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血劫录》 楔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青铜铸造的猛虎面具,一片肃穆,昏黄的阳光斜射在上面,透露出一丝的狰狞。 虎面之人身着华服,缓缓说道:“为了一块铁石,而白白牺牲这么多的性命,师兄未免太过残忍了。” 对面数十余劲装大汉,围着一对男女,男的长眉入鬓,目光深邃,右手执剑,左手护住身后女子,冷冷地看着前方虎面之人,并不回答。而女子容貌妍丽,身体娇小,却双手执剑,怒目而视,丝毫不惧怕眼前之人。两人似是一对父女,身上俱沾满鲜血,显然是苦战已久。 虎面之人好整以暇,颔首笑道:“师兄右臂受伤,鹰失其目,还是交出此剑,保全清儿性命为好。”被唤作师兄的男子目光缓和下来,言到:“此剑要是落入你的手中,林某不但深愧师恩,天下恐怕也要遭受莫大的苦难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女儿,忽而虎啸一声,周边诸人均被声浪震开数步。见此情况,虎面之人神色复杂,慨然叹到:“果不出我所料,师父确曾将此功法传授与你。”说罢掌聚为风,夹挟着雄浑的内力,向前冲去,沿途大汉们均被风力撕的粉碎,狂风眼看就要逼到其师兄面前,不想其师兄亦左掌推出,两股内力相撞,忽如晴天霹雳,直搅动得风云变色,地裂山崩。唤作清儿的女子难以承受如此凌厉的内力,被震翻在一旁,抬眼只见身影翻腾,俱是一等一的招式,还未来得及细看,便昏厥了过去。 第三章 碧水生波路迢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正是晌午,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间哗啦一声,当先冲出了一只巨猿,身后跟着一个狼狈的少年。这巨猿回家心切,返还的路上速度越来越快,跑的梁无尤气喘吁吁。到了树洞旁,巨猿直接窜了进去,梁无尤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这几天下来,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头发估计也乱的不像样。 无暇收拾这些,梁无尤先享用了水果,“青侯剑”一事圆满了结,他心里轻松了不少,况且他还懂得了控制真气之法,回去师父一高兴,说不定会多教他几式剑法。正吃着,巨猿从树洞里出来,看了看梁无尤,梁无尤笑了笑,发现巨猿背后躲躲闪闪地,探出一个小猴头出来。这小猴神色清澈,不似其父一般凶狠吓人,毛色微青,光滑漂亮,看了梁无尤一会,从巨猿身后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摸了摸梁无尤的衣服,又迅速把手撤了回去,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无尤看到小猴伤势缓和如此之快,讶异非常,换做是人类,受此重伤,恐怕需要月余的疗养,才能下地走路,这小猴才过了不足两天,就能出来摸他,再联想那巨猿,除了不会说话外,神情举止灵气十足,看来这莽莽山川,养育了许多的灵物,自己囿于扬州一城,终究见识太短。 待得梁无尤吃完水果,那小猴已经开始围着他打转。梁无尤找了块地方躺了下来,小猴也跟着过来,看来自己前夜的举动,让小猴有了好感,想起师父手札中所记,那巨猿也是在林远当年在这里碰见的,林远看那猿颇具灵性,便让他观摩自己习武练功,不想它还真学去了一些精髓。梁无尤思至此处,朝小猴笑道:“怪你时运不佳,我给你什么都教不了,这个便宜师傅是没我的份了。”那小猴似懂非懂,坐了下来,吱吱喳喳的叫了一会,梁无尤任其撒了会野,再没管它。躺在地上,阳光从头顶投射了下来,梁无尤想起自己离开杭州已经数日,是时候回家了。他一步起来,给小猴扮了个鬼脸,跑到巨猿面前,指了指后面的路,但巨猿好似没有看见,竟然慢悠悠地回到树洞中去了。梁无尤无奈,只好坐在小猴旁边,端坐身姿开始练习吐纳,但愿自己真气增长之后,能自己找到出口。 第二日早上,梁无尤仍旧兀自打坐,正在凝神屏息间,突然感受到外界干扰,睁开眼睛,只见那小猴顽劣地用树枝敲他头顶。梁无尤无奈叹了一声,只好站起身子,小猴见梁无尤起来,朝一边的树林跑去:看来它的伤势又好了许多,不对,他去的路好像就是自己进来的那条!梁无尤刹那间醒悟了过来,赶忙追了过去。小猴身子轻盈,跑着跑着便攀上树枝,甩来甩去,在这茂密的丛林中极为便捷省力,梁无尤则至多运起真气,跳跃一番,不过这小猴腿伤初愈,再加上梁无尤几日来真气积聚的也越来越多,一起跑起来,梁无尤丝毫不落下风。就这样行走了数个时辰,不知越过了几座山峰,终于渐渐看见了没有树木的平原。梁无尤向前窜了几步,心上欣喜,转头想要感谢小猴,不想它已经了无踪影。这几日和它们在一块,梁无尤心境增长不少,也慢慢滋生出来感情,他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带兄弟们再来这里,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山路,梁无尤有些疲倦,但是归家心切,没有停下来歇息,只是放满了脚步。走到一条小路上,梁无尤正待辨识一下方向,脚下一滑,两条腿便被一股绳子捆绑了起来,吊在了头顶的一棵树上,梁无尤暗道糟糕,这是落入谁的陷阱中了。