮我张罗一下。” 楚凡不准备苛待辽民,原因很简单,他以后是要移居海外的,但肯定不会只有他们家那几个人——在海外要种地、生产、贩卖,没人手怎么行? 中国人重土难迁,到时候想要山东本地人跟着走难度太大;而这些辽民孑然一身,正是楚凡招揽的最佳对象。 招揽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收服其心,若是第一次打交道就同其他人一样压榨他们,哪还得上收服其心? 柱子听都是正经活计,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沙河两岸虽都是衣食无着的一钱汉,却都不敢去干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当下连连头道,“公子只管放心,俺这就回去给乡亲们,这般好事情,只怕要抢爆了头。” 楚凡笑了笑道,“那便好,明日你招齐了人,带到东面湾子口村,我自有安排。” 完楚凡掏出二两银子对夏国柱道,“柱子兄弟,不能让你们白帮忙,这银子就算给你们的酬劳了,别嫌少。” 柱子也就罢了,他身后那几个兄弟却是眼睛都瞪直了——平时累死累活连制钱都很少看到,啥时候见过这白花花的银子呀! 柱子推辞了半天,这才讷讷地接过银子揣入怀里,带着一众兄弟准备回沙河桥头。 走出面馆门口没多久,他又返回来了,噗通跪在地上冲楚凡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叨着,“公子,您真是大善人!……俺代辽东的乡亲们给您磕头了!” 楚凡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他,他已经爬起来自顾自抹着泪走了。 缺衣少食带来的不仅仅是饥饿,更重要的是对生活的绝望,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看不到头,是会活活把人逼疯的——楚凡虽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境遇,但两世为人的他,却也多多少少能体会到这种绝望的心情。 所以当绝望中突然出现一丝曙光时,这些人便会不顾一切的牢牢抓住,就像即将溺毙的人牢牢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而带来曙光的那个人,自然而然便会成为这些人追随的对象,感激、信任、忠诚,便油然而生——这个世界有时候也很简单,利益,是几乎所有行为的最好注脚。 楚凡此刻给这些辽民的,正是这种曙光,当然,目前还仅仅只是曙光,楚凡相信,等到自己从倭国回来,他应该有能力把这种曙光变成现实! 第五十一章 徐婉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辽东流民恁般凄惨,书友大大们也支持支持吧,收藏别迟疑,推荐莫手软,螃蟹代流民们拜谢了:)】 沙河西岸,远离河岸相对偏僻的一个地窝子里。 狭的空间充满了浓厚的鱼腥味儿,一个满脸胡子的粗鲁汉子正悉悉索索的系腰带穿鞋,收拾停当后,从褡裢里掏出一把铜子儿扔到了地上,带着山东口音道,“老规矩,十个,数数。”完一撩门帘出去了。 “门”外清新冷冽的空气一拥而入,冲淡了“屋”里的鱼腥味儿,也让躺在地上两眼无光的徐婉云一激灵,仿佛灵魂这才回到自己的身子里。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扯起那张权充被褥的破棉布往赤*裸的身上一裹,伸手在地上摸索着男人扔下的铜钱——天色已暗,地窝子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铜钱入手又薄又轻,徐婉云不用看都知道那是黑心钱庄的私铸钱,两文钱才当得了一文制钱,她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看来这些日子鱼市的生意不怎么好——收捡好十文钱,这才慢慢摸出了一个破布包,一层层打开后,取出一块啃了半边、又干又硬的馍馍,喂到嘴边一口咬下去,慢慢咀嚼起来。 地窝子里越来越暗,终于彻底陷入了墨汁般的黑暗中。 咀嚼声停了,徐婉云缩着身子,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她是辽东辽阳人,今天,十月十四,是她的生日,过了今天,她就满十八了。 曾经,她有个虽贫寒却无比温暖的家,爹爹是辽阳城的更夫,娘有一手好绣工,专为城中大户缝缝补补;七岁的弟刚刚开蒙,每天天不亮拎着他那书篮脆生生的喊一声“娘,姐,俺上学去啦”就出门了,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急匆匆地跑出门,追上弟弟检查他的书带齐没有,中午的干粮够不够,脸洗干净了没有,衣裳是否利落,看到弟弟这个读书人乖乖地听自己摆布,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大鱼大肉,没有大红大紫,但日子却无比安详甜蜜。如果没有后来那一夜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嫁人了,嫁给辽阳城里的某个伙计,或是辽阳城外某个朴实的年轻农夫,当然,也可能像她梦想的那样,嫁给一个读书人,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那一夜的到来幻灭了。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一日! 这是个她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的日子,那天晚上,辽阳陷落,鞑子入城! 多少次,她从噩梦中惊醒,那噩梦,正是三月二十一夜里的辽阳城:那也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已经被围了两天的辽阳城里,突然间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借着火光,她看到她爹脸色煞白,哆嗦着手一块块往自家大门上钉木板,令人窒息的气氛压在这个的院子里,也重重地压在整个辽阳城里!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那气氛叫绝望!只是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角,看她爹钉木板,似乎钉牢了大门,就能把一切混乱都挡在门外。 然而,门外很快响起了野兽般的嚎叫和她听不懂的鞑子话,砰砰的撞击让大门摇摇欲坠,他爹他娘把他们姐弟搂在怀里,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木板一块块掉落。 门被撞开了!三个山般的身影一拥而入,同时带入院的,还有混杂着血腥味、毛皮腥臭味、浓烈体臭味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儿。 她爹困兽般举着手中的榔头迎了上去,雪亮的刀光一闪,她看到她爹从脖子到肋下被斜斜地劈成了两截! 血雨冲天而起,泼洒在吓傻了的母子三人身上,直到她娘被桀桀怪笑着的那个须发花白的鞑子扯着头发拖开,她才反应过来,刚准备伸手去拉,却看到母亲紧紧抱着的弟弟被踹倒在她跟前,一柄大斧猛地挥下,弟弟的脑袋一下跳了起来,诡异地越过她的头;满腔的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浓得有若实质的血腥味儿中,她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在马背上了,双手反绑着,俯面架在马鞍前。除了眼前一起一伏的还带着残雪的大地,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感觉自己的下半身疼得似乎要把她撕成两片! 就这样,她成了这个须发花白、名叫恰克图的鞑子的女奴,被他带到了赫图阿拉南边的村子里;白天像牲口一样干各种脏活累活,晚上还要被恰克图和他两个儿子蹂躏。 她也曾想到过死,用死来摆脱这绝望的生活,用死来洗刷自己的耻辱,可好几次她已经把头伸进悬在屋梁上的布带时,爹爹被劈成两半的尸身还有跳跃着的弟的脑袋就会突兀地浮现在她眼前,最后则是娘亲那张美丽的脸庞,正朝她缓缓摇头,最终她一次次哭倒在地,日子长了,自戕的心也就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恰克图父子、对鞑子越来越深的刻骨仇恨。 她没看到她的娘亲,在那村子的三年里,无论她怎么变着法儿打听,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她娘亲的讯息。 恰克图他们常常出征,这就给了村子里汉奴们交流的机会,在一个叫张雄的年轻汉人的鼓动下,大伙儿决心逃亡——死,也要死在大明的土地上——可赫图阿拉隔大明太远,他们不敢动。 第四年,机会来了。 鞑子在野猪皮的带领下,举国西征,同蒙古的林丹汗死磕;东江镇的毛大帅乘机掏了鞑子的老巢,一路北上,连宽甸都打下来了。 消息传来,留守的鞑子人心惶惶,而汉奴们却欣喜异常,一股逃亡的暗潮汹涌而至。 张雄动手了!带着包括徐婉云在内的十多个汉奴,他们杀掉了留守村子的几个老鞑子,成功逃出了村子,汇入了南下投奔东江镇的逃亡大军。 一路历尽千难万险,徐婉云终于跟着浩浩荡荡的东江大军,退回了皮岛。 然而,人满为患的皮岛粮食极其紧张,连上阵的战兵都吃不饱,像徐婉云这样的妇孺就更不用了。 她只得用自己的身体换吃的——这是皮岛大多数孤苦的女人唯一的选择。 应该徐婉云的运气很好,某次她接待了一位登州水师运粮的大叔,苦苦哀求之下,对方答应了她,把她从皮岛带回了登州。 虽然远离了梦魇般的辽东,但徐婉云的处境却没好转多少,她依然找不到活儿干,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换来勉强活命的粮食,像一只蛆虫般挣扎在沙河岸边的泥潭里。 她恨鞑子!是鞑子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一切! 她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儿身!如果她是个男儿,她肯定会像皮岛千千万万的热血战士一样,拿着刀,咬着牙,和鞑子死磕! 擦干眼泪,徐婉云从回忆中醒了过来,默默啃着又干又硬的馍馍 无边的黑暗中,她意识渐渐模糊,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被尖利的哭声唤醒的,穿好衣服爬出地窝子,徐婉云呆滞的看着不远处正抬着冻毙的尸首往外走的人群,遗孀的哀哀恸哭撞击着她那颗麻木的心——虽然才刚刚入冬,但这片鬼蜮般的土地上,类似的一幕已经隔三差五在上演,她已经司空见惯了。 有时她甚至有些羡慕那些冻得发青的尸体,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眼睛一闭,什么都结束了,多好! 她想得正入神,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婉云!婉云!” 扭头一看,是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的曹婶儿,此刻正一脸喜色的朝她走来,“你起啦?婶跟你,天大的好事儿!……桥头柱子那儿,是在招工,而且还是女工!” 第五十四章 招揽柱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辽东流民恁般凄惨,书友大大们也支持支持吧,收藏别迟疑,推荐莫手软,螃蟹代流民们拜谢了:)】 柱子带着百多号人鱼贯而入后,打谷场上顿时便热闹了起来。 女人们看到正在砌的大灶以及刚刚搭好木桩的草棚,更加确信东家要做的活计是正经活计了,都不用柱子招呼,各自分头帮忙,给泥瓦匠或是木匠们打起下手来。 这让楚凡非常满意,果然饥寒交迫的人主观能动性才是最强的,只要给她们一希望,她们就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不过当他看到那九个灶工时,他不禁有些奇怪,他原本以为,这么好的条件,柱子肯定会优先把自己人安排了,没想到柱子居然不为所动,而是选了几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他那几个兄弟只是负责维持秩序而已。 “柱子兄弟,一天八个制钱够不够?”楚凡想了想,问身边的柱子道。 “够!太够了!乡亲们刚开始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儿,害俺费了好大口舌。”柱子躬身道,满脸的感激之色。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让自家兄弟来做这活计,反而选了外人呢?”楚凡问道。 “公子,当初你要招的人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俺们几个都是光棍,哪有资格呀?”柱子苦着脸回答道。 楚凡没想到他这么实诚,心中不免对他高看了一眼。 “再者了,俺也知道公子这么做的用意,就是可怜俺们这些没根的苦命人,让有家室的人做工,能多救几条命。”柱子着眼眶便有些红了。 楚凡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能揣摩到自己的用意,这柱子心思也够细。 “俺们几个身强力壮的,哪儿找不到口吃食?何必跟乡亲们抢这救命的机会呢?”柱子动情地道。 自古财帛动人心,能把到手的利益让给别人,这样的人,要么是别有所求的大奸大恶,要么是重情重义的耿直汉子。 楚凡看着柱子那浓黑的眉毛,干净的眼神,越发好奇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闲聊中楚凡很快搞清楚了柱子的身世。 他是辽东海州卫人,鞑子攻破辽阳后南下,他们村子被屠了个干净,他和他爹那天正好外出,躲过了一劫。父子俩向西逃亡,他爹投了军,成了辽东水营的一员,后来不幸战死。 从那时起,孤苦伶仃的夏国柱辗转来到了登州,因为他敢打敢拼,身边很快便聚集了七个和他一样是孤儿、年纪也相差不大的兄弟,靠卖苦力挣扎求生。 楚凡听完后便已确定,这柱子和他的兄弟正是自己要找的护卫队人选,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们几兄弟以后怎么办?接着扛包?” “不扛包还能干啥,”柱子想都没想便回答道,一脸的黯然,“俺们啥手艺都没有,只能卖苦力了。” 楚凡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脱口而出道,“柱子,跟我干吧!” 柱子脸上满是喜出望外的表情,可想了半天,期期艾艾地问道,“公子,俺当然巴不得跟您干,可俺能干什么呀?” 楚凡于是把组建护卫队的想法跟他了一遍,一再强调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让柱子想清楚了再答复自己——楚凡做事不喜欢遮遮掩掩,难听的话都要在前头,免得日后再来扯皮。 柱子听完后,皱眉深思起来,好半晌才怯怯地问道,“公子,俺们这贱命不值钱,指不定哪天就裹了草席,公子看得上那是俺们的福分……只是这工钱,俺还是得替兄弟们问问,公子莫怪。” “每月一两四钱银子。”楚凡直视着柱子道。 “一两四钱?”柱子一下睁圆了眼,不可思议的叫出了声——由不得他不惊讶,要知道,登州城里帮着掌柜管事儿的大伙计,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 “对,宁远战兵的标准,我不会让你们白流血。”楚凡淡淡地道。 “干!俺们干!”欣喜若狂的柱子着便要往地上趴,却被楚凡一把拉住了。 “柱子,咱们都是男人,别动不动就下跪……记住喽,在我这儿不兴这个。”楚凡其实早就对下跪这事很别扭,所以他打算从柱子这儿开始纠正这种风气。 柱子咧嘴傻笑,搓着手不知该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楚凡让他先做准备,顺便帮葛骠把船上的水手招来——打谷场这边还需要楚凡花儿时间理顺才能开始训练。 柱子带着他几个兄弟兴冲冲地去了,楚凡则开始张罗着给这些女人做工作服——布料和棉花已经采购回来了。 所谓工作服,也就是絮了棉花的棉袍子。百多号女人中间,针线活儿好的占了一半,楚凡把她们挑出来,让她们给所有人量体裁衣。 听到东家要为自己做衣裳,整个打谷场一下子激荡起来,充满了欣喜地嘁嘁喳喳声。 给徐婉云量尺寸的是曹婶儿,一边量一边兴奋地念叨着,“婉云呀,俺们命真好,遇到大善人啦……这活儿还没开始干,衣裳就先准备了一套。” 徐婉云也是百感交集,伸手轻轻抚摸着厚实的棉布,眼神迷离了起来——上一次穿新衣裳,还是在辽阳陷落之前了! 楚凡在人群中梭巡着,频频头接受着辽民们诚挚的谢意,走到曹婶儿身边时愣住了——他认出了这便是那天在成衣铺门前见过的那个可怜女人。 曹婶儿噗通就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着“长命百岁”、“公侯万代”的吉祥话,徐婉云也跟着跪下,眼角却在偷偷打量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东家。 楚凡感慨地扶起了她们,沉声道,“你们放心,我楚凡一向话算话,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儿,一天八个大子儿的工钱我绝不克扣。” 曹婶儿连连头,一叠声地着“俺们信”,眼角已经有了泪花。 徐婉云嘴上没,可看着楚凡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心中却不知喊了多少遍,俺也信,俺相信你是世上最好的东家。 甚至,一个念头压都压不住地往外冒。 跟着这个男人,自己的一生必然会改变! ps:《胖子的末世生涯》已更新到60章,敬请大大们读:tieba./p/5910096?pid=807185517#807185517 第五十五章 明代流水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价!满地打滚各种求!】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有了辽民们的玩儿命干活,打谷场上的大灶和草棚只用了两天就迅速建好了,从前天开始,楚凡手把手地教张氏和三婶如何管理这些辽民。 新来的九个辽民灶工很快就学会了控制灶火温度,现在六个灶已经全部开火,每个锅一次处理五十斤烟草和十七斤阿扁。辽民灶工们全打着赤膊,两人一组,一个守着灶添柴加火试水温,另一个则忙着摊晒处理好了的烟丝,忙得不亦乐乎。 女辽民们在仓库里洗完澡换上崭新的工作服,陆陆续续走到草棚下,开始一天的工作;湿漉漉的头发下,一张张笑脸上开始有了些许红润——这几日的伙食都是敞开供应,仅仅吃了几天饱饭,这些人就已经开始恢复生机了。 草棚下逐渐坐满了辽民女工,人手一块卷烟模子,正低头专心学着装烟丝。三婶以及那几位“老工人”背着手巡视着各自的组,不时纠正着错误。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烟草的辛辣味和阿扁那特有的尿骚味儿,楚凡端着个茶壶,惬意地看着这眼熟的场景——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明代流水线嘛。 他费了不少口水,才让所有人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分段管理,责任包干。 灶工组负责烟草和阿扁的加工晾晒,关键就是要让烟草干透,以防霉变,这个由楚凡那位远房十九叔掌总监管——所有灶上处理完的烟草都要经过他的验看,才能交付给卷烟组;卷烟组掌总的自然是三婶了,她从十九叔那里接收了合格的烟草后,再分配给下面的各个组,各个组卷好的烟卷统一放在各自的木箱里,以备检查。抽查的工作则是张氏负责,主要是验看烟草是否干透,烟卷卷得合不合乎标准。 与此相对应,楚凡还制定了一套奖惩标准:每天工作效率最高的灶工组和卷烟组,组长工钱加五文,组员加两文;而次品率最高和工作效率最低的两个卷烟组以及速度最慢的灶工组,楚凡也没有扣他们工钱,只是把他们第二天的伙食标准减半而已。 在后世看起来无比简陋的管理手段,在这里却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效果——这才刚刚理顺,辽民们爆发出的工作热情已经远超楚凡的预计了。 照着这个速度,估计再有二十天,所有的烟草就都能加工完成了,楚凡轻啜了一口茶,眼睛看向了堆放成品的仓库,看到进进出出的闲茶时,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昨晚的景象来。 成品仓库的管理,楚凡交给了闲茶——这么重要的岗位,当然得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 可是问题来了,要管好仓库,就得做好记录工作,闲茶大字不识一个,连怎么拿笔都不会,怎么能管仓库。 别闲茶,楚芹也是一样——这个时代的女人,讲究的是“无才便是德”,除了那些高门世家之外,一般人家的女眷都不识字。 不会就学呗,所以楚凡想到了教闲茶写字儿,一想到昨晚自己提出这个建议时闲茶的表情,楚凡就想笑。 “啊?我还可以学写字儿呀?”当时正在绣荷包的闲茶大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儿圆。 “为什么不可以呢?”楚凡笑着走过去,把她手上的荷包拿下来,牵着她的手走回书桌边,手把手教起闲茶写阿拉伯数字来。 软香在怀,楚凡差儿都把持不住了。 不得不,闲茶确实聪慧过人,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就学会了怎么给成品木箱编号,怎么在账册上记录数目。 甩了甩头,楚凡从绮色回忆中醒了过来,放下茶壶,走进成品仓库,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特地表扬了一番忐忑不安的闲茶。 出了成品仓库,楚凡又扫视了一眼打谷场,看来,这里已经基本理顺,可以开始处理航海水手和卫队的事了。 找到了葛骠,楚凡和他商量怎么招船上的伙计,可没想到葛骠却面露难色,细问之下,葛骠才出了原委。 原来根据登州一带约定俗成的规矩,东家雇人出海,事前要给安家费,每年根据海贸的收成在春节时还要发数额不等的利市,相当于年终奖——比如葛骠,往年春节时楚安都会发给他不少于二十两的利市。当然,平时是没有工钱的,在海上东家管饭,在岸上就是吃自己了。 而如果海上发生意外死了人,东家照例是要付烧埋银子的,一个人十到二十两银子不等。楚家这次出事,一共死了二十二名伙计,他们的家里人找过葛骠几次了,都被葛骠劝住了。但是这事儿不处理,楚家的名声可就毁了,以后谁还敢跟着楚家出海呀? 楚凡一听是这事儿,不禁哑然失笑——不就是烧埋银子吗? 一直以来,他信奉的原则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所以当下他就和葛骠以及陈尚仁根据已死伙计们在船上的职责、受雇年限等等情况,开列出了一张赔偿清单,然后跟着葛骠一家家去送银子,忙到下午,总共花了二百七十七两,终于把所有烧埋银子都赔付完毕了。 楚凡这个举动立刻在湾子口以及邻近的村子里引起了轰动——那些村民们原以为楚安都死了,楚家也被扫地出门,这些烧埋银子多半指望不上了。 谁曾想楚凡不仅赔付了烧埋银子,而且还亲自送上门,这让十乡八里的村民不禁对这位年轻的秀才刮目相看,也让葛骠召集那几位幸存伙计的工作无比顺利——不仅楚家的那两位伙计痛快的答应了,就连孙家和王家雇佣的那几名幸存伙计也同意转投楚凡门下——毕竟,楚凡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处理完这些事儿,天已经擦黑了,临分手前,葛骠对楚凡道,“少爷,俺家这船若要行得顺畅,至少还得再雇个十来个人。” “我知道,这伙计我还是准备招辽民,”楚凡头,随口应道,“葛叔,明天一早你就去沙河桥头,找你那位好友的儿子夏国相,请他帮咱们雇人,我已经跟他好了。” 楚凡话时眼睛瞟向了别处,却没发现,葛骠那张虬髯横结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第二天一早,葛骠便去了沙河桥头,远远望着夏国柱的那间窝棚,脸上流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咂巴了一口已经冷了的烟锅,他叹了口气,把烟袋往烟杆上一卷,插回了腰带上。 “该来的总归要来……这就是报应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哝出这么一句后,他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朝着夏国柱大步走去。 第五十八章 赌一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家祖屋,西厢房内。 楚凡拿起孙元化的信,立刻就发现了信封上的火漆被人动过手脚,回想到送信来的驿丁那副又忐忑又敬畏的神情,他明白这信已经被人拆看过了。 皱着眉头打开信看了看内容,楚凡笑了,孙元化在信里,燧发枪已经试制成功,所以专门给他寄了一支过来,另外信里还,徐光启已经起复,估计下个月就该到北京了,叮嘱他到北京的时候一定要去拜望老爷子——这样的内容,楚凡巴不得王廷试偷看。 放下信,楚凡打开木盒,端起那把燧发枪细细查看起来,枪长四尺多,其中枪管占了三分之二;枪管管壁不算厚,目测约有一厘米左右,看得出是一层层慢慢裹上去的;内径目测也有一厘米多,楚凡伸手指试了试,内壁很光滑,看来打磨的很到位。 看完枪管,楚凡仔细观察起枪的后部来:木制枪托还是鸟铳的老形制,微微下弯呈一个角度,方便抵肩射击;扳机是铜质的,拉杆隐藏在木头里面,具体怎么布置的看不到;枪背上,夹着燧石的龙头高高矗立,前方便是自己设计的药池盖了。 楚凡试着抠动了扳机,瞬间药池盖翻了起来,燧石龙头狠狠砸下,在铁片上划出一溜火花,尽数落入了药池中,看来效果还不错。 仔细检查之下,楚凡发现了问题,药池盖扣合不严,防潮很成问题,不过在这个时代是无法避免的,只能想其他办法弥补了——燧石龙头也是一样,如何防潮是个大问题。 他正想得出神呢,门外响起了喊声,“蔫儿!”不用问楚凡都知道,刘仲文来了。 这家伙自打那天听要组建护卫队,天天往湾子口村跑,一来就扯着楚凡他准备怎么操练的事儿,让楚凡无比头大。 一进门刘仲文就被那支奇形怪状的鸟铳吸引了,从楚凡手里抢了过去把玩着。 楚凡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放下了燧发枪,“护卫队已经招来了,今天到。” 刘仲文一下瞪大了眼,兴奋地问道,“在哪儿?人呢?” 楚凡没接他的话,转身走到书桌前翻了一会儿,拿出个线装的本子递到刘仲文手里道,“黑牛,你要带护卫队我没意见,可你得答应我,要照着这本子上的法子来操练,成不?”这本子正是楚凡整理出来的pla的操典。 刘仲文好奇地翻开本子,还没看几个字就嚷嚷了起来,“你这都是什么呀!怎么站怎么走路,这个还用教吗?……俺不是跟你过多少次了嘛,俺就打算用戚少保的法子来操练。” 楚凡怒了,劈手夺过那本子,恶狠狠地问道,“你开口戚少保,闭口戚少保,戚少保到底怎么练兵的你知道吗?” 刘仲文翻了翻白眼,不屑地回答道,“《纪效新书》俺都能倒背了,怎么会不知道……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凡你们的耳,只听金鼓,眼只看旗帜,夜看高招双灯……若旗帜金鼓不动,就是主将口要如何,也不许依从;就是天神来要如何,也不许依从,只是一味看旗鼓号令……” “打住!打住!”楚凡一听他滔滔不绝的背《纪效新书》脑袋就疼,赶紧制止道,“你的这些都没错,白了就四个字,令行禁止,对吗?” 刘仲文想都没想就头道,“对,就是要听旗鼓号令。” 楚凡苦笑道,“问题是,如何让他们令行禁止呢?” 刘仲文想都没想,“这个简单,不听话的就打军棍,一顿军棍下去就老实了,俺爹就这么干的。” 楚凡狂翻白眼,他对刘仲文已经彻底无语了——人的观念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 但这护卫队又必须交给刘仲文,不成,必须得把这家伙彻底降服才行。 楚凡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笑嘻嘻地对刘仲文道,“黑牛,要不这么着……人已经招齐了,咱俩一人一半,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十天以后看看谁的兵更听话,更加令行禁止,如何?” “成!”刘仲文大喇喇地应了下来,继而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十天是不是有儿太短了?他们恐怕连旗帜金鼓都还认不全呢!” “不短!”楚凡断然道,“我的兵还不都是一样的,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听话。” 完他斜睨了刘仲文一眼,笑道,“黑牛,你要没把握,直接认输也成。” “谁没把握啦?”刘仲文经不得激,跳脚瞪眼道,“十天就十天!输了的怎么?” “我要是输了,以后怎么操练全听你的,”楚凡笑嘻嘻地道,那模样仿佛是偷着鸡的黄鼠狼,“可你要是输了,以后就得听我的,按我的法子来操练,怎么样?” 刘仲文疑惑地盯着楚凡,心这子得这么笃定,难不成他那法子真能管用? 可再一想,楚凡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刘仲文打死都不相信他比自己还会练兵! 得跟真的似的,无非就是怕自己不上心罢了,这摆明就是激将法嘛! 想到这里,刘仲文豪气冲天地拍了拍胸脯道,“俺和你赌了!” 完了又拍了拍楚凡的肩膀道,“蔫儿,其实你不用激俺,俺也会好好带这些兵的。” 楚凡翻了翻白眼,刚准备反唇相讥,就听院子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楚凡开门一看,楚芹正迈着碎步朝西厢走来呢,“弟,柱子来啦,带了二三十号人,就等你去呢。” 完才看到楚凡身后的刘仲文,敛衽作礼道,“刘世兄也在呀,妹见过世兄。” 刘仲文赶紧拱手唱喏作礼,楚凡等他们客套完了,这才对刘仲文笑道,“曹操曹操到,人来啦,走吧,咱们这就挑人去!” 刘仲文撇撇嘴,不言声跟在楚家姐弟身后,朝打谷场而来。 还没进门呢,就听里面吵翻了天! 第五十九章 欺负辽东人?滚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仅仅吃了几天饱饭,徐婉云的气色就明显好多了,脸色不再苍白,双颊隐隐透出些许红晕来,丹凤眼中也再不麻木而空洞,而是透出一丝活泼的生趣来。 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粘好一个个纸筒,再塞进卷烟模板,心地往里面填烟丝,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做好了一版烟卷,微笑着把0支烟卷倒入自己脚下的木箱里。 徐婉云不清楚为什么要做这些烟卷,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只要有饭吃,有工钱拿,她为什么要管这些烟卷拿来做什么呢?而且这份活计如此的轻松,几乎不需要体力,她对这份活儿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不仅是她,来打谷场做工的辽东女人们,大多都有同样的感受,宽阔的草棚下,不时传来女人们带着笑意的谈话声。 草棚下整体气氛是融洽的,却不包括最边上那个组——她们因为次品率太高,已经连续两天都没吃上标准伙食了,现在那个楚家以前的佃户、干瘦黑的组长正马着脸,烦躁在长条桌旁巡视着,时不时喝骂着胆战心惊的组员们。 曹婶儿很不幸,正好在这一组,而且不知是她紧张还是手笨,在粘纸筒塞烟丝这些环节里老是出错,不是撕了纸筒就是烟丝塞得太多,急得她一张黝黑的老脸上全是汗滴。 曹婶儿出错多,自然就成了组长重照顾的对象,这不,她塞烟丝塞得太多,结果一版烟卷倒出来,竟有七八支是被撑破的,组长登时火了,数落起她来,“瞧你笨成什么样了!都跟你啦,用木条捅的时候心儿……卷纸卷不好,塞烟丝也不行,你还能干啥?”着着她越来越光火,声音也越来越大,“真不知道少爷要你们这些辽东人来干什么,一个个笨得跟猪似的!……俺们组要全是村里人,哪能落得天天垫底儿?……活儿干得不好,领工钱倒是一儿不客气……还真应了那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你们呐,到哪儿都是好吃懒做!” 她这一通夹七夹八把曹婶儿给骂哭了,草棚下一下安静了下来,不仅辽东女人,就连刚刚进来的柱子他们都纷纷支起耳朵,听她这么刻薄的话,人人心里都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可没人敢吱声——长期以来的不公平待遇,让这些辽民们在面对本地人时总觉得低人一等。 徐婉云就坐在旁边的桌子旁,曹婶儿被骂哭的一幕她看得真真切切,想着曹婶儿对自己的好,尤其是这次对自己百般维护,她再也忍不住,“唿”的一下站了起来,抗声道,“你嘴里放干净儿!你骂谁是狗呢?” 那组长骂得正带劲儿,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反驳自己,她虽是个佃户,可越是低贱的遇到更加低贱的人时,心里就更加扭曲,所以立刻叉起了腰,瞪圆了眼,“哟嗬!谁裤裆没夹紧,把你给露出来了?……俺就骂你了怎么着?你们这些腌臜的辽东狗!” 她这话犯了众怒,棚里好几个年轻一的女辽民也都站了起来,纷纷回骂过去。徐婉云也怒了,指着她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俺不知道,不过是个穷佃户罢了,要搁在辽阳,你给俺提鞋都不配!” 那组长被她戳着了痛处,跳着脚骂起来,“你还跟老娘装清高?你们在沙河那儿干什么龌蹉事儿以为老娘不知道?……就是一帮卖肉的!老娘这鞋底的泥都比你们干净!……一群贱货!娼妇!” 她唾沫横飞骂得正开心呢,没曾想身边的曹婶儿猛地站了起来,甩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子,没等她回过神来,腾腾几步走到已经眼泪汪汪的徐婉云身边大声道,“不干了!俺们回家!” 其他女辽民也是被彻底激怒了,纷纷站起身,附和着曹婶儿,嚷嚷着要回家。 张氏和三婶原本是在旁边的粮仓里查验烟卷,听到外面闹起来,急匆匆赶出来时,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一众女辽民吵着不干了,那组长却是滚倒在地,撒起了泼。 张氏问明了缘由后,脸也拉了下来,一方面她觉着这组长确实过分了,另一方面这些佃户虽然已成了王廷试家的人,但见着她还算客气,乡里乡亲的,她也不好当场发作。 她正犯难呢,院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楚凡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那组长眼瞅着楚凡回来,精神头更加足了,猛地跳了起来,哭喊着朝楚凡扑了过来,“少爷,你可算回来啦!你可要给俺做主呀!这帮子贱货居然敢打俺!” 扫视了一眼场内的情形,再加上刚在外面听到的吵闹,楚凡把这里发生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刻见那组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凑上来,他毫不客气地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下把她打得愣在了原地。 打完后,楚凡看也不看她,指着大开的院门喝道,“滚!马上滚蛋!” 那组长愣怔了半天,捂着脸灰溜溜地出了大门——她敢在辽民面前耀武扬威,却一儿不敢在楚凡面前炸翅,别楚凡是东主,就是他这个秀才身份都能把她压得死死的。 看着她消失在了门外,楚凡这才看了看震惊在原地的张氏和三婶,又扫过一眼同样被惊呆了的一众女辽民和柱子他们,沉声道,“我很痛心!咱们中国人……”到这儿,他意识到自己口误了,改口道,“咱们大明人,怎么就不能团结一心呢?登州人也好,辽东人也好,不都是大明人吗?……若不是鞑子祸害,辽东人怎么会背井离乡流落到登州?” 到这儿,他踱到了草棚里,指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辽民们叹息道,“看看她们,她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怎么还忍心作践她们?……有好日子谁不会过?可鞑子不让她们好好过呀……往大里,她们的悲惨遭遇,是咱们所有大明人的耻辱!正因为咱们大明人自己不团结,窝里斗,才让原本属于咱们的辽东被区区十几万鞑子占了去!才让这些可怜的女人们无家可归!……往里,进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家人,再不应该分什么登州人辽东人!大家都是出力干活挣口饭吃,谁比谁也高贵不到哪儿去!为什么要看不起别人呢?” 到这里,他提高了音量,“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再要有谁敢看不起辽民,欺负辽民,再拿这事儿作践她们,就两个字儿——滚蛋!” “扑嗵”,徐婉云泪流满面,情不自禁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公子,谢谢!谢谢你给俺们这些苦命人儿主持公道!” 有她带头,满院的辽民们跪倒了一片,哭声震天。 楚凡鼻子也有些发酸,他走到徐婉云跟前,把她拉了起来,扫视着一众辽民道,“别动不动就跪!咱们大明人脊梁骨是直的!……好好干活,活出个人样,这才是对那些欺负你们的人最好的反击!” 第六十二章 站军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海天一色。 一轮红日,正静静地悬在距离海面一丈之高的地方,一条亮白的沙滩,延伸向远方,把大海和陆地分割成两个世界。 初冬的阳光,似乎已经失去了热度,照在身上也无法驱走猎猎海风带来的寒意。 大地上早已凋残不堪,稀稀落落的几颗树上,光秃秃的枝桠无声地伸向天空,偶有那迟到的落叶,在海风中打着旋飞向远方;离海岸稍远一些的草地上,一片枯黄,干透了的枯草在海风中瑟瑟发抖,偶有那外出觅食的野兔,支棱着耳朵警惕地四周张望,稍有动静便飞快地蹦跶着隐没在枯草丛中。 柱子笔直地站在沙滩上,同他七个兄弟和那些招来的伙计一样,双脚脚跟并拢,双手自然下垂,贴在大腿外侧。 虽然明知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柱子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痒,跟虫子在爬似的。他很想伸手挠挠,却又不敢这么做,因为公子就站在他们面前,同样是这么副怪模样,已经快一刻钟了。 昨晚累趴了的柱子睡得很香,以致于今天一大早被叫醒时他颇为恼怒——天刚麻麻亮,公子就拎着根军棍冲了进来,挨个把他们都给踢醒了。 不过他的恼怒在彻底清醒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且不衣食饷银都是公子给的,光公子昨晚也和他们一起忙到天黑,可却比他们起得更早这一条就足够让他服气——公子这么娇贵的人都能做到,凭什么自己做不到? 匆匆吃完早饭,公子便把他们带到了这个沙滩上,让他们照着他的姿势站好,不到公子开口不准动。 这让柱子心里极为困惑,这是啥意思? 明明好的让自己这帮兄弟当护卫,让伙计们驾船;当护卫的不去练石锁练枪棒,当伙计的不到船上去,却一个个像根木头似的在这傻站着算什么? 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人帮他提问了,却得到了公子这样的回答,“你们不管是护卫也好,驾船也罢,该听谁的话?自然是听我的!……否则驾船的让你去升帆你不去,护卫让你去挡住敌人你却躲,你们行吗?” 柱子记得当时自己是回答不行叫得最大声的——当然不行!公子这么慷慨,花了这么多银子雇俺们,俺们不听他的听谁的? 大伙儿想的和他基本一样,所以稀稀拉拉地都回答不行。 可公子却板起了脸,是声音太他听不见,让他们再次回答,他们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回,挣得脸红脖子粗的,最终才让公子满意了。 公子接着的话,却又让柱子不太明白了,“那要怎样才能让你们听话呢?唯有操练!……我咋做就咋做!我向东不能向西!我站着不能坐着!我追狗不能撵鸡!……若是有人不照着做,丑话在头里,我手里这根军棍可不是摆设!……若是有人实在吃不下这苦,好办,走人!” 不明白归不明白,他这最后一句话让柱子心中一凛,好容易才踅摸到这么好一份活儿,他可不想轻易失去。 苦?就这么站着算什么苦呀?能比肩扛那山般的粮包盐包更苦?笑话! 估计大多数人都是和他一样的想法,所以大家纷纷头称是,于是这场古怪的操练正式开始了。 原本柱子认为就这么站着算个屁的事儿呀,可没站多久,他就浑身不自在了,不是这儿痒就是那儿疼,难受得他只想伸手去挠,可慑于公子那句走人的话却生生压制住了。 他能咬牙挺住,其他人可就没这定力了,刚站不久,他的一个兄弟就没忍住,伸手挠了挠脖子,却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的公子到做到,一脚把那家伙踹翻在地,噼噼啪啪狠揍了一顿屁股蛋儿。 想到这个场景,柱子不禁想缩脖子——公子这模样哪像个读书人呀? “难受吧?……知道难受就好,连简简单单的站着你们都做不到,老子还敢指望你们做更难的事?……听好啦,从现在开始,再有人乱动,第一次打军棍,第二次……滚蛋!” 揍完人后公子喊出的这声滚蛋让柱子感觉很狰狞,更让他惊讶的是,公子居然也像他们这些粗人一样会爆粗口! 不过公子的这番狠话很是震了众人一把,从那以后,只有三五个人挨了揍,不过一个滚蛋的人都没有。 “好啦,这次姑且到这儿。”柱子正想着呢,楚凡的一句话让他如蒙大赦,原地跳着甩起手来。 楚凡看着眼前这帮唉声叹气甩手甩脚的家伙,暗中长出一口大气,这站军姿最难就是第一次,第一次能熬过去,这帮人就算迈出了成为合格军人的第一步了。 “听好啦!”楚凡不想给他们太多的喘息时间,手里轻轻抽打着军棍道,“老子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休整……下次再站,可就不止这么儿时间了!……规矩不变,第一次抽,第二次滚蛋,自己掂量清楚!” 完后,楚凡注意观察起众人的表情来,果然,大多数人包括柱子在内,都苦着个脸,摇头叹气,有的嘴唇还一翕一合的,不知在念叨什么。 只有两个人神情淡漠,不以为意,看得出对于行伍操练颇为熟稔。一个是约莫三十上下的瘦汉子,颏下无须,只有嘴唇上稀稀落落长着几茎胡子,狭长的单眼皮下,一双眼珠不停地转来转去,似乎就没停下来的时候;另一个则是个身高体壮的壮汉,一部浓密的大胡须里,星星夹杂着几根白须,看上去甚是苍老,不过楚凡也知道,这时代的人,多半面相苍老,远大于实际年龄。 看到他二人如此淡定,楚凡不禁有些好奇,走过去一问,原来这瘦汉子名叫凌明,那壮汉唤作赵海。 楚凡刚想详细问问二人的身世背景,眼角余光中,远处山梁上似乎有个身影闪了一下,让楚凡不禁一愣。 难不成有什么人在窥视自己? 第六十三章 怎么练精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他们真就那么傻站了一个早上?你看清楚了,他们真不是在站桩?” 登州城南刘府家花园里,刘仲文把这句话又向他身前的仆人刘宝问了一遍。 昨天领着辽民们回来后,他便给刘宝交代了个任务,让他偷偷到湾子口村看看楚凡怎么操练的。 “少爷,真不是站桩,一个个就那么直苗苗地傻站着。”刘宝掩饰着脸上的倦意再次确认——不管是谁,看了一早上枯燥无味的站军姿后,都会睡眼惺忪。 挥了挥手让刘宝下去后,刘仲文嘬着牙花子无意识地踱起步来。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蔫儿这个发了——傻站着就能练成精兵?笑话!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把兵练出来,那这名将也太容易当了吧! 刘仲文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毕竟还是熟读了大量的兵书,他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自古以来的名将,练兵练得好是个关键。 不论是国朝的戚少保还是李太傅(螃蟹注:戚少保是戚继光,李太傅是李成梁),还是宋代的岳武穆、韩蕲王,甚至再往前的诸葛孔明、赵奢,包括兵圣孙武,手下的精兵无一不是自己亲手操练出来的。 至于要怎么做才能操练出精兵,自家老爹在喝多了的时候没少透风,首先得喂饱银子,这个刘仲文不用操心,自然有楚凡发银子。 其次就是要和士卒们打成一片,只有打成一片,士卒们都把你当成自己人了,他们才会听从你的旗鼓号令。 昨天一回来,刘仲文便让家里厨子做了一大桌子菜,搬出几大坛酒,和这十八个辽民痛痛快快喝到了三更天——为了心中的名将梦,刘二公子也是蛮拼的。 他自认已经和这些人交了心了,所以今早开始教授这些人打熬筋骨的基础动作时,他觉得很是顺利,一个个乖乖地学着他的架势举石锁、抱石球、抻手抻脚,脸上满是好奇,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刘二公子觉得很满意,当兵嘛,除了令行禁止外,不就是要有副好身板,如果再有些武艺那就算是精兵了——他老爹的家丁们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别光用手推,得用腰力,腰力懂吗?”信步走在人群中,刘仲文不时纠正着大家的动作,“诺,你仔细看看俺的动作,注意到没有,俺的腰是怎么用力的?……来,你再试试。” 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刘仲文嘴角含笑看着大伙儿热火朝天的练习,盘算着再练个两三天,就该教大家旗鼓号令了。 他越想越美,心里嘀咕着,蔫儿,你就等着认输吧! —————————————————————————————————————————————————————————— 粗粗搭建起的板房,墙壁上木板间遍布缝隙,大一的都能伸进拳头了。虽然找了不少布条、稻草塞住,可缝隙实在太多,哪儿塞得过来。凛冽的寒风从缝隙间吹过,呜呜作响,鬼哭狼嚎的。 天气很冷,却挡不住屋里热烈气氛。 现在正是吃完午饭后的午休时间,一帮子累趴下了的辽民们,裹着棉被在厚厚稻草铺垫的地铺上躺成了一排,嘴巴却没闲着,叽里呱啦地唠着嗑。 “……土地庙旁的彭寡妇,那俩**可真大。”靠着门的陈老三一边用草根剔着牙,一边两眼放光的回想着。 “嘿!陈老三,彭寡妇的床你都上了?”他旁边的谢老驴一脸艳羡地扭头看他——这谢老驴三十上下,人不坏,就是一张嘴臭得人嫌狗憎。 “老子倒是想!”陈老三瞪了他一眼,“可他妈的彭寡妇也得干才行呀!再俺那媳妇你也知道,就他妈一大醋坛子,别上其他女人的床了,就多看一眼都能把俺活撕了!” “那你咋知道彭寡妇**大?”谢老驴不屑地问道。 “……那不是有回在河边见着她洗澡了嘛。”陈老三着,眼神又涣散了,似乎在回味偷看寡妇洗澡的情形。 “哄!”屋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家伙儿唧唧喳喳的起哄,有骂臭不要脸的,有威胁要去告发的,还有人大声揭起了陈老三的短来,“老三,俺觉着住你旁边真他妈受罪……你们两公母办事儿动静能儿不?鬼哭狼嚎的整条沙河都能听得见!” 起哄声更大了,豆豆就躺在柱子身边,扯了扯柱子的袖子低声问道,“柱子哥,他们的办事儿是办啥事儿呀?”他今年才十五岁,任事儿不懂。 柱子比他大三岁,影影绰绰知道儿什么,嘬着牙花子回答他道,“办事儿嘛……就是男的和女的……那啥。” 豆豆疑惑地睁大了眼,“那啥是啥呀?” 柱子到底还是个可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男,哪得清楚,被他问得愠怒起来,“问那么多干嘛!好好睡觉,下午还得练拼刺呢!” 两人的对话被睡在墙角的楚凡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仰头看着哥俩道,“办事儿就是男女交*欢,也叫行*房,还有种法叫周公之礼。” 他不还好,越哥俩越糊涂,最后楚凡只得笑着道,“等你们有了媳妇儿就清楚了。” 众人哄笑声中,楚凡裹紧了身上的棉被,嘴角的笑意越发重了。 虽只有短短五六天时间,但这帮质朴的辽民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们现在寒风里一站两时辰已经不会再有人挨揍了,每天早上的五公里越野跑也都能跟上趟。 最让楚凡满意的是,拼刺训练中,无论是成排突刺还是三人组背靠背对抗,都已经开始有儿模样了——这是楚凡最担心的一环,他知道刘仲文肯定会把个人武勇放在第一位,若是这个环节上赢不了的话,自己就没法收服这头倔牛。 因为满意,所以现在楚凡对这帮辽民基本不用打了,做错事的惩罚就和前世的pla一样——俯卧撑、蛙跳、跑圈包括刷马桶。 作息时间也完全照搬pla,所以中午午休时间就成了大伙儿最放松的时候。 他们的话题一般都很粗俗,楚凡不太愿意掺合,却也不阻止。 男人嘛,在一起不谈论性还能谈论什么呢? 第六十六章 比试(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比十九! 当刘仲文带着他那些气喘吁吁面无人色的手下回来时,线香早已燃尽,葛骠手中的竹筹定格在了三比十九——楚凡的方阵一起出发一起回归,一个都没拉下。 看了看大口吃着饼子喝着粥的楚凡,刘仲文颓唐地坐在他身边,“这一场俺输了……俺的人到现在还有两个没回来。” “黑牛,”楚凡口齿不清的低声笑道,“认输了就好,明天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学学,怎么才能操练出精兵吧。” 刘仲文倔强的一瞪眼,“俺也就输了这一场,真要讲打斗,你的兵还不够看!” “嘿!”楚凡被大饼噎得直翻白眼,赶紧把碗中白粥全倒进嘴里才算冲了下去,“还不服气呀?那成,咱们比第二项。” “开打!”刘仲文兴奋地嚷了一声,“看俺怎么收拾你们!” 楚凡白了他一眼,“对战是第三项……第二项是看兄弟们服不服从我们的命令。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兄弟们走步走得多整齐,比这个你肯定输,我也不欺负你,简简单单的,站半个时辰,乱动的就淘汰,最后谁剩的人多谁就赢,如何?” 刘仲文一下苦了脸,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十天前楚凡要教大伙儿傻站了,合着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不过想想他又觉得心里有底气了——自己那帮手下,操练了这么些天,阵型这些都开始有儿模样了,现在让他们傻站着应该不难做到吧——最多大家都没人被淘汰,打个平手罢了。 于是他头同意了,楚凡又掏出两支线香交给葛骠,等着刘仲文队伍里掉队的两人回来后,第二项比试正式开始了。 看到楚凡以身作则跟着他的方阵一块站,刘仲文有样学样也站到了队伍里。 只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刘仲文就明白其中的苦楚了——浑身上下不自在,不是这儿痒就是那儿疼,跟站桩时的感受一样一样的。 他自己长期站桩,倒是很快就适应了,可他那帮手下就不行了,很快就有人忍不住挠了挠脖子,被葛骠拎了出去。 刘仲文偷眼瞄了一下站得不动如山楚凡和他的方阵,心中不禁哀叹,看来这第二场又要输了。 果然,等到两根线香都燃完的时候,楚凡那边一个人都没被淘汰,再看刘仲文这边,就只剩他一个孤零零的站着了。 “怎么样?认输不?”楚凡伸展着四肢走到垂头丧气的刘仲文跟前,揶揄地问道。 刘仲文咬着嘴唇不话,好半晌才勉强了头。 “那就开始你最拿手的第三项呗。”楚凡道。 刘仲文摇了摇头,叹气道,“唉!三场输了两场,还比什么?俺认输!”他性格一向光棍,输了就是输了,再者了,行伍之事他是知之甚祥——光看看楚凡方阵的整齐样子,他便知道比枪棒自己也未必讨得了好,索性彻底认输了。 认输之后他抬眼望着楚凡问道,“可俺就不明白了,俺这十天都是照着戚少保的法子操练他们,怎么就比不过你呢?” 看到他这么失落,楚凡心中却是乐呵呵的——这头倔牛终于肯正视自己的训练方法了。 戚继光的练兵法子,自然已经是这个时代最高明的了,不过比起pla来,却是不够看的。 毕竟,pla的操典总结了种花家几千年的练兵经验,还加入了西方先进的军事思想和理念,可谓军事训练的至上宝典。 拉着刘仲文坐到了沙滩上,楚凡开始细细给他解,“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法子,比戚少保的更高明……你先别急着反驳,等我讲完你就明白了……我们都知道操练的目的在于让士卒做到闻鼓而进,闻金而止……这个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自古以来,名将们总结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但最终目的,也就是四个字,令行禁止!……我这法子,其实是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站立、行走、坐着,这些都是最简单最常见的事儿,但恰恰是这些最简单的事儿,最能训练出服从性,最能从根子上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着楚凡指着不远处的辽民们让刘仲文观察,很快刘仲文便发现了不同:楚凡操练的那些人,不论站着还是坐着,腰板都挺得直直的,而且不论站着的还是坐着的,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正是所谓站有站像坐有坐像;再反观自己操练的那些人,站着的弯腰佝背,坐着的四仰八叉,怎么看怎么别扭。 楚凡的话里虽然有很多词他听都没听过,不过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了,对照着辽民们的不同表现细细一琢磨,越想越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看着楚凡道,“你的意思是,你从骨子里改变了他们?” 楚凡重重一头,“对!从骨子里改变!……军人本来就该和老百姓不一样,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到这里,他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的军营来——但凡有三个以上的士兵出行,都会排成一个整齐的队伍,即便不穿军装,都能一眼看出和老百姓的不同来。 “行走坐卧都有规矩,正是从这些日常生活的事入手,才能真正达到令行禁止的目的,”楚凡望着刘仲文的双眼沉声道,“黑牛你想想,连怎么吃饭怎么走路他们都听你的了,那么你还用担心其他事情吗?……你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以后临阵杀敌,闻鼓而进闻金而止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刘仲文越听眼睛越亮,若有所思地了头。 “不过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楚凡挺了挺腰板道,“人都是有思想的,要想让他们彻底服你,你就得以身作则,要求他们做的事儿自己就必须做得比他们好……你知道吗?这些天我都没回家,就跟他们一起住在那间四处漏风的宿舍里,同吃同住同操练,这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果。” 刘仲文顺着楚凡的手指看到了那间宿舍,脸上流露出既惊讶又敬佩的表情。 “黑牛,了这么多,就是要让你明白,要想带好这个护卫队,可要吃不少苦头哦。”楚凡正色道。 刘仲文蹭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道,“啥也不啦,俺现在就回家搬被褥……可有一,俺全心全意的求教,你这操练的法子必须一不漏的教给俺!” 楚凡也站了起来,看他居然开始担心自己藏私,不禁呵呵一乐,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放心吧黑牛,我还指望你带着护卫队保护大伙儿呢!” 第六十七章 “曙光”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登州府衙。 陈尚仁手里攥着最新一期的邸报,眉头皱得紧紧的。 邸报上其他内容也还罢了,关键是一篇兵部主事钱元悫弹劾陈卿士的奏章,矛头直指权势滔天的九千岁,“厂臣魏忠贤,以枭獍之姿,供缀衣之役,先帝念其服勤左右,假以事权,群蚁附,势渐难返,称功颂德,布满天下”,最后更是要求“即皇上念其劳,贷之不死,宜勒归私第,散死士,输蓄藏。使内庭无厝火之忧,外庭无尾大之虑。” 陈尚仁虽然从未真正入宦,但多年幕僚生涯,让他也有了足够的政治眼光,他知道,这篇奏章能登上邸报,本身就明了一个问题。 今上,要对魏忠贤动手了! 想想也正常,魏忠贤虽是权势滔天,毕竟做不到一统朝堂、隔绝内外的地步,所以陈尚仁可以肯定,这位不知收敛的九千岁,这一次死定了,而这些年被魏忠贤死死压制的东林党,必然咸鱼翻身。 魏忠贤倒了,依照大明朝的惯例,以及东林党人睚眦必报的德行,阉党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陈尚仁眉头皱得更紧了,起身在账房里踱起步来。 他的这位东主王廷试,虽算不上阉党核心,但这些年来在官场上也没少向东林党下黑手,魏忠贤一倒,王廷试不仅宦途堪忧,甚至有性命之忧!覆巢之下无完卵,自己估计也落不下什么好儿。 不行!必须得找一条后路了。 踱着踱着,陈尚仁一下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了交付银票那天,楚凡对自己的魏忠贤必倒的那番话。 这秀才难不成会未卜先知?他那时怎么就言之凿凿地断定魏忠贤必然倒台呢?要知道,那时朝堂局面还是一片混沌,即便是几位阁臣,都没法判断魏忠贤的下场。 再联想到楚凡跑了一趟张家湾,就变成了徐光启徐侍郎的关门弟子,陈尚仁暗暗了头——这秀才,不简单! 看来楚凡这儿可以成为一条后路——自己跟着楚凡漂在大海上,超然于官场之外,若是有什么不利的变故,让楚凡报一个失足落水什么的,自家就能逃过东林党的清算了。 想到楚凡,陈尚仁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孩子总是能在万分凶险的情形下全身而退,看来是个福大命大的人,自己跟紧他,但愿也能沾儿福气吧。 拍了拍额头,陈尚仁突然想到,楚家那艘船还被王廷试扣在水城中呢,也该帮楚凡要回来了。 抬脚出了账房,陈尚仁打听到王廷试还在二堂,便欲前去找他,想了想,又回到账房把那份邸报带上。 二堂上,王廷试才瞟了一眼邸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肥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哆嗦着嘴唇嘀咕了一句,“发动啦?” 陈尚仁轻轻摇了摇头,应答道,“发动了!” 无需过多的语言,短短两句话王廷试便明白了未来朝堂的大势所趋,皱着眉头快速思索起自己的应对措施来,以致于陈尚仁要把船交还给楚凡时都心不在焉地头称是,随手在陈尚仁早准备好的手令签字用了印。 走出二堂时,陈尚仁眼角瞟了一下失魂落魄的王知府,心中既伤感又有些庆幸。 东翁,别怪我老陈躲开,实在是你太过心狠手辣,再跟着你,只怕什么时候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 盖着鲜红知府关防的手令当天就被送到了湾子口村,楚凡大喜之下,当即楚凡带着葛骠以及新招的二十四个伙计,急匆匆赶到了登州水城,和等在那里的陈尚仁一起,登上了楚家沙船。 在竹岛的时候,楚凡忙着和陈尚仁谈判,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家这艘船,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仔细察看了。 这是一艘400料的沙船,方首方尾,首尾均高高翘起,尾部尤高,建有一个望亭,那是船长也就是葛骠指挥掌舵的地方;船中央的干舷不高,尾部建有一层舱房;船的正中央高高竖起几丈长的主桅,再往前一的舱上,则竖着略矮一些的副桅,而在船头,还有一根一丈来高的头桅。 让楚凡感觉好奇的,是船身两侧的两块形状略呈三角形的木板,用一根粗大的木轴固定在船身上,似乎可以旋转,问了葛骠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叫腰舵,是用来逆风行船的。 另外船尾的主舵也让楚凡很感兴趣,那巨大的舵板仿佛一面巨大的破蒲扇般,乌黑的木板间满是缝隙,据是为了转舵更省力故意弄成这样的;而且这舵可以通过望亭下方舱室里的一个绞盘升降,只要把舵稍稍升起,沙船就可以在浅滩在行驶了,这让楚凡不禁为老祖宗们的聪明才智大加赞叹。 沙船两边的船舷后的东西让楚凡大吃一惊,居然是佛郎机炮! 乌黑的浑圆炮身上箍着一圈圈的铁条,长方形的炮尾中空空如也,子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看到楚凡四处张望找子铳,他身边正忙着检查主帆的张乙“噗嗤”一声笑了,一句话解开了楚凡的疑惑,“东家,别找啦,那就是个样子货……俺们用木头抠出佛郎机的模样,为吓唬海盗用的!”这张乙乃是原来王家船上的伙计,是负责副帆的头目“副帆头儿”,现在到了楚家船上,便升格成了“主帆头儿”。 楚凡听完不禁哑然失笑,伸脚踢了踢,那“佛郎机炮”果然骨碌碌就滚远了,“我就嘛,民间商船都能装备大炮的话,那不乱了套了?” 就在楚凡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四处溜达时,葛骠已经招呼着伙计们拉起了石锚,升上主帆,沙船缓缓驶出了泊位,进入了通向大海的水道。 由于人手不足,所以葛骠只升了三分之一的主帆,船行得非常慢,乌龟爬似的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了海上,葛骠这才敢让伙计们把主帆完全打开。 到了海上,应楚凡的要求,葛骠向楚凡演示了一番如何利用帆和腰舵逆风而行——当时海面刮得是西北风,葛骠把船头转向了北偏东北方向,而让所有的帆都转到了南北方向固定好,再放下右侧的腰舵,船在风力和腰舵的共同作用下就能缓慢前行了;走一段时间后再完全反转,船头向西偏西南方向,而帆则转到东西方向固定好,收起右侧腰舵,放下左侧腰舵,同样也能缓慢前行,这样沿着之字形,船就能逆风而行了。 看完葛骠操作后,楚凡豁然开朗,想通了硬帆腰舵相互配合的原理,同时,有个疑问浮现在了脑海里。 第七十章 大明,没救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今儿是圣诞节,螃蟹祝书友大大们圣诞快乐,阖家幸福。额,顺便求收藏、推荐、评价……一脸幽怨各种求】 登州最大的酒楼悦宾楼的三楼雅座里,一场酒宴已接近尾声,八仙桌上杯盘狼藉,桌下两只酒坛,正是悦宾楼的特色、闻名登州的好酒“闻香倒”,现下已是空空如也。 “柱子,俺没用呀!”喝得酩酊大醉的葛骠此刻搂着柱子的肩膀放声大哭,“俺们船上什么都有,佛郎机铳、鸟铳、弓弩……可俺真怂啊!光想着怎么逃,楞没想到拿起武器和鞑子干!……俺对不起你爹,对不起那帮兄弟呀!” 醉眼迷离的柱子也是泪流满面,端着手里的杯子和葛骠的狠狠一碰,一仰脖,一杯闻香倒就灌进了肚子,恨恨地道,“葛叔,俺就想不明白了,这鞑子也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没听三头六臂,你们怎么就吓得跟没卵子的婆娘一般?” 葛骠止住了泪,眼中闪过浓浓的惧意,哆嗦着道,“柱儿啊,你还,你不明白……叔刚进行伍就赶上鞑子打广宁,跟着大队往西平堡赶,走到平阳桥鞑子来了……叔那时还是个刀盾兵,任事儿不懂,只晓得跟着什长列阵……俺们好几万人呐,刚和鞑子接上阵,俺连鞑子长啥样都没看见就听到后阵有人喊‘败了!败了!’……就这么败了,被鞑子撵鸭子一般撵得满山遍野地跑……你叔命好,跟着祖游击才得以逃上了觉华岛,可那一路过得有多凄惶!……鞑子几个牛录跟在屁股后面撵,追上了兜头就是一拨箭雨……鞑子的箭是真长,把人钉在地上直叫唤……最惨的是那些断后的兄弟,鞑子冲阵,狼牙棒拍过去,脑袋打得稀烂,连个囫囵尸首都落不下!……柱儿,叔跟你,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呀!” 柱子听得双目喷火,握紧了拳头恨恨道,“俺不信!俺不信鞑子能厉害到哪儿去……什么满万不可敌,鞑子还不一样在宁远吃了瘪?奴酋不也是在宁远挨了一炮就死了……俺还当他真是金刚不坏之身呢,却原来也是个肉身,也挨不过炮子儿……俺是太,要不俺也……” 到这里,柱子闭了嘴,他原本打算再大两岁就去宁远投军的,现在既然跟了楚凡,这话便不好再——柱子酒量大些,还没醉到口不择言的地步。 楚凡察言观色,却是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当下不由轻叹一声。 自打听葛骠了他和柱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后,楚凡便谋划着化解两人之间的心结,今天终于拉上了刘仲文,把这二人请到了悦宾楼——以后一条船上过活,总不能老是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吧。 一切还算顺利,葛骠诚心诚意谢罪,自己和刘仲文帮着敲边鼓,总算把柱子的心结打开了,虽没明原宥了葛骠的过失,但这声葛叔却也算叫了回来。 可没想到酒喝得入港后,俩人又起了打鞑子这事儿来,一个是被鞑子吓破了胆的,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且兼着身背着鞑子的血海深仇,着着就拧上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楚凡当然知道,在十七世纪初年,鞑子就是东亚地区的武力最强横的存在,无可争议、没有之一! 所以他压根没想过要和鞑子有什么牵连,倒不是他天性凉薄,而是他区区一个秀才,能干得了什么?还是尽快了结了登州这桩麻烦事,远遁海外,舒舒服服做自己那逍遥的岛主是正经! 所以听到柱子这么,他摇了摇头道,“柱子,不是我打击你,去年宁远这一战,咱们大明打得真不怎么样!” 柱子双目通红地看着楚凡,有些不明所以。 “没错,咱们是打退了鞑子,可那是怎么打退的呢?”楚凡不厌其烦地解道,想方设法打消这位跟班投军的念头,“靠着宁远城的高大城墙!靠着宁远城头的大炮!……有人敢出城野战吗?没有!相反的,觉华岛上上万军民,鞑子踏冰而来时,怎样呢?大溃!连儿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咱们大明,自打万历朝老奴起兵起,就从没在野地浪战中打赢过鞑子!” 到这里,楚凡定定地看着柱子道,“难不成咱们同鞑子大大数十仗,就没好汉子?就没血性男儿?” 柱子茫然、葛骠迷离、刘仲文若有所思,却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楚凡不由苦笑了一下道,“对!咱们大明不乏血性男儿,可为什么老是打败仗呢?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鞑子抱团,咱们内讧!最明显的就是葛叔参与的广宁之战……先是孙得功投敌,后是熊廷弼闹意气,关外几百里地扔得干干净净……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熊廷弼和王化贞,一个辽东经略,一个辽东巡抚,仗还没打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这仗能打赢才怪!” 他这话葛骠和柱子听不太懂,刘仲文却是好好研究过广宁之战的,只是朝廷对这场败仗讳莫如深,他平日里只是听到些只言片语,不甚了然。现在听楚凡短短几句话便把惨败的症结了出来,心中既佩服又惊讶——自己这位发对于军略兵法居然也如此熟悉! “凡弟得对,不是俺们打不过鞑子,而是俺们自己祸害了自己!”刘仲文沉吟半晌,手里转着酒杯问道。 “正是此意!”楚凡头,他也颇有酒意了,胡乱指着个方向道,“别的不,就东江毛大帅,率数百残兵,一鼓而下镇江堡,屯守诸岛,光复金州卫;活辽东数万人,日夜袭扰,鞑子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如此赫赫战功,国朝却是如何对待的?总镇总兵固然响亮,可那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咱们都在登州,很多事情再明白不过,东江镇粮饷可有一次发足过?这‘漂没’多少我也不去了……黑了粮饷也就算了,人家自己搞海贸挣粮食总可以吧?可咱们登州这些上官们连这也看不惯,左一个弹章右一个弹章只管往京城送……” 到这儿楚凡眼圈有些红了,差脱口而出把以后袁督师擅杀毛大帅的事情了出来,所幸酒还没喝多,及时刹住了车。他狠狠灌了一口酒,环视三人道,“这就是忠烈之士的下场!这就是一心为国的下场!这就是在前头拼命杀鞑子的下场!……连他妈一口饱饭都没得吃!” 刘仲文还从未见过楚凡这般慷慨激昂,不禁被他深深感染了,手中酒杯禁不住他大力捏揉,顿时便碎成了七八片,只听他嘶哑着声音念叨道,“奸臣当道!尸位素餐!……什么时候才能再出一个戚少保呀,唉!” 楚凡红着眼睛看着他,幽幽地道。 “别戚少保,就是岳武穆重生也没用……大明,没救了!” 第七十一章 离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徐婉云从张氏手里接过十文钱,泪水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 这是她一天的工钱,确切的,是最后一天的工钱,明天开始,她又要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在这个草棚下,她工作生活了二十四天,对,二十四天,她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长大以后最开心最快乐的二十四天。 流着泪把十个大钱放进已经有了两百来个制钱的蓝布包,再把蓝布包心地放在一摞厚薄不一的衣裳上——那是三婶她们送她的旧衣裳——仔细地把包袱皮捆好,背到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感觉让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这些积蓄,省着儿花,能让她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其实她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所有的活儿昨天就已经全部干完——二十包烟卷被浸过蜡的封皮又包裹了一道,变成了一条烟,每一百条烟用细麻绳仔细捆好,放进铺了油纸洒了生石灰的木箱里,钉上盖子,这样的木箱,足足有三百多个。要不是昨晚全部弄完时天已经黑尽,所有木箱本都该装上船了。 二十多天朝夕相处,张氏和三婶她们早已和这些勤快的女流民们打成了一片,所以张氏做主,明明今天什么活儿都没有了,还是给女流民们发放了一天的工钱。 背着包袱,徐婉云四处打量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草棚,依依不舍地摩挲着长条木桌,她的左右前后,到处都是对这个地方充满依恋的女流民。 “哐!” 大门被打开了,柱子领头,护卫队和水手们推着十多个架子车进来,开始装木箱,徐婉云和女流民们见状,默默地上前帮忙。 一个架子车装两箱卷烟,再用绳子牢牢绑好,这事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了,看着络绎离开的架子车,徐婉云知道,离别的时间真的到了,她的眼圈又红了。 装车的过程中,柱子不时拿眼打量徐婉云——女孩今天拾掇的干干净净,秀丽的脸庞上一双大眼水汪汪的,让他不禁怦然心动。 这些天伙食充裕,原本干瘪的女孩现在明显的丰腴了起来,高高的胸脯浑圆的臀部即便是厚厚的棉袍工作服都遮掩不住,让柱子这个初哥不禁想到了宿舍里那帮家伙的荤段子来,一时间脸红心跳。 装车的过程很短,没等柱子欣赏够女孩的秀色,最后一辆架子车就已经出了门,柱子磨磨蹭蹭跟着出了门,走了好一截他突然停下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回到了院子里,低着头走到徐婉云跟前,掏出个布包塞进她包袱里,结结巴巴道,“好……好……好好活着。”完便逃也似地飞奔而出,只留下个魁梧的背影在徐婉云心里晃悠。 她愣了半晌,才从包袱里取出了那个布包,打开层层叠叠的碎布,一块银锞子赫然在目! 咬着下唇,徐婉云抬头看向空空如也的大门,泫然欲滴。 默默把银锞子包好,塞进怀里,她擦干了眼泪,正欲转身,一支胳膊搭上了自己的肩头,扭头一看,正是三婶那张胖乎乎的脸。 “丫头,别伤心,俺侄子了,再等三五个月,等他回来了,还要你们继续卷烟。”听着三婶安慰的话,徐婉云眼睛一亮,继而又黯淡下来,三五个月,该多么难捱呀。 看着她黯淡的眼神,三婶自然也知道缘由,微不可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上次你你住在沙河口左岸?……下次俺进城的时候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末了,三婶扳过她的肩膀,凝视着她轻声道,“好好活着,听到没?” 这一幕张氏没看到,发完工钱她就逃跑似的回了家——刀子嘴豆腐心的她见不得这哭哭啼啼的场面。 可她还是没能躲开悲伤——家中院子里放着辆架子车,楚芹闲茶正忙着往上装楚凡的行李。 想着自己的独子明天就要启航,前途漫漫,风高浪急,她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楚芹早看到了母亲脸上的泪水,赶紧放下手里的藤箱,迈着碎步走到张氏身边,轻声道,“娘,别哭别哭,不吉利。” 嘴里安慰着,她自己的眼圈却红了,吸了吸鼻子道,“娘,才刚老罗家的来了,是弟明天要走了,他们也没什么孝敬的,巴巴地送来一大桶海鲜。” 张氏擦了擦泪水,转身往厨房走,嘴里念叨着,“正好,给凡儿做顿好吃的……明天出了海,可就只能天天啃干粮了。” 闲茶也收拾完行李,和楚芹两人跟过来帮忙打下手。 大桶里海参肥硕,两只大螃蟹吐着泡泡张牙舞爪,的鱿鱼在蛤蜊壳上蠕动着,硕大的对虾翘着长长的须子…… 三人分拣着海鲜,商量着怎么烹饪这些食材,为了给楚凡做一顿大餐,张氏还让闲茶到村里转了一圈,除了备齐各色作料之外,又买了只鸡,一块里脊肉,还有半边猪肝。 等到下午天擦黑楚凡回来时,正房偏厅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菜了:葱烧海参、芫爆里脊、蒸鸡腿、螃蟹萝卜汤、炒蛤蜊、糖醋炒海虾、酱爆鸡丁、溜猪肝、锅巴鱿鱼卷……最中间是一大盆奶白色的浓汤,那是用鲳鱼熬了一下午再勾上浓浓的芡做出来的。 看着张氏她们那红通通的冻得跟胡萝卜的手指,楚凡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这大冷天的做这么一桌子菜可不容易。 强忍着鼻子的酸楚,楚凡把眼泪汪汪的张氏、红着眼睛的楚芹、满脸不舍的闲茶还有盯着桌子流口水的妞妞一一按坐在了桌边,笑着给每个人都斟上了酒,不停地插科打诨,绝口不提出海的事儿。 每样菜他都细细品尝,挨个夸赞,还不停地给每个人夹菜,这才让屋里酸楚的离情淡了许多。 一顿饭吃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楚凡感觉自己都撑到嗓子眼儿了才告结束,收拾完杯盘,楚凡注意到张氏把闲茶拉到了正房里叽叽咕咕了半天,最后闲茶脸红得像块红布似的出来,瞟了楚凡一眼飞快的逃回了房间。 楚凡正奇怪呢,张氏板着个脸出来了,**扔了句话给楚凡,一下把他砸懵了。 第七十四章 给“曙光”号插上翅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明爷今年五十五了,在成山卫瓦房庄这一带的船匠里,就数他年纪最大。 坐在半山腰自家院儿里,明爷一边吧嗒吧嗒吸着旱烟,一边眯眼瞅着山脚海湾里那的船台。 船台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了——这些年鱼价太贱,好些渔民都转行干其他的去了。 明爷仰头想了想,嘀咕道,“上次造渔船,还是去年年初喽……唉!” 明爷姓罗,本名罗建明。罗家三代都是船匠,家传的手艺,和瓦房庄其他船匠一样,为周围十乡八里的乡亲们打造修理渔船。到了明爷这一辈儿,他更是成了这附近船匠的头儿,一来他年纪大,二来他可是见过大世面、学了不少造船手艺的人。 这片儿的船匠们都知道,明爷窝在瓦房庄这儿造渔船实在是屈才了,要知道,早年的时候明爷为了学造船的手艺可没少在外面跑,最远的地方都到了广东海面的澳门了。 就在前几年,登州建水营,五军都督府和登莱布政使司衙门联署下文抽调山东各卫所的船匠,明爷排名榜首,光是这份荣耀,让瓦房庄的船匠们在其他卫所的人面前,腰板儿挺得直直的。 本来嘛,明爷这样的人才就该去打造战船,窝在这的瓦房庄算什么事儿? 船匠们这么想,登州的大老爷们可不这么想,明爷忙活了一年多,登州各水营的船只齐备后,就被打发回了瓦房庄,连路费都是自个儿掏得腰包。 银钱上吃亏明爷也都算了,可这趟登州之行,愣是让他赔了个儿子进去。 想着想着一口气没顺,明爷被烟呛得咳了起来,伸出干瘪黑瘦的左手不停地擦拭着唇边花白的胡须,另一只手在地上使劲敲着那大大的铜烟锅。 那趟登州之行,他那大儿子罗永平不知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死活要留在登州,加入了那游击水营——这罗永平可是跟他学了十多年的造船手艺,他还指着他把这家传手艺接过去呢。 这下把老人的心彻底伤透了,他拢共俩儿子俩闺女,儿子老早就送到了成山卫的布料铺子当学徒,闺女们别嫁得远,就是嫁得不远,也没有让她们来承继家传手艺的道理。 再加上今年以来鱼价大跌,渔民们不少都转行做了麦客,即便没转行的,也甚少出海了,他们这些船匠别造新船了,就是老船修得都不多,让明爷越发担心自己的手艺撂了荒。 叹了口气,明爷又装了一锅烟末子,起身回厨房着了,等他再次来到院里时,他的目光一下被海面上的一白帆吸引住了。 白帆越来越近,明爷很快认出来了,那是登州楚家的船,去年年末还来自己这儿修过——楚家也就罢了,不过这船队里可有刘之洋的份儿,为了他大儿子也得伺候好了,嗯,怎么只有一条船? 磕掉烟锅里早已熄灭的烟末子,把旱烟袋往腰带上一别,明爷背着手沿着蜿蜒的山道下到了船台边,堪堪遇到那艘400料的沙船落完锚锭。 “来啦?”看着下了船朝自己缓步走来的葛骠,明爷那张满是细碎皱纹的黝黑脸庞上划过一丝笑意。 “来了。”葛骠头,伸手从腰间取下烟袋递到明爷面前——打了好些年的交道,两人早就成了莫逆之交了。 装好烟丝,二人开始吧嗒吧嗒吞云吐雾,好半晌明爷才低声问道,“楚东家呢?怎么只剩一条船了?” 葛骠皱眉道,“没了……沉了两条船。” “唉!”明爷叹了口气,目光停在了“曙光”号,陷入了沉默——身为老船匠,他已经看过太多船沉人亡的惨剧。 “明爷,俺们这次来,是准备给船上加儿东西,”葛骠抽完一袋烟,悉悉索索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老船匠的面前,“这是个示意图,您老看看成不成。” 明爷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出于职业习惯,他一直在仔细观察这条沙船,看得出来,沙船最近刚修补过,也没看出有遭遇风浪损坏的痕迹。 他正奇怪这么好的天气,船况也不错,葛骠干嘛还要停靠,这可不符合跑海的规矩——原来是要加东西呀。 展开大大的桑皮纸,老船匠眼睛又眯了起来,只见纸上用炭笔画着个沙船船尾,和普通沙船不同的是,两侧船舷上向上支了两根高高的桅杆出去,更让他惊奇的是,同一个上,向着两侧也支出去略短一些的桅杆,桅杆与桅杆之间画了条线,空白的地方写了个字。 老船匠不识字,不过他隐约猜到了,“这是……两面帆?” 葛骠头,忐忑地问道,“对,是两面帆,您老觉着可能成?” 两面三角形的帆加到沙船上,就仿佛给船加了一对儿翅膀,看起来美极了。 明爷看看图,又扭头看看十丈之外的“曙光”号,眼睛渐渐睁大了,他已经明白了葛骠这是要在船侧加两张帆,以便利用更多风力,加快船速。 一直以来,明爷这样的老船匠学的都是传统的船型该是什么样,龙骨多长帆多大都有一定之规,从来没人想过给沙船加什么或是给福船加儿什么。 今天突然有人异想天开要给传统的沙船加一对儿“翅膀”,对老船匠来,无疑是个极大的冲击! 琢磨了半天,老船匠疑惑地问道,“这加两面帆倒是没问题,可落帆的时候该怎么办?” 葛骠赶紧给他解释,横向的桅杆是可以转动的,落帆的时候旋转到甲板上,升帆以后用绳索控制帆的角度。 完他还掏出另一张示意图,图上画着两个呈九十度相连的铁套子,一个套在直立桅杆上,另一个套在横向桅杆上,以利于转动。 老船匠被这精巧的设计震撼住了,随着葛骠的描述,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整个升帆落帆的过程,以及通过系在横桅杆上的绳索让三角帆迎合不同的风向的场景。 “最后还有个问题,这帆怪模怪样的,怎么布置竹肋条?”其他所有问题老船匠都想通了,只剩这最后这个了。 “这个好办,不用硬帆用软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明爷身后响了起来。 明爷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俊俏的锦衣公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第七十五章《泰西诸家通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曙光”号望亭里,葛骠探头出去看了看天空,又吐了口唾沫在食指上试了试风向,探身出去大声喊道,“起锚,升主帆!”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吼道,“升……左右翼帆!” 他看到,新矗立起来的两丈桅杆端的棘轮缓缓转动起来,随着鸽蛋粗细的绳索慢慢拉动,系在上面的由三层棉布缝合的三角翼帆一展开;伙计们卖力地拽动着绳索,三角翼帆吱吱嘎嘎地向舷外伸展开去,立刻在猎猎海风中鼓了起来。 三角翼帆高两丈,长一丈五尺,和主帆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公子了,这只是个“试验品”,还什么船体“强度”不够,公子叮嘱葛骠,要琢磨不同风向不同航向下翼帆如何使用——公子的新词儿真多,不过稍稍解释之后,葛骠都能懂是啥意思。 不用琢磨,跑老了海的葛骠已经能感受到翼帆带来的动力了,沙船明显快了一截。 现在葛骠对公子很是五体投地——原本他还以自己是驾船好手自傲,虽然也尊崇公子,但更多的是因为公子是秀才,人品也好;至于到海上航行,还得看他葛骠的本事。 谁曾想公子对航海竟也想出这么鬼精鬼精的子,先前公子跟自己这个想法时,葛骠还怀疑他有些异想天开了,等到公子带着明爷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真把翼帆竖立起来后,葛骠真是心服口服了——天底下就有这样的神人,明明对航海对船只不甚了了,可随便想个子就能让明爷这样的老船匠都啧啧称奇,真是不服不行呀! 眼见“曙光”号渐行渐快,葛骠这才想起向身后沙滩上挥手致意,明爷带着七八船匠,都已经变成一群黑了。 他的心情激荡,却不知此刻岸边的明爷心中更加激荡,充满了期待。 为了给“曙光”号加装翼帆,老船匠这两天着实忙坏了——备料、加工、测试、安装,所有事情他都得亲力亲为。 和葛骠一样,老船匠也经历一番从将信将疑到心服口服的思想转变。 三角翼帆能让船只加快多少速度,老船匠比葛骠可清楚得多,所以这第一面翼帆能从自己手里制造出来,那种巨大的成就感让老船匠心里沉甸甸的。 更让老船匠惊奇地是,楚家公子虽对造船修船一窍不通,可他却知道在不改变船体结构的情况下,这翼帆不能造太大,否则会撕裂船帮,这就让老船匠刮目相看——他造了几十年船知道这个很正常,楚家公子一个年纪轻轻的秀才也明白这道理就很逆天了。 明爷现在很期待楚家公子的返航,公子可了,回来以后有足够的时间,要彻底改造这艘“曙光”号,通过加固横梁的法子,使翼帆的纵桅和龙骨连起来,这样就能加装高三丈长五丈的更大的翼帆了,那个时候的“曙光”号,速度起码比原来能提高一大半! 更让明爷期待的是,公子还准备为“曙光”号装什么流线型船艏,以及在两侧水线以下装水翼,公子了,装了这两样东西,船速会更快,而且更加抗沉。虽然这两样东西明爷听都没听过,不过看到翼帆成功安装使用以后,明爷对这两样东西就无比期待了,巴不得公子再多留这么十来天,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船艏和水翼。 两天的相处,他已经彻底相信那个年纪轻轻的秀才,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就在明爷心驰神往的时候,“曙光”号已经变成了一个黑,而那位让他充满期待的秀才,此刻正毫无形象地倨坐在船尾,悠闲地把一根长长的鱼竿甩了出去。 他的旁边,一左一右坐着陈尚仁和刘仲文,也是毫无形象地半躺半靠在锚锭舱的舱上。 “蔫儿,俺就奇了怪了,操练士卒你懂,改良鸟铳你懂,到了海上如何使风驾船你还懂,这世上还有什么啥事你不懂的没?”刘仲文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蓝蓝的天空幽幽地问道。 “当然有,比如怎么內练一口气我就不懂,那是你的强项。”楚凡笑了笑,散漫的回应道。 “俺不是这个,”刘仲文撑起身子,盯着楚凡问道,“俺奇怪的是你从哪儿知道这么些东西?” “亦仙,我也很好奇,”还没等楚凡回答,旁边的陈尚仁也开口了,“据老夫所知,那徐侍郎眼界颇高,等闲士子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何以他就独独青睐于你?” 楚凡揉了揉鼻子,嘟哝道,“世伯,这不是家师青睐我,是我大师兄代他收的徒弟好不好。” 陈尚仁摇了摇头,根本不理会楚凡耍得花枪,“都一样,孙元化孙大人乃是徐侍郎的得意高徒,你若没有出奇之处,人家哪儿会拿正眼看你?” 楚凡见腾挪不过,只得端出自己早就想好了的辞,“其实我懂这些,都是在书上看的。” “哦?”刘仲文好奇地问道,“什么书?” “《泰西诸家通典》”楚凡胡诌了个书名。 他身边的两人抠脑袋想了半天,却是根本想不出有这么本书,刨根问底非要楚凡出个子丑寅卯来。 楚凡手上一沉,赶紧用力一挑,一条硕大的海鱼便飞到了头上的望亭里,不一会儿,豆豆伸出脑袋报告道,“公子,是条大黄鱼。” 楚凡笑着让他重新挂上饵料,再次把鱼竿远远扔出去后,这才看了看满是疑惑的二人道,“仲文可能不知道,但世伯应该听过,倭国有门学叫做兰学。” 陈尚仁了头道,“这个老夫听过,乃是倭国人专研泰西学的流派。” 楚凡笑道,“这《泰西诸家通典》正是倭国人研究泰西学的集大成之作,其中算学几何、机巧器械、兵法战阵乃至航海船务,无不齐备。我爹出事之前在倭国买了这本书带给我,我读了一年多时间这才粗通门径。” 听他这么解释,陈刘二人方才恍然大悟,连连感叹。 楚凡暗中猛擦了一把汗,好悬好悬,总算是敷衍过去了。 不曾想陈尚仁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 第七十八章 章鱼海盗(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噗!” 铁球在离“曙光”号二十多丈的距离一头扎进了大海,掀起一根高高的水柱,连一滴水珠都没溅到“曙光”号上。 看懂了这是章鱼海盗的恐吓,甲板上的人们反而放下了心,齐心协力开始升副帆和翼帆。 很快三面帆都升到了满帆的位置,牢牢地栓在甲字位上——帆面分甲乙丙三个位置,分别对应的是,甲位是90度垂直于船身,乙位是60度,丙位是0度。 两面翼帆在裹挟着雪花的狂风吹拂下,撑得滚圆,猎猎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崩断绳索飞走。 三面满帆的帆力是巨大的,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站在望亭里的楚凡似乎都感受到身子稍稍向后座了一下。 看着前方急速增大的龟船船影,楚凡三步两步冲下了望亭,带着护卫队躲到了左侧船舷齐胸高的木板护栏后,取出药包开始装弹——从现在的航向上看,“曙光”号将擦着龟船的右侧而过。 “嗵!”“嗵嗵!” 随着两船距离的急速缩短,龟船右侧船舷上的炮窗纷纷打开,伸出各种口径的火铳开始射击,大大的铁球或是铅球朝“曙光”号扑了过来,砸在附近的海面上,激起高低不一的根根水柱,刹那间“曙光”号左侧方圆百步之内的海面像开了锅一般。 “噗!” 有一发铁球堪堪落在左舷一丈以远,掀起的高高水柱泼剌剌全洒在“曙光”号左边的甲板上,楚凡躲避不及,被浇了个透心凉。 冰冷的海水激得他连连打冷颤,再低头一看,手中的鸟铳全湿了,淋淋漓漓往下滴着水,火绳?早熄得不能再熄了。 不仅楚凡,他身边其他几个护卫队队员都一样,个个都跟落汤鸡似的,手里的鸟铳变成了废铁一块——看来鸟铳在这海战中基本没有用处,就算换上孙元化试制的燧发枪,如果防潮的问题没法解决的话,同样用处不大。 扔掉手里的鸟铳,楚凡懊恼的靠在了木挡板上,正好看到船尾处的刘仲文蹲在地上开始给他那张两石大弓上弦。 楚凡很自然的想到了自己前世看过的关于早期风帆时代的海战:大炮因为精度太差,只能作为靠近过程中火力威慑而已,真正的战斗实际是跳帮战,从两船相接才算正式开始,这时候的主要武器是弓弩、飞斧、标枪等等投掷类武器,以及肉搏时常用的刀枪棍斧等。 原来他还不太理解,为何跳帮战中看不到太多火器,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就这**的环境,火绳枪能用才怪了! “嗵!嗵!” 龟船的炮声越来越响,却拿箭一般疾驰而来的“曙光”号一儿办法都没有,绝大多数的弹丸都砸在了海面上,如果有人这时能从天上看下来,就能看到“曙光”号在一片水柱组成的森林中快速穿行。 不过随着距离的迅速拉近,龟船上铳炮发射的弹丸终于能从“曙光”号上空掠过,落到右侧的海面上了。 “砰!” 一个拳头大铅弹砸到船尾高台的腰部,再从右侧船舷穿了出去。 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人,但崩起的木片碎屑还是造成了伤害——主帆下的伙计一个被木头茬子栽在腿上,另一个的肩头一下插了无数细碎的木屑,两人捂着伤口嚎得惊天动地。 “趴下!全都趴下!” 看到有人受伤,甲板上的众人一时有些慌乱,楚凡赶紧招呼大伙儿趴下,他知道这种散射就跟后世炮弹爆炸一样,站得越直,受弹面积越大——反正现在所有的帆都已经满帆到位,也不需要人在操持,笔直向前冲就是了。 龟船上的铳炮还在毫不停歇地倾泻着弹雨,泼洒到甲板上的海水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浇得楚凡心中火起。 这被人摁着干挨打还不了手的滋味实在太难受! 抹了一把脸,楚凡暗暗发誓,等这趟长崎跑完,自己一定要把这“曙光”号好好改造一番,哦,不,重新造一艘更大更坚固、装得有流线型船艏和水翼、真正适合远洋航行的尖底船,到时候想办法装个二三十门佛郎机铳,看看谁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朝自己开火! 对!至少要装六磅铳,要是能装十二磅的,哼哼,对面那艘龟船只怕见着自己的旗号就得开溜了。 至于上哪儿找佛郎机铳,楚凡却不担心,现成有个火炮专家就是自己师兄,大不了备好原料,多找些工匠请师兄指一下自己造呗。 他正想得美呢,视野中窝在木挡板后的刘仲文突然冒头瞟了一眼,然后搭上了一支长约三尺的狼牙箭,嘿了一声,缓缓拉满了弦。旁边主帆头儿凌明吹着了火折子,往早已裹满了油浸透了的箭头上,冒着黑烟的火头一下就燃了起来。 刘仲文等火燃旺了,这才猛地起身,斜指天空松开了扣弦的手指,那姿势,瞬间让人感觉帅极了。 被铳炮打得憋气的不止楚凡一人,满甲板的人都如此,此刻见己方终于开始反击了,甲板上哄然响起一阵叫好声,大伙儿纷纷起身,扒着木挡板向外张望。 楚凡也露出了脑袋,眼瞅着那支粗大的狼牙箭扭动着朝二百多步远的龟船激射而去——此刻“曙光”号已经冲到了离龟船最近的距离——箭头上一火光在纷飞的雪花里明灭不定,最后一下扎在了龟船高高矗立的主帆上,烧了起来。 楚凡心中像是吃了蜜一般甜,看着龟船盯上一下涌出好些身影,滋着水枪灭火,他不禁咧嘴笑了——死棒子,别以为你们有铳炮就能为所欲为,咱们这边可也有神射手!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模模糊糊的一时又抓不住,只知道是和弓弩还有海战有关。 没等他细想,空中一个黑急速增大,楚凡暗叫不好,纵身往旁边就扑了下去,还没等他身子落地,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回头一看,是甲板上一个伙计,正抱着没了脚踝的腿叫得凄惶! 那弹丸余势未减,蹦蹦跳跳穿过整个甲板跌入了海中,跳出甲板前还把右侧翼帆的木质基座给打了个缺口! 楚凡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双眼死死盯着右侧翼帆,生怕狂风中的翼帆就此飞走,不过还好,那翼帆吱吱嘎嘎叫了一会儿后斜斜地稳住了。 楚凡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爬起来准备去看看断腿伙计的伤势,孰料刚站起身便被一股大力推向了后方。 “砰!” “曙光”号,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 第七十九章 贼巢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葛骠心急如焚。 他所在的望亭算是船上除了几根桅杆之外最高的地方了,当然能清楚看到发生了什么。 “曙光”号撞上的,是海盗的一艘网梭船! 海盗们仗着网梭船船容易调头,且船速很快的优势,绕到了“曙光”号的南边,企图拦截。 但海盗们没想到“曙光”号这么大个子居然能跑这么快,本想抢在头里,不料“曙光”号如离弦之箭般直苗苗就冲了过来,一时转舵不及,网梭船船头和“曙光”号的左侧船头狠狠撞在了一起。 “身体”单薄只有一面帆的网梭船哪里是“曙光”号的对手,船头顿时被撞得粉碎,海水急速涌入,眼见着就船翻人亡的下场了——这么冰冷的海水,人进去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玩完儿。 葛骠只瞄了一眼挣扎在海面上的网梭船,就伸着脖子紧张地朝自家船头张望——这要是撞出什么好歹来,“曙光”号可就插翅难飞了。 身后炮声已经稀疏,龟船正手忙脚乱地转向呢。 船头吊了个伙计下去查探了半天,急匆匆跑来向葛骠禀告:“曙光”号确实也被撞出个大口子,不过运气还不错,破口是在水线以上,基本不影响航行。 葛骠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转身朝船尾方向望去,只见龟船的身影越来越,可另外一艘网梭船却不远不近地吊在身后,让葛骠心里发急——一刻不从这些海盗视线里消失,他就一刻不得心安。 “喀剌剌!”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葛骠心神不定的时候,那面基座已经被砸掉一半的右翼帆终于承受不了强劲的海风,竟是被连根拔起,幸好两头都有绳索拉着,跌入海中后又被甲板上的伙计们拉了回来,**地收了帆,放在一片狼藉的甲板上。 这下船速降低了不,船的左右平衡也被打破了——“曙光”号像个瘸了一条腿的壮汉,朝着西南方向开始偏航。 “葛叔,剩下这个翼帆不能收!” 看到葛骠盯着左翼帆准备下令落帆,楚凡三步并两步冲上了望亭,阻止道。 “不收的话,不知道会偏到什么地方去。”葛骠皱眉道。 “咱们本来就该往西南方向走!”楚凡着呼啸而过的风雪喊道,“继续朝东南走的话,就该撞到陆地了。”他上辈子地理学得还不错,还在湾子口村时就已经把东亚这一带的大致地形都背出来了。 葛骠一愣,想了想楚凡的确实不错,这一带的海岸线正是东北—西南走向。 只是少爷又没来过这一带,怎么会对朝鲜的地形如此熟悉?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闪了一下就被他抛开了,探身出望亭外声嘶力竭地下令放右侧的腰舵——他想着能控制一下偏航就尽量控制。 风越刮越猛,身后的网梭船毕竟速度差儿,慢慢变成了一个黑,而那艘龟船干脆就看不到了。 大伙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该救护伤员的救护伤员,该生火烤衣裳的生火烤衣裳,忙碌中井井有条。 就这么狼奔豕突地在风雪中走了大半个时辰后,船头负责望哨的伙计再次吹响了号角,这次是一长一短,表明前方有岛礁。 葛骠到了船头一看,只见前方好大一片岛礁,视野中天际线上星星全是黑,一眼望不到头。 “后面的海盗到哪儿呢?”跟上来的楚凡问道。 “看不到了,”葛骠揪着黑黢黢的胡须沉吟道,“不过这片岛礁俺还从没进去过,地形很不熟……” 楚凡知道航海最忌乱闯复杂水道,不过现在网梭船就吊在身后,如果要绕过这片岛礁,船速必然损失很大,搞不好就会被对方再次粘上。 “葛叔,如果是你驾着那条网梭船,到了这儿看不到我们,你会怎么办?”楚凡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俺肯定朝东南方追下去,要不就是西南方。”葛骠想了想才回答道。 “那咱们就往岛礁里冲!”楚凡提议道,“这时候就是要出其不意,越是他们想不到的地方越好……咱们曙光号破损严重,正好找个隐蔽儿的岛修理……出来即便被对方堵上,咱们有翼帆,冲也冲过去了。” 右侧翼帆以及船头的破洞确实是葛骠的巨大心病,所以他稍一思忖便同意了楚凡的提议,命令落了左翼帆和副帆,自己亲自爬到了主桅杆上瞭望,指挥张乙掌舵,减速后的“曙光”号驶入了岛礁群中。 风雪中在黑乎乎的岛礁里穿行其实不是种愉快的体验:那些海拔并不高的岛在船上看起来格外高大,乱石嶙峋的岛上看不到一丝生机;裸*露的岩石黑一块白一块,看上去被弄脏了的破布;偶有几颗低矮的树木,早已褪尽了树叶的枝桠在严冬中瑟瑟发抖;汹涌的波涛拍击在水下的礁石上,掀起阵阵白浪,让本就不平静的海面更加险恶;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鬼哭狼嚎的风声的海浪撞击礁石的砰砰声,混不似在人间。 心翼翼地也不知走了多久,“曙光”号来到了一座不大的岛边,葛骠低呼了一声,猿猴般从高高的桅杆上的蹿了下来,脸色苍白地招呼伙计们落主帆、下锚,同时还声色俱厉地让护卫队员赶紧弄熄了甲板上的篝火。 等到“曙光”号稳稳停泊在离岸二十丈远的海里,他似乎才稍稍松了口气,走到不明所以的楚凡跟前低声道,“少爷,岛的背面有船!” 楚凡心里也是一惊,“什么船?” “一条鹰船,看那旗帜和追俺们的海盗是一伙的……也是章鱼!”葛骠回答道,眉头拧成了一团。 楚凡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岛深藏在这一大片岛礁中间,很是隐秘,现在葛骠岛上有章鱼旗,那这里很可能便是章鱼海盗的老巢。 如果他们继续前行,肯定会惊动岛上的海盗,到时候鹰船一旦启动,凭着海盗对这片水域的熟悉,“曙光”号肯定跑不了! 一旦对方追上来,免不了一场跳帮大战,回想刚才甲板上自己这帮菜鸟的表现,楚凡觉得胜算不大! 该怎么办? 第八十二章 初战(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柱子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似乎看到了那尖利的弩箭箭头疾射而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狠狠扎入自己的身体! 可现实的景象是,他枪上的火绳在扳机的带动下,一下杵进了撒着黑色药粉的药锅里,橘红色的火花勃然而发,顺着火门烧进了枪膛,继而引发了更加猛烈的爆炸;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推动着指指肚般大的铅丸急速前进,在枪膛里擦出一串火花后蹿出了枪膛;眨眼间,铅丸便迎头撞上了薄薄的木板,在崩飞了大不一的几块木片后继续前行;速度稍有减缓的铅丸钻入了一张扁平的脸上,从鼻腔而入,很快便撞上到了极为坚固的骨头;柔软的铅丸翻滚、变形,最终变成了一长条铅棍,留在那个已经被撕掉了半边的头颅里。 “醒醒!” 肩上传来一股大力,推得柱子一个趔趄,他睁开眼,正撞上了公子那恶狠狠的目光——那目光柱子太熟悉了,每次被打军棍之前,他都会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无地自容。 眼瞅着公子快步上前,喊口令,举枪,射击,柱子这才如梦初醒般抽出铁条清理枪膛,百忙中他还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完好如初!那么,那支指向自己的弩箭呢? 眼角余光中,柱子看到了白袍一闪,那是刘仲文,正手脚麻利地从腰间大大的撒袋里抽出三支狼牙箭扣在弦上,柱子一下明白了,刚才冒头的那个海盗,肯定已经成了箭下亡魂了。 他这一走神,便耽误了装弹,缓了那么七八息的时间才把弹药都装填完毕,等他带着第三排慌慌张张跑到楚凡身前时,棚屋的大门猛地被撞开了,六七个棒子海盗挺着长矛举着倭刀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个端着鸟铳,那火绳滋滋地燃着! “放!” 柱子顾不得自责,青筋毕露地狂喊了一声,眼前立刻腾起了大团大团的火光,对面立刻响起了惨叫声一片。 淡青色的烟雾中闪过一团火光,柱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过自己铁盔边缘,擦出一串火花,紧接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柱子这下更加自责了,他知道有人中枪了。 正犹豫着该不该扔掉鸟铳换腰刀也,眼前一花,豆豆的第二排已经站到了身前,几乎是着冲阵的海盗脑门开了一轮枪。 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声后,柱子手脚麻利地继续装填。 侧后方压阵的刘仲文甩了甩有些酸软的膀子,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形势危急,要不是他的三箭连珠射翻了最后两个海盗,搞不好还真让他们冲阵成功了! 射击节奏恢复了正常,三排队列不紧不慢地以二十息完成一轮射击的速度稳步推进,四轮射击后,豆豆的第二排已经进到了距离棚屋十步范围之内了,这时棚屋内传来了鬼哭狼嚎般的求饶声。 “别打啦!别打啦!俺们降啦!” 正宗的辽东大茬子话! 刚刚装填好的楚凡愣了一下,随即喊道,“停止射击!单纵队!警戒!” 等到护卫队排成一排后,楚凡继续高声喊道,“屋里的人听着!双手放脑袋上!一个一个出来!别耍花样!” 刘仲文也走上前来,手上扣着三支狼牙箭全神戒备,只见已经撞破了的大门里哆哆嗦嗦钻出个人来,双手抱在枣核脑袋上,两只眼睛里满是崩溃和惊恐,刚冒头就一叠声喊,“别放枪!别放枪!俺降啦!俺们都是老实人!” 跟在他屁股后面陆陆续续又出来了四个人,一看那扁平脸细眯眼楚凡就知道是棒子,五个人出来后老老实实抱着头蹲在了墙角,楚凡朝刘仲文使了个眼色,后者心翼翼进门查探了一番,出来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里面确实没人了。 楚凡这才让柱子带人上前把五个俘虏绑了个结结实实,那枣核脑袋吓得连声嚷嚷,“别杀俺!爷们儿手下留情呀!……屋里有宝贝,俺们全献给大王!” 楚凡此刻的心思却不再什么宝贝上,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海湾里,那里“曙光”号已经抓上了鹰船,他看到十来个人影默不作声地跳了上去。 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过以后,楚凡看到几个身穿灰色棉袍的身影在朝自己拼命挥手,似乎是张乙他们,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鹰船已经被拿下来了。 转身走到赵海身边,楚凡检查了一下他的胳膊——这是这场短促而激烈的突袭中唯一的伤者,被铅弹在胳膊上拉了条口子。 看到赵海没有大碍,楚凡彻底放心了,叮嘱了一番让他回船上后用烧酒消毒之后,施施然来到枣核脑袋面前问道,“刚才你什么?有宝贝?” 那枣核脑袋早被绑得跟粽子一般,鸡啄米似的连连叩头道,“有!有!……就在屋里墙角那块,有个竹箱……那里面全是好东西!” 楚凡朝柱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带人进了屋,不一会抬着口不大的竹箱出来。 打开以后,在场的人眼睛全睁圆了——那箱子里果然全是宝贝,除了一堆赤金饼子和马蹄银之外,还有一袋指肚大、溜圆的东珠;几个长条木盒里装着老山参,看那样子已经隐约有了人形了;一包绿色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上好沉香,刚一打开香气便扑鼻而来。 翻着翻着,楚凡脸上没了笑容——他翻出了一堆首饰,金银玉都有,看形制是标准的大明首饰,可上面血迹斑斑;更让他怒发冲冠的是,有个镶着大块祖母绿的戒指,居然是连手指一块剁下来的! “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望着枣核脑袋,楚凡冷冷地问道。 “不敢欺瞒大王,”那枣核脑袋见他脸色不对,叩头叩得越发勤了,“这都是这些天俺们打劫商船攒下的。” “明人的商船吧?”楚凡斜睨着他冷声问道。 “……有,有明人的。”枣核脑袋脸一下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回答道。 楚凡猛地站了起来,皱眉对柱子道,“全砍啦!” 枣核脑袋吓得一激灵,扯着嗓子嚎道,“大王饶命!……的还有个秘密!” 第八十三章 故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葛骠是最后一个上岸的。 他们跳帮抢船出奇地顺利,鹰船上只留了三个海盗,当时正在手忙脚乱的穿铠甲,被凌明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乱刀砍翻其中一个试图反抗的海盗后,另外两人立刻就跪地乞降了。 葛骠让凌明押着俘虏先上岸,他把“曙光”号上安排清楚后,这才划着船上了岸。 走到棚屋前空地上时,正赶上柱子在砍一个海盗的脑袋,雪亮的刀光一闪,那头颅一下飞起老远,一腔污血飚出老远,那身子扑地便倒下了。 “看到没?再不老实的话,下一个就是你!”凌明声色俱厉地冲他押来的一个俘虏吼道,脸上满是既狂热又残忍的神色。 不止是他,平地上所有的人,不论是护卫队还是船上伙计,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红着眼睛兴奋地嗷嗷叫,散发出的狂热气息仿佛都要把空气燃了。 “葛叔,这个岛是章鱼海盗藏宝的地儿!”葛骠正奇怪呢,楚凡迎上来道,即便沉稳如他,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真的?”葛骠心中也是一阵狂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大伙儿会这么狂热了。 那个长着枣核脑袋的海盗,现在成了凌明审讯的翻译了,不过他一边把凌明的话翻给帆头儿,就是在船上被凌明他们俘虏的鹰船二头目,一边偷偷拿眼觑楚凡——灵活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群人里真正管事的人是谁。 不过当他看到楚凡身边的葛骠时,眼睛一下睁圆了,似乎不敢相信般闭眼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后,他也不再翻译了,站起冲朝葛骠大声喊道,“葛老大?真是你吗?” 葛骠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你是……宝儿?” 那枣核脑袋鸡啄米般赶紧头,“是俺是俺!葛老大救命啊!” 葛骠又深深看了他两眼后,这才转向满脸问号的楚凡道,“少爷,这是俺当年的一个手下,叫易宝……不知怎么会跟这帮棒子搅在一起了。” 楚凡心领神会,示意一旁的柱子给易宝松绑,“既然是葛叔的老兄弟,那就是自家人了。” 喜出望外的易宝手脚自由后,冲到楚凡跟前连连磕头,磕完又冲着葛骠磕,葛骠费了好大劲才安抚好这个又哭又笑的老兄弟。 得脱大难的易宝稍稍平静后,为了向新东家表忠心,配合凌明审讯那帆头儿更积极了,声色俱厉比凌明还厉害,而且他对这帆头儿知根知底,所以很快便从帆头儿口中掏出了藏宝的地——山腰上一个大缝隙里面。 楚凡大喜过望,让刘仲文带领大伙儿押着那帆头儿去取宝,自己则和葛骠留在平地上向易宝了解起情况来——易宝在海盗窝混了好几年,对楚凡来,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向导了。 “葛老大,当年偷袭俺们的就是这帮子海盗。”回到自己族人身边后的易宝起往事来咬牙切齿。 章鱼海盗的头儿姓高,叫高顺成,原来是朝鲜水师里一个管舵的军官。露梁海战中,朝鲜名将李舜臣阵亡,从此朝鲜水师军纪迅速涣散,船长们夹带私货、盘剥商旅,任意妄为;更有那胆大包天的,干脆宰了船长落草为寇,高顺成就是其中一个。 当了海盗的高顺成更加肆无忌惮,抢掠商船从不留下活口,他还经常攻击靠海的村庄,男人屠光,女人抢回去当营*妓;这家伙不仅抢朝鲜沿岸,有时还会跑到大明的山东、南直隶的沿岸,真够得上恶贯满盈四个字。 那次偷袭葛骠他们,这易宝一开始就受伤晕了过去,等到岛上人被杀光以后,还是被海盗们给发现了,要不是其中一位明国人替他求情,他估计已经被补刀了。 从那以后,易宝就只能跟着高顺成混了,这一上贼船就是三年时光。据易宝介绍,高顺成虽然心狠手辣,但海战经验丰富,为人又极是机警狡猾,搞偷袭是他的拿手好戏,极少和人硬碰硬干仗。 “上次俺们就着了他的道儿,”葛骠听到这里恨恨地道,“这次要不是少爷当机立断行了一招险棋,俺们现在还不知道在怎么拼命逃呢。” 易宝不清楚这其中的过程,于是葛骠把在济物浦外海遇到高顺成伏击的事儿大概了一遍,易宝听完后不敢相信的看着楚凡道,“少爷你胆子太大啦……高顺成在那个地方还从来没失过手,那地方是他精心选定的,无论往哪个方向逃,只要刮的是北风就铁定跑不过他……这老狗日的可没想到有这一天吧,居然有人敢冲着龟船闯过来!” 他满脸崇敬地还在絮叨,楚凡却笑着打断了他,继续盘问高顺成和西海岸的情形。 据易宝了解的情况,这高顺成不管是行商还是落单的水师他都敢下手,所以在海上闯荡了这些年,手下很是攒了些家底——龟船有一条,二号福船有一条,海沧船有三条,400料以上的沙船有四条,其他像鹰船这样一的船只足有十来条;手下主要是朝鲜人,倭国人和明国人都有一些,大约在四五百人左右;他的老巢在西边一个大岛上,距无名岛有七八十里远,上面几乎全是海盗们的家眷,当然还有些被掠去女人充当营*妓,全岛人口约有三百多人。 当易宝道高顺成的老巢在海岸高处设有七八架床弩警戒海面时,楚凡脑海中仿佛猛地划过一道闪电,他终于想起来那天和龟船擦肩而过时自己想的是什么了。 那天看到刘仲文用火箭还击龟船,楚凡就觉得自己不一定非要用铳炮来武装“曙光”号,现在被易宝一提醒,他立马回过神来——床弩可以用来当岸防炮用,为什么就不能用来当炮塔用? 要知道,床弩的射程可不比佛郎机铳多少,最远可达1500米,而且床弩如果配备科学的瞄准设备的话,其射击精度和弹道特征完全是这个时代的铳炮没法比的。 最为关键的两是,床弩可以安装在船头和船尾,而且还能通过在弩箭上加装炸药包使其变成一个恐怖的存在——开花弹还得等上百年才会出现呢。 他这一出神,易宝便停了下来,葛骠也不话,静静地看着眉飞色舞的自家少爷,这种表情在上次楚凡画翼帆的示意图之前也出现过,他知道少爷又在琢磨新鲜玩意儿了。 好一会儿楚凡终于想清楚了,这才回过神来问易宝道,“这高顺成在朝鲜海盗里面实力应该是最强的了吧?” 易宝想了想回答道,“就西海岸这一片,他肯定能排上前三!” 楚凡听完倒抽一口冷气——听起来高顺成已经算很牛叉的了,居然还不是最牛叉的! 看来朝鲜这西海岸,是危机四伏呀! 第八十六章 夜不收口中的萨尔浒大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新年新气象,螃蟹祝各位书友大大新年好,万事如意!阖家安康!龙马精神!财源滚滚!】 “公子可真是个善人,”赵海一边用没受伤那只手给陈尚仁斟茶,一边感叹道,“俺赵海活了四十二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厚道的东家,居然还实实在在给伙计们股份……啧啧,年纪心胸就这么宽广,俺觉着公子日后肯定能做成大事儿!” 陈尚仁正扒拉着算盘珠子算账,听到这话不禁抬头看了赵海一眼,笑了笑没话。 楚凡搞这个东印度公司——这名儿真古怪,没法子,谁让他是东家呢——陈尚仁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意。 他这是要用股份把绝大多数人都和他栓在一起!手法很老套,不过很管用! 这些天陈尚仁都在琢磨楚凡搞出来的《东印度公司章程》,尤其对其中股东代表大会一节极有心得,按照入股本金多少决定在大会上的发言权,这样的构架,好处就是持股的人,哪怕本金再少,都觉得自己有话的权利,而实际上真正能决定公司,唔,也就是商行的走向和命运的,最终还是楚凡,因为他本金最多——楚凡提出,售卖烟草所得也计入本金里面。 老师爷虽不看好烟草,可不管怎么贱价处理,都能回来个几千两银子吧,再加上卖宝贝的四成,陈尚仁可以肯定,楚凡的本金能超过一半了。 其实就算楚凡的本金超不过一半,这商行还是他了算——没见着这几天不管护卫队也好,船上伙计也好,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观世音菩萨?就差没给他立个生祠了。 人心!人心已经全被楚凡笼络住了! 就连陈尚仁自己,不也啧啧称奇于楚凡的这一连串动作以及东印度公司的章程构架吗? 妖孽!绝对是妖孽!陈尚仁还从没见过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如此炉火纯青的搞出这么一套表面光鲜,内瓤子却紧紧攥在手里的章程,真是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军头儿也好,商人也好,俺见过的也不少了,哪个不是拼命往自己兜里搂钱,什么时候见过让俺们这些兵分沾的?”陈尚仁想的出神的时候,赵海可没闲着,一直絮絮叨叨地在感叹——他胳膊受了伤,葛骠就没给他安排活计,是以他就只能找陈尚仁唠嗑了。 “老赵你当过兵?”陈尚仁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随口问道。 “俺十六岁就当兵吃粮了,”赵海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算起来在行伍里呆了十八年。” “哦?”陈尚仁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赵海,他若是在无名岛见过赵海那矫健的身姿的话,就不会这么奇怪了,“那后来怎么出来了?” “唉!萨尔浒……”赵海摇了摇头道,似乎嘴里含了块黄连般,憋了好半天才继续道,“不瞒师爷您,俺先前在杜松杜大帅手下是干夜不收的……打就在马背上厮混,不是俺自夸,俺这马上功夫,不比那些西夷、套寇差……俺们在延绥时,出塞几百里是常有的事儿,那不跟西夷一样,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俺年轻时,光是砍西夷的脑袋都挣下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陈尚仁这下更感兴趣了,详细地问起他当夜不收的经历来——舟行无聊,有个人陪着唠嗑,老师爷也再不正儿八经地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了。 赵海于是把怎么在延绥应募当了兵,怎么在杜松账下被选入了夜不收队,怎么跟着杜松转战蓟镇、辽东,最后到了萨尔浒之战。 “当时俺们已经觉察到代善的两红旗在往铁背山赶了……”赵海正讲到精彩处,就听外面传来“嗵”的一声巨响。 舱里两人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一看,只见楚凡手里攥着根烧得通红的铁条,正看着还在冒烟的佛郎机铳沉思,旁边的易宝讨好地解着,“爷,这子铳装药可不能太多,太多就炸膛了……还有就是这沙船的甲板不成,不够硬,开不了几炮准得裂开……不像俺们那鹰船甲板够硬,怎么开都成。” 楚凡看了看,佛郎机铳的底座直接就放在甲板上,果然那木板变了形,已经能看到裂纹了。 他这一试炮把全船都惊动了,护卫队呼啦啦全涌了出来。 看到是楚凡在试炮,陈尚仁便安了心,继续追问赵海道,“刚你到哪儿了?什么代善还有两红旗,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海揉了揉鼻子道,“师爷,那代善是东虏的贝勒,地位极是尊崇……所谓两红旗,就是东虏的正红旗和镶红旗,这两旗白甲众多,战力很强。” 陈尚仁也不知听懂没有,了头道,“如此来,你家杜大帅岂不是危险了?” 他俩的谈话立刻引起了正在琢磨怎么给佛郎机铳加炮架的楚凡的注意,凑了上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陈尚仁于是把赵海当夜不收这事儿了一遍,听得楚凡两眼放光——他可是知道,明军的夜不收那可都是军中精锐,相当于后世侦察兵和特战兵合体。 “俺们这队夜不收撒得远,东出萨尔浒山三十多里地儿……”赵海看到不仅楚凡,就连护卫队员们都围了上来,讲得更加带劲了,“等到发现代善来了,后来被炮子儿打死的老虏酋也来了,东虏八个旗来了五个的时候,往回赶已经来不及了……山林中全是白甲兵,再加上天降大雪,山里都没法骑马了……俺们一队八个兄弟,到最后只剩俺一人带伤冲破鞑子的拦截,回到了萨尔浒山下的大营……可大营早被打破了,到处是浓烟,遍地是尸首……俺没法子,只得继续往西逃……鞑子漫山遍野地追,俺躲雪窝子里被一个包衣给发现了,起来命大,俺伤成那样,最后还是把他给杀了,要不然早埋在辽东的山林里了……鞑子那时候遇着俺们明国服色的人没其他手段,就一个字儿,杀!” 赵海得动情,眼眶红红的,“可惜了俺那几个兄弟呀,马上功夫也罢,手底的活儿也罢,都是个儿个儿的强……全他妈死在白甲兵手里了。” 一时间甲板上静了下来,众人都没话,似乎沉浸在了那场冰天雪地里的鏖战中。 “嘟!” 沉寂中,船头突然响起了号角声。 第八十七章 牛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济州岛,汉拿山,对楚凡来不算陌生。 那还是上一世,楚凡借着大二的暑假,约了同寝室的几个死党,在济州岛狠狠地玩了半个多月。 一个天堂般的地方——这是楚凡对济州岛的整体印象。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来济州岛,却已是三百多年前! 西沉的太阳落在了船后,渐渐黯淡下来的东方,一条黑线越来越长,黑线的正中央凸起了一块三角形的影子,和天上的白云交相辉映——黑线便是济州岛,三角形,正是汉拿山。 “汉拿,”站在“曙光”号的右舷边,楚凡低声嘟哝了一句,“汉拿?汉人来拿?……难道这就是上天给我的启示?” “公子也知道这座山叫汉拿山?”他的嘀咕被身后的凌明听到了,凑到他身边问道。 “唔……书上看到的,”楚凡掩饰道,“岂不闻李太白有诗云,‘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这瀛洲便是汉拿山了……我还是更喜欢汉拿这个名字。” 凌明扯了扯嘴角道,“公子高见……这济州便是唐时的瀛洲了,也叫耽罗岛……唐时尚是独*立一国,名唤耽罗国,国主姓高……蒙元时除国,归属于高丽,设济州牧。” 楚凡看着干瘦的凌明,后者对于济州的介绍让楚凡无比惊讶,要知道,这个时代,别朝鲜的历史,就连种花家的历史,知之者都是寥寥无几——读书人琢磨制艺没时间读,普通人不识字读不了。 这凌明怎么会对朝鲜的历史如此熟稔?嗯,看来又是个有故事的! “凌大哥,这济州岛你还知道些什么?”楚凡改了称呼,对于有故事的人应当给予尊敬。 “不敢当公子称大哥,”凌明诚惶诚恐地逊谢后,这才继续介绍道,“济州岛在蒙元时乃是牧马地,设有耽罗军民总管府……国朝以来,朝鲜国主李成桂代王氏自立,耽罗兵民降于朝鲜……济州牧下,尚有大静、旌义二县……济州方圆三百余里,户七千四百,丁口两万两千。” 楚凡越听越奇,这凌明连济州岛的大人口都知道,不是个朝鲜通才怪。 古代人口统计,以家为单位,也就是户数,而丁口则是有劳动能力的人,明代是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的人算是成丁,估计朝鲜标准也是一样。 所以依照凌明的介绍,济州岛应该有7400户,000丁,算上没进入统计的老幼,济州岛的人口应该在万余人。 但当楚凡把这个数字向凌明求证时,却被后者否定了,“公子,这么算是不对的……济州牧在朝鲜还有个特殊之处,那就是此地乃是流放之地,每年的谋逆从党、巨奸大恶、江湖大盗差不多有六七百人会流放到这里,都是些遇赦不赦的,这几十年积累下来,只怕也有好几千人。” 楚凡轻嘿了一声,这情形倒跟宋代的沙门岛差相仿佛。 “如此算来,济州岛上应有4万余人?”楚凡喃喃道。 “正是,”凌明头道,“刑徒既多,再加上原来耽罗王高氏势大财雄,蠢蠢欲动,这岛上其实颇不太平。” “那么岛上守军必然兵力雄厚了?”楚凡看着隐约能望见城廓的济州郡问道。 “这岛上守军一南一北有两个指挥,据朝鲜军制,每一指挥足额为千人上下……战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凌明知无不言。 楚凡心道,朝鲜一向紧跟着明朝学,估计这吃空饷也跑不掉。 基本情况了解完后,楚凡看着凌明试探道,“凌大哥,为何你对朝鲜的情况如此了解?” “回禀公子,”凌明躬身作礼,看不清他脸上神色,“人在来登州之前,乃是济物浦的牙人,往来奔走于济物浦与汉城之间,是以朝鲜的情形略知一二。” 一个牙人就能打探到济州岛有多少兵丁?这朝鲜军务也太儿戏了吧。 不过既然他不愿意,楚凡也不打算多问什么——不总有不的苦衷吧。 远远地看到济州郡码头上似乎有帆影晃动,葛骠下令各帆都挂了满帆,调整好角度,朝着正东方疾行,夜幕降临时,来到了济州岛东面牛岛的港湾里落锚——这里就是第三个落脚了。 第二天天刚亮,楚凡就带着葛骠、陈尚仁和刘仲文上了岸,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护卫队也全副武装跟着,基于头天凌明给楚凡留下的深刻印象,他把凌明也叫上了。 牛岛是个无人岛,岛的大部分几乎都是平坦的,只有南边靠海的地方矗立着一座高约百十米的山。 岛的平地上长满了野草,据葛骠,到了春夏之际,这草可长到膝盖这么高;草原上散落这稀疏的灌木丛,南岸山及其周边则是森林,因为海风肆虐,不管是针叶的松柏,还是落叶树,长得都不是很高;草原、森林以及灌木丛中不时可以看到兽出没,有次楚凡还看到了一只疑似狐狸的动物,还没看清便哧溜一声钻进灌木丛里不见了。 “曙光”号停泊的地方是牛岛东北角的一个避风港,楚凡他们一行花了不到一个时的时间横穿整个牛岛,来到了西南角上,这里有个简易码头,码头旁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窝棚。 “少爷,”葛骠介绍道,“这个码头是大岛上的渔民临时歇脚的地方。” 站在码头上,楚凡远望着西边天际线上济州岛的轮廓,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汉拿山,心中不禁狂喜。 这个牛岛不就是上天赐予自己最好的礼物吗? 无人岛,地理位置奇佳,又有优良的避风港可以建造码头,再加上大片的平坦土地,正是建设各类作坊的好地方。 想到这里,楚凡转身扫视众人道,“大家觉得,我们若是在这里建卷烟作坊,济州郡会是个什么反应?” 陈尚仁默不作声——他对于卷烟实在是没有信心。 葛骠熟知此处情形,沉吟道,“少爷,往年俺们临时停靠此处,那帮朝鲜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即便碰上了最多交买路钱而已……这要是长住的话……” “这分明就是无人荒岛嘛,”刘仲文无所谓地道,“济州郡能管得着?” 楚凡听他得不靠谱,便把目光转向了凌明。 不知这位朝鲜通能带给他怎样一个答案。 第九十章 金凤旗(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早晨六,楚凡醒了。 迷糊了一会儿才想起自身的困境,他没急着下床,扒着舷窗向外望去。 天已经亮了,天上再不是万里无云,棉花般的云朵飘满了天空,云朵间的缝隙里才能看到一丝湛蓝。 楚凡心里一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天的,若是后半夜变的天,搞不好“曙光”号真还能躲过这一劫。 再看海面上,浪涌起足有两三米高,足见风力有多么强劲,楚凡心里更加轻快了——自打上次甩掉章鱼海盗高顺成以后,他对加装了翼帆的“曙光”号的速度那是信心杠杠的。 翻身下床,手忙脚乱的套好棉袍,顾不上刷牙洗脸,楚凡三步并两步跑上了望亭,一看葛骠那张苦瓜般的脸楚凡就暗叫不妙,朝他身后一看,果然,昨天还是米粒般大的黑,今天已经变成了黄豆!而其他三个的黑已经看不到了。 随着黑变大,楚凡已经能看到一些细节了,果然从船型来看,这条船与楚凡在登州看到的各种型号的帆船都不一样:船肚很大,正面看上去,像是个扁平的壶漂在海面上,只是壶上面高高矗立着巨大的白帆——那是西洋船特有的软帆。 硬帆就是没软帆来得快呀,哪怕加装了翼帆也不行,楚凡心中哀叹道。 “这些红毛鬼怎么转了性,以往俺们遇到西洋船,只要能熬到晚上,多半就能逃脱了……怎么这次他们这么执拗?”葛骠低声嘟哝到。 看到老头儿应该是一晚没睡,两只眼睛里密密麻麻全是血丝,神色委顿,沮丧不堪,楚凡心中既可怜他又感觉不能任由绝望沮丧的情绪继续发酵——怎么葛骠都是这条船的掌舵,若是他都丧失了信心和斗志,下面这些兄弟们哪儿来的精气神? “葛叔,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楚凡想了想,还得自己来鼓舞士气,“昨晚是运气不好,正好遇上满月,今天这天气不错,只要能撑到晚上,咱们借着夜色兜个大圈子,怎么也能把他们甩掉了……要不我来掌舵?您熬了一夜,也该休息休息了。” 葛骠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显然是听进去了,不过他摇了摇头道,“少爷,好意俺心领了……这阵子风向比较乱,一会儿北风一会儿西北风,还是俺来掌着踏实些……这一船的性命都在这圆舵上呢,可不敢马虎……他要追就让他追,俺们这船速也不差,看他能有多少耐性。” 葛骠振奋起了精神反过来也影响了楚凡,他不禁想起昨晚临睡时的念头——奶奶的,即便要死,也要狠狠咬那帮欧洲人一下子! 想到这里,楚凡笑着对葛骠道,“葛叔得好,让他追!咱们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耐性!” 完他下了望亭来到甲板上,一路嬉笑怒骂和兄弟们打趣。 “……别老苦着个脸,死了老子娘吗?” “……你子能不能把衣裳穿整齐了?怎么看怎么别扭!” “陈老三呗,你和你媳妇怎么办事儿的?……” …… 他这么一搅合,甲板上压抑的气氛顿时就松动了,看到柱子还是眉头紧皱站在那儿,楚凡作势虚踢,“柱子,赶紧给老子搬张凳子去……老子今天心情好,继续开讲《笑傲江湖》……上回讲到哪儿了?” “讲到令狐冲把岳灵珊的宝剑弹飞了。”人群中立刻有人接话道。 柱子眉头虽然还是紧皱着,可也飞快跑进船舱搬出了凳子,甲板上闲散的人们立刻围拢到楚凡身边,起着哄开始听书。 “……令狐冲看到石壁上写着‘风清扬’三个大字,突然之间,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遮住了石壁,令狐冲大惊,顺手抢起身边长剑,不及拔剑出鞘,反手就向身后刺了出去,剑到中途,突然狂喜叫道:‘师妹!’……” 看着甲板上渐渐热闹起来,葛骠心中更加安定,望向楚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这些年跟着楚安跑海,葛骠太清楚一个合格的领头人应该是什么样了,大事当头须得不慌不忙、沉着应对,天塌下来自个儿得扛着! 若是有儿动静当头儿的乱了手脚,下面的兄弟们只会更加不堪,别海盗来了,光露个面都能把一船人吓死! 楚安当年就做得很好,带着葛骠他们一次次躲过了海盗的追击,现在看来,楚凡这心性,还在他爹之上!——自己刚才一时不察,冒出了沮丧的苗头,他还懂得安慰自己,现在更是努力地安抚人心,效果还杠杠的,这要换成他爹都未必能做到。 想着想着,葛骠那把着舵的手,更加有力了。 就这么一个追一个逃,三四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其间还遇到过几次迎风逆行的大明商船,不管是福船还是广船,远远看到追逐中的两艘船,纷纷拐了个弯朝东面躲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视野中。 眼见着西洋船船影越来越大,从黄豆到鸡蛋,再到茶壶大,葛骠是真急得不行了,不时回望,口中还骂骂咧咧,“奶奶的还真是跟定咱们了?……刚过去那条福船吃水那么深,不知道装了多少生丝……狗日的怎么不转舵去抢?就福船跑那么慢,怎么也能追上嘛……这帮红毛鬼是不是他妈吃错药了,非得跟着咱们干什么?” 他忙着掌舵,对身后西洋船就没顾得上细看,等到楚凡跑上望亭时,才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由于西洋船距离“曙光”号也就四五里远的距离,西洋船上的各个部位看得更加清楚了,楚凡注意到了它前面稍矮的头桅上挂着一面青色的剑鱼旗,而后面最高的主桅上则挂着一面大大红旗,红旗上绣着金灿灿的一只——凤凰! 楚凡把自己观察到的细节告诉葛骠后,老头儿一下愣了。 “剑鱼旗?那不是大员岛颜老大的旗帜吗?”(螃蟹注:大员岛是台湾岛在明朝时的名字) 完老头儿也顾不得掌舵了,转身探出望亭仔细观察起来,好半天猛地一拍栏杆,“没错!就是颜老大的船!狗日的福建佬!”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西洋船头火光一闪。 “嗵”的一声炮响回荡在了海面上! 第九十一章 金凤旗(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陈衷纪站在船头,脸色阴沉,若有所思地看着船头那门硝烟尚未散尽的六磅佛郎机炮——这是在警告前面那条沙船。 他是福建海澄人,今年三十二岁。家中贫苦,是以年纪轻轻便下海讨生活,跟着个远房亲戚跑日本海贸。四年前,他因染了伤寒,留在长崎养病,没曾想这一病让他逃过了一劫——他的远房亲戚在返航的途中遇到了红毛鬼,船失人亡。 病好了,却巧巧地在长崎看到自家的船和货,那生丝包上还有斑斑血迹! 从那时起他便起了杀心——那亲戚对他着实不赖,短短几年时间不仅让他娶了媳妇儿,还在海澄老家盖了座大大的宅子,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长崎的福建人很多,在养病期间他结识了海澄老乡颜思齐,以及一群以福建人为主的肝胆兄弟,正是他们的悉心照顾,自己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痊愈。 都是江湖好汉子,既是意气相投,二十八个人自然就烧黄纸结为了异姓兄弟,颜思齐被众人推举为大哥,年纪最的也是福建人,姓郑名芝龙。 颜思齐来往倭国,入了切支丹教,也就是倭国的天主教,因痛恨德川幕府肆意屠杀切支丹教徒,决意武装反抗幕府,众兄弟大多入了教,自然也就拥护。 谁知事机不密,被幕府侦知,大索长崎搜捕众兄弟,于是颜思齐不得不带着众人驾着十三条船仓皇出逃,驶至九州西海岸的外岛洲仔尾,居然正好撞见杀了陈衷纪亲戚的红毛鬼——他们海况不熟,搁浅了。 颜思齐和众兄弟早就知道陈衷纪这段公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报仇机会,于是一番苦战,红毛鬼们魂归地府,而颜家船队里多了一条西班牙大帆船。 从倭国归来,颜思齐带着众兄弟在大员岛立足,继续做那有本钱的买卖和没本钱的买卖,同时收拢福建沿海无地贫民垦殖大员岛,短短两年时间便在大员岛北面安顿了数千人,终于使腥膻遍地、刀耕火种的大员岛有了一线文明的曙光。 在陈衷纪的眼中,颜思齐是位极为仗义、敢作敢为的大哥。正是他亲力亲为,不管是海上的没本钱买卖儿,还是帮着贫民们垦殖,凡事都是冲在第一个;而且他对众位兄弟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做人做事那叫一个敞亮,所以包括陈衷纪在内的大多数兄弟对他是死心塌地。 也正是大伙儿都服气颜思齐,所以大员岛上的山寨那几年好生兴旺,各色船只很快就增加到了三百余条,和南洋马尼拉和巴达维亚的红毛鬼狠狠干过几仗后,从大员到倭国的海面上,除了澳门佛郎机人的商船外就几乎看不到其他红毛鬼的船了。 可惜天妒英才,颜思齐大哥在三年前到诸罗山捕猎,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便已病入膏肓,陈衷纪很是怀疑当时与颜思齐大哥同去的郑芝龙暗中做了什么手脚——这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滑得像泥鳅,沾上毛就是只猴子,眼珠一转那鬼子就往外冒,而且平时最喜欢跟大员附近的海盗们勾勾搭搭,不仅陈衷纪看他不顺眼,就连老兄弟里面的杨天生和李旦他们同样对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满怀戒心。 颜思齐大哥回来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他这一走不要紧,大员的山寨立刻就散了,没了德高望重的颜老大,各位老兄弟们谁也不服谁。乱了一阵子以后,好几位老兄弟带着自己的班底离开了大员岛,这其中就包括杨天生和李旦。 结果一直猫在一边的郑芝龙趁着山寨人心浮动的时候跳了出来,嚷嚷着什么“山寨不仅是大员众兄弟的,更是福建广东一带海上找生活的人的共主”,活生生把福建广东的海盗们拉进了争夺盟主宝座的斗争,加上他平时笼络的几个从长崎出来的老兄弟,顿时让以陈衷纪为首的颜家势力显得势单力薄,最终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郑芝龙这个“共主”。 不过陈衷纪由此更加看不惯郑芝龙了,索性带了自己的几条船远远躲到了长崎附近五岛。一来他对郑芝龙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二来他那拉出来单干的兄弟李国助也在这附近,彼此也有个照应——李旦三年前就去世了,他儿子李国助和陈衷纪好的不得了。 陈衷纪正想着心事呢,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伙握着千里镜跑了过来,向他禀报道,“阿纪哥,刚才我用千里镜看过了,那条福船可没挂咱们的剑鱼旗……那船舷压得低低的,明显装满了货,跑得也跟乌龟爬似的,这就是条大鱼呀!” 这年轻人乃是陈衷纪的嫡亲表弟,名叫何建新,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所以陈衷纪才带他出来走海,现在已经是陈衷纪的左右手了。伙子做事认真也敢冲敢打,就是不太喜欢琢磨事儿,为这陈衷纪没少骂他。 比如现在,陈衷纪下的命令是,无论如何要抓住前面那条沙船,可这子看到旁边有大鱼,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去跑去侦察了,完全不想想公然违背自己的命令会让船上兄弟们怎么看。 “前面那条沙船除了模样怪儿,看不出有什么油水呀,”何建新见陈衷纪抿着嘴不话,更加着急了,“咱们放着大鱼不抓,老跟着它干嘛呀?” 陈衷纪抬起眼睛,目光锁定在了那条长着“翅膀”的沙船上。 昨天他带着船队在五岛附近转悠,从千里镜里发现了这条怪模怪样的沙船,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可没想到这沙船跑得还真快。跑老了海的陈衷纪虽然立刻就明白了沙船速度快是那两张翅膀一样的三角帆的缘故,不过他还是非常好奇,谁心思这么灵动,搞出了这么管用的玩意儿。 可跟到了晚上,陈衷纪发现自己这条在东海海面速度第一的西班牙大帆船,居然比那条沙船快不了多少,要追上的话,不知要花多少时间,他其实已经准备放弃了。 “阿纪哥……”没有眼力见儿的何建新又开口了。 “闭嘴!”陈衷纪暴喝一声,冷冷扫了他一眼道,“这是大姑的命令!” 何建新一听大姑两个字,立刻就蔫了,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嗵!”不远处的六磅炮再次响起。 陈衷纪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道:大姑,你既然这么好奇,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ps:郑芝龙有没有对颜思齐下黑手,史无定论,所以螃蟹也只能处理成“莫须有”。不过颜思齐确实死得蹊跷,如果他不死,应该就不会有荷兰人殖民台湾的事儿了,当然就更不会有郑成功的复台之战,明末的历史恐怕就该重写了。 第九十四章 逆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被人用弩指着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刘仲文脊梁上的汗毛一直都是立着的——那是常年练武六识敏锐的结果,一旦他感受到了杀气,全身的肌肉自然而然就会绷得紧紧的。 上次在天津大沽遇到刘泽清手下那位谭腿高手时,便是这敏锐的感觉让他得以抢先出手,占了先机。 今天又是这种感觉救了楚凡一命,当对面那女孩儿毫无征兆地拔剑出手时,刘二公子抢在利刃及楚凡之身前,猱身而上,猿臂轻舒,顺着那柄长仅尺许的短剑一下便扣住了女孩儿的脉门,轻轻一扭,短剑便在女孩儿的闷哼声中脱手而出,落到了刘仲文的左手里,连楚凡的衣角都没碰到。 刘仲文反手一拖,女孩儿便被他顺手扔到了楚凡的怀里,左手短剑一挥,剑尖直指她的喉咙。 楚凡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看傻了——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直到那女孩儿撞到自己身上,这才下意识一把抱住了心目中的女神。 软香入怀,楚凡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嗡地一声全涌上了脑袋,此刻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怀中这位挣扎喝骂的女孩儿了,唔,还有那凝在女神喉咙前不到一寸之处、寒光闪闪的剑尖。 “别乱动!别乱动!心割伤你!”看见怀中女孩儿扭来扭去极是危险,楚凡不禁低声喝道。 “我不!我偏要乱动!”女孩儿反倒挣扎地更厉害,带着哭腔喊道,逼得楚凡只能双臂加力,箍得越发紧了。 他们俩人这纠缠早就淹没在甲板的一片哗然之中,除了陈衷纪那表弟何建新之外,再没人注意到。 “……放开大姑!” “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动大姑!” “……大姑心儿!” 形势急转直下,陈衷纪身后那些手下气急败坏地呼喝连连,嘴上叫得凶,脚下却不约而同后退了半步,手中上满了弦的弩箭也纷纷抬起,生怕自己一时不慎,误伤了天人一般的大姑。 陈衷纪更是急得血贯瞳仁,闷哼一声,双掌一错便冲了上来,直取刘仲文胸口而去——陈衷纪曾寄名在福清少林寺,也曾利用上岸闲居的空当跟随寺内武僧断断续续练过几年,遇到一般武师尚有一战之力,此刻眼见形势急转而下,他自然是要放手一搏了。 “来得好!” 刘仲文觑得亲切,见他手成龙爪,似虚若实直指自家胸口,便知这是少林功夫了。 心念电转,刘仲文右手化拳为掌,迅疾无比切向陈衷纪的脉门。 陈衷纪见他来得猛恶,身形一低,五指撮成一团,龙爪变形为蛇头,直指刘仲文下三路。 刘仲文却以攻为守,右腿闪电般连踢三脚,分指陈衷纪手腕、臂、肘部,一脚比一脚快,直逼得陈衷纪只得一个驴打滚,这才堪堪避过刘仲文的脚尖。 虽跌得颇为狼狈,可陈衷纪却是不依不饶,虎吼一声再次扑了上来,二人以快打快,一瞬间便过了七八招。 陈衷纪毕竟不比常年打熬身子的刘仲文,竟被他一边指着那女孩儿一边应战,仍然打得几无还手之力。 最后刘仲文更是在陈衷纪胸口上结结实实印了一掌,把个大当家打得飞了出去,狠狠摔倒在甲板上还喷了一口鲜血,显是受伤不轻。 他二人交手,其他人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何建新早在一旁急得上蹿下跳,现在陈衷纪被打出了圈子,他顺手就从身后海盗手中抢过弩来,眼看就要朝刘仲文射去,却被陈衷纪一声暴喝给镇住了。 “住手!心伤着大姑!” 何建新一愣,猛地一把把十字弩往地上一摔,带动了机簧,那弩箭“嗖”的一声飞出了船舷。 指着在楚凡怀里不停挣扎的大姑,何建新双目喷火般喊叫道,“大姑她……她……”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花,脸上早结结实实挨了两个耳光,就在他还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却看到打他的刘仲文身形一晃,已然回到了原地,那柄短剑仍是分毫不差的指在大姑喉咙处。 “给你这俩耳光是让你记住,”刘仲文冷声道,“人要知礼!” 捂着脸,何建新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因为刚上船时自己太过拿大,侮辱了登州人,所以才会挨了这俩耳光,不由得羞愤交加。 陈衷纪此刻却已经站了起来,看到木已成舟,自家已是无能为力后,很光棍的一摆手,“各位好汉,我陈衷纪认栽了,你们欲待如何,只管划下道儿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身凄厉的呼喊,“姐!” 原来一直躲在后面的丫鬟哭喊着要扑上来,却被旁边人死死拦住。 陈衷纪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示意拦住她的人放手。 那丫鬟一身月白缎面褙子,头上和大姑一般挽了个双螺髻,此刻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几步就抢到了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的大姑身前,却被楚凡的人一把摁住。 楚凡还在当机状态,只晓得围着大姑转,刘仲文剑指俩女孩儿,仍在高度戒备之中,陈尚仁见指望不上他俩,只得自己越众而出,沉稳地冲陈衷纪拱手道,“大当家请了。”得了便宜就别卖乖,场面话还是要交代的。 “好。”陈衷纪面无表情的拱手回礼。 “这位大……姑娘,我们打算请她主仆二人在我们船上盘桓数日,待得我等平安抵达长崎之后,再完璧归赵,还望大当家俯允。”陈尚仁指着大姑道。 “各位好汉,”陈衷纪当然知道他们扣押大姑想干什么,此刻听他得有礼,脸色稍霁,不过敲打的话却不能省,“既是在这倭国海面讨生活,想必也听过大员岛颜老大的名字吧。” 陈尚仁头,眼中兴奋之色一闪而过,“如何能不知!久闻大员山寨好生兴旺,颜大头领的大名如雷贯耳,某却是缘浅,不得一见。” 陈衷纪脸色更加缓和,拱手道,“我家大姑乃是颜老大独生爱女,还望各位好汉相待以礼。” 他这话的目的就是担心大姑吃亏——这船上全是男人,如何能让他不担心? “若是我家大姑有何差池,”陈衷纪语调突变,厉声喝道,“我陈衷纪撂句话在这儿,别你们在山东,便是逃去天涯海角,我大员众兄弟也要把你们追上……天罗地网,正为尔等所设!” 完他抓起一把腰刀,狠狠斩在船帮上。 陈尚仁尚未搭话,他身后的楚凡却一下跳了起来,出一番让陈衷纪瞠目结舌的话来。 第九十五章 到底谁俘虏了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瓦蓝瓦蓝的天空上,西北风像个顽皮的孩子,一直不断的撕扯着白云,撕成一条条、一缕缕,却仿佛永远也撕不完,西边的天空中总有白云冒出来。 风不大,海面也就相当平静,高悬的太阳照下来,海面上金光万,看上去极是赏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 “曙光”号,楚凡原来的舱室内,大姑颜如雪躺在绳床上,心情却糟透了。 透过舷窗,颜如雪能清楚看到不远处自己那艘高大的“金凤”号,她很想回去,可没办法,那个叫楚凡的混蛋所有的事情都依着自己,唯独这件事除外。 昨天楚凡跳起来的那番话,让颜如雪感觉脸上发烧。 那混蛋开头居然对纪叔什么除了他,不准任何人碰自己! 他想干什么? 颜如雪拈起掌中一枚瓜子,仿佛这瓜子便是那混蛋一般,狠狠磕了一下,用力太猛,一下把瓜子咬成了两半,丫头这才愤愤把嘴里的半截瓜子吐到了地板上,那上面早已铺了一层瓜子皮了。 这混蛋就是没安好心!不知在打本姑娘的什么坏主意呢! 他要是敢动本姑娘,哼!本姑娘就…… 可是就怎么样颜如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只索“呸呸呸”的轻啐了一阵后,低声咒骂道,“坏蛋!……哼!就是个坏蛋!” 她从生下来就没娘——她娘在生她时难产死了——她爹虽然姬妾众多,但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家的女儿,哪里懂得教养之道,加之她年岁稍长后内心里便和这些姬妾生出了隔膜,更不可能有什么母女之情了。 她爹自是极为宠溺她,可他毕竟是个男子,很多话不便,很多本该母亲教授的知识她自然也就缺失了,这其中就包括男女大防。 大员山寨又是个不怎么讲礼法的地方,她爹一天忙东忙西,既顾不上也舍不得约束于她,是以颜大姐打便是和一帮子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们一起疯玩。 颜大姐书是念过几年,像《孝经》、《女诫》这些书,教她的老夫子倒也认真给她讲解过,可老夫子除了干巴巴地几句“饿死事,失节事大”、“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之外,也没法细什么是守节,什么是失贞。 是以长到了十六岁,颜大姐对于男女之事全然无知,只是懵懵懂懂地知道儿不能让男人轻易碰自己的身子。 所以昨天被楚凡紧紧抱在怀里让她很是羞愤——这么一来是不是失贞了她不知道,但本能地认为自己吃亏了,所以就认定楚凡是“坏蛋”了。 还好这坏蛋后来改了口,要不然别自己羞愤,光看纪叔那样子,估计真要疯了。 颜如雪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昨天的情景来:那坏蛋看到纪叔怒目圆睁,赶紧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副惶急的模样让颜如雪现在想起来都不禁翘了翘嘴角,惶急中的那坏蛋四下里一看,似乎才发现了螺——就是自己那个丫鬟。 “大当家,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位姑娘,”那混蛋指着螺道,“任何人都决不会碰她一个手指头!……包括我!我发誓!” 脑海中浮现的这个场景让颜如雪终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似乎看到了那混蛋当时一手抚胸,另一支手屈肘指向天空,伸出了三根指头的样子。 这又是个什么暗号? 不过颜如雪还是能清晰地感受道坏蛋的真心诚意——从没有了母爱,丫头对别人是不是真心对自己好很是敏感。 这还差不多,要是想欺负本姑娘,哼哼!看我不宰了你! 想到这里,颜如雪心情稍稍好了儿,又拈起一颗瓜子儿扔进嘴里,“咔”的一声轻响后,两片瓜子皮儿悄然飘落。 后来? 后来纪叔就走了,就只剩自己和螺留在这船上了。 那坏蛋倒是话算话,真没让人动自己,是螺把自己扶进了这间舱房的。 再后来纪叔就派人给自己送东西来了,东西真多,差不多把自己那间屋子都搬过来了,唔,除了那张绣床。 想到绣床,颜如雪不禁晃了晃身下的绳床,这样的绳床她还是第一次睡,充满了好奇。 听这绳床也是那坏蛋捣鼓出来的,嘻嘻,还真有儿意思。 这坏蛋虽然一见着自己就两眼发直,像个傻子似的,可对自家主仆着实不错。 自己和螺住的这间舱室,听便是他以前住的,挺大挺干净。而且昨天自己一进来,他便彻底打消了自己和螺最大的顾虑。 颜如雪记得当时他站在舱门外,声色俱厉的对所有人,“任何人不得踏入此门一步!伸手砍手,伸脚砍脚,伸脑袋?自己跳海吧!” 看得出这坏蛋在他手下心目中威望很高,因为他在问他们听到没有的时候,那帮人把“知道”俩字儿喊得声嘶力竭,震得颜如雪耳膜疼。 嘻嘻,这坏蛋看来也不算太坏嘛。 其实良心话,楚凡对她,何止是不坏,那简直就是言听计从——昨天纪叔派人送自己的东西来,他跑前跑后招呼着搬运,所有东西都堆在了舱门外,除了探头探脑看过自己两眼外,竟真的半步都不敢踏入舱房。 更别昨晚自己无数次让螺去找他,有意无意提出各种要求,他没半儿耽搁,桩桩件件办得无比妥帖——就像螺的,知道的呢,咱们是当俘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把这条船俘虏了呢! 唔,当然,除了放自己回“金凤”号这个要求。 哼!既然对自己这么好,干嘛不放我回去? 坏蛋!就是个坏蛋!总有一天非宰了你不可!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颜如雪嘴角却是在微微上翘,悠闲地扔了颗瓜子进嘴里。 “姐,吃饭啦!” 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很快她那张圆嘟嘟的脸便出现在了舱室里,手里心翼翼地捧着个碗。 颜如雪探身往碗里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第九十八章 颜如雪的婚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曙光”号这一逃,顺着风便逃到了琉球群岛附近,待得转头往长崎走时,恰巧又遇上风向转成了北风,所以只得走“之”字形慢慢往前蹭,一天根本走不了多远,一晃四五天过去了,才不过走到了中之岛附近。 不过楚凡倒巴不得越慢越好,他现在可正是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不过他一旦离开颜如雪身边,心思立刻就清明了,所以“曙光”号很快恢复了往常的节奏,该训练训练,该念书念书。 这天楚凡给护卫队上完课,溜溜达达就来找颜如雪。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只见丫头坐在舷窗边,支着下巴默默流泪,雪白的脸庞上泪痕交错,长长的睫毛也粘上了泪滴,格外的晶莹剔透,海风拂来,撩动了她散乱的青丝,看得楚凡如醉如痴。 颜如雪一见他进来,“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这让楚凡一下醒了,警惕的靠在舱门上——天知道这魔女又有什么鬼主意。 “你个坏蛋!……干嘛让……师妹不喜欢……令狐冲好惨呀!” 颜如雪边哭边嘟哝,楚凡听了半天才听清她嘟哝的内容,再往绳床上一看,赫然便是刘仲文记录的那本《笑傲江湖》,他一下明白了,丫头这是在替令狐冲难过呢——他记得正讲到令狐冲跟着华山派众人来到了洛阳。 搞清了状态,楚凡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柔声道,“这是,又不是真的,干嘛那么伤心?……不值当,听到没?” “?”颜如雪睁着迷离的泪眼问道,那可爱的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什么是呀?” “呃~~”楚凡揉了揉鼻子,给了一个模糊的定义,“就是……虚构出来的人和事。” “虚构的?”颜如雪秒懂,“就是没这人?” “啊,对!”楚凡头。 “那你这不是编瞎话嘛!”颜如雪柳眉又立起来了。 楚凡赶紧后退一步,“也不能是编瞎话……这不是在船上无聊,编故事给大伙儿听嘛。” “你个坏蛋!编瞎话害我哭!”颜如雪不依不饶。 眼瞅着魔女又要发飙,楚凡几步退到了舱门处,“等等,等等!……你听过孙悟空、猪八戒吗?” 颜如雪愣住了,“知道呀……孙悟空保唐僧西天取经嘛。” “那也是编出来的!”楚凡得意地头,“和我这个一样。” 颜如雪眨巴着泪水还没干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哦,我懂了,孙悟空是编出来逗人乐的,你这令狐冲也是编出来逗人乐的。” “对喽~~”总算解释清楚,楚凡长出了一口气。 “不对呀!”颜如雪嚷了起来,“你这没逗人乐呀,反而把我弄哭了!” 楚凡细心解释,“如雪,这看呀,得有耐心……你知道这故事有多长吗?你连十分之一都还没看到呢……等你看完整个故事,保证笑得你岔过气去。” 颜如雪想了想,有看了一眼绳床的本子,眼睛一亮,抓起本子递到楚凡面前道,“那你快写!……你边写我边看,嘻嘻……” 楚凡看着她那兀自挂着泪珠的笑靥哭笑不得——得!要是被这魔女缠上的话,自己每天就光默写《笑傲江湖》吧,其他什么事儿也别干了! 他刚露出犹豫的表情,颜如雪柳眉再次立了起来,“怎么?还不乐意?……本姑娘喜欢看你的……什么那是给你面子,再推三阻四宰了你!” 楚凡一听要糟糕,每次魔女发飙之前都是这句话,眼珠子一转他想出办法了,“如雪呀,我写字可不快……要不我讲给你听吧。” 颜如雪一听就笑了,把书一扔拍手笑道,“好!好!快讲快讲!” 楚凡松了口气,冲她抬了抬下巴道,“先把脸洗洗吧,你看你都成花猫了。” 颜如雪这才惊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失声叫道,“哎呀!都被你看到了……丑死啦!出去出去!我洗完脸再叫你。” 返身出了门,楚凡不禁捂嘴偷笑——他都想好了,等会儿就到没人的船尾去,有美人陪着海钓,这画面,想想都醉了。 —————————————————————————————————————————————————————————— “呜!” 悠长的号角声中,一条大号福船缓缓靠近。 福船主桅杆上,挂着一面大大的黑旗,上面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白头鹰,似乎用了浮雕手法,那鹰看起来栩栩如生。 陈衷纪站在“金凤”号的舵台上,默不作声看着福船心的靠上来,等到两船之间慢慢地并在一起,不用搭踏板抬脚就能过来后,这才起身来到了甲板上。 一位年约三旬上下,长着一双鹰一般锐利眼睛的男子从福船上过来了,远远看到陈衷纪便笑道,“阿纪,你们这是跑到哪儿去了,有十来天没见着你们了……大姑呢?在尾舱里?” 来人正是李旦的儿子李国助——李旦在天启五年离开大员后,一气之下带着他的二十多条船来到了距离长崎不远的五岛,因为哮喘发作,又气又病之下,竟在当年便撒手人寰。 李旦死后,李国助顺理成章的成了大掌柜,而且和李旦一样,也对郑芝龙的勃勃野心心怀不满,继而希望通过团结颜思齐的老兄弟们,联手对抗郑芝龙。加之他比陈衷纪不了几岁,在大员时俩人关系便非比寻常,是以虽然已经独*立出来,竖起了自家的鹰旗,却把竖着郑芝龙剑鱼旗的陈衷纪当成自己人。 其实不管是他们这帮愤而出走的老兄弟们,还是继续留在大员、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陈衷纪们,心中的念头都一样——东洋这片海面,是颜老大带着大伙儿打下来的,凭什么任由姓郑的子霸占? 可惜颜老大唯一的骨血是个女孩儿,而且当时才十三岁,实在没法当大掌柜——这就是当年郑芝龙篡权最堂而皇之的借口。 不仅如此,当时老兄弟们也想过,通过自家子侄与颜如雪联姻掌握大掌柜这个位子,可惜恰恰是这个弱,被郑芝龙还利用,大肆挑拨,最终导致了杨天生、李旦他们的出走。 所以直到两年后的今天,颜如雪的婚事仍然是众兄弟心中的一根刺,成了大伙儿见面时绝不会涉及的禁区。 听到李国助这么问,陈衷纪领着他来到了“金凤”号的船头,把千里镜递到了他手里,冲前方的“曙光”号一指,让他自己看。 李国助举起千里镜一看,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九十九章 陈衷纪的怨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你是,大姑这次不一定回来?” “金凤”号高高的船尾第一层,在那轩敞的舱室里,陈衷纪哑着嗓子问道,脸色阴沉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嗐!”坐在他对面的李国助跌脚叹道,“你自己也看到了,他俩都亲热成那样了,你觉得大姑还愿意回来吗?” 他本想,只怕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但是担心对陈衷纪刺激太过,所以忍住了没。 陈衷纪咬着牙没话。 确实如李国助所,他早看到了“曙光”号船尾上楚凡和颜如雪打情骂俏、亲热无比,可他一直不敢相信,或者他一直在骗自己——大姑只是被那贼子胁迫,不得不曲意承欢。 “没想到呀,”李国助摇摇头道,“咱们八家兄弟,那么多俊俏的后生,大姑愣是一个没看上,偏偏看上了这么个……” 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楚凡。 他嘴里的八家兄弟,正是对颜思齐忠心耿耿的八个人,这八家其他家都有与颜如雪年纪相仿的子侄,唯有李家,就他李国助一个儿子,虽李国助当时发妻染病身亡,阃内空虚。从李旦和颜思齐那一辈儿,李国助和颜如雪算是平辈,可他那时已经三十郎当了,而且平日里一直是把颜如雪当侄女看待的。 但李旦不这么想,愣是提出颜如雪可以给李国助续弦,结果被郑芝龙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给噎得差背过气去——郑家推出的人选,可是郑芝龙嫡亲弟弟郑芝豹,和颜如雪一样大,两人生日相隔不过两个月,他当然有底气讥讽李旦。 正因为郑芝龙的讥讽,才让李旦觉得老脸尽失,愤而出走五岛,而李国助也在后来娶了倭国肥前藩原大名有马晴信的女儿,自此彻底断了通过联姻登上大掌柜宝座的念头。 既是没了野心,这就让李家成了八家兄弟里最超然的一家,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大姑婚事。 “不行!大姑必须回来!”陈衷纪重重一拍桌子道,“即便大姑真是属意登州那子,咱们也绝不能让她下嫁!” “阿纪,我句不当的,”李国助摇头道,“都女大不由娘,咱们虽是颜老大指定的人,可咱们再怎么都是旁姓,大姑这婚事只怕咱们做不了主……你别忘了,姓郑的可也是颜老大指定的人之一,他能不来搅浑水?” 陈衷纪咬着牙了头,“那个混蛋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是阿助,若是任由大姑嫁到登州去,咱们这八家只怕很快就要散了,早晚得让那混蛋各个击破!”他对郑芝龙怨念深重,甚至都不愿提他姓氏,一概以混蛋代之。 完陈衷纪一抬眼,正好看到李国助脸上讥诮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是在讽刺他还想着大员山寨的那张虎皮椅子。 陈衷纪心中一凛,脸色更加难看——大姑的婚事牵连着那张椅子,一直被郑芝龙利用来离间忠于颜思齐的各位兄弟,大伙儿都清楚,可偏偏一辙儿都没有! 原因有二,一是大姑自身了,这么多俊俏后生,她愣是一个都看不上,让各家兄弟无可奈何;二就是各家兄弟即便都忠于颜思齐,可也有亲疏远近,各有算盘,推不出一个能服众的人来,结果大伙儿被这事儿闹得越来越生疏,越来越隔膜。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陈衷纪想到这里,站起身来背手踱步,沉声对李国助道,“阿助,咱俩是生死之交……不瞒你,这次大姑失陷沙船上,我难辞其咎……大姑对我家建新也是爱搭不理的,我也想好了,回去就给我家建新订一门亲事。” 他这话,就是向李国助表明自家已经放弃大姑的争夺战了,这让李国助不禁为他的当机立断轻轻了头。 “可大姑必须得回来!”陈衷纪突然站住脚,提高声调道,“不管她愿不愿意嫁其他六家的子侄,都必须得回来!……咱们八家,拢共不到一百条船,其中战船只有区区二十来条,那混蛋现在可是已经有三百多条船了,光是装满铳炮的大福船都有十八条!……咱们现在即便拧成一条绳,和那混蛋对上都不敢能赢,更别散成一盘沙了!” 李国助叹了口气道,“阿纪你得很在理……现如今咱们八家确实只能捆在一起才能活下去了。” 陈衷纪重重了头道,“正是如此,前几天我已经给其他六个兄弟写好信,把这件事了一遍,希望他们能来五岛相商,要不你也署个名吧。” “好!”李国助想都没想便了头。 “至于大姑……”陈衷纪搓着下巴沉吟道,“等到了长崎咱们就得想法抢她回来,顺便把登州那子给弄死!……即便大姑对他真的动了心,没了心上人,看她还不回心转意?” 李国助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又放弃了——他不同意陈衷纪这个想法,在他看来,大姑本身就只是个象征而已,有了这个象征,大伙儿就能团结起来。至于大姑想嫁什么人,他倒觉得不该横加干涉,难不成大姑嫁了登州那秀才,大家就该惟命是从?笑话! 在他本心里,大姑就跟自家亲闺女一般,他是希望大姑一生快快乐乐,平安和顺。 而陈衷纪呢,其实对大姑的感情比自己还深,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知不觉把自己放在了颜思齐的位置上,不愿让自家女儿嫁给个只有一条沙船的登州穷秀才;再加上大姑是在陈衷纪手里被登州秀才抢过去的,他心里这怨念不是一般的深重,所以才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若是由着陈衷纪的心思,真把登州秀才弄死了,李国助没法预计大姑会怎么样,到时候要是闹出殉情什么的,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祸——男女之间的事儿最是麻烦,得徐徐图之才行,哪能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这是陈衷纪的伤疤,他想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还好,离长崎还有几天的路程,自己应该能找到劝动陈衷纪的方法吧。 第一百零二章 初到长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凡看了看舷窗外渐渐发白的天际,又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刘仲文,轻手轻脚地起身穿好衣服,打开舱门来到了甲板上。 天亮了,下雪了! 雪不大,细碎的雪花无声的飘落,落在甲板上,落在海面上,落在两侧连绵的群山上——“曙光”号刚刚驶入长崎那狭长的水道中。 伫立在船头,楚凡深深呼吸了一口寒冷清冽的空气,心中块垒似乎消去了不少。 他昨晚失眠了。 昨天虽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螺,但这件事在他心上仍然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都陷入爱河的人,不管男女,智商都会将为零,楚凡现在觉得有体会了。 这十来天快乐似神仙的日子里,一向未雨绸缪的自己,居然还真没好好想过颜如雪的身份会给这段感情带来怎样的阻碍,这不是智商为零的表现是什么? 螺昨天的“提醒”——是的,楚凡觉得她出的主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馊主意,不过他对螺的好意还是领情的,所以把这主意看成了提醒——让楚凡从狂热的爱恋中清醒过来,开始思考自己和颜如雪的未来。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离开颜如雪。 这一想都不用想,于他而言,在看到颜如雪的第一眼,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美丽到极致的女孩儿娶回家,长相厮守;于颜如雪而言,楚凡可以确认,女孩儿也已深深爱上了自己,虽然俩人什么都没,但早已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了。 既然相爱,为何不相守?什么身份差距、什么门户之见、什么般不般配!都是狗屁! 我的女人必须跟着我!楚凡抓着栏杆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个目标定了,下面就该看怎么操作了。 最理想的当然是楚凡上门提亲,然后颜如雪的叔叔伯伯们笑吟吟地接过聘礼,拍拍他肩头,大姑就交给你,以后要好好待她之类的话。 楚凡咧了咧嘴,好吧,这个简直是痴人梦了。 那么等而次之的,就该是自己加入大员山寨,同这些能决定颜如雪婚事的叔叔伯伯们周旋,最终获得他们的认可。 这也不可能! 且不自己很清楚历史的走向,知道未来的海上霸王是郑芝龙,不用,像陈衷纪这样的老兄弟们肯定是被清理干净了,自己现在投靠过去,铁定是被清理的对象。 单自己投靠过去之后,只会生活在颜如雪的庇护下,想到别人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自己这个“吃软饭”的,楚凡就觉得头皮发麻。 男子汉天立地,岂能活在女人的裙裾之下! 私奔这条路也行不通。 如果因为带着颜如雪私奔而与大员岛闹崩的话,自己未来还怎么在牛岛立足?而且最关键的是,郑芝龙恐怕巴不得颜如雪跟着自己私奔,那样的话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消灭自己,顺带把颜如雪也干掉了。 最后就只剩一条路了,那就是用自己的优势去争取叔伯们的同情,分化瓦解其中的死硬派,实在是有人转不过弯来,自己也不惮用最狠辣的手段铲除! 而自己的优势,自然在于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见解。 想到这里,楚凡低头看了看脚下已经收起来的翼帆。 对!就是技术优势,仅仅一个翼帆,就已经让这条沙船的速度快要赶上“金凤”号了,那么,如果自己真把流线型船艏和水翼搞出来,那自己的速度优势将大到可以碾压这个时代所有船只的地步。 更别下一步要改造佛郎机炮,开发弩炮,这些东西一旦成型,肯定会让颜如雪的叔伯们大流口水,等到那时候,恐怕他们会抢着把颜如雪送到牛岛来吧! “嘿!坏蛋,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颜如雪清脆的话声,打断了楚凡的沉思。 