果然树林中慢慢悠悠地走出两个人,梁无尤身子倒立,依稀看出他们一瘦一壮。只听着瘦子问道: “赵哥,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这小子身上连一条好裤子都没有,就是个穷要饭的啊!” 那“赵哥”疑惑地走过来端详了一下梁无尤,答道:“就是这小子,这眼睛我可记得十分清楚,几天不见,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难不成已经被人抢过了?” 那瘦子急忙喊道:“赵哥,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我这几天都待在附近,没人来啊,再说了,谁不知道您‘铁手执判赵阿康’的名头,没人敢过来找死的。” “嗯?” “不不不,赵大康的名头。我说赵哥,咱们要不先搜搜?” 说完瘦子便凑在梁无尤身前摸索了起来。梁无尤听到对话,挣扎着身子,不想越是挣扎,绳子越紧,无奈朝二人喊道:“光天化日,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拦路抢劫!”。 瘦子摸出了梁无尤身上的几两银子,咧着嘴骂了一声:“光天化日才能认清楚你!赵哥啊,我就知道这小子啥都没有,你看他的酸样。”骂完把银子赶紧交给了“赵大康”。 那“赵大康”皱了皱眉,吩咐道:“先弄下来带到帮里,我那日见他出手阔绰,说不定可以敲出一些油水。”瘦子喏了一声,把梁无尤双手捆绑起来,麻利地从树上拉了下来,扛到了不远处的一匹马上。梁无尤看不到具体情况,只知道自己被架上了马,便随马飞驰起来。梁无尤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这人应该见过自己,难道是那日在船上碰见的大汉?若是那人的话,他权势看起来很大,那就不好脱身了。梁无尤再不言语,心里暗暗思考对策。 “律!律!” 半日时间后,两人终于停下马来,普通一声,梁无尤被扔了下去,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所在,应该是掉到了一艘船上,只听见那壮汉喝了一声,船便开始动了起来,紧接着有人跳到了船上,力量之大,震的船身左右晃了数下。 船缓缓行了半晌,梁无尤感到自己被抓了起来,坐在了船头,这一坐终于看清了壮汉的容貌,果然是那人,不过衣着没有当日华丽,脸上也多了几分煞气。只见这赵大康冷笑一声,一把揪起梁无尤的衣襟问道:“小子,莫要在你爹爹面前说胡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梁无尤无奈点头,心里担忧不已,手心已经冷汗浸湿。 “我问你,你是哪里人,这几天去了何处?”梁无尤正待编造答案,忽见赵大康一跃而起,朗声喊道:“中帮的兄弟,你们这是干嘛?”梁无尤扭头一看,原来自己身处的小船已经被几艘大船围住,大船上的人全都盯着赵大康,神色不善,为首的一人鹰勾鼻子,却满脸堆笑,朝赵大康说道:“今日在此地得遇赵师兄,实属偶然,正好聂某人有件小事,劳烦师兄移步跟我小酌几杯可好?” “嗬嗬,你聂八步的小事,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你硬要逼我,还须考虑这水上的规矩。” “吆,给你脸还不要脸了,赵阿康,那妖女我早就看不耐烦了,就算不守规矩,我们这么多人她能咋地?”说话之人从聂八步身后转出,正是那绑住梁无尤的瘦子。 赵大康看见瘦子,微微皱眉,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也不答话。那聂八步却笑道:“瘦猴休要胡言乱语。赵师兄,你要是守这江上的规矩,你也不会找这个少年的麻烦吧?”说罢看了看梁无尤,“我此行却是有事相商,如果你不识时务,你腰间这把‘铁手执判’,恐怕要断在这江里。师兄不信,大可一试。”赵大康听到此话,哼了一声,重重坐下,只见前方抛来一个铁钩,钩在了梁无尤所在的船上,呼啦一声,船队便开始前行了。 不一会,已经快到岸边,那瘦猴站在一艘船的边上,指着赵大康笑道:“奶奶的赵阿康,过会有你好看,你最好——”话音未落,一支利箭“嗖”地一声,径直穿过瘦猴的脑袋,后劲不止,直接连人带箭扑通落入了河中。这箭来的突然,众人都向前方望去,听见杀声阵阵,从不远处传来。赵大康冷冷问道:“八步老弟,你这又是搞什么鬼把戏?”聂八步也惊讶不已,不予作答,只让手下加速靠岸,众人下得船来,朝打杀处迅速走去,赵大康不忘一把将梁无尤扛到肩上,悄悄走在了一行人的后面。忽然前面冲出两个蒙面的黑衣男子,见面也不答话,直接剑起杀人,走在前面的两人眨眼间倒在了地上,聂八步知道情况不妙,瞬间一式白虹贯日,直入当先蒙面人的头颅,那人失去先机,翻身一跃,另一人长剑平平地扫了过来,逼得聂八步腾空而起,等到落下时,又有二人倒地,随后蒙面二人一个直取聂八步,另一个朝后面的赵大康冲来。赵大康将梁无尤扔到远处,抽出腰间佩剑,迎了上去,招式大开大阖,比聂八步要老练许多。四人缠斗了一会,竟然不分高下。赵大康急于脱身,使出全力砍了一式大鹏展翅,将蒙面人逼退了数步,回头看了一眼梁无尤,发现地上空空如也,愣了一下,身后蒙面人又是一剑袭来。 却说这梁无尤,被赵大康高高一扔,落在远处,恰好震散了手上的绳子,他腾出手来,快速解开腿上的绳子,朝战场上看了一眼,见赵大康被人死死拖住,赶忙朝没人的地方逃去。 