扭头一看,魔女今天换了身嫩黄色的锦袍,外面罩着件纯黑色的大氅,大氅上毛茸茸的头兜子戴在她头上,几乎都看不到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了。 看她跺着脚伸手进头兜子呵气,楚凡不禁心生怜惜,情不自禁走到她面前,抓过她的手握在了手里,柔声道,“如雪,你耐心等个一两年,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颜如雪刚开始还对他的呵护听感动,没曾想他一开口就是这没羞没躁的话,顿时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抽出手来死命掐了他一把,“谁要嫁给你啦?你个坏蛋!一天净动这些歪脑筋!” 楚凡疼得“嗷”的一声嚎,把远在船尾舱室里的螺都惊动了,伸头出来看了一眼,皱着眉摇了摇头又缩回去了。 俩人在船头疯闹了一会儿,这才携手站在船舷边看起风景来。 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高低起伏的山丘,楚凡笑道,“长崎我还是第一次来……唔,应该日本,哦不,倭国,我还是第一次来,感觉挺新鲜的。” “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坏蛋没见过的,”魔女脸红红的扭头瞟了他一眼,两泓秋水中满满的全是幸福,“我还以为你真是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呢。” “哪儿能呢,”楚凡笑得更欢了,这似贬实捧的话他听着很受用,“我又不是神仙。” “哼!”魔女笑着哼了一声道,“长崎嘛,本姑娘来过无数回了,怎么样,乡下傻子,羡慕吧?” 楚凡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连连头,“羡慕羡慕,跟你比起来,我还真就是乡下傻子了……那就更要请教请教了,妹妹给我介绍介绍这长崎呗。” “态度还不错,好吧,那本姑娘就给你当一回向导,”魔女得意地一笑,能指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楚大坏蛋,她很有成就感,指着远方影影绰绰的一座山峰道,“看着没,那座山叫做稻佐岳……” 两人笑笑中,“曙光”号缓缓前行着——这里的水道很窄,礁石丛生,水况非常复杂,就连来过长崎多次的葛骠都不得不心行事。 着着,船舷边叽叽喳喳的一对儿恋人突然安静了,出神地望着岸边一个地方不再话。 第一百零三章 切支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那是个的教堂。 建在离海边约莫一里多地的山谷里,白色的山墙正对着海湾,典型哥特式的建筑,散发着浓郁的欧洲中世纪的味道。 然而此刻教堂端那大大的十字架已被折断,斜斜地垂了下来,山墙后面似乎什么东西被着了,冒着浓厚的黑烟,被风一吹,扭曲着飘上了天空。 教堂周围聚集着一群人,大多穿着竹甲,头戴三角形的斗笠,斗笠后面挂着块布;身上穿着竹甲,背上背着鸟铳一样的所谓铁炮,腰间挂着刀。 领头的,看打扮分明是个武士——大冬天还穿着宽袍大袖的武士服,脑袋光光的,梳着一个高高的髻;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把刀,正手舞足蹈地指挥着那帮戴斗笠的人。 距离有儿远,楚凡看了好半天才看清他们要干什么,原来是把一些服色各异的人从教堂里拖出来,扔进了教堂前的一个大坑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即便隔着一里多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橘红色的火苗腾空而起,楚凡甚至能看到那些戴斗笠的人伸脚把想从火坑中爬出来的人踢了回去! “这帮畜生!”他身边的颜如雪咬牙骂道,楚凡能感觉到掌中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又在残杀切支丹教徒了!” “切支丹教徒?”楚凡看着那斜斜垂下的十字架,疑惑地嘟哝了一句,“那不是天主教堂吗?” “对!就是天主教,”颜如雪解释道,“在日本,信奉天主教的外样大名被称作切支丹,所以日本的天主教也就被人称作切支丹教。” “哦,”楚凡恍然大悟,继而扭头望向了颜如雪,“如雪你是切支丹教徒吗?” “我不是,”颜如雪脸色有些不好看,摇了摇头道,“但我爹是……我爹当年就是看不惯幕府残杀切支丹教徒,所以才准备把信教的人都组织起来和幕府对抗……结果被幕府安插到切支丹教徒里的细作发现了,幕府在长崎大肆搜捕,想要抓我爹,我爹没法子这才从长崎逃出来的……后来才有了大员山寨。” “曙光”号慢慢走着,那教堂已经淡出了他俩的视线,只剩滚滚浓烟还在不断从山脊后面冒出来。 拉着颜如雪,楚凡和她并肩在船头坐下,这才问道,“幕府为什么要残杀切支丹教徒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颜如雪想了想道,“好像是,切支丹是在织田执掌日本时发展起来的,他虽然不信教,但对切支丹很照顾,修教堂传教他从不干涉。” 颜如雪一织田,楚凡立刻就想起来是谁了,那便是日本所谓“战国三杰”之首的织田信长——原来日本的天主教是在织田信长手里发展起来的呀,这还是第一次听。 “后来那个猴子当上了关白,就开始迫害切支丹教徒了……”颜如雪语调转冷,有咬牙切齿地道。 猴子?楚凡想了想,他知道是谁了,那便是同为“战国三杰”的丰臣秀吉。 因为关注万历年间的朝鲜之役,所以楚凡对于这位一统日本的关白大人知之甚祥,甚至知道他在发迹之前连姓都没有,只有个名“日吉丸”,当然就更知道他那时的外号“猴子”了,而关白则是日本的古官名,相当于中国的丞相。 “……那猴子起先对切支丹还睁只眼闭只眼,后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一夜之间把九州地方的佛郎机神父们全赶走了……等到江户那只老乌龟当政以后,他就更加变本加厉,不仅不准切支丹教徒上教堂做弥撒,甚至逼迫切支丹教徒们弃教,敢于反抗者就烧教堂杀教徒,喏,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样,”颜如雪恨恨地道,“德川家的都没好东西,一家子乌龟!” 她口中的“乌龟”自然是指德川幕府的创立者,“战国三杰”的最后一个——德川家康了,这家伙一口气活到了七十三岁才死,倒也没辜负他这个“乌龟”的外号。 “你爹是切支丹,那你那些叔叔伯伯也是切支丹?”楚凡感叹了一下,向颜如雪打听起她叔伯们的情况了——这个必须开始做准备了。 “有好多都是,比如你见过的纪叔,”颜如雪语气转柔道,“还有五岛的助叔,他不仅本人是,后来娶的这个有马家的婶婶,也是切支丹……当然也有不是的啦,比如回福建去了的杨天生叔叔,他就什么教都不信。” 到这里,她扭头看了看楚凡笑道,“嘻嘻,他可是我爹这些兄弟里学问最好的哦,和你一样,也是个秀才。” 楚凡现在有心事,急于从她嘴里套那些叔伯的情报,所以没功夫跟她插科打诨,“……那我问你,这位杨天生叔叔有没有派他的子侄来追你呀?” “追我?”颜如雪眼睛一下瞪圆了,疑惑地反问道,“没事儿追我干嘛?谁要是吃了豹子胆敢追我,看我不宰了他!” 楚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口不择言,忘了颜如雪怎么可能懂什么叫追女孩,于是他只得换了种问法,“唔……那平时都有哪些哥哥陪你玩呢?” 颜如雪仰头边想边,“唔……有王家的三哥,他傻乎乎的,被我整了都不明白怎么着的道儿……有李家的成哥,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最没意思了……” 她叽里咕噜数了一大堆,把楚凡听得头大——天啦!自己的情敌要不要这么多呀。 “最不喜欢的就是郑家的豹哥了。”颜如雪到这里皱起了眉。 “郑家?”楚凡也皱起了眉,“郑芝龙的弟弟?” “对呀,就是他的弟弟,叫郑芝豹。”颜如雪头道,完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 楚凡意识到漏嘴了,赶紧找挡箭牌,“……螺告诉我的……对了,你为什么最不喜欢他呢?” 颜如雪噘嘴道,“他就是那种假得要死的人,明明不喜欢跟我玩,还拼命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哼!” 她这么一,楚凡头更大了,看来,为了这位宝贝大姑,大员的各路英雄真是各出奇招,够拼得呀。 就在他俩咬耳朵情话的时候,前面一片帆樯如云。 长崎,终于到了。 第一百零六章 被围观的楚公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坏蛋!你想干什么?” 随着一声娇斥响起,楚凡立刻感到肋下传来极为熟悉的感觉——剧痛! 他疼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一下把围在他面前的胖掌柜还有哪些矮得像幼童般的倭国女孩儿吓呆了,原本头哈腰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凝在那儿呢,仿佛一群雕塑也似。 好一会儿,那帮女孩儿才回过神来,纷纷怒目而视楚凡身后立着眉毛的颜如雪——这女人好凶,眼前这位大明公子明明是位温文尔雅的妙人儿,被她这么一弄,一下变成被踩了尾巴的猫了。 楚凡本来只是因为好奇,想看看这个时代日本的贵族姐是什么样子而已,根本没来得及转其他念头。 但人一上来,他就后悔了,那一张张惨白地仿若死人般的脸以及学三年级学生的身高让他半好感都欠奉,尤其是有几位粉擦得实在太厚的极品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结果脸上唰唰唰往下掉粉,让他差忍不住把中午饭都吐出来了。 结果不仅好奇心泯灭了不,还被颜如雪给误会了,真是冤枉大发了。 那些倭国女孩儿瞪着颜如雪,魔女那是好相与的,叉腰立眉赶鸡崽一般把学生们全轰了出去,顺带还大大鄙视了胖掌柜一把。 好容易把院儿里清干净了,颜如雪这才回身继续找楚凡的麻烦。 她虽然不清楚男女之事,但本能告诉她,其他女人,尤其是其他不相干的女人接近楚凡就是不行。 这倒不是颜如雪不接受男人三妻四妾——毕竟,她爹也好,她的叔伯们也罢,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女人一大堆,所以她那的脑袋里,根本没有自己未来的丈夫只能有自己一个女人的念头。 但是,所有恋爱中的女人,都会吃醋,都会有独占欲,都会把对方接触其他异性当做背叛,这却是天性,任何时代的任何女人都一样! 所以咱们的楚大公子为刚才的不谨慎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直到吃晚饭之前,偏院里都不时能听到他高亢的惨叫声。 安排偏院的守卫是刘仲文的活儿,而货物,当然包括那些宝贝则是葛骠和陈尚仁两人安排伙计们轮流值守,最后由楚凡来掌总安排这支商队的行程和事务。 所以吃完晚饭后,除了楚凡,剩下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陈尚仁的房间,准备商量下一步的行止。 “真没想到,这倭国女子竟是如此……”刘仲文对刚才进院那一幕印象深刻,是以一进门就对陈尚仁和葛骠感叹道,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儿顿住了。 “**!……都是**材儿!”他刚了这么一句,陈尚仁便愤然接口。 葛骠对陈尚仁的牢骚早已是司空见惯,也不理会他,冲刘仲文道,“二公子,只怕你已经收到侍寝的邀约了吧……只管叫进来!起来这倭国人也是可怜,长得跟地萝卜似的,她们都是家里人送来,就指着咱们这样的人帮她们留个种,日后嫁人时好有炫耀的资本……就当可怜可怜她们吧,早装上,早儿回家和家人团聚。” 刘仲文对这男女之事倒不像陈尚仁那般道学,无所谓地挠挠头道,“那成,俺听葛叔你的,待会儿随便叫个进来……就当做善事吧。” 陈尚仁却是极其看不惯这种丧尽人伦的事儿——他来日本若干次了,还从没接受过任何侍寝的邀约,在他看来,这些女人实在太不守妇道了,“行若禽兽”。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接受,不能拦着别人——开玩笑,这帮老少爷们在海上憋了这么长时间,就放在大明,也得赶着他们上勾栏里耍上一番,现在有人上赶着要侍寝,哪还有拦着的道理?所以他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后再不话了。 “……那些伙计俺已经排好班,也都跟他们清楚了,除了夜里值守库房的,有人侍寝的只管接着,若是实在没人邀约的,也指了长崎的妓馆给他们,忍不住的只管耍去。”葛骠装上了一锅烟,一边抽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实际在向陈尚仁通报安排的情况。 “那俺的护卫队看来也得这么办,”刘仲文听完搓着下巴沉吟道,“待会儿葛叔也跟他们,这长崎的妓馆都在什么地方。” “我也想知道!” 门外传来楚凡的话声,紧接着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屋里。 “少爷你问妓馆干嘛?”葛骠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问道,“难不成你还没人邀约侍寝?”他刚才忙着指挥伙计们搬运宝贝,根本没看到楚凡被围观的一幕。 完他皱起了眉,“吉祥丸这家伙是越来越不会办事儿了,俺家少爷这人才、这身份他居然不给安排人侍寝?”吉祥丸便是这“肥风馆”那位矮胖的掌柜的名字了——别看他拥有这么大片产业,可在士人眼里还不够看,所以连个姓氏都没有。 “别!别!葛叔,你冤枉人家了。”眼瞅着葛骠气呼呼要起身找吉祥丸理论,楚凡赶紧拦住了他。 “蔫儿不是没人侍寝……一大群女人等着他呢,结果全被那位魔女给赶跑了。”刘仲文捂嘴偷笑着替他出了真相。 葛骠这才消停了,重新坐下。 楚凡却被刘仲文这话闹得挺不好意思的,赶紧岔开话题,“葛叔,刚你长崎的妓馆,那最大的一家在哪儿呀?” 葛骠愣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虽来长崎这么多次,可逛妓馆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既然有人侍寝,干嘛还去花那冤枉钱呀? “亦仙,你要去妓馆耍子,问我不就得了,”陈尚仁淡淡地道,“别看老葛得响亮,这长崎的妓馆门朝哪面开他还真未必知道……他那大多都是听我的呢。” 楚凡打听妓馆当然不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而是另有目的。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对长崎妓馆熟悉的,居然是陈尚仁这位道学先生,一时间竟有些瞠目结舌,“世伯……难不成你还是这妓馆的常客?” 陈尚仁很自然的头,捻须道,“不错……起来此间最大的妓馆,名唤花间馆,其中倒有不少色艺俱佳的红倌人,可堪玩赏。” 楚凡这下彻底糊涂了,他完全没法分辨眼前这位谈论红倌人的陈尚仁和刚才那个义愤填膺的陈尚仁,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第一百零七章 女扮男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想那金乌西沉之时,耳听丝弦雅乐,对酒当歌,诗词唱和,此等雅事,亦仙你如何能与倭国女人侍寝之事相提并论,真是有辱斯文!”陈尚仁脸红筋涨的与楚凡争论道,末了还重重重复了一遍,“有辱斯文之甚!” 和老头儿争论了半天,楚凡终于明白了,原来在明代文人的眼里,纲常乃是大义,人人都得遵从。而倭国既然是儒家一脉,当然也得遵从三纲五常,倭国的女人自然也必须遵照三从四德的标准要求自己,所以陈尚仁才会对倭国女人自请侍寝一事如此愤怒。 但**就不同了,在读书人眼中,但凡贴上了**的标签,那就明这是大家可以公然追求的女人,和****那可是一件极为荣耀极为光彩的风雅之事,尤其是扬州那些以诗才闻名的红倌人,更是一众读书人疯狂追求的对象,能够请到一位红倌人,那是对自身才华的一种肯定,更别若是有幸能当她的入幕之宾,那就更是能在士林中大夸特夸的美事了。 所以楚凡现在知道了,明代文人就没把**当女人看,或者,当正常的女人看,而是把她们看做炫耀自身才华和财富的一种象征,就如同后世成功人士的江诗丹顿腕表和劳斯莱斯车钥匙一样。 想通以后,楚凡只得举手投降,“好好好,那就偏劳世伯,明日带我去斯文一回,可好?” 陈尚仁还在气头上,呼呼直喘粗气,勉强了头算是答应了。 事情定了,楚凡也就转身出了门——他可不想再跟老夫子讨论什么纲常和人伦了。 刘仲文跟在他后面也出来了,两人一前一后朝各自的房间走去,刘仲文莫名其妙地“噗嗤”一声笑了,楚凡回头白了他一眼,“黑牛,你吃错药了?” “没……俺就是在想,某些人明天从妓馆回来,要是被发现的话……”刘仲文看也不看楚凡,满脸的幸灾乐祸。 楚凡一下顿住了脚,他立刻想起了今天魔女对自己的“追杀”。 其实楚凡之所以要去妓馆,还真不是去玩,而是准备去推广“仙草”牌卷烟的——逛妓馆的,大多是长崎的精英阶层。尤其是商人,由于长崎是倭国最大的对外海港,所以全倭国的大商人都云集在此,妓馆,自然是谈生意最方便的场所。如果能在妓馆遍撒卷烟,楚凡可以肯定,要不了三五日就会有商人主动上门找自己要“仙草”牌卷烟! 最多培育市场个把月,这些商人还不是任由自己搓圆捏扁?哪怕为了自身需求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地囤积卷烟,更何况这玩意儿还能挣大钱! 这是楚凡在登州时就已经想好了的推广方案,现在没想到却出了麻烦——若是被魔女发现自己偷偷去逛妓馆,自己身上还能落下一块好肉吗? 他皱眉想得脑瓜疼,刘仲文在一旁看得不忍,“蔫儿,俺知道你去妓馆不是为了吟风弄月,对吧?” 楚凡下意识了头。 “既然如此,干脆带她一块去得了。”刘仲文指道。 “……带个女人逛妓馆?”楚凡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仲文跌脚道,“蔫儿呀蔫儿,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今天笨成这样……你给她换上男装谁知道她是女的呀?” 楚凡猛地一拍脑袋,暗骂了自己一声笨蛋——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想不到,真是笨到家了,看来恋爱确实会拉低智商呀。 谢过了刘仲文,楚凡转身来到了颜如雪的房间,魔女正在摆弄楚凡送她的首饰呢,一见他进来,招手叫他道,“快来快来,坏蛋,这对珍珠耳坠怎么看着有大不一呀?” 楚凡接过珍珠耳坠,却没理睬她的问话,引诱她道,“如雪,明天想不想出去玩儿?” 魔女立刻把耳坠的事儿扔到了九霄云外,鸡啄米般狂头,开心地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呀好呀!每次来长崎都被关在驿馆里,闷都闷死了。” “这次我带你玩个够,”楚凡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可有个问题,我要带你出去的话,很是危险。” “危险?有什么危险?”丫头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 “我家如雪美得跟天仙似的,街上的倭国男人看见了哪能忍得住呀,肯定蜂拥而上来跟我抢,我可招架不住。”楚凡信口胡诌着。 丫头哪儿抵挡得住楚凡的这种话呀,心中是又羞又喜,红着脸道,“哪有你得那么悬乎……要不然咱们把文哥也叫上,他那么厉害,倭国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加上他也不成呀,因为还有另外一种危险,”楚凡继续胡诌道,“你想呀,倭国女人又矮又丑,你这么个天仙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她们肯定嫉妒死了,想方设法都要丑化你……要么朝你泼水,要么弄脏你的衣服,要么划花你的脸……” “啊!不要!”丫头被他吓得脸都白了,尖叫道,“她们敢,我宰了她们!” “就算你能宰了她们,可这么多倭国女人你宰得过来吗?”楚凡摇摇头道,一脸失望的表情。 “哪该怎么办?”丫头一下泄了气,嘟起了嘴。 “要不这样吧,”楚凡终于道出了真实目的,“干脆你打扮成一个男人,不就可以开开心心地玩了吗?” 丫头愣了一下,高兴地蹦了起来,拍手笑道,“早就想试试女扮男装是什么感觉了,嘻嘻!” 楚凡这下满脸黑线了,早知道她是这样,自己还绕那么大弯子干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楚凡起来后,一出门便愣住了,只见眼前好一位俊俏的富家公子——头戴平定四方冠,身着白色裘皮大衣,腰间一条纯白玉带,越发衬出她那张脸雪白如玉来,从头到脚活脱脱一个冰雪精灵。 吃过早饭,楚凡带着女扮男装的颜如雪和陈尚仁施施然出门,刘仲文则带了四个护卫队员保护他们的安全。 一行人径直朝长崎最大的妓馆迤逦而来,走到半路,颜如雪突然站住了脚,出神地盯着一栋建筑。 楚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发脾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第五天一大早,楚凡就起了,洗漱完毕来到偏院的花厅中,开始吃早餐。 早餐是典型的日本料理——鸽蛋大的鳗鱼寿司、鸡蛋大的紫菜饭团、盖满鱼肉酱的拉面、味道古怪的桔梗大酱汤…… 楚凡正哼着曲儿对付拉面呢,刘仲文进来了,身后跟着柱子,从两人黯淡的眼袋上看,就知道昨晚没少折腾那些侍寝的倭国女人。 楚凡很佩服他们这种不挑食的精神——那些脸上涂得像鬼,身高和学生一般,腿粗短的跟萝卜一样的倭国女人他们居然也下得去手,还乐此不疲了啦。 “柱子你可得悠着儿,”楚凡笑着打趣柱子,“别为了帮倭国造人这儿破事儿把自个儿折腾废了。” 刘仲文一屁股坐在了楚凡身边,伸手拈起个鳗鱼卷扔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附和道,“俺也这么……一晚上弄了俩打量俺们不知道呢?……悠着儿!你看你走路都打闪。” 柱子早羞红了脸,嘟哝了句“俺这不是却不过嘛”以后,端起碗拉面就落荒而逃了。 “这事儿吧,”楚凡吸溜了口面条道,“黑牛你还真的管管了,大伙儿消遣消遣也就罢了,别真闹出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笑话可就麻烦了。” 刘仲文头道,“俺也正琢磨着呢……”他话了一半,抬眼看到陈尚仁进来了,知道老头儿特腻味这事儿,也就闭口不了,临时改口道,“那天那红毛鬼醉汉,了要决斗,俺还一直等呢,到今天也没动静,看来是真认怂了。” “那是!他酒醒了肯定后悔向你刘大高手叫板了。”楚凡顺手给刘仲文戴了高帽,然后转向陈尚仁问道,“世伯,今天咱们去哪家妓馆?” 他这话一下让陈尚仁苦了脸。 自打1600年德川家康经过关原合战打败了忠于丰臣家的西军,一步步摧毁了丰臣家的势力,最终在1615年攻陷大阪城,彻底消灭了丰臣家,在江户开幕,日本由此进入了德川幕府时代。 一统日本之后,为了禁止天主教传播,防止商人富豪与幕府对立,巩固幕藩体制,幕府的对外政策开始向锁国政策转变。1616年,幕府规定大明以外的所有商船只能在平户、长崎两港停泊交易。对于从南方来的商船而言,平户地方更偏,航道更加崎岖蜿蜒,所以长崎成了众多商船的首选。 这就造成了长崎城的畸形繁华,人口不过十来万,妓馆竟多达数百家,这还是有名有姓上儿规模档次的妓馆,要是算上那些为底层水手开设、连店名都没有的妓馆,那简直是多如牛毛了。 这几天楚凡从规模最大最豪华的花间馆开始,已经带着陈尚仁他们逛了十多家妓馆了。 大部分妓馆的老板或是掌柜对仙草牌卷烟的态度和阿部忠本一样,虽客客气气收下礼物,但对合作售卖一事却是委婉拒绝。 只有三家妓馆的老板同意试一试,分别接下了楚凡送出的十盒卷烟。 这样的遭遇,让本就不看好卷烟的陈尚仁更加确定楚凡这是在胡闹了——老头儿本打算好好松泛松泛,找那些相熟的红倌人诗词唱和,享受享受丝竹之乐的,这下可好,天天倒是在逛妓馆,可都是一本正经谈生意了,哪有什么乐子可言? “亦仙,要不今天咱们别去了,休息一天如何?”老头儿喝了口桔梗大酱汤,试探着问道。 楚凡一愣,他这两天也听到些伙计们的风言风语,这烟卷根本没人要,还不如赶紧处理完那些战利品,买了铜锭俵物回家是正经。 尤其是那张乙,私底下没少跟葛骠抱怨,这么多烟卷,要照这样送,得送到什么时候?还即便是低价处理掉,也不会影响楚凡在大伙儿心中已经建立起来的权威——谁都有看走眼做错事的时候,人无完人嘛,更何况楚凡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认栽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凡记得,葛骠跟自己转述这些话时,那神情再怎么掩饰都能看出他也是这么想的,让楚凡无比郁闷。 阿扁的威力可是经过历史的验证的,这一根本不用怀疑,只要给自己一儿时间,楚凡相信仙草牌卷烟就能风靡倭国! 可现在由于有了章鱼海盗的那些战利品,这支商队有了退路,大伙儿心思便有些松动,现在就连陈尚仁他们都懒懒的没了精神。 不成!绝不能任由这样思想泛滥!区区七八万两银子就打瞎了眼,以后还怎么做大事儿? 楚凡放下筷子,瞪了一眼嗫嚅着想要话的刘仲文,这才转向陈尚仁道,“世伯,要不这样,你把妓馆的地列个单子给我,我自个儿去跑。” 他这么一,陈尚仁便有些尴尬了,涨红了脸解释道,“这是大家伙儿的事儿,哪能让你一个人辛劳……罢了罢了,还是老夫陪你去吧。” “坏蛋!” 楚凡刚想什么,花厅外便传来了颜如雪的娇笑声,紧接着,她便牵着条半大不的狗狗进来了——这丫头女扮男装跟着楚凡逛了两天便没了新鲜感,第三天开始便窝在肥风馆不出去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条秋田犬,顿时被她当成了宝贝养起来。 “今天你还要出去吗?”颜如雪进来也不管花厅里气氛如何,劈头就问楚凡。 楚凡正郁闷着呢,也不话,了头。 丫头坐到他身边便摇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要不你别出去了,陪我逛逛街吧……咱们带馒头一块去,它可乖了。”馒头便是那条秋田犬了,肉嘟嘟的倒也贴切。 “不成!”楚凡瓮声瓮气回了一句,“我这儿办正经事儿呢!” 颜如雪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把自己到了墙上,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恨恨地一跺脚,起身就往院里走,一头走一头念叨,“什么正经事儿呀……不就是些狗屁烟草嘛……会有人要才怪了!……不陪我就算了,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她这声音这么大,花厅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埋头吃东西的陈尚仁刘仲文二人再没法装淡定了,满脸担忧地看向楚凡,后者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道,“准备好东西,咱们走!” 这一去便是四个时,等到楚凡中午回到肥风馆时,却发现早有个熟人等在这儿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全要了(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村上吉太郎今年刚刚四十岁,他在长崎城里拥有一家妓馆,他的“栖凤阁”虽比不上“花间馆”名气那么大,可也是长崎城内有数的妓馆了。 他是白手起家开了这家“栖凤阁”,那年他才1岁。在“花间馆”开张之前,若问长崎人哪家妓馆最好最豪华,必然异口同声首推他的“栖凤阁”。 可阿部忠本一来,那挥金如土的架势,那不惜成本的打造,那雅致到极的布置,一下就把“栖凤阁”比了下去。 渐渐地,长崎城中文人墨客带头,幕府官吏们附庸风雅,但凡肚子里有儿墨水的人都跑到“花间馆”去了。 为了夺回第一妓馆的地位,村上吉太郎不知想了多少办法,甚至不惜花大价钱买了这个姓氏——虽然“村上”和“阿部”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可好歹也算处于同一起跑线不是? 但他毕竟底子太薄,无论是风雅方面,还是人脉方面,与阿部忠本比起来还是相去甚远,所以他的那些法子基本没什么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栖凤阁”被“花间馆”压得死死的,若不是那些来自外地的商人们捧场,甚至有连老二的位置都不保的危险。 这让村上吉太郎伤透了脑筋,现在的他,但凡有一线希望能压倒“花间馆”,他都会毫不迟疑地尝试一下,所以当楚凡找到他,提出试用仙草卷烟,以便更好留住恩客时,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反正又不用他花钱,干嘛不试试? 结果还真就试出了奇效。 他的一位老主顾,三河地方的大商人,因留恋“栖凤阁”的一位红倌人,所以常年流连在长崎。不过这家伙不知什么原因,胯下那玩意儿不堪大用,“栖凤阁”的人也帮他想过不少办法,可就是不见好转,让他成为了“栖凤阁”的一大笑柄。 就在昨天,这家伙一时郁闷,狠狠吸了几支仙草烟卷后,居然一柱擎天了!足足折腾了一晚上,直到村上吉太郎离开的时候那位红倌人都还下不了床榻。 这事顿时在“栖凤阁”引起了轰动,再加上其他吸过仙草烟卷的恩客们也都纷纷表示,吸食之后的效果确如楚凡所言,神清气爽、耳目一新,而且感觉比以前更年轻思维更敏捷。 村上吉太郎是个谨慎人,即便他的主顾们交口赞誉这仙草烟卷有多好,他还是不敢尽信,于是他自己体验了一回。 当一早上吸完五支卷烟后,村上吉太郎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会交口赞誉了——这卷烟确实不愧仙草之名,吸完后不仅让人感觉整个身体充满了活力,脑子仿佛用水洗过一遍,无比清晰和敏捷,就连算账时扒拉算筹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更难得的是,吸完之后心情无比愉悦,时常萦绕在心的那些烦恼和不快仿佛一瞬间就消失无踪,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而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那位重振雄风的三河商人——分给红倌人的卷烟三两下就被这厮吸完了,这厮瘾上来以后,仗着自己老主顾的身份冲到他房间里撒泼,直到村上把楚凡送自己的那半盒卷烟放到他手里,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好东西!绝对是能大卖的好东西! 村上敏锐地嗅出了其中的商机,若是自己能抢在“花间馆”之前和那位上国秀才达成协议,别区区5两银子,就算买到10两银子一条恐怕买的人也会趋之若鹜! 更别有了这个大杀器,自家“栖凤阁”的生意肯定会再度火爆——想买仙草卷烟?请您来“栖凤阁”! 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位上国秀才的卷烟必须被自己全部买断才行,所以村上瞄了一眼账簿后,急匆匆赶到了肥风馆,坐等楚凡回来。 肥风馆一间日式会客室里,长着颗大脑袋的村上深深匍匐在地,单刀直入地道,“楚桑,照您的,两5钱银子一盒,您有多少我全要了。” 那位长着一撇胡子的通译范正龙今天病了没来,所以翻译的活计便落到了粗通倭语的陈尚仁身上。 老头儿听完这话,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这东洋矬子只怕是早上吃错药了吧? “你什么?”他难以置信地追问道,生怕刚才是自己听岔了。 “烟卷,仙草烟卷,请全部卖给我,拜托啦。”村上仰起头,目光炯炯直视陈尚仁。 “两5钱!你确定?”陈尚仁把两5钱得特别大声,似乎在提醒村上,这可不是一笔数目。 “哈伊!”村上再次深深俯下身去,毫不犹豫。 老头儿确认以后,转脸把刚才的对话翻译给了神在在的楚凡,他那张老脸上精彩极了,既有难以置信的表情,又有即将发大财的狂喜,还有对之前不屑一顾的懊恼。 直到今天早上,老头儿还固执地认为楚凡一本正经和妓馆掌柜们谈合作,不过就是年轻人抹不开面子,不愿承认自己失败的挣扎罢了。 老头儿不愿浪费时间,所以一门心思想要动楚凡尽快处理完这些无用的累赘——反正他们还有一堆金珠宝贝,怎么也能卖出七八万两银子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刚到第五天,就真有妓馆老板主动上门!还要吃下所有的烟卷!最关键的是,连价都不讲! 他不禁回想起还在湾子口村时楚凡跟他的那句话:“此物一到东瀛,必将风靡一时,每支便能售出1分银子,且还供不应求!” 他当时觉得那不过是年轻人信口雌黄,现在楚凡真的做到了!真的有人上赶着来抢! 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楚凡,看着他脸上那丝淡淡的笑容,看着他那成竹在胸的表情,陈尚仁简直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让一文不名的烟草,瞬间变得价比黄金? 楚凡此刻心中却是平静如水,这样的场景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淡淡地对陈尚仁道。 “告诉他,我的货他吃不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不回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方子房今年刚刚五十岁,他本是个落魄童生,读书耗尽了家中最后一个铜板,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走投无路之下抛妻弃子投靠了李旦。 他自负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策,乃是汉代张良张子房一类的国士,所以干脆连名字都改成了子房。 这一,似乎得到了李旦的认同,所以他成了李家的账房兼大管家。李旦死后,李国助似乎对他并不是很感冒,于是账房一职归了他人,而大管家一职也岌岌可危。 这不,想办法抢回颜大姑,请她回五岛这么棘手的事情就落到了他头上。 起来他还有个帮手,便是陈衷纪的表弟何建新,可方子房很清楚,若是依着何建新的性子来,肯定会坏事儿——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毛头伙儿,能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他们虽然是和曙光号前后脚进得长崎城,但就是因为在如何营救大姑这事儿上的分歧,他和何建新吵了几天这才勉强服对方放弃了直接武力攻取的计划,先让他这张生面孔来肥风馆探探路。 谁知道运气还真不赖,方子房带着俩手下刚进肥风馆的大门,便遇到了颜大姑一人一狗,撵得前院鸡飞狗跳。 在他的示意下,他那俩手下一左一右分散开,警惕地盯着院内。 “你想干嘛?”颜大姑这时才反应过来,警惕地朝后面挪了半步——眼前这几人她看着面熟,知道是父亲以前的旧部,却叫不上名儿来。 “属下乃李国助管家方子房,叩见大姑,”方子房压抑着满脸的喜色,单膝跪地抱拳道,“自从大姑被绑,咱们李大头领是食不甘味卧不安寝,日夜将大姑的安危挂在心头……呃,当然陈大头领也是一样。”他还是没法将陈衷纪撇开,毕竟人家也派了人当自己助手,“现下见到大姑身体安健,玉容未减,属下实在是喜不自胜……既然大姑已脱这贼子之手,属下斗胆请大姑移动凤驾,这就跟属下一同返回五岛,李、陈二位头领对大姑可是日夜挂念……至于这贼子……” “闭嘴!” 颜如雪舌绽春雷,一声暴喝吓得正得顺溜的方子房舌头打了结,一下楞在那儿,就连他那俩手下,也被吓得半跪在地。 楚凡现在在颜如雪心中,那可真是念兹在兹的心头肉,这方子房左一声贼子右一声贼子骂楚凡,以颜大姑的脾气,哪里还忍得住。 方子房却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居然惹得大姑大发脾气,觑眼观察大姑,只见她柳眉倒立,冷冷问道,“谁我被绑了?” “属下……是听陈大头领的表弟何建新的。”方子房灵机一动,把何建新推了出来。 “哼!就知道是这个没脑筋的!”颜如雪冷哼一声道,颜色稍霁,“你是助叔家的管家?正好你捎个信给助叔和纪叔,就我在长崎玩得挺开心的,等我玩够了自然会回去。”她自然早把自己被挟持一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啊~~”方子房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大姑——天爷爷呀,这是闹得哪一出? “啊什么啊,”颜如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道,“记住我的话了吗?就照这样跟助叔和纪叔……要敢胡八道心我宰了你!” 完颜大姑施施然转身,牵着她那馒头,一跳一跳朝偏院方向走去了,扔下半跪在地的仨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会这样? 方子房脑中急速转动着,他立刻想起了这几天派来盯梢的兄弟们,回来禀告时个个都是神色古怪,敢情在他们心目中天人一般的大姑不是被那秀才胁迫着逛妓馆,而是另有隐情呀! 再仔细一琢磨,他终于明白李国助给自己交待任务时,为什么脸色会那么纠结,仿佛含了颗黄连般难受。再一想李国助的那些话,什么“相机行事”、什么“一切以大姑安危为重”,当时他还没多想什么,现在才明白,敢情李国助什么都知道,却不好多什么。 怪不得陈衷纪也好,李国助也好,到了长崎边儿上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敢情他们都知道,大姑在这儿根本就是自愿的! 方子房想到这里豁然开朗,他苦笑了一下立起身来,随机不禁哈哈一笑——既然绑架的事儿变成了你情我愿的好事儿,那他这趟原本的苦差岂不是也变成了美差了? “方头儿,咱们该怎么办?”方子房的一个手下低声问道。 “怎么办?”方子房心情大好,笑着回答道,“都到了门口儿了,怎么也得叨扰叨扰咱们这位新姑爷。” 完他背着手,朝着颜如雪离去的方向施施然而去。 就苦了身后俩不明所以的手下,一路嘀咕着。 新姑爷?谁呀? —————————————————————————————————————————————————————————— 花间馆。 最北面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阿部忠本一本正经跪坐在榻榻米上,脸色阴沉。 他的面前跪着一名身穿深蓝色夜行服,头部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眼睛的人。 “乱波十一郎。”阿部忠本缓缓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阴冷。(螃蟹按:乱波是日本战国时期军中情报人员的称呼,也就是后来幕府时期忍者的前身,称呼不同而已;十一郎则是这个乱波的代号,类似于军情五处007号情报员) “哈伊!”那位乱波十一郎答应着伏到了地面上,看上去无比恭谨。 “这些天你监视肥字,辛苦了。”阿布忠本略略欠身道——肥字便是肥风馆的代号。 “为主君效力,不敢辞其劳。”乱波十一郎身子伏得更低了。 “请你看到的林子的情况和你的判断,拜托了。”阿部忠本再次欠身——林子便是楚凡的代号。 “哈伊!”乱波十一郎头在地上了一下,这才直起身来禀告道,“属下在肥字盯了三天……林子只出去过一次,目的地是长崎町奉行的家里,进去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出来……三天里前去拜访林子的商人很多,但大多是商人……进去时满脸期盼,出来时却垂头丧气,属下曾凑到其中两人身边偷听,听到他们,林子口风太紧,竟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仙草根本弄不到手……” 听到这里,阿部忠本眉毛难以察觉的挑了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波总统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看着乱波十一郎鬼魅般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阿部忠本眉头皱了起来。 “难道真是颜家的人?”他嘴里嘀咕了一句,从榻榻米上拖过来一张矮几,摊开一张洁白的宣纸准备写信,刚把那支来自大明的湖笔蘸饱了墨又停下了,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刚才乱波十一郎出了他的判断:这位来自登州的楚秀才多半和颜家有着莫大关联。乱波十一郎的理由是,他亲眼见到李国助的大管家方子房进出肥风馆,送来了一大堆东西,而楚凡更是带着一帮子人把方子房送到了门口,两人执手笑语,状极亲密,所以他认为楚凡和颜家瓜葛相当深。 如果楚凡背后是颜家,那他明明可以大卖仙草卷烟而不卖这事儿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想到这儿,阿部忠本不禁轻叹了口气,搁下笔从旁边拿过那个装帧精美的木盒端详起来。 自己毕竟还不是做生意的料儿呀——在仙草卷烟这件事上,阿部忠本觉得自己失误太大了! 作为乱波的统御者,五十五岁的阿部忠本自己也是从一名乱波逐渐成长起来的。想当年,年仅十六岁、学了三年忍术的阿部忠本离开伊贺时,恰逢时任太政大臣的丰臣秀吉为讨伐后北条氏扩军,他顺势而为加入了丰臣家的军队,正式成为一名乱波。在讨伐后北条氏的田原之战中,屡立大功,初露头角;其后更是在平定九户政实之乱里建立了奇勋,赢得了丰臣秀吉的召见,并赐姓阿部,获封美浓地方仓城城主,食五百石。正是太阁殿下的恩典,才让他从一名底层的平民鲤鱼跳龙门一步跨入贵族阶层。 文禄庆长之役中,阿部忠本任第五军团乱波总统御,可惜他运气不佳,在忠清道之战前,不慎受重伤,被第五军团总大将福岛正则送回了国内,寸功未立。(螃蟹注:所谓文禄庆长之役是日本对万历朝鲜之役的叫法) 但阿部忠本的勇猛还是给福岛正则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致于七年之后,福岛正则为即将爆发的关原合战做准备时,第一时间想到了阿部忠本这位出色的乱波总统御,请代理国政的德川家康给他下了征调令。 然而那时的阿部忠本早已看清了德川家康欲取丰臣家而代之的勃勃野心,正与忠于丰臣家的大名和城主们频繁联络,怎么可能听从德川家康的命令,向自己的主君和恩人太阁殿下的幼子下毒手? 所以在把自己家安顿好以后,阿部忠本毅然投入了西军一方,加入对抗德川家康的关原合战。 战场上,阿部忠本不止一次谋划暗杀德川家康,可惜每次都功败垂成,最终不得不接受战败的苦果。(螃蟹注:关原合战是德川家康消灭忠于丰臣秀吉的大名们的关键战役)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战后自己的仓城被德川家康清洗,妻子和三个孩子**而亡,从得到噩耗的那天起,阿部忠本发誓,一定要让德川家康和所有德川家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大坂夏之阵中,当天守阁即将失陷的前一刻,阿部忠本奉命率领乱波们将丰臣秀赖八岁的儿子丰臣国松送往肥后藩。(螃蟹注:大阪之战分冬、夏两阶段,大阪夏之阵中,德川家康攻陷天守阁,彻底灭亡丰臣家) 眼睁睁看着丰臣家彻底覆灭的阿部忠本没有放弃,他把名字从“松尾”改成了“忠本”,带着剩余的乱波们在长崎潜伏了下来。 很快他就遇到了众多同样忠于丰臣家、同样立志推翻幕府统治的同僚们,慢慢地形成了一个组织严密而隐秘的组织“木下丸”——这是为了纪念太阁殿下发迹时的名字木下藤吉郎——为给丰臣家报仇积攒力量。 随着他不断从日本各地收拢忠于丰臣家的乱波于麾下,他的财务状况开始每况愈下——没有固定收入的他仅仅依靠“木下丸”的救济根本养不活这些人。 所以在七年前,“木下丸”的大老们决定拨一笔巨款,并派出深通经营之道的助手帮他建立起这座花间馆,又从全国各地招揽当红妓子充实,最终让花间馆一举成为了长崎最大最高档的妓馆。 白了,花间馆就是组织在长崎的情报基地,当然同时也肩负着为组织赚取经费的重任。 正因如此,阿部忠本才会在楚凡拜访时犹豫,因为在善于潜伏的乱波看来,一动不如一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何可能导致情报基地暴露的事情都应该谨慎行事。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楚凡的仙草卷烟以栖凤阁为中心,正以疾风般的速度在长崎城卷起一场风暴。 仅仅十来天的功夫,仙草已经成为了长崎城里最热闹的话题。在栖凤阁妓子们全力推荐下,越来越多的长崎人尝试了这种烟卷,并迅速被其俘虏,成为最忠实的拥趸,在长崎各地的酒馆食肆中得意洋洋地吸食,并夸耀其神奇的功效和吸食后难以言喻的美妙感受,使得越来越多的长崎人纷纷涌往栖凤阁一探究竟。 而阿部忠本的花间馆中,虽然恩客们还坐得住,但已经有了朝栖凤阁涌去的迹象——这几天收进来的银子开始减少,而询问自己有没有仙草烟卷售卖的恩客越来越多。 就在昨天,长崎町的主税大允就明确地告诉伺候他的妓子,如果再没有仙草烟卷的话,他就只有到栖凤阁买了——至于还会不会回来,可就不好了。 这让阿部忠本极为愤怒和懊恼,愤怒的是,这帮该死的家伙明明留恋花间馆的妓子,却这么禁不住仙草烟卷的诱惑;懊恼的是,当初自己真不该错过楚凡合作——现在可好,村上那个混蛋已经抢先一步,和楚凡达成了独家经营的协议。 缓缓打开木盒,阿部忠本取出一支淡黄色的烟卷仔细端详起来,他怎么都想不通,就这么简简单单把烟草卷一卷,怎么就能变得让人神魂颠倒? 把烟卷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地尿骚味冲入了鼻腔,嗯,看来那位明国的秀才是往烟草中加了什么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阿部忠本无奈地放下烟卷,盖好盒子放到了一边,重新拿起了笔来。 他必须把关于楚凡和仙草烟卷的事情向“木下丸”汇报,顺便请示行止。 如果“木下丸”的大老们同意的话,他是不惮动用平时很少的乱波们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杀了楚凡,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鲁密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离开栖凤阁时,楚凡感觉很愤怒。 这个阿方索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一支鲁密铳硬是咬死了一百两银子不松口——看来他是把楚凡当肥羊了,不狠狠咬一口誓不罢休。 一百两银子啊,这家伙肯定疯了,还真当现在是战火纷飞的“桃山时代”?即便是丰臣秀吉争霸天下时的“桃山时代”,最好的铁炮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而已! 要不是因为鲁密铳实在是个好东西,楚凡肯定不会跟这个荷兰奸商费这么多口舌。 前世楚凡因为喜欢看穿越,其中不少都是以鲁密铳作为主要单兵武器,所以引发了他的好奇,查阅了不少资料。 鲁密铳,可谓火绳枪中的极品。明史上一句“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让前世的楚凡印象非常深刻。 它远,是因为它的射程可达一百余步,也就是150米左右,即便面对甲士,50米以内仍可一击毙命,这比起跑风漏气的神机营鸟铳强太多了,后者射程不过七八十步,面对甲士的话,估计得让对方冲到0米内才有杀伤力。 它毒,是因为鲁密铳有简单的照门、照星等瞄准装置,这明它有比较稳定的弹道特征,在一定距离内可以对射杀敌人;而最关键的一是,鲁密铳做工精良,完全不用担心炸膛什么的。 所以当楚凡听阿方索的货物是鲁密铳时,由不得他不动心——他早就下定决心要用这个时代最好的武器武装护卫队,眼下有现成的鲁密铳可用,他怎么会放过? 而且,在楚凡看来,鲁密铳仅仅是个基础,在这个基础上楚凡打算换装燧发装置、使用定装弹,甚至还可以试着使用加了氧化铜的**——这可是能使**威力倍增的大杀器。 如果上述这些都能实现,那楚凡可以肯定,燧发鲁密铳将是这个时代最强横的单兵火铳! 可现在,这荷兰奸商竟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一支,即便只买100支楚凡都得花掉1万两银子,银子还是事儿,关键是这种任人要挟、任人搓圆捏扁的感觉太难受了! “鲁密铳!” 嘎吱嘎吱走在厚厚积雪上,楚凡都没注意到沉思中的自己几乎是咬着牙迸出了这三个字。 他的嘟哝被身后的范正龙听到了,后者紧走几步跟上他后低声道,“公子可是对这鲁密铳志在必得?” 楚凡这才回过神来,头道,“正是……只是这厮这般漫天要价,我实在心有不甘……正龙兄可有妙计?” 范正龙微微躬身道,“妙计范某倒是没有,只是觉得这阿方索很是蹊跷。” 楚凡站定了脚,望着范正龙疑惑地问道,“哦?有何蹊跷?” 范正龙又凑近了些,“公子可还记得花间馆初次遇到这阿方索的情形?……范某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烂醉如泥,的可是佛郎机话,可今天他一句佛郎机话都没露出来。” 楚凡听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正如范正龙所,今天的阿方索先是荷兰话,继而又是用英语和自己交谈,确实一句佛郎机话都没过,可这又能意味着什么呢? “正龙兄的意思是……?”楚凡揉了揉鼻子问道。 “以范某之见,这阿方索绝非荷兰人!”范正龙声音压得更低了,“而是佛郎机人!” 楚凡心里一动,他像是隐约抓到儿什么了。 “公子,范某闯荡江湖多年,所遇佛郎机人,无一不是切支丹教徒!” 听到这里,楚凡一下豁然开朗了,眼望着不远处那座基督教教堂,他心中很快形成了一个计划。 —————————————————————————————————————————————————————————— 长崎城南。 净真寺旁边的一个村庄里,占地宽广的一个大宅中,左偏院正房中,七八个粗豪汉子或坐或卧,围在一名脸色灰败的年轻男子周围,似乎在等他做什么决定。 年轻男子便是何建新了,若不是眉毛过分浓密,加上眼角外突,他这张脸几乎无可挑剔了。 然而此刻,这张帅脸的脸颊正微微抽搐着,显示出主人正在经历剧烈的心理斗争。 “阿新,要我,咱们也别管方子房那老狗了,该怎么干怎么干……什么基巴新姑爷,老子们眼里,只有你阿新才够得上姑爷这身份!……论身家、凭人材,别那个狗日的秀才,就数遍咱们山寨这一辈儿里面,有谁能赶得上你?……真不知大姑怎么就瞎了眼,被那狗日的迷得……”一个半躺在榻榻米上的满脸络腮胡的家伙骂骂咧咧地开了口,才到一半就被旁边一个看上去老成得多的黑脸大汉喝阻了。 “闭嘴!毛三儿你想死啊?大姑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 看到这个叫毛三儿的人缩着脖子住了嘴,黑脸大汉这才转向了何建新,“阿新,我觉着咱们还是不能这么冒冒失失就动手……大当家送你上船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做掉那子确实是大当家的,可他前面还反复强调,一定要保护好大姑,不能让大姑有丝毫损伤……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冲进去,且不那子会不会狗急跳墙对大姑不利,就黑灯瞎火的,万一咱们自己一个不心伤着大姑了,咱们怎么回去见山寨几万兄弟?” 那何建新斜睨着这黑脸大汉道,“六哥,你这意思是咱们就只能听方子房那老狗摆布,任由大姑和那狗日的秀才……” 后面的话他没,却把牙齿咬得咔吧直响,显而易见已是极为愤怒。 话虽然没,可屋里众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什么意思,大多数人和他一样,都是满脸愤怒,在他们看来,大姑不选山寨里的人,简直就是山寨所有男人的耻辱! 那位黑脸大汉名叫陈六子,脸上飞速闪过一丝轻蔑的表情后,沉声道,“阿新,方子房再怎么不对,他可是两位大当家都了头的……救大姑这事儿由他掌总,咱们只是从旁配合……他现在既然决定等两位当家的信儿,咱们不妨……” “六哥!” 那何建新脸红筋涨地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就问一句,到底还是不是我阿新的兄弟?” 看到陈六子默然头,何建新势若疯虎地吼了起来。 “是我兄弟就抄家伙,今晚咱们杀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满天的乌云把整个天幕遮掩的严严实实,大地上即便铺满了白雪,可依然只能依稀看到个模糊的影子。 远处不时有橘黄色的灯光闪动,不知是哪家馆驿的,在这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分外醒目。 一行人正在屏息疾行。 他们身上一水儿的紧身黑衣,就连脸上都严严实实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双双狠厉的眼睛,似乎要让自己完全溶入这黑夜中;每个人腰间都系着紧紧的腰带,上面零零碎碎挂满了物件,有的是短刀,有的是箭囊,有的是镖囊,有的是药袋,有的是短柄飞斧,还有好几个人腰间挂着陶瓷罐,里面不用问便知道是猛火油;背上背着的却是琳琅满目,半人高的巨弓有之,长长的鸟铳有之,尚未上弦的十字弩有之,更多的人背着的,是倭国常见的长达三尺以上的太刀。 打头的便是何建新,他的太刀长达四尺,枝枝棱棱背在背上,不时在路边的雪堆上划拉出团团雪雾。 个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武装到了牙齿的人,排成一线纵队,在雪夜里蜿蜒而行,仿佛一条巨大的蜈蚣。 长崎他们是熟悉的,七弯八拐很快便抵近了目的地——肥风馆的那个偏院。 蹲在离偏院百步之遥的树林里,精悍的海盗们开始做准备,巨弓和十字弩轻轻地上好了弦;长长的鸟铳装好了药、压实了铅丸,火绳也着了,还用黑布袋套上,免得暴露了火光;雪亮的太刀抽了出来,刀鞘以及身上用不着的东西都遗弃了,免得影响活动。 这是群积年老海贼,做惯了杀人越货的活计,手上的人命最少三条以上,所以整个准备过程中除了拔刀出鞘时隐约能听到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外,再无半杂音。 “毛三儿,你,你,还有你,跟着我,”收拾停当,何建新低声了几个人,“进去后跟着我,我们负责找大姑,别的不管。” 完他盯着了身边陈六子身上,“六哥,剩下的人你带,就一个目标——找到那个狗日的秀才,杀了他!” 陈六子轻轻了头,转身分配人手去了。 眼望着前面黑沉沉的偏院影子,何建新眼中闪烁着狂热而残忍的光芒,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大姑是我的!谁他妈也别想抢走!” 随着陈六子轻轻挥手,个黑色身影灵猫般蹿出了树林,弓着腰疾步向前,很快便来到了寂静无声的偏院墙角。 黑暗中火折子被晃燃了,一下燃猛火油罐上那粗短的引线,“嗤嗤嗤”的轻响中,三个光从墙角升起,向院内急坠而去。 “轰轰轰!” 院中立刻响起了陶罐炸裂的闷响。 “上!” 何建新大叫一声,手一挥,尖利的钢爪激射而出,飞向了墙后。 滴里当啷一阵脆响过后,个矫健的身影毫无滞阻地飞上了墙头! —————————————————————————————————————————————————————————— 就在何建新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刻,长崎西北1000多里外的椛岛上,距离大海不远的番岳山脚,一座四角建有坚固碉楼的中式庭院中,灯火辉煌。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欢宴,粗大的鱼油蜡烛插满了四壁,将宽阔的正厅照得白昼也似;仆役们端着酒水菜肴流水般往各个桌子上送,虽只是些寻常菜肴,可分量格外足,光看装菜用的是大海碗便知吃饭的都是些豪放之人;大厅里摆了足足八桌,不时响起吆五喝六的豁拳声和嬉笑打闹声,全是闽音。 主桌上坐着七个人,却是个个脸色凝重,似乎完全不受大厅上热烈气氛的感染。 看得出主桌上酒宴已残,杯盘碟碗俱已撤下去了,每个人面前,不过一盏清茶,一碟蜜饯干果而已。 主位上坐着的矮壮的中年人,脸极阔,脖子似乎和脸一样宽,浓眉大眼,此刻紧抿着厚厚的嘴唇没话;他的旁边,主人位上坐着的便是李国助,而右边则是陈衷纪;剩下四人也都是精明强悍之辈,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正盯着大大的八仙桌中央放着的一个精致木盒,赫然便是“仙草”牌烟卷。 “林大当家一到,咱们八兄弟就差杨天生杨大哥了,”李国助悠然开口,才算把众人眼光拉了回来,“算起来,咱们八人自打大员一别,已有一年多没聚这么全了。” “那是!”他身边今天的主角林大当家林三娃头道,“咱们八人走的走,被排挤的被排挤,平日里天各一方,要聚齐可不容易……郑一官那个混蛋,直拿咱们当软柿子捏!” 他也是颜思齐当初二十八兄弟之一,颜思齐死后,被郑芝龙排挤到了温州外海一带,负责收拢流民。油水既少,压力却大,还不时与浙江的海巡道发生冲突,时间不长就已经损失了四条船了。 他一开口,众人纷纷附和,不禁痛骂郑芝龙处事不公。 等到大家发泄地的差不多了,李国助这才咳嗽一声道,“列位兄弟,这次大姑之事,起来是坏事儿,可同时又是好事儿……要没这事儿,咱们还不定哪年才能聚齐呢。” 他这么,带着为陈衷纪开脱的意思,后者自然心领神会,隔着林三娃微微朝李国助头示意。 “到大姑这事儿,三娃我还是没闹明白,”林三娃皱眉道,“国助兄弟,你这信里写得曲里拐弯的,一会儿是被什么登州秀才挟持,一会儿又性命无忧,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呀?”他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什么,搞不来那些弯弯绕。 李国助微微一笑,把颜如雪如何被擒,双方如何约定,后来颜如雪又与登州秀才如何如胶似漆大略了一遍,最后道,“林三哥,我留在长崎的那管家今天也恰巧送了封信回来。” 完他掏出信递给林三娃,林三娃拿过后瞟了一眼又还给了他道,“我大字不识几个,会看什么信啊……你直接跟我不就得了,我信得过你。” 李国助苦笑着摇了摇头,把信中大意了一遍,无非就是颜如雪发话了,要跟在楚凡身边玩一阵子,让各位叔伯别担心云云,然后方子房还把他摸到的楚凡身世写了进去,最后提到,楚凡的“仙草”烟卷现在正像阵风一般席卷长崎,赚得盆满钵满。 “砰!” 那林三娃听完猛地一拍桌子,不知了段什么话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伏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花了两百多两银子,楚凡终于把这个有着古怪官名的检非违使少尉给送走了。 事情闹得太大,若不是事先楚凡及时清理了现场,然后把放下武器的海盗们藏了起来的话,恐怕这事儿还不是花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儿——深夜里使用火铳动静太大了,惊动当地驻军在所难免。 最后楚凡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已经死了的几个人身上,花银子只是为了把尸首留下来。 前脚送走检非违使少尉,后脚方子房就进了门。 李国助这位管家这几天看出了一些端倪,可却拿何建新一办法没有——何建新是陈衷纪的人,虽然名义上是他副手,可真要犯起浑来,他也无可奈何。 今晚他发现何建新那个院子已经空无一人时已经晚了,等他气喘吁吁赶到肥风馆的时候,检非违使少尉手下的足轻们已经把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时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形,很担心鲁莽的何建新闯进去后误伤了大姑,这可是会要了他的老命! 更加担心的是,若这何建新被幕府抓到的话,八大家乃至整个大员山寨在长崎布的很多都得完蛋!——这家伙作为陈衷纪的心腹,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就在他心急如焚安排手下分赴各个通知撤离的时候,他看到那位检非违使少尉出来了,是楚凡带着一大群人送出来的,这让他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楚凡没事儿,那大姑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儿;只要大姑好好的,自己这趟差事就算没办砸,甚至还有可能在诸位大当家面前露一脸。 再仔细一看,方子房心里更踏实了——那位检非违使少尉手里除了一包银子外,没有带任何俘虏! 看着笑语吟吟的楚凡,方子房打心眼里佩服! 先何建新这出其不意的偷袭,楚凡竟是谈笑间便化解得干干净净——要知道,何建新带着那帮子兄弟,都是见过不少大阵仗的老海贼,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再楚凡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对于偷袭自己的敌人却能不动声色保护下来,这得有多宽广的胸襟才能做到——要换成其他十七八岁的毛头伙,别幕府的驻军来了,就不来估计也得把人绑了送大牢去! 最后再这深更半夜惊动了军队,短短时间里就能把语言不通的异国武将忽悠走,这心机这手腕,真让人无法相信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所以当方子房进门以后,看到楚凡黑着一张脸对他爱理不理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不管怎么,何建新名义上还是他的副手,闹出这样的事情楚凡会给他好脸才怪了。 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的是颜如雪,对于这位大姑,方子房更是无话可,只能一个劲儿的赔不是道心。 最终还是楚凡出来打了圆场,让那些老海贼们一个个都写了伏辩——就连方子房自己都写了一份,盖上了红红的大拇指印——这才让方子房把灰头土脸的俘虏们全带走,只除了那位受了枪伤的陈六子。 “老方,句实在话,我是信不过你们找来的医生,”楚凡解释为什么要留下陈六子时是这么的,“这位兄弟中的可是铅弹,要是交给你们自己伺候的话,多半是个死!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楚凡这话让方子房无话可——他确实见过太多因中枪最后死于伤口溃烂的例子了。 领着俘虏们,抬着何建新他们的尸首往回走的路上,方子房再次感叹楚凡的精明。 按常理来,楚凡本应把俘虏们全押在手里,可这样做的话,楚凡就是要和陈衷纪撕掳清楚了——而楚凡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娶颜如雪的,某种意义上,他和陈衷纪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撕掳这么明白还怎么过日子? 所以楚凡这手让俘虏们写伏辩便显得格外高明——这事是何建新挑衅在先,到天边去陈衷纪也没道理,可如果没有证据的话,那事情就不好了;现在白字黑字落在了纸上,这官司陈衷纪不打则罢,要打的话陈衷纪就只会自己打脸! 年纪,竟把这么棘手的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这位新姑爷,真是妖孽呀! 就在方子房在雪地上连连摇头感叹的时候,他心中的妖孽正笑吟吟的拎着两个布袋进了偏院的一间厢房。 厢房里坐着的,正是赵海和凌明,以及两名船上的伙计,看到楚凡进来,全都站了起来,一脸的喜色。 “都坐,都坐!”楚凡招呼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次咱们能赢得这么干脆利落,赵叔和凌哥功不可没呀!” 完把俩布袋往桌上一放道,“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们自己看着分……其他地方我不管,我这儿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几人谢过以后,赵海搓着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公子这么称呼,俺老赵可不敢当……公子拿俺们当兄弟看,俺们干老本行回报那是该当的,什么功不功呀……句不怕闪舌头的话,跟俺老赵比起来,姓何那子还嫩儿……俺盯了他这些天,他愣是一儿都没察觉,就这样还敢偷袭咱们?这不找死嘛。” 到这儿,赵海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凌明道,“不过这事儿起来,还得俺们凌明兄弟……若不是他上次到方管家那儿发现了端倪,俺哪会知道姓何的子包藏祸心呀。” 凌明脸上笑意一闪而过,沉声道,“俺这也是听公子过,这姓何的子以前对颜姑娘有那什么,这才上了心……俺到方管家那儿的时候,正好遇见这姓何的子……他看俺那眼神儿就不对,总是透着股子儿想活剥了俺的味道,俺就知道这子心里有鬼……果然让老赵盯了两天后发现这王八羔子居然在往屋里运武器,还不断派人盯俺们的梢。” 楚凡笑着拍了拍凌明的肩头道,“凌哥厉害呀,光看看都能看出对方包藏祸心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凌明那双狭长的细眼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道,“哪有公子得这么玄乎,不过就是个牙人罢了……这察言观色可不就是吃饭的本事?” 楚凡不过随口一,却不料他反应这么大,倒更加好奇起来。 这凌明,到底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阿二的信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九州岛上,长崎东南方几百里远的百贯山山脚有一座丛林,名叫昌明寺。 这是座历史很悠久的丛林,最早供奉的是天道大神,但在平安时期被一向宗买了下来,成为了萨摩藩里唯一一座一向宗寺庙。 这里地处萨摩藩与肥后藩的交界处,且又不在交通孔道上,所以非常地隐蔽和闭塞。 昌明寺周围有个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除了那位名叫三木丸的家伙外,其他全是租种昌明寺寺田的贱民。 阿二便是其中之一,此刻,他正背着个大大的背篓,梭巡在昌明寺通往川内川的道路上,希冀能捡到几块来往牲畜的粪便,以便为他那差不多1町的稻田准备来年的堆肥。(螃蟹注:町是日本土地面积的计算单位,1町约等于15亩) 背篓里只有几块干巴巴的马粪,阿二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心情有些落寞——昌明寺现在越发封闭了,往年还不时有僧侣或是插着刀的老爷们来往,今年竟是经常好些天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人来,便没有牲畜粪便可捡,自己那町地的堆肥可该怎么办? 阿二没有名字,“阿二”不能算名字,只不过是他老爹为了不混淆几个子女给他起的一个称呼罢了——贱民是没资格拥有名字的,哪怕是三木丸这样的名字。 阿二今年四十二岁,算起来,他家租种昌明寺的田地已经辈了,可他没三木丸那样的好运气,能成为昌明寺典座的老丈人,进而成为昌明寺寺田的包租,摇身一变从贱民变成了拥有名字的平民。(螃蟹注:典座,是寺庙里厨房和斋堂的负责人,简单的,就是后勤总管。ps:日本僧侣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不过阿二觉得自己不比三木丸差,因为他生了三个儿子。 二儿子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因为家里养不起,所以早早就送到了肥后的八代那边过继给了当渔民的远房表哥,那家伙总是生不出儿子。 起来,阿二干农活还是非常卖力的,只是昌明寺的长老们心太黑了,今年才是宽永五年,可村子里的租子都已经交到宽永八年去了。(螃蟹注:公元168年是日本宽永五年) 这还不算完,听三木丸,今年还得再交两年的租子,若有胆敢不交的寺里就要追比欠债了。 村里人家家都欠着寺里的高利贷,阿二算是欠得少的,可也有三两银子。欠了五年,利滚利算下来,现在已经变成了18两了,这还是两年前追比欠债时阿二卖了最的儿子还了5两银子,要不还得更多。 不过他还算幸运的,村里欠的最多的已经上百两了,估计这辈子是还不完了,只能等下辈子吧。 想到这里,阿二不禁用满是怨毒的目光扫了一眼远处的昌明寺,该死的和尚们,一天啥事不干,一个个还能吃得肥头大耳的;自己天天喝野菜汤,连颗大米都看不到,还得拼了命种田交租子! 佛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呸! 还是主好呀! 阿二四处张望了半天,确定没人看得见自己后,飞速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嘴里虔诚地念了一声“阿门”。 是的,阿二是切支丹教徒,去年夏天才受的洗。 阿二投入天主的怀抱,还得从他那过继出去的二儿子起。 阿二的二儿子虽过继出去了,可每年都还要回来一两次看望生父生母。每次回来,孝顺的家伙都会或多或少带回鱼干、咸菜乃至黄澄澄的海盐,是这个贫寒到了极的家唯一的佐餐物。 就在去年年初,柳树刚刚抽条的时候,家伙又回来了,这一次居然扛了一袋大米,还鬼鬼祟祟塞给他们老两口一把明国的铜钱,吓得阿二连连追问,生怕家伙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在阿二看来,人穷没什么,可要是偷鸡摸狗就真辱没祖先了。 家伙倒也没隐瞒,一五一十把自己入了切支丹教的事情了一遍,还肥前、肥后好多人都入了教门,每年除了礼拜日可以从教门领圣餐外,还能得到不少好处,比如看病啦、救急啦,甚至教门还时不时给教徒们发放食物和钱财,家伙扛回来的大米和铜钱便是教门发放的。 家伙的话让阿二动了心——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教门? 他从就是在这百贯山脚长大,见过的僧侣都是和昌明寺那些黑心和尚一模一样,何尝听过不收钱还倒施舍的僧人? 于是在家伙的怂恿下,阿二生平第一次出了远门,是远门,也不过就是翻过百贯山和笠置山,向北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了肥后的下田代村而已。 在那里,阿二见到了那位名叫佐藤平次郎的修士——那可是位大老爷! 能拥有姓氏,那就是阿二平时不敢平视的的大老爷,可这次,大老爷非常慈祥,没有半老爷该有的骄横和不屑。 佐藤给阿二讲了很多道理,尤其让阿二印象深刻的是,他和佐藤一样,都是天主的迷途羔羊,天主用他的血和肉替他们在赎罪——阿二虽然听不懂什么是迷途羔羊,也不懂天主为什么要为自己赎罪,但他觉得,能和大老爷平起平坐,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荣耀。 更让阿二惊奇的是,佐藤大老爷在送他离开时,居然送给他一块怪模怪样的叫“面包”的东西,还有一撮雪白的精盐——是的,正是阿二连见都很少见的精盐!佐藤管这叫“圣餐”。 很自然的,阿二就成了佐藤大老爷的常客,并在去年叶黄之前受洗入了教,成了一名真正的切支丹教徒。 随着了解的深入,他也明白了,现在的官府是不允许他们入教的,切支丹教徒一旦被发现,将遭受非常可怕的惩罚。 可阿二还是义无反顾的入了教,因为他的心中有这样一个信念:以后的世界,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贱民,没有老爷,大家都是天主的羔羊! 为了这个以后的平等世界,阿二不怕任何惩罚! “得笃得笃……” 远远响起的马蹄声把刚刚画完十字的阿二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山道上疾驰而来一群骑着马的人,领头的人手中掣着一面旗子,上面绣着一个大大桔梗。 阿二张皇失措地找了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深深地拜服在地,悄悄抬头偷觑这些耀武扬威的人。 桔梗家徽,那是肥后藩藩主加藤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这个魔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哎呦,哎呦~~” 随着柱子轻轻揭开豆豆脸上的细纱布,豆豆呲牙咧嘴地叫唤了起来。 前天晚上一场短促的恶战,商队这边拢共开了七枪,就有一支鸟铳出事——倒是没炸膛,可枪尾裂开了一道缝隙,喷射而出的火药燃气把豆豆半边脸颊都冲烂了。 “你忍着儿不成吗?”柱子一边给他换药,一边瞟了一眼躺在旁边床榻上似乎睡着了的陈六子,有些恼怒地道。 “疼!疼啊,哥!”豆豆再没有了那晚的勇猛和镇静,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看看人家,公子用那什么酒精给他洗伤口的时候,豆大的汗珠冒了满脸都没吭一声,”柱子虚指了一下陈六子,有些怒其不争地数落着豆豆道,“再看看你,换个药鬼喊鬼叫的,像个什么样子?” 这下家伙总算停止了叫唤,偏头看了看熟睡中的陈六子,他心里也很佩服这个“俘虏”,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咬牙忍着。 “柱子,赶紧地,走啦!”柱子刚给豆豆换完药,刘仲文从门外探头进来叫道,柱子应了一声出来了。 刘仲文一闪眼看到了熟睡中的陈六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喊道,“葛叔!你跟吉祥丸了没有,让他找的大夫有回音了吗?” 葛骠从偏院一角闪身出来回答道,“俺昨天就逼着吉祥丸去找那什么传教士了,他对方倒是应承了,可要到今晚才有时间来。” “正好!”从楼上下来的楚凡接口道,“要是人到了我们还没回来,葛叔让他等等……这手术我不在一边盯着不踏实。” 手术是什么葛骠完全搞不懂了,不过他早习惯了楚凡嘴里这些稀奇古怪的名词儿,头应承了下来。 站在还残留着烧焦痕迹的庭院里,楚凡整了整那件水蓝色的锻袍,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停当的柱子他们,嘴角微微一翘道,“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柱子一看楚凡那副坏笑的模样,心里便咯噔一下,他知道阿方索这个奸商这次恐怕要遭殃了——上次公子露出这幅坏笑表情后不久,何建新便栽在了豆豆的火铳下! 就在柱子为阿方索默哀的时候,后者正站在长崎一个他很少来的街口等楚凡呢。 阿方索现在对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明国秀才一刀很有把握了,对方这些天往自己的仓库跑了三四趟了——开箱验货、试射,甚至还带了尺子来丈量尺寸,阿方索看得出,明国人对自己这批鲁密铳非常的满意。 虽然楚凡绝口不提价格的事情,但阿方索相信,只要自己咬紧牙关不松口,楚凡最后只能乖乖地照他的报价掏钱买货。 这些天他也没闲着,变着法儿从各个渠道打听这帮明国人的情况,自从知道现在风靡长崎的仙草卷烟就是楚凡在卖以后,阿方索更加安心了——在阿方索看来,对方用贱得不能再贱的烟草就从长崎刮走了那么多银子,花个两三万两买这个时代最好的枪炮武装自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长崎町那边阿方索也问明白了,得到的答复是,荷兰人和明国人之间的交易长崎町不干涉——只要不卖给倭国人,长崎町才懒得管的,他们只管收税。 那句话怎么的?对,用明国人的话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阿方索美滋滋地盘算着,那几门六磅野战炮看样子楚凡也感兴趣,到时候该报个什么价才合适呢?八百两?还是一千二百两? “hello!” 熟悉的英语问好声打断了阿方索的美梦,抬头一看,满脸笑容的楚凡带着他那的卫队正朝自己走来。 理了理精心准备的硬领,阿方索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朝楚凡张开了双臂,“你好!我亲爱的朋友!几天不见,楚先生看上去又英俊了几分。” 楚凡机智却又不失礼地躲开了阿方索的熊抱,笑着和他寒暄着“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没营养话。 聊了足足五六分钟,阿方索实在忍不住了,“楚先生,前几天我火绳枪和青铜炮你都看过了,你看我们今天是不是谈谈交易的事情?” 楚凡神秘的一笑,“不急不急,时间还早嘛……啊,我想起来啦,今天可是礼拜日,阿方索先生,我对你们加尔文教派怎么做礼拜非常感兴趣……正好这里有个教堂,我们去做礼拜如何?”他把加尔文教派几个字特意得大声,顺手指向了上次和颜如雪出来时看到的那个新教教堂。 阿方索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了,当楚凡出加尔文教派时他心里便如堕冰窟了——这个明国人怎么会对欧洲宗教的瓜葛这么了解? 不过他还是嘟哝着试图拒绝,“楚先生……我们加尔文教徒……做礼拜时不接待异教徒……对不起!” “是吗?”楚凡扬了扬眉毛道,“不如我们试一试,看看这个教堂里的牧师先生是不是也和你的习惯一样?” “哦!不!”阿方索摆了摆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认为完全没有尝试的必要。” 楚凡使了个眼色,刘仲文和柱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阿方索夹在了中央。 “阿方索先生,你有两个选择,”楚凡凑到阿方索那张吓得惨白的脸面前,声若蚊呐般道,“要么,好好跟我谈谈火绳枪和青铜炮的生意;要么,咱们一块去教堂里做礼拜……当然我们也可以省去那么多繁琐的步骤,直接到长崎町奉行的面前,你天主教徒身份这事儿,如何?” 阿方索脸色更加苍白了——对!他是佛郎机人,更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从他懂事开始,就被家里的大人、教区的牧师,以及所有全身心侍奉上帝的人们不断灌输一种思想,这个世上,如果还有比摩尔人、比伊斯兰人、比远东的异教徒更加邪恶的人的话,只能是那些新教徒了——不管是德意志的加尔文教徒还是法兰西的胡格诺教徒甚至海峡那边的清教徒,都是一群打着信仰上帝旗号的撒旦! 而在长崎,恰恰是这群撒旦骗取了幕府的信任,把他们这些真正信仰上帝的人扫地出门!他很清楚跟着楚凡去长崎町奉行那儿会有什么下场——他的船和货物将被全部没收,运气好的话,倭国矬子们会把他扔上去往澳门或是马尼拉的商船,或许他还能留条命下来;运气不好,被扔上通往巴达维亚的船的话,他可就完蛋了,那里等待他的,将是撒旦们无情的皮鞭甚至残酷的绞刑! 看着楚凡那张挂着淡淡笑容的脸,阿方索一下泄了气,嘴里迸出一句咬牙切齿的话。 “你这个魔鬼!上帝会惩罚你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俊俏的小弟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天已经黑尽了,楚凡才带着醉醺醺的一众兄弟们回到肥风馆。 祭出天主教徒这个大杀器后,阿方索果然乖乖服了软——任凭他奸猾如鬼,还是明白命比钱重要这个道理的。 接下来的生意就很好谈了,每支鲁密铳最终定价0两银子,他订了500支——护卫队肯定要扩大,大师兄孙元华那里要送一部分过去,再加上楚凡还需要一部分鲁密铳来实验改造,所以500这个数量是比较合适的。 6磅野战炮楚凡也要了5门,每门00两——野战炮名副其实,炮架轱辘一应俱全,一匹驮马就能拉着到处跑,实在太崎岖的山路,还可以用人力拉;一门炮10个子铳,据阿方索介绍,射程可达八百到一千米,实在是野战利器。 至于十二磅和十八磅船用重炮,其实楚凡看着是很眼红的,可他现在买的话只能放在仓库生锈——“曙光”号船体结构根本装不上这么重的炮,开一炮就得散架!而新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成,所以楚凡只得忍忍了。 正因为考虑到日后还可能向阿方索这个佛郎机奸商采购更多的武器,所以楚凡才没对他逼迫太甚——两项相加楚凡要付给他1万1千两银子,足够他招募水手东山再起了。 另外楚凡还给他指了一条光明大道,那就是把剩余的武器运到澳门去,想办法卖给广东的官员——要知道这个时代,大明对于大型火炮的需求还是非常旺盛的。 由于楚凡的报价处处留有余地,而且还给自己指出了发财的金光大道,所以阿方索由怒转喜,到后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非要拉着楚凡到长崎最大的一家酒馆畅饮庆祝。 席间楚凡提出的合作建议,阿方索也都一一应允:一是阿方索日后帮楚凡采购各色武器,二是帮楚凡在澳门招募各种西洋工匠,比如造船的、造玻璃的、熟练水手等等;而楚凡也答应了阿方索,会想方设法帮他组织货源,不至于让他离开牛岛时空着手。 双方相谈甚欢,酒自然也就喝得尽兴,不过阿方索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在楚凡、刘仲文他们轮番轰炸下,没多久便醉成了一滩稀泥。 把阿方索安顿在栖凤阁之后,楚凡记挂着约请的那位能做外科手术的传教士,匆匆回到了肥风馆。 一进偏院的花厅,楚凡便看到了那位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荷兰传教士——他约莫有三十多岁,一部乱糟糟的胡子,身上衣服也是污秽不堪,和楚凡心中外科大夫的印象相去甚远。 他还带了两个不知是助手还是学生的倭国人,个子矮的那个还罢了,另一个身高在1米65左右,若不是他头上那典型的倭国人发式,楚凡多半会误认为他是明国人。 这名倭国助手长得非常……干净,与那位荷兰传教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白净净的鹅蛋脸像姑娘一般光滑细腻,五官巧而精致,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不出的沉静内敛,薄薄的嘴唇随时都紧抿着,似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开口话。 好个俊俏的弟弟,楚凡心中不禁暗赞一声。 “楚公子阁下,这位便是长崎城大名鼎鼎的牧师亨克·雅各布斯·范丹斯·考斯提斯。” 胖乎乎的吉祥丸见楚凡终于回来了,赶紧给他介绍,还好范正龙一直留着,要不光这亨克牧师的名字就得让人愁死。 “亨克牧师可是长崎最好的大夫,”眼看楚凡眼中满是疑惑,吉祥丸忙不迭解释,“虽他是个牧师,可长崎人都知道,若是挨了刀伤箭伤,能得到亨克牧师的救治,命就算是保住了。” 楚凡艰难地伸出了手和亨克握了握,算是勉强承认他外科大夫的这个身份。 “请容许我介绍我的两位助手,”亨克指着矮个倭国人道,“这位是阿平。”楚凡一听,便知道又是个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贱民。 “这位是四郎,益田四郎。”介绍完矮个倭人,亨克转向了那个干净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还加了一句,“四郎今年虽然才17岁,可已经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了。” 楚凡眼睛一亮,他到倭国已经有段时间了,当然知道有名有姓的人身份比较高贵,一般是不屑于同贱民有什么交集的,可这位益田四郎却能和那个叫阿平的贱民和平相处,嗯,看来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益田四郎深深鞠下躬去,礼数周到,和那位不知所措的阿平形成了鲜明对比。 “上国大人,请务必相信亨克牧师的医术,在长崎,我们已经救活了几百个人了。”益田四郎直起身,干净深邃的眸子直视着楚凡认真地道。 这孩子不简单呀! 刚刚见面居然就看出了自己对亨克医术的怀疑,没想到年纪便是个揣摩人心的高手! 楚凡对这俊俏的弟弟顿时兴趣浓厚起来,趁着众人手忙脚乱火把布置手术台的当口,旁敲侧击地打听起益田四郎的身世来,可家伙口风紧得很,除了自己父亲是一位浪人外,楚凡再挖不出其他任何信息了。 很快,陈六子被抬了出来,由于铅弹留在体内毒性很大,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在楚凡的坚持下,亨克在做手术前用酒精——这是楚凡反复提炼清酒得到的——仔细擦拭干净了糜烂的伤口和亨克的所有器具,然后才开始下刀。 折腾了十来分钟后,陈六子肩头的铅弹终于被取了出来。 又花了大约半个时,亨克把铅弹周围的腐肉切除干净,益田四郎取出了一个的烙铁,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火盆里。 楚凡一看就明白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为了防止感染,大夫们都是用烙铁反复烙伤口! “不!不用!” 楚凡及时开口,叫停了益田四郎的动作——有了高浓度的酒精,何必再让陈六子接受这么痛苦的酷刑呢? 解释了半天后,楚凡终于让亨克相信自己的酒精能很好的防止伤口感染,后者这才连声嘟哝着“要是发生坏疽我可不负责”之类的话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三人已经走出偏院以后,益田四郎又返身回来,找楚凡讨要了一罐酒精,楚凡问他要酒精来干什么,他他就想看看酒精到底有多神奇。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楚凡不禁笑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第一百三十章 礼物(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是一座建在山脚高台之上的宅邸。 独*立的二层门楼前,一条约莫三、四十级的台阶直抵楚凡所在的栓马场,这个栓马场大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两边一长溜拴马桩;栓马场出去,则是一条平整的大道,据纲三郎介绍,顺着大道可直抵浦上川边的码头。 拾级而上,走到门楼前,楚凡发现,这是在长崎很难见到的明代庭院,典型的四合院式样,只是外墙格外高大,楚凡抬头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一丈二,也就是四米多高。 外墙一水儿的青砖砌成,外面刷上白色灰浆,看得出来,灰浆才刷好不久,白得刺人眼睛。 顺着外墙墙根向西望过去,远远能看到大宅的角门,那里有一条马道直通山下的栓马场。 “那角门里面便是仓库了。”纲三郎见楚凡好奇,特意解释道,他也不急,任由楚凡他们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有疑惑地地方便出言解释一番,倒似个称职的好向导。 门楼上挂着块匾,红底黑字四个汉字:“星取山庄”。 楚凡再一细看旁边那几行字,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字讲述的是这块匾的来由,五峰先生不嫌弃日本地僻无文,选了这星取山山脚落户,身无长物,所以只得手书了星取山庄四字,以贺乔迁之喜。 五峰先生,难不成是他? “不错,这座宅子原本就是汪直汪五峰建的,”纲三郎见楚凡脸色有异,笑着解释道,“几经辗转,现在到了我们加藤氏的手里。” 怪不得,楚凡心中豁然开朗,他一直在奇怪,在遍地唐风的长崎,怎么会突兀的出现一座明代式样的宅院,原来是五峰船主所建! 汪直,五峰船主,那可是明代,甚至整个中国历史上最传奇的海盗兼海商,呃,当然,除了郑氏父子之外;不过要论到对中日关系以及日本政局的影响,汪直还在郑氏父子之上。 现在自己居然有幸瞻仰他的故居,楚凡不免心生沧海桑田之叹。 进得门来,楚凡立刻发现了,这座五峰船主的故居其实与大明常见的宅邸区别还是蛮大的。 首先便是大门两侧的东南、西南两个角院围墙特别的高大,比外墙要高出将近两米,而且上部开着好些射孔,看来是作为防御之用。 “这两个角院,与其是角院,倒不如是碉楼,”纲三郎又开始了解释工作,“乃是五峰先生当年的屯兵之地,方圆不大,可每院安置百余人绰绰有余。” 楚凡想想也对,汪直当年独居异国他乡,怎么可能不防备被人突袭,有这两个院子矗在这儿,即便被围了,抵抗个三五日完全没问题。 另一个明显不同的地方便是这前院了,大明常见的前院一般都比较狭——毕竟前院是留给下人们住的地方,没必要搞得太轩敞。 可汪直这个前院却大得令人咋舌,足足有大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在里面跑马都没问题。 还有个特就是平整,两条交叉的十字青砖路把前院分割成了四个基本相等的区域,可这些区域里既没有栽花种草,也没有绿树成荫,全是光秃秃的。 楚凡注意到,空地上留有土被翻动过的痕迹。 “这里原先安设有箭垛,我们前些天才给拆掉,”纲三郎指着那些新土介绍道,“五峰先生部属众多,这前院想来是他安置部属之地,是以看不到花草假山,空地乃是操练之用。” 院子大,房间自然就多,可楚凡发现几乎所有的房间都关着门,看样子没人住,他不禁有些疑惑,这加藤氏这么大的名头,难道连部属手下都没有,怎么都让这些屋子空着呢? 没等他想明白,纲三郎礼让着众人走上了青砖大道,到了中心时却不直着走,反而拐向了左边。 楚凡心中纳闷,不去花厅,拐到西厢算是怎么个待客之道? 回头看了陈尚仁他们一眼,大伙儿都莫名其妙,又不好多问,只得跟着纲三郎绕过西厢的回廊,来到了前院的西角门。 “亦仙兄请看,”纲三郎轻轻推开了角门道,“此乃西偏院,也是仓库所在。” 楚凡此刻再没工夫去想什么待客之道了,走出角门一看,只见西偏院也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南半部一水儿的青砖铺地,中央还放着辘轳等物,看样子是晒场;北边儿东西两侧靠墙建了两排青砖黑瓦的库房。 越过库房屋一看,楚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西偏院的北面,居然是个独立的碉楼! 这是货真价实的碉楼了,光是围墙便有四五丈高!围墙外还挖了护城河! “亦仙兄,此阁名曰星取阁,”加藤纲三郎指着星取阁那高高的吊桥道,“乃是五峰先生取上国城池营造法式而建,其中诸物完备,据称有兵数百,便可在其中坚守数月!” 感叹之余,楚凡不禁为汪直的心思缜密竖了个大拇指——如果有人想要进攻这宅院,先是两座角院抵抗,如果还不行就撤入星取阁坚守,想必这星取阁内还有秘道,可以金蝉脱壳吧。 想着想着,纲三郎已经领着他们返回了前院,来到了垂花门内的花厅。 一进花厅,楚凡便看到一群丫鬟齐刷刷跪倒在地,低头致礼道,“恭迎三公子,恭迎贵客。”的居然全是大明话。 让楚凡震惊的是,听声音,其中大部分还是地道的大明人,只有少部分是倭国女人,口音相当重。 还没等楚凡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纲三郎把手朝内院一摆,躬身道,“亦仙兄,诸位,请!” 楚凡这下彻底懵圈了,这纲三郎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代礼仪,普通宾客前院倒座内奉茶,贵宾二门花厅奉茶,只有通家之好才能入得了二门,看纲三郎这意思,是把自己当做通家之好了? 懵懵懂懂中,楚凡跟着纲三郎进了内院,这次他再没心情仔细观察周遭环境了,只是感觉内院和前院比起来,精致得太多了,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看得出是撒了大把银子雕琢的。 一直过了第二道垂花门,又穿过一道角门进了后花园,顺着一条已经结冰的溪走到溪边暖阁时,纲三郎这才请其他人坐下,却领着楚凡继续前行,走向溪深处一间古香古色的茅屋,让楚凡又奇怪又忐忑。 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礼物(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凡算是见识了这个时代级豪商的风范。 茅屋里不用便是加藤忠治了,从楚凡进茅屋到离开,老头子一共了五句话。 第一句便是“来啦?”,那是楚凡进门时,老头子悠闲地泡着功夫茶,只微微挑了挑眉毛问道,仿佛楚凡是他多年好友般随意。 他的是日语,但楚凡其实都不用纲三郎翻译,居然就意会了老头子的话,头轻轻跪坐在了放着象牙茶具的矮几前。 但老头子第二句话楚凡就必须要听纲三郎的翻译了,当时他正从加藤忠治手中接过那盏名贵的宋代钧瓷茶杯,这句话让他手一抖,差儿没砸了——“仙草卷烟,两一条,有多少要多少,现银交易。” 他干脆,楚凡当然也痛快,啜了一口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正宗大红袍后,轻轻了两个字,“成交!” 他这话却似乎让正低着眉毛伺弄炭炉的加藤忠治出于意料,楚凡注意到他那只拿着白铜火钳的手停顿了一下,而有些花白的眉毛也微微颤动了几下。 “算上这一趟的,今年0万条没问题吧?” 安静了好一会儿,老头子才出了第三句话,这是一个问句,不过对楚凡而言,是个完全没有压力的问句。 “今年50万条,以后每年递增10万条,直到你们吃不下为止。”楚凡主动加了码。 加藤忠治猛地抬起了眼睛,有些昏花的老眼突然间清澈无比,似乎在重新考量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大明青年。 许久许久,楚凡都已经被他看得心底有些发毛了,老头子突然把火钳一扔,仰天长笑起来。 楚凡知道,加藤忠治这次是真正出乎意料了,所以微笑着等老头子平静。 足足等了好几分钟,加藤忠治这才一边擦眼泪一边嘟哝出了第四句话,“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以后你的船队只要过了五岛,安全我们加藤家全权负责……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找三郎……你记住了,在日本,还没有加藤家办不到的事!” 这次轮到楚凡挑眉毛了——这口气可太大了。 都是聪明人,话到这里,基本所有的事情就都定下来了——至于银钱货物怎么交接,这些琐事就不是楚凡和加藤忠治该操心的了。 所以老头子最后一句话是,“亦仙请恕老夫无礼,人老了倦怠得很,就不陪着你了……咱们晚上酒席上见。”完转向纲三郎道,“三郎,招呼好贵客。” 目的已经达成,楚凡当然就顺坡下驴,客气了几句后跟着纲三郎出了茅屋,顺着来路叫上陈尚仁他们,又回到了二门的花厅上。 落座以后,纲三郎很识趣地借口更衣,把花厅留给了楚凡他们。 纲三郎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陈尚仁便凑近楚凡问道,“谈得如何?” 一直强行压抑着狂喜心情的楚凡,扫了一眼脸上满是期待,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众人,他突然童心大发。 “唉!”楚凡皱着眉头苦着脸先叹了口气,这才摇着头道,“从进去到出来,拢共才了五句话。” 他这话果然让满怀期待的众人脸色一滞——总共才了五句,要么就是谈崩了,要么就是进展不利,谈不下去了。 “亦仙别急,”陈尚仁最先冷静下来,坐直身子轻咳了一声安慰他道,“这种事情哪里是谈一次就能谈成的,慢慢来。” 葛骠却是这么安慰他的,“少爷,实在不成俺们就卖给那个茶叶商……谁的银子不是银子呀。” 颜如雪却嘟起了嘴,哼了一声附和道,“就是!不识货就不理他了!” 刘仲文则皱着眉头问起了缘由,“是谈崩了还是其他什么?” 楚凡再也忍不住,哈哈一笑道,“行了!都别乱想啦……搞定了!”搞定这个词楚凡是常常挂在嘴边的,大伙儿早已习惯了。 接着不顾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继续道,“好了,今年50万条,以后每年加10万条!” 他这话一出,花厅里“轰”的一下炸了锅,众人是又惊又喜,七嘴八舌的感叹着。 “好啦!”楚凡见场面太乱,赶紧伸手压了压,“具体的咱们回去再商量……这可还在人家家里呢。” 花厅这才重新安静下来,可嘴巴闭上了,那相互交流的眼神里却满满地都是难以置信和狂喜,直到纲三郎带着一群人回到花厅大伙儿才收敛了许多。 跟着纲三郎出来的这群人都是长崎的文人墨客,是专门来陪楚凡聊诗词歌赋的,不过楚凡对于这种文人间应酬唱和却是不太感兴趣,倒是陈尚仁和这帮倭国酸丁聊得相当开心。 一直聊到天快黑了,花厅里插满了冒着淡淡檀香的蜡烛,加藤忠治才慢悠悠出来,大家开始安席,准备吃饭。 古代安席在楚凡看来是件非常痛苦的事——为了谁坐哪个位置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吗? 谁知道倭国这边礼数更多,楚凡只得硬着头皮反复推辞,最终如愿以偿地被加藤忠治摁在了首座上。 整个安席的过程足足用了一个时,这才算消停了。 第一道菜上来便让楚凡和陈尚仁大吃了一惊——居然是鼎鼎有名的“松鼠鱼”! “亦仙兄,这道松鼠鱼可是用得地道的上国鳜鱼哟!”纲三郎有得意地介绍道,让楚凡更是桥舌不下——不别的,这时代光是运这鱼过来,恐怕花费的银子都能打出这么大条鱼了吧。 后面流水般上来的更让楚凡开了眼——水晶肴肉、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全是地道正宗的淮扬菜,尤其是那道文丝豆腐,切得既细又整齐,一看便知道是级淮扬菜厨师的杰作。 当然,后面也上了一些日本的菜肴,不过这个时代的日本料理远没有后世那么精细,都是些寿司、刺身之类的,只能做配盘了。 不仅是菜,就连酒也让楚凡大感意外,居然是高度酒,纲三郎介绍了半天,楚凡终于知道了便是后世的古井贡酒——这可不是后世哪儿都买得到的古井贡酒,而是真正的皇室专用贡酒,等闲人家哪可能喝得到?也不知加藤家怎么弄到的。 心情欢畅,再加上又是席上重照顾的对象,楚凡没多久便被纲三郎以及那些倭国酸丁们灌趴下了,连怎么回得房都不知道。 ps:老书胖子已更新65章,地址:tieba./p/5910096?pid=8858546555#8858546555 ps:鞠躬感谢江宣景大大的评价票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网打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如果楚凡此刻是和阿方索在一起的话,他一定能认出那个贱民来。 阿平! 与阿方索擦肩而过的,正是那位亨克牧师的助手阿平——阿方索一年前染上伤寒,也是亨克牧师帮他治好的。 阿平跟着两位武士,疾步穿过长崎的大街巷,来到了奉行所的一个院里。 走得满头大汗的阿平来不及喘口气,便冲进了院的正房里,扑倒在里面那位头发花白、正在看书的中年人面前。 “少辅大人,他们已经确定动手时间了!”阿平顾不得地上的灰尘,深深匍匐在地。 “哦?”中年人放下书,缓缓捋了捋颌下的长须,沉吟道,“算起来,也该是这段时间了……定在哪天?” “十天后!”阿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筑前、筑后和日向的人基本已经到了,现在他们在等长门和萨摩的人,据就是这两天到。” “哦?”中年人眉头挑了挑,“还有长门的人……难道是藤原木户泰平?” “哈伊!”阿平重重一头,“正是这个源氏的败类。”身为源氏的分支,阿平对于源氏的败类自然是深恶痛绝。 “肥后的人呢?”中年人微微皱眉问道,“那个左卫门八代吉之丸来了没有?” “回禀少辅大人,”阿平道,“他昨天刚到,一来就见了亨克,据住在八景町的月之馆。” 中年人眯着眼了头,似乎在沉思什么。 “大人?少辅大人?”阿平见他不话,不禁出声催促道——他还得赶着回到亨克身边,以免后者起疑。 “唔~~”中年人这才回过神来,冲阿平鞠了一躬道,“对不起,我失礼了……光夫君,请问他们的计划没有变更吧?” “哈伊!”阿平头道,“没有变!还是五处同举,地也没变。” 中年人再次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道,“辛苦你啦,光夫君……请再忍耐十天,十天后,你就又能用武田光夫这个名字生活了……大将军殿下都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哦,请多保重!” 阿平,或者武田光夫,再次深深匍匐下去,起身时眼角带着一微不可察的泪光,闪身出门而去。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中年人脸上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他叫松平广信,乃是江户幕府的刑部少辅,他和现任的第三任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平辈,算起来还是大将军的远房兄弟。(螃蟹注:德川家康原名松平元康,松平家同样出自源氏。) 作为刑部三名少辅之一,松平广信管辖的范围很大,不过现在他的头号任务便是,剿杀越来越躁动不安的切支丹教徒! 武田光夫便是他安插在切支丹教中的一枚棋子,一枚相当重要的棋子,重要到为了获取最关键的情报,出自源氏的武田光夫不得不深深隐藏自己高贵的血统,化装成一名他从来都看不起的贱民。 不过,这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十天之后,九州岛乃至长门一带的切支丹教徒们将齐聚长崎,被他一网打尽! 处心积虑布置了几年,各种各样的手段都已用上,终于等到开花结果的这一天了,怎能让松平广信不欣喜若狂? 转回里屋换上了庄重的官服,松平广信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朝长崎町奉行的官邸走去——收网这样的大事还得长崎町奉行全力配合才行。 —————————————————————————————————————————————————————————— 加藤家那间不起眼的宅子里。 楚凡和加藤纲三郎面对面跪坐在厚厚的榻榻米上——尽管来倭国已经快两个月了,但楚凡对这种难受的跪坐还是非常不适应,却只能捏着鼻子忍受。 “亦仙兄,铜锭没有问题,不过你要的数量太大,我们在长崎的仓库搬空了都凑不足,”纲三郎虽然的是明国话,可还是习惯性的微微鞠躬道,“希望亦仙兄给三郎一些时间,三郎才好从其他地方调运过来。” 烟草早已交割完毕,不过楚凡没有收加藤家的银子,反而把自己还剩的三万多两银子一股脑送到了加藤家,就是为了全部换成铜锭。 “那就拜托三郎啦,”楚凡客气道,“如果实在太勉强就算了……我们打算半个月后,能装多少铜锭算多少吧……六月份之前还要交付5万条仙草卷烟,时间上非常紧,不能再耽搁了。” 纲三郎低头盘算了一会儿道,“没有问题!我们在广岛的仓库里铜锭很多,我已经给广岛去信了,十天时间足够运过来了,请亦仙兄放心。” 铜锭的事情敲定了,楚凡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幕府对铜管控的非常严格,等闲的商家都没有资格买卖铜锭,要不然陈尚仁也不会跑了这么久,仅仅才采购到7000两银子的铜锭。 不过加藤家就不一样了,十多万两银子的铜锭,听纲三郎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封信的事情罢了。 “三郎,凡尚有一事相求。”楚凡接着出了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他想请纲三郎帮他买两具三弓床弩,以及打造一百支特制的弩箭。 拿着楚凡画的那张弩箭箭头的草图,纲三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这也难怪,要让一个从未接触过工业制图的人看懂三向视图,难度确实太大了儿。 最后还是楚凡连比划带解释才让纲三郎恍然大悟,“原来就是空心的铁制箭头呀……”搞明白了空心箭头的用途后,纲三郎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日本战船上也装备了少量的重弩,不过都是发射普通弩箭的,所以威力很有限;如果能装备这种既可以爆炸,又可以燃烧的特制弩箭……木下丸的战船,幕府还抵挡得住吗? 想到这里,纲三郎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连声道,“亦仙兄的奇思妙想,真是令人瞠目结舌!……三郎这就写信,哦不!我立刻派人回熊本城,把加藤家最好的铁匠叫过来,请亦仙兄务必教会他如何制作这种空心箭头,拜托啦!” 完纲三郎深深匍匐到了榻榻米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弩炮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轰!” 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在距离长崎二十来里的无名岛上迸裂开来,“曙光”号的船头上顿时安静了。 楚凡拜访纲三郎后的第三天,一反两正三张弓组成的床弩便被送了过来,安装在了“曙光”号的船头和船尾处。 加藤家为楚凡找来了长崎手艺最好的六名木匠,可就是这样,安装都花了整整两天——为了让床弩能转动起来并且还能上下俯仰,楚凡和木匠们实验了很多新的构件。 最终旋转的问题还是依靠类似轴承的结构解决的——在“曙光”号的前甲板上装了个圆形木轨,木轨里装了一圈木制滚轮,然后再把装着床弩的大圆盘放在木轨上,发射时通过木插销固定。 俯仰的问题就要简单多了——大圆盘上支起前后两排木制立柱,床弩安装在立柱上,通过调整前后立柱上的木插销就可以实现床弩的俯仰了。 其实在楚凡看来,方向机倒还罢了,可这高低机却实在太粗陋,要依着他的性子,完全可以通过金属齿轮来实现高低机的精确定位。 不过即便是这么粗陋的装置,都已经让那些倭国木匠对楚凡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真能让粗大笨重的床弩旋转自如?一开始的几个木匠都是将信将疑,随着想象一步步变成现实,他们琢磨透原理后,纷纷对楚凡礼膜拜起来——这么巧妙的法子亏他能想得出来! 更加欣喜若狂的是加藤纲三郎。就在两门床弩安装好的当天,他就赶了过来,亲身体验了“指哪打哪”的快感后,纲三郎眼睛都红了——即使是外行,他也太清楚一门能旋转的床弩对战船意味着什么了。 对那几个磕头如捣蒜的木匠好一番连哄带吓,最后扔了一句“要是学不会的话,你们通通切腹谢罪吧”便扬长而去,把木匠们吓得个个脸色煞白。 比起木匠来,晚一天到的三名铁匠压力就多了,他们只需要把熟铁打成一张张薄薄的铁皮,然后按照楚凡的指卷成一个空心的圆锥形,然后再打制出稍厚一的圆形底座就成了,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唯一麻烦一的是,楚凡要求他们在空心圆锥底部和厚底座上对应的位置都拉出螺纹,以方便装药以后的固定——熟铁比较软,三个铁匠很快便找到了硬度大得多的生铁当做刀具来拉制螺纹,这个技术难题解决后,楚凡理想中的空心弩炮“炮弹”便大功告成了。 “炮弹”容积约莫有大半升,填紧黑火*药的话能装进两斤。为了增加黑火*药威力,楚凡准备往里面加氧化铜,但怎么搞到氧化铜就成了个难题。 还好楚凡那几个记满了各种现代知识的线装笔记本他随身带着的,翻了半天,楚凡找到了一个有用的化学公式:“4nahco+cuso4=cu(oh)co+naso4+co+ho” 碳酸氢钠就是苏打,硫酸铜是蓝矾,都是这个时代很容易找到的原料,两者反应生成的碱式碳酸铜只需通过简单的煅烧便能得到氧化铜了。 当然这个秘密楚凡肯定不能让纲三郎知道,所以楚凡只得自己动手,弄来一大堆瓶瓶罐罐,在当做仓库的西偏院里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弄出了十多斤黑乎乎的氧化铜来。 为了效果更好,楚凡甚至把已经颗粒化的**重新磨碎,掺了氧化铜后再次颗粒化,气得帮他忙了半天的颜如雪连连翻白眼,他纯粹吃饱了撑的。 所有的辛苦没有白费,当第一发弩炮在距离一百八十步左右的无人荒岛上猛然炸裂时,所有人都为那异乎寻常的巨响和格外巨大的火球惊呆了。 “亦仙兄,这么火药如何能炸出如许威力?” 加藤纲三郎当然不会错过这弩炮的试射,此刻他手里攥着一支三尺多长的粗大弩箭,反复端详那个看起来不大的铁皮箭头,连连摇头表示不解。 “这个嘛,”楚凡面带微笑,一边看着柱子和赵海他们给床弩上弦,一边敷衍道,“凡自有妙法。” 加藤纲三郎一听就明白了——跟那仙草卷烟一样,这明国秀才又往黑火*药加料了,可到底加的什么料?纲三郎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楚凡绝对不会告诉他。 这楚凡简直奸猾地像鬼一样呀! 纲三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在心底狠狠咒骂着,却又无可奈何,憋了好半天才迸出一句,“亦仙兄,你开个价吧,这种黑火*药多少钱一斤?” 楚凡这才把目光从柱子他们身上移开,转到了纲三郎脸上道,“三郎,这黑火*药我还在试验,等我找到威力最大的方子再卖给你们……我是个讲究诚信的商人,没试验好就开始卖,那不成了假冒伪劣了吗?” 纲三郎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再次坚持道,“大概是个什么价?我好知会我大伯一声。” “放心啦,不会太贵的。”楚凡笑了笑,安慰纲三郎道。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纲三郎差吐血,“最多就是比市场价翻个三倍……这钱你们加藤家还在乎?” 纲三郎有种被剥光了扔在案板上等着被宰的感觉——听听,人家楚秀才轻飘飘一句话就涨了三倍的价,可自己还得上赶着买! 没办法,要是那位负责训练僧兵的松贞上人要是知道了有这么好的黑火*药加藤家却置之不理的话……纲三郎赶紧摇了摇头,那可是位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他还在想加料黑火*药的事儿呢,楚凡已经踱到了正在上弦的弩炮旁边。 三弓床弩威力巨大,但除了守城外很少使用,原因就在于除了笨重难以移动之外,这上弦也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现在给床弩上弦的有八个人——一左一右每边四个——这八人都是像柱子、赵海这样的力大无穷的壮汉,可现在八人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那粗壮的弓弦还在蜗牛爬一般慢慢往回拉。 好容易八人终于把弓弦拉到位了,可一个个全累得一屁股瘫坐在甲板上揉起了胳膊来。 嗯,看来这弩炮还得进行大改才行! 楚凡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了。 ps:鞠躬感谢江宣景大大的万赏支持,螃蟹无以为报,明天加更一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等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取山庄二进西厢一间屋子里,陈尚仁正在翻看记满了阿拉伯数字的账簿——他年纪虽然大了,但在楚凡坚持不懈的教导下,终于还是学会了这种简便易行的西洋计算秘法。 用毛笔来进行四则运算其实相当累,不过老头子现在却浑不在意,小声哼唱着柳永的《鹤冲天》兴致勃勃地最后一遍复查账簿——货物已经齐备,楚凡定下了三月十五回登州。 他这么高兴,是因为加藤纲三郎终于把价值12万4千两银子的铜锭全部送来了,把“曙光”号塞得满满的,水线离甲板都快到危险的地方了。 加上之前的7千两,光是铜锭就有13万两还多,只要能平安运到天津大沽,就算按最便宜的价格甩卖,至少能收回18万两银子! 18万两呀!天老爷!陈尚仁跟着楚安跑了这些年的倭国贸易,所得利润全部加起来绝对到不了这个数! 更别说若是算起成本来,这仙草卷烟更是只有区区5千两,传统的生丝茶叶?简直就变成了个笑话! 再想想这其中自己占了足足一成的股份,陈尚仁嘴里的《鹤冲天》都有些变调了,那个古里古怪的大明东印度公司的名称再没有那么拗口,似乎也变成了金光闪闪的七个大字。 盘完了帐,陈账房接着扯出了一张宣纸,开始盘算自己该带哪些人留在牛岛拓荒。 葛骠要负责驾船,刘仲文不用说不是干这个的料,最后开拓牛岛的任务便落到了陈尚仁的身上——他被楚凡任命为“牛岛基地总管”。 计划是这样的,一个月时间准备,一个月时间建设,到六月底之前要生产出5万条卷烟,更要在九月底和十二月底之前分别造出20万条交付加藤家。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所以楚凡让陈尚仁优先在伙计里挑十个人,跟着他一起开拓牛岛。 对于这个任务,陈尚仁是相当满意的——说起来出海之前老头儿就对王廷试的前途不再看好了,现在既然有仙草卷烟这条金光闪闪的大道,正好就坡下驴,让楚凡回去后编一个自己死在海盗袭击的借口,他就算彻底下了王廷试那条破船了。 可是,到底该选哪些人跟着自己呢? 想了半天,陈尚仁根据自己平时的观察和了解,在宣纸上写下了十个名字,兴冲冲出门找楚凡汇报。 刚一出门迎头便碰上了同样满脸喜色的范正龙,以及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那位靳管家。 福建通译一见陈尚仁便停下了脚步,恭谨地拱手为礼,那位靳管家当然执礼就更恭了,让陈尚仁心里很熨帖——即便福建通译已经被楚凡任命为“驻长崎办事处主任”,负责管理星取山庄这一摊子事,可他们毕竟是后进,对自己这位老人敢不毕恭毕敬? 不过他知道,范正龙这位新晋“主任”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上货、准备远航的各色材料、招募水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他在干,所以老头儿也郑重地向他回了个礼,稍稍寒暄了两句,这才迈步朝内院的垂花门而去。 进了内院,那些加藤家送的丫头们看到陈尚仁进来纷纷敛衽致礼,陈尚仁却懒得搭理了,目不斜视地朝正房而去。 楚凡说了,这些丫头下人要用,但不能重用——天知道加藤家往里面掺了多少沙子,所以稍微隐秘一点的事情绝不能让他们知晓,不过为了加藤家面子上好看,这些人日后会悄悄地分批送回牛岛甚至登州。这星取山庄只有全换上楚凡从登州招募来的自家人,才能算真正姓楚! 进了正房一看,楚凡却没在,陈尚仁问过那位低眉顺眼的诗韵姑娘后,才知道楚凡和颜如雪去了星取阁,于是老头只得转而向西,从内院的角门出来,绕到西偏院,通过星取阁唯一的一道吊桥,进了这个纯军事用途的堡垒。 陈尚仁还从未进过星取阁,正打算好好看看呢,谁知道刚进门便遇到了楚凡和颜如雪这对小恋人,两人都是一头一身的草根泥渍,不得不让老头子想到了某些不该想的东西。 俩人本是手牵手笑嘻嘻出来的,一看到陈尚仁那别有用意的眼神,颜如雪脸顿时就羞红了,放开楚凡一溜烟跑了,只剩银铃般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你们谈正事儿,我先走啦。” “世伯,你别乱想,”楚凡当然也读出了陈尚仁目光中意味,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说道,“什么事儿都没有,真的!” 陈尚仁也不多说什么,忍着笑意把那份名单递到了楚凡面前——带着心爱的姑娘钻草堆这种事儿,他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当然不会当面戳穿。 楚凡快速浏览完名单后,对陈尚仁说道,“世伯,赵海你就别要了,换成凌明吧,他对朝鲜的事情很熟!” 陈尚仁点点头,刚准备说话,就听前院方向传来了喧嚷声,俩人正凝神听着呢,墙外远远传来了一阵竹哨声,还有隐约的整齐脚步声正朝星取山庄而来,楚凡和陈尚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快步朝前院跑去——竹哨是倭国足轻小队的联络方式,这马上就要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一进前院楚凡就愣住了,只见范正龙、靳掌柜和护卫队员们还有几个伙计围成一圈,中间跪着五个满身泥浆狼狈不堪的倭国少年,打头的,正是那位益田四郎! 那益田四郎一见楚凡,便大声说了句什么,然后重重拜伏在了尘埃里,嘴里继续诉说着。 楚凡目视范正龙,后者赶紧翻译道,“他说,请救我们一命,拜托啦!” 恰在此时,墙外的竹哨声再次响起,那轰隆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亦仙,还有三天便要了,此时实在不宜节外生枝呀,”陈尚仁看到楚凡犹豫,凑上前劝道,“这益田四郎虽说救治过陈六子,可到底是倭国人,咱们没必要为了这点情谊招惹倭**队呀。” 楚凡心中一动,陈尚仁的话确实有道理——倭国人打生打死关自己屁事儿! 他抬起头,对看着自己的柱子说道,“开门!让那些倭国足轻把他们带走!” “是!”柱子昂首挺胸应了一声,转身朝大门走去。 范正龙的翻译一直没停,就在他刚刚翻译完一段话后,楚凡突然眼睛一亮,对已经把手放在门栓上的柱子喊道。 “等等!”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草四郎时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你是天草时贞?天草四郎时贞?” 喝止了柱子后,楚凡瞪圆了双眼问匍匐在地的益田四郎,后者仿佛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脑门都磕青了。 “哈伊!” 天草四郎时贞,楚凡最早知道这个名字是在《侍魂》这个游戏里面,当他用“霸王丸”吭哧吭哧好不容易快要打通关的时候,这个画风妖异到了极点、武力也强到爆的**oss出现了,打了无数次,楚凡都无法通过天草四郎时贞这一关,只能眼馋地看着同寝室兄弟的通关动画流口水。 这也让楚凡对天草四郎时贞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百度之后发现,真实的天草四郎时贞确实是个妖孽得不像话的人物。 他是日本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军的领袖,史称“岛原之乱”,发生的时间似乎就是在十七世纪上半叶;发生的地点楚凡记得很清楚,正是长崎东面不远的岛原半岛,属肥前藩的地盘。 说天草四郎时贞妖孽,是因为岛原之乱时他非常年轻,一说是16岁,一说是28岁,反正就是个青少年。小小年纪就能统领数万起义大军,实在是让年轻人们热血沸腾的对象。 更厉害的是,他带着数万起义军不仅打退了幕府的第一次围剿,还干掉了对方的领军大将板仓重昌,逼得幕府不得不派出老中(螃蟹注:相当于大明的内阁阁臣)松平信纲征调了十二万大军前去镇压。 即使有了十二万大军,松平信纲都还是没法将起义军占据的原城一鼓而下,只能退而采取围困的办法,甚至乞求长崎的荷兰武装商船助阵,这才在十个月之后终于打下了原城。 史料记载,“战斗极端惨烈,3万多教徒几乎无一生还”。 对于日本以及日本这个民族,楚凡是半点好感也欠奉,所以他在确认了天草四郎时贞身份以后,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断,转向陈尚仁道,“世伯,你先拖延一下门外的足轻小队……如果用钱就能打发最好,实在不行……”他沉吟了一下,“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吧!” 说完楚凡对范正龙说道,“告诉他们,跟我走!” 范正龙翻译以后,大喜过望的天草四郎时贞和那几个小孩爬了起来,跟着楚凡身后,朝星取阁方向快步走去。 楚凡的想法很简单——他总不能任由未来的起义军首领被捕,让日本躲过大伤元气的一劫吧? 就在楚凡带着天草四郎时贞消失在星取阁那高高的围墙后面时,他不知道,星取山上两对精光四射的眸子正盯着他们。 那是一棵高达数丈的苍松,粗大的树枝上一动不动伏着两个黑衣人,在高大松树的黑色背景下,全身裹满了黑布条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二人隐藏得很好,即便有人站在树下看,都未必能发现。 “十一郎,那几个小孩确实是亨克收留的吗?”其中一个黑衣人放下千里镜问道,声音低沉而苍老。 “哈伊,忠本大人请放心,属下以前奉命监视过亨克,那几个孩子绝对不会看错。”另一个黑衣人微微鞠躬,很有把握地回答道。 就在此时,长崎城中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铁炮声,仿佛要和这铁炮声应和似的,很快四下里到处都响起了枪声,打破了午后的静谧,整个城市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看来,切支丹教徒们的密谋又泄露了,”第一个黑衣人喃喃自语道,“幕府那帮家伙开始抓人了。” 他便是花间馆的掌柜、木下丸乱波的首领阿部忠本了,自从收到了宇喜多秀家的来信,严令他务必保护好楚凡后,阿部忠本就把手中力量都收了回来,对星取山庄、“曙光”号的泊地等地方全面监控,防止有人对明国小秀才下手。 以致于乱波一直盯着的切支丹教徒举事这样的大事都放松了,自然不知道今早幕府密探打草惊蛇,惊动了来自肥后的左卫门八代吉之丸,现在不得不提前收网。 当然,阿部忠本很清楚宇喜多秀家对切支丹教徒们的态度——虽然都是对抗幕府,但宇喜多秀家却不愿和这些切支丹教徒有太多瓜葛,能利用则利用,不能利用,则坐视切支丹教徒同幕府拼个你死我活,毕竟,“禁教令”是由太阁殿下亲自颁布的。 不过现在事态显然出乎阿部忠本的意料了,他没想到,亨克被剿灭,他那几个孩子走投无路之下会跑到星取山庄求救;更没想到,楚凡居然会接纳了这几个孩子的求救,明国人想干什么? 阿部忠本看着山下的星取山庄大门,那支百余人的足轻小队已经到达,正在与陈尚仁交涉。 沉吟了一下,阿部沉声问道,“十一郎,我记得你上次报告说,楚凡身边那位颜小姐似乎是切支丹教徒?” “她本人是不是属下不知道,不过她爹便是上次泄密逃走的切支丹教徒颜思齐,据说她爹的手下也有不少切支丹教徒,比如娶了有马家女人的李国助。”十一郎搜索着记忆回答道。 “这就对啦!”阿部重重点了点头,他自认为找到了楚凡帮助这些切支丹教徒的缘由。 此时山下的星取山庄大门处,足轻小队已经一拥而入,如同水银般迅速向星取山庄各处流淌而去。 阿部心里一下揪紧了,万一这几个孩子被抓到的话…… 想到这里,阿部马上向十一郎下令,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到加藤纲三郎那里,把星取山庄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 “可是忠本大人,我们乱波和加藤家从来都不直接打交道的呀。”十一郎犹豫着问道。 “事态紧急,”阿部嘴里说着,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星取山庄的一重套一重的院子,“顾不得了!去吧!” “哈伊!” 十一郎应声跳了下去,鬼魅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星取山的苍茫丛林中。 阿部依旧一动不动的伏在树上,心中却在紧张盘算着,如果楚凡被捕,而纲三郎又无力为之开脱的话,自己只能动用所有的乱波力量劫牢了! 这多管闲事的明国秀才,会被抓到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十七世纪的特种作战(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诸位已在幕府密探监视之下,请勿妄动。”落款就三个字,“木下丸”。 皱着眉头,楚凡将纸条凑到了明亮的鱼油蜡烛上点着,看着燃烧的纸张在火焰中扭曲翻滚,直到要烧到手了才松开。 这是星取山庄内院那个宽大的偏厅,现在里面坐了不少人——刘、陈、葛三人之外,护卫队八人都到了,还有刚刚晋升办事处主任的范正龙,伙计里面除了赵海和凌明外,还有七八个楚凡觉得队列训练最出色的人。 看到楚凡犯难,陈尚仁冲柱子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站起来汇报道,“公子,送信的这个倭国农夫俺见过。” “哦?在哪儿?”楚凡挑了挑眉毛。 “到底在哪儿见过俺记不起来了,”柱子尴尬地挠了挠头,“只记得是跟你出去的时候见过。” 楚凡心里一动,这也算是个线索,他快速回忆起带着柱子出去时都见过哪些倭国人,想来想去除了那些个妓馆老板和掌柜实在想不到还见过谁了。 难不成这个叫“木下丸”的家伙是这几个妓馆老板之一? “启禀公子,”范正龙也看过字条了,这时站起身来拱手道,“据属下所知,这木下丸应该不是个人名。” “哦?”楚凡有些出乎意料了,抬眼看着范正龙问道,“正龙有话但讲不妨,凡愿闻其详。” “据坊间风传,太阁,啊不,丰臣秀吉有一批死忠,到现在仍然奉丰臣秀赖之子丰臣国松为主,欲不利于江户之幕府……其人行事颇为诡秘,对外常以‘木下丸’为假名,是以坊间便以这‘木下丸’名之……不过坊间还有传闻,这丰臣国松已在江户被斩首,也有人说逃到了九州岛上,到底真相如何,正龙不敢妄自揣测,还请公子自辨。”范正龙把他听说的传闻说了一遍。 丰臣遗党? 楚凡嘴角不禁微微翘了起来。 如果范正龙听到的风声有点谱儿的话,那这又是一股对抗幕府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估计要比切支丹教徒们更加强大而隐秘。 而从他们提醒自己小心密探来看,这股力量显然对自己充满了善意——有意思!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既然对方没有恶意,楚凡就不打算再往深里想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谋划。 “诸位兄弟,今天凡把大家都请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同大家商量,”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楚凡扫视着屋里的人说道。“那就是咱们恐怕要到长崎城南的三景台大营里走一遭。” 看着屋里众人不明所以,楚凡只得把话讲得更明白,“确切的说,我打算从三景台大营里救几个人出来,呃,再顺点儿东西。” 果然同楚凡预料的一样,屋里一下就炸锅了。 质疑者有之,惊恐者有之,慌乱者有之,然而最终大伙儿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个点上,一番眼神交流后,由陈尚仁提了出来。 “亦仙,我们为何要行这等冒险之事?那军营中到底有何人物值得我们劫牢?” 楚凡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此刻不紧不慢地按着自己的思路来说服大家,“世伯,诸位兄弟,凡之所以要如此拼命,乃是为了我们这仙草卷烟!” 他一说为了仙草卷烟,屋里立刻鸦雀无声——前些日子仙草卷烟赚回来的白花花银子、黄澄澄铜锭早把大家的胃口吊得高高的,人人在做发财的美梦。 “大家都知道,做生意尤其是做大生意,必须要有强大的后台……我们的仙草卷烟现在势头非常好,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能挣多少钱……正因为如此,我才敢断言,如果这一次的机会咱们不抓住的话,早晚有一天咱们的卷烟会被叫停!” 说到这儿,楚凡顿了顿,他很清楚,照这么买下去,总有一天幕府会做出和十八世纪的清政府一样的选择——禁烟! 但这话他又没法明说,只得从另一个方向来解释了,“大家可能会觉得我楚凡危言耸听了,和我们合作的加藤家这么强大,他们会让这么赚钱的生意停掉?……我想说的是,在倭国,还有远比加藤家更强大的,那就是幕府……诸位兄弟,现在咱们才刚刚开始,大家可以想想看,等到幕府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装上咱们的船,江户那位将军还能坐得住?……所以迟早有一天他会插手!而他插手的结果是什么呢?……大家来倭国这么长时间,想必也知道这位将军实际就是倭国的皇上。” 楚凡停了下来,慢慢扫过每个人那张专心致志聆听的脸,缓缓说道,“想象一下,如果咱们是和大明朝的皇上做生意的话……” 屋里众人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他们大多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皇上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个太强大完全不可违逆的存在。 “幕府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大笔大笔地赚走银子,他铁定会拼命压咱们的价!”楚凡陡然提高了声音。 “他压价咱们不卖给他不就完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嘟哝了一句。 “对!”楚凡猛地转身,指着说话的方向道,“这位兄弟说得不错,咱们是可以不卖给他……那这倭国,咱们还能卖给谁?” 这下大伙儿终于恍然大悟,理解了楚凡说得仙草卷烟早晚会被叫停的意思,这让大伙儿一下焦虑了起来。 “亦仙,这么说起来,咱们这卷烟生意岂不是根本做不长久?”陈尚仁紧皱着眉头问道。 “非也,非也!”楚凡灿然一笑回应道,“要想把卷烟生意做长久,咱们就得让幕府将军焦头烂额,那样的话,他不就顾不上找咱们的麻烦了吗?” 看到大伙儿似懂非懂的模样,楚凡最后抛出了他的目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去三景台大营劫牢的原因了。” 接下来他把从天草四郎时贞那里了解到的切支丹教徒举事的事情给大伙儿说了,并说明了左卫门八代吉之丸以及那个金十字的重要性。 “妙!妙啊!”陈尚仁最先反应过来,不禁拈须微笑着赞道,“好一招浑水摸鱼的妙招!……若是这九州岛上遍地狼烟,那幕府将军确乎无心料理我们。” 楚凡得意地一笑,“这狼烟一天不灭,咱们的仙草卷烟就一天不愁卖!” 随着楚凡陈尚仁相视哈哈一笑,屋里众人无不长出一口气,跟着他们放声大笑起来。 好一会儿屋里才重新平静下来,楚凡见时机成熟了,拿出那张画好的三景台地形图摊在了八仙桌上。 “既然都懂了,咱们就来看看该怎么行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十七世纪的特种作战(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花间馆,阿部忠本上次接见乱波十一郎的地方。 榻榻米上,加藤纲三郎和阿部忠本俩人相对跪坐着,双手撑在大腿上,微微低垂着头,姿势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加藤纲三郎一脸的焦虑,而阿部忠本则脸色沉静,半点涟漪都没有。 “阿部阁下,三郎贸然来访,实在是因为看不透楚凡楚亦仙要干什么,请恕罪。”纲三郎鞠了个躬道。 他和阿部忠本虽说都是木下丸的成员,又同处长崎城,但由于不是一个系统的,所以还从没见过面。 这次要不是纲三郎百般试探都摸不清楚凡想干什么,他也不会贸然来找阿部忠本这个特务头子的。 阿部忠本却不像他那般张皇失措,冲纲三郎做了个请的手势,慢慢端起了身前矮几上的清茶,缓缓啜了一口后,方才开口说道,“加藤阁下稍安勿躁,据忠本的观察,楚凡是在谋划一件大事。” “哈伊!三郎也是这么推测的……从被足轻搜查那天算起,已经三天过去了,楚凡到现在也没给我个准话,到底何时,三郎心里实在没有底。”纲三郎焦虑之色更甚——楚凡现在是加藤家最大的供货商,一天不走他一天就放不下心,万一楚凡在长崎出点什么事,加藤忠治非让他切腹谢罪不可。 “楚凡何时忠本不知道,”阿部忠本仍是不紧不慢地语气,“可忠本知道,楚凡这件大事是与前些天被剿灭的切之丹教徒有关……有漏网的切支丹教徒逃进了星取山庄,幕府的密探已经在盯着了。” “那天足轻不是没找到人吗?怎么这事儿还没完?”纲三郎顿时感觉头大无比——剿灭切支丹教徒这事乃是幕府当前最重要的几件大事之一,楚凡如果因这事被幕府盯上的话,即便是加藤家出面,都未必敢保证让他安全脱身。 “加藤阁下请放心,忠本已经提醒过他们了,他们现在非常谨慎,”阿部忠本这话总算让纲三郎松了口气,可后面一句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那几个漏网的切支丹教徒一直没离开星取山庄,所以忠本才推测出楚凡的大事与此有关,忠本揣测,楚凡多半是想帮那些切支丹教徒做点什么。” “八嘎!”纲三郎咬牙骂了一声,“这楚凡看着精明,简直就是个糊涂虫……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去招惹切支丹教徒干嘛!” 阿部忠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沉声道,“加藤阁下可是小看这位明国秀才……在忠本看来,楚凡这么做,原因有二,其一是他身边那位颜小姐,其二则是……” 说到这里,阿部忠本眼芒陡长,“他多半是想让切支丹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为什么?”纲三郎一下反应不过来。 “切支丹这把火烧得越旺,他的烟草生意才越不会引起幕府的注意……加藤阁下,楚凡这是在帮你们加藤家呀。”阿部忠本提醒他道。 纲三郎也是聪明人,只是他的目光一向局限在生意上,想不到这么深而已,现在阿部忠本一点,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而且马上反唇相讥道,“阿部阁下此言差矣,楚凡帮助的,可不是我们加藤家,而是木下丸!” 阿部忠本也不争辩,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条件反射般回击了阿部忠本后,纲三郎又陷入了更大的焦虑中,“那么多切支丹教徒都完蛋了,他楚凡还能做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通报声,“阿部大人,属下乱波十九郎任务完成,特来复命。” 阿部忠本眉头挑了挑,淡然道,“辛苦啦,请进。” 糊满了白纸的木门被拉开了,一个鱼贩子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看到加藤纲三郎不由得一愣。 “十九郎,说说吧,楚凡的目标到底是什么。”阿部忠本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安乱波十九郎的心,让他如实汇报。 “哈伊!” 乱波十九郎跪了下来,先朝加藤纲三郎施了一礼这才开始汇报。 “属下们奉阿部大人之命查探那帮明人的意图,发现楚凡的一个手下这些天天天化装外出,行事诡秘,于是属下便跟定了他……据属下的判断,这人绝对是战阵中的老手,估计是明军的夜不收,好几次属下都差点被他发现……属下跟了他三天,幸不辱命,终于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哪儿了。” 说到这里,乱波十九郎抬头道,“三景台大营!” “啊?三景台大营?”纲三郎差点没晕过去,“我的天照大神啊!” —————————————————————————————————————————————————————————— 酒井清涧由纪夫睡得很香,确切的说,搂着那名来自江户的妓子睡得很香。 他是三景台大营的主官,也是清涧城的城主,食封两万石。 不过作为跟随德川家康征战多年的得力干将,现在他的差遣官职是长崎右卫门副守,统御着三景台大营的三千足轻。 三天之前的那场针对切之丹教徒的剿灭行动,他这个右卫门副守立了大功。 即便由于幕府密探的失误,提前惊动了那位左卫门八代吉之丸,但得益于由纪夫平时统兵有道,训练扎实,他的三景台大营反应非常迅速,在他负责的长崎町南部这块儿,名单上要抓捕的人几乎都没跑掉,大多死于足轻们的排枪之下,唯一一个幸存的大头目来自萨摩藩,现在正关押在大营东半部的大牢里,大牢里边还有堆放这次战利品的库房,都是属于刑部在管理,三景台大营只负责防卫。 由于立了大功,由纪夫得到了这次行动总负责刑部少辅松平广信大人的嘉奖,并保证回到江户后一定要为他请功。 听松平大人的意思,这次由纪夫不仅有望登上长崎守的高位,还有可能增加点食封。 这可把由纪夫高兴坏了,回来便给全营放了三天假,自己当然更要犒劳一下,从花间馆请了好些妓子过来,与亲信们好好放松了一番。 “嗵!……嗵!……” 由纪夫流着口水睡得正香呢,略有些沉闷的巨大炮声一下把他惊醒了。 “八嘎!三条那个混蛋,把火药库点燃了吗?” 昏头涨脑的坐起来后,由纪夫一边摸黑点蜡烛,一边咒骂着。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惊慌的呼喊声。 “酒井大人!酒井大人不好啦!有人攻打长崎城!”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十七世纪的特种作战(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长崎城东门正对着的小山丘上,一个半人深的土坑里,清灰色的6磅佛郎机炮静静蹲伏着,炮口还有丝丝白烟缓缓飘出。◇↓, 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身上在炮身上一摸,闪电般缩了回来,扯下缠在脸上的布条拼命吹起来,正是凌明。 凌明是佯攻分队的指挥,佯攻分队的任务就是先炮击城门,然后把血十字旗绑在山羊身上,吹响号角,制造出要攻城的假象。 “奶奶的,不能再开炮了,要不非炸膛不可。”凌明嘟哝了一句。 “明哥,城头又放人下来啦!”离佛郎机炮不远的空地上,已经完成了吹号角绑旗任务的伙计们好整以暇地坐地休息,此刻有人看到城头上有动静,喊了凌明一声。 凌明探头一看,只见城头上两个吊篮正缓缓放下,他那皱着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看这样子又是去求援的,这个纨绔子弟果然和公子的判断一样,连派人出来查探的勇气都没有——前些天凌明把这次行动涉及到的官员们的底细基本摸清楚了,这个城门守乃是一位五十万石大名的幼子,年仅二十六岁,标准的衙内。 “来啦!来啦!” 山腰上,一个同样服色的黑衣人快步跑了上来,向凌明报告道,“三景台的兵全出来啦,好多兵!” 凌明扬了扬眉毛,快速跑到能望见山下大路的地方,果然,一支倭**队正在朝东门疾进,和他在朝鲜见过的一模一样。 掏出公子专门为这次行动采购的怀表看了看,山下军队到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了十多分钟,这让凌明心中充满了狂喜和惊叹。 狂喜是因为佯攻分队的任务圆满完成,自己可以带着佯攻分队毫发无伤的撤离了;而惊叹则是凌明对公子的精准分析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如果说公子前面对城门守不敢派人出战的分析还有可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话,那三景台这位酒井副守简直就是照着公子的分析在行动:火炮攻门肯定不能引他出洞,作为一名参加过大阪夏之阵的老将,如果几声炮响就能让他上钩的话,那他也忒不称职了;号角和血十字旗肯定能把他引出来,因为这位副守刚刚才在剿灭切支丹的行动中立下大功,如果让切之丹教徒攻破东门的话,他的功劳不仅要大大逊色,甚至可能功不抵过,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所以公子才把何时发炮、何时吹号角、何时立起血十字旗反复向凌明交待,就是为了达到发炮让三景台大营集结,而吹号角和立旗则是让酒井在天亮后看清楚! 事实证明,公子的判断太精准了,精准地让凌明只能苦笑,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秀才,怎么对兵事如何了解,怎么对人心拿捏地这般准? 妖孽呀! 凌明心中的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看到目标已经倾巢而出,他扭头点了点人数,发现所有人都已在此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冲大伙儿一挥手,“行啦,鱼儿已经上钩,俺们撤!” 十多分钟后,正对着凌明站立过地方的山脚大路上,传来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咆哮。 “八嘎!” 如果凌明还一直待在这儿的话,他会看到,那位身着大铠,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酒井副守,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他的马前,一名足轻正费力抓着山羊的两只角,山羊的身侧,用绳索和布条牢牢绑着一面高达丈余的血十字旗! 上当啦! 酒井心中大喊一声。 还没等他来得及想对手为什么要如此戏弄他,就听三景台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 巨大的气浪把赵海面前的灌木丛吹得东倒西歪;刺鼻的硝烟中,泥块、木屑、碎石子儿下雨般往下落。 透过浓浓的硝烟,赵海依稀能看到高大的寨墙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其实都不用看,凭着赵海几十年的行伍经验都能判断出,这么惊天动地的爆炸,木头扎成的寨墙肯定会想纸片一样被撕得粉碎。 “杀给给!” 一声古怪的倭语在赵海耳边炸响,赵海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和护卫队其他人一样,跟在公子身后朝寨墙豁口冲去——这次行动中他的任务先是观察,在三景台大营东侧小山上观察,等大军走出视线范围他就得赶到南侧与营救分队汇合。 为了迷惑倭国人,楚凡让营救分队所有人全部把脸涂黑了,目的就是为了伪装成萨摩藩岛津家的手下——据天草四郎时贞说,岛津家有一支特殊的铁炮队,全部由昆仑奴组成。(螃蟹注:昆仑奴就是被西方殖民者卖到全球各地的黑奴,在汉文化圈里被称为昆仑奴) 这正是楚凡心细如发的地方,身为大明人,他们身材太高大,根本没法冒充倭国人,所以公子才会想到这个天衣无缝的法子。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公子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赵海以前还不怎么懂,经过这次行动的准备工作,他算是完全理解了。 就拿佯攻小组的准备来说,为了把血十字旗牢牢绑在山羊身上,同时还不能妨碍山羊走路——移动的血十字旗才能更好地营造出攻城的紧张气氛——公子愣是反复试了七八次,什么棕绳啰,布条啰,翻来覆去总算找到了最佳绑缚方案。 这是最让老夜不收佩服的地方——他常年在敌后活动,当然很清楚要当一个好的夜不收,得遵从多少繁琐而细碎的规矩,原来他还没想透为什么会有这些规矩,现在看到了公子的举动,他总算明白了,可不就是公子口中的“细节”吗? 让赵海佩服的,还有公子身先士卒这一点——所有事情都准备完毕后,陈尚仁和刘仲文领头,大伙儿都在劝公子,这么危险的事儿让俺们这些粗人来办就行了,公子现在是啥“千金之子”,讲究的是“坐不垂堂”,这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让大伙儿指望谁去? 可公子态度非常坚决,就连大家劝他带领相对安全一点的佯攻分队都不同意,一定要亲自带领大家攻进三景台大营!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该死的坐在家里喝水都得呛死,不该死的掉悬崖下都能有树枝接着……这就是命!” 公子这句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同时也让赵海心中无比爽利,能跟着这样的上司干,赵海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积了大德。 脑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赵海脚下可没停,转瞬间百步已过,跟着众人,他穿过了那片浓密的硝烟,等看清楚寨墙内的情形时,他却愣住了。 ps:各位书友大大,螃蟹老书《胖子的末世生涯》第366章已更新:tieba./p/3591009263?pid=83287112417#83287112417于涛遇刺昏迷,北宁联盟暗流涌动,野心家们伺机而动,危机重重。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十七世纪的特种作战(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寨墙巨大的豁口后面,惨不忍睹。 隔得最近的一间木质营房,直接被掀掉了半截,剩下的半截房子里堆满了白花花的尸体和垂死的人,不管活的死的,全都被震得七窍流血! 稍远一点的营房,一面木墙已经倒塌,连带着半边屋顶垮了下来,屋里的情形一览无遗——十几个赤条条的倭国足轻正手忙脚乱穿衣服找家伙。 加料黑火*药巨大的爆炸力给了包括刘仲文在内的护卫队员们极大的震撼,这些未来的高级将领们对爆破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致于日后领军作战时,爆破成了他们攻克坚固堡垒的首选——济州城如此、镇江堡如此、清州城如此、遵化如此,盖州卫同样如此。 愣怔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在楚凡带头下,护卫队九个人齐刷刷端起了鲁密铳,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后,那间垮了一半的营房中就躺下了一大半——在十来步这个距离上,排枪发挥出了最大的威力。 还有几个漏网之鱼则倒在了刘仲文和赵海的箭下——前夜不收的箭术虽然赶不上刘仲文,但也是一把好手。 清理这间营房只用了数息的时间,营救分队甚至都没有去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便迈开大步朝三十多步远的大牢狂奔而去——不是他们不担心后路,而是楚凡在行动前一再强调,时间是这次行动成败的关键。 即便三景台大营的主力已经被调开了,可守卫大牢还有足足三百人的一个足轻小队,营救分队如果动作不够快,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的话,一旦被这支小队死死缠住,那就是个团灭的下场——长崎东门离这里不过三里远,回援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所以行动之前楚凡就定死了时间——十分钟! 从进入豁口算起,十分钟之后,不管是否能找到金十字,所有人都必须撤离! 之所以定十分钟,是楚凡和营救分队反复商量的结果——巨大的爆炸一定会让足轻小队懵懂一段时间,不过如果十分钟后他们还组织不起来的话,那这支军队肯定难称倭国的精锐之师。 所以大伙儿从进入豁口开始,就绷紧了神经,连奔跑都格外卖力,从豁口到大牢门口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以致于看守大门的那两个足轻连肩上的铁炮都还没取下来,便死在了刘仲文的连珠箭下。 解决了守卫,时贞还有特意挑选出来的两名船上伙计抡圆了铁锤一下就砸开了挂在牢门上的锁,一脚踹开牢门后,三人立刻消失在了门内。 与此同时,护卫队在门外站成了两排,前一排持枪警戒,后一排则抓紧时间装弹——虽然每人都背了三支鲁密铳,但只要有时间就必须装填,火力越强越好。 刘仲文和赵海则站在队伍的两头,手持半张的弓警戒着火枪队的两侧。 楚凡的判断没错,刚才的爆炸让留守的足轻小队懵圈了,穿过大牢前那个小广场望去,不少营房的门都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足轻们纷纷探头出来张望,大部分人都还光着身子,看到大牢门前杀气腾腾的护卫队后,这才大呼小叫的缩回门里去。 有几个没睡醒的傻大胆足轻,居然顾不上穿衣裳,腰里系着块兜裆布,三三两两挥舞着长短不一的倭刀狂喊着就冲了上来,对于这些脑子不清醒的家伙,刘仲文和赵海用狼牙箭给他们上了一课——打仗不是打架,没准备好就出来是会死人的。 混乱了四五分钟后,终于这支足轻小队的队正出现了,衣衫不整的拎着把肋差左顾右盼的大声吼着什么,逐渐地他的身边开始聚拢起那些胡乱穿着衣裳,手里拿着五花八门各种武器的足轻——事起仓促,这些家伙们估计是抓着什么算什么,有拿铁炮的,有拿弓弩的,大多数则是拎着各式倭刀。 这时候护卫队已经全部装好了弹,两排变一排,形成了一个宽达十步左右的横阵,端着鲁密铳瞄准了二百步外那个渐渐壮大的足轻群。 站在排头的楚凡脸上看似平静,心中却火急火燎——开玩笑,这可是在狼窝里,一个不慎自己这十来个人就得全报销! 看到对面足轻群还在麋集,一时半会没有发起攻击的意图,楚凡不禁频频掏出怀表看时间。 就在分钟走过七分钟的时候,他身后的大牢里传来了脚步声,楚凡微微侧脸,只见牢门内一下涌出一群破衣烂衫、鼻青脸肿的倭国人来,一个个脸上全是震惊和狂喜之色,目光在护卫队身上转来转去,既庆幸自己得脱大难,又好奇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跑到戒备森严的军营中来劫牢! 楚凡此刻可没心思理会他们,快速扫视了一遍后,他发现天草四郎时贞不在其中,他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显然时贞还在寻找金十字。 “杀给给!” 就在楚凡心急如焚的时候,对面响起了他熟悉的日本喊杀声,抬眼一看,一支匆促集结起来的十多个人的小队正朝大牢门口狂奔而来,看得出来是那位队正让手下试探楚凡他们的火力来了。 人虽然不多,可还是有配合,冲在最前面的,是七八个挥舞着倭刀的足轻,而他们身后,则是四五个手持上好弦的十字弩的家伙。 楚凡瞄准了冲锋队里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家伙,飞速判断这对方与自己的距离,等他冲到离自己约莫八十步远时,他一下抠动了扳机。 “砰!”“砰~~!” 他一开火,护卫队立刻火力全开,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了浓浓的硝烟,硝烟后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惨呼声,楚凡在换枪的时候眼角瞄了一下,对方第一排几乎没人站着了,甚至第二排都有人被打翻在地。 枪声刚刚停下,刘仲文和赵海手中的弓弦也响了,粗长的狼牙箭带着风声直扑那几个还站着的足轻,轻易的插入了没有任何防护的肉*体中。 冲锋队就这么全倒在了距离护卫队八十步远的地方,不过还是有人在倒下前抠动了十字弩的扳机,一支弩箭激射而来,但这家伙估计抠扳机时已经中箭了,所以弩箭越过了护卫队的头顶,软软地插在了大牢的木墙上,让楚凡虚惊了一场。 换好枪后,楚凡看了看已经聚集起了五六十人,正在整队的足轻们后,再次掏出了怀表。 只剩一分钟了,可天草四郎时贞还没出来! 第一百五十章 阿部忠本的信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远山如黛。 春风吹拂在远离海岸的百贯山山脚下,不带一丝腥膻,轻柔地像情人的抚摸。 昌明寺中,宇喜多秀家正跪坐在这样的春风中,用他那长满老人斑的干枯的手翻看着矮几上一封信件。 信很长,是阿部忠本写来的,信中详细描述了楚凡这次设计精巧而又胆大包天的行动。 信中大段大段关于那个明国秀才的战斗场景描写让宇喜多秀家似乎一下回到了戎马倥偬的岁月。 想当年,太阁殿下尽起国中之兵西征朝鲜时,那是一副多么恢宏壮丽的场面:帆樯如林,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一望无际的海面,天日都为之一滞,十六万久经沙场的日本精锐终于在太阁殿下的旗帜下团结起来,要为大日本开疆拓土了! 文禄元年4月14日,大军前锋在朝鲜釜山登陆;19天后,陷朝鲜王京汉城;2个月零一天后,陷平壤;短短时间内,朝鲜八道尽入太阁殿下囊中,进展之神速用“所向披靡”四个字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螃蟹注:文禄元年即大明万历20年,公元1592年,万历朝鲜之役始于该年) 当时年仅19岁、担任第八军团总大将的宇喜多秀家可谓风光无限、志满意得,而且更是对太阁殿下真正的目标深信不疑:大日本要攻占的,绝不仅仅是区区朝鲜一地,大明的辽东才是太阁殿下为所有参战英雄们准备的厚礼! 土地,是最让大名们垂涎欲滴的,而辽东,恰恰拥有广阔得令人发指的土地! 而那片土地的主人——明国的人们根本不懂如何利用它们,如何让这片肥沃的土地源源不断的产出白花花的大米,而是任由野蛮人糟蹋浪费上天的厚赐! 就像太阁殿下说的那样,“既然明国人不懂得珍惜,那就让我们来吧!这是天照大神为诸位准备的礼物,带上你们的家臣,带上你们的足轻,为了辽东肥沃的土地奋力作战吧!” 所以当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团在平壤遭遇到来自明将祖承训的攻击时,包括宇喜多秀家在内,整个日本大军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无比兴奋——能把明军引诱到朝鲜,在日本控制的地方作战,这本身就是让人激动和兴奋的事儿。 至于把明军引诱来之后,能不能歼灭掉,对于身经百战的大日本足轻们来说还是问题吗?祖承训的仓皇败退不就是个最好的注脚吗? 然而仅仅过了半年,宇喜多秀家便明白了自己是多么愚蠢、多么孤陋寡闻! 就在那个冬天的平壤城外,信心满满的日本人第一次见识了曾经席卷整个欧亚大陆、令无数人胆寒的骑兵集团冲锋! 当明国骑兵手中三眼铳轰鸣时,当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时,当高高在上的明国骑兵跃马而起、挥舞着武器收割生命的时候,那些让太阁殿下、让宇喜多秀家们、让所有日本人引以为傲的足轻们,恐惧了!胆怯了!溃散了! 回想起明国铁骑的巨大威慑力,宛如雕塑般的宇喜多秀家那精光四射的眸子猛地缩了一下瞳孔,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走到精舍门口,用远眺群山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恐惧。 现在回想起来,宇喜多秀家很庆幸当初在碧蹄馆他们做出了正确选择——小早川隆景劝阻了仓皇逃窜的各军团总大将们,把他们组织起来,利用碧蹄馆地形复杂、不利骑兵往来纵横的优势,成功伏击了大胜之后贸然南下的李如松兄弟,虽然最终两军打成了平手,不过却成功遏制了明军的席卷之势,当然也振奋了极其低落的日军士气。 碧蹄馆之役是文禄之战的转折点,此后明军留驻朝鲜开城一带不再南下,日军的对手重新变成了先前被他们揍得找不着北的朝鲜人,全军士气逐渐回升。 可与此同时,九鬼嘉隆率领的日本水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朝鲜名将李舜臣手下,导致补给无法送至,加上朝鲜破坏过度,造成瘟疫流行,当地征发粮食不易,以及急于保全占据朝鲜南部四道的战果,太阁殿下遂派使节随同明使沈惟敬由釜山至北京城议和。(螃蟹注:万历朝鲜之战分为两个阶段,以上为第一阶段) 其后由于明国使节的欺骗行为被发现,太阁殿下震怒,在第一次西征5年之后,再次尽起全国精锐向辽东肥沃的土地进发。 这一次宇喜多秀家却没有参与,而是选择陪在健康急剧恶化、奄奄一息的太阁殿下身边。 可无论宇喜多秀家如何向天照大神祈祷,都没法挽回太阁殿下的性命,最终这位叱咤风云、完成了日本一统大业的绝世枭雄,在庆长三年带着满心的不甘撒手人寰——两次西征朝鲜就此草草收场。 “唉!” 长叹一声后,宇喜多秀家心里猛地揪疼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此事仍是耿耿于怀。 他没法不耿耿于怀,他的一切,都是太阁殿下赐予的——当初若不是太阁殿下强力支持,他这个年仅9岁的次子,决不可能从嫡长子手中夺下宇喜多家家督的位子;为了压服宇喜多家那些桀骜不驯的家臣,太阁殿下甚至亲自主持了他的元服,并亲自给他取了“秀家”这个名字。他知道太阁殿下对他是真心疼爱的,否则绝不可能把掌上明珠豪姬嫁给他,当然更不可能给他57万4千石这么巨大的食封…… 如今,太阁殿下已经仙逝多年,可他宇喜多秀家却无法忘却太阁殿下的恩泽。 复兴丰臣家!重回大阪城!再立关白! 这就是他,宇喜多秀家必须为太阁殿下做的事!(螃蟹注:关白即日本的宰相,丰臣秀吉生前就是以关白乃至后来太阁的名义统治日本) 深吸了一口气后,宇喜多秀家回到了矮几前跪坐下来,再次拿起了那封信。 阿部忠本在信的后半部分谈到了楚凡的一个建议,让宇喜多秀家深思起来。 明国秀才觉得,幕府实在太过强大,想要复兴丰臣家,木下丸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其中就应该包括数量庞大、同样遭受幕府无情打击的切支丹教徒。 至于木下丸和切支丹教徒间以往的龃龉,在德川家光这个共同的敌人面前应该放下了。 看着看着,阿部忠本转述的楚凡的一句话让这个厮杀了一生的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甜蜜的误会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就在宇喜多秀家看信的当口,牛岛附近的海面上,“曙光”号正在劈波斩浪疾行中。∽↗, 成功劫营后的第二天,楚凡就把天草四郎时贞以及那些切支丹教徒们送上了船,船是加藤家支援的。 和人一起装上船的,还有楚凡送给时贞的100条鲁密铳、2门6磅炮以及三千两银子。 和其他归心似箭的切支丹教徒不同,时贞在感恩戴德之余,对楚凡更多了一份崇拜和敬仰,他其实不愿匆匆离去,而是希望能从楚凡这里学到更多如何带兵、如何打仗的知识。 可惜形势迫人,幕府的大搜捕加上楚凡他们也急着,所以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时贞慢慢学习。 不过楚凡还是捡着能教的一些基本知识尽量教给了时贞,包括如何通过队列训练、体能训练让普通人最快速度转化为有一定纪律和组织的合格士兵等等。 至于pla的精髓,尤其是思想政治工作,楚凡提都没提,一来时贞带领的,都是宗教狂热分子,无需太多思想政治教育,二来楚凡也不希望切支丹大军太过强大,如果强大到能一统日本,那肯定会反过来威胁到楚凡乃至大明东印度公司,这绝不是楚凡希望看到的。 楚凡的初衷,就是要分裂日本! 营救切支丹也好,帮时贞夺取金十字也好,教授基本军事知识也好,都是围绕这个初衷进行的。 当然,最关键一点是,是想办法把日本对抗幕府的两大力量——木下丸和切支丹教徒拉拢在一起。 所以楚凡才会对阿部忠本,乃至通过阿部忠本向木下丸的高层们透露这样一种讯息:联合起来对抗幕府,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这一点,估计现在两家的领导人都还没意识到,毕竟,幕府统治的时间还不长,对他们的压制才刚刚开始。 楚凡相信,等到幕府对他们压制越来越厉害,他们可以辗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时,今天楚凡的这番话会得到他们的认真重视的,到那时,有了木下丸财力物力的支持,岛原半岛上的切支丹义军们应该会比历史上要强大的多吧。 一旦切支丹义军熬过了幕府的第二次讨伐,九州岛还姓不姓德川都难说! 种子已经种下,楚凡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它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处理完切支丹教徒的事情后,楚凡毫不耽搁,次日便西行了——“曙光”号上本来就是万事俱备,不过是说走就走的事。 现在楚凡要面对下一个头疼的问题——他和颜如雪的婚事。 算起来,小魔女跟着楚凡已经一个多月了,于情于理,楚凡都该给她的亲友们一个交代了——带着颜如雪私奔固然刺激,可对于还想在东海混下去的楚凡来说,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何况,从方子房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是,李国助和林三娃是明确表态欢迎楚凡的,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楚凡很清楚,除了陈衷纪之外,估计大多数人处于一种观望的状态。 观望什么?无非就是自己有没有胆色到海盗窝里走一趟! 所以椛岛楚凡必须去,其他且不说,光是为了心爱的女人,自己也不能认这个怂! 不仅要去,而且楚凡还得去的坦坦荡荡、从从容容,唯有如此,才能把那些观望的叔伯们拉到自己这边来,让陈衷纪之流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桩婚事! 但去之前楚凡却得把事情料理清楚:他不可能带着满满一船铜锭去海盗窝——让海盗们看着大笔的财货流口水?那纯粹是没事找事——所以他宁愿多走冤枉路,也得先把铜锭卸到牛岛再返回来。 椛岛是李国助的地盘,除非陈衷纪铁了心要和李国助火并,否则他绝对不敢在椛岛对楚凡下手,所以这一趟看似凶险,实则相当的安全。 另外楚凡还有一个护身符,那就是已经在日本闯出了名头的仙草卷烟——这些天方子房来的时候,除了催促楚凡尽快把大姑送回去之外,话里话外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李国助他们很希望同楚凡在仙草卷烟上合作。 楚凡当然能猜出李国助们的潜台词:仙草卷烟既然能在日本大卖,必然也能在大明大卖,这样的高利润的事情他们不动心才怪。 不过楚凡肯定不会让仙草卷烟流毒中原,那么李国助们的愿望该如何满足呢? 望着海天一线中渐渐露出的牛岛的影子,楚凡倚在木栏杆上沉思着,身后清脆的呼唤声把他惊醒了。 “坏蛋,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敢这么称呼楚凡的,天底下唯颜如雪一人而已,而此刻小丫头这声“坏蛋”叫得特别甜特别腻,哪有半分坏蛋的意思在里面。 楚凡立刻警觉起来,盯着小丫头那张笑吟吟的小脸问道,“想点儿事情……你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干嘛?外面风大,小心吹感冒了。” 他俩虽然深陷爱河,可小丫头那刁蛮的性子不但没收敛,反而越发放任了,时常以整治楚凡为乐,所以楚凡一听到她腻声呼唤心中就忐忑不安——这小魔女,又在憋什么坏? “没有啦,”相恋这么久,颜如雪当然一眼就看出了楚凡的警觉,赶紧撇清道,“人家今天不整你,真心想跟你道声谢的……坏蛋,倭国大营的事,真是你们干的?” 劫营这样的事,楚凡当然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也出于怕颜如雪担心的缘故,所以连她在内,星取山庄大多数人都被蒙在鼓里,不过以颜如雪那爆棚的好奇心,她怎么可能不想办法搞清楚这么多天神神秘秘的楚凡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看来,不知道是谁抵挡不住小魔女的逼问,到底还是让她知道了。 “唔……是!”见瞒不住,楚凡索性点了点头认下了。 “你是去救切支丹教徒的吧?”颜如雪搓着衣角柔声问道,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坏蛋,谢谢你!为了我冒那么大的风险……” “啊?……啊。”楚凡猝不及防,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 “雪儿知道,你是为了讨好我那些叔叔伯伯才这么做的,”颜如雪越说声音越小,羞红的脸蛋上泫然欲滴,“雪儿真幸运,能遇上肯为自己拼命的男人……” 楚凡这才反应过来,颜如雪这是误会了,以为他劫营是为了讨好同样是切支丹教徒的李国助他们,让他们同意自己与颜如雪的婚事。 傻丫头,哪有那么简单! 不过楚凡却不愿点破这一切,而是顺势拉住了颜如雪的小手,轻轻把她揽入怀中。 微风习习的船头上,立刻变得春光旖旎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激将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亦仙兄,幸会,幸会!” “化龙兄,幸会,幸会!” 李国助介绍之后,杨地蛟与楚凡相互拱手为礼。 客套之时,杨地蛟也在细细打量这位文质彬彬的小秀才,心中不禁百味杂陈。 他也是大员岛围着大姑转的诸人之一。 虽然杨地蛟十八岁便已成亲,但他的发妻在婚后第二年便难产而死,此后家中虽然姬妾成群,可正室一直虚悬。颜思齐死后,杨天生当然也打起了那张虎皮大椅的主意,正好杨地蛟内阃空虚,于是便要求他务必取得大姑的欢心,想办法娶回家续弦。 不过杨地蛟年岁既大,相貌又是寻常,在那一帮子后生中实在不出众,加上他性子沉闷,不喜多言,哪里讨得了生性活泼的颜如雪的欢心,慢慢地也就淡了这心思。 现在看到颜如雪心属楚凡,他羡慕嫉妒之心倒还罢了,幸灾乐祸之意反而更盛——让你们争让你们抢,现在好了吧,人家大姑找个外人嫁,这下大家总该消停了吧! “亦仙贤侄,说起来你初次登门,我等该当尽心招待才是……只是这杨大哥之事你也听到了,我等兄弟急于赴援,还请贤侄在这椛岛盘桓数日……待救出杨大哥,咱们再把酒言欢。”就在杨地蛟打量楚凡的时候,李国助向后者致歉道。 只见楚凡眉毛微微一扬,刚准备说话,就听人群中陈衷纪阴测测地来了一句,“对对,这会儿正是春光大好的时候,楚公子不妨安坐岛上,多写几首诗词,让咱们大姑好好赏鉴赏鉴,哈哈!” 他这干笑声听得杨地蛟头皮发麻,他立刻就明白了陈衷纪看到夺位无望,这是在拈酸吃醋,拿话挤兑楚凡。 他却不知道,陈衷纪的嫡亲表弟死在楚凡手里,所以刚才他还没到时,陈衷纪就已经在指桑骂槐,而楚凡却似听不见似的,一点儿没动烟火气,让陈衷纪越发觉得他胆小怕事,更加猖狂了。 “不错!秀才公嘛,自然该当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哪能像咱们这些粗人,成天打打杀杀的?”陈衷纪笑声未落,刘洪便笑嘻嘻地附和道——他刚开始还没说什么,看到楚凡毫无反应,不觉也蠢蠢欲动起来。 杨地蛟深深看了一眼仍保持着微笑的楚凡,再扫了一眼身边众叔伯,只见李国助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楚凡,而林三娃脸上却挂不住了,板着脸在陈刘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其他几位则是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要么抬头看天,要么低头数蚂蚁。 杨地蛟心中对当前这形势立刻就明了了,显而易见除了林、陈、刘三人态度鲜明外,其他几位,包括李国助在内,都在等着看楚凡如何应对呢。 “阿洪说得对,咱们海上讨生活的,可不就是天天打打杀杀,这血腥味一重,别说家中女娃,就连那青楼里的婊*子都不待见咱们。”陈衷纪话是向刘洪说的,可眼睛却斜睨着楚凡。 “这女人呐,就是没眼色!”刘洪眼角瞟到颜如雪已经离开,越发放肆起来,“诚心实意待她的瞧不见,一遇到小白脸便走不动道儿,嘿!什么世道!” 他这话说的就相当露骨了,差不多是指着楚凡鼻子骂小白脸了,别说一直观察楚凡的李国助杨地蛟两人,就连那几位看天数蚂蚁的,都把目光收回来,齐刷刷聚焦在了楚凡脸上。 可后者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看陈衷纪,又看看刘洪,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教人好生看不透。 “阿洪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陈衷纪顿了顿脚,对口相声表演得更加卖力了,“尤其是那等腹中空空、不知在哪儿骗了个功名的小白脸,最是可恶……论文,写不了几首歪诗;论武,见着杀只鸡都能吓得发抖……却偏偏能讨女人喜欢,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呀!” “这种人也能叫男人?”刘洪啐了一口后,挑衅地瞟了一眼楚凡傲然道,“咱们海上的男人,讲究的是刀砍在身上眉头都不皱一下,拔出来当头给他砍回去!……指望几首歪诗笼住女人的心,然后躲在女人的裙下混日子,还不如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啦!” 他这话就更加不堪,简直就是直指楚凡准备靠着颜如雪的地位吃软饭了。 可楚凡仍是不动声色,反而在微微点头,看得杨地蛟都暗暗摇头——再这么任由两人说下去楚凡还怎么做人呀。 “正是,正是!”陈衷纪脸上的得色浓的化都化不开,“这种男人,若是让他见识一下咱们如何跳帮杀人,以命相搏,只怕会吓得他尿裤子,躲回女人裙下发抖吧?” 刘洪听得哈哈一笑,刚准备说话,却意外地被楚凡打断了,“两位叔叔,方才李叔所说,小侄还尚未答话,便听了两位叔叔好一通长篇大论,论及如何做人、如何做事,让小侄受益匪浅……可否容小侄说一句?” 陈刘二人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他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相顾愕然。 楚凡冲他俩点点头,这才向李国助拱手道,“李叔厚爱,小侄铭感五内……只是杨大叔乃是如雪长辈,如今身陷险地,生死未卜……当此危急之时,小侄身为晚辈,何敢惜身?……只恨不能身插双翼,飞至杨大叔身边解困纡难!” 楚凡一直在琢磨陈衷纪到底想干嘛——前面说了那么多,都是在撩拨刘洪讥讽自己,直到后面才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原来是想用激将法,激自己一起去营救杨天生! 陈衷纪或许是想趁着混战时捅自己的黑刀,不过楚凡对此根本不担心——“曙光”号既有速度优势,又有火力优势,哪用得着打接舷战? 所以楚凡当机立断,你不就想激将吗?我主动请战,连机会都不给你! “这……这……亦仙贤侄,这救援杨大哥,乃是我等兄弟的事,如何能让你跟着去……天下岂有这等待客之道?”楚凡能听明白,李国助当然就更加心知肚明了,可他却没想到楚凡会主动请缨,结巴了一会儿才想到了说辞。 楚凡摇了摇头,随后的一番话,直把刚才唾沫横飞的陈刘二人说得涨红了脸。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先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小侄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做那等贪生怕死之事?” 楚凡正色道,眼睛看都不看陈刘二人,“人生天地间,这义字须臾不敢或忘!……小侄虽说今日方才初识各位叔伯,可却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叔伯们要做大事,小侄自当相随……小侄再不济,也绝不做那等嘴上义气喊得响亮,几十年的老友遇难了却视若无睹,没心没肝聊得火热的小人!” 楚凡说到这儿,做了一个团揖,仿佛看不到陈衷纪和刘洪那两张涨得跟猪肝也似的面孔,朗声道,“各位叔伯,小侄坐船稍快,船上也多有勇猛精悍之士,斗胆请为大队前驱,搜寻杨大叔的踪迹以报!”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抢着当先锋的这份胆色和义气更是让众人动容,林三娃更是激赏不已,抚掌大笑道,“好!好一位有胆有识的后生仔!大姑果然好眼力!” 说完他转向了李国助道,“国助兄弟,亦仙既是这般热心,就让他做这先锋官打探消息吧。” 李国助念头一转,便知楚凡这是为了避免和大伙儿混在一起,给陈刘二人下黑刀的机会,心中不禁暗赞楚凡见事之明之快,于是频频点头道,“后生仔勇气可嘉!……如此就要偏劳贤侄,为我等先行一步,以张耳目了!” 楚凡微微一躬身道,“谨受命!” 这戏剧般的变化让杨地蛟看得愣住了,楚凡这招以进为退玩得太漂亮,狠狠抽了陈刘二人的脸不说,还一下在众叔伯心目竖立起了义薄云天的高大形象,让他不服都不行。 就连他自己,也是无比感动——毕竟,楚凡不顾安危抢着去救的是自家叔父! “亦仙兄如此慷慨赴难,请受化龙一拜!”稍一犹豫,杨地蛟推金山倒玉柱便朝着楚凡拜了下去,后者大惊失色,刚准备伸手阻止,却被李国助摁住了,“亦仙,安心受礼便是……他这是替杨大哥感谢你,这个礼免不得。” 结结实实磕完三个头后,杨地蛟起身时已经颇为动情,“亦仙兄初次相逢便把家叔父的安危挂在心上,化龙何敢后人?愿与亦仙兄携手前往,还望亦仙兄允准。” 他替杨天生磕头让楚凡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孝道,也对这位沉稳安静的年轻人心生好感——中国人自古以来,孝是所有道德标准中最重要的,有孝心就意味着这人不可能坏到什么地步。 所以他想都没想便同意了杨地蛟的请求,二人同李国助他们商量完如何联络之后,便携手登上了“曙光”号,扬帆起航,跟在他们后面的便是杨地蛟的那艘网梭船——当然,船上伙计已经换成了李国助的人。 上船以后,杨地蛟和楚凡,还有刘仲文——护卫队留在了牛岛看守铜锭,他却挂念楚凡的安危,死活要跟着来——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这也难怪,楚凡现在是要拼命融入八大家,而杨地蛟则是真心实意被楚凡的义气打动了,所以对楚凡想要知道的,可谓知无不言,聊不到一起才怪了。 杨天生的船队航向是从南往北走,那么现在他们要去救援就得从椛岛向南,往琉球国方向前进。只是此时风却是向北吹的,所以“曙光”号只能走之字形逆风而行,翼帆用处不大,也就没展开。 杨地蛟打小就跟着杨天生跑海,对各种船型了如指掌,却从未见过船帮上竖两根桅杆的,所以和楚凡厮混熟了以后,便想一探究竟,楚凡给他解释了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这翼帆在顺风时必然能大大加快船行,平时还罢了,海战时能比敌人跑得快,那用处可就大了。 楚凡见他好奇,干脆让伙计们把翼帆展开了,细细给杨地蛟讲解各个部位的构造和用处——这翼帆藏不住遮不了,有心人多看几眼便能明白,不如自己主动讲出来,还能卖个人情。 杨地蛟很聪明,楚凡的话他基本听一次便能明白,而且还能举一反三,比如楚凡没说,他就提出应该加粗和翼帆桅杆相连的肋梁,这样翼帆才会更稳固,让楚凡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这个时代,除了船匠外,肯动脑筋研究船体结构的人可不多。 除了翼帆,杨地蛟对船头船尾牛皮遮盖着的东西也很好奇。 当楚凡揭开牛皮时,杨地蛟的眼睛慢慢睁圆了,和加藤纲三郎初次见到弩炮时的惊奇表情一模一样。 等到楚凡向他演示了一遍如何旋转、如何俯仰弩炮,又介绍了弩炮的两种弹药后,杨地蛟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了——加藤纲三郎只是偶尔坐船,他可是当过船长指挥过海战的,当然清楚这样的弩炮在海战中的巨大用处! “亦仙,”稍一思索,杨地蛟便激动地说话声都有些颤抖了,“此物大妙呀!……敌欲攻我,必将船身横过来,而我则可于船头发起攻击,一宽一窄,高下立见!” 楚凡一听明白了,杨地蛟说的是具体战术。 这个时代的海战,因为火炮精度太差,所以要发起进攻,只能横过船身,用侧舷的火炮射击,用数量弥补精度的不足;而弩炮的精度远高于火炮,基本能做到指哪打哪,所以“曙光”号完全可以对准目标前进,用船头弩炮攻击;一横一竖,“曙光”号的被弹面积必然远小于对方,这在海战中可是绝对跨时代的战术优势。 更别说在攻击完成,“曙光”号转向脱离时,还可以用船尾弩炮继续攻击了。 之前设计船头船尾两门弩炮,楚凡有一大半是因为后世的军舰头尾都有炮塔,所以才这么设计,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现在听杨地蛟这么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 有了杨地蛟这位战术高手,楚凡以及掌舵的葛骠,三人坐下来反复揣摩有了弩炮的“曙光”号应该用什么样的战术,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弩炮的威力。 日子就在热烈的讨论中一天天过去,到了第三天的早上,风向突变,一下转成了西北风,葛骠把所有的帆全部张开,让杨地蛟好好见识了一次“曙光”号那无与伦比的速度。 就在杨地蛟站在船头,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快感时,他脸色一下变了。 前方,隐约传来了沉闷的炮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乳虎斗群狼(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干得漂亮!” 黑头狠狠一拳砸在望楼的木栏杆上,望向飘落下海的腰舵的目光里满是兴奋和残忍之色,和刘香一模一样。 杨天生清楚没了腰舵会是什么下场,黑头身为成天在海浪里打滚的人,当然更清楚。 “孩儿们,靠上去!……准备霰弹,给老子把甲板清一清!……娘的!把家伙都准备好,咱们跳帮活捉姓杨的!” 黑头把身子微微探出望楼,兴奋的喊着,喊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黑老大,那条怪船怎么办?”甲板上前帆帆头还算冷静,提醒了黑头一句。 黑头直起了腰,眯着眼盯着那条长着翅膀的沙船,估算了一下,两船之间的距离也就两里远,照那船的速度看,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该和自己碰头了。 攻击得手的兴奋被这艘船破坏殆尽,黑头皱着眉头回身瞄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艘苍山铁和一艘广船,低声嘟哝了一句,“娘的!老子辛辛苦苦打坏了腰舵,难道要让这俩兔崽子捡便宜?” 黑头是刘香手下的头号悍将,他精于操舟,跳帮时又常常身先士卒、泯不畏死,刘香船队一小半的船只都是他抢回来的,包括后面那条广船。 所以他实在不愿意把即将到手的荣誉拱手相让,可也正因为日此,黑头很清楚自己现在若是不管不顾靠上苍山铁跳帮的话,那艘沙船逼近后,自己就将陷入两面作战的窘境;而且最惨的是,跳帮就意味着自己和苍山铁绑在一起了,失去了机动力,海沧船就是那沙船的活靶子,对方要是有个靠谱点的炮手,两三轮齐射就能把自己送进海底! “算呐,让给红猴子吧,回头非得让这家伙在翠香楼请我好好乐呵两天。”黑头很快便下定了决心,迎战那艘杀气腾腾的沙船——红猴子便是身后广船的船老大。 随着他一系列口令的下达和执行,海沧船缓缓调整了航向,横了过来,用它的右舷面对疾驰而来的沙船。 甲板上顿时忙碌起来,包着各色头巾的水手们三五成群的调整着右舷上那三门青灰色的6磅佛郎机铳,还有不少人川流不息的从甲板下火药舱里把一网兜一网兜的铁疙瘩以及一桶桶密封好的颗粒黑*火药搬到甲板上来,整条船仿佛被水淹了的蚁穴般忙乱。 眼瞅着那条沙船已经逼近到距离自己两里左右的距离,却仍然没落帆转向,黑头不禁有些疑惑——按常理说,这个时候的沙船应该降帆减速,调整航向以便发扬侧舷火力了——可对方不仅没减速,还在继续满帆疾驰。 “难道是想撞船跳帮?”黑头满心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拿起了手中千里镜一看,只见对方船头上也没装铁撞角,他更奇怪了——这么撞上来的话,那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了。 镜头稍稍一抬,黑头看清楚了对方船头上几个人正在掀开牛皮——先前黑头就注意到这个牛皮遮盖的东西了,只是不清楚下面是什么。 是床弩!三弓床弩! 居然安在了船头! 床弩黑头不是没见过,但他见到的船上床弩都是安在侧舷的,那都是一些财力单薄,买不起佛郎机铳的小商船用的。 可现在,千里镜里,黑头的眼睛慢慢瞪圆了——那床弩居然在动! 不过黑头很快便释然了——再怎么能动也不过就是具床弩而已,最多在箭头上绑上油布点燃而已,能有多大威力? 说话间沙船已经逼近到一里左右了,黑头能很清楚的看到沙船开始调整航向,船头转向着自己的侧后方。 对对方这种愚蠢的行为,黑头嗤之以鼻——在自己的炮口下想要转向发挥侧舷火力,那不是等着挨揍吗?至于床弩?黑头根本不认为那玩意儿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威胁。 “嗵!嗵嗵!” 随着插着翅膀的沙船进入三百步的射程,海沧船上的佛郎机铳开始怒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沙船速度太快,正面太小,炮弹纷纷落到了它的后方,溅起了高高的水柱。 “嗖~~” 对面沙船船头的床弩也发射了,一支粗大的弩箭朝着海沧船巨大的主帆射去,让黑头有些讶异的是,箭头似乎比普通的床弩箭头大了一些,也没绑燃烧的油布条——这是要干嘛?射自己主帆一个眼儿吗? “砰!” 就在黑头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支弩箭一下插在了主帆上,轰然炸裂! 这还不算,随着弩箭的炸裂,三团火光也一下分散开来,其中两团粘在了竹肋条白棉布做成的主帆上,立刻熊熊燃烧起来,而另外一团不偏不倚正落在右舷一门佛郎机铳旁边! 麋集与此的几个水手立刻变成了火人,在橘红色的火焰中张牙舞爪的长声惨呼,跳跃着要去找水来扑灭自己身上的火。 没等他们找到水就已经腾空而起——火焰引爆了堆在甲板上的火药桶,接二连三的发生了爆炸,巨大的气浪把那几个火人掀了起来。 “嗖~~” 没等望楼里的黑头从目瞪口呆的状态反应过来,又一支弩箭从沙船船尾处激射而出,直奔甲板而来。 黑头感觉时间都已经停滞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支弩箭狠狠插在了甲板上,然后一团橘红色的火花猛然迸裂,无数细小的铁珠、瓷片、小石子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深深嵌入了那些四处奔走,提着水桶想要救火的人的肉*体里,甲板上顿时响起了鬼哭狼嚎般各种惨叫声和哀嚎声。 完啦!主帆完啦! 黑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熊熊燃烧的主帆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翻滚着的人影的甲板想到。 对方仅仅发了两支弩箭,就宣告自己这艘海沧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主帆都烧没了,还怎么打仗? “砰!” 又是一声爆炸从黑头脚下传来,他心头一紧,赶紧探头出去朝下看,只见海沧船高大的船尾上腾起了两团明亮的火焰——这又是船头床弩的杰作了! 娘的!对方这是不把这艘船烧干净不算完呀! 黑头心中哀嚎了一声,纵身从望楼一跃而下——他可不想待在这里变成人肉烧烤。 就在往下落的过程中,黑头依稀看到,距离自己仅仅百步之遥的沙船望楼里,一个天青色的身影高举右手,似乎是——比了个中指? 第一百六十章 乳虎斗群狼(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完美的一击! 仅仅忍受了两轮炮击,发射了两支燃烧弹一支高爆弹的“曙光”号就完成了对那条海沧船的绝杀! 而这一切,从对方炮响开始算,不过区区一盏茶的时间。 望着那艘越烧越旺、火光印得海天都一片通红的海沧船,杨地蛟被深深地震撼了。 占据上风位,从敌船的侧面切入,在进入三百步6磅佛郎机铳射程时逐渐转向,然后从敌船后方掠过,绕一个圈子后同样路线再度发起攻击,这是由杨地蛟主导制定的,现在看起来,根本不用发起第二轮攻击了。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战术,杨地蛟考虑的是最大程度发挥“曙光”号的速度优势,同时最小程度暴露自身——以海战的惯例,三百步是第一轮炮击的距离,这时候的“曙光”号,暴露在敌人面前的只有个船头;即便到第二轮炮击时,“曙光”号暴露在敌人炮口下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倾斜的侧面而已。 弩炮发射的时机则是由楚凡定下的,在距离敌船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这是楚凡试射过多次以后找到的弩炮最远的“有效射程”——这个新名词楚凡给杨地蛟一解释他就明白了,也就是能保证准头的最大距离。 再根据上弦时间的判断,从进入弩炮有效射程,到“曙光”号驶入敌船后方,两门弩炮各能发射两次,尤以后一次的射击更为精准。 实战证明,这套战术和弩炮发射时机的选择非常有效——船尾弩炮甚至都不用发射第二次,海沧船就已经烧成了大火炬。 “亦仙,船头弩炮第一次发射,选择主帆是个妙笔,”从甲板返回望楼后,杨地蛟对楚凡说道,“主帆目标大,即便在远距离上也不担心射失。” “对!这个日后可以写入操典,作为海战标准流程。”楚凡点点头,迎面而来的北风吹拂下,他衣裾飘飘,脑后飘带随风而舞,越发显得潇洒倜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楚凡连衣裳都没换。 “操典?”杨地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呃……就是讲述海战应该怎么打的……书。”楚凡想了想,才用最简单的话解释了操典是什么。 杨地蛟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细长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了——以往海战传承都是口口相传,经验丰富的船老大一人要带好几个徒弟,历时若干年才能得到合格的新任船老大;若是有了这个操典,岂不是将大大缩短新任船老大的培养时间? 这些天杨地蛟已经多次被身边这个清清秀秀、看起来和杀人啦、战斗啦八竿子打不着的登州小秀才给镇住了——显而易见他对海战一窍不通,可偏偏就能琢磨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想法,还就能让自己这个精于海战的人一听就两眼放光! 现在楚凡说的这个操典就更让杨地蛟激动了——想想看,如果能快速掌握海战技巧,那么新的船老大将一批批冒出来,那岂不是要不了几年时间,这东海海面上就会全是飘着“楚”字旗的海船了? 他们杨家,历经几代人,经过数十年,才不过建起了一支三四十艘船的船队,其中缺乏合格的船老大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制约因素。 我的亲娘诶,这个小秀才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为什么在我们手里看似无解的问题,到他手上轻轻松松就能解决呢? 杨地蛟正想着呢,“曙光”号已经兜了个圈子,船头指向了东北方向,在西北风中奋力前行,这是为发起第二次攻击做准备——必须要抢占上风位,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曙光”号的速度优势。 而此时东北方向又开始响起了隆隆炮声,那条广船开始靠拢苍山铁,双方的对射开始了。 杨地蛟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从三条船的位置看,他很清楚自家叔父就在那条苍山铁上;而且透过千里镜,他也看到了苍山铁的右侧腰舵被打掉了,逆风而行时只能向西北方向走。 还好“曙光”号速度快,没多久便转到了广船的东北方,掉头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过此时追击船队也从被击沉一艘船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广船身后的那条苍山铁还有一艘大网梭调转船头,朝着东北方向的“曙光”号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集中火力,先打掉苍山铁!” 眼瞅着苍山铁斜斜地进入了船头弩炮三百步的射程范围,楚凡从望楼里探出身子大声命令道。 船头船尾两门弩炮的操作水手们轰然应是——刚才干净利落干掉海沧船极大地提升了大伙们的士气,现在面对体积更小的苍山铁颇有些不屑一顾的意味。 “嗵!嗵!” 话音刚落,那艘苍山铁便开始开炮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铁球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朝“曙光”号飞来,一左一右落在了曙光号后方的海里,激起了高高的水柱。 杨地蛟此刻却顾不得观看船头弩炮怎么攻击苍山铁的主帆,而是扭头望向了船后方——昨天他的大网梭传来的消息是,李国助他们的主力船队在“曙光”号后方大约四五十里远的地方;现在这里打得这么激烈,主力船队怎么也该听到动静了吧,怎么现在海面上还是空空如也? 待他回过头来时,“曙光”号已经冲到了距离苍山铁百步之外了,杨地蛟能清楚地看到苍山铁甲板上提水灭火的忙碌身影——船头弩炮第一发是燃烧弹,没击中主帆,却打在了苍山铁高高的尾舱上。 “嗖~~” 弓弦响起,船尾弩炮也发射了,这次仍然是高爆弹,四处乱射的铁子儿和瓷片横扫本就不大的甲板,密集的人群登时一空,哀嚎着躺倒一片。 两艘船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错身而过,船头船尾两门弩炮又各发射了一次,终于把苍山铁的主帆给点燃了,但是“曙光”号也遭受了开战以来第一次实质性的伤害——伤亡惨重的苍山铁上居然还有人点燃了佛郎机铳,炮弹击中了“曙光”号前部,把右舷撕开了一个三尺左右的口子! 飞溅的木屑一下扎伤了好几个人,看得楚凡嘴角直抽抽。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乳虎斗群狼(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年初一第二弹已发,满地打滚求大大们的三江票推荐票评价票】&lt;/br&gt;&lt;/br&gt;不比李国助远远观望,杨天生可是从头到尾近距离曙光”号的精彩表演的。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頂点小说,x.&lt;/br&gt;&lt;/br&gt;一开始“曙光”号直苗苗冲向那艘打掉自己腰舵的海沧船时,杨天生还在跌脚抱怨——这驾船的人是谁呀,怎么那么笨,都进入三百步距离了,还在用船头对着敌人,这不是自己找打吗?&lt;/br&gt;&lt;/br&gt;等到“曙光”号船头床弩发威,点着了海沧船主帆以后,杨天生眼睛都瞪圆了——这招也太毒辣了吧,隔着百多步远就能火攻?&lt;/br&gt;&lt;/br&gt;再到“曙光”号冲过对方船尾,杨天生是清清楚楚头床弩转了个方向,把海沧船船尾也给点了,这下打老了海战的他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啥时候见过笨重的床弩还能这么灵活的转动?天呐,怎么做到的?&lt;/br&gt;&lt;/br&gt;再往后,杨天生就越发佩服和感激驾驶这艘插着翅膀的沙船的人了。先干掉拦路的苍山铁,再顺手点了广船的主帆,替自己解了围,然后扬长而去,撵得对方受伤的船只落荒而逃,最后更是跑到了左翼的战场大闹了一番,竟是随心所欲见缝插针,生生把自己从必死之局中拖了出来。&lt;/br&gt;&lt;/br&gt;不仅有勇,而且有谋!&lt;/br&gt;&lt;/br&gt;这是杨天生心里对驾船者的最终定论。&lt;/br&gt;&lt;/br&gt;当追击船队在金凤”号以及它身后密密麻麻的帆影转身便逃时,“曙光”号收获了它最后的战果——把那艘大海鳅点成了大火炬,这才施施然返航,小心的靠到了杨天生的苍山铁旁。&lt;/br&gt;&lt;/br&gt;搭上踏板后,出现在杨天生面前的,是他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他的侄儿兼继承者杨地蛟。&lt;/br&gt;&lt;/br&gt;这不禁让杨天生满怀疑惑——这个侄儿杨天生很清楚,虽然本事不小可绝对到不了能给沙船插翅膀,能让床弩转起来的地步。&lt;/br&gt;&lt;/br&gt;不过杨地蛟很快便解答了杨天生的疑问,楚凡那潇洒自若的身影出现在了苍山铁上。&lt;/br&gt;&lt;/br&gt;在惊讶于对方年轻的不像话的同时,杨天生还是依足了礼数,要拜谢楚凡的救命之恩,却被后者死死拦住。&lt;/br&gt;&lt;/br&gt;不骄不躁义薄云天!杨天生在感叹之余又为自己给楚凡的定论后面加了个注脚。&lt;/br&gt;&lt;/br&gt;就在他们相互谦让见礼的时候,南方隔着十来里的二号福船上,一双眼睛仿佛要喷火般正盯着“曙光”号。&lt;/br&gt;&lt;/br&gt;刘香很愤怒。&lt;/br&gt;&lt;/br&gt;短短两个时辰,这艘怪模怪样的沙船就把自己的四艘船送进了海里,还彻底打乱了自己的猎杀计划,让死定了的杨天生逃出了生天。&lt;/br&gt;&lt;/br&gt;但是刘香毕竟是个劫杀过无数海船的老海贼,愤怒没有蒙蔽住他的心智,所以当天边出现“金凤”号那巨大的身躯时,他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金凤”号都来了,颜思齐的那些余党们肯定倾巢而出了,刘香可不想和他们硬碰硬。&lt;/br&gt;&lt;/br&gt;不过撤归撤,刘香对那艘插翅沙船和它的驾驶者却充满了怨念和好奇,这么厉害的人物到底是谁?&lt;/br&gt;&lt;/br&gt;忠于颜思齐的八大家刘香是知根知底的,没听说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把船和武器改造到这么变态的地步呀。&lt;/br&gt;&lt;/br&gt;“你说对方是个秀才?”&lt;/br&gt;&lt;/br&gt;二号福船的主舱里,刘香盯着**的黑头问道——后者跳海以后,凭着精熟的水性,居然游到了那艘大网梭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送到了二号福船上。&lt;/br&gt;&lt;/br&gt;“大掌柜,我跳海的时候,依稀方望亭里的人,确实是穿着秀才的长衫。”黑头在刘香面前可不敢放肆,毕恭毕敬地回答道。&lt;/br&gt;&lt;/br&gt;“秀才?”刘香这下更是想不透了——八大家里倒是有个秀才,便是他这趟的追杀目标杨天生,哪儿又冒出来个秀才?&lt;/br&gt;&lt;/br&gt;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刘香只得放弃了,不过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大事。&lt;/br&gt;&lt;/br&gt;这次追杀杨天生,即便自己拼命掩饰身份,但八大家肯定能猜到是十八芝所为,眼下这情形,撕破脸是在所难免了。&lt;/br&gt;&lt;/br&gt;八大家盘踞倭国西部,对十八芝的倭国生意是个巨大的威胁——以前大家面子上还能敷衍,现在撕破了脸,大员的船再想直达长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八大家不来抢才怪了!&lt;/br&gt;&lt;/br&gt;要想保住大员到长崎的航线,八大家必须被铲除才行。&lt;/br&gt;&lt;/br&gt;刘香掰着指头算了算,算上他自己在内,十八芝各色船只足足有六七百艘,其中装有佛郎机铳的占了一半以上,按理说要收拾八大家易如反掌,可刘香也知道,郑芝龙现在一门心思对付占据了厦门身后站着福建水师的许心素,实在抽不出兵力。&lt;/br&gt;&lt;/br&gt;这次见识了那艘插翅沙船的恐怖火力,刘香觉得自己该提醒一下郑芝龙了。&lt;/br&gt;&lt;/br&gt;一来得抓紧解决八大家——现在他们才只有一艘这样的船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若是给他们充足的时间,把所有船都改造成功,这仗还怎么打?&lt;/br&gt;&lt;/br&gt;二来十八芝的船也得想办法改一改了——笨重的床弩如何转动,弩箭箭头怎么会爆炸,这些刘香想不明白,可有一点,沙船那两面翅膀也似的软帆刘香可是在千里镜里清楚楚,这总该可以改吧;有了速度,不管是炮战还是跳帮,自己都有了主动权。&lt;/br&gt;&lt;/br&gt;对!回去就加装这种三角软帆!&lt;/br&gt;&lt;/br&gt;想到这里,刘香那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带着无精打采的船队一路向南。&lt;/br&gt;&lt;/br&gt;两天以后,路遇大员前往长崎的商船,刘香总算知道了那位神秘的秀才是谁了。&lt;/br&gt;&lt;/br&gt;原来是颜如雪颜大姑的心上人!姓楚名凡字亦仙,登州蓬莱县学的生员,果然是个秀才。&lt;/br&gt;&lt;/br&gt;现在大员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楚秀才已经传疯了,当然不仅仅是他得到了颜大姑青睐这件事,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楚秀才不知变了什么戏法,把那贱得不能再贱的淡巴菰卷巴卷巴,居然就能卖出天价,还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什么仙草卷烟。&lt;/br&gt;&lt;/br&gt;这还不算,据说倭国最大最牛的商人加藤家为了讨好楚秀才以便独家垄断仙草卷烟,竟把五峰船主留在长崎的产业星取山庄买来送给了他;而且以加藤忠治之尊,竟都亲自现身,陪小秀才喝酒!&lt;/br&gt;&lt;/br&gt;这小秀才到底是何方妖孽?&lt;/br&gt;&lt;/br&gt;当刘香再次踏上大员岛时,他脑海中这个疑问越来越大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倭国总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年初一第三弹,感谢若水与无争大大慷慨解囊,满地打滚求三江票推荐票评价票】&lt;/br&gt;&lt;/br&gt;椛岛,番岳山上。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lt;/br&gt;&lt;/br&gt;灿烂的春光下,番岳山上已经成了一片花的海洋,无数知名或是不知名的小花在海风中微微摇曳,尽力伸展色彩各异的花瓣,以吸引那些忙忙碌碌的蜜蜂和扑闪着绚丽翅膀的蝴蝶;连空气中都带上了一股馥郁的花香,让人熏熏欲醉。&lt;/br&gt;&lt;/br&gt;山坡上,一身月白色夹衫的楚凡懒懒地半躺在厚厚的草地上,颜如雪蜷曲着身子躺在他身边,美丽的螓首软软枕在楚凡那厚实的肩膀上。&lt;/br&gt;&lt;/br&gt;小魔女再没有了往日的刁蛮,乖巧地像一只收起了爪子的猫咪;她今天也换上了单薄的夹衫,越发显出纤腰盈盈一握,小丫头虽然尚未发育成熟,可也隐约可见微微凸起的胸脯了。&lt;/br&gt;&lt;/br&gt;“坏蛋,你明天真的要走了吗?”颜如雪小嘴微微嘟着,丰满的嘴唇如同盛开的玫瑰般娇艳若滴——这种纯天然的唇色是后世无论用多昂贵的化妆品都无法模仿的。&lt;/br&gt;&lt;/br&gt;“聘书也下了,你的生辰八字杨大叔也给我了,我还不得赶紧回家准备准备把你娶回去?”楚凡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回答道。&lt;/br&gt;&lt;/br&gt;自从三天前返回椛岛后,陈衷纪和刘洪二人便不辞而别,带着自己的船队跑了;没有了阻碍者,楚凡的求亲便一下顺畅了,下了聘书和礼书,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这些环节都在短短三天里走完了,他和颜如雪现在就是订了亲的未婚夫妇了。&lt;/br&gt;&lt;/br&gt;为此昨晚李国助还专门举行了盛大的定亲宴会,吃吃喝喝一直闹腾到午夜才算结束。&lt;/br&gt;&lt;/br&gt;接下来楚凡要做的,便是回登州准备婚礼迎娶颜如雪了——请期这个环节马虎不得,按礼来说,啥时候结婚是双方家长商量的事。&lt;/br&gt;&lt;/br&gt;再者说了,楚凡已经决定要把家安在牛岛上,现在的牛岛还是一片荒芜,总不能把颜如雪娶回去睡帐篷吧?&lt;/br&gt;&lt;/br&gt;所以不管心里多着急,楚凡还得再忍忍,先把牛岛的家建起来再说了。&lt;/br&gt;&lt;/br&gt;“……可是《『dǐng《『diǎn《『小《『说,.¢.o︽&lt; s=&quot;arn:2p 0 2p 0&quot;&gt;&lt;srp p=&quot;/aasrp&quot;&gt;s_();&lt;/srp&gt;&lt;/&gt;坏蛋……人家会想你的。”说到嫁人,颜如雪还是有些羞怯,扭股糖似的扭了好半天,声若蚊呐般冒出这么一句。&lt;/br&gt;&lt;/br&gt;“雪儿,我也不愿离开你……可为了日后的长相厮守,我必须抓紧时间经营好咱们的家……你放心,最多一年,我一定要在牛岛上建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宅子,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家,”楚凡侧过脸,轻抚着颜如雪那凝脂般的雪肤,喃喃说道,“还记得前两天我教你的那阙词吗?”&lt;/br&gt;&lt;/br&gt;“嗯!”颜如雪重重diǎn了diǎn头,目光迷离地吟诵起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lt;/br&gt;&lt;/br&gt;“对呀,雪儿,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楚凡轻声道,如雪那对翕动的红唇,他再也忍不住,附身上去,一下盖住了那张诱人的檀口。&lt;/br&gt;&lt;/br&gt;颜如雪先是一惊,浑身都绷直了,但很快便松开齿关,任由楚凡那霸道的舌头长驱而入,和自己的丁香小舌缠绕在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从舌尖出发,迅速遍布她的全身,慢慢地,她放松了下来,伸出玉臂环绕在了自己男人的脖子上……&lt;/br&gt;&lt;/br&gt;——————————————————————————————————————————————————————————&lt;/br&gt;&lt;/br&gt;“东印度公司?咱们这位新姑爷,其志不小哇!”&lt;/br&gt;&lt;/br&gt;同一时刻,番岳山脚下李家大院里,杨天生拿着那份厚厚的“大明东印度公司章程”对李国助说道。&lt;/br&gt;&lt;/br&gt;“此话怎讲?”李国助一脸疑惑地样的一份章程问道——在他楚凡这个什么东印度公司无非名字古怪一diǎn,说到底还不就是个商行。&lt;/br&gt;&lt;/br&gt;“国助兄弟只怕还不知道那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的衙门叫什么?”杨天生悠然问道,没等李国助说话便自答道,“就叫东印度公司!”&lt;/br&gt;&lt;/br&gt;“啊?”李国助大惊道,他一向在长崎附近转悠,同荷兰人打交道不多,不像杨天生那么关注南洋,“杨大哥的意思是说,现在巴达维亚那边,是一群商人在管辖?”&lt;/br&gt;&lt;/br&gt;“不错!”杨天生重重一diǎn头道,“就连巴达维亚的总督——也就是相当于咱们的福建总督——都是由东印度公司任命的。”&lt;/br&gt;&lt;/br&gt;“我的天呐!”李国助这下更加吃惊了,“这……这不成了皇上了吗?”&lt;/br&gt;&lt;/br&gt;杨天生这才把他所知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何为了垄断香料贸易乃至中国的丝绸贸易,在南洋役使当地土著及南洋华人,实际上就是当地的皇上这些事一一向李国助做了介绍。&lt;/br&gt;&lt;/br&gt;“所以我才说咱们这新姑爷其志不小,,他搞的这个大明东印度公司是准备学习荷兰人……难不成他也想在在倭国搞个总督出来?”介绍完后,杨天生总结道。&lt;/br&gt;&lt;/br&gt;李国助被倭国总督这个名头拱得心头火热——他在五岛这个地方虽然站稳了脚跟,可在幕府眼里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小甲螺(螃蟹注:日语头目的意思),没少受幕府和当地大名的气;若是真如杨天生所说,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倭国总督的话,那该是多么扬眉吐气的一件事!&lt;/br&gt;&lt;/br&gt;恍惚了一阵后,李国助这才清醒了过来,叫醒了发呆中的杨天生,“杨大哥,依你之见,亦仙这个以船入股的主意如何?”&lt;/br&gt;&lt;/br&gt;返回椛岛后,除了紧锣密鼓操办颜如雪婚事外,八大家——现在应该叫六大家了——便把合作售卖仙草卷烟以及改造各家船只的要求提了出来,楚凡倒也爽快的答应了,不过他提出仙草卷烟不是他一个人的,乃是大明东印度公司的,所以希望六大家用各自的船只入股,入股以后,无论是售卖仙草卷烟还是改造船只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lt;/br&gt;&lt;/br&gt;“我是完全赞同的!”杨天生慨然道,“别说杨某欠了亦仙偌大人情,单单就这份章程而言,杨某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公司统一组织货源调配船只贩运售卖,年终盘账分红,可不就是常见的合伙做生意的模式吗?……要说有甚不同,那便是如有需要,各家船队需服从公司命令,同侵害公司利益的人作战,这一条摆明了就是针对大员郑芝龙的,岂不正合我等的意思?”&lt;/br&gt;&lt;/br&gt;说着杨天生眼还在沉思的李国助道,“我意已决,杨家大小三十七艘船只,全部折算成股本入股东印度公司!”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东江镇海防游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对方也是两艘船,一艘是二号福船,一艘是海沧船。 两艘船的船头都醒目的刻着日月标志,一看便知是水师的船;主桅杆顶端都挂着一面大大的认旗,红绸面正中央绣着黑色的“刘”字,认旗边缘则写着“大明东江镇海防游击”八个小字,认旗看上去新崭崭的,显然是才做好不久。 “游击?还是东江镇的游击?” “曙光”号望亭里,楚凡看着横在面前的两艘水师战舰,喃喃自语道。 “俺记得俺爹说过,东江镇的游击不是姓毛吗?”刘仲文也是满心疑惑。 两人议论声中,四艘船已经缓缓拉近了距离,不过那两艘战船却没有表现出敌意——连炮窗都没打开,甲板上也看不到手持武器的人。 过了十多分钟后,楚凡终于能看清战船上人的面孔了,他不禁失声道,“黑牛,是你爹!” “啊?”刘仲文大惊失色,一下附身望亭外,待看清楚二号福船船头上确实是刘之洋后,皱着眉自语道,“这官儿升得也太不值当了吧……东江镇,嘿!” 既是自家人,楚凡就放放心心让“曙光”号靠了上去,踏板搭上以后,刘仲文打头第一个走了过去,走到刘之洋跟前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个头,老老实实喊了声“爹”。 刘之洋一开始却没说话,只是上下左右可劲儿的看自家儿子,好半晌才出声道,“起来吧……看着是晒黑了些。” 跟在后面的楚凡分明看到了父子俩眼中都是亮闪闪的,而刘仲文更是难得的流露出了浓浓的孺慕之情。 他本待留点时间给久别重逢的父子俩好好说说话,可没想到刘之洋一扭脸看到了他,咧嘴一笑道,“凡儿,你们可算回来啦……俺老刘在这儿都等了好几天了。” 楚凡赶紧上前行礼道,“托世叔的福,这一趟虽有些耽搁,好歹是平安回来啦。” 刘之洋频频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说完下巴朝小山一般的“金凤”号扬了扬下巴问道,“凡儿,那艘船……?” “爹,你是不知道,小蔫儿太厉害啦,这一趟发达啦!”没等楚凡回答,刘仲文就抢着嚷了起来——离家小半年,刘仲文在他爹面前似乎一下子又变回了小孩,哪里还有半点平日沉默稳重的样子。 三人边说边进了刘之洋的主舱中,刘仲文叽叽喳喳把这一路的经历讲述了一遍,从改造“曙光”号开始,怎么逃脱章鱼海盗的伏击,怎么偷袭了他的老巢,一直说到孤身闯海盗窝,收服了六大家,一下搞来了一百多条船。 这一趟楚凡给他的惊喜太多,讲述起来他不仅眉飞色舞,更是加了许多溢美之词,搞得楚凡很不好意思,不时打断他的夸张表述,如实做补充。 当听说楚凡与大海盗头子颜思齐的女儿订了亲时,刘之洋不禁皱了皱眉,似乎是对颜如雪的身份有所担忧,不过他是个疏豪的性子,很快便想通了——看楚凡这样子,怕是以后都要在海上漂了,娶个海盗的女儿也不算多大的事儿,况且人家还有一百多条船当嫁妆呢。 想通了后他哈哈一乐,重重地拍着楚凡的肩头道,“凡儿莫担心,既是喜欢就只管娶进门……老嫂子那儿,俺去帮你说。” 最后当听说楚凡改造了弩炮,海战中一鸣惊人,杀得大员岛船队狼狈不堪后,刘之洋惊喜之余,忍不住跑到了“曙光”号上实地查看了一番——他一生都在海上打仗,听说有这等利器自然要好好揣摩一番。 “鬼斧神工,鬼斧神工啊!” 回到舱室里时,刘之洋不停摇头感叹,坐下后更是像不认识一般看着楚凡道,“凡儿,你是俺看着长大的,俺怎么就不知道你还有这等本事?” 楚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世叔过誉了,凡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想出来的点子罢了……世叔,你怎么会当上这东江镇的游击呢?”他不愿意过多讨论弩炮,所以马上转移了话题。 “此事说来话长……”刘之洋叹息了一声道。 原来孙振武被拿下后,刘之洋便开始四处活动,准备升任其留下的实缺;不过不知是刘之洋活动的不到位,还是有人故意使坏,官倒是升了,却不是刘之洋期望的登州营海防游击一职,变成了东江镇海防游击。 找了不少门路刘之洋才打听到,原来他的打点没白费,本来兵部已经要任命他为登州游击了,可这时东江镇出事儿了——原来的游击据说想投鞑子,被毛文龙发现后绑赴北京,可毛文龙推荐的继任人却被新任蓟辽总督袁崇焕给否了,临时把刘之洋抓差到了这个位置上。 “东江镇就东江镇吧,毛军门乃是俺老刘最佩服的人……大败之余,以区区二百残兵一举攻陷镇江堡,继而开创东江镇,实在是俺们武人的楷模!……可到了东江,和毛军门几次深谈,俺才知道他过得多憋屈……自打袁可立袁抚台去职之后,这朝廷也好,登莱也罢,竟是没一个人支持他,成天尽是些闲扯淡的弹劾攻讦……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想做点朝鲜的生意挣口吃食还被限制,买货都成问题……就这样毛军门还是一如既往同鞑子死磕,即便再没法搞牛毛寨、收复金州卫那样的大动作,可时不时上岸拔几个鞑子据点的事儿却没少干……尤其是去年初,鞑奴镶蓝旗旗主阿敏先攻东江,再打朝鲜,若不是毛军门奋力死战,朝鲜非灭国不可!”螃蟹注:牛毛寨大捷、收复金州卫是毛文龙前期主要功绩,而鞑子第一次征讨朝鲜,确实是被毛文龙终结的,这应该是毛文龙一生中最大的功绩 说到这里,刘之洋不禁连连摇头叹息,“这一仗毛军门的东江镇损失惨重,可他得了什么?……就连自己镇里的实缺都没法做主,袁督说不行就不行!这他妈世道,老子是真看不下去了!” 楚凡心说,不同意人事安排算什么,再过一年,袁崇焕还要砍了毛文龙呢! 可他却没法说,只得再次转移话题,问起了王廷试,结果刘之洋的回答让他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复杂的登州官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年初二第三弹,螃蟹一向说话算话:)继续求票,三江票、推荐票、评价票,只管往螃蟹身上砸!】 季春的阳光已经有了相当的热力,晒得人微微有点冒汗,只是这汗还来不及冒出来,便被轻柔的海风吹干了。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而今天又是这最好季节里最美好的一天——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海风若有似无,海面平静的连点小浪头都看不到。 站在“曙光”号船头向北望去,苍翠的小山从海中拔地而起,即便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到点缀在一片翠绿中的色彩斑斓的花丛;几点白鸥上下翻飞,旁边不时掠过灰白色海燕那矫健的身影。 山脚下的海面上漂着几只小小的渔船,远远地都能看到站在船头的渔民看似随意的一撒,硕大的渔网便张了开来,坠入海中激起阵阵涟漪。 这美似仙境般的画面却没法改变楚凡那恶劣的心情,而当“曙光”号驶过那座后世叫做老铁山的小山之后,海岸线上的凄惨场景让他心情更加恶劣了。 只见老铁山的余脉上,层层叠叠全是楚凡在沙河两岸见过的那种印象深刻的地窝子;千里镜里,很多地窝子甚至连遮挡的布帘都没有,就那么敞着个大口子仰面朝天,估计一下雨里面就该变成泥塘了;骨瘦如柴的辽东流民们更是惨不忍睹,楚凡看了好半天,愣没找到一个衣着周全的,几乎人人都是几块破布往身上一搭便算穿衣裳了;女人们也不例外,有些身上的布条连干瘪的乳*房都盖不住!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精神状态,从千里镜里看过去,楚凡被那一双双死人般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震撼了——空洞!麻木! 即便两艘大船从身边驶过,他们扭头过来时,眼神却是涣散的,似乎找不到焦点——这世上仿佛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他们的关注和兴趣了。 一群等死的人! 这就是老铁山下这些辽东流民给楚凡最深刻的印象——他们与沙河两岸那些流民不同的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丧失了! 转过身子,楚凡长长叹息了一声,心情无比沉重。 之前楚凡心情不好,是因为刘之洋给他描述了登州官场的变化。 王廷试倒是离开了登州,可并不是被罢官了,而是高升了,坐进了济南的臬司衙门,摇身一变成了山东按察使,稳稳当当三品大员! 这就大大出乎楚凡的意料了,他可是亲眼见过王廷试为魏忠贤修的生祠,也知道王廷试原来的后台是魏广微,铁杆阉党! 他原来想着,现在满朝都在打击阉党,即便王廷试不被清理,估计也就只能原地踏步,继续做他的登州兵备副使,哪还有可能往上爬。 “凡儿,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官场……以前抱谁的大腿不重要,关键是要撕掳清楚,该翻脸就翻脸,该落井下石就落井下石……还有就是现在抱的大腿一定得抱紧了……这次王廷试能脱难,除了对魏广微落井下石外,就是抱紧了礼部侍郎温体仁的大腿……听说,扬州瘦马都送了好几个进温府呢!” 刘之洋这番话仿佛一盆凉水给楚凡当头淋下,王廷试脱难了不说,还傍上了温体仁这棵大树,由不得楚凡不心焦——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温体仁乃是崇祯朝的异数,走马灯似换阁臣的大潮里,愣是稳稳坐了七八年首辅的位子! 楚凡还满心指望着王廷试遭殃,自己好摆脱他的控制,甚至好好报复一下这个黑心烂肺的老官僚呢,这下没戏了——既然傍上了未来的首辅,那他王廷试日后的宦途肯定是一帆风顺,自己总不能杀官造反吧。 另外一个消息也让楚凡心烦意乱。 王廷试卸任登州知府后,知府一职一直虚悬,楚凡出海之前还没有定下来,现在终于来人了,却是个让人无比头疼的大*麻烦。 此人姓蔡,乃是新任蓟辽总督袁崇焕的同乡,举人的底子,混到六十多岁才混到南京鸿胪寺当了个不疼不痒没什么油水的少卿;这次借着袁崇焕起复的机会,居然就被袁崇焕安插到了登州当知府,官升一级不说,还捞到了这么肥美的实缺。 要知道,袁大总督上台后,可是一本就把登莱巡抚参没了,不是说参倒了登莱巡抚,而是直接取消了这个官位!结果就是现在登州城里,原本文官排老三的登州知府,现在变成了老二,仅次于登州兵备道,实权和油水都是满满的。 不用刘之洋提醒,楚凡都清楚六十多岁这个年纪谋到了这个肥差,这位蔡知府该有多贪婪——再往上爬是不用想了,结结实实捞一票才是正经。 据刘之洋介绍,这位蔡知府上任伊始,火耗银子便加了三分,不多不少凑足了一钱;这还不算,这位蔡知府到了登州不久,便寻到了蛛丝马迹,大概了解了一些登莱官场上募船跑海的内幕,这段时间天天和那位新任的登州营游击商量呢——这游击原是关宁那边的陆营守备,也不知袁总督怎么想的,大笔一挥就把他划拉来干水师游击了。 现在楚凡面临的,就是这么个既麻烦又混乱的局面:王廷试那儿自己没法得罪,登州府可还归山东管着呢!这位蔡知府还得应酬,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和王廷试合作跑日本海贸他要插一腿可怎么办? 在金州卫东南海面和刘之洋分手时,楚凡就已经陷入了焦虑之中,一直到“曙光”、“金凤”两艘船到了天津卫大沽口他还是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来大沽口是处理“金凤”号上那些铜锭的——楚凡早已见识了王廷试的黑心辣手,不可能让这么多铜锭在他跟前过眼,所以先到大沽口处理掉。 派了葛骠和柱子前往张家湾寻准姐夫丁以默后,楚凡又带着老船匠明爷前往大沽口南边的天津船厂,一来看看有没有合用的木材,二来楚凡还想为老船匠再招募一批熟练的造船师——他已经和明爷商量好了,第一批开工就要建两艘600料的大船,而且同时还得为六大家改造旧船,人手不够可不成。 原本只打算招募普通船匠的,楚凡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能在天津船厂有那么大的收获。 第一百七十章 皇太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年初三第三弹!第二卷开始啦,开卷便是这位对满清的贡献被严重低估的皇太极,从他的庙号太宗就能看出来,好啦,不废话了,继续满地打滚求票!】 沈阳,后金汗宫,文华殿。 殿门的门楣上,满汉合璧写着“文华殿”三个大字的匾额刚刚才挂上去三天;五丈长三丈宽的殿内很是空旷,除了四张书案以及其后的椅子外,就是书案前几排绣墩了,其他几乎看不到什么装饰物。 最右边的书案后,坐在一位身高七尺,肉山一般的大胖子,即便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他那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回荡在夜里空旷的大殿内。 他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罩袍,但上面光溜溜的,什么花纹都没有;噗噗作响的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到他手中捧着一本书正读得津津有味,卷起的封皮上,依稀能看到“史记”二字。 他脸上堆满了肥肉,肥肉多得让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缝;许是因为堆满了肥肉,再加上唇边时刻挂着的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让他看上去像个慈祥的弥勒佛;只是这尊弥勒偶尔会蹙起眉头,用那只没捧书的手下意识的抚一下胸口心脏的位置,似乎很难受。 这位受高血压折磨的胖子,便是爱新觉罗·皇太极。 他今年36岁,是老汗**哈赤的第八子,四大贝勒之一,后金刚刚即位不到两年的新大汗! 皇太极不是从小就这么胖,他是在那场决定辽东命运的著名的萨尔浒大战后,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福起来的,那年他才27岁。 身为跟随老汗东征西讨多年的大将,即便是胖成这样,也不影响皇太极在领兵作战时展示他那卓绝的军事才能。 就在今年年初,他还带着老十四多尔衮和老十五多铎远征察哈尔的多罗特部,俘获一万一千两百人,完美地取得了这场被称作敖木伦大捷的胜利。 敖木伦大捷挽救了皇太极那岌岌可危的汗位,他才有闲心在这初夏的夜里安心的在文华殿里看书。 皇太极的汗位危机源于去年夏天和大明的一场战争——宁锦之战。 初登汗位的皇太极急于展示自己不逊于老汗的军事才能,而四大贝勒中其他三人也力主攻克宁远、活捉袁崇焕,为死于炮击的老汗**哈赤报仇,所以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皇太极尽起八旗精兵向辽西两座坚城锦州和宁远发起了进攻。 可一向战无不胜的后金精锐这一次却是吃够了苦头,先是受挫于锦州,围城15日毫无寸进,士气低落;继而移师宁远,蚁附攻城不克,伤亡惨重;再次回师锦州后,军中疫病横行,为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皇太极只得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班师。 这次失败,让皇太极的军事能力受到了极大的质疑,进而对他是否有能力带领女真发展壮大都产生了怀疑。 宁锦之战后,皇太极终于从初登大位的自满和狂妄中冷静了下来,认真审视了一遍女真的优势和劣势。 不用说女真最大的优势在于强大的野战能力:简单而公平的八旗制度使每一个女真战士甚至是汉人包衣都勇于作战,通过作战获得生活物资和财富,这就注定了后金作战的目的不仅仅是打败敌人,更重要的掠夺财富和人口——像宁锦之战这样一无所获的战争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女真军事上最大的软肋便是攻城能力太差,尤其是在面对像宁远这样城高炮利的坚城时,除了拿人命填,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而精锐的女真战士,恰恰是皇太极最消耗不起的。 除了军事上的软肋,皇太极发现,整个女真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生产能力太差! 读过不少汉家典籍,深受汉家思想影响的皇太极当然知道“农桑立国”的道理,可纵观女真各部,除了建州女真有少部分人会耕作外,其他两部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都是以渔猎为生。 这就导致整个女真生存的基础只能建立在杀戮掠夺之上的,一旦战无所获,就可能导致整个女真的崩溃和灭亡! 理清思路之后,皇太极很快找到了正确的解决办法:短期目标是攻打已经元气大伤的蒙古各部,尤其是西遁的林丹汗——和蒙古人作战虽然所获有限,但牛羊是不会少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用面对坚城深池。 另外还有一个好处是,通过打击和臣服蒙古人,女真就可以清理出一条绕过宁锦防线通往富庶中原大地的道路——大明所谓九边重镇其实早就徒有虚名,要不是蒙古人太虚弱,黄金家族早就该恢复忽必烈大汗的荣光了。 长期目标则是改变老汗敌视辽东汉人的政策,让这些精于耕作的“两脚羊”为英勇善战的女真战士们提供源源不绝的粮食和武器。 所以从去年返回沈阳开始,皇太极就顶着其他三大贝勒的巨大压力,连续废除了老汗针对汉人的一系列政策,一下缓和了天命末年极其严重的满汉矛盾。(螃蟹注:天命是**哈赤的年号) 稳定了内部之后,皇太极这才亲征蒙古,取得了敖木伦大捷的胜利,掳获的牛羊和人口让包括三大贝勒在内的许多人都闭上了嘴——他的汗位终于稳固了许多。 烛光中,沉浸在书海里的皇太极,眉头不易察觉的挑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这一段:“於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螃蟹注:这段话出自《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是刘邦在叔孙通按照儒家礼教行揖让之礼后的感慨) 皇帝之贵! 皇太极不禁放下了手中书卷,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左侧和自己座位并列的那三张书案——那是其他三位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的座位。 皇帝乃是“朕一人”,岂有和人并列而坐的道理! 汗位已固,是时候教训一下这些不知礼教的家伙了! 这不仅关乎他皇太极大汗的颜面,更关乎女真一族的长期目标:想让“两脚羊”们乖乖替女真勇士耕作生产,书本比刀剑要管用得多。 想到这里,皇太极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手挪动着他那肥硕不堪的身躯踱起步来。 刘邦有叔孙通,那谁来为我为他制礼作乐,做我的叔孙通呢? 飞快扫了一遍各旗中的汉人,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了皇太极脑海中:宁完我! 听说正红旗的这个汉人包衣精通文史,且让他进文馆试试吧。 制礼作乐的事暂且如此,那些胆敢冒犯大汗虎威的家伙,该从谁下手整治呢? 踱着踱着,皇太极突然停了下来,挤成一条线的眯缝眼难得的睁开了,少见的阴郁目光死死盯着左侧第二张书案。 那是二贝勒阿敏的位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岳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走出文华殿大门时,岳托脸上满是喜色。》頂點小說, 比他先出来一步的镶蓝旗旗主阿敏则仍是那副气鼓鼓的样子,一把拦住这位镶红旗旗主大声问道,“岳托,你这就要去杀阿勒托和多伦吗?” 岳托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大汗的命令你也听到了,难道他们俩不该杀吗?” 阿敏脸色一滞,恨声道,“岳托,镶蓝旗现在只剩三十三个牛录了,阿勒托和多伦你杀便杀了,这两个牛录你不能带走!” 岳托撇撇嘴道,“这是大汗亲口许给我的,我的镶红旗也不过才四十一个牛录而已,我凭什么不要?” 说完岳托一把打掉阿敏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大步走到拴在院外的坐骑跟前,翻身上马,泼喇喇疾驰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岳托心中却是无比激动。 大汗终于动手了! 最为桀骜不驯但现在实力最弱的阿敏被教训了——刚才在文华殿议事的时候,大汗的长子豪格突然指出了阿敏在宁锦之战中的一次失误,紧接着十四阿哥多尔衮更是把阿敏在去年征讨朝鲜时的拙劣表现翻了出来,还具体到了镶蓝旗阿勒托和多伦这两个牛录额真当时犯的大错,最终激起了大汗的怒火,呵斥了阿敏之后,让岳托立刻去斩杀这二人,而这两个牛录也由此转隶岳托的镶红旗。 豪格和多尔衮一个19岁,一个16岁,在岳托眼中都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若是没大汗指点,哪里会这么条理清楚、有的放矢的指出阿敏这几年的错误来? 而受命处理,最终捞到巨大好处的,居然是一言未发的自己,这就更让岳托相信,大汗这是在酬功了。 是的,岳托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两年前的宁远之战,老汗**哈赤在中被炮弹打断了胳膊,熬了几个月后终于没撑住,在那年的八月十一日一命归西。 当时最有希望承继大位的四大贝勒中,岳托最看好的是皇太极——倒不是因为皇太极战功有多大,而是因为岳托觉得皇太极有种和其他三人不同的气质,让岳托相信只有皇太极才能带着女真走上越来越富庶、越来越强盛的道路。 至于他自己的亲爹大贝勒代善,岳托根本就不抱希望。别说老汗当年废除代善汗储之位整个女真都知道,就算他爹能当上大汗,岳托也绝不敢奢望代善死后会传位给自己——幼年时被代善漠视乃至虐待的阴影可是一直盘桓在岳托心头。 所以岳托很快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支持皇太极继位大汗! 不仅如此,他还说动了自己的亲弟弟硕托,两人共同向老爹代善施压,要他也跟着支持皇太极。 在岳托镶红旗四十多个牛录加上硕托八个牛录的巨大实力面前,代善终于软了下来,在贝勒议事大会上公开表示向皇太极效忠;他的表态让大位争夺战的实力天平一下失衡了,互相看不顺眼的阿敏和莽古尔泰别说抱不成团,即便是两人加起来,其实力也不如有代善相助的皇太极,最终只得勉强低头,目送皇太极登上了大汗的宝座。 所以说岳托在皇太极的夺位过程中至关重要,皇太极上位后,暗中也多次在人口分配、物资分配中照顾岳托,可像今天这样明着划两个牛录给岳托的事还是头一回! 有了头一回,还怕没有第二回吗? 想到这里,岳托的嘴角微微上翘,得意地笑了。 很快他便来到了镶红旗的驻地,点了一个牛录的二十多名白甲兵以及数名戈什哈后,朝阿敏的镶蓝旗进发。 说起来,阿敏的镶蓝旗本不该这么衰落才对——作为老汗的亲侄子,作战勇猛的阿敏没少立功,也不止一次得到过老汗的重赏,如果岳托没记错的话,征讨朝鲜前,镶蓝旗总共有五十一个牛录。 但镶蓝旗倒霉就倒霉在阿敏的勃勃野心上——这个舒尔哈齐的二儿子跟他爹一个德行,成天就想着自立门户,但凡有点机会便想挣脱皇太极的控制,这次朝鲜之战就是最好的例子。 去年年初的这次征讨,原来的目标是袭扰女真多年、如跗骨之蛆般的东江镇毛文龙,由阿敏领头,镶红旗岳托、镶白旗阿济格以及济尔哈朗、杜度等人相从,数万大军直指皮岛。 越过冻得结结实实的鸭绿江,大军换上朝鲜军服冒充朝鲜军队,偷袭铁山未果后改为强攻,在这里他们再次见识了东江镇明军的坚韧和不屈——守将毛有俊率千余名守军死战到了最后一人,竟无一人投降或临阵脱逃! 攻克铁山后,大军踩着海冰踏上了三里之外的云从岛,本以为这次会像当初在觉华岛一样放手一屠,可上了岛之后,女真精锐们才发现,此岛非彼岛,毛文龙也不是袁崇焕,他的部将毛有见、尤景和不仅死战不退,还不时从冰面逆袭后金军。 在战损了数个牛录后,阿敏不得不放弃既定目标,转而向朝鲜进攻。豆腐渣一般的朝鲜军队哪里是精锐的后金军的对手,很快大军便攻克了朝鲜的义州和安州。 饱掠之后的阿敏又骄狂了起来,不顾岳托等人的劝阻,一意孤行要向朝鲜王京进发——他是要取朝鲜国王而代之! 谁知毛文龙捐弃前嫌,不计较之前朝鲜军队对后金军的帮助,尽起皮岛大军以抚后金军之背,在宣州、晏庭、车辇、义州等地与之反复拉锯,即便粮草不济“以死尸为食”,仍在与后金军奋力苦战,让岳托这样的悍将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之后随着天气转暖,湖河解冻,舟船不继的后金大军渐渐被困住了手脚,伤亡加剧,阿敏被逼无奈,只得放弃攻占朝鲜王京的企图。在岳托和阿济格的努力下,通过被当做人质的李觉,最终迫使其兄朝鲜国王李倧签订了城下之盟。 杀开一条血路后,损失惨重的后金军狼狈的退回了辽东。 阿敏的镶蓝旗损失最重,岳托的镶红旗也战没了四个牛录,这笔账岳托不算在阿敏头上算在谁头上? 蹄声隆隆中,岳托不顾周围镶蓝旗旗丁诧异的目光,直冲进了阿勒托的牛录之中,把尚在床上的阿勒托拖到了村中空地上,向他宣读了大汗的谕旨。 眼看寒光四射的鬼头刀已经高高举起,挣扎中的阿勒托马上就要身首异处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 【大年初四第一弹,不废话了,打劫票票!不给?没看到白甲兵高高举起的鬼头刀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旅顺口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哟嗬!老栓,抖上啦?” “这鞑子谁呀?” “嘿!这马不错!” …… 毕老栓牵着那匹大红马,一路跟相熟的同伴们打着招呼,得意洋洋地进了旅顺口旁边的城门。~頂點小說, 海兰泡既是没抵抗,他们自然也就没痛下杀手。 尤其是精通鞑语的小鬼头问清楚以后,毕老栓决定只收缴了海兰泡的武器,连绑都没绑他,便带着他越过金州卫,直接南下旅顺口,来见东江镇的金州守备——东江镇里有好些投降过来的鞑子,打仗那可是一把好手,优待降人这条,毕老栓懂! 就在快要走到守备衙门时,毕老栓注意到路边两位衣帽周正的公子哥正盯着自己这一行人看,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过,一头扎进了衙门里——旅顺口这圪垯,衣帽周正的只有内地来的商人,毕老栓从来没有好感,奶奶的,一升大米要卖十五个大子儿,这帮商人哪是来做生意,分明是来吸俺们东江兵的血! 把海兰泡交给守备,守备略问了问,甩手便赏了二十两银子给毕老栓,还给他批了张条子,让他去仓大使那里领一套鸳鸯战袄,这可把毕老栓高兴坏了——他这身破衣裳早想换了! 出得门来,毕老栓还在嘻嘻哈哈和小鬼头逗趣儿呢,冷不防旁边一个声音道,“这位大哥请了。” 扭头一看,正是刚才好奇地盯着自己的那两位公子中眉眼清秀的那位。 “啊?什么事儿?” 毕老栓斜睨着眼很不礼貌的回道——对这些富家公子不感冒是一方面,另外他还急着去领鸳鸯战袄呢。 “不敢动问这位大哥,方才那鞑子可是你们擒下的?”对他的无礼那公子似乎不以为意,躬身拱手问道。 “是啊……你是想买人还是想买首级?这个俺可做不了主,你得问守备大人去。”毕老栓点头称是,懵了一下想到了这个。 “大哥误会了,”那公子苦笑了一下,再次拱手道,“我只是好奇,看那鞑子身高体壮,莫不是个白甲?” “不错,正是白甲兵,还是个射雕手。”毕老栓脸色稍缓回答道。 “大哥真是英雄!”那公子由衷地冲毕老栓竖了个大拇指道,“鞑子白甲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你们居然能生擒了他,佩服佩服!” “不敢当公子谬赞……说起来这鞑子是来投俺们东江的,要不俺们也不能轻易擒了他。”毕老栓先是咧嘴一笑,继而终于抱拳回礼道。 “哦?还有鞑子投降?”那公子大感意外。 “鞑子也不是铁板一块,相互也没少掐,俺们东江好些投过来的鞑子呢……像刚才这位,一门心思想要杀了鞑子旗主,所以才投过来的。”毕老栓得意地笑道,似乎对那公子的意外很开心。 “原来如此……”那公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大哥你们终归还是厉害,要是其他人,别说白甲兵了,哪怕看到个真鞑都早躲得没影了,哪还敢凑上去?……敢和鞑子面对面干的,也就只有你们东江兵了,好汉呐!” 他这话以及毫不掩饰的敬佩之意让毕老栓无比受用,扬了扬眉毛傲然道,“那是当然……俺们东江,从毛军门往下,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正说着呢,他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扬着的眉毛一下耷拉了下来,“好汉是好汉,可他妈都是饿肚子的好汉!……公子恕罪,俺还得去给兄弟们买粮呢!” 说完他拱拱手转身便走,没走两步又停下了,返身回来对那公子说道,“公子,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做生意的吧?……听俺老栓一句劝,俺们东江人的银子都是提着脑袋挣回来的,上面可都是血呐……粮食卖那么贵,这不诚心饿死俺们吗?……你要真觉着俺们东江人是好汉,就把粮食卖便宜点!” 说完他掉头就走,剩下那公子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这位眉清目秀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楚凡。 他这趟来金州,是来接刘仲文的——自打那天刘家父子相见,刘仲文便跟他爹来了这旅顺口,现在楚凡来接他回登州。 从大沽回来,“曙光”号先到了登州,楚凡忙了两天才安排周全:铜锭已经卸在了登州,派人通知王廷试去了;楚凡让柱子回沙河两岸招人,自己则陪着丁以默回了湾子口村,和张氏商议具体的婚期,婚期选了个半个月后的四月二十三,之所以这么靠后,是因为楚凡坚持要等把新宅子要回来,以方便楚家风风光光嫁女。 看着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楚凡这才驾着“曙光”号再次出海,来接刘仲文。 到了旅顺口上了岸,楚凡却被震撼到了。 和他那天在老铁山看到的难民不同,旅顺口这个大军营里虽然也是破破烂烂、物资极度匮乏,可让楚凡震撼的是,这里的东江兵们即便个个衣不遮体、满脸菜色,武器装备也是简陋到了极点,可人人脸上都有股子狠劲儿。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楚凡接触了几个普通的东江兵后,他发现这些人似乎有这样一种心态:老子反正是死人,活着就是为了杀鞑子,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这种感觉,在刚才那个大胡子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小蔫儿,想什么呢?” 看到楚凡想的出神,刘仲文拐了拐他的胳膊问道。 “……没什么……走吧,咱们回登州。”楚凡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和刘仲文两人肩并肩朝城外码头而来。 就在踏上“曙光”号甲板的那一刻,刘仲文突然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小蔫儿,俺们真该贩点儿粮食来东江,平价卖!……怎么也不能让这些好汉们饿着肚子杀鞑子吧。” 楚凡惊讶的看了一眼刘仲文,后者刚才一句话没说,楚凡还以为他没注意自己和大胡子的对话呢,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 贩粮食?为什么不呢? 杀鞑子自己杀不了,可帮这些敢杀鞑子的英雄们吃饱饭,自己还是能尽一份绵薄之力的! 【大年初五第一弹,求票票啦】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想分一杯羹?那就入股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姓名?” “王登海。…頂點小說,” “年龄?” “俺是铁匠。” “家里几口人?” “俺老婆,还有俺家小丫头。” …… 楚凡站在沙河桥头,看着豆豆他们几个人一字排开坐在马扎上,一边询问一边歪歪扭扭的记录招募来的辽东流民的基本信息,心里很满意。 从旅顺口回来,他连家都没顾得上回,第一时间赶到了沙河这里,就是想看看柱子招人的情况——这都四月初八了,不赶紧招人的话,六月份哪拿得出5万条卷烟? 这次招募规模很大,除了500名女工外,楚凡还让柱子注意招揽工匠——不说牛岛的建设需要铁匠、木匠、泥瓦匠这些手艺人,楚凡现在想的是,除了卷烟,其他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产品也可以开始准备生产了。 最简单的便是精盐和白糖,只需要通过溶解、过滤、蒸晒便可以了,这么没有技术含量却又能亮瞎这个时代人眼的产品,不弄出来都对不起穿越者这个身份。 味精也可以试着生产了,谷氨酸钠虽然搞不出来,可那种名叫海肠子的海虫可是味精最好的替代品——晒干磨成粉装袋就可以了。 再加上楚凡要开始铺设大江南北的商业网络,那些最底层的学徒们也是必不可少的,楚凡交待柱子时也强调了这一点。 所以最终算下来,这次招募的流民总共达到了一千一百多人。 本来还担心这么大的规模,柱子怕是理不顺,可楚凡到了现场一看,嘿!这小子还真不错,虽说忙得脚不沾地,可还算是组织的井井有条。 看着这些一脸喜色连连朝自己鞠躬作揖的流民们,楚凡心头暗爽——这些人,就是自己未来工业王国的基石呀。 护卫队同样扩编到了100人,这是柱子回来后招的第一批人,都是些身体条件好,人看着也机灵的年轻人——楚凡去接刘仲文,就是要让抓紧时间把新招来的护卫队操练起来。 “少爷,张小乙那个王八蛋要撤伙!” 光顾着看招募流民,楚凡都没注意到葛骠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怒气冲冲向楚凡低声抱怨道。 “撤伙?什么意思?”楚凡有些意外的问道。 “他说海上风浪太大,一个不小心就得喂了鱼,所以他不想再干了,”葛骠越说越气愤,“俺就知道这王八蛋要出幺蛾子……头先大伙儿都入了股,就他一人不入,可不就等着回登州了分他那一份后,安安心心当个土财主吗?……啊呸!这他妈没志气的怂货!” “……其他人呢?都怎么想的?”楚凡沉吟着问道。 “大伙儿都很生气!”葛骠说着说着声调也提高了,“都说少爷本事这么大,人又仁义,能跟着少爷干那是几辈子积的德……这张小乙真是瞎了眼了!” 听说只有张小乙一人要走,楚凡心中稍安,点点头道,“葛叔,他要瞎眼就让他瞎吧,人各有志,咱不强求,把他那份分给他吧……关键是你得把大伙儿安抚好了。” “得嘞,俺知道该怎么做了。”葛骠说完转身去了。 刚目送葛骠离开,柱子又带着个人来了。 这人一看便知是账房一流的人物,大腹便便走路都困难。 果然,柱子一介绍楚凡便明白了这是王廷试新招的账房,专门来处理铜锭和楚家宅子的事儿的。 客套一番后,楚凡带着他回到了湾子口村的家中,把铜锭交割给了他,换回了自家宅子的房契。 另外楚凡还把一张三千两的银票交给了他,告诉他这是给陈尚仁家里的抚恤金——风大浪急,陈尚仁失足落海这套说辞,楚凡早就编好了。 那账房接了银票,却不急着走,期期艾艾拐了个大弯才说到了点子上,问楚凡下一步有何打算。 楚凡一听就明白了,王廷试见自己挣了钱,这是打算接着和自己合作呢。 要合作可以,必须真金白银的入股! 这些天楚凡也想清楚了,自己卖卷烟赚了大钱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干脆敞开门做生意——管你登州知府也好、山东臬台也罢,还是世家大族,豪商巨贾,只要你愿意出钱入股,楚凡就都接着! 利益捆绑的人越多,自己的生意才会越稳固,这一点,楚凡已经想清楚了。 “楚公子,如此处置恐怕不妥吧?”那账房听完楚凡的回答后,拈着胡须沉吟道,“在下临来之前,臬台大人可是一再强调,楚公子此番倭国之行,他老人家可是出了大力的,否则楚公子哪能这般顺利?……去年之时已有约定,虽未明说到底如何分账,但两家合伙跑倭国海贸一事却已是板上钉钉了……现下公子又扯出这什么股本,却让在下如何向臬台大人回复?” 掸了掸袍角,楚凡淡淡地回答道,“确有约定……不过乃是凡与陈尚仁之间的约定,如今陈尚仁已不幸离世,这约定自然也就烟消云散。”想想王廷试当初对自己的敲骨吸髓,亏这账房还好意思说什么出了大力! “你……你……”那账房哆嗦着嘴唇结巴了好半天才顺溜过来,“楚公子,这登州地面可还在臬台大人治下!你这般恣意妄为,难道就不想想后果吗?” 楚凡心说,等把人招够了,老子就撒丫子去牛岛了,谁耐烦和王廷试这老狗再磨叽? “邓账房此言差矣,”楚凡淡然回应道,“我虽只是一介秀才,却也知道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做的是卷烟生意,可不是没本儿生意!……这卷烟是赚钱不假,可也得真金白银去买原料,招募工人生产……再者说了,现如今这卷烟生意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若给了臬台大人干股,那些掏了钱的福建海商们我又该如何交待呢?” 那邓账房被他这番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却又无可奈何,最后恨恨一跺脚站了起来,丢下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后愤然离开了。 看着他坐上装满铜锭的车,气鼓鼓地离去,楚凡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微笑。 看来明天是该去趟府衙了——蔡知府和那位登州兵备道的帖子,可是送来好几天了。 【大年初五第二弹,大大们,楚凡说了,可以用票票入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少爷心里有人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站在修葺一新的新宅大门前,看着赵海他们站在梯子上,把那位前南京侍郎亲笔题写着“楚宅”二字的牌匾,小心地挂在门楣下时,楚凡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自己穿越来时的地方,却因为家中的变故险些不保,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绞尽脑汁方才想到脱困良法,历经千难万险才从倭国挣回了第一桶金;这其中自己收获了爱情,收获了同生共死的兄弟情,更是收获了有着无限前途的事业以及日益扩大的团队。 今天,自己终于搬回初踏这个世界的新宅,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轮回,而应该是一个新的起点;在这个新的起点上,自己承载的,不再仅仅是一家人的安危,而且还包含了许多人的期待和托付;自己现在更像是在一个浪尖上,看起来是自己在带着这些人,可实际上,他又何尝不是被这些期待他、托付他的人推着拥着向前行呢? 和楚凡不一样,他身边的张氏此刻正盯着的,却是牌匾之上的那个门檐——那是几个村里的石匠,熬了几个通宵才赶出来的。 看着看着,张氏心中百味杂陈,这个家从破家的边缘挣扎回来,再到今天的家业重兴甚至更加红红火火,只用了这么短短的几个月! 这一切,都是自家儿子拿命拼回来的! 想到这儿,张氏侧脸看了看长高长壮了的楚凡,那双眸子依然那么清亮,可张氏感觉得到,儿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捧着书卷死读的小孩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仿佛他就长大了十岁,哦,甚至更多! 儿子越是优秀,张氏就越是希望他能更加完美——那就是尽快给楚家留下香火,人丁兴旺才是真正的家业兴旺! 上次出航前自己对他的要求,他居然当成了耳旁风,真真要让张氏气煞——你这孩子就不能体谅一下老娘想抱孙子的心情吗? 或许,该给他说一门亲事了,上次刘之洋家的嫂子来串门时,提到过有个姓颜的姑娘很不错,也是海商,这两天就该把对方的生辰八字要来了吧,到时候看看和凡儿的合不合。 跟在张氏身后的楚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扇刚涂满了大红油漆还散发着清油香味儿的大门上,她越看越觉着门上那些黄灿灿的铜钉是那么的崭新,那么的闪亮。 她心中更多的是甜蜜和羞涩——因为抄家而变得破烂不堪的新宅能这么快弄好,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她和丁以默的婚事定在了四月二十三,也就是后天,所以不管这宅子有没有完全收拾好,一家人也得搬进来了——后天丁以默就将从祖宅出发,迎娶她过门了。 “呀~~回家咯!回家咯!” 随着一声欢快的呼喊,妞妞那小小的身影等不及赵海他们把梯子搬开便飞也似地穿过大门,冲进了院子里,空旷的院子里立刻充满了她那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娘,咱们也进去吧。”楚凡扶着张氏迈步往里走,他注意到张氏的眼角已是泪光闪闪。 闲茶跟在楚芹身后,缓步进了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大门。 少爷心里有人了,这是闲茶的直觉告诉她的。 从少爷回来后第一次见面闲茶就觉察出异样了,那天少爷的目光一直在躲闪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情似的;而到了晚间两人独处时,少爷再不像从前那样说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肉麻话,也没有动手动脚的试图轻薄自己,而是把他从倭国给闲茶带回来的礼物一样样的翻出来细细解释,轻声细语加倍的温柔,就更让闲茶狐疑了。 直到第二天少爷出门后,闲茶打开他的行李收拾时,她才发现,少爷多半是有了心上人了——行李中,多了一个好几层绸布细心包裹起来的小包袱,打开以后,里面尽是些古怪的小物件,除了一块奶白色的玉佩外,其他都不怎么值钱,比如一串戴了很久的璎珞;再比如一方纯白色却已经有点发黄的汗巾。 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少爷为什么要珍而重之的包裹起来呢?闲茶稍一思索便找到了答案,毫无疑问,珍重的,不是物件本身,而是这些物件的原主人——一个女孩! 那天闲茶哭了,哭完之后又笑了。 哭是因为闲茶知道了自己不是少爷的心上人! 虽然闲茶很努力很努力的劝说自己不要奢望少爷会把所有心思都用到自己身上,可作为一个情蔻初开的少女,她怎么可能不做这样的绮梦:少爷娶了门当户对的少奶奶,却一心一意爱着自己这个小丫鬟。 现在,这个梦破灭了。 笑则是因为闲茶发现了在少爷心里不但有自己,而且位置还相当重要——她在行李中找到了自己给少爷缝制的荷包、顺带……同样珍而重之的用绸布包得好好的。 这就够了! 闲茶只是个小丫鬟,少爷那么大本事的人,她能在少爷的心里有一席之地,这已经是上辈子,哦不,几辈子修来的巨大福分了! 人,要知足! 摆正位置后,闲茶不禁对少爷的这位心上人好奇起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长得漂亮吗?会成为自己的少奶奶吗? 唔!以少爷的眼光,他相中的人多半美若天仙,性子也该是温婉贤良的,至于能不能成为自己的少奶奶,以少爷的本事,还是问题吗? 怀春的少女总是敏感的,很快闲茶又被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困扰住了。 这位少奶奶,日后进门了,会对自己好吗?她能容忍自己的存在吗?如果她发现少爷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是属于自己的,她会吃醋吗? 这些念头折磨着闲茶,让她茶饭不思,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砰!砰砰砰!” 刚跨进内宅的垂花门,大门外爆竹声便爆豆般的响了起来,把闲茶惊醒了。 极目四顾,宅子似乎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却又似乎不一样了。 院子里那口石井还在,可旁边的梨树已然换成了杨柳,长长垂下的枝条在微风中微微摆动着;抄手游廊还是老样子,可里面挂着的,却不再是圆滚滚的灯笼,而是嵌满了彩画瓷片的红色宫灯;少爷的西厢房似乎还是老样子,可仔细一看,门里厚重的棉帘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贝壳海螺串成的风铃,正叮咚作响。 生活还一样吗?不,不一样了! 因为,闲茶又大了一岁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有路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是一个葫芦型的小港湾,里面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渔船。 最大的渔船也不过丈五之长,在葫芦口外那三座小山般的大船前,就如同蚂蚁一般了。 最大的是那艘形制古怪的西洋船,尖尖的船头不算,船头上还伸出老长一截木桅,上面系着三角形的白帆;高低错落的三根桅杆间,密布着粗细不一的绳索,看得人眼晕;最离谱的是这西洋船的高度,我的天,比它身后的大福船都要高出一截去! 从未见过西洋船的渔民们只来得及仰视了一下那艘巨舰,便纷纷抄起船桨朝葫芦口划去——楚家的伙计已经说了,每送一船人上那艘西洋船就给两个大子儿,渔民们还能不跑快点儿? 乱哄哄的葫芦口上,几百号辽东流民或是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或是挑着不知装了些啥的担子,甚至有人还推着快散架的独轮车,在十几个楚家伙计的招呼下,吵吵嚷嚷的排队等候上船。 有眼尖的渔民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站着的楚家小少爷和他的船老大葛骠——湾子口村附近都在传,这楚家少爷这趟出海捡了个聚宝盆,随便扔点东西进去就能变出金银财宝来,都传疯了。 那楚家少爷也不是干站着,不时和这些穷得叮当响的流民们笑呵呵打招呼,后来更是蹲下身和流民群里一个小姑娘说了半天话,还从怀里掏了包糖豆递给她,让渔民们很是不忿——俺家说起来还跟楚家沾亲带故呢,咋没见给俺家孩子送包糖豆? “他曹婶,你这都是什么呀……公子都说了,那边衣服鞋袜什么都给发,全是新的,你说你还带这些破烂干嘛?白占地方!”葫芦口上楚家那个名叫赵海的伙计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和个中年女人闹着磕,他的话却让这些渔民的耳朵一下立了起来——什么?衣服鞋袜白给?还全是新的! 败家呀! 就有老渔民暗中大摇其头,很是为张氏不值当,怎么养了个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就有聚宝盆早晚也得败光。 腹诽归腹诽,活儿还得好好干,两个大子儿呢,够买半升白米了! 装满了七八个流民后,老渔民摇着橹朝那艘巨舰划了过去,小心地靠在船边后,高高的甲板上垂下一个大大的藤筐来,每次装上三人后就缓缓地拉了上去。 清空了渔船,老渔民摇着橹返回葫芦口,还没到呢,就听远处一阵喧嚷声,伸长脖子一看,祸事啦。 只见一大群皂隶,簇拥着两顶小轿,呼呼喝喝正朝葫芦口而来;走在最前头的,是快班的班头,腰里插着铁尺,手中托着根铁索,走得虎虎生风;皂隶身后还跟着百十号街头青皮,手中拎着各色家伙。 好家伙!这是要来拿谁? 老渔民见势不妙,调转船头就朝私港里划——为了两文钱蹲大牢可不合算。 葫芦口上顿时安静了,刚才还吵吵嚷嚷的辽东流民们停下了脚步,扎煞着手看着那一大群皂隶直走到了楚凡跟前才停下来,却没人注意到赵海已经一闪身不见了。 小轿直逼到楚凡身前三尺方才停下,轿帘掀开,登州通判那张冷酷的脸出现在楚凡面前,紧跟着的小轿里,推官也下来了。 “楚凡!尔可知罪?” 通判脚刚落地,便声色俱厉地喝道。 “我有何罪?”楚凡冷冷回答道,背着手连礼都懒得行,眼角余光扫视着那位快班班头——他倒想看看对方敢不敢当真把铁索套到自己头上。 那通判指了指“金凤”号,又指了指那群呆立不动的流民道,“你勾结西夷,贩我大明子民为奴,眼中可还有王法吗?” 他这挑拨离间的话起了点作用,在流民中引起小小的骚动,不过很快便平息了——这群流民中,上次做工的女人们是骨干,哪里挑拨的动。 通判说完,扭头问那推官道,“严推官,私贩人口,该当何罪?” 那推官拱手道,“依《大明律》,略卖人口为奴婢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推官话音刚落,楚凡一下仰天大笑起来,好半晌才收声道,“此地总共469人,388口,每名成丁均与我东印度公司签有契约,现有知府衙门户房之印为证,不知通判大人所谓略卖人口该从何说起?” 说话间,葛骠已将一大叠身契递到了那通判面前,那通判略翻了几张后,脸色越发难看了——他只知道楚凡在招人,却不知蔡知府早已将招人的首尾料理清楚了,所以才吃了这个瘪。 “既有身契,却还罢了,”沉吟了一下,那通判又把矛头转向了“金凤”号,“可这船只如何却是西夷的?你身为生员,却勾结西夷,意欲何为?” “此船虽是夷船形制,可却是我福建杨氏所有,何来西夷之说?”楚凡还未说话,身后流民中挤出一个人来,不是杨地蛟却是谁? 只见他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递到了通判手上,不仅有船契,甚至连包括登州在内的各地路引都有。 那通判还不信,拿起船契凑到眼前仔细看,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西洋形制船只一条,三桅,船长若干,船高若干,船宽若干。”上面是泉州提举市舶司的关防。 这下通判彻底傻眼了,不易察觉地那推官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俩都是王廷试的铁杆亲信,是以通判接到王廷试的信以后,两人商量了好几天,觉得要直接向东印度公司下手是不成了——登州的官绅入股的太多,他俩可不敢捅蚂蜂窝——这才定下从楚凡招募的这些辽东流民入手,找到破绽好彻底搅黄仙草卷烟这事。 本以为招人这种事怎么都会有疏漏,却没想到楚凡早已做得滴水不漏,竟是找不到半点破绽。 那推官看了眼通判手上的文书,眼睛一亮,凑到通判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通判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楚凡,你这身契也有,船契也有,倒还罢了,只是你这许多……唔,雇工,意欲送往何处?可有……路引呀?” 楚凡这下真傻眼了——这老东西还真从鸡蛋里挑出刺来啦! 路引制度早就名存实亡了,谁会想到弄那劳什子呀;再者说了,牛岛也用不上呀! 怎么办? 【额,貌似今天是情人节?好吧,祝有情人的大大们节日快乐,祝没情人的大大们早日找到情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栅栏与醉仙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一第三弹,但凡沾着四九城儿的边儿,螃蟹就写得特顺溜儿,您要看着舒坦,随便扔点儿票票,螃蟹跟这儿谢赏呐:)】 “冰糖……葫芦儿~~” “馄饨喂……开锅!” “新出屉儿来,这包儿热的咧……” …… 北京城,前门大街西侧,廊房四条。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人听得心痒痒;满大街的各色飘招能晃花了人的眼;宽逾两丈的大街两侧挤满了各种小买卖摊儿;街上摩肩擦踵满是人,三十多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胖乎乎的大婶、二十郎当踱着方步摇着扇子自我感觉良好的年轻秀才、十七八岁吊眉斜眼晃着肩膀走路的小青皮、十二三岁举着炸糕边走边吃的半大丫头、八*九岁扎着冲天辫一群群一伙伙的小屁孩……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螃蟹注:廊房四条,就是后世著名的大栅栏) 人群中走来一位眉眼很秀气的年轻秀才,一身月白长衫,既不像其他秀才那样一步三摇,手里也没有装逼道具扇子,背着手左顾右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甚是从容自若。 和他比起来,他身后那三个随从模样的人就很不堪了:那俩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孩大睁着双眼看不够似的四处乱瞅,手里抓着冰糖葫芦也顾不得吃,半张着的嘴里分明有亮晶晶的口水拉成了一条线却混不自知;而那位身材魁梧、满脸浓密的大胡子的中年人,却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低头缩肩臊眉耷眼,似乎见谁都矮一头。 那年轻秀才不用说便是楚凡了,这次进京他只带了赵海和豆豆以及新招的一个叫小满的小家伙当护卫——好歹是在天子脚下,怎么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而且又不敢带鲁密铳,人再多也没用。 注意到身边那些半大丫头瞧着自己这一行人抿嘴偷笑,楚凡扭头一看,气坏了。 “豆豆!小满!赶紧把嘴擦擦!……冰糖葫芦都要化了!……我说赵叔,至于吗?不就是进个北京城,瞧吧你吓得那样!” 那俩小孩儿还罢了,赵海赶紧连连摆手,“公子,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这可是皇帝老儿的家,声音大了别把俺们给逮了!” “噗嗤~~”楚凡侧后方传来一声嗤笑,不用问,这肯定是在张家湾雇的那位赶驴车的小伙计——既是要进京看老师和师兄,礼物当然少不了,大小箱子装了四五个,没辆驴车可不成。 眼瞅着楚凡望向了自己,那小伙计赶紧收声,他很清楚这位爷看着年纪不大,手面可是相当阔绰。刚才路过珠市口的时候,进店买货那架势差点没把小伙计下巴给惊掉喽——那哪是买珠宝呀,跟买大白菜似的! “爷,您瞅瞅,这就是四九城儿头一份儿的……爆肚冯!嘿!您是不知道,那叫一个脆呐!”为了化解尴尬,小伙计赶紧恢复自己饶舌的本色,指着路边那些特色小吃给楚凡介绍起来,“喏,这是泥人张,那手艺简直绝啦……甭管多小的泥人儿,那眉眼都捣鼓得清清楚楚的……” 楚凡见他识趣,也就不再计较他嘲笑赵海的事儿了,兴致勃勃一路走一路买那些小玩意儿,不一会儿,豆豆他们手上就多了不少包袱,什么泥人儿啦、风车啦、空竹啦…… 逛到正午,楚凡挑了家门脸看着不大,但感觉很是精巧的饭馆走了进去,却得到了那小伙计一叠声的奉承,“不是我说,爷您眼可真毒!……这家醉仙坊在咱北京城那可是鼎鼎有名!……满北京城打听打听,要说这蛤蟆鲍鱼、鹿茸三珍,还有这醉虾、铁狮子头,醉仙坊要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手艺好,就招人待见,院部里各位大人都爱往这儿凑……” 他还没唠叨完呢,醉仙坊的小二又迎上来了,一边从小伙计手里接过驴车缰绳,一边笑吟吟的招呼道,“哟!您这是老没上咱醉仙坊来了吧?里面请……老客儿五位,接着呐!” 进了店门,又有小二点头哈腰笑着往里让,热情地让楚凡怪不好意思的,扔了块二钱的银角子给他道,“你们这儿有什么拿手菜,看着上。” 那小二见楚凡出手就是二钱银子,兴奋地满脸红光,这一嗓子吼得,差点儿没把楚凡耳膜震破了,“谢赏了您呐!……您请安坐,立马就得!” 不一会儿,各色菜品便流水般送了上来,楚凡一看,果然有什么蛤蟆鲍鱼、鹿茸三珍以及铁狮子头,只没见着醉虾,一问那小二,说是时节不对,没虾。 几个人刚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呢,就听门口又传来了吆喝声“老客一位,接着呐!” 楚凡往门口定睛一看,进来这位,高鼻深目,淡蓝眼眸,却不是西的沙是谁? 楚凡还没来得及招呼他,西的沙却已经看到楚凡了,先是一愣,继而认了出来,满脸笑容张开双臂朝楚凡走来,“哦,你是楚……亦仙?孙大人的师弟!……你怎么来北京啦?”还是那口怪怪的官话。 两人行完西式拥抱礼,楚凡把西的沙让到了身边坐下,这才把自己进京看望老师和师兄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来得太不巧了,孙大人五天前刚走,”西的沙也不客气,坐下就夹了块鲍鱼扔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新任的蓟辽总督袁大人亲自点了孙大人,他回宁远了。” “唉!……那家师徐上海呢?”听说和孙元华擦肩而过,楚凡有些失落,马上又问起了徐光启——徐光启是上海县人,这个时代称呼台阁高官们都称其籍贯为尊。 “徐大人仍在礼部呀,现任右侍郎,”西的沙其他人不知道,同为教友的徐光启当然是清楚的,“他在北京就住在西直门外洋景儿胡同,吃完饭我带你去。”(螃蟹注:洋景儿胡同是杜撰的,特此声明,额,那啥,醉仙坊也是杜撰的) 他呼噜呼噜开始大快朵颐,楚凡却陷入了沉思。 这次进京,除了看望徐孙二人外,楚凡还有个重要而急迫的事情要请孙元华帮忙,可现在孙元华却已远赴宁远,而徐光启又是礼部的官儿,估计在兵部插不上手。 这可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老成精(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一第四弹!看在螃蟹码字都要码傻了份上,大大们赏点收藏票票吧】 初夏的北京城,似乎还残留着浓浓的春的气息。 徐宅内书房的窗台上那盆肥绿的海棠,便是最好例子。艳红的花瓣尚未开败,花心的黄蕊虽被蜂蝶采得残破不堪,在肥厚的浓绿叶片衬托下,却仍与红花相映成趣。 窗台旁边墙上,挂着一把巨大的三角尺,依稀可以看出是上好的檀木所制,表面涂着一层白漆;看得出这尺子长期被主人反复摩挲,很多地方的白漆已经脱落,露出小叶紫檀那特有的红黑色木纹来。 这是个另类的书房——当然是相较于这个时代其他读书人而言。 书房内有很多几何的作图工具,除了墙上的三角尺,极宽大的书案上零散地放着很大大大小小的直尺、曲尺,当然还有直径不一的圆规;算盘也有两把,算盘旁边的水曲柳签筒里插满了长短不一的竹签——初时楚凡还猜测自己这位老师是否也对周易感兴趣,所以搞了个签筒摆在这里,看了好半天才想清楚那些不过是算筹罢了。 最让楚凡震惊的是书案上那个圆滚滚的地球仪! 没错,正是地球仪! 上面赤道一圈的地形轮廓几乎和后世地球仪非常相似;和后世一样的,还有交错纵横的经线和纬线,非要找不一样,那便是这个地球仪的经纬线更加粗大而已;正对着楚凡的,恰好是东亚这一块,朝鲜半岛、辽东半岛、胶东半岛乃至日本诸岛的轮廓竟和楚凡凭着记忆画出来,深藏在箱底的那副图相差无几!让楚凡不得不怀疑老头儿是不是派人把那幅图从自己的卧室里偷出来啦。 看着看着,楚凡情不自禁伸手想去拨弄一下,看看其他地方的轮廓是否也这般精确。 “咳~~咳!” 轻咳声响起,吓得楚凡闪电般缩回了手,捧着手中的茶盅假装喝茶。 他在西的沙的带领下来到了徐宅,通报之后很快便被带进了这个内书房,不一会儿徐光启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进来了,颤巍巍在那张古意盎然的藤椅上坐下后,挥退了丫鬟后,屋里就只剩他们师徒二人。 第一次见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科学家,楚凡刚开始是激动得手都哆嗦了。 他本想喊一声“老师”却又怕唐突了,而在老头子白眉下那深邃而严厉的眼光注视下,楚凡渐渐安静下来,继而开始有些局促不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大学校园,在老教授的注视之下那种感觉。 徐光启给楚凡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瘦,瘦得连他那件厚实的淡蓝色家居燕服都遮掩不住;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到二两肉,越发显得颧骨高高耸起;老头儿的牙估计也没剩几颗了,整个嘴都瘪了下去,喝水的时候都不得不抿了又抿。 另外一个深刻印象是干净,倒不是说老头儿身上的服饰什么的,而是指他那满头白发以及眉毛还有颏下几茎胡须,全都是晶莹的白色,白得非常纯粹,看不到半点杂色。 从老头儿进门到现在,十来分钟过去,屋里两人一个字儿没说过,就维持着徐光启观察楚凡,后者局促不安眼角余光却四处乱瞟的局面。 “初阳代老夫收汝为徒,实不知会否为吾徐门之大错!” 安静中,老头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楚凡吓了一跳,可他脱口而出的回答更让他自己都意想不到,“老师,您身体可还好?吃东西可还香?” 他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却恰到好处,让徐光启眼中波光一闪,嘴角便挂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咄!小猴子倒是油嘴滑舌!” 楚凡没想到这句答话这般取巧,居然一下便把徐光启眼中的严厉消融掉了大半,索性顺杆爬道,“老师,学生此次进京,给您带了倭国上好的瑶柱和虾仁,熬粥最好不过,想必您克化得动……” “且慢!”徐光启看他滔滔不绝,皱着眉头打断了他道,“收汝为徒,实乃初阳之意,可曾经老夫允可?” 楚凡一下呆住了——不带这么耍赖的,自己的得意大徒弟都说出来了,哪还有往回收的道理?况且自己出海前后还给您老人家写过两封请安的信,虽说您没回,可也没见您退回来呀。 “吾来问汝,”看他发窘,徐光启这才靠实在藤椅上,捋着那几根纯白的胡须缓缓道,“汝可曾借老夫之名在登州招摇撞骗?” “……我也就说了说孙师兄的事儿,哪有招摇撞骗呀?”楚凡嘴里嘟哝着,脸却一下红了——他出海前可不就是借陈尚仁之口,厚着脸皮向王廷试说过“家师即将起复”这样的话吗?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徐光启替他圆了谎,没戳破他这牛皮呢。 “嗬!小猴子,到了老夫面前还要嘴硬?”听到他的嘀咕,徐光启不禁失笑道,身子却更加放松了,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藤椅中,“打量老夫不知道你那些小伎俩,嗯?” 见楚凡讷讷不语,徐光启冷声道,“你对那王腾举说老夫是你老师,即将起复,可有此事?你只怕想着,抬出老夫的名头来,再编造个即将起复的由头,那王腾举想对付你只怕就要掂量掂量了,可是如此?” 楚凡一凛,这徐光启果然不是孙元华那种只会做学问的书呆子,能进六部混到三品以上的人,没两把刷子哪行?自己一个细微动作,他立刻就能分析到点子上。 可徐光启接着的一句话却让楚凡感到深深的后怕了。 “小猴子,你也太小看王腾举了,人家宦海沉浮几十年,若是被你这一句拉虎皮做大旗就吓倒了,岂不成了笑话?……你可知老夫到京之日,初阳的信尚未转到,老夫其时根本不知有你楚凡此人……可老夫下船伊始,那接官亭中便已有人旁敲侧击,说什么起复之日收徒之时,双喜临门云云……若非老夫机警,敷衍了过去,只怕你我二人甚至那孙初阳都要成了这士林笑柄!” 看到楚凡蹙眉不语,显已是被吓住了,老头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顽皮的光芒,再次开口的一番话,却让楚凡翻身就拜。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老成精(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二第三弹!】 “你们都想明白啦?” 还是在那间特别的内书房里,徐光启看着眼前三位年轻人,缓缓问道。 “回师祖,徒孙们都想清楚了,愿意跟着小师叔。” 孙和斗带头,张子玉以及另外一名二代弟子躬身回答道。 “如此甚好,”徐光启拈须微笑,慈祥地叮嘱道,“公宰,你们记住,跟着亦仙不仅要多问多学,更重要的是要多记录……吾观亦仙,虽满腹西学、机巧多智,然其俗务繁杂,难于静心将胸中所思一一罗列……此诚徐门西学之一憾也,汝等既愿追随亦仙,期盼汝等拾遗补缺,将亦仙之学整理成书,流惠天下,方不负这番际遇。” 孙和斗频频点头——三天前他把那个火铳的疑问抛出来后,楚凡倒是尽心尽力给他解释了很多,可越解释他越觉得糊涂。 最后楚凡用弓箭给他做了示范,让他有了直观的印象——摘了尾羽的箭只果然比没摘尾羽的更加飘忽不定。楚凡告诉他,这就是因为有尾羽的箭只会旋转,而旋转的物体在空中就能保持稳定的轨迹。 虽然似懂非懂,但楚凡随后的一句话却让孙和斗激动不已,“只要能让火铳的铅弹旋转起来,火铳像弓弩一样百步穿杨绝不是梦想!……甚至一百步都不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们能造出两百步甚至三百步之外都能撕开重甲的火铳!” 其他的不说,单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孙和斗下定决心跟随这个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小师叔了。 而楚凡打动张子玉的又与孙和斗不同了——这三天来,楚凡向他展示了太多神奇的数学知识了。 “随便选取十三个人,必定至少会有两人的生日是在同一个月里。”楚凡说这句话时,张子玉是嗤之以鼻的,可他反复验证的结果却让他不得不再次垂头丧气的承认,小师叔这话绝无谬误。 楚凡简单说了下什么“排列与组合”的基础,张子玉那勃勃的好奇心就被彻底点燃了,八头牛都拉不回的要跟着楚凡走了。 其实在徐光启的鼓励下,想跟楚凡走的人不在少数,可这些二代弟子们年纪都在二三旬之间了,虽然楚凡从辈分上说是师叔,可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喊一两声“师叔”难度不大,要让这些成年人天天跟着个孩子学东西,很多人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所以最终,楚凡在徐宅呆了三天之后,只有孙和斗三人决定跟他离开——当然,同时跟他离开的,还有徐光启帮他从工部军器局挖来的三名工匠,分别是做铳管的、做机簧的和做木制件的。 孙和斗三人,加上三个拖家带口的三个工匠,楚凡拜别徐光启时,身边的队伍一下膨胀到了将近二十人。 “亦仙,我等研习西学,所为何事?为国为民也!……解民之苦、纡民之难,润泽天下,挽狂澜于既倒,如此方是吾辈读书人的良知……阳明先生之道,唯致良知也,良知既得,道不远矣……西学之道,较之圣学,可谓多有吹糠见米之效……即以鞑事观之,若无初阳之红夷大炮,宁远必致糜烂,东鞑若直抵关下,则京师震恐之余,尚有守关拒鞑之勇乎……当此国事板荡之际,西学之用,正当其时也!……吾亦知亦仙心中何尝未有家国,惟愿亦仙以天下大势为重,致所学于铳炮,使我皇明数十万将士尽有制鞑之利器!” 徐光启临别时这番语重心长的劝诫,深深触动了楚凡。 首先这番话让他更多的窥见了徐光启乃至整个儒门一以贯之的世界观,那就是宋代关学张载开始发端,对于儒生该做什么的追问,其答案正是赫赫有名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或许在后世的人们看来,这四句更像是儒家空洞无力的口号和虚无缥缈的理想,然而徐光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以及对自己的殷殷期盼,不正好是这横渠四句的标准注脚吗? 是徐光启让楚凡悚然而惊的认识到,大明末年的这些书生们虽然迂腐,但却不是把横渠四句仅仅当做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当做了行动的指南;诚然,对于横渠四句,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和不同的行动方式,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至少他们的初衷是好的,所以对于中华民族而言,他们是伟大的!是英雄! 徐光启是其中之一,沉迷于西学的他,把拯救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了武器的锋锐上——三年以后的1632年,但孙元化当上登莱巡抚以后,他竭尽全力支持孙元化铸造火炮,甚至编练由西夷组成的西军,试图通过武器的优势彻底扭转大明和鞑子之间的战局。 作为一名穿越者,楚凡当然可以苛责自己这位老师目光短浅,犯了和张之洞为代表的“洋务派”一样的错误——不从体制上进行改革,仅仅把希望寄托在船坚炮利上,是救不了中国的。 但楚凡却一点都没有这样的念头,因为他的心中除了对徐光启的仰视之外,便是对自己深深的不屑了。 是的,说起西学,说起知识体系,说起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楚凡毫不怀疑自己比老头儿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可要说起对于这个国家,对于这个民族的责任和担当,楚凡觉得自己和老头儿比起来,就仿佛蚂蚁比大象! 没错,到现在为止,楚凡现在已经可以比较轻松的实现他当初的梦想了:舒舒服服当一个富得流油的岛主。 至于中原会不会沦陷?鞑子会不会大屠四方?传承至今的中国文化会不会被野蛮的阉割掉?这些楚凡以前不敢想、也不愿想的事情,在徐光启那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开始在他心中搅起了惊涛骇浪! 神思恍惚中,楚凡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带着大伙儿出了北京城,到了张家湾,顺着运河直达了大沽口。 直到登上了“曙光”号,迎着朝阳展开了那对翅膀般的翼帆后,站在船头想得脑瓜儿都疼了的楚凡,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吧! 让我也尽一份力,即便不能挽此将倾之天,至少我曾努力过,不枉重生一场! ps:早上一打开历史频道,《战辽东》赫然上了推荐榜!螃蟹很感动,感谢默默为螃蟹投票的大大们,是你们把螃蟹抬上了历史推荐榜,鞠躬,深鞠躬!然后,继续打劫……另外说一说楚凡的心路历程,书评区有书友批评楚凡没有志向和责任感,螃蟹认为,在生存都有问题的情况下,谈志向和责任感似乎有点那啥了,不过,经过伟大的徐光启开导后,楚凡终于有点儿志向,但这能让一个现代人就此决绝的和鞑子死磕吗?希望大大们到书评区,到书友群和螃蟹讨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幸存的白杆兵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二第四弹!继续满地打滚求收藏!求票票!求评论!】 小竹岛。 “预备~~” 柱子那长长的尾音回荡在山林间,随着胳膊迅速下挥,他终于暴喝了出来,“放!” 歪头瞄着百步之外的人形木板,猴子抠动了扳机。 “砰!~~” 死死抵住的枪托把他的肩头猛地向后推了一把,牵动了肩上的老伤,让他微微皱了下眉,深吸了一口浓厚硝烟味的空气后,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劲好大!”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放铳了,这次他终于相信,这种叫鲁密铳的火铳与他之前见过的鸟铳不一样,不会炸膛可以凑到跟前瞄准——八个小队150多支鲁密铳前两轮打完没一支炸膛,别说炸膛,被火*药药气滋伤的人都没有,由不得人不信。 “报~~命中十一处!” 浓厚的硝烟还没散尽,百步之外已经响起了高亢的报告声,拎着军棍的柱子咧嘴笑了,在猴子他们身后边走边大声道,“看到没?嗯?看到没?!早他*妈跟你们说过,这枪和你们以前见过的不一样,一个个还他*妈不信!……瞄准以后打得准多了吧?奶奶的,非得被俺揍得吱哇乱叫才瞄,你们自己说贱不贱?” 他说完时正好停在了猴子身后,猴子“噗嗤”一声笑了,低声来了句,“再啷个贱也没得你贱噻……下午揍了人,晚上就去给人家敷药,你娃不就是想看人家白生生的屁股嘛!” “猴子,你他*妈皮又痒啦?”猴子这完全是他的四川家乡话,柱子连一半都没听懂,可这并不妨碍他笑着作势虚踢——短短十来天,他和这帮兄弟就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该打的时候绝不手软,一定要揍到他记住;该关心的时候绝不忽视,一定要让他懂得揍他是为了让他在战场上活下来,只有这样生死关头他才不会扔下你跑了——公子教的这个诀窍,柱子那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这话猴子没听过,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懂——否则他就不会也不敢开柱子的玩笑了。 收好枪跟着队列小跑到一旁排队坐下后,看着另外一队跑步入场,猴子颇有些感慨。 别看他今年才22岁,可说起来他也是个老兵了。 天启元年,浑河一战打出了四川石柱白杆兵的赫赫威名,猴子便是其中一员。他和白杆兵的统帅女土司秦良玉同一个姓,大名万城,因为长得又瘦又小,加上是山里出来的人,上蹿下跳灵活得很,所以得了“猴子”这个外号。 浑河大战时猴子才15岁,刚当兵吃粮不到1年便被拉到了辽东。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7年了,可当时的场景猴子还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鞑子围沈阳,他们白杆兵主动请战,渡浑河准备夹击鞑子。猴子记得渡河后因为甲太重他还摔倒了,幸而旁边的兄弟伸手拉了他一把——都是石柱各寨子的,论起来不是沾亲就是带故,怎么可能不伸手? 列阵的时候,猴子在最中央,看不到也听不清,周围全是如林的长枪;倒是全军齐喊“万胜”、“威武”时数他喊得最带劲儿——那样的气氛里,但凡有点血勇的人都会感到热血沸腾,更别说他这初生牛犊了。 没多久,军阵一阵骚动后他便听到了全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没多久便看到前阵横拖竖拽绑了个鞑子进来,有兄弟告诉猴子,这是鞑子的正白旗骑兵冲阵,被戳成了筛子,连参将都被抓进来了。 猴子记得那时他激动地差点把长矛矛杆都要握断了,不都说鞑子如何如何凶猛吗?碰上老子们四川好汉,还不一样被揍得找不到北? 又过了会儿的欢呼声更让他坚定了这种信念,不过当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欢呼,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鞑子正黄旗的第二次冲阵被打退了。 就在猴子和兄弟们信心满满的时候,形势发生变化——鞑子的阵地上炮声响了!拳头大小的铁球在密集的人群中穿出一道道血肉胡同,肆意收割着兄弟们的性命! 渐渐地,猴子面前的人群越来越稀疏,他也开始挺起长枪加入了战斗,但身边老兵们的议论却让他疑惑而且愤怒——鞑子什么时候有炮了,大炮不是只有老子们大明有吗? 就算是顶着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炮火,猴子他们都生生顶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让鞑子破了白杆兵们的军阵——猴子记得很清楚,光在他的长枪之下,至少都有两名鞑子死于非命! 可整个浑河两岸,只有他们这4000白杆兵在浴血奋战,除了河对岸的3000浙江兵为他们警戒之外,包括沈阳城内,周遭的所有明军,都在袖手旁观! 终于,猴子他们撑不住了,从早上天刚亮一直杀到正午时分,又累又饿的四川汉子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将秦邦屏血战而死,最后无奈决定撤退。 撤退中的白杆兵们遭受了更加猛烈的攻击,猴子不幸被流矢射中肩膀,疼得晕了过去。 猴子觉得自己命真大,被鞑子粗大的狼牙箭射中居然还能醒来,只是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了,沈阳城已经陷落,到处都是熊熊大火和冲天的烟柱;一群逃出城的难民救了他,帮他拔出了箭头,给他敷了药,还把他带到了毛军门收复的镇江堡,在那里,他和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 如果没有那次复仇,猴子也许现在还在皮岛,还在饿着肚子和鞑子拼命。 可命运把一位浑河之战时替鞑子开炮的明军炮手送到了他面前——他是反正过来的——猴子可不管什么反正不反正,趁着这家伙不注意一刀捅死了他。 这一刀下去可捅出了大篓子,毛大帅下令搜捕凶手,结果当初那些替他敷药的兄弟们想办法把他塞进了运粮的粮船底舱,漂到了登州。 摸着肩上那个巨大的伤疤,猴子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敢向自己兄弟开炮的人就是自己的敌人,就该杀! 在登州这几年,猴子不是没机会回四川老家——他不止一次遇到过贩药材来登州的四川商队——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儿没做,就这么走了很对不起埋在浑河岸边的那些兄弟,更对不起皮岛上替自己拔箭敷药的兄弟。 要是什么时候能回皮岛去就好了,猴子叹了口气,扭脸望向了大海。眼角余光里,一艘插着翅膀的船正朝小竹岛驶来。 ps:鞠躬感谢江南三木1975大大的慷慨解囊,没说的,星期六加更一章,早上九点:)另外,三木大大,正如螃蟹说过的那样,写作是件孤独的事儿!记得有句话叫做“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螃蟹如今深以为然!战胜自己,在螃蟹看来,最重要的是要战胜自我怀疑!不止一次,螃蟹对写作这件事情产生了深深地怀疑——我能行吗?我可以吗?我写的东西真的有人看吗?额,确切的说,今天螃蟹仍然有这样的疑问。但是!这一切不能成为阻止螃蟹前进的障碍!自我怀疑没问题,但行动不能停下!说句实话,螃蟹写文是为了挣钱,这个我一点都不想避讳,但三木大大是从《胖子》过来的,你也知道,胖子是挣不了钱了,但螃蟹仍然会把她更完,为什么呢?因为我要打败自我怀疑!只要还有一个人看,我的文就不会烂尾!与君共勉:)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与我中华何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三第三弹!看在小鬼*子即将被祸祸的奄奄一息的份上,大大们多给点收藏、票票、评论、打赏吧:)】 “亦仙,你是说真正值钱的,就是这玩意儿?” 牛岛南山山脚一间独*立的木屋里,陈尚仁坐在床上,盯着手中那一小块黑褐色的膏状物,眼睛瞪成了铜铃。 木屋里很简陋,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楚凡坐在陈尚仁对面的小马扎上,缓缓点了点头,清澈的目光盘桓在陈尚仁的脸上,却没有说话。 楚凡离开牛岛时,给六大家开了一张庞杂的购物清单,其中最大件儿的除了烟草之外,便是粮食、布匹、铁器、各色药材等等日常用品,其中药材尤为庞杂,几百斤阿扁混在里面根本引不起人注意。 而之前楚凡制定的保密条例,仙草卷烟的生产场地被列为最高等级,陈尚仁当然清楚这是为什么。 谁都知道,仙草卷烟虽然主料是烟草,可真正核心的便是这配料,所以但凡能接触到配料的人都是重点关照的对象——楚凡的保密条例中,有一条便是灶工必须单独集中居住,不得和其他人混居,而且决不允许离岛! 配料可谓是仙草卷烟最大的秘密,现在,楚凡把这个秘密坦诚的告诉给陈尚仁,老师爷当然能掂量出来这其中的分量! “亦仙,”陈尚仁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我有个事想请亦仙帮个忙……江西老家里的老母、老妻还有三个孩子,我打算把他们全接到牛岛上来,你看……?” 楚凡淡淡一笑道,“也好,世叔你年纪大了,身边没人照顾我也不放心……这么着,你写封信,我让杨地蛟去接他们。” “我那老二,天生不喜读书,成天就喜欢在街上胡混,”陈尚仁也是微微一笑,继续道,“等他们来了以后,我想让他跟着仲文,到护卫队里好好打磨打磨性子。” “世叔多虑了,”楚凡呵呵一笑,“若是信不过世叔,我咋可能直接把这配料说出来?……天底下知道这配料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出来。” 陈尚仁正色道,“亦仙,我知道你的心意……送犬子进护卫队绝无他意,就是为了磨掉他身上那点浪荡气!” “世叔,不瞒你说,”楚凡微微皱眉道,“这护卫队日后可能要打不少仗……别的不说,日本幕府那里早晚得有一仗,否则我也不会那么费劲儿帮四郎了,就是指着他到时候能搭把手呢……打仗这事儿说不好,你可想清楚了。” “死便死吧!”陈尚仁想都没想便道,“总比他在街上被人捅死强!” 楚凡见陈尚仁坚持,也不再劝说,点点头道,“那成,回头老太君他们到了以后,你把他送到登州来便是。” 陈尚仁点点头,随即想起了楚凡刚才那句话,疑惑地问道,“亦仙,刚才你说和幕府早晚得有一仗,可有凭据?” 楚凡抿着嘴唇想了想回答道,“不瞒世叔,仙草卷烟之所以能大卖,就是因为……”他从陈尚仁手中接过那块阿扁,一字一句的说道,“这玩意儿是个毒物!” “啊?”这下陈尚仁惊呆了,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不是药材吗?……而且我不止一次听那些倭国人说过,吸完以后精神无比旺健,怎会是毒物?” 楚凡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很快便收敛住,正色道,“这阿扁刚开始吸食时,确乎会让人精力充沛兼且能治百病,可正因如此,它才会让人欲罢不能!……时日一长,便会让人越吸越多,而在不吸的时候精神委顿,昏昏欲睡……更可怕的是,如若断绝此物的供应,那吸食者将会变得无比狂躁,甚至六亲不认!” 陈尚仁已经听得傻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无怪乎你一再强调,咱们自己人碰都不能碰。” 楚凡深深看着他道,“世叔,此事更是绝密!……非但我们的人不能碰,凡我大明子民都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仙草卷烟!” 陈尚仁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你怎么还答应拿货给六大家呢?” 楚凡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掸了掸袍角在屋里踱起步来,带着淡淡的得意口吻道,“世叔无需多虑,此事我早已安排妥帖了……三、五月之后,我会运送一批仙草卷烟过来,交付给六大家……这些卷烟与牛岛所产外形极为相似,唯一的不同便是烟盒上的篆字,非是蓝色,而是红色,世叔只须牢记这点即可……世叔放心,登州所产卷烟,绝无毒物在内,虽也能让人成瘾,却不会教人发狂,只管交给六大家便是。” 他这话信息量太大,陈尚仁不禁拈着胡须沉思起来。 “至于幕府,早晚会发现仙草卷烟的危害,必然会想办法禁绝……所以我有九成把握,咱们东印度公司与幕府之间,必有一战!”楚凡继续踱着步,自顾自说着,“到那时,就要看四郎他们实力如何了,所以世叔你记住,四郎若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尽量满足……切支丹教徒反抗的越激烈,咱们打赢幕府的机会就越大!” 陈尚仁好半天才理顺这中间的种种关联,想明白以后不禁睁圆了眼像看怪物般看着楚凡道,“亦仙呐,我怎么都想不到,你居然不声不响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和幕府打仗?咱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打得赢?” “世叔,”楚凡微笑着鼓励他道,“要打仗还早着呢!……你且看着吧,等到要打那一天,咱们护卫队怎么也有几千号人了……再者说了,打也不会是咱们顶在前头,切支丹教徒才是主力,咱们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机、最关键的地方,狠狠给幕府来一下就成了!” 说到这儿,楚凡不禁得意的打了个响指,“只要保证了他们两家一直在干仗,咱们的机会就来了……当然不是卖仙草卷烟,而是买那些打仗用的物什!……等他们打得精疲力竭了,欠咱们的钱也足够多了,那时候就该咱们说话了……到了那时候,世叔你说说咱们让他们准许在倭国卖仙草卷烟,还是个事儿吗?” 陈尚仁被他这宏大的构想震惊得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喃喃道,“这……这得死多少人呐!” 正在踱步中的楚凡猛地停了下来,停在窗边凝视在天外,许久才一字一顿说道,“非我族类,死再多人与我中华何干?!” 语气中刀子般的冷冽刺在陈尚仁耳朵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一百九十二章 热火朝天的牛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三第四弹!满地打滚求收藏、票票、评论】 牛岛东北角。 就在那个小小避风港的西侧,离沙滩约莫三丈多远的地方,已经挖了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大坑里,几十号赤着膀子的汉子,挥舞着锄头铁锹正干得欢。 楚凡站在坑边,看着坑里头发花白的明爷同样赤着膊挥舞锄头在卖力的挖土,他在感动之余又不禁有些不忍。 这个船坞还是在天津船场时,明爷和司徒雄便和他定下来了的,长十丈、宽两丈五、深一丈五;挖成之后,底部敷设支架以便支撑龙骨;设石制水门,可用水车将海水车出,以便重复使用。 这个规格的船坞最大可以造八百料的大福船,当然造六百料的战船就更不是问题了;等这个船坞造好,开始敷设龙骨时,接着再造同等规格的第二个船坞。 楚凡计划,船坞总共要造四个,两大两小,小的要能造海沧船以下的船只——当然,小船坞造好后,首先要用于改造六大家的战船。 看了看热火朝天的船坞工地,楚凡绕着大坑来到了北面,恰逢闷蛋儿推着个独轮车过来,独轮车上是个大大的藤筐,这是用来运土的——船坞挖出来的土正好被凌明用来在岬角上堆出一个炮台,闷蛋儿和他的护卫分队便被抓来做这事儿了。 闷蛋儿看到楚凡,躬了躬身咧嘴笑了,却啥话都没说,装上土后朝东北方的岬角吭哧吭哧推着去了。 楚凡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闷蛋儿没跟他打招呼,而是他想起了那天在葫芦口闷蛋儿的表现。 那天青皮们开始咋咋呼呼的时候,流民里面稍有血勇的人都站出来和对方理论,可这闷蛋儿带着二十人的护卫分队,却是无动于衷,就这么站在一旁傻看着。 当初选择闷蛋儿当这保卫牛岛的分队长,就是看中他性子温和、听从指挥,但从那天的表现看,闷蛋儿还是少了点血勇和冲劲儿。 也许是当时气氛没那么紧张吧,楚凡想了想便释然了——闷蛋儿在长崎时的表现还是中规中矩的,楚凡相信真有危急时刻的话,应该能激发出闷蛋儿的勇气的。 不这么想也没办法,他的人手实在太紧张了,老护卫队拢共就那么几个人,现在的重点是训练新兵,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多少余地让他从容选择。 看到楚凡皱眉,跟在他旁边的凌明还以为他怪自己把护卫分队用来造炮台耽误训练了呢,赶紧解释道,“公子,闷蛋儿他们的训练再耽误不了的……俺都是等他们上午该练的练完了才让他们来运土……人手太紧张了,俺也是没法子。” 楚凡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一切草创都不容易,尤其是牛岛基地当下首要任务是把卷烟工场建起来,要赶在六月底之前造出五万条卷烟交付给加藤家,人力都往工场倾斜,其他方面自然就缺人了——六大家倒是很热心,愿意支援人手,但牛岛基地是关键,楚凡当然得万分小心被人掺沙子,所以只接受了几个造房子的福建工匠,便再不肯多要人了。 想了想楚凡沉吟道,“凌大哥,我也知道你为难……这样吧,登州招的第二批人我多招二三十个,专门给你打下手。”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凌明喜出望外,一叠声说道,他现在手下除了护卫分队,就只剩那几个老伙计,实在是缺人。 “护卫分队还是应该以训练为主,”楚凡看着来来穿梭的队员们说道,“下午的时间是用来学认字儿的,不能占用。” 看完船坞和北炮台,楚凡带着凌明和陈尚仁返身往回走,路过小港湾南边的木栈桥时,他看了看停泊在那儿的那艘鹰船,停下脚问陈尚仁道,“世叔,这一艘船可够用?不够的话,我给李国助写封信,让他再调艘船过来。” 陈尚仁想了想道,“能调来最好……咱们现在买东西不敢去隔壁的济州,只能到北面的康津去,一来一回得三天,多一条船当然宽裕些。” 楚凡点点头,继续向南边住宿营地走去,心中开始打腹稿,怎么跟李国助要船,要什么船。 走了四十多分钟,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南山东侧的住宿营地,一进营地楚凡就笑了。 只见营地中的空地上,四个小孩正趴在地上叽叽咯咯的斗草,其中那个扎着羊角辫的,正是楚凡去年在沙河边上送她油饼的小女孩。 楚凡走过去,刚准备和他们聊聊,就看到几个孩子轰得一下四散跑开了。 那小女孩跑出去几步后,犹豫着停下了脚步,频频回头看楚凡,终于怯生生的挪动了小腿儿,回到楚凡跟前咬着手指说道,“俺认得你,你是给俺饼饼吃的叔叔。” 楚凡微笑着蹲下身来,盯着小女孩那双雾气蒙蒙、大得惊人的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俺叫小花。”孩子回答道,仍然有些怯怯的。 “你爹叫什么呢?” “俺爹叫王登海。” 楚凡仰头想了想,很快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知道他是个铁匠。 再仔细看看,小花脸色虽说仍然是蜡黄色,但双颊上隐隐能看到点血色了,估计再多吃一段时间的饱饭,就能恢复苹果般鲜嫩了。 伸手替小花掸掉崭新的花衣服上的碎草节,楚凡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回想起小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惨状,再看看她现在充满活力的样子——正是在自己的努力下,王登海才有了工作的机会,才能让小花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这种成就感是赚再多的钱都无法获得的。 突然,楚凡又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摸了摸小花的脑袋后站起来对陈尚仁说到,“世叔,咱们得开个小学堂了。” “唔……嗯?”陈尚仁还在笑呵呵地看着小花呢,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天气热,可以先搭个棚子,弄块白板弄点黑炭就可以开始教孩子们认字儿了,”楚凡自顾自说道,“嗯,对!白天让孩子们上课,晚上还可以教工人们认字儿!一举两得!” 想到这儿,楚凡想起自己那三个师侄来。自己现在忙得四脚朝天,哪有时间跟他们专心做学问?正好现在用他们来教书,教学相长嘛——可他们仨都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能放得下身段吗? 他正头疼呢,南山顶上响起了锣声。 又是谁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牛岛尺(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四第三弹!满地打滚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 “……测得铳管长四尺二寸……” 唐吉牛用他那把挲摩得滑不留手的水曲柳木尺量过后,若有所思的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凡打断了。 楚凡伸手要过他的尺子后,眉头皱了起来——只见这木尺长三尺,每一尺间均分为十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也就是说,这尺子的精度在寸上!寸以下只能靠估算! 目测了一下,这尺子一尺约有三十多厘米长,也就是说一寸就在三厘米多,三厘米以下,只能靠感觉,这误差——楚凡简直不敢再想了。 “……枪尾至铳管处木托长三尺一寸。”旁边那位拿着木制枪托测长度的木匠测完了,向楚凡汇报道——一支鲁密铳已经被完全分解开,成了一堆零件,三名工匠正在测各个部分的长度。 楚凡瞟了一眼那木匠手中的尺子,似乎和唐吉牛的不太一样,他要过来后一比,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木匠的尺子比唐吉牛的,一尺长了不到一厘米,三尺加起来足足长出了一个指甲盖的长度! 怪不得大明的鸟铳一个个都长得那么有个性!这样的工具,这样的公差,能长成一样才怪了! “公子爷,咱这尺子可和唐师傅的不一样,咱这是量地尺,他那是营造尺。”那木匠看楚凡一脸的惊愕,赶紧解释道。 量地尺?营造尺?还有什么尺? “回公子爷,还有……裁衣尺,那是裁缝用的。”唐吉牛看楚凡脸色不豫,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楚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别发火别发火——他真是被明代这操蛋的度量衡气疯了! 压下了心中怒火之后,楚凡又问了问体积和重量的情况,居然也和长度一样,各种混乱。 看来,要想搞标准化生产,统一度量衡是要做的第一件事! “诸位师傅,以前你们在北京是怎么样的我不管,从今天开始,所有人用的尺子都要统一,一尺就是这么长!”楚凡举着唐吉牛那把营造尺扫视着三名工匠道。 “公子爷是说咱们以后都用营造尺?”那木匠喃喃问道。 “不!是牛岛尺!”楚凡摇了摇头道,为了让所有人对统一度量衡有个深刻的印象,他决定使用新名词,“从今以后,无论是铁匠、木匠、裁缝还是修建房屋的师傅,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都要用牛岛尺!” 说完后,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三名工匠,继续道,“不仅是尺子,升斗也要统一!我将制造出牛岛升、牛岛斗!还有牛岛斤、牛岛两……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可在牛岛,咱们的所有度量衡都必须一致!” 说完他让人叫来了石匠,和石匠一起手把手做了一把一尺长的石尺作为模尺,上面寸以下精确到了分——也就是寸的十分之一,大约3毫米左右。 这把模尺花掉了楚凡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做好以后他让陈尚仁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贴出告示,任何需要使用尺子的人——不管是直尺还是曲尺——其长度标准都必须依照模尺打造相应的木尺使用,一旦发现有人还在使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裁衣尺、营造尺的,扣钱! 至于打造模尺的任务,楚凡交给了唐吉牛——他是三名工部工匠的头儿,楚凡觉得他完全有能力把未来的制造部门管起来。 处理完模尺的事情,楚凡又给石匠画出图纸让他打造标准的量具:石、斗、升、合都打造出标准的模具;斤、两、钱同样称量出相应重量的石称——之所以用石头,楚凡是担心金属会锈蚀,未来必然会导致计量不准,而石头虽说脆而易折,但这些模具都不是拿来用的,而是作为标准复制的,所以无碍。 给石匠交待清楚后,楚凡又找来了位首饰匠,让他做一把游标卡尺出来——为什么选择首饰匠?是因为他平时就是打造各种精细首饰,对于细微尺度特别敏感。 他这一折腾就到了中午十二点,眼看到饭点儿了,厨房那儿送来了饭菜。 孙和斗看到楚凡跟那些工匠一样,毫不讲究的端了个大海碗盛满饭菜就开吃,和他老爹在工场里一模一样,心中不禁一动,也有样学样的端起了大海碗盛上饭菜,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看到师叔师兄都这般做派,张子玉也只得跟着学,可心中着实不情愿,便有些挑挑拣拣的——他是富家公子,平日都是锦衣玉食的,何尝这般随便的吃过饭? 张子玉心里不痛快,嘴上便带出点火气来,“小师叔,我看你折腾了一早上,就为让这些工匠用上一样的尺子?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楚凡闻言,放下筷子正色道,“如何是小题大做?恰恰是大题小做了!……咱们西学最重什么?实验!用实践去验证你的所思所想……要做实验就会涉及各种各样的测量,量长度、称重量、测体积……譬如你要让人相信,一个正方体的体积等于它的边长乘之以三次,难不成你还得用营造尺、裁衣尺、量地尺各做一次?……你不嫌累得慌?” 如此浅显的道理让张子玉无话可说,却引起了孙和斗的深思——他跟着孙元化在工场时,也曾见他爹要求手下的工匠统一用营造尺,却从未想过这样做的好处,今天听楚凡这么一解释,他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楚凡扒拉了几口饭菜后,眼角瞟到那位木匠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心知要说服这些死守着老规矩的家伙们还得费点口舌。 “至于说到营造,这统一的度量衡就更加重要了,”楚凡想了想说道,“就拿咱们现在要仿造的这鲁密铳来说,木工给铁匠说,木托要安放在铳管多少多少寸的地方,那铁匠还得去想这是营造尺呢还是量地尺?……这不瞎耽误工夫吗?” 那位毛姓木匠听完后想了想,可还是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楚凡此刻已经差不多吃完了,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来说服这些老顽固们。 第一百九十六章 牛岛尺(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四第四弹!夜已深,祝大大们晚安:)】 毛木匠颓然放下手中的木托,摇了摇头道,“公子爷,我老毛是真服了!……确实应该用一样的尺子!” 楚凡开心地笑了。 他想到的办法,就是用事实说话,这样最能让人心服口服。 所以吃完饭,他就挑了十支鲁密铳,让毛木匠他们全部拆散,然后任意组合重新安装,结果十支鲁密铳没费什么劲儿就都重装好了——这个时代,土耳其的手工工场已经有了工业化的萌芽,标准化程度很高,公差已经控制到了基本可以通用的程度了。 装完鲁密铳,楚凡又拿了三支从登州买来的鸟铳,同样拆散了让毛木匠装。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鸟铳的那些零件大小不一,怎么可能装得到另外一支上面? 与毛木匠的颓然不同,在一旁仔细观察的孙和斗眼中却一下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一把拉住楚凡道,“小师叔,我懂啦!……你这是要让工匠们造出的所有物件都是相同模样、相同大小……如此,在战阵之上,此铳损坏,可以彼铳同样物件替代……则十支鸟铳之效用可抵二十支,乃至三十支……妙啊!大妙!” 楚凡连连点头,还对他这么快就能想通透竖了竖大拇指。 拉着众人坐下后,楚凡开始更深层次的阐述标准化的好处:所有零部件都统一后,首先是子弹就可以定装了,再不用向现在这样要事先准备好大小不一的铅丸,以便适应鸟铳的口径;而铳管口径一致、厚薄一致,再加上定装子弹的铅丸和药包都是一样的,炸膛的风险就大大降低,安全有了保障,还怕前方将士不抢着用? 另外在后勤方面,标准化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鸟铳可以拆散成零件各自包装,铳管集中包装密封,可以大大减少锈蚀的可能;由于相同形状的零件装在一起,尺寸上可以大大减小,也将减轻运输的负担。 推而广之,标准化不仅可以用在鸟铳生产上,也可以用在很多方面,最典型的莫过于船只和车辆,大明造出来的船只和车辆虽说看着大小形制都差不多,可一个船匠有一个船匠自己的尺寸,一旦船只车辆坏了,想要换根肋木或是辐条都不可能! 说着说着,楚凡开始描绘一个在大明人眼中无比美妙的世界: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通用的,茶杯盖子摔了?没关系,把另一个摔了茶杯的盖子拿来就能用;两口子打架把窗户砸了?不用再请木匠打制,直接到木器店里买一面就成;出门车轱辘坏了?瞧见没,前头有个大车店,再买一个装上就可以上路了…… 一个个鲜活的例子,立刻让众人沉浸在了对那种便利地让人向往的生活的想象中,良久,唐吉牛才摇了摇头道,“公子爷,您说的这固然好,可这需要咱大明所有工匠都跟着做才行呀……绝无可能呀。” “让大明变成这个样子不可能,”楚凡目光炯炯地说道,“但让牛岛变成这个样子,可就要看你们的了!” 唐吉牛一怔,看向楚凡的目光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只要你们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牛岛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楚凡坚定地说道,“随着咱们东印度公司的货物销往大明各地,逐渐地大明的工匠们也会受到咱们的影响,总有一天,整个大明都会用咱们东印度公司的标准!……标准化,就从我们开始!就从现在开始!” 恰在此时,那位首饰匠送来了造好的游标卡尺,楚凡正好用来向大家解释标准化最重要的一个概念——公差。 用游标卡尺测量了登州鸟铳和鲁密铳不同部位的差距后,孙和斗第一个理解了公差——他觉得所谓公差就是在不影响通用性的基础上,可以允许的误差。 理解了这一点后,孙和斗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改造鲁密铳、把燧发装置装上去的工作中。 不过很快他就遇到了难题——这些工匠都不识字,自己即便测量出来了相关的尺寸,可要让工匠们都记住实在太为难人,记住了这个就忘了那个。 “小师叔,这标准化看来还是弄不成,”孙和斗愁眉苦脸地向楚凡抱怨道,“这青铜杆该多长、燧发铁板该多宽、火门该多深……涉及的数字太多了,让这些工匠全都背下来,这……他们也做不到呀。” 楚凡呵呵一笑,却不直接说出解决方案,而是引导孙和斗自己思考,应该怎么办。 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后,孙和斗终于明白了楚凡的解决方案:教工匠认字儿识数! 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作为西学门人,孙和斗倒不像其他读书人那么敝帚自珍,把文字看得那么高贵,认为不是低贱的工匠能学的。 他吃惊的是,楚凡这个构想实在太宏大,实在太难实现——要教会这些工匠认字儿识数,这得花多少水磨工夫和时间呀? “公宰,阳明公教导我们,凡事需身体力行,方才可证道,”楚凡看着一脸惊诧的三个师侄道,“我想说的是,任何事情不敢想不愿做,乃是做学问最大的障碍!……你们想想,当初阳明公孤身一人进入吉安城时,他若是不敢想打败宁王,能在区区数月就募集了数万兵卒吗?以宁王糜烂江西的气焰,他若是不敢放手去做,可能擒获宁王吗?” 立地成圣的王阳明是明末所有士子无比崇敬的楷模,楚凡把他一生中最得意的平定宁王这事搬出来,果然让孙和斗他们陷入了沉思。 “所以,要想做学问,要想做好学问,不仅得敢想,还得会做!……教工匠认字儿识数看起来固然无比艰难,但你若想都不敢想,那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楚凡继续给三人鼓劲儿,“再者说了,咱们教工匠,又不是让他们去科场搏杀,只要让他们能看懂图纸,能花多少时间呢?” 为了让三人能明白该教工匠什么,楚凡当天晚上便做了个示范。 ps:隆重推荐女频好书《重生黎歌》:她被极品爷爷当成赌注赔给了老光棍,八辈子找不到老婆的老光棍好容易叼块小鲜肉,拔了牙都不肯轻易松口,她怒发冲冠离家出走寻找自己的美好明天,却被腹黑哥拐,被妖孽缠,刚出狼嘴又入虎口,重生后的她该如何是好......书号:3591133 第一百九十九章 粗具规模的牛岛基地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五第三弹!订阅很惨,看来今天不用加更了?】 “……锻打之前,熟铁要加工成槽状,以便往里面灌铁水……这个不用打制,直接冲压即可。”楚凡说,孙和斗记录,不时还插嘴问那些新名词,比如冲压是什么,楚凡给他解释后,他也一一记录了下来——王登海他们才刚刚开始学认字儿,这记录的工作只有由三位徐门学子来完成了。 “锻打目前还是要靠人力完成,不过我想,很快便能造出风力锻打装置代替人力,这样的话工作效益还能增加一大截……铁里面的碳含量决定了钢材的韧性和强度,高碳钢可以用来制造兵刃刃口,硬度最高的更重要,日后咱们的各种刀具就要靠它了……不过这个现在无法通过测量得知,但并不是不可解决的……怎么判断钢材的含碳量?这就要靠公宰你和王师傅他们通力合作了……首先是生铁和熟铁原料的把控,这个由王师傅负责把关,成色基本要一致……然后就是每一次实验时,要详细记录生熟铁的重量比例,以及锻打和淬火的次数……这样的话,我们即便无法知道钢材中碳的含量,却能通过最后的成品知道什么用途的钢,必须通过什么样的配比和工艺获得!”楚凡越说越激动——由不得他不激动,通过这样的方法,早晚一天他能得到可以拉制膛线的刀头,到那时候,线膛枪还是梦想吗? 和楚凡的激动不同,王登海心中更多的是骄傲而又诚惶诚恐——楚凡任命他的这个钢铁组组长是什么他不清楚,但楚凡说,日后牛岛上所有的铁匠都归他管他却是知道的;骄傲是因为自己一手一脚实践了灌钢法,而诚惶诚恐则是担心自己管不好铁匠。给楚凡丢脸。 更加重要的是,自己的月钱从二两变成了四两,而且日后铁匠们是该奖银子还是该扣银子都是他说了算——当然。他自己也有任务、也有奖惩,却是由陈尚仁和孙和斗他们来决定了。 孙和斗同样无比激动。在看了楚凡通过改良工艺让大名鼎鼎的百炼钢这么容易就造出来后,他更加坚信,这位小师叔是无所不能的了! 而且他不像张子玉那样只会待在书斋里埋头读书,他可是跟着孙元化经常出入兵杖局的,很是有些实践经验;可无论是他爹还是他,遇到工匠造出自己满意的东西后,除了叮嘱工匠照着做外,却从没想过把工匠如何造的过程付诸文字和数据! 孙和斗现在毫不怀疑。这套方法推广开来,加上工匠们能看懂操作流程,任何一个刚刚入门的铁匠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造出合乎规格的百炼钢! 推而广之,其他的将作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大大提高效益,妙!太妙了! 正是在这样的念头鼓舞下,孙和斗尽职尽责地跟着楚凡在牛岛上到处跑,把他对各个组的要求一一记录下来。 短短两天的时间,牛岛上形成了以司徒雄为组长、明爷副贰的造船组;以唐吉牛为组长的兵器组和以王登海为组长的钢铁组。 各组之上则是陈尚仁为总管的基地总部,他除了负责整个基地的营建、运转外,还直辖卷烟工场;凌明则是负责军事保卫工作的副手;陈富贵是负责交通运输的副手;现在则多加了个孙和斗。总揽各组技术把关,以及教育这一块。 诸事粗备,楚凡决定返航——人手匮乏已经成了当前牛岛基地最大的问题。他必须回登州再招一大批人了。 五月初十,楚凡踏上了“曙光”号,在众人的欢送下扬帆起航。 站在甲板上沐浴着习习海风的楚凡,突然大大的打了几个喷嚏。 “谁在想我?”他嘀咕道,心中闪过颜如雪还有闲茶的模样。 可这一次他却错了,想他的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 北京刑部大堂上,此刻正上演一出会审的大戏。 大堂上首三张大案一字排开,后面坐着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这便是赫赫有名的三司会审了。 今天提审的是魏忠贤“五彪”中的两人:许显纯和崔应元。首告之一便是楚凡的干弟弟黄宗羲了,他为他爹伸冤的状纸上。这两人是魏忠贤最得力的走狗,直接导致了他爹被逮乃至瘐死狱中。 魏忠贤已经自缢身亡。现在被阉党迫害过的大臣以及他们的家属们,便把愤怒转移到了魏忠贤的那些为虎作伥的帮凶身上,一股清算阉党余孽的大潮正在大明朝堂上滚滚而来。 看着大堂上垂头丧气、脸色灰败的许显纯,黄宗羲再一次咬紧了牙关——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这位锦衣卫北镇抚闯入自家时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当时自己见父亲要被抓走,哭着上前拽住许显纯的袖子,却被他狞笑着一把挥开,一头撞在了桌角上,至今额头上还有一块隐约可见的疤痕。 现在,衣衫褴褛的许显纯和那日的北镇抚简直判若两人,让黄宗羲的快*感大大打了折扣,总感觉杀父的大仇报得远不像想象中那么酣畅淋漓。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句话突然浮现了出来,他眼睛一下瞪大了。 对!楚大哥说得对,就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作恶时可以恣意妄为,凭什么自己就该老老实实站在这让听那让人昏睡的文牍? 想到这里,黄宗羲心一横,越众而出,在满堂官吏的惊诧目光中,直扑许显纯而去。 掏出袖中铁椎,他狠狠扎在了许显纯的肩胛上,飞溅而出的鲜血和后者疼彻心扉的惨叫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快*感。 并列跪着的崔应元被吓得歪倒在地,惊恐地看着许显纯扭曲的面孔瑟瑟发抖。 这贼子也不能饶! 被肩胛骨卡住了的铁椎急切间拔不出来,黄宗羲干脆放弃了,和身扑到崔应元身上,甩手就是个大耳光,扇完后顺势扯住崔应元颌下的长须,连皮带肉一把拽了下来! “嗷~~” 崔应元那变了声的惨叫回荡在轩敞的刑部大堂之上,到此时那些惊呆了的番役们才反应过来,冲过来把沉浸在报复快感中的黄宗羲拉开。 看着手中那血肉淋漓的长须,黄宗羲不禁仰天长笑。 快哉!快哉!(未完待续。) ps:不过承诺继续有效,首订每增加300,加更一章,螃蟹一向说到做到! 第二百章 两个小人的求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星期五第四弹!】 楚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刚回到湾子口的家中,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两个人上门求他帮忙,所求之事竟也差不多,都是要救人。 先来的是张小乙的婆娘,一进门就哭哭啼啼拜倒在地,一叠声叫着“公子救命”。 楚凡耐着性子皱眉听她哭诉了半天,总算是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原来这张小乙自打分到三千六百两银子后,便一门心思踅摸在湾子口村附近买房买地;他一介渔民,乍富之后难免张狂,不仅吹嘘自己多有钱,连带楚凡也被他造成了神——虽然在葛骠严厉告诫下,他没敢说怎么赚钱的,可还是神叨叨地说了不少楚凡如何如何有钱,随便给自己一点零头自己便有了万贯家财云云。 像他这样久穷乍富毫无根基的人,乃是劣绅小吏的最爱,好几次挖好坑试图在文书契约上做手脚骗他银子,却因他出海时跟着习了不少字给看破了。 虽说没有着道儿,可也把蓬莱县衙户房那干油吏给得罪了,所以在蓬莱县西边方家庄那位土财主找到张小乙时,根本没有提醒他。这土财主其实是许显纯的一个仆役,本是蓬莱人士,跟着许显纯发达后便在老家置了好大一片宅院田地;如今主家犯事儿,这仆役急着变现落跑,所以才会以区区三千两银子出手给张小乙。 其实这事儿在蓬莱已不算什么秘密,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都不敢趟这浑水,也就只有张小乙贪图便宜接了下来——暴富还喜欢显摆的人最招人恨,整个过程竟是没人提醒他一句,县衙户房那帮油吏就更不会提醒他了,巴不得这傻大胆栽到坑里去。 结果他张小乙张大财主接手才一个月。连佃户们都还没认全就被逮了——北京许显纯被抄家下狱,他的手下自然跑不了,顺藤摸瓜查到了蓬莱县。这儿还有好大一片“赃物”,不逮他张小乙怎么能弄得过来? 听完张家婆娘的哭诉。楚凡心中颇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慨。 在大明这个等级森严时代,没有跟脚的底层人,突然之间发了大财,如果不懂得韬光养晦、夹起尾巴做人的话,必然成为从权贵到小吏们谋算追逐的对象,张小乙这般招摇,现在才栽已经是运气好了。 只是他这事儿现在已经颇为棘手,所谓谋财害命。为什么会连在一起,就是因为谋财者要断绝后患,所以才会痛下杀手;现在人家要夺这宅地,若是没人出面的话,张小乙这条小命铁定保不住。 张小乙给楚凡的印象相当差,这人是典型的小市民,有着最底层中国人那些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习:稍微做出点事情就牛皮哄哄吹上天;真有事情来了没担当;顺风时一拥而上抢功劳,稍有挫折便打退堂鼓;最让人心寒的是,这种人不仅自己如此,还非得把身边的人也想办法拉到和他一样的水平。俗话说的“一颗耗子屎”便是了。 不过即便楚凡对张小乙印象如此之差,他还是决定伸手帮一把。 本来楚凡完全可以请那位蔡知府出面,最多花点银子就能把人捞出来。但楚凡决定不这么做——让张小乙吃点苦头学个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通过张小乙这事儿给下面的人一个警示:这个世界光有钱是不成的,还得大家跟在他身边抱成团,才能有命花! 所以他告诉张家婆娘,让给张小乙带个话,要张小乙别再纠缠买房买地的事,表明态度自己愿意放弃那片宅地,另外就是除此之外。任何罪名都别认,所谓“三个不开口、神仙难下手”。再油滑的老吏也怕撬不开的嘴巴。 最后楚凡还打算通过登州府衙给蓬莱县透个风声,表明张小乙是跟着自己跑过倭国的。手下留点情。 有了这个表态,如果张小乙也能好好配合的话,他的小命应该能保下来了——如果张小乙还不知趣,善财难舍,那楚凡也没法子了。 当然这话楚凡不会给张家婆娘说,好言劝慰了几句后,他目送抹着眼泪的妇人出了大门。 还没等他转身呢,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弓着背探头探脑地朝院里张望,等看到站在垂花门前的楚凡后,圆滚滚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点头哈腰的迈过门槛进来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位四十来岁、两眼通红的女人。 是楚宏,楚凡的嫡亲大伯,也是楚氏宗族的族长。 “哟,这不是大伯大婶嘛,什么风把您二位老人家吹来啦?”楚凡淡淡笑着招呼道,话语中满是讥诮——二房遭难时,这位大伯的所作所为让他极为齿冷,堂堂族长,张氏上门告借时,居然好意思拿出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把张氏打发了;他这个嫡亲大哥都是这个态度,族中那些趋炎附势之辈自然更是落井下石,结果楚凡他娘钱没借到几个不说,倒落了个气病了的下场。 自打那以后,楚凡便告诫张氏,几乎绝了除三房以外其他楚氏家族的往来,免得怄气——他这次从倭国满载而归,楚家这些宗亲除了他三叔来过几趟外,其他几家,包括楚宏在内竟是人影子都看不到,甚至楚芹婚礼时,都是放下贺礼便匆匆而去,估计是没脸见楚凡了。 所以楚凡说“什么风”把楚宏吹来了,倒也不完全是讥讽,也算是实情了。 “亦仙贤侄,俺……”那楚宏一张肥脸上,笑比哭还难看,讷讷了半天才说道,“俺……俺们大房对不住你呀……当初你家……” “哎,大伯,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提了成不?”楚凡一看他要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赶紧打断他道,“您有事儿说事儿。” 楚宏欲言又止,原先油光水滑的头发如今乱糟糟的,满面的红光也不见了,身上的青绸长衫也不知多久没换洗了,散发着一股子混杂着汗臭和酸腐的难闻味道,哪还有半分楚家族长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瞒亦仙贤侄,你大哥……他被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练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十一哥,是俺,是俺!” 看到豆豆他们警戒,林中人忙闪出半张脸表明身份,却不走出来,原来是三叔家的楚蒙。 “老十三?!” 楚凡叫了一声,见楚蒙神叨叨朝自己招手,稍一迟疑便向豆豆他们使了个眼色,孤身进了小树林中。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躲这儿?”看着楚蒙一副有点惊惶又有点无所谓的混不吝样子,楚凡疑惑地问道。 “哥诶,啥也甭问了……兄弟求你个事儿,借个三五百两银子给俺,俺日后发达了加倍奉还。”楚蒙盯着楚凡的眼睛说道,还是那副斜着肩膀的青皮模样。 楚凡一听更加疑惑了——和楚宏家大儿子不同,楚蒙这可算是他亲兄弟了,上次自家遭难,他迫不及待就挺身而出,不仅帮着自己狠狠羞辱了一番孙振武,还让自己发现了阿扁的秘密。 所以他的事儿楚凡必须得管,“你要这么多钱干嘛?又欠赌债啦?” “没~~有,”楚蒙拖长了声音道,“哥诶,你就说借不借吧?” “钱我可以给你,自家兄弟也不用你还,”楚凡想了想说道,“别说三五百,就是个千把两千都不是问题……但有一点,你必须得跟我说老实话,你拿钱来干什么?” 楚蒙支吾了半天,脖子一梗道,“好!俺告诉你……俺得出去躲一阵子!” “好好的躲什么呀?”楚凡奇道,“你犯事儿啦?……你哥我现如今也是府衙的常客,什么事儿只管说出来,我给你平!” 楚蒙犹豫了一下,仿佛下定决心般咬牙道,“老大被绑。是俺帮着踩的盘子!” “啊?!”楚凡这下震惊了。 拉着楚蒙坐下后,楚凡逼着他把整个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蹲地虎那位新入伙的三当家,原先就是在登州地面混的。跟楚蒙也算是老交情了。 前些天,楚蒙到黄县一个相熟的档口赌钱。正好遇上这位三当家,那时他正琢磨着在黄县附近找个肥羊绑了当“投名状”,好上山投蹲地虎;他这心思跟楚蒙一说,楚蒙心头便涌现出了楚宏那张肥脸。 与二房比起来,三房和楚宏的矛盾更深——楚凡三叔楚宁主要的产业是田土,既是土里刨食,在这赋税上就免不了要跟楚宏这位族长打交道;楚宏又是那么个德行,性格憨厚的楚宁当然没少吃亏;吃了亏楚宁不吭声。楚蒙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为着这事儿,这位浪荡小爷没少和楚宏一家置气,矛盾是越来越深。 当听说那三当家要找绑票对象,他也就顺势把楚宏的儿子推荐给了对方,不仅如此,他还把楚宏家的家底儿全告诉了对方,帮着对方踩盘子吊线。 可让楚蒙没想到的是,这位三当家一上来便狮子大开口,足足要八千两银子,简直就是要把楚宏榨干的架势。 楚蒙这下知道要糟了——本想着最多也就要个一两千的赎金。恶心一下楚宏也就罢了,现在赎金要那么多,以楚蒙对他大伯的了解。他会给才怪了! 不给赎金,蹲山虎铁定要撕票!到那时楚蒙再怎么混不吝,也没脸在湾子口村待下去了——说破天楚宏也是他大伯,楚宏的儿子也是他大哥,把自己大哥给弄死了,让他在族中还怎么抬得起头? 所以楚蒙心一横,干脆落跑得了! 可他平日都是左手进右手出,再没有半点积蓄,又没法向他爹开口。所以只好来找楚凡了。 听完他的讲述,楚凡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这位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大得没边儿,这下可好。玩砸了! 楚蒙的事儿,楚凡是肯定不会撒手不管的,可问题是,这事儿现在该怎么管? 交钱赎人? 楚凡咽不下这口气,不仅是被逼无奈借给楚宏钱这事儿让他憋气,蹲山虎那儿也让他憋气——奶奶的,朝鲜海盗老子都抢过,回到大明还得受你个土匪的敲诈? 想到章鱼海盗,楚凡眼睛一下亮了。 对!再剿一次匪!权当给护卫队的新兵练手了! “老十三,这蹲山虎有多少人?”想定之后,楚凡问楚蒙道。 “唔……听说原先寨子里就有百十号人,这次三当家又带了十多号人投山……呃,大约就是一百二三十人吧。”楚蒙仰头想了想回答道。 一百二十三,这人数不多不少,岂不正好是护卫队练手的最佳目标? 楚凡不禁乐了,笑着问楚蒙,“那他的寨子在哪儿想必你也清楚啰?” 楚蒙点点头,“在罗山那块儿……具体什么位置俺没去过,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儿,楚蒙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瞪大了眼睛,“十一哥,你该不会是想……?” 楚凡看他因为吃惊张大的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没错!” “天呐!”楚蒙声调都变了,“俺的哥诶,那可是蹲地虎虎爷呀!落草四五年的老悍匪!……红胡子你知道吗?招远一带大名鼎鼎的响马,手下好几十号人,来去如风,就是栽在虎爷的手底下……还有七甲镇的霍老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汉,一双铁掌不知打败过多少英雄好汉,手下二十多号徒弟,等闲响马到了七甲镇都得绕着走,就因为得罪了虎爷,一个偷袭就被灭了门,连家人带徒弟七十多口全死光了……就连山里最大的杆子混天龙现如今都不敢不给虎爷面子,等闲不到罗山附近来。” 说到这里,楚蒙像是不认识般看了看楚凡,摇头道,“十一哥,人都说俺蒙子胆儿肥,可俺咋觉得,和你比起来,俺这胆子小得跟米粒儿似的?” 楚凡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道,“对喽!哥哥我就让你看一看,什么才叫胆大妄为……安心在家待着吧,等我把老大救出来,你可得给人好好赔不是……这事儿,还真是你做得不地道!” 说完他站起身来,带着又惊又疑的楚蒙回到了湾子口村,到了村口两人分道扬镳,楚凡径直朝楚宏家走去。 既然想好了要救人,那就不能白给,怎么也得从楚宏这只铁公鸡身上拔点毛下来!(未完待续。) ps:隆重推荐女频佳作《重生黎歌》,书号:3591133 她被极品爷爷当成赌注赔给了老光棍,八辈子找不到老婆的老光棍好容易叼块小鲜肉,拔了牙都不肯轻易松口,她怒发冲冠离家出走寻找自己的美好明天,却被腹黑哥拐,被妖孽缠,刚出狼嘴又入虎口,重生后的她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零四章 窥破行藏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这章是为天涯无风1975大大的准万赏加更:) 招远东面,全是苍苍莽莽的大山,历来是响马和强梁的安乐窝。 身处大山中的山民们,多半是亦民亦匪——官兵来了,拿起锄头就是顺民;打饥荒了,拎着柴刀就是强人。 各朝各代官军不知剿了多少次,却始终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是以往来于登州的行人绝大多数都会选择靠近海边的大道,等闲不会涉足这山中小道。 当然也有某些特殊的行人,偏偏就要往山高林密的羊肠小道上钻,比如,此刻罗山东北面的山间小道上,便有四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领头的,是个大胡子,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鹰一般的扫来扫去;半新不旧的棉布夹衫都藏不住他那坟起的肌肉块,腰间的药篓、背上的包袱表明他是个采药人,可有心人仔细看的话,能隐约感受到他那深深隐藏起来的彪悍之气和——杀气! 比起大胡子来,他身后那三个二十上下、同样采药打扮的年轻人彪悍之气隐藏的更浅,腰间鼓鼓囊囊让人一看便知身怀利刃,其中一位的腰刀刀柄都冒出了个头。 没错,他们确实不是采药人,而是踏勘地形的夜不收! 为首的大胡子便是赵海了,这位老夜不收奉了公子之命,打探蹲地虎的底细,让他很是兴奋——终于又能干回老本行,一展身手了。 不仅如此,公子还让他在已经从小竹岛返回的护卫队中挑三个人当徒弟。 干了一辈子的夜不收,老赵当然为自己这身本事骄傲,更希望有人承继,所以当公子让他挑人带徒时。老赵乐得屁颠屁颠的,在站得整整齐齐的百多号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总算挑出了三个幸运儿。 说他们是幸运儿一点不为过。其他不论,首先这饷钱就翻了一番多——每月三两银子! 而且公子说了。日后夜不收的伙食、衣裳乃至武器都是头一份儿——这不第一次出任务就给每个人都配了一把小手弩,十步之内近战的利器;听说四把手弩就花掉了公子五十两银子,让护卫队里其他人羡慕得眼都绿了。 三个小伙儿出来才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挣——第一次打尖每个人就都被师傅暴揍了一顿,一边揍一边细数各人一路上的细微失误,从走路姿势不对到说话不像采药人,每错一处便是一棍子。 得益于这一个月严苛的训练,三个生瓜蛋子表现出的良好的服从性和纪律性让赵海非常满意。到了第三次打尖时,基本听不到太多的噼啪着肉声了。 从登州到罗山,约莫百多里路,他们走了一天,昨晚在罗山山脚宿了一晚,今天一早便摸上山来了。 这一路上,经验老到的赵海早把蹲地虎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蹲地虎,辽东沈阳卫人,从前跟着李如松打过朝鲜之役;辽东沦陷后,流落到了登莱地方;六年前拉起杆子落了草。在罗山干起了没本钱买卖,现如今山寨立在了藏马涧的老鹰嘴。 他们今天的目标便是摸清楚这藏马涧周遭的地形,以及上老鹰嘴的路径。 