跑了几百步,隐约听见旁边草丛中有一个哭泣声传来,十分可怜,梁无尤见四处无人,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拨开草丛,只见地上倒着三个人,看打扮都是普通渔民,当中一个小姑娘在呜呜地哭泣,两边的人一声不吭,身上伤痕累累,想来已经死去了。小姑娘看见梁无尤,大喊“哥哥,救命!”梁无尤“嘘”地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从地上拉起她,背到背上,也不管地上的人,直接开始跑了起来。跑了一会,又听见女孩呜呜地哭了起来,梁无尤匆忙之间。不知道往哪里逃,如此贸然背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也不好意思,赶忙放她下来,安慰她道,我们再跑一会,走远就好了。那姑娘听到此话,哭的更加严重了:“我爹爹和娘亲都被坏人杀死了,他们还会来把我抓走的。”梁无尤问道:“你爹娘是哪里被抓的?”“就是这里,今天早上打渔被抓的。”“为什么被抓呢?”“我也不知道,那些坏蛋一句话都不说,见人就杀。”“那好,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练好武功再来报仇。”小姑娘听到这句话,慢慢停下了哭泣:“那藏到我们家吧。”“你家,离这里远还是近?”“远着呢,哥哥,我带你去。”梁无尤还在考虑,手已经被拉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梁无尤害怕赵大康追赶上来,也在没多想,跟着小姑娘往她家快速赶去。 第四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古淮河地处中原与江南的分界线上,傍晚时分,四月的河畔吹来的风依然温暖,这倒让梁无尤免去了不少难堪。他衣服较之今晨,更加的破烂了,脸上也一片污秽,旁边的小姑娘虽然脸上沾着血迹,衣服是粗麻织就,但是大致看下来要比他干净不少。 一路逃亡,二人终于在一片树林掩映中看到了小姑娘的家,但是梁无尤提议先观察一会:“说不定你家里已经有人在守株待兔,大哥我有闯荡江湖多年,你要相信我。”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答应了,两人就这样在一片杂草外苦苦等了一个时辰。 天色已经快黑了,然而他们面前的几间茅草屋内,哪怕是一只虫子的鸣叫声都没传出来。梁无尤有些赧然,告诫到:“姑娘,你先等一下,等我一探究竟。”说罢也不待答复,就运气跳出草丛,轻轻落地,向屋内摸去。 梁无尤走到屋前,发现柴门半掩,心中认定有诈,但自己手无兵器,就算是有,也不是今日所见的任何人的对手,后退的话,又会惹这小姑娘的笑话。再想到就算是后退,恐怕也来不及了,于是鼓足中气,大声喊道:“屋内的人听好了,有本事你就出来。不要让少侠小瞧于你。” 等了半晌,还是没人答复。那边小姑娘已经跑了出来:“哥哥,家里不可能有人的,我从来没见过杀我父母的那帮人,我家这么远,他们找不到的。”说罢推开了柴门,梁无尤跟了进去,查看了一圈,只见屋内摆放着简单的家用物品,门后挂着几杆鱼竿,另一间屋子里放着些厨具,里里外外,根本找不到任何杀手的踪影! 梁无尤还在一旁兀自尴尬,那小姑娘却看了他一眼,跑出了门外,梁无尤见她所去,是一条小溪,想起自己一脸污秽,也跟着去到水边。 梁无尤看着溪水清澈,不好意思下手,只好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杨弗月!” 说着,她用手在水边的沙土上写下了这三个字。一抬头,月色落在了她的脸上,面容清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怯和迷惘。梁无尤见过许多漂亮的姑娘,就连杭州知府家中的小姐,也见过数面,她们像精致的青花瓷,一层一层包裹在华丽的渲染下面,模糊的不切实际,却从来没见过如此不加修饰、动人心魄的容颜,如同梁无尤小时候在西湖畔见到第一朵荷花,如同她素面上的皎洁月光,是一抹可望不可即的美丽,在幽静的溪水边缓缓盛开。 梁无尤一时呆在了那里。 “哥哥,你呢,你的名字叫什么?” 梁无尤回过神来,不敢直视杨弗月的眼睛,在她的名字旁边,写下了自己名字。 “原来是梁哥哥,谢谢你今天救我。” 听到此话,梁无尤抓了抓头,笑道:“我感觉是你救了我啊,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口里说着话,眼睛却仍旧看着他们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那“杨弗月”三个字清秀端庄,转折圆润,比他的字要好看多了。忽然,梁无尤想起一个问题,开口问道:“弗月姑娘,你出生在渔家,字怎么写的这么好?我还算有人指导练习过一段时间,但是比起你就差的远了。” 杨弗月听到梁无尤发问,又低下了头,呜呜地哭了起来。梁无尤赶紧歉声说道:“弗月姑娘,你不要在意,我刚才忘了令尊令堂今天蒙难了,这…”听到哭声,梁无尤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一会儿,杨弗月抬起头来,说道:“不怪梁哥哥,我父亲原是古淮河边一个村子的私塾先生,因为不堪河边诸多帮派的欺凌,逃到此处,打渔捕猎为生,不想这样还是被人杀害。” 梁无尤听到这里,叹了一声,说道:“姑娘,你今后一定要振作起来,不然会一直受人欺负的。” 