早上大约辰时四刻。太阳渐渐要当头的时候,夜不收小队终于来到了藏马涧边,站在北侧山顶上,大汗淋漓的赵海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按照路遇的山民的指点,赵海知道,老鹰嘴就在南边山腰上;探头看了看藏马涧涧底那条浅浅的溪水,老夜不收估算出了高度,约莫有七八十丈。 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后,赵海掏出了千里镜。细细打量起对面山上的山寨来。 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这地形实在太险恶了! 看了好半天,赵海收起了千里镜。掏出白麻纸和木炭条,画好了粗略的地形图后,带着三个徒弟开始下山——他准备摸到对面去看看老鹰嘴背后是否有路。 快到涧底时,赵海一下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前方——一位道士正迎面朝他们走来,背上装满草药的药篓说明,赵海他们这群李鬼遇上李逵了! 那道士年约四旬,没戴道冠,光着的头上松松挽了个发髻,身上的道袍既破烂又污秽不堪,脏得都快看不清胸前的太极图了;道士脸上同样全是横七竖八的汗道子,一部乱糟糟的大胡子被汗水打湿了,看上去湿漉漉的;脸色黝黑,眉毛就像用笔点上去一般,全聚在了眉头处,眉尾稀疏得都快看不到了。 让赵海印象深刻的是,和邋遢外形比起来,他那双眸子格外干净,就像涧底那条小溪一般,清澈得一眼可以望到底。 “福生无量天尊,”那道士一抬头看到赵海四人后稍微一怔,便远远打了个稽首道,“几位善人亦是采药人?” “道长有礼了,”赵海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被他看破了行藏,此刻只得学着他打了个稽首道,“俺们乃是登州济世堂的药童,一路采药到得此处,多有滋扰,道长勿怪……不敢动问道长仙号?” “不敢当仙号之称,”那道士笑呵呵的回应道,脚下却没停,径直朝四人走来,“某乃罗山灵虚子是也……济世堂?唔,闻得你家行军散颇为灵验,惜乎未得一见。” 赵海见他既无敌意又无戒备,心中便放下了许多,也便缓步朝他走去,嘴里敷衍道,“灵虚道长过誉了,都是各营头的兵爷们抬爱,才有俺们济世堂这行军散的名头。” 灵虚子笑容稍减,诧异道,“如此说来,你家行军散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赵海一愣,心说自己不过代济世堂谦虚一句,怎么这般较真? “那倒不是,这行军散若无效应,这百余年来如何能长供军中?”他想着济世堂是百年老店,那这行军散只怕也有百年历史了。 那灵虚子笑容一滞,目光朝赵海他们腰间药篓飞速扫了一遍,腾腾后退了两步道,“济世堂行军散得名不过近年之事,何来百年之说?……尔等绝非药童,到底是何人?何为冒充采药人?” “动手!” 赵海当他退后之时便觉不妙,没等他这番话说完,已从囊中取出手弩,拉弦上箭一气呵成,暴喝一声后朝着两丈以外的灵虚子便射了过去。 “嗡~~” 眨眼间,灵虚子早已没了影子,只剩那支深深插入树干中的弩箭尚在微微颤抖。(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官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幽暗的林间山道上,四名敞着怀的精壮汉子正在信马由缰的走着。 走在头里那位,一看便知是位练家子,半敞着的袍子里,两块健硕的胸肌忽隐忽现;握着缰绳的手上指节极其粗壮,显而易见是拿惯了各种兵刃的。 他的骑术很好,看似懒洋洋地骑坐在马上,随着马儿的小跑上下起伏;实则完全是用腰力在控马,那条缰绳软软的耷拉下来,根本没发挥作用。 不仅他的骑术好,他身后那三名汉子同样是此中高手,一个个在马背上嬉笑打闹,身下的马儿却走得稳稳的。 练家子是蹲山虎的二当家,他们这趟是要回山寨去的。 林间细碎的阳光洒在二当家那张阔脸上,他微微眯着的眼睛里射出混杂着失望和得意的复杂目光。 四天时间里,二当家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楚凡基本都是在湾子口村、新宅还有那个热火朝天的烟厂工地上转悠;再加上他身后那四个牛皮糖似的小跟班,让二当家更不敢轻易下手。 那四个小跟班虽说看起来没什么武功,但一来他们警惕性很高,而且看得出对楚凡是死心塌地的防护,要想绕过他们偷袭楚凡简直不可能;二来他们身上家伙可不简单,眼尖的二当家可不止一次看到小家伙们腰间的短火铳——有这家伙防身,即便打不中也能闹出极大动静。 跑老了江湖的二当家那是有名的胆大心细——机会不到,他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尤其是当他了解了楚凡多有钱后。 别说湾子口村,就是登州左近,都在风传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秀才是龙王天子转世,出一趟海就捞了个聚宝盆回来。往里面扔什么都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所以这位小秀才花起银子就像泼水似的!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二当家虽说将信将疑。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了——这位楚凡,绝对是头大肥羊!那座宅子里。指不定多少金银财宝呢。 所以待到昨晚,实在找不到机会的二当家决定今早就赶回山寨,向蹲地虎建议干一票大的——整个寨子倾巢而出,还怕洗不了这么个宅子?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带着两个小喽啰从临时栖身的土地庙里赶到了这边的山脚下,汇合了看马的小喽啰后,四人四骑往回赶——他们运气还真不错,巧巧赶在了护卫队来之前上了山道,否则二当家的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山寨了。 骑马的当然比两条腿的要快得多。下午申时未到,四个人便已经回到了老鹰嘴的山寨中,一下马,二当家的便一叠声喊着“发啦!要发啦!”兴冲冲跑去找蹲地虎。 蹲地虎和三当家听完他的讲述后也是两眼发光,三个人头碰头一合计,干啦! 在蹲地虎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王廷试要收拾楚凡,自己即便在湾子口村有什么闪失——比如失陷几个兄弟什么的——只要能逮着楚凡,王廷试就得给自己揩屁股! 没了后顾之忧蹲地虎更是被二当家带回来的这个关于聚宝盆的消息拱得心头火热——空穴来不了风这道理蹲地虎懂,即便没什么聚宝盆。这小秀才家底肯定也丰厚地了不得,否则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传闻? 下定了决心,整个山寨顿时忙碌了起来。 兵刃家伙要准备要检查——那些最底层的土匪赌钱输红眼了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老婆都能拿来卖了,何况兵刃? 路上的干粮得现做——大部队行动可不比二当家就四个人骑马一天一个来回,百多里的山路搞不好就得三四天,肚里没吃食可不是闹着玩的。 开拔银子得撒下去——这是山寨里的老规矩,不管是谁出门卖命,卖命钱得先付了。 派到附近砍柴打猎的喽啰们得召回来——山寨老缺粮,不打点山货补贴一下断粮可就麻烦了。 为召回喽啰这事儿,二当家还和蹲地虎吵了一架,原来山寨在山顶上有个望哨。依着二当家的脾气,全召回来算了。蹲地虎却死活不同意——再怎么想发财,蹲地虎还是把山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的——最终在新来的三当家的劝解下。望哨的那俩喽啰没动,还在山顶蹲着呢。 忙忙乱乱一直闹到点灯,诸事都还没理出个头绪来。 第二天继续忙乱,好容易到了正午以后把最大一件事——发开拔银子料理清楚后,山顶却响起了号角声。 三个头领着急忙慌爬上山顶一看,只见一支百多人的商队出现在了山道上,听到这边号角声响起后便停了下来,一群人围着那几辆骡车忙忙碌碌的,似乎是在——着甲! 这可把蹲地虎吓了一跳,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细看,越发确认下面的这支商队不对劲儿了——那群人着好甲后,便开始挨个领一根根长长的竿子样的东西,起初蹲地虎还以为是长矛,可看那长度不对,再一琢磨他明白了,那玩意儿是火铳! 蹲地虎脸色阴沉地扯着剩下两位首领下到了山寨里,面对他那群不明就里的喽啰们大声喊道: “狗*日的官军来啦!看样子是奔俺们来的……弟兄们,俺们该怎么办?” “嘿!这哪儿的官军呀?胆儿够肥的!” “大当家的,俺们听你的!” “干!干他娘的!” …… 一帮子喽啰挥舞着手中家伙轰然应是——刚发完开拔银子,士气正高着呢。 蹲地虎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一叠声吩咐道,“把俺的青龙偃月刀抬出来……老二,待会儿下去了带上你的人在左翼;老三,你的人在右翼……看着俺动了,你们就跟上!干死这些官军!” 一群土匪拉拉杂杂下了山,又花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列好阵穿好甲——土匪甲不多,成色也杂,全集中给第一排冲阵用。 那三位当家则带着七八个心腹骑马跟在后面压阵——马拢共只有十来匹。 蹲地虎头戴铁兜鍪,上面还插了根野鸡毛;身上一套亮闪闪的文山甲,结束地倒也整整齐齐;左手执缰,右手倒拎着他那把三十六斤重的所谓青龙偃月刀;马屁股的挂钩上挂着一张一石步弓,撒带里满满插着狼牙箭;他这一身行头从前着实吓跑过不少人——知道的晓得他也就是个土匪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位统帅千军万马的军门呢! 站定以后,盯着那支排着整齐队列缓步前行、安静地让人不安的队伍,蹲地虎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哪来的官军呢?(未完待续。) ps:喜欢战辽的大大们,请订阅正版,支持一下螃蟹,谢谢:) 第二百零八章 列阵而战(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立定!……各队点火!……检查火绳!” 随着刘仲文高亢的口令声,护卫队在距离土匪队列两里外的山沟里停了下来,开始做战前准备。 所有的人都是标准的铁兜鍪、半身甲——这是楚凡专门从山海关监军太监手里买的,本是为宁远骑兵准备的,质量自然还不错,对襟的背心上层层叠叠缝满了厚约2-3毫米的铁叶子;前后各有一个海碗大小的明晃晃的护心镜;宽宽的牛皮腰带上扎紧后,上面挂满了各种小物件:腰刀、手榴弹、子弹袋、牛皮水囊、装有火折子等各种杂物的杂物袋…… 火折子只是备用的,每个小队身后,都点起了一小盆炭火,用长长的三脚架撑着,由专人负责抬着随小队行动。 藏马涧涧底比较宽,从乙字到辛字七个小队130多人排成了一个宽约40步的横阵,每个小队都是三排,装好弹点上火后,所有人都竖起鲁密铳安静的伫立着,一股紧张的情绪弥漫在空中——毕竟,这是护卫队第一次列阵而战,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柱子的甲字小队同样准备齐全站在楚凡身后,他们是预备队——这是楚凡上次在三景台吃了亏以后学的乖,任何时候手里都要有支预备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楚凡也是一身完全一样的打扮,唯一不同的他手里拿着的,不是长长的鲁密铳,而是一把六大家赠送的短火铳;但火铳也一样装上了铅弹,点燃了火绳。 此刻兜鍪下那张俊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枪口向上端着短火铳,楚凡静静地在山脚处看着忙碌准备的护卫队员们,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汗流浃背,小衣都已经湿透了——不仅仅是因为天热,更是因为紧张。 扩招后护卫队的训练成果楚凡都看到了,但训练是训练,实战是实战——练得滴水不漏,拉上战场就下软蛋。这样的例子,楚凡在前世不要听得太多。 所以昨晚在七甲镇夜宿时,赵海曾经提议过是否考虑夜袭,却被楚凡一口否定了——这么好的列阵而战的机会,不用来好好磨砺一下新护卫队岂不是浪费? 不过真到了战场上,楚凡才真切感受到了列阵而战那种面对敌人的巨大压力——这次可是真刀真枪和同样列阵而战的土匪们放对,和偷袭三景台大营时完全不一样。 “各队报告准备情况!” 站在排头的刘仲文看到整条横阵安静了下来,大声喝问道。 “报告!乙队准备完毕!” “报告!丙队准备完毕!” …… “报告!辛队准备完毕!” “全体都有!……齐步~~走!一~~二~~一……” 刘仲文边走边喊口令,不时瞄向身边的横队——涧底的地形总归是有些起伏的。横阵的最中间直接就是在小溪里走,但没人会在意这个——小竹岛上什么地形都走过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藏马涧两侧的山顶往下看,就会看到涧底一个粗短而整齐的“一”字正缓缓朝对面的三堆人逼去。 “什么?那人就是那个小秀才楚凡?” 此刻,蹲地虎被二当家的一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望向对面的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随着护卫队的逼近,目力超群的二当家认出了横阵一侧的楚凡。 “大哥!绝对是他!俺盯了他四天,怎么可能认错?”二当家斜睨着横阵道,“不知他从哪找了这么些人来。看这阵型倒还齐整。” 蹲地虎可不比从未经历过战阵的二当家,他能强烈地感受到对面沉默着逼过来的横阵带来的巨大威压。心里顿时涌上一阵强烈的恐慌和惊惧,眉头不由得深深皱了起来:这真是小秀才的人?怎么看怎么像辽东原来最精锐的浙兵呀! 他都能感受到了威压,比他更靠近护卫队的第一排土匪们感受更真切,不由得有些骚动起来。 蹲地虎一看不妙,再任由对方这么无声逼近的话,自己这边好不容易整顿出来的阵型估计不用打就得给压散了! “弟兄们!狗*日的官军压上来了!冲啊!他们一冲就散!”高高举起青龙偃月刀后。蹲地虎厉声大喝道,“弓手们,准备放箭!” 第一排大约有三十多个穿着各色皮甲、棉甲、半身甲的土匪们嗷嗷叫着开始挪动脚步,不少人用手中各种长刀、狼牙棒、连枷之类的兵器不停敲击着手中盾牌——以木盾居多,也有包了铁的。 甲兵身后。便是二三十名弓弩手,一石步弓不多,大多是更为绵软的骑弓甚至猎弓,如果是漫射的话,射程也就在六十步左右,直射的话,不超过五十步。 跟在最后面的,是土匪中要么比较瘦弱、要么特别强壮的,总共也有三十来人;瘦弱的多半是战力较差,连张弩都困难的人,而特别强壮的,则是三位当家的心腹,负责压阵。 两边对进,这差距立刻就出来了。 土匪这边吱哇乱叫,看上去似乎声威赫赫,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才走了十来步,队形就已经开始有些散乱了,尤其是正中央踏着溪水前进的土匪,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了下来,整个阵型便成了一个两翼突出,中央凹陷的模样。 反观护卫队这边,已经走出了快一里地了,仍然基本保持成一条直线;除了那节奏感十足的口令声外,再听不到其他喧哗声;一百多号人那粗重的呼吸声在两侧的山壁上来回反射,听起来就像一头凶兽在低沉地咆哮。 眼瞅着两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一里左右了,蹲地虎突然听到对面高喊了一声“立~定!各小队~~整队!”。 对面停了下来,蹲地虎看到那个横队似乎在以七八个人为一个单位靠拢,人与人之间距离从原来的一步左右缩小到了半步左右,他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这个动作表明了对面的可不是菜鸟,还懂得用密集阵型弥补火铳威力不足的道理。 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听二当家嗷得喊了一嗓子,“老三,敢不敢跟哥哥冲一冲他们?”三当家想都没想便回答道,“一左一右走着!兄弟们跟俺冲呀!踩死他们。” 蹲地虎还想说句什么,可左右两个头领带着几名骑兵已经泼喇喇绕过步阵冲向了对面,就连他自己身边的几个心腹也都跟了出去。 如雷般的蹄声,顿时响彻了山谷!(未完待续。) ps: 今儿是元宵,螃蟹在此祝各位书友大大们元宵快乐,阖家团聚,幸福安康:)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为什么而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山头之下,落日的余烬把西边天空染得通红一片。 通往老鹰嘴的山道上,甲字小队的队员们坐在道旁的山石上,一个个目眦欲裂地看着楚凡和柱子小心翼翼地拔出自己战友胸口的箭矢;楚凡手快,趁着箭矢刚刚离肉,血还没有涌出来的时候,一下把满手的金疮药摁在了伤口上;柱子则配合着迅速把雪白的细麻布裹在了他的胸前。 赤*裸的上身上,这已经是处理的第三处伤口了,另外两处一个在肩头,一个在锁骨处。 这位队员已经是甲字小队受伤的第三名队员了,这还不算已经阵亡的两名。 下午阵战获得全胜后,楚凡他们便到了这条山道上,试图说降已经被揍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蹲山虎,可一到这儿,他们便为这极其险峻的地形倒抽了一口冷气。 其他地方不算,光是那道石梁就得要人命——一边贴着悬崖一边是万丈深渊不说,石梁的尽头便是一个高高的石台,土匪们只需蹲在石台上,便可任意攻击想要通过石梁的人,半点遮掩都没有! 石台上土匪们还用石块堆砌起了藏身的地方,根本不用露面便可以放箭,让进攻者想要从石梁的另一侧提供火力支持都不可能! 楚凡不敢贸然踏上石梁,只得喊话让蹲地虎投降,保证留他一条性命,可得到的回答是激射而来的一支羽箭和对方嚣张的挑衅:“甭以为你们打赢了就能占俺们山寨……有本事你倒是来试试?爷爷耗也耗光你们!” 不仅如此,这帮土匪还从石梁这一头头顶的山上往下扔石头,甲字小队的阵亡队员的其中一人便是一时不慎才殒命的。 同来的柱子当时就怒了,拍着胸脯保证甲字小队能拿下这段石梁——下午的战斗甲字小队作为预备队,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眼睁睁看着其他各小队收获战果。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儿了,更别说刚一上来便有兄弟死于非命,一个个红着眼要报仇呢。 楚凡琢磨了一会儿。让其他小队把半身甲匀了几件给甲字队后,同意让他们试一试。 具体怎么打楚凡就不插手了。全由柱子指挥,后者倒也布置的井井有条:队里枪法最好的三人被安排在了石梁这一头,提供不间断的火力支援,而最为身强体壮的两人组成了冲锋小组,身披双甲准备强行突破。 可由于对面石台上砌满了石块,铅子儿根本奈何不了,反倒是土匪们在石墙后面放箭射弩扔石头,打得劲头十足。 尝试了三波攻击。甲字队付出了一死三伤的代价,最远的只走到了石梁中间。 包扎好伤口后,红了眼的柱子披上双甲准备自己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点了一个队员后,那队员居然畏畏缩缩往后退,显然不愿意白白送死。 思想意志还是不够坚定呀,楚凡心中哀叹道,他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地快要拧出水来的刘仲文,后者大概也觉察出了护卫队这个显而易见的命门。蹭的一下跳了起来道,“柱子,别喊了。俺俩去!” 楚凡赶紧一把拉住他,又冲过去制止了正挥拳暴打那名队员的柱子,指了指天空道,“天马上就要黑了,要冲要打等明天吧……撤!先撤下去!” 柱子这才停手,垂头丧气的抬着伤员慢慢往涧底撤。 下到涧底以后,刘仲文找到了楚凡,未语先叹,末了才摇了摇头道。“小蔫儿,你说的那种明知会死。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拖住敌人,为同伴创造机会的军队。太难啦!” 楚凡看他如此沮丧,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他道,“黑牛,你也别灰心……咱们护卫队如今其他所有情况都具备了,唯独缺一样。” “缺什么呢?”刘仲文立刻来了劲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凡。 “思想政治工作!”楚凡脱口而出。 “思想政治?是个什么玩意儿?”刘仲文皱起了眉头。 “简单的说,”楚凡匝巴着嘴说道,“就是要让兄弟们明白,咱们是为谁打仗、为什么要打仗、打不好会怎么样……等等。” “打仗不就是为了挣钱发财吗?”刘仲文想了一会儿,试探着回答道,“为土匪的浮财?为东印度公司?为仙草卷烟?……”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迟疑了。 楚凡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黑牛,钱可以买来很多东西,可唯独买不来忠诚!买不来拼死血战!买不来可以奉献终身的理想!” “……那应该怎么办呢?你一定有办法!”楚凡这句话让刘仲文低头咀嚼了好一会儿,这才抬眼望着楚凡问道,目光里满是热切的期盼。 楚凡刚想说自己也还没想好这明末的思想政治工作怎么做呢,就看到赵海带着他的夜不收小队出现在了渐渐晦暗的暮色中。 “公子,俺们在后山发现了一个道观。”赵海上前,单膝跪地禀报道。 “哦?”楚凡眉头挑了挑,他立刻想到来之前害赵海吃瘪露了行藏的那位道士,“难不成是那位道士的道观?” “这个还不清楚,”赵海站起身道,“怕打草惊蛇,俺们没敢靠得太近。” “走,看看去!”刘仲文也兴奋起来了——据赵海说那位道士是位高手,他不禁技痒。 点起丙字队后,一行人在赵海的带领下绕过山脚,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小山谷里。 一行人走近了那个扎了一圈竹篱的道观,朦胧的月色里,楚凡看清了木门上“一炁观”三个字。 “笃笃笃!” 刘仲文上前叩响了木门上的铁环,“有人在吗?” 没一会儿,屋里亮起了灯,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邋遢道士披着衣服出现了,向外张望着问道,“门外何人?” “登州刘仲文夤夜来访,冒犯之处,还请道长海涵。”刘仲文朗声回答道。 此时楚凡已经走到半人高的竹篱旁,扫了一眼堆满了坛坛罐罐的小院后,他嗅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那是——化学实验室的味道!(未完待续。) ps:还是厚颜求一下月票和推荐票吧,螃蟹本周裸奔,希望大大们多投点推荐票,咱也上历史推荐榜亮亮相:)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化学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插在墙上,把不大的院子照得透亮。 院子里,楚凡和那位名叫灵虚子的道士不顾形象的头碰头蹲在地上,正看着一个小瓷碗。 一旁的刘仲文和赵海相视苦笑,后者摇了摇头,径直出了木门,回到了坐在门外树林中的护卫队队员们中间——一炁观太小,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 刚才叩开门后,刘仲文和灵虚子寒暄了一阵,刘仲文便表达了想要过过招的意思,灵虚子倒也爽快,于是丙字队点起火把后,二人便在门前空地上动起了手。 结果刚过了几招,那灵虚子便跳出圈子喊了暂停——他发现楚凡钻进院子四处查看他的那些坛坛罐罐了。 灵虚子刚进院准备阻止,就听楚凡惊喜地叫了起来,“这是酸!” 灵虚子当即纠正他道,“这位公子切莫胡言,此乃绿矾油是也……何谓酸?” 火把照耀中,刘仲文看到楚凡满脸狂喜之色,憋得满脸通红,兴奋地手都在微微颤抖,一叠声问灵虚子道,“道长,这什么……绿矾油,可是会让纸张、布片变黑?可是会让铁片冒泡?可是会把皮肤烧伤?” 灵虚子“咦”了一声,两眼发光地盯着楚凡道,“确乎如此!……只是此物乃是仙家秘药,公子如何知晓其习性?” 楚凡嘿然一笑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硫酸,哦不,绿矾油同铁片反应后冒出的气体可以点燃!” “哦?”灵虚子虽听不懂所谓反应是什么,却也明白了楚凡的意思,讶异道。“铁块投诸绿矾油,确有气泡逸出……尚可燃耶?这个贫道倒是不知。” 二人就这么连彼此姓名都没问便聊开了,把个打了半截架的刘仲文扔在一边,无比郁闷。 再后来楚凡更是让丙字队把火把全插在墙上,张罗着和灵虚子搬出瓷碗瓷碟,兴致勃勃地做起实验来。 眼见着比武这事儿黄了。刘仲文干脆也蹲到了两人身边——刚才虽只三招两式,可他已经发现灵虚子的功夫和自己非常像,所以他急于弄清灵虚子是否也是泰山派的人。 “……公子小心,这绿矾油最是伤人,沾到手上便是个大水泡。”灵虚子看到楚凡往小瓷碗里扔碎铁块,赶紧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楚凡随后回到,聚精会神地看着瓷碗,那铁块表面果然开始生出气泡来,但估计这硫酸的浓度太低。气泡生长地很慢。 刘仲文见两人都盯着瓷碗没说话,觉得机会到了,插嘴道,“灵虚道长,在下有一事……” “咄,切莫说话!只管看便是!”他话才出口便被灵虚子打断了,后者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刘仲文愕然——灵虚子这种行为别说是对初识之人,便是亲厚如家人密友。也是相当地无礼。 不过刘仲文是个相当粗线条的人,他看到不仅灵虚子。就连楚凡都是全神贯注的模样,一边盯着那铁块渐渐变大的气泡,一边取出火折子点燃一根柴草,等到那气泡终于挣脱铁块,快速升至水面时,将柴草凑到液面之上。 “轰~~” 一声轻响后。纯蓝色的火焰炸裂开来,继而消失在黑夜之中。 “妙!大妙!”瞪圆眼看完整个过程的灵虚子击节赞道,“这绿矾油所产之气果然能燃……且燃得这般仙气氤氲,莫不是传说中的南明离火?” 楚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道。“还三昧真火呢……这就是氢气!” “清气?”灵虚子皱着眉头问道,“清气是何气?贫道但闻一炁化三清,是以所居之茅庵谓之一炁观……公子之谓这清气,与老君所言这一炁可有关联?” 楚凡一下懵了,不知该如何给他描述这化学中最简单的氢气和氢元素,想了半天,在分子层面,只要技术手段足够,可不就能用氢原子构成其他任何分子吗? 所以他干脆点头道,“不错,这氢气便是一炁,化为三清,继而分化为世间万物。”他也是因为发现了硫酸,兴奋地过了头,居然顺着灵虚子的话头解释起了氢元素。 “嘶~~公子所言,此清气倒不似一炁,而似乎像那《道德经》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一?”灵虚子冥思苦想了半天,捋须沉吟道,“不知贫道这般解释可恰当否?” 楚凡这时正为刚才信口胡说后悔呢,此刻正好顺坡下驴,“道长所言极是……这世间万物均为元素构成,此氢气乃是其中最简单最易琢磨清楚的……所谓道者,由此氢气入手研究,最是恰当……在下不敢动问,这绿矾油道长是如何得来?” “此事易耳。”话题转入灵虚子的知识范畴,他脸上立刻洋溢着既自傲又惊喜的表情,献宝似的拉着楚凡翻看那些坛坛罐罐,就像小孩在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被晾在一边的刘仲文彻底无语了,默默坐到了院中石头上,看着这一老一少讨论那些什么绿矾、丹砂、雄黄之类的炼丹之物,暗地里不断摇头——原本是自己听说灵虚子是位高手,自己打算过来和他一较高下,以武会友后顺便向他打听一下这老鹰嘴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上去,谁曾想楚凡一来便对这什么绿矾油着了魔,拉着老道竟是聊得姓什么都忘了。 嘿!还真是,这俩到现在还是“公子”、“道长”相互称呼,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呢。 现在俩人絮絮叨叨讨论什么绿矾同硝石一块炼化便能得到绿矾油,他听得意兴索然,没一会竟打起了盹。 “哎呀!” 迷迷糊糊中,只听得一声惊呼,刘仲文蹭得一下跳了起来,下意识便去腰间拔刀,却只见清朗的月光下,蹲在地上捣鼓什么东西的灵虚子和楚凡齐齐扭头望向他,似乎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 见一切正常,刘仲文讪讪地收回了按在刀柄上的手,苦笑道,“小蔫儿,俺们是来干什么的?” 他这一提醒,楚凡才如梦初醒般想起来此的初衷,拍了拍脑袋冲灵虚子一拱手道,“道长,我们尚有一事相询,去往这老鹰嘴,除了山前那险径之外,可还有他途?”(未完待续。) ps: 各位喜欢战辽的大大们,“战辽东吧”已经创建,期待大大们光临,给螃蟹提意见、出主意:) 链接是:tieba./f?ie=utf-8&amp;kw=%e6%88%98%e8%be%bd%e4%b8%9c 第一百一十五章 铁与火的时代来临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砰!砰砰!” “轰~~” 虽说隔着好几十步,但沈腾还是真切地看清楚了对面石台上那一闪即逝的橘红色火光——那是手榴弹发威了。 “兄弟们,跟俺上!” 怒吼一声后,沈腾从藏身处蹿了出来,灵猫般冲上了那窄窄的石梁——根据他试用的经验判断,手榴弹炸过以后,那小小的石台上肯定找不到能动弹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只用了短短小半柱香的功夫,沈腾便已踏上了血肉狼藉的石台,从昨天开始就憋在心头的那股怒火促使他忍不住狼一般嚎了一嗓子:“土匪们!受死吧!” 不仅是他,这石梁死死卡住了护卫队前进的步伐,还让他们失去了三位好兄弟,人人心头都憋着一股火,冲过石梁时个个都在咆哮怒吼发泄。 吼完后,沈腾又恢复他沉稳的性子,一面招呼庚字小队整队,一面用眼角余光打量山寨方向。 他看到甲字队的猴子站在通往山寨的路上,满头满身全是草节树叶,胳膊上腿上的衣裳被挂得稀烂,都能看到白生生的肉了。 拎着腰刀,猴子看着跪在面前不停磕头求饶的一个壮硕土匪,他脸上带着狞笑微微摇了摇头,腰刀一挥,那土匪的头颅便冲天而起,腔子里的热血喷涌而出,洒在猴子身上,半边身子顿时染红了。 已经整好队,正齐步向山寨挺近的沈腾见此情形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位操着川音的甲队队员手黑了点儿——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是土匪,都已经跪地讨饶了,给条生路又何妨? 猴子却一点没注意沈腾的异样眼色。盯着那具无头尸体,他舔了舔嘴唇,喉咙里发出一阵满足的咕噜声;自打在皮岛干掉那个为鞑子开炮的炮手后。他便对亲手干掉敌人这事儿上了瘾,似乎不如此不足以消解他胸中那压抑已久的怒火——当然。主要是针对鞑子的。 今天清晨楚凡说灵虚子的那条小道走不通后,是他猴子主动站出来要求再试一试,并且一举成功——在四川边地石柱长大的他,从小便在崇山峻岭中来来往往,早已履险如夷;老鹰嘴后山这条浅沟当然难不倒他,他不仅爬上去了,还手脚利落地清出一条路,用绳索把众人一一吊上了山顶。 悄无声息解决了山顶那俩望哨的后。楚凡给各个小组分配了任务:他和刘仲文带着丙字队去救人;乙字队负责警戒山寨,而猴子所在的甲字队则直扑石台而去——死在石台前的全是他们甲字队的人,这个任务当然没人跟他们抢。 石台上的土匪一来因为猝不及防,根本没想到攻击会来自背后;二来因为地势之利逆转,再加上柱子他们报仇心切,一上来便是排枪抵近攻击,一时便给打了个阵脚大乱。 三轮鲁密铳轰完后,石台上已是尸横遍地,要不是那几个石垒挡着,估计就剩不下活人了。 到最后仅存的三四个人还在顽抗。躲在石垒后面放冷箭,这可把柱子给惹恼了,抽出腰间手榴弹点着了便往上冲。那几个土匪也就成了手榴弹第一次实战的辉煌战果。 且不说这里猴子杀俘,山寨那边此刻也兵兵砰砰交上了火。 蹲山虎不愧为打家劫舍多年的老悍匪,一听到石台方向的枪声便知道糟了,很快下定了决心放手一搏——他知道形势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现在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不过这时他已经叫不到人了,只得带了两三个心腹稍稍收拾一下便往外冲。 乙字队的那名队长还是缺乏经验,他们警戒山寨时站得离寨墙太近。结果被困兽般的蹲山虎他们躲在墙头一下射翻了好几人,不得不后撤列阵——得亏平日里训练有素。要换成其他明军,只怕当场就得溃散。 蹲山虎见乙字队退而不散。只得硬着头皮往外冲;他是这儿的主人,对周遭地形自然是极为熟悉,所以东躲西藏居然愣给他扛过了三轮齐射。 不过蹲山虎的好运在沈腾带着庚字队抵达后戛然而止——面对躲在山石后面的蹲山虎,沈腾做出了和柱子一样的选择。 三颗手榴弹扔过去后,蹲山虎和他那几个心腹便成了一堆碎肉! 救完人后,楚凡和刘仲文并肩站在山寨旁的高地,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山寨就剩那么几个人,打赢已经毫无悬念,他俩现在要做的,是观察各队队长指挥战斗的能力,以便为下一步扩充护卫队选拔合适的指挥官。 沉稳自若观看战斗的楚凡不经意间眼角瞟到刘仲文的表情时,不禁留意起来——手里还攥着巨弓的黑牛脸上表情颇为复杂:再看到蹲山虎干净利落射伤丁字队那几名队员时,他脸上除了痛心之外,还有一丝赞赏的神色;等到蹲山虎被手榴弹炸成碎片以后,他脸上居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反而带上了一股子浓浓的惆怅。 “怎么啦黑牛?”楚凡一时搞不懂他的心思,直截了当问道,“打赢了还不开心?” “开心!咋能不开心呢?”刘仲文笑了笑道,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苦笑,“俺只是在感叹,照俺们这打法,日后这战阵之上,怕是再不会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了!”说完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巨弓,脸上惆怅之色更浓了。 楚凡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刘仲文为什么伤感,哈哈一笑之后,他挑着眉头道,“黑牛,时代在变化,懂吗?……弓与剑的时代已经过去,铁与火的时代正在到来……既然弓已经过时,那就放下它拿起火铳,去实现你的名将之梦吧!” 说完楚凡指了指山下正在井然有序进入山寨的护卫队员们,“刘大将军,这可是你我一手缔造的——铁与火的军队,怎么你还不满足吗?” 刘仲文洒然一笑,把巨弓往身后一背,迈步就朝山下走,眉心那点惆怅已是无影无踪。 “赶紧走吧,事儿还多着呢……救护伤员、审问俘虏、清点浮财……还站着干什么?” 他这话让楚凡心情更好了,抿着嘴跟在他身后下了山。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山腰空地的边缘那块大石后面,有个身影正瑟瑟发抖,咬着拳头偷偷看着这一切。(未完待续。) ps:熬夜码出的文,质量还是不过硬,唉,对不住大大们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切缴获要归公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还是那条连接着登州和招远的山道,还是那支走道古怪的商队,车声粼粼,人声鼎沸。 与来时不同,这商队回来时多了几十辆大车,车上装满了粮包、布匹、铁块乃至盐包等各种物资;土匪窝里东西太多太杂,若不是楚凡拦着,这帮穷够了的辽东流民恨不得把山寨的房梁都拆下来扛走。 车队尾巴上,一个穿着肮脏道袍的道士正跑前跑后的照料车上躺着的伤员,时不时揭开他们身上的纱布查看伤口。 这道士便是灵虚子了,他的所有家当——那些坛坛罐罐,通通包上了棉花,装了足足五辆大车,楚凡亲自给他押送。 楚凡甚至都没问他,只说了句“走吧道长”,他便心甘情愿跟了来——别说楚凡答应他给他建一个真正的化学实验室,单说楚凡说的那个什么“元素周期表”便已让他一心向往、不探个究竟绝不罢手。 还有两辆大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笼,从车辙的痕迹看,很是沉重,这两辆车却是刘仲文跟在旁边——这是蹲山虎积攒了多年的软细,东西也很是不少,楚凡粗粗估算了一下,怎么也值两三万两银子。 车队后方还跟着约莫三十多个妇孺,年轻女性居多,一个个默不作声边走道儿边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都是被土匪们抢上山、当做泄欲工具的良家妇女,正是她们的控诉,让楚凡动了杀心,所有投降了的土匪,一个不留全砍了。 车太多,拉车的牲口不够,有十来辆车只能靠人力拉拽了。 不过即便是拉着推着大车的人。淌着汗水的脸庞上都满是笑容,不时和身边的人谈笑着,丝毫看不到半点怨气。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开心。柱子就是其中之一,心事重重的游离在大部队边缘;而猴子则是另一个。垂着头心不在焉的跟在柱子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柱子的心事正是来源于他身后的猴子。 昨天在往山下搬东西的过程中,柱子发现了从猴子怀中滚落的金元宝! 趁着没人注意,他把金元宝捡了起来,到山下后把猴子叫道一个没人的地方,问他怎么回事儿。 猴子当即振振有词的强调,他们白杆兵历来有这个规矩,战利品谁抢到就归谁。所以他就趁人不注意,顺了点东西进怀里。 柱子当时就怒了,扯开猴子的衣襟一看,好家伙,这厮除了这个金元宝,居然还私藏了好些首饰玉器,至少能值三五百两银子! “你当白杆兵时怎么干得俺不管,可入了俺们护卫队,就得照着护卫队的规矩来……俺问你,小竹岛上教你们认得规矩里有一条。一切缴获该怎么办?”柱子还记得自己那时说的话。 同样他也记得猴子涨红了脸,嚅嗫半天后挤出了三个字,“……要归公。” “你还记得呀……啊?!”柱子一时按捺不住。甩手给了猴子一耳光。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公子做事最是公道!该你的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少,不该你拿的就绝不能伸手!”咆哮中的柱子,那唾沫星子喷了猴子一脸。 见猴子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柱子语气又放缓了些,“为什么一切缴获要归公?因为大家伙儿都一样,都是提着脑袋上战场……凭什么你就要多拿一份?凭什么你的命就要比别人的值钱?” “……哪个叫他们不拿?我可以拿他们也可以拿呀。”猴子抹了抹脸,嘟哝道。 柱子的火气又被他这句话给撩起来了,狠狠踢了他一脚后吼道。“大家都拿?那还能好好拿吗?……那就叫抢,懂吗?……真金白银谁见了眼里不出火?凭什么你拿多俺拿少?……你敢比老子拿的多。老子就敢拿刀子捅你!……要闹到那个份上,俺们甲字队还是甲字队吗?俺们护卫队还是护卫队吗?……一群仇人日后怎么并肩作战?” 猴子哑口无言了——他在白杆兵中不是没见过因为争夺战利品互相拔刀子的情形。当然也就明白柱子说的确有其事,为此反目成仇的可不少见。 “算是我错了可好?不过我就想不通,柱子你咋晓得那么清楚?”猴子低头踢着地上的土块嘟哝道。 柱子掏出个包袱皮,把金元宝放进去后,又把猴子怀里的首饰玉器也拨拉进去,包好后往怀里一揣道,“俺哪儿知道那么多?这不都是公子反复给俺们说的嘛……知道错了就好,待会儿俺把这些东西交给公子,再帮你求求情,争取让你少挨几棍子。” 他这么一说猴子不乐意了,“我这次也算立了大功吧?……要不是我爬上爬下为大家清理道路,现在我们还在石梁那点卡起!……多拿一份凭啥子不行?……就算不能多拿一份,也不该打我板子嘛!” 柱子一愣,想了想后说道,“你放心吧,你的功劳公子不会看不到的。”他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毕竟公子到底会不会奖励猴子他也不敢打包票。 猴子这下更跳的凶了,伸手就要来柱子怀里抢那包袱,“这个我可放不下心!……到时候钱没弄到,功劳也没有,还要挨打,我冤不冤哦!” 柱子到底还是年轻,遇到这种稍微复杂一些的情况便有些犹豫了,和猴子拉扯了半天后,最后总算达成了一个妥协:如果公子奖励了猴子,那么柱子就把这包财货交公;如果公子忘了这事儿,那么柱子就把这包财货还给猴子,算是给他酬功。 事情虽说看起来解决了,可柱子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所以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而猴子跟在他身后,同样也在反复思量这事儿,越想越觉得这包财货就该是自己的——他可不像柱子跟楚凡那么亲密,对后者的信任还远到不了死心塌地的地步。 走着走着,车队已经到了湾子口村南边山中他们的临时宿营地了,一路上皱着眉头的柱子突然把猴子再次拉到了没人的地方,坚定地说道,“猴子,俺思来想去,这包东西还是得交!” 眼见猴子发急,柱子紧跟了一句,“公子若是真不念着你的功劳,板子俺陪你一起挨!这包东西,算一千两银子,俺赔你!” 他这话一下堵了猴子的嘴,后者愣了半天后问道,“柱子你咋就这么死心眼呢?” 柱子笑了笑道,“因为……公子从来没有骗过俺!”(未完待续。) ps:码的头昏脑涨(哭)不行了,还是得去睡会儿 第二百一十九章 荷塘月色(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呱~~” 一只青蛙从厚厚的莲叶上一跃而起,一头扎进了水中,平静的水面立刻泛起了阵阵涟漪,朝四周扩散开去;安静的月色被搅动了,小小的荷塘仿佛瞬间便被人撒满了细碎的银光。 涟漪同样在楚凡心头泛起。 是护卫队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经过战火淬炼的护卫队再次扩编,人数一下增加到了四百六十人——包括牛岛的护卫分队在内,其中老兵不多不少正好占了四分之一。 扩编的工作让楚凡和刘仲文忙了三天,这一次的新兵不再平均摊入原来的七支小队,护卫队的组织构架进行了彻底的调整。 柱子的甲字队、沈腾的庚字队,以及在剿匪一战中表现可圈可点、其队长叫陈二蛋的丁字队,这三个队升格为哨。 每哨下辖三个队,甲哨是甲、乙、戊三队;丁哨是丙、丁、辛三队;庚哨是己、庚以及新建的壬三队;扩编后的小队人数在45-50人,一个哨总共有140-160人;缺额的队长则由表现出色的队员升任,比如柱子升为哨长后,甲字队的队长由猴子担任。 除了3哨9队之外,赵海的夜不收小队也扩编到了13人,而豆豆带领的楚凡的贴身卫队则从老兵中抽调补满了10人。 人数的迅速扩大,一下让主要武器鲁密铳不够用了。楚凡带回登州的鲁密铳,只有300支,正好只够装备两个哨——总共500支鲁密铳,赠送天草四郎时贞100支,又在牛岛留了100支作研究和改造之用。 楚凡和刘仲文商量后的解决办法是——轮训。 楚凡通过蔡知府向官员股东们打了招呼——烟厂事关所有股东的福祉,当然应该有一支护院的队伍——所以在登州官场的默许下。烟厂旁边出现了一个永久性的兵营也就没那么耸人听闻了。 这个兵营的容量正好是一个哨,用于基础队列训练和刺杀训练。 山间营地也扩建到了能容纳一个哨的规模,用于投掷、土工作业的训练。 而小竹岛则用作实弹射击、实弹投掷的训练。三个哨轮流上岛。 从刘仲文这个时代的眼光看,护卫队已经是一支军队了。一支标准军队! 可楚凡知道,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护卫队离标准军队还差一个档次,顶多算是支雇佣军! 不管是剿匪之战时出现的逃兵,还是战后楚凡让各队长交上来的总结,乃至老兵们对分配到手的战利品的处置,都让楚凡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战场逃兵不用说,直接暴露了护卫队意志不坚定这个最大的软肋。 而战后总结中。各个队长除了对本队战场表现的总结外,纷纷提到了平时队员们的一个疑惑:俺们不过是一群看家护院的,有必要这么玩命儿的操练吗? 队长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他们认识到了这是导致队伍意志不坚定的主要原因。 同样体现了这一点的,还有老兵们对战利品的处置:尽管楚凡同意大伙儿可以入股牛岛股份——东印度公司的股份现在分为两类,即生产普通香烟的登州股份和生产仙草卷烟的牛岛股份,显然后者的回报和收益要大得多——可最后选择入股的老兵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把银子交给自家亲戚,或是委托朋友帮忙置产置地! “呼啦啦~~” 一阵海风吹来,小小的后花园中。顿时充满了树叶摩擦的索索声。 迎风而立的楚凡眯起了眼睛,他终于找出自己心烦的原因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一直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家人的安危而奋斗而冒险。 到了今天。生存早已不是问题,而家人甚至许多亲朋好友的安危,很快就将通过移居牛岛解决。 照理说,得偿所愿楚凡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他心里除了烦躁之外,竟没有多少欣喜之意? 细思了很久,楚凡终于明白根源所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楚凡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浑浑噩噩、被形势推着走的消防战士,他已经深深融入了这个时代。融入程度深到时常会忘记自己是个穿越者! 越是融入了这个时代,他对这个时代最大的危机——盘踞辽东的满洲鞑子的危害便越有切身体会。 葛骠、柱子这些亲密兄弟的悲惨遭遇;辽河两岸、旅顺山脚那些死人一般的流民;赵海口中的萨尔浒大战;旅顺口路遇的那位东江镇老兵……桩桩件件一次次拨动着楚凡那颗敏感的心。 身为中国人。身为有着辉煌历史的汉人,身为知晓未来形势发展的穿越者。楚凡每次都在扪心自问,自己当初那个远避海外,任由鞑子荼毒中原的想法,真是对的吗? 他真的能在自己同胞的哀嚎声中,在神州大地一片血色中,在汉家文明的绝望挣扎中,心安理得地做他那悠闲富足的牛岛岛主吗? 仰望天际,楚凡心中渐渐浮现出一副让他汗流浃背的可怕景象: 鸡皮鹤发的徐光启冷冷看着他,齿间用力迸出一句话:“你是个懦夫!你不配做华夏苗裔!” 沧桑劳苦的孙元华摇着头叹息道,“枉你身负绝学,却坐视神州陆沉、鞑虏猖獗,亦仙,你心何其之忍也?” 葛骠、柱子、赵海……一个个鲜活的脸孔带着蔑视从自己面前闪过,虽未说话,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公子,你太让俺们失望了。 最后出场的是那位饿得没有了人形的旅顺口老兵,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后,轻轻来了句,“呸!没卵子!” 所有的人都闪过之后,牛岛渐渐浮现了出来。 他看到护卫队纷纷放下了鲁密铳,重新拾起大刀长矛,义无反顾地朝辽东而去,他们,要去和鞑子拼命! 他看到孙和斗们手执教鞭,带着孩子们义无反顾的回到了华夏大地,一边走一边说,“中国人,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故乡!” 他看到徐婉云们脱下工装,换上孝服,义无反顾朝着父母坟茔而去,“杀不了鞑子,但俺们必须祭奠先祖,因为俺们是汉人!” 他看到陈尚仁把规规整整的账簿,成箱成堆的银子放到自己面前,然后悄然转身,朝鞑子铁蹄下的江西老家而去,“钱是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良心!中国人的良心!” 楚凡的心猛地缩成了一团,越缩越小——如果在1644年顺治小皇帝坐上紫禁城中那张龙椅时,自己仍像今天这般毫无作为,这众叛亲离的场景肯定会变为现实! 不!绝不!(未完待续。) ps: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3点前回来了,来不及喘一口气马上打开电脑码字,不为别的,就为一飨大大们追更之心:) 第二百二十章 荷塘月色(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银色玉盘一路西移,半个身子已经隐没在海天一色的西边天际下;头顶的天空如同酽酽的浓墨般黑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了。 漫步在越来越朦胧的树丛花木间,楚凡心思一片清明,烦闷感荡然无存。 与鞑子为敌,这个看起来让人恐惧的念头,此刻却深深镌刻在楚凡脑子里。 熟知未来历史大势的楚凡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这个任务有多么的艰巨:这个时代的东北亚,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的地球上,满洲鞑子武力上都是最强横的存在。 白山黑水间的艰辛生活磨砺了他们的体魄,更磨砺了他们坚强的意志。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拥有东北虎般的体力和攻击力;无论是骑战还是步战,无论是弓弩还是狼牙棒,无论是堂堂之阵还是游兵散勇,他们都能运用自如。 生存的压力赋予了他们强烈的战意和士气;看似简单的固山牛录制度让他们的指挥直接而高效;以战果论英雄的白甲红甲,乃至对应的战利品分配制度让整个鞑子社会生机勃勃,充满了尚武精神。 从十三副遗甲起兵至今,鞑子年年打仗、岁岁出征,实战经验之丰富,这个时代没有一支军队能望其项背;常年的征战还为这些刚从山林中出来的野蛮人培养了一大批有着敏锐战场嗅觉和果敢决断处置能力的名将;老一代的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们尚未凋零,而小一代的豪格、多铎、岳托们又已经迫不及待地成长起来了。 与这样的军队为敌,是任何人的噩梦! 但楚凡不得不为自己定下这个艰巨而渺茫的目标——打败鞑子! 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给护卫队这支雏形初现的军队注入灵魂! 正如藏马涧之役后他对刘仲文说的那样,钱买不来忠诚、买不来拼死血战、买不来可以奉献终身的理想。 而对于护卫队这些身负血海深仇的辽东流民来说,还有什么。比打败鞑子更能激发他们的血性和斗志?更能让他们奋不顾身的以死相拼?更能让他们可以用生命为之奋斗? 也只有这个目标,才能彻底解决护卫队现在最大的问题——为什么而战的问题! 哀军必胜,仇恨。从来都是打造一支百战雄师最好的良药! 西边天空中,那轮玉盘已经完全隐没在天际线之下。浓黑的化不开的黑暗中,一丝白光在东边天际出现了。 既然无可选择,那就来吧! 让我用我超越时代的知识和技能,打造一支可与鞑子一较高下的精锐,为大汉民族力挽天倾吧! 楚凡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想的发胀的太阳穴,开始筹划护卫队——哦不,现在应该叫复辽军!一个响亮的军号能最大限度的激发战士们的归属感和荣誉感——的未来。当然,也是他楚凡的未来。 要对付鞑子,最简便易行的方法便是投军,但这是楚凡不予考虑的一条路。 因为大明朝已经从上到下烂透了,如王廷试、蔡知府之流,除了给奋战在前方的将士们添堵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熊廷弼也好,孙承宗也罢,他们都不是败在与鞑子的正面交锋中,而是败在北京城的同僚手下!来自身后的冷箭远比面前突刺而至的明枪威力大得多! 最典型的便是毛文龙毛大帅。白手起家创建了偌大一个东江镇,活数十万辽东流民,在鞑子的后院四处点火。被鞑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如今,这位平辽将军却在和文官集团的扯皮吵架以及和关宁军争夺饷粮的漩涡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并最终在明年被一直瞧不起他的袁督师矫诏枭首于双岛,帮鞑子做了一件皇太极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楚凡不想被人矫诏枭首,所以他只能选择对大明官场敬而远之。 这就注定了护卫队未来的发展,只能走一条独*立自主的路! 护卫队目前和鞑子相比,还非常弱小。 它现在的任务不是马上端着鲁密铳去和鞑子拼命,而是应该悄悄地积攒实力和实战经验,为将来对鞑子的致命一击做准备。 所以复辽军最近若干年的任务目标并没有改变:首先是积极支援天草四郎时贞的切支丹义军对抗幕府。保证东印度公司在日本的利益的同时,也可以迅速增加实战经验。培养各级军官。 其次就是确保牛岛基地的安全——没有一个安全的生产基地,就没法源源不断的赚银子养兵。更没办法建设出足以支撑复辽大计的完整的军工体系。 第三就是摸索建立复辽军的思想政治体系——大目标已经定下,如何让每一个战士都时刻为这个目标奋斗便是必须面对的问题了。 看着东边天际渐渐浮现的鱼肚白,楚凡嘴角微微牵动,笑了。 虽然他在前世从未想过要当一名指导员,但却很清楚这个基层政工干部的主要职责,所以要建立复辽军的思想政治体系,政工部门和宣传部门不可或缺。 当然,除了说,还得做! 所谓做,就是要让复辽军上下都看到自己乃至东印度公司为抗击鞑子做出的努力。 实际上这件事已经在开始做了——位于旅顺口的米行不就是为东江镇那些抗鞑英雄们解决后顾之忧吗? 米可以卖,为什么武器装备就不能卖呢? 楚凡相信,吃饱了饭,装备了燧发鲁密铳的东江镇士兵们,将对鞑子造成更大更猛烈的伤害! 至于东江镇即将到来的最大危机——毛文龙被杀——楚凡却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避免。 这种体制内部的事情牵扯的人和事太多,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秀才能改变的。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帮不上,至少给徐光启和孙元华写信说明毛文龙的重要性,请他们想办法通过不同渠道影响袁崇焕这个是可以尝试的,不过希望不是太大——以袁崇焕那刚愎到了极点的性格,他能听进不同意见才怪了。 另外一方面就是想办法见毛文龙,进而劝说他小心提防新任的这位蓟辽总督,看看能否躲过双岛之劫了。 两条路希望都不大,不过楚凡还是决定要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尽了自己的全力,即便仍然无法改变历史,楚凡也能对自己说一句,尽力了,无憾也! 长出一口气后,楚凡望向了东边天空。 那里,一轮红日正跃然而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潜入辽南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白幡如林,纸钱飞舞。 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大军从登州东门而入,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完。 登州城内,沿街每隔个三五步便有一个祭台,普通点的一张书案上点上三炷香,香炉前摆上些水果便算是拜祭之意了;也有那富贵人家,扎起了好大一个祭台,除了三根粗壮的高香之外,还摆满了以猪头为首的各色供品,祭台的两侧,还贴上了一副祭联:“海波万里流芳百世,青松百丈遗惠千年”;还有那各色官绅的祭台,除了寻常祭品之外,正当中写着“恭送楚翁讳安驾鹤西游”之类的颂词外,左边则醒目的写着自己的官名品级。 楚凡全身缟素,左手抱着哭丧棒,右手挽着灵车,满脸戚容的缓步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他身后围着灵车的,是以楚宏为首的楚氏宗族,约有百余人,而跟在其后的,除了沈腾的庚字哨以及葛骠带着的船上伙计外,还有陆都带领的烟厂的数百人,再加上延请来做法事的僧道,整个送殡队伍看起来便相当浩荡了。 这也难怪,如今楚凡在登州也算是大红人了,而这个时代首重孝道,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非孝无以立身——人死了讲究入土为安,楚安既以被认定为死于海难,那一日不入土安葬,身为人子的楚凡便要多顶一日不孝的罪名。 之前因为楚家种种变故没法举行葬礼还情有可原,现如今楚凡也平安归来,新宅子也弄回来了,包括因为怕父丧耽搁的楚芹的婚事也了结了,再不为楚安立个衣冠冢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选在这个时候为楚安举行葬礼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复辽军初立。楚凡为之创立了不少新规矩鼓舞士气,其中便包括设立英烈祠,用以供奉那些为这份事业牺牲了的烈士们。从与章鱼海盗作战开始一直到剿匪,阵亡7人的牌位全被肃穆地请进了山脚营地匆匆搭建起来的祠堂中;不过光请入祠堂可不行。还得做法事超度,可复辽军现在是偷来的锣鼓敲不得,若是明目张胆地请僧道做法事,那就太招摇了。 所以最后楚凡和张氏以及楚宏商量后,干脆把楚安的丧事办了,趁便也就能为烈士们做法事了——经过解救楚茂这事儿,楚宏虽说大大出了一回血,可也对自家二房这个侄子狠辣的手段彻底折服。心甘情愿的替他张罗。 一路上大多是套路,每到一处祭台,吊唁的人便挤出几滴泪以表达对楚老太爷的思念和不舍,然后楚凡停下叩头回礼,最后对方再或真或假地赞扬一番楚凡的孝心可嘉,整个程序才算走完,送殡队伍继续前行,到下一处祭台后又再来一遍。 国人的交际圈子和人脉,在婚丧嫁娶时是表现得最充分的,楚安的葬礼让登州人再次认识了楚凡在登州的巨大影响力——因为沿路吊唁拜祭的人太多。是以送殡队伍早上从登州东门而入,经北门绕到西门,再折返到南门出城时。已经是下午酉时初刻了。 当白茫茫一条长龙也似的送殡队伍走出登州南门时,太阳早已落山,暮色渐渐上来了。 南门外刘之洋家扎了一个三丈见宽的祭台,还请来了个戏班子唱戏;他是楚安的发小,对老友的葬礼自然上心,所以不仅祭台是整个登州最大的,因请了戏班子也是最热闹的一处。 刘家父子非比他人,楚凡不免要多谈些私房话,整个送殡队伍便在楚宏带领下继续向着湾子口村前行。谁也没注意到,暮色中。欧师爷带着几名臬司捕快正矗立在远处高地上,嘴角挂着冷笑。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 天快擦黑了,楚凡才与刘家父子谈完,起身匆匆追赶送殡队伍,等到了湾子口村村头时,方才堪堪赶上,只见赵海带着他的夜不收小队却已等了许久了,终于见到楚凡后,赵海上前禀告,他们准备好了,当夜就要渡海北上。 复辽军的大旗立起来后,军中上下无不激动振奋,赵海更是心痒难耐,当天便决定前往辽东哨探——他的夜不收小队如何训练楚凡是完全交给他做主的,所以赵海提出要到辽东打磨这些新兵蛋子时,楚凡除了叮嘱了一下注意安全外,再没多说什么。 不过夜不收小队人虽不多,可家当却不少——光是一人双马便有二十多匹马,其他武器粮食还不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天赵海为了北上辽东着实花了不少精力,旅顺口都跑了好几趟,总算是把马匹和干粮武器等全部准备周全了。 今天他是来向楚凡辞行的——未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他和他的夜不收小队就将在辽南的白山黑水中度过了。 “海叔,夜不收是全军的眼睛和耳朵,如何让眼睛更亮,耳朵更灵,就全靠你了,”楚凡凝视着赵海道,“此去辽南,最重要的不是要杀多少鞑子,而是打磨这些新兵蛋子,让他们最快速度成长起来……我最大的希望,是你们去的时候是13个人,回来的时候也是13个人!” 赵海连连点头,“公子,俺省的……俺带他们去辽南,就是要让鞑子帮俺教这帮小兔崽子怎生骑马、怎生逃命……断不至于和鞑子硬碰硬的,公子只管放心。” 楚凡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他那柄做工精良的短火铳递到赵海跟前道,“海叔,其他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这把枪是我日常所用,现在送给你,以壮行色!” 赵海赶紧连连摆手推辞道,“公子,这可不敢当……你给俺们每人都配了三眼铳,足够了,这枪还是你留着防身吧。” 楚凡笑着把短火铳往他怀里一塞,“叫你拿着就拿着……我在这儿这么多兄弟保护着,哪还用得着这个!……你们可是要和鞑子拼命的,多一件武器就可能多一条命!” 赵海见推辞不过,眼含泪花收下后,挺直了腰杆,右手举到眉尖行了个标准军礼,这才带着夜不收小队朝私港方向而去。 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楚凡心中默祷道。 但愿,半月后他们回来时还是13个!(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楚蒙被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蒙被抓了! 楚凡得知这个消息时,兀自处于昏头涨脑的状态中,用了很长时间才清醒过来,从闲茶那里了解了整个事情经过——他昨晚守灵到凌晨,回到新宅后又给陈尚仁回了封信,叮嘱牛岛的床弩先别急着制造,等他来改进后再批量生产;直到窗外天色微明才上床打了个盹,刚进入梦乡便被闲茶叫醒了。︽頂點小說, 来抓楚蒙的是山东臬司的人,罪名则是通匪——这次可不是诬指了,据闲茶说,来的那位欧师爷把楚蒙如何同蹲山虎三当家勾结,替对方踩盘子绑架楚茂的事情和盘托出,一下便让楚宏以及在场的楚氏宗族炸了锅,趁着混乱,臬司的捕快把楚蒙套上便走了。 用冷水冲了冲发胀的脑袋后,楚凡脑子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首先他想到的就是,自己在老鹰嘴那么严密的搜查居然还是有漏网之鱼——否则王廷试不可能得到楚蒙和三当家勾结的细节。 这一点让他很有些后怕,有漏网之鱼就意味着护卫队装备了鲁密铳这事儿王廷试肯定也就知道了!私藏火铳,这可是杀头抄家的重罪! 可为什么王廷试不直接朝自己下手,却只是抓了楚蒙来恶心自己呢? 细细盘问了闲茶当时的所有对话后,楚凡恍然大悟。 那欧师爷当时说了,蹲山虎已在臬司和招远县联手之下被剿灭;继而提到了本省颇有不知进退者,私蓄死士,图谋不轨,臬司正在追查;至于楚蒙,乃是山匪余孽,臬司必将锁拿归案。加以重处云云。 从他这话里,楚凡听出了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蹲山虎这事儿,臬司已经了解清楚了,不过为了揽功,臬司替楚凡揩了屁股,此事到此为止;第二层意思是。警告楚凡,别再闹事,若是闹出不可开交的事情,臬司也不惮彻底和登州官场翻脸,清查烟厂;第三层意思是告诉楚凡,他王廷试可是管着一省刑名的,别以为剿灭了蹲山虎就没事儿了,臬司衙门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不愧是官场老狐狸,楚凡这么激烈的手段不仅没让他收手。反而被他利用来为自己增加政绩,而且还通过抓捕楚凡兄弟继续和楚凡斗。 奶奶的,这王廷试还真和自己死磕上了!楚凡心底愤愤骂了一声,起身出门朝湾子口村而来——他先得把族里的人稳住了才好想法子救人。 到了村中,费了好些口舌安抚好了愤怒的楚宏父子和惊恐万状的三叔一家后,楚凡上马来到了登州城里,径直去了兵备道衙门——蔡知府是个外来户,指望不上。这兵备道在此为官多年,山东官场他应该有不少人脉。 但一番谈话让楚凡相当失望。 兵备道听他说完原委后。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大堆囫囵话,最后指点楚凡去找上次触了霉头的登州通判,好生认个错,通过他走王廷试的门路,该花的钱花了,人自然也就出来了。 楚凡一听就明白了。人家门路是有的,却嫌这事儿太小,都不稀罕挣这点辛苦钱。 但让他楚凡再去向王廷试低头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王廷试想要的,可不止是银子,一开口肯定是干股! 思来想去暂时没什么好法子。楚凡只得派了两个人去济南,一方面打探消息,另一方面上下打点,让楚蒙在大牢里不致受苦,至于怎么救人,他再慢慢想办法了。 —————————————————————————————————————————————————————————— 就在楚凡为楚蒙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济物浦外海。 一艘二号福船和一艘龟船紧紧靠在一起;福船主桅上飘扬着一面刘字认旗,而龟船主桅上,则是一面章鱼旗。 两艘船并不是在跳帮作战,而是搭上了跳板,不少人正来往穿梭的搬着酒水菜肴,似乎是在举行宴会。 两艘船的外围,零零落落散布着七八艘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船,有打刘字旗的,也有打章鱼旗的。 二号福船的主人便是刘洪了。 他从椛岛离开后,和陈衷纪一起到长崎外海逛了一段时间,因劫了一艘郑家的船,分赃时和陈衷纪闹得很不愉快,所以他干脆带着他的5艘船单干了。 东逛西逛来到了朝鲜西海岸,一来便盯上了一艘落单的大明商船,一路追击,结果在济物浦外海,恰逢章鱼海盗高顺成驾着三艘船也在此地寻觅猎物,夹击之下,那商船自然难逃厄运。 两边都是海盗,几乎是同一时间跳上了商船,自然谁也不让谁,商船上好一通火并,海上也是兵兵乓乓一通对射,打了半天却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只得坐下来谈判。 那高顺成势力稍弱,谈判中便有些气短,而刘洪思量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不想闹得脱不了身,所以也没那么咄咄逼人,这样一来,两边很快便谈妥了——船归刘洪,货归高顺成。 所谓不打不相识,分赃过程中,这刘洪和高顺成见了几次面,相互间竟是越看越顺眼,最后干脆拜了把子。 此刻正在进行的,便是那常见的义结金兰的戏码。 龟船主舱里,高顺成早已喝得烂醉,搂着刘洪的肩头哭诉他多年积攒的财货被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鸟船贼给偷了。 “鸟船?” 刘洪虽也喝了不少酒,但神志却还清明,一听这话便想起了那个让他切齿痛恨的登州秀才,“大哥,可是左右都插了怪模怪样的三角帆的沙船?” 高顺成醉眼惺忪地听完手下的翻译后,一个劲儿点头道,“正是!正是!这船看起来像是飞鸟一般,可不就是鸟船?” 确定是楚凡的船后,刘洪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附和着高顺成大骂了楚凡一番,接着便把自己如何被楚凡断绝了夺位希望,又如何因楚凡在众兄弟面前颜面尽失,最后不得不离开这些事情和盘托出。 两人都吃过楚凡的苦头,自然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最后那高顺成红着眼睛问刘洪可知道怎生才能逮住楚凡。 “要逮楚凡?那得去牛岛!”刘洪此刻舌头也有些大了,他在椛岛也有内线,故而知道楚凡占了牛岛安家,只是惧怕六大家的势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牛岛?济州岛旁边那个小岛?” 高顺成像是自言自语般嘟哝道,浑浊地醉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狞笑着迸出一句。 “楚塔!”(螃蟹注:韩语“好极了”)(未完待续。) ps:  感谢天涯无风1975大大的万赏支持,唔,老规矩,螃蟹再加更,算上以前的,已经欠了四章了,螃蟹会尽快还完滴:)希望大大们继续支持,票票打赏越多越“楚塔”:)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甘的王廷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蒙被巡抚衙门的人带上马车时,王廷试就在不远处臬司衙门二楼的窗前看着。 某种意义上说,和楚凡的这番交手,他又输了! 楚蒙对他来说,是一个砝码,一个同楚凡谈判乃至交易的砝码。 经过几次三番的碰壁,王廷试终于意识到,楚凡已不是当年那个自己予取予求、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的小秀才;现在的他,已经成为自己必须正视的敌手;不仅在银钱上势大财雄,而且还顶着一个能挣会赚的名声,让人趋之若鹜;即便是在官场上,有了登州士绅的支持,自己这个三品大员想要对付他都非易事了。 楚蒙这件事便是如此! 他本打算通过楚蒙压服楚凡,让他乖乖交出本应属于自己的烟厂的份子——在王廷试看来,楚凡今日的成功与自己的鼎力相助脱不了干系,所以他理所当然应该有一份。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没等来楚凡,却等来了山东巡抚! 他被叫到巡抚衙门后,这位山东第一人开口便问老鹰嘴剿灭蹲山虎的详情,这个王廷试倒是早就做了充分准备,一一作答,紧接着巡抚的要求便让王廷试出离愤怒了——巡抚要求亲自提审相关人等,而且直接点出了楚蒙的名字! 按照大明官场的规矩,有司各有职分,越级越权乃是大忌;不仅下对上是如此,上对下同样不能逾越——无端插手臬司的具体事务,你巡抚大人置我这按察使于何地? 所以王廷试当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巡抚大人的无理要求,却被他一句“我山东之事,最好山东各衙门自行解决……如今巡按尚在,若是被他嗅到什么。贵司只怕麻烦不小吧?”给吓了一激灵。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巡抚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不交人,我只能把案子捅到巡按那里。 不过王廷试即便知道这是威胁。却也不得不服软——巡抚插手臬司是越权,巡按插手问案便是天经地义了!(螃蟹注:明代巡按是从都察院遴选御史。分巡各省,直接对皇帝负责,官小权大,什么都能管) 如果自己还死扛着不交人,巡抚得罪了不说,巡按那里只怕就更不好过关——蹲山虎这事四面漏风、八方敞气,确实很难办得滴水不漏;而那位巡按又是属狗,鼻子灵得要死。若是被他发现了牢里的二癞子和楚蒙…… 王廷试心里不由得一激灵,很快便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交人,把楚蒙交给巡抚处置! 当然交人也不是白交,为自身安全计,王廷试要求巡抚把楚蒙打发出山东省——他已经想好了,回去就弄死二癞子,再让楚蒙消失,这案子便没了人证,即便巡按来查,也不过一场笔墨官司罢了。 对此。巡抚当即欣然应允,这一点上,他和王廷试倒是一样的心思。 回想起巡抚衙门的那一幕。王廷试心里便堵得慌:楚凡一次次落他面子,他却始终奈何不了对方,让他这位三品大员情何以堪! 看着那朝德州方向疾驰而去的马车,王廷试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且待来日,且待来日吧!” 马车里的楚蒙却不知道自家居然被堂堂山东按察使盯了那么久,他只知道自己终于重获自由了。 那两位巡抚衙门来的快手对他非常客气,有问必答;只是楚蒙问他们要去往何处时,他们却笑而不语。只情埋头赶路,当夜便赶到了德州城。 在德州留宿一夜后。三人上了船,又用了两天赶了五百里路后。来到了天津大沽口。 到了这里,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位楚凡手下后,楚蒙终于弄清楚自己怎么脱难的了。 登州兵备道要借用楚凡的船,而楚凡趁便提出营救楚蒙为条件;有了前者的穿针引线,加上楚凡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便有了前头山东巡抚威压山东按察使的一幕。 经此一事,楚蒙好像一下长大了许多;以往他虽在登州胡混,也进过几次班房,可都比不上这次——这次可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自家的胡闹不仅让十一哥虚耗了许多的银钱,更让十一哥多了一桩大*麻烦——往宁远送粮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那边听说正乱着呢——楚蒙虽说混不吝,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所以两天后,当楚凡的船队抵达时,楚蒙见着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十一哥,日后俺就跟着你混了,俺楚蒙这条命归你了!” “自家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楚凡先是嗔怪了一句,然后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确认他没丢失什么零件后,喟叹道,“老十三,只怕你不想跟着我也不成了……你这次篓子捅得太大,山东这地面已经待不住了……也好,我在朝鲜那边正缺靠得住的人呢,你就到牛岛帮我盯着吧。” “朝鲜?”楚蒙一下瞪大了眼——这十一哥也太厉害了吧?不仅在登州折腾,手都伸到藩国去了! “对!”楚凡点点头道,“我已经安排了很久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你二婶也送过去……来之前我已经跟你爹商量过了,他就你一个儿子,实在舍不得你一个人在异乡,所以也打算举家迁过去,现在正变卖家产呢。” 说到这里,楚蒙便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说道,“十一哥,俺知道错啦……以前是俺年纪小,不懂事儿,老犯浑……日后到了那边,俺保证不再瞎胡闹……再不会给你、给俺爹添堵了!” 看到楚蒙终于懂事儿了,楚凡心中也是极为欣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兄弟,咱们这次要干一桩大事,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跟着哥哥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也会青史留名的!” 青史留名? 楚蒙一下懵了,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再想问问时,楚凡已经转身下船,去和兵部那位管粮仓的大使交接,开始往船上装粮食了。 楚蒙想半天都没想明白,十一哥要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呢? 就在兄弟俩谈论未来的时候,天津卫北面二百多里外的蓟州,一支浩浩荡荡、声威赫赫的车驾仪仗正离城而东。 打头的官衔牌上写着“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钦命总督蓟辽、兼督登莱、天津等地军务袁”,科名牌上则是“万历四十七年乙未科殿试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袁”,表明了这支队伍的主人便是当今圣上极为爱重的蓟辽总督——袁崇焕。 车驾正中央的八抬绿呢大轿中,袁崇焕正蹙眉看着手中的卷宗,他长着典型两广人士的脸型:高颧骨、厚嘴唇、眼窝深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嘴巴上方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看上去不怒自威,和他蓟辽总督的官位倒是极为相符。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赶路,是因为宁远城出大事了——两天前,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五日,宁远兵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叛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宁远城中,此刻已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十字大街上,家家紧闭门户,户户锁牢院门;从街口的辽东巡抚衙门门口望去,四条街上百余家店铺都落锁下闸,连飘招都收得干干净净。 巡抚衙门门前,停着一辆独轮小车,车上一左一右放着两个不大的银箱,银箱上早已是血迹斑斑。 小车周遭横七竖八已经躺倒了十来个人,有的已然断气,还有的被砍断了手脚,捧着断臂断腿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呻*吟,眼见着再不救治也是死路一条了。 “嗖~嗖嗖~!” 正东边来自湖北的楚营中,有人按捺不住,从藏身的小巷里蹿了出来,嚎叫着朝银车冲去,人还没到,西、南、北三个方向便有七八支箭矢朝他****而去,饶是他灵活如猿猴,在这绵密的箭网中也是难逃厄运——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插在他两重厚甲的间隙中,正中脖子上,一股血箭便飙射而出,在惊天动地的惨呼声中,他颓然倒地。 南边小巷里,全身着甲的孙振武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之后便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那辆银车。 由于楚凡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了翅膀,这次的宁远兵变和真实历史上大相径庭——刘泽清没有升官到山东去,所以这次兵变中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地最厉害的,便不是左良玉的车右营、也就是俗称楚营中那几个人了,而变成了刘泽清手下的孙振武! 自打上次在楚凡手里又吃了一次亏后,孙振武的本就没剩下多少的家底再受重创,才算保住了他这把总的位子;可接踵而来的四五个月的欠饷,让这位前登州游击打个牙祭吃顿肉都得精打细算。 他本就善于观风察色,更有一张能言善语的嘴巴。很快便和那些同样牢骚满腹的底层兵丁乃至下级军官们打成了一片,终于和真实历史上一样,在七月二十五日这天把闹饷的这把火烧了起来。 宁远十三营的不少下级军官纷纷带着怨气冲天的手下,跟在刘泽清的兵备道中军、也就是俗称的鲁营后面,攻入了辽东巡抚衙门,把巡抚毕自肃和总兵朱梅等人给捆了起来。囚禁在谯楼上,逼要欠饷。 然而库府中空得到处跑老鼠,就是把毕自肃打死他也变不出银子,幸而此时宁前兵备副使郭广因为刚刚到任,和士卒们尚未结怨,所以得到了乱兵们的许可,得以自由活动,四处筹措饷银。 他的能力还不错,从其他地方紧急调运了2万两。又向当地商户借贷了3万两,凑足了5万两白银后,运到了巡抚衙门门前交付乱兵,以换取毕自肃等人的自由。 银车一到,便如一锅滚油里滴入了一滴水,顿时沸腾了起来——原本还铁板一块的乱兵们顿时四分五裂,纷纷倒向了各自的营头;而各营原本躲得远远的游击、都司、守备们也纷纷露面,指挥着手下朝着那三十来辆银车开始了抢夺。 几番混战。死伤了数百人后,绝大多数银车都有了归属。唯独还剩下巡抚衙门门口这最后一辆,成了令人垂涎的带刺玫瑰——人人都想抢,个个都盯着! 围绕着这辆银车,十三营已经僵持了个把时辰了,可谁也奈何不了谁,正在孙振武蹙眉苦思怎么才能把最后一辆银车吃到嘴里的时候。就听东面传来了左良玉的咆哮声,“妈巴羔子的,三十多辆银车俺们车右营才捞着两辆!这最后一辆怎么说也该是俺们的!……谁他娘的也不是小妾养的,兄弟们,冲啊!” 孙振武一听。便知道车右营沉不住气了,一场混战在所难免,他回头冲鲁营的乱兵狞笑道,“兄弟们,俺们倒是抢来了五辆银车,可够不够分呀?” “不够!”、“抢他娘的!”、“俺们鲁营也不是小妾养的!”…… 乱兵们被孙振武这话激得脸红脖子粗,嗷嗷叫着涌出了藏身的小巷,一场街头混战再次拉开了大幕。 这次兵变,鲁营的乱兵人数最多,准备也最充分,所以很快便在各营混战中占了上风,最终抢到了最后那辆银车,在其他各营的追击中,缓缓退回了自家营寨中。 自此,银车引发了乱战终于结束,后面就该是大明军中常见的解决程序了:上官弹压各营头,恢复秩序,然后再砍几个底层倒霉蛋的脑袋,一场闹饷风波到此就该结束了。 可让孙振武、刘泽清乃至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闹饷闹出大事儿了——辽东巡抚毕自肃不堪受辱,被郭广解救出来后,当晚便在府衙后堂悬梁自尽! 普普通通的闹饷闹到逼死二品大员的地步,这让孙刘二人一下子慌了神! 刘泽清已经是高品武官,孙振武也曾当过游击将军,他们当然有着丰富的营伍经验:向上官逼要欠饷,顶天是个治军不严的罪过;可要是逼死了上官,性质可就变了——那就是兵变! 兵变等同于谋反,不摘几个高级武官的脑袋绝对平息不了文官们的怒火! 而这次闹饷,闹腾地最厉害的便是刘泽清的鲁营,得到好处最多的也是鲁营,再加上顶头上司是袁崇焕,刘泽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了——这位新任蓟辽总督可是老熟人,当年还是区区兵备道的时候,便敢不经请示一刀砍了副总兵的脑袋!和副总兵比起来,他刘泽清算个什么玩意儿? 鲁营大堂上,刘泽清、孙振武二人相对枯坐,眉头拧的都快绞在一起了——从早上消息传来到现在三个时辰过去了,二人商量来商量去,竟是找不到一个能脱罪的办法。 “干戚兄,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俺们只能乖乖洗干净脖子,等那袁蛮子来砍?”刘泽清那么硕大个身板,此刻说起话来却是战战兢兢,再没半点儿往日的威风煞气——兵变一事,让孙振武在士卒里树立了极高的声望,刘泽清已经不敢在他面前摆上官的架子了。 “哼!岂有这等便宜之事!”孙振武低头沉吟良久,这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道,“为今之计,唯有投鞑子!方可逃此一刀之厄!” 看着孙振武细长的眼睛中闪烁的冷厉光芒,刘泽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马上躲开了对方的逼视,低头沉吟了许久,这才长叹一声道。 “也只能如此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双城战记(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砰!” 一声巨响后,小院那扇并不厚重的大门被关上了,豆豆他们便开始满院乱窜,逮着什么都往大门后面堆。 楚凡四下里一看,角落里放着好些盖房子用的木头长凳,他心中稍定,跑过去把长凳沿着围墙首尾相连摆成一线,人站在长凳上,墙头恰好齐胸,往外放鲁密铳是没问题了。 摆凳子的时候,楚凡见那位仓大使吓得瘫倒在地,裤子都湿了,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怒吼道,“不想死就快点去点几个火盆,越多越好!”那仓大使这才战战兢兢爬起来,进屋点火去了。 贴身卫队十个人,都是老兵,都经历过剿匪之战,此刻堵完大门后,纷纷取下背上鲁密铳,有条不紊地检查、点火、装弹。 “豆豆,三人一组,一组一面墙,上墙!”楚凡把袍角一撩,塞进腰带后,取出顺袋中的小手弩套在手臂上,上好弦安好箭,这才拔出宝剑,纵身跳上了木长凳。 探头往墙外一看,离院子最近的乱兵已经跑到了百步之内;再往东南方向看去,只见潮水般的大队乱兵正朝码头扑过去,前锋距离甲字哨也就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了。 楚凡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他知道一句话:战场上,哪怕是错误的选择也比犹豫不决要好得多! 当他看到数千乱兵越过山丘,朝临时仓库和码头漫卷而来时,他有两个选择。 其一,也就是大多数人会下意识做出的选择是,迅速跑回码头和甲字哨汇合,列阵阻击乱兵。 其二便是他现在做出的这个选择:固守小院。等待甲字哨的救援。 之所以不选第一个方案,是因为楚凡发现,自己、甲字哨、乱兵差不多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如果自己跑向甲字哨的话,多半会和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乱兵们同时到达! 这就会造成一个可怕的后果:自己在阵前。柱子是绝不会下达射击的命令的——排枪射击可没有什么准头! 被乱兵逼近的话,复辽军火器优势就荡然无存了,虽然训练中练过拼刺,但一来鲁密铳可没装刺刀,二来实战中从未肉搏过,在数千乱兵中甲字哨这点儿人根本不够看,到时候不仅甲字哨要完蛋,甚至那四艘船都保不住! 固守小院看起来极其危险。但却是楚凡乃至甲字哨全身而退的唯一可能! 没有自己在阵前的牵绊,甲字哨能将火力优势完全发挥,楚凡相信,如果柱子指挥得当,三轮射击便能让乱兵崩溃——即便这个时代的精锐部队都无法忍受百分之五的伤亡,何况是乱兵? 以甲字哨的训练水平,三轮射击不过就是分把钟的事情,而从码头到小院攻击前进的话,最多也就十来分钟,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能在小院坚持二十分钟,甲字哨就能杀到墙下! “砰~~!” 耳边一声巨响,把楚凡的目光从码头方向吸引了过来。他扭头一看,是身边一位护卫开火了——不愧是老兵,这位护卫把乱兵放到十步以内才抠动了扳机,抵得这么近,鲁密铳再打不中可就说不过去了。 果然,墙外那名乱兵胸口高高爆起一朵妖艳的血花,身子更是被动能十足的铅子儿打得向后飞去,惨叫着重重跌落尘埃。 他身边的乱兵们一怔,看了看墙头黑洞洞的枪口后。不自觉的改变了方向,看样子打算绕过小院去洗劫临时仓库。 楚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果然和自己预计的一样。乱兵们的目标是仓库,而不是这个难啃的院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大群乱兵中间,有一个恨不得活撕了他的人! —————————————————————————————————————————————————————————— “明爷,可以开闸啦!” 牛岛北部,最里面的船坞里,稳稳坐在船台上的那艘海沧船船头,林三娃探身出来,朝闸门处的明爷喊道;后者挥了挥手,早就准备好的船匠们开始用劲推动绞盘,吱吱嘎嘎声中,粗大原木扎成的木闸门缓缓打开,汹涌的海水立刻涌入了深深的船坞中。 这艘海沧船是第二艘进行改造的船只——第一艘当然是陈老三的那条鹰船,加装了翼帆、流线船头和水翼后,现在正漂在北炮台脚下的港湾里整装待发呢。 林三娃这艘海沧船翼帆和流线船头已经加装完毕,正等着加装水翼呢,没想到章鱼海盗便来偷袭了。 对方的小船也还罢了,可那艘龟船光靠北炮台肯定干不掉,所以林三娃主动要求让自己这艘没改装完的海沧船先下水,和陈老三的鹰船组成个小船队——鹰船每侧两门炮、海沧船每侧三门炮,再加上北炮台的三门炮,即便不能击沉龟船,至少也能把它赶得远远的。 海水很快便灌满了船坞,海沧船已经完全漂了起来,早已准备好的水手们呼啦啦升起了主帆,在海风的吹拂下,海沧船沿着挖出来的航道缓缓前行。 看着海沧船驶入了港湾,凌明心中大定,只要别让章鱼海盗的龟船闯入港湾,即便他高顺成还赖着不走凌明也不怕了——早在中午章鱼海盗刚刚抵达时,凌明便已经给椛岛的李国助写信求援了,现在的东南风盛行,李国助从椛岛赶过来快的话一天,慢一点也就三天,到时候章鱼海盗再不走,那就真是给六大家送船来了。 扭头看了看已经挂到汉拿山山顶的太阳,凌明离开船坞,向西北方向走去——牛岛北部海岸大多是乱石嶙峋的峭壁,能登陆的地方,除了北炮台下的港湾外,就是西北方向有一小段狭窄的沙滩了。 凌明担心章鱼海盗暗度陈仓,在北炮台这里吸引火力,却悄悄派人从西北角摸上来,所以他派闷蛋儿带着护卫分队——现在应该叫癸字哨——到那边沙滩盯着,如果章鱼海盗敢从那里上岸,排枪揍不死他! 从船坞到西北角的沙滩也就不到两里地,凌明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走到了,到那儿一看,沙滩边的草地上,癸字哨怀抱着鲁密铳,整整齐齐正坐着呢。 凌明走上前,刚准备和闷蛋儿说什么,就听南边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他扭头一看,隐约可见的南山山顶上,升起了一股黑黑的狼烟!(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双城战记(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乱兵出现在山丘上时,柱子正背对着山丘对抱着鲁密铳坐在码头上的甲字小队训话呢,被身边猴子猛地一拽,这才看到黑压压一片冲下来的乱兵们。 “起立!全体起立!” 只看了一眼,柱子立刻挥舞着胳膊狂喊了起来,“检查火铳!点火装弹!……鼓手号手,过来!……各小队火盆点起来!” 一叠声命令下过以后,三个小队立刻忙开了,纷纷起身按照训练时的流程点火、装弹、点火盆。 下完命令后,柱子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楚凡的身影,这才一把拉过猴子问道,“公子呢?公子去哪儿了?” 猴子挠了挠头,“好像是……哦,我想起来了,公子去那边了!” 柱子顺着他手指一看里许外的小院,不由得冷汗直流——那地方比码头更接近乱军,自己怎么来得及相救? 冷静!冷静! 柱子心中朝自己疯狂地叫着,他牢牢记得公子跟他说过的一句话,越是紧急时刻,越要冷静! 公子身边带着豆豆的十人卫队,都是武装到牙齿的,加上有个院子,顶上个一炷香的光景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里,柱子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这才开始思索应对方法。 公子是一定要救的,应该怎么救可就值得思考了,是将三个小队分开,两个小队迎敌,另外一个小队冲向小院呢?还是三个小队集中在一起,边打边往小院靠过去?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分兵,这句公子说过多次的话一下从柱子脑袋里蹦了出来,让他立刻有了决断。 思索的过程其实只花了柱子一两分钟时间,在这期间,甲字哨所有人都已完成了点火装弹的准备,正拄着枪等待下一个命令呢。 “全体都有!甲字队左翼、乙字队居中、戊字队右翼!一字横阵!”柱子高声叫道,等到三队都已整队完毕后,他右手一指小院吼道,“目标。一里外小院……出发!” “咚咚咚”的鼓点响了起来,甲字哨一百五十五人踩着鼓点声迎着呼啸而来的乱兵们大踏步前进——鼓、号是扩编后新增加的,每哨一百多人,光靠口令已经没法让所有人听到了。必须用鼓声和号声来指挥了。 他们出发时,乱兵已经跑过一半的路程,距离甲字哨只有五六百步远;双方相向而进,仅仅过了七八分钟,鼓点声便停了。高亢而短促的天鹅音响了起来,三个小队全体停下开始整队,第一排共五十多人排出了一个不到五十步的正面。 天鹅音再次响起,哗啦啦的响声中,第一排高高举着的鲁密铳纷纷放平,瞄准了对面已进入百步范围的乱兵们。 虽说早已知道,是否放枪得等到第三声天鹅音响起,但所有人的眼角余光都聚集在了柱子那高高举起的手上。 那只手一旦挥下,战斗便正式打响了。 ——————————————————————————————————————————————————————————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不停响着,脚下不时踢飞小石块断树枝。凌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膛里发出的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还有闷蛋儿的癸字哨从牛岛西北角一路向南狂奔——号角声和狼烟警示着牛岛的南半部也出现了敌人,所以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赶回城寨布置防务。 中午从城寨出来时,凌明倒是叮嘱过陈尚仁,让他把城寨内的鲁密铳以及弹药全部搬出来,一旦有什么情况,就组织城寨里的男人们持枪上墙——虽然那些人没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但都看多了癸字哨打靶,躲在墙后放枪问题还是不大的。 即便有所准备,可凌明还是挺后悔。中午听说章鱼海盗来袭,他的注意力便全被吸引到了北边,癸字哨以及他手下那十来个经过基础训练的机动队员都被他带到了北炮台附近。 现在狼烟燃起,他才明白中了章鱼海盗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用说。对方肯定还有一支船队绕到了牛岛西边那截长长的沙滩登陆! 果然,当他们狂奔了二十多分钟,来到牛岛中部时,凌明一眼便看到了西边海面上七八艘哨船正张满了帆朝沙滩扑来,最近的一艘已经逼近到一里外了——看这架势就是要冲滩登陆! 不过让凌明感觉奇怪的是,这些船挂的不是海盗的章鱼旗。而是——朝鲜水师的旗帜!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凌明现在已经没时间细究为什么了,喘了几口粗气后,他算了一下,哨船比较小,顶天一艘能装个四十人,七八艘就是三百人左右。 而且看对方参差不齐的样子,多半是一艘接一艘冲上沙滩,这就给了癸字哨机会逐一歼灭;即便癸字哨不能将对方赶下海,只要能把朝鲜人压制在滩头一段时间,凌明就能组织起城寨里的男人们来支援。 所以凌明把闷蛋儿叫了过来,细细叮嘱他就照着训练时样子,每上来一艘船便抵近到五十步距离,一排七个人,三段击——这个距离上,鲁密铳的铅子儿能轻松穿透木质船板,敌人即便躲在船舱里一样完蛋。 交待完后,凌明目送着癸字哨匆匆离去,他抬眼看看了西边天际,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到地平线下,满天的红霞昭示着黑夜即将来临。 凌明再不敢耽搁,转身朝两里外的城寨跑去——他必须赶在天黑之前组织好队伍支援癸字哨,否则若让对方站住了脚,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们立一个简易营寨起来! 跑着跑着,凌明忽然醒悟过来了——这朝鲜水师肯定是和章鱼海盗勾结起来的,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凑巧,正赶上章鱼海盗攻打牛岛的时候,朝鲜水师也来凑热闹? 对! 多半是章鱼海盗负责吸引牛岛的船只和人手,朝鲜水师则悄悄从西边登陆! 还好自己在南山上放了观察哨,否则真被这朝鲜水师从背后摸过来的话,整个牛岛就得沦陷了! “砰~~砰砰!” 就在凌明一只脚跨进城寨大门的时候,西边海滩传来了鲁密铳那特有的沉闷枪声。 闷蛋儿,一定要顶住!俺们马上就来支援你! 凌明心中默念道,他是如此地相信闷蛋儿,以致于日后每想到这件事都会后悔不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双城战记(七)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西边天际线下,天空虽说仍然明亮,但谁都知道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该彻底黑了。 凌明跺了跺脚,刚准备转身带上手下这十来个人向朝鲜人发起决死冲锋——死也得咬上朝鲜人一口,活活憋死在城寨里算怎么回儿事儿? “他们不去俺们去!”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凌明转头一看,却是徐婉云,小丫头一身短打扮结束得利利索索,大步朝大门处走来,身后还跟着五六十个同样打扮的烟场女工。 “官兵上了岛,接下来就该是那些海盗了!海盗上了岸是个什么光景,俺就是不说你们也都能想到吧,”徐婉云边说边走,走到那群工匠跟前时,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这架势你们还看不明白?摆明了海盗跟官兵就是一伙儿的!对勾结海盗的官兵,还有啥好手下留情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仰起了头,任海风将她的秀发吹得飘扬起来,在渐浓的夜色中多了一份刚毅和决绝,“你们舍得自家婆娘女儿被官兵海盗糟蹋,俺们可舍不得!……官兵?哼!俺们在沙河边儿上挣扎时候,可也没见官兵来救俺们!……最后还得是公子,让俺们能吃上饱饭!……公子给了俺们这么好一个安身的地方,守不住只能怪俺们自己没本事!”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那堆鲁密铳面前,弯腰拾起一支,高高举过头顶后冲身后女工们高喊道,“姐妹们,朝鲜人想要占俺们的牛岛,抢俺们的烟场,抓俺们走,俺们能答应吗?” 女工们轰然应答道,“不能!”“想得美!”“死也不能让他们抓走!”…… 徐婉云点点头,抓起鲁密铳的火绳在旁边火盆里点着后夹在了龙头上。然后抄起一枚纸子弹,咬破纸皮后,把火药倒进铳管,熟练地用通条杵结实了。再把铅子儿同样用通条杵进去,最后在药锅里撒上火*药,斜举着鲁密铳抠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后,徐婉云微微一笑对女工们说道,“打火铳嘛。就这样,不难!……你们平日里也看惯了癸字哨操练的,来,都试试!” “婉云姐,不用你示范,俺们早看熟了!”她话音未落,一个圆脸女孩笑吟吟地回道,上前拾起一支鲁密铳,动作比她还麻利地点火装好了弹——岛上没别的娱乐,看癸字哨打靶就成了这帮女工不多的消遣之一。流程步骤早就烂熟于心,只是从未实际操作过罢了。 这一幕看得凌明目眩神迷,此刻的他,就像溺水将亡的人,突然有人伸出一根竹竿给他,让他在狂喜之余,心中更是掺杂了感激、振奋各种复杂的心情。 “啥也不说了!”凌明平复了心情,这才沉声道,“大妹子们,待会儿上了阵。听俺口令,就像癸字哨操练时那样。” 说完他转身朝那十来个手下厉声吼道,“开门!看俺们的排枪怎么把朝鲜人赶下海去!” “等等!” 那群工匠中传来一声低喝,凌明扭头一看。只见唐吉牛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支装了燧发装置的鲁密铳,那几位兵器组的工匠默默跟着他也走了出来。 “咱们好歹也是四九城出来的爷们儿,再没个让女人帮咱们挡枪的道理,”唐吉牛扬了扬眉毛对凌明道,“咱们这是试制的燧发铳。比火绳的快,就不混在队列里了……咱兵器组自成一列跟在旁边,还有两支,谁来?” 人群中立刻挤出了好几个人,王登海黑着脸,默不作声接过一支燧发铳,站到了唐吉牛身边。 其他工匠也站不住了,纷纷上前从女工们手中夺过鲁密铳,就连孙和斗、张子玉他们三人也都上来了,不由分说把女工手中的火铳接了过去。 凌明见状,鼻子不由得有些酸酸的。感激地看了徐婉云一眼后,他把城寨大门猛地一拉,一闪身出了门,厉声高喊道,“出城!列队!准备战斗!” 他那十多个手下领头,工匠们随后,鱼贯出了大门,到门前空地上开始整队。 徐婉云死活没让人把手中鲁密铳夺去,出了门就站到了第一排里面,在一群男人中格外醒目。 那些女工们同样没放弃,急匆匆找来了腰刀、长矛,甚至柴刀、斧头之类的武器,拎着站到了火铳队的后面。 好容易整好队列后,站在第一排排头的凌明看了一眼已经晦暗不明的西北方,手中鲁密铳高高举起,大喊一声,“出发!把朝鲜人赶下海去!” “把朝鲜人赶下海!”、“打死朝鲜人!”、“保卫牛岛!”…… 高亢激昂的喊声中,数百人的队伍开始朝西北沙滩方向移动,而他们身后的城寨大门里,还在络绎不绝的涌出人来,就连陈尚仁都提了根木棍,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 小院院墙上。 眼瞅着乱兵们已经逼近到了三十步外,楚凡伸手从豆豆腰间掏出了一枚手榴弹,大声吼道,“停止射击!手榴弹准备!” 那位吓得尿流的仓大使早早就点起了三个火盆,放在楚凡他们身后的木长凳上,楚凡蹲下身,把手榴弹木柄上的引线在火盆里点燃了,稍等了几秒后,甩手便扔了出去;其他队员有样学样,就连豆豆都用他那支没受伤的胳膊扔了枚手榴弹出去。 七八颗手榴弹划出标准的抛物线,落入了密集的乱兵群中,骤然腾起的橘红色闪光中,铁子儿、瓷片四处横飞,黑压压的人群中立刻就炸出了数个大小不一的圆圈;惨叫声哀嚎声以及被震得失去理智的尖叫声响彻大地;稍远一点没被波及的乱兵们顿时便蒙了,呆立了好一会儿才怪叫着转身逃跑。 而靠近围墙的乱兵同样被炸懵了,给了扔完手榴弹的墙头众人用手弩射击的绝好机会,不一会儿墙下便多了十来个捂住伤口惨叫呻*吟的伤兵——手弩威力太小,还不足以一击毙命。 趁着这个空当,楚凡拾起那位阵亡队员的鲁密铳,装好弹后直起身朝甲字哨方向一看,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未完待续。) PS:  PS:老书《胖子的末世生涯》已更新至第368章,敬请各位追胖子的大大点阅: 另外,从明天起,螃蟹每天第一更将在凌晨5点发布防盗版章节,敬请大大们注意,别在凌晨5——6点间点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双城战记(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升腾而起的硝烟遮挡了视线,让狗剩看不清对面乱兵到哪儿了,不过从对方越来越响亮的呼喊声和脚步声上判断,他们隔自己已经很近了。【ㄨ】 “咚咚!”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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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粮包正被夫役们络绎不绝的往仓库里搬;仓库除了几处尚在微微冒烟的地方外,其他都是完好无损,几个小吏正捧着账簿在计点入库粮食。 左良玉揉了揉眼睛,心中不禁疑惑,刘泽清难道没经过此处?怎么几乎看不到乱兵的痕迹? 等他的目光转到南边野地时,疑惑烟消云散了: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首、捂着伤口哀嚎呻*吟的伤兵、被绳索捆成一串的乱兵,让他明白了这里确实经历过一场血战。 新的疑惑再次冒上心头:看这样子。刘泽清的三千乱兵是吃了败仗,可各营都在宁远城内,到底是哪里来的营头这么强悍,居然能打败红了眼的乱兵们——这可都是些没了退路的人,再加上仓库里财货的诱惑,那战斗力绝不可等闲视之! “什么?登州来的运粮队?只有一百多人?” 当那位牛气哄哄的仓大使把情况简略说了一遍后,左良玉的眼睛瞪得铜铃还大——若不是仓大使身背举人的功名,他的马鞭早抽到对方身上了。 一百多人能杀了这么些乱兵,还俘虏了好几百?当俺左良玉是白痴? 除非是神仙相助,否则绝无可能! 但是随着一点点细查战场。再加上那些亲眼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的小吏的佐证,左良玉渐渐相信了——天底下真有这么一支强兵,能以区区百余人。力抗三千杀红了眼的乱兵!而且还是野外浪战! 奇迹!不折不扣的奇迹! 精良的火铳、严整的阵型、令行禁止的指挥再加上船上火炮的精准,造就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奇迹——老于行伍的左良玉还原了整场战斗之后,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难不成是登州兵备道亲自来了?可看着架势,即便是登州兵备道的中军,也不可能这般精锐! “兵备道?”当左良玉试探着开口相询时,那位仓大使不以为然的笑道,“哪有什么兵备道!不过一小吏耳。”——仓大使感于楚凡的救命之恩,承诺替他遮掩过去。 仓大使的回答让左良玉好奇心彻底爆棚了。 什么小吏如此厉害,居然能带出这等强兵。一定要见见! —————————————————————————————————————————————————————————— 就在左良玉探查战场的时候,隔他数十里远的海面上。“金凤”号正在向南疾驰。 没错,楚凡指挥着柱子他们用最快速度打扫完战场。卸下粮食后便匆匆离开了——一场苦胜之后,他一点都不想见宁远城里的任何人,包括他的师兄孙元化。 确实是苦胜,这一仗甲字哨伤31人,阵亡9人;而楚凡的贴身卫队,活着的只剩三人了,其中还包括只剩一口气吊着的豆豆! 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一介白身都能带出这么精锐的部队,取得如此惊人的战果,楚凡不用想都知道,宁远的高官显贵们,尤其是那位志大才疏的袁督师听到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不管是封官许愿、还是银钱诱惑,总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当然也包括甲字哨——留在宁远。 可自己能留在宁远吗?甲字哨能留在宁远吗? 留在宁远就意味着正式成为明朝官员,成为关宁军的一部分,成为大明朝的经制之师。 这么做的好处当然有,那就是自己能名正言顺的练兵打鞑子了。 可其负面影响却是楚凡无法接受的:首先是当了官处处受掣肘不说,还得看上官的脸色行事;同时还得防着那些眼红的将领们挖自己的墙角;即便不被挖墙脚,一个外来户,自己不当炮灰谁来当? 这些都还罢了,内心深处让楚凡对关宁军敬而远之的原因有两条。 其一是其领袖的刚愎与无谋:袁崇焕缺乏战略眼光这在后世早已是定论,更可怕的是其极端的刚愎,除非一心一意给他当奴才,否则稍有拂逆,铁定被他赶走甚至杀掉! 没人愿意在这样的领导手下干活,楚凡也一样。 其二便是关宁军就像个大染缸,再好的布放进去都会染得花里胡哨——把甲字哨放在这样的环境里,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染上其他营兵的各种恶习,到时候还能保持战斗力吗? 再者说了,与逃跑将军吴襄、诈降将军祖大寿这样的人当队友,楚凡光想想后脊梁都发凉。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所以楚凡坚定地选择了掩盖——用救命之恩堵住仓大使的嘴只是其中之一,为了让那些观战的小吏不乱说话,他没少撒银子。 现在,他可以确定,关于这一战的真相,永远不会被宁远城的人完全知晓。至于如何善后,那就该登州兵备道去操心了。 楚凡处理的算是滴水不漏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这支小蝴蝶扇动的翅膀,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地改变。 本应到山东当总兵的刘泽清,提前了17年投降鞑子;而本该在宁远兵变后被解职的左良玉,却因为有刘泽清顶缸而留了下来。 这,是好还是坏?(未完待续。) ps:今天在书评区有书友抱怨说花钱看不到,螃蟹看了看,她点阅的时间是5点过,正是螃蟹还没更改内容的时间段。请书友大大们谅解一下,螃蟹每天6点更改内容:) 第二百四十章 吓尿了的汉奸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长草萋萋。 草地里散布着烧焦的木桩茬子、厚实的大条石、碎砖烂瓦;细心人若是仔细查看这些物件的散布情况,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曾经有四五十间房屋的小村庄。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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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他的身份有关:身为辽东最大军头家族的领军者。他当然要竭力维护辽西将门的利益;如若事情真如左良玉所说,一支小小的运粮队便能把数千乱兵打得找不到北——更别说这些乱兵其实就是宁远兵——那朝廷一年数百万辽饷岂不是都打了水漂?他们关宁武将练出来的数万精兵,岂不是一群废物? 祖大寿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种实情在心中想想便可以了,实在不该当着左良玉这个外人说出来,只是刚才他心情激荡,一时不察罢了。 见他说漏了嘴,他身边的吴襄赶紧弥缝道。“昆山兄,复宇之意,非是你有意编造,而是你也被那等油滑小吏蒙蔽了……天下强兵,皆在我关宁诸营,除非鞑子亲至,否则哪有百余人击溃我宁远乱兵的道理?”吴襄生怕左良玉听不明白,把“鞑子”和“宁远乱兵”几个词咬得特别重,完了又意味深长地来了句,“昆山兄之楚营。可也是我宁远十三营之一,切不可信那等虚妄之言,灭自己威风啊!” 祖大寿正自悔失言。听吴襄帮自己弥缝,不由得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位白白胖胖的妹夫,心说果然是行商出身,话说的恁般滴水不漏、四面溜光。 左良玉也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吴襄这么明显的暗示,当即沉吟道,“军门之意,良玉必不致误会……只是此次平乱的报告,良玉却已呈至袁督案头。只怕……” 他话还没说完,吴襄呵呵一笑道。“此事易耳!昆山只管放心,兹事体大。袁督必当亲询,到时昆山只管……如此这般回应便可。” 左良玉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吴襄教他的说法,是虚构出宁远某个营头,奉左良玉之命保护仓库码头,那支送粮队不过协助防守而已,却被小吏们夸大其词,以致让左良玉都误会了。 左良玉早听说这吴襄打仗不行,抢功劳实在是把好手,这次他是切身体会到了——如此一来,这码头之战的首功自己便名正言顺的占上了,而那个虚构的营头,也将分润不少功劳。 只是冤了这支浴血奋战的运粮队——如此强悍的战力却给抹煞的干干净净! 他却不知道,这运粮队的主人巴不得把这功劳推到别人头上——最好让袁崇焕一点儿都不知道! 心里不忿归不忿,左良玉却立刻接受了吴襄的好意——他若是坚持己见,得罪了宁远最大的军头,还想在这宁远城待下去吗——继而顺水推舟称呼着吴襄的字道,“两环兄此言甚是,良玉必依此回复袁督……至于这奉命而行的营头,非祖大乐兄弟莫属!” 祖大寿一直在微笑听着两人的对答,此刻听得左良玉回答得如此上道,不由得神采飞扬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昆山兄真乃大丈夫也……大寿以往还未识昆山兄真性情,今日一见,感佩莫名……昆山兄只管放手去做,但有何首尾,都是俺的!……你这兄弟,俺祖大寿认下了!” 左良玉见他这般做派,心头没来由一热——须知祖家最是抱团排外,即如满桂那般高品武官,只因和祖大寿尿不到一个壶里,在宁远城中没少受排挤;如今他放话说认下自己这个兄弟,就相当于说宁远祖家接纳自己这个外人了,让他如何不开心? 雅座里的气氛顿时就活络了起来,三人觥筹交错间,不时穿插一些如何弥缝码头之战的细节,等到袁崇焕派来的亲卫到了雅座门口时,整个故事早已编得天衣无缝了。 袁崇焕派人来叫的是左良玉,但祖大寿自恃亲厚,竟不避嫌疑陪着左良玉前往巡抚衙门——吴襄在袁崇焕面前没有这般待遇,自去了不提。 两人跟着袁崇焕的亲兵刚来至巡抚衙门的二堂门口,还没等那亲卫进去通传,就听堂内传来“砰”的一声响,紧接着袁崇焕的低喝声传了出来,“荒谬!这左良玉看着明白,其实糊涂得紧!道听途说的东西就这么报了上来……天下岂有百余人完胜数千人的道理?!” 听完这话左良玉心中百味杂陈——看来祖大寿能在袁崇焕面前这般得宠绝非幸致。 他两人想的,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未完待续。) ps:今早上班时去得仓促,竟忘了设置定时发布,各位书友大大恕罪则个 第二百四十四章 袁崇焕(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乐所为?……如此方有几分可信!” 二堂内,袁崇焕捋须点头道,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他已经换上了朝服,绯色官袍上仙鹤补服格外显眼。 “正是!”左良玉深深地躬下了身子道,“击溃乱兵后,祖大乐又率军追击了数里,码头处唯有那运粮队在处置俘虏……小吏愚鲁且胆怯,当战之时躲于暗处,及至平定方敢露头,是以误会……职部一时不察,竟以彼妄言上报,还请督师重重治罪!” 他毕竟还不习惯说这么违心的话,脸上一阵发烧,干脆低头等候袁崇焕的回答。 “呵呵,”袁崇焕爽朗地一笑,站起身来踱步道,“左都司过虑了……此次平叛,尔居功至伟,即有小小差池本部堂也当原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部堂岂是那等气量窄小之人?” 左良玉心里一松,抬起头来赔笑道,“谢督师原宥……早听说督师胸怀坦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心中却在腹诽道,你袁崇焕气量还不小,这天下还有气量小的人吗? 宁锦之战满桂赫赫战功,就因为违背了你“闭门拒鞑,不得浪战”的宗旨,再大的功劳也想给人家抹煞了! 这就是你袁崇焕的气量! “复宇,你来得正好,本部堂刚想到一策,正想让你帮着参详一二,”袁崇焕却不再理会左良玉的马屁,微微一笑后转向祖大寿道,“以你之见,修复大凌河堡,需时几何?” “不敢当参详二字,督师但有垂询。大寿绝不敢藏私,”祖大寿先是躬身逊谢,继而仰头盘算了一番。这才给出了答案,“回禀督师。若是大寿督造,三月即可大功告成!” “哦?三个月?”袁崇焕眼中满是惊喜之色,“复宇竟能如此之速?” 祖大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敢欺瞒督师……三月之期,乃是足兵足粮足饷的情况下方才可得,若是粮饷不济……”说到这儿,他故作沉吟,目光闪烁地望向了袁崇焕。 袁崇焕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骂道,“祖复宇呀祖复宇,谁说你憨厚本分来着?……这还没开建呢,就跟本部堂打起了饥荒……粘上毛你比猴儿还精呀!” 祖大寿顿时喊起了撞天屈,“督师,冤枉啊……俺这也是实话实说……没粮没饷如何支使得动下头兄弟?……” 他俩自顾自讨论起大凌河堡的事儿,而且还如此亲切,顿时就让左良玉颇为尴尬了——以他的身份而言,插嘴是万万不可的,干站着也不妥。只得适时赔笑点头凑趣而已。 不过他心中却颇为不屑:步步为营以逼鞑子这是孙承宗定下的战略没错,可人家还有个前提,“编练营伍以备野战”! 大凌河堡可不比锦州。那就是鞑子的大门口! 跑到鞑子大门口安钉子,鞑子须不是傻瓜,不来围了你才怪!到时候怎么办——援救?你野战打不过人家!不援救?那就等着被人家围死! 他袁崇焕不知兵也还罢了,你祖大寿为了争那点粮饷,自己把自己往死地里送,至于吗? 真实历史上,三年之后的1631年,正是祖大寿从锦州出发,抢修大凌河堡。结果皇太极反应极快,半月功夫便已抢到了城下;且一改常态。改攻为围,筑起长壕与祖大寿对峙;随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三次击溃明军的救援,而最后的第四次救援竟落了个全军覆灭的下场——明军不善野战的痼疾在此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经过三个多月的围困,大凌河城中三万多明军饿死大半,最后实在扛不住了,祖大寿才玩了一招诈降——是否诈降还真不明白,反正他虽然逃回了锦州反正,可他的子侄辈祖可法、祖泽润等都留在了后金,天知道他是不是存了脚踩两只船的念头? 不过这些话左良玉心里想想便罢,决计不敢宣之于口的。 他正尴尬着呢,大门外传来了兴奋地嚷嚷道,“元素兄,大喜!大喜呀!” 左良玉定睛一看,只见孙元化一身青袍,胸前绣着白鹇,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现今已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正五品,只差一步就能穿上高品文官的绯袍了。 不过不管什么颜色的官袍,左良玉估计都能被这位火炮专家穿走了样——他那青袍的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大截干枯黑瘦的胳膊;胸前的白鹇都快变成“黑鹇”了,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 “初阳兄,喜从何来?”正和祖大寿相谈甚欢的袁崇焕愕然问道。 “某刚才去往码头处查探,”孙元化眉飞色舞地说道,“听得一事,实乃元素兄之幸、大明营伍之幸、圣天子之幸!……若能找到此人,鞑子何足忧也?” 于是孙元化把他从那些小吏处听来的,甲字哨如何排枪射击、佛朗机炮横扫、手榴弹狂炸,击溃乱兵一事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混不顾袁崇焕和祖大寿两张脸越拉越长! “元素兄,若能找到这名登州小吏,以及这支铳炮精良的运粮队,购其铳炮、扩其营伍、效其操练,我宁远岂不又增一支虎狼之师?即与鞑子野外浪战只怕也不再吃亏了!”孙元化兴奋地脸色潮红,最后用这句话完结了他的陈述。 袁崇焕那张脸阴得都快拧出水来了,他却没急着接孙元化的话,而是转向了祖大寿、左良玉二人道,“尔等且先退下,本部堂有话要与孙郎中谈。” 祖左二人忙不迭行礼告辞,等他们走远后,袁崇焕这才勉强挤出笑脸对孙元化说道,“初阳兄,码头之战你是被那些小吏蒙蔽了……其实乃是祖大乐率千余精锐力敌乱兵,那运粮队不过恰逢其会而已。”——孙元化是徐阁老的得意高足,又是孙承宗极为赏识的人,从宁远之战时便一直追随袁崇焕,是以袁崇焕不得不给他面子,费这些口舌解释,若是其他人,一顶“惑乱军心”的帽子早扣下来了。 “绝不可能!”孙元化坚定地摇摇头道,“那些尸首某均细细查看过,确乎是铳炮所伤,绝非刀剑!……宁远诸营某无不知悉,没一个营头有如许铳炮!” 袁崇焕见他固执己见,眉头不耐烦地皱了皱,只得敷衍道,“此事左都司最为明了,他已确认是大乐所为,初阳兄就再莫多疑了。” 看到孙元化还要说话,袁崇焕赶紧转移话题道,“初阳兄,我已吩咐祖复宇着手准备修复大凌河堡,以逼鞑子;为迷惑奴酋,我打算假和谈之名争取时间,你意如何?” “行款?这可是朝廷之大忌!”孙元化失声道——他即便再不问时政,也知道大明朝从未有过行款和亲这类行为。 想当年,也先挟英宗顿兵北京城下,于谦都绝不松口,愣是没付一个大子儿的赎金——现如今袁崇焕想要花钱从皇太极那里买和平,朝野上下的口水非把他淹死不可! “当然,此事非吾等臣子可定,”袁崇焕笑道,“我自会专折上奏,请今上定夺。” 说到这里,袁崇焕转向西南方,拱了拱手信心满满地自言自语道,“今上圣明,必不会驳我之议!”(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董掌柜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你小子运气好,正赶上俺给老爷报这喜讯……回头得了赏钱记得给俺带两只西门王记的扒鸡,他家是从德州来的,正宗!” 旅顺口十字大街西街米铺的后院里,白白胖胖像只蛆虫般的董掌柜把一封信仔细的塞进一个小厮怀里,喜气洋洋地拍了拍那小厮的胸口道。 “得嘞,但凡有赏钱,俺一定给您带到!……就算俺自个儿掏腰包也得把您伺候好喽……谁叫掌柜您这么照顾俺呢?”那小厮嬉皮笑脸的回应道。 “嘿!你小子真会说话,”董掌柜拍了拍小厮后脑勺道,“去吧!今儿风顺,天黑前就能到登州了。” 看着小厮应声而去的身影,董掌柜脸上笑意不减,他心中盘算着,扒鸡也就罢了,这年末利市却该是个什么光景。 去年同样的手法弄死了天津来的那个粮商,年末老爷给他加了三百两白花花的库平银;这次虽说人给放跑了,可估计那什么印度的米行在旅顺口也算是倒了牌子,再开不起来了,怎么着老爷也不能比去年加得少吧? 想到这儿,董掌柜心情舒畅地哼起了小曲,溜溜哒哒转到了前院,一看前几日鬼都不看到一个的大门外重又排起了长龙,董掌柜撇了撇嘴,冲正忙着的大伙计懒洋洋地吩咐道,“去,把那水牌给俺换了……换成十两一斗!” “好嘞!……啊?”大伙计应了一声后才回过神来,望向董掌柜的目光里写满了疑惑:这也太离谱了吧?三两一斗一眨眼功夫就变十两了? “看什么看!”董掌柜眼一瞪,呵斥道,“叫你去你就去!赶紧的!” 大伙计灰溜溜去了,不一会儿,门外一阵哗然。便有那胆大一些的军汉嚷嚷了起来,“姓董的,你也忒欺负人了吧!……这些日子没发饷也没犒赏。好好的你涨什么价?……10两一斗,还让不让人活啦?” 他的话顿时引来一阵轰然附和声。那董掌柜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蹿到柜台后,指着那些军汉骂道,“老子乐意!……奶奶的前些天不一个个都往南门去买粮吗?今天怎么回来啦?咹?……接着去买呀!四钱一斗的粮食咋不买了呢?……到俺这儿就这价儿!爱买买,不爱买滚蛋!……饿不死你们这帮穷军汉!” 那帮军汉心下再怎么不忿,这旅顺口如今也只有这么一家卖粮的了,骂了一通后只得老老实实排着队,交了银钱扛起那严重缩水的米袋子骂骂咧咧地去了。 那董掌柜见状越发得意。坐回自己位置后,悠闲地抓了把瓜子儿边磕边摇头晃脑地哼小曲儿,不时还重重啐上一口,嘟哝道,“该!******这下该认清马王爷几只眼了吧!……整个东江镇的粮都得姓侯!敢他妈买别人家的粮,反了你们!”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日落时分,那董掌柜看着众伙计打了烊下了门栓,这才扔下一句“晚饭给俺送房里来”后施施然回后院去了。 吃过晚饭天就已经黑尽了,这时代是真正的日落而息。晚上再没有什么娱乐节目,众伙计收拾完毕后纷纷熄灯睡觉。 当然,董掌柜这种人上人自然是例外的——此刻他正搂着就在旅顺口买的小妾泻*火呢。 “咚!” 前院传来若有似无的响声。让正得趣的董掌柜一下停了下来,在黑暗中仰头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再没动静后,这才继续颠鸾倒凤。 高度亢奋中,他似乎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起初他还没在意,很快他便觉得眼皮一下重了起来。 草草了事之后,他翻身躺下,竟是一刻都没耽搁。便已进入了梦乡。 “哗!” 冰凉的海水一激,董掌柜的华屋美妾迷梦一下被打断了。他下意识便要伸手摸脸,却发现自己赤条条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正面朝下被浸入了海水里! 他一时还没搞清状况,正准备扭头看看是谁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敢绑了自己,却被一只大手揪住他发髻,狠狠摁在了松软的沙子中! 好一会儿那只大寿才拽着他头发一下提溜了起来,此时董掌柜那张白净的肥脸上早已满是泥沙,长时间的憋气呛得他直翻白眼。 “啪!啪!” 两个响亮的耳光过后,董掌柜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嗷”的一嗓子便嚎开了。 “来人啦!抓贼啦!” 他这么一喊,抓住他发髻的人反而放开了手,冷哼一声后抱着双臂站在了一旁。 软瘫在地的董掌柜嚎了几嗓子发现没动静后,这才借着漫天的星光张皇四顾;他很快认出这地方了,不正是旅顺口最南边的海滩吗——怪不得自己嗓子喊破了都没人,这地方荒凉地连鬼都不愿意待! 再一细看绑了自己的人,却原来是五六个身穿黑衣的魁梧汉子,个个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双寒光四射的眸子在自己身上梭巡着。 另外还有一人,虽然也是同样打扮,看身形却是干瘦矮小,露出那双眼睛更是喷火般盯着自己——刚才那两耳光就是这人扇的! “怎么样,江大哥,你来动手吧?”刚才揪着董掌柜头发的那位魁梧汉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啊?……哦!……好!”那瘦弱汉子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应了几声后才犹疑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 短刀刀刃上反射的星光照到董掌柜眼里时,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这帮人敢情不是要劫财,却是要自己的命! 双腿间一热,董掌柜竟吓得屎尿齐流,看着那瘦弱汉子似乎嫌肮脏向后退了一小步,董掌柜再顾不得干不干净了,翻身便滚倒在地,一个劲朝那瘦弱汉子磕头道,“好……好好……好汉饶……饶命!你们要……要什么只管……管……管吩咐!”他吓破了胆,说话都不利索了。 看到瘦弱汉子站着不动,董掌柜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磕头更起劲儿,话也说得利索起来,“好汉,好汉!俺那院子里还有几百两银子,你们放了俺!俺双手奉上!……俺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长成的幼儿……你们杀了俺没什么,可俺家满门二十多口就都得饿死……” 他话还没说完,那魁梧汉子早一脚狠狠踹在他脸上,啐了一口怒骂道,“你家满门是人,俺们辽东汉子就不是人?……十两银子一斗米!你这****的奸商害了多少人饿死!” 董掌柜被他一脚踹得几欲晕过去,听他这般话风,却又顾不得脸上疼痛,喊起了撞天屈,“好汉爷误会呀!误会!误会!……俺就一个掌柜的,买卖儿是东家的!要卖多少银子一斗还不都是东家说了算?……若不是东家要求,俺这么老实本分一个人,怎么敢昧着良心卖这么高的价?……” “去你娘的!”那魁梧大汉再踹了他一脚,怒道,“你他娘老实本分?****的这天底下就没奸猾的人了!” 踢完后,他也不再管杀猪般惨叫的董掌柜,一伸手从哪瘦弱汉子手里接过了短刀,狞笑道,“江大哥你也忒心软了……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奸商,老子杀他一百个都不带眨眼!” 说完高高举起短刀,却迟迟未能落下,凝在了半空中!(未完待续。) ps:周六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唔,加了更螃蟹厚颜求票,月票推荐票评价票……不管什么票只管朝螃蟹砸来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尚可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毛可义这晚睡得不踏实,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 他是东江镇副总兵黄龙手下的左营都司,说白了就是旅顺口这片儿的老大。 毛可义其实不姓毛,姓尚。 他们尚家本在山西洪洞,尚可义的祖父尚继官于万历年间举家迁居辽南海州卫,尚家便在此扎下了根。 尚可义是遗腹子,生下来时便没了父亲,打小跟着他大伯尚学礼过活,和大房那些兄弟尚可进、尚可喜他们情谊极深,比亲兄弟还亲。 天启二年,辽阳陷落后,鞑子席卷辽南四卫,尚家不堪为奴,奋起反抗。(螃蟹注:辽南四卫,即金州卫、复州卫、盖州卫、海州卫,分别是今天的大连金州、瓦房店市、盖州市和海城市) 可即便尚家家大业大、丁口众多,在鞑子面前到底还是势单力薄;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家中伤亡惨重,最终不得不在尚学礼的带领下退往广宁,投奔了当时的辽东巡抚王化贞,得授千总一职,尚家儿郎也纷纷从军,誓与鞑子血战到底。 毛文龙偷袭镇江堡,取得镇江大捷,尚学礼为首的尚家功不可没——老奴酋努尔哈赤的小舅子佟养性便是死在尚学礼手中! 但天不佑忠臣,天启四年,尚学礼在巡逻时不慎遭遇鞑子,战死在旋城。 家主的阵亡让尚家与鞑子之间的仇恨更深了,以尚可进为首,尚家子弟纷纷拜尚学礼的亲密战友毛文龙为义父,且改了毛姓,以示同鞑子不死不休的决心——这在东江镇引发了一股改姓的风潮,众多来投的辽东豪杰纷纷效仿,拜毛文龙为义父改毛姓,譬如来自山东、矿徒出身的孔有德。 在家仇国恨的激励下,尚可义,呃,应该是毛可义作战勇猛、屡立战功。从普通一卒到把总、再到千总,最后一路升到了左营都司,驻守旅顺口。 说是左营都司,实际他手下没有多少得用的兵卒——能打仗的全被黄龙调到了北面的金州卫去了——他实际上更像个难民总管。管理金州卫以南的数万难民。 前两天发生的抢米风潮说起来归他这位都司负责,可他却无能为力! 身为难民总管,他巴不得那个一斗米只卖4钱银子的东印度公司米行能把生意安安稳稳地做下去! 不过他也知道,那位董掌柜绝不会坐视自家粮食买卖的垄断局面被打破,肯定会出手——对此。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都司,就算是他的义父毛文龙来了也管不了! 因为董掌柜来头太硬了! 他的米行乃是登州兵备副使侯志邦的买卖,而这位侯副使,恰恰便是掐着整个东江镇脖子的人——所有东江的军饷、粮草、兵仗等等军需,没有他的签发,连一文钱、一粒米都到不了东江! 别说旅顺口了,整个东江镇的控制范围内,包括大本营皮岛以及铁山,唯一能买到粮食的地方,都是他侯副使开设的米行! 侯家的米行加上兵备道家的典当行以及原登莱巡抚开设的钱庄。就像插在东江镇身上的三根粗粗的管子,把东江镇吸得奄奄一息——甭管任何东西,高丽参也好、武器也罢,甚至鞑子的首级,都只能在典当行换成银子,再到钱庄被盘剥一道换成小钱,最后流入了侯副使的腰包中。 毛文龙当然也看出了长此以往,东江镇必然会在三家的盘剥下活活饿死,所以他好几次试图通过与朝鲜的交易来摆脱这种局面。 不过他的努力很快付诸东流。 登州官场有的是办法对付他,最简单的便是弹劾他“擅开马市”——这是警告:姓毛的老实点! 警告没用的话。便是拖延粮饷给付的时间——姓毛的你不是有本事弄钱吗,还要朝廷粮饷干嘛?我们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最后还不行就祭出大杀器——申斥朝鲜国王,使之不得与东江镇私下交易! 可怜毛文龙一世枭雄。竟被登州官场搓圆捏扁拿捏得一点脾气没有,争了几次不但没成功,反而带累手下这些一心杀敌的将士们饿死不少!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毛可义便心烦意乱,更加睡不着了。 老子们顶在辽东杀鞑子,****的还拼命打俺们军饷的主意。为了吃饭连他娘的兵器都典卖了,叫俺们拿木棍去和鞑子拼命吗? 他这一失眠,六识便分外的敏锐,所以当院外传来“嗒”的一声轻响时,他立刻坐起身喝问道,“谁?!” 没人回应,就连日常站在门外的两名亲卫都寂静无声,毛可义心中暗叫不妙,翻身下床便去床头抽刀,却听“砰”的一声响,房门早被撞飞了,一个身影合身而入。 没等毛可义张嘴呼喝,一股巨力便猛地砸在他的颈脖处,他顿时便晕了过去。 等他悠悠醒转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捆成了个粽子,嘴里还塞着个麻核桃,正被人扛着走。 即便是在依稀的星光下,对旅顺口左近无比熟悉的毛可义还是很快便判断出了自己的前进方向——南方。 走着走着,毛可义发现了有人加入了这支小小的队伍——清一色的黑色紧身衣,脸上蒙着一块黑纱。 即便是蒙着黑纱,加入者还是很快便被毛可义认了出来——没办法,海兰泡那门板似的壮硕身躯穿什么衣裳都掩饰不住! 也只有海兰泡这样的身板,才能在腋下夹了个人的情况下奔走如常! 当然,走在海兰泡身边那位黑衣人露出的双眼里,满含的歉意和友善也让毛可义很快便确定了他的身份——正是前几天“叛逃”的哨官毕老栓! 搞明白这几人的身份后,毛可义反而更加惊疑了:毕老栓手下就那么几个人,全跟着呢,那扛着自己的这人是谁?是不是那个武艺绝伦的偷袭者? 脑子一转,毛可义猜出来了。 这些人多半是东印度公司的人,是为了报复米行被抢而来的——那个被海兰泡夹着的人,多半就是此次抢米的领头人杨三毛!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自己还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明明什么都不敢管也管不了,却还被这些人当成了罪魁祸首,冤不冤呀! 他正想着呢,就听前方传来一个惊诧而又戏谑的喊声。 “赵头儿你看!这龟孙竟然给……吓死了!”(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是为大坝_gz大大的5888打赏加更,感谢大大的慷慨解囊! 唔,还欠四更,螃蟹会尽快还完滴:) 加更了,求点票票,最好是月票:)推荐票也成:) 第二百五十一章 铁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牛岛。 二十多天前那场惊险的保卫战中,除了癸字哨被抓之外,牛岛上还战死了七人,伤了二十多个。 战死的烈士陈尚仁给他们的家属每家发了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还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仪式;而伤者则集中到城寨中救治,药材准备得很充足,几个重伤员总算把命保住了。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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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若是朝鲜也像上国那般就好了。金知县心中暗叹道。 朝鲜不同于大明,没有文贵武贱这一说;尤其是在朝鲜之役以后,武将地位直线上升,而五年前那场推翻光海君李珲的政变中,兵权在握的武将们更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武人们越发骄横了。 当然,朴正祥不买金泳太的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后者乃是外来户——金泳太本是忠清左道人氏,式年试中举后选官到了这旌义县任县令,虽然把家人都接到了此处。可在朴正祥这等土著看来,仍是个外来户。 这个问题不但旌义县有,大静县和济州牧都有。 济州牧治下,守城军、营镇军、杂色军总计四个营头。除了守城军那个营头是从大陆调来的外,其他三个营头——营镇军一个,杂色军团练营大静、旌义各一个——全是济州本地人。 这些本地人关系盘根错节,经常抱团排斥、对抗以牧使为首的流官;而与大明不同的是,这些营头的军饷兵仗等又都是由汉城的兵曹直发,他们这些流官根本无权过问。所以流官们对这些营头的管辖更无力了。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金知县便心情烦闷,就连轿外山间溪水潺潺的美景都吸引不了他了。 一路紧赶慢赶,金知县一行人总算赶在酉时三刻城门落锁前回到了旌义县,从东门进了城。 东门当值的,乃是团练营的一名百户,看到县太爷回城,赶紧屁颠屁颠的上前拍马屁,一会儿又咋咋呼呼驱赶聚在城门口的小民,一会儿又殷勤地躬身引导二人小轿通过那幽暗的城门洞。 好容易把县太爷送走了,百户这才望着高达三丈的城门楼子发起了呆——刚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想了好一会儿,却想不到什么地方不对,百户摇摇头,吩咐手下关门落锁,自己则顺着城门旁的马道上了城墙,进了门楼里面。 门楼里,早早的便点上了蜡烛,烛光下一桌整治得颇为精致的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对案坐着的,便是朴正祥的心腹了。 看到这架势,百户便知道这是要给大半个月前那场牛岛之战收拾首尾了——那一战百户也参加了,而且还死伤了十来个手下,这抚恤银子却一直没发下来。 果然,他客套一番后刚一落座,那心腹便拎起个叮当作响的钱袋子放在了桌上。 “高君,都司大人说啦,此番征剿牛岛海盗,上船之前便已赍发了开拨银子,按理说即便有何事故也不关都司的事了。”那心腹开口道。 他这先抑后扬的套路百户早就习惯了,此刻便不说话,心中却在想,就那点开拨银子能让手下兄弟们卖命?笑话! 若不是朴正祥一再蛊惑,说什么牛岛上财货堆积如山,那帮子明人又如何软弱不堪,鬼才会跟着他巴巴的跑到那个荒岛上挨枪子儿呢! 一想到到那天黄昏时的排枪轰鸣声,百户就感觉后脊梁冒冷汗——那帮子明人也不知用的什么火铳,怎么就放得那么快?自己这边才放了一轮枪,连铅子儿还没装好呢,对方居然就放了四轮! “不过都司大人体恤下属,想到大家都有家有口的不容易,所以东挪西凑凑出了这些银子……伤了的每人五两,战殁的每人十两,还请高君帮着分发一下思密达。”那心腹把钱袋轻轻往前一推,惊醒了还在回忆中的百户。 奶奶的才给这么点抚恤金,看样子这次揩不了多少油水了,百户心中暗骂道。 心情不好,这酒就喝起来就无比郁闷,没多一会儿百户便醉醺醺的了,连那心腹何时走的都没注意。 醉眼迷离中,百户突然想起落锁前感觉不对劲儿的那事来。 驱散小民时,似乎其中有几个生面孔,看起来不太像济州本地人! 难不成是汉拿山中那些马匪来踩盘子? 百户竭力思索了一会儿,却挡不住酒精带来的浓浓睡意,最后身子一歪,酣然入梦——马匪来就来吧,反正有这高高的城墙,怕个鸟!(未完待续。) PS:  55555555,记得上班前设置了定时发布的呀,怎么会没有啦! 第二百五十五章 奇袭旌义县(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哐啷!” 金泳太手中的钢刀颓然落地,他闭着眼仰天长叹了一声,两行浊泪无声流下。 就在他身前,他年届五旬的老母和他妻子用身子护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大声咒骂他没有人性,连自己亲生孩子都不放过。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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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大街上,隔着百步之外聚满了人,就连两旁的屋顶上都有人小心翼翼地趴着,目光聚焦在修罗场般的广场上。 此时已是中午,经过清晨时分的扰乱与骚动,旌义县城已经恢复了平静——庚字哨在清理完除东门外其余三个门的守兵后,全部集中到了广场这里。 没有人骚扰,旌义县的居民们自然就安定了下来;先是有零散的人影隔得远远地张望,见这些明人站着一动不动,便有胆大的渐渐靠拢过来;不过他们靠拢到了百步左右便不敢再向前了——庚字哨可是鸣枪示警了好几次。 团练营的这些营兵大多是本地人。聚拢的人中有好些都是营兵们的家人或朋友,每砍一批人,便能听到人群中发出悲鸣或是惨叫声,继而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 终于。在这一批营兵被带上来以后,有人忍不住了! “嗷”的一声怒吼后,南边大街上,一个扁平脸、塌鼻梁,典型朝鲜面孔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柴刀越众而出。朝广场扑来。 在他的带动下,人群中又陆续挤出来十来号人,跟着他身后冲了过来,而他们身后的人群也因此骚动起来,呼喝的声浪陡然高了起来。 “砰砰!” “砰砰!” 沈腾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射击的命令,排成三排的南面小队中立刻响起了一阵阵排枪。 像旌义县这种小县城,即便是直通城门的大道也相当的狭窄,这无形中就大大增加了排枪的威力,那些冲击者们在横飞的铅子儿面前一排排栽倒在地。 不过,积累了一上午的怨气和仇恨却让这些人们失去了理智。顶着铅子儿潮水般向上冲。 南边一动,东西两个方向的人也骚动起来,很快便有人带头发起了冲击,两个方向上的小队当然也就马上排枪伺候。 爆豆般的枪声中,一团团淡青色硝烟接连不断的爆出,和空气中浓厚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儿混杂在一起。 即便有了排枪的打击和阻拦,冲击者们还是来得很快,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跑得最快的就已经冲到了距离小队三十步远的地方。 “手榴弹预备……扔!” 沈腾不慌不忙地下令道——自打码头之战甲字哨的战后总结被传阅了之后,三十步被确定为死线;但凡敌人越过这条线。就该用手榴弹来解决了。 “轰!轰轰!” 广场三个方向的大街上,陆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陡然炸裂的橘红色火团和横飞的铁片石子儿让狂乱的声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利高亢的惨叫声和哀嚎声。 “砰砰!” “砰砰!” 排枪再次响起。驱赶着那些被炸得晕头转向的冲击者如潮水般向后退去,一如刚才他们潮水般冲上来。 许久,硝烟散去,三条大街上已经变成了血肉胡同,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首和血泊中蠕动的伤者,飞溅的鲜血和碎肉残渣把两侧的店铺民居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楚凡扇了扇飘到跟前的硝烟。扫了一眼血肉胡同后,目光又回到了广场上跪着的十来个营兵以及他们身后有些愣怔的新兵身上。 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的——在人家的地盘上杀人,没有反抗才怪了。 不过即便是屠杀平民,他也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前世的他就对狂妄自大到了极点、恬不知耻抢人祖先的棒子没什么好感。 这一世又是棒子惹他在先,那就怪不得他要杀人立威了——只有通过滚滚的人头,才能让济州岛上这些棒子们知道畏惧,以便顺利实施下一步巩固牛岛防卫的计划。 杀人立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当着众人的面一排排砍脑袋;如果有人不服还要跳出来,那就只能让火铳和手榴弹说话了。 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些棒子的复仇和反抗之火彻底浇灭! 刀光一闪,又是十多个脑袋滚落尘埃,楚凡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面沉如水的沈腾,继而和身边同样面沉如水的刘仲文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由会心一笑。 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目光中的含义:这个沈腾很不错,沉着冷静,是颗好苗子! 他们相视而笑的时候,却不知道远在两百步外,旌义县唯一的三层楼房,也是县里最好的酒楼上,一个戴着高高的朝鲜冠、身上青色周衣和巴基穿得一丝不苟,就连脚下紬鞋都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中年男人,深深吸了口气。 他从大清早就站在这里了,这些明人如何绑架了县令、如何吊死朴正祥一家、如何从容不迫的行刑,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刚才那一幕短促而惨烈的屠杀,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似乎对于这些明人的战斗力颇为意外。 让人不解的是,他的眼中并没有朝鲜人应该有的愤怒和仇恨,而是充满了欣喜、亢奋以及——期待!(未完待续。) PS: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明设置好了的呀,新版真垃圾!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凌明的计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凌大哥请起!” 旌义县衙大堂上,静静聆听完凌明讲述的楚凡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伸手去扶一直跪着的凌明——他是真的很不习惯别人对他下跪,可凌明执意要跪他也实在拦不住。 “公子,你原谅俺隐瞒身份这事儿了?” 凌明却没急着起来,仰头望向楚凡的双眼里满是讶异。 他之所以执意跪着说这事儿,是因为在他看来,首先自己曾是锦衣卫小旗这个身份,就会让大多数普通人望而却步,更不用说自己还是锦衣卫缉拿的头号叛徒了——这种事儿一般人躲都躲不及! 也就是楚凡,凌明才会把自己身份如实相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早知道楚凡是个胆子大到没边儿,做事又精细谨慎,对自家兄弟相当护短的人,简单的说,楚凡就不是个普通人! 饶是如此,凌明也做好了被楚凡臭骂一顿的准备,可他没想到楚凡听完之后,不仅没骂自己,居然还伸手来扶! 而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溢着感动和敬佩之色,对!感动和敬佩! “凌大哥,凡虽说是年未及冠,但这忠义二字却是晓得的!”楚凡不由分说把凌明拉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凌大哥你们甘冒奇险,于虎狼丛中为我中华谋利益,凡既感且佩!更不用说凌大哥你为老谋子他们的血海深仇,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宰了那卖国贼……这份忠肝义胆,凡自叹不如……至于隐瞒不报,事关身家性命,却也无可厚非,凡缘何怪罪?” 凌明听他这般说。鼻子便有些发酸,眼圈有些发红——世人都道他们锦衣卫鲜衣怒马、缇骑四出,最是人人敬而远之的祸害。可谁又知道他们这些潜伏朝鲜的锦衣卫,为国为民做了多少无声的奉献? 尤其是楚凡对骆养德“卖国贼”那个定义。虽则是首次听说,但却让凌明一听就懂了,仿佛六月间得饮冰雪那般痛快淋漓。 “凌大哥,你一直隐姓埋名,今日却突然自揭身份,只怕是与这旌义县该如何处置有关吧?”楚凡看他发怔,想了想问道。 “唔……回禀公子,正是!”凌明还在感慨。冷不防被楚凡一口道破动机,不禁有些错愕——公子果然不愧是能将登州官场都玩转的人呀,自己还没说呢,他就已经猜到了。 “你准备怎么做呢?”楚凡沉吟着问道。 临来之前,楚凡和刘仲文、陈尚仁他们早已计议了一番,确定了这旌义县打完就走,不考虑长期占领。 原因很简单——人手不足! 现在牛岛基地内,两批流民拢共加起来还不到两千,其中所谓成丁不过六七成;这些人光是用在牛岛基地的建设上都还有些捉襟见肘——烟场要扩建一倍;兵器组和钢铁组更是急需补充劳力,尤其是铁料的加工;船场是个吞噬劳力的怪兽。更别说楚凡还打算再扩建出一个能造千料大船的船坞了;另外,火*药作坊也得开建,还有楚凡计划中的盐场和糖场…… 而要控制一座县城。三班衙役不能少,书办各房的人手不能少,牢子皂隶不能少……即便不考虑他们是外族,这个旌义县城没个二三百人根本维持不了基本的秩序!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武力! 楚凡估算过,按现在一个哨一百五十人左右的规模,只靠一个哨根本弹压不住偌大个县城——光是四个门就得用掉五六十个战士,还不算轮换! 两个哨的话,倒是可以弹压住。可这样一来,牛岛就彻底空虚了——癸字哨可还没来得及扩编呢! 再加上牛岛距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刚好百里左右,风不顺的话,整整一天的航程,有什么事情两头照应都不方便。 所以楚凡听取了众人的意见后,对济州岛定下的战略是:缓缓推进,逐步蚕食。 也就是先在牛岛对面的济州岛东北海岸上安两个钉子,和牛岛形成犄角之势,然后再从这俩桥头堡逐步推进,最终连成一片;等到人力更充沛、复辽军更强大后,再继续向西推进。 所以,旌义县虽然能拿下来,但楚凡根本没想过长期占领——二战中日本人打下一个地方就舍不得放手导致在战争泥潭中越陷越深的教训,楚凡可是清楚得很。 “公子,属下认为,这旌义县就这么放弃掉实在可惜,不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凌明掰着手指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却听得楚凡眼睛越睁越大! 卧槽!这样也可以? 如果真能想凌明策划的这样,用朝鲜人管朝鲜人,那不仅不会给牛岛增加负担,反而能多出一股助力来! “公子有所不知,这朝鲜官场与俺们大明官场一般无二,欺上瞒下是老套路!”面对楚凡的质疑,凌明信心满满地回应道,“只要属下此计得售,不但俺们在这旌义县就算站稳了脚跟,亦可为牛岛基地争取不少时间……三五个月之内,济州牧绝反应不过来!” 楚凡思忖良久,摇了摇头道,“计是好计,只是凌大哥你们的安全却是大问题……咱们在这儿杀的人太多了,我估摸着这旌义城中只怕有一半的人想要活撕了咱们……你说你只带那几十个老兄弟,我实在是担心你们站不住脚呀!” “公子且请放心,若论颠倒黑白、蛊惑人心,谁能比得上俺们锦衣卫?”凌明既感动又担心,感动的是楚凡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担心的是,楚凡不采纳他的建议,所以急忙给楚凡吃定心丸,“再者说了,全智泰他们虽说是被流放的犯官,可犯官也是官呀!……而且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了,只要给他们一帮子人,还怕他们管不了?” 他又反复推演了几遍此计的走向,终于让楚凡下定决心了,不过后者还是决定,留一个小队给他,同时在旌义县南边的港湾里随时泊一艘船,实在事不可为,他们也方便撤离。 计议已定,一场捉放曹的大戏徐徐拉开了帷幕。(未完待续。) ps:江宣景大大实在太给力了,没说的,螃蟹拼了命也要加更了——四月份,即便不能天天三更,一周里至少加更个四五天! 第二百六十章 反正第一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旌义县衙大堂旁的耳房里,金泳太兀自吐得昏天黑地。 刚才那一幕太血腥,实在不是他这个一向秉承“远庖厨”原则的谦谦君子所能接受的,所以被水浇醒之后,他便不可抑止的大吐特吐起来。 “传犯官金泳太!” 等等! 刚刚不顾形象用袖角擦完嘴的金泳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犯官? 在他金泳太自己的衙门里,他居然就成了犯官? 没等他回过味儿来,两个衙役冲了进来——没错!就是他手下的衙役,昨天还点头哈腰叫他县太爷呢。 衙役进门后,不由分说便一把撸掉了他头上的乌纱,架起他便往大堂拖去。 一进大堂他便傻了眼,堂上高坐的,不正是他的监管对象,前礼曹判书宋义兴吗?(螃蟹注:朝鲜的礼曹,相当于大明礼部,礼曹判书相当于礼部尚书) 只见这位六旬老头,此刻穿着簇新的蓝色周衣和巴基,头顶黑纱朝鲜冠,精神矍铄,顾盼神飞,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看上去病怏怏的模样! 和他同样打扮的,还有大案两侧雁翅般排开坐着的七八个人,金泳太一一看过去,全是被流放到济州岛的光海君遗臣,一个个高昂着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连那位萎顿不堪的全智泰,此刻都拼命挺直了腰杆,似乎又回到了手绾大权的重臣时代。 “金泳太,尔可知罪?” 宋义兴逼视着被摁着跪下的金泳太喝问道,虽然没穿官袍,可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感却有若实质般重重压在了金泳太身上。 “你……你……我我……”金泳太陡遭奇变,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以官职论,对方虽说是流放的犯官,可毕竟是前二品大员,哪里是他这七品芝麻小官能仰视的;以出身论,宋义兴可是堂堂式年试的榜眼,更不是他这区区举人能比拟的。 所以平日里按照规定金泳太每个月到宋义兴的住所查看时。都只能以探视看望的名义去;王廷都还给这位老判书体面,他区区一个县令哪敢胡来?——若是唐突了这位榜眼,朝鲜士林的口水都能把他金泳太淹死! “贼子!”宋义兴猛地一拍惊堂木,把金泳太吓得一哆嗦。“那李倧篡位逐君!尔非但不唾之弃之,反倒为虎作伥,攀附逆贼,残害忠良……金泳太,尔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金泳太吃他这一喝。挺直脖子想要分辨什么,想了想却又垂下头去——李倧发动政变,幽闭光海君这事儿,说破大天儿去,也是篡位!在大义上实在站不住脚,让他想要争辩都无从说起。 “吾等圣学弟子,当先便是个忠字,”宋义兴见他无语,声调便放缓了许多,捋着花白的胡须侃侃而谈。仿佛一名老学究在教化顽童,“这君臣大义,乃是吾等立身之本,如何能逾越……” 宋义兴本就是饱学宿儒,这一教训起来,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从上古三皇到汤武革命再到秦的大一统,挥挥洒洒一直说到大明朝,历数各朝各代乱臣贼子和忠直纯臣;不仅如此,还从忠引申到孝、到仁、到义。旁边全智泰等人也不时应声附和;再加上宋义兴久在上位的强大气场,一番雄论下来,听得金泳太诚惶诚恐、汗流浃背,仿佛自己去做李倧的官。真的是五伦丧尽、猪狗不如!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尔金泳太尚有脸立于天地之间乎?”说着说着,宋义兴声音越来越大,“天幸上国垂怜吾等忠直,派遣天兵一举攻克旌义县,方才让吾等有此报仇雪恨之机……诛杀逆臣,迎回君上。自今日始!自尔金泳太始!” 说到这里,宋义兴猛地站了起来,从签筒中掣出一个签往地上狠狠一扔厉声喝道,“左右,将这逆贼拿下!立斩回报!” 堂前衙役们早听得不耐烦了,此刻齐齐应了声肥喏,上来就要拉金泳太。 金泳太面如死灰,流着泪摇头道,“宋大人责备的是!想我金泳太,也是先君简拔于寒微,方才鱼跃龙门、跻身士林……今上无道,以致先君受难,我每每思之,亦如万箭穿心般痛楚……” 被衙役架起后,他仰头长叹一声道,“我固当诛!只求宋大人看在家母年迈、小儿尚幼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宋义兴点点头道,“尔非首恶,自然祸不及家人……安心去吧,我自有安排。” 金泳太感激地看了宋义兴一眼,任由衙役架着往堂外走,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缓步走到了大堂门前喝道,“且慢!” 来人虽说的是朝鲜话,身上穿的却是标准的明国服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金泳太一眼后,冲宋义兴拱手道,“宋大人,在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宋义兴赶紧起身拱手回礼,“凌先生仗义拯救我等,有何吩咐我等自当凛遵。” 凌明微微一笑道,“吩咐不敢当……照理说,你们朝鲜自己的家务事我本不该插嘴……不过我刚在堂外旁听,却觉得这金泳太金知县天良未泯,尚有一丝忠义存留……宋大人何不暂留他项上人头,责其戴罪立功,日后光海君复位,这金泳太也算反正第一人了,岂不美哉?” 宋义兴捻须不语,故作沉吟,左顾右盼和全智泰他们用目光交流着——其实就是留时间让金泳太表态。 “宋大人!下官愿意!下官反正!” 刚才那番表演,早把金泳太搓揉得厉害,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死到临头居然是一位明人替自己求情,再加上凌明所说那“反正第一人”,让他心头大热,哪还有半点犹豫,赶紧抓住这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哼!”宋义兴暗地里松了口气,脸上却越发冷峻——做戏要做足这个道理他如何不知道,“以你残害我等忠良之罪,砍一万遍脑袋都不为过……也罢!看在凌先生为你求情的份上,就暂寄你项上人头,且让你戴罪立功吧!” 金泳太死中求活,眼泪鼻涕一下子全出来了,趴在地上便咚咚咚磕头,“谢宋大人不杀之恩!” 宋义兴冷哼一声道,“你别谢我……要谢你就谢这位凌先生吧!” 金泳太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扇了个嘴巴后,转向了凌明,磕头更加快了,“谢谢凌先生!谢谢凌先生为金某求情!” 凌明呵呵一笑,弯腰把金泳太扶起来道,“金知县不必多礼……非是凌某救你,实是你心中对先君的忠义救了你呀……日后,如何与朝堂中那帮逆臣周旋,就全靠金知县你啦!” 说着说着,他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仿佛偷着了鸡的狐狸一般。(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八牛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公子,照你的吩咐,这大的棘轮直径三尺……哦不,整一米!” 王登海指着地上一个四辐齿轮向楚凡介绍道,心中却还在想这个久久盘亘的问题:这个“米”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吃的和长度还扯上关系了?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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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小师叔,你这什么尼弹还真是比一般的铅子儿要……”看着看着,孙和斗眼睛越来越亮,一脸敬佩地看着楚凡,想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速度要快!”楚凡仔细翻看那枚已经完全变了形的铅丸,随口回答道,“速度快就意味着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还有,这叫米尼弹。” 一说到改造子弹,楚凡首先想到的便是米尼弹! 虽然米尼弹真实历史上是为了解决线膛枪闭气问题而发明出来的,但为什么就不能用在滑膛枪上呢? 楚凡早就发现,由于手工加工的缘故,所以现在他们所用的铅丸根本不可能做到纯球型,所以鲁密铳也仍然存在闭气问题——每每抠动扳机时,铅丸还没出来呢,烟气就已经开始往外喷射了。 而米尼弹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巨大地火*药气体推力通过软木塞撑开米尼弹的凹形底部,使之张开贴紧枪膛,这就完美的解决了闭气问题。 使用米尼弹还有个巨大好处——装弹更加方便! 由于米尼弹的口径略小于枪膛口径,所以用通条捅入枪膛时,就不会像球型铅丸那么费劲儿——有时候铅丸制作的误差稍大,通条都捅不进去,战场上怎么能不耽误事儿? 所以昨天楚凡亲自指导,制作了几枚流线型弹头、底部凹陷的米尼弹,又在凹底里粘上软木,这才有了今天的试射。 刚开始制作米尼弹的时候,孙和斗还不相信楚凡在不增加药量的情况下,能让弹丸打得更远——在他看来。弹丸被火药气体推着前进,跟形状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典型的实证派,今天一大早就拉着楚凡来试枪,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让孙和斗心服口服之余,对自己这位小师叔更加崇拜了——他怎么就知道通过改变形状来增加射程呢? “小师叔,这米尼弹好是好,就是制作起来太麻烦!”孙和斗感慨一番后,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昨天看那位匠人仅仅做这么几枚就花了将近一个时辰,这要大批量做的话……”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走!咱们去看看定装米尼弹弄好没有!”楚凡闻言嘿嘿一笑,却王顾左右而言他——他早想到解决办法了。 就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尚未散尽的晨雾中后,流民营地边缘,一个花白的脑袋伸出了帐篷,张望了一番天色后,悉悉索索走了出来,却是位年逾花甲的老人。 老人姓赵,大伙儿都管他叫老赵头,他是第二批流民里面为数不多的庄稼把式——楚凡特意招揽了四个庄稼把式。几乎都和老赵头一般,有着几十年伺候庄稼的经验。 此刻老赵头扛着锄头,兴冲冲朝北面那块“实验田”而去——这是楚凡给他们几个庄稼把式的田地命的名,还在旁边竖了一块大大的牌子,禁止闲人入内。 老赵头搞不懂这个“实验田”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他只知道,自家又可以靠种田吃饭了,这饭吃的还格外香甜——虽然分了三亩地,但却不是常见的租佃,他也和那些女工一般。一个月有5钱银子的“工资”,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这三亩地上的庄稼伺候好! 天下居然还有这般好事!佃农还能领工钱! 这让老赵头既欣喜又振奋,他本就把土地当成自家孩子般看待,这下更加小心了。恨不能把三亩地里的土块全捏成碎末,随便撒上什么种子都能长得郁郁葱葱才罢休。 “实验田”距离营地不远,老赵头很快便来到了这片用木篱笆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田地。 木篱笆里面,两条田坎呈十字形把“实验田”分割成了相同大小的四块,正中央是新打的一口井,用于灌溉。 掏出钥匙打开自己那块地的木门。老赵头来到了已经长到膝盖高的绿油油的秧苗前。 公子让他们种的这两种作物都很稀罕。 一种是老赵头听说过的番茄——即是富贵人家闲极无聊种来装点盆景的,不知道公子种这玩意儿干嘛——难不成他也要装点盆景?可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另一种就更稀奇了,老赵头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辣椒! 这种红彤彤的果实让老赵头颇为畏惧——他第一次捏破辣椒时,不小心被汁水溅到了眼睛里,又疼又辣,流了好半天的泪! 这玩意儿怕不是个毒物吧! 不过不管是装点盆景也好,毒物也罢,既然是公子让他种的,他就得小心伺候好了——不仅是因为每月那5钱银子,更因为公子答应过他们几个,只要把交给他们的作物都摸清楚习性,就给他们分田! 对!属于他们自己的田地! 老天爷!老赵头自己都记不清,他们赵家还是哪一辈儿的时候才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田地! 现在他老赵头居然要有自己的田地——只要有了地,儿子虽然死在辽东了,可孙儿还在,这一辈儿辈儿传下去,老赵家眼瞅着又能兴旺起来了!如何不让他兴奋地几乎要晕过去? 此刻老赵头蹲在那一溜儿已经开始挂果的辣椒面前,仔细观察着浓绿的叶片间那一个个小小的青色果实,不时把手指插到蓬松的土壤里,判断着是否需要浇水。 “老赵头!赶紧的,到码头去领东西!” 就在他徜徉在庄稼的世界里时,木篱笆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老赵头站起身一看,原来是负责帮他们几个记录庄稼长势的陈忠耕——庄稼把式们都是睁眼瞎,这庄稼该啥时候下种、啥时候收、肥该怎么施、水浇勤点儿还是懒点儿……所有这些问题他们即便清楚也只能装在心里;为此,陈尚仁给他在小学堂教孩子们的大儿子派了这个活儿:每天记录几个庄稼把式的心得和经验。 “陈先生早!”对于读书人,老赵头的态度是极为恭谨的——他孙子可就是这位陈先生在教呢——躬了躬身子道,“不知要小老儿领什么东西?” “种子!”陈忠耕立在篱笆外回应道,“杨家的船到了,这次带来了那什么……哦对了,甘薯!还有一个叫做……玉米,对对,就是这两样……公子让你们四个都去码头领种子,把实验田剩下的地全种上……他们三个还没来?得!我去通知他们……你赶紧先去领吧!” 说话间,陈忠耕已经摇摇摆摆朝营地去了,留下老赵头在地里发呆。 甘薯?玉米? 这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公子也真是的,放着好好地不种粮,老种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干嘛?(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倍受打击的阿方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艘标准的中型盖伦船,正顶着西北风朝北方驶来。 此时中秋已过,海上风向多为西、北两个方向,本不是北航的好时机;不过阿方索仗着自己的船大,航海技术又好,还是决定北上牛岛,找那位曾帮助他摆脱过困境的明国秀才。 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推销自己剩下的那五百支鲁密铳,为了推销鲁密铳,他想起了明国秀才的一再叮嘱,在澳门招揽了一批工匠——从制作钟表的,到打造餐具的银匠,还有曾为军队造过黑火*药的匠人,当然也包括那位只会造浑浊玻璃的威尼斯人佛朗西斯,总共一十五人;另外,他揣摩着明国秀才的需要,在澳门采购了一批楚凡可能会买的西方货物。 另外,作为精明过了头的商人,阿方索此行还有一个目标:丝绸和瓷器! 