杨弗月深深点头,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梁哥哥你呢,你是怎么被追杀的,看你的样子,似乎逃亡多日了。” 梁无尤不想说出隐藏“青侯剑”的经历,但是想到自己对杨弗月说谎,又于心不安,喃喃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其实,我比你还惨,你至少知道父母是谁,我却连我父母都没见过,打自小就是一个人混江湖。” 杨弗月听到梁无尤的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道:“那你,那你这些年是怎么度过来的?” “哈哈,我从小在杭州那是出名的小霸王,你去西湖边杭州知府外一打听,那‘梁舵主’就是我了,现在没人敢欺负我,小时候骂过我,赶过我的人,如今见了我都跑远了。” “哦,梁哥哥你练成了绝世的武功了?”杨弗月看了看梁无尤的衣服相貌,迟疑地问道。 “啊,这个,没有,武功是练了一些,那个,我现在在杭州知府家中做事,你知道吗,就是杭州最大的官!而且那里有我最忠心兄弟,和疼爱我的长辈。” “原来如此,不管怎样,梁哥哥都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梁哥哥,你在知府家中做事,为何又跑到了这古淮河来呢,我听说杭州离这里很远啊。”杨弗月的眼神中仍然满是不解。 梁无尤一时语塞,只好答道:“是一些江湖仇杀,江湖上打打杀杀,这都是很平常的事了。”梁无尤一脸无奈,岔开话题说:“弗月妹妹,我们明天去埋葬你爹娘好不好啊。” “嗯,好,梁哥哥你饿了没,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啊?” 梁无尤恨不得立刻绕开话题,连忙答应。他在水里胡乱洗了一把脸,便准备去厨房帮忙,杨弗月却示意他待在外面,不用搭手了,梁无尤讪讪地退出厨房,走到空旷的院子里。明月如水,铺满了整个院子,梁无尤看着院子中的青草和土石,悬了一天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回想起今天奇异的经历,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每件事他都掺了一脚。不过今天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想来除了那“铁手执判赵大康”拦路抢劫自己外,其他的都是一些帮派的利益争纷而已,自己从小在杭州长大,见怪不怪了。而“青侯剑”一事又做的如此迅疾而隐秘,不会出什么差错,想到此处,他长笑一声,再不去想今天奇怪的经历,而是细细回忆起了江边众人过招时的剑法。 聂八步和两个蒙面之人,招式奇特,出人意料,每次都是险处出险招,而赵大康则平平淡淡,一招一式稳扎稳打,看似防守,其实略微压了敌方一头。梁无尤随手拿起一根枯柴,随着他们几个的剑法招式在梁无尤的脑中慢慢成型,一遍一遍地回放起来,梁无尤也缓缓做出一些动作。对了,他们的剑法也没那么复杂,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式,和自己以前见过的没多大差别啊,怎么看起来就如此厉害凶狠呢。梁无尤苦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找了块干净地方,练习起了“风息诀”。这几日下来,他虽历经波折,“风息诀”却丝毫没有拉下,也算没有辜负师父的教导与期盼。渐渐地,真气开始充盈于四肢,今天一天积攒的怒气、怨气和疲倦一消而散,梁无尤进入了物我俱忘的境界,真气在四肢的运行也越来越畅通,一如江河流入宽广的河道,自在穿行。梁无尤试着控制那些真气于一处,正在努力往一起汇聚的时候,听到杨弗月在不远处喊他,这打坐的不长时间,她已经把饭做好了。 梁无尤直起身体,看见杨弗月在门口注视着他,连忙跑了过去,只听杨弗月问道:“梁哥哥,你刚才神情自然专一,像是在练功,这可是你师门传你的内功心法吗?” 梁无尤只好点头称是。看到梁无尤不欲多言,杨弗月嗔到:“梁哥哥不愿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多听。”说完转头进入了房内,梁无尤追了进去,正欲解释,却看见杨弗月已经端坐在一方桌子旁,脸上早没有了刚才的不快,只示意他坐下吃饭。他只好坐在杨弗月的对面,没有动弹。 “梁哥哥怕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不敢,不敢。只是我是客人,弗月姑娘,你先动筷子吧。”梁无尤和杨弗月独处一室,加上做饭途中自己未添丝毫力量,有些紧张。 杨弗月也不答话,低着头就吃了起来,梁无尤见状也就再不客气,也许是两人都饥饿已久,这顿饭一会就吃完了。回味一下,这算是梁无尤自打出了杭州城,吃过的最为美味的饭菜了,不想这山野林间,竟然也有如此佳肴。他看了看一桌的残余,朝杨弗月诚恳说道:“多谢弗月姑娘了。”杨弗月听到此话,愣了愣神,梁无尤感觉气氛略微尴尬,又说道:“那弗月姑娘,我就去外面打坐休息了,明天辰时,我们出发去找你父母的尸体吧!”说罢也不听杨弗月的回答,一口气跑回了方才打坐的地方,平复了一下心情,趁着月光,继续去练习控制真气的流向。 