当阿方索刚把大炮出手时,他就开始考虑组织回欧洲的货源了,丝绸和瓷器永远是东方这片神奇土地赐予欧洲最好的礼物;不过当阿方索把广州城所有的商铺都逛遍以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到想要的货物——那些恪守至高无上信誉的中国商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西方代理商,大多数是该死的阿拉伯人,所以答应卖给他的,都是粗陋不堪的残次丝绸和笨重的粗瓷。 而那些轻薄柔软到能透光的上等丝织品和绘着城堡、教堂的精美瓷器,人家连价都不和他讲——不卖! 最后阿方索想起到楚凡这里碰碰运气——这位算是他第一个中国朋友的小秀才,会不会给他个惊喜呢? 从澳门出发半个月后,他终于来到了东经127度35分、北纬32度06分这个地点,在呼啸的西北风中挣扎前行——据澳门那些跑过这片海面的船长介绍,那个名叫牛岛的小岛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因为他们给了阿方索详细的坐标:东经127度、北纬33度。 “呜~~嘟~~” 主桅的望楼里传来了低沉的海螺声,本来优哉游哉待在船舱里的阿方索赶紧披衣出来,举起千里镜朝着瞭望员指示的西北方向望去。 镜里海天交际处已经能看到隐隐一丝黑线。黑线上还有个微微的凸起——那意味着几十海里外有陆地!应该就是所谓的牛岛了吧。 可让阿方索头疼的是,两个古怪的黑点却横亘在自己与牛岛之间——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这两个黑点和阿方索以往常见的东方船只得轮廓不太像! “转舵!……方向正东!……满帆!” 阿方索眼睛还盯着那俩黑点,嘴里已经下达了命令——他搞不清楚那俩黑点是什么,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绕过去比较好。 一阵忙乱之后,盖伦船已经调整好了航向,而那两个黑点,也已露出了清晰地身影。 那是两艘常见的中国人称之为海沧船和沙船的中型福船,不过这两艘船特殊之处在于。它们的腰部竖起了两根高高的桅杆,从桅杆上拉下了两面巨大地三角形帆,看上去像插了翅膀一般! “这又是什么怪玩意儿?” 看清楚后,阿方索轻蔑地嘀咕了一句,然后便转过头去,在舵机前站定,亲手掌舵以便在最佳时机向北面兜过去。 作为一名远渡重洋来到东方的欧洲人,阿方索对于中国那些既笨重又难看、慢得像乌龟爬的什么福船、广船根本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使用编在竹肋条上的硬帆,就是东方人未开化的表现之一——这些不信上帝的异教徒太笨了。根本学不会操纵灵活而高效的软帆! 自己这艘盖伦船可是和荷兰东印度公司那些盖伦船一模一样:高大的前桅和主桅上,幅面巨大地四角帆提供足够的推动力,而船首斜桅上的前帆和后桅上的三角帆则提供了足够的转向力——这可是靠着欧洲人积累了几个世纪航海经验。从而不断完善出来的船型,那是东方笨重木船能比的! 所以阿方索根本不担心身后,他相信自己这艘凝聚了欧洲智慧结晶的盖伦船,很快就能把那两艘中国帆船甩得远远的! 即便那两艘船比常见的中国船多了一对翅膀,阿方索也同样不愿多看一眼,直到…… “船长!你快看啊!中国人追上来了!来得好快!” 惊慌失措的水手长跌跌撞撞的爬上了高大的尾楼,像是见了鬼一般冲阿方索喊道,“上帝呀!他们的船只怎么会那么快?” 阿方索对于水手长的擅离职守很不满意——水手长本该在船尾的舵房守着的——联想到这家伙一贯嗜酒如命,他不由得怀疑水手长是不是大白天喝醉了。说什么胡话呢! 就中国那些慢得跟乌龟爬似的船,还想追上……啊!怎么可能! 扭过头去的阿方索感觉自己仿佛被雷神之锤狠狠砸了一下。头发都立起来了! 身后那两艘中国船,一前一后已经追到了距离自己不过几百米的地方了! 尖锐的船头高高抬起。似乎毫不费力就犁开了波涛汹涌的海面;布满竹肋条的主帆吃饱了风,微微向前弯曲着;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船侧那两面三角帆,被风吹得圆鼓鼓的——天啦!是软帆!蠢笨的中国人什么时候学会用软帆了! “快!打开炮窗!”阿方索一下反应了过来,跳着脚狂喊道,“火炮准备好!火药桶和炮弹都搬上来!快!” 看着甲板上的水手们像被开水浇了的蚁穴一般,纷乱的四处乱窜起来,阿方索才稍稍心安了一些:盖伦船两侧各有12门18磅炮,根本不怕中国船靠上来——速度再快又怎么样,还不是拿他毫无办法! 现在他的好奇心重又回到了那两艘插了软帆的中国船上——没道理呀,即便是多了两面巨大地三角帆,中国船也不该会如此之快呀,居然能赶得上全是软帆的盖伦船!真是奇了怪了! 转身到了尾舱顶部的栏杆后面,阿方索仔细观察起这两艘船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前方这艘海沧船还罢了,稍后一点那艘沙船船头,居然架着一门弩炮!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门弩炮正在几个水手的操纵下,缓缓的转动着,那支有着粗大箭头的弩箭,慢慢地对准了自己! 目瞪口呆的阿方索喃喃自语道,“上帝呀!这些中国人是魔鬼派来的吗?怎么弩炮还会转动?” 他之所以这么震惊,是因为他当了这么多年船长,自然很清楚,在这个位置上,对方能打击自己,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盖伦船船尾可没有装备火炮! 现在唯一能和对方抗衡的,便是冒着整个船倾覆、甚至是断裂的危险,猛地打横过来,才能让盖伦船船舷上18磅炮发挥威力! 刚准备转身往舵机跑,阿方索却一下停了下来。 等等,那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奸商本色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佛朗西斯茫然看着重归平静的甲板,那些水手们懒洋洋地把刚刚搬出来的火药桶重新扛回甲板下面去,他很是疑惑不解。【ㄨ】 怎么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突然一下子就风平浪静了呢? 他是威尼斯人,确切的说,是威尼斯北面那个小村庄——祖卡雷诺人。 他父亲是村庄里的首富,坐拥几十公顷的麦田,家里磨坊磨出的面粉,是威尼斯那些贵族富商们烤面包的首选;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有幸成为威尼斯玻璃作坊的学徒——他父亲希望他能学到天下闻名的玻璃制法,这样的话,他哥继承田产就顺理成章了。 但是正因为全欧洲,哦不,应该说是全世界的人都对威尼斯产的这种纯净无暇、可以和天然水晶相媲美的透明玻璃垂涎欲滴,所以玻璃作坊内竞争非常激烈。 由于要保密的缘故,威尼斯共和国的执政贵族们把国内所有的玻璃作坊都集中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每年,被送上岛的学徒多达三百余人,他们是玻璃作坊最底层的工人,干着最累最基础的活儿,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反而还要交高昂的学徒费。 饶是如此,这三百多人里,最终能留下来的,不过区区十余人而已;留下来就意味着有了丰厚的工钱,以及对玻璃制法更多的了解——当然,也只是某个方面而已,比如,石英砂如何提纯。 再往上就是工头了,这就要看运气了——只有老工头死了或不干了,新人们才有机会上位。 应该说佛朗西斯运气不错,他聪明听话,顺利熬过了学徒期,并在五年后等来了一个备料工头的身故——在他父亲的金钱攻势下,顺利拿下了这个位置,成为那个小岛上年龄最小的工头。 作为备料工头,佛朗西斯很快便掌握了制作各种玻璃所需的原料及其生产方法。 距离终极目标——学会透明玻璃制作方法,只差一步之遥了! 但是这一步。难度不啻登天! 这是因为全岛,哦不,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制作透明玻璃的秘诀——就是那三位作坊主本人! 每一批玻璃生产的最后一步。都是和佛朗西斯一样的工头们,抬着一小盆通红的、冒着气泡的玻璃熔浆进入作坊主的密室;十来分钟之后工头们才被允许进入密室,将已经变得清澈透明的熔浆抬出来,手忙脚乱制备成各种器皿。 秘诀,就在这密室里! 密室防备地极为周全。别说窗户,就连个缝隙都没有! 佛朗西斯人虽然聪明,却是个急性子,他觉得自己若是按部就班,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透明玻璃的制法了——他效力的那位作坊主才三十多岁,而和他同等地位的工头有七八个,其中两个还是作坊主的儿子! 可对于这个秘诀的渴望已经深入了佛朗西斯的灵魂中,所以那天晚上,心痒难耐到了极点的他做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撬门! 可当他刚把撬棍插入密室门上的那把大锁时,身后就亮起了火光! 于是。追捕和逃亡开始了,佛朗西斯慌不择路一头扎入海中时,那个小岛已经沸腾了,到处都是捉拿他的人群和火把。 所幸他从小是在海里泡大的,水性着实不错,竟一路游到了码头,爬上了一艘刚刚起锚的盖伦船——他不敢上岸,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抓住,自己将被火刑伺候! 虽然逃出了威尼斯,可他却一直不敢露面。直到盖伦船出了直布罗陀海峡,饿得奄奄一息的佛朗西斯才敢爬上甲板,向那位葡萄牙船长坦白。 葡萄牙船长起初以为捡到了宝,所以一路就把他带到了远东的澳门。 到了澳门试制了几次之后才发现。这位玻璃小岛的逃犯造出来的玻璃浑浊不堪,根本不值钱! 暴怒的船长狠揍了佛朗西斯一顿后,根本不顾他回欧洲的哀哀恳求,把他扔在了澳门,扬长而去。 身无分文兼身无长技,让佛朗西斯在澳门的一年多时间过得极为恓惶——除了偶尔为当地教堂烧制一两块装饰玻璃外。他几乎挣不到其他钱! 所以那天晚上当阿方索叫住他,告诉他有个地方可能会雇佣他时,他毫不犹豫便跟着来了——工钱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能吃上饱饭就成! “哦!我亲爱的葛,原来真是你呀!” 阿方索夸张的声音把佛朗西斯从悲惨的记忆中拉了回来,他看到阿方索朝一位通过踏板上了船的中国人张开了双臂。 来者正是葛骠,他今天驾着“曙光”号、带着那艘二手海沧船“黎明”号巡海时,发现了这艘盖伦船似乎正朝牛岛方向而来,自然便迎了上来——这两艘船是赶工改造出来的。 看到阿方索转身便想逃,葛骠当然不干了,怎么也要追上来弄明白到底是谁——如果是不怀好意的敌人,就一定要想办法击沉! 本来他已经下令“曙光”号做好了战斗准备,可当阿方索的身影出现在千里镜内时,他命令把弩炮转了个方向——幸亏有了这个动作释放善意,否则阿方索肯定会不顾危险紧急调头,那样的话盖伦船搞不好已经翻倒在海里了! 上船后,二人在通译的帮助下叙了叙旧,然后葛骠便问起了阿方索的来意。 当得知阿方索这里还有五百支鲁密铳时,葛骠心里乐开了花——复辽军目前正缺火铳呢! 而阿方索这次带来的这些工匠还有购置的千里镜、钟表,甚至航海用的罗盘和六分仪等等物件,也让葛骠极为心动——好些东西他都听说过,却一直无缘见识。 不过当葛骠细细查看完人和物,开始同阿方索谈起价钱时,葛骠的脸却一下拉了下来。 这阿方索实在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那些鲁密铳这家伙一开口便涨到了50两银子一支也就罢了,千里镜、座钟、怀表以及六分仪,这家伙无不是漫天要价! 最让葛骠感觉愤怒的,是这十多个工匠,他居然要求每个人给付300两银子的“介绍费”! 咬死不松口的阿方索让这场交易实在谈不下去了,葛骠愤然离开盖伦船,回到了“曙光”号上。 看着葛骠愤怒的背影,阿方索心中也难免忐忑——这地方可是中国人的地盘,万一真把对方惹翻了,那位小秀才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人越货? 但阿方索已经被高额的利润刺激得双眼通红,决定赌一把,赌楚凡在自己不松口的情况下——呃,最多松一点小小的口子,大了绝对不行——仍然会和自己交易!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最终还是把盖伦船停在了距离码头千多米远的地方。 起伏的海浪中,盖伦船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猎物上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吃货海兰泡的乡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九月初的牛岛,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 天空纯净澄清的像一整块淡蓝色宝石,连一丝云彩都看不到;狂暴了两天的海风也和顺了下来,带着淡淡的海水特有的腥味儿拂过人们的面庞;牛岛仿佛一夜之间便换上了深秋的盛装,火红的枫叶、金黄的梧桐、深绿的松柏……五彩斑斓仿若人间仙境;西边天际线上的汉拿山,被积雪戴了个帽子,巍峨的身影透过纯净的几乎透明的空气看上去越发挺拔。 南炮台上,楚凡望着渐行渐远的盖伦船的帆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要钱不要命! 正是有了这种对利润的疯狂追逐,这个时代的欧洲商人才能把他们的足迹印遍整个世界!从而在全世界掀起一股巨大的商业浪潮,并直接倒逼了欧洲本身,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工业化浪潮,直至另一个巨人从美洲崛起。 相比之下,中国商人对于利润的追求远达不到这种狂热程度,而且更致命的是,以农为本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赚了钱赶紧买田买地,宁愿收益低一些,也必须要稳妥。 再加上强大的官本位思想,使得成功的商人最多传承一两代便会转变成官宦人家,被牢牢束缚在封建王朝的官僚体系中,再焕发不出任何商业活力,遑论倒逼生产端,导致工业革命了。 “亦仙,我觉得这一次咱们还是吃亏了!”陈尚仁的话把楚凡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七八个玻璃葫芦,还有那套玻璃盘子,若是比照水晶的价钱,至少能卖上五六万两银子……你3万两就卖给这个奸商,他岂不是占了大便宜?”——楚凡花了三四天的时间。又烧制了一批玻璃,作为代理商阿方索的第一批产品。 “世叔,帐不能这么算。”楚凡笑了笑道,“首先要是不阿方索代理的话。他的那些货就不可能平价卖给咱们,这上面咱们就先赚了一头;其次,这玻璃咱们还得靠他往西边卖,不给够甜头的话,世叔你说他会那么尽心吗?” 说到这里,楚凡又拍了拍身旁粗壮的18磅炮,“最后就是这个了……这是咱们目前最迫切需要的,要是直接开口找他买。他肯定又是狮子大开口……我是算过的,玻璃制品的这3万两,巧巧地正好能抵掉他的货款和现钱……他若想把玻璃制品卖得更远,就只能发卖大炮!……这不正好解决了咱们的难题,他还得对咱们感恩戴德吗?” 楚凡这番计较,其实之前是和陈尚仁反复商量过的,只是老头儿耳根有点儿软,被葛骠他们一通“要榨干这个奸商”的叫嚣影响后,似乎又觉得吃亏了。 楚凡转向盖伦船那已经若隐若现的帆影,似乎在安抚陈尚仁。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再者说了,我还指望阿方索多采购点阿拉伯马来呢。手上没充足的资金怎么成?” 不说楚凡在凝望帆影,南山脚下,还有个人也抱着膝在凝望帆影,那便是这些天没怎么出门的海兰泡。 这位野人今天不知怎么了,一向没心没肺的他居然惆怅了起来,一个人闷声不语的来到海边发起了呆。 自打跟着毕老栓投奔了楚凡,海兰泡觉得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彻底解决了——吃饱肚子! 不知是他秉性特异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打小他就很少有“饱”的这种感觉。 原来跟着阿勒托的时候,出兵打仗时还能混个半饱。平日在村子里那点粗粮根本不够海兰泡塞牙缝的,所以他成天寻摸的事情便是猎杀山里的那些活物;等到一路逃到金州卫跟了毕老栓就更惨了。三天两头挨饿不说,等到终于有了粮食。那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无论喝多少,都跟没喝一般,一泡尿撒完,肚里仍然是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到了登州,在楚凡新宅第一次吃饭时,便把做饭的大妈们惊得眼珠下巴掉了一地!能吃的人也见过,可海兰泡这种吃法的,她们活了大半辈子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七八张脸盘大小、厚厚的葱花饼,撒上斤把羊肉末三两口便下了肚,稠得插筷子不倒的大米粥一气便干掉一海碗……别急,这只是第一轮! 这样的吃法他足足干了八轮!饶是如此,他还连比带划嘟哝着几个生硬的汉字告诉打死都不让他再吃的毕老栓:就这么着了吧,将就算饱了! 当这事儿被当成笑话传到楚凡那里后,后者专门找来毕老栓和厨房管事儿的人,指示道,不管海兰泡一顿吃多少,管饱! 从此海兰泡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天堂:夜不收小队拢共17人的一顿饭食,有三分之一全进了这榔槺大汉的肚子里! 他是个极为质朴的人,当然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源自何人,所以现在每次只要见了楚凡,都会认认真真趴下,重重磕上三个响头,不管后者如何劝阻都没用。 吃饱了的海兰泡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快乐的,见着谁都呲出他那口黄板牙,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今天。 从早上起来,海兰泡眼前便老是晃动着那条清澈的浑河、半截沟里那密密的松林、村口那颗高得望不到顶的大树……当然,还有阿勒托家那盖着厚厚稻草、被烟火熏得乌漆墨黑的灶房;院里哼哼唧唧四处拱食的那群肥猪;以及屋檐下面挂着的一长串红彤彤的风肉…… 野人脑子不好使,他弄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吃饱了,可为什么还老是冒出这些旧日的吃食和景象呢? 海兰泡如果读过书的话,他就明白了,这叫做乡愁! 不知道归不知道,在望了大半个时辰的大海后,海兰泡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必须办!——杀掉那个身穿黑色熊皮、耳朵上戴着亮晃晃金耳环的贵人,为阿勒托报仇! 千里之外,沈阳西边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带着孙振武正急匆匆走道儿的岳托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熊皮大衣,嘟哝了一声,“长生天保佑,千万别着凉了。” 他要去的地方,是草原上那座最醒目的金黄色大帐,他想面见皇太极禀告一个他深思熟虑了很久的计划—— 打造后金水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后金水师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船这尼堪会造,船上火炮奴才也和佟总兵反复磋商过,他说一年时间足够他铸造几十门大炮了……有了船有了炮,咱们后金精锐就能直下天津、登莱,哪还用管他关宁防线?……大汗,这就是奴才这些日子的所思所想,对还是不对还请大汗定夺。”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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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招了!是水山的柳虞侯柳胜海!” 凌明从看押俘虏的棚子里出来,拍着手冷声道,“这济州岛东面最有钱的主儿,家里上千牧奴,七八千匹马,好几百号家丁……公子你们一上城山岛他就盯着了,趁着大落潮杀过来,想把俺们屠干净!” 凌明是从旌义县回来给楚凡禀告这段时间的进展的,没想到刚好遇上这事儿——锦衣卫果然不同凡响,一出手那俩俘虏就什么都招了。 楚蒙惊讶地看着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凌明,围着他转了一圈后问道,“凌大哥,你是怎么让他们开口的?……俺刚才可是啥招都试过,刀子都捅弯了,可那俩杂碎就是不开口!” 凌明笑了笑却没说话,楚蒙转身就想往哪棚子里去看看,却被凌明喊住了,“别去了,都死了。”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死的不是两个人,只是阿猫阿狗罢了。 楚蒙这下更加佩服了,一脸景仰地跟在凌明屁股后面,缠着他死活要学这审讯的诀窍。 楚凡自然不管他的这些小心思,把岛上的事务重新安排了一下,他让沈腾警戒,以便小三婶他们把工具、木材以及能带走的全带走——在没有干掉这个什么柳虞侯之前,他不能再让大伙儿冒险搞建设了。【ㄨ】 安排好了以后,楚凡才上了凌明的那艘海沧船,一行人朝牛岛而来。 船上凌明把旌义县那边的情况介绍了一下:金泳太反正以后,明面上仍旧做他的县太爷,不过县里不管三班衙役也好、各房书办也罢,都由全智泰他们接手了;甚至已经被打成了空壳的团练营,都被犯官中一位名叫李敏镐的前五军营中军官利用了起来,重新竖起大旗招兵——当然,不管哪个部门,凌明都把他那帮老兄弟安插了不少进去。 至于济州牧那边,金泳太和凌明、全智泰他们商量后,编了一个马贼偷城、团练营上下浴血奋战、都司朴正祥力战身亡的故事。写成了禀帖送往济州城,现在还没有回复——总之一句话,旌义县城目前正按着凌明的计划,渐渐恢复平静。 听完凌明的介绍。楚凡心中不禁感慨:欺上瞒下、把黑的翻成白的、天大的事情都能化为小事、最终变成没事儿,还真不是中国官场特有的,古今中外的政客们很多时候不都这么干? 旌义县的事情暂且如此,楚凡现在最迫切的事,便是如何收拾这个柳虞侯! 派夜不收小队去摸底自不待言。让楚凡头疼的是如何对付大队骑兵。 从城山岛的实战来看,鲁密铳,即便是改造后的燧发鲁密铳,其射速仍然无法对抗高速冲击的大队骑兵,这是复辽军亟需解决的大问题——济州岛盛产骏马,自然也就盛产骑兵,不把如何对付骑兵这个问题解决,复辽军就别想在济州岛上站住脚! 更何况复辽军早晚要对抗鞑子骑兵,如果现在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以后就能杀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步兵对付骑兵。在冷兵器时期,一直都是个几乎无解的难题。不管是西班牙长枪阵还是以岳家军为代表的南宋步兵,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在骑兵高速冲阵时不溃散! 长枪阵的应对方法是硬碰硬——即以长枪对抗骑兵冲阵;这对于以火铳为主战兵器的复辽军不适用,楚凡总不可能再专门训练一批长矛兵吧? 南宋步兵对抗骑兵的方法是密集的火力投放——以神臂弓的数量优势抵消金朝骑兵的机动优势,在对方冲到己方阵列之前就先射垮对方的士气。 这对于只有几百人的复辽军同样不适用:即便一横列有一百人,火力密度仍然无法摧毁骑兵的士气,相比步兵而言,骑兵抗打击能力更强,一个原因是速度快。另一个是身不由己——队列里的骑兵比起步兵来更难转身便逃,除非他们想被踩死! 所以楚凡找不到可以借鉴的对付骑兵的现成经验,只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复辽军在骑兵冲击下站住脚的问题。 站在海沧船船头,扑面而来的海风也没法冷却楚凡那高速运转的脑袋。突然,他眼睛一下睁大了——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 北京通州,张家湾。 两条漕船缓缓靠上了码头,船上下来了一位账房模样的人,走到早已等候多时的丁以默跟前,一边说着什么一边递给了他一封信。 丁以默身后的伙计们指挥着力役们一拥而上。开始从漕船上一箱箱往下搬仙草卷烟,而前者撕开封皮看完信后,皱起了眉头。 信是楚凡通过信鸽传到登州,再由陆都代写的;信的内容主要是采购。 足足三大张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楚凡想买的东西;丁以默注意到,大宗货物里牛皮羊皮乃至布料丁以默可以理解——那么多人需要帐篷、需要衣料嘛。 可牛筋、骨角这些东西楚凡也要了不少,他想干嘛?造弓弩吗?还有铅料,两万斤可要花不少钱! 至于红糖就更让丁以默莫名其妙了,五万斤!整个张家湾搜干净了估计都没这么多吧! 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少,和上面那些大宗货物比起来,五千斤阿扁就很不显眼了。 不理解归不理解,小舅子的事儿还是要办好的,丁以默花了三天时间,把名单上的货物准备周全后,搬上了两艘漕船顺着运河运到了天津,在那儿又转上了海船,最终运抵登州。 陆都接收完货物后,又调了三十万条仙草卷烟准备好,同柱子招来的第三批流民一起装船运往牛岛。 柱子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他接到的指示是,组织两千人左右的流民,同时他的甲字哨要扩编到三百人。 前些日子他一直忙着招流民的事儿,甲字哨的训练他都扔给了下面的小队长;现在终于把人和货都送走了,他才有心思亲自盯着新兵蛋子们。 这天他正守在烟厂旁边营地里看新兵们走队列呢,守门的战士来禀告,有人来访,柱子来到门口一看,是一位身量极矮小的道士。 看到柱子出来后,那道士迎了上来,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天尊,这位小哥请了,某乃灵虚子道长的至交好友,听闻他近日去了你们一个叫牛岛的地方,不知可有此事?” 柱子赶紧恭谨还礼道,“道长请了……确有此事,灵虚道长确实在牛岛。” 那道士又问道,“不知这牛岛如何方可去得?” 柱子告诉他这一次船队刚刚离开,下一次再来估计是几个月后了,那道士听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稽首告辞了。 道士离开沙河后,径直去了登州水城,打听近日可有船只去往倭国,恰巧遇上一艘挂着东江镇旗号的船只正在挂帆,他便上前询问。 船舱里出来一位二十五六岁、穿着花豹补服的青年军官,那道士稽首道,“不敢动问这位军门,此船可是去往东方?” 那军官颔首道,“正是,道长可是要搭顺风船?” 当听到那道士说要去牛岛后,那军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鬼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小珠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则高利,而其下的七玛偏偏又短又窄,怎么看怎么别扭——没法子,则高利是阿妈妮的旧衣所以显得大,而七玛还是三年前春节时阿爸基给小珠买的,当然小啦。(螃蟹注:则高利是朝鲜女装中的短上衣,七玛则是长裙;阿爸基是父亲,阿妈妮是母亲) 小珠今年12岁了,即便是营养不良,她的个头还是蹿得很快,三年前的七玛现在穿着都快到膝盖了。 她的身子很瘦,而在斜跨在腰间的那个大大的粪兜映衬下,就格外显出她的瘦小来。 她的右手攥着一把竹夹子,不时在长草丛中拨弄着,她在寻找马粪和牛粪——马粪可以堆肥,牛粪除了生火外,还能用来糊她家那到处漏风的篱笆墙。 她姓赵——这是在朝鲜是个比较少见的姓氏——小珠只是小名,她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名字,当然也不需要,没嫁之前叫小名就行,出嫁以后就该叫“某赵氏”了,就像她阿妈妮叫“赵金氏”一样。 她家是柳虞侯的牧奴,阿爸基和两个哥哥为柳虞侯照看着一个拥有四十多匹马和十多头牛的牲畜群,经常天不明就出门,黑尽了还没回来。 苦一点儿也还罢了,关键是再怎么苦怎么累,一家人似乎永远都吃不饱! 不仅吃不饱饭,还欠了柳虞侯一屁股的债——历年冻死饿死的牲口,柳虞侯可都记在她家头上呢! 所以即便是小小年纪,小珠就很懂事,尽自己所能为这个家做着贡献,比如,捡马粪。 深秋的草原已经开始枯黄。下半截仍是深绿色,上半截却已变成了灰败的枯黄色,风一吹便发出“撒拉撒拉”的摩擦声;草原中偶尔可见的灌木丛也都已凋谢。枯黄的树叶被风一吹,高高地卷到了半空中。 得益于平日捡马粪练就的眼力。小珠很快发现了不远处有三个草丛看上去有点儿古怪——黄绿色的草丛中夹杂着好些黑点子。 难道那里马粪特别多? 她兴冲冲奔了过去,粪兜随着她的奔跑在她腰间一撞一撞的。 猛地,她站住了脚步,瞪圆了眼,嘴巴大张着足可以放下一个鸽蛋,手中的竹夹子也无声的掉落了——那三丛“草”,居然站了起来! 吓傻了的小珠直勾勾看着其中一丛“草”中伸出一支手臂,手臂上还有一点寒光! 那“草丛”呆立了一下后。最终收起了那点寒光,悄无声息地转身追赶早已离去的另外两丛“草”去了。 直到三丛“草”都消失在小珠的视线范围之内,小珠这才感觉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 “鬼呀~~!” —————————————————————————————————————————————————————————— 就在小珠发出尖叫的同时,距离她二十多里远的牛岛南山山脚,两根厚重的石槽被竖了起来,插在了一个石台子上。 石槽槽宽1分米,深却达到了足足3分米;石槽架好后,一块厚1分米的铸铁板顺着石槽插了进去,铸铁板的上缘正中央是宽达10厘米的一个刃口——说是刃口其实也不准确。确切的说,是一个横截面呈大角度钝角的突起,不过在这突起上。王登海锻上了不少刀刃钢。 装好这块铁板后,王登海又举起一块铁板插了进去,上面这块铁板和下面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它的刃口是朝下的。 “珰”的一声轻响后,两块铁板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上下刃口间,有一个直径4厘米的小孔。 装好后,王登海朝一旁的楚凡点了点头道。“公子,这个……拉……拉丝装置准备好了!” 楚凡走上前检查了一遍后。让老赵头他们把那五头牛牵了上来——这五头牛是买来犁那些实验田的。 套好牛轭,楚凡亲自丈量和调整了五头牛的绳索长度。并把所有绳索都栓在了一个有着插销的铁套上,这才扭头吩咐王登海道,“王师傅,可以把软钢棒拿上来了。” 王登海应了一声,从旁边抱来了一根直径8厘米,长50厘米的软钢棒——也就是掺了少量生铁的熟铁棒。 抱来以后,王登海将软钢棒插到了早已点好的火炉中,烧到钢棒通红,这才用其他工匠合力,将钢棒抬到了上下铁板间,用那铁套上的插销把钢棒固定好。 然后王登海和另一位工匠爬到了石台两侧高高的木架上,举起大锤开始有节奏地砸起上面一块铁板来。 火星四溅中,两块铁板渐渐靠近,最后终于合在了一起。 楚凡不顾炽热,凑上去检查了一下,确认铁板完全合上后,冲老赵头他们点了点头,后者吆喝了一声“驾!”,手中的皮鞭便响亮的抽到了牛屁股上。 五头牛哞哞叫着挣扎了一会儿,绷得直直的绳索终于开始动了。 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中,通红的软钢棒被牵引着缓缓移动,最终从8厘米的钢棒变成了4厘米的钢棒! 一直紧盯着的楚凡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轻呼了一声“欧耶!”——拉丝工艺的第一步已经成啦! 后面的工序就可以按部就班——4厘米再拉成2厘米,2厘米再拉成5毫米,铁丝就大功告成了。 没错!楚凡想到的克制骑兵的办法就是铁丝网! 蛇形铁丝网在二战中被证明是很好的阻拦障碍,而且关键是极易布置——几根木桩一插,铁丝网往上一挂就成了,要实在来不及,不用木桩也成! 骑兵冲阵之前,在复辽军面前布置相隔4——5米的两三道一人高的蛇形铁丝网,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却完全可以遏制住骑兵的冲锋——当然,铁丝网上的尖刺是必不可少的! 蛇形铁丝网的用处还不止于此,由于布置和收拾都极为方便,它也将极大减轻复辽军立营的劳动强度! 这个时代行军中最头疼的便是宿营。一般行军到了下午寅时初刻,也就是三点过钟,便要开始停下宿营了——砍树、挖壕、立寨墙、搭望台、设刁斗……事情太多太多,没个四五个小时根本搞不定! 所以这个时代行军速度每天只有几十里也就情有可原了——一小半时间都用来宿营了。 有了铁丝网就好办了——营地百步之外围上个两三圈,每隔一段距离再挂上铃铛,警戒效果相当好;寨墙不用立,自然就少了砍树这个环节,至于望台刁斗?完全可以事先做好,到了地方直接组装起来便成了。 这样的话,建立宿营地的时间将会被压缩到1个小时以内,也就是说,复辽军可以一直行军到下午6点! 再加上复辽军本就一直在练铁脚板,行军速度冲上每天百里轻轻松松,楚凡觉得,日行120里才是及格线!——要知道,后世工农红军的24小时行军记录可是240里! 机动性上来了,战场上占得便宜可就大啦——淮海战役的胜利,可不就是中原和华东两个野战军用铁脚板跑出来的? 就在他沉浸在铁丝网试制成功的喜悦中时,却没想到牛岛西部沙滩上,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争吵。(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以步对骑(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长4.2米,宽3.3米,高1.8米,重达1520公斤……这就是武器组给楚凡的惊喜——三弓床弩,也即八牛弩。 八牛弩是作战计划制定后的第四天赶制出来的,虽然由于仓促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方说无法旋转、缺乏搭载平台太过笨重等等;但在大战前能赶制出来本来就是让人极为振奋的事!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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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ㄨ】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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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佛朗西斯走进营寨中央那间议事厅时,心中满是忐忑。 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半过多月来,佛朗西斯在远东遇到的最大问题——吃饭,早已不成其为问题,每天一到饭点,营寨中食堂便会敲响钟声,只要带上他的腰牌,他就能在食堂美美地享受一顿东方美食。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腹背受敌的郑芝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和今天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不一样,大员岛上的暴风雨已经酝酿了很久,今天终于爆发出来了。 引发这场人心风暴的,是昨天前来宣旨的朝廷中官——经过大半年的讨价还价,郑芝龙终于如愿受了招安,成为了大明朝廷的“五虎游击将军”。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ㄨ】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皇协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跟随凌明来的,正是以李敏镐为首的被流放到济州岛的朝鲜武将们,他们是来接手柳家原来的那些牧奴骑兵的。 不得不说凌明的鼓动能力相当强,而这帮吃尽了苦头的武将们对来之不易的权柄也更加珍惜,所以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他们就把旌义县那个团练营重新立了起来,现在已经征召了五百多人了。 这次听说楚凡以团练营的名义征召了三百朝鲜骑兵,他们立刻欣喜若狂的赶了过来,打算马上就接手。 楚凡怎么可能让他们白白得了这个好处! 在和宋献策深谈之后,打造一支朝鲜的“皇协军”便成了楚凡在朝鲜的核心战略——这就让旌义县团练营这颗闲棋一下子重要起来。 要成为合格的“皇协军”,必须具备以下几个要素: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没钱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已黄昏,太阳早落到了汉拿山那巍峨的身躯之后;西边漫天的红霞中,汉拿山仿若一顶镶了颗硕大白玉的黑色斗笠,越发显得神秘了。 海风正劲,然而却吹不散人们各式各样的号子声;深秋傍晚骤降的气温,也挡不住****上身的汉子们那勃发的劳作热情;蜿蜒弯曲的日升半岛城寨犹如一条巨蟒般将大地分割开来。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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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搞不懂蒸馏是什么东西?没关系,有人教! 教的这个人居然就是公子本人!唔。当然,还有那位衣裳永远都洗不干净的邋遢道长。 段老汉现在还记得蒸馏组第一次开工时的景象。 就在这里,牛岛西边沙滩的旁边,简陋的工棚下支起了两口大锅——一口锅里装满了海水,另一口锅则是清冽的井水;段老汉一看这架势。便明白公子是要煮盐了,心中不禁疑惑,这煮盐自己也见过,还有什么好学的? 果然,他看到公子先点燃了装海水那口锅,但公子随后的举动确让他迷惑了:几大块红糖被扔进了井水里,公子还让段老汉不停的搅动,整个锅里很快便变成了红彤彤一片,这时公子点燃了锅下的木柴。 两口锅一边冒热气,公子一边耐心地给大伙儿讲解。终于让段老汉明白了,这海水里面,除了盐之外还有其他很多东西;同样,红糖水里面也不是只有糖。 而他们蒸馏组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盐和糖分离出来! 过滤,就是最重要的手段;而用来过滤的,是最好的松江布,细密、紧实。 随着公子的讲解,两口锅里的水越来越热,终于开了;公子移走了红糖水的火。让段老汉他们抬着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倒在了事先布置好的间隔各50厘米的三层松江布上,第一层松江布立刻被染成了红色,第二层则是淡红色。第三层几乎没什么变化。 经过了三层松江布过滤的红糖水已经变得清澈透明,让那位负责记录的邋遢道长一叠声啧啧称奇,而他和公子间的对话段老汉却听不太懂了,什么“温度”、“溶解度”、“杂质”这些名词儿段老汉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公子让他做的事情他却是明白的,很简单,就是把变清澈的红糖水熬干。最后锅里剩下的,便是白花花的糖霜了。 整个过程像是变魔术般让段老汉目瞪口呆,他心头又开始翻滚起那些关于公子是龙王太子的传闻了——如果不是龙太子的话,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把红糖变成贵得要死的雪花糖呢? 相比起雪花糖的熬制,段老汉对公子煮盐的方法同样充满了困惑。 在段老汉看来,煮盐就是把海水熬干就成了,可锅里海水还没熬干,刚刚能看到沸腾的海水变得浑浊不堪时,公子就让他把火灭了,同样趁热将大锅抬到了另一个池子上方,那里只摊开了一层松江布;滚烫的海水浇过以后,松江布上便满是洁白细小的颗粒了。 尝了尝那些颗粒后,段老汉觉得自己这几十年吃的根本就不叫盐!——这精盐除了咸味儿之外没有一点其他杂味儿,尤其是那种涩涩的苦味! 整个过程简单明了,段老汉看一次便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可这时公子又发话了,说什么这只是什么“实验室制法”,他要求段老汉和邋遢道长要研究“晒盐法”,说了老半天段老汉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公子的意思是要让老天爷帮他们干活! 菩萨呀!佛祖呀! 段老汉听得两腿直打颤——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连老天爷他都想指挥! 到了今天,一把抓起松江布上那厚厚一层精盐后,段老汉终于相信了——公子真有这个本事!真能让老天爷帮他制盐! 这是邋遢道长设计、段老汉带人造出来的一系列晒盐池子——最高处是一块八仙桌大小的晒池,深度仅有10厘米,灌满海水后,任由太阳暴晒;等池子全干涸后,再用少量海水冲刷,继而顺着石槽落到矮一些的过滤池中,过滤池的上方蒙了一张松江布,精盐留在布上,剩余的卤水则流入了过滤池。 段老汉还在攥着精盐发呆呢,只见楚凡和灵虚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他赶紧拍了拍手迎上去,走到楚凡跟前时情不自禁跪倒在地喊道,“公子你真是活神仙呐!……这精盐好几百文一升,咱们啥都不用做就这么白捡呐!……发啦!赚大发啦!” 楚凡和灵虚子相视一笑,弯腰扶起段老汉后对他说道,“这不过是实验而已……真正的盐田还得指望你呀……盐田底部得用大青石拼起来,石板之间一点缝隙都不能有,否则海水就会顺着缝隙渗漏……除了精盐和雪花糖,你们蒸馏组以后还要酿酒造酒精……硫酸的提纯也得靠你们蒸馏组……” 说到这里,楚凡拍了拍段老汉的肩头笑道,“这点精盐算什么!日后酒精、硫酸弄出来了,那才是真正赚大钱的东西!……好好干!” 一番话说得段老汉既振奋又懵懂。 酒精?硫酸?那又是什么魔术?(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飞燕”号的改造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检查完包括蒸馏组在内的各个小组的工作后,楚凡回到了南山山脚下的家中,刚进门闲茶便雀跃着跑到了他面前,递给他一张薄薄的纸片,楚凡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方案已通过,杨”。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让楚凡欣喜若狂,不管不顾抱起闲茶便转了个圈,却被中午放学回来的妞妞看了个正着。 “哥~~俺也要抱抱!”小丫头还是老样子,一头一脸的泥,张开双手便朝着楚凡扑了过来,混不顾刚刚挣扎开的闲茶的脸已经变成了大红布。 “抱抱!抱抱!都抱抱!”楚凡开心地一把搂住妞妞,狠狠在她那张嫩脸上啄了两口,白皙的脸上立刻印上了斑斑点点的泥渍。 他没法不开心,五天之前送杨天生他们离开时,几个老家伙虽说被他鼓动得信心满满,可毕竟没一个准信——商业加土地换水师指挥权这种事实在太大,六大家不可能在李国助不在场的情况下就拍板确定。 而偏偏没来的,又是利益牵扯最深的李国助——人家在椛岛可是已经站稳脚跟了的——这就更让楚凡忐忑了。 五天时间足够很多事情发生变化了,楚凡其实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最差的局面无非就是六大家完全否决了他那个整体搬迁的方案,那样的话,他就得重新审视和定位与六大家之间的关系了;次一等的则是六大家分裂,一部分搬来济州岛,一部分留在椛岛,这样的话,楚凡整体计划会受到一定影响,但只是时间上的延迟而已。不用重新调整策略。 现在,这张小小的纸条仿佛一颗定心丸般让楚凡彻底放心了! 按照他交给杨天生的方案,六大家的27艘武装战船将被编为两支舰队:以杨地蛟的“金凤”号为旗舰的第二舰队。和以林三娃为首的第三舰队。 第二舰队共有盖伦船1艘、一号福船2艘、二号福船4艘,其他海沧船、广船等中型船只九艘。共计16艘战船,其中已经完成改造的有两艘;各船的船长和人员不变,楚凡打算全部用鸟类分别命名。 第三舰队是李国助和林三娃的战船,要弱一些,共计有一号福船1艘、二号福船3艘,其他中型船只7艘,其中完成改造的仅有林三娃那艘海沧船;第三舰队的船只楚凡打算用历史上的名将来命名,比如。林三娃那艘船就被命名为“岳飞”号。 方案里还明确了六大家各位主事人的安排,除了林三娃仍旧愿意开船打仗外,其他五人都转到东印度公司总部任职,比如杨天生选择了闽浙分公司的总理,而李国助则是杨天上帮他选择了航运分公司的总理。 整个思路其实是把六大家的人力物力打散后重新洗牌,将六大家和东印度公司捆绑得更加紧密。 而葛骠作为楚凡的嫡系,他手下的四艘战船——当然也包括即将下水的那艘新船——则组成了第一舰队;第一舰队船只虽然不多,可都是经过了改造的,而且“曙光”号和“黎明”号都装上了最新的八牛弩,战斗力可不比其他两个舰队差多少。 放下妞妞。接过闲茶递过来的布巾胡乱抹了一把脸后,楚凡再次匆匆出了门,让护兵去把葛骠叫来——剿匪复仇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出门后楚凡径直来到了船坞处。迎头正碰上明爷和司徒雄二人,二人正指挥着给那艘新造的600料大船装主桅呢。 这是造船组自己制造的第一艘大船,现在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二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几乎日夜轮换守着,生怕最后时刻出什么差池。 在他俩陪同下,楚凡登上了这艘几乎完工的新船,光用眼睛都能看出比400料的“曙光”号大了一圈,而改进的地方更多:前帆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盖伦船的船首三角帆,一根长长的衍梁从船头伸出去。粗大的麻绳系在主桅上,逆风行驶时便可以挂起三角帆。大大增加了操控性。 船体则更加狭长,主桅之前的甲板上,预留了两门纵列弩炮的位置;而高高的艉楼顶上,同样预留了两门横列弩炮的位置。 走到船舷边上时,楚凡注意到本应加装翼帆的地方还是两个深洞,他不禁扭头看向司徒雄问道,“翼帆还没装?”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再次变得油光水滑的司徒雄嘿嘿一乐道,“翼帆嘛,等到最后再装啦……公子,你的思路启发偶啦……这次翼帆肯定不一样的啦。” 不一样?会有什么不一样? 楚凡颇为好奇,刚准备详细问问这广东佬,却看到葛骠带着易宝匆匆而来,他这才想起到船坞来的目的——把“飞燕”号改造成侦察船。 “若要改成适宜侦察的船只,吃水不能太深,太深了容易触礁,”明爷听懂楚凡的意思后,捻着胡须沉吟道,“而操纵性须得极佳才成,要不然没法在那些复杂海域行动……如此说来,全软帆乃是首选,这得靠阿雄了。” 旁边的易宝插了一句道,“船速也不能低……若是遇上大队海盗,俺们得溜得掉才成。”他本就熟悉船上事务,在葛骠手下历练了几个月后,现在已经是“晨曦”号的船长了——看样子,葛骠是准备让他指挥这次侦察任务了。 “软帆不成啦,”司徒雄摇了摇头道,“全软帆的话,至少须十七八个水手才能操纵啦,网梭船太小,搞不掂啦。” 楚凡一听,皱起了眉头——“飞燕”号很小,平时的水手也就六个人,最多可以搭载二十人,可那是在来往牛岛、济州岛两岸间的短途航行,若是要长时间在外航行,搭载的人数至少要减半。 这次侦察任务,楚凡打算要摸清从济州岛到济物浦这一线朝鲜西海岸的海盗分布,可能的话,最好还能摸一摸朝鲜水师的情况,这就涉及到捕俘,所以侦察大队必须调人参加,这样的话,水手的比例还要进一步下降。 楚凡把情况一一罗列出来后,新船甲板上陷入了沉寂。 要求多、现实情况又不允许,该如何是好? 良久,司徒雄猛地一拍栏杆笑道。 “偶知道啦,这个事情交给偶来办好啦!”(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水力的运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凡其实真的很不愿意来旌义县开设新基地,可他却不得不来。 一个多月前那场血腥的屠杀不仅给朝鲜人留下了深重的心里阴影,在楚凡心里同样也留下了阴影。 当然,他的阴影和朝鲜人不同,他是特别担心朝鲜人的报复——毕竟这里远离牛岛,那些死难者的家属要真是发起飙来,对这一处基地的安全实在是个巨大的隐患! 但他又不得不来,原因很简单:牛岛乃至楚凡现在控制住的济州岛东部地区,没有河流! 由于复辽军扩编计划的变化,第三批流民中为钢铁组招收的那些壮劳力很多都被划拉到了新兵里面,导致钢铁组人手分外紧张;而楚凡给钢铁组的任务又格外重,最后搞得王登海三天两头来找楚凡诉苦。 用水力机械代替人工倒是楚凡老早就想好的思路,可因为没有河流只能作罢;现如今凌明回报旌义县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而钢铁组的人力资源危机又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两下里一凑,逼得楚凡不得不把水力机械这事提前提上日程。 要利用水力,就必须得有河流,济州岛虽然河流众多,可偏偏都集中在汉拿山南北两侧,东部竟是一条都没有;北部济州城附近自不用说,南部旌义县境内,楚凡考察之后发现,大多数河流都被当地大户豪绅把持着,以当地大户对复辽军的敌视态度,安全同样是大问题。 而旌义县城旁边这条渊外川,水量充沛不说,还能充分利用金泳太他们的帮助和威势,更不用说还有团联营这股武装力量了——团联营再怎么说也是楚凡用大刀长矛武装起来的,吓唬吓唬老百姓问题不大。 所以反复衡量后。楚凡最终把利用水力资源的第一个点放在了渊外川,并命令金泳太修筑了这条夯土城墙,以为永备工事。 送走热情到了极点、满口阿谀之词的朝鲜官员。楚凡看了看仍在伐木的钢铁组工匠们,一撩袍子坐在了河岸边一块光滑的大石上。 这些日子他柳家大宅、牛岛两头跑。着实是累得够呛,难得有今天这样闲暇的时候,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欣赏眼前美景。 或许是火山岩结构的缘故,济州岛上的河流上瀑布都很多,眼前这条渊外川便是如此——就在距离楚凡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有一道不高却很有味道的小瀑布。 瀑布从这边河岸呈一个微微凹陷的弧度一直延伸到了对岸,那河水毫不停歇地从瀑布顶上滑落。光滑的水帘宛如一匹最好的丝绸般凝固在河道中央,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抚摸一下;跌落底部的水帘激起浓密的白色水泡,骤然炸裂后迸出无数细小水珠,仿佛给小小的瀑布镶了一道蕾丝花边;淙淙的水流声就像少女的呢喃般,让人心神越发宁静了。 水质更是清澈得令人发指,连河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在秋日的照耀下变幻着光怪陆离的水晕;河底是虾蟹的世界,横行的河蟹吐着一串串的泡泡,而细小的虾米们则仿佛凝固了一般“飘”在空中,直至倏忽不见;鱼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就在楚凡脚下,几尾红黑相间的鲤鱼摆动着肥硕的身躯嬉戏着,看得入神的楚凡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错觉。它们哪里是在游动,分明就是在空中自由飞翔! 抬起头,楚凡的目光聚焦在了对岸那片火一般鲜艳的枫林上,瑟瑟秋风似乎也吹不散枫叶们的热情,让楚凡更深切地体会到了“枫叶红于二月花”这句诗的意境;河中倒影和岸上枫林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秋景。 什么是原生态?这才是真正未被污染的原汁原味的原生态! 突然之间,楚凡有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因为就是这块美到让人窒息的土地,即将变成楚凡的钢铁基地——一旦安全问题彻底解决,楚凡就将把钢铁组全部迁到这个河口基地来! 因为钢铁组的很多活儿。都是可以用水力替代人力的。 比如最基础的灌刚法,楚凡改进了焦炭烧炉。却没法取消炼钢最重要的工序——锻打;现在的灌刚法,其实质就是将生熟铁料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通过不同程度的锻打获得相应硬度的钢材。 而锻打在楚凡看来,简直就是白白耗费宝贵的人力资源——水力锻钢机完全可以胜任这种简单重复的工作;用水力将沉重的锻锤举起,再利用重力自由下落,就能让烧得通红的钢坯得到充分的融合。 这么简单的道理如果楚凡都不知道的话,他真是白瞎了穿越者这个身份了。 水力可以做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冲压——只要将锻锤换成米尼弹的模子,就再不用人力来拉了。 而冲压可以做的事情同样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板甲——半身甲的制作也是钢铁组闹人荒非常严重的一个原因,一件半身甲至少要经过十多名工匠花上整整三天的时间才能制造出来! 如果有了冲压板甲,效益不言而喻将提高很多——首先三个大件:头盔、前后胸甲都能通过冲压解决,而护脖、护肩、护肘这些零部件,即使要人工打制,也花不了多少人力和时间了。 除了锻钢和冲压,水力机械运用好了,还能纺纱织布、提水灌溉、锯木拉磨……总而言之,济州岛这几十条河流,简直就是上天对楚凡最大的恩赐。 水力的开发还不仅仅是简单的人力替代,更能大大降低劳动强度,使得人力资源的使用面更广。 举例而言,50岁的老人在钢铁组目前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的,可有了水力冲压机、水力锯、水力磨坊之后,他们就完全可以胜任了——搬搬工件、推推木料、扫扫面粉这些活儿哪花得了多大的力气? 至于破坏环境、污染河流? 得了吧,那只是文青楚凡一时的无病呻吟而已,完全不必当真。 光着腚饿着肚子,再美的原生态也是穷山恶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字纸的威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瀑布冲击之力本就甚大,再以齿轮倍增之,师叔,这水力拉丝机可是此理?” 孙和斗捧着个本子,手里攥着支鹅毛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使用更加简单方便的鹅毛笔了。 “好!最后装水轮……王组长,先把离合松开,装好水轮后再合上!”楚凡仰着头指挥王登海它们把那个直径6米、由六根辐木和一圈木浆叶组成的水轮安装到3米高的主体木塔上以后,这才转过身回答孙和斗的问题道,“正是如此,有了齿轮,力之大小、方向即可随意掌控。” “依师叔之言,齿轮传动,力之大小由齿轮之直径比例而定,”孙和斗望着巨大的水轮问道,“然则和斗有一事不明。” 楚凡看了看他问道,“何事不明?” 孙和斗指着最后那个直径2米的齿轮问道,“水轮直径6米,而此轮直径才2米,那岂不是水力未被放大,反而减小了3倍?” “非是如此,”楚凡摇摇头,指着与水轮同轴的那个青铜齿轮道,“水轮之力,大小不变首先传至此轮上,此轮直径10厘米……”然后他指向了与之咬合的那个直径2米的大齿轮,“再由小轮传至大轮,公宰兄算算,其力增减如何?” 孙和斗算了算道,“如此水力已增20倍?” 楚凡笑道,“正是……公宰你看,与此大轮同轴尚有一直径10厘米小轮,则增长20倍之水力亦同时传至此轮矣……与之相连之大轮,亦为2米,则其力增减如何?” 孙和斗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吾知之矣,最终水力增涨了400倍!……师叔所思极巧!和斗心悦诚服!” 楚凡笑了笑,转向已经装好水轮的王登海道,“王组长。可以合上离合了!” 随着青铜扳手的扳动,齿轮组吱吱嘎嘎响了起来,听到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楚凡让王登海再次松开离合。问地面上的工匠道,“让你们准备的菜油准备好了吗?” 自有工匠应声提来了一小罐菜油,楚凡用刷子蘸了油,细细地在那小齿轮上刷了一遍,这才扭头对目瞪口呆的王登海说道。“王组长,以后每天都要这么刷一遍,才能保持齿轮组的润滑。” 王登海面露难色支吾道,“公子……这么刷的话,这一罐菜油连两次都不够……这菜油可老贵啦!”各组自负盈亏后,所有领用物资都要计价了,他可不能不计成本。 “嘁~~”楚凡冷哼一声后瞪了他一眼,指着大大小小的齿轮组道,“这些齿轮都是你自己浇铸的,花了多少银子你比我清楚……润滑不充分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得报废重铸……齿轮贵还是菜油贵你自己衡量吧!” 王登海被他瞪得一缩脖子,暗中伸了伸舌头——齿轮都是青铜浇铸的,一组齿轮花的银子够买几百上千罐菜油了!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接过楚凡手中的刷子,一个齿一个齿细细地给齿轮组上起油来;楚凡那番话起了巨大作用,王登海转变到了另一个极端,等整个齿轮组全部刷完时,那原本能用两天的一罐菜油已经所剩无几了。 上完油后,那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终于小了很多,楚凡看着拉完一根钢棒后。叮嘱了王登海照此办理,把剩下两个水力拉丝机尽快建好,这才坐上交通船回牛岛。 到了码头刚一下船,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便出现在楚凡面前。 —————————————————————————————————————————————————————————— 济州城内。“崔记豆汤冷面”的后院,西厢一间隔出来的密室里。 昏暗的鱼油蜡烛光下,凌明和楚蒙还有一个当初在牛岛被凌明俘虏的朝鲜人正头碰着头,在一大堆字纸中翻检着,即便已经是寒意满满的深秋,两人都忙得满头大汗。 “师傅。你看看这个!”楚蒙从字纸中找到了一张看起来像是官凭文告的纸片,递到凌明手中,“俺就看懂了牧使俩字儿。” 凌明接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道,“蒙哥儿不错,这是崔牧使下发给各个里长的文告,要他们抽丁修缮济州城码头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学,还怕学不会朝鲜字?……加上这个‘牧使’,你这不都认了十来个朝鲜词了?” “崔记豆汤冷面”不用说便是特情司在济州城的据点了,而凌明则借着掌柜的身份做掩饰,亲自在此完善这个据点的组织和培训得用的人手。 而楚蒙自从上次在城山岛见识了前锦衣卫小旗的神奇后,死乞白赖地非要拜凌明为师,后者请示楚凡并得到同意后,将楚蒙吸收进了特情司。 算上楚蒙,特情司现在已经有37人了,一多半是凌明在牛岛时的老部下,剩下的则全是凌明在潜伏旌义县时发展的朝鲜人——比如,那位凌明从旌义县妓馆里捞出来、现在伪装老板娘的红姑。 除了济州城这处据点的8个人之外,其他人凌明全留在了旌义县,在凌明一位名叫汤怀仁的老部下带领下,借着各种各样的职业和身份,一边打探情报,一边帮着复辽军掌控旌义县——当然,也有好几个人已经潜入了济州岛西南角的大静县。 同时,凌明还在第三批流民中物色了12名他认为具有潜质的年轻辽民,交给汤怀仁训练,以便为特情司下一步扩充做准备。 而崔记面馆,从开张到现在仅仅十来天的时间,已经取得了让凌明都没想到的进展。 “基本可以肯定,讨伐俺们复辽军的提议,多半已经在朝鲜王廷通过了,下一步,就该是确定出兵规模,以及朝鲜各方势力对这个领军大将位置的争夺了。”看着眼前厚厚一叠各种文书甚至私信,凌明喃喃道——这些原始情报,将随着凌明的报告一同交到楚凡手中。 凌明很清楚,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神速的进展,与特情司成立那天楚凡对凌明的提点分不开——搞情报不一定非要化装混入牧使衙门刺探,反而是很多公开渠道取得的资料中,往往能得到大量的蛛丝马迹。 “九成以上的可靠情报,往往都藏在唾手可得的东西中!”楚凡当初这句话彻底颠覆了凌明以往对情报工作的认知,而楚凡随后举出的例子,更使凌明心中有了清晰的脉络——收集对方当做垃圾一样丢弃的字纸便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凌明运气不错,开张当天便结识了那位沿街收集字纸的拾荒老人,以他的手段,很快便顺藤摸瓜找到了济州的烧纸神祠——一处专门烧化上面有字的纸张的地方——进而守株待兔将全济州城几乎所有拾荒者一网打尽;稍稍加以利诱,济州城每天的字纸便有了新的去处——崔记面馆。 仅仅十来天的收集,便已经让凌明找到了大量的线索,从而得出了上面的结论——要知道,若是采用锦衣卫的传统做法,没个三两个月,他根本不指望能取得这样的进展! 连搞情报都能出此奇招,公子真乃神人!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他不会的? 在给楚凡写报告时,这句话不断在凌明心中翻滚着。(未完待续。) PS:  实在不好意思,忙了一天,下午才回宾馆花了两小时赶出这章,大大们请勿见怪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双体船的构想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两艘船! 尖深船型! 甲板连接! 全刚性连接! 横列三主桅! 长达四五十米的四角主帆! 双副桅!双前三角帆!双锚锭!…… 当楚凡把这一个个听着无比新鲜却又有迹可循的概念逐一道出时,司徒雄只感觉他那并不响亮的嗓音仿佛天边的惊雷般,依次在自己心头炸响。 当楚凡终于口干舌燥地把所有概念都解释完之后,司徒雄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幅场面: 两艘极窄极高的船,龙骨用一根极粗极硬的巨木榫接起来;巨木之上敷设宽达三四十米的宽大甲板,如果从高处望去,整个船看上去就将略呈正方形;宽大甲板的正中央,三根横列的桅杆深深插入巨木之上,其上则由横衍梁首尾相连,形成一面前所未有的巨大主帆! 这样的场面,光想想都足以让司徒雄激动得心跳加速、头上冒汗、眼冒金星,甚至,他必须手扶着身边的栏杆才能保持住站立状态。 他激动,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的葛骠比他还激动! 当然,让他激动的点和司徒雄不一样,驾了这么多年船,葛骠太清楚武力的重要性了:朝阳号长38米、最宽18米,就已经可以装备四门弩炮和六门6磅佛朗机炮;那公子口中这艘长50米,宽40多米的怪船能装多少门弩炮?8门?10门?更别说侧舷长了以后,佛朗机炮也能装得更多了! “公子,这船何时下水?必须给俺们第一舰队!”葛骠急吼吼地问道,没等楚凡回答便提高声调强调道。 “噗~~!”正举着水囊喝水的楚凡一口水全喷到了甲板上,擦了擦嘴后他苦笑着对葛骠说道,“葛叔。我这才刚刚开始跟司徒商量,看看这种船有没有可能……你就想着下水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说完他看着葛骠满脸的失望。不禁又笑了,“你也没哭丧着脸。这双体船最关键的便是连接的这个巨木的强度问题……只要强度能经受住船体各部分不同方向的扭力,其他的问题就不大了。” 什么“强度”,什么“扭力”,葛骠听得懵懵懂懂,司徒雄却是听明白了,皱眉道,“是呀……巨木要求太高啦,还有就是巨木和龙骨的榫接。就如公子所说,怎么才能防止扭裂……” 说到这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楚凡见状,再不干扰他,转而关注起朝阳号的各项测试起来。 测试的项目很多,尤其是侧风航行时,翼帆与三角帆以及腰舵的配合;转向时各部门之间的配合等等。 楚凡则在不停地测朝阳号的船速——目前的风力比较小,朝阳号都能达到10节左右的速度,楚凡预计。如果风力再大一些,朝阳号的极限船速能跑出13——15节;而根据侧风航行的船速推断,即便是逆风航行。朝阳号也能达到4——5节的船速,这已经是这个时代很多中国造帆船顺风航行的速度极限了。 “公子,偶想到了一个法子,”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雄突然跑到楚凡身边道,“偶在澳门时,听红毛的老船匠说过……他们在没有足够粗的龙骨时,采用过一种多层榫接的办法加粗龙骨,虽然没有整料这么牢固。但也可以勉强用啦……偶想试试这个多层榫接,也许能解决巨木和龙骨的问题。” 楚凡笑着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就听望亭上传来“呜嘟嘟”的海螺声。 前方发现船只! —————————————————————————————————————————————————————————— 就在朝阳号遭遇船只的时刻。济州城的码头上。 楚蒙一身标准的朝鲜短打扮,袖着手蹲在一辆装着大小箱笼的小车边,半张着嘴望着不远处正和一个朝鲜船主交涉的凌明。 他这模样活脱脱便是一个朝鲜布商的伙计——经过这些天凌明耐心的调教和纠正,他身上那股子明人特有的气质终于被彻底掩饰起来了,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和身边那位朝鲜本地人再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了。 当然,他这次装扮的,仍然是个哑巴,没法子,在他朝鲜话不再磕磕巴巴之前,这是他唯一能扮演的角色。 登州的这位浪荡子,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再看不到登州街头领着七八个青皮和人斗狠的模样。 这或许与很多因素有关,但其中很重要的有两条。 其一是和楚蒙在济南大狱的经历有关。许多人在经历了重大挫折后,心性会发生巨大的转变,楚蒙也不例外——转变倒不是说他变得温驯如羊,而是他学会了如何控制身上那股狠劲儿,懂得了好勇斗狠其实并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那便是凌明给他打开了一扇门,一扇让他痴迷与沉醉的大门。 他太喜欢现在所做的一切了: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仔细观察人们的表情,揣摩他们内心的所思所想;学习如何不动声色地跟在一个人身后,让他永远都发现不了;乃至凌明告诉过他,而他还没来得及实践的绑架、下毒、刺杀……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身边的朝鲜人踢了他一脚——确切的说,楚蒙装扮的,是一个聋哑人,既不会说也听不到,之所以这样设计,是为了掩饰他还不怎么听得懂朝鲜话的毛病。 抬眼一看,凌明和那位朝鲜船主已经边说边往小车方向来了,楚蒙赶紧站了起来。 “……东家……布商……汉城……” 凌明那一番长篇大论,楚蒙能听懂的只有这寥寥几个词而已,不过他却注意到了那位朝鲜船主的目光,不停地在小车上那几个箱笼间扫来扫去。 这他妈又是个贪财的主儿! 楚蒙心中暗暗撇了撇嘴,果然,他看到凌明从怀中掏出一小包银子,递到了对方手中。 可那朝鲜船主的目光却并没有因为收了银子而转移,而这次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谨慎——他是要检查! 在凌明的示意下,楚蒙心怀忐忑地解着箱笼绑着的绳索——这些箱笼里,虽然用各种济州的土特产做了掩饰,可箱底夹层中放着的那些武器一旦被发现的话…… 在朝鲜商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箱子被缓缓打开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偷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倭国,九贺岛西北方向五十公里海面上。 六艘船,前一中一后五,张满了帆正向正南方全速前行。 最前面那艘船,乃是一艘苍山铁;甲板正中央唯一的桅杆上,一面半新不旧的满是竹肋条的布帆为了更好的吃风转向了乙位;底舱两侧,每侧三支,六支大橹长长的伸了出来,频率一致的在海中拼命划着;船舷两侧,不断有水手将各种各样的东西往海里扔:火药桶、面粉袋、铁弹丸甚至还有大卷大卷的松江布…… “嗵~~!” 苍山铁旁溅起了高高的水柱——不是被炮击了,而是一门6磅佛朗机炮被扔进了海里。 看样子为了逃命,苍山铁的船长已经不顾一切了,连最后的抵抗利器都放弃了,只为了让船再轻一点,跑得更快一点。 高高的船尾上竖着一面大大的金凤旗,旗下站着两个锦衣女孩,不用说便是大姑颜如雪和她的小丫鬟小螺。 “这船队分明是纪叔的嘛!”小螺急得跌脚,小脸涨得通红,看着距离苍山铁约莫一里之外的那艘高大的盖伦船喃喃道,“怎么会有红毛的船?船头还画了个黑圈十字?真是古怪!” 颜如雪撇撇嘴道,“嗐!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啦,他不是我纪叔,他……他就是个混蛋!……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小螺听她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也不理她,低声嘀咕了一句,“都劝你别偷偷跑出来,这下好啦,被纪叔逮了个正着!” 小魔女在椛岛待得早就百无聊赖了,****遭受相思之苦的她被李国助他们费尽心思留在了椛岛,想方设法防止她偷偷溜去牛岛——这婚礼连日子还没定呢,新娘子自己要是跑去了男方家,他们那老脸可就挂不住了。 可前些天李国助同意了楚凡的方案后。整个椛岛立刻忙乱了起来;偌大个家业要搬走,打前站建房舍的人必不可少——横不能让六大家的大佬们跟楚凡一样,到济州岛住着帐篷建房舍吧? 这么大的事儿,想要瞒过古灵精怪的颜如雪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第三天她就套出真相了! 这下小魔女欢欣雀跃之后。一颗春心更是按捺不住了——叔伯们的谆谆教导她也是愿意听从,所以才耐着性子守在椛岛;可现在要在济州岛建新家,她过去那可就是名正言顺了,那可也是颜家的地盘了! 于是她缠上了还在养病的李国助,怎奈李国助他们一口就回绝了。当然说得非常巧妙,比如济州岛什么都还没建住哪儿?比如济州岛上现在还不安宁;甚至连哄小孩的招式都拿出来了,说什么有怪物猛兽,要先请道士收了才能过去云云。 缠了两三天没能如愿后,颜如雪气鼓鼓地回自己的院子闭门不出了——要说为了看住颜如雪,六大家也真是煞费苦心,她那小院里里外外住了三四十个丫鬟婆子。 小螺本以为,这么严密的看守下,颜如雪应该是彻底绝了去济州岛的心,可打死小螺都没想到。颜如雪居然藏了那么多蒙汗,而且连她这个心腹丫鬟都着了道儿——前天晚上小魔女偷偷在所有人的饭食里都下了药! 等到夜深以后,颜如雪才用冷水浇醒了她,告诉她自己准备偷一艘船去济州岛。 小螺心中暗暗叫苦,可又没法拂逆她,只得从了她;主仆二人换了一身夜行衣,就带了个小小的包袱便出了门,偷偷来到了椛岛的码头上,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了这艘苍山铁的底舱——颜如雪早打听清楚了,这艘船第二天要去往长崎送布料。 等到昨天一大早出了海。驶离椛岛约莫一个时辰后,颜如雪大摇大摆地上了甲板,把这船的掌船看了个目瞪口呆——他是林三娃的本家侄子,名叫林耀祖。 稍稍威逼了一下。林耀祖便放弃了抵抗,乖乖听从颜如雪的要求,转而向北——六大家的人,越往下对颜大姑越是顶礼膜拜,这就是六大家为了凝聚在一起,拼命抬高颜家地位的结果。 见此情形。小螺心中凉了一大截——林耀祖听命而行,而自家小姐又鬼精鬼精的向谁都想不到的北面绕道,李国助他们能找得到才怪了! 果然,苍山铁花了一天的时间绕到五岛北面的野崎岛时,六大家还真一艘船都没追上来! 野崎岛南边有个小海峡,苍山铁便是昨天天黑时从那儿转而向西的,可暮色苍茫中,谁都没注意到,一支船队悄悄地缀在了他们身后。 等到今早天亮,他们已经驶离野崎岛上百里时,这才赫然发现了身后这支拥有五艘船的船队,距离自己已经只有四五里远了! 林耀祖眼尖,一下便认出了其中那艘二号福船乃是陈衷纪的船,可他却和小螺一样,想不通为什么陈衷纪手下何时多了一艘全软帆的红毛盖伦船! 陈衷纪和六大家决裂这事儿整个椛岛都知道,林耀祖当然也清楚,大姑若是落在了陈衷纪手里会是什么情形,所以他当机立断顺着西北风往南方跑——他是跑老了海的,知道盖伦船逆风顺风都比自己的苍山铁要快,唯一双方差距不大的,便是侧风行船,再加上六大家为了搜寻颜如雪,肯定会在南面的五岛附近遍撒船只的,所以这就是成了苍山铁逃脱的唯一机会! “报!” 就在颜如雪主仆望着那艘盖伦船嘀嘀咕咕时,林耀祖跑上了船尾,单膝跪地报告道,“大姑,船上该扔的几乎都扔完了,下一步该如何行止?还请大姑示下!” 颜如雪扭头看了看甲板上正抬着沉甸甸松江布往船舷走的水手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突然扬声道,“等等!” 喊完以后,她也不管那些水手错愕的表情,仰头看了看吃满了风的主帆,歪着头低声嘀咕了一句,“坏蛋心眼儿那么多,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难道我就比他差了么?” 想着想着,她突然眼睛一亮,急切地问了林耀祖一句,“船上备材还没扔吧?”等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嘿嘿一乐,得意地指示道,“用备材固定,把主帆两边都挂上松江布……哼!我这加大号主帆肯定不他的翼帆差!” 林耀祖本就对大姑言听计从,她的这个主意显然又能加快逃命速度,当然立马就带着人开始紧急改造主帆。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两条古怪的软帆便加到了主帆两侧,船上所有人明显感觉船速上了一截。 就在大伙儿欢欣鼓舞的时候,“咔嚓”一声响,不堪重负的左侧腰舵断了! 苍山铁立刻调头转向了东南方,紧急调整了主帆方向后,船上众人绝望的发现,那艘盖伦船借着顺风的优势,把刚刚被拉开的距离又重新缩短了! 望着一点点拉近的盖伦船,小螺心中充满了绝望。 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怕火的船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嗖!” 一枚柚子大小的铁球几乎是擦着头皮掠过,楚凡下意识地蹲了蹲身子。 “嘭!” 还没等他站直,铁球狠狠砸在海里激起的滔天水柱便泼了他一身! 他都顾不上擦擦脸上的水珠,马上转向了一号弩炮——果然,瓢泼的水柱同样将弩炮浇了个通透! 楚凡心里一凉,这门弩炮至少今天之内别想开火了——弓弦最是娇气不过,稍稍受点潮都要影响弓力,现在被海水浇透了,那还能用吗? 不仅是弓弦,转盘上摆着的七八枚弩炮炮弹同样报废了——只能回牛岛后拆开晒干重装了。 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二宝蛋,楚凡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十八磅炮威力太大,若是运气不好挨上一两发,朝阳号就得完蛋,别说救人,恐怕自救都难! 想到这里,楚凡快步跑上了船尾望亭,对葛骠喊道,“调整航向!从两艘船中间穿过去!用尾部的两门炮揍他们!” 葛骠也看出不对了,对方的炮手显然经验老到,在七八百米这个距离上炮打得相当靠谱——除了浇湿一号弩炮的这一发外,还有好几发都打在了朝阳号的周围,甚至有一发还擦着船尾而过,挂碎了好几块船板。 在葛骠的一叠声命令下,朝阳号很快调整了航向,朝着苍山铁的尾部快速穿插过去。 这样一来,朝阳号就避开了盖伦船火力最强的侧舷——每一边可都有足足十二门18磅炮! 盖伦船的正前方也有18磅炮,不过只有两门,而且让楚凡极为诧异的是,朝阳号逐渐靠近苍山铁,已经进入盖伦船正前方六百多米的地方时,对方船首那两门炮居然毫无动静! “坏蛋!真的是你呀!” 苍山铁上,颜如雪欢呼雀跃地挥舞着手臂,呼喊声被海风扯得零零碎碎。 “雪儿你没事吧?”楚凡探身出去,两只手拢成喇叭状喊道。“安心看戏!看哥哥怎么收拾这帮混蛋!” 喊完以后,楚凡转身来到了船尾的三号、四号两门弩炮前,下令直接装燃烧弹。 两个炮组换好燃烧弹后,重新解算了射击参数。两支滋滋作响的弩箭朝着盖伦船前桅上最下面挂着的那面巨大的四角帆****而出。 毫无悬念的射中四角帆后,十来个火头飞溅而出,但让楚凡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溅到甲板上的火油烧得倒是旺,可很快便被倭国水手们给扑灭了;反而是那七八个溅到帆上的火头,懒洋洋的几乎烧不起来。被装在甲板上汲水机一一喷灭了! 楚凡稍一思索便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常年的海战让欧洲帆船对防火特别重视,所以这艘盖伦船上的帆肯定都进行过防火处理,虽然不知道涂过什么东西,但想要靠火油烧掉根本不可能。 朝阳号的航向是与盖伦船呈30度左右,所以发射完这一轮后,朝阳号已经斜穿而出,渐渐超过苍山铁了。 快速上好弦后,船尾两门弩炮又发射了一轮,这次同样是燃烧弹,效果也和上一轮差不多。对盖伦船基本没造成什么伤害。 第二轮弩炮打完后,朝阳号已经远远驶到了盖伦、苍山铁航线的左侧,距离也拉大到了千米左右,这时葛骠下令落了主帆,翼帆也收起了一半,减速准备第二次穿插。 就在转向的时候,楚凡眉头都快拧出水来了——西洋船果然不好对付,火力凶猛不说,连海战大杀器燃烧弹都没效果,怪不得真实历史上荷兰人仅仅八艘战列舰就敢直扑金厦一带。而郑芝龙要不是有几百艘小船,采用蚁多咬死象的战术,还真拿荷兰人的盖伦船没招! 可现在楚凡只有一艘船,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重创盖伦船呢? 时间在思索中飞速流逝。朝阳号已经调整好了航向,第二次穿插开始了。 为了避免自己暴露在盖伦船侧舷火力下,葛骠这次选择的穿插角度更大——差不多是以60度角穿过盖伦、苍山铁的航线。 也就是朝阳号才有底气完成这种高难度的战术动作,若是换成其他硬帆的中国船只想都别想——四、五节的龟速,能追上盖伦船就不错啦! 由于角度很大,所以这次穿插。还能战斗的二号弩炮也有发射机会,但是该用什么弹种就成了让楚凡头疼无比的事儿。 最终,当朝阳号再次逼近苍山铁的船尾时,楚凡下定了决心——用高爆弹,攻击对方的船帆! “嗵!嗵!” 弩炮还未发射,盖伦船船头的十八磅炮抢先响了起来——岛津久雄在朝阳号第一次穿插时之所以不让船头炮开炮,是因为这家伙怜香惜玉,生怕没打中朝阳号,反而把苍山铁给击沉了;但见识过朝阳号那无与伦比的速度之后,他终于清醒了一些,下令船头炮开炮了。 不过船头炮的炮手显然很不适应朝阳号的高速,两发炮弹都落在了朝阳号的船后,激起了冲天水柱。 “放!” 就在朝阳号即将冲到苍山铁船尾时,早就跑到二号弩炮炮位上的二宝蛋怒吼了一声,又粗又长的弩箭带着耀眼的火花直扑盖伦船前桅上的四角帆而去。 这一发弩炮二宝蛋拿捏得很好,他把引线长度稍稍延长了一些,果然,弩箭先是穿过了盖伦船前桅的第三面四角帆,然后又穿过了主桅的第三面帆,最后在后桅前轰然炸裂,无数的铁皮碎瓷立刻将后桅上的四角帆都打成了筛子! 由于是顺风,所以盖伦船吃风最强的,便是后桅;原本撑得满满的四角帆上陡然出现了若干细小的破洞,在风力的撕扯下很快便逐步扩大,最后整面四角帆全被撕成了碎布条,飘洒得满船都是。 二号弩炮发射后,船尾两门弩炮也开火了——几乎同时炸响的弩炮炮弹瞬间就把前桅上最下面两面四角帆撕得粉碎! 失去了前桅后桅五面四角帆的盖伦船,其船速明显降低了一大截。 还没等朝阳号上的水手们欢呼,盖伦船的船头炮又响了。 “嗵嗵!” “噗!~~啊!” 木板的碎裂声和人的惨叫声让楚凡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扭头一看,他脸都吓白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速度为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苍山铁中弹了! 柚子般大小的十八磅炮炮弹从船尾的侧面射入,穿过尾舱后又砸在甲板上,最后撕开了另一边的船舷后落入大海;所幸苍山铁的船帆没有受损,船速仍然可以保持。 但船上肯定伤亡惨重,楚凡刚才听到了好一阵惨呼嚎叫声,甚至都远远地看到了飞溅的鲜血——而当他把千里镜镜头移动到船尾时,看到颜如雪软倒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眼睛顿时就红了,现在他不能确认的是,颜如雪只是受伤呢还是…… 红着眼睛转过身来,楚凡厉声喝道,“再来一轮!朝船头轰!” 看到友船中弹,上弦手们同样满腔怒火,此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三两下便上好了弦,装好了高爆弹;四号弩炮的炮手测距计算好射击参数后,被怒火攻心的楚凡一把拉到了边上——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楚公子此刻仿佛一头横冲直撞的公牛般,他要亲自操刀射击了。 这时朝阳号与盖伦船之间的距离大约在650——700米左右,盖伦船看上去就只有茶壶大小,能不能正中目标实在不好说,楚凡深吸一口气后,狠狠抠动了扳机。 两支弩箭几乎同时离弦,朝着盖伦船那长长衍梁左侧的炮窗扑了过去。 然而两船距离毕竟太远,而炮窗又不像四角帆那样是面目标,所以两支弩箭都没能命中——三号弩炮的弩箭钉在了炮窗下方的船板上,炸出了一个桌面大小的口子;而楚凡亲手发射的那支弩箭则高出了炮窗上方的船舷,扎到了甲板上轰然炸裂,横飞的铁片碎瓷风一般扫过甲板,十几个躲闪不及的倭国水手纷纷捂着身上伤口鬼哭狼嚎起来。 盖伦船指挥台上,岛津久雄目瞪口呆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前甲板,又看了看支离破碎的后桅帆,他那曾被欲*火烧得丧失了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之前岛津久雄一意孤行,不仅仅是为了那朝思暮想的美人儿,更在于他对自己这艘盖伦船信心满满。 要知道。日本这么多家外样大名,唯有他们岛津家才拥有这一艘盖伦船——这是三年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从巴达维亚直航平户的路上,因为不熟悉海况。在鹿儿岛南面屋久岛和口永良部岛之间的海峡触礁搁浅;因着破口太大,光靠船上备材根本修不好,这才让岛津家有机可乘,最终花了一大笔银子,总算从荷兰人手中买到了这艘船。 这艘盖伦船让岛津家的海上实力骤然提升——超快的船速和强大的火力不仅在和四国岛的长宗我部家海上摩擦时大放异彩。就连一向咄咄逼人的幕府大安宅船,巡航时都不敢像从前那样逼到鹿儿岛的码头旁边,而只敢远远绕过了。 更不用说去年岛津家慑服琉球王时,正是这艘盖伦船的出现,才让琉球王的船队作鸟兽散,岛津家的船队才得以长驱直入琉球的码头! 正因为有了这些辉煌的战绩,所以岛津久雄在看到朝阳号出现时根本不以为然;然后朝阳号的两次穿插并撕碎了盖伦船的四角帆后,终于让这位好色的倭国纨绔明白了一个道理:速度为王! 正因为有了超越盖伦船2——3节的船速,朝阳号才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从什么角度切入就从什么角度切入。想同盖伦船保持多远的距离就保持多远的距离! 这让空有30门强力火炮——两侧各12门、船头2门、船尾4门——的岛津久雄无比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再加上朝阳号那稀奇古怪却威力巨大的武器,岛津家的九少爷终于怕了——燃烧弹也还罢了,高爆弹打船帆这一招他着实吃不消。 没了船帆就意味着没了机动力,这是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海军最忌讳的事。 随着扶在栏杆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发出咔吧咔吧的指节爆裂声,岛津久雄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越来越响亮——她再美丽也是枉然!她不属于你!你得不到她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女人,不如毁掉吧! 突然,他像疯了一般大声吼了出来: “左转向!……炮手准备!……杀给给!……撕碎他们!” 就在岛津久雄失态的时候,战场西边十里之外的海面上。陈衷纪已经完成了转向——由向南转到了向东——四艘船排成了一个宽达三四里的横阵,朝战场缓缓驶来。 陈衷纪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他相信经过小半个时辰的交战,那艘插着翅膀的楚家船只即便没沉,只怕也是伤痕累累了;而以他对岛津久雄的了解。这个色鬼多半不会乘胜追击,而是先急着把颜如雪抓上船;所以拦截这艘楚家船只的任务便落到了自己这支小船队头上——之所以排成这么疏散的队形,就是为了在和那艘楚家船只擦肩而过时,最大限度发挥自家船队的侧舷火力! 陈衷纪小船队的火力其实相当可观:他的二号福船前后各1门、两侧各4门,共计有10门6磅佛郎机炮;而两艘海沧船也是超标准配备,每艘侧舷都有3门6磅炮;而岛津家的那艘安宅船。侧舷更是有4门炮之多。 陈衷纪相信,楚家船只别说受了伤,就是完好无损想要从自己任意两艘船中穿过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东面传来的十八磅炮的隆隆炮声也让陈衷纪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在炮声停歇之后,他甚至觉得那艘可怜的楚家船只只怕已经被击沉了! 而当他终于赶到盖伦船3里之外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既惊又怒! 惊的是确实是有船受伤了,不过伤的可不是楚家那艘船,而是岛津久雄的盖伦船——盖伦船此刻船头又挨了几弩炮,就连那根长长的衍梁都摇摇欲坠了! 怒的是,楚家那艘船似乎还不肯干休,隔着1里多地远远游弋着,似乎还在找机会攻击盖伦船——这情形就像一只矫健的猎豹,面对体型庞大笨重但皮糙肉厚的河马,转着圈伺机咬对方一口! 惊怒之后,陈衷纪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要是就这么袖手旁观的话,盖伦船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毕竟是打过无数次海战的老手,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应对的方法,而这方法之毒辣,让朝阳号一下顾此失彼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童言无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牛岛,楚宅。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几乎已经摆满了,闲茶和小螺两人还在不停地往桌上端菜。 楚凡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主位上,看似混不在意,实则支着耳朵听张氏和颜如雪的谈话。 朝阳号是天刚蒙蒙亮时回到牛岛的,还在船上时,楚凡就在犹豫,到底是该把颜如玉先藏在女工营地呢还是带回家?犹豫许久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带回家——牛岛毕竟就巴掌大小,谁是谁清清楚楚,根本藏不住人;若是日后被张氏自己发现了,这就相当无趣了。 算上前世,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忐忑在所难免,想来想去,最终他还是决定隐瞒已经定亲的实情,只介绍颜如雪是遭了海难的六大家的家眷——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张氏如何疼爱楚凡,私定终身这种事怎么都会让张氏心里结下个大疙瘩,日后婆媳之间还怎么相处? 他忐忑不安还好,颜如雪自打上了岸那才真是战战兢兢、坐立不安,小魔女再怎么刁蛮任性,还是知道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之一,便是如何伺奉公婆;现在马上就要见未来的婆婆,让她心里怎能不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掩饰,哪能逃过张氏的眼睛——颜如雪才刚进门,老太太便从他们二人的目光中、举止上推断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暗叹自己儿子真真好眼力,居然挑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外,老太太心中还一个劲儿叫苦——当初刘仲文他娘受楚凡之托说媒,早把颜如雪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张氏,因着张氏来了牛岛,一直找不到阴阳先生,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等到前些天宋献策来了以后,张氏这才找了个机会让矮道人配了配两人的八字,得到“天作之合”的结论后,老太太昨天欢天喜地的让闲茶给刘家太太写了封同意这门婚事的信。 谁曾想昨晚刚把信鸽放飞。今天楚凡居然就领了个漂亮丫头回来,而且看样子两人早就好上了——刘家太太当初并没有说出颜如雪的名字,所以张氏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就是她同意的那个,这可怎么办? 不过老太太毕竟心思清明。她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既然楚凡心里的姑娘是眼前这位,依着他得了;至于刘家太太那边,抽空再发一封信推掉就完了。 想清楚以后,老太太吩咐闲茶撤掉简陋的早餐。重新生火,扎扎实实做了一大桌子菜,亲热地拉着颜如雪的手聊起了家常。 从进门开始,颜如雪便因为忐忑收敛起刁蛮的小姐习性,温顺的像只乖巧的小猫咪,一五一十的回答起张氏的问题来。 等到菜上齐后,张氏和颜如雪两人已是珠泪涟涟——却是正好聊到颜如雪年幼丧母。 “可怜的娃,小小年纪便没了亲娘,现如今亲爹也故去了,剩你孤零零一个人。造孽呀!”说到忘情处,张氏一把将颜如雪揽入怀中,摸着她的脑袋感叹道。 颜如雪本就是个单纯的人,这下被勾起了伤心事,伏在张氏怀里哭得更是梨花带雨。 她们两人哭成这样,一旁的闲茶、小螺二人自然也是陪着落泪,只剩个楚凡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好生尴尬。 摸了摸鼻子,楚凡招呼站着的二位丫鬟道,“坐!都坐下!站着干嘛?”继而特意对小螺道。“咱们家没那么些规矩,平常都是一块吃饭的。” 小螺看了看只顾着哭的自家小姐,又看到闲茶已经坐了下来,这才告了罪怯生生坐下。刚坐下就吓得蹦了起来。 “哇!好多好吃的!” 却是妞妞风一般的冲了进来,进来就喊了一嗓子——小丫头今天不用上课,睡到现在才爬起来。 冲到桌边她才发现家里来了陌生人,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颜如雪愣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句,“姐姐你是天上下来的吗?怎么这么漂亮呀?” 张氏先是作势虚打她道,“去去!先去洗脸刷牙!……一点规矩都没有!” 完了才转向颜如雪道。“这是俺家的小魔王妞妞,今年七岁了……被她哥惯得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让你见笑了。”说完还狠狠剜了楚凡一眼。 颜如雪回想到楚凡宠溺自己的情形,不禁哑然失笑,看向楚凡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调皮。 楚凡笑了,也不争辩,端起面前的鱼汤刚喝了一口,就被妞妞的一句话呛得喷到了地上——刚跑出门的妞妞又探出身子来了句,“啊!俺知道啦,你是哥哥娶回来的嫂嫂!” 这下屋里众人的表情可就精彩了——小螺吓得脸色煞白,张皇地看向了颜如雪;闲茶虽说是早就知晓了,可听到妞妞一嗓子喊了出来,脸色还是一滞;颜如雪猝不及防,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深深低下头,额头都快触到桌面了。 张氏也被吓得脸色煞白,看了一眼羞不可抑的颜如雪后,大声喝骂着起身追妞妞而去,“你个死妮子!一天胡说八道什么!……你站住!看俺不撕烂你那张嘴……” 她追了出去,闲茶和小螺二人自然也跟了出去——眼瞅着这么尴尬,哪还能在这儿忤着呢? “你没事儿吧?我妹子就这么淘……你别多心!”等到人都走光了,楚凡这才凑到臻首低垂的颜如雪面前低声道。 “你妹子……”颜如雪说着说着缓缓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笑意,“……太可爱啦!” 见她没往心里去,楚凡这才暗出了一口长气,端起那碗鱼汤又喝了一口,却被颜如雪接下来这句话再次呛了一地。 “怎么样,今天我够淑女吧!” …… 一天的时光在一家人格外地和睦融洽中飞速流逝,到了晚上临睡熄灯前,楚凡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看见闲茶在收拾她的被褥,他不禁有些奇怪,“好端端地你收拾被褥干嘛?” 闲茶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你把人都领回来了,我还能住你屋里吗?……你也不想想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楚凡一想也是,挠了挠头追问了一句,“那你今晚住哪儿?” 闲茶抱着被褥边走边说,“我去和小螺睡……明早再来伺候你梳头……” 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楚凡不由得苦笑了。 这齐人之福,还真不是那么好享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水师旗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杨地蛟站在金凤号船头,望着从牛岛码头陆续驶出的第一舰队的船只,心中颇为感慨。 他是五天前赶到牛岛的,只带了第二舰队的金凤号和那两艘改装后的船——来得这么急,自然是为了颜如雪,六大家的实在是不放心颜家这根独苗。 得知大姑已经顺利抵达,而且平安进了楚家的门后,他也就放了心,而这三艘船便成了六大家第一批归建的船只。 而在前天,易宝率领的侦察小队也回归了,带来了朝鲜西海岸海盗以及部分朝鲜水师的详细情报——这主要得益于毕老栓他们,光活的舌头都抓了三个回来,其中一个还是朝鲜水师的察访。 楚凡拿到的报告上写的很清楚:朝鲜西海岸规模较大、也就是船只在三艘以上的海盗有五家,其中最大的是崔大胡子,拥有海沧以上的船只5艘,小船十余艘;其次便是复辽军的老对头章鱼海盗高顺成了,他的中型以上船只有4艘,小船八艘,若是算上他那位把兄弟刘洪的三艘大船的话,实力还在崔大胡子之上! 其余三家海盗大船就不多了,总共也就5艘,至于小船,侦察小队没有搞得太清楚,毕竟小船的威胁要小得多。 至于朝鲜水师,主要集中在济物浦(螃蟹注:即仁川)和全罗南道的木浦港两地,大小战船共有70艘以上,其中威力最大的便是6艘大型龟船,而中型以上船只也有二十多艘。 情报搞清楚了,楚凡连夜开会布置了剿匪行动,作为第二舰队的司令,杨地蛟当然参加了会议,并领受了接替第一舰队守卫牛岛及济州岛西部的任务。 当时开会时。杨地蛟便认为楚凡和葛骠太过谨慎,制定的剿匪计划中,是把实力最弱的位于竹窟岛附近的那股海盗当作了第一目标。然后才顺着西海岸而上,逐个清理崔大胡子等人——他可是听说了第一舰队的新旗舰朝阳号速度快得不得了。连金凤号这样的盖伦船都甘拜下风;再加上威力巨大的弩炮,海盗简直就不算个事,挑最小的打个什么劲儿?要打就先干翻崔大胡子,其他海盗搞不好直接就降了。 现在他看着眼前鱼贯而过的晨曦、曙光、黎明、海雾以及最后压轴出场的朝阳号,他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船速快不说,加装了三角帆的五艘船在操作上也比传统的硬帆船灵活了许多。 而五艘船上那黑黢黢的牛皮炮塔更让杨地蛟眼前一亮。 这正是朝阳号处女航之战后最新改进的项目:为了防止炮战中激起的水花弄湿弩炮及炮弹,每门弩炮的圆台上都用牛皮帐篷遮了起来,仅在弩炮的正前方开一道口子。方便人员出入以及在战时拉开发射弩炮。 为了防水,牛皮帐篷上还厚厚地刷了一层桐油,而帐篷的底部更是用铁钉严严实实扎紧了,别说海里溅上来的水花,就算是瓢泼大雨,炮塔里面都能保持足够的干燥。 这样的武备去对付海盗,杨地蛟觉得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他估计就算对上朝鲜水师,第一舰队不仅不会落下风,搞不好还能从对方身上咬块肉下来! 若是三支舰队都经过了这样的改装……杨地蛟都有些不敢想了。这东海海面上,还有谁敢在复辽军水师面前撒野? “呜~~嘟~~” 朝阳号上低沉的海螺声将杨地蛟从遐想中拉了回来,很快他看到了朝阳号那高高的主桅杆顶部升起了一溜五颜六色的小旗子。 旗语! 杨地蛟马上反应过来了。这便是侦察小队回来之前,楚凡专门为葛骠和他讲解的旗语。 这个时代船与船之间的通讯实在是个大问题,一般都是通过交通小艇传递消息;即便有些规模较大的船队,比如六大家中的李国助和杨天生两家,虽然也有通过摇旗传递消息,却因为没有规范只能传递极为简单的意思,甚至还因为会错意闹出过不少笑话。 而楚凡这次发明的这套旗语,让杨地蛟再次领略了这位新姑爷异想天开的本事:他将黑、白、红、蓝四色小旗按照不同顺序编成了两百多组,每组对应一个特定的词语。通过组合便能表达相对复杂的命令。 比如,全黑旗的意义是“跟随我”;而全蓝旗和全红旗则分别对应的是“命令开始下达”和“命令下达完毕。各舰执行”;而“黑—白—红—蓝”旗的意义是“命令收到,马上执行”。 当然。更复杂的组合就得靠编码本来解读了,看着朝阳号上高高飘扬的四面蓝色小旗,杨地蛟赶紧叫手下拿来了发给他的那本编码本,对照着看朝阳号下达的命令了。 只见随着全蓝旗的滑下,新的三组四面总共十二面旗缓缓升起——主桅之上有一截三米长的铁杆专门用于发布旗语,每面小旗宽20厘米,长1米,呈三角形,哪怕距离数里之外都能用千里镜看得清清楚楚。 新的三组旗里第一组是“黑黑黑白”——黑白色是数字旗,而这一组旗代表的便是“四号”;第二组和第三组分别是“红白白蓝”和“黑红红蓝”,意思分别是“领头”和“出发”,如此一来,杨地蛟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是“四号舰先行出发”。 但他不知道第一舰队的四号舰是哪一艘,四下里一张望,只见晨曦号的主桅上缓缓升起了“黑白红蓝”旗,他一下明白了,易宝的船是四号舰。 随着认旗完毕,晨曦号也重新升起了主帆和翼帆,朝着北方缓缓离开。 紧接着,朝阳号上有升起新的三组旗,这次的意思是“各舰—一型纵队—跟随”;最后一组旗则是全红旗了。 杨地蛟看懂了旗语,却不懂这个一型纵队是什么,直到最后出发的海雾号也扬帆出发时,他才搞明白,这个所谓一型纵队就是指五艘船首尾相连,间距百米左右,呈单纵队队型前进。 杨地蛟专门看了看代表队型的那些旗语,发现仅有“一型纵队”和“一型横队”以及“楔形队”三种,其间还有不少旗语是空着的,看样子等着填充,他不由得想起了楚凡那天讲解时说的话,意思是他是个海战的菜鸟,根本不懂阵型,所以水师到底该有哪些队型,什么时候采用什么样的队型,还需要三个舰队的摸索和实践才能定。 放下编码本,杨地蛟越发被楚凡折服了——这个世界不懂装懂、自以为是的人他见过听过不少,能像楚凡这样老老实实说不懂的,实在太少太少!(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赵氏兄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就在楚凡落荒而逃的时候,济州岛上柳家大宅的旁边,赵家父子三人刚刚出门,正在各自认蹬上马,而小珠母女俩则倚门而望——父子三人这是要回归各自的队伍呢。 “孩儿他娘,”赵松节拉着缰绳望着自家老婆道,“趁着完马课这几天牲口值钱,赶紧把咱家的大牲口都卖了……东面牛岛对过那什么四号定居点,我已经求朱都监帮咱们要了块宅基地,就等你卖了牲口好去盖房子呢!……咱家以后都是吃俸禄了,哪还有精力照料这些牲口……赶紧办,听到没?”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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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时候很奇怪,刚刚陷入绝境时怕死。哪怕有一丝存活的机会都会拼命抓住,挣扎着想要逃出生天;等到了所有努力都宣告失败,摔成肉饼已经成为必然时,楚凡反而沉下心来了。安安静静坐在藤筐底部,环抱着这个世界中自己最亲密的人之二,漠然等着死神的降临。 对于死亡,楚凡此刻已经不再害怕了——反正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上一次的死亡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那这一次的死亡,会不会又把他送回原来那个世界呢? 想到这里,楚凡嘴角微微抽了抽,肌肉虬结的胳膊下意识更用力抱紧了怀着的女孩儿——最好,把她们俩也一同送回去,这样楚凡就能带她们吃着爆米花看电影、嚼着口香糖坐云霄飞车、喝着啤酒撸烤串儿…… 箫声! 漫天的风雨声隐约传来了呜咽的箫声! 楚凡甩甩头,是自己幻听?还是因为人死时真有童子吹着箫来接引? 为什么会有箫声呢? —————————————————————————————————————————————————————————— “二公子!大事不好啦!” 豆豆几乎是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四号定居点的大棚中。 从牛岛西边沙滩到四号基地的海边这三、四千米的路程,他们真可谓是在鬼门关里打了几个转。 海浪太大,出海不久舢板就被掀翻了,幸而船上那位水手水性极佳。生生又把已经舢板翻了过来,而豆豆他们,因为把自己绑得够结实,除了呛了几口海水外,居然没一个人掉落海中。 就这翻翻滚滚两三次,舢板居然就真漂到了对岸,而另外两条舢板,在狂风暴雨中早就看不到身影;豆豆想起了临出发前闲茶的话,顾不得等候两位丫鬟,急赤白脸地就往四号定居点的工地赶。 雨里泥里挣扎了两里地后。豆豆他们终于看到了四号定居点的大工棚。 而让豆豆大喜过望的是,他要找的人居然像约好了一般,就在工棚里等着他呢! “你说什么?刚才飘过去的那什么……气球,就是小蔫儿他们坐的?”听完豆豆的介绍。刘仲文一下跳了起来。 “是呀!二公子!”滚得跟泥猴似的豆豆带着哭腔喊道,“风大雨大,船出不了海,陈总管他们在营寨里干着急……俺和闲茶姐姐、小螺姐姐拼了命赶过来,就为了请二公子带人往西边去搜寻公子的下落。” 刘仲文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心头急速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事儿。 稍一思忖后。他把三大队集合了起来,下达了几个命令。 所有登州来的战士被他分成了十个组,沿着海岸徒步搜索接应闲茶和小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搜索到以后送回柳家大宅来。 所有的战马都集中起来,由他带领宋人后裔们牵回柳家大宅——一大队和二大队都经过了骑术训练,临时组建一支骑兵队问题不大。 安排好之后,刘仲文翻身上了火龙驹,带着三十多名宋人后裔和豆豆他们赶着战马往柳家大宅而来。 回到柳家大宅,刘仲文立刻击鼓聚将,把宋献策、赵海、沈腾他们召集到一起后,刘仲文让豆豆将楚凡“被吹走”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众人听得是既震惊又担忧,纷纷嚷着立刻出兵,哪怕把汉拿山翻一遍也要把楚凡找出来。 刘仲文此刻反而静下心来了,井井有条地安排起搜救行动来。 赵海的侦察大队率先出发,为了让他们更加有的放矢,刘仲文还给他们配了十来个熟知附近地形的宋人后裔。 第二梯队便是以宋人后裔为核心,加上第一第二大队中骑术比较好的人组成骑兵队,总共有350人左右,由刘仲文亲自带领,跟在侦察大队后面接应。 最后就是步兵了,除了留守柳家大宅的100人之外,其余的人全部归沈腾指挥,收拾停当后向西而来——刘仲文考虑的是,楚凡要是被当地大户擒获还好办,要是被马匪抓住了,搞不好还有一场恶仗要打,那当然是准备得越充分越好。 为了加强搜寻的力度,刘仲文还写了封信给旌义县的朱良臣,让他带着团练营北上,与自己在汉拿山东麓的加时里汇合——把团练营调出来,倒不是指望他们怎么能打,而是想通过营中的朝鲜人,对汉拿山各股马匪有个详细的了解。 命令下达后,众将应声而起,这就准备各自回营,就在此时,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的宋献策笑吟吟地走了回来,说了一番让众人将信将疑的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营救(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里,几乎算是安座川的源头了。 再往西北一点,便是巍峨的拒文岳,一条小溪,从拒文岳蜿蜒而来,在这里形成了一道高达数十丈的瀑布,即便是深秋时节,小溪也未断流,飞珠泻玉直落潭底;飞瀑两岸,苍松如盖、绿柏长青;而从这个深碧色的水潭出去后,便是人们所熟知的安座川了。 瀑布右侧高耸的山崖上,一个小巧精致的亭子赫然在目——六角飞檐长长地挑了出去,四根红漆立柱的顶端,雕着镂空的万字蝠纹,而万字蝠纹围绕着的四副主雕,却不是常见的岁寒四君子什么的,而是佛门故事,“灵山讲经”、“玄奘取经”、“一苇渡江”、“慧可断臂”。 亭中陈设极为简朴,一石案一蒲团而已;石案上铜鼎一方,插着的檀香袅袅娜娜,无声升腾;铜鼎之前,一具焦尾凤琴静静躺着。 一双白玉般的素手正慢抹轻捻,凤琴随着素手的拨动,正发出抑扬顿挫的乐声;可惜空山寂寂、知音难觅,没人能听出这首古曲《蒹葭》。 随着“仙翁、仙翁”的琴声,素手的主人轻启朱唇,清丽的歌声如飞瀑般流泻而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曲既罢,抚琴之人双手轻按,山涧之中又恢复了安静;她缓缓抬起眼眸,一双星眸若有所思地盯着飞瀑,飞珠泻玉的水滴反射在她那双大眼睛中,更添沉静之美。 她叫高凤姬,今年19岁了,可因为心性恬淡。那张有着小巧瑤鼻和薄唇贝齿的瓜子脸看上去似乎还在二八年华;而长长的睫毛更让她那本就纯净无邪的大眼睛更增添了几许如梦似幻的感觉。 和济州岛随处可见的女孩不一样,高凤姬身上却没穿则高利和七玛,而是如同明朝妇女一样。穿着一袭淡绿色云锦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镶着白狐毛的天青色大氅。 凝视了一会儿瀑布后。高凤姬缓缓站起身来;掀起大氅时,隐约可以看到她看似年幼的脸庞下,那具发育得极为充分的*——饱满的胸脯撑得云锦襦衫高高耸起,而莲步轻移时通过长裙的摆动可以推测出她拥有一双修长的大腿。 就在高凤姬刚刚走到小亭边上时,大风不期而至,将她那满头的浓密青丝吹得四处飞舞;拢了拢秀发,她淡淡地瞟了一眼东面天空,低声嘟哝了一句。“要变天了。”这次却不像刚才那样说的是汉话,而是带着耽罗口音的朝鲜话了。 风势越来越大,而东边的浓云正呈席卷之势飞速掠来,高凤姬却不为所动,静静地伫立在小亭边缘,看着脚下碧水潭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天色便黯淡了下来,同时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滂沱大雨;风雨声瞬间便淹没了一切,刚才还山明水秀的安座川峡谷一下子变了张脸。 就在高凤姬静静欣赏雨景的时候。山下峡谷中隐约飘来了一阵人喊马嘶声,她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蹙眉,用那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吩咐身后的小丫鬟道。“玉如,把我的箫拿来……当此豪雨,品萧最宜。” 高凤姬没听错,确实有人马在距离飞瀑里许远的峡谷中躁动。 那是一座小山寨,建在安座川旁一个隐秘的山谷里;山寨虽小,可其正中央的大厅却极为轩敞,门楣上大大的一行字,那便是韩文的聚义堂。 此刻,一位长着扁平脸和细眯缝眼。浓密的络腮胡子都长到眼睛下方的中年汉子,正不顾滂沱大雨。探出大半个身子朝天上张望着;而山寨中其他房子的房檐下,也有不少精壮汉子和他一样。一边朝天上张望一边惊诧地大呼小叫着,就连马厩中的马儿,似乎都感染这样的情绪,不停的嘶叫着。 细眯缝眼名叫朴安基,乃是这汉拿山中众多马匪头子之一。 济州岛是长期流放犯人之地,而汉拿山方圆两百余里,自然而然便成了罪犯、流人的栖身之地,当然,更多的还是那些无法忍受苛政与大户盘剥的逃户。 同流窜进山落草为寇的罪犯、流人们不同,逃户们进山之后,大多还是以种田放牧为生,只是同处一山,不依附于大大小小的马匪如何能活得下来,是以这汉拿山中便形成了一种以马匪为核心,逃户受其庇护的独特江湖。 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汉拿山中大大小小三十多股马匪近些年分成了两大阵营对峙——山西麓匪号大疤脸的裴兴庆,实力最强,坐拥百余精骑,控制着数百户逃民,可因为这厮常常不守规矩,使得汉拿山中群匪侧目,除了七八股马匪依附于他形成了“******”外,其他马匪头子纷纷投向了处事更公平、出身更高贵的许知远,也就是这座小山寨的主人,形成了针锋相对的“******”。 许知远虽然手下只有三十来号兄弟,但在与“******”的对峙中,常常奋勇当先,多次力挫大疤脸,渐渐地便成为了“******”的大柜。 朴安基便是“******”的群匪之一,实力也弱——他手下不过十一个兄弟,依附于他的逃民更是只有区区三户而已。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许知远的山寨中呢? 那是因为这些天“******”和“******”正在为汉拿山南麓水岳溪谷一带的百余户逃民而大打出手——许知远召集了二十多股马匪与大疤脸干仗,他的营寨便只能请朴安基暂时守护了。 对于这个活儿,朴安基是相当满意的,既不用冲锋陷阵,还能分战利品——许知远可是答应过他,打赢后至少要分五户逃民给他。 所以进驻这个营寨后,朴安基每天做得最多的,便是窝在这聚义堂中呼呼大睡,直到今天他被手下兄弟的惊呼声给吵醒。 手下进来告诉他,说天上飘来个怪物时,朴安基还将信将疑,等他光着脚冲到雨中抬头看时,才发现还真有个古里古怪的东西在天上飘,看样子就要落在安座川上游的某处了,这让朴安基不由得好奇心爆棚。 “孩儿们,穿上蓑衣,上马!……咱们去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星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住手!” 一声娇叱从山道那头传来,朴安基愕然停手,扭头一看,只见高凤姬在俩小丫鬟的伞下,娉娉婷婷顺着山道缓步而下。 他还在发愣,手下那帮马匪们却早已滚鞍下马,单膝跪地齐声呼道,“参见星主!” 防盗版章节: 《战辽东》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请支持订阅正版:进入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战辽东》或者书号3365309,就能找到本书了:) 对您来说,订阅正版只意味着每个月区区几块钱的支出,但对螃蟹而言,这就事关能否全身心码字!您也希望螃蟹每天三更甚至四更、以便让您看得更爽更过瘾不是?所以,请您破费几块钱订阅一下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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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人心士气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致于太阳升起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竭力劝说那些一心逃亡的受伤马匪——之前非常管用的财货和美女的诱惑,现在似乎一点儿作用都不起了! 好容易说动了三个只受了点轻伤的马匪,也只同意跟着他摸过来看看——只是看看而已,朴安基心里清楚得很,只要石梯上再次出现那身穿鱼鳞甲、挥舞着亮晃晃龙泉剑的身影,他们肯定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 所以他只得亲自领头,小心翼翼地再次踏上这条诡异的山道。 可当他蹑手蹑脚摸到转角后面的时候,一片乱哄哄的哭泣声却让他不禁大喜过望:那家伙难不成真被射死了? 腾腾腾几步转过山崖,眼睛往石梯顶端一扫,他那双眯缝眼一下睁圆了,只见那位清丽脱俗、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星主,此刻泪痕满面站直了身子,冷冷盯着他,可手中拎着的十字弩,却连弦都没上! 扫了一眼高星主那饱满的****后,朴安基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家伙已经在几个时辰前的偷袭丧命的话,自己真应该再坚持一下;在他眼中,进入高家宅院为所欲为的唯一障碍,便是这个年轻的明人。其他所有人,都只是战利品而已。 脑海中满是美人儿在自己身下宛转承合的景象,耳边却响起了兄弟们惊喜地呼喊声。“那家伙死了?那家伙死啦!” 高亢的喊声惊动了留在亭子里的马匪,那些但凡还能动弹的家伙纷纷涌了上来。 朴安基此刻却冷静了下来。制止了狂暴的马匪们一拥而上的冲动,一边缓步向前,一边拼命收敛着脸上的淫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高凤姬说道,“星主,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们只要财货,绝不伤人,你只管放心便是……绝不伤人!我保证!” 而此时突然从高凤姬身后冒出来的那位漂亮地不像话的少女。就让朴安基的步伐更加缓慢了,只见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努力堆出笑容,还伸出了食指,朝朴安基不停的勾着。 这是什么意思? 朴安基还在错愕,他身后的马匪却早按捺不住,一下把他挤到了山壁上,怪叫着冲了上去。 就在第一个马匪急不可待攀上石梯,朝那少女的裙裾伸出手的时候,雪亮的剑光一闪。那马匪的头颅早已是冲天而起,身子往后一仰,重重跌落了下来。 满是鲜血的宝剑收回去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矗立在了石梯顶端! “妈呀!” “谁他妈说他死啦?” “快逃吧!” …… 浓郁得中人欲呕的血腥味儿中,怪叫声一瞬间变成了惊呼声,马匪们连滚带爬地退下,再次把朴安基挤到了山壁上。 朴安基心中也是一凛——难道真是诱敌之计? 可朴安基很快看出了端倪,石梯上的身影是在勉力支撑!刚才那暴起一击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现在若不是靠那柄颤巍巍的宝剑支撑,他连站都站不住! 朴安基再不犹豫,抬起手中弩便扣动了扳机,黑色的弩箭如一条毒蛇般朝那身影飞扑了过去,而对方只是稍稍晃动了一下。便被毒蛇狠狠咬在了肩头! 这下那身影再也坚持不住,晃了一晃。便在众多女人的尖叫声中,从石梯顶端颓然坠落。重重摔在了石梯下那具无头尸体上! 扔掉手中的弩,朴安基“呛啷”一声抽出了腰间长刀,狞笑着朝石梯脚下缓步而去。 石梯顶端传来的尖叫和哭喊声他已是充耳不闻,而不时投掷过来的大小石块被他轻轻一撩便撩了开去——积蓄了一天一夜的怒火终于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泄,他现在完全沉浸在了复仇的巨大快感中,所有的憋屈、不甘、烦躁、欲求不满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看就要走到那身鱼鳞甲面前,突然他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两个人。 讶异地抬眼一看,却是高凤姬高星主和那位美貌少女! 高凤姬白皙的脸上,两道清泪无声而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正无力的挥舞着。 而她旁边的那位美貌少女同样泪流满面,哭喊着挥动手中短匕,狠狠朝朴安基刺了过来。 朴安基不以为意地轻挥长刀,一下便荡开了毫无章法的短匕,他也不再装了,污言秽语不停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哟哟……两位美女不用着急嘛,等哥哥上来嘛,这下面这般污秽……唉!要来也一个一个来嘛,一下子来两个,教哥哥好生为难,该疼哪一个好呢?……别急别急,每个都有份,到时候可别抢哦……哎呀,星主,你干嘛使这么大劲儿?可是要哥哥先疼你?好说好说……” 他嘴里胡言乱语,手中可没停,老猫戏鼠般不停撩开短匕和柴刀;那少女听不懂也还罢了,高凤姬却是听得明明白白,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手中的柴刀挥舞得越发用力了。 纠缠中,那少女力弱,一个不慎便被朴安基将手中短匕挑飞了,惊叫声中,朴安基淫笑着伸手朝少女胸前抓去! 高凤姬大骇,用尽全力挥刀朝他那魔爪砍去,朴安基正等她这一下呢,缩回手来,长刀顺势下斩,高凤姬的柴刀再拿捏不住,脱手而飞! 两个少女此刻均是手无寸铁,相携朝石梯退去,两双大眼中满是惊骇,仿若两只瑟瑟发抖的小绵羊。 她们这样更是刺激了欲*火蒸腾的朴安基,后者吞咽着口水,一步步逼近。 忽地,他感觉腹下传来一股冰凉的刺痛,疼得他手中长刀倏然落地,身子也躬了下来。 低头时,正对上地上少年那冰寒的双眸,后者手臂一长,朴安基疼得一下歪倒在地,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的是山下隆隆的马蹄声和尖利的惨叫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输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最后这一刺,楚凡用尽了全力,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在飞速地流逝。 仰面朝天躺下后,刺眼的阳光穿过树林的缝隙照在他脸上,五彩斑斓,渐渐地,那些五彩斑斓的光晕越来越大,充满了整个视野。 我这是要死了吗? 耳边传来的女子的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可楚凡还是能分辨出其中哪一个是颜如雪的;而另一个,嗯对,就是那位温婉如水的星主的。 她居然会不顾一切跳下石梯,让楚凡颇为诧异——她是为了自己呢?还是绝望之中的孤注一掷呢?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更远更飘渺的,是马蹄声和火铳声,夹杂着尖利的箭矢破空声以及惨叫哀嚎声。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是不真实的,时而响亮、时而飘忽;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粗闻人声鼎沸、细听尖利如鬼,最终幻化成一阵嗡嗡的奏鸣。 是的!我是要死了! 要不然怎么会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感觉了呢?怎么会闭着眼都能看到各种旋转变化的光圈呢?怎么会有种漫步云端轻飘飘的感觉呢? 楚凡心中突然感觉一种解脱,为了保护自己深爱的人,死也值了! 至于后面来的是什么人,会做些什么,他已经不再想了,他很累,累得只想睡觉! 渐渐地,他的神思越来越恍惚,身子感觉越来越轻,大大小小的光圈慢慢变化成了一个环状的隧道;而他正顺着这个隧道缓缓前行,不不,不是在走,而是在飘! 很奇怪的是,他现在感觉无比的平静,虽然仍旧挂念着他的小雪、他的妞妞、他的娘亲乃至他的东印度公司、他的复辽军、他的兄弟们,可他怎么都没有一丝担忧的感觉,似乎天地之大,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那古井不波的心海里荡起一丝涟漪。 突然。肩上的剧痛传来,把他从那光圈组成的隧道中猛地拉了回来! 所有的一切似乎也都回来了——“咔嚓”的木杆折断声清晰可闻,箭头的搅动让楚凡感觉整条胳膊正离自己而去;小臂上的感觉也渐渐回来了,火烧火燎的肿胀感让楚凡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比大腿还要粗了。 接踵而来的是一片嘈杂。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女人的哭喊声,他能分辨出那是他的雪儿在叫他的名字;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抽泣声,虽很细微,却声声入耳,会是谁呢? 除了哭泣声。各种杂音也越来越响亮——脚步声、喊叫声、喘息声…… “来!先把他放进网兜里!……慢慢往上拉……注意!别歪啦!” 这个声音好熟悉,那是楚凡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黑牛,楚凡下意识长出了一口气,他那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他得救了! 他拼了命守护的雪儿和妞妞,得救了!还有那位救了自己一次的飘飘若仙的星主,得救了!还有,帮自己穿戴鱼鳞甲的双胞胎姐妹金如玉如、为自己烧晚饭的黄婶儿、巴巴抱来一捆捆弩箭的李小丫…… 满心欢喜中,楚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离开了地面,升了起来。 “公子~~!” 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呼喊道,楚凡听出了这是豆豆。他不禁想笑,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对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既像对长兄,又像对父亲。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楚凡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在移动中,甚至光影的变化都有如亲见;光线猛地黯淡了下来,他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柔软。 立刻那种很累很疲倦的感觉再次袭来,以致于楚凡都没再注意周遭的人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他很想翻个身,舒舒服服睡一觉。却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点儿都使唤不动,连动一下小指头都做不到。 朦胧中他被盖上了被子,但一点都驱不走他身上彻骨的寒冷,冰凉的感觉似乎让他又回到了空中那个无助的藤筐中——无休无止的秋雨正在把他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带走。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堆冰块! 渐渐地,他又开始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从脚趾手指开始,一点点向上——肿胀的小臂消失不见了,剧痛的肩头也无影无踪,心脏似乎也不存在了。到最后,楚凡连自己是否在呼吸都不知道! 冰墓!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冰墓!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知觉! 当然,更加没有时间! 冰冷的黑暗中,楚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点微光出现了。 光点变成了光斑,明亮而温暖;光斑渐渐化成了一条线,在楚凡的四周游走着、分叉着、编织着,渐渐化为了一张光芒的大网。 冰墓在光网的光芒中渐渐肢解、缩小、融化,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暖同时也在慢慢加大,变得越来越炙热,热得楚凡渐渐能感受到后背上湿润的汗珠。 他试着动了动小指头,柔顺的丝滑感觉是如此真实;转了转眼珠子后,楚凡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一根鲜红的血线! 顺着血线而上,楚凡看到了躺在更高的绳床上,豆豆那张苍白的脸;目光下移,楚凡看到了血线的另一头,正通过一根银色针头插在自己小臂上的青筋里! 输血! 他们居然在给自己输血! 楚凡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就因为自己在登州时为了抢救豆豆的性命搞了一次输血,他们就依葫芦画瓢照着来了一次。 天幸他们还比较谨慎的选择了豆豆来输血,更加万幸的是,豆豆的血型看来和自己一样——否则自己早死于溶血了! “够啦!可以停啦!” 心情激荡之下,楚凡下意识的喊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是吼出来的,可实际上他这句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不过这已经够了! 原本安静得针落可闻的屋子里一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身影! 楚凡却是越来越热,而绳床的豆豆虽也是欣喜若狂,却遮不住他那越来越苍白的小脸,楚凡心中狂汗: 快拔掉针头呀!(未完待续。)xh:.254.198.194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东宫西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凡所住小偏院的花厅,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他的办公室了。 偌大的黄花梨书案上,一个紫檀木做的、扁扁的小盒子静静躺着,楚凡坐在书案后,犹豫着是否该打开。 他在湖心亭上和颜如雪还有妞妞搞烧烤,吃的正开心呢,展眼看到了宋献策三人,于是赶紧下了湖心亭,带着三人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先是详细了解了葛骠他们这一路上剿灭海盗的情形,尤其是最后在济物浦近海与高顺成、刘洪联军的一场大战,让楚凡心情畅快不已——偷袭牛岛的事儿,终于有了个完美的结局。 葛骠、易宝告退后,宋献策却留了下来,神叨叨说了一大通“名不正则言不顺”、“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之类的话,到最后楚凡总算是听明白了——矮道人的意思是,楚凡以及楚凡创建的复辽军乃至东印度公司应该有个名分了! 至于这个名分该是什么,宋献策继续说明道,“主公,容献策以东周言之……春秋之时,齐桓晋文,皆以公爵霸于诸侯;及至赵魏韩三家分晋,乃与秦齐楚诸国并王之……先是,秦齐二国并称,曰东西二帝,合纵连横逐鹿天下,乃有始皇帝之一统……及至后世,李渊,隋之太原留守,亦诸侯也,篡隋遂以三晋古称‘唐’为国号;赵匡胤,周之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亦诸侯也,及至黄袍加身,遂以归德军古称‘宋’为国号……由是观之,逐鹿天下者,莫非诸侯出身,今主公欲取天下。当由诸侯始!” 说完他便从怀中掏出这个紫檀木盒,恭恭敬敬放在书案上,低声说道。“今有耽罗古国之苗裔高凤姬,感念主公拼死救护之恩。愿自荐枕席,以实主公內阃……耽罗者,久为中华属国,亦天下之一诸侯也,此乃天以耽罗授主公,却之不祥……彼女主公亦熟知,德言容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他日必当母仪天下……如今彼女之生辰时刻,献策已得之矣,献策大胆,私与主公相合,无不相符……实为主公不二之良配!” 原来是高凤姬的生辰八字,楚凡恍然大悟,随手打开了那紫檀木盒——他倒不是被宋献策说动,真要和高凤姬结政治婚姻,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只见盒中一块白玉牌子,上面刻着“癸丑、甲申、乙未、壬戌”八个小字;随着盒子的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出来,楚凡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淡雅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星主来。 定了定神,楚凡沉吟道。“军师,这是高凤姬自己的意思还是……?” 宋献策脸色骤变,犹豫了半晌这才站起来深鞠一躬道,“不敢欺瞒主公,此乃高凤姬家臣许知远将玉蝶付与献策,实不知是许知远之意还是……不过这许知远虽为高氏家臣,亦其长辈也,高氏父母双亡,其为之择婿亦合其礼也!” 他说许知远可以决定高凤姬的婚姻大事。楚凡确实有点儿动心——食色性也,高凤姬如此清丽脱俗的一个女孩。楚凡不可能不动心;再加上那一晚两人聊得很是投机,要说楚凡没什么想法那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个正常男人了。 不过楚凡也就是想想而已。他现在和颜如雪正如胶似漆,********要娶她过门,而听宋献策的意思,是要楚凡娶高凤姬当正室,那颜如雪往哪儿摆?这可是楚凡绝对没法接受的! 想到这里楚凡摇了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与颜氏已有婚姻之约,岂能另娶他人?……即便颜氏能容,高氏岂能甘居妾室?” “此事易耳!”这一节倒是宋献策早已想好了的,他稳稳坐回椅子上,捻须微笑道,“古有平妻之说……即以耽罗国主之位言之,主公可设东西二宫,无分大小、不辩贵贱,如此,高氏也好,颜氏也罢,皆能各得其所,安堵如初……主公,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慎之!慎之!” 宋献策这话又让楚凡心中砰然一动——东宫西宫,一个天真无邪、一个温婉如水,想想都让人醉了! 可偏偏宋献策最后那句带着浓浓的政治联姻味道的话,让楚凡极为反感——他总觉得男女欢好本就该是件单纯之极的事儿,老和什么事业呀、前途呀扯在一起,再好的感情都变了味儿! 想定之后,楚凡关上木盒,拿着走到宋献策面前交给他道,“此事毋庸再议!大丈夫行事,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即便要取天下,所恃者实力也,岂在区区名号!” —————————————————————————————————————————————————————————— 就在楚凡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宋献策政治联姻之时,安座川那座飞瀑旁边的小亭里,相似的对话也在进行。 小亭已经被清理一新,二十多天那场的厮杀的所有痕迹已经抹得干干净净。 此刻,高凤姬和许知远二人隔着石案相对跪坐着。 许知远还是那副一尘不染的模样,低垂着头沉吟道,“星主,非是知远孟浪……耽罗失国二百年矣,朝鲜之势盘根错节,已非我等所能抗衡……即便我能一统汉拿山群盗,亦不过区区数百人,恢复之日,遥不可及……明人据牛岛而兴,不过区区半年而已,却已有巨舰百余艘、雄兵数千人……且先下旌义、后平柳氏,济州岛泰半已入其囊中,风头之盛一时无二……此天以明人付与我等,实乃恢复之良助也!” 说到这里,许知远抬头看了看高凤姬,目光中满是长辈的疼爱,“这楚公子年纪轻轻,却已创下偌大基业,实乃人中龙凤……更兼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于群盗环伺中不避刀矢,拼死保得星主清白,实乃重情有义的奇男子也……是以知远斗胆与其宋军师议婚,事前未经星主允准,还望星主恕罪!” 提到楚凡的名字,高凤姬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异彩,那张古井不波的俏脸上也飞起了一丝红晕,但这异彩和红晕均是一闪而过,很快她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表情,轻启朱唇说了好一番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逃民编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许知远从飞瀑小亭那里下来的时候,一脸的怅然。 一路上他都在想高凤姬的那番话。 高凤姬一上来便说,自己一届女流,婚姻大事非是自己能做主的,当然听凭许世叔安排;许世叔本不用来征求她的意见,但现在既然许世叔这么问了,她当然也有一点意见,那便是“君子成人之美,而非夺人所爱”! 至于耽罗复国之事,高凤姬说她身为星主后裔,自当尽自己的全力勇于担当,可她又说了,自己心性淡薄、无欲无求,即便以身相许,也未必能换来楚凡的相助,甚至一个不如意,恐怕还会坏了复国大计。 如何权衡取舍,就看许世叔自己把握了——言下之意便是,嫁楚凡是可以的,但人家是有未婚妻的人,自己嫁过去之后,能不能得宠可不知道,更不用说恃宠要求楚凡帮她高家复国了! 语气中满满的醋意让许知远听得鼻子酸酸的——高凤姬身份既贵重,人又长得极美,不用说心性是极高的,等闲人等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这么些年来,许知远还从来没见她对谁稍假颜色。 是以她虽已近双十年华,可许知远却一直不敢贸然替她选择夫婿,这其中固然有星主这层身份在,可和她这心性也有绝大关系——万一遇人不淑,她这星主脾气发起来,许知远还真是吃不消。 现在好容易高凤姬看中了楚凡,却偏生又有如许波折——早在救出楚凡那天许知远便看出了端倪,高凤姬那满脸的泪痕和关切的目光早把她的内心彻底暴露了,所以才有了许知远同宋献策商议联姻这事儿。 今天高凤姬这番话更是将她的心迹剖析地明明白白:嫁给楚凡她是千情万愿的——这也难怪,两人一个是窈窕淑女,一个是翩翩公子,本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再加上那生死相依的一天一夜,暗生情愫理所当然——可偏偏楚凡带了个比高凤姬更加美貌的颜如雪,两人之间还有夫妻之名。这下麻烦可就大了! 女人总是会吃醋的,所以高凤姬才会一面表示遵从许知远的安排,一面强调不愿“夺人所爱”,更委婉地表示了自己不会因为复国这事去刻意讨好楚凡。从而影响她在楚凡心中的印象! 这让许知远一下子抓瞎了——你不刻意讨好,难不成还希望楚凡主动出手相助?须知现在双方力量对比,自己这边可是大大落了下风!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就在许知远顺着安座川往自己那小营寨走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了高凤姬的吟唱。配着焦尾琴的琴声,显得格外的凄凉。 至此许知远知道此事只得作罢,长叹一声后,轻踢了胯下马儿一下,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等到了那小营寨中,许知远却没下马,点起七八名亲卫出了营门,朝东面的水山疾驰而去——今天是他和宋献策约好商量联姻一事的日子,虽然事情黄了,可却不能爽约。总要给人家一个回复不是? 一路无话,太阳开始偏西时,许知远来到了水山脚下的大宅中,被请进了宋献策的东厢房。 许知远刚刚落座,便看到宋献策笑着朝自己拱手,听完翻译后方知宋献策在朝自己道贺,“知远兄,大喜!大喜!” 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难不成楚凡已经同意这桩婚事了?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措词拒绝,就听那翻译又将宋献策后面的话翻了出来。“我家主公仁义,深知汉拿逃民久困于山*西之匪,心下不忍,愿尽出精锐。以解民倒悬……前些日子许大当家亦云,与此贼不共戴天,此番我复辽军进军山*西,还请许大当家相助,我等共击此残民之贼,还汉拿山一个郎朗乾坤!” 这话说得许知远既喜又惊。喜的是,自己做了那么多准备,甚至不惜把高凤姬送到楚凡床上,想要的,不就是复辽军的支持吗?现在居然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让他怎能不喜出望外? 惊的是,听宋献策一口一个“解民倒悬”、“残民之贼”,那意思是要把汉拿山的逃民重新编入户籍,征收赋税?这逃民可是汉拿山群匪的一大财源,真要被搜检出来,他手下那些匪首们还不得和自己拼命? 想了想不得要领,许知远干脆先问了问联姻之事,“此事确乎大快人心……献策兄,不知我家星主与贵主之事……?” 宋献策听完后,脸色有些尴尬的掏出玉牃送还许知远道,“此事不提也罢……眼前大事,当以剿灭大疤脸为要,知远兄意下如何?” 许知远收回玉牃,心中不禁一阵冰凉——他本以为楚凡是垂涎高凤姬美色这才出手相助,却不曾想巴巴地送到他眼前的美人,他竟毫不犹豫就退了回来! 这样看来的话,楚凡帮自己对付大疤脸,后面必然有篇大文章——多半便是搜检逃民这事! 果然,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宋献策亮出了底牌:复辽军帮许知远剿灭大疤脸,剿灭之后,将汉拿山中的逃民,不管是大疤脸的,还是山*东群匪的,一概编为民户,“重立户籍,约定地契”。 复辽军帮这个忙当然也不是白帮,首先便是以后汉拿山山民的夏秋两税,复辽军要占三成——剿灭大疤脸后的战利品,同样照此比例分配;其次是未来复辽军与朝鲜大军对战时,许知远的队伍必须参加,而且必须听从复辽军的指挥。 这样的条件让许知远怦然心动! 在他看来,山中逃民重新编户这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他们不一直在征逃民的税吗? 现在无非就是山*东逃民的税收这块,让出三成给复辽军而已,可自己将会得到大疤脸七成的积蓄以及他手下众多的山民——收获肯定是远远大于付出! 至于未来帮复辽军打朝鲜人,这也不是不可接受的——要知道朝鲜本就是耽罗的敌人,能与复辽军联手打击朝鲜正是许知远求之不得的事儿! 且不论复辽军战力强劲,朝鲜人多半讨不了好,就退一万步说,复辽军真败了,自己难道不会在合适的时机收兵回山,非得跟着一起被干掉? 这买卖,值! 他既是同意了宋献策的条件,后面的谈判就极为顺利了,双方把各个细节都商量妥当,约定了三日后在安座川河畔聚齐,合兵进击大疤脸后,许知远不顾天色已暗,匆匆告辞返回安座川——他要连夜召集群盗。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一脸神秘微笑的楚凡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整个过程他一直在旁听。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许君已入觳中矣……汉拿山,指日可下!”(未完待续。) PS:  实在对不住各位书友大大,昨儿喝醉未码字,螃蟹知错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私盐官卖与老将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一条相当宽阔的木栈道,将火*药作坊所在的城山岛与一号定居点所在的日升半岛连接了起来;木栈道下面,每隔二十米便是一个粗壮的石墩,再大的风浪即使吹走了木栈道,都能很快重建好;而木栈道的南北两面,在水最深的几处,朝着大海伸出了几条长长的码头,即便是在落潮的时候,都能保证船只的停靠。 这里就是楚凡规划中最主要的码头区了——一号定居点的南边同样有个半岛,那是未来的仓储区,正在建高大的夯土城墙。 南面的二号码头上,楚凡一袭白袍,正朝海面上渐渐远去的一支小船队招手;他身后站着的,便是以陈尚仁为首、包括明水洞各家家主在内的人群——他们是来给郑彩送行的。 总体来看,郑彩的这次来访是相当成功的。 化解与六大家之间的积怨这个目标虽然还没完全实现,但已经有了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郑家该做的事情,就不是郑彩这个小字辈能搞定的了,必须得郑芝龙本人亲自来。 楚凡和颜如雪的婚事已经定到了崇祯二年,也就是公元1629年的大年初八,到时候就看郑芝龙敢不敢来——敢来的话,说明他是真想同六大家和解;不敢来的话那什么都说不起了,复辽军和郑家之间只怕难逃一战。 所以郑彩在和陈尚仁谈妥了双方商贸合作的大体框架后,便急匆匆离开了——他还要赶往椛岛拜访李、杨二人,为自家叔父的到访铺路。 至于商贸合作方面,双方议定的框架是:仙草卷烟先提供20万条给郑家;雪花糖则是1万斤。后续郑家负责为牛岛采购甘蔗,根据郑家采购甘蔗的数量再来定给予他们的份额;至于玻璃镜子,楚凡还是秉承奢侈品饥饿营销的方针,第一批只给郑家三十件——这已经让郑彩喜出望外了,因为稀缺让他认为生产玻璃制品是件十分繁难的事情,本以为楚凡能提供个三五件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谁知道一下子得了这么多! 而楚凡最关心的精盐,郑彩很谨慎的表示,只能先吃下5000斤试试水——也就是实验田半个月的产量,让楚凡很是失望。 不过郑彩在得知了牛岛精盐那恐怖的产量后,也投桃报李地给楚凡提供了一个思路,那便是——私盐官卖! 原来大明的盐引制度是这样规定的:盐商需从盐道衙门领取盐引,也就是食盐销售许可证,然后再从指定的盐场购买食盐,最后贩运到指定的区域销售。这便是所谓的官盐了。 而郑彩想到的办法是,利用牛岛精盐和官盐之间的质量差距,在盐商买盐这个环节做文章——只要能保证盐场官吏的利益不受损,他们当然愿意用质量更好的牛岛精盐替代自家的粗盐;而盐商当然更巴不得如此,要知道,现在市场上精盐和粗盐之间的价差可是有七八倍之多! 但是由于南方盐场很少且规模都不大,所以郑家在这一块基本没什么路子;想要私盐官卖,就必须同实力雄厚、能左右官场的大盐商合作。这就只能去扬州想办法了——那里才是盐道衙门的所在地,更是盐商们的老巢! 楚凡听完恍然大悟——这种偷梁换柱的伎俩其实他在后世也没少见过。只是不熟悉明代的盐引制度所以才想不出这招。 看着渐渐远去的帆影,楚凡心中犯起了嘀咕:他的大婚之期也就两个月不到了,不知道郑芝龙到时候敢不敢来? 从郑彩身上,楚凡感觉到了郑家真是人才济济,若是能把郑家也绑到东印度公司这条船上,自己手下的人才荒当能大大缓解。 就在他深思的当口。北面码头的钟声响了起来,楚凡转过身,却见远远地一支规模不大的船队正向码头驶来。 这支船队破破烂烂的,那帆上到处是大小不一的补丁,却是哪里的船? —————————————————————————————————————————————————————————— 汉城。景福宫偏殿。 李倧头戴翼善冠,一身明黄色的亲王朝服周周正正,端坐在书案后面,正仔细打量着案前微微躬身的一名老头儿。 老头儿身着绯色朝服,胸前绣着黑豹,显而易见是从三品的武官;黑色璞头内,满头银丝清晰可见;皱皱巴巴的老脸上也是须发皆白,看不到一丝杂色;唯有那双眸子黑亮深邃,透着股子历经沧桑的沉着和淡定。 他便是此番剿匪大军的总指挥——咸镜南道兵马节制使泉智男了;为了这位63岁的老将,李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算把朝中各派协调好。 书案上摊开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李倧扫了一眼上面的数目后沉声问道,“泉爱卿,若依你之奏请,需征发4道5军共计马步42营,再加上水师的6个营,正军都达1万3千余人,还要可支三个月的草料粮秣……对付一小撮明国海盗,未免太过了吧?” 泉智男闻言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李倧面前的那个册子便是他为这次征伐拟定的,其他也还罢了,在兵力这一块是他最花心思的,也是最为担心的。 立国已久的朝鲜同大明一样,也被冗兵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纸面上朝鲜水陆兵丁达到了28万之多,可真正有一战之力的,不过区区四五万而已;泉智男久在行伍,当然知道其中实情,所以这次他想要的,正是在这四五万人中抽调;可如此一来,朝鲜军力的四分之一就都要掌握在他手里了,这可是人臣之大忌。 “启禀圣主,”泉智男站起身拱手道,“老臣自受命以来,夙夜钻研这明国海盗之虚实……柳氏私军,乃我朝鲜私军之首,非是老臣妄自菲薄,单以战力而论,老臣麾下8营齐出,都未必是柳氏私军的对手!……如此强军,明人海盗却能数夕即下!……且老臣仔细盘问过济州逃来的不少人,均言明人海盗几乎全是步卒,以步卒而能全胜披甲精骑,实乃老臣闻所未闻!……由是观之,明人海盗战力之可怖,让老臣实不敢掉以轻心……为万全计,当以泰山之势逼之,方可一鼓而灭!” 李倧听得连连皱眉——他选泉智男来统领讨伐军,本就是为了沉稳持重着想,没想到这老将比他想象得还要谨慎得多! 即便真如济州牧所奏,明人海盗有数千之众,可毕竟也只是海盗而已,对付海盗都要出动上万精锐,那不成了笑话了? 想到这里,李倧耐心地同泉智男磋商起来,花了好一番口舌终于把出征规模压缩到了8千5百人,而且其中还有3千左右是那些不知多少年没摸过枪杆的冗兵;为了补偿大失所望的泉智男,李倧最后把骑兵的数量从300人增加到了800人,这才算勉强安抚好了这位谨慎过头的老将军。 告辞出宫以后,泉智男走向了等在宫门外的一众随从——既有他从咸镜南道带来的家丁仆役,也有到了汉城后清西派诸人塞给他想要分功的亲随。 认蹬上马后,老将军带着随从朝他在汉城的下处而去,他没注意到,清西派塞来的一名亲随,正朝不远处的一名乞丐做了个不易察觉的手势!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朝鲜王廷里的暗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就在泉智男离开景福宫宫门的时候,不远处司谏院里,刚刚下了值的李宪松也在朝大门走去,他有些心不在焉,以致于连同僚跟他打招呼都没回应。 出了大门上了轿子,他才撕掉故作镇静的伪装,眉头一下紧皱了起来,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叹。 李宪松不是他的本名,十年之前他姓司空! 没错,他便是凌明曾经的同袍,锦衣卫在汉城的暗桩! 李宪松是他为了掩饰身份而起的名字,不仅仅是名字,李宪松的籍贯、身世都编造地极为圆满,他才能凭着这个身份参加了“春塘台试”并中了进士,成为了锦衣卫在朝鲜最重要的暗桩之一。 如今,他已官至朝鲜司谏院左持平,有权调阅朝鲜王廷几乎所有的卷宗和奏册,却从未向大明发送过一份情报——原因无他,九年前的那次大搜捕彻底捣毁了锦衣卫在朝鲜的情报网络,而李宪松虽然得以幸免,却再发挥不了作用了。 随着官位的步步高升,手中权力越来越大,李宪松已经渐渐忘却了自己的由来,或者说,他巴不得忘却自己的由来——他在汉城买了三进的宅院,娶了三品高官的女儿,还纳了几个妾室,膝下更有了两子一女;除了房子,他在汉江江畔还有几十顷良田,汉城十字大街上最大的那间字画铺子也是他的产业。 拥有了这一切的李宪松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地地道道的朝鲜人,一个功成名就、志满意得的朝鲜人;过往的一切,包括司空这个姓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梦,一场永不愿提及的噩梦。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这场噩梦终于醒了! 凌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书房,那一刻,李宪松差点晕过去! 他的两个儿子被带走了,按照凌明的说法,是该让他们学学锦衣卫的规矩了——李宪松当然明白,这是凌明用儿子做人质逼他就范。 几乎没有犹豫。他便同意了与凌明合作——暗桩的身份和儿子在对方手里的双重威胁让他没有还手之力。 一开始,李宪松还认为凌明仍在为锦衣卫效力——凌明的第一个要求便是让他查找幸存的锦衣卫暗桩。 可随着凌明交代的任务越来越多,他渐渐看出端倪来了——凌明还是不是锦衣卫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凌明的到来,肯定和南方济州岛的明人海盗有绝大干系。 调看誊写与明人海盗有关的卷宗和奏册;记录与明人海盗有关的朝会内容;查找所有可能领军出征的将领的生平履历;利用李宪松清西派的身份往泉智男身边塞人…… 所有的一切无不与明人海盗有关,让李宪松越发确定,凌明就是明人海盗的人! 不过他不能确定的是,这些海盗是真的海盗呢还是锦衣卫伪装的——他不敢问也不能问,这是锦衣卫的规矩! 轿子的吱呀声中。李宪松进了自己的宅院,下了轿子后他径直来到了书房,果然,凌明正端坐其中等着他呢。 “今天泉智男面君了?”后者见他进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对!”李宪松点点头道——一个多月的交流下来,他原本以为已经遗忘了的汉语越来越流利了。 “他的奏册和谈的内容能打听到吗?”凌明啜了一口茶后追问道。 “奏册还未存档,无法调阅;谈话内容更没法知晓——宫禁严密,连李倧的心腹太监都不得靠近那间偏殿。”李宪松摇了摇头道。 凌明放下茶杯。鹰一般的目光盯得李宪松后背发凉,好半晌才听他发话道。 “很好!现在需要你关注这些东西:泉智男的奏册、兵曹未来这段时间的调兵令、所调营头的详细情报……” —————————————————————————————————————————————————————————— 楚凡看到的那个帆上补丁摞补丁的船队。是从广鹿岛过来的。 一共四艘船,大小不一,总计运送了四百余名老弱病残;长途运输让这这些老弱病残至少折损了三分之一——不是因为舱室狭小生病就是因为粮食不足饿毙的。 为这事楚凡大发雷霆,冲船队的负责人,也是尚可喜的亲侄子尚之礼咆哮道,“不是说好了你们组织好人我们自己派船来接吗?怎么饿死了这么多?!” 尚之礼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面对楚凡声色俱厉的指责很是畏惧和自责,嚅嚅嗫嗫地回答道,“俺叔回去后先是忙米行的事儿……很是料理了几个侯志邦的爪牙才算稳住了米行的买卖儿……等到宣告送人来牛岛求活时,岛上一下便乱了……这些都是饿急了的人,听闻公子这儿有活路。一个个抢得打破了头……好容易确定了第一批人,都急得什么似的,哪还等得到公子的船呀……所以,俺叔就排俺送过来了……” 楚凡看着三艘船上那些饿得皮包骨头、活似骷髅的老人孩子,心中越发光火,恨不得踹这尚之礼两脚;碍着尚可喜的面子总算忍了下来,一把拽起尚之礼的领口咬牙切齿道,“成!待会儿我就派船去广鹿岛……你回去告诉尚可喜,以后运人这事儿他别插手了!……四百多人就死了一百多!他们是人不是牲口!……知道你们粮食不够,你们就不能写信来说一声?该多少银子全算我的成不?……就算你们要送也得把粮食准备周全呀,活活饿死在路上算他妈什么事儿?!” 说完楚凡狠狠把尚之礼一搡,快步朝那些老人孩子而去;后者被他这一顿夹枪带棒整个吼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说实话,这些人都是辽东的父老乡亲,看着他们在途中死去尚之礼心中也难受,所以楚凡刚才冲他大吼大叫他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增加了愧疚和自责。 看着楚凡带着码头上众人忙活着给老人孩子们支锅煮粥,尚之礼心中更是感慨万分:还真像楚凡说的,他们东江镇因为缺粮缺得厉害,从来把这些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们都是当累赘看待,每年饿死病死不计其数,时间一长尚之礼都已经麻木了。 现在看到楚凡如此尽心尽力的救护这些“累赘”,尚之礼不由得眼红鼻酸——只要不是天良泯灭的人,谁没一份恻隐之心呢? 抽了抽鼻子,尚之礼赶紧上前帮忙,心中暗道,看来自家叔父没说假话,这里才是东江镇老弱病残最好的归宿!(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巡视(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嗵!” 一声炮响以后,无数个小黑点从刚刚浇铸完毕、打了七道铁箍的虎蹲炮炮口****而出,朝200米外的靶场洒了过去。 靶场呈长方形,约莫有篮球场那么大,里面摆满了人形和马型木桩,木桩上缠着紧密的稻草,模拟肌肉组织;有几个人形靶上,还套上了皮甲、棉甲、锁子甲乃至纹山甲。 看了看翻转过来、炮口还冒着缕缕白烟的虎蹲炮——虎蹲炮炮尾有个铁环,用铁钎插在地上固定,发射完以后必然会翻转——楚凡对身边的唐吉牛说道,“唐组长,这铁钎要改良一下……回头我给你画个炮车和炮架的草图,你和王组长一起,争取把弹簧搞出来……咱们一步到位,直接上架退式火炮。” 他满嘴的新名词听得唐吉牛满脑子浆糊,跟在他身后往靶场走的一路上一直在追问,什么是弹簧,什么又是架退式火炮? 还没等他彻底弄明白,一行人就已经进了靶场了,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振奋不已。 楚凡把霰弹里面的石子儿全换成了碎玻璃片! 这就是刚才在铸造车间里让唐吉牛目瞪口呆的原因,当楚凡在他面前把几大块玻璃片碎得粉碎时,唐吉牛都快哭出来了,他还以为这些玻璃片会像卖出去那样计价呢——直到楚凡一再安慰他,这些碎玻璃不算钱,武器组的组长才算安下心来。 有着尖锐茬口的碎玻璃片果然展示了比石子儿大得多的杀伤力——整个靶场大大小小三十多个标靶,没一个能幸免,全都找到了被玻璃片划伤的痕迹;不少标靶上的稻草都留下了深深的刀口,有的玻璃片甚至深深嵌入到了木头中,这要是打在真人身上,只怕骨头都要打碎;而那几个披甲的标靶同样没能幸免。棉甲、皮甲、锁子甲都被撕开了深深的口子,而防护力更强的纹山甲上也留下了拇指大小的一个洞,楚凡掏了半天。从那洞里掏出一枚三棱形的玻璃片。 “公子,这次装药是书上记载分量的一半。可射程却比书上描述的差不了多少,咱们的黑火*药那还真不是盖的!”看到这样的效果,唐吉牛自是十分兴奋,手舞足蹈地说道,“咱们用的这钢材更好,我估计装药再多些也不会炸膛……到底能装多少药,能打多远还得我慢慢试。” 楚凡也很高兴,连连点头道。“装药是一方面,另外还得加弹托……就像米尼弹那样,试试给霰弹加个软木弹托,这样气密性更好,射程也会增加。” “这霰弹好是好,就是贵了些,”唐吉牛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成本上,苦着脸说道,“就算碎玻璃渣不要钱,光是这丝绸就受不了——那可都是上好的丝绸呀!” 这个时代的霰弹都是用丝绸来包裹的。一来丝绸顺滑,在炮膛内的摩擦力小,二来丝绸极易燃烧。出膛时自然就散开了。 可丝绸价格不菲,包裹一发霰弹差不多就要1钱银子左右——这还是虎蹲炮的霰弹小,要是换成18磅炮,一发炮弹就要1两银子的丝绸! 所以唐吉牛才会这么愁眉苦脸,叫完苦后他期待地望着楚凡问道,“公子,你想想办法,看着丝绸有什么能代替不?” 楚凡同样也苦笑了一下——他当然也心疼银子,可他毕竟是人不是神。这个时代上哪儿去找比丝绸更光滑的材料,还得易燃? “唐组长。这可真没办法了……贵就贵点儿吧,只要效果好。多花点银子都值,”楚凡只得实话实说,继而叮嘱道,“抓紧时间摸清楚这种虎蹲炮的装药和射程,尽快定型……定型以后先给每个营配个三五门,150米到500米这段的火力盲区就算彻底解决了!”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王登海就嚷了起来,“每个营三五门?那总共不得二十门了?公子,俺们的铁料可不够呀!” 王登海这一嚷,把楚凡的好心情全给破坏了。 铁料不足一直像块厚重的乌云,压在整个牛岛基地的上空——随着牛岛基地规模逐步扩大,需要用铁的地方急速增多,别的不说,就说那些分了地盖好房子的工匠们,家里怎么也得买上几口铁锅吧?铁锅铁铲看似耗铁不多,可架不住量大呀! 而牛岛现在铁料的主要来源,还是釜山那个朝鲜大商人——今年以来,陈尚仁已经在他那里购入了3万2千斤生熟铁料了,价格虽然没再涨,可对方已经放话了,春节以前,最多还能提供1万斤,再多就没有了;楚凡估计,以一年为期他最多也就能搞来5万斤铁料,这比起牛岛基地的需求来,可谓杯水车薪。 六大家那边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他们每年从大明搞到的4万斤,已经有一半被运到牛岛了,剩下的2万斤怎么都挤不出来了,除非跟倭国那些常年合作的商人翻脸! 楚凡没有细算,但他估计照现在这个速度发展的话,明年牛岛基地在铁料上的缺口至少在十万斤以上!铁料的缺乏已经成了牛岛基地发展乃至复辽军壮大最大的拦路虎! 最可怕的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楚凡现在还没个头绪! 带着这个糟心的问题,楚凡又逛到了被服组。 陈尚仁的夫人夏老太太带着组里几个骨干迎了出来,寒暄中话题自然离不开一个月前的热气球和那惊心动魄的一刻。 依照楚凡的吩咐,夏老太太她们又缝制了个新的热气球,现在楚凡来了,自然要拿出来展示给他看。 看到楚凡走向那个崭新的热气球,陈尚仁和豆豆一左一右把他拽住了,死活不让他靠近,生怕这位“主公”再上演一次半空飘走的戏码! 拗不过二人的楚凡只得苦笑着站住了脚,远远观察起了新热气球: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热气球的所有绳索都用了更加牢固的麻绳。 可火盆还是老样子,楚凡一想到当时火盆被雨浇灭的情形,后脊梁仍旧一阵寒意。 他让人把火盆拿过来后,开始研究如何才能让火盆在风雨中仍能燃烧,最后确定了将火盆改造成长颈瓶子模样——用薄铁皮打制出瓶子的大肚子,上部开出鱼鳃状的通气孔;一上一下各开一道小门,方便加入钢炭以及排出余烬;最重要的是瓶子上方的长达半米的烟囱,既保证了热气直通气球,又能防止风雨倒灌。 改造完火盆,已近正午,楚凡在烟场的食堂吃过午饭后,便动身离开了牛岛。 下午他准备去几个定居点看看,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定居点会有什么变化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巡视(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日升半岛一号定居点。【ㄨ】 出了大码头向西,一条宽2米的青石板路一直向前延伸,走出二百多米后,便来到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上,广场四周到处是用石灰画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方块——那是为官衙、戏台子乃至商铺预留出来的地块。 广场上现在搭起了三排整整齐齐的牛皮帐篷,帐篷顶上还堆着几天前的残雪,不过不少残雪之下到处是斑驳的水渍,显而易见是被帐篷里的火盆融化了。 帐篷前的空地上,三三两两坐着的、身穿统一棉袍的老人们正唠着嗑,不少老人的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儿。 这便是从苦海中挣扎出来那批广鹿岛流民了,楚凡背着手从帐篷间穿过,看到那一张张重新红润起来的脸庞纷纷朝自己点头致谢,他心里顿时有了种非常充实的感觉。 广场的正中央有顶特别大的帐篷,那是专门负责安置流民的临时办公室;掀开门帘进去后,楚凡看到了他指定的罗大麻子正坐在椅子上写着什么,木拐杖倚在书案旁。 罗大麻子是复辽军第一次扩编时招来的,老甲字营的兵,宁远乱兵之役时膝盖中箭,治愈后腿却再伸不直了,走路都得靠拐杖,自然没法再留在部队里;不过许是他年纪大比较成熟的缘故,在甲字营时学习认字儿非常刻苦,短短半年的时间不仅识字达到了三千,简单的四则运算也都相当熟练了;这还不算,自从到了牛岛,每天晚上专为工匠开设的学习班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这么勤奋刻苦,自然引起了楚凡的注意,广鹿岛这批流民来了后,需要一个能写会算的人负责安置以及分发各种物资,所以楚凡便想起了他,把他任命为流民安置的负责人。 “哟!公子爷您来啦?”看到楚凡和陈尚仁进来,罗大麻子赶紧夹着拐杖站起来招呼。 “你忙你的。我就顺便看看。”楚凡制止了他,随手拿过他面前的账簿看了看,只见最上面一页记录着明天要分发给流民们的柴炭。 虽然楚凡这么说,罗大麻子到底还是拄着拐杖拉了张条凳过来。用袖子拂了拂道,“公子爷、陈总管,俺这帐篷太简陋,您二位将就坐坐。” 放下账簿后,楚凡和陈尚仁并肩坐下。问罗大麻子道,“上次让你做的统计可做好了?” 罗大麻子点点头,从书案上一堆账册翻出一本打开道,“已经统计完毕……这批流民总计271人……夫妻止得5对,连孩子一块共计18人……年50以上夫妻3对,鳏寡112人……年15以下129人,其中孤儿124人……年15至50之间夫妻2对、5口,其余18人俱为鳏寡。” 说到这里罗大麻子合上了账簿,“昨日营造组的谢组长已经来了一趟,说是奉公子爷您的命令。要在终达里那边的四号定居点安置这些人,却不知如何安置法,是以来寻俺商议……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做不来工却又多是单身一人,是安置到一个大宅里还是分散开?还请公子爷示下。” 楚凡听完他的汇报,却没急着说如何安置,而是同陈尚仁对视了一眼后笑道,“这尚可喜还真是个人精,送来的全是老弱病残!……我估摸着那几个壮丁只怕也是残疾吧?” 罗大麻子苦着脸点了点头,“公子爷圣明。那几位还真是缺胳膊少腿的!” 陈尚仁恨声道,“尚可喜确乎过分了,竟是利用亦仙你的好意,把这些包袱全塞过来了!” 楚凡微微一笑。站起身在帐篷中踱起步来,“世叔不必萦怀,所谓‘千金市马骨’,我们就是要通过接纳这些老幼病残向辽东流民们传达一个讯息:啥都干不了尚且能在济州岛容身,有一技傍身者那日子还会差了?” 说到这儿他站住脚,笑容更盛。“何况这些人我觉得也不是全无用处,但凡分一小块地给他们,种点儿蔬菜养点鸡鸭总还是可以的嘛……而这些孩子就更是宝贝了,咱们复辽军乃至东印度公司的未来,可都全在他们身上!” 看到陈尚仁和罗大麻子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楚凡这才把他想了好几天的安置章程说了出来。 这个章程的核心便是想办法将这些流民组合成一个个小家庭:单人不得立户,不立户者不得分配宅基地;鼓励领养孩子,每个家庭除了一亩的基础菜地外,每领养一个孩子便能多分一亩菜地;所有15岁以下的孩子一律送入小学堂学习,享受小学堂免费提供的午餐;拒绝入学堂者,不仅孩子不核发口粮,家长同样停发。 所有50岁以上的老人按月分发口粮,口粮的标准是饿不死人;想要吃饱吃好,就得把菜地伺候好,或是多养家禽家畜,乃至纺纱织布都可以。 另外楚凡还强调了一点,那便是鼓励这些老人乃至残疾人做买卖儿——不管是摆摊卖吃食还是推磨磨豆腐都可以,所需资金可向罗大麻子的安置办求借,安置办根据情况提供低息甚至无息贷款,用于置办买卖儿的家当或者购买蔬菜种子、家禽家畜的幼崽等等。 当然,实在是年纪太大或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且又没人愿意赡养的,就只能集中到养老院了。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后,罗大麻子渐渐明白了楚凡的用意,他是要在保障这些人能活下来的基础上,刺激他们继续努力工作。 想通了以后,罗大麻子对安置办今后的工作有了方向,望着楚凡离去的背影,他心中不禁感慨:公子爷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得?怎么什么棘手的问题一到他这里便能迎刃而解? 出了大帐篷的楚凡,径直朝广场四周唯一一个修完的建筑——小学堂快步而去。 同牛岛上的粗陋不一样,新建成的小学堂用高大的红砖围了起来,里面分为了男女两个校区——男女分开是因为楚凡以及张子玉这个校长实在顶不住工匠们的压力最终做出的决定。 这也难怪,这个时代男女大防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即便是小孩子都要注意,更别说学生中十来岁、正是情窦初开的也有不少了。 进得男校区一看,楚凡不由得点了点头,只见校门后面便是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操场,青砖铺就的操场上竖立着单杠、双杠、沙坑等等体育器材和设施,操场一角更有个木栅栏围起的靶场,那里面便是学生们学习射箭的所在了。 围着操场,三面都建起了一水儿青砖黑瓦的校舍,朗朗的读书声正回响在校园里:“人之初、性本善……” 楚凡正兴致勃勃的四处闲逛,沉浸在这熟悉的校园氛围里时,通往女校区的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楚凡面前。(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军议(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江原道6营1600人;忠清南道4营1100人;京畿道最多,12营共3300人,不过其中10营均是内三厅的,做生意是把好手,打仗嘛……真正战力强的,是慈江道那3个歩营、2个骑营,还有两江道4个歩营、1个骑营,这些都是和鞑子交过手的……再加上泉智男咸镜南道他自己的6个营,总计正军步卒8500人,骑兵800人,余者辅兵丁壮约有五千,整个征剿大军计有万五之数。” 大宅内院花厅现在已经改为了会议室,凌明站在挂着的朝鲜地图前,正在细细介绍着他掌握的情报,“根据兵曹的武器发放记录,除京畿道外,其他步营所采之阵型,当为效仿俺们戚少保的鸳鸯阵……上述各营,应有战车154辆,佛郎机铳及碗口盏300左右,鸟铳500支……不过这只是兵曹的记录,各营损耗及变卖情况尚未掌握……800骑兵主要装备三眼铳及长矛马刀之类,计有战马1200匹,也就是说,部分骑兵是一人双马。” 参加此次军议的,除了楚凡、刘仲文和宋献策外,便是三个步兵营的营长以及侦察大队的赵海,还有三大舰队的司令,最后便是许知远了——这次军议事关重大,今天只是个碰头会而已,楚凡打算等六大家的家主都到齐后,再把所有相关人员都召集起来,那才是正式的军议。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连咳嗽声都听不到,不少人手里捧着个本子,正用鹅毛笔蘸着墨汁记录着——这都是跟楚凡学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征调令均已发出,要求以上各营汇集汉城,最晚的集结时间是明年正月廿八……不过以朝鲜军队的德行,能克期取齐只怕不易,2月中旬能动身就算不错了……朝鲜水师这次下了血本,不仅济物浦的5个营全出。还从釜山调了2个营过来……共计有龟船11、战船26、其他船只118……若是全用以运人,两次当可全部运完。”凌明指着地图继续介绍道。 “光运人肯定不成,粮秣辎重怎么办?”葛骠摇了摇头嘟哝道,他没记录。听得却十分认真,连烟卷快燃完了都没注意,直到烧到手才跳了起来。 “确如葛司令所说,泉智男的计划是水陆并进……第一批3000人——其中包括800骑兵——以及部分粮秣辎重正月18从济物浦起运,直抵济州城……其余营头押解剩下的粮秣走陆路经水原、大田、全州、光州到木浦。再从木浦运至济州……他的计划是在3月20前全部登陆完毕,4月初向俺们全面进攻。”凌明说到这里,抓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木浦?”第二舰队司令杨地蛟放下笔仰头想了想道,“那附近小岛暗礁众多,我们的船都不敢深入,朝鲜水师选这地方占尽地利呀!” 楚凡一边记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屋里众人的表情——朝鲜人来多少其实他都不怎么担心,毕竟复辽军现在已经算是近代军队了,对付封建时代的军队是有代差优势的;他担心的是自己这些手下未战先怯! 扫视了一圈后,楚凡心下大定。自刘仲文以下,所有营长队长舰队司令神情都很自在——毕竟复辽军自创建以来。还从未打过败仗,更有宁远百余人大胜数千乱兵的彪炳战绩,这些将领自然是信心满满;如今武器装备再次升了级,就更让他们平添了几分自信,用鲁密铳都能打得关宁军满地找牙,换了更快更远的牛岛1型对付更加孱弱的朝鲜兵,岂不更是手到擒来? 但屋里还是有个人的神色引起了楚凡的注意,那便是山*东群匪的大当家、耽罗国狂热的复国者许知远。 他还是穿得那么整整齐齐,可惨白的脸色、哆嗦的嘴唇以及不停颤抖的衣袖都把他内心的恐惧暴露地一清二楚。 看他这样,楚凡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济州攻略乃至朝鲜攻略中。旌义县的流官和许知远是两个重要的棋子! 两者都将成为“皇协军”,不过用处不同:楚凡准备帮助许知远复国,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步控制耽罗国的实权,而许知远以降的耽罗国朝廷将成为复辽军统治济州岛最好的帮手;而朝鲜流官们以及他们组建的军队。将成为搅乱朝鲜的急先锋!原因很简单,耽罗已经复国,朝鲜人就再没理由赖在济州岛上了,而他们的理想恰恰便是占领江华岛,救出光海君! 这样一来,许知远和旌义流官们便形成了一种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而平衡双方之间的砝码,便是牢牢掌握在楚凡手中的济州岛——当然,楚凡只是有个大概的框架,之所以能设计得如此精巧而又环环相扣,其中宋献策自然出了不少力。 不过这一切,都要在复辽军彻底干掉征剿大军的基础上——只有完全、彻底、干净利落将这上万征剿大军歼灭,复辽军才能把两股势力彻底震慑住! 不过看许知远现在这模样,显然是被征剿大军那庞大的规模给吓坏了,楚凡不仅有些担忧,这家伙会不会被吓得缩回汉拿山中去呢? 许知远确实是被吓坏了! 凌明带来的情报让他想起了八十二年前的那一仗,那是他爷爷和他爹反复念叨过多次,让他耳朵都听起老茧的一场战争。 同泉智男的这个计划一样,朝鲜王廷当时征调了万余正兵,同样是先锋从汉城出发,后续部队自木浦上船;先锋只有2000人,抵达了济州城西面都近川河口登陆后,会同被赶出济州城的朝鲜军队居然就大模大样逼近济州城5里外下营。 许知远记得他爷爷一再跟他强调,当时济州城内,高、许两家手下兵丁也有七千余人,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更有一半是骑兵;可出城一场野战,连朝鲜人的大阵都没碰到便兵败如山倒了!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是他爷爷反复念叨的一句话,每次都让许知远毛骨悚然。 如今,朝鲜人也是同样的兵力,而复辽军更是连2000人都没有! 这仗,还能打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军议(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尽管已经入冬了,但天地渊瀑布仍在奔涌;白练一般的河水飞泄而下,激起阵阵水雾,也搅动着渊外川的平静。 金泳太还是坐在他那二人小轿中,跟在一大群煊煊赫赫的流官身后,朝渊外川河口的码头走去。 “叮叮咚咚”的打铁声、令人牙酸的拉丝声、“呯呯砰砰”的冲压声从河对岸传来,飘进了轿中,金泳太伸手掀开轿帘,一长排巨人般挥舞着手臂的水车跃入眼帘——那是明人们正在加工钢铁。 穿过淡淡的冬雾,金泳太能看到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铁丝被拉制出来;一块块厚实的胸甲被打制出来;整版整版的子弹头被冲压出来……这让他不禁又恢复了几许信心。 当朝鲜王廷即将征剿济州岛的消息传到旌义县时,一下掀起了万丈波澜。 一万五千大军!王廷精锐!水陆并进! 这样的字眼刺激着这群流官那敏感而脆弱的神经,而西边大静县那个营头的蠢蠢欲动更加深了流官们的恐慌;一股“朝廷征剿的是明人,咱们赶紧摘出来”的论调尘嚣甚上,迅速在流官中蔓延开来。 关键时刻,那位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国公幼弟朱良臣朱都监下了狠手:团练营中敢于传播此类言论的,不管是兵还是官,全被他挨个儿拿下;十多颗人头落地后,朱都监更是带着团练营出战,孤根山下一场大战,砍断了大静县伸过来的黑手——歼灭百余人,俘获百余人,大静县那个营头算是残了! 经此一役,旌义县内重归平静,再没人敢起二心,老老实实准备对付朝鲜征剿大军。 对于这种事到临头想要作壁上观的观点,金泳太和大多数流官一样,很是嗤之以鼻:这个时候想要和明人划清界限?晚啦! 尤其是金泳太,作为经手具体细务的最底层的官员。他很清楚旌义县现在离开明人的话,立刻就要崩溃——别的且不说,光是官吏俸禄这一块,现在完全是靠明人的借款在支撑! 金泳太本以为靠着今年的马课能一举清偿明人借款。可他还是低估了这帮子流官的大手大脚——团练营扩编了两百人,而各个衙门也在不停的进人,一下多了几百张吃饭的嘴巴,使得马课刚征上来便花得干干净净! 这下别说还债了,为了维持各衙门的运转。金泳太只得再次向明人举债,看着账簿上那蹭蹭蹭往上涨的利息,金泳太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这么多债,啥时候才能还得清呀?! 一想到这事儿金泳太便愁眉苦脸,就连到了渊外川河口上船时都心不在焉,差点被绊倒。 “金兄小心!”幸得旁边的全智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上得船来,全智泰一看他那紧锁的眉头,便知他又在为银钱的事情发愁,不由得笑骂道。“金兄还在担心那些债务?” 金泳太摇摇头嘀咕了一声,“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现在已经欠了近万两银子了,每个月光利息都是二三百两!” “才多少点儿钱呀!值得你愁成这样?”全智泰笑得直打跌,“等到咱们上了江华岛,重扶圣主进了景福宫,这点钱还不是毛毛雨?” 说完他再不理金泳太,扶着栏杆望着渐渐变小的旌义县城自言自语道,“目下最关键的,是这场军议……此战若胜,定能叫李倧那逆贼胆寒……到时咱们顺势而为。江华岛必能一鼓而下矣!” —————————————————————————————————————————————————————————— 就在旌义县众流官往水山大宅赶去的时候,济州岛东北面明水洞附近的码头上,一艘广船正缓缓靠岸。 系好缆绳,放下踏板后。一位三十多岁,目光如鹰般锐利的中年人缓步上了岸,不用说他便是从椛岛来的李国助了,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另一位家主杨天生。 来迎接他们的是明水洞其他三位家主——林三娃已经去水山大宅了——带着的六大家的小字辈们,都是在东印度公司和复辽军中有点面目的人物。一共有五十多位,将个小小的码头塞得满满的。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簇拥着二人顺着青石板路,来到了李国助新建大宅的花厅中坐定。 挥退下人之后,花厅中一下安静了下来,大伙儿都知道,事关六大家未来命运的讨论马上就要开始了。 自从朝鲜即将征剿这事传开,六大家中众人早议论纷纷,可因为李、杨二人尚在椛岛,这事便一直没个定论——论资历,杨天生为首;论实力,李国助为首,他二人不在,谁敢贸然决定? “我俩这次来,以后就不准备走啦!”李国助轻啜了一口清茶后,轻声道——声音虽小,却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波澜:他这话就是在表态了,要与楚凡共患难! “地猛你个小王八蛋,出来!”李国助话音刚落,身边的杨天生把茶碗重重一放,厉声喝道。 人群中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煞白着脸站起身走到杨天生面前,低着头轻唤了一声,“爹!” “跪下!”杨天生瞪着他喝道,见后者乖乖跪倒在地后须发俱张地喝骂道,“你可知道做错了什么?……大敌当前不晓得好好****的舟,一天到晚嘴里嚼得都是什么蛆?……什么叫没事招惹朝鲜干嘛?什么叫这下完蛋了?什么叫不当炮灰?” 说到这里杨天生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狠狠踹了这个叫杨地猛一脚,“逆子!你楚凡哥地蛟哥抬举你,让你当这个海雕号的船长,你就这么拆台?……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你忘了你爹这条老命是谁救下的了?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杨地猛不提防,被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脑袋直哼哼,“爹!别打啦!我错啦!再不敢啦!” 眼看杨天生气得三尸神暴跳,到处找东西还要揍杨地猛,李国助赶紧起身拉住了他,环视了一圈屋内众人,这才缓缓开口道,“看来我们是老啦,说话也没人听啦……信上我俩反复说了多少次,全力配合,全力配合!可偏偏还有人像这小子一样,嘀嘀咕咕说那些混账话!” 说到这里,他缓步在屋里踱了起来,一一瞪视那些小字辈们,“自打新姑爷来了椛岛以后,咱们得了多少好处?嗯?都忘了?……别的且不说,光是这明水洞周遭几千顷地,上哪儿找去?……有好处时伸手,没好处时缩头,天底下哪儿有这种道理,你们倒是说说?又想当****又想立牌坊?……我告诉你们!我李国助这儿就过不去!……一个个鼠目寸光!就真看不懂?这一仗打下来,咱们六大家在这济州岛就算生了根!……万世基业啊!万世基业懂不懂?都他娘给我上点心!” 随着他的咆哮声在屋里回荡,那些曾起了异心的小字辈们纷纷红了脸,露出了羞惭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军议(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郑芝龙?!” 原本安坐如堵的楚凡一下撑着扶手歪向了右边,仿佛一只发现了老鼠的猫一般,两眼熠熠发光,“他能解决铁料问题?” “他不能!但他可以救急。”坐在右手边的李国助微笑道,“天下之私铁,泰半汇聚广东佛山……闽、粤、湘、桂四省之铁矿,冶得粗铁后,想方设法运至佛山出售,佛山各炉头再将之精炼,或炼成铁锭、打制农具,再行销各省……其中不少铁锭,便是通过大员转道销往倭国……据老夫推算,经郑一官之手的铁锭,每年至少20万斤!” 听到这个数字,楚凡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郑彩这趟椛岛之行收获不小,李国助这次提到郑芝龙再不用那小子来称呼了,而换成了以往的旧称“郑一官”;而郑芝龙手中居然有这么多铁料更让他垂涎欲滴,但转念一想,他不禁又苦了脸,“郑芝龙手中铁料固然不少,可那都是有固定的倭国商人定购的,咱们能弄来多少呀?” 李国助呵呵一乐道,“贤侄大可不必担心,我等行商之人,怕只怕没有门路,但凡有了门路,再能略抬抬价,哪里还怕买不来东西?……据老夫推算,郑一官每年如此之量,只要他愿意帮忙,一两个月之内弄来个十万斤铁料当不是难事!” “十万斤?”楚凡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个数字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一直以来,搞铁料都无比艰难,让他心里都有了阴影了。定了定神方才说道,“如有十万斤铁料,足敷牛岛基地当前只用了!……只是郑芝龙会帮这个忙吗?” 他话音刚落。坐在李国助右手的杨天生眼睛一瞪道,“他敢不帮!……奶奶的上次从福建一路追杀我这账。老子还没跟他算呢!……现在荷兰人和刘香两头夹他,这小子也是逼急了才会派郑彩来……说是要赔罪,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老子门都没让他进!” 楚凡一听便明白了,这俩大佬在椛岛合着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估计把个郑彩搓揉地够呛! “不在关二爷面前三刀六洞,他郑一官就想把这梁子揭过去?门都没有!”杨天生说着说着火头又有些上来了,末了叹了口气道,“若不是这次朝鲜人来得凶狠。铁料又确实缺得离谱,老夫才不愿这么轻轻松松放他过关呢!……贤侄,我们已经商议过了,天大地大,眼下怎么挡住朝鲜才是最大……我们也都明白,没了铁料,复辽军还真玩不转……所以我们六个家主决定联名给郑芝龙写封信,但凡他能帮着咱们过了这一关,以往的恩恩怨怨咱们一笔勾销!” 他这话一说,楚凡不由得便有些鼻酸眼热——六大家家主个个都是这东海海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会轻易向谁低头?更别说杨天生还有被追杀之辱了! 现在为了解决铁料短缺的问题,他们居然肯向郑芝龙低头,别的不说。这份人情那可是沉得不能再沉了! 想到这里,楚凡站起身,恭恭敬敬朝二人作了个揖道,“各位叔伯为复辽军竟能做出如此牺牲,请受小侄一拜……凡不才,带累各位叔伯受辱,在此代复辽军数千将士衷心道谢!” 李国助、杨天生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慰藉和意外,等楚凡重新落座后。李国助方才捋须说道,“贤侄何必多礼。你与大姑好事将近,咱们还不都是一家人?复辽军之事便是我六家之事!老夫一上岛。便已号令下去,举凡六家之人,不从贤侄号令者,逐出家门!” 楚凡这下更加感动,仰天长叹道,“想我楚凡,不过登州一秀才耳,何德何能,竟得诸位叔伯如此看重……思之不免愧杀!” 李国助见他感叹,稍一思忖沉声道,“贤侄此言太过自谦了……老夫不妨直言相告,当初贤侄提出水师重组方案时,老夫与其他5位家主曾连议了三天三夜!”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杨天生,后者立刻会意,接着说道,“所议者,无非便是贤侄想做何事?能否做成?” 李国助这时微微倾斜身子,凑到楚凡面前轻声道,“贤侄,你所求者,怕不止是个区区东海王也!” 楚凡听得心中一震,他对朝鲜、日本乃至辽东的打算,除了同宋献策讨论过以外,还没和其他任何人说过;现在却被李国助一口道破,难免有些尴尬。 “自椛岛相识贤侄以来,贤侄所作所为,无不让老夫乃至所有家主惊诧莫名!”李国助说着说着情不自禁摇头晃脑起来,仿佛在品味楚凡的那些光辉事迹,“先以烟草打通倭国商路,继而强占牛岛,以图垄断之利……此等事迹,尚属寻常,想当初我颜大哥亦是如此谋划,方有了大员山寨……然则贤侄收拢辽东流民,甚至一而再前往东江镇售粮,却又不图厚礼,却让我等百思不得其解了……及至复辽军成,一鼓而下旌义县,再战覆灭水山柳家,我等方才恍然大悟!” “贤侄,你这是在下绝大一盘好棋呀!”没等李国助继续,杨天生已经神采飞扬的接了过去,“抢朝鲜济州岛以为根基,用烟草、玻璃、雪花糖赚来的银子养军,靠辽东流民充实营伍,逐步壮大复辽军……旌义县不占而占,启用朝鲜流官,重立朝鲜营伍,借其复辟之心使为先驱……下一步就该是抢占江华岛助光海君复辟了吧?” 楚凡此刻已是听得目瞪口呆了——这些确实是他和宋献策的谋划,不曾想却被六大家剖析得分毫不差,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对答了。 “光海君一旦复辟,面对据有朝鲜全境的李倧,可谓势单力薄,”李国助此刻已是兴奋地红光满面了,“为求自保,只能借力复辽军,以复辽军之卓绝战力,席卷朝鲜可谓易如反掌……朝鲜既下,辽东鞑子当是贤侄下一个目标了!” 说到这里,李国助疑惑地望着楚凡,问了一个他几乎无法回答的问题。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军议(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为什么一定要打鞑子? 李国助提出的这个问题让楚凡感觉有些难以回答。 虽然鞑子在过去的十多年屡败明军,可在大明朝野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武力超群的野人;大明只不过是打了盹,才让这群野人占了辽东;一旦大明醒过来,灭掉鞑子夺回辽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楚凡没法告诉李国助,正是这群他们眼中的野人,将在15年以后入关定鼎,强迫所有汉人脑袋后面都拖上那根猪尾巴! 即便楚凡现在在他们眼中极其不一般,他要是敢这么说的话,还是会被所有人看做精神病! 但他却必须要给李国助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好不容易才把六大家揽入麾下,对方最关心的,便是复辽军这个团队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上面可不能马虎! “无他,替天行道也!”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楚凡很快找到了借口,“遍观当今之天下,凶强霸道、残民以逞者,无过于鞑子……朝廷屡战屡败,丧师失地,辽东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既无力光复辽东,又无法妥善安置辽民,此天以百万辽民付我!……正如国助叔所言,底定朝鲜之后,我将亲率复辽军北伐,与鞑子决一死战……辽沈光复之日,便是百万辽民归心之时……鞑子既灭,关内更有何人是我敌手?” 他这番话听得李国助、杨天生二人频频对视,脸上都是一副“果然不出我等所料”的表情——他们在椛岛讨论时,便猜测楚凡之所以针对鞑子。就是要向天下人证明,复辽军才是最强者,以此威慑明廷。最终一统天下;而李国助之辈,本就是游走在朝廷法度之外的野心勃勃之人。既是看出了楚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和本钱,自然心甘情愿追随,博一个“封妻荫子”的公侯地位。 所以等到楚凡话音一落,二人再不犹豫,翻身跪倒,恭恭敬敬三叩首道,“老夫不才,愿附主公骥尾。替天行道!” 他俩陡然从叔伯变成了下属,让楚凡一时难以适应,赶紧起身把二人扶起来,口中逊谢道,“二位叔伯行如此大礼,凡如何当得起……快快请起!” 三人又是一番客套,这才重新入座,李国助再次提起了铁料一事,“主公,依属下之见。郑一官此番必定会出手相助,只是这一关过了之后,咱们复辽军的铁料。还需从长计议。” “不错,”楚凡点点头道,“我复辽军与当今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极其依赖钢铁……无论是火铳还是虎蹲炮,乃至手榴弹、半身甲,均需消耗大量铁料……国助叔可有何良策?” 李国助对此显然已经思考过了,此时毫不犹豫的答道,“若要彻底解决此事,唯有占据铁矿一途……我大明虽则铁矿众多。可均在内陆偏远之地,我等虽能纵横海上。对此却是鞭长莫及。” 他这话说得楚凡暗暗点头——楚凡不是不知道要解决钢铁原料问题,必须要控制煤矿和铁矿;可是他的记忆中。中国大地上煤铁资源丰富的地区,要么远在内蒙、陕西等地,想要开采就先得把大明朝廷干掉;要么就是在东北,那可是鞑子的地盘! 唯一一个有可能的地方便是海南岛的石禄铁矿,可现在别说复辽军水师的势力还达不到那里,即便以后和郑芝龙结盟、海路畅通了,如何控制、如何开采、如何运输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困难重重,短时间内根本解决不了。 “大明的矿山指望不上,可这朝鲜的,咱们却还能打打主意!”李国助这话让楚凡眼睛一下亮了——对于朝鲜,楚凡实在不是很熟悉,他都不知道朝鲜居然还有铁矿。 “据属下所知,东江镇驻扎的铁山附近,便有不少铁矿,”李国助越说越兴奋,语速明显快了起来,“而东江镇在朝鲜,地位极是超然……彼等为谋皮货人参之利,时常深入朝鲜内地采掘……朝鲜王廷畏其勇力,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从未多加干涉……皮货人参尚且无碍,这铁矿开掘只怕也当如此……主公若能以利诱之,让其以铁矿换粮食,一来可立解我复辽军铁料匮乏之窘境,二来可使东江镇多一条财路,便可养活更多的辽东流民……一举两得的美事,相信毛大帅必会欣然应允!” 他话音未落,楚凡已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早知道东江镇就占着铁矿山,他楚凡还愁个什么劲儿? 李国助说一举两得,在楚凡看来还远不止这些好处:首先铁矿石贸易能极大地增强复辽军和东江镇的经济联系,对日后吞并消化东江镇有显而易见的好处;其次东江镇开掘铁矿,同朝鲜王廷的矛盾也必然会激化,复辽军不声不响便能多一个对付朝鲜王廷的有力帮手! “妙计!妙计!”楚凡兴奋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后笑道,“我这就给尚可喜写信,试探一下他对这事的态度。” 李国助却站了起来拱手道,“主公,此事孔非一封信所能解决……属下不才,愿亲往广鹿岛走一趟,面见尚将军,请他代为引见毛大帅,为我复辽军敲定此事。” 见他主动请缨,楚凡心中极是欣慰,连连点头道,“如此就要辛苦国助叔走一遭了!”说完他转向了杨天生道,“天生叔,还有一事需得辛苦你。” 六大家既是彻底臣服了,楚凡当然就不再客气,把复辽军亟需扩编,却又无人可招的困境合盘托出,要求杨天生想办法招一千人作为后备兵源。 杨天生慨然领命,他估计明水洞现有的人手中能招到三四百人,其余的六七百人,就只能从福建去招了。 送走李、杨二人,楚凡心情大好——目前最大的两个难题迎刃而解不说,六大家终于彻底表明了心迹,这才是最让他兴奋不已的事。 凝望着窗外汉拿山巍峨的身影,楚凡不禁喃喃自语道。 “下一步,是该认真筹划一下这一战怎么打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新仇旧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跟着陈尚仁进来的陌生人是郑家的人,同时还有一位他们救下的幸存者;幸存者便是在海中漂了2天的年轻人,是第二舰队铜雀号的水手,而铜雀号正是为驶往长崎运送今年最后一批烟草的商船护航的。 “……出航两天后,我们绕过了五岛的海岬,没走出多远便遇上了荷兰人,”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两天让年轻人生了一场大病,现在仍是连连咳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李靖号的战斗经过,“三艘大盖伦,比咱们的金凤号还要大一圈……发现荷兰人后,我们船长立刻通知商船顺风先跑,同时忙着抢占上风位……荷兰人的大盖伦火炮很多,每艘估计在40门左右,单侧都有18门……他们的战术也很刁钻,两艘横在我们的下风口,另一艘则绕到了侧面……我们船长见商船已经跑远,对方又摆出个包围的态势,于是调转船头打算从下风口那两艘船的旁边绕过去……刚刚调完头,荷兰人的炮就响了,那是我们挨得第一轮攻击……” 他说到这里时,杨地蛟插嘴问道,“当时双方距离多少?” 年轻人恭谨地回答道,“回禀司令,目测在3到4里左右。” 杨地蛟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轻轻嘀咕了一句,“这么远?”然后他示意年轻人继续。 “也是我们运气不好,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才打了两轮齐射就把我们伤着了,”年轻人说着说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我们的翼帆刚张开,就被一发炮弹擦上了,正好把左侧翼帆的下横衍砸断了……不过我们船长还是按照原计划穿插,从大盖伦的前方穿了过去,还回敬了对方两发弩炮,不过效果不大……之后便是顺风鼓满帆跑了。可那三艘大盖伦上的红毛真厉害,转向非常快,一左一右贴着便追了上来……我们左翼帆虽然伤了,可速度上并不吃亏。要逃掉原本问题不大的……” 说到这里,年轻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喘了好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我们怎么都没想到。陈衷纪和岛津家的船早在几十里外埋伏好了!……之前顺风跑的商船还是没能跑掉,我们看到的时候,它已经被岛津家那艘盖伦船俘虏了!” 听到又是陈衷纪和岛津家,楚凡看了看葛骠和杨地蛟,三人眼中的杀气有若实质般纠缠在了一起。 “我们船长当时就气炸了,也不管对方有七八艘船,对准我们的商船便冲过去了,”年轻人说到这里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泪光了,“那可都是我们的兄弟,怎么可能扔下不管!……大伙儿都像疯了一般拼命发射弩炮。几轮下来便把岛津家那艘盖伦船的帆全炸掉了……可这下也让我们铜雀号陷入了重围,陈衷纪把他的四五艘船拦在我们的航向上,堵得死死的!” 杨地蛟咬牙迸出了一句,“渔网战术!” “前面有陈衷纪,身后的荷兰人也贴了上来,岛津家的那艘盖伦船也在不停地开炮,”年轻人此刻已是泣不成声了,“我们铜雀号就在那巴掌大点地方里打转,炮弹像雨点般砸过来……腰舵最先被打坏,然后是船尾的副桅整个被链弹绞断。船头也挨了一发,鼻子都打没了……我是在右翼帆断的时候被扫下海的,当时一根绳子重重地抽在我后脑勺上,我眼一黑便晕了过去。一头栽进了海里……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漂出去很远了,可那炮声还在响,回头看时,我们的铜雀号船头高高的翘着,已经在开始下沉了!” 早已泣不成声的他突然跪倒在楚凡面前。嚎啕道,“姑爷!你要为兄弟们报仇呀!两艘船上百号兄弟,就这么没啦!” 楚凡嘴角一抽一抽地伸手扶起了他道“你放心!血债血偿!陈衷纪、岛津家、荷兰人,总有一天我会他们的人头来拜祭这些死去的兄弟!” 事情已经了解清楚,除了陈尚仁、葛骠、杨地蛟以及郑家那位领头的人外,其他人先行告退了,花厅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郑家那位领头的也是个年轻人,名叫庄则仕,乃是郑芝龙侧室的弟弟;他先是把郑家船队如何发现并救起这名幸存者,继而立刻改变航向驶来济州岛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后话风一转,将荷兰人企图封锁长崎、平户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番。 “……荷兰的台湾总督彼得的儿子被滨田弥兵卫抓到日本后,其人便已歇斯底里,”庄则仕简略地叙述了日荷之间矛盾的来源,即所谓“滨田弥兵卫”事件后说道,“先后将三艘大盖伦战舰派往长崎、平户外海,并勾结岛津家与陈衷纪,企图通过封锁逼幕府低头,释放其子并重开荷兰商馆……起初其尚且畏惧幕府水师,至十月与幕府水师在长崎外海冲突并逼退对方后,越发胆大妄为……举凡朝鲜、大员乃至贵军的商船,统统不加区别加以攻击,为祸日烈!……此番贵军又失两船,则仕不才,愿与贵军携手,共击红毛!” 楚凡当然早知道日荷矛盾的来源,只是荷兰人封锁最大的受害者是郑芝龙,所以即便之前六大家有两艘小船被荷兰人俘获,他也没有立刻报复,就是因为不愿给郑家当枪使;现在一来和郑芝龙结盟已经有眉目了,二来荷兰人这次真是触碰到了楚凡的底线——上次陈衷纪、岛津家追杀颜如雪的仇还没报呢,这次又来这么一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该算笔总账了! 打肯定是要打了,却也不能便宜了郑芝龙,楚凡略一思索后问庄则仕道,“庄兄弟,荷兰人此番封锁长平两地,贵方只怕损失惨重吧?” 庄则仕毕竟年轻,没去细想楚凡话里的意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确是损失惨重,五个月的时间我们丢了十七条船!” 楚凡皱眉道,“荷兰人船坚炮利,庄兄弟手中止得三船,即便算上我复辽军所有战舰,恐怕也非敌手……携手之事,还需同飞黄将军商议,请他多派些战船方能万全!” 说完他也不顾庄则仕一脸错愕的表情,端茶送客了,临走时却向陈尚仁递了个眼色,后者会心一笑,领着庄则仕出去了。 楚凡相信,在陈尚仁的帮助下,这个郑家的毛头小伙会明白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出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日升码头旁,楚凡正驻马观望。 码头南面的港湾中,桅杆林立,仿佛一夜之间从海面上长出了一片森林——这是准备出征的特混舰队在集结。 特混舰队以金凤号为旗舰,主力是第一舰队朝阳号等六艘战舰,再加上另外两支舰队中的六艘战舰,全部都是经过改造的。 东南方向,两艘战舰正朝着日升码头驶来,那是第三舰队的岳飞号和郭子仪号——林三娃和他的岳飞号被留下来看家,而郭子仪号则是特混舰队最后一艘尚未归列的战舰;等郭子仪号靠岸装好弹药和物资后,特混舰队就将出发了。 楚凡正看着呢,刘仲文和陈尚仁联袂而至,二人既是来给他送行,也是来汇报的。 “亦仙,庄则仕终于开窍了!”陈尚仁刚刚勒定战马,便笑呵呵地说道。 “他要再不开窍,这次出征就不带他们郑家玩儿了!”楚凡冷笑一声道。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费了我多少口舌,”陈尚仁笑着摇摇头道,“总算是明白了,想要咱们复辽军出头帮他郑家打荷兰人怎么都得表示表示……他已经写信给郑芝龙了,信我看过了,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 楚凡点点头,“那就成,我也不指望郑芝龙给多少好处,有个态度就行。”说完他扭头吩咐豆豆道,“你派个人去通知庄则仕,让他的船跟在咱们舰队后面……这一战也让郑家看看,咱们复辽军的水师到底有多强!” 安排好郑家的事情后,楚凡问起了战备情况。 距离上次军议结束已经过了二十来天了,各方面的战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元行宫的修复工程比预想的要快,这主要得益于旌义县征发的一千五百多民伕,以及汉拿山中凑出来的一千二百多山民。再加上周围闻讯而来的牧民庄客,最后总共有将近六千人在陈尚仁手下忙活;为了赶工期,陈尚仁给所有来的人开出了一日三餐外加5文钱的待遇。在这济州岛上可算是非常优厚了,自然吸引了大批冬日里无所事事的贫苦人们——当然。那些俘虏们除外。 汉拿山中的整编也出乎楚凡的意料。宋献策带进山的,除了几十个用于训练的小队长外,还有刘仲文的骑兵营;一进山,这位矮道人便展现了他心狠手辣的一面,一天之中砍了七个匪首的脑袋,还捆了三十多个敢于反抗的马匪扔到元行宫的工地上;有了许知远的全力配合,宋献策很快震住了场面,将几十股马匪全部打散。择其精锐编成了一支400人左右的骑兵营——耽罗营正式成立了,随即按着复辽军的训练操典开始了训练;训练上了正轨后,刘仲文便带骑兵营撤离了,回来正好赶上送楚凡出征。 解救汉奴的行动也是以杀戮开场的。 朱良臣挑选了旌义县东面一个名叫汉南里的小村开刀——这个村子两百多人全都姓姜,其族长对明人极端仇视,从柳胜海死后便四处串联,企图联合其他大族驱逐复辽军;他的这些作死行为实在像一只能杀给猴子看的好“鸡”。 具体行动是由全智泰指挥的——五百多团练营直扑汉南里,把个小山村围了个水泄不通;先是喊话,让这族长释放村子里五名汉奴,对方不从后旋即发起了进攻。短短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包括族长在内的72人被当场击毙,而其他姜姓族人拢共137人不论老幼也全扔进了元行宫的俘虏营;而那5名汉奴便成了这次行动解救的第一批人。被送到了水山大宅。 汉南里的屠村行动狠狠地震慑了周围的大族们,第二天便有好几家大族通过各种渠道联系金泳太,表示愿意释放汉奴;金泳太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亲自带人去往各家谈判,让对方派子侄加入团练营以保证不再捣鬼。 当然还是有执迷不悟的大族,朱良臣已经拟出了一份名单,如果到了预定的期限对方还是毫无动静的话,团练营就准备大开杀戒了。 “……骑兵营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应援了,”刘仲文淡淡地说道。“不过俺估计用不着俺们出手,那些说是大族。丁口最多的也就一两百,团练营要是连这都拾掇不下来。干脆解散算啦!” 楚凡已经下了马,负手站在海边道,“团练营还是有战斗力的,毕竟李敏镐、全智泰他们都是沙场老将了……不管怎样,这次一定要清理干净,千万不能出现咱们在前头打,这帮家伙在背后捅刀的情况!” “俺理会得!关键时刻俺会出手的!”刘仲文重重点了点头,继而放低了声音道,“现在都已经是腊月二十三,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初八就是你和颜姑娘的大好日子,你可千万要赶回来!” 楚凡听他说的这么隐晦,心中不免满是感动,笑着安慰他道,“黑牛,你只管放心吧……说是打仗,其实我不过就是在后面压阵而已……为这事葛叔和化龙兄还和我约法三章呢,金凤号只能在后面观战,否则不让我跟着去呢!” 刘仲文看了看港湾中金凤号那巨大的身影,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俺也就是瞎操心,就俺们水师这战力,打几艘荷兰船还不是手到擒来?……俺们就在家里,坐等你们的捷报频传!” 楚凡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对喽!三艘盖伦船而已,还怕收拾不下他?” 说完他收起笑容,冲众人拱拱手道,“我这就要上船了,家里的事情就要拜托诸位多操心啦!” 他话音刚落,港湾中便传来了低沉的海螺声,这是在宣告特混舰队完成集合,正式准备出征了。 楚凡再不耽搁,上了一条小舢板,朝金凤号划去;顺着网绳爬上金凤号的甲板,他刚来得及理了理弄皱的衣衫,便听整个特混舰队十三艘船上整齐地发出一片哗然声。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千里镜中的小黑点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小雨夹着雪粒儿又开始时有时无地飘洒起来,整个天空灰蒙蒙的,让人心情莫名地感到压抑。 还好风不是很大,陈衷纪扫视了一眼旁边岛津久雄的那艘盖伦船,从拍打船身的海浪上估计,浪高应该不超过三尺——这种风力和海况,正是航行和海战最佳的状态。 可对于船上生活而言,这种又冷又潮的鬼天气最合适回船舱里舒舒服服搂着女人睡觉,不过陈衷纪现在一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 他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 荷兰人强大的战舰让这次海上狩猎变成了一件极其轻松惬意的事情——不管风向如何,不管猎物来自哪里,也不管对方是空载还是装满了货,最终都会被盖伦船赶到他和日本人织就的大网之中,乖乖束手就擒。 短短几个月,陈衷纪分到手的战利品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白花花的生丝、大包大包的茶叶、整箱整箱的瓷器、卷得厚厚实实的布匹…… 更让他无比舒心的是,以往最难处理的销赃问题现在一点儿不用他操心——岛津家什么东西都要!于是乎这些战利品连过手都不用,便被岛津家换成了沉甸甸的银判! 除了这些,陈衷纪还分到了虽然破损但稍加修理便能用的2艘福船、3艘广船,以及他最短缺却又舍不得花钱买的6磅佛朗机炮、碗口盏、鸟铳等等武器。 相比银子和货物,船只、武器才是陈衷纪更加看重的——他打算等这一票做完后回福建老家一趟,再招些人手后,他的实力至少要翻一番! 本来战利品中还有口径更大威力更强的火器,却都被荷兰人强行搜走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资格发号施令,三角联盟中荷兰人实力最强,这也是陈衷纪和岛津久雄不得不退避三舍的原因。 武器也还罢了,荷兰人对待那些被俘的明人就更让陈衷纪腹诽不已——荷兰人的老大亨特尔少校还好一些,偶尔能留几个明人俘虏扔给他。那位红胡子的范奥斯特简直就是个杀人狂魔,任何船只只要被圣保罗号逮着,上面就别想见着活人! 这让陈衷纪相当抓狂——因为被杀的那些明人大多是闽浙一带,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陈衷纪只需要稍加笼络便能转化成自己的小喽啰;若是能不杀的都不杀,他陈衷纪分的那2艘福船只怕都已经修好了! 想到这里,陈衷纪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抓起脚下的皮囊狠狠灌了一口龙舌兰酒——这是亨特尔送给他的礼物。 为这事儿陈衷纪也跟亨特尔交涉过,可人家哼哼唧唧了几声便把他打发了。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这就是实力不如人的无奈了,陈衷纪很清楚自己跟荷兰人之间的差距是全方位的:船没人家大,帆也不如人家,火炮就更没法看了,连人家的边都摸不上;陈衷纪不懂得什么叫代差,但以他多年海战的经验看,那就是荷兰人的战舰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而他想打荷兰人的船,那就叫老鳖嗅咸鱼——嗅鲞(休想)! 要想和荷兰人平起平坐,那就得有和圣保罗号一样的精锐战船;想到这里。陈衷纪不由得扭头看了看旁边岛津久雄的那艘船,心里愤愤不平。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陈衷纪总算是看清这个纨绔子弟的真实面貌了:三句话离不了女人,见到稍有点颜色的便走不动道;有事没事便扯出他岛津家的大旗狐假虎威,开口闭口我爹如何如何、我爷爷如何如何;遇到软弱者便趾高气扬不可一世,遇到强横者便畏畏缩缩一副怂样……总而言之整个就是糊不上墙的烂泥! 尤其让陈衷纪烦不胜烦的是,这家伙只要有机会都要逮着他翻来覆去的问颜如雪的事情,半张着嘴口水淋漓一副白痴样儿,着实让陈衷纪打心眼里瞧不上他——大丈夫有权有势了还怕没女人?何必为个女人神魂颠倒? 雨雪又急了起来,雪粒儿洒在硬帆上唰唰直响。陈衷纪又啜了一口龙舌兰酒后,举起了千里镜搜寻起那三艘荷兰船的身影来。 镜头中很快出现了圣保罗号那模糊的身影,陈衷纪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这么一艘精良到极点的战舰啊! 手一抖。镜头一下晃开了,眼前依稀一个黑点快速闪过,似乎是在极远的天空中悬浮着。 陈衷纪那被酒精麻醉了的意识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鬼? 就在那黑点在陈衷纪千里镜中一闪而过的时候,离他七八里远海面上的圣保罗号上,范奥斯特正在研究海图。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范奥斯特确信他们已经到了长崎南边的海域了——这里正是他们伏击大明商船的最佳狩猎区。 “报告船长。勇气号升起了信号旗,通知我们降主帆副帆,缓速巡航。”他正琢磨着自己的具体位置呢,手下一名水手蹬蹬蹬跑来报告道。 范奥斯特一下便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了——肯定是位于长崎西南八十海里左右的位置,已经是预定的伏击点上了;亨特尔手上有这个时代最精确的六分仪,能准确的测出经纬度。 “执行!” 范奥斯特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是骄傲,没六分仪我不也一样估算出了大致位置? 甲板上收帆的声音还没停息,蹬蹬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主桅杆上的瞭望手,“报告!船长,天空中……天空中……!” 瞭望手似乎很犹豫,这让范奥斯特很不耐烦的抬起了头,“嗯~~?” 瞭望手这下更加惊惶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船……船长……你……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范奥斯特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站起身抽出腰中千里镜,顺着瞭望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灰黑色的云层下,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正漂浮在空中,下面似乎还有—— 一根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料敌先机(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千里镜中的黑点消失了,可一种不详的预感却从范奥斯特心中升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老猎犬察觉到了周遭潜伏的怪兽一般,让范奥斯特深感不安,他想向旗舰勇气号询问,却又苦于旗语的简单根本没法问。 三艘盖伦船仍在顶着西北风缓缓向正北方航行,就在范奥斯特犹豫着要不要派一条小舢板去勇气号交流一下时,敌人突兀地出现了!范奥斯特不由得心中一凉——敌人来得好快! 低沉的海螺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勇气号也挂出了“满帆、一字横队”的旗语。 千里镜中,5艘战船排成了紧密的单纵队出现在了西北方向大约5、6里外的海面上;所有的船只都跟十多天前他们击沉的那艘船一样,长着两只大大的翅膀! 范奥斯特立刻明白过来了:对方是来复仇的,而且准备相当充分! 果然,随着三艘盖伦船开始升帆转向,单纵队也在相应的调整方向——打头的勇气号慢慢将船头转向了西边,而单纵队也跟着偏向了西南方向。 想到了对方那射程远达一里还会凌空爆炸的弩箭,范奥斯特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就是始终对准勇气号的船头方向攻击,从而使盖伦船强大的侧舷火力落空! 这样一来,整个荷兰舰队就将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断的调整航向,却始终无法用侧舷火力攻击对方。 “该死!”范奥斯特轻声咒骂了一句,他不知道亨特尔看出对方的战术意图没有,目光焦虑地停留在不远处勇气号高高的主桅杆顶端——如果亨特尔看出来了,他必然会命令果决号和圣保罗号转向西南方列阵,以打破明人的战术! 焦虑的等待中,范奥斯特心中还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疑问:明人的这个战术太有针对性了。很显然是事先知晓荷兰舰队的位置和分布的,问题是茫茫大海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呢? 时间慢慢在流逝,勇气号主桅顶端仍挂着原先的旗语。丝毫没有变化;而明人由于顺风,已经迅速逼近到不到3里的距离上了! “愚蠢的家伙!”范奥斯特低声咒骂了一句,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了舵盘上,稍一犹豫他便转起了舵盘,并大声发令道。“满帆!转向西南方!重复,满帆!转向西南方!” “船长,临战抗命,我们会上军事法庭的!”他的大副急匆匆地冲了过来,大声叫嚷道,“你不怕被吊死吗?” “闭嘴!”范奥斯特厉声喝道,“要上军事法庭也得打赢了才有机会上……死人是不会被审判的!快去,看好三角帆!” 大副悻悻地跑向船头去了,圣保罗号划出了一道短短的弧线,迅速和另外两艘荷兰战舰拉开了距离。 “咻咻!……嘭嘭!” “嗵嗵嗵!”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圣保罗号打横在了明人航线的下风口时,双方终于开始交火了! 果然与范奥斯特的预料分毫不差——勇气号和果决号两艘船侧舷空有36门之多的火炮,却只有勇气号船头那三门18磅炮能发挥作用,可对于从六七百米外快速掠过的明人战船一点准头都没有;反观明人打头的那艘二号福船,前甲板上那两门牛皮遮护的弩炮炮台旋转自如,远远地便将两发高爆弩箭送到了勇气号前桅杆上,将巨大的四角帆撕了个粉碎! 不仅如此,随着二号福船掠过勇气号的船头,其侧舷的6磅佛朗机炮和船尾的弩炮也相继开火,一时间把勇气号的船头打得木屑横飞。三角帆也被撕得千疮百孔! 这样的攻击,二号福船身后的每一艘船都会上演一遍,范奥斯特很清楚,这样的猛烈打击下。勇气号很快便会失去绝大多数船帆,变成一座浮在海面上的活靶子,甚至连它身后的果决号都可能会被殃及。 这还只是第一轮攻击,范奥斯特相信,两艘没了船帆失去动力的盖伦船就像没了牙的老虎一般,最终会被撕成碎片! 这些明人太特别了。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居然能让小了盖伦船一两圈的这些虾米战船拥有如此之快的速度,而且其武器也让范奥斯特感到胆寒——会爆炸不说,爆炸后飞射出来的不知什么东西锋利得不得了,偌大的四角帆只要挨上一发就基本额报废,全是碎布条,连修补都没法修补! 这些人真是明国人吗?怎么和那个愚蠢而顽固的陈衷纪一点都不像呢? 震惊之余,范奥斯特又感到特别庆幸——他的果断让圣保罗号从那个不尴不尬的横阵中解脱了出来,现在他位于勇气号西南方大约1里地的位置,而那些明人的战船在完成第一轮攻击后,逐次掉头向西。 这就意味着圣保罗号只要能粘上去,便能用侧舷的18门火炮狠狠地揍明人战船了! 什么是战场主动权,这才是位置最佳的战场主动权! “航向——正西方!”范奥斯特高声下令道,语气中满满地全是嗜血的兴奋,“右舷炮窗全部打开,准备炮击!” 他的命令被迅速的传递了下去,很快右侧便传来了此起彼伏打开炮窗的呯嘭声,18个黑洞洞的炮口陆续伸了出来。 举起千里镜,看着镜头中二号福船上那些动作极其熟练、显然经过严格训练的水手们正忙着转帆下舵,范奥斯特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狞笑,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咬牙道,“上军事法庭?绞刑?……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呢!……要不是我反应快,占据了这个绝佳的位置,他们就等着干挨打吧!……这战局还得靠我才能挽回!一群蠢货!” “报告!一切准备就绪!” 大副的报告打断了范奥斯特的喃喃低语,放下千里镜后,他眯着眼测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后,断然下令道,“开火!” “嗵!~~嗵嗵嗵!~~” 震耳欲聋的炮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浓厚的青烟顿时把圣保罗号笼罩了起来;范奥斯特享受地饱吸了一口呛人的空气后,陶醉地说了声。 “黄皮猴子们,等着下地狱吧!”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料敌先机(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范奥斯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没想到明人居然还有后手! 这也难怪,在这个极度缺乏侦察手段和通讯手段的时代,绝大多数海战双方几乎都是同时发现对方——想要在对方眼皮底下分进合击而不被察觉,在他看来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刚才第一分遣队那精准刁钻的选位就已经让范奥斯特心生疑惑了,现在他就更加确定,明人肯定有什么方法,预先知晓了荷兰舰队的具体位置和数量,否则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漂亮的配合。 上帝呀!明人到底还有多少船?他们都躲在什么地方?未知的恐惧让范奥斯特后脊梁一阵发寒。 看着第二分遣队的五艘战舰气势汹汹地扑向勇气号,这位从无数次海战中吸取了大量经验,同时培养了极为敏锐直觉的老海盗不由得连连叫苦——勇气号没救了! 他也许不知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句中国战争箴言,但战争教给他的真理,正是如此,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暂时放过第一分遣队其他四艘船的原因——他深知只要打沉了眼前这艘二号福船,那四艘船要么士气跌入谷底仓皇逃走,要么便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报复,那才是己方最佳的攻击时机。 一切原本都在按照范奥斯特设想的最佳局面演变着:二号福船本就已经奄奄一息,正凭着最后一丝血勇努力冲过来,而果决号的船长也是老手了,看到这个局面,不声不响放弃了对其他四艘船的追逐,加入了对二号福船的围剿——果决号一个近距离的转向齐射,由于使用了链弹和霰弹,二号福船主桅、副桅齐齐折断,船体已是千疮百孔;仅剩右侧翼帆还在受风,却只能使船体在海面上打起旋来! 范奥斯特估计,最多再来两轮齐射。这艘二号福船就将彻底消失,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明人的第二支舰队出现了! 一时间海面上陷入了沉寂,范奥斯特一霎不霎地盯着千里镜中的第二支舰队以及惊慌失措的勇气号。 和果决号船长一样。范奥斯特在观望,如果第二支舰队围攻勇气号,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撤退,再不会有半点犹豫——他们根本来不及救援旗舰,只能眼睁睁看着勇气号被击沉。而这将会让高涨的士气瞬间跌落到谷底,他可不想顶着底下水手们哗变的危险让他们继续作战! “哗!~~” 甲板上传来一阵喜出望外的欢呼声,范奥斯特再次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明人的第二支舰队居然擦着勇气号而过,朝西南方扑了过来! 这群野蛮的东方人实在是不懂海战!居然把这种大好时机白白浪费了!——明人想要解救被困的二号福船,正中了范奥斯特的下怀,这样一来,勇气号便有了宝贵时间可以部分修复它那破损的船帆,一旦勇气号恢复机动力,哪怕是部分机动力,训练有素的荷兰海军就能把明人舰队绞碎在三艘盖伦船之间! 上帝保佑荷兰! 范奥斯特心中只来得及默祷了一句。便手舞足蹈地高声下起了命令,“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我只给你们两个齐射的机会,如果不能把那艘该死的福船给我送到海底去,你们就自己跳海喂鲨鱼!……挂起旗语,告诉果决号,让他们先挡挡东方人那只舰队!” “咻!~~嘭!” 他话音刚落,一发弩炮便飞临前桅下部炸开了,四处飞溅地玻璃碎屑不仅撕烂了大半张四角帆,而且还让圣保罗号前甲板上哀嚎声四起——这是银燕号在拼死一搏了。即便是打着旋也用舰首仅存的弩炮在反击。 弩炮的爆炸激怒了圣保罗号上的水手们,他们几乎紧跟着弩炮的爆炸声便点燃了18磅炮的药池,隆隆的炮声中,银燕号又中了两发贯穿弹。终于支撑不住,船身慢慢开始倾斜,眼看便要倾覆在海中了! 圣保罗号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怪叫和欢呼省中,而此刻范奥斯特却盯着那张破烂的四角帆陷入了沉思,很快他便下达了一个命令,这个命令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每每想到便感到无比庆幸。 —————————————————————————————————————————————————————————— 葛骠现在有些傻眼了! 他带着第二分遣队越过了荷兰人旗舰后。却发现横在自己面前隔着3里地远的那艘盖伦船横在落下了大多数帆,只保留了转向必需的三角帆和后桅上的帆,正严阵以待的等着自己! 如果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撞上去,等待自己乃至整个第二分遣队的,将是盖伦船侧舷那可怕的侧舷火力;而在这个距离上,第二分遣队想要转向的话,就将绕出一个大圈子。 时间紧迫,容不得葛骠犹豫,他很快便下令朝阳号转过了九十度,朝着上风口的西北方驶去,整个第二分遣队当然也跟在它后面划出了一个直角。 刚刚转到北方,被盖伦船挡住的银燕号便浮现在了葛骠眼前,他觉得心脏想被开水烫过了一般紧紧揪了起来——银燕号已经半躺在了海面上,三分之二的船身都浸没在了水线以下! 而击沉了银燕号的罪魁祸首,那艘看上去几乎没受伤的盖伦船,已经驶到了它同伴的身后,与之形成了一个倒“T”型,同样降下了前桅、主桅上的帆,正打着旋炮击从东南方扑过来的第一分遣队剩余的四艘战舰。 到了这个时候,葛骠反而冷静了下来——战斗打到现在,特混舰队已经从奇袭变成了胶着战,考验双方指挥官的,便是他们的耐心了。 转到西北方后,葛骠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发起进攻——刚才挡着他们的盖伦船已经缓缓转了过来,自己若是直插过去的话,又将撞在对方侧舷火力上面。 于是他只能继续耐心地向西南方向迂回,试图利用自己满帆的优势超越对方旋转的速度,找到致命一击的空隙。 可他始终没有找到——对方靠得很近的两艘船相互旋转中,攻击船头或船尾的机会更加渺茫。 而这个时候,荷兰人的旗舰上,已经有船帆挂起来了——它已经开始恢复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料敌先机(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高空中风很大,吹得火盆中的钢炭无比红亮,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林小五和狗蛋儿小心地靠在藤筐的筐壁上,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六大家的新姑爷穿着锦袍的背影,目光中满是崇敬和担忧——崇敬是因为新姑爷这么大的人物为了观察,居然以身犯险,爬到了这么高的地方;而担忧则是怕热气球再次被风给吹跑了。 楚凡此刻的心情,可比背后两个小家伙忐忑多了,千里镜后,他那浓密的眉头皱得都快拧在一起了。 为了掌握最及时的情况,他在第一分遣队出发的时候,便爬到了热气球里观战,两支分遣队从刚开始的奇袭得手到后来陷入僵局他看得清清楚楚。 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楚凡这位前消防战士一下子学到了太多关于海战的经验。 首先便是阵型的重要性——起初荷兰舰队遭受的重大损失便是因为选择了一个错误的阵型,而现在剩余的两艘荷兰战舰因为阵型选择得当,竟能以少敌多,在9艘战舰的围攻下不仅丝毫不落下风,似乎还颇为游刃有余。 其次便是指挥水平的差异确实能决定一支舰队的生死存亡。不得不说,一直以来小打小闹的葛骠在指挥舰队作战上,比从小便跟着杨家船队跑海长大的杨地蛟还是差了一大截——杨地蛟在遭遇战场突发情况时,不惜牺牲自我换取战场主动权,这与葛骠妇人之仁,不能坚持“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战略不啻天壤之别。 更让楚凡摇头不已的是,或许是葛骠太过依赖复辽军的技术优势的缘故,本该表现勇猛的时候,他却仍执着于攻击船头船尾的战术——他冲过去解救银燕号、遇到对方拦截时,就应该秉持“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原则,一举冲垮对方,那样的话。两支分遣队就不会面临如此胶着如此纠结的局面了。 说起来这也难怪——一直以来,经过改造的战舰对东海这些硬帆船表现出了碾压式的优势,不仅是葛骠,就连楚凡都没好好考虑过跳帮作战;等到这次遭遇技术水平比复辽军水师差不了多少的荷兰盖伦船时。双方比拼船长的指挥水平和士兵战斗意志,复辽军水师的这个短板便暴露出来了。 眼瞅着荷兰旗舰上越来越多的帆挂了起来,楚凡缓缓放下了千里镜,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荷兰鬼子们,决战吧! 且让你们看看中国人如何破釜沉舟! —————————————————————————————————————————————————————————— 战场东南方。10里地之外。 六艘大小不一的战船飘浮在水面上,正随着海浪起伏着。 包括岛津家那艘盖伦船在内,所有船上的主帆都落了下来,只保留了能帮助船只保持现有位置的辅助帆。 而最后那艘海沧船,此刻正挂着满帆,从战场方向疾驰而来——那是岛津久雄派去侦察的,现在已经返航了。 二号福船的望亭中,陈衷纪看着越来越近的海沧船,脸色阴晴不定。 半个多时辰前的隆隆炮声让陈衷纪兴奋莫名——他知道荷兰人又逮着大鱼了,一般只有遇到规模比较大的船队荷兰人才会放炮驱赶。 沉浸在掳掠快感中的陈衷纪一边下令让手下做好拦截准备。一边美滋滋地幻想自己这次又能分到多少战利品。 可他左等右等,非但没等到“鱼儿”的影子,反而是听到西北方向炮声越来越密集。 这让陈衷纪不禁错愕——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和那么强大的荷兰舰队缠斗?!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对手是谁了,因为一直朝西北方向张望的他在千里镜里发现了好几艘长着翅膀的战船正在转向! 这让陈衷纪又喜又惊,喜的是抛弃自己的六大家居然敢去招惹荷兰舰队,这分明自己找死嘛;惊的是,六大家的船和自己的差不多,难道就因为插了对翅膀就能和盖伦船一较高下了? 按照陈衷纪的本意,当时他就想带着这七艘船扑过去。加入对六大家的围剿中,可岛津久雄却不干了。 这小子上次可是被楚凡把胆儿都打掉了,如今说起那艘插着翅膀的怪船还心有余悸呢,那还敢冒冒失失闯过去? 若不是陈衷纪派去的人一再坚持。这家伙当时就想带着他的三艘船跑了,即便是被劝住了,这家伙还是先派了手下一艘海沧船去侦察。 现在海沧船已经侦察回来了,陈衷纪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战场到底是个什么局面?岛津久雄会不会被吓得跑更快? 这胆小鬼要真调头就跑的话,自己就算只有三艘船也要上去看看! 想到这里,陈衷纪抿紧了嘴。狠狠在栏杆上砸了一拳——时间越长,他对六大家的怨念就越深重。 不过还好,岛津久雄没让陈衷纪等多久,便坐着舢板过来了,一上来便叽里呱啦把战场现在胶着在一起的局面一股脑倒了出来,说完后一脸茫然的看着陈衷纪;说到底这家伙还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真到了这种需要决断的时候,其贪婪、无能、懦弱的本性就表露无遗了——他是又想去捞好处又对复辽军水师充满了深深的畏惧,左右为难这才来找陈衷纪的。 “久雄兄,此时战局,正是我等大显身手的好时机!”陈衷纪强忍着心中的蔑视,极力劝说着岛津久雄,“荷兰人只不过是一开始被打懵了,如今醒过神来后,六大家便拿他们无可奈何了;可荷兰人吃亏就吃亏在船少,没法围住六大家,所以只能取守势……我们如今加入战团,恰好弥补了荷兰人这个劣势,只要帮荷兰人挡住六大家的去路,就能让荷兰人一个个收拾了他们……战后论起功劳来,我们可是大功一件!……这战利品分配上,荷兰人再不能一言而决了……久雄兄,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呀!” 他用战利品引诱,果然让岛津久雄两眼放光,甚至连指挥权都拱手让给了陈衷纪,也不回那艘盖伦船了,就在二号福船上向各船下了命令。 嘟噜噜的海螺声中,七艘船纷纷挂起了满帆,朝十里地外的战场扑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料敌先机(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时间回到金凤号向果决号发起冲锋的时候。, 果决号迅速的调转着船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左舷正渐渐靠近银燕号的残骸! 银燕号是侧翻倾覆的,只在海面上留了一截半人高的侧舷,此时,躲在水下的杨小毛探头出来看了看那越来越近的盖伦船,冻得发青的脸上闪过一丝混杂着惊喜和愤怒的表情再次隐没在侧舷下。 很快,七八个幸存的水手跟在杨小毛身后陆续爬上了侧舷,他们还没来得及抹干脸上的海水,便看到靠近盖伦船的海面上一阵翻滚,紧接着四五颗脑袋冒了出来,不是杨地蛟却是谁? 第二舰队的司令在银燕号刚刚开始进水时便带着几个好手下了海,一直在这两艘盖伦船的水下凿船,谁曾想,山不转水转,盖伦船居然自己凑到残骸边来了,这岂不是给了他们跳帮作战的天赐良机? 杨地蛟爬上侧舷后,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冻成青色的脸上满是复仇的兴奋,以致于看上去都有些狰狞了,他操起一根牛皮腰带扎到了腰间,低声道,“好小子们,都打起精神来!……他娘的红毛鬼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把他搅个天翻地覆都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快!都收拾好了,飞抓带上……家伙不用太多,关键是要趁手!……看看装手榴弹那箱子进水没?……嗯?能用?嘿,真他娘棒!……火折子呢?多带几个!”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收拾停当,而盖伦船也已撞上了残骸,杨地蛟手一扬,一根飞抓冲天而起,牢牢挂在了一扇打开的炮窗上,他噌噌噌便爬了上去。宛如一只极为灵巧的黑色大猩猩。 和他一起下水的那几位好手紧跟在他身后也上去了,杨小毛往上爬的时候心里听奇怪,怎么他们上去后悄无声息的,难道红毛鬼们都睡着了? 等他翻身进了炮窗才发现,敢情这一侧的炮手们都转到了另一边帮忙去了,狭长的过道中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杨地蛟右手执着一柄短刀,左手朝杨小毛打了个手势,杨小毛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了用油纸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火折子,抽出火芯晃了两晃,明亮的火花腾地燃了起来,他赶紧俯身点燃了一个火盆——这个时代的火炮必备一个火盆,用来烧红铁钎点炮——他身后的炮窗,还在陆续不断的进人。所有人都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另一侧的红毛鬼。 可怕什么来什么,杨小毛正护着那刚刚燃起来的木屑呢,一位穿着鲜艳的橙色军服的荷兰水手猛地蹿了出来,却被眼前这帮杀气腾腾的东方人吓得愣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全身戒备地杨地蛟早已和身扑到了他怀里,手中利刃一闪,那水手喉咙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呼呼的漏气声中,他那高大的身子往前便扑。杨地蛟早料到这一幕,伸手托住他,轻轻放到了地板上。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因为就在他挥断水手喉咙的时候,恰逢另一侧的18磅火炮来了个齐射,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而狭小的船舱里几乎立刻便充满了淡青色的烟雾,呛得人眼泪直流。 火盆很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杨地蛟蹲下身子,小心地抽出一枚手榴弹,剥掉裹在上面的油纸。又扯掉了一半的引信后,凑到火盆中点燃了,探身出去往地板上一滚。 他也不去看手榴弹滚到哪儿了,自顾自的又抽出一颗,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轰!” 一声巨响之后,船舱中立刻回响起了尖利的惨叫声和呻*吟声;狭长的通道中荷兰水手们仿佛被开水浇过的蚂蚁般骚动起来,充满怒气和惊讶的喝问声此起彼伏。 “你们继续扔!”杨地蛟把第二颗手榴弹迅速扔出后,直起身子高声喊道——这个时候就再不用隐藏了。 他把短刀交到左手,右手反手从背上的刀鞘中抽出一把小太刀,舔了舔嘴唇后双刀一磕,狞笑道,“****的红毛鬼,来吧!让你杨家爷爷教教你,什么叫跳帮!”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惊醒了看呆了的杨小毛——小家伙这是第一次摸上敌船,还在懵懵懂懂了——他赶紧从腰间抽出手榴弹,却由于紧张,失手落到了甲板上。 弯腰捡手榴弹时,他的眼角余光中,杨地蛟长刀一挥,扑上来的一个荷兰水手的头颅便冲天而起,一泼黑血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兜头浇下,瞬间变成了“血人”的杨小毛一个没忍住,撑在地板上便哇哇大吐起来,后面杨地蛟合身扑出,左手短刀深深没入另一个水手的景象便没看清楚。 “轰!~~叭!~~唰!~~” 船舱中的爆炸声同头顶上传来的爆炸声、链弹飞旋声、霰弹打击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死亡之歌,正无情地收割着生命,也提醒着杨小毛这是在残酷的战场,他强压着翻腾的胃,抖抖索索捡起手榴弹,都顾不上剥去上面层层叠叠的油纸,找到引信所在的位置撕开后,凑到火盆里点着了,看也不看便扔了出去。 那手榴弹滋滋响着飞了出去,在船壁上弹了一下后,落到了他们这一侧的通道里。 之前只扔过一次实弹的杨小毛这下吓傻了,直勾勾盯着那跳跃的火花发呆,却见一只大脚倏忽而至,一下把手榴弹踢飞出去,弹了一下后消失在了另一侧的通道里。 杨小毛还没醒过神呢,那只大脚跟着便踹在了他身上,他一下便趴在了船板上,只听“砰砰”的火铳声响了起来,铅子儿呼啸着从自己头上飞过——他这才明白,荷兰人从通道另一头攻上来了。 直到这时,杨小毛才算摆脱了初上战场的恐惧和失措,在杨地蛟的怒吼声中抽出手榴弹点着后扔向了那些拿着火铳的荷兰人。 一阵剧烈的爆炸后,这一层甲板突然安静了下来——荷兰人终于顶不住四处横飞的玻璃渣,落荒而逃了。 接下来的战斗变轻松多了,杨地蛟领着大伙儿把这一层清理了一遍后,下到了水手们居住的船舱;他也不管对方想不想投降,踢开一道门便是两三颗手榴弹招呼,所过之处遍地尸首。 等到把水手居住的船舱清理完毕时,铁鹞号上的同伴们已经到了。 当杨小毛钻出舱口,重见天空大海时,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从今天起,我也是跳过帮的人啦! 第三百八十章 追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八嘎!” 二号福船望亭内,岛津久雄冲着一穿而过的圣保罗号斥骂道,污言秽语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往外冒,浑似一个街头撒泼的村妇。 陈衷纪虽然也同样对不顾盟友死活自顾自逃跑的荷兰人切齿痛恨,可他脸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更别说恶语相向了——关键是,像岛津久雄这样骂街除了能发泄一番外,对当前的局面一点用都没有。 看圣保罗号这仓皇逃窜的样子,勇气号和果决号不用说都知道是凶多吉少了;曾经船坚炮利、被他们倚为泰山之靠的荷兰舰队居然被打得这么惨,大大出乎了陈衷纪的意料! 他本以为,即便六大家再厉害,荷兰人和他们最多就是个相持的局面,那样的话,自己这7艘船一旦投入战场,局面很可能便会逆转,到时候自己以及岛津家的地位将会因为这场逆转之战而大大提升,未来的战利品分配中就更有发言权了。 可他没想到,这才短短小半个时辰,荷兰舰队居然就脆败了! 这样一来,自己率7艘船上来就不是赴援,而是变成送菜了——试想连装满了18磅炮的荷兰舰队都不是对手,自己这几艘慢吞吞的硬帆船哪可能独力对抗六大家? 想到这里,陈衷纪瞄了一眼还在骂街的岛津久雄,悄悄冲甲板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几个帆头儿、舵头儿使了个眼色,二号福船悄无声息地调转了船头,跟在圣保罗号后面朝东南方向驶去。 剩下的6艘船里还有2艘是他陈衷纪的,可他现在也没办法管了——首先是来不及,眼瞅着圣保罗号逃走,六大家肯定会一路追下来,自己若是再花时间协调的话,保不准就被一锅端了! 其次就是这位岛津久雄了;陈衷纪脸皮还没厚到当着岛津家九公子的面,只给自己2艘船下令撤退,让岛津家的船断后——那样的话。陈衷纪和岛津家就真撕破脸了! 所以陈衷纪一不作二不休,干脆谁也别管了,抓紧时间逃命是正经。 “陈桑,你这是干嘛?” 船头才刚刚调过来。岛津久雄便感觉到不对,转过身问陈衷纪道。 “久雄兄,荷兰人都打不过,咱们再上去那不是送菜吗?”陈衷纪苦笑着回答道,“还不如抓紧时间撤。等回了鹿儿岛再想办法吧!” “可是,我的船还在……”岛津久雄指着不远处自家那艘盖伦船,边说边扭过头去,突然他不说话了。 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陈衷纪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只见西北面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继而第二个、第三个陆续出现——追兵来啦! “陈桑,你先盯着,我去睡一觉!”岛津久雄显然很快琢磨透了当前的局面,再不提他的那4艘船了;不过这纨绔子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提出要一间船舱睡觉! 陈衷纪也没多想,便把自己的船舱让了出来——他现在也很不想看到这位只会抱怨咒骂的纨绔子弟。 看到二号福船转身便跑,剩下的6艘船也很快醒过神来,纷纷调转船头跟了上来。 可特混舰队跑得比他们快多了,金凤号打头、朝阳号和韩世忠号紧随其后,很快便咬上了反应最迟钝的一艘沙船——这次楚凡再没有简单的一烧了之,而是边打边靠了上去,一通高爆弹、链弹、霰弹乃至最后的手榴弹招呼后,将这艘沙船生擒了下来。 整场战斗就在陈衷纪的眼皮底下进行,看得他桥舌不下、心惊胆战!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荷兰舰队会一败涂地了。速度上的优势再加上五花八门的新奇武器,让只有单一的18磅炮的荷兰人根本无法招架——别的不说,光是那能旋转的弩炮就占尽了便宜。 眼看着天际线上源源不断出现的黑点,陈衷纪很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天知道六大家改装了多少艘船。自己要是稍有犹豫估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现在他还不敢彻底放心——六大家动作太快了,身后这几艘船估计帮自己挡不了多久——所以他立刻声嘶力竭地向手下下令,把底舱的压舱石、包括一些粗笨的战利品比如布匹瓷器什么的全扔了,毕竟现在逃命要紧! 就在二号福船船边不断响起重物落水的“噗嗵”声时,金凤号已经开始围剿岛津家的那艘盖伦船了。 这次楚凡采用的战术是从头尾两个方向包夹——为了避开盖伦船的侧舷火力,金凤号绕到了盖伦船前方。朝阳号和韩世忠号则跟在盖伦船的侧后方,三艘船用弩炮不停地攻击盖伦船的船帆,很快便把后者的三根桅杆变成了光秃秃的三根木桩子,速度一下骤减了下来。 不过盖伦船毕竟是个大家伙,虽然侧舷装的只是6磅佛朗机炮,可架不住数量太多;而楚凡的目标又是要生擒,所以如何跳帮便成了个难题;后续赶来的复辽军的战舰也没有急着追击,而是围着这艘刺猬般的盖伦船打起旋儿来。 这就给了陈衷纪逃命的绝佳时机——扔掉重物后,二号福船明显轻了不少,速度当然也提高了一些,很快,即便是在千里镜里,他都看不见那艘盖伦船的影子了。 这让陈衷纪稍微松了口气,他立刻将船头转向了正南方,而他身后的那几艘船有的转向了东面,有的转向了东北面,如果有人能从天上向下俯瞰的话,会看到这5艘船呈鸟兽散。 这也是陈衷纪他们的老伎俩了——一旦脱离了追击者的视线范围,便分散逃跑,让追击者要么只能追一路,要么分兵,总之能大大增加逃脱的机会。 可陈衷纪没注意到的是,他身后的天空中再次出现了那个拴着一根线的黑点! 往南逃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后,视线范围内再没有任何船影了,陈衷纪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次总算是侥幸逃脱了。 他刚把船头转向了东南方——那是岛津家的鹿儿岛方向——便听到主桅杆上瞭望手传来了张皇的惊呼声。 “我的亲娘诶!又来啦!”(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替罪羊(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陈衷纪这几天同样没睡好觉,不是他不想睡,是他根本睡不着。 岛津家和复辽军暗通款曲他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他现在有种笼中困兽走投无路的感觉;而岛津家的舰船将他的二号福船以及圣保罗号隐隐包围在中央就让这种感觉更加真切了——复辽军已经堵到门口了,岛津家看样子是想息事宁人,可想要过这一关,显然不是几句空话就能敷衍过去的,总得有人当替罪羊,看样子,自己和范奥斯特是被岛津家惦记上了。 人在江湖,头天还好得穿一条裤子跟同胞兄弟一般,第二天就翻脸成仇的例子陈衷纪不仅听说过,而且还亲眼见过;所以其实对于岛津家的变脸,陈衷纪还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的。 不过他还存了一丝侥幸——毕竟荷兰人的实力绝非等闲,陈衷纪相信岛津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同荷兰人撕破脸;既然荷兰人有希望脱身,搞不好他自己也就能浑水摸鱼、涉险过关,好歹他们目前还是盟友! 退一万步说,即便倭国人不管不顾动手了,他的二号福船和圣保罗号可是头尾相连紧挨在一起的,实在顶不住就逃到圣保罗号上,相信同病相怜的范奥斯特不会袖手旁观。 为此陈衷纪这两天有事没事儿便蹭到圣保罗号上,忍着恶心狂拍范奥斯特的马屁,船上能拿得出手的财货珍宝像不值钱似的只情往老海盗的船舱里送——说句实话,陈衷纪以前对自家老爹都没这么上心——总算让这傻大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有他范奥斯特在,绝不会让岛津家久动陈衷纪一根毫毛,大不了就拉开了场子干一仗,搞不好还能把鹿儿岛本丸给攻下来——虽说刚打了败仗。可这位贼心不死的范大船长还是用鼻孔来看矮小的倭国人的,在他看来,只要他愿意,圣保罗号就能在这鹿儿岛湾里为所欲为! 有了范奥斯特的保证,总算让陈衷纪一颗心放了一大半到肚子里——有了荷兰人的庇护,只要能逃出这鹿儿岛湾。他陈衷纪就又能变回那个纵横四海的大海枭;只要人还在,总有一天能报了这卑躬屈膝侍奉红毛的大仇! 陈衷纪本就年逾不惑,再加上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哪里还睡得了个囫囵觉?就连和衣躺在黑暗的船舱里闭眼假寐都做不到,双眼一闭各种念头便纷至沓来,让他胸口烦闷的几欲炸开,没奈何只能大睁着双眼全无目的地盯着舷窗外的夜空发愣。 这已经是金凤号和炮台对射的第三天夜里了,那天示威式的对射后,复辽军水师便退到了鹿儿岛湾口上。再没有任何动作,鹿儿岛湾似乎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此刻天地间除了偶有所闻的海风呼啸声外,便是那似乎永不停歇的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让陈衷纪心情更加灰败。 不知为什么,他的思绪一下便飞回了金凤号上——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来自登州的小秀才。 那时候陈衷纪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一生将被这个小秀才如此彻底、如此悲惨的改变! 而当何健新的尸首被抬到陈衷纪面前时,他对楚凡的怨念已经深重得难以自拔了——何健新说是他的表弟。可十二三岁时便跟着他跑海,兄弟之情中更有一份模模糊糊的父子之情。所以何健新才会在颜大姑的争夺战中把何健新推出去作为自己的代表,陈衷纪心中,早把何健新当作自己的继承人了! 等到仙草卷烟风靡长崎、楚凡与加藤家结成了同盟的消息传到椛岛后,陈衷纪那满腔的怨毒中更增添了一份嫉妒和不甘:自己辛辛苦苦追求的一切——金钱、名望、地位——这个登州秀才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手到擒来,让人怎么能心平气和? 于是便有了椛岛码头的苦苦相逼,于是便有了楚凡那艘怪船的打头阵。于是便有了楚凡以一当十的威风霸气,于是便有了李国助、杨天生的反唇相讥,于是便有了自己和刘洪的负气出走…… 如果不是这接踵而至的挫败和打击,自己绝不会那么冒冒失失便和六大家反目为仇——要知道,杨天生、李国助他们。可是和自己一起跟着颜思齐打拼的好兄弟! 要是自己当时能看淡恩怨、解开心结继续留在椛岛的话,那现在追得荷兰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那支强大水师中,很可能也有自己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陈衷纪眼睛一下亮了,旋即立刻又黯淡了下来——大错已经铸成,世上哪里还有后悔药吃? 胡思乱想中,陈衷纪猛地翻身坐起,凝神静听——舷窗外那哗哗的海浪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微不可闻的其他声音! 不对! 陈衷纪猛地蹿了起来,冲到舷窗边探头一看,只见淡淡的星光中,一团团黑影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二号福船涌动!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久经沙场的陈衷纪能敏锐的感受到那一团团黑影所带来的凛凛杀气,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些小舢板船头站着的黑衣人那冷冽的目光正射向自己! 果然还是来啦! 看了一眼船尾方向平静的海面后,陈衷纪既愤怒又庆幸——愤怒的是倭国人的翻脸,庆幸的是自己判断的非常准确,倭国人只敢对自己下手,没敢动荷兰人! 三步并两步冲出船舱来到望亭上,陈衷纪敲响了示警的锣声,很快二号福船上便亮起了火把,枕戈待旦的水手们纷纷涌出了船舱,大呼小叫地四处张望。 “兄弟们!倭国人他娘的背叛了我们!”探身望亭外,陈衷纪厉声疾呼道,“****的想把咱们全杀啦!兄弟们,跟他们拼啦!” 他的呼喝声多少起了些作用,那些水手们也发现了海面上急速靠近的小舢板,高声咒骂中众人纷纷抄起了各种各样的家伙,准备迎击偷袭的倭国人。 一片忙乱中,谁都没发现,望亭内早已空空如也,刚才还在给大家打气的陈衷纪,早已不见了身影! 第三百八十四章 替罪羊(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当手中的飞抓抓上圣保罗号的横衍梁时,陈衷纪心中空落落的。 身后摇曳飘动的火光中,传来了倭语、闽南语混杂在一起的怒吼声和低喝声,在黑沉沉的夜里格外刺耳;同时混杂在一起的,还有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和弓弦颤动声,以及利刃入肉的钝响和或尖利或低沉的惨叫声。 陈衷纪眼角一瞄,正好看到火光中那位跟了他十多年的掌帆,正趴在望亭的楼梯上,半截身子已经探上了望亭,而其身后赫然便是个矮小的黑衣人,正挥舞着小太刀不断砍向掌帆的背部。 陈衷纪心里一沉,手中却没停下,麻利地将绳索往腰间一系后,双脚一蹬,整个人荡向了空中;就在快要荡到最高点时,他腰腹一用力,双腿已经缠到了横衍梁上——这个熟极而流的动作他这辈子不知做了多少次了,并没有因为他年岁以高而有半点滞窒。 顺着横衍梁往圣保罗号前甲板爬的时候,陈衷纪眼前似乎还晃动着掌帆望向自己的目光,那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意味,既有被抛弃、被欺骗的惊诧和愤怒,也有深深的鄙夷和不屑。 爬上甲板被值守的荷兰水手带去见范奥斯特的路上,陈衷纪已经完全失魂落魄了——他的如意算盘是趁着船上混战抽身而退,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圣保罗号上,让岛津家久误以为自己已经在混战中殒命,从而躲过一劫;早已铁石心肠的他,在制定这个计划时便已经想好了让全船人为他陪葬;可真到了节骨眼上,他才发现自己远不像想象中那么冷血无情;负疚和耻辱如潮水般从心底翻涌而上,任他如何压抑都无济于事! “哦,我的朋友。你的脸色太可怕啦!” 进入船舱后,好整以暇的范奥斯特讥诮的说话声都没把陈衷纪的魂唤回来,直到那位圆脸通译夸张地将这句话翻出来后。才让陈衷纪稍稍回过神来。 “范奥斯特船长,果然不出我所料。岛津家久背叛了我们!”醒过神来的陈衷纪赶紧打叠起精神,义愤填膺地嚷嚷道,“倭国人无耻地偷袭了我的船,还想把我和我的兄弟们统统杀掉……若不是我见机得快,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了!” “哦?是吗?”范奥斯特饶有兴致地看着激愤的陈衷纪问道,“真是倭国人吗?” “千真万确!”陈衷纪觉察到了范奥斯特的狐疑,有些着急地频频点头道,“船长大人。我听到那些黑衣人反复用倭语在喊,家督有令,杀一个明人赏银2两,杀掉我赏银50两……” 说到这里,陈衷纪眼珠滴溜溜转了转,随口便编了一句瞎话,“他们还嚷着,要尽快收拾完我们,好继续围攻圣保罗号呢……还为您订下了100两银子的赏格!” 范奥斯特一愣,继而微微一笑道。“怎么我这脑袋还值陈大当家两个?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 “那是!”陈衷纪夸张的叫了一声,顺手就送了范奥斯特一顶高帽,“说起来倭国人实在是太小瞧人了。以船长的身手和本事,起码得是陈某的五倍,哦不,十倍!怎么才区区100两银子?太小瞧人啦!” 范奥斯特似乎对这马屁很受用,颇为欢畅的笑了起来;随着他目光转向没关闭的舱门,夜色中那跳跃的火光映入眼帘,时高时低的厮杀声隐约可闻,范奥斯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最后完全收敛了。正色道,“陈当家。你的这些兄~~弟还真是帮硬骨头,居然挺了这么久!” 他说到兄弟时有意拉长了声调。讥讽嘲弄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那位通译似乎并不识趣,硬邦邦地把这句话翻了过去,再不带半点感情色彩。 所以陈衷纪并没有意识到范奥斯特的嘲讽,紧皱眉头回应道,“是呀!兄弟们为了让我能逃出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挡住了倭国人……”说到这里,他狠狠锤了桌子一下道,“今生今世,不报此仇,我陈衷纪誓不为人!” 听完他这话后,范奥斯特颇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下这才起身拍了拍他肩头道,“陈当家不用担心,我肯定能把你带出这里……来!先喝点酒压压惊!” 说完他拍拍手,很快门外便有侍从端了个银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斟满了龙舌兰酒的高脚银杯。 当陈衷纪从范奥斯特手中接过银杯一饮而尽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到后者充满嘲弄和狡黠的目光。 你来我往喝了几杯酒后,陈衷纪只感到腹中一阵剧痛,直如千万把利刃正拼命地搅动;手一软,银杯“哐啷”一声落到了甲板上,随即他身子一歪,也跟着“嗵”的一声倒下。 “陈桑,实在对不住啦,”语音未落,门外一个矮壮敦实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一直躲在门外的岛津家久,他一进门便朝陈衷纪深深鞠了一躬道,“鹤顶红应该能很快结束你的痛苦!” “为……为什么?”已经疼得满脸大汗的陈衷纪喘着粗气问道,不过不是对着岛津家久说的,而是一直死死盯着范奥斯特。 范奥斯特无所谓的耸耸肩,摊了摊双手道,“我的脑袋可比你想象的值钱多了……藩主大人为了赎我和圣保罗号,可是整整花了50万两银子!” 剧烈抽搐中的陈衷纪似乎一下明白了过来,翻着白眼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替罪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次,就连那位尽职尽责的通译也都懒得翻译他这最后的遗言了,而是聚精会神地为范奥斯特和岛津家久的对话服务。 “范奥斯特船长,最后这个麻烦已经解决,明国人应该很快退走了,您也可以返回大员甚至巴达维亚了……家久这里有一封信,还请船长带给总督大人。” “请容我代表总督阁下感谢藩主大人的慷慨相助……信我一定会带到,也会将这里的所有情况向总督阁下详细汇报……以上帝之名起誓,我范奥斯特绝不会放过这帮无法无天的明国人,我相信总督阁下也会这么想。” “那太好了!……我们岛津家的港口将永远向荷兰舰队敞开,我等着强大的荷兰舰队横扫牛岛的那一天!” “……让明国人在炮口下颤抖吧!”(未完待续。) ps:螃蟹首先要道歉,出差最后两天几乎就是在酒里泡着的,连写请假条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总算回家了,立马赶了一章出来,请大大们谅解! 第三百八十七章 关于裹挟的战略课(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鱼贯町正中央的小教堂里,后堂。 这是一间装饰得东西合璧的房间,既有蔺草编织的榻榻米,上面放着一张矮几、几个蒲团;也有一张欧式书案,通体用白漆刷得严严实实,桌面上放着银制烛台,还有一小罐插着鹅毛笔的墨汁,墨汁前面是一沓白纸,看样子是天草四郎时贞日常办公所在。 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的天主教气息:书案后面墙上挂着的是一幅油画,半裸的圣母怀抱着尚在襁褓的基督;通往后院的木门顶上则是一个半尺高的十字,上面是受难的基督;而榻榻米旁边的墙壁上,那幅油画似乎描述的是摩西率众出埃及的情景。 楚凡和四郎相对跪坐在榻榻米上,打横坐着的则是杨地蛟——他混迹倭国多年,精通倭语,正是通译的不二人选。 “这么说,目前贵教正面临灭顶之灾?” 听完四郎这半年多来的经历后,楚凡沉吟着问道。 “哈伊!”已经换回了一身教袍的四郎重重点了一下头,“德川家光就是个恶魔!比他爷爷还要邪恶的恶魔!……从德川家康诱杀有马晴信开始,幕府对切支丹大名们便虎视眈眈……到了德川家光这里,他更是通过收买、利诱,甚至武力胁迫的方式,让西南众多大名和城主纷纷背叛了天主……长门、周防、石见这些中国的大名早早就背叛了,(螃蟹注:日本古代称本州岛为中国)现在九州岛上还在坚守对天父的信仰的,也只剩肥前、筑后这两个藩里的五个城主了,而且都只敢暗地里信奉,明面上还得供奉那个所谓的天照邪神。” “萨摩、大隅、日向和肥后这些地方都没有信奉天主的城主了?”楚凡最关心的是鹿儿岛附近这几个藩国,顺着他的话问道。 “没有啦!”四郎紧皱着他那秀气的眉毛回答道,仿佛含了颗苦涩的橄榄,“原本领有三藩、实力最强大的岛津家一直是天主最忠诚的信奉者,可到了该死的岛津家久手里时,他受了荷兰人的蛊惑,更为了向德川家光表明心迹,五年前宣布弃教……实际上他暗地里改信了荷兰人的邪教,在领地里蒙蔽主的那些可怜的羔羊……我们派到萨摩去的使者反而被当做异端送到了鹿儿岛本丸,被活活烧死了!”说到这里,四郎无比虔诚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低声祷告道,“无所不能的主呀,请降下你的天火,烧死这个冒充你信徒的撒旦吧……还有那些背叛你的人!那些把灵魂出卖给天照邪神、出卖给释迦邪神的人!最后就是江户那个最大的撒旦!……主啊!请展示你的神通吧!我们将义无反顾地遵从你的指引!” 听了这祷告,楚凡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他是个无神论者,从来都不会相信任何神佛,无论是西方的还是东方的;在他看来,宗教只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 当然,对于底层人民而言,宗教有着难以替代的作用——它能让苦难深重的人们在虚无缥缈的神佛麻痹下获得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也能让人们受到善良、真诚、美好等等道德标准的约束,从而对整个社会起到一定的净化作用,是人性中善的一面最高程度的体现。 但上升到上层建筑时,宗教的性质就完全变味了——宗教势力最大时,便能凌驾于政权之上,例如中世纪的欧洲、******教的阿拉伯帝国以及中国的西藏;宗教首领要么就是国家统治者,要么就是能干涉国家政权更迭;而任何违反教义的人都会被当成异端毫不留情的抹杀。 这是楚凡简直难以想象的,他更倾向于中华统治者对宗教一以贯之的态度:利用——分化——平衡! 现在就是利用宗教达成政治目标的最佳时机了——九州岛上数十万天主教徒正挣扎在幕府的屠刀下,而像四郎这样拥有着纯粹信仰的教徒正是最优秀的战士。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这些战士们整合起来,让他们在十字旗下为天主而战? 楚凡想到的办法是——裹挟! 对!就是即将登场的李自成、张献忠他们那一套! 简而言之就是蝗虫政策或者说三光政策——像蝗虫一样四处流散,吃的穿的全部抢光!房屋田地全部烧光!男女老少全部带跑光! 陕西流寇正是用这样的战略吸干了大明——走一地毁一地,所过之处不仅大明再征不了赋税,还得花银子赈济灾民,让大明本就无比空虚的国库更加捉襟见肘;而流寇则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覆灭了朱明王朝。 相比陕西流寇,四郎更多了一样法宝,那就是宗教的力量——他现在已经有了核心武装,即所谓的圣战营,如果能通过裹挟不断壮大,让那些信仰坚定的教徒们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很快便能形成一股可怕的力量。 而日本的情况比大明更糟糕。说到底日本本质上还是个封建割据的国家——各地的大名名义上臣服于幕府,可领地里的人事权和财权都紧紧攥在大名手里,幕府根本插不上手;这就会使四郎的圣战营未来即将面对的,更多的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大名,而不是像陕西流寇那样要面对多如牛毛的各省官兵。 更加有利的是,日本的地形——不管是九州岛,抑或是四国岛和本州岛,都遍布山脉和丘陵,这就更便于圣战者们藏身和逃窜。 唯一的弊病是岛屿所限,流动的时候如何克服三个岛之间的海峡是个大难题。 不过这恰好是楚凡希望看到的:折腾折腾得了,他可不想让四郎一统日本——********的日本?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是楚凡在热气球上看到鱼贯町这座小教堂时便想好的战略——只要能说动四郎,就能在短时间内让金矿所在的南九州甚至整个九州岛都变成不毛之地,那时候,复辽军还用为金矿的安全担心吗? 不过要想说动四郎这位虔诚到了极点的切支丹教主,只怕会非常困难——毕竟这个办法太过邪恶,与天主教教义相去甚远。 瞟了一眼满脸圣洁、低头默祷的天草四郎时贞,楚凡不禁皱起了眉。 该怎么打动他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关于裹挟的战略课(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四郎,要对抗幕府以及那些背叛了的大名们,你知道首先要解决的是什么吗?” 楚凡尝试着从最基本的问题着手引导这位切支丹教主。 “武力!”天草四郎时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正如楚大哥在星取阁中教导我的那样,如果我的圣战营不是200人而是2万人的话,我就能攻下长崎,把九州岛上所有教徒集中起来,创立一个和平友爱的主的国度!” “对!没错!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力!……可你想过2万人的圣战营需要多少武器?需要多少竹铠?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要消耗多少弹药吗?”楚凡紧紧盯着四郎秀气的双目,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关键。 “唔~~”四郎显然没有准备,愣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回答道,“这个嘛……还没有仔细算过……应该不会要很多吧?” “你的圣战营不可能只招孤儿,那么2万人的部队,会有多少家属呢?3万?5万?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得靠你,你又想过他们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吗?”楚凡咄咄逼人地继续加码道。 四郎明显被问住了,目光闪烁地躲着楚凡的双眼,大冬天里额头都有些见汗了——他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平日里关注最多的便是如何让教徒们坚定信仰,以防被幕府胁迫着弃教;这些后勤方面的事情还真不怎么上心,反正天草岛上的教徒会时不时供奉。 “我再问你,上次离开长崎时,我送你的3000两银子还剩多少?”见他无言以对,楚凡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好像……”四郎仰头想了想回答道,“……用完了吧……具体得问吉野次郎,他在管粮食物资。” 楚凡不由得哑然失笑,顺着他的话继续引导道,“好,咱们就算是用完了……我送你的鲁密铳、佛朗机炮都不算,你花了3000两银子组建了200人的圣战营,那么2万人的圣战营需要多少银子呢?……30万!对不对?” 四郎反应过来了,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这就是现实的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了。 “你想过吗?去哪儿这30万两银子?”楚凡放缓了语气,沉声问道。 四郎哆嗦着嘴唇愣了半天,这才期期艾艾地回答道,“或许……那几位城主教徒……可以捐献一些……或许教徒们也可以凑一点……整个九州岛还有几十万……教徒……” 说到这儿,四郎看到楚凡嘴角明显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笑容,他不由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般羞愧地低下了头——九州岛上切支丹教徒的确有几十万,可绝大多数都是家无隔宿之粮的赤贫者,就算所有人把全部家产都捐献出来,也绝凑不足30万两银子! 突然,他又抬起了头望向了楚凡,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和期望。 “别看我,我也没有!”楚凡立刻打破了他的幻想,耸耸肩道,“我最多还能给你提供几艘船方便你渡海,其他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四郎眼神再次黯淡了下来,空洞的望向半空中,嘴里蚊子哼似的喃喃自语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银子?……我又变不出来……” 这次楚凡没有急于说话,而是等他冥思苦想了很久,方才缓缓地说道,“四郎你记住了,不管是传教也好、打仗也罢,钱!才是所有一切的最根本的基础!” 他这句话说得四郎恍然大悟,“我懂啦!……楚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切支丹想要对抗幕府的话,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怎么挣钱对吗?” “对!”楚凡点点头,竖起一根食指道,“圣战营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完全可以同幕府的军队一战了……可是四郎你想过没有,打仗打得什么?粮草?弹药?战士?……都有,可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钱!……你的圣战营既不能种田也不能打渔,唯一的任务就是打仗……随着圣战营规模越来越大,所需要的银子也必然越来越多……不把如何挣银子这事儿解决了,你的圣战营就永远没法扩大!” 四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深深拜服在了榻榻米上,“楚大哥,你一定有办法的……无论如何请教教我,拜托啦!” 楚凡眉头一挑,笑着和杨地蛟对视了一眼——后者显然没听懂楚凡意图,只是咧着嘴陪着干笑。 “四郎,办法倒是有,只是……”眼看天草四郎时贞一步步被带到了沟里,楚凡故意卖起了关子。 “楚大哥,我们切支丹教已经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步了,还有什么我们不敢做的?”四郎抬起头来,挺直了腰板说道,脸上全是悲壮的神情,“你有什么好办法只管说,只要能解决这个最大的问题我们一定照做!” “……好吧,”楚凡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沉吟了好半晌才开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管不管用你自己看着办……幕府现在是怎么对待你们切支丹教徒的?” “他们先是一个村一个村的扫荡,把所有教徒挑出来,”四郎搞不懂他要说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说出了实情,“限令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弃教……” “如果时间到了还没有弃教呢?”楚凡打断他追问道。 “那样的话教徒们就会被投入大牢,遭到无情的鞭打和****!”四郎越说越激动,那张清秀的脸庞因为愤怒都有些扭曲了,“折磨会越一天比一天厉害,直到教徒们弃教,才会把他们放回家。” “如果一直坚持不弃教呢?” “……会被斩首!实际上很多教徒为了追随主,在大牢里就被折磨至死了,”四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继而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无所不知的主啊,请接引你的这些无辜羔羊上天堂吧!” “他们的家产呢?充公了?”楚凡不为所动地追问道。 四郎重重地点了点头,而楚凡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一下睁大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志向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没错,郑芝龙对楚凡这位尚未谋面的复辽军统帅是有着羡慕和嫉妒的。 确切的说,是在欣赏和敬佩之后,一种羡慕、嫉妒的情绪油然而生——以郑芝龙如今的身份和成就,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可他偏偏怎么压都压不住! 虽然还未见过其人,但郑芝龙在济州岛这两天耳朵里听的,都是楚凡种种匪夷所思却又成效卓著的发明;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楚凡指点下牛岛制造出来的种种产品;而最让他震撼的,莫过于亲身体验岳飞号的神速以及复辽军陆师的实弹射击——所有这一切已经让郑芝龙对对方有了全面而深刻的认识了。 留在济州岛看家的船里,改装完毕的就只有林三娃的岳飞号了,郑芝龙到的当天下午,李国助他们就陪着这位福建海防游击登上了岳飞号,绕着牛岛转了几圈,向他展示了一番弩炮的精准和巨大威力;郑芝龙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有这样的速度和如此犀利的武器,怪不得复辽军水师敢跟荷兰人的大盖伦叫板! 而第二天复辽军陆师的实弹射击则是刘仲文专门为郑芝龙安排的——水山脚下设置了一个由百余个稻草人组成的靶场,复辽军第三营由远及近,依次使用弩炮、6磅佛郎机野战炮、牛岛1型火铳、手榴弹进行攻击,攻击结束后,稻草人已经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了! 与在岳飞号上不同,这次郑芝龙颇为失态,他当时看完20分钟不到的实弹射击后,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第三营的表演彻底颠覆了他心中的战斗模式,要照这样的打法,任凭对方来多少人,连复辽军陆师的边儿都摸不到便会被轰击得七零八落! 郑芝龙甚至认为,即便是热兰遮堡里那些荷兰士兵,恐怕都不是复辽军陆师的对手——荷兰人进攻的手段太单一,除了佛朗机炮便是火铳,哪有复辽军打起来层次这么丰富? 这让郑芝龙感到十分沮丧——自己的手下在荷兰人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那就意味着在复辽军面前岂不更是孱弱不堪! 更让郑芝龙感到沮丧且恐惧的是,济州岛上种种迹象表明,楚凡其人那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 奇袭旌义县、攻灭柳家、厉兵秣马从容应对朝鲜王廷的讨伐这些也都罢了,最让郑芝龙惊恐却又不得不为之叹服的是,旌义县那些被流放官员们所做的事——他们竟是明目张胆地重组了一个朝廷,目标便是要迎回被软禁在江华岛的光海君重登大宝! 郑芝龙相信,身为局外人,楚凡对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光海君绝对不会有任何好感,他之所以这么热衷,只怕想要的是一个干涉朝鲜政局的借口,以及迎回光海君之后,树立一个统治朝鲜的傀儡! 君临朝鲜! 这不仅是郑芝龙,恐怕也是任何一个在大明这种“君君臣臣”思想氛围中成长起来的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朝鲜即便再小,那也是大明堂堂正正的藩国,其君主可是得到了北京那位至尊的册书和赐服的国王,岂是升斗小民所能觊觎的? 人臣之道,在乎“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不是把帝王干掉自己来当,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就拿郑芝龙来说,他一向自命志存高远——短短十来年时间,便从一名籍籍无名的通译一跃而为福建海防游击将军,就连堂堂福建巡抚熊文灿在招抚成功后写给崇祯皇帝的奏折中都不禁感叹,“郑游击际遇之奇,当世罕有。” 不仅如此,郑芝龙相信自己要不了几年便能坐上武将的最高职位——闽浙一带的武将,还有谁能比自己实力更强大?在这个越来越以实力为尊的时代,闽浙总兵官早晚有一天会稳稳落到他郑芝龙的头上! 而且在这荷兰人步步紧逼的多事之秋,郑芝龙相信自己有大把的机会因功封侯;一旦他真能如愿,同安郑家可就一跃而成能与两京那些勋旧们相抗衡的新贵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这可不是郑芝龙自己的妄想和臆测,而是福建甚至南京官场对这位新晋游击将军的共识——熊文灿在第一次召见郑芝龙时,便反复强调“以公之雄奇魄力,闽浙总兵指日可待也”、“闽海之安宁,尽在公一念之间”、“倘公能于剿匪之外更立奇勋,朝廷何惜名爵矣”…… 福建巡抚的话固然有恭维夸大的成分,却也使得郑芝龙内心颇为飘飘然——年未过而立便能威震闽浙海疆,手绾千余千余战船、数万雄兵,放眼东海之上,还有何人能成此伟业? 可到了济州岛之后,郑芝龙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这份骄傲被狠狠击碎了——同楚凡那君临朝鲜的志向比起来,自己位极人臣的“远大志向”更像是个笑话! 这是一个质的区别! 更别说在君临朝鲜之后,楚凡还要进军辽东,与“满万不可敌”的鞑虏一决高下——光从复辽军的军号上郑芝龙就已经能一窥楚凡的这个志向了。 “军门,我们从倭国回来前,在天草下岛还停留了一个晚上,”庄则仕的讲述已经接近尾声,“我们都没下船,只有楚公子带着杨家少当家上了岸,也不知道是去见谁,反正直到第二天一早他们才回船起航。” 郑芝龙心中那股羡慕、嫉妒再次如决堤之水般奔涌而出——日本,看来楚凡也没打算放过! 日本可不同于朝鲜,这个岛国比朝鲜更大、人口更多、实力更强;而且最重要的是,日本在朝廷的眼中地位也远比朝鲜高得多——刚过去不久的朝鲜之役中,北京那位至尊对待丰臣秀吉几乎就是在对待一个能与大明平起平坐的敌国宰相了! 朝鲜——日本——辽东! 如果楚凡的谋划真能实现,那将是个多么宏大、多么壮观、多么令人目眩神迷的巨大成就呀!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中国历史上那些传奇般的帝王,无论是北逐匈奴的汉武帝还是开拓西域的唐太宗都无法与之比肩——要知道,古称高丽的朝鲜,可是众多中原英雄的试金石,唐太宗就曾经在高丽失手,一世英名险些毁于一旦;而天纵英才的隋炀帝,更是因为三征高丽最后把天下都丢了! 深吸一口气后,郑芝龙平复了一下波涛汹涌的内心,默默对自己说道,志向越高越远,摔下来的可能也就越大,且先看看这位传奇统帅,能否过得了朝鲜征讨这一关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婚(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大年初七。 水山脚下的大宅中,新年的年味儿浓得化都化不开:大宅的门楼两侧贴着火红的对联,门上也高高挂起了两块巨大的桃符,上面雕着两位威风凛凛的门神“神荼”、“郁垒”;门前厚厚的积雪中到处可见斑斑点点的红色纸屑,那是鞭炮放完后留下的残迹;门里大校场上,为戏班子演出搭建的竹台子还没拆,上面也满是鞭炮屑;校场上的积雪坑坑洼洼的,细心人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出那些低洼的地方都是除夕夜复辽军战士们聚餐时摆桌子的地方;大宅中到处都挂满了红纸糊的灯笼,喜庆的气氛油然而生。 隔着楚凡原来住的地方不远,一个小偏院被打扮得格外喜庆:重新漆过的院门门楣上挂着块簇新的木牌,上书两个遒劲的柳体楷字“听风”;两扇大门上挂的不是门神,而是两个大大的红双喜字;门前的宫灯也不是纸糊的,而是上好的柳曲木制成骨架,再绷上红色丝绢,宫灯的每个面儿上都画上了栩栩如生的百子图。 进得门来,一座硕大的花厅将院子隔成了前后两部分;空气中浓浓的清漆味儿以及崭新的青砖昭示着这花厅是刚刚才建好的。 厚厚的红地毯上,郑芝龙、郑彩二人背着手跟在楚凡身后,看他指点着布置已经打扮得花团锦簇的花厅。 “……这宫灯的穗儿是不是太长了,人从下面过都得低头……换一个。” “啊?喜服怎么是明黄色的?……军师安排的?不行不行!得换,换成大红色!” “……怎么还有个火盆?……从上面跨过去?哦,好吧。” …… 听着楚凡一一询问各种布置,郑芝龙心中颇为感慨。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拜会这位大婚在即的复辽军统帅,却因为后者太忙,寒暄两句后便请他以娘家人的身份跟着布置新房了。 这让郑芝龙既震撼又感动。 跟着新郎官忙活婚礼,那得是相交了几辈的通家之好才行,自己这个初次谋面的人就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让他如何能不感动? 楚凡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既表示了郑家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之重,又迅速拉近了他和郑芝龙之间的距离,这让郑芝龙在感慨之余对这位年未及冠的统帅更加刮目相看——这一手,即便是极擅笼络人心的郑游击都未必能玩得如此熟稔! 感动归感动,郑芝龙对于楚凡的这个新房还是腹诽不已的。 他本人出身寒门,得势后便越发注重所谓名门气派,居所也好,穿戴也罢,处处都要彰显富贵气息;想当初为了接旨,他在同安另起了一座大宅,从房舍到院子无一不是按照江南名门望族的标准建造,甚至连院里的山石都是从西湖特意运来的,家居摆设不用说更都是上上之选。 郑芝龙少年得志,年轻人心性,就喜欢华服美居无可厚非;更因为这个时代居所和服饰乃是彰显身份地位的重要标志,所谓“起居八座”正是高官的标配,郑芝龙对此当然就更为关注。 可在这新房上面,郑芝龙却看不出多少能表明楚凡复辽军统帅身份的痕迹——在他看来,这宅子充其量也就是大明一个乡下财主娶媳妇的标准! 倒是那位身量矮小的宋军师为之安排的几个物件,分明就是营造一种皇上大婚的气氛,可都像那件明黄色喜服一样被楚凡统统撤了下去,让郑芝龙暗松一口气——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了,若是楚凡公然僭越,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自处。 可这么一来,楚凡这场婚礼就更像乡下土财主了,让原本羡慕嫉妒的郑芝龙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毕竟是个登州小秀才的底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检查完花厅,郑芝龙跟着楚凡进了后院的洞房,一进门便被晃花了眼——偌大的里外两间房里,窗户上全是明晃晃的大块玻璃;屋里各种玲珑剔透的玻璃制品比比皆是,价值万金的玻璃制茶壶和一整套杯子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摆在外屋的小几上;里屋紫檀雕制的拔步床边,赫然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镜子,其光亮平滑之处,连郑芝龙脸上细密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一处水晶窟!” 粗疏的扫了一眼后,郑芝龙激动地鼻息都粗重起来,不由得脱口而出赞叹道——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也知道透明玻璃是牛岛的独门秘技,可百闻不如一见,乍一见到如此之多美轮美奂的玻璃制品,还是忍不住失态了。 “当不得飞黄兄谬赞,”楚凡随手拿起梳妆台上一枚装饰用的、鸽蛋大小的玻璃球把玩着,淡淡笑道,“不过寻常装饰罢了。” “亦仙贤弟,久闻牛岛盛产玻璃,透明无暇直追水晶……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郑芝龙轻抚着镜面啧啧称赞道。 “不瞒飞黄兄,此物实属寻常,”楚凡放下玻璃球,转向郑芝龙正色道,“可恼那泰西商贾,从产自销环环惜售,是故虚高其值,致使我大明白银为之外流……凡不才,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望飞黄兄助我。” 郑芝龙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楚凡这是想要向泰西诸国返销玻璃,却苦于没有商道,所以想要借重郑家的商业网络——郑芝龙本身便是通译出身,同澳门的葡萄牙人以及吕宋的西班牙人早有来往,相熟且可靠的商业伙伴着实不少;玻璃制品本身又是抢手货,返销欧洲根本不是问题。 “除却玻璃,我牛岛尚有雪花糖以及香烟两物,均是南洋泰西水手们趋之若鹜的,”楚凡继续道,“不知飞黄兄有意否?” 郑芝龙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一个目标便是同楚凡谈判商业合作——对于仙草卷烟、雪花糖、透明玻璃他是早就垂涎欲滴了,此刻哪里还有半点犹豫,当即重重一点头道,“谬蒙贤弟青眼,芝龙如何敢不应承……芝龙不才,马尼拉和澳门倒真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当不致误了贤弟的事。” 他这话一出,东印度公司和郑家的商业合作就算是定了——他们都是各自集团的首领,只需定下调子,具体如何合作当然是下面的人详谈了。 可楚凡接下来一句话,却让郑芝龙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婚(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明水洞,杨家大宅。, 这是一间充满喜色的闺房。 入眼一片红色:帐幔、被褥、绣鞋、璎珞……尤其是梳妆台上那两支儿臂粗细的龙凤红烛,尺许长的烛焰欢快地跳跃着,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红烛映照下,晶莹剔透的玻璃银镜里露出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一双峨眉稍加修饰,越发显得修长;长长的睫毛下,那对平日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此刻老老实实地凝视前方,静美中带着一丝沉醉;刚刚绞完面的小脸上再看不到细细地绒毛,再加上薄施妆粉,更显得面白如脂;两颊上原本就有一丝潮红在点了少许胭脂后变得愈发粉嫩。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微张的檀口;不同于这个时代大多数新娘只用口脂点一点正中央,这张檀口的上下唇用口脂涂遍了——这也是楚凡教她的——使得她那本就肉嘟嘟的小嘴看起来更加娇嫩而丰满。 颜如雪和小螺,哦不,应该说杨家大宅里众多女性,昨晚都是一晚没睡,帮着新娘子打扮——宋献策看得吉时是卯时二科,也就是一大早七点不到,所以只有牺牲一晚了——现在眼瞅着大功即将告成,新娘子这张脸已经完美了,站在颜如雪身后的小螺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手中的象牙梳子凝滞在新娘子那如瀑的长发上半天不动。 “小螺,凤冠还没戴上吗?接亲的快到了哦!”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长着鹅蛋脸的姑娘探头看了看发呆的主仆二人,柔声催促道,声音既甜且糯,不带半点烟火气,说完后便缩了回去。 小螺这才惊觉,低头继续帮颜如雪梳起头来。 这鹅蛋脸姑娘是杨天生的嫡亲孙女翠翘,今年年方十七,也是这次陪嫁丫鬟中的一个——算上小螺,陪嫁丫鬟总共有九个,除了颜如雪原来使惯了的三个外,都是六大家各房的闺女。 依着六大家的意思,原本陪嫁的丫鬟可是多达二十七个,还是楚凡一砍再砍,最后只剩下了这九个。 小螺年纪虽小,六大家打得什么算盘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塞这么多人进来,无非就是在楚凡面前争宠——谁都知道,陪嫁丫鬟多半就是通房丫鬟,若是运气好,有了这么一男半女的话,身份立刻就不同了,至少一个妾室那是稳稳当当的。 若是换成其他人,送自家闺女去当妾,六大家肯定是打死都不干的;但楚凡就不一样了,小螺听说只要打完这一仗,这位新姑爷搞不好就要成王爷了! 王爷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只比皇上差一点点的存在呀! 怪不得六大家削尖脑袋都要把自家闺女送进这陪嫁丫鬟里来,指不定哪天草鸡变凤凰,摇身一变就成了侧妃! 想到这里,小螺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要论起和颜如雪的亲厚来,不管是哪家的闺女,还能盖得过她去?要说谁最有资格当侧妃,当然是她小螺啦! 不过这念头在小螺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继而一股浓浓的落寞涌上了她的心头。 跟着自家小姐出嫁,然后好好服侍新姑爷,生下一男半女成为侧妃,守着自己的儿子或女儿过完下半辈子——这本应是作为一名丫鬟最风光的一条路,却让小螺分外纠结。 因为她总是忘不掉那天的狂风暴雨、滔天巨浪;忘不掉海滩上精疲力竭的自己;忘不掉骏马上那个伟岸的身影;忘不掉俯身帮自己松绑时那浓烈的男人气息…… 心里激荡,小螺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打了颤,一不小心扯到了颜如雪的头发,后者不由得嘤咛一声轻呼了出来。 “啊!”小蝶回过神来,红着脸看了一眼镜中的颜如雪后,手上加快了动作——也不知是不是从今天起就要嫁作人妇的缘故,颜如雪轻呼一声后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就再没吭声了,一点儿不像以往时刻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咋咋呼呼,和小魔女的经典形象判若两人。 好容易梳好了头,小螺捧过那顶缀满了珍珠和各色宝石的凤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颜如雪的头上,离可以出门的新娘子只差最后一步了。 就在小螺拿起红盖头准备给颜如雪披上时,后者摆手制止了她,“小螺别急!……等我再看看……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 镜中的颜如雪轻轻抿了抿嘴,微微侧脸似乎在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妆容,那双勾魂夺魄的妙目越发迷离了,“小螺,你觉得我……漂亮吗?” 小螺放下手中红盖头,抿嘴偷声一笑,“漂亮!……我不早说过了嘛,小姐你就是不打扮都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何况现在……就是天仙下凡了!”一晚上颜如雪都不知道是第几遍问这问题了,小螺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她啰嗦——确实,婚礼是每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儿,怎么在意都不过分。 “……过了今晚,我就真是他们楚家的人了,再不用藏着掖着了,”抬起手,轻抚着自己那白玉般的脸庞喃喃道,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向小蝶说心里话,“……我知道,叔伯婶子们都觉着我太淘了……总是做些让他们哭笑不得的事,就像上次从椛岛逃出去……可他们都憋着,不说……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他们不敢……因为我是大姑,我是我爹的女儿……我就这性子,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大婶们总是说,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再不能这么淘,再这么淘早晚会闯下大祸,会被休的……道理我懂,可我真就做不到!” 说到这里,颜如雪透过镜子,凝视着听呆了的小螺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不用担心了,因为他宠我!……他是真把我当心尖肉一样宠着……就像妞妞一样,不管犯下多大的错,闯了多大的祸,他都会原谅、都会想办法善后……而他又是个无所不能的,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天我真把天捅了个窟窿,我相信他都有办法把它补上!哼!” 说到这里,颜如雪脸色一下绯红起来,垂下眼帘放低了声音道,“当然人家也有分寸啦,不会当真去捅破天的……婶子们教导的恪守妇道、孝敬公婆、妯娌和睦我肯定会做好的啦……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上哪儿去找像疼亲闺女一样疼我的婆婆,还有那么投缘的小姑子……闲茶也不错,守规矩、知进退,从不仗着跟坏蛋的时间长摆谱……这个家简直太圆满了!” 听她这么说,小螺暗地里松了口气——其实不用颜如雪说,小螺也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气秉性,最担心的就是她不知天高地厚逾了礼数;现在听她自剖心迹,不由得放下了心。 “叔伯婶子们这些日子老念叨,说他早晚都要封侯封王,还说我天生就是王妃的命,”颜如雪继续道,语气越发幽远,“其实小螺你是最知道我的,什么王妃呀我真不在乎,真没放在心上……我真正在乎的,是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噼噼啪啪~~”门外的鞭炮声骤然响起,一下把颜如雪的话淹没了。 接亲的队伍——到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婚(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鞭炮响起来时,天色尚早,东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 但整个明水洞已经完全沸腾了。 青石板铺就的小广场上,几十个吹鼓手玩命儿地演奏着,唢呐、竹笛、花鼓和铜锣的声音震天响;六大家的子侄们络绎不绝地将大大小小的箱笼搬出来,在广场上摆得整整齐齐;广场四周几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六大家的大媳妇儿小婶子们穿戴地整整齐齐,叽叽喳喳闲聊着、笑闹着,广场上充满了浓浓的闽音;小孩子们是最快乐的,不分男女,个个手中举着糖果、玩具你追我赶,开心的笑声连鞭炮的炸响都盖不住;离小广场稍远一点的草地上,朦朦胧胧的人影正牵着马、驴、走骡等牲口,忙着套车——这是为了装嫁妆的。 自古国人的婚礼最是热闹,何况今日出嫁的乃是代表六大家、代表明水洞的大姑颜如雪,所以整个明水洞的人差不多都被分派了各种任务,小两千人几乎全出来了,看上去格外隆重而热烈。 迎亲队伍最早抵达的,是护送引客和两班八音队的骑兵营第一连,一百多号精壮骑士在刘仲文的率领下远远地排成了方阵;自刘仲文以下,每个人虽都光着头,但还是着了半身甲,只在外面套了一件红色罩衣,马鞍后的甲包鼓鼓囊囊,头盔和武器都装在里面呢——这是事先就议定了的,特殊时期,万事小心为上。 两班八音队到了以后立刻和明水洞的吹鼓手们干上了,鼓足了劲儿相互比试看谁的声音大,一个个吹得脸红筋涨的。 三名迎客分别是楚宁、陈尚仁和刘之洋——他们都是楚凡的叔伯辈,与明水洞这边的四名送客杨天生、李国助、林三娃以及六大家中方家家主方子明地位正相当。 刘之洋也是腊月底才赶过来的,不仅他自己,刘仲文的娘也跟着过来了,就是专门为了参加楚凡的婚礼;他是楚凡他爹的发小,也是楚凡发小他爹,理所当然便成了三名迎客之一。 身为东江镇海防游击,再加上还要顺道儿带上不少楚家宗亲,所以刘之洋专门调拨了麾下三艘大船,以壮声威;等到了城山码头一看,刘之洋也还罢了,他手下那帮子原本趾高气扬的营兵一下就蔫了——长崎海战中缴获的船都泊在那儿呢,别说三艘盖伦巨舰了,就是那艘二号福船也比他们的海沧船大了一圈! 相比营兵们,刘之洋的心情就复杂多了,既为子侄们的巨大成就欣喜雀跃,又为自己乃至整个朝廷的经制之师黯然神伤——堂堂大明朝廷,费了那么多粮饷、经营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赶不上子侄们短短一年时间就折腾出来的船队! 等到了水山脚下的大宅后,刘之洋的这种感叹就更加强烈了:分明是统帅成亲的大好日子,可整个大宅乃至元故宫一带仍是气象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暗桩明哨密布不说,三三两两的夜不收一人双马、来去如风,更有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战士,踏着整齐地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穿梭巡逻。 即便是到了大宅里面,谁是老百姓谁是复辽军战士仍一目了然——那些身着便装的战士们但凡出门,不管三人还是五个,必然走成一个纵列;即便他们停下来,也和老百姓迥然不同,站着必然腰板挺直,仿佛一颗苍松也似,坐着必然双腿微张,双手扶在膝上,宛如一个模子铸出来一般。 一辈子混迹营伍的刘之洋一向自诩看遍了天下强兵,可就算是他最为推崇的浙兵——那可是戚少保亲自调教出来的——在军营内还能整齐划一,出了营门也一样放了羊,哪能像复辽军这般严整? 这些还都是间接的观感,等到看了自家儿子的骑兵营的操练后,刘之洋差点惊掉了下巴。 刘仲文随便挑了一个排,向他展示了如何冲阵;骑兵们的精良装备也还罢了,可他们那阵型却让刘之洋极为震惊——三列横阵排得极为紧密,两人之间几乎是马镫挨着马镫!紧密的骑阵从正面看过去,像是平地里长出了一排马槊的森林! 刘仲文稍一讲解,刘之洋便明白了这骑阵的妙用——这是从坚如磐石的长枪步阵演化而来,而骑兵的高速冲击则让这种紧凑阵型的威力比之步阵大了何止数倍……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就在刘之洋想得出神的时候,李国助他们四人已经迎了上来,拱手道贺,三名迎客赶紧拱手回礼。 相互介绍之后,李国助他们寒暄着将三人让到了杨家大宅的花厅中闲聊起来。 其他五人不论,李国助和刘之洋肩并肩坐着,聊得极为欢畅——和东江镇商谈开采朝鲜铁矿事宜是李国助主动请缨的,临行前楚凡便让他去找刘之洋,所以李国助先去了游击将军驻跸的长山岛;二人脾气秉性甚是相投,竟是一见如故;在长山岛稍作盘桓后,刘之洋更是亲自陪着李国助去往广鹿岛,拖上尚可喜一同来到了皮岛,只可惜毛文龙恰好去了登州;三人无奈,只得转身又赶往登州,却又扑了个空,其时已是腊月中旬,李国助算算日子,干脆搭了刘之洋的顺风船回了济州岛。 是以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此刻自是聊得火热。 很快话题便转到了开采铁矿这个计划上,刘之洋感觉问题不大,毕竟整个东江镇在袁崇焕履新之后,日子越发难过了,“袁某人上任伊始,便将东江镇的钱粮发放从登州转到了宁远,借此向毛帅施压,要他‘核准营兵,据实上报,以备赉发’,这不明摆着要拿毛帅开刀了嘛!” “此事亦仙早有所料……临行之前他曾叮嘱过我,如能面见毛大帅,当于时机成熟时委婉告之……袁督将不利于他!”听他这么说,李国助点点头后低声说道。 “这何须你多言,俺们早看出来了……袁某人当初还在宁远道任上便没少泼毛帅的污水,如今得了这蓟辽总督的位子,毛帅还能落什么好?……无非又是砍钱粮、掺沙子、又拉又打那一套罢了……只是苦了俺们这些实力抗鞑之人!”刘之洋苦着脸回应道。 “只怕……没这么简单,”李国助看了刘之洋一眼,沉吟道,“我听亦仙那意思,袁督想要的,应是整个东江镇和……毛帅的脑袋!” “他敢!”刘之洋闻言大惊,下意识喊了出来,惹得厅里其他人纷纷侧目而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才放低了声音道,“毛帅可是总镇,手里还有先帝钦赐的王命旗牌……别说杀,就算要撤了毛帅,他袁某人都得请旨,除非……” 说到这里,刘之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张皇地看向了李国助,后者缓缓点了点头,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惊得刘之洋面如金纸。(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婚(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校场西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左顾右盼地走到了院门口,确认没人注意到之后,这才屈指在院门上“笃~~笃笃笃”敲了起来;敲了几次后,院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小厮一闪身进了院,开门的人警惕地张望了一下后掩上了门。 院中坐着的,正是特情司的头头凌明,内务处和朝鲜处两位处长屠秋生和楚蒙一左一右坐在他两边。 比起其他部门的休闲和欢快来,特情司这些天格外忙碌——楚凡大婚,前来道贺的客人潮水般涌来,天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怀着不可告人目的来打探消息的。 为了防止泄密,凌明不得不把所有能调的人手全调了回来——不仅济州城那家面馆暂时关了,就连汉城的据点也只留了两个人,更不用说旌义县了,几乎就是一扫而空。 哪怕是这样,凌明还是感觉捉襟见肘——毕竟特情司创立时间太短,真正合格的力士也就那么四五十号人,即便算上新近征召的,都还不到一百人,要看住这么大个摊子实在是吃力。 尤其是今天这个正日子,牛岛的工匠几乎是倾巢而出,那些工匠虽说被一再警告不得透露岛上情形,可现在这喝疯了的局面下,天知道会不会有人说秃噜了嘴! 所以昨天凌明便做了最周全的安排——他把手下面生一点的全撒在了穿梭上菜的小厮里,就近监视,每隔一个时辰汇报一次,有什么情况立即处置。 进来的这小厮便是内务处新招的力士,他冲三人躬身行礼后便开始了例行汇报,“大场面仍在掌控之中……钢铁组和火药组有几个人喝醉了,有点儿管不住嘴,被俺们架出去醒酒了……玻璃组和烟场的人俺们盯得最紧,一直到离开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偷偷摸摸想要混进来的生面孔俺们拿下了四个,初步审了审,一个是济州城过来的,还有一个是郑家的,另外两人是从倭国来的,估摸着应该是木下丸的人……” 听到这儿,凌明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几个点子呢?有没有什么异常?” 凌明所说的点子,乃是内务处成立后查出的有奸细嫌疑的人,分别来自登州官场、朝鲜王廷、木下丸,人数约有二三十人,最让凌明吃惊的,居然其中还有2人好像是鞑子的奸细! 本来凌明准备在楚凡大婚之前就出手把这些人清理了,但楚凡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他不希望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弄得人心惶惶,况且这些人即便搞到了情报,没船的话就送不出去,暂时不用太担心;留着这些人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利用他们顺藤摸瓜,争取挖出更多的奸细来。 “启禀二号,”说起监控的那几个奸细,小厮眉毛一下立了起来——二号是凌明的代号,一号自然是楚凡——“这两批吃席的人中,有五个点子,俺们都安排了专人跟着呢……其他四人也还罢了,三号基地里那个老头,就是二号你怀疑是鞑子奸细的那个,酒喝多了说漏了嘴……这家伙,唠唠叨叨摆显他在辽东时怎么受鞑子重视,说是什么什么固山抬举他,让他管一庄子的人呢……他还说,本来没想来俺们这儿的,是被尚副将硬塞上船的……二号,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鞑子派往东江镇的奸细了!” 凌明面沉如水地轻点了一下头,喃喃自语道,“还真让一号猜中了,这东江镇,早让鞑子渗透地成了筛子……看来以后东江镇来的人,还得继续加强盘查!” 说完后,他仰头想了想,向那小厮叮嘱道,“下面两批该是公司里的伙计了,你们再辛苦一下,盯紧点儿……尤其是那几个从星取山庄来的人,俺怀疑诗韵她们几个只是小喽啰,里面铁定还有个掌总的!” 小厮答应着去了,院里一时间重归沉寂。 “蒙子,”凌明沉吟了一会儿后对楚蒙说道,“这趟回来,你就别回汉城了。” “嘿!那敢情好!”楚蒙嬉笑着回答道,“师傅,俺一个人在汉城都快憋出病来了,也该让俺在这儿舒散舒散了。” “想得美!”凌明瞪了他一眼道,“过完大年,跟着公司的船去长崎……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接任日本处处长了!” “啊?!”楚蒙一下苦了脸,瘪着嘴嘟哝道,“那还不如让俺回汉城呢……好歹俺现在的朝鲜话还有点儿底子!到了长崎又得从头学倭国话……” 凌明没理他的抱怨,强调了一句,“这是一号的意思,就是为了锻炼你!” “俺哥?”楚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让俺去?” “对!一号听说你在汉城干得有声有色,意思让你到长崎再闯一片天地出来……你也别担心,司里全力配合你,看上谁就带走……唔,给你五个名额,”说到这里,凌明声音柔和了许多,“其实长崎不比汉城难,甚至还要更好办一些,毕竟俺们在那儿还有盟友嘛……俺和一号商量过了,木下丸派来这几个奸细,拿下几个你带去还给阿部忠本,让他知道俺们可不是吃素的,他那些乱波可都是些好手……你记住喽,俺们的头号敌人是江户的德川家,时机一旦成熟了,你就要想法子去一趟江户,争取在那儿立个桩子……还有个需要帮助的,就是切支丹的天草四郎时贞,那可是一号下大力气扶持的……切支丹这边倒是近,熊本城又是加藤家的地盘,可以早点下手……”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楚蒙越听脸色越凝重,到后来干脆掏出纸笔一一记录了下来。 好容易交待完长崎的事儿,凌明又转向了屠秋生,“秋生,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内务处从无到有,短短时间里就能揪出这么些奸细,你立了大功!” 屠秋生微微一躬身,谦逊道,“还是师傅您教导有方……还有一号教得那些法子真管用——俺从来没想过,那些老头老太太居然还有防谍防奸的用处!” 凌明微微一笑,敲着桌子道,“这还用说?一号是天纵奇才,俺真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不知道的!” 说完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说了句什么,让屠秋生惊讶地一下睁大了眼。(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大婚(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啊嚏~~” 正忙着招呼女宾客的闲茶没来由的鼻子一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她赶紧用袖子遮住,心里挺疑惑,这个日子里面,谁会念叨她呢? 她却不知道,就在隔着她几百米远的小院里,凌明和屠秋生刚才正好谈论到要在女工中多发展几个女力士,因着他们不方便,所以准备偏劳一下闲茶。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闲茶做起来最合适——自打楚凡把养鸽、训鸽这事儿交给闲茶后,虽然没有正式的名目,可闲茶手下也有了那么十来个姑娘,专管各地信息的加密和传递;这其中自然也有好几个是专门为特情司工作的,所以说闲茶也算特情司的编外人员了。 包括今天这个场合,由于女眷们都被隔离在后花园里设席,特情司就不方便监控,这个任务便只能拜托给了闲茶;小丫头倒也利索,把她那些训鸽手和家里的十来个丫鬟组织了起来,分头监视来的女宾们。 尤其是凌明交给她的名单上那几人,她更是上心;比如眼前这位娇娇怯怯的诗韵,她便亲自作陪,一方面摸对方的底儿,另一方面防止对方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让诗韵姐姐见笑了,这天儿一冷,鼻子就老痒痒儿。”打完喷嚏,闲茶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掩饰道。 “二夫人太客气了,谁没个头疼脑热的呢?”诗韵微微一躬身笑道,笑容浅得连贝齿都看不到——闲茶的身份大伙儿也都知道了,均称呼她二夫人以示尊敬。 闲茶早听说这诗韵是加藤家为了巴结楚凡,特意从扬州买来的瘦马,当初在星取山庄还服侍过楚凡;现在甫一接触,果然感觉到了别样的风韵——毕竟是受过特别的训练,这诗韵举手投足间很自然便带上了种种娇媚,甚是令人着迷。 羡慕之余,闲茶不禁又有些惋惜——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做木下丸的奸细呢? 想到诗韵的身份,闲茶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碟子推到她面前试探道,“听说姐姐是从扬州来的,且尝尝这绿豆糕吧,这可是你家乡的厨子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诗韵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异色,闲茶敏锐地感觉到了那目光中饱含了忧伤和无奈,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愤怒。 趁着诗韵细品绿豆糕的当口,闲茶迂回着套起她的话来。也不知是诗韵故意的呢,还是她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没多一会儿她的身世便被闲茶查了个底儿掉。 说起来这也是个可怜人,诗韵被卖入青楼的时候小得都不记事,连她爹娘姓甚名谁都记不起来了,反倒是青楼中照料她的那个妈妈感情极为深厚;及至她十四五岁时,便被福建的一位海商赎了身,连她那位妈妈以及几位姐妹一起带到了泉州;到了泉州她才知道,这位海商买了她们却是为了巴结倭国人的,于是乎她们漂洋过海到了长崎。 在长崎那几年的经历诗韵却不愿多说,无论闲茶怎么旁敲侧击她都打马虎眼混过去,反倒是从星取山庄被送到济州岛这几个月的生活,诗韵说得极为开心。 “孩子们特别可爱,不管学什么都是认认真真的,”说起女校里的生活,诗韵的眼睛一下亮了,“学认字儿什么的都不说了,最喜欢的就是我教她们弹琵琶,可专心啦……包括他来上算学课,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孩子们却听得津津有味儿……” 闲茶一听她说这话,再一看她那迷离的眼神,立刻明白了——这小妮子说到自己的情郎了。 教算学的?是张子玉、童明甫,还是孙和斗? 还没等闲茶猜呢,诗韵自己就暴露了,“……他说是校长,可还真没多少时间呆在学校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牛岛那边……” 校长?那可不就是孙和斗! 不知为什么,闲茶心里涌上了非常复杂的感情,一方面她被诗韵和孙和斗这段感情给感动了,另一方面她又特别担心,孙和斗可是牛岛的技术总管,很多工艺他都一清二楚,而眼前这位却是——木下丸塞进来的奸细! 她也不知道他俩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这要是都同床共枕了的话…… 闲茶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找个借口溜出去,赶紧和凌明商量一下,最快速度把这诗韵给控制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楚凡和凌明商量如何处置这些奸细时,她就在旁边,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楚凡的原话是——稍安勿躁,别打草惊蛇,这是在岛上,即便这些奸细真挖到了什么,怎么才能传出去呢? 想到这里,闲茶沉下心来,更加仔细的观察起眼前这位诗韵来。 观察地越久,她越发确定,诗韵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孩,其本性是相当刚强的;而让她疑惑不解的是,诗韵对打探消息这事儿,似乎并不上心。 和她们同桌的还有徐婉云和烟场的几个管事,有好几次徐婉云她们都提及了烟场的一些日常事务,按理说这位诗韵对此应该极感兴趣才是,可闲茶注意到,她在听到这些话时,竟是微微蹙了蹙眉,转而更加起劲地和闲茶谈论起自己的学校生活来。 更让闲茶吃惊的是,有一次诗韵聊得开心了,举杯喝茶时动作便有些大,袖子落下来时闲茶看得分明,她那雪白的小臂上赫然一道血痕!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闲茶狐疑的时候,整个后花园里骚动了起来,却是楚凡带着他那庞大的伴郎团进来敬酒了。 伴郎团中,孙和斗赫然在列,闲茶不由得有些好笑——说曹操、曹操到,她是真很好奇这对儿野鸳鸯到时候会有怎样的精彩表演。她注意到,这诗韵自打孙和斗进了院子,那一双秋水便时不时瞟向他,脸上也莫名的绯红起来。 后花园中女眷不少,摆了足足二十来桌,楚凡他们一桌桌都要走到,敬酒致意还要花不少时间,等到闲茶她们这一桌时,天色都已黑尽了。 本打算看孙和斗如何表现的闲茶,却没想到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生死攸关的消息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灵虚子一行共有十一人,其中除了从侦察大队调来的四位高手外,便是三名堪舆道士和他们的助手了。 向楚凡告辞之后,他们便直奔城山码头,在那儿上了水师的船,直奔萨摩藩的阿久根而去。 此行的目的不用说当然就是那个尚未发现的金矿了,不过队伍中除了灵虚子和三名堪舆道士外,没人知道这个真实目的——堪舆道士的主业是替人看风水,山水间行走的多了,自然也有一些看矿脉的经验,所以楚凡当初刚一回来,便请六大家高价从福建请了三名精于寻矿的堪舆道士。 但他们毕竟是外人,金矿又是最容易让人丧失心智的诱惑,所以楚凡想来想去,最后把灵虚子请来主持此事——毕竟他也是道士,同行之间好交流不是。 船行数日,顺利抵达阿久根后,灵虚子他们同上次留守此处的人员汇合了。 拜会阿久根的城主,领取萨摩藩给他们开具的堪合,准备远行的粮食货物,忙碌了三天之后,这支打着东印度公司名义、号称“踏勘商路”的队伍分成三路出发了:北路由灵虚子亲自带领,沿出水到水俣、再向东到人吉,最后穿过市房山到西都,再南下到宫崎;中路则取道伊佐到小林,翻过高平山后到达宫崎;南路绕道比较远,先到萨摩川内,再到始良、雾岛,最后经都城到宫崎。 出发之前,阿久根那位城主就一再叮嘱灵虚子,没事最好别去水俣附近,因为那边有“暴民骚动”,怕他们路上撞见出什么意外的话,自己不好跟岛津家久交待。 他不说还罢了,说了之后灵虚子更要去看看了——来之前楚凡就跟他说过,天草四郎时贞的切支丹义军搞不好已经进入萨摩了,让他顺便打探点消息。 果然,灵虚子刚才走到出水城便被拦下了,出水城城主告诉了他震撼九州岛的消息: 切支丹义军攻陷了第一座城池——津奈木! 虽然津奈木只是一座弹丸小城,却也足够在九州乃至整个日本掀起一道狂澜——这么些年来,虽然切支丹教徒们的反抗一直没停过,可那都是分散的、规模极小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极短的时间内便被扑灭了。 而这一次,切支丹教徒们居然整出了这么大阵仗——来自天草下岛的数百教徒,一个突袭便拿下了津奈木本丸,杀死了其中的三十多名足轻守卫,更大逆不道地砍下了津奈木城主的脑袋,那可是岛津家久亲自任命的武士! 这还不算,据说狂热的教徒们一把火把津奈木以及附近的村庄烧了个干干净净,迫使那些不信切支丹教的人们只得乖乖地跟他们走——吃的穿的用的全被搜刮一空,不跟他们走还能怎么办? 这一消息仿佛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水面,泛起的涟漪以津奈木为圆心,迅速向四面八方传递了出去,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九州岛就都知道了。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百贯山下的昌明寺。 阿二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圣教的兄弟姐妹们变得这么厉害,居然连城池都能打下来了? 他自受洗入教以来,心中的信仰越来越坚定——去年收成不好,他那一町的稻田只打了七成的稻谷,给和尚们交完租子就只剩点糠秕了,若不是圣教出手相救,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家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信仰是坚定了,可他对于圣教的前途却越发悲观了——眼瞅着听布道做弥撒的教友们一次比一次少,而布道的地点也从下田代村转移到了更远更偏僻的一个小山村里,他就知道圣教的日子越发艰难了;虽然教友们还在相互鼓励、打气,相携相扶着向天主祈祷,可他真的很担心这样的日子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现在切支丹的教友们居然聚集起来一举攻克了一个城池!还砍下了城主的脑袋!这让阿二如何不兴奋地几乎要发了狂? 更加关键的是,被攻克的这个城池离昌明寺相当近——津奈木本丸阿二虽然没去过,却是听说过的,就在百贯山的西北方,翻山越岭的话,也就一天的路程! 也就是说,如果阿二愿意的话,他只需要一天便能投入圣教大军的怀抱中了! 这让阿二欣喜若狂,连秧都顾不上插了,草草收拾了一下便从稻田往家里赶——他要和老婆子好好商量一下。 这一着急,阿二便没注意到这条他经常捡拾马粪的山道上,一群身着黑色武士服的人,正悄无声息地大步而来。 等到他惊觉时,对方已经走到他身后了,他赶紧闪到一边跪下,却还是没逃过惩罚。 “八嘎!该死的家伙,没长眼睛吗?” 随着呵斥声响起,阿二立刻感受到了肩上传来的剧痛,紧接着他被狠狠地踹翻在地,这时他看清了,这群人的首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那鹰隼一般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刮,冷得他一激灵。 所幸这帮武士急着赶路,边骂边簇拥着老头赶路,很快便消失在了昌明寺那高大的庙门里。 老头儿正是花间馆的阿部忠本,不过即便以他乱波总统御的身份,在这戒备森严的木下丸总部里,同样大气都不敢多喘,只得小心翼翼地逐层通报,隔了良久,方才见一位侍者前来想请。 跟着侍者亦步亦趋走到一间小屋前,阿部忠本拜伏在了门前,脑袋深深埋进了摊开的双手之间。 “阿部君,你身为乱波总统御,为何不在长崎坐镇,反而跑到昌明寺来了?”前方飘来了一个浑厚的嗓音,阿部忠本听得出这是加藤忠治的声音。 “回禀加藤阁下,属下仓促前来,实因打探到一个于我木下丸生死攸关的大事。”阿部忠本头埋得更深了。 “哦?何事竟能让阿部君都方寸大乱?”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阿部忠本不由得眼角偷瞄了一下,却是他只见过一面的宇喜多秀家。 阿部忠本稳了稳神,将打探来的消息一说,却听“噗”的一声。 竟是宇喜多秀家狂喷了一口鲜血!(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传位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阿部忠本带来的,是关于木下丸第二号人物、三原城城主本愿寺信仁和一向宗的。 在木下丸四位大老中,本愿寺信仁是最有实力也是最神秘的一位:他是四国岛最南边的三原城城主,也是土佐藩前藩主长宗我部盛亲最铁杆的亲信;而长宗我部盛亲又是丰臣秀吉在世时最为信仁的大将之一,所以,本愿寺信仁这位丰臣家心腹的心腹,因为三原城四万五千石的石高以及手下一千三百精锐便成了木下丸仅次于宇喜多秀家的二号人物,即便是身份贵重的松贞上人都只能屈居其下。 不过本愿寺信仁是木下丸第二号人物这事儿,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四大老之外,也就只有像乱波总统御阿部忠本这样的高层人士才略知一二,绝大多数底层武士别说这事,就连木下丸的核心是四大老都不清楚。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土佐藩在关原合战后被德川家康抢了过去,授予了自己的爱将山内一丰;靠着贿赂保住三原城城主的本愿寺信仁虽然心中切齿痛恨,可面子上还得对山内一丰保持足够的尊敬和拥戴,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让对方抓住讨伐自己。 即便如此,本愿寺信仁仅靠自己的力量还是无法自保的,幸而三原城附近正好有一座一向宗的丛林,于是,木下丸和一向宗这两股反抗幕府的势力便在本愿寺信仁的穿针引线中联起手来——木下丸为一向宗提供粮食和武器,而一向宗则在三原城附近的这座丛林部署了三千僧兵以为犄角,共同对抗北方的山内一丰。 正因为双方的联手相抗,才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多次挫败了山内一丰乃至幕府谋夺三原城的企图——一向宗的威慑可不仅仅是这三千僧兵,这群武装和尚的势力遍布日本各地,实在是江户那位幕府将军心腹大患之一。 可以说,与一向宗的联合,是木下丸得以生存的一个重要保障——本愿寺信仁的三原城,可是木下丸完全掌控的唯一一块地盘,这里要是再被幕府攻陷,木下丸就该彻底转入地下了。 但是现在这个局面因为阿部忠本截获的一封信而被彻底打破! “……根据这封信以及一向宗之前种种反常来看,忠本可以肯定神妙已经下定决心同我们决裂了!”伏在地上的阿部忠本用这句话作为自己冗长陈述的结尾——神妙乃是一向宗第十一代法王。 他刚刚说完,便听到“噗”的一声,仓皇抬头,阿部忠本看到年逾古稀的宇喜多秀家面前好大一滩血,而他颌下那长长的白胡须上鲜血宛然,身子歪在一边,已然晕厥了过去。 阿部忠本一下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和加藤忠治一起将老头儿抬进了精舍里的榻榻米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老头儿重新睁开了眼睛。 “信……信在哪里?让我看看!”宇喜多秀家刚刚醒过来,便挣扎着跪坐起来,朝阿部忠本伸出了他那几乎没有肉的枯瘦的手,后者赶紧从怀中把那封从三原丛林中偷出来的信交到了老头儿手里。 抖抖索索看完信,宇喜多秀家那双本来就昏黄的老眼更加黯淡无神,喃喃自语道,“确实是神妙的亲笔信……他居然要求把三千僧兵全数调往中国……该死的家伙,他忘了这支队伍是吃咱们的粮、用咱们的武器,甚至连训练都是松贞上人在帮忙吗?” “宇喜多阁下,松贞上人他……”阿部忠本接嘴道,说着说着又有些犹豫的和加藤忠治对视了一眼,看到后者微微颔首后,这才继续道,“恐怕已经遭遇不幸了……据我派去的乱波介绍,当时他们抓到的几个僧兵异口同声的说,已经很久没见到总教习松贞上人了……” “什么?!……八嘎!”宇喜多秀家愤怒地咒骂了一声,颤颤巍巍想要站起来,可挣扎着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只得颓然坐下,那张遍布老年斑的脸愈发灰败了。 看到他衰弱不堪的样子,阿部忠本心中涌上一丝悲凉,猛地,他想起了星取阁中那位少年郎的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他伏地恳切地说道,“宇喜多阁下,去年春天忠本曾经给阁下写过一封信,建议同切支丹联盟……现在听说他们已经打下了津奈木城,我们应该……” “咳咳!”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加藤忠治的咳嗽声打断了,后者看了一眼痛苦紧闭着双眼的宇喜多秀家后,轻声道,“阿部君,请注意你的身份,这样的大事不是你能置喙的。” “哈伊!”阿部忠本额头重重地在榻榻米上叩了一下,粗声粗气地回应道,“忠本情急之下失礼啦!” “阿部君,谢谢你对木下丸的关切,也谢谢你的努力,”加藤忠治微微躬身作礼道,“现在,请你先下去吧。” 阿部忠本退出去后,精舍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宇喜多秀家那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宇喜多阁下,”沉默良久,加藤忠治斟酌着开口道,“其实神妙早就露出狐狸的尾巴,他想要甩掉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 “嗯?!”宇喜多秀家缓缓睁开了眼睛,凝视着加藤忠治,发出了一声模糊的鼻息,像是在鼓励后者。 “这几年来,江户那个混蛋花了不少力气对付一向宗,神妙这家伙越发左支右绌了……这家伙在中国的据点一个个被幕府拔掉,兵力损失惨重,他应该早就在打三原这三千兵的主意了,”加藤忠治低着头平静的陈述着,“咱们虽然年年向神妙提供粮草、武器和银子,但也就刚刚够这三千僧兵用,我早就觉察神妙的不满了……这家伙心里肯定觉得他是在帮我们养兵!……去年他向我们伸手要的东西远远超过往年,说是扩编三原的僧兵,可一年过去了,三原的僧兵不增反减,还少了几百……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打定主意把这三千人全弄回中国,所以最后从咱们这里捞一把……” 听着他的分析,宇喜多秀家脸上阴晴不定,突然他开口打断了加藤忠治,“阿部忠本的建议很好!一向宗靠不住,咱们就找切支丹教徒吧!” 说完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加藤忠治,深深伏下去一字一顿地说道,“加藤君,松贞上人已经遭遇不测,本愿寺信仁又是个开拓不足的人,我这身子骨,恐怕活不了几天了,木下丸……就要多多仰仗加藤阁下了,拜托啦!” 加藤忠治万万没想到宇喜多秀家会在这当口将木下丸交到自己手上,错愕之余,推脱了几次却都被宇喜多秀家坚定地挡了回来,最终忐忑地接受了统领木下丸的大任。 走出精舍,轻轻地关好门后,加藤忠治缓缓环视着星光下昌明寺那高低起伏的房舍,目光渐渐变得凶狠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瀛洲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水山脚下,元故宫。 随着绞盘吱吱呀呀的响起,一道九横九纵、由儿臂粗细钢铁柱铰接而成的铁门缓缓降下,重重砸在东门门洞的尽头——工程浩大的元故宫修缮工作,终于全部完成了。 铁门后面,宋献策、陈尚仁、杨天生等一干重臣簇拥着楚凡,好奇地看着这道沉重的铁门。 人群中一身戎装的刘仲文格外显眼,他连头盔都没摘,盔顶那束红璎珞与板甲上的斑斑血迹交相辉映——这倒不是他矫情故意为之,而是因为这些天他一直带领骑兵营在禾北川附近骚扰朝鲜人,今天是为了这元故宫落成而特意赶回来的,根本没时间换衣裳。 和他比起来,楚凡虽说穿得周周正正,可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却也格外醒目——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自朝鲜人的先锋登陆以后,以元故宫为中心,整个济州岛东部和牛岛更加紧张了,连空气中都满是大战在即的味道;为了护卫从北方明水洞到城山岛那一连串的据点,元故宫北面的上道里和南面的温坪里各建了一个小寨,复辽军二营的两个连分别进驻;水山大宅虽然位于元故宫的西南角,不易受到攻击,但为了保险起见,其中储备的粮食物资要全部转运进元故宫;水师一边要负责牛岛和济州岛东岸的战斗巡逻,一边还要抽出战舰袭扰朝鲜的运输船队……这庞杂琐碎的大事小情,很多都要楚凡拍板签字才能执行,所以他这些天经常熬夜办事,每天能睡上两个时辰就该谢天谢地了。 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看东门那幽深昏暗的门洞后,楚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众人顺着马道上了城墙——东门虽说全是夯土所制,但高达3丈,深可5丈,长约6丈,大土台子上极为宽绰。 “敬礼!” 他们刚上去,三营的守门将士便行了个平胸礼,虽只有一个班二十来人,但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还是让人觉得信心满满。 回了礼之后,楚凡走到了城门的边缘,扶着砖砌的垛口朝西边张望起来——离城三里之外,便是前段时间各营突击进行土工训练的地方了,现在在春风的吹拂之下,大地星星点点地冒出了新绿,估计要不了多久,土工训练的痕迹就将被葱茏的青草彻底掩盖。 “凭此********,任他朝鲜千军万马,能奈我何?”和楚凡极目西眺不同,杨天生更加关注的是元故宫的防卫能力,他探身出去,看了看城墙一丈开外的那条又宽又深的壕沟,不由得大发感慨。 为了赶工,陈尚仁这些天更是没怎么合眼,现在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却看不出半点颓唐和疲惫——这座城池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今天终于大功告成,让他如何不满心欢喜——听到杨天生发自心底的赞叹后,老头儿更加逸兴横飞了,拍着垛口上的六磅佛郎机炮笑道,“正是!这条沟宽两丈、深丈五,咱们火器又是如此犀利,朝鲜人哪怕是要靠近城墙,不填个三五千人想都别想!” 他的话引得明水洞众人连连点头称是,却没人注意到楚凡和宋献策、刘仲文悄悄交换了狡黠的眼神。 “主公,此城已完,再称之元故宫似乎不妥,还请主公赐名,”交换完眼神后,宋献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冲楚凡躬身拱手道。 楚凡仰头想了一会儿,吟出几句诗来,“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此地可不就是瀛洲吗?就叫瀛洲城!” —————————————————————————————————————————————————————————— “住手!” 让李承焕怒发冲冠的,是一群身着灰黑色泡钉棉甲、头戴制式铁兜鍪的士兵;这群士兵正抱鸡的抱鸡、扛粮袋的扛粮袋、牵狗的牵狗,纷纷朝路上那几辆小车上装;这个有着十来户人家、户户都是土墙茅屋的小村子鸡飞狗跳,到处都是哭天喊地的呼号声和咒骂声。 最恶劣的是,其中有三四个人,正大声斥骂着从一对儿老夫妇手上抢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却是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显而易见是用来耕田的;那老汉胸前的衣裳都被扯破了,却仍死拽着绳子不放,那老婆子更是凄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坐在地上,却扯着绳子就是不松手。 看这架势,李承焕便知道这是征讨大军所谓的“采买”了——大军出征,米面这些主食还罢了,菜蔬肉蛋总不能随军携带吧?所以每到一地,总得派人四处“采买”。 说好听的是“采买”,可这帮子兵大爷们腰间可是有刀了,谁会老老实实给钱?所以“采买”也就变成了纵兵抢掠! 这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陋规了,李承焕当然清楚,不过他却不能视而不见——他这六名手下可都是本地人,看到这一幕早恨得牙痒痒了! 他这一嗓子让那几名士卒暂时停下了手,目光齐刷刷集中到小车上坐着的一个百户服色的人身上。 那百户瞟了一眼李承焕,目光在他那插着的马槊上转了一圈,这才懒洋洋起身,大剌剌一拱手道,“这位兄弟,你也是行伍中人,自然知道我们也是奉命采办……兄弟们坐了这么些日子的船,啃了一路的干粮,也该打打牙祭了,你说呢?” 李承焕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道,“没说不该打牙祭,府尹大人可不都给你们奉上牛酒****嘛……可这鸡鸭菜蔬也还罢了,这牛可是人家老俩口儿耕田的助力,你们愣是这么抢走,来年谁帮他们犁田?……做人还是得讲点道理,你们也忒横了点儿!” 那百户被他忤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着那锋利的马槊咽了口口水,目光又在他身后那几张横眉立眼的面孔上转了一圈,好半天才打了个哈哈道,“得!冲你老兄的金面,这牛咱们就不要了!” 说完他转过身,朝那些看傻了的士卒恶狠狠喝道,“东西装好喽,咱们走!” 一帮兵痞轰然应是,放开牵牛绳后涌到了小车旁,推着车子朝大营方向便走,走出好一截还能听到那百户骂骂咧咧,“……娘的真晦气……遇上他娘个榆木脑袋……” 李承焕只装听不见,带着手下转身便朝济州城而来——他和那百户一样,大事化小就好,真要火并起来,谁也落不着好! 走到南门时,一个小吏站在城门上敲着锣大声喊着什么,让李承焕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立威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禾北川河口的码头上,一艘龟船缓缓靠了上来。 踏板放下,一队盔明甲亮的亲卫鱼贯而出,小跑着上了岸,雁翅般站成两行,似乎在对不远处那一大群躬身等候的济州文武示威。 他们身后,戴着凤翼兜鍪的泉智男出现了,只见他身穿一袭银白色文山甲,双肩上一对硕大的兽首格外狰狞;他虽已63岁高龄,一身重甲之下身手仍是相当矫健,看不出丝毫老态。 在他身后紧跟着的,是手捧朱漆木盘的旗牌官,木盘中放着明黄色谕令,以及宝蓝色令旗和半只虎符,昭示着泉智男是朝鲜国王授命的全权指挥官。 稳步走过踏板后,泉智男站住了脚,雪白的眉毛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扫视着不远处有些骚动的济州文武,等待他们上前叩拜。 作为全军统帅,泉智男率第二批2000余正军从木浦上船,用了两天时间赶到了济州;根据计划,这样的转运还要进行四次,方才能把8500正军和4000多的随军夫役以及大量的粮秣资材全部运抵济州城,但现在泉智男不敢确定,最后能运抵济州城的人员和物资到底有几成——他现在算是亲身体验了复辽军水师的厉害! 