翌日,二人趁着天色微亮,早早地出发,沿途一路寻找,到了昨天杨弗月父母死亡的地方,待得悄悄拨开草丛一看,梁无尤便惊呆在了当场:昨天下午陈尸二人的草丛中,空无一物,不光尸体不见踪影,就连累累血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第七章 夜半笛声鸟惊弦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一片树林之中,梁无尤正在细细查看着每棵树的断口。昨夜,他苦心练习真气的控制,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精疲力竭,昏睡而去。起来之后,浑身酸麻,不敢再行运功,只好查看一下他昨夜的成果:一夜间,他砸断的树,约有四五十颗,而有些更为粗壮的,则只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从断口上来看,前半夜的方向参差不齐,乱成一片,一颗数与另一颗之间差距颇大,而后半夜的则有刻意调整的方向和力道。综合下来,进展还算可以,只是当梁无尤再看右手掌的时候,发现昨日所生的青色又深了几分,掌心中间出现了几条肉眼可见的黑线,他沿着黑线压了几下,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正不解的时候,两边的肩膀一酸,双臂再也使不上力气了,猛地垂了下来,然后感觉脖子被人单手擎住,一瞬间就被带到了树林的上空,梁无尤还没明白过来状况,那人几个跳跃,只听见风声呼呼作响,眼前一晃,肩膀又被点了两下,他重重地落在了一条路上,扑的灰尘四起。 梁无尤呼吸一滞,落在地上才大口喘起气来。待到左右一看,一帮男子正围着他观看,好像在看什么货物。梁无尤看见众人不是官兵,松了一口气,要是在还没了解情况的时候被官府抓获,自己就永远对不起那么多死去的人了。 梁无尤正待询问,人群忽然散开,一个满脸堆肉的胖子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先站起来!”这一笑,胖子身上一圈一圈的肥肉层层波动,好像要掉落下来,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这胖子是丝毫不在乎这一点的。 梁无尤站了起来,看了看胖子的打扮,猛然间想起来:这不是青河帮的人吗!那胖子虽然将衣服憋得快要裂开,但是衣服的颜色和款式,梁无尤在古淮的河上见过,不会出错。对了,这衣服和聂八步的手下一模一样! “你们是‘聂八步’什么人?”梁无尤脱口喊道。 众人听到此言,同时发出了“咦”的一声,那胖子也收住了笑脸,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又盯着梁无尤看了一眼,开口问道:“小子,你认识聂帮主?” 梁无尤不明就里,答道:“我只认识‘聂八步’。” 看到梁无尤不似作假,那胖子挪开身子,朝后面恭敬地低下了头,只见这胖子身后不远,还站着一个人,身材瘦高,睁开了眼睛,鹰勾鼻子,正是那日在水上威胁赵大康的“聂八步”。 聂八步看着梁无尤,眼神中竟露出一丝疑惑。旁边众人看到聂八步的神情,开始骚动不安了起来。 “小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来此?” 梁无尤答道:“我如何知道?”看来刚才把他从空中拿过来的,正是聂八步了,没想到他轻功如此了得! “因为我需要一个人。” “哦,你需要人做什么?”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人?”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梁无尤迷惑不已,答道:“我怎么知道您为什么需要人。” 这次是那胖子说话了:“因为之前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胡说八道,后来呢,呵呵,被聂帮主一掌毙了!”说着,朝不远处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人横尸在地,死相极为凄惨。 那胖子又开始抖动他的肥肉:“你可知道聂帮主为何江湖人称‘聂八步’?哈,因为帮主他素有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那怕是最普通的渔夫,但凡进入过一次聂帮主的眼睛,帮主他十年八年都不会忘记。所以聂帮主自小识遍万千棋谱,与人对弈时八步之内便可以找出对方的破绽!十几年来,还没人能够挫了他的名头。” 梁无尤听到这话,愈发的迷惑了,按理来说,聂八步和他几天前才照过面,怎么现在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呢?再加上在古淮河岸边的种种奇怪之事,梁无尤决定问个明白。 “聂帮主恕罪,但是我确实和你有一面之缘,不然何以第一眼认出了你手下的衣服。数日前,我在古淮河的北岸被‘铁手执判’赵大康抢劫过河。” 听到“铁手执判”赵大康的名字,聂八步眼睛露出精光,周围众人却哈哈笑了起来,他一抬手,示意梁无尤继续说下去。 “赵大康挟我刚刚坐船出发,你忽然出现,率领手下威胁赵大康,说你有要事相商,让他移步再谈。结果到了南岸,有两名蒙面刺客杀死了你的手下,与你和赵大康缠斗了起来,我便趁机逃了出来。那天你手下众多,穿的全是这种衣服,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 听完这话,那胖子一步抢来,大拳朝梁无尤头上砸来,被梁无尤低身一闪,躲了过去。