之前第一批先锋在海上便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一艘运兵船、三艘物资船的沉没导致了500正兵和不少武器长眠海底;报告送到泉智男手中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因为在他心目中,对方不过是一帮海盗而已,怎么可能威胁到装备了大小十余艘龟船的朝鲜水师? 可这一趟下来,不仅又损失了一艘运兵船,甚至连龟船都沉了一艘,让泉智男不禁咋舌——这帮子明人真是海盗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大明的经制水师? 出师不利让泉智男心头很是沉重,所以在接见济州文武的时候一直没有好脸色,草草宣读了李倧的谕令后便宣布召开军议,然后径直朝大营而去;这让已经准备好盛大接风宴的济州文武官员们不禁面面相觑——这位泉大帅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泉智男这么做一方面是心里有事,另一方面也是对以济州府尹意见相当大。 早在他刚刚接受李倧的任命时,便行了好几次文,要求济州府尹派出军队对明寇进行武力侦察,彻底摸清对方的底细;可这济州府尹却是推三阻四,以济州城防兵力不足为由,一而再的拒绝出兵。 结果直到今天,泉智男对于明寇的认识,仍然只有那些他在汉城时搜集到的情报——他甚至连对方现在到底有多少兵力都不清楚! 泉智男敢甩脸子,济州府尹却不敢还以颜色——别说对方手握王命旗牌,拥有专擅之权,就说他因为明寇这事儿,目前还是戴罪之身,虽说朝中有人,但现在还是夹起尾巴做人为好。 一众济州文武在府尹的带领下,灰溜溜地跟在泉智男的身后,朝南面一里多地外的大营而去。 到了大营门口,只见数十名将佐早迎候多时,看到泉智男走近,齐刷刷单膝跪地,高喊着“恭迎大帅”。 直到这时,泉智男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下马虚扶,让众将平身,簇拥着他进了大营,到大帐中坐定。 寒暄已毕,泉智男唤过先锋官泉孝宪——这是他的次子——问道,“敌情如何?” 泉孝宪躬身拱手汇报道,“末将登岸之后,稍加休整,第三日便亲率骑队出哨……明寇骑兵约有数百,时时窥视于我……出哨以来,遭遇明寇骑兵十余次,幸赖儿郎用命,均将其驱离……如今巡哨已东达XXX,南及XXX……” 泉智男一听便知道骑兵哨战己方没能讨了好——若是泉孝宪斩获颇多,又岂会区区一句“将其驱离”便一带而过? 这让泉智男很是心惊,泉孝宪统领的这八百骑兵乃是朝鲜数一数二的精锐,比之柳家私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哨战居然都讨不了好? 心惊归心惊,现在却不是细问的时候——济州府尹就在旁边,他可不愿坠了自家儿郎的威风。 “……末将遣出的夜不收业已查明,明寇在岛上最大之据点,乃是元故宫,”泉孝宪的汇报还在继续,“贼子无视皇宪王法,竟敢擅自重建元故宫,四门俱全,业已建成坚城矣!” 这消息让泉智男悚然而惊,“什么?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说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眉头一扬望向济州府尹道,“明寇修复元故宫这么大的事儿,你因何不上报?” 济州府尹见他上来便直奔自己来,心中咯噔一下——下马立威本是题中应有之义,可怎么立也立不到自己头上吧?这泉智男好不晓事! 强忍着不快,他敷衍道,“老将军容禀……这明寇修复元故宫一事,本府也有所耳闻……因何不上报?这一来元故宫极其浩大,绝非短时间内能修复的,本府想着只怕直到王廷大军荡平他们,他们也未必能修完;这二来……” 泉智男一听他这话,分明就是说自家儿子谎报军情,心中那股怒火越发高涨,再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住口!你想着?……你身为济州府尹,好歹也算个封疆大吏,此等军国大事你竟敢如此儿戏!……元故宫有没有修缮完毕,一看便知,须跑不了,老夫实不愿与你徒做这口舌之争!……只是你这济州府尹着实不堪,你且归家,闭门听勘吧!” 说到这儿,泉智男一挥手,“左右!把这位‘本府’的乌纱摘了,叉出去!” 那济州府尹万万想不到泉智男竟真敢拿他开刀,气急败坏跳脚道,“老匹夫安敢如此!我可是金议政的人,你敢动我?” 他口中的金议政名叫金自点,乃议政府的左议政,正是拥戴李倧上位的功臣,最是得势。(螃蟹注:朝鲜的左议政相当于大明的次辅) 这府尹本以为抬出这么强的后台能吓住泉智男,谁知道后者轻蔑一笑后冷声道,“别说你是金议政的人,便是金议政本人,做出这等糊涂事儿,老夫一样参!” 说完他再不看被亲卫撸掉帽子扯出大帐的济州府尹,缓缓扫视着那群瑟瑟发抖的济州官员们问了一个问题。 这一问,竟问出好大一个人才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常(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月朗峰上,松柏苍苍。 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月初,春的气息已经浓烈得让人醺醺欲醉了。 树上的新枝,树下的嫩草,让整个月朗峰呈现出一幅层次分明的绿意;一片绿海中点缀着各色野花,红的、粉的、白的、紫的……直教人看花了眼;空气中混杂了各种各样或浓或淡的花香、松脂那特有的淡淡清香以及小草蒸腾而起的水汽的味道。 松鼠们肆无忌惮地在高大的松枝间跳来蹿去,时不时停下来抱着大大的松塔品尝;鸟叫声此起彼伏,山腰上的鸟群似乎被什么惊到了,“轰”的一声四散而起,天空立刻变得五彩斑斓;铺着厚厚松针的草丛中传来可疑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小兽在扭动身躯。 李承焕倚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松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山下,仲春的阳光已经很有热度,让他浑身发热,那黑色鱼鳞甲下的内衣都有些湿漉漉的。 山脚下,缓缓起伏的丘陵已经变成了一张鲜绿色的巨毯;几场春雨一下,草儿们像疯了一般从泥土里往外拱,很快便长得长可及膝;和煦的春风一吹,草原上立刻泛起了阵阵涟漪,“唰喇喇”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从山上望下去,小湖边的那群人格外显眼,他们走走停停,时而捧起一掬湖水一饮而尽,时而拉起长索丈量土地——那是泉智男,他今天是第一次到李承焕推荐的这个地方实地考察,为大军扎营做准备。 没错,这个地方正是李承焕向泉智男建议的。 这一个月来,李承焕算是从北到南把济州岛东面逛了个遍;尤其是明寇的三个关键支撑点——上道里小寨、元故宫、温坪里小寨——更是用尽了各种手段抵近侦查;为了摸清两个小寨的兵力配备,李承焕甚至不惜带队佯攻了一次。 他们现在已经摸清了明寇的兵力分布情况:主力部队全都藏在深沟高垒的元故宫,而两个小寨屯兵不过数百,且都有大量骑兵驻扎,摆明了就是要护卫元故宫的南北两翼,防止讨伐大军绕袭其后。 两个小寨的选点极佳,距离元故宫都只有十来里的距离,从元故宫出击的话,个把时辰就能抵达;这就打消了泉智男先破小寨的企图——小寨虽小,却有地形之利,没个三五天根本拿不下来;如果泉智男敢冒险围攻小寨的话,他就得冒腹背受敌的险,这是老谋深算的泉智男无法接受的。 至于这条战线再往东,李承焕就没法哨探了——小寨中的骑兵盯得很紧,他好几次想要绕过小寨继续前行,都受到了明寇骑兵的封堵,要不是他见机得快,估计已经被对方包了饺子了。 不过李承焕觉得东面也没有太大的哨探价值——明寇花这么大力气重修了元故宫,不就是想凭城而守,这济州岛东面,哪儿还有比元故宫更加坚固的城池呢? 还是泉老将军那句话说得好,明寇明寇,说到底还是一帮子乌合之众,能想到修个城池对抗王廷大军已经是他们的最高水平了,城破之日,便是明寇风流云散之时! 泉智男是身经百战了老将,他的判断李承焕当然毋庸置疑,不过李承焕还是有点疑惑,那就是和攻灭柳家比起来,这次明寇的表现实在有点儿太怂了。 大军刚刚登陆时,明寇抵近禾北川骚扰还算正常,可那天巡哨的骑兵刚刚改变战术,对方居然一下就撤了;不仅如此,自打那天以后,征讨大军的骑兵在这一城两寨组成的战线以西,竟然再看不到明寇一个人、一匹马! 这和李承焕印象中明寇的凶强霸道、花样百出大相径庭,是这帮子明寇突然改了性?还是他们又在憋着什么坏?或者像泉智男判断的那样,明寇看到征讨大军的兵强马壮后吓破了胆儿? “承焕,你选的这个地方极佳!” 他正想着呢,泉智男已经勘察完毕,满面春风的大踏步上了月朗峰,笑呵呵地表扬他道,“此番平寇,当记你首功!” 李承焕躬身道,“些须微劳,不足挂齿……此处左山右沟,背靠大湖,正面则是一马平川,正合扎营之要,是以末将斗胆将之推荐给大帅。” 泉智男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看来平日里兵书没少读……不错不错!” 说完他背着手转向了东方,把目光投向了四五里外的元故宫——微微起伏的一片绿浪中,那高大的城墙格外显眼。 “明寇无能为也!”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后,泉智男喃喃自语道,“我王廷大军业已全数上岛,困守孤城还济得甚事?……待得此处大营扎就,攻城诸物齐备,且看明寇还能守得了几日?” 说到这里,他猛地转过身,对李承焕等一众将佐朗声道,“平寇复土,在此一举,复土之功,王廷何吝厚赏……来日决战东门,还望诸君努力!” 他这番话给众人画了个升官发财的大饼,立马让大家兴奋到了极点,一时间高昂的口号声响彻月朗峰。 “平寇复土!决战东门!” —————————————————————————————————————————————————————————— 就在泉智男拼命给手下打气的时候,瀛洲城西北角,一个崭新的小院里,西厢那火红的房门缓缓打开了,穿着一身雪白中单的楚凡走了出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楚凡扭头朝屋里问了一声,“你还不起?……马上要吃中午饭了。” 屋里传来了颜如雪慵懒的回答,“唔,我再睡会儿……吃饭再叫我吧。” 楚凡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看到那个翠翘端着那个热气腾腾的白铜盆子过来了,轻轻蹲了个万福柔声道,“老爷,容婢子伺候您洗漱。” 楚凡有些发懵,愣声问道,“今儿怎么是你?小螺呢?” 翠翘微微垂首,“小螺姐姐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叫婢子来伺候……老爷若是不喜,婢子再去叫她。” 楚凡这才回过神来,一头往回走一头说,“别叫了,我就问问……来吧。” 自从全面收缩以后,楚凡的日子很反常地一下子闲了下来——牛岛因为陈尚仁重新回去坐镇,各组各部门再不来找楚凡了;复辽军陆师几个营早安排好了轮值,按部就班就成了;就连水师,也因为袭扰的力度减弱,没有多少需要楚凡亲自指示的地方…… 所以这些天楚凡简直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今天更是一觉睡到了11点,这时候才起床。 在翠翘的伺候下,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束好了发,楚凡慢腾腾迈步出了门,却见小学校的校长孙和斗气急败坏的冲进门来,让楚凡不禁讶然。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未完待续。) p </br>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反常(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合北川大营北面空地上,高高低低堆了好几堆小山一般的原木;吱吱呀呀的锯木声不绝于耳,一大群工匠模样的人正挥舞着锯子、斧头、锤子修整成形状各异的木条、木板、木块。 阿木便是其中一员,他左手持凿、右手握锤,正在给一块木方凿榫头。 凿着凿着,阿木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后叹了口气,原本就呈囧状的眉毛耷拉得更厉害了,看上去越发愁眉苦脸。 在他身后原木堆上,正抱着根油腻腻的狗腿啃得起劲的毛驴听到了阿木的叹息,伸脚点了点后者的后背道,“嘿!木头疙瘩,又在为你那些工具伤心?”这毛驴乃是大营派来监管工匠们的——他正是京畿道内三厅那几个营头的士卒,打仗不成,便被派来监工了——他和阿木都是芦原的老乡,自然关系还不错。 阿木扭头看了看他,苦着脸回答道,“是呀!这些工具不趁手,你瞧瞧做出来这活儿,嗐!” 毛驴腾地从粗壮的原木上跳了下来,从阿木背后伸头看了看那个木方,咧嘴一笑道,“差不多就得啦,能咬在一起就成……这是给大军打鹅车,又不是给村里新媳妇儿打嫁妆,那么仔细干嘛?” 阿木瘪了瘪嘴,“我又不是为这个发愁……我是心疼我那套家什!可惜了,全沉在海里了!” 毛驴把手中狗腿往阿木跟前一递,“来一口?”看到后者躲闪着连连摇头后,不屑地笑着狠咬了一口。 嘴里塞满了狗肉,毛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凑到阿木耳边低声问道,“喂,木头疙瘩,你老实说,你那套家什是不是偷偷藏起来了……我可知道,好些工匠为了弄这些锯子、斧子可没少编瞎话,你小子是不是也一样?嗯?” 听到这话,阿木脸一下涨得通红,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倒把毛驴吓了一跳。 “活天冤枉!”阿木大声嚷嚷道,举起手中凿子递到了毛驴眼前,“这哪儿赶得上我那套家什!……怎么用都不顺手!为这几件破东西我犯得上编瞎话吗?” 毛驴见他就这么顾头不顾腚地嚷嚷了出来,不由得有些尴尬,扫了一眼周围好奇张望的工匠后,安抚阿木道,“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就这么急赤白眼的,至于嘛?” 说完他又撕了一口狗腿,斜睨着阿木道,“你说运你那套家什的船被明寇击沉了,这打死我也不信!……他们要有那本事,咱们还能在这儿消消停停地造鹅车?嘁~~” 这阿木乃是同3000先锋从济物浦登船的第一批工匠,他们在途中饱受复辽军水师的骚扰,很是损失了几艘船,其中就包括运送阿木工具的那艘;而毛驴则是最后一批从木浦运来的,他们在途中几乎就没看到复辽军水师的船,上岸后更是连明寇的影子都没看到,耳中又尽是明寇无能、吓得缩回去的传闻,当然就不相信阿木说的话了。 此刻毛驴的话似乎引起了阿木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后者脸上立刻呈现出一幅混杂着惊恐和痛苦的表情,“我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们在海上漂了4天,明寇就出现了,那船快得,跟飞似的……炮打得那叫一个响,噼噼砰砰比过年放炮仗都热闹……起先我们都躲在船舱里不敢出去,后来被押船的兵爷硬赶上了甲板,才一上去就看到一艘船着火了……那船烧得呀,半边天都红透啦……明寇那炮打得真猛,我是亲眼看到咱们的一艘龟船,被明寇的三艘船围着一通乱轰,生生给炸沉啦!” 毛驴起先还听得入神,等到阿木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登时轻蔑地笑着打断了他,“你就扯吧!……咱们的龟船那是什么?整一个铁乌龟,佛郎机炮都打不穿!还炸沉了?嘁~~” 看到阿木嚅嗫着想要反驳,毛驴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跟你说,明寇就是一帮怂蛋!……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们小李都尉告诉大伙儿说,明寇欺负欺负济州岛这些土包子还成,真遇上咱们这些朝廷精锐,那就只能夹起尾巴躲回元故宫里,就等着咱们灌进城去一个个砍他们脑袋!……你还不信?那你说说,他们船这么厉害的话,怎么没见到这禾北川来放上两炮?……我听骑营那些兄弟们说,现在岛东那边,别说明寇,连他娘兔子都看不到几只……明寇们也就只敢在元故宫城头露露头,任由这帮小子在城外耀武扬威!” 说完他把没剩多少肉的狗腿往地上一扔,双手在前襟上反复擦着,满是贪婪的流着口水道,“听说那元故宫里好东西堆成了山!随便捞上几样回汉城就值老鼻子钱啦……我们小李都尉说啦,都说我们营头不成,这次我们倒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看,我们也是上得了阵的!” “啊?”阿木听得将信将疑,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连你们都敢上阵了?” “废话……”毛驴瞪眼发怒道,刚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看不起自己的同乡,就听不远处他的什长高声招呼他,他赶紧屁颠屁颠跑去了。 阿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嘴里嘟哝了一句,“真奇了怪了,说真话楞没人信!……就你们这样枪都拿不稳的还敢上阵?唉!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 “师叔,我敢对天发誓,诗韵绝对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楚凡办公室里,孙和斗面红耳赤地大声道,同时眼睛死死盯着一旁低头不语的凌明,闲茶站在楚凡身侧,绞着手指忐忑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内务处的第二次大清洗终于动手了——第一次大清洗是在楚凡婚礼后进行的,重点抓捕了朝鲜奸细,人数少规模小,而且又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所以在表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什么涟漪来。 这第二次大清洗可就完全不同了,复辽军控制范围内的奸细,不管是木下丸派来的,还是登州派来的,或者郑家的,甚至是鞑子奸细,通通被连根拔起——楚凡这么做,是为了在即将来临的大战中再不用担心后院失火。 这次清洗抓捕了超过两百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明人,这就让原本就紧张不已的局面更加波诡云翳——身边的熟人突然就变成了奸细,总是让人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而那些已经有了自己朋友圈的奸细,就激起了更大的骚动和质疑——中国人一向重情重义,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总会想尽办法帮朋友求情。 诗韵便是其中的典型——身为女教师,她可是备受那些女学生的爱戴和拥护,这种拥戴进一步传染了女学生们的家长;而这些家长又大都是牛岛各组的骨干,所以这段时间,来自牛岛的、为以诗韵为首的女教师奸细的求情和质疑铺天盖地,让内务处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这其中,最强有力的声音便是孙和斗发出来的——他和诗韵,可不仅仅是同事或朋友那么简单了。 看着斗鸡似的孙家三少爷,楚凡头疼不已。 这可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反常(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满天的繁星如同一颗颗璀璨的钻石般将黑色的天幕点缀地熠熠生辉,银河淡如烟迹,横亘整个天空,让人浮想联翩。 四月中旬的夜风早无凉意,反而隐隐带着白天尚未散尽的太阳的热力;微醺的风中夹杂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巨响,为这个静谧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躁动。 星光下的城山码头,一长溜昏黄的光点整齐排列着,那是牛车上支起的气死风灯;牛车旁边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复辽军战士,一个个紧抿着嘴唇警惕地望向码头外黑沉沉的大地;背上牛岛一型火铳那雪亮的刺刀在灯光下不时反射出令人窒息的寒光。 “当心!慢慢来!注意别碰着灯!” 码头上楚宁和小三婶正低声吆喝着指挥火药组的工匠们往牛车上装东西——编得四四方方的竹篾筐里全是牛头大小的瓷坛,罐口用油纸和蜂蜡封得严严实实;为了防止牛车颠簸,每码好一层竹篾筐便用棕绳细细捆扎结实。 灯光照在楚宁的脸上,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格外醒目,小三婶同样如是——火药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归他们两口子管,这些日子天天加班赶活儿,看得出已是疲惫已极。 终于,最后一个竹篾筐装上车捆扎完毕,楚宁凑到灯前在那张物资交接的单子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目送着牛车队缓缓启程,这才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轻声对小三婶说道,“可算是赶完啦……这俩月把平常半年的活儿都干了,累死俺了!” 小三婶白了他一眼道,“你累?你就管管安全,抽个冷子还能眯一会儿……俺才是没日没夜守着他们,连个囫囵觉都捞不上!” “妇人之见!”楚宁舒展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迈步朝他的宅子走去,“俺这是心累知道不?时时刻刻都得牵挂着……就是凡儿说的那什么,哦对,安全就是一切!” 小三婶跟在他身后,也彻底放松下来了,自顾自嘀咕着,“俺还是想不通,你说凡儿要这么多火*药干嘛……好家伙,足足十万斤呐!” 楚宁一下站住了脚,转向小三婶正色道,“说了多少遍了,别问这个!别问这个!”看到小三婶露出犯错的表情后,他才压低声音道,“打仗!打仗懂吗?……他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就在楚宁教训小三婶的时候,牛车队伍已经出了一号基地的大门,正朝着瀛洲城方向而去。 借着灯光,付狗儿默默走在土路上,满脸都是麻木的表情。 一营已经俩月没出过****,两个连里的老兵被抽走了大半,而像他这样的福建新兵们则被重新编成新兵队,专门做一些勤务工作,比如,站岗、放哨,以及像今晚这样护送牛车队。 刚开始付狗儿还暗暗庆幸,终于不用再受那可怕的训练折磨了,可时间稍微一长,他竟开始怀念刚入营时那种虽然辛苦但却无比充实的训练生活。 原因无他,他们这些新兵的生活现在实在太枯燥无味了:每天除了轮值巡逻一营的营区外,就只能在自己的宿舍里睡觉,严禁出营;更让人抓狂的是那让人抓狂的保密条例——未经许可,禁止与一营之外的人交谈! 好几次付狗儿在二营的那几个朋友遇到他打招呼时,他都只能点头致意,根本不敢接话茬——就为这条不近人情的保密条例,新兵队里已经有好几个倒霉蛋被打军棍或是关禁闭了! “站住!什么人?” 一声喝问打断了付狗儿的思绪,抬头一看,却已是到了瀛洲城的东门外;城门上站着一排战士,手中的火铳齐齐向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借着城头熊熊燃烧的鱼油火把,付狗儿认出了喝问的那位乃是三营三连的一位班长。 “兄弟,俺们是一营的,到码头运东西,”带队的排长有点愠怒地回答道,“才刚不就是你放俺们出城的吗?” “唔……人都站到灯下面去,俺们得好好瞅瞅。”那班长却是没半点通融,直到确认了人数后这才起身下城,打开了城门。 牛车鱼贯而入后,付狗儿才跟着大伙儿走过了那条乌漆麻黑的城门洞,刚一进城,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这阵仗他早已熟悉了,刚一开战,瀛洲城的警戒级别一下调到了最高,这进出城的盘查最是严格。 几支鱼油火把噼啪作响把个城门口照得雪亮,那班长亲自上阵,一个个验看各人腰间的水牌和身份牌——水牌是复辽军特有的,上面标注着姓名、年龄和职务,而身份牌现在则是牛岛和济州岛东部人手一块,上面不用说有炭笔画翻刻出来的人脸。 盘查过程足足用了一刻钟,直到检查完毕,那班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冲带队的排长“啪”地行了个标准的平胸礼道,“褚排,对不住了,兄弟这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海涵……打完这仗所有兄弟都算上,聚仙楼算俺的,给大伙儿赔罪!” 聚仙楼是瀛洲城中才开的一家酒楼,东印度公司的本钱——仗要打,这瀛洲城中的建设可没停,酒楼、米行、布店、成衣铺子什么的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 见这班长上道,那褚排长也就不再板着张死人脸,微微一笑道,“俺也领会得……都是奉命行事,都不容易,这大半夜的你們还得在城上喝风……打完仗好好聚聚,走啦!” 车声粼粼,一行人顺着黄土垫出来的大道直奔瀛洲城西南角的一营营房而来,入营时倒是少了好些盘查——毕竟都是一个营头的,彼此都熟。 一营营地里,一栋高大的原木搭建而成的大仓房赫然挺立,即使是大半夜,这仓房周围都有整整一个班在巡逻警戒——这里便是牛车上那些装满火药的坛子的最后归宿了,无怪乎守卫严密。 打开仓门后,里面很快便挂满了气死风灯,付狗儿跟着大伙儿开始往里搬竹篾筐,眼角余光中,付狗儿注意到上次进来时都快满了的仓库里,如今已经没剩多少竹篾筐了,他不禁颇为好奇。 这么多火药,都到哪儿去了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天崩地裂(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合北川大营北面空地上,高高低低堆了好几堆小山一般的原木;吱吱呀呀的锯木声不绝于耳,一大群工匠模样的人正挥舞着锯子、斧头、锤子修整成形状各异的木条、木板、木块。 阿木便是其中一员,他左手持凿、右手握锤,正在给一块木方凿榫头。 凿着凿着,阿木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后叹了口气,原本就呈囧状的眉毛耷拉得更厉害了,看上去越发愁眉苦脸。 在他身后原木堆上,正抱着根油腻腻的狗腿啃得起劲的毛驴听到了阿木的叹息,伸脚点了点后者的后背道,“嘿!木头疙瘩,又在为你那些工具伤心?”这毛驴乃是大营派来监管工匠们的——他正是京畿道内三厅那几个营头的士卒,打仗不成,便被派来监工了——他和阿木都是芦原的老乡,自然关系还不错。 阿木扭头看了看他,苦着脸回答道,“是呀!这些工具不趁手,你瞧瞧做出来这活儿,嗐!” 毛驴腾地从粗壮的原木上跳了下来,从阿木背后伸头看了看那个木方,咧嘴一笑道,“差不多就得啦,能咬在一起就成……这是给大军打鹅车,又不是给村里新媳妇儿打嫁妆,那么仔细干嘛?” 阿木瘪了瘪嘴,“我又不是为这个发愁……我是心疼我那套家什!可惜了,全沉在海里了!” 毛驴把手中狗腿往阿木跟前一递,“来一口?”看到后者躲闪着连连摇头后,不屑地笑着狠咬了一口。 嘴里塞满了狗肉,毛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凑到阿木耳边低声问道,“喂,木头疙瘩,你老实说,你那套家什是不是偷偷藏起来了……我可知道,好些工匠为了弄这些锯子、斧子可没少编瞎话,你小子是不是也一样?嗯?” 听到这话,阿木脸一下涨得通红,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倒把毛驴吓了一跳。 “活天冤枉!”阿木大声嚷嚷道,举起手中凿子递到了毛驴眼前,“这哪儿赶得上我那套家什!……怎么用都不顺手!为这几件破东西我犯得上编瞎话吗?” 毛驴见他就这么顾头不顾腚地嚷嚷了出来,不由得有些尴尬,扫了一眼周围好奇张望的工匠后,安抚阿木道,“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就这么急赤白眼的,至于嘛?” 说完他又撕了一口狗腿,斜睨着阿木道,“你说运你那套家什的船被明寇击沉了,这打死我也不信!……他们要有那本事,咱们还能在这儿消消停停地造鹅车?嘁~~” 这阿木乃是同3000先锋从济物浦登船的第一批工匠,他们在途中饱受复辽军水师的骚扰,很是损失了几艘船,其中就包括运送阿木工具的那艘;而毛驴则是最后一批从木浦运来的,他们在途中几乎就没看到复辽军水师的船,上岸后更是连明寇的影子都没看到,耳中又尽是明寇无能、吓得缩回去的传闻,当然就不相信阿木说的话了。 此刻毛驴的话似乎引起了阿木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后者脸上立刻呈现出一幅混杂着惊恐和痛苦的表情,“我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们在海上漂了4天,明寇就出现了,那船快得,跟飞似的……炮打得那叫一个响,噼噼砰砰比过年放炮仗都热闹……起先我们都躲在船舱里不敢出去,后来被押船的兵爷硬赶上了甲板,才一上去就看到一艘船着火了……那船烧得呀,半边天都红透啦……明寇那炮打得真猛,我是亲眼看到咱们的一艘龟船,被明寇的三艘船围着一通乱轰,生生给炸沉啦!” 毛驴起先还听得入神,等到阿木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登时轻蔑地笑着打断了他,“你就扯吧!……咱们的龟船那是什么?整一个铁乌龟,佛郎机炮都打不穿!还炸沉了?嘁~~” 看到阿木嚅嗫着想要反驳,毛驴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跟你说,明寇就是一帮怂蛋!……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们小李都尉告诉大伙儿说,明寇欺负欺负济州岛这些土包子还成,真遇上咱们这些朝廷精锐,那就只能夹起尾巴躲回元故宫里,就等着咱们灌进城去一个个砍他们脑袋!……你还不信?那你说说,他们船这么厉害的话,怎么没见到这禾北川来放上两炮?……我听骑营那些兄弟们说,现在岛东那边,别说明寇,连他娘兔子都看不到几只……明寇们也就只敢在元故宫城头露露头,任由这帮小子在城外耀武扬威!” 说完他把没剩多少肉的狗腿往地上一扔,双手在前襟上反复擦着,满是贪婪的流着口水道,“听说那元故宫里好东西堆成了山!随便捞上几样回汉城就值老鼻子钱啦……我们小李都尉说啦,都说我们营头不成,这次我们倒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看,我们也是上得了阵的!” “啊?”阿木听得将信将疑,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连你们都敢上阵了?” “废话……”毛驴瞪眼发怒道,刚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看不起自己的同乡,就听不远处他的什长高声招呼他,他赶紧屁颠屁颠跑去了。 阿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嘴里嘟哝了一句,“真奇了怪了,说真话楞没人信!……就你们这样枪都拿不稳的还敢上阵?唉!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 “师叔,我敢对天发誓,诗韵绝对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楚凡办公室里,孙和斗面红耳赤地大声道,同时眼睛死死盯着一旁低头不语的凌明,闲茶站在楚凡身侧,绞着手指忐忑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内务处的第二次大清洗终于动手了——第一次大清洗是在楚凡婚礼后进行的,重点抓捕了朝鲜奸细,人数少规模小,而且又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所以在表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什么涟漪来。 这第二次大清洗可就完全不同了,复辽军控制范围内的奸细,不管是木下丸派来的,还是登州派来的,或者郑家的,甚至是鞑子奸细,通通被连根拔起——楚凡这么做,是为了在即将来临的大战中再不用担心后院失火。 这次清洗抓捕了超过两百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明人,这就让原本就紧张不已的局面更加波诡云翳——身边的熟人突然就变成了奸细,总是让人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而那些已经有了自己朋友圈的奸细,就激起了更大的骚动和质疑——中国人一向重情重义,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总会想尽办法帮朋友求情。 诗韵便是其中的典型——身为女教师,她可是备受那些女学生的爱戴和拥护,这种拥戴进一步传染了女学生们的家长;而这些家长又大都是牛岛各组的骨干,所以这段时间,来自牛岛的、为以诗韵为首的女教师奸细的求情和质疑铺天盖地,让内务处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这其中,最强有力的声音便是孙和斗发出来的——他和诗韵,可不仅仅是同事或朋友那么简单了。 看着斗鸡似的孙家三少爷,楚凡头疼不已。 这可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天崩地裂(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炮兵连长桑义泽外号葫芦,这是因为他平时话极少,属于那种闷声做事绝不张扬的人。他是护卫队第一次扩编时征召的老兵,剿匪之战、奇袭旌义县、攻灭柳家这些大战一场没拉下,全参加了;他对数字很是敏感,因而成了第一批被选出来跟着张子玉学弹道解算的人,最终在大整编时被任命为首任炮兵连连长,可谓一手创建了炮兵连。 此刻他微微躬身跟在张子玉身后,正朝瀛洲城中央的官厅走去。 朝鲜人扑城的消息天亮时便已在城内传遍,炮兵连自然也不例外;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炮兵们立刻忙活开了——检查炮车、搬运弹药、给弩炮上弦等等都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可一切准备就绪后,却迟迟等不来出战的命令,这让桑葫芦无比纳闷:难道公子爷真不准备出战,而是选择凭城死守? 可隔壁的二营、三营同样人声鼎沸,喊着号子开往了大校场;桑葫芦再坐不住,偷偷拉住三营营长沈腾一问,才知道他们两个营接到命令出城列阵。 这让桑葫芦彻底懵圈了——既然要出战,怎么不用自己的炮兵连?练了这么久的步炮协同临了居然不用?没了炮兵的掩护,光靠两个营这千把条枪真能顶住朝鲜人? 桑葫芦越想越不对劲儿,他决定去找公子爷问问清楚,但又担心自己嘴皮子不利索且又分量不够,稍一思忖,干脆去把张子玉请来——张子玉现在虽不再管炮兵的事儿,但对于炮兵连却是有着很深渊源的。 刚一进官厅,桑葫芦就愣住了,只见偌大个官厅里面只有两人,一位是手执拂尘、一身八卦道袍的宋献策,另一位则是正在束甲的刘仲文——桑葫芦看了好几遍,愣没看到楚凡的踪影。 “哟!什么风把俺们张大才子吹来啦?”刘仲文一边活动着手臂上的铁护膊一边笑着打趣张子玉,浑没有半点大战在即的紧张。 “仲文,我师叔呢?”张子玉却没心思和他耍嘴皮子,四处打量着问道。 “亦仙嘛……”刘仲文和宋献策对视了一眼,支吾道,“另有要事,敢问义方兄寻他何事?”义方乃是张子玉的字。 “他不在呀……”张子玉脸上先是失望,接着又转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仲文,你们这是要出城野战吗?为什么不派炮兵连呢?没了炮兵咱们的战力那可是下降了一大截!……你们到底在弄什么?葫芦他们辛辛苦苦练了那么久,现在正是实战检验的时候,怎么关键时候反而把他们搁置起来?” 他噼里啪啦好一通责怪,让刘宋二人好不自在,刘仲文苦笑着刚想解释,却被宋献策抢了先,“义方兄别急,此事我们自有安排……炮兵连乃我军利器,焉会搁置不用……你先请回,安心观战便是。” 张子玉听他这么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唠叨了几句告辞而去;他走后刘仲文对桑义泽笑骂道,“好你个葫芦,心里鬼点子不少嘛,为了出战居然搬了这么一尊神来……你想打自己来找俺便是,叫外人来说情算是怎么回事儿?若不是看你求战心切,俺非关你禁闭不可!” 桑葫芦被他说得讪讪的,他嘴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眼巴巴瞅着刘仲文,目光中满是祈求之色。 “嘿!还真是锯嘴葫芦!”刘仲文见他这样,越发好笑了,“俺实话告诉你,这仗还真用不着你们炮兵,就连步兵只怕也用不了多少……”说到这儿,他沉吟着看了看宋献策,见后者微微颔首,方才从签筒里掣出一支令箭递给他,“也罢!你们充充门面也好,权当一次野外拉练吧……这样吧,弩炮那俩排就别动了,你这就回去把那俩6磅炮排拉出来,跟在二营三营后面出城……你记住了,出去后听从沈腾沈营长的指挥,切记!切记!” “得令!” 桑义泽刚开始听他说用不上炮兵,心一下就凉了,待得刘仲文下令让他出战后,兴奋地满脸通红,接过令箭便单膝跪地高声唱了个肥喏。 等到他兴冲冲往炮兵连营地赶的时候,心中的疑惑才渐渐浮现出来——什么叫用不着炮兵?甚至连步兵也用不了多少? 更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听刘仲文这话的意思,正面战场两个步营一个炮连居然是沈腾来指挥,也就是说,楚凡和刘仲文待会儿都不在正面战场! 这就实在太奇怪了! 一直以来,楚刘二人每战必临敌,还从未有过躲在后面的时候,这是最激励复辽军全体将士的,同时也是最让大伙儿骄傲和自豪的事儿;怎么今天到了复辽军生死大战的时刻,这两位一反常态躲了起来? 难道是他们看到朝鲜人兵强马壮心生退意,准备临阵脱逃了? 刚冒出这个念头,桑葫芦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两位公子岂会是这种人! 一直到把两个炮排总共12门6磅佛郎机炮拉到大校场,桑葫芦也没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 “全体都有,三营打头,二营居中,炮连押后,出发!” 校场土台上,沈腾看了看手中大怀表,见分针正正指到了上午十点半,猛地站了起来大声下令道。 西城的铁门缓缓升起,长长的吊桥也慢慢放下,三营五百多精锐战士沉默地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那幽深的长长门洞,站到了护城河的前面。 随着他们的出现,对面黑压压看不到头的朝鲜大阵猛地发出一阵嘈杂的喧嚷声,惊得野地里不少鸟雀冲天而起。 就在此刻,瀛洲城南门也悄悄地打开了,七八骑缓步出了城,领头的,正是刚才在官厅的刘仲文和宋献策两人。 “军师,此间事毕,汉拿山和旌义县就全仰仗你啦!”刘仲文坐在火龙驹上冲宋献策拱手道。 宋献策微微一笑,还礼道,“仲文但请放心,这等摘桃子的好事,无论是许知远还是宋义兴,都是求之不得的,哪还会出什么意外……倒是仲文你,率千骑而临万敌,该当小心才是!” 刘仲文哈哈一笑,拍了拍火龙驹两侧挂着的巨弓和马槊道,“有这两样在,谁还能奈何得了俺?……军师,保重!” “保重!” 随着两人拱手道别,两拨人一东一西分头而行,起落的马蹄在长草间扬起阵阵烟尘。(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天崩地裂(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不会吧?明寇就这么点儿人?” 毛驴瞪大了眼望着西门护城河外那两个小小的方阵,惊讶地张大了嘴。 二营三营出城后,按照实战操典排出了很紧密的一个三横队的射击阵型,两人之间间隔连一米都不到,所以两个营的正面加起来还不到一里地,看上去确实势单力薄。 而朝鲜方面本身人数就要多得多,再加上中军大阵排得很疏松,所以看上去兵力就更加雄壮了——毛驴所在的左翼离右翼足足有三里远,而两翼之外还有骑兵远远游弋出去,所以整个大阵给人以铺天盖地的视觉冲击。 “那有什么奇怪的,本来明寇就只有这点儿人!” 身后传来了嘲弄的声音,毛驴都不用看,便知道这是营里那位磨坊主家的大公子;果然,一个硕大的肚子很快便出现在毛驴的身侧——这家伙若不是身形太榔槺,凭他给小李都尉送的那些好处,怎么都能捞到个什长当当。 “嘁!就这点儿人?咱们都不用打,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们啦!”毛驴把手中长矛往怀里一抱,撇了撇嘴说道。 “废话!要是明寇人再多点,咱们也就不会上赶着来这儿了……小李都尉我可知道,最惜命的一个人!”胖子边说边朝后面挤了挤眼笑道,一身肥膘乱颤,“这次咱们算是捞上喽……明寇就这么点人还敢出来,今天太阳下山前指不定就能破城!”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笑声中满满地都是贪婪和猥琐。 朝鲜大阵中像他们一样得意忘形的不在少数,从南到北数里长的战线中,到处都是嘲弄的笑声和放肆的呼喝——朝鲜士卒们的士气被复辽军这个小小的战阵彻底激发出来了,就连两头的游骑们都跃跃欲试,似乎只要纵马向前,就能把那三排单薄的阵列踩个稀烂。 中军大纛下,泉智男也被明寇这一招搞了个措手不及,他绝对想不到复辽军还敢出战,而且看样子还是倾巢而出——根据他的情报,复辽军也就两千人不到,现在出城的就已经一千冒头了,刨去四城守备的兵力,可不就是倾巢而出? 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已经发现明寇的意图了——那个阵列很浅,深深埋在城头火铳的射程之内,明寇的如意算盘肯定是要吸引自己的大阵上前,再用城头的火力给予杀伤,等把征讨大军的士气耗掉后,自己精心准备的这第一天攻城便无疾而终了;所谓“再而衰、三而竭”,以后自己再要组织攻城,哪里还能有这么高昂的士气? 既是找到了明寇的意图,泉智男当然立刻想到了对策,他可不会傻乎乎地指挥大阵往上撞,而是准备通过远程攻击打散明寇的阵列——讨伐大军也是带了不少佛郎机炮的! 但这也涉及一个问题,那就是变阵——之前的大阵是为攻城做准备的,阵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现在要上佛郎机炮,就必须先把攻城器械挪开,再构筑佛郎机炮的炮位。 这可是个大工程,那些攻城器械无不是又粗又大笨重不堪的,几千民伕工匠用了一个早上才从营里挪到阵前,现在哪能说挪走就挪走——于是乎大阵之前一下又忙乱了起来,号子声此起彼伏,那些巨大的云梯、木驴、盾车又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民伕工匠们劳碌,战兵们却在一阵鼓噪之后安静了下来,再次坐下静静等待;阵后的伙夫们也开工了,纷纷垒起了石灶支起大锅开始做饭,空气中米粥的清香和烙饼的焦香顿时交织开来——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再不吃饭这些披甲人就该饿趴下了。 “砰!~~砰砰!” 就在朝鲜人忙着变阵的当口,城头上响起了整齐的排枪声,一下打破了战场的沉寂! —————————————————————————————————————————————————————————— 水山脚下的树林中,刘仲文正在低头看表。 时针指向了上午11点,他从坐着的木桩上一跃而起,左脚认镫,右腿一偏,稳稳坐在了火龙驹上。 “时辰已到!上马!列阵!” 火龙驹上的刘仲文将三块令牌摔在地上,大声下令道,年轻而黝黑的脸上再看不到刚才官厅中的嬉笑表情,转而变为了冷峻酷烈——那位勇猛无俦的杀神又回来了! “得令!” 三名传令兵拾起黑漆红字的令牌后翻身上马,分头驰向各自的目标。 为了这场生死大战,楚凡把能搜罗到的骑兵全收罗来了:骑兵营自然不用说了,汉拿山中许知远整编出来的400骑的耽罗营也早就调了出来,就连旌义县团练营那200骑兵也没放过,全数调到了这水山脚下——全到齐后一统计,总兵力堪堪上千。 兵是调来了,可想要指挥的得心应手还得下功夫:耽罗营是许知远亲领,为了指挥得力,刘仲文给毕老栓配了个通译后派过去当联络官——海兰泡露了几手骑射功夫后便把这些老马匪们彻底镇住了,再加上许知远的弹压,这一路算是基本没问题了。 旌义县那边带队的则是全智泰,而刘仲文派出的联络官则是赵海——这一路的人员构成更杂,训练也不足,纪律性太差,是以刘仲文让赵海带着侦察大队的大部进驻,就是为了战时更好的把控这支乌合之众。 现在,大战一触即发,到了检验这些天努力成果的时候了! “滴溜溜~~滴溜溜~~” 此起彼伏的竹哨声响起后,战马的嘶鸣合着纷沓的蹄声在树林中响了起来,很快,骑士从树林中陆续出现,开始在草地上整队。 战马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战在即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碗口大的马蹄不停地刨着地面,卷起团团烟尘;马背上的骑士们都沉默无语,一双双眼睛从冲压头盔那“Y”字型的缝隙中射出缕缕寒光;浑然一体的半身板甲和武器挂钩上马槊那长长的刃口不时反射着刺目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腰间长刀和短火铳在摇摆中时常撞在一起,发出阵阵钝响,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正在低声咆哮! 整队只花了短短二十分钟,一个箭矢阵便已成型——刘仲文带领骑一连当箭头,骑二连三连分列左右,耽罗营和旌义营跟在后面。 马槊前指,刘仲文轻轻踢了下火龙驹的腹部,从丹田里怒吼了一声: “出发!为家园而战!”(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崩地裂(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轰~~!” 林小五看到一个巨大的橘红色火球从大纛附近的地下猛地钻了出来,稍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那声震得人耳朵疼的巨响! 厚厚的泥土层被掀起,地面上所有的东西,人也好、马也罢,还有许多原木棒子,无一例外地被狠狠甩上了天空,再重重落下! 三根高高的大纛像弱不禁风的小草般一下就被吹翻在地,那杆绣着银色巨龙的大纛刚好砸在列好阵的骑兵群中,就像一根巨型鞭子狠狠抽下,立刻抽出了一条血沟。 爆点中心正是泉智男的亲兵队,几十个全副武装的亲卫连人带马被放了纸鸢,高高飞起了七八丈,然后化成一片血雨重新洒落大地。 最惨的是中军大阵——猛烈爆炸掀起的石块如同火铳发射的铅丸般****而出,顿时就在大阵的后部“啃”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缺口! 爆炸引发的罡风甚至吹到了瀛洲城头的热气球处,藤筐猛地一震,林小五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他傻乎乎地大张着嘴,目光却一刻都舍不得离开那朵冉冉升起的蘑菇状烟云。 蘑菇云并没有吸引他太久,很快,接连不断的爆炸让他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广袤的大地上连绵不绝地迸裂出一团团炽热的火球,仿佛夏夜天空中不断闪现的点点繁星;火球激起的圆形气浪宛若一朵朵盛开的死亡之花,将这仲春的大地装扮出另一种血色的美丽;隆隆不绝的爆炸声中,夹杂着各式各样的惨叫、哀嚎、惊呼和尖叫,浑不似人间模样。 气浪阵阵袭来,把个热气球晃得如同怒涛中的小船,林小五却浑似不觉,半个身子都快够出藤筐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娘呀!这么壮观的景象,宁可摔死也不能错过! 城头上,付狗儿同样顶着猎猎的罡风目不转睛的看着城外。 角度不同,所以他眼中的大爆炸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第一次爆炸响起时,朝鲜人那虽然躁动不安却井井有条的大阵一下沉寂了,似乎时间瞬间停止了,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姿势,直到轰隆隆的爆炸声将他们掀飞或是淹没。 大地上,陡然升起了一片烟柱森林,而且不断向四周蔓延着;朝鲜大阵似乎变成了一口沸腾的大锅,只是其中翻滚的,不是开水而是残肢断臂和各种破碎的木片;原本清新的空气瞬间便混杂满了黑火*药燃烧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儿。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付狗儿大脑里一片空白,攥着火铳的左手和捏着通条的右手仿佛打摆子般抖个不停,而两腿之间早已湿了一大片——这一切他却丝毫不觉,颤抖的嘴唇里反复吐出的只有两个字:“天呐!” 就在林小五和阿木凝视着这片修罗杀场的时候,泉智男已经死了——他躲过了大纛下那次猛烈的爆炸,却没能躲过正对着巢车的、小得多的这一次。 两次爆炸间短短的几息之内,泉智男已经想明白自己是遭了明寇的暗算了。 爆炸的硝烟被猛吹进巢车内时,泉智男就已经判断出,这不是什么幻觉法术,而是明寇在大纛下面埋设了大量的黑*火药! 看着那三面大纛如狂风中的草茎般被轻易吹倒,他心底立刻涌上了深深的自责——他万万没想到,这场历时数月、精心筹划、胜券在握的仗居然会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败了! 没错!就是败了——虽然他还活着,虽然他还有数千精锐,虽然他的大阵还基本完整,可他知道,自己,败定了! 这是因为大纛倒了——大纛就是他的象征,大纛倒了,也就意味着在全军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死了! 这个时代的战争,主帅阵亡只会意味着一件事——溃散! 所以自责只在他脑海里停留了一息都不到,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便开始谋划如何善后?如何在大败之余阻止溃散、重振余威,抵挡明寇的进攻?如何为王廷保住济州城这最后的立足之地?如何请王廷另择贤良、重起大军?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在处理好这一切后,如何自刎以谢天下! 但这些纷乱的念头很快便被接踵而至的爆炸撕得粉碎! 明寇既然能在大纛地下埋设黑*火药,又如何会放过这整整齐齐排好队的征讨大军?泉智男稍一转念便已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筹划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又是一个心狠手辣、做事做绝,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一丝希望的人——这是泉智男此刻对那位从未谋面的明寇首领的评价! 老泪纵横中,泉智男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这一刻之前,他从各个渠道了解过这位明寇首领,得到的印象是一个年轻、儒雅、待人和善的明国秀才!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印象,所以老将自然而然地得出了这位明国秀才在大军压境时,最有可能的选择便是据城死守、通过消耗战逼迫自己退兵! 谬矣!此谬何其大也! 这些念头纷至沓来,可在泉智男脑中闪过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他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巢车位置很高,他的视野当然也就非常开阔,这让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军如何在炼狱般的攻击中瞬间瓦解! 每一次猛烈的爆炸,中军大阵上那些毫无准备的士卒总有几个会被当场撕碎,人还在半空中便变成了一汪血水和支离的肉块;爆点周遭一丈之内,再看不到任何活人,被崩起的石块木料砸得一个个血肉模糊;最惨的稍远一些的士卒,被爆炸的巨响和强大的气流一冲,冲得七窍流血,一个个衣衫褴褛、面目黧黑,宛如恶鬼;还有那些运气不好的,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的长矛准确命中,却一时半会死不了,钉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 所有的一切如同刀子般无情地猛戳着老将的心,万念俱灰之下,他一把扯出了腰间的宝剑,横在了自己的喉头。 “轰!” 高高的巢车下,一个橘红色的火团猛然迸裂。 泉智男,这位千挑万选的朝鲜老将,终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亲身体验了来自地狱的怒火的滋味!(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天崩地裂(九)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三营所有连排长!出列!” 瀛洲城西门外,沈腾大声下令道,声调高亢得都有些颤抖了。 呛得人流泪的硝烟中,12位连排长站到了沈腾面前,他们全都顶着一双兔子般的红眼睛,可区别在于,排长们是被硝烟熏红的,而沈腾则是因为战局完全按照预想进行而兴奋地双目赤红。 “以排为单位,开始攻击前进!”沈腾布置任务时也难掩自己的兴奋之情,“记住咯!俺们的任务,就是让朝鲜人无法重新集结!……跟平时演练一样,呈三列横队前进……一旦发现对方有集结的迹象,就用排枪驱散……如果对方已经集结成群,那就手榴弹伺候!……总而言之,就一个原则,不能让朝鲜人再次组织起来!……明白了吗?” “明白!” “好!一字排开,出发!” 沈腾霸气地一挥手后,再不管自己的队伍,径直走向二营,笑呵呵地对陈二蛋说道,“老陈,这次可就要委屈一下你们二营了,就跟在俺们后面警戒一下……最重要的就是收拢俘虏,绳子可备足了吗?” 三营主攻,二营善后,这是在战前密议时就安排好了的,陈二蛋虽然眼红沈腾,此刻也只能苦笑着回应道,“早准备好啦,俺们连枪药都没带多少,背囊里全是绳子!……腾子你就放心吧,俺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帮你们揩屁股,绝不抢功!” 沈腾尴尬地笑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远远传来了隆隆的蹄声,他脸色一滞,转身就往已经出发的三营那里跑,嘴里还在叮嘱陈二蛋,“娘的,骑兵动了!……老陈赶紧地!晚了全让他们踩没了,俺们别闹得连汤都喝不上!” 骑兵确实发动了,但跑在最前面,却不是刘仲文的火龙驹! 硝烟尚未散尽,刘仲文就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之后就被骑一连的几名战士死死拽住了缰绳——这是战前密议后楚凡反复交待的,一定不能让刘仲文亲身犯险! 跑在最前面的,当然就是刘仲文的得意高足、骑一连连长陈忠读了——大整编之后,陈忠读终于如愿加入了骑兵连,同时陈尚仁更是极为隆重地摆了几桌酒,让他两跪六叩正式拜刘仲文为师;昔日的浪荡子如愿以偿后,还真对自己下了狠,不管是骑术还是枪法,刘仲文只要安排下来,他不但不偷奸耍滑,反而暗地里拼命加练;短短两三个月,这位陈家二公子简直是突飞猛进,马上功夫直追那些宋人后裔不说,一杆马槊也是使得出神入化,颇有几分刘仲文的风采了;举贤不避亲,陈忠读既是这般争气,刘仲文自然也就放放心心地把骑一连交给了他。 此刻陈忠读冲在整个队列的第一位,他那匹健壮的黄骠马撒开了四蹄,仿佛在长草上飞一般;背上插着那面“陈”字认旗吃饱了风,呼啦啦扇得山响;“y”型头盔中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早已兴奋地通红;腋下夹着那杆马槊已是斜斜伸出,长达三尺的刃口闪耀着刺目的阳光,似乎迫不及待要择人而噬。 大阵上笼罩着的烟尘在海风吹拂下已经越来越淡薄,陈忠读面前,一群被爆炸炸晕头了的朝鲜骑兵正不知所措地死命拉缰绳控制受惊了的马儿——如此惊天动地的爆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马儿! “嗞!” 陈忠读手中马槊毒蛇般探出,对面一个朝鲜骑兵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深深的血沟;他胯下那匹早就暴躁不堪的战马立刻人立起来,将这个瞬间断了气的倒霉蛋狠狠摔落尘埃! 没人能看到,铁盔之下陈忠读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渴望的是势均力敌的骑战,而不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砰!砰砰!” 陈忠读身后的骑一连战士们却没他想得这么多,逼近敌人后严格按照操典掏出短火铳开始了射击——乱成一锅粥的朝鲜骑兵哪里还有还手之力,甫一照面便纷纷落马。 枪声也传到了两里之外的阿木耳中,可他此刻却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了,因为他已经气若游丝。 当那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响起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好!咱们肯定冒犯了什么神灵——以他的经验看来,这样惊天动地的巨响绝不是任何人能够创造出来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到底得罪的是海龙王还是玉皇大帝呢,近在咫尺的一次爆炸已经将他高高地掀起,不幸的是,他飞出去的方向上新的火团刚刚迸发,一块脸盆大小的木块****而至,恰巧从他前胸插入,猩红的木棱子从后背穿了出来。 再次落到地面时,阿木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周遭的一切似乎突然变慢了,无论什么声音都拉得老长,而那些原本熟悉的物件却变得奇形怪状,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 仿佛置身于一个漫长而荒诞的梦境中,阿木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重;他很想睡,可他又知道不能睡,一旦睡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挣扎中,一座大山从天外飞来,慢慢压在他脑袋上,终于让他彻底睡去。 睡着之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怎么这座大山底部会有个“u”型? 阿木被马蹄踩碎脑袋这一幕毛驴看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毛驴的运气真是好到了极点——密集的爆炸中,他居然毫发无伤;整个过程中他都死死贴在地面,用声嘶力竭的尖叫和差点把自己手指抠烂来发泄内心中那无穷无尽的恐惧。 等到大地不再颤抖后,浓浓的硝烟中也再没有火光闪现后,毛驴下意识地站起身,迈着蹒跚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浓密的硝烟让他根本辨不清方向,可一片空白的大脑还是本能的促使他前行,尽快逃离这恐怖的炼狱。 也不知跑了多久,硝烟渐渐散去,毛驴也渐渐恢复了神智,他狐疑地停下了脚步,世界是无声的,但他还是立刻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再次颤抖起来;扭头一看,黑压压一片骑兵正疾驰而来,所过之处,凡是还站着的人纷纷倒在了马槊和长刀之下。 又是本能的驱使,毛驴双腿一软,歪倒在地开始装死,而他所躺的地方,正对着奄奄一息的阿木。 当硕大的马蹄将阿木的脑袋像踩西瓜一样踩得稀烂,那些红的白的汁液飞溅而出时,毛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狂吐起来,抽搐的胃一下点醒了昏昏沉沉的大脑: 糟了!这下可会被他们发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天崩地裂(十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我记得你姓李,是原来柳家的骑兵总教习对吧?”灯光下,楚凡凑近李承焕笑眯眯地说道,“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他身边早有会朝鲜话的宋人后裔把这话翻译给李承焕听,后者失神地茫然四顾了一下后,讷讷道,“果然是你!……打得好一场神仙仗!” 楚凡正听那宋人后裔翻译呢,却见两位老兵攥着绳子上前,准备把李承焕绑起来,他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从前他就想招降李承焕,可惜没成功,这次他打算再试试。 “这一仗你们虽然赢了,可王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次的征讨大军会更多!更厉害!”说到这里,李承焕突然苦笑起来,“济州岛是我们朝鲜的,真不知道你们干嘛非要来抢?” “非也!非也!”对他的指责楚凡丝毫不以为忤,笑着回答道,“谁说济州岛是朝鲜的?……耽罗!耽罗国知道吗?那可是我们大宋的属国!……三百年前,朝鲜从耽罗国手中抢走了济州岛!” 轻蔑地一笑之后,楚凡站直了身子,眼望着北方高声说道,“现在,是该还回来的时候了!” 李承焕脑袋“嗡”的一声——他来柳家时间不短了,平日里也听到过一些耽罗国的传闻,只是这些都是私底下的悄悄议论,所以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听到楚凡这么说,方知朝鲜抢占济州岛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你的老东家柳胜海,”楚凡转过头,定定地看向李承焕道,“就是耽罗国的臣民!……济州岛上所有的本地人,都是耽罗国的臣民!……他们在你们朝鲜的残酷欺压下足足忍了三百年,现在,终于到了他们夺回自己土地的时候了!” 李承焕脑子乱成了一团!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济州岛是朝鲜的,为济州岛抵抗明人的“入侵”天经地义;可突然之间发现朝鲜人其实并不是济州岛的主人,真正的“入侵者”恰恰就是他们这些朝鲜人! 晕晕乎乎济州城外“采买”的那位百户的胖脸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更加羞愧和难堪——这些扰民的官兵的脸嘴和作为,岂不正是“入侵者”最好的注脚?而他自己恰恰就是其中的一员! 恍惚中他被人架着跟在楚凡身后,从一个密道里回到了地面上。 “正好你在,走吧,带我们去找找泉大将军,”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地,楚凡心情格外爽,吩咐李承焕道,“你应该见过他不少次吧?……但愿能找到囫囵尸首。” 他这话把李承焕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跌跌撞撞跟在楚凡身后边走边问道,“这位……大帅,请问你们这些火*药很早就埋在地下了吗?” 楚凡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别说不到最后一刻无法确定你们布阵的真实位置,就算知道我们也不可能把火*药埋那么久呀,那不得全潮了?……现在仗也打完了,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些火*药都是今早才埋设好的!”说到这里,他站住了脚,眼中闪着得意和嘲弄的目光看了看李承焕,“就在你们脚下埋的!” 李承焕既震惊又羞愧,一边低头走路一边回想着刚才在壕沟中难辨方向,不由得脱口问道,“这地下壕沟如此晦莫难辨,你们怎么能找到我们布阵的位置?” 楚凡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你可知这瀛洲城西,有多大一片地方开挖了壕沟?” 李承焕茫然摇了摇头。 楚凡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比划道,“出西门三里,南北向十里、东西纵深两里,我们脚下共有壕沟八百二十六条!……除非泉智男不从西门进攻,否则你们绝逃不过这灭顶之灾!” 说到这里,他转向了目瞪口呆的李承焕轻声问道,“你比我了解泉智男,他是会选择冒着被两面夹攻的危险,在南北两个方向布阵吗?……更不用说绕到东面了!” 又一个得意而轻蔑的表情在楚凡脸上闪过,他一下逸兴横飞起来,“每一条壕沟都编了号,对应地面上相应的区域……看到那堆石头没有,那就是界石,这样的界石足足有二十多个……有了这些界石,有了详细准确的隧道网,你们布阵的位置就如同我手心的掌纹一样,清清楚楚!……说起来我比泉智男还要持重,知道今早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埋雷的吗?……你们中军大阵全部到位我才下的隧道!……十万斤火*药!三叔三婶他们没日没夜才赶出来,可不能浪费了!” 虽说这计谋是针对自己的,可李承焕依然听得心旌动摇——这么周密的谋划、这么深远的心机、这么淡定的指挥,任谁听了都会耸然动容的。 “啊!我懂啦!”突然,李承焕低呼了一声,睁大眼睛道,“你指派这千多人出城迎战,就是为了拖延,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埋雷吧?” “你很聪明!”楚凡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过拖延时间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嘛……就是为了让地面上的动静大点儿,毕竟我们在下面有两百多个爆点要填土,万一被你们察觉了可就麻烦了!” 说完楚凡又指了指远处正撵着朝鲜溃兵往月朗峰跑的二营三营道,“当然,他们倒也不是光摆摆样子——最终的任务是顺势抢下月朗峰大营!” 李承焕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我就一直在想,真要据城死战的话,怎么你们步阵的两翼居然没有骑兵护卫……骑兵从南面来不说,还摆出那么一副横扫大阵的阵势……原来如此!” 楚凡嘿嘿一笑,扭头望向了西北方,那里复辽军骑兵已经冲出朝鲜大阵左翼,正赶着数千乱哄哄的朝鲜溃兵朝德泉里转运小寨而去——漫天的黄色烟尘中,不时传来朝鲜溃兵的鬼哭狼嚎。 许久,楚凡才收回目光,悠然自得地说了一句让李承焕惊掉了眼珠的话。(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崩地裂(十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仲春时节的禾北川,着实美得让人心醉。 弯弯曲曲的河道中,清亮见底的河水淙淙而流,仿佛一匹光洁如新的丝绸般再看不到半点涟漪;低缓的两侧河岸上,满是长可及膝的牧草,宛如两张巨大绿毯般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头;绿毯上星星点点全是紫色苜蓿花,在海风中摇曳多姿。 如此美景却被河中央一条临时铺设的浮桥给破坏了,浮桥的两头被踩出了两大块难看的黄土地,西边那头两条土路分别通往禾北川大营和济州城,东边则只有一条土路,蜿蜒着消失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 浮桥东面,三四十个盔斜甲落的朝鲜士卒懒洋洋地坐在草地上,正无聊地聊天打屁,不时看看西斜的太阳,巴不得早点儿应付完站岗守桥的任务,早点收兵回营。 隔着士卒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把竹躺椅,上面睡着位富态的中年人,光着膀子一身肥膘白花花晃人眼,甲胄兜鍪不用说早扔在了一边,手里拼命摇着白纸扇兀自热得满脸直冒油。 “娘的!这破地方怎么连根树都不长!”胖子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不满地嘟哝了一声——他便是负责守备禾北川大营,京畿道龙虎营辛字营指挥使裴世彪了;整个禾北川大营现在真正的战兵就只剩他这个辛字营了,而这个浮桥乃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宁愿挨晒也只得守在这儿。 他今年三十六岁了,是从他爹手上接过这个指挥使的,到今天才足足十年了;龙虎营在京畿道各营中战力算强的,至少缺额不像内三厅那么厉害,拉出来还勉强能摆出个模样,所以泉智男才会把守家的任务放心地交给他。 若论带兵打仗,裴世彪可谓是五窍通了四窍——一窍不通,可若论见风使舵、察言观色、揽功讳过、溜须拍马这些名堂,那他裴世彪在汉城的武将圈子里可是鼎鼎有名的——这次出征,龙虎营十个营头只要两个,要不是他裴世彪人脉广、会来事儿,这等好事能轮上他?当然他裴世彪再怎么牛,也就是个低品武将,比起那位世子爷的大舅哥可就差远了——人家为了抢这功劳,愣是把那十个连枪都拿不稳的营头塞了进来! 没法比!谁叫人家出身高门大户呢! 他正胡思乱想着呢,隐隐听到东面那小山丘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裴指挥!有人来啦!”他手下最为倚重的一名百户官高喊了一声,吓得他一骨碌翻身坐起,只见那百户官正拳打脚踢扯着那帮子士卒列队。 “别急!我估摸着是咱们自己人……不是说今天就要攻城了吗?传令兵来得一趟一趟的!”裴世彪站起身来后稳了稳神,一边手搭凉棚张望一边淡然说道。 “……蹄声不对!这是大队骑兵!”那百户侧耳听了会儿,突然跳着脚嚷嚷道,越发忙乱地扯那些还赖在草地上的士卒。 裴世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骑兵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山丘上,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纷乱的骑兵像潮水般涌出,朝着浮桥狂奔而来! 说他们是骑兵其实勉为其难了——所有人身上的甲叶都是破碎不堪,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一个个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胯下的战马早已疲惫不堪,不停打着响鼻喷着白沫,时不时便有撑不住的轰然倒地,连人带马被淹没在汹涌的马群中;除了少数人手中拎着家伙,绝大多数都是两手空空。 裴世彪还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帮分明是那几个骑营的同袍夺命狂奔呢,早被那位百户官一把扯住胳膊,沿着河岸便往北面跑,“裴指挥快跑呀!咱们的骑兵败啦!” 败了?今天才开始攻城,这骑兵怎么就败了? 裴世彪脑子里还没转过圈来呢,才跑了两步就硬生生站住了——这败兵后面该不会还跟着明寇吧?这要是把浮桥给丢了,后面大营和济州城出点儿什么差池,泉大帅还不得把他给砍了? “不行!”他甩开百户官喊道,“咱们必须得把桥给守住!” 那百户显然是经历过溃阵的,哭丧着脸大声劝他道,“唉哟我的指挥大人诶!守桥?……你不看看这帮子骑兵都乱成什么样啦!谁挡踩死谁!……赶紧跑吧!离他们越远越好!”说完也不管裴世彪怎么想的,拉着他便继续跑。 裴世彪边跑边回头看,只见这帮溃兵已经涌到了浮桥边上,头几个还好,一驰而过,后面人越来越多,顿时便把个浮桥挤得水泄不通。 看得出溃兵们是真急眼了,有兵刃二话不说朝着面前的人便招呼;就算两手空空,也拼了命般使劲推搡身前的人;更有那么些骑术不佳的人,冲到跟前拉不住马,一头便扎进了禾北川里。 一时间浮桥桥头乱成了一锅粥,被同袍砍杀的、被挤落水中的、不慎落马被踩翻的……尖叫声、怒吼声、哀嚎声冲天而起,听得裴世彪他们心惊胆战。 混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算平息了下来,四五百骑能囫囵过桥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剩下的要么就掉进禾北川随波逐流,要么就躺倒在浮桥桥头,鲜血把浮桥附近的河水都染红了。 那百户官见这波溃兵过去好一会儿了,也没见着顺势抢桥的明寇,不禁有些疑惑,“指挥大人,怎么到现在还没看见明寇的骑兵?” “咦?他们怎么不进营?”裴世彪却是一直盯着对岸看,他是担心溃兵冲了大营,可让他疑惑的是,溃兵们过了桥后,只有少数几个人冲向了闭着门的大营,好些人直接绕开大营直奔北面禾北川河口的码头而去。 那百户官这才发现对岸的蹊跷,扭头看了好一会后突然大喊了一声,“他们要抢船!” 裴世彪一听火冒三丈,“他娘的这帮家伙要造反吗?……败个阵而已,居然就想抢船出海?真不怕大帅的军法了吗?”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带着百户他们返回浮桥,刚走到浮桥桥头抓了个被踩断腿儿的倒霉蛋准备问话呢,小山丘上传来一阵喧嚷,他回头一看,不由吓得脸色煞白。(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玉米、番薯和土豆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山海关,总兵衙门一个偏厅。 丁以默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啜着茶;天气虽然大热,可他身上那青绸团花长衫还是穿得一丝不苟,努力保持着淡然自若的表情。 他的脚下墙边一字排开放着三个大大的口袋,手边的茶几上则是两对丝线捆扎的粗瓷坛子;这两对坛子正是楚凡信中所说的那俩新产品了——辣椒酱和豆腐乳。 这些东西是丁以默三天前在天津大沽接收的。 豆腐乳也还罢了,丁以默尝了一下后立刻便意识到这东西必定会风靡大明——独特的口感使得它成为佐餐佳肴,无论是馒头大饼还是大米饭小米粥,只需放上少许豆腐乳,便能使索然无味的一餐变得津津有味。 辣椒酱丁以默就有些拿捏不准了——他第一次品尝便被辣得涕泗横流,连饮了三大瓢冰凉的井水犹自如火中烧;之后丁以默又小心翼翼地尝试了几回,他终于发现这既辣且鲜的酱料的独特之处了,回味绵长不说,且极为开胃,让人光是想想都口舌生津;不过丁以默担心的是,它这味道确实太过霸道,只怕很多人接受不了。 这两样东西都有个最关键的特点,那便是极耐储藏——甭管多热的天儿,放上个三五个月都没问题! 这就解决了运输贩卖所需时间的难题——须知中原大地许多极富特色的吃食,之所以名满天下却难得一见,这其中最大的难题便是不易储藏! 只要能解决了这个难题,再普通的吃食都能占据一席之地,更何况这两道佐餐佳品呢? “穆夫兄,劳你久候,元化失礼了!” 丁以默正啜着茶呢,只听橐橐靴声中,孙元化爽朗地笑着进来了;他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老样子,花白的胡须上还残留着一颗不知什么时候的米粒。 丁以默却丝毫不敢怠慢——眼前这位楚凡的师兄现今已是从三品的蓟辽总督府参政——他赶紧起身深躬拱手道,“参政大人公务繁忙,犹自拨冗相见,小子愧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是亦仙的姐夫,算起来咱们还是姻亲呢……来!坐!”孙元化手一摊,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 二人又客套寒暄了一番,这才进入正题,丁以默把楚凡随货物一道来的楚凡的亲笔信转交给了孙元化,后者随即拆封展读。 丁以默再次端起茶杯,一边喝一边拿眼角偷瞟孙元化,只见后者越看越激动,到最后忍不住一下站了起来,抖着手失声道,“亩产至少五百斤?这……这……简直难以置信!” 说完他瞟了一眼那三个口袋,转向丁以默问道,“穆夫兄,这三个口袋里可是玉米、番薯和那土豆?……快!快让我看看!” 丁以默见他如此失态,却不明所以——因着这信是楚凡写给孙元化的,他当然不会偷看,而这三样东西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还是押送来的人告诉他,他才知道什么是什么。 “大人请看,”丁以默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巴掌长的棒状物递到孙元化面前道,“这便是……玉米。” 孙元化接过一看,只见那棒子上稀稀落落长着豌豆大小的白色籽粒,似乎毫不起眼,他不禁有些疑惑,“这东西真能长五百斤?……却不知滋味如何?能果腹否?” 孙元化这第一个问题丁以默没法回答,后两个却是可以的——这只见他又掏出番薯和土豆递到孙元化面前道,“大人钧鉴,这三样以默都已尝过……玉米淡而无味,番薯略甜,这土豆却是极涩……滋味虽一般,果腹却也足够了!” 孙元化细细查看了一番后,激动地在屋里踱起步来,像是对丁以默,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据亦仙所言,此三物乃是他费尽力气方从海外觅得,最是高产……他自种了一季,亩产便达五百以上,若能改良其品种,产出当能更多……更兼无需良田,坡地荒地均可耕种……若能广为播种,三年之内天下无饥馑矣!”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低头沉吟道,“亦仙思虑最是细密,若非万全绝不会贸然奉此三物与我……” 沉吟半晌后,他抬头望着丁以默,脸上线条越发柔和了,“穆夫兄,你有一位心怀天下的好妻弟呀!……孙某虽不谙农事,可也知此乃军国大事,丝毫不逊我这红衣大将军炮!” 丁以默听他称赞楚凡,心头也像吃了蜜般甜,赶忙起身代为逊谢,却见孙元化随意摆了摆手,踱道窗边仰望天际。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孙元化沉声道,“当今天下积弊已深,何也?兼并之祸酷烈!富者阡陌相连,贫者无立锥之地,此乃天下大患……东虏,癣疥之疾耳;陕北乱民,方才是腹心之患!……陕北何以乱起?无他,乏食耳!……我这红衣大炮,不过制衡东虏之小技罢了,亦仙这三味药,方是根治天下痼疾的良方!……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当此危难之时,有你相助,亦仙亦仙,徐门幸甚!大明幸甚!天下幸甚!” 孙元化这话,把丁以默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楚凡这三口袋看似稀松平常的东西,能得到孙元化这么高的评价,居然是“军国大事”!居然能“根治天下痼疾”!居然“天下幸甚”!——丁以默再怎么历练精明,也不过一介商贾,当然理解不了孙元化他们这些高品官员的心思。 此刻丁以默情不自禁望向茶几上那三样东西,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敬畏来。 “穆夫兄,兹事体大,孙某还需细细筹划一番,如何用亦仙信中那些耕种的法子在这关内试上一试,方见信于朝廷,”丁以默正想着呢,孙元化却转身对他说道,“且此事事关实学荣誉,孙某也当尽快拟信禀报家师,请他老人家定夺……穆夫兄若无他事,孙某可就要送客了。” 丁以默这一趟送东西是一方面,另外也正有事要请孙元化帮忙;本打算等楚凡这事儿办完了再说的,不曾想孙元化竟是急不可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不明摆着赶人吗? 不过事已至此,丁以默只得厚着脸皮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却让孙元化皱起了眉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鞑子密使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丁以默想请孙元化帮忙的,是登州烟厂卷烟配额的事情。 自打去年,也就是崇祯元年九月皇上准袁崇焕之奏撤销登莱巡抚,其事权改归山东巡抚后,登州官场开始了极度的动荡:不管是官吏的升迁罢黜,还是府库物资的盘点清算,乃至各种势力范围的重新洗牌画界,那都是要花大量时间,牵扯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仅仅为了更有力的控制东江镇后勤,袁崇焕就置创立了八年的登莱巡抚这个“战区司令部”的卓著功勋于不顾,就此悍然裁掉,可谓既草率又愚蠢。 这种背景下,利润丰厚的登州烟厂自然也是各种势力角逐的主要战场,尤其是王廷试的手伸进来后;当初他在楚凡那儿吃了瘪,现在楚凡离开了,登州地面又重归山东管,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绝佳的机会。 各种巧取豪夺、威逼利诱之后,王廷试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登州烟厂一成六的股份,开始直接插手烟厂的具体事务——其实说白了就是抢夺卷烟的销售配额! 陆都虽说精明干练,可如何是王廷试这只老狐狸的对手,而楚凡又被那场生死大战牢牢拴住,除了写信指导之外,根本没精力来处理如此棘手的问题,所以半年下来,东印度公司在这场配额争夺战中可谓节节败退,从原来最大的销售渠道变成了连基本要求都没法满足了。 这就让丁以默抓狂不已——仙草卷烟现在可已经成了丰润祥的拳头产品之一了——他不止一次写信给楚凡说这事儿,可分身乏术的楚凡也没办法,最终让他来孙元化这里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蓟辽总督衙门给王廷试施施压。 丁以默这个要求让孙元化很是为难——他虽说能在袁崇焕那里说上话,可山东却不在蓟辽总督管辖范围之内!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丁以默想想其他办法。 送走丁以默后,孙元化立刻给他和楚凡共同的老师徐光启写了信,并雷厉风行在山海关关内找了块地,拨了一批卫所兵开始试着种玉米、番薯和土豆。 所有这些花了他五天时间才算粗定,看着种子下了地之后他才起身返回宁远城。 孙元化刚到衙门连气都还没喘均匀呢,便被袁崇焕请了过去,他只来得及抹了把脸便匆匆赶往后院书房。 一进门,就看到袁崇焕满脸喜色朝他招手道,“初阳兄,你可算是来啦!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该派人去绑你啦!” 孙元化是袁崇焕心腹幕僚,对于这样的玩笑话当然早就习惯了,当下微微一笑道,“元素兄如此喜悦,可是有何喜事?” 袁崇焕哈哈一笑,瞟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大门后兴奋地低声说道,“那边要来人了!” 孙元化心中咯噔一下,眼睛不由得一下睁大了——袁崇焕所说的那边,自然指的是建州鞑虏! 自打当上这蓟辽总督,袁崇焕便开始筹划谋款之事;这事儿是朝廷大忌,知道内情的,孙元化、祖大寿数人而已;袁崇焕向他们一再解释,谋款乃是权宜之计,其真实目的是消除皇太极的戒心,争取时间修筑城寨、打造火器、编练士卒,争取在五年之内使关宁军能拥有与建奴有一战之力。 没错!平台召对时袁崇焕向皇上夸下的“五年平辽”的海口,他自己就是这么解读的:所谓“五年平辽”并不是说五年内击败建奴、收复辽东,而是说五年后拥有打败建奴的能力。 对于这一点孙元化和朝中许多清醒的人一样,倒不认为袁崇焕是有意欺君——毕竟关宁军的实力就摆在这里,没编练到位就拉出去和八旗精锐死磕那不是平辽,那是送死!可偏偏皇上又是个操切的性子,做事恨不得吹糠见米,说五年之期他都嫌长了,真要实话实说只怕袁崇焕前脚出宫门,后脚撤换他的中旨就已经到家了!为了坐稳蓟辽总督这个位子乃至更进一步,袁崇焕选择了冒险,他认定了只要在五年之期内自己面对八旗劲旅能获得一场野战的胜利,就能将什么五年平辽的承诺以及欺君之罪通通都敷衍过去! 皇上好糊弄,皇太极可就不好糊弄了——他虽然当上奴酋才一年多一点,可从宁锦之战以及后面打击蒙古诸部的手段来看,算得上是个雄才大略的主儿,这样的人会眼睁睁看着袁崇焕在家门口筑城而无动于衷?绝无可能! 所以袁崇焕才会甘冒大险私下谋款——既然五年平辽这事已经欺君了,不如再冒个险,如果皇太极真被迷惑住了,辽西筑城的计划一旦完成,辽东战场的主动权可就又回到明军手中了! 袁崇焕做事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孙元化早就领教了的;所以他也知道即便自己反对这位袁督师也会不管不顾的放手去做,为抗鞑大计能顺利进行,孙元化也只得捏着鼻子认同——好歹有他从旁襄助,还能把握一下节奏,防止袁崇焕冲动之下做太出格的事。 今年年初,袁崇焕便四下搜寻,终于找到了几个喇嘛作为中间人,开始私下同皇太极接触,前前后后通了几次信之后,“七大恨”的问题算是勉强解决了,双方有了和谈的基础;可新的、更加棘手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 首先是皇太极的称号,也就是建州鞑虏的地位问题——皇太极的信抬头便是“满洲国皇帝,致书大明国袁巡抚”,更提出“国宝除封谕外,不可乱用。如此,则应与我铸满洲国帝印”这样的要求! 袁崇焕深知这么荒谬的条件皇上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哪怕是密约都绝无可能!无论皇上多么急于解决辽东边患,他都不可能与皇太极平起平座! 第二个棘手的问题便是朝鲜了。 在孙承宗以及袁崇焕一脉相承的辽东战略中,朝鲜是个分量非常足的助力,但丁卯胡乱之后,朝鲜上下出现了不少对大明这个宗主国的质疑;大明朝野也都担心朝鲜顶不住鞑虏的压力,彻底倒过去。 所以袁崇焕在前几次给皇太极的信中便提出希望皇太极对朝鲜“兵未回即撤回、已回勿再往”,停止对朝鲜的攻击。 这些问题可都不是书信往来能说清楚的,所以在袁崇焕的请求下,皇太极答应派遣一名密使来磋商,现在,人已经快到了。 皇太极派来的这位密使,会是谁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联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望向西门门楼的,是赵松节——勤王军骑兵营的营长。 他之所以会望向门楼,是因为楚凡好几次接见勤王军,都是在这西门之上;现在他只朦朦胧胧在那门楼里看到个影子,却不知是不是楚凡本人。 早就被朱纯臣任命为骑兵营营长的赵松节当然参加了那场如梦似幻的大战——一场万人大战,己方居然是兵不血刃便拿下来了,不是如梦似幻是什么? 战后清点,复辽军这边所有参战队伍总共阵亡了九人——这些倒霉蛋要么死于友军的误击,要么便是在追击时不慎落马摔断了脖子,没一个是死于朝鲜人的刀枪之下的;倒是那几十号伤员里有不少是追击过程中被负隅顽抗的朝鲜人所伤。 这是赵松节第一次真刀真枪上战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加倍的震惊于楚凡的神机妙算——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朝鲜的征讨大军就像是照着楚凡给他们划定的地方排兵布阵,傻乎乎地被炸成了一堆碎肉。 他还算多少听到些风声,知道复辽军是事前就在地下挖掘了巨大的工事,而在那些根本不明就里的人——比如,东海岸那一系列定居点的人们的眼中,楚凡简直就被神化成了能召唤地下火龙的仙人! 震惊过后回归平静,赵松节便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作为一名宋人后裔,他当然更愿意和两个儿子一样,堂堂正正加入复辽军;为此他没少找那位永远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朱纯臣朱都监,可每次都被后者以各种理由忽悠过去了。 结果他没走成,反而等来了以前同为牧奴的好些老兄弟,以及复辽军中一些多少能说点朝鲜话的老兵——他们被充实到勤王军中担任中下层军官。 这让赵松节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正如勤王军那位文宣队队长马明腾所说,大伙儿都是有家有室的人,现如今分了房子分了地,再不用担心妻儿老小挨饿受冻,眼瞅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就该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一切都是谁给的?楚凡楚公子! 既受了公子的恩,就得替公子分忧,现在公子担心这帮朝鲜人起坏心眼掉过头对付复辽军,大伙儿难道不该帮他看着一点儿?做人可得讲良心! 况且公子还不是让大伙儿白帮忙,每月饷银从来都是按时足额发放,何曾少过一文钱?就拿他赵松节这个骑营营长来说,一个月15两银子的饷银,比复辽军骑营营长也少不了多少。 而且他们这些中层以上的军官,还有个什么股权,就是说可以认购东印度公司一百两银子一股的股份;这什么股份不股份的赵松节不懂,不过他倒是听人说过,有了这股份每年啥事都不用做就能分银子。 既有这么多好处,赵松节也就准备踏踏实实在勤王军里好好干了,不过最近有件事却让他颇为烦恼,那就是他儿女们的婚事。 战前赵松节便把家搬到了终达里,又请人盖了一栋二层小楼;现在仗也打完了,岛上彻底安全了,他也可以放放心心张罗儿女们的婚事了。 原来当柳家牧奴时,最让他头疼的是两个儿子——连最起码的聘礼都拿不出来,谁会把姑娘嫁到他家呀? 现在可好,聘礼早就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俩小子一个是复辽军的骑兵副连长一个是三营的排长,上门提亲的人把他家的门槛都快踏烂了——这一场大战打下来,再瞎的人都能看出往后这济州岛上到底是谁说了算,所以那些原本骑墙的乡绅大户们一下子全倒了过来,成天在瀛洲城里钻头觅缝找路子,想尽办法把自家姑娘的庚帖送到复辽军各级军官的面前。 不仅是这些乡绅大户,明水洞那边的福建人、济州城内原来的官绅以及重获自由的流放官员们,也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任何时代,联姻都是捆绑利益、结成同盟最好的手段;所以这段时间瀛洲城着实热闹,几乎天天都有浩浩荡荡的送聘礼的队伍吹吹打打地出城,奔赴山南山北各地。 赵松节也给大儿子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南边上孝里的一户小地主,家中长女15岁,赵柏年自己去看了以后感觉很满意,于是定了下来,选了三个月后一个黄道吉日完婚;大儿子算了结了,小儿子可就没那么顺利了,左挑右选怎么都不如意,急得他娘直跳脚,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有就是女儿小珠也让他不省心,小丫头今年十三,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心尖肉,赵松节当然巴不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让小珠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点;要说知根知底,当然就只有那帮子同为宋人后裔的老兄弟,赵松节反复比较了一番,有两个也在复辽军中的后生他放在心上了。 可回家跟小珠一说,这丫头想都没想便回绝了,让赵松节纳闷不已——那俩后生说起来小珠都见过,小时候还一块放过羊呢,他就不明白小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 最后在赵松节的老伴一再追问之下,小珠这才吐露了心声,原来小丫头心里早就有人了,可老伴把这人的名字一说,吓得赵松节直哆嗦。 谁都想不到,小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居然是那位被她咬了一口的凌明! 凌明是谁?那可是楚凡楚公子的头号密探! 要说特情司之前在朝鲜的工作不显山不露水,可上次战前的大搜捕却是让所有人都近距离地重新认识了这个神秘且阴森的部门——神出鬼没、手段酷辣、权力巨大,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这话得分两头说,正因为凌明位高权重,要真能钓到这样的金龟婿,赵松节当然明白对小珠对他赵家而言意味着什么——至于凌明已经三十好几这个年纪,从来都不是问题,没见济州城那位纳城献降的府使大人,为了保住身家性命,把自己才12岁的嫡亲女儿都献了出来,上赶着巴结水师的葛飙葛司令,而且还是当妾!要知道,葛司令明年就该满五十了! 想到这里,赵松节心中一动:或许,自己应该试探一下,看看凌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问题是,该怎么试探呢? 沉吟中,赵松节不由得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西门门楼。(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章 鼎革大计(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宋军师,这个……单子,我……觉得这些人……可以用,请你……呃,过目。” “好的,辛苦你啦,知远兄。” 济州府衙二堂上,许知远恭谨地把一沓纸放在宋献策案头,一句简简单单的汉话被他怪腔怪调说得磕磕巴巴——大战之后,济州城内掀起了一股学汉话写汉字的热潮,许知远就是最狂热的代表;努力就会有回报,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他已经能听懂简单的日常用语,也能说一些最简单的句子了。 深深鞠了一躬后,许知远转身出去了,出门时一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宋献策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苦笑,他知道许知远这是和他一样,困得实在不行了——他们在这济州府衙没日没夜赶工,已经半个多月了;每天都是连轴转,能抽个空子打上个把时辰的盹儿已经是种奢望了。 不过再怎么疲劳困顿,宋献策都觉得值,因为他们在做的,是一件注定青史留名的大事。 那就是组建一个朝廷!耽罗******! 这是楚凡重点抓的第二件大事,而具体负责实施的,便是宋献策、许知远二人。 说实话,当初楚凡告诉宋献策要组建这么一个朝廷时,宋献策是心有不甘的——复辽军辛辛苦苦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完败朝鲜大军,最后却要建立一个耽罗国,这不是帮他人做嫁衣吗? 不仅他想不通,复辽军包括明水洞那些福建人也都有类似的想法,为此楚凡不得不几次召集大伙儿开会,这才做通了众人的思想工作。 其实这事儿吧,点透了也就两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不可慕虚名而处实祸”。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楚凡率领的这个团队——包括复辽军和东印度公司——已经成长为一股颇具实力的政治力量,要想再往前发展,就必须完善制度,设立等级分明的职官、名爵,这样才能通过升迁体系保持整个团队向上的活力,换句话说,便是所谓“建牙开府”。 既然要开府,那么到底该开什么样的府呢?按照大伙儿原来的想法,就该设立一个类似于“复辽大将军府”或是“复辽大都督府”这样的衙门;但这样一来,这个团队就算是公然举旗造反了,因为很明显大明朝廷绝不会承认这么不明不白的一股力量的——朝中那帮子老官僚们对名分这种事一向敏感得很! 而一旦和大明朝廷彻底闹掰,这个团队立刻就会陷入巨大的危机中——东印度公司的很多原材料可都是来自大明,而产品也大多销往大明内地的,没了这财源,拿什么支撑复辽军的巨额开支? 而耽罗国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古国曾经得到过唐、宋等中原正统的承认和册封,换句话说,这是体制内的一个组织,只不过曾经解散过,现在重新恢复而已,在大义的名分上挑不出半点不是。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济州岛上明人的数量虽然一直在增长,但比起数万原住民来仍是少数,想要有效地统治这些人,用耽罗国的名义远比用什么大将军府要更容易让他们接受,能大大降低反抗的阻力。 “叫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实际控制者!” “我们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人手不足,白白放着这几万人不用,大家不觉得可惜吗?” “所谓‘狄夷入中国则中国之’,只要我们大力办学校、兴教化,岛上野人也能变得和我们一样。” …… 宋献策是最早被楚凡说服的,因为这些循循善诱的话至今都还在他耳边回响;私底下楚凡甚至跟他说得更深——如果济州岛的原住民都不能很好的纳入统治的话,那么未来进军朝鲜,朝鲜人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最后宋献策是欣然接受了这个重任,与许知远一起开始搭建耽罗朝廷的构架。 总的构架不用说基本都是参照大明,六部九卿内阁负责,当然耽罗只是王国,所以名称上略有差别,比如六部都称曹,礼曹、吏曹等等,其长官为判书,其下为左、右参判;而通政使司则称通政局,长官为通政,大理寺、都察院不变,其长官分别是大理寺正和总御史长,其他部门的变化就更繁多而琐碎了。 变化不仅仅是名称上的,在逐条审定各衙门的职权管辖范围时,楚凡经常会亲自增删。 比如礼曹,虽然原来的主要任务——开科取士还保留着,却在进士之外增加了四科:算学、实学、史学、地理;县、乡、会、殿四级考试依旧,但其成绩却都是五科的总成绩,而进士科的考试也大大简化,以保证一个时辰之内能完成;另外国子监被撤销,并入了礼曹之中,要求每县在县学之下,再设若干官办小学堂,以施行基础教育;而在郡一级,除了郡学之外,还将开办诸如师范学堂、农学堂、机械学堂、矿业学堂等专业学堂;而国子监则改成中央大学堂,延请各科各派的佼佼者担当教授。 在这一块宋献策注意到楚凡特意加了一条,“举凡学堂,言必用汉语,书必用汉字,如有违抗者,除其学籍。”宋献策一看就明白了,这不就是“狄夷入中国则中国之”的具体手段嘛——想要当官?先把汉语汉字学好! 除了礼曹,其他各曹也都或多或少有改变。户曹可谓面目全非,不再按照地区分司,而统一为税务、商务、转运、预算、市舶5个局;兵曹同样变化巨大,原来的四个司全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参谋、训练、后勤、军工、情报5个局,这个曹的几乎所有重要职位都是复辽军的人担任,可谓是复辽军的总部了;刑曹最大的变化则是增加了一个警察总署,让宋献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警察是个什么东西? 除了中央有变化之外,地方也有变化,而这变化让宋献策感觉有些胆寒心裂。(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寻金小分队和餐前祈祷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九州岛伊佐地方,一个名叫菱刈町的小村外,来了一群高大的明国人,引得村里的人们纷纷引颈观望。 这群明人中,好几个都穿着古怪的带着八卦标志的宽大袍子,沿着川内川的河岸边走边说着什么,时不时停下来摆弄着手中一个圆盘状的东西,据村里最有见识的人说,那个东西叫罗盘。 跟在这些古怪明人身后的,是几个既高且壮的精悍汉子,巨大的革囊背在背上却丝毫看不出疲惫之色,那革囊大的都可以将凑在他们跟前交涉的矮小村长整个装进去;他们腰间都别着长刀,那可是武士老爷们才有资格佩戴的,他们这个偏僻的山村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次;更让大家胆寒的,是这些明人身上那股摄人的气势——被他们那鹰隼一般的目光一扫,村里几个毛头娃娃竟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那村长同明人们比手画脚的说了好一会儿后,伏地重重叩了几个头,这才起身故作沉稳地退回村中,安抚好奇的村民道,这些明人是岛津大名请来开拓商路的,日后便会有明国的商贩定期来贩卖货物、收购山货了。 村民们闻言大喜,远远望着这些人议论得更加厉害了——他们这个山村实在是偏远,几个月都难得见到个商贩,更别说是明国的商贩了。 河岸上,灵虚子把盖着岛津家关防的堪合小心地折起,揣回他那污秽不堪的道袍中,朝大伙儿挥了挥手,一行人默不作声沿着河岸继续前行。 他们身边的川内川无声地流淌着,粼粼的波光反射着金色的阳光,晃得人眼花。 走出去几十丈之后,前面出现了一条支流,最前面那几位道士停了下来,蹲在河滩上小心地挖出一小斗河沙放入一个极细密的竹簸箕,然后在清亮的河水中反复地淘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竹簸箕中再看不到沙子了,他们陆续站起身把竹簸箕递到了灵虚子面前——只见每个簸箕的底部都有几点耀目的金光! 灵虚子屏住呼吸,用食指粘起其中的一点金光凑到眼前仔细观察着,围在他身边的几人眼中一如既往地燃起了熊熊的欲望之火。 “嗯!是沙金!”灵虚子点点头道,“这里可比前几天要多一些了,看来真是选对了!” 灵虚子他们这个寻金小分队已经在九州岛呆了小半年了。第一次兵分三路的踏勘就花了将近俩月时间,大伙儿汇集到宫崎的时候,每一路都多少发现了点金子的端倪——要说南九州这地方遍地是黄金也许夸张了点,可好些河道里都能发现金光闪闪的沙金却是不争的事实。 选择太多反而让灵虚子犯了难,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带着所有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复勘了一遍,最终才选择了川内川作为主攻方向。 沿着川内川一路往上游走,河沙中的金沙数量日益增多,表明灵虚子的判断没错——这附近必然有黄金的矿脉存在,这让众人不禁越来越热血沸腾。 找个小河湾生火做饭,大伙儿草草吃过之后,继续逆水而上,可走出两里后再次淘沙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七八只竹簸箕里,居然一粒金沙都看不到了! 难道,煮熟的鸭子都会飞吗? —————————————————————————————————————————————————————————— 就在灵虚子他们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东方偏北距离他们百里之外的式部岳的一个小山谷里,漫山遍野的火堆旁,人们静静伫立,聆听着回荡在山谷中的“圣音”。 “……我们都是有罪的羔羊,没有主的圣光的指引,我们只能迷失在这苦难深重的人间,再找不到通往天堂的光辉大道,愿主的圣光永远照耀着我们,阿门!” “……大地遍布荆棘,撒旦变幻成各种模样诱惑我们,让我们把灵魂出卖……唯有诚心侍奉天主,****吟诵他的教诲,才能让我们擦亮双眼,看透撒旦那丑恶的嘴脸,阿门!” “……我们献我们的双手,为做你的善工;我们献我们的双脚,为走你的路……我们献我们的思想,为你在心里思考;我们献我们的精神,为你在心里祈祷……我们献我们的生命,为你战斗不息,阿门!” …… 山谷中央的高台上,天草四郎时贞一袭华贵的紫色教袍,头上戴着镶着宝石的纯金教冠,手擎着那闪闪发光的金十字,一段一段吟诵着赞美天主的“圣音”,整个人在金色的阳光中看上去无比圣洁——为了让山谷里这七八千人都能听到,他在高台下还布置了一个唱诗班,他每吟诵一段,唱诗班便一字一句的高声重复一遍,清朗的“圣音”在山壁反复撞击,也在人们心头反复撞击;每吟诵完一段,那声“阿门”的应声便会从数千人口中同时发出,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声势浩大的餐前祷告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汗水涔涔的四郎才在唱诗班悠扬的“哈利路亚”的歌声中缓步下了高台,脱下了那华丽的紫袍,换上了轻薄的小袖常着。 揩了揩额头的汗水,四郎看着他的侍从们开始扛出大大小小的麻袋开始分发今晚的食物——每个火堆都有一人负责领食物,领完后都会朝他躬身行礼,在胸口画个十字。 四郎当然清楚这其中大多数人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但他还是会微微颔首以示鼓励——不管环境如何险恶,每天四次祷告他都坚持亲自主持,通过繁琐的仪式营造浓厚的宗教氛围,最终把这些迷失的羔羊带回天主的怀抱之中。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著的:从津奈木登陆以来,他们一路向东,穿行在南九州的莽莽群山中;虽然一批批的异教徒被裹挟,又在一次次的征战中牺牲或者逃亡掉,但他的信徒却在日益壮大——不到半年的时间,受洗的人数就已经突破三千人了! 有了这些狂热的追随者,他的圣战营也随之充实起来,虽然不断有战士牺牲,人数却从最初的三百多人扩大到了七百人,以至于楚凡送给他的鲁密铳都不够装备了。 “教主,恐怕我们不能继续向东了!” 四郎真看得入神呢,圣战营的旗本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抵达这里,目标就是出其不意地攻陷东南方的宫崎城,现在负责指挥作战的旗本居然说不能再向东了! 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 陷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八嘎!” 九州岛东南角的西都原城中,岛津久雄愤怒地掀翻了身前的矮几,上面的寿司和清酒撒得满屋都是,吓得跪坐在一旁的侍女深深伏在地上,一个劲儿筛糠。[.l “我就知道大久藤次郎这个混蛋把西都原送给我没安好心!”岛津久雄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他就是忠元的一条狗!千方百计就想要我死!” 岛津久雄口中的大久藤次郎是岛津家地位最高也是实力最强的家老,同时还是岛津家久最得力的心腹,各城城主的任免可以说是掌握在他手中的;而另一位忠元,也就是岛津忠元,则是久雄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在江户当人质,乃是岛津家下一任家督最有力的争夺者。 自从上次被复辽军水师打到家门口之后,岛津久雄这个罪魁祸首遭到了以大久藤次郎为首的一帮家臣的围攻,若不是他爹力保,他估计只能切腹谢罪了;隐居了小半年之后,他爹感觉风头已经过去了,于是再次让他出山当个城主,指望他能争点气重新拉起自己的队伍,未来有个立足之地。 谁知道忠于岛津忠元的大久藤次郎耍了个花招,把他弄到了这个西都原城来;刚开始岛津久雄还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居然能当上西都原城主,要知道这西都原城可是宫崎地方的大城,石高高达两万三千石!可征调的足轻也有将近两千人!实在是让人垂涎的一块肥肉啊。(石高简单的说,就是封地上每年规定征收的田赋数) 等岛津久雄兴冲冲到了西都原城之后,屁股还没坐热呢,盖着他爹关防的一纸调令便来了,一下抽走了他一千五百足轻,现在他即使是把剩余的足轻全部征调完,守这么个大城都还是捉襟见肘! “久雄哥哥,现在你知道藤次郎想要做什么了吧,他就是想用你当诱饵,要钓山里那支越闹越凶的切支丹一揆呢!”(螃蟹注:一揆是日本对乱军的称呼) 说话的是岛津久雄的亲弟弟岛津忠心,他今年才16岁,却因为长着一副鹰钩鼻加上深深的眼窝,让他看上去很是阴鸷——两人虽是亲兄弟,性格上却是天差地别;岛津久雄是那种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人,而他这个弟弟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心眼多还让人看不透。 这次忠心从鹿儿岛本丸悄悄赶过来,就是向岛津久雄通报他打探到的消息的:切支丹一揆在年初突然闹起来,打了岛津家一个措手不及;等到岛津家久回过神来,一揆已经把鹿儿岛、宫崎和熊本交界的这一大片地方祸害得不轻了——他们就像蝗虫一般,走一路烧杀一路,所过之地不仅人全被卷走,房子、土地也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岛津家久几次调兵围堵,却都让一揆用金蝉脱壳之计,扔下裹挟来的百姓逃脱了。 一揆的这种战法别说岛津家久,只怕是整个日本任何一位大名都从未见过,实在是让岛津家久伤透了脑筋,不得不一拨又一拨的征调领地内的足轻,甚至把他最精锐的昆仑奴铁炮队都派出来了,拼凑成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隐隐形成了对西都原西部的式部岳地区的包围之势;但这一地区山高林密、人迹罕至,两万人的大军撒下去连个泡都不起,防线上到处都是漏洞,想要彻底把一揆围死门儿都没有。 就在岛津家久一筹莫展之时,大久藤次郎献上了一计,就是用西都原城作为诱饵,引诱一揆来进攻,然后伏兵四出,将一揆困死在西都原城! 这个计划当然是绝密,知道的人没几个,可偏偏被岛津忠心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端倪,猜出了大久藤次郎的意图! “八嘎!大久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他的!”岛津久雄早就怒急攻心,此刻更是被忠心的这句火上浇油的话激得暴跳如雷,“我这就回本丸找爹去!我要杀了大久藤次郎!” “你现在回去?”岛津忠心撇了撇嘴道,“只怕你前脚进城,藤次郎后脚就把你抓起来了……他正愁找不到罪名治你呢,你敢临阵脱逃的话,爹这次恐怕也救不了你了!” 岛津久雄这才回过神来,张着嘴颓然坐倒在地,愣了半天才喃喃自语道,“那怎么办?难道我就只能困在这儿等死吗?” 岛津忠心深深看了他一眼,邪魅地一笑道,“等死?咱们兄弟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丢!……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咱们要让藤次郎吃不了兜着走!” —————————————————————————————————————————————————————————— 就在岛津两兄弟商量如何自救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户城西之丸中,德川幕府第二代将军、现在的“大御所”德川秀忠半倚在身后两个侍女怀中,眼睛半睁半闭,花白的眉毛不时轻轻颤抖着。(螃蟹注:大御所是德川幕府的将军退位后的称号,类似于中国的太上皇) 跪坐在他对面的,是德川幕府第三代将军,也就是德川秀忠的长子德川家光,此刻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念着手中的信,这是岛津家久给德川家光的一封正式回函,正是关于切支丹一揆的——德川家光虽然9年前就已经受封上位了,可一直以来每逢大事他还是要向德川秀忠汇报,请他决断。 “丰姬,把那盒烟拿过来。”不动声色听完信后,德川秀忠轻声吩咐道,眼睛依然没睁开,直到那丰姬捧着一个檀香木做的烟盒回来后,他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粗大的烟卷递给家光道,“来!尝尝!仙草卷烟的新品种。” 家光挺起身子,恭谨地接过烟卷后微微颔首道,“家光谢大御所赐烟!” “岛津家久是只老狐狸,他不同意我们派兵助剿早在老夫意料之中!”德川秀忠点上烟卷后,满足地喷了一口浓烟这才缓缓开口道,“九州一向是个很难插手的地方,岛津家底子又厚,哪会那么容易就范?……且看着吧,看看这些切支丹们到底有多大本事……要是真要那么一天,切支丹们能冲到鹿儿岛本丸城下的时候,他岛津家久再狡猾,只怕也得乖乖地请咱们出手。” 听完这话,德川家光那双狭长的细眼中,慢慢透出一丝精光,他嘴角不由得轻轻抽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承天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赵柏岁站在济州城东门外,仰望着那高高的门楼,有些失神。 济州城他只来过一次,那还是七八岁时候的事,只剩下一点懵懵懂懂地影子了——对那个时候的赵柏岁而言,济州城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仿佛就像天边那么远;可现在济州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家后院一般,尤其是西门门楼换上了那块簇新的牌子以后。 得益于这段时间营里先儿们的谆谆教导,牌子上的三个汉字赵柏岁都认得——那是“承天门”;只不过赵柏岁现在还搞不明白,这承天门三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搞不懂就搞不懂吧,赵柏岁心中自嘲道,反正自己又不想念书考秀才,管他呢。 发完呆他迈步向前,刚走到城门洞前时却被拦下来了;守门的是俩朝鲜人,按着腰刀用朝鲜话问他干嘛的,满脸的倨傲——今天是赵柏岁的旬休日,他穿了身便装。 那俩朝鲜人之一赵柏岁认识,就是水山南面三达里崔大鼻子家的老二,赵柏岁年幼放羊时和他打过一架,明明打赢了却还是被赵松节胖揍了一顿后带到崔大鼻子家赔罪,这家伙当初那副骄横的模样赵柏岁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多少年过去了,这家伙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 赵柏岁心中不舒服脸上自然就带出来了,他刚想回话却突然灵机一动,用他那尚显生涩的汉话不耐烦的说道,“说什么鸟语呢,听不懂!” 崔家老二显然不是第一天值守城门了,一听他说汉话,再上下打量了一下,顿时便变了脸,本就紧凑的五官堆得更加紧了,看上去像朵菊花一般;那原本高高挺起的胸膛也就势弯了下来,双手作揖用极古怪的汉话说道,“请……请进!” 见他如此前倨后恭,赵柏岁心里跟吃了蜜般甜,走进城时就连那长长的门洞都感觉没那么幽深了。 汉人,或者说会说汉话的人,现在在济州岛身价倍增! 这是赵柏年早就听营里的老兵们说过的,不过因为他家现住在东岸,周遭大多是汉人,所以他还没什么切身体会;今天趁着旬休一时兴起来逛逛济州城却让他一下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高人一等的待遇。 进城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分明了——十字大街上多了不少汉字飘招,有些商户干脆就连朝鲜字的飘招都撤了;无论走到哪个商铺里,赵柏岁只要一说汉话,对方那态度立刻就更恭谨几分,眼中更是流露出浓浓的巴结意味;更让赵柏岁心花怒放的是,就连吃个凉面老板都会给他加塞,让他在那些朝鲜人之前先吃上。 不过让赵柏年心烦的是,他兴冲冲揣了一个月的薪俸来逛济州城,本打算给他娘和妹妹买点好东西,可现在他发现济州城中好些商铺都空空荡荡,有一些干脆就没开门,这可让他大失所望;问了问那些商贩,原来济州岛和大陆之间的商贸现在基本断了,这些商贩没地方补货当然就没法开张。 但来都来了,总不至于空手回去吧,所以赵柏年悠悠荡荡逛了一上午,好歹给他娘买了点首饰,给他妹妹买了两小篓蜜饯橘柑,拎在手上正慢悠悠往回走呢,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二郎,你干啥呢?” 赵柏年回头一看,却是陆晗那小子——这家伙几个月下来长得又黑又胖了,汉话更加溜了,透着股子浓浓的大茬子味儿——他身边还有一个同伴,赵柏年依稀记得是集训时在同一个大队的福建佬;俩人手里也都大包小包拎着东西,看样子也是旬休来买东西的。 年轻人许久未见自是有一番嬉戏打闹,完了相约着到街边酒肆小酌几杯。 “二郎,你知道不?陈大哥从一营调到四营了,听说福建来的好多都调到那里去了,”陆晗天性活泼,人又机灵,是这帮宋人后裔中小有名气的“包打听”,喝了点酒后摇头晃脑地说道,“俺听说俺们骑营也要调些人过去,俺寻思着是不是争取一下,到时候跟陈大哥一口锅里舀食。” 他口中的陈大哥就是那福建佬,听他说完后点点头道,“没错!听说还要继续往四营调福建老乡,到时候你来了大哥我罩着你。” 赵柏年恍然大悟地轻拍桌子道,“我就说齐连长怎么突然想起让我统计我们排里的福建新兵,原来是为这事儿!”说完他又有些疑惑了,“那福建兵都调到四营的话,四营该有多少人了呀?” 陆晗打了个酒嗝后白了赵柏年一眼,“你是真没听到风声?……四营的辽东兵要匀一部分到其他各营,要不那三个营长不得闹翻天?”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道,“俺打探到的消息,说主要补充一营和三营……二郎,你们陈营长这次干送不收,脸不得气绿了?” 赵柏年没理会陆晗那狭促的目光,自顾自琢磨着这样调整的目的何在。 “还有个大消息!”说完这句话,陆晗更加神叨叨的了,夸张地四下里看了看后低声道,“俺听说俺们所有营头都要再升一级了,叫什么……好像是团,以后再遇上陈土匪,就不能叫陈营长,那就该叫沈团长了?”陈土匪是骑营这些兵们给陈忠读起的外号,他在战后被提升为骑营营长,刘仲文再不兼任了。 “啊?”团长这个词赵柏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惊讶地反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啦!”陆晗显摆似的翻了翻白眼道,“这你都不懂,官大了管得人就更多了嘛……俺们现在一个营才一千人不到,以后一个团听说有三个营,你算算多少人……而且还要配骑兵,俺们骑营抽调人就是为这事儿……不仅骑兵,炮兵也在抽人……天啦!往后俺们一个团得有多大呀!” 也不知是这番话的作用,还是酒精的作用,反正赵柏年胸中似乎陡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追着哭爹喊娘的朝鲜人满地跑的那一刻——一千多人就干掉了三四千,那三千人呢?五千人呢? 直到翻身上马踏上回家路,赵柏年一直都是晕乎乎的;进了瀛洲城后更是有些前仰后合,慢悠悠前行中,他似乎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扭头一看,却看到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少女心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转过街角,小螺兀自觉得怀里像揣了个小兔般蹦蹦直跳,脸上也烧得厉害——她刚才又看到那位骑马救过她的少年郎了,看他醉态可鞠,像是喝了不少酒。 少女的心思总是这样,有些人朝夕相处,却怎么看都没有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而有些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怎么都忘不掉——小螺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乌云压顶仿佛天都要塌了的那天,这个少年郎附身替自己解绳索时那双黑亮的眼睛,已经深深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算上这一次,小螺同他也就见过三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可越是这样,小螺就越放不下;小螺很想知道他是谁、从哪儿来、多大了等等所有关于他的一切,而以小螺的身份想要查探其实并不难,可她却把这一切深藏于心毫无行动。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小螺回到了瀛洲城中楚凡新修的府邸,怎么进门她都恍恍惚惚,直到穿过角门进了内院后她才回过神来,立住脚用手握着脸颊,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羞怯融化掉。 好一会儿她才定下神来,快步朝颜如雪的绣楼走去,刚走到楼前水榭上她便愣住了,只见颜如雪和妞妞俩人坐在石桌边,头碰头不知是在干嘛。 “……嫂子你又耍赖,明明是俺这根要长一些!” “哪有?喏,你自己看嘛!” “俺看见了,你刚偷偷掐了一下,哼!还想骗俺!” …… 小螺凑上去一看,只见姑嫂俩居然在斗草,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颜如雪都有两个月身孕了,可看这样子哪里像个准妈妈! “呀!小螺姐姐回来啦!”妞妞先抬头看到了一脸怒气的小螺,把手中的草茎胡乱一扔,撒腿就往内院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嫂子,是你自己说要出来坐坐的,可不能赖俺哟!”她倒不是怕小螺,她是怕张氏的巴掌。 这下子颜如雪啥都没法说了,只得无视小螺那要吃人的眼神,故作悠闲地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挺好,湖上的风凉飕飕的,我就坐会儿,不碍事的。” 小螺早已熟悉她这些小伎俩了,伸手扶起她的胳膊苦笑道,“我的小姐诶,大夫反复叮嘱多少次了,要静养不能受风忌跑动……” 颜如雪毕竟还是心虚,又怕小螺的紧箍咒,于是顺势站起身来打断她道,“行行行,听你的,反正风景也看够了,咱们这就回去。” 主仆二人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回到了颜如雪的卧房中,小螺又张罗着给颜如雪端消暑的绿豆汤,正喝着呢就听门外一叠声喊“老爷回来啦”。 颜如雪这下就有些慌了,赶紧脱鞋上床装睡;果然楚凡进来后先端详了一下颜如雪的气色,然后就转向了身后的小螺问道,“她今天怎么样?胃口可好?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小螺看了一眼床上杀鸡摸脖子的颜如雪后,微微蹲了个万福道,“回老爷话,小姐今天胃口不错,鲫鱼汤喝了一大碗,还吃了两小碗米饭呢……一天都老老实实屋里待着呢。” 楚凡听她这话便知是在给颜如雪打掩护,他刚早看到如雪鼻子上那细密的汗珠了;不过他也不揭穿——毕竟作为一名现代人,他觉得适当的运动和新鲜空气对孕妇还是有好处的。 点点头夸奖了小螺几句后,他坐到床头,又和颜如雪闲话了一番,这才起身道,“忙了一天,一回来就先来看你,还没顾得上去给娘请安呢。” “娘没在府里!”颜如雪撑起身子道,“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说山里有个什么庙挺灵验的,吃完饭就去上香去了。” “山里?”楚凡愣了,追问道,“山里哪儿?” “……娘没说,我也就没问,”颜如雪有些惴惴地回答道,“佟管家肯定知道,车马都是他安排的。”她口中的佟管家是搬进新宅后从牛岛抽调来的,以往是在被服组管物料后勤,几百人的生活都料理的井井有条,是以才被陈尚仁调到这里当管家。 听她这么说楚凡便有些坐不住了——汉拿山里的山民虽然全被清出来编组安置,但是原本就猖獗的猛兽这下更多了,还不说多少有几个山贼马匪漏网,所以那里实在不是个安全的所在。 楚凡出了颜如雪的房门,又到闲茶那里看了看后,这才下楼去了前院——闲茶怀孕还比颜如雪要早一些,在别人看来是妻妾有别,可楚凡这儿就是一视同仁了。 “老太太是前些天在街上听人说的,说是山里叫什么……哦,拒文岳那里有个尼庵,很是灵验,所以下午就吩咐俺套车,死活要去拜拜,”前院里佟管家惴惴不安地向楚凡汇报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俺也劝来着,可老太太那性子……最后没法子套了马车,又请花队长派人跟着,这才出了门……俺反复叮嘱了他们,天黑前必须赶回来。” 佟管家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刚接手也没多长时间,楚凡也就不好多加责备,只是告诉他以后张氏若是要出城,一定要马上派人通知自己。 佟管家走后,楚凡这才扭头问豆豆道,“你派了几个人跟着?” “公子,俺派了三个,”豆豆也没想到楚凡会把这事儿看得这么严重,赶紧解释道,“以往都是海叔的手下,身手好得很,公子你就放心吧!” 听说是夜不收出身,楚凡暗地里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给豆豆下了死命令,以后但凡是家里人要出城,护卫队跟的人不能少了,至少得十个以上。 豆豆应是应承了,紧接着却大吐苦水,“公子,俺这卫队拢共才三十来个人,却要守护这么大个宅子,着实是看顾不过来呀……家里眼看又要添丁进口了,俺肩上这担子可就又重了不少……这要有个什么好歹,就是把俺磨成粉俺也赎不了罪呀……公子,你看这次各个营都在补人,咱们卫队是不是也多少补点人进来?” 楚凡看着他那张皱成一团的苦瓜脸,不由得心中感动——他早把这个为自己挡过箭矢的当成家里人了,现在看他为这个家的安危发急,如何能不感动。 “补!补满一百人怎么样?”楚凡笑着摸了摸豆豆的脑袋说道,“不过呢,我还有几个条件。” 他把条件一说完,豆豆那苦瓜脸皱得更厉害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戒备森严的高丽行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杀了楚凡!” 当金庆永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毛驴只觉得有个天雷在自己头顶轰然炸响! “不杀楚凡,咱们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夺船出海!”金庆永看都不看屋里那几个如毛驴般吓得筛糠的人,自顾自冷声说道,“只怕等不到这机会,咱们的脑袋就该挂在济州城头示众了!与其坐等他来砍头,不如拼死一搏……明寇现在忙着搞什么耽罗复国,趁着现在他们正是松懈的时候动手,咱们还有胜算,若是等他们把户口都编好了,咱们可就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要楚凡一死,这济州岛必然大乱,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乱抢下一条船……等回了汉城,咱们手里有楚凡的首级,也算保全了王廷的颜面,还怕不能加官进爵?” 金庆永说得唾沫横飞、两眼冒光,仿佛看到了高爵显位正在朝他招手——他本就是个山匪头子,当初正是官迷心窍才受了王廷的招安;当过山匪的经历让他不乏冒险搏命的精神,而官迷心窍则让他下狠心背水一战,以期彻底扳回局面。 “金百长这主意我赞同!”满屋子的逃兵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反倒是那位秦家家长坚定地站出来支持了,“现在整个济州岛都还是乱哄哄的,这种时候最好下手,若再拖延,只怕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老夫同明寇不共戴天,愿毁家追随各位英雄,替王廷除此大恶,虽死无憾!”那个次子乃是他最最器重的,如今横死在瀛洲城下,这老头早就伤心得失去理智了。 “金百长,这主意好是好,可咱们现在没有趁手的家伙,总不能用牙啃那楚凡吧?”另一个同样跃跃欲试的逃兵也表了态,却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 他这话让金庆永不由得环视了一圈屋内,正如这逃兵所言,他们三十多个人,带出战场的只有两件制式兵器——一柄腰刀和一杆长枪;其他人手中无非就是柴刀木棒凑数罢了。 “众位英雄无须发愁,”那秦家家主见金庆永皱眉,赶紧打气道,“这济州岛乡间一向民风彪悍,各种兵器从未禁绝……老夫既是决心追随,自然要为众英雄把兵器准备停当,只是不知众英雄都需要些什么?” 金庆永闻言长出一口气,趁热打铁列了长长一个单子,都是什么步弓、踏张弩、三眼铳乃至腰刀、长矛、藤牌之类,还叮嘱秦家家主准备得越多越好。 那秦家家主倒也实在,说干就干,记下单子后便出门筹备去了,而屋内众逃兵即便有想要退缩的,在这种局面下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纷纷依着金庆永的吩咐开始分头行动。 “毛驴,你带个兄弟混到瀛洲城里,”其他人都安排完了,金庆永最后给毛驴安排了个清省的活儿,“专盯楚宅,务必打探出楚家上下平日都喜欢去哪儿,做什么,可明白了?” “嗯~~”毛驴木偶般点了点头,他那小腿,又开始转筋了。 —————————————————————————————————————————————————————————— 朝鲜,汉江江口南面的江华岛上,一座残破的宫殿群坐落在江华郡北面的北山山脚下;这是高丽国留下来的行宫,如今已经变成了朝鲜王廷软禁有罪宫室的监牢之一。 行宫后院一个小院被高达四丈的厚厚石墙围了起来,墙外不时梭巡着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而夹着小院一南一北建了两座兵营;小院中只有一座偏殿,殿前一株森森古柏宛如一柄巨大的伞盖几乎将整个偏殿都遮住了;许是高墙之故,又或许是古柏之故,院中殿内常年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氛,即便是在三伏天都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古柏下摆着一张竹躺椅,上面躺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老人一动不动躺着,唯有唇边那偶然吹动的花白胡须证明他还是个活物;他身上随意穿着的白麻衣裤已经很老旧,也能看出有些日子没洗了,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污渍。 老人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岁月在上面横七竖八画出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刻痕;最让人悚然而惊的是他那双眼睛——皱皱巴巴的眼眶里看不到任何瞳孔的痕迹,两只眼睛全是灰白色,空洞而茫然地望向天空。 他便是曾经君临朝鲜的光海君,这位朝鲜的抗倭英雄如今已五十四岁了;六年前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的政敌们攻入庆云宫,还用石灰烧瞎了他的双眼,并把他流放到了这个高丽行宫圈禁起来。 从万人之上到阶下囚,中间只隔了一个夜晚! 为了防止逃亡,李倧不仅把他和他的嫔妃以及儿子们分开关押,更在他的院外屯扎了两个禁卫营,在之外又为整个高丽行宫安排了三个禁卫营守卫,总兵力达到了两千余人。 这还不算,紧邻着高丽行宫的江华郡还有三千兵马,如果高丽行宫有警,这些军队在半个时辰内便能赶到! 静静躺着的光海君当然不知道他那位篡位的侄子为他安排了这么多兵马,但他很清楚自己肯定是在一个守备极其森严的地方。 对此他丝毫不在意,听过、看过、经历过太多宫廷争斗和鬼蜮伎俩之后,他早已麻木了;他甚至都不怎么恨李倧——闯宫夺位也好、烧瞎双目也罢乃至高墙圈禁,这些都是政争的常见戏码。 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还活着——他从不奢望李倧是个善良君子,那么在大获全胜之后居然还刀下留人,这就意味着朝野之中还有不少人拥戴自己,才会让李倧投鼠忌器。 活着,就有希望! 即便不能再见庆云宫中那株他亲手栽得桂花树,闻闻它的清香,也不虚此生了。 “殿下,饭菜送进来了,您用一点吧。” 耳边响起了婢女的呼唤声,让他明白又到了吃饭的时辰;缓缓坐起身来,他摸索着去接婢女手中的碗,可这熟极而流的动作却因婢女的突然停下而顿住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吗?他看不到,可那位婢女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北山山顶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 好色的书办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可以确认了,光海君就是关在那里,”赵海放下千里镜,波澜不惊的轻声说道,“确实是重兵把守的架势,劫牢是绝不可行了。” 他所在之处,正是北山山顶,这个地方视野非常好,整个高丽行宫一览无遗不说,就连再远一点的江华郡都能看个大概齐。 他身边的两个手下正紧张地绘制着地图——一个画轮廓,一个标注;他们三人都穿着朝鲜特有的巴基,脚边还放着几捆柴,那是为了乔装樵夫的道具。 这次侦察任务关系重大,所以赵海从侦察大队中精挑细选了十二名好手,亲自带着来了这江华岛,到今天已经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时间里,赵海他们差不多把偌大个江华岛逛遍了,基本情况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江华岛是个略呈长方形的岛屿,东北角紧靠着汉江的入海口,而高丽行宫便位于这东北角南边,距离海边大约五六里的地方。 按理说这样的距离,对于奇袭过旌义县的复辽军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一个奔袭就能打朝鲜人个措手不及,但赵海知道这根本不可行——江华岛东面与仁川郡之间只有一条极为狭窄的海峡,而且两岸炮台密布,想要从这里安全通过完全不可能! 东面不行,北面也不行;北面便是汉江的入海口,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复辽军水师除非想和朝鲜水师决战,否则绝不可能在这个地方顺利登陆。 剩下的方向上,唯一可行的便是西边了——为了给大军找一块合适的登陆地,赵海几乎把西海岸走了个遍,最终才找到了两个适合大规模抢滩的地方,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腰部,都是荒无人烟的绝佳地点。 之所以要这么折腾,是因为这次行动的目标很特殊——既不是攻城掠地,也不是野外阵战,而是要劫牢!这就注定了大军的行动必须快、必须隐蔽,否则朝鲜守军很可能反应过来之后直接把光海君给剁了,那样的话大军即使是把整个江华岛都抢到手也完全没有意义了。 棘手的活儿呀! 赵海心中暗叹了一声,目光又扫了一遍山下那个小院子,等两名手下绘制完了便悄然起身,下山来到了北面山谷里的落脚点。 落脚点里赵海的帐篷内,两个浑身酒气的人正等着他,他们是特情司朝鲜处的人——这么复杂的侦察任务,没有朝鲜处的人可不成,尤其是侦察大队里还没几个会朝鲜话的人。 “赵队长,俺们昨晚终于把那位观察使的书办给请出来了。”赵海一进帐篷,那位辽东小伙儿立刻站起身汇报道——虽说是浑身酒气,可却看不到他有半点醉态。 “哦?怎么样?他撂了没?”赵海眼睛一亮,招呼着两人坐下后问道。 “大致的情况都已摸清楚,只是有些细节他也不知道,”辽东小伙儿递上一份记录,然后有些兴奋地谈起了他们怎么套取情报的,“赵队长你也知道,俺们在这江华郡没有直接的线人,只有小崔的一个远房舅舅在这儿当厨子……” 他说到这儿,身边那位姓崔的朝鲜小伙儿用生硬的汉话更正道,“远房姨父……不是舅舅。” “……他姨父帮着打听了很久,才发现了那观察使的这个书办是个缺口——这家伙好色!”辽东小伙儿愣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他是专管观察使军务文书的,能接触不少核心机密……小崔连着泡了好几天的青楼,终于和这家伙套上了关系……昨晚俺和小崔狠狠灌了他一通,又给他送了两个绝色侍女,总算从这家伙口里掏出了不少东西!” 他一头说,赵海一头在看那记录,内容果然丰富且翔实——高丽行宫和江华郡驻兵各有多少,都有哪些将领,脾气秉性如何,职权范围多大,受谁的辖制;甚至每个营头的来龙去脉,战斗力如何,驻守防卫的区域等等核心机密都一一写明了。 其中有几个细节引起了赵海的注意,一个是高丽行宫的守备名义上是宗亲府的官员负责,实际上由于粮秣供应是要观察使经手的,所以观察使对行宫驻军还是有很大影响力的;另一个是这观察使职权还不仅局限在江华一岛,为了防备岛上作乱,他还有个特权是可以紧急抽调海峡对岸仁川郡驻兵。 赵海心中一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细节都是可以利用的,但是该如何利用呢? —————————————————————————————————————————————————————————— 就在赵海为制定营救计划挠头的时候,北面距他五百里远的朝鲜平安北道的清川江畔的介川城外,李国助也正看着一处遍布矿洞的山梁流口水。 他身边站着的,是尚可喜和他的家丁们——他们是跟随东江镇的挖参队深入大山的,其实际目的则是来了解朝鲜的铁矿情况。 “良辅兄,”尚可喜见李国助看得出神,唤着他的字介绍道,“此处便是朝鲜最大的出铁之处了……良辅兄多次跟俺说,希望通过俺们东江镇弄些铁料,是以俺早就使人好生打听过了,此处方圆数里之内,百余矿洞多为官办或是官督民办……所产生熟铁料,年逾十万斤,多为朝鲜官府所课,流于民间者极少……良辅兄若肯花大价钱,可喜愿从中牵线,为贵公司打通关节,每年弄个几千斤铁料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听他这么说,李国助眼中不由得一黯——缺铁一直是济州岛最大的问题,他到这朝鲜腹地来,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同东江镇合作,取得一处矿山;可现在听尚可喜这语气,这事只怕没戏。 “元吉兄有心了,国助先行谢过,”李国助也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客套了一下后试探着问道,“元吉兄,若是你们东江镇出面,以抗鞑的名义向李倧借一处铁矿矿山,不知有望否?” 尚可喜像是不认识般看了他一眼,然后沉吟了良久,这才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句让李国助如堕冰窟的话。 “绝无可能!”(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双岛之殇(三)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双岛,这是位于旅顺口半岛西面港湾中的一个小岛,略呈月牙型。 岛中央的平缓山地上,矗立着一顶硕大的牛皮帐篷,帐篷南北相距不远的山脚下分别扎起了帐篷群;北面是袁崇焕及其随从,密密麻麻的帐篷如同雨后的蘑菇般从山脚一直延伸到了山腰,而南面则只有几顶稀稀落落的帐篷,那是毛文龙和他二十名亲兵的临时驻地。 太阳还未落山,牛皮大帐内外就都已经插上了熊熊燃烧冒着黑烟的火炬;围着帐篷摆了一圈的圆桌,桌子中央一大簸箕白花花的馒头格外显眼,簸箕四周则是几个大钵,里面盛满了大块大块的白煮牛肉、鱼汤以及厚厚的五花肉;围坐在圆桌旁的,是袁督师和毛大帅的亲兵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看上起其乐融融。 相比帐外的粗豪,帐内那张八仙桌上的吃食就要精致太多了——西湖醋鱼、扒海参、红烧狮子头、姜汁虾扒子、东坡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酒更是上好的绍兴女儿红,倒在杯中黄澄澄的琥珀也似。 酒菜再好,毛文龙的心思却一点都没在这上面,几乎不动筷子不说,对帐内三人的劝酒也有点心不在焉——除了袁督师外,还有吴襄和总督衙门里一位挂着参议身份的幕僚作陪;有了伶牙俐齿的吴襄,怎么也不会冷了场,四人杯来盏往中,帐内醺醺之意越发浓烈了。 这已经是袁毛二人第三场筵席了——第一天袁崇焕请,第二天毛文龙回请,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也分不清谁请谁,可喝了这么多酒,聊了这么多乡愁离情、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愣是没一个字跟正事儿有关。 官场嘛,讲究个筵席之下无正事,这个毛文龙懂——酒足饭饱方才好谈事儿,行不行、该怎么个章程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至于第二天大帐里面,那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文人嘛,讲究个从容气度,所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个毛文龙也懂——文人们要表达个什么意思,总要绕着弯子露着话头让人费尽思量。 可如今酒也够了,话头也都绕到“燕然勒石”了,毛文龙却一点儿摸不清面前这位袁督师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这却让他不禁有些心急如焚——他可还惦记着铁山上那些土豆苗呢! “振南兄,还请满饮此杯,”毛文龙正有些走神呢,却被袁崇焕那一口带着浓浓粤音的官话拉了回来,“此杯当为圣天子贺!……你我虽文武殊途,却应尽人臣之份,勠力同心,方可稍解圣心之忧!” 毛文龙下意识应了声后一饮而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老狐狸终于是按捺不住,要开始谈正事了。 眼角余光中,一直插科打诨、使劲浑身解数逗趣的那位吴襄吴总兵此刻也钳口不语,盯着空杯竖着耳朵等袁崇焕的下文。 “这第二杯,当为令堂贺!”袁崇焕等着身后亲兵斟满酒后,这才稳稳端起杯子笑道,“振南兄威震边关,鞑虏闻风丧胆,令堂教养之功实不可没……所谓‘母慈子孝’,振南兄实乃个中楷模!” 毛文龙听他提到自家母亲,忙微微欠身避席道,“不敢!不敢!督师过誉了!” 说完他以袖遮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眉头却紧皱了一下——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毛文龙已全然不知,他心里飞快转着的念头却是,这老狐狸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什么“威震边关”云云自然是没营养的废话,关键在这最后一句,“母慈子孝”?他是在暗示什么呢? 放下酒杯坐下时,毛文龙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却是那吴总兵竟然端着酒杯听呆了,直到袁崇焕极快地剜了他一眼后方才附和着一饮而尽。 嘿!这吴襄看来是听懂了袁崇焕的话外之音了,果然是大名鼎鼎的人精呐! “这第三杯,当为令正贺!”转眼间袁崇焕再次端起了杯子,笑吟吟地朝毛文龙示意道,“振南兄久戍东江,十余年如一日,家中全赖令正操持,上事公婆,下抚幼子,实乃可亲可敬……而令正盼良人来归之心,不亦可叹乎?”(螃蟹注:令正,是尊称对方的妻子) 毛文龙脑海中仿佛刷得一下划过一道闪电——他终于听懂这袁蛮子想要什么了! 他是要毛文龙自解兵权,乖乖把一手创立、辛苦经营许多年的东江镇拱手相让! “母慈子孝”,便是在暗示自己该回家在母亲跟前尽孝;“盼良人来归”,是暗示自己该回家陪老婆! 奶奶的袁蛮子,直这般无耻! 听过、见过、经历过了许许多多文官打击、压制、分化武将的毛文龙,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袁督师,还真敢赤*裸裸地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也没想到他还真敢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置自己!更没想到历经宦海的袁督师居然会头脑简单到这般地步! 他当我毛文龙是什么人,无兵无将的空头总兵吗? 论品级,自己是正一品总镇总兵,而且还是持节左都督!更是先帝钦封的太子少保! 论实力,自己身后可是有数万东江精锐,统辖着十余万辽东流民,真要翻了脸,你袁蛮子兜得住吗? 自解兵权?笑话! 看着对面袁崇焕手捋长须的自得模样,毛文龙一瞬间很想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他脸上! 一旁的吴襄也是看呆了,他刚才就听出了袁崇焕的弦外之音,现在更是为这位鲁莽的督师大人很是捏了把汗——毕竟他是袁崇焕的人,自然也要从袁崇焕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在他看来,袁崇焕这架势,根本就是不想解决东江镇的问题——即便是讨价还价,也没听说居然能开出这么离谱的价码! 泥人还有个土性呢,毛文龙堂堂持节总兵,铁定受不了这种羞辱;这官司即便是打到皇上跟前,袁崇焕多半也讨不了什么好! 帐中的气氛似乎瞬间便凝结了,只剩下袁崇焕那不紧不慢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若是本部堂所记无谬,令堂和令正现居杭州吧……杭州,江南名邑也……苏堤春晓、南屏晚钟,令人思之而俗尘尽忘矣……寻芳武林山下,荡舟西湖波中,实乃人生莫大快事也……”(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 双岛之殇(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杭州风光固是绝佳,然比之辽东三千里河山,殊不足道矣……三岔河以东之山川路径,鞑虏各旗之高下深浅,天下再无人较文龙知之更详……值此辽事糜烂之际,文龙不敢以一己之安逸轻省,而废经略大计……圣天子殷殷期盼,东江将士性命相托,辽东父老翘首以待,文龙皆铭感五内,岂能因一家一姓而歇肩放马?……袁督师请了!” 字斟句酌说完这番话,毛文龙这才将端了许久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便推说有酒了告辞而出,再不给袁崇焕饶舌的机会——他怕自己再留在帐内的话,胸中那股无名业火估计按捺不了多久,最后爆发出来将这虚伪的体面都烧得干干净净。 他走后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帐壁上插着的牛油火把在噼啪作响。 袁崇焕脸上笑容已然凝固,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吞吐不定,手中酒杯无意识地转着,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倒是一旁的吴襄很快回过神来,表情夸张地劝慰道,“这……这毛总兵也太不识抬举了吧……督师大人是为他着想,为他家人着想,他怎么不知好歹呢……大人切莫萦怀,此等粗人不必与他计较……回头将他种种无礼之处,扎扎实实上个弹章,大人深孚圣意,今上必会好好敲打敲打他……” 他前面说了一大堆,袁崇焕都毫无反应,直到这最后一句话,才抬眼深深看了吴襄一眼,重哼了一声后起身拂袖而去。 这下拍马拍到了马蹄子上,吴襄丈八和尚摸不着头,直到跟着出帐的时候都还在纳闷: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又惹着这位广东来的倔驴了? 就在三人鱼贯而出大帐时,毛文龙的帐篷已经点起了蜡烛,紧皱眉头的东江总兵端坐在书案前,正亲手磨着墨——第一次谈判已经破灭,未来的交涉看来也不乐观,他必须做出相应的布置,以免最后撕破脸时措手不及。 来之前他就想过袁崇焕可能会开出的条件,无非就是用粮饷做砝码,往东江镇掺沙子;这掺沙子中最狠的招式,不过就是肢解东江镇——在毛文龙之下新设副总兵或是副将,划出部分防区而且粮饷不再通过皮岛直接发放,这样的话袁崇焕就能通过安插心腹将划出去的部分逐渐掌握在手中。 如果是这样,毛龙文都还有应对的方法:实在不行就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比如旅顺口、金山卫——划给袁崇焕,玩得动你就玩,玩不动你袁崇焕可就得啪啪打脸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袁崇焕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让他一下警惕起来了——如果这一次彻底谈崩的话,这个贪得无厌的袁蛮子会怎么对付自己? 放自己回皮岛然后相互攻讦打笔墨官司?按常理说应该是这个流程;可今天见识了袁蛮子的横劲儿后,毛文龙有些吃不准了! 再进一步就该是革职听勘——也就是把自己软禁起来,剥夺自己的弹劾权,那样的话袁蛮子想安什么罪名就安什么罪名。 这种后果说实话毛文龙之前是从未想过的——东江镇不敢说是铁板一块,但他毛文龙毕竟还是东江镇的主心骨;若是袁崇焕真敢这么顾头不顾腚的硬来,东江十几万军民不得炸了窝?更何况他袁蛮子押了东江镇八个月的钱粮,上上下下早把他恨到了骨子里,不兵变不造反才怪了! 而且这么做,袁蛮子除了能逞一时之快外,他几乎捞不到任何好处——自己作为总镇总兵级别的方面大员,袁蛮子根本就资格革自己的职!最终还得乖乖把自己解送北京,到时候别的不说,一顶“藐视法度、擅拿大员”的帽子他怎么都躲不掉!随后的廷争互辩中自己就稳稳占了先机! 除非袁蛮子脑子坏掉了,否则肯定不会出此下策!毛文龙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过毛文龙还是决定先做一些安排,以防袁蛮子真的发疯把自己软禁起来后,东江镇乱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袁蛮子可以不顾后果恣意妄为,他毛文龙可还得为那些追随他多年的兄弟们负责呢,东江镇这把让鞑子胆寒的尖刀只能越磨越快,绝不能让它锈了钝了! 收摄了心神后,毛文龙开始给麾下众将写信,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暗示自己有可能被袁崇焕控制,要求他们在“局面糜烂”时不得自乱阵脚,必须做好“安抚部众”的工作,以免“为鞑所乘”;同时加大“筹措粮饷”的力度,说白了就是让众将想办法给宁远和朝廷施压,以便尽快解决事情。 给陈继盛的信更多了一些内容,那便是让这位屯田官继续那三种作物的试种,争取在明年“诸岛遍种”——这是毛文龙一贯的思路,那就是尽可能地开拓财源、解决粮食问题;他早就意识到仅仅依靠朝廷的粮饷根本没法维持东江镇的战力,更不用说发展壮大了。 这是因为朝廷管的只是那些战兵,而人数更多的流民从来就没发过一颗粮!恰恰这些流民又和战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廷不管,他毛文龙不能不管,他要是敢不管的话,肯定会导致战兵们的离心离德,这是让毛文龙一直非常头疼的事。 现在终于看到彻底解决这个难题的希望了:疏散是釜底抽薪的最好办法——这一年中已经有一万多老弱妇孺坐船去了济州岛,据那些押送官兵介绍,那边可是安置得非常妥当,可不仅仅是吃饱饭这么简单! 来不及疏散的,现在也有了自力更生吃饱饭的希望了,就是这玉米、土豆和番薯——东江镇控制的地方都是些穷山恶水的荒岛,种不了小麦更别说水稻了,现在有了这三样,只要烧了荒山里也能种! 如此好东西毛文龙当然要时刻放在心上,所以才在陈继盛的信里反复叮嘱,一定要把这三样作物摸清楚。 写完给陈继盛的信,最后就只剩下尚可喜的了。 作为东江镇和东印度公司的联络人,给尚可喜这封信就更重要了:东印度公司这一年里对东江镇变着法儿的帮助,毛文龙早已深深地铭记于心;感激之余,毛文龙也意识到了必须想办法让东印度公司也能从东江镇获得长远的好处——毛文龙虽不是商贾,但也很清楚只吃亏没赚头的活儿永远长不了。 还好东印度公司已经开出条件来了,那就是铁料,这个必须让尚可喜想尽办法满足! 吸饱了墨的笔凝在半空中,毛文龙一边斟酌信的内容一边回想着同尚可喜谈论东印度公司的情形。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手猛地一抖,一滴墨汁重重跌落,洁白的宣纸上顿时溅开了一朵黑花。(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 双岛之殇(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众人陆续退出,帐内只剩高高在上的袁崇焕和捆得像螃蟹般的毛文龙两人了。 已经演完绝大多数戏码,只差最后一刀的蓟辽总督心情大好,所以在毛文龙请求单独和他谈一谈时几乎没有思索便答应了下来,现在像只逮住了耗子的老猫般看着毛文龙,目光中不乏戏谑。 “为何一定要杀我?”毛文龙的语气很平淡,一点不像行将就戮的人。 “我也是奉圣谕……”袁崇焕随口敷衍着,却被毛文龙打断了。 “得了吧!人都走完啦,没必要再做戏了!”毛文龙那张刀削斧刻般的脸上满是不屑,翻着白眼冷然道,“死,我认了!但我希望死个明白……袁督师,你该不会是担心我知道了你的鬼蜮伎俩状告阎王爷吧?……你们这些大头巾不是一向标榜不信神佛吗?” 袁崇焕嘿然一笑,撇了撇嘴却不说话,算是回答了毛文龙的问题。 “好!你既不愿说,我就来猜上一猜!”毛文龙久等不得回应,不由得愤然道,“你我之间,合作多过争斗……想当年不论宁远之战还是宁锦之战,若没有我从旁策应,你想要取得大捷,殊无可能……袁督师,我这话可对否?” 袁崇焕稍一沉吟,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日若无你的袭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就对了,于公于私你都没有理由杀我,”毛文龙紧皱眉头若有所思道,“你对我态度骤变,乃是当上蓟辽总督以后,我想,从那时起你便对我起了杀心了……为何当上督师后就必除我而后快?辽饷此其一也!……从前你只管关外,尚且为了争饷同高第、同王之臣闹得不亦乐乎,如今你大权在握,自然巴不得把所有辽饷都留在你的宁远城,其他想要分一杯羹的军镇营头,最好全部裁撤掉……我东江将士数万,流民十余万,自然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袁崇焕嘴角抽了抽,却再不说话了,冷冷看着毛文龙,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模样。 “不过这只是个引子,若是单为粮饷,你还不至于铤而走险,”毛文龙似乎渐渐想明白了,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党争!党争才是你必须杀掉我的关键……你当初以辽抚去职,心中必然极为不甘,上下活动谋求起复也属人之常情……恰逢今上登极,魏阉倒台,东林大盛,你又怎会不去抱东林的大腿?……可惜你本非东林一脉,又要谋这辽督高位,东林只怕会提不少要求吧……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是我?” 袁崇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便释然一笑——他讶异的是毛文龙果然是久历宦海的人,对这些利害交换、幕后操作有如亲见,分析得丝丝入扣,几乎就和事实真相一模一样了;而让他释然的便是,毛文龙即便猜对了也无所谓了,马上自己就要送他见阎王了。 其实东林张溥一开始并没有指定袁崇焕杀毛文龙,而是让他择机拿下某位总兵级别的武将,以便构成大狱,真正的目标是台阁里面同东林作对的人! 自打袁崇焕如愿当上了蓟辽总督,他便开始物色这样的目标人物,拟了几个名单都被张溥否决了;直到他开始谋款议和,皇太极要求他除掉毛文龙,他才顺势将之推荐给了张溥,后者这次再没说不,只是要求他把事情闹大些,所以才有了今天杀毛的结果。 “嗯?为何是我?”毛文龙见他沉吟不语,提高声调追问道。 “你是阉党!你给魏阉立生祠!”袁崇焕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笑话!”毛文龙失声怒斥道,“什么东林、阉党,还有楚党、浙党,这些不都是你们大头巾拨弄的玩意儿?什么时候武人也能结党营私了?……说我给魏阉立生祠,这天下诸镇有哪位总兵敢不给他立?……我辈武人,粮饷操于你们大头巾之手,兵器甲仗操于镇守太监之手,我们敢得罪谁?……当初我要敢不立,马上魏阉就敢让我东江镇光着屁股去杀鞑子!……若是立过生祠的就是阉党,那天下数十位总兵,岂不都是阉党?” “不错!你们都是阉党!”袁崇焕索性实话实说了,“要不要整治,什么时候整治,怎么整治,自然都有章程!” 毛龙文瞠目望着袁崇焕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愤怒、惊恐、悲凉、痛恨等等表情如走马灯般在他脸上一一闪过,他那被牛筋牢牢绑缚的胸口越来越激烈的起伏起来,喉咙里也发出了牛鸣般的喘息声;那袁崇焕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对这一幕非常满意。 “天下总兵皆阉党!好!”好半晌后毛文龙才目眦欲裂吼出来,“我们提着脑袋和鞑子拼命!为了光复家园流尽了血!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活活饿死都从未想过放弃!居然就换回来这么一句天下总兵皆阉党!……我们武人的命不是命,只是你们玩弄权谋、对付政敌的砝码!……袁蛮子,你们他娘的不是人,是畜生!” 面对毛文龙的咆哮,袁崇焕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捋着胡子嘟哝道,“别抱怨了,你运气不好,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 他这一句毛文龙清清楚楚听在了耳朵里,结合着平日里听到的这位袁督师关于谋款的种种传闻,毛文龙那暴怒的脑海中突然一片清明,他不可思议地喃喃道,“适逢其会?袁蛮子,你狗*日的把老子卖给了鞑子?” 说完他猛地一挣,想要跳起来,却被那牛筋绑缚得太紧,一下栽倒在地,兀自破口大骂道,“姓袁的,****你八辈儿祖宗!……你他娘的勾结鞑子,死了都入不了祖坟!……我就是变成鬼……” 他的怒骂戛然而止,却是被袁崇焕亲自动手给他嘴里塞了个麻核桃,他却不依不饶地死命挣扎着,一张脸涨得通红,直似要滴下血来! “你一条命,换大明三年喘息之机,值!”袁崇焕却不理会,凑到他脸上轻声说道,语气冰冷如刀。 说完袁崇焕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这才朗声喝道,“来人啦!毛逆已伏法,将他拖出去明正典刑!” “喀喇喇!” 银蛇般的闪电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惊得人心魂俱裂;狂风呼啸着从双岛掠过,仿佛大地的悲鸣;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狂泻而下,老天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宣泄着它的愤怒! 沸腾的泥地上,那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美玉被狠狠一踩,碎成了几块。(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 先遣队和童子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呜~~嘟~~” 沉闷的海螺声响彻禾北川的河口,码头上金凤号船尾那巨大的石锚缓缓露出了水面,整艘船也如同春花绽放般张开了洁白的船帆,在南风的吹拂下,庞大的船身慢慢离开了木栈道。 楚凡站在码头旁,注视着这艘启航中的先遣舰队旗舰,脸上满是从容自信的表情。 先遣舰队是由四艘盖伦船和三艘改装后的二号福船组成,任务是将解救光海君的先遣队送抵江华岛;先遣队以第一团的精锐老兵为核心,混编了部分勤王军,总兵力一千余人,由柱子担任总指挥。 这是一次大胆而缜密的奇袭行动,先遣队将在赵海选定的江华岛西岸登陆,乘夜奔袭高丽行宫,抢出光海君后原路返回登船,整个行动必须在24小时内完成。 深入敌境作战!一千人对五千人!往返五十里的山路!在完全陌生的地形上夜晚行军!无补给作战!……太多太多的不利因素,让这场奔袭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各种变数。 但楚凡却不担心,他相信这些经历过宁远兵变又在瀛洲城下地道战中建立了殊勋的一团老兵们即便有所挫折,也能从江华岛全身而退;而残酷实战的磨练,将把这支复辽军的老底子砥砺成一把最锋锐的尖刀——至于光海君,能救出来当然最好,救不出来也无大碍;他不过就是朝鲜新王廷的一面幌子罢了,没有他难道就不能经略朝鲜了? 似乎是在为楚凡的信心加码,码头旁席地而坐等待登船的老兵们不甘寂寞,正此起彼伏地扯着嗓子拉歌——楚凡亲自操刀,将《大刀歌》、《志愿军军歌》、《团结就是力量》等军旅名曲稍作修改后教给了宣传队,激昂澎湃的旋律和通俗易懂的歌词很快便为战士们完全接受并狂热追捧,如今各部之间拉歌比赛已经蔚然成风。 看着士气高涨的先遣队,楚凡不由得自豪地挺了挺胸,怀中那本厚厚的册子顶了顶他的腹部,让他的思绪一下子跳到了新组建的参谋部上面。 参谋部是以宋献策为参谋长,抽调了十多名经历过实战的中下层军官组成的,这次奔袭的作战计划便是参谋部的第一个成果——针对奔袭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参谋部拟定了多达五个版本的预案,最大限度避免先遣队不必要的损失。 这也是经略朝鲜庞大计划的冰山一角——奔袭完成后,无论救没救出光海君,先遣队都将会同后续出发的接应船队,一同北上大同江河口,在那里夺取南浦城作为据点,以便接纳源源不断的后续部队,为夺取平壤城积蓄力量。 为此参谋部上上下下会同勤王军的将领们没日没夜赶了十来天的工,现在总算是把攻占南浦城和庞大的后勤运输计划赶制了出来。 攻占南浦城也还罢了,这后勤运输却是对刚刚建立的耽罗政权一个巨大的考验——算上先遣队,一团和勤王军总计将近六千人,所需的粮草、弹药、骡马乃至被服帐篷等等作战物资堆成了小山;这么多人和物资要通过千里海疆运送到大同江口,其他且不说,一个护航安排,一个运输调度,那都是这个时代的人为所未闻的,要不是楚凡时刻提点,这运输计划即便出来了,后勤部估计也只有拿着干瞪眼的份儿。 为了这次进军平壤,耽罗政权可谓是倾尽全力,其他商贸线路上的船只压缩到了最低限度,总算凑出了一支77艘船的庞大船队,护航则由四支舰队两两轮换承担——就是这么一个空前的规模,要把所有人员和物资全部运达都要跑三趟,风向顺得话也得两个多月。 这是楚凡比较担心的事,因为海陆协同、敌前登陆即便是在五百年以后都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系统工程,稍有不慎便会全盘崩溃;但他却必须全力支持,原因仍然是不经过艰苦卓绝的磨砺,就不会成就一支伟大的军队——陆师如是,水师亦如是! 而且只要这次行动完成了,哪怕只是勉强完成了,就意味着复辽军水师已经成为了超越这个时代的存在——不论是如日中天的荷兰海军还是正在崛起的大英帝国海军,目前都没有能力组织几千人远征登陆! “公子,童子营已经集合好了,就等您接见了。” 楚凡正想得入神呢,都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豆豆,直到后者轻声向他禀告才惊觉过来,应了一声后翻身上马,朝瀛洲城疾驰而来。 豆豆口中的童子营是楚凡前段时间下令选拔的,都是年纪在12到15岁的汉家儿郎,总共有42人;其中大多数都是辽东的孤儿,只有少数几个是牛岛工匠们的子弟和特别聪慧的宋人后裔;他们都是孙和斗推荐上来的各个学堂的学生,虽然进入学堂时间有长有短,可都表现出了各种过人之处——有的读书识字极有天赋,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按照孙和斗的说法就是天生的读书种子,要是放在大明都是有希望考秀才中举的;有的则是对于实学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要么算学极佳,要么对物理化学一点就通,这些人都是孙和斗眼中的宝贝疙瘩;还有几个则一心想要从军,想方设法从老兵们那里学各种战斗技巧。 这些孩子之所以会被集中到童子营,是因为楚凡现在太缺人了!尤其是会写会算,能迅速领会他意图、跟上他思路的人! 现在楚凡的手下里,能达到这个水平的,也就是宋献策、刘仲文、陈尚仁、李国助等寥寥数人,不仅都是方面大员,更都是偏重于军务,也就是说政务方面的人才极度缺乏——这不耽罗政权虽然几个重要的部门都搭起了架子开始运转了,可耽罗王廷方面却因为宋献策忙着参谋部的事儿暂时停滞了下来。 要缓解政务人才奇缺的窘境,楚凡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挖大明的墙角,要么就只能自己培养。 挖大明墙角目前实在不现实,所以楚凡决定自己培养——这就是童子营的来由。 从禾北川码头到瀛洲城不过短短五十多里的路程,楚凡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出现在了楚宅的大门外;就在他闪身而入的时刻,他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街角,有两双眼睛带着深深的怨毒牢牢钉在他的背影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 家中规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从童子营到校场一个来回不过区区八里地,可楚凡跑完后却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从里到外全湿透了——大战之后这段日子楚凡沉溺在了家里的********中,有好些日子没晨练了,现在乍一恢复还真有些吃不消。 他吃不消,童子营那些孩子们就更吃不消了,除了像叶铁蛋这样天赋异禀的少数几个外,其他人个个都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一个回来的孩子足足晚了半个小时,一进门就瘫倒在地,哇啦哇啦一顿狂吐。 