却听聂八步喝道:“休得放肆!” 梁无尤稳住身形,听见那胖子说道:“你真是胆大的可以上天了!‘铁手执判’赵大康,那是青河帮上帮的副帮主,武功威望虽不比我们聂帮主,但也是一方豪强,怎么会跑去抢劫你?” 梁无尤答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我怎么知道。”心里暗暗回忆起那日被摸去银两的情形,确实是抢劫无误。“对了,那日还有一个叫做‘瘦猴’的人,被人射杀在了你的船上。” 那胖子方欲说话,却被聂八步瞪了一眼,悻悻地往后退了一步。只听聂八步说道:“瘦猴确有此人,我也确有八个心腹近日丧命,但他们的死法却与你所描述的大相径庭。至于赵大康,没想到你也知道,呵呵。你现在随我左右,不得离开,其他人继续赶路!”聂八步转身看了一圈,“至于死去的这小贼的位置,由胖先生代劳了。” “这……”那胖子一脸愕然。 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忙碌了起来,梁无尤方才看清楚,原来聂八步有一大批货物要运送,死去了一个人,便少一个劳力,所以自己才被聂八步凌空抓到这里来。那胖子走到一架马车旁,一边上车,一边狠狠瞪了梁无尤一眼。梁无尤不再看他,而是跟着聂八步,上了一辆全身乌黑的马车。上车之后,梁无尤看见聂八步一步坐在了车后,他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马车内虽然空间很大,却里外蒙着黑布,没有一点装饰品,看起来单调至极,透漏出一丝丝的阴暗。 聂八步看见梁无尤四处打量,说道:“太多的色彩只会迷惑你的判断,让你看不到事物的真实面目,你说呢?” 梁无尤听到这句话,貌似很有道理,实际上却听不出任何含义,只好抱拳答道:“聂帮主,我对今日之事,迷惑不解,还请帮主赐教!” 聂八步嘿嘿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答案,如何教你知道呢。”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梁无尤识趣地闭上了嘴。忽然马车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开始行驶,梁无尤假装毫不在意,心中却暗暗留意行驶的方向。 随着马车出发,梁无尤的心也悬了起来,这聂八步若是真的认不出他,那么几日前的事情和那胖先生的话如何解释?若是假装不认识,骗自己随他前行……不,不可能,自己在聂八步的手中,还不如一只雏鸟,他堂堂帮主,有有何必要如此麻烦,来哄骗自己呢?有什么事直接抓住便是了。梁无尤越想越是头疼,索性全部抛却脑后:反正自己无处可去,弗月姑娘曾说过她没有仇家,想必十分安全,这聂八步又身怀绝技,至少从现在看来,对自己还没有什么威胁,就先跟着他走吧。 梁无尤闭上眼睛,腹内感到阵阵饥饿,抬头看了聂八步一眼,却听聂八步说道:“你要是想吃东西,随便拿。” 看到这聂八步闭着眼睛,感知上仍然如此敏锐,梁无尤心里多了几分佩服,乖乖拿了一些车内的食物,心中再不敢胡思乱想。 吃完东西,梁无尤也闭上了眼睛,有聂八步在一旁,他不敢随意打坐练功,也不敢询问林远的情况,自己实力不够,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来杀身之祸。 车辆一会走在直路,一会又仿佛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只到窗外渐渐暗淡起来,任然不见停歇。梁无尤心中不断扫过杨弗月和知府灭门案,已然按捺不住,直想起身活动,但聂八步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失去了呼吸一般。梁无尤见识过他的厉害,不敢妄动,只好闭上眼睛,聆听车外的声音来解闷。 车外不断传来车轱辘的响声,又不断混合着虫鸣蛙语,杂乱不已。渐渐地,天色越来越黑,虫鸣之声消散了下去,只剩下马车在“嘎吱,嘎吱”地行走。又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梁无尤突然听到远处有笛声传来,刚开始声音低落,慢慢音调升高。这笛声从天空中四处飘荡,仿佛是来自上天的音乐,但是又越来越清晰婉转,梁无尤闭着眼睛,感觉到自己快要随着马车驶入笛声汇聚的海洋,正感受着动人的音律,突然笛声戛然而止,梁无尤心脏抽动了一下,如同一瞬间被这笛声抽走了一股血液。 梁无尤还在回味,聂八步却一把拉起他从车顶冲了出去,将马车冲撞的粉碎。二人落到地上,只见聂八步拱手弯腰,对着面前高高耸立的山峰说道:“神姬所需之物,属下已经带来,还请神姬接收!”那声音像狼吼一般远远传开,在这群山之中引起来阵阵回声,声势之大,让梁无尤和一众人掩住了耳朵。 回声消散后,山中仍旧寂静无声。良久之后,笛声骤然响起,其音调之高,远超方才。聂八步面色剧变,高声答道:“神姬大人,这少年是我中途遇见,索来补贴赶车人手的。不知是神姬所需,请神姬责罚。”聂八步语音未落,笛声音调复又升高,聂八步满面潮红,吐出了一口鲜血,而后看了梁无尤一眼,转身凌空飞走。 笛声第二次响起时,梁无尤胸中一闷,双眼开始冒出金星,聂八步的言语,他一句都没听见,恍惚间梁无尤看到小曾拿着‘无尤剑’,满面笑容,在朝自己招手,梁无尤挪动脚步,朝小曾走去,但是脚下仿佛灌注了数十斤重的铅水,每走一步都极为费力。 就这样,郎朗夜空下,十来个青河帮帮众夹杂着梁无尤,一步一步,像僵尸一样朝山上走去。 第八章 酒香入亭初见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迈着沉重的步伐,梁无尤走到了小曾的面前,小曾笑着,没有答话,却将“无尤剑”的剑匣缓缓递给了梁无尤。梁无尤拿在手上,急忙打开剑匣,里面不是“无尤剑”,而是梁无尤至死也不能忘记的“青侯剑”! “青侯剑”静静躺在剑匣之中,华美无比,像一块艳润无比、毫无瑕疵的美玉,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会由衷感叹铸造者的伟大技艺。梁无尤痴痴地伸出了手,向“青侯剑”探去,忽然“青侯剑”摇身一变,化作一条青黑色的毒蛇,猛地朝梁无尤的脸上扑来,梁无尤一把扔下剑匣,想退后逃避,无奈脚底沉重,一时转不过身子,眼睁睁地看着那毒蛇张开血口,两颗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脖子,微微疼痛之后脖子处开始麻痒,直到麻意传至全身各处,梁无尤挣扎着倒在了地面上。 空山寂静,偶尔传来一声枭啼。 “啪,啪!” 梁无尤感到有人闪了自己两个耳光,从迷迷糊糊中惊醒了过来,急忙右掌拍出,不料拍到一团如棉花般得东西上,真气竟汇入其中,消失不见,那棉花倏忽反弹了过来,把梁无尤震飞到了一边。 “哈哈,不想你这小子,身怀如此奇怪的内力,你胖爷我还从来没见过。”梁无尤不顾右手剧痛,循着笑声看去,眼前站着的,正是那聂八步的手下,身材极为显眼的“胖先生”!梁无尤暗道不好,昨日间,胖先生因为自己,被聂八步命去赶车,刚才一掌又被他轻易化解,现在落到他的手里,如何是好! 胖先生却好像不知梁无尤心中所想,仍然面带笑意,抖落着一层层的肥肉,几步走到梁无尤面前,将梁无尤扶了起来,看起来毫无恶意。 梁无尤心中甚是不解,起来发现他和胖先生待在一个凉亭中,问道:“胖先生,我们不是在为聂帮主运送货物吗,怎么只剩你我二人,还到了这凉亭之中?” 胖先生双手背到身后,笑道:“那是你小子命大,你要谢谢你体内奇怪的内功!” “我的内功?”梁无尤惨然一笑,“我的内功连一只鸟的打不下来,有何用处呢。” 胖先生没有作答,反而问道:“你可知昨夜一起赶车的青河帮帮众,在哪里吗?” “不知道。昨夜我听见聂帮主对山上说话,声音宏大,我不堪忍受,掩住了耳朵,再后来听到山上笛声又起,然后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醒来就看见你了。” “哦,那我来告诉你吧。昨夜的那些帮众,一个个的眼珠崩裂,七窍流血,死在了上山的路上。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的尸体,已经被这山中的秃鹫蚕食的一干二净。”这番话说完,梁无尤惊呆在当场,这幽深的亭子当中,仿佛刮来了阵阵阴风。那胖先生讲述这场祸端时,面不改色,谈笑自若,好像置身事外,在说一场戏剧。 “那为何你我二人平安无事?”梁无尤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胖先生。 胖先生答道:“因为你有那奇怪的内力,我也自有我的方法,而死去的那些人,无一不是青河帮最底层的帮众,只能出出苦力,不会一丁点的武功。”胖先生收住了笑容,“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那聂八步明知你身怀内力,却冒着被神姬惩罚的危险让你加入车队。他聂八步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梁无尤听到这话,方才明白:“胖先生,那就是说,你我二人都有内力,所以逃过此劫,其余人都在笛声中丧命了?” “不错!” 梁无尤双手抱拳,向胖先生躬身道:“多谢胖先生不计前嫌,为我解惑,想来我也是你救上山的。” “哈哈,不用不用,是你自己的造化。”忽然,胖先生想起了一事,慨然叹到:“其实,你也间接地救过我一命!” 梁无尤抬起头问道:“我怎么会救你?胖先生说笑了,我记忆中,除了刚才打了你一拳,再也没有和你接触过。” 胖先生听见梁无尤的话,笑了起来,不知何时,手上竟捧着一口葫芦,朝梁无尤问道:“来,小子,先喝一口酒,容我慢慢道来。”说完将葫芦打开,一股清冽的酒香散发了出来。 胖先生不计前嫌,今日施手救他,让梁无尤心存感激,此时赠他美酒,梁无尤也不敢推辞,于是接过葫芦,品尝了一口。酒入喉咙,如同它的气味一般清冽芳香,沁人心脾,丝毫没有张知府家所酿官酒的甜腻,酒方下肚,梁无尤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才不舍地还给了胖先生。胖先生看见梁无尤喝了两口,眼皮挑了挑,赶忙接住葫芦,一脸心疼地说道:“小子,不是我说,这酒你一辈子也喝不到几回,我一次也就喝一口!”说罢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把葫芦放到了腰间,肥肉两抖,葫芦神奇地消失不见了。 这门绝技使出来,梁无尤一脸愕然:酒以后能不能喝道还好说,这藏葫芦的表演,估计天下只此一家了。 梁无尤从胖先生的绝妙表演中回过神来,问道:“胖先生,你方才说我也救了你一命,是什么情况?” 胖先生脸色严肃了起来:“你可知道,聂八步在你们沉醉于笛声后说了什么?” 