对此楚凡却视而不见,还当场宣布了一条规矩:天晨练最后回来的十人被罚帮前十名洗当天的衣袜!——楚凡准备以半军事化的手段管理童子营,当初在护卫队里验证过的那些管理手段自然都要用上。 这条规矩一经宣布,气喘吁吁的孩子们当然是哀声一片;人群中楚凡注意到董浩然并没像其他人一样唉声叹气,反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扬了扬眉头,这让楚凡对他更加关注了——这小子昨天在行入门礼时便与众不同,别人都是两跪六叩,他却来了个三跪九叩! 果然是崖岸高峻!心思缜密之极!小小年纪居然就能读出这济州岛上的大势来了! 沉思中楚凡看着孩子们吃完早餐,又目送他们出门上学,这才起身回到了一墙之隔的楚宅内院,在翠翘的服伺下脱掉了那身湿淋淋的衣裳开始洗浴——闲茶有孕在身不用说了,小螺忙着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儿,伺候楚凡日常起居的事便落到了翠翘的头上。 “老爷您这是何必呢,弟子们跑步锻炼也就罢了,您贵为师尊,哪有带头一起跑的道理?”翠翘跪在浴盆边,一边轻柔地擦拭着楚凡的后背一边略带埋怨的劝道,“看把您累得……” “住嘴!”楚凡狠狠拍了一下浴盆的盆沿喝道,“我做什么怎么做还要你来教?没大没小!……楚门弟子也是你能妄议的?小螺平日里没教过你们规矩?在府里就说府里的事儿,谁让你多嘴多舌?” 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把翠翘吓得一哆嗦,那双明媚的大眼中登时噙满了泪水——自打搬入这新宅子以后,颜如雪也好,小螺也罢,已经好多次给她们这些丫鬟敲警钟了,千万千万不能议论耽罗王廷以及复辽军甚至牛岛基地,哪怕是背地里嘀咕都不成! 她今天是看到楚凡累得走道都颤悠,再加上说的又是童子营的事儿,本想着随口一说没什么大碍,却不曾想平日里和颜悦色的老爷居然会如此暴怒,一时间竟咬紧嘴唇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她这幅可怜巴巴的小女儿情状早落到了楚凡的眼角了,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语气实在太重了——家里这些丫鬟,尤其是六大家塞进来的这些陪嫁们,楚凡平日里也没拿她们当下人,更多地倒像自家姐妹一般看待,所以平时未免骄纵了一些。 正因为如此,楚凡才会加倍提防家中女人们干政!这倒不是说楚凡的观念和那帮士大夫一样,觉着女人干不了大事,只能放在后宅当生育机器;而是随着济州岛这个摊子越来越大,楚凡觉得公事私事一定要分明——不管怎么说,他这监国府其实就是济州岛第一家,未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走夫人路线吹枕头风为自己谋利,现在不防微杜渐难保以后糜烂得无法收拾! 屋里气氛被楚凡这一嗓子闹得尴尬之极,楚凡却又不能认错,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前思后想之下,楚凡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别小看这些孩子们,耽罗国和复辽军的未来都在他们身上!……现在我已经发现了几颗好苗子,花个一两年时间打磨出来,那就是稳稳的方面大员,谁敢小看?……而且他们能做的事儿,就把耽罗王廷所有的老官僚绑在一起都做不下来!……经济他们懂吗?开发他们懂吗?民众如何动员他们懂吗?笑话!” 楚凡这话看似自言自语,翠翘这么伶俐的人,如何不知道他是在向自己解释发脾气的原因;虽然一大半她都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她小看了这群孩子,他们在老爷的心里可不比王廷的那些大官们轻! 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后,翠翘脸色一下和缓了许多,怯怯地赔起了不是,“婢子知错了!婢子以后再不敢乱说乱讲了,请老爷息怒。” 她既如此识趣,楚凡当然也正好就坡下驴,微微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的性子你们也都知道,只要守好了本分我管你们怎么乐呢?就把宅子拆了我也随你们。” 说着他扭头看了看翠翘,目光恰好落在女孩开着的前襟内那一抹腻白上,让他不由得心头一动,身体某个部位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颜如雪和闲茶身子越来越重,楚凡也重新忙起来,重回单身狗已经有些日子了——他毕竟是另一个时空过来的,对这男女之事还残留了一丝执念,总觉得没有感情的、纯粹的性*爱难以接受,所以虽然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等着他宠幸,可他还是不为所动。 收回目光轻咳了两声后,楚凡闭上眼收摄心神,靠在盆沿上任由翠翘搓揉自己的身体,好半晌他突然幽幽地吩咐道,“今晚我还得写几封信,你到书房来伺候笔墨吧……” 翠翘听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正莫名其妙呢,手底恰好擦拭到楚凡的大腿根部,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和未经人事的少女羞涩交织在一起,让翠翘一张脸红得朝霞般灿烂,一向伶俐的口齿此刻也变得期期艾艾起来,“老爷……我……我怕……伺候得不好……” 楚凡睁眼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刚准备调笑她两句,却听门外一叠声喊道,“老太太来啦!” 楚凡腾地一下站起来,抄起旁边的干毛巾三两下擦干了身子,也不管乐晕头了的翠翘,自顾自抓起衣裳套在身上;好容易收拾妥帖了,他伸手捏了捏翠翘那滚烫的脸颊低声道,“哪能不好呢,好得很!”这才哈哈一笑推门而出。 来至花厅内,却见张氏早等在那儿了,没等楚凡请早安呢,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让楚凡一下子苦了脸!(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进山上香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没有风,天空完全被浅灰色的云层填满了,仿佛一口大锅般倒扣在汉拿山上,峰峦山涧统统隐没在了氤氲的云雾中,越发显得神秘莫测;饱含水汽的空气格外闷热,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身上的衣裳似乎永远没有干的时候,黏糊糊贴在皮肤上,让人心烦意乱。 时近正午,汉拿山东麓那个叫城邑里的镇子上,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战士,天气再闷热他们身上的半身甲也披挂得整整齐齐;马屁股上挂着个长长的木盒,周遭镇民一看便知那是济州岛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凶器——大名鼎鼎的牛岛1型火铳。 十多名战士跟在一名白马少年身后,簇拥着一辆时下瀛洲城中最风靡的四轮马车,缓缓朝镇内而来;前来赶集的农夫山民们见这架势纷纷闪避两旁,不少胆小的早已跪倒在地,伏首尘埃中不敢直视——底层民众感觉最是敏锐,早明白了这些汉人大爷们是比里长、乡长乃至知县大人更尊贵的存在,如何敢不诚惶诚恐。 果然,城邑里的镇长带着一帮子人急匆匆分开人浪而来,径直冲到那白马少年跟前翻身便拜,用极生涩的汉话说道,“不知监国大人驾到,下官死罪!” 白马少年不用说便是楚凡了,他也没下马,俯看着镇长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进山的,没来得及知会你们……不知者不罪,平身吧!” 这么长一段汉话那镇长自是听不懂了,还好楚凡身后有通晓朝鲜话的亲卫,翻译之后那镇长方才战战兢兢起身,领着楚凡一行人到镇中公署落座。 奉茶之后,楚凡同这镇长闲聊了几句,问了问城邑里的一些情况,人丁几何、有无特产等等;闲谈中见镇长忙着张罗午饭,楚凡摆摆手制止了他,告诉他自己这是奉母进山,略坐坐便要急着赶路,不必铺张。 他没明说进山干什么,其实是张氏要道拒文岳那个尼姑庵去上香——老太太现在********全放在了俩丫头的肚子上,为了她们能顺顺利利为楚家添丁进口,老太太平日里吃斋念佛还不够,到处踅摸着求菩萨、神仙保佑。 上次不知听了谁的话,说这拒文岳上尼姑庵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金身,极是灵验;老太太当天就急不可耐赶了过去,也不知在菩萨面前许下了怎样的宏愿,回来后便神叨叨地忙活开了,又是支银子又是四处采购。 今天估计是准备周全了,一大早便冲到楚凡院子里,要求他跟着一块去向菩萨许愿,说什么本主不到诚心就不够云云。 楚凡现在是百事缠身,哪有空闲时间去拜那泥胎呀,可他刚才露出点口风呢,便被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什么“天大地大,不如俺孙子大”、“俺管你什么王廷军务,天底下还有什么事儿能比俺孙子的事儿急?”、“你要敢不去,冒犯了菩萨的话,俺就不认你这儿子了!” 得!羊肉没吃上,干惹了一身骚,楚凡只得乖乖地把所有事情都推掉,陪着老娘进山上香,权当今天自己给自己放假,到汉拿山游山玩水来了。 说起来楚凡心里其实挺感动,算上颜如雪和闲茶,这济州岛上真正一点儿私心没有,完全为俩未出世孩子打算的,也就区区四人而已,这其中最无私的,还得说是他老娘张氏——别看其他人三天两头派亲眷来请安探视,庆贺送礼的排成了长龙,可其中哪个不是夹杂着自己一份私心? 六大家也好,牛岛诸管事也罢,包括耽罗王廷这些刚刚走马上任的官吏们,固然有真心祝贺耽罗国这个庞杂的利益集团实际掌门人后继有人的成分,可绝大多数人未尝没有为了巩固自身权位巴结未来小主子的算盘。 唯有张氏,纯粹是因为两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是他楚凡的骨血而关爱备至,她再不会去想什么男女之别、什么嫡庶之分、什么长幼之序;在她眼中,世间所有的事都归结到了一件上面,那就是让俩丫头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平平安安长大,为楚家承续香火! 单单为这一点,楚凡也不能拂逆老娘——不就是浪费一天时间,送点银子、僧衣、香烛之类给那帮尼姑嘛,小事儿!只要她老人家开心就好! 正想着呢,楚凡听到身后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扭头一看,张氏那脸拉得老长,磨皮擦痒早坐不住了;见此情形楚凡赶紧低声吩咐了那镇长两句,然后凑到张氏跟前赔笑道,“娘,您别急,咱们这就走……出了这镇子就进山了,那马车再走不了了,原打算请您老换竹滑竿的,可儿子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所以干脆让这镇长准备一顶小轿,马上就得!” 听他这么说,张氏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点了点头应承了——她虽说不太明白自家儿子如今到底是何等身份,却也从众人的唯唯诺诺中知道了楚凡决非等闲;所以在为数不多的公共场合里很注意照顾儿子的颜面,再不会像家中那样想骂就骂说打就打了。 那镇长办事倒也利落,只一小会儿功夫便领了一乘二人小轿过来,恭恭敬敬请张氏坐上去后,又陪着送到了镇外;他本打算亲自带人一直送到拒文岳去的,却被楚凡拦住了——这城邑里今天恰逢赶集,正是需要组织疏导、维持秩序的时候,楚凡可不愿因为自己的私事使唤镇长。 辞别镇长后进得山来,这空气中水分似乎越发浓厚了,再加上山道崎岖,好些地方都只能下马牵着走,众人越发累得气喘吁吁,身上更是汗湿重衣了。 这次卫队出动了十五人,领头的是位姓魏的老兵——第一次扩编时来的,参加过宁远乱兵之役,所以楚凡对他就更加亲切,见他一张脸憋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不停往外冒,楚凡忍不住让他干脆把半身甲脱了,却被他一口回绝了,“那可不成!出门前花队长反复叮嘱,不管啥时候都得做好战斗准备……这点热算什么!” 听他抬出了豆豆来,楚凡也不勉强他了,笑了笑牵着马继续前行,不多时来到了一条小河的河谷中。 “公子,这便是加时川了,”指着小河,魏老兵向楚凡介绍道,“过河再翻两道山梁,俺们就能到安座川边了,顺着安座川再走个把时辰就到拒文岳了。” 加时川楚凡没来过毫无印象,可安座川三个字一入耳,楚凡心中不由得怦然而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伏击(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啊!!!” 张开双臂怒吼一声,魏老兵一拧腰便夹住了向他攒刺的数根长矛,力道之大,不仅一下止住了对方的前冲之势,甚至还把他们推得倒退了半步。 被他这一冲,那几个朝鲜溃兵不由得有些错愕,等他们回过神来想往回夺时,却被魏老兵死命夹住,哪里还夺得动! 可惜朝鲜人毕竟太多,后续的溃兵挺矛持刀便想从他们身旁绕过去;魏老兵见状沉腰下裆,闷哼了一声后一扭身子,竟生生将那几个溃兵带得一歪,朝鲜人顿时便乱成了一团。 他的以命相搏为身后的兄弟们赢得了时间,让他们能够抽刀应战——这种短促伏击中,火铳甚至手榴弹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唯一能倚靠的,就是那锋利的倭刀了。 一面抽刀,四名亲卫眼神一面飞快的交接了一下,平日里形成的默契让他们立刻分清了自己的职责——离楚凡最近的那位叫毛三儿的亲卫一把扯过还没反应过来的楚凡顺着小溪撒腿便跑,另外三位也不言声,挥舞着长刀便冲向了战团。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朝鲜人第二轮弓箭射击的目标,仍然是顶在头里的魏老兵——那位金庆永实在是个刁滑的老手,他的目标虽然是楚凡,可他很清楚只要把这几个“负隅顽抗”的亲卫除掉,楚凡还能跑得到哪里去? 而这一次的箭矢,距离更近!力道更足!魏老兵只感觉自己脸上就像被蚊子叮了几口,便一下子没了意识! “老魏!” 被毛三扯得踉踉跄跄蹚着溪水前行的楚凡,眼睁睁地看着魏老兵那壮实如山的身躯轰然倒地时,他终于从陡然遇袭的震惊和失神中清醒了过来,失声大喊了一声。 此刻他是既痛心又自责——自责的是自己太自信,从而导致了他对济州岛上这些异族的轻视,所以才会让自己一下陷入当前这种近乎死地的境地中,更让魏老兵这样的忠心死士无辜枉死,让他无比痛心! 自打瀛洲城下那惊天一爆,楚凡在这济州岛上的一切都无比顺利——济州城也好,大静县也罢,全都是望风而降;而那些朝鲜官吏们,更是像条狗一般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只为免其一死;官吏们都是如此,乡野村夫自然更不用多说,今天在城邑里的那一幕最能说明问题。 正因为如此,使得楚凡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幻觉——济州岛已经被收服了!耽罗政权的组建已经让岛上异族们都臣服了!再没人敢明目张胆跳出来挑战明人们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幻觉,楚凡才会大意到只带区区五名亲卫就敢在这苍茫的汉拿山中赶路!才会让魏老兵们不得不以寡敌众,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他的逃脱争取时间! 他错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前世看过不知多少遍的话,楚凡这一刻终于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即便水山山头的京观再恐怖、即便瀛洲城下的爆炸声再响亮、即便拜倒尘埃的朝鲜人看上去再怎么卑微,他们之中总有些人不甘失败,就像隐藏在长草中毒蛇一般一有机会便会乍然发难! 民族融合?还早得很! 综观我泱泱中华的历史,哪一次民族融合,不是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楚凡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被毛三儿扯着深一脚浅一脚在溪水中狂奔,突然,“铛!”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嗡嗡直响,抬眼一看,却是掺着他的毛三儿挥舞手中长刀,一下格开了朝鲜人偷袭的腰刀;格开之后,毛三刀锋一转,顺势便在那人的胸前划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那人哀嚎着翻滚在了浅浅的溪水中,就在他溅起的水花后面,又钻出了好几个蓬头垢面的溃兵。 而他们手中雪亮的腰刀,已是高高举起! —————————————————————————————————————————————————————————— 魏老兵的死,不仅没有挫伤战友们的锐气,反而激发起了他们同仇敌忾的怒火;三人稳稳站成了一个铁三角,一双双充血的眼睛狼一般地盯死了气焰重涨的朝鲜人;手中长刀时而上下翻飞,格挡开刺攒刺的长矛,或是拨掉****而来的羽箭,时而毒蛇吐信般探出,收割着围攻者的生命。 看着手下已将三人团团围住,金庆永得意极了! 他已不再像刚才那样上蹿下跳,声嘶力竭地组织这帮乌合之众冲锋了;拎着把鬼头刀,他游走在战团边缘,脸上的笑容邪恶而嗜血,仿佛一只瞅准机会便会扑上去咬一口的饿狼。 他刚才已经越过众人头顶,看到了顺流而下的楚凡二人,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他在那边也布置了拦截,而且即便楚凡能冲破拦截,这溪流既陡又险,还怕他不摔个粉身碎骨? 退一万步说,就算楚凡真逃脱了,这荒山野岭的,他又是那么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还能跑到哪儿去?自己手下这么多人,又精于追踪之术,怎么也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活捉! 金庆永不由得贪婪的舔了舔嘴唇——要是能活捉楚凡,把他绑赴汉城庆云宫,那该是多大的一件奇功!到时候论功行赏,自己怎么也该弄个三品大员了吧! 现在的关键,就是要尽快解决掉这三个不知死活的明人! “咻~~咻咻!” 又是一波箭雨扑向了被围在中央的三人,躲在树上的弓手这次瞄准的是他们的下盘——他们吸取了刚才对付魏老兵的教训,尽量避开了上半身坚固的甲胄。 朝鲜人的策略得逞了,三人中有两位腿上中箭,虽然咬牙苦撑着,但那身形却一下滞涩了起来;一众围攻的朝鲜人士气大振,那长矛短刀越发挥舞得急了。 金庆永更是奸猾,每每瞅着空当便揉身而上,他也同那些弓手的策略一样,专攻下三路,不是剁脚背就是砍小腿,撩上便是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啊!” 眼见围中三人渐渐支撑不住了,一声尖叫却从不远处的溪水边传来,金庆永不由得大喜。 莫不是那楚凡已经被拦下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坠落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毛驴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怎么就能在一瞬间变身成杀气腾腾的狂暴军汉! 那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便让人很难相信是出自眼前这个身着月白色儒衫的少年之口,而他腰间沧然出鞘那柄宝剑划出的血色溪水,他那双瞬间充血变得通红的赤目,以及白皙的脖颈上陡然惊现的青筋,让毛驴立刻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与之相比,稍稍落后他半个身位,刚刚才手刃自己一个同伴的那个亲卫,虽然也是杀意凛然,却如同午后灿烂阳光中一支蜡烛般毫不起眼了。 确切的说,这种感觉还不仅仅是杀气,而是那种一言能决人生死者暴怒时产生的强大气场,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般朝着自己狠狠压下来,教人喘不过气来。 巨压之下,毛驴腿腿肚子直转筋,任凭身后同伴如何推搡就是迈不开步,手中那高举着的腰刀早不知什么时候耷拉在了殷红的溪水中。 终于他再承受不住那双赤目中有若实质的杀气,哆嗦着嘴唇嘟哝了一句“亲娘诶”转身便逃,却不料与身后同伴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两人顿时便滚倒在溪水中,狼狈不堪! 毛驴是个懦弱的人,虽然他打死都不肯承认这一点——他就和朝鲜人中常见的老油条一样,牛皮大话几乎是时时刻刻挂在嘴上,任何一点值得炫耀的事都会被他无限放大;同时他又是极为冲动的,随便几句热血的话,随手画出一个虚无的大饼都能让他激动万分,胸脯拍得砰砰响做出一副一往无前的表情来;可当他冷静下来时,又不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若是真遇到那种以命相搏的硬仗时,他就会立刻变身为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撒开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因此当身后传来利刃入肉的钝响以及狼嚎般的哀嚎时,毛驴根本顾不上身下同伴的死活,手脚并用翻身跃起,甚至连看一眼身后战局都来不及,连滚带爬便往松林里钻。 直到跑出去十来步之后,毛驴才放慢脚步扭头偷瞄了一眼,却见溪边除了三具尸体外已空无一人——他的逃跑带动其他几人也四散而逃。 更远处月白衣襟一闪,隐没在了灌木丛中,那里顺流而下是一个陡峭的山壁,看来楚凡二人已经跳下去了。 迟疑着停下脚步后,毛驴犹豫了起来——他若就这么一跑了之的话,未来的日子就只能在汉拿山中当野人了。 踟躇良久,耳听着山腰上兵刃相交声已渐渐停歇——毛驴明白金庆永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咬了咬牙,他迈步朝溪边走去——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自己临阵脱逃,他相信凭着自己的油嘴滑舌和救过金庆永的香火情分,大伙儿也不会过分为难自己。 刚走到小溪边,迎头便碰上了追到这里的同伴们,他刚准备开口辩解,便被金庆永一句冷冷的逼问打断了,“你的刀呢?” 毛驴下意识看了一眼静静躺在溪水中的腰刀,再转过眼来时,他感觉气氛不对了——所有人都用鄙夷而不屑的目光瞄着自己,好几个还挥舞起了鲜血淋漓的兵刃,似乎随时会朝自己身上招呼过来。 费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后,毛驴结结巴巴地开口了,“金……金老大,我……我可是……” 他本想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的,可这句话注定永远说不完了,因为他只感觉眼前一花,自己一下便腾空而起,更加吊诡的是,天旋地转中他一下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颓然扑倒在了溪水中,身上的衣裳极为眼熟! “呸!他娘的!大好的机会就被这胆小鬼浪费了!”猛然摔落草地后,毛驴正对上了金庆永那双直欲喷火的眼睛,但后者很快把目光转向了楚凡逃脱的山壁,后面的话在毛驴耳中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缥缈。 “赶紧追!……那兔儿爷才离开一会……跑不了多远……逮着……” —————————————————————————————————————————————————————————— 从四五米高的山壁上滑下来后,楚凡把脚给扭了。 即便有龙泉剑撑着,他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站起来——脚踝肿得像个馒头,稍一触地便钻心的疼! “公子你怎么啦?” 身后传来毛三儿的问询声,继而一只大手托住了楚凡的胳膊。 “脚扭了……毛三儿,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楚凡无奈地回答道,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刚才的怒吼太过用力,把嗓子都给吼哑了。 他说完这句话,却没听到任何回应,只感觉一支粗壮的胳膊穿过腋下牢牢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整个人便往前走去。 楚凡本来还想说什么这样子两人谁都跑不掉,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毛三儿虽然没说话,可却用他那用力的臂膀和坚定的步伐表明了一切! 一霎间那种鼻酸眼热的感觉又涌上来了——这毛三儿平日里愣头愣脑的,话也不多,在这几十号亲卫中极不显眼,楚凡对他也没有太深的印象;谁知道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居然在楚凡已经让他离开后,仍然毫不犹豫便决定了同楚凡生死与共,让楚凡如何能不感动到了肺腑里? 楚凡只能单脚跳着走,速度自然快不起来,还好这段溪水平缓多了,在高大的松林间蜿蜒而前,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阻碍。 走不多久,身后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和朝鲜人的呼喝声,楚凡心中一紧——屋漏偏逢连阴雨,逃命都能把脚扭了,看来这次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时,毛三儿扶着他的胳膊突然松开了,只见他放开楚凡后疾步向前,东张西望起来。 楚凡诧异之余,这才注意到了眼前出现了一条不起眼的林中小径和溪流交错而过,而顺着小溪的正前方却又是一大丛灌木,和刚才那个滑落的山壁顶部很像。 只见毛三儿一头钻进灌木丛后隔了一会儿才又出现,冲回楚凡身边后一把扶起他,边朝灌木丛走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公子,你躲起来,俺引开他们!” “兄弟!……”楚凡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被毛三儿一把塞进了他刚探查过的灌木丛中,扑面而来的枝桠和树叶一下把楚凡的哽咽堵了回去。 他刚坐实在了,便听身后脚步纷沓,刺耳的朝鲜话中夹杂着毛三儿的大声呼喝,“公子!你快跑!俺来断后!” 楚凡心一下抽紧了,他轻轻翻转身子,准备扒开灌木丛再看一眼这个刚认下的异性兄弟,却不料伤腿无力,一下踩了个空。 天旋地转中,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急速落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是我的女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楚凡的抚摸似乎有什么魔力,高凤姬顿觉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她的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昏眩中唯一牢牢记住的,便是楚凡刚才那番假托仙女儿实则是赞美自己的话;尤其是那句“临瀑抚琴、对月弄萧”,极得她的心意。 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世间唯一懂得欣赏自己的,便是身后这位充满雅趣的楚凡楚公子了! 这也怪不得高凤姬,她自小便深居荒山,家中又都是清一色的丫鬟仆妇;除了自家老爹外,与之说过话的便是那位老臣许知远;若论年岁相当的青年男子,就只有那些跟着许知远一心复国的前马匪了——那可都是些粗鄙不文的军汉,高凤姬就连多看一眼的都会觉得污了眼睛,又何尝会系以情丝? 她倒不是说生性高傲,故意看不起这些粗汉,而是因着她那位尼姑师傅从小给她的熏陶,让她觉得若是一位男人目不识丁,连什么是诗词歌赋、宫商角羽都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与之交谈? 这二十年来,她也曾和天底下所有的女孩一样,幻想着有一天能遇上自己的如意郎君,能与之举案齐眉、琴瑟和谐——这可不是套话,而是她希望自己都不用说话,轻抚一曲便能教他听懂自家所思所想。 可惜渺渺深山,哪里去寻这般知情识趣的青年男子? 更不用说她还是这么个身份,等闲人家的子弟哪怕再优秀,许知远他们却也想都不敢想! 自家事自家懂,随着年岁渐长,高凤姬渐渐也就绝了这份心思,就如同她所背负的复国大计一般,慢慢从她的香闺深梦中淡出,连一丝踪迹都找不到了。 寂寂空山、青灯古佛、琴箫自娱,高凤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都将像古井一般波澜不惊地度过! 直到那一天,身后这个男人从天而降,当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未婚妻从树上下来时,当他不顾自己冻得瑟瑟发抖仍然脱下衣裳给未婚妻披上时,当他面对强徒挺身而出拼死保护身后的女人时,高凤姬心中的坚冰乍然碎裂! 漫漫长夜中,他们谈灵山佛陀,聊先圣孔丘;一起玩味“呦呦鹿鸣”,一起琢磨《集韵》中那些变化的音韵;她跟他倾诉父亲的野心和抱负,他跟她感慨亡父的印象和记忆…… 每每聊到兴头上,高凤姬不止一次想要为他抚琴一曲,以酬知音;可这念头却一次次被酣卧身旁的颜如雪打消——那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深爱着的女人! 君子不夺人所爱,高凤姬虽是女儿身,却也巾帼不让须眉——无非就是青灯古佛过一生,那又如何?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真的为自己负伤了离开后,她才发现自己这颗心也跟着离开了,拽都拽不回来——那些日子里,无论是抚琴还是弄萧,甚至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时间,高凤姬都是神不守舍,弹着念着便身不由己的走神,等思绪拉回来时,眼前漂浮着的,总是他那张笑嘻嘻的俊脸;平常两三个月才见一次的许知远,越是几乎天天都要召见,不为别的,只为从这位老臣嘴里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他伤愈了,他出海了,他结婚了…… 最后这个消息让高凤姬百感交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意中人娶了别的女人更让人伤心呢? 可对此她却又无可奈何——他来的时候便是带着未婚妻的,结婚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任凭许知远磨破了嘴皮,倔强的耽罗星主到头来还是没低头,只派出了金如、玉如两个丫鬟代表自己参加楚凡的婚礼——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演戏,更担心自己因为情不自禁而失态! 再往后,便是耽罗国成功复国了——她父亲一辈子,乃至她的家族几辈人梦寐以求的复国大业,居然在她这里完成了! 当然,高凤姬很清楚,耽罗国能够复国,与她那位意中人不无关系,甚至冰雪聪明的她从许知远闪烁其词的话语中能够猜测出来,这次朝鲜人大败亏输,完全是楚凡带领明人们一战底定的!许知远说什么“趁虚而入,直捣济州”,没有楚凡的首肯,他能做到? 不过高凤姬却并不以此为耻,反而为自己意中人的赫赫武功而窃喜不已——从小背负着那么巨大的压力和期盼,高凤姬早把耽罗复国看成一种象征、一种仪式、一种交待! 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人,从来没有御极耽罗的野心,更没有统御一国的欲望;王位、权势、政治,这些她从小便被反复灌输的东西在她心中比鸿毛还轻;当如愿以偿当上耽罗丞相的许知远兴冲冲地将复国的喜讯通报给她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啊!终于解脱了!” 耽罗是复国了,可如何安置她却迟迟没有了动静——前段时间许知远大大增加了她的警卫力量,高凤姬感觉到了自己很可能不能代表高家登上星主的宝座!非但如此,她甚至会成为新星主急需除掉的眼中钉! 新星主会是谁呢?楚凡吗? 如果真是这样,高凤姬反倒一点都不担心了——这位眉清目朗的明国秀才心善得很,绝无可能朝自己举起屠刀!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楚凡要她死,高凤姬也是甘之如饴的——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不能嫁与他同他琴瑟和谐,那还不如死在他手中,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每每想到自己便充满了愧疚和悔恨,于愿足矣! 可高凤姬万万没想到,白绫鸩酒没等来,等来的却是他的再次从天而降! 而且还是在自己身无寸缕的时候! 肩头那只大手已经游走到了她高耸的淑乳旁,沉迷其中的高凤姬陡然惊觉,她不由得嘤咛一声跨前一步,抱着胸脯低声道,“郎君其有意乎?若有意,妾当自荐枕席,然周公之礼不可废……若无意,奈何轻薄于我?……鸩酒一杯,甘愿自领!” 她话音刚落,便被一股大力拖着转过了身子,被楚凡紧紧抱在了怀中,耳边响起了让她如醉如痴的一句话。 “瞎想什么呢?……从今儿起你就是我楚凡的女人了!哪来什么鸩酒!”(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子之怒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佳人已去,唯余碧水幽幽。 坐在潭边光滑的石头上,楚凡竭力控制着自己蒸腾的欲望,迅速梳理了一下眼前这事。 他和高凤姬互诉衷肠后,场面差点没把持住——女人的心防一旦打开,可谓是予取予求;可就在二人情热难禁之时,远处却传来了金戈交错的厮杀声! 楚凡猛地反应了过来,外面还有数十个穷追不舍的朝鲜人呢,高凤姬却说不妨——这水潭只有一条路进来,必得经过那条瀑布,而许知远为她安排的百人卫队就驻扎在瀑布左近,等闲三五十人根本别想闯进来! 话虽如此说,高凤姬还是不放心,赶紧上岸更衣,自去指挥去了;临走前叮嘱楚凡的一句话却让后者大费思量,“郎君若要迎娶奴奴,切不可大操大办……三媒六聘能省则省,知者越少越好,切记!切记!” 都说女人一辈子最看重的便是结婚这一天,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这高凤姬怎么反其道而行? 难不成是担心自己嫁入楚家只能做妾?可楚凡刚才明明跟她说清楚了她和颜如雪地位一样,都是平妻呀——这还是宋献策当初的主意,所谓东宫、西宫两位娘娘。 又或是怕自己的异族身份在楚家不招待见,所以拼命低调行事?这一节楚凡自己倒是根本不在乎——若是搁在他前世那个时代,能娶到一位韩国美女那可是足以羡煞旁人的,尤其还是位纯天然的! 那高凤姬到底为什么会怎么叮嘱他呢? 左思右想楚凡不得要领,突然他想到了刚才耳鬓厮磨时两人关于星主的一番对话。高凤姬主动提出她什么都不要——包括那星主的宝座——只求能跟楚凡长相厮守,而楚凡当时就一再明确,这个星主她当定了;楚凡记得说完这话后高凤姬眼圈似乎红了,回报给他了一个长长的吻。 难道说高凤姬低调处理婚礼是因为这星主?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星主作为耽罗一国之主,却是个女儿身,这婚礼怎么处理都是个棘手的事儿。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王可不是那么好娶的——首先是身份,算什么?招赘的驸马?还是男王后?其次是治下的臣民会怎么看楚凡,什么“裙带关系”这类的流言估计躲都躲不开! 看来,这场婚礼只能秘密进行,绝不能对外公开,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防住悠悠众口。 想到这里,楚凡忍不住为高凤姬心思之缜密、虑事之周详叫了一声好——这还没过门呢,就把老公的面子里子都考虑到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监国大人……请更衣!” 他正开心着呢,就听水潭边传来的怪腔怪调的汉话,抬眼一看,却是金如、玉如两人;两个粉嫩可爱的小丫头捧着全套的则高利和巴基,正眨巴着两双水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楚凡呢——“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句话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楚凡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了的长衫,艰难地站起身道,“湿就湿吧,换它作甚!”侧耳听了听,外面再听不到厮杀之声,他不由得追问了一句,“那些朝鲜人呢?可是抓住了?” 俩丫头汉话着实太差,根本不明白楚凡什么意思。三人手里比划着“说”了半天,楚凡才算弄明白那帮偷袭的朝鲜人确已擒住了,这才让二人搀扶着走到了高凤姬抚琴的那间亭子前。 亭子前的空地上二十多个朝鲜溃兵死猪一般被捆得结结实实,周围站了一圈高凤姬的卫队士卒,剑拔弩张地指着溃兵们,似乎对刚才的一场恶战记忆犹新。 高凤姬一袭白衣站在高处,正用朝鲜话在审问这些溃兵,许是被吓破了胆,也许是惊艳于高凤姬的美貌,她每问一句都有不少人抢着回答。 见到楚凡来到后,高凤姬理了理衣衫,郑重其事地蹲了个福礼道,“恭迎监国大人!”她说的却是朝鲜话,这句楚凡平日听得不少,倒是很明白。 她这一领头,所有卫队士卒以及她的丫鬟仆妇们纷纷跪倒,跟着她高呼了一遍;楚凡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儿平身——他虽是听懂了,可朝鲜话毕竟一句都不会说,只能用手势作答了。 纷乱中,楚凡和高凤姬对视了一眼,却见昔日的冰美人再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一双妙目中满是浓情蜜意,黏在楚凡脸上便移不开——众人本就对这位突然冒出来且还浑身湿淋淋的耽罗监国万分好奇,再看两人间的小暧昧就更加疑惑了,一时间饱含着问询和惊奇的目光交错纵横,场面便有些尴尬了。 “咳咳~~”见此情形,楚凡赶紧将目光移到溃兵们的身上,轻咳了两声后问道,“星主殿下,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 “都是朝鲜大军的余孽!”高凤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拾好情绪后恨恨地回答道,指着其中被挑了脚筋的金庆永道,“这家伙就是他们的头儿,叫金庆永!” 楚凡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却正好碰上了金庆永那满是怨毒的目光,他冷笑一声刚准备说什么,却听山道上一阵喧嚷,抬眼看时,只见好些卫队士卒牵着玉狮子、抬着五具尸首迤逦而来。 不用看,楚凡都知道那是魏老兵他们五人,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高凤姬后,不顾脚踝上钻心的疼痛,抢前两步迎了上去,招呼着卫队士卒们小心地将自己亲卫们一个个安放在地上。 凝视着魏老兵们那一张张血肉模糊而又怒目圆睁的脸,刚才那短促却极惊险的伏击又一幕幕浮现在了楚凡眼前,越发真实也越发惊心动魄! 紧抿着嘴,楚凡轻柔地伸手为他们闭上了眼睛,直到最后的毛三儿时,楚凡感觉胸口像是压了座大山般难受——小家伙临死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鲜血淋漓的倭刀! 缓缓站起身后,楚凡那双被悲愤刺激得充满血的眼睛扫过众人时,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高凤姬本想安慰他几句的,却被他这副择人而噬的模样给吓住了。 一直狠狠瞪着楚凡的金庆永似乎也承受不住前者的逼视,沮丧地低下了头;楚凡的目光却被他脚边的踏张弩吸引住了,走过去捡起来端详了一会后咬着牙迸出一句话。 “不怕死?……好!也该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子之怒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 暴风雨中的先遣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宋献策没猜错,先遣队确实没其他麻烦,仅仅是遭遇了一场持续了四五天的大风暴而已。 灰黑色的云层低垂天际,低得似乎浪再大一点便能冲上云霄;狂风打着旋儿不时呼啸而过,风中挟着的豆大的雨点劲道十足,抽在人身上隐隐作痛;忠清南道北部沿海星散的小岛上,低矮的灌木丛和原本色彩各异的礁石沙滩被这恶劣的天气统统染成了灰黑色;天地间除了荒岛的黑色剪影和海浪冲击在船身上的白色飞沫,似乎再没有了其他色彩,单调得令人绝望。 众多小岛环绕中的一小块海域,因着小岛的遮护,风暴弱了很多,饶是如此,一人多高的浪头仍是永无停歇地此起彼伏,使得整个海面像烧开了的锅一般沸沸扬扬;数个巨大的船影,也随着海浪不停的摇晃、起伏,再没有一刻停歇。 金凤号高耸的船艉上,半敞开的锚室中,一名扎着头巾的水手正悠闲地坐着,一条腿蜷曲着踩在地板上,另一条腿耷拉在锚室中央那巨大的锚洞中——重逾万斤的主锚便是从这个锚洞中垂下去,深深扎进海泥中稳固着庞大的船身。 水手身上穿着簇新的水手服,这是启航前不久被服组才赶出来的新品。硬硬的直领,带着三颗黄澄澄扣丁的袖口收得很紧,笔直硬挺的长裤外侧缝上了三条洁白的装饰条,越发显得这位原本长得就不赖的小伙子更加英挺俊朗——要是没有腰间那根又粗又黑的棕绳就更加帅气了。 在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里,棕绳是必不可少的,别说他这锚室观察哨,金凤号上所有哨位,甚至是只在甲板上活动十来分钟的人员,都必须拴上这种难看却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保险绳——即使不幸被海浪卷入海中,同伴们也能轻松地通过保险绳将人救起来,这也是楚凡最后审定的《水师操典》中的众多改进之一。 手撑地板,水手探头看了看栓系着主锚的那根粗大的棕缆——那棕缆由若干根手臂粗细的棕绳绞合而成,直有面盆粗——看到没有什么异样后,水手缩回身子,脸上表情更加放松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是在船上生船上长的人,比这更凶猛更险恶的风暴不知见过多少,当然不是舱中那些黄胆水都吐出来了的陆师兄弟们可比——从济州岛出发已经快十天了,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水师陆师的兄弟们早打成了一片,他很同情这些上了船就不会走道儿的家伙。 和金凤号一样,这次出征的几艘巨舰,莫不是各舰队的核心精锐,配备的军官和水手无不是久历风波的老鸟;这种程度的风暴看起来吓人,在这些“船油子”的眼中还真不算事儿;再加上有这块海域岛屿众多这一绝佳的地利,先遣队这几艘船除了些小磕碰外再无大碍,只等风一停便能扬帆启航,直抵江华岛。 确认锚缆正常后,水手瞄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舱角,伸手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和一个白色纸盒,纸盒上赫然印着三个鲜红的大字——“红塔山”。 这也是牛岛上的新产品! 卷烟这种东西最能提神醒脑,所以仙草卷烟——当然是不加料的那种——很快便在复辽军中风行起来;以往的卷烟都是登州烟厂卷制好了后直运济州,但随着登州官绅的逐步渗透,东印度公司的配额一减再减,到最后甚至是时有时无了。 为了改变这种窘境,大战之后楚凡干脆从登州烟厂抽调了部分技术骨干在瀛洲城内新建了瀛洲烟厂,顺便还把驻守登州的秦万城,也就是猴子的那个连队调了回来——反正登州烟厂已经插不上手,干脆另起炉灶,等有精力了再回去收拾那帮过河拆桥的家伙。 还好那帮家伙鼠目寸光,眼睛只盯着仓库里那一箱箱能换钱的仙草卷烟,对人控制得不是很严,让一直心向东印度公司的陆都有了机会,一下从各个车间拉出了四五十人;有了这批经验丰富的老工人,再加上柳家大宅现成的房舍,瀛洲烟厂很快便投入了生产,赶在先遣队出发之前出厂了第一批卷烟。 撕开封皮,抽出一支洁白的卷烟叼在嘴里,水手晃燃了火折点燃,满足的喷出一口浓浓的青色烟雾——名字虽然改了,可味儿还是那个味儿! 他却不知楚凡改名的深意。卷烟看似简单,香料的成分和配比却是口味好坏的关键!登州烟厂的香料一向是楚凡在济州岛配好再运往登州的,如今一旦断了供,仙草卷烟的质量将会直线下降,比那些土制好不了多少;而改名“红塔山”以后的瀛洲卷烟,就能利用这显而易见的质量差迅速抢占大明的卷烟市场——登州那帮官绅以为控制了生产、垄断了销售渠道便能将卷烟生意牢牢把握在手中,却不知无论对于什么商品来说,质量才是生存的最根本保障! 狠吸了两口后,水手做贼似的频频回首望向舱角——那里空空如也的草墩和矮几是掌锚的三副办公的地方,现在三副到船头的两个附锚巡查去了,他才敢偷偷在这锚室中吸烟。 《水师操典》中对船舱内用火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没有军官的命令和首肯,任何人不得在舱内点火!想要吸烟必须得到甲板上规定的区域,远离火药和绳缆的地方才行! 水手当然知道这样的规定是防止一不小心引燃了火药,那乐子可就大了;不过这锚室中既没有火药又没有易燃的细小绳缆,偷着抽支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别被三副逮着就成——船上的禁闭室当然不比陆上,小得连脚都伸不直,为抽支烟关上三天可不合算。 他在这里吞云吐雾,却不知头顶舰桥上有人和他一样,违反操典正狠命地嘬着烟。 望着天空中无穷无尽翻滚着的乌云,柱子那张因为晕船而煞白的脸更加白了,烟头的微弱火光中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他现在心里很煎熬! 因为根据总参的作战计划,他的先遣队今天应该在江华岛西面那个荒岛休整完毕,明天就该跨海登陆,奇袭高丽行宫了;现如今被困在这里已经四五天时间了,消息既传不出去,又得不到复辽军总部的指示,难免让他心中火烧火燎的——打仗这种事,最怕就是偏离预定计划;多拖一天就会多出多少变数! 心急如焚的柱子只顾着看翻腾的海浪,却没注意到他身旁一直举着千里镜看个不停的杨地蛟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后者随即发布了命令:“旗语通知各舰……一个小时后,扬帆启航!” 柱子惊得烟烫着手都浑然不觉——这种天气扬帆启航?疯了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休整完毕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滴溜溜~~” 起床的竹笛声响起的时候,杨地蛟已经喝完最后一口豆浆了。 拿起桌上那顶高达尺许的宽檐高筒军帽戴上,他起身出门来到了甲板上。 太阳正向着席毛岛上那座小山背后快速地落下去,落日余晖中,金凤号被染成了金黄色,变得名副其实了;西边的天空中铺满了红彤彤的云彩,壮丽绚烂如同一幅华丽的云锦。 迎着夕阳,杨地蛟眯起了眼睛,他为自己三天前做出启航的决断有点小得意:当时他已经预测到暴风雨即将结束,如果不趁着暴风雨的尾巴航行的话,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才能抵达江华岛西边的这座席毛岛休整——暴风雨之后的大海,宁静得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没风的话再好的船也开不快。 抵达这里后,陆师当晚就上岸开始了休整——十多天的风浪让这些旱鸭子吃饱了苦头,一个个吐得脸色惨白,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哪还有力气行军打仗?所以总参谋部早在制定作战计划时便选定了这座人迹罕至的席毛岛作为休整的地方。 三天过去了,陆师的兄弟们应该已经恢复元气了吧?手扶栏杆凝视着小山山脚那茂密的丛林,杨地蛟心中想到。 不出杨地蛟所料,山脚下茂林中此刻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尖利的竹哨声,隐藏在林中的一顶顶牛皮帐篷纷纷卷起了门帘,露出一张张养足精神的面孔来。 猴子光着脚便跳出了帐篷,一边仰头看天一边伸展着四肢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嘴里还轻声嘟哝着,“****先人板板,这一觉瞌睡硬是睡得安逸……” 打完哈欠,猴子这才伸手拽了拽睡得皱皱巴巴的白色内衣——按照公子爷的说法,叫什么制式军用衬衣——胡乱拽了几下后,把衬衣下摆掖入了绿布裤中。 他这一套衬衣、布裤以及扔在帐篷中的作训服全是被服组推出的新产品,一水儿的细密松江棉布制成,就连袜子每人都发了五双;不仅面料好,款式也是极为简单实用,窄袖口窄裤口将衣服裤子都收得紧贴身体,再不像平日里穿的布袍那般松松垮垮;除了胸前一排以及袖口两排整齐的布纽扣外,再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但却让人穿上后感觉很是神采奕奕。 洗漱完毕后,猴子穿好了外套,坐在帐篷门前的树桩上开始绑绑腿——两米长二指宽的布条从脚踝开始一层层往上缠,把整个小腿肚全都紧紧裹上才算完;这也是复辽军陆师的制式装备,上至刘仲文下至普通一卒在行军作战时都必须绑好。 猴子今年从登州来时对这个新玩意儿还有所保留,等到绑好绑腿野外拉练几次后便赞不绝口了——果然公子爷想出的新玩意儿不同凡响,这东西不仅能使人脚下更有劲儿而且持久力也更好了。 结束停当,猴子的警卫员来了,帮着他收帐篷装包裹——猴子从登州回来后,他的连队老兵新兵拢共补充了小二百人,扩编成了第一团第三营,他也升任营长,有了配警卫员的资格。 长时间驻守登州烟厂,再加上一下补充了这么多人,让三营的战斗力比起其他两个营来差了很多;趁着出征前两个月的空档期,猴子对全营进行了一次魔鬼训练,不管是火器射击还是爆破作业,训练量都远大于兄弟部队,经常折腾到天都黑尽了才让这帮累得只剩一口气的家伙们回营。 饶是如此,全营的磨合还远未完成——别的不说,好些新来的兄弟猴子都还叫不上名字来。 “秦营长好!” 比如眼前这两位说着磕磕巴巴汉话、朝他平胸敬礼的宋人后裔他就想不起对方到底是姓赵还是姓陆。 为了化解尴尬,回礼后猴子俯身捏了捏对方手中拎着的肠袋——这也是公子爷的发明,用棉布做成又细又长的布口袋,里面装的是香喷喷的炒面,作战时往肩上一缠,既方便又快捷——问道,“三天的量可准备好了?” 许是他带着浓厚四川口音的官话对方没听懂,俩宋人后裔面面相觑后回了一句,“报告秦营长……好吃!扛饿!” 猴子一下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他的意思;忍着笑猴子朝两人摆了摆手,继续穿过三营营地朝柱子的大帐而去——按序列三营最后登船,他想去看看前面的部队登船情况。 一路上三营的兄弟们纷纷停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囊,向他行礼问好,那些从登州跟来的老兄弟们更是学着他的川腔官话同他打趣。 “哟!头一次看你穿得这么周正,硬是有点营长大人的风采咯!” “爬开!格老子哪天我不是穿得周周正正的?” “猴子,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俺们啥时候才能上船?……他娘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那肠袋里装得是泥巴?饿了不晓得吃两口?饿死你龟儿活该!” “才睡了两天安稳觉又要上船,想想俺这两腿都打闪。” “不想上船?那你龟儿游过去嘛!” …… 插科打诨中猴子已然穿过了营地,来到了柱子的大帐前——大帐是建在林间空地上的,视野很是开阔,能一眼望到山脚下的海滩。 海滩上此刻满是牵着马的侦察兵们,一人双马正排队等着上小舢板,再从舢板转运到小山一般的巨舰上——这是赵海亲自带队的侦察分队,他们将先于大部队在江华岛登陆,为大部队撒开警戒幕。 侦察兵身后正在整队的是一团一营和勤王军的精锐;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军队的素质高地只需站在一起便高下立现——同样是从林中开出来整队,一营那边井然有序,一波波背着巨大行军背囊的身影快速地汇聚到整齐的队列中,整个过程安安静静,连咳嗽声都听不到;而勤王军这边虽然也是相同的模式和流程,可队列既有些散乱更避免不了悉悉索索的耳语声,比较起来便松散了许多,看得猴子连连摇头。 “柱子,我还是担心这帮朝鲜人关键时候会拖我们后腿,”指了指勤王军的队列,猴子低声道,“真不晓得公子爷咋个非要把他们带上。” 勤王军的松散自然也被背着手的柱子看在了眼中,却不知他会如何回答。(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五章 城头闹剧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咚!” 高耸的城楼上,衣衫不整的江华郡观察使急匆匆上马道时,一不留神踩到了自己身前的衣襟,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脑袋在台阶上撞出一声闷响。 旁边的亲随忍着笑赶紧扶他起来,半扶半架地把他扶上了城楼。 城楼前狭窄的箭道上跪着个灰头土脸的士卒,看服色像是个伍长;听得楼梯响,他那颗满是灰尘的脑袋伏得愈发低了,只敢从眼角余光中偷瞄脑门磕青了正往外渗血的观察使大人。 观察使的狼狈模样让伍长很是诧异——这还是那位平日巡城时不怒自威、永远一副成竹在胸表情的观察使吗? 目光再往下移,观察使胸前那块巴掌大小的污渍,在洁白如雪的睡袍上格外显眼,也不知是观察使大人本人还是昨晚怀中小妾留下的——敢情这位大人是被人从热被窝中拎出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伍长心中观察使苦心经营的英明神武形象瞬间便崩塌了,他心底不可抑制地涌上了轻视和鄙夷——再怎么位高权重也就是个没见过阵仗的大头巾,真到了战场上立马吓怂! 观察使却没注意到这蝼蚁一般的伍长嘴角那一丝揶揄的笑容,一上到城楼便扑到了垛口仔细观察起城下来。 江华郡城墙本就高达五丈,再加上建在十来丈高的山脚上,愈发地显得高峻突兀;一里地外,若干个小方阵肃然静立,拼合成两个大方阵;大方阵之后烟尘滚滚、遮天蔽日,连初升的朝阳都变成了昏黄的光球,宛如一枚没了外壳的鸡蛋黄;烟尘中不断有士卒踏着整齐的步伐加入到大阵之中,极目之处已是影影绰绰,直不知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人。 距离稍近看得清楚那些方阵中,士卒们正好整以暇地整理着手中的火铳,一根根长长的火绳俱已点燃,明亮的火头将土黄色的大地点缀成了一道繁星点点的星河;更让人胆寒的是,阵间空隙中不少士卒忙着将一颗颗原木扛到阵前,好些工匠服色的人挥舞着斧、锯、刨、凿正加工这些原木,好几辆高大的盾车已是渐渐成形。 观察使何尝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战阵,城头上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和各级将佐尖利呵斥声以及身后城中的种种骚动声更将这临战的气氛烘托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让这位有着五绺长须的观察使大人面色发青、嘴唇哆嗦,额头冷汗潺潺而下,流过刚才的伤口上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他这副脓包样让刚才那位伍长再忍不住,一不留神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可是位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当年面对穷凶极恶的鞑子都没眨巴过眼睛,最看不上这等才一照面就吓得尿裤子的怂蛋。 那观察使本就惶惶如丧家之犬,现在听得有人耻笑于他,顿时便拉下脸来,转身怒视着那伍长眼看就要发作。 “大人,来者何人?” 恰在此时,观察使最倚重的一位幕僚拾阶而上,急促的问询声救了那伍长一命。 “唔……却还未看分明,”那观察使颜色稍霁,下意识捻须顿足答道,“只是这军容着实雄壮,比之经制之师有过之而无不及……黑云压城城欲摧,唉!此城危矣!危矣!” 那幕僚见他说的严重,也顾不得礼仪了,略一拱手便趴到垛口上,只剩下观察使热锅上的蚂蚁般转了两圈以后,忽然歇斯底里地朝一旁的亲随大叫道,“快!拿我的令符到行宫去,让他们火速来援!” “不可!万万不可!” 话音刚落,那位趴在垛口上的幕僚猛地跳了起来,大声阻止道,情急之下他竟忘了身份,一把扯住了观察使的袖口,“大人!此贼虽军容严整,但这烟尘却来得古怪,怕不是在故布疑阵?大人切不可意气用事……” 那观察使见他一反平日恭顺模样,居然敢当众喝阻自己,心中早就不快,再听他说什么意气用事更是恚恨,一把夺过袖口也不理他了,双眼紧盯那亲随喝道,“还不快去?难道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那亲随瞟了一眼幕僚后躬身应是,顺着台阶疾步而去。 “大人!”那幕僚碰了个软钉子后方才醒悟过来,放缓了语气继续劝道,“此贼来得实在蹊跷,若真有数千之众,海那边决不至一丝消息也无……况且彼等身份未明,我江华郡又是高沟深垒,缓急之间难以仓促而下,何不稍待片刻再定行止?” 这番话明显顺耳多了,那观察使不禁捻须沉思起来,那幕僚见他意动,更贴近他耳边进一步低声劝道,“行宫所在,多是王室要紧人氏,若是有个闪失,只怕朝中难以遮掩……再者行宫诸营虽则粮秣归大人节制,这调拨之权却不在大人手中,若是……” 他正说得起劲,却听城下“嗵嗵嗵”三声炮响,那观察使吃这一吓,一屁股便坐到了城楼上;炮弹砸在不远处的垛口上,崩起了一蓬石雨,附近的朝鲜士卒猝不及防,顿时便伤了几个,叫得惊天地动。 观察使那见过这等阵势,只顾抱着头一个劲儿叫娘,炮击都过去好一会儿了,才敢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入眼的却是那位伍长满是讥诮的脸。 又羞又恼的观察使登时便想起方才这伍长的不敬来,现在又受了一次羞辱,如何还忍得住,猛地跳将起来戟指着他狂叫道。 “来人啦!把这藐视上官、惑乱军心的混蛋给我拖下去砍啦!” 城头这一幕闹剧一点儿没拉地全落在了猴子眼中——他现在就带了个警卫员,远远地蹲在江华郡城东南三里多远的小山丘上,举着个千里镜看得津津有味呢。 他的三营负责的,就是故布疑阵。每个战士身后拖了长长一根树枝,不断在大阵后面和两翼游走,搅起漫天的烟尘伪装有大量的队伍源源不断而来。 这么简单的任务当然提不起猴子的兴趣,他安排好手下三位连长后便有些无所事事了,干脆远远来到了这个既能看到城南战场又能看到行宫的地方观察。 城头的混乱让他不禁撇了撇嘴角,然后将千里镜转向了北面的行宫。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他那双细长的眼睛一下睁圆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六章 骗门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嘎嘎~~嘎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高丽行宫那扇斑驳32不堪的大门缓缓打开了——随着大门的旋转,门上那些老旧的灰泥扑簌簌直往下掉。 隆隆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队穿着制式棉甲的朝鲜士卒鱼贯而出;长矛兵、刀盾手、弓手一应俱全,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刃乃至束甲的牛皮腰带保养得相当好,看得出平日里没少操练;队伍中不时还能看到零星的火铳手,手中的火铳虽赶不上鲁密铳那么精厉,那乌黑锃亮的枪管看上去还是相当摄人的。 不愧是朝军中有数的精锐,这些士卒们出得门来便依着次序站成一个个方阵;虽说还达不到复辽军那样不动如山,队列中不时有人交头接耳,可好歹还保持了队形,旗帜鲜明、号令严整八个字还是当得起的。 最后出来的,是一大群鲜衣怒马的亲卫簇拥着的一名将领,身上甲胄不用说做工精良,只可惜套在他那肥硕的身躯上怎么看怎么糟践了好东西。 那将踢着胯下良驹来到众士卒面前,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通后手一挥,自有身后亲卫抬来了两只沉甸甸的藤箱,打开后却是一锭锭码好的官银,直晃得人眼花。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便依着秩序逐个出列,走到藤箱那儿领取属于自己的一锭;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领开拔费了,整个过程熟极而流,千余人的队伍,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全部领完,略一整队之后,在那位猪一般的将领率领下,意气风发地朝江华郡北门迤逦而去。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后,路旁两丛“乱草”忽然悉悉索索动了起来,一个深深掩藏在灰绿色布条中的脑袋露了出来,却不是毕老栓还有谁? “呸!呸!”毕老栓狠狠吐了两口嘴里的碎草后低声嘀咕道,“估摸着能有一千三四百号……娘的,这中军为巴结观察使还真舍得下本儿!” 话音未落,他旁边便多了个硕大的脑袋,眼神迷离地望着他道,“叔……你厉害……俺数……数都数不……不明白。”却是海兰泡这夯货——算起来这家伙反正已经快一年了,可这汉话说的还是坑坑巴巴,连那些稍微机灵一点的朝鲜人都不如。 “笨死你算啦!”毕老栓没好气地拍了拍他后脑勺,瞄了一眼远处行宫大门后道,“赶紧回去!老虎已经出洞,该俺们动手了!” 说完,两丛“乱草”匍匐着朝身后而去,很快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树林中。 时间在不紧不慢的炮声中飞快流逝,又过了半个时辰,那条通往江华郡北门的土路上,突然冒出了十来个穿着破烂号服的朝鲜士卒,簇拥着两辆盖着毡布的大车,慢悠悠朝行宫大门而来。 “站住啦!什么人?” 眼瞅着他们离大门越来越近,门楼上冒出一位身着五品服饰的将官,叉腰喝问道。 车声顿止,一位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他身上衣衫也是破烂不堪,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九品的什长服——只见他朝门楼上拱了拱手,朗声道,“上官容禀,我们是江华守备营的,奉观察大人之命,特地押送这酒浆肉菜来犒赏诸位兄弟……观察大人说了,这行宫所在最是紧要,还得依仗诸位兄弟小心守卫;前方事急,仓促间只收罗出这两车吃食,还请兄弟们海涵。” 说完他手一摆,身后的士卒们一把扯下了车上的毡布,猪肉羊肉、瓜果菜蔬以及大大小小十来坛酒满满地堆了两车。 门楼上那将官身子略略前倾,目光在车上梭巡了一番后略带酸意地说道,“都是一个锅搅马勺的兄弟,他们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我们这儿就成了这些值仨不值俩的吃食?也忒他娘不把我们当人了!” 城下那汉子显然没料到这将官胃口这么大,一时间便有些懵了;不过他只愣怔了短短几息的功夫,便拉下了脸冷声回应道,“上官这话说得在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们不过奉命行事罢了,观察大人让送什么我们就送过来,轻了重了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再者说了,上官眼中这些酒肉或许不值什么钱,可在我们那儿大伙儿却是抢都抢不到……上官既是不稀罕,我这就推回去,兄弟们守城辛苦,正好给他们打打牙祭……观察大人那里,我怎么都得替兄弟们谢谢上官一声!”说着便转身招呼那些士卒要往回推。 那将官心中并不看重这区区两车吃食,所以才会有这一番牢骚;可被这汉子夹枪带棒奚落了一番后,再怎么心怀不满也不敢怠慢了——这要让观察使知道自己看不上犒赏,罪过可就大了——于是急忙大喊了一声,“站住喽!谁让你推走?我不过说说罢了,你还当真了!”说完他扭头示意,自有身后小兵颠颠地下楼传令开门。 那汉子见他如此做派,眼中飞速闪过一丝狂喜之色后,也就顺势喝止手下士卒,驻足等候紧闭的宫门打开。 “你是守备营的?姓甚名谁?”那将官却没下城,居高临下盘问起来。 “回禀上官,属下名叫李承焕,乃是守备营小小一什长。”那汉子拱手作答,眼角却一刻没离开那扇慢慢打开的宫门。 “李承焕?”那将官仰头深思起来,似乎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忽然他猛地跳了起来,探身出墙狂喊道,“不要开门!关门!关门!” 李承焕讶然而惊——他都不明白什么时候露了行藏! 可此时岂是追究此事的当口?眼角中那巨大的宫门已经开启了一半了,火光电闪中,他反手便从大车中抽出一把上好了弦的十字弩,抬手便给了那狂呼乱叫的将官一箭;射完后他也不去看结果,抽出腰中倭刀暴喝一声,“兄弟们,抢门!”话音未落他已是灵猿一般蹿了出去,几步便挤进了半开的宫门之内。 门楼上将官惨叫一声,翻身便从楼上坠落——李承焕的弩箭狠狠扎进了将官的肩窝,可真正让他一命呜呼的,却是心口那支又粗又长的狼牙箭,不用说这又是海兰泡的绝技了,女真野人后发先至,竟是同弩箭一齐命中了这倒霉的家伙。 摔落的将官一时未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在李承焕他们的攻击下节节败退,两扇古旧的宫门越敞越开;同时滚雷般的脚步声响起,却不知有多少人正朝这宫门涌来! 行宫,完蛋啦! 这是他临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救人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砰~~!” 小院的大门被猛力撞开了! 一直如雕塑般静默不动的光海君浑身颤抖了一下,循声扭头“望”向的大门方向,灰白色眼眸上的睫毛急速抖动着,出卖了他内心巨大的惶恐和绝望;胸前那只干枯的手随着身体的颤抖晃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稳住了,略一停顿便紧握着尖利的铜片朝着胸口决然地插了下去! “快!阻止他!” 一声暴喝传到了光海君的耳中——怎么是明人? 巨大的意外让他不由得一愣,手中铜片的去势稍缓,给了破门而入者间不容发的机会——尖利的啸声从响起到戛然而止不到一息的时间,他便感到了手腕上传来的令人发狂的剧痛;羽箭的巨大冲力甚至通过手臂将他狠狠摔倒在地,冰凉的青砖把他从昏厥的边缘拉了回来,头脑瞬间清凉了许多。 明人?明人和自己的关系可绝对说不上好! 想当年自己尚是世子时,明朝就一再驳回自己请封的奏折,让自己好生难堪;甚至到了自己即位之后也是长期拒绝下诏确认,反而不断派遣使节找自己的麻烦,若不是自己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囚母杀兄这些丑事还真敷衍不过去;到了鞑子兴起以后,自己没顶住压力,在预判明朝会失败的情况下,仍然派姜弘立率一万朝军助战,结果全军覆灭;从那以后自己对明朝芥蒂更大了,越发阳奉阴违、骑墙观望,当然明朝上下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正因为有了这些纠葛,所以谁来救自己都能想到,唯独明人来救是光海君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个蠢蛋!让你阻止他,不是让你把他射伤!”刚才暴喝的男人来得好快,光海君已经感受到他的伤手被人捧了起来,细心地缠着布条。 “俺……俺咋知道?”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男声的争辩声,继而转变成了一串叽里咕噜的满洲话——对!没错,就是满洲话,光海君虽然听不懂,但当年接见满洲使节时没少听! 这让他如堕五里云中——来得到底是些什么人?怎么还会有满洲鞑子?鞑子和明人不是不共戴天吗? “大王,大王!您干嘛要自戕呀?!” 终于听到熟悉的朝鲜话了,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哭喊,光海君感到了一双颤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脚踝,他立刻明白了这是自己的死忠臣子在向自己表忠心。 刹那间深藏内心的某种熟悉的感觉一下被唤醒了! 那便是君临天下、手握万千臣子身家性命、一言可决人生死的权力的感觉! 正是这种感觉,让古今多少帝王甘愿抛弃亲情、友情甚至爱情,只为保住身下那张至尊的椅子;正是这种感觉,让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趋之若鹜,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要牢牢把握在手中;正是这种感觉,让天下几乎所有人心甘情愿卷入这尔虞我诈的世间纷扰,只为一步步爬得更高,将更多人的命运捏在自己手中! 长期被压抑的这种感觉一旦复苏,便像疯长的藤蔓一般迅速席卷了光海君心中每一个角落,而刚才那种一心求死的愿望早被他抛到了爪哇国! “卿家姓甚名谁?孤此番得脱囹圄、龙归大海,他日重登大宝必不负卿!” 稍稍收摄心神,光海君沉声问道,似乎瞬间便回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朝鲜国王的模样。 “微臣全智泰,乃殿下座前捕盗厅从事……”全智泰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得了光海君的那句允诺;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打断了,因为大门处响起了柱子的厉声呵斥。 “人救出来没有?……救出来了还不赶紧撤?妈巴羔子还跟那儿闲磨牙!” 由不得柱子不急,他们攻破这小院后,行宫的守卫们像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也不再讲究什么阵型了,三五成群顶着一营的排枪楞往上冲,一时间倒把柱子闹了个手忙脚乱,好几次被人冲到了阵前,若不是手榴弹发威,搞不好还真可能被他们给冲进来了。 毕老栓、海兰泡他们扶着光海君出来时,正指挥着一营阻击守卫的柱子瞟了一眼这个干瘪的老头,立刻就被后者那股上位者的赫赫威势给震住了——他本是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微末草民,跟随公子爷之前见着个不入流的小吏都要作揖磕头的,即便是在济州岛见了一些世面,可正经八百接触过的所谓大官,也都是像全智泰这样倒了势的;如今乍一见到真正的天潢贵胄,心中那根深蒂固的畏惧和自卑情不自禁便涌了上来,要换成一年以前的柱子,早双腿一软拜服在地了。 “海兰泡你可轻着点儿!”毕老栓扶着光海君一头走,一头小心地吩咐着,“这位可是王爷!……王爷懂吗?那可是俺们祖坟冒了青烟才能见着的人物!” 海兰泡身高体壮,托着光海君直如无物,把个朝鲜前国王举得两脚不沾地;半生不熟地听完毕老栓的话后茫然摇了摇头,“王爷?……不懂!啥……啥玩意儿?” “王爷就是……”毕老栓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方才找到个合适的比喻,“就好比你们鞑子的……汗王!这回懂了吧?” 海兰泡这下明白了,看向光海君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浓浓的敬畏之色,手上也轻柔了许多,生怕用劲大了把这位贵主给捏散了架! 他们二人的谈话一字不拉地落到了柱子耳中,使得后者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临行前公子爷的叮嘱:这光海君虽是朝鲜国王,可也不过就是个区区番邦的小君而已;再者他幽闭宫中、无兵无权,复辽军捞他出来那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千万不可自轻自贱,更不可唯他之命是从,须知他再怎么有利用价值,也只是复辽军拓展北朝鲜的一枚棋子而已! 柱子边指挥一营相互掩护后撤,心中边转这些念头,等到所有人都已退出行宫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别再扶着他了!”下山之前柱子径直走到光海君面前吩咐道,“给他准备的马牵过来,那个谁……全大人,你来牵马!护着你的主子赶紧下山!”(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阻击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什么?猴子跑了?还带跑了俺的三营?” 当听到赵松节和李承焕的汇报后,柱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反问道。 据赵松节说,佯攻部队刚撤到集结点,猴子便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二话不说带上三营就走;赵松节问他要去哪儿也不说,反而气呼呼地骂什么“只会照着计划”、“不懂变通”、“蠢货”,到最后更是撂下一句“不跟你们这帮废物一起耽误时间啦,老子走他娘的!”,正是这句话让大伙觉着猴子这是要带着三营叛逃! “不可能!” 柱子刚开始还被赵松节说得火冒三丈,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了,红着眼睛咆哮道:“谁叛变猴子都不会叛变!那是他娘的老子过命的兄弟!” 说完后他环视了四周一下,没看到赵海的身影,脱口而出问道,“海叔呢?” 赵松节被他那狰狞的表情给吓住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呐呐地反问了一句,“谁?海叔?” “就是赵海……赵大队长!” “哦哦,”赵松节恍然大悟,手指着来路道,“赵大队长听说这事儿后立马追了下去。” “就他一人?”柱子皱眉望向东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赵松节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排枪声,众人顿时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听这枪声分明就是牛岛1型,是谁在放枪? 数里地外的小山丘上,赵海单枪匹马立于山头,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放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叛逃”的三营! 不过此刻赵海那紧皱着的眉头的双眼却没有落在三营身上,而是远远望向了三营对面的朝鲜人——缓缓起伏的草地上,矗立着如林的旗帜;旗帜下人头攒动,蚂蚁般大小的兵丁一团团一簇簇涌上前来,扬起了漫天烟尘;烟尘中影影绰绰还有大小不一的旗帜不断从地面下冒出;步卒阵四周还有不少游骑,耀武扬威地冲突往来,三营第一次排枪射击的目标便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隆隆的马蹄声淹没在低沉的皮鼓声中,间或有“满色”的吼叫声随风飘来,吼声中那种亢奋的情绪即便隔着三四里地都听得清清楚楚。(螃蟹注:“满色”,韩语“冲啊”) 朝鲜人布阵本就稀疏,再加上正处于冲刺的过程中,阵型愈加散乱,几百人的锋面居然排出了一里多地,看上去声威赫赫、气势逼人;再加上那些士卒不知受了什么鼓动,士气相当高昂,几千人形成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直如一个高举着屠刀的杀神气势汹汹地逼将过来。 反观三营这边,阵型一如训练时那般紧密,百多号人组成的三列横队看过去仿佛一块案板般狭小,在这铺天盖地的朝鲜大阵面前显得格外势单力薄;而且第一波排枪过后再无声息,只是静静矗立在那儿,就更加让人担忧——人数如此悬殊,他们怎么能顶得住这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赵海不愧夜不收出身,视力尤为出色,即便隔着将近两里地,他还是能清楚看到一些细节:三营的三个横列人数并不相同,而且每一横列中又分成了三个小段,与往常训练时每个连排成一个方阵截然不同,赵海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三营这次出动的都是上过战阵的老兵,新兵全留到了第二拨,人数既少,分布也不均衡,所以才会采用这种超常规的布阵方法,可却更方便统一指挥,让赵海不由得暗地里为猴子的随机应变竖起了大拇指。 横列排头的连长以及鼓手和通讯员更加佐证了赵海的猜测,而缀在方阵后方高地上的一小拨人不用说便是三营营长猴子和他的通讯员了,只见数个人影来去匆匆,穿梭在排头和高地之间,想来是在传达猴子的命令。 高地上还竖立起了唯一的一根旗杆,上面挂着数面颜色各异的小旗,正是信号旗——复辽军的指挥系统迥异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平时虽然也有认旗,只是用来表明将主身份阶级,不再有其他军队那样的指挥功能;而这次突袭江华郡,为了掩饰身份,所有认旗都没带,是以只剩这信号旗了。 这小子,说他莽撞吧,这军阵布置得却是滴水不漏;说他不莽撞吧,话也不说清楚、招呼也不打,带着这百多号人就愣敢迎着几千大军冲上去! 赵海心中这么想着,紧锁的眉头却稍稍舒展了一些。他听到三营“叛逃”的消息后,单枪匹马便急匆匆跟了下来;本想着凭自己卓绝的马上功夫,怎么也得将这背主逃生的猴子的首级摘回去,要给柱子,给先遣队,更是给整个复辽军一个交代——背主者必死! 及至到了跟前,发现三营不仅不是叛逃,反而是怀着必死的决心阻击援军,保证整个先遣队能全身而退,赵海这心中不由得百味杂陈——既为猴子乃至三营的拼死阻击而感动,更为他们的险恶处境揪心。 一百多人阻击数千大军,那可不就应了那句刚学会不久的成语——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吗? 眼瞅着朝鲜人越逼越近,双方距离快速缩短,很快就要进入三营的射击范围了,赵海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啸,心中默念了一句:猴子,你是好样的,俺赵海也不是孬种!任凭他朝鲜人有千军万马,尸山血海里也必保你一条性命!就算时运不济,你的囫囵尸首怎么也得抢回来——英雄,岂能任人践踏! 心念一定,他猿臂轻舒,从马屁股的挂钩上摘下那支饱饮过无数朝鲜人鲜血的马槊横担在鞍桥上;双脚轻轻一踢马腹,伏下身子,那马儿顺着山势越跑越快,冲着即将迎头撞上的两军大阵疾驰而来。 “咚咚咚!”“满色!” 随着赵海的急速驰近,呼呼的风声都盖不住朝鲜人那越来越响亮的鼓声和呐喊声;死盯着前方战场的赵海忽然瞳孔一缩——那信号旗的旗语已经换成了“急速射”! 最后的时刻,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日渐繁荣的瀛洲城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瀛州城。 经过一番短促却残酷的大清洗后,济州岛,哦,现在应该叫耽罗岛上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繁荣来——岛西一州两县的官绅大族在瓜蔓抄中几乎被一扫而空,而他们的土地、财富乃至女人早就通过某些规则或是潜规则重新分配给了岛东明人或是亲复辽军的耽罗人手中。 对,就是耽罗人! 这是大清洗带来的意料之中的惊喜。利益,从来都是获取忠诚最有效最快捷的方式。大把的土地、浮财撒出去,岛民们如过江之鲫般挤到新衙门里领取地契、田契,不知不觉中便由早捆绑在明人战车上的官吏们洗了脑,成为了新朝最忠实的拥趸——现在岛上己再没人敢以朝鲜人自居,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大清洗带来的另一个收获是数量庞大的“劳改营”——数千执迷不悟的朝鲜人被投入其中,用劳动来改造他们那颗不服王化的心。 劳动力的充沛使得耽罗岛的建设速度陡然提升——青石铺就、宽逾五米的自日升码头至瀛州南门的大道原本预计还需三月才能修完,现在多了这些朝鲜劳役后己全面完成;黄土垫底、上铺碎石的从济州东门到瀛州西门的马道原本计划在半年后才可能打通,现在也就还差三里多地就要合龙了;甚至就连遥遥无期的南部通道——从瀛州城向西南连通旌义县,再向西直抵大静县——也都开始平整土地、开挖地基了。 道路通畅让原本有些空落落的瀛州城迅速繁荣起来——漁民们捕捞的各色海鱼、海女们摸上来的珠蚌海参、牧民们携来的毛皮风肉乃至汉拿山出产的桔柑山货,纷纷流向了耽罗王国这个崭新的首府。 除了贩售货品,更加吸引耽罗民众的首推瀛州城中央广场上的“淘宝百货”。这座占地极广宛如迷宫一般的回字形三层“高楼”自打亮相之日起便赚足了眼球——重檐叠嶂的门楼高约数丈,两个角上长长的飞檐斜刺天际,直欲飞去;宽达八米八的大门一水儿的紫檀木打制,装在底部的木槽中可以拉动折叠起来;大门两侧各有一溜儿幅面巨大的玻璃墙,站在广场上就能把里面看得清清楚楚;进到屋里更是到处都是玻璃——窗户再不是纸糊的了,全是明亮通透的平板玻璃;大多数柜台上也镶上了玻璃,不用拿出来便能将货品看个仔细;卖成衣的地方更有能将整个人装进去的巨大的玻璃镜子,让小媳妇大姑娘们流连忘返…… 在这个巴掌大小玻璃镜子就能卖上百两银子的时代,淘宝百货这么“浪费”玻璃简直让人眼红到了发狂的地步——早在修建的时候便有人探头探脑,及至开业那天,偌大的中央广场被挤了个水泄不通,有些人甚至是从岛东大静县赶了一天一夜过来,就为看一眼玻璃堆砌起来的房子是个什么样!人多是多,可敢往里迈步的却没几个——那么多宝贵的玻璃万一碰坏一两块,全家卖干净也赔不起呀! 为这事儿淘宝百货那些身着统一制服的伙计们没少费劲儿,口水都说干了总算把人请了进去;进去后所有人都长长得松了一口气——店里最醒目的地方便是卖玻璃物件的地方,价格也是惊掉了人的下巴:镶嵌在木柄上可以随身携带的玻璃镜子,不过区区二两银子;即便是稍大一些、可以放在梳妆台上的,也就十两银子;最让人心动的是那种一尺见方的透明玻璃,一块居然只要区区二百文!怪不得这淘宝百货敢这么“糟蹋”,原来这玻璃并不贵嘛;明水洞的富家子弟不用说,早就开始盘算好好丈量尺寸,把家中那半透不明的纸窗户全换了;就连刚分了土地浮财的耽罗乡民们也掐起了指头,换窗户不敢想,买块回去镶在堂屋里也多了一分富贵气不是? 除了玻璃,淘宝百货其他柜台里的货品也让人怦然心动:白花花的精盐堆得小山也似,可比济州城原先的官盐品相好得太多,而且一斤才五个大子儿,比官盐足足便宜了九成;铁质农具更是让乡民们爱不释手,不管是锋利的镰刀还是雪亮的犁头,一看那刃口便知道是上好的钢材打制的,价格虽然不菲却真是物超所值,要知道村中铁匠任你给多少钱,打出来的镰刀用不了两天还是得卷刃;民以食为天,淘宝百货中当然少不了卖粮的地方,只是除了常见的大米白面儿之外,更多了两样从未见过的吃食,黄澄澄的叫玉米棒子,一疙瘩一疙瘩还带着土的叫土豆——光看也不知道滋味如何,可这价格却着实让人心动,土豆一斤两文,玉米棒子更是只要一文,简直就跟白送差不多!旁边还有文绉绉的书院学生,捧着本不知道什么书,见有人卖便仔细叮嘱,内容却是如何种植这俩新奇作物。 偌大一个淘宝百货,各色新奇物件占了一多半,什么西红柿、辣椒酱;什么沙发、海绵床垫;什么香烟、白酒……光看就能让人看花眼喽;当然除了这些之外,从大明内地贩来的,朝鲜时代所谓的“南货”也是应有尽有——松江府的白棉布、苏州府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武夷山的茶叶……种类既是繁多,价格也比济州城那几家老南货店便宜了不是一星半点,喜得耽罗乡民们拿起了这样又看上了那样,只恨自己出门时带少了铜子儿! 淘宝百货开张带来的热潮如此之大,以至于半个月之后瀛洲城中央广场仍是熙熙攘攘,甚至到了月上中天的二更时分都还有人在灯火通明的店中选购,大包小包地背着货品笑嘻嘻出门。 有人的地方便有商机,广场周边其他行业一下子便兴盛了起来——大把的铜钱带着不方便?官营的钱庄就在旁边!天色暗了回不去?各种档次的旅馆大车店如雨后春笋般纷纷落成,住一晚再走呗!逛饿了想吃东西?淘宝店出门左转,小吃一条街上啥都有!逛烦了逛厌了想放松一下?广场对面大剧院正等着呢,听曲也好,看舞也罢,都是扬州来的正宗瘦马!至于更深一步的少儿不宜的活动,当然也有相应的地方提供。 除了住商,广场上更多了各种各样玩杂耍的、卖小玩意儿的、讲相声的……字摊儿也是其中之一,帮人写个信记个账什么的,也颇有几位落魄的读书人支起了桌子。 这不,这天中午其中一家字摊儿面前,便来了一男一女两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姐夫?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姐,俺真不用你帮俺递话!” 字摊面前,汪小虎肩上背了个大包,两只手都没空着,又是盒子又是袋子拎得满满的——那都是徐婉云为了她这位即将奔赴南浦城的干弟弟专门到淘宝百货搞得大采购。(螃蟹注:南浦城,位于流经平壤的大同江入海口) 军营伙食好,汪小虎又正是长个儿的年纪,比起去年守岛之战时,足足长高了一个头;原来和他一边儿高的徐婉云现在只能到他肩头了,看上去格外娇小。 个儿长高了,可脸上的稚气却没多大改观,倒是晒得黑里透红的脸庞多了几分老兵特有的沉稳和淡定——他年纪虽小,可现在已经是四团的一名排长了;这次各团抽调基层军官补充南浦城的一团,就把他给选上了——可当他脱去军装,尤其是跟在自家干姐姐身后时,就又恢复成了那个很是青涩的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那可不成!”徐婉云当然听出小虎语气中的自负和不甘,当即头也不回地数落他道,“你说说你,也不跟俺商量,自己就做主报名要去那什么浦,好好的瀛洲城不呆,也不知去那儿干嘛!……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俺可是找人打听了的,那儿是啥地儿?朝鲜!隔着辽东就一条河!” “俺们复辽军可不就是要打鞑子、复辽东吗?”汪小虎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见徐婉云瞪了他一眼赶紧低眉住口,想了想不对劲儿,又鼓足勇气反驳道,“公子爷可是说过不止一次,俺们这次占北朝鲜,就是为了给日后的抗鞑大业营造一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大后方!公子爷还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横刀立马、征战四方,俺报名去南浦怎么就错了?” 他这番大道理把个徐婉云说得哑口无言——她虽然已是子弹厂经理,手下管着百十号人,可毕竟是个乡下丫头的底子,论起这些军国大事来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再者说了,她是被鞑子荼毒惨了的,再没人比她更满心期盼着杀尽鞑子了,只是事关自家弟弟安危时,难免瞻前顾后,显露出女儿本色来。 “小虎,你要杀鞑子俺怎么会拦着你,俺也巴不得你早日杀回辽阳城呢!”脑海里转过几个念头后,徐婉云放缓了语气叮嘱道,“俺是恼你啥事都不跟俺商量,你还当俺是姐姐不?……鞑子固然要杀,自个性命也是要紧的,在这世上俺啥都没有了,就剩你这么个弟弟,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教俺可怎么……唉!” 说着说着她眼圈便红了。见她真情流露,汪小虎也顿时眼热鼻酸起来,胳膊肘拐了拐她安慰道,“姐,不碍事儿的……俺命大,大牢都熬出来啦,哪儿那么容易就挂了?”把死称挂是楚凡的发明,先是在他身边的小圈子里流行开来,很快便在复辽军乃至岛上明人中流传开来,类似的例子还有好些。 徐婉云听他说得调皮,“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却边笑边摇头道,“命再大也得小心!战阵上刀枪可不长眼!……俺还是得给柱子捎个信,都是沙河岸边的老街坊,怎么也得请他照应着点儿!” 说完她拉着小虎到了字摊儿前,请摊主帮着写信;三人叽里咕噜商量了半天,最终浓缩成了一句极简练的话:“柱子:汪小虎是俺弟弟,请照拂一二。徐婉云敬上。” 这也怨不得字摊摊主偷懒,他本是济州城一位落魄的老秀才,原以开馆收徒为生,现如今没了科举一途,谁还耐烦在他那小私塾里浪费时间,纷纷转去了明人开设的小学堂,逼得这位教书匠只好举家迁来新兴的瀛洲城,摆了这字摊儿糊口;他笔下汉字虽来得,可这明国话却说得极不利索,荒腔走板不说,文绉绉地同普通人交流起来很是困难;是以徐、汪二人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让他明白了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乎便有了这封极简洁的请托信。 “姐,俺听说南浦的这位夏团长,跟你关系可不一般,是吧?”揣好请托信往四团驻地走的路上,汪小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道。 “嗯哪,俺们当年都在沙河岸边搭窝子,若不是公子爷的大恩大德,只怕现在坟头都长草了!”徐婉云风姿绰约的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 “得了吧!俺当年不也一样在那儿搭窝子……俺问的不是这事儿,”汪小虎憨笑着打趣道,“俺问的是,这位夏团长日后会不会变成……俺姐夫?” “啊?!” 徐婉云猝不及防,一下闹了个霞飞双颊,连颈根都红了;猛地立住脚瞪着汪小虎啐道,“小虎你胡说什么!俺和他……他也就是俺当初进厂子时帮忙说过情……自打他跟公子爷去了倭国,俺都没见过他几次了……上次见面还是年初了,就是公子爷大喜的那天!” 说到这儿,徐婉云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愤怒了,立着眉毛数落汪小虎道,“是不是谁又在你面前乱嚼舌头……俺就不明白,你们一帮子大老爷们怎么跟娘们儿似的,还传这些家常闲话……诶诶,你别走,你给俺说清楚!到底是谁?……小虎,你给俺站住!” 喊声中汪小虎早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他可不敢告诉徐婉云,这些闲话是团里兄弟聚餐喝酒时无意间提到的。据说是新近改变的警卫团——也就是监国府原来的卫队——里面传出来的,说一团夏团长喜欢上了自家干姐姐,原本准备买套宅子求亲的,因为要赶赴北朝鲜才耽搁了下来;汪小虎便记在心上了,今天见徐婉云给柱子写请托信,顺口就提了起来,没曾想徐婉云反应这么大,吓得他赶紧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他跑了,剩下个徐婉云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踽踽独行自回城南,到通勤点上了通勤班车——这又是个瀛洲城的新鲜事物,东印度公司下面成立了个公交公司,清一色四匹大马拉着个硕大的四轮车厢,开通了瀛洲城通向岛内各处的所谓“公交车”,一辆最多可以坐十二个人;徐婉云上的这一班,乃是从瀛洲城到日升码头的,半小时一班,车资三十个铜板,比单独雇辆马车便宜多了。 这个点儿人不多,徐婉云孤零零坐在车厢最后那排椅子上时,心中百味杂陈,不由得悲从中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南宫娘娘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瀛州城,楚宅深处。 海子旁,一袭轻柔的细纱将水面那座袖珍水榭严实地包裏了起来,挡住了漫天飞舞的鲜红枫叶和嫩黄银杏叶,却挡不住无处不在的秋意。 水榭中,闲茶慵懒地半躺在花梨小榻上,透过朦胧的细纱欣赏着这如诗如画的秋景。淡淡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让她情不自禁地微微眯起了眼。 她今天穿了一身翠绿色的湖绸罩衣——她特别偏爱翠绿和浅紫,就像如雪偏爱嫩黄和纯白,凤姬偏爱湖蓝和靛青一样,她的衣裳大多是这两种颜色——一双手下意识地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轻轻地摩挲着。 此刻的闲茶,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将为人母的女人那种既骄傲又幸福的表情来——孩子已经怀了整整九个月了,用不了多久,一个新生命就将呱呱坠地。 这个孩子她怀得很苦。 从一开始就害喜,尤其是崔大夫第一次把脉确定有喜之后的那半个月,简直是吃什么吐什么——崔大夫是登州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于妇、儿之疾最是拿手,是以楚凡成婚后张氏不惜重金把他请到了岛上,顺带还拐来了好几名极富经验的稳婆,就是为了楚家香火。 吃了崔大夫开的几副药之后,总算害喜这事儿稍稍消停了些,可又被诊出脉象虚浮、胎位不稳来,这下折腾地就更厉害了,不仅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给卡得死死的,更是把她摁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最惨的时候她那俩小腿浮肿得跟水萝卜一般,又白又亮! 总算熬过最辛苦那段时间,肚子里的小家伙也终于正常了,闲茶自己却胃口大开,食量蹭蹭蹭疯长,短短几个月便圆了好几圈。 “唉~~” 随着一声叹息,闲茶将手中菱花小镜轻轻搁在了小几上——虽然怕饿着肚中孩子,她使劲儿地胡吃海塞,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圆嘟嘟的脸,闲茶心中怎么也压不下那丝懊悔和恚恨。 少爷不待见胖子,尤其是胖女人,这点闲茶再清楚不过,所以她很担心自己这走了形的身材会让少爷生厌,虽然闲茶一直搞不懂少爷为何会讨厌胖子。 少爷有很多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怪癖,讨厌胖子只是其中之一。说起来这个时代肥胖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因为只有衣食无忧的人才有资格肥胖。胖的人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明显都会高人一等。 闲茶曾经打心底里羡慕那些富态的女人们,可当她发现少爷这一怪癖后,她只能忍住口腹之欲,每顿吃个七分饱便罢,生怕自己一时管不住嘴,胖了起来。 但有孩子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且不说张氏每天都要亲自过问厨娘,变着花样做各种菜式,生怕家中两位孕妇胃口不好;就连少爷每每过来陪自己吃饭,都要看着她将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这才放心而去,这让闲茶一想起来便暖洋洋的。 少爷心中还有俺呢! 其他且不说,单单一个小细节,便能让闲茶确信自己在少爷心中尚有一席之地——甭管换什么衣裳,少爷腰间自己早年亲手绣得那鸳鸯香囊可从来没取下过! 这也怨不得闲茶紧张,随着一乘小轿将高凤姬严严实实从王宫那扇隐蔽的角门抬进这监国府后,外面不知道,可府中却是扎扎实实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甭管怎么说高凤姬也是一国之主! 她登基受百官朝贺的盛大场面自己即便是挺着大肚子,也是陪着少爷、张氏还有颜如雪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的——当然是躲在一旁悄悄看的,要不然自家少爷还不得同百官一样行二拜六叩的大礼?笑话!就自家少爷那心高气傲的性子,他能受得了? 所以当高凤姬入门时,别说闲茶,就连颜如雪都心中打鼓,两个大肚子就在这间小小的水榭上没滋没味地聊了一天——就算女人对朝堂再怎么陌生再怎么迟钝,这家里一下子多了个女王还能泰然自若那可真没几个女人能做到。 不过还好忐忑和不安仅仅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高凤姬跟在少爷身后给张氏奉茶时,那股子羞羞答答小媳妇模样,跟她登基那天在珠帘后全身盛装的样子简直换了个人! 等到高凤姬高捧茶杯,毫不拖泥带水跪倒在张氏面前时,满屋子人除了那位风轻云淡的少爷外个个都瞪圆了眼——那可是耽罗星主!一国之君! “朝堂上凤姬是星主,是君。可进了我家的门,她和你们大家一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楚家媳妇!”少爷的一句话化解了尴尬的气氛,“打今儿起她就随夫姓了,叫楚凤姬!” 这话不仅是在嘴上随便说说,接下来的几天里,闲茶通过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到了自己真的同耽罗星主就是几乎平等的姐妹:家宴的时候,张氏上座,少爷同如雪一左一右陪侍,而凤姬与自己一样坐在他俩的下方;凤姬的观澜轩与自己的翠微楼一样,都是四个贴身丫鬟、八个粗使丫鬟,至于厨娘、绣娘乃至洒扫仆妇甚至还不如自己完备;日常所使的胭脂水粉、四季衣裳、时令果品什么的,三位夫人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尤让闲茶感动的是,这位耽罗星主在监国府中似乎还真没把自己当一国之君。张氏和如雪那儿不用说,晨昏定省那是每日必做的功课,就连自己区区一个妾室,就因为是跟随少爷最久的人儿,又怀了少爷的骨血,凤姬也是隔三差五亲自过来看望,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轻言细语地聊聊家常、关怀备至的问问起居、敞开心扉的说说体己话——最关键的是,凤姬的所作所为不是装出来的,闲茶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关怀,自家如果有个亲姐姐,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熟稔之后,凤姬常常让闲茶想起远在天边的楚芹来——作为同过患难的人,楚芹在闲茶心中早已超越了主仆的范畴,更多的是位贴心的大姐姐;而如今的凤姬,比之楚芹更体贴更知心! 随着凤姬融入这个家,她进门时带来的波澜也迅速消弭,现在宅中暗地里流行着一种别样的称谓:即如雪是“东宫娘娘”,凤姬是“西宫娘娘”,而闲茶自己,则被仆妇们称为“南宫娘娘”! “南宫娘娘”! 闲茶最初听到这种称谓时不免惶恐——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乡下丫头,何尝想过有一天也能当上娘娘? 就在闲茶胡思乱想的时候,帘外一声呼唤把她拉了回来,那是她的贴身丫鬟给她送密信来了。 接过厚厚一摞密信随手翻了几封,闲茶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鸽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吾弟所谓不忍言之事,愚兄实未见其端倪……方今圣天子初登大宝,擒奸除恶,京师之地,祥和复见……通州乃百商辐辏之地,南北通达,诸货齐备,将本求利,天下无出其左者……舍通州而就临清,请恕愚兄暗昧,实难见其高妙也!” 让闲茶皱眉的便是丁以默的信了。 作为楚家女婿,又是东印度公司在北中国唯一的代理商,丁以默同耽罗总部的书信来往很频繁。信中内容一般是两部分,前半部分是生意现状,而后半部分基本就是亲戚间相互问候了。 生意现状不用说,随着耽罗岛新品越来越多,丁以默的生意当然也越做越顺,现在丰润祥的主业已经渐渐转到烟草和辣酱等方向来了。真正让闲茶头疼的反而是这叙家常的部分。 她是真琢磨不透自家少爷到底想啥——人家丁家在通州生意做得好好的,干嘛非要逼着人家搬到临清去? 最让闲茶抓狂的是,这可不是一封两封信的事儿,但凡是去往通州的信,不管什么内容少爷就会加上这么几句,内容无非是通州将有大变,请丁以默携楚芹搬到临清去。以往还是影影绰绰地暗示,最近这段时间少爷语气越来越强硬,也不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怎么说丁以默也是姐夫不是,哪有小舅子这么无礼的? 无礼不说,少爷这古怪的要求也实在强人所难——正如丁以默在信中回复的那样,这全天下的货物和商贾大半都汇聚在通州张家湾了,世上还有哪儿能比张家湾更好做生意?即便是扬州府都稍逊一筹,更别说临清,那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至于说到“不忍言之大事”,通州紧挨着北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还能有什么大事儿?设身处地想想,换成闲茶她也不愿离开张家湾这风水宝地! 叹了口气,闲茶将这信重新封好,扔到标有“通登成”的信匣中,淡淡地吩咐那个名叫张慧姑的姑娘道,“这信还是按老规矩办,誊摘的时候把尾巴掐了。” 张慧姑今年才十三岁,也是辽东流民,父母双亡,加入鸽处不过短短三个月。许是苦难生活的磨砺,生生把这本该活泼灵动的小丫头变成了个闷嘴葫芦,加之天生好记性,于是被闲茶选作了自己的通勤员,专门负责收发鸽处的密信。此刻听得闲茶吩咐,小丫头捡起那信端详了一番,抿嘴点了点头——这便是她的过人本事了,虽不识字,可看一眼封皮便能记住是哪封信! 鸽处是特情司信鸽处的简称,这是特情司中最神秘最特殊的存在,说是特情司的部门,可无论是业务还是人事,特情司没有任何人敢插手——这也难怪,鸽处的头头便是水榭中这位大腹便便的“南宫娘娘”,楚凡的头号心腹,谁敢在她头上动土,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鸽处的密信,是复辽军以及东印度公司最核心的机密情报,自然只能由楚凡最信任的人掌管。而其结构也是从上自下单线联系,绝不容许其他部门插手干涉。 闲茶自打从倭女手中接过信鸽繁育、驯化、训练的工作后,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关窍。所以她对鸽处人员的选择极为严苛,散处各地的鸽手必须都是目不识丁的已婚妇女——目不识丁便不可能分拣信件,而有家有室便能让鸽手们心有牵挂,这就最大限度避免了情报从各鸽站到耽罗总部这个过程中被泄露出去。当然,考虑到鸽手们的家庭生活,一年一次的轮换还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人员上严格把关外,闲茶把楚凡教给她的密码编译也玩得很溜——特情司各处每半年都会收到鸽处的一本特定的书,也就是密码本,所有密信内容全部根据这本书转化成阿拉伯数字的编码;密信被信鸽携带到鸽处总部后,再由专门的解码员解码,重现密信内容。也就是说,除非密码本、密信和编码规则这三样同时被人知晓,否则任何人即便截获密信也什么都得不到! 鸽处虽说极为特殊,可其却不能脱离特情司单独存在。这半年多以来,随着特情司的飞速扩张,各地鸽站也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只要是耽罗岛之外,但凡特情司设点的地方,鸽处就必须跟进,否则情报如何传回来。 如今鸽处在倭国共有长崎和鹿儿岛两个鸽站,江户鸽站人员鸽子都已准备好,就等着特情司江户科开张马上进驻;在朝鲜则已有了南浦、汉城、釜山三个鸽站,汉城和釜山鸽站不用说是早就建成的,南浦鸽站则是跟随一团和勤王军进驻的,不仅搜集北朝鲜的情报,同时还充当着转送北中国情报的任务——自从南浦鸽站建成后,成山鸽站过来的情报就很少有遗失的情况了。 北中国方向,除了早先建成成山鸽站、登州鸽站和通州鸽站外,宁远鸽站和皮岛鸽站也在积极筹建中,这两个鸽站一旦建成,辽东鞑子的情报就能源源不断送达耽罗了。 鸽处或者说是特情司在南中国也开始布局了,目前已经建好的是扬州处和扬州鸽站——扬州府是南中国最繁华的地方,又是东印度公司未来最大宗货物精盐的集散地,当然要优先考虑。扬州鸽站还是最好不过的中转站,下一步北面的洛阳、西面的应天府(螃蟹注:南京)、南面的杭州就将逐步展开,形成一张囊括中国最繁华地区的情报网。 不过扬州鸽站初立,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最让人头疼的是信鸽的培育——鸽处原来的信鸽基本都是中短途的,千里之内还凑合,距离超过千里,这信鸽的损失率就急剧上升了。要解决这个问题,一是培育远途信鸽,二是在扬州和耽罗之间再建个中转站,目前已经选好了一个点,那便是松江府的崇明岛。 鸽处既如此重要,楚凡当然不可能假手他人,所以闲茶即便是身怀六甲也咬牙坚持把好密信汇总这最后一关。她每天的必修课是将各处鸽站汇集来的密信进行初审,然后分级分类——信件越来越多,总要分出哪儿是倭国来的,哪儿是“通登成”;还得分出哪些是军务,哪些是商务;更得根据信件内容分出轻重缓急来。 闲茶早已熟稔于此,一大摞信件很快便分拣开来,只剩寥寥数封。眼看就要处理完了,也不知闲茶是看到了谁的信,竟忍不住莞尔一笑。 “噗嗤~~”(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推不动的私盐官卖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哥,尔给俺交呆(待)的事俺都办了……尔告诉诗云(韵),她的阿母俺也(已)经给弄回来了,干(赶)明儿水(随)船送回来……” 让闲茶哑然失笑的便是楚蒙的这封信了——好歹也是正经八百上过私塾的人,可这信写得却是东拉西扯、错字连篇。 念书不行,但作为特情司日本处处长,楚蒙那可是干得有声有色——这家伙似乎天生就是干这些歪门邪道的料。 长崎的日本处总部不用说,先是一番彻底清理,剔掉奸细后便没剩几个人了,可楚蒙不到一个月又扩充到了三十来人,一水儿的明人——流落在长崎的明人不少,所以楚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拉来这么多。 除了明人之外,楚蒙还发展了一个外围组织,名曰“山口会社”,假借做生意的名义,聚拢了一批小商贩、力役、龟公甚至还有不少浪人,将特情司的触角迅速伸向了北九州的各个角落。 这还不算,为了配合南九州轰轰烈烈的切支丹一揆,楚蒙派出了最可靠的心腹深入鹿儿岛,在那里建立起了新的据点,专一打探岛津家的动向,在请报上着实给了天草四郎不少帮助,使得楚凡亲手点燃的这场切支丹大火越烧越旺。 这封信中楚蒙还提到了日本处下一步的打算,那便是筹建江户科——他看得很准,随着切支丹一揆越闹越大,江户的幕府插手九州岛战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越早做准备取得的主动权便越大。 当然,特情司的迅速扩张不可避免的会与木下丸发生冲突,尤其双方还有扯不清的旧账要算——长崎总部中的奸细,绝大多数可都是木下丸和加藤家安插进来的! 楚蒙可不是个能忍的主儿,上任伊始便杀得人头滚滚——所有奸细中但凡是倭国人就一个死字儿,明人或者有明人血统的也都被削鼻切耳,扔回了耽罗的劳役营。 为了示威,也为了震慑木下丸,楚蒙把砍下的脑袋以及鼻子耳朵装了整整一车给阿部忠本送了过去,把后者弄得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这事儿最后的尾巴便是被木下丸扣押的那些人质,也就是以诗韵的阿母为代表的明人们——木下丸打死不承认自己有安插奸细的动作,当然更不可能老老实实交出人质了。 楚蒙倒是找到了这些人质的所在,可一来木下丸关押他们的地方太险要,二来楚蒙也不便同木下丸公然撕破脸皮,所以楚蒙干脆使了个阴招——你能扣人质我也能! 扣人质说来容易做起来可着实不易——长崎那可是人家的地盘,木下丸里面又多是光棍之辈,例如这阿部忠本;目标大而分量也够的便只有加藤家了,可人家却是长崎城里势大财雄的土豪,别说绑票了,家眷想见上一面都难。 最后还是山口会社立了大功,将加藤忠治的私生子和加藤纲三郎的外室给挖了出来——如此隐秘的事情都能查探到,可见山口会社的能量——有了这两张王牌在手上,楚蒙自然上演了一出淋漓尽致的扮猪吃虎,轻轻松松把三十多位明人人质解救了出来,这便有了信末那几句邀功的话。 小心折好信纸放回信封,闲茶嘴角的笑意不减,摇摇头将信封放入了标着“长鹿江”的匣子里,心中却在嘀咕着:这位小叔子还真是个混世魔王,倭人们日后可有得头疼了。现在还只是在长崎和鹿儿岛,等到楚蒙把触角伸到倭国各个角落以后,只怕没哪个地方能有清净日子过了! 铺在几案的红绸上只剩孤零零最后一封信了,闲茶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拿了起来,准备结束这每天最重要的功课了。 信是从扬州来的,是那边新设商号的掌柜所写,内容则是汇报开业以来经营情况的。 其他的也还罢了——耽罗所产的各宗商品,无论是烟草还是玻璃制品、雪花糖还是私铸铜钱、辣酱还是皮革制品,要么是稀罕物件,要么是民生必需品,那都是不用愁销路的。说无往而不利或许夸张了些,但却确确实实是抢手货,根本不怕打不开局面。 扬州是整个大明最大的码头,要在这里打开商路,没钱是肯定不成的,是以新设商号的开办金极为充沛,给掌柜的权限也极大,几乎就是想要什么拿钱砸就是的状态。这位掌柜又是从整个东印度公司范围内精挑细选、反复比较选出来的,人情世故最是熟稔,察言观色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货品既新、手面又阔、人还精明,新设商号的前途自然一片金光闪闪。这不,开业才短短俩月不到,各宗商品的订单便已雪片般飞来,尤其是玻璃这一项,若不是楚凡一再发信要求控量保价的话,只怕定银都已经收了好几十万两了! 除了订单,扬州商圈对这个势大财雄而又很懂规矩的商号也迅速地张开了怀抱,那掌柜的日日应酬、夜夜笙歌,早同各个行当的商贾们打成了一片,一张辐射大半个中国商业巨网的雏形已隐隐成形。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儿,闲茶只是一瞟而过,她真正关心的,或者说她知道自家少爷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儿,那便是精盐的销路! 盐是最大宗的,也是民生必需品中最必不可少的货物,所以从秦汉以将,无论哪朝哪代,官府都会将之纳入专卖的范畴,不容他人染指。可利之所在,怎能让人不动心,尤其是耽罗的晒盐法,几乎没有什么成本,靠卖盐赚钱既稳定又暴利,自然是诸多商品中的首选,这就是楚凡无论如何要打通精盐销售链条的原因了。 也许正因为食盐销售太过敏感,所以这位掌柜虽说下了极大的力气,可目前看来进展却微乎其微。 他走的路子自然是楚凡耳提面命的,那便是私盐官卖。简单地说,就是用耽罗的精盐替代盐户们煮出来的粗盐,从而真正融入食盐销售的链条中。 按理说这法子几乎没有触碰任何既得利益:盐道衙门该卖盐引还卖盐引,盐商们该怎么卖盐还怎么卖盐,漕帮们该怎么运盐还怎么运盐,谁也不会少一文钱。如果非要说损害了谁的话,就只能是那些可怜的盐户了——煮盐成本既高、品质又劣,如何能争得过耽罗精盐? 不过这一点楚凡早就想到了,并拿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盐户们不是无以为生了吗?那就让他们来耽罗吧!每家每户发给旅费和安家银子,一批一批集中起来直送耽罗。 按理说这最后一个问题都解决了,精盐的商路怎么也该打开了吧,可这位掌柜却在信里说,送给巡盐御史一座精美大宅后,御史已经松了口,私盐官卖这事儿却还是裹足不前,丝毫推不动!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章 外书房(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道垂花圆角门,将监国府外书房与后花园隔了开来。 外书房名为书房,其实是楚凡日常办公所在,也是耽罗这股新兴势力最核心的决策地。外书房也绝不仅仅只是一间房,而是由若干个相互独*立、嵌套的小院儿组成,还有好几个小院正在修建,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外书房的南面,穿过一条不长的甬道,便是同样处于扩建状态的童子营了。这所楚凡口中常念叨的“军政学堂”马上就要迎来第二批五十余人的新学员,目前的房舍当然不敷使用。 作为耽罗王朝的核心,外书房当然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几乎每个小院门前都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团的战士,甭管多熟的面孔也要盘查再三才会放行。 垂花角门外同样站着两名战士,不动如山守卫着两扇紧闭的红漆大门。 “吱呀~~”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门轴摩擦声,红漆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颗盘着可爱双螺髻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什么人?” 俩卫兵不约而同断喝一声,肩上火枪随之平端在手,警惕地望着门内。 “啊~~” 双螺髻惊呼一声,闪回了门后,紧接着便传来一阵稀里哗啦书册落地的声音。 俩卫兵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刚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庞瞧着可面生得紧,到底是谁呢?他们欲待进门查个清楚,可又碍着监国府后花园那可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进的,身为男子总得避嫌不是? 没等俩卫兵犹疑多久,双螺髻再次出现了。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粉嫩的脸颊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红润的下嘴唇伸得老长,努力向上抿着,看起来既像嘟嘴又像瘪嘴。 看看小姑娘一双泪汪汪的大眼,再看看她怀里抱着的散乱的信匣子,卫兵猜都猜到这是每日给南宫娘娘送信的丫鬟了。不过他俩还是例行公事的盘问起来,只是语气和缓了许多,枪口自然也垂了下来。 “你是谁?来外书房干什么?” “我……我叫小珠儿……是帮三奶奶送信来的。”怯生生的回话中带着一丝哭音。 “可有令牌?” 这次没了回答,一块描金的黑漆令牌小心翼翼地递了上来,上面刻着个栩栩如生的鸽子。 验完令牌后,卫兵收起了枪,多了句嘴问道,“今天怎么是你来送?翠玉姐姐呢?” 小珠儿一面往怀里揣牌子一面怯生生地回到,“翠玉姐姐病了,我替她的班儿。” 说完这句话,她见俩卫兵再没其他吩咐,这才轻轻蹲了个万福转身而去。 小珠儿姓陈,乃是闲茶院里的丫头,包吃包住八百文的月例,进来已经快俩月了。 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她出身在福建金门岛一户渔民家中,家里子女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共有十来个,全指着她爹那条四处漏水的渔船吃饭。孩子太多养不过来,就只能一个个往外卖,小珠儿是七岁那年就被卖进了晋江的杨家,成了杨家幺房小姐,也就是杨地蛟堂妹的小跟班。之后又一路到了椛岛再到这耽罗岛,如今她已经十三岁了。杨家幺房小姐在颜如雪出嫁时当了陪嫁丫头,小珠儿当时也不可能跟着来,闲了小半年之后,赶上监国府招募第三批丫头,她那小姐姐妹情深,便做主给她报了名,招了进来。主仆二人再度聚首,这身份却变成了平等的姐妹,她这小姐,便是卫兵口中的翠玉姐姐。 小珠儿年纪既小,这好奇心自然极重,到了陌生的环境中免不得要上上下下打听打听,这才区区俩月,监国府便被她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户人家小珠儿只呆过杨府和监国府,自然要做一番比较。 在她那小小心灵中,杨府和监国府一样,都是门禁森严,甚至监国府还要更加严密一些。这深宅内院几乎看不到什么生面孔,偶尔有那么几张也多是故交好友的家眷——监国府的高墙之内几乎是清一色的女人的世界,连寻常大户人家常见的小厮和仆役都没有,重体力活儿要么由机械要么由仆妇来干。 除此之外小珠儿感受到的最大不同是,监国府对待下人太宽厚了,简直到了骄纵的地步。比起杨府森严的等级和繁复的规矩来,监国府更像一个大家庭。从老太太张氏、监国老爷以降,到三位太太,再到她们的贴身大丫鬟,名义上是主子,实际上更像是大家庭的家长。只要不触碰府里那不多的几条禁令,丫鬟们犯了错极少有挨打的,就算打碎了老太太钟爱的佛像也不过就是呵斥几句了事。 所有的仆人,没有任何一个签了卖身契!别看卖身契不过薄薄一张纸,但对小珠儿这样敏感的孩子而言,却是横亘在心中一个巨大的距离。在杨府,翠玉不管待她怎么亲如姐妹,总归是主仆;而在监国府,她们就变成了真正的姐妹,有着一样的身份,干着相似的事情,再没有了那种云壤之别的距离感——小珠儿自己都没意识到,一张纸的威力竟如斯之大! 另一个巨大的不同是,监国府在这瀛洲城中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这可是小珠儿在杨府时从未感受到的——自打进府以后,小珠儿就没少听府里那些经常外出采买的大妈大婶们吹嘘,外面无论是商家还是小贩就因为监国府对她们如何如何崇敬和巴结。 起初小珠儿还有点怀疑她们是在吹牛,直到前几天小珠儿自己帮监国老爷往复辽军总部送了一次手令她才深切体会到了这种被人捧上天的感觉——总部上上下下对她是客气至极,毕恭毕敬生怕失了半点礼数。就连杨府那位原来见了她连正眼都不看的老太爷,这次也躬着身子陪着笑脸同自己寒暄了半天。 这让小珠儿自得之余不免对监国府这个大家庭又平添了许多憧憬,更加热心更加努力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来,比如这次主动替生病了的翠玉姐姐送信。 当然,她这么主动也有一点小心思在其中:对于监国府的丫鬟们来说,外书房可是个极其神秘、极其重要的地方——家规的头一条便是无论在外书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决不允许透露,连私下里闲聊都不成! 这么重要的地方在小珠儿想来必然是个富丽堂皇的所在,可当她捧着信匣漫步其中时,她却大失所望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外书房(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虽说是新盖的房子,可青砖砌就的院墙连个檐儿都没有,就这么光秃秃的指向天空;各院的院门也是原木刨制,别说没刷油漆了,门板上好几处树皮都没刨干净;不管是路上还是院中,一水儿的泥地,连监国府中的小径都比这好多了,那可是一颗颗鹅卵石精心拼出来的…… 这便是小珠儿眼中的外书房,不仅说不上富丽堂皇,简直就是……寒酸!对,就是有些寒酸! 这真是府中小姐妹们嘴里那个至高无上而又无比神秘的外书房吗? 听说这耽罗岛上所有人的命运,甚至远在大明的那些与东印度公司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的命运,通通由这外书房,确切的说,是由在这外书房办公的监国老爷所决定。 在小珠儿的想象中,这外书房应该是楼台高耸、金砖黄瓦,即便不比一墙之隔的耽罗王宫更恢弘大气,至少也应该差不离才是,怎么会试这么一副简陋粗糙的模样? 心里犯嘀咕,小珠儿这脚下就不免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卫兵的问询让她多少打消了一些疑虑,开始一个院子一个院子送鸽处的密信。 院子大小不一,院门上标注着“军工”、“商务”、“陆军”、“水师”、“耽罗政务”等不同的字号。一路来往穿梭的既有身着军服的军官,也有长衫飘飘的儒生,可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是一副心事重重、低头疾走的模样,使得外书房这本就凝重的气氛更平添了几分紧张。 小珠儿本就胆怯,见着情形就越发小心,大气都不敢出,一路碎步小跑送完密信后,只剩最后一个小匣子,上面贴的标签却是“紧急军务”,她转了几圈才找到了深藏在最里面的这个小院儿。 院子不大,东西两厢各一间紧锁房门的厢房,北面正房也只一间,门却是虚掩着的,小珠儿轻手轻脚上了台阶,探头往里一看,心中又犯起了嘀咕。 只见房中摆设同其他院子大同小异:两张带抽屉的书案面对面拼在一起,后面放着一张圈椅;书案背后的墙壁前立着到顶的书柜,分成一格一格的书柜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书和卷宗;格子上贴满了纸条,小珠儿隔得远看不亲切,只模糊看到什么“南浦”、“釜山”、“长崎”之类的地名;除此之外房内再无其他多余的摆设,唯有书案挡头那架绿萝如瀑的藤蔓分外显眼。 屋里只有一人,却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趴在书案上正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让小珠儿意外的正在于此,她在其他院子里交割密信的都是有年纪的人,即便有少年郎也都位于角落里,一看便知是跟着习学事务的;哪像这院子,仅有这少年一人,难不成他便是这“紧急军务”的主事? 再仔细看少年跟前书案上,摊着一本毛边儿的笔记,他埋首其中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把那笔记的空白处密密麻麻都写满了,小珠儿之所以看得这么细,是因为好奇的是他手中的笔——那是一支鹅毛笔! 小珠儿早就听说童子营那边现在正流行一种新的文具,便是这鹅毛笔。据说是用鹅的大羽削尖底部、抠空中囊制成,蓄墨既多,书写又速,比起小狼毫来方便多了,可她却从未见过。现在突如其来见着了,自然要好好端详一番。 “吱呀~~” 她只顾盯着那鹅毛笔看,不留神便碰响了身前虚掩的房门,这下惊动了那少年,后者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点漆般幽深的眸子牢牢盯在小珠儿身上,让她不由得心中小鹿乱撞。 “你是何人?怎敢……”少年眉头微蹙,沉声问道,话只问了一半,目光便已落到了小珠儿怀中的信匣上,当即打住。随即自失地一笑,长身而起,整了整衣衫拱手道,“原来是鸽处的姐妹,浩然这厢失礼了!” 说着他已走到了门边,一边伸手接信匣一边笑道,“不敢动问妹子尊姓大名?……翠玉姐姐想是有事儿,偏劳妹子啦。” 小珠儿手忙脚乱地把信匣塞到他手中,眼睛却不敢看他那双深邃如老人的眸子,结结巴巴回答道,“我叫小珠儿,也没什么尊姓……翠玉姐姐病了,我帮她跑跑腿儿……我走啦。” 看着她慌里慌张离去的背影,那少年不由得摇头轻笑,掂着信匣重又回到了案后坐下。 少年正是董浩然,童子营一期里最拔尖的学子,也是轮值这军务处四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其他三人都是老护卫队出身。 别看只有四个人,可这军务处却是外书房最核心的部门,没有之一。 外书房其本质是个巨大的秘书组织。 复辽军、东印度公司、耽罗王廷这三大部分所有的核心事务都必须由楚凡亲自裁定。可这三大部分随便哪一个的事务都堆积如山,若要让楚凡一件件亲自处理,他一天就别干其他事儿了,光批阅文件都得累死——他可不是朱元璋那劳模,能不吃不喝不睡觉抵死干活儿。 所以早在瀛洲大战刚结束,楚凡便着手组建自己的秘书班底了,积累到今天,便是这外书房了。 外书房类似于大明内阁再加个司礼监——各个部门在外书房都有对口的处室,凡是需要楚凡过目、拍板的文件和报告通通汇聚于此,经过各处室整理后誊写出摘要,并附上该处室的处理意见上报给楚凡;楚凡批阅之后,同意处理意见的直接交印鉴处用印施行,不同意的打回各处室再拟。 印鉴处共有三个印章,都是楚凡的私印,对应三大系统——“山高月小”是复辽军;“厚德载物”是东印度公司;“经纬”是耽罗王廷。 现在三大系统中但凡有点地位的都明白,凡是涉及人事、财务、物资的,或者是比较敏感、比较特殊的事情,那文件上光有三大系统自己的印章可不够,看不到这三枚私印,任何人都可以而且必须抗命! 如果说三大系统是一张遍布东亚的大网,那么这外书房便是楚凡收放这张大网的网绳! 而军务处,便是这网绳中最粗最结实的一根——军务处处理的,都是最紧急、最关键、最致命的军务! 这么紧要的部门,楚凡却选定董浩然值守,一是这孩子极其聪慧,可堪大用;二则是童子营实在是楚凡培养心腹最重要的机构。 当然,董浩然入值军务处时间并不长,也就区区十来天而已,可这小子已经把军务处的活儿摸了个门儿清,现在干起活儿来比那三位老兵还顺溜,着实给楚凡长了脸! 悉悉索索拆开密信浏览了一遍后,董浩然却一下皱紧了眉头。(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二章 教与学(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一封来自张家湾汇报贸易情况的密信,说破天儿也与紧急军务沾不上边儿——董浩然拿着丁以默的那封信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到底能有什么紧急军务呢? 他却不知道,这封信本不是军务处的,而是应该送到商务处才对,可小珠儿进门时摔了信匣,慌乱中塞错了信匣子,所以才会到了他的手中。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董浩然注意到了信末,也就是丁以默断然拒绝楚凡提议的那段话。 这段话好生蹊跷,什么叫“不忍言之事”?董浩然下意识地搓起了下巴——这是跟他师父学的——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虽然没看到去信,但从这回信中董浩然能猜出自家师父是在劝丁以默搬离通州,而原因便是有件大事儿即将发生。而且这大事多半跟饥荒、瘟疫或是战乱有关——不忍言之事,那可不就是人力无法阻止的波及众人的天灾人祸吗? 战乱! 董浩然眼睛猛地眯了一下,难道师父信中说的是这事儿?也只有这事儿能跟军务处沾上边! 盯着那密信看了好一会儿后他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一来这战乱可不像饥荒和瘟疫说来就来,大明承平已久,北京又是京畿重地,要真有战乱的苗头,丁以默绝不可能说什么“未见其端倪”——这帮子商贾嗅觉最是灵敏,哪会明知有危险还不躲开?这其二便是外书房乃是情报汇集之地,若北京城真有战乱的苗头,自己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可如果不是战乱而是饥荒或者瘟疫,这封再平常不过的商务密信怎么会交到军务处来? 搓着下巴董浩然站了起来,小大人一般踱步沉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师父这句话早已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中,反复捋了几遍之后,他越来越倾向于师父这句暗示就是指的战乱! “当其他所有假设都被证伪之后,最后一个无论看起来多么荒谬也必然是事情的真相!”这句话曾给董浩然巨大的冲击,今天遇到的这事儿正是验证这话的绝佳机会了。 想到这里,董浩然猛地抓起案上密信,兴冲冲朝楚凡的办公室而去。 “嗞~~” 刚一进门,董浩然便被自家师父手中腾起的那团火苗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见楚凡捏着根寸许长的木棍,腾腾烈焰正在那木棍的一端欢快地跳跃着。 “不错!这就是火柴!”楚凡笑吟吟地瞟了他一眼后,连连点头对身边笑开花了的灵虚子道,“道长,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把火柴给倒腾出来……有了这个,将士们再不用成天同那要死不活的火折子怄气,火折子?该扔喽!” 火柴? 董浩然立刻反应过来了,不用说这又是自家师父发明出来的新玩意儿——当然楚凡现在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把思路和方向告诉邋遢道人之类的手下,后者自然乐颠颠地回去张罗原料、研究步骤、付诸试验,之前好些发明都是这么倒腾出来的。 虽说看得太多,董浩然对自家师父早没了先前那惊为天人的惊讶和崇拜,可他还是有一事想不明白:自家师父那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变着法儿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新鲜玩意儿?而且这些玩意儿还都是些让居家过日子变得更舒服更惬意的,比如那个什么沙发、什么席梦思,还有那什么羽绒大氅。 今儿又来个火柴,听起来像是生火的物件儿,也真亏师父想得出来。董浩然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蹭到了两人身后,果然在师父的书案上看到了一个小竹筐,竹筐里满是寸许长的小木棍,一根根用麻布裏着,和他师父手中的一模一样。 好奇心驱使下,他向那竹筐伸出手去,准备拿一根儿出来好生端详一下,手还没碰到木棍呢,就听身后传来重叠的两声暴喝,“小心!” 董浩然吓得一哆嗦,闪电般缩回了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慌和恐惧,却很快就恢复成了那个波澜不惊的小大人——楚凡对他们这些童子营的弟子一向都是和颜悦色,极少发脾气,更不会蛮不讲理乱训人;自己不过一时莽撞而己,有甚大错? “董小哥”,灵虚子抢步上前,小心翼翼拈起一根打开麻布,指着木棍一端那红褐色的圆头道,“此物由黄磷、硝石及盐卤混合而成,稍一摩擦即能自生出火,最是暴烈。小哥可不敢随意把玩,恐酿大祸!” “不错,”楚凡点点头接着他的话道,“道长,这火柴虽制出来了,可却不易携带,使用自然也大受限制,还需进一步改进呀。” “却该如何改进呢?”灵虚子拈着那颗“原始火柴”好奇地问道,那模样董浩然觉得分外眼熟——自家师父上课时,那满满一屋师兄师弟们可不都这眼神吗? “到底该怎么改还得请道长多试验,”楚凡摇头微笑道,看到灵虚子一脸的失望他又补充道,“不过凡倒是有几个建议,希望对道长多少有点帮助。” 楚凡建议灵虚子不仅要考虑火柴头,更得考虑火柴皮——只有在特定的物体上摩擦生火,这火柴才能算真正安全可用。 另外他还提了两点,一是黄磷有毒还易燃,必须想办法转化;二是盐卤,也就是制取精盐最后剩下的浓度极高的卤汁,还可以进一步提纯——利用温度差分离海水中的溶解物这个方法楚凡可是早教给他了。 看着蹙眉沉思的灵虚子离开的背影,楚凡嘀咕道,“这老头儿真可爱,又立一大功,该赏他点儿什么呢?……嗯?浩然你说说?” 董浩然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也没在意,凝视着桌上那匣原始火柴沉思着,直到楚凡点他的名儿他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啊?……哦!赏他什么……他什么都不缺呀,不用了吧?” 说完董浩然立刻就后悔了,他不用看都知道楚凡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失望。 “浩然啊!还记得为师提醒你们的哪句话吗?……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说话之前一定得过过脑子!”楚凡有些痛心疾首地蹙眉道,“火柴事小,规矩事大……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铁打的规矩……记住喽,赏罚不明是大忌!再没有什么事儿比这个更打击人了!” “师父息怒,俺知错了,”董浩然本就为信口开河而后悔,当即恭恭敬敬躬身赔罪道,“灵虚道长该赏……上次他改良了燧发装置,师父您赏了他一具显微镜,乐得他逢人就显摆……要不再赏他一具?” 楚凡眉头这才舒展开,搓着下巴沉吟道,“既要赏他,就得是他想要的……显微镜嘛,还是算了……” 沉吟中楚凡狡黠地一笑,冲董浩然说了一句让后者难以索解的话。(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教与学(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当楚凡说要赏几个人给灵虚子时,董浩然十分震惊而且愤怒。 这要从楚凡第一次在童子营大发雷霆说起。 那是某天的国文课,课上要求朗诵时,有人讥笑磕磕巴巴的宋人后裔,使得楚凡大发雷霆。 董浩然记得很清楚,一向温文尔雅、循循善诱的师父把书都摔了,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也似;声音高了不止一个八度,脖子上也绽出了根根吓人的青筋。 狮子般的咆哮过后,董浩然以及童子营所有的弟子牢牢地记住了几个最基本的道理。 首先是咱们中国人是最优秀的!最优秀的人不该被奴役!也绝不允许被奴役! 之所以会有中国人被奴役,是因为我们自己太不团结! 聪明才智全用到了窝里斗上面;用到了跟自己人掐架上面;用到了背后捅刀子上面! 所以咱们今天才会被鞑子欺负,如果再这么一盘散沙下去,明天就可能会被倭国矬子欺负,后天就会被朝鲜棒子欺负,甚至会被西洋红毛鬼欺负! 只要咱们中国人能团结起来,那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份!哪还可能被别人欺负? 要团结就必须记住一件事儿:所有中国人都是平等的! 甭管是财主老爷还是街头要饭的;也甭管是学富五车的才子还是目不识丁的粗汉;更甭管是金榜题名的大人还是挣扎求生的老百姓,都不能忘了这个身份,你是一个中国人! “鞑子的屠刀面前只有一种身份,那就是奴才!” 那天的国文课是在一片低低的啜泣声中结束的,打那儿以后,童子营和谐了许多,再看不到吃饭时福建弟子插宋人后裔队的情景了。 那只是第一次,后来楚凡隔三差五就会让大伙儿讨论一下这个话题,讨论之余还布置了好多次与之相关的题目让大伙儿作文。就在前不久,楚凡将其中写得最好的十来篇编辑成册,专门开了版子印了几万册分发下去——当然童子营的作文基本都是白话写就,不用担心粗识文字的将士们看不懂。 所以董浩然很清楚自家师父是绝不会将中国人充为奴仆的——他自己的府邸里用得全是雇来的仆人,别说新签卖身契,就是原来有的也都要回来一把火烧了。 既然如此,那今天楚凡为什么会说要送人给灵虚子呢?难道他这么快就食言自肥了?这就是董浩然震惊和愤怒的原因。 “想什么呢?”董浩然正生气,不曾想楚凡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狭促地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不是当真要赏人给老道,而是要选你们几个小鬼送给他当徒弟,跟着他好好学学格物之道!” 听完这话,董浩然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涨红了脸道歉道,“师父对不住您,俺刚才还错怪您了……还以为您真的要……” 楚凡却摆摆手打断他道,“得啦,本来就是逗逗你,为师啥时候干过那种生孩子没**儿的事儿?”说完他又自失地一笑,“老头儿盯着我这童子营流口水不是一天两天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我缺德呢,这岛上的好苗子全让我包圆儿了……这次正好遂了他的愿,把二蛋他们几个喜欢泡实验室的都给他吧!” 董浩然顿时笑开了花——这小子少年老成,一张脸永远是板着的,要让他笑一笑可着实不易,看得出这次是发自内心为伙伴们高兴——鸡啄米般拱手作揖道,“师父圣明,二蛋他们可也早就盼着能到研发部一展身手了,这下他们总算遂了愿,俺替他们谢谢师父了!” 楚凡脸上闪过一丝不舍,“这我能不知道?你们呐,这还没学到什么呢一个个就都觉着自己翅膀硬了,都是做大事儿的料了,巴不得早点摆脱为师的约束……哼!半瓶水响叮当!等出去做事儿了你们才会知道自己到底还差多少火候!” 说着他瞪了董浩然一眼,“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回营里我可不管!” 董浩然对他这话却不以为然——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军务处又没经历过真正的急务,哪会认同“半瓶水响叮当”的按语——当下只是低头支吾道,“师父放心吧,俺们自会历练。” 童子营这第一期人不多,朝夕相处下来楚凡和他们相互之间自然产生了相当深厚的感情。对每个孩子楚凡也都深知其脾性,这董浩然胸有丘壑、崖岸高峻,所以必然是这样的回答,楚凡早料到了,若是换成那油嘴滑舌的叶铁蛋,肯定早就插科打诨地说什么“师父您仁慈,哪会看着俺们吃瘪不管呢?俺们可是您的得意门生不是?” 看着董浩然那微微撇下的嘴角,楚凡暗地里直摇头——这孩子还得好好杀杀他的傲气才是! 瞟了一眼桌上,楚凡心里有了主意,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扔给董浩然道,“说到赏罚分明,你先看看这个。” 董浩然接过后快速浏览了一遍,皱眉沉思了一下又把文件恭谨地放回原处,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师父,这是先遣队奇袭高丽行宫的请功簿,您不都按功记赏了吗?” 楚凡微眯双眼看着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董浩然当然知道楚凡这是在考校他,他也看出了其他人都论功行赏了,只有侦察大队长赵海和绰号猴子的三营长秦万城名字后面空空如也,到底该怎么处置二人,想来这便是考校的题目了——这个题目好大,以至于董浩然根本没法在短短时间里做出判断,所以他才会拿话搪塞为自己争取时间。 此战赵海的功过就已经很难判定了——赵大队长前半截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把个侦察任务办得滴水不漏,这是大功一件;可后半截却搅了局,虽说他急于救援三营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毕竟是因为莽撞行事差点造成三营右翼崩溃,这又是大过,到底该如何评判确实很伤脑筋。 至于秦万城就更麻烦了! 藐视主官!战场违令!擅作主张!纵容手下殴打辱骂上级! 这其中任何一条要按纪律条例办的话都够他喝一壶的,可偏偏正是这家伙的胡作非为扭转了战局! 正是他赌命一般的以寡击众创造了奇迹,不仅为大部队解除后顾之忧,而且狠狠震慑了一下蠢蠢欲动的城中守兵,使得后者至始至终都没敢迈出城门一步,保证了大部队的从容后撤,为这次奇袭画了个无比圆满的句号。 奇功!该赏! 可这奇功就能掩盖他的种种胡作非为吗?(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四章 教与学(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赵海功过相抵,不予处置;秦万城阻敌大功,升任团长,藐视主官殴辱上级等罚关禁闭一月。这就是董浩然经过深思熟虑后交出的答案。 面对这份答案,楚凡靠在那张宽大的圈椅中,点了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江华奇袭已经过去快俩月了,而这份请功簿却迟迟没有发下去,就是因为猴子秦万城这事儿太过棘手,处理不好的话要么会打击将士们敢战求战之心,要么会助长以下犯上的歪风。 这让楚凡都犹豫不决的难题当然不是董浩然区区十来分钟就能想清楚的,不过这份答案还是让楚凡眼前一亮——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再次印证了自己看人的眼光,董浩然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全才,小小年纪考虑问题便能如此全面,赏功罚过毫不含糊;若再多给他点时间,多让他办点儿实务历练,很快便能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 更加关键的是董浩然的锐气! 如何封赏秦万城这事儿楚凡曾经咨询了许多人,让他失望的是,除了总参宋献策职责所在给出了个处理意见外,其他人包括在自己面前一向知无不言的刘仲文都含含糊糊敷衍过去,诸如“赏罚大权操之于上,下臣安敢妄议”这类纯粹拍马屁的话楚凡倒是听了一大堆。 楚凡的三大体系中,耽罗王廷因为是初设还好些,复辽军和东印度公司已经开始出现因循守旧的官僚苗头——这两块的老班底本就良莠不齐,大多数人都是市井出身,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如今稍有小成便起了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念头,做人做事油滑世故、遇事上推下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些毛病楚凡不用亲见也能揣测个七七八八。 要掐掉这种苗头,除了制度上建设和完善之外,还必须不断注入朝气蓬勃的新鲜血液——这就是童子营最重要的功能之一! 这些孩子都是初生牛犊,天生一股子横冲直撞的锐气。再有了楚门弟子这个身份的加持,让他们不管在什么部门都能同老资格的上级面前挺直腰板儿。忠诚更不用说,朝夕相处谆谆教诲早让他们打心底里对楚凡这位师父顶礼膜拜、死心塌地。 随着这样一拨拨新鲜血液不断注入到三大体系的各个部门,楚凡坚信他的团队将一直保持积极向上、勇于开创的精神面貌! 当然,孩子毕竟是孩子,打磨和历练是必不可少的。 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后,楚凡开始了点评。 “浩然,你的想法很不错,看得出是真正用了心的。”不管弟子们做得如何,先表扬一番,这是楚凡教人的窍门——在鼓励中成长的孩子才会有足够的自信心。“你这么处理大体上是没错的……功是功,过是过,每条都还能找到相应的条例,可谓‘赏罚分明’。” 一通夸奖之后,楚凡在董浩然脸上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之色——任他再怎么少年老成,毕竟还是个孩子,夸一夸就飘飘然了。 “但是浩然,你想过没有,咱们赏也好罚也罢,目的到底是什么?”稍一停顿之后,楚凡没有急于把自己想说的直接表达出来,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他是想让董浩然认真思考现象之后的本质问题。 董浩然显然从没想得这么深,这突兀的问题让他眉头紧蹙,一下陷入了沉思。 “赏功罚过,看起来只是为了让人遵守条例和纪律,”楚凡等了一会儿见董浩然始终沉默,这才切入正题,“若只是这样,那要做到赏罚分明太容易了……甭管什么事儿,照着条例办理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费脑子?……若是这样就能上马领军百战百胜,下马治民路不拾遗,名将和名臣该何其多也?” 他这番话让董浩然眉头挑了一下——出将入相是他的终极梦想,可要真像他想的这么简单,为何史上的名臣名将寥寥无几? “我曾在课堂上多次跟你们说过,做人做事切记四个字,那便是‘合情合理’……你今天的处理方法不用说是‘合理’的,可这么做‘合情’吗?……换做你是赵海、你是秦万城,受到这样的赏罚,心里会怎么想呢?”楚凡说着说着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起了步,仿佛又回到了童子营的讲台上,“赵海你只看到了他的无心之失,对!踢翻火盆差点酿成大祸,可你就没想想他单刀赴会、愿与同袍一起赴死的勇气和血性?……而对于猴子,没错!他的临危决断、拼死一搏确实救了整个先遣队,可你就没想想,这小子一贯的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对军律、对条例会有多大的破坏?” 楚凡的循循善诱让董浩然不由自主地转换身份,从赵秦二人的角度来审视自己的处理,他不禁悚然而惊:若真是按他的方法来处理,赵海倒还好说,这猴子日后这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区区一月的禁闭对这老油条根本起不了什么警示作用! “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别让死的条例拴住你的手脚你的心,”楚凡语气越发的郑重,“赏罚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收服人心!……赏要赏到人的心坎上,罚也要罚到最痛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信服,才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才能让人朝着正确的方向不断改进……具体到赵秦二人,舍生忘死甘为大军牺牲两人都有,该重赏!可猴子不守规矩这老毛病决不能姑息,得好好治治才能让他长记性!” 说到这儿,楚凡拿起那请功簿交到董浩然手中,“军令部正在编制咱们复辽军的勋章系统,你明儿去看看弄完没有,然后结合勋章把这请功簿完善了……别跟我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他俩该怎么处理,那我今天可就算白费唾沫了!” 董浩然接过文件狠狠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他又折了回来,把怀里那封丁以默的密信交给了楚凡——他差点儿把来这儿的初衷给忘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五章 抓狂的先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唉~~” 一声叹息,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内,经久不息。 叹息声中,楚凡的心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通州张家湾,那里有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之一——楚芹。 血脉中带来的亲情是语言无法描述的,更别说一年多以前,正是包括张氏、楚芹以及闲茶共同铸就的坚实后盾,让楚凡扛住了毁家灭门的巨大压力,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每每回首那段人心惶惶的日子,楚凡眼前总会不时浮现出楚芹那张俏丽的脸庞,或是充满期盼,或是充满担忧,或是充满信任;而她芊芊素手调出羹汤的香味,似乎还历久弥新地萦绕在鼻尖;她那温婉而关切的细语声,早已深深刻在了楚凡心中,抹都抹不去。 不管是否再世为人,她就是楚凡的亲姐姐,唯一的亲姐姐! 如今,这个亲人孤悬通州,泼天的大祸眼瞅着一天天逼近——鞑子入塞,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没有北京城高大城墙的保护,通州会被荼毒成什么样,楚凡想都不敢想! 可不管楚凡在信中如何劝说,他那位执拗的姐夫就是不为所动——当然这也难怪,人家在天子脚下生意做得好好的,凭什么相信楚凡这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的“预言”? 这让楚凡无比抓狂——先知这份工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 世上有没有其他先知楚凡不知道,但他自己现在可是深谙其中的苦楚了——明明知道空前的浩劫就要来临,可自己却只能干着急却一点儿辙儿都没有,这滋味儿能好受吗? 看着桌上丁以默那封密信,楚凡的眉头越皱越紧。掐指一算,今儿已经是八月初九了,眼瞅着就要入冬,入冬也就意味着鞑子快要来了,自己不能再这么束手待毙了! 既然丁以默不愿挪窝,那楚凡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站起身来,从背后的架子上取出了一份北直隶的地图——那是通过徐光启从兵部搞来的,上面虽然画得粗疏,可城池关隘、山川走向好歹标注清楚了。 在那个写着“通州”的小黑点略一停留,楚凡的目光缓缓向东移去,香河、三河、蓟州……最终盯在了遵化那里。 楚凡记得很清楚,遵化是确定陷落了的——赵率教就是在这儿殉国——再往北看,喜峰口、潘家口、龙井关、沙坡峪、马兰关、大安口……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隘口名称排成了一条长线,楚凡知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长城了——鞑子,便是从这些山峦中的某个或某几个豁口杀入北直隶! 对照着地图,楚凡对于这场被称为乙巳之变的浩劫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了,可其中还有很多细节他没闹明白。 首先便是鞑子入寇的详细时间! 鞑子是在乙巳年的冬季入寇的,可冬季那么长,天知道到底是在十月、十一月还是腊月——拜托,楚凡前世可不是历史系的学生!退一步说即便是历史系的学生,如果不是对明末历史特别感兴趣,谁又能记住那么枯燥无味的时间节点呢? 而入寇时间无法确定的话,安排多少人手,选择部署地点,乃至规划出逃路线等等都成了悬而未决的难题。 另一个细节则是鞑子从遵化到北京到底走哪条路? 从地图上看,有三条路可以选择,最中间也是最直接一条便是从遵化一路向西,取蓟州——三河——通州这条直线长驱而入;也可选择走北面的兴隆——密云——怀柔——昌平兜击北面,这条路的好处是沿着长城行进,若有不测便可转身出塞;当然南下宝坻,走武清——廊坊——大兴直抵北京南郊也不是不可能,这条路的沿线可比另外两条要繁华的多,难保皇太极不眼红。 若是鞑子走前两条都还好说,楚凡只需要吩咐特情司多安排点儿人手,实在不行绑也要把丁以默一家绑上船,沿着运河直放天津卫上船即可;可如果鞑子选择第三条路,那除了大打出手杀开一条血路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权衡良久,楚凡最终决定做两手准备。 先是给特情司凌明下了条密令,让他选派十余名精悍手下充实通州处。鞑子一旦入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丁以默一家及时上船,以最快速度撤到天津卫。同时还要增加天津卫、登州、成山卫三个鸽站的人手,随时关注事态变化以策万全。 另一手便是武力准备了。 乱世之中逃命最是艰难,若是普通蟊贼特情司那几十号人还能勉强对付,可如果遇上军队那就不够看了。且不说鞑子,就是遇上大明的军队也够喝一壶——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个时代的军队祸害起老百姓来可比山贼强盗厉害多了。身外财物保不住也还罢了,若是楚芹受到什么侵害甚至丢了性命,那不是要让楚凡懊悔一辈子吗? 所以必须得安排一支短小精悍的部队随时待命! 这支部队人数不能多,楚凡考虑派一个连队过去就差不多了。 开玩笑那可是大明腹地,百余人乔装打扮一下还能敷衍过去,若弄个千把荷枪实弹的战士过去,那可就不是救援而是造反了;再者说几千里的距离,人多了后勤压力也大——一个连和一个团对后勤的要求可不是简简单单数人头的事儿,人数增加十倍,后勤就要增加二十倍甚至三十倍! 而且楚凡也拿不出一个团来——朝鲜战局已经拉开大幕,这可是复辽军当前的头等大事。一团、骑兵团、侦察大队以及炮兵团一部放进去不说,楚凡还把陈二蛋的二团作为战略预备队随时要准备投进去;而肖嵴的四团早已完成了福建化的改造,就等着水师这边腾出运力来便要赶赴鹿儿岛开金矿;最后只剩沈腾的三团,目前承担着耽罗的守备任务,楚凡难道要置大本营的安危于不顾全部派到北直隶去? 三团一营三连,这是楚凡最终确定派出的部队。 这个连队是沈腾的老底子,一度曾因恃功而骄训练成绩沦落到了垫底;后来楚凡派了叶铁蛋——就是董浩然的舍友之一——进去当见习排长,再加上沈腾的大力整顿之后,这俩月训练成绩蹭蹭蹭往上冲,现在已经成了三团的标杆了。 最后要确定的,便是驻扎地了,楚凡再次拿起了地图选点,当他把目光久久停留在天津卫那个小黑点上时,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监国大人,敌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六章 郑家船队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敌袭的警报在楚凡还没跨出瀛洲城门时便解除了,可他还是带着一大堆随从急匆匆赶往东南面的日升码头,因为郑芝龙来了。 倒也不怪瞭望员误报,郑芝龙这次来得确实太过声势浩大——大小船只两百多艘,换成谁站在热气球里都得拉响敌袭警报。 半个时辰之后,当楚凡登上城山炮台后,他也被视野中那密密麻麻、随着海浪缓缓起伏的桅杆森林震撼了一把——郑家船队虽然大多是一两百料的小船,可架不住船多呀,几百根高低错落的桅杆上统一悬挂上了猎猎翻飞的飞虎旗,一时间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感觉。 更让楚凡眼前一亮的是领头的那艘巨舰,无论是船身形制上还是帆位布置上都和复辽军缴获的大盖伦一模一样,只是船身小了一圈。楚凡知道,这是郑家落户福建晋江之后的新成果了——他们源源不断招徕佛郎机和西班牙的船匠,终于仿制出了盖伦船! 当然,复辽军水师的翼帆也被郑家毫不客气的照抄了过去——这艘仿盖伦上同样张开了一对儿巨大的翅膀,楚凡远远地目测了一下其翼帆面积,竟比自家的还要大一些,不用说航速自然也提高了很多。 “呜嘟嘟”的海螺声中,复辽军水师陆续赶来,一南一北聚集在郑家船队的两翼——耽罗和郑家虽然早就化解了敌意,但应有的警惕和戒备却必不可少,尤其在水师大部已经开往北朝鲜,而对方有来了这么庞大一支船队的情况下。 不一会儿双方船队中各有一艘小网梭越众而出,在阵前碰头;没等小网梭各自回阵,楚凡已经掸了掸长衫掉头往回走了——既然有交涉,那就不用担心双方擦枪走火,他得张罗接待的事儿了。 果然,郑家船队除了那艘仿制的盖伦船降了半帆朝日升码头缓缓驶来外,其他船只都在水师的引导和陪同下朝西南方而去——这么多船不可能全部泊入日升码头,只能去南面那个港湾避风。 往日升码头走的路上,楚凡默默揣摩起了郑芝龙此番来意。 距离郑彩第一次来探路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这期间郑芝龙还亲自来参加了楚凡的婚礼,敌意早就消散,可双方却没有形成任何实质性的合作。 合作的事情虽没定下来,但还是有很多事儿双方达成了默契,比如这东海海面上,郑家飞虎旗和耽罗金凤旗不仅和平共处,而且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都能自由航行了;再比如双方的商贸越来越顺畅,源源不断的铁料被郑家运到了耽罗,再装满香烟、雪花糖、家具、玻璃制品等特产返回福建…… 不过这些都只是表象,不管是楚凡还是郑芝龙都很清楚,没有从上到下深层次的共识,和平的假象早晚会在利益的纷争中被撕碎! 但合作又岂是易事?不管是耽罗还是郑家,都是人多船众的庞然大物,是否合作、如何合作绝不是一两个人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尤其是年初楚凡还遭到了朝鲜王廷的讨伐,能不能活下来都还尚未可知呢,精明如郑芝龙,怎么可能贸然下注? 等到一战鼎定耽罗霸业之后,楚郑两家的主动权已经易手——最困难的时刻都已经过去,楚凡当然更不会上赶着同郑家谈合作了,他得好好抻一抻郑芝龙。 作为常驻耽罗的郑家代表,郑彩曾在多个场合不止一次地试探过楚凡对于两家合作的态度,都被楚凡不哼不哈地敷衍过去了——郑芝龙不露面,哪儿那么容易就松口? 楚凡这么抻着可急坏了下面陈尚仁、宋献策一干人。在他们看来,郑家本就势大财雄,如今受了朝廷的招抚,就更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了,不趁着对方的示好把合作这件大事儿定了还等什么? 与郑家合作的话,不仅南方的财源滚滚而来,而且还免除了后院起火的顾虑——至少不用分出宝贵的战船巡游耽罗南面海域不是,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为啥楚凡不上心! 他们不明白,可楚凡两世为人,他心里明镜儿似的:郑家表面上看着光鲜,实际上指不定多煎熬呢——刘香这个大祸害还在南洋忙着勾结荷兰人,为自己那些死于非命的海盗弟兄报仇;而巴达维亚的总督也正磨刀霍霍,日夜想着怎么才能独霸大员岛,彻底垄断泉州和马尼拉之间的贸易路线;两股势力合流之下,郑家时刻都面临着战败覆灭的滔天大祸,能不胆战心惊? 在原先的时空中,郑家直到料罗湾大战之后才算确立了东海的霸权。 料罗湾大战,是中国人历史上最后一次在海面上打败西方殖民者,其后漫漫数百年,中国广袤的海岸线几乎就是不设防的,任凭西方殖民者的炮舰耀武扬威、肆意横行;到了清末借洋务运动之风,虽说拼凑出了貌似强大的北洋舰队,可成军之后第一战便是覆灭之战——大东沟口外致远舰的自杀式冲击,刘公岛上丁汝昌的以身殉国,固然充满悲怆和壮烈,可也成为了所有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 如今楚凡来了,来到这中国人在海面上最后辉煌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不参与其中?怎么可能任由事态发展,让中国的海疆重蹈那不堪回首的覆辙?怎么可能放弃一战底定南洋的天赐良机? 而要达成这个愿望,就必须搞定郑芝龙!把这位东海王彻底改造成南洋王! 可这难度着实太大了! 在原先的时空中,这位东海王实在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料罗湾大战得胜之后,他既没有乘胜出击追杀到巴达维亚,也没有联合马尼拉的西拔牙人逐步蚕食南洋荷兰人的地盘,而是选择了与荷兰人妥协,将辛辛苦苦经营的大员岛拱手相让,只满足于优哉游哉地收买路钱! 说到根子上,郑芝龙不过是个海盗,一个小富即安的海盗,一个给奶便是娘的海盗,一个完全没有战略眼光的海盗! 从这点上看,他差他的儿子——民族英雄郑成功——差得太远太远,所以才会在不远的将来,卖身投靠鞑子,成了人人唾弃的大汉奸,而且还是被满门抄斩的大汉奸! 但今天的郑芝龙,还处于年轻气盛、野心勃勃的阶段,楚凡相信重压之下的郑芝龙,内心还涌动着拼搏奋斗的激情,而这激情正是楚凡改变他、以及改变历史的基础! 凝视着那艘小心翼翼靠岸的仿制盖伦船,楚凡嘴角不易察觉地浮现了一丝微笑。 来吧郑芝龙!让我们一起携手改变历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九十七章 郑家来求援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再次踏上济州岛,哦不,现在应该叫耽罗岛的土地,郑芝龙心中感慨万分。让他感慨的,是楚凡的势力发展得太快了! 年初来的时候,楚凡还偏居耽罗岛一隅,整日在朝鲜大军讨伐的威慑下苟且偷生——当时楚凡有没有害怕郑芝龙不清楚,不过在他看来这就是实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声势浩大的朝鲜大军竟然在一夜之间便灰飞烟灭!偌大个耽罗岛居然这么轻易便被楚凡收入囊中!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耽罗复国楚凡竟然忍住了没称王,而是屈就了监国一职,这份心性、这份隐忍着实令人侧目——扪心自问,若郑芝龙自己处于这种境况中,想要让他放弃那令人垂涎的王位,绝无可能! 夺了耽罗也还罢了,楚凡随后又向朝鲜下手了:江华岛劫狱,南浦城扎根,听说平壤城都已经快被勤王军给围上了——这就让郑芝龙完全看不懂了,巴巴的把朝鲜旧主救出来还出钱出力帮他打地盘,这楚凡敢情是吃错药了? 光海君李珲可不是等闲之辈,要声望有声望,要本事有本事,故友旧部遍布朝鲜,这下竖起大旗来,指不定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投靠过来,他楚凡就那么有把握能控制住?别到时候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为李珲做了嫁衣裳! 同样让郑芝龙看不懂的,还有楚凡在倭国的动作。 切支丹一揆在南九州闹得越来越厉害,这其中楚凡起了什么作用郑芝龙不知道,可他敢肯定前者绝对有猫腻! 说起来郑芝龙也是受了洗的切支丹——他还有个尼古拉斯?一官的教名呢——他当然巴不得九州岛的教友们能打拼出一块容身之地,让天主的十字架能高高矗立在倭国。 可若从盟友的角度出发,他却不愿楚凡趟这趟浑水——江户的那位将军实力可不容小觑,整个日本都被他家一统了,即便是北京那位至尊都得退避三舍,这虎须岂敢随意撩拨? 再者说商人嘛,不就图个平安吗?太平盛世才好赚银子,打打杀杀的乱世保命都来不及,怎么赚银子? 走到船舷边上的郑芝龙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目光却死死钉在了不远处那个颀长的身影上。他自己绝不愿承认,关于这个身影的种种腹诽其实不过是羡慕和嫉妒而已——正因为看不懂、勘不破才更加反衬出自己的短视和愚鲁! 正因为嫉妒,所以让郑芝龙错过了双方合作的大好良机,也就是年初他来贺喜的那一次——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就回应了楚凡结盟的暗示,郑家今天也不至于卑躬屈膝上门求援了! 是的,郑芝龙这次就是来求援的! 或许是因为楚凡出现的蝴蝶效应,这个时空中郑家过早地引起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注意。长崎外海那场惨烈的遭遇战让荷兰东印度公司损失了两艘宝贵的大盖伦,更令人愤怒的是,十七人董事之一的公子亨特尔少校居然也落到了这伙明人海盗的手里,最后还是花了大把的金币才赎回来的。 侥幸逃回范奥斯特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以及迫不得已装船运出的整箱整箱金币,让巴达维亚总督牢牢记住了郑芝龙这个名字——海战中郑家的飞虎旗猎猎飞扬,赎人更是郑家经手的,不明就里的荷兰人已经把账全记在了郑家人头上! 郑芝龙不知道的是,相比起原先时空来,这个时空中刘香和巴达维亚总督联手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两年多,而荷兰人的报复更是从今年年中开始接踵而至——在刘香的引导下,荷兰人已经偷袭郑家三次了,郑芝龙在汕头南澳岛和大员东南八示戈的据点被血洗,一支驶往长崎的装满生丝的船队也全军覆没! 嗅觉敏锐地郑芝龙知道,这些只是大餐之前的开胃菜——他在刘香那里埋下的暗桩送来了口信,不管是刘香还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都在调兵遣将,准备组织一支强大到“令东亚海面上所有船只望风而逃”的舰队远征福建!目标,正是郑家所在的晋江安海镇! 饶是郑芝龙已经抱上了朝廷这条粗腿,这消息也让他汗流浃背、坐立不安——从小就给西洋人当通译的郑芝龙见多识广,当然掂量得出荷兰人的分量,那可绝不是船小炮弱、一盘散沙般的大明水师可以抗衡的! 朝廷靠不住,郑芝龙只得广撒英雄帖,以极高的赏格拉拢浙闽粤一带的“江湖兄弟”救难,只盼通过数量来化解荷兰人技术上的巨大优势——“蚁多咬死象”,这是郑芝龙对付西洋人一贯的办法。(螃蟹注:真实历史上的料罗湾大战,郑芝龙确是运用这一战略最终打败了荷兰—刘香联军。) 比起浙闽粤一带小虾小蟹般的海盗来,耽罗的复辽军水师就是可以比肩郑家的庞然大物了,说到求援,郑芝龙第一个想到的人当然就是楚凡楚亦仙了。 不过由于楚凡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所以郑芝龙摸不清这位耽罗监国是坐壁上观呢?还是慨然相助呢?甚至趁火打劫呢? 慨然相助郑芝龙几乎不抱希望——要说江湖救急,当初楚凡面对朝鲜大军时,自己除了送点铁料外可再没任何动作;人家危急时自己没伸手相助,现如今凭什么让人家帮忙? 要说趁火打劫也不大可能——郑芝龙虽说同楚凡只短短相处过几次,可不管是第一印象也好,还是传闻也好,这位亦仙兄都不是那种落井下石、背后捅刀的小人,所以郑芝龙不是太担心。 在郑芝龙看来,楚凡这次最可能选的,就是同年初的自己一样——坐山观虎斗! 这条策略最保险,不论谁赢谁输都有回旋余地——郑家赢了固然好,楚凡有的是借口开脱,毕竟耽罗的实力摆在这里,最终自己还得捏着鼻子同他结盟;荷兰人若是赢了,楚凡只怕立刻就会同郑家划清界限,把之前同荷兰人的过节全甩在郑家头上! 正是有这样的顾虑,所以郑芝龙才没敢贸然前来,直到最近他收罗了数百艘海盗船,自觉实力大涨之后才带着这支庞大的船队登门求援。 这既是展示实力又是示威! 即便楚凡真要作壁上观,他也要让楚凡知道,自己有的是船应对复辽军水师的偷袭,甭想着能浑水摸鱼捞好处! 当然,带这么大一支船队可不仅仅是为了耍威风,郑芝龙还准备在回程时把肉中刺给拔了——琉球那一溜岛上全被岛津家给占了,正好趁着这一趟全清理掉,免得这不安分的家伙在自己背后捅刀。 思绪翻滚中,郑芝龙不知不觉上了码头,在众兄弟的簇拥下走到了楚凡面前,抬眼一看,他不由得愣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