梁无尤摇了摇头。 “他说道:‘神姬大人,这少年是我中途遇见,索来补贴赶车人手的。不知是神姬所需,请神姬责罚。’” “什么?他口中的‘少年’是我?” “一定是你,不然聂八步为何一路要把你带在身边?”胖先生面色依旧严肃,“这青河帮的所有帮主,都是那神姬的手下,他们明面上管理古淮河,实际上都在给那神姬运送货物。而每次运货之时,几位帮主都会挑选出不会武功的帮众,秘密押送货物至这里。回来之后,帮主便会告诉其余的人,说那些负责运送的人,已经受神姬赏识,在山中做事了。所以每次有货物要运送,青河帮的人都会激烈争抢名额,有的为了能去山中,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亲兄弟,而青河帮管理松懈,每天都有互相残杀的事情因此发生。可笑啊,要不是我昨夜进来,谁能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可笑的事情!” “那些人在青河帮平日里欺压平民,想来生活不会贫苦,你们所说的神姬有什么好处,让他们趋之若鹜?”梁无尤问道。 胖先生听到此话,细细看了一下梁无尤,问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蒙骗于我?” 梁无尤诚恳答道:“真的不知!” 胖先生低沉沉地说道:“那你听清楚了!雪衣神姬,是这方圆数百里大大小小帮派的最高统领!武林中流传说她相貌倾国倾城,论武艺也是一派宗师。数年前她初入江湖,单挑独斗,杀死了青河帮,衡武山和万剑门的三位帮主,取而代之,在这里发展根基。江湖中,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或者说,见过她真实面目的人都消失不见了。”说完之后深深看了梁无尤一眼:“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神姬,强如聂八步,也只能远远地听她笛声行事” “而你,是神姬所需之人!” 第十一章 照识佛子慈悲道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梁无尤听到胖先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他的名字,心中略一迟疑,回答到:“我姓梁,名叫无尤。胖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为何突然问起我的姓名来了?” “梁无尤?好,你这内功是何人所传?” “我的内功?”梁无尤听到胖先生询问自己的内功,心中波澜乍起,林远此人牵涉到知府灭门大案,他又是张知府家中唯一的生还者,还没有十足把握报仇的时候,他是不会给任何人透露关于林远的消息的。“胖先生,此时恕我无可奉告!” 胖先生听到梁无尤拒绝了他的问题,并未感到十分惊讶,继续说到:“无尤小友,你方才脚中这真气奇异罕见,霸道无比,我虽然认不出名字来,但绝对是一等一的内功心法。你不告诉他人,想必是师门所嘱,原也正常。只是……”胖先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梁无尤听到胖先生对自己的内功心法如此看高,心中不免一阵战栗:那林远竟会传授给我如此厉害的内功心法,到底是何用意?他看见胖先生欲言又止,说到:“胖先生,请你有话但说无妨。” 胖先生头上还在冒着热气,沉声说到:“你这内功心法所产生的真气,十分强悍。刚才我看你因双脚疼痛跌落在地,于是检查了一下你脚上的经脉,发现有一股真气四处冲撞,肆无忌惮,于是施展内力,想要帮你化去这股真气,来帮你止痛,不想我第一次只是将那真气压制住而已,并未真的将其散化。等我撤回内力时,竟然被它回头一击,猛然间伤了我的根基。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已经十余年没有受过如此诡异的伤了。”顿了顿,又说到:“莫说你不相信,要不是我的脑海中传来了一声虎啸,摄人心魄而且清晰可闻,我都不会相信我能被你伤到。” 梁无尤听到此话,大为震惊,要知道自己俢习林远所传的“风息诀”才不足一个月,这胖先生少说也有二十年的功力,被自己所伤,确实匪夷所思。 看到梁无尤的神色,胖先生笑到:“数千年来,武林中人才辈出,各家内功心法,何止千万?只是你体内这一股真气,我这二十年来,确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为关键的是,你那真气可以自行暴起伤人,远非你的身体所能控制的了。我看你右手布满青色,再加上方才因脚痛而倒地,可见你的确无法收服你体内的力量。武林中人,无论何门何派,使用何种心法,在修行之初,一定要让真气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方可进行后面的步骤。你的师门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允许你如此大胆地修行?” 梁无尤回忆起前夜右手手掌的感觉,确实与方才双脚的情形相同,可见这风息诀产生的真气不管是积聚到身体的哪一个部位,都会引起强烈的灼烧与疼痛。至于那真气暴起伤人,他刚才昏厥之中,并未感受到具体的情况。梁无尤歉疚地答到:“多谢胖先生,你我萍水相逢,数次出手助我,梁无尤感激不尽。我体内的真气,其实连我也不甚清楚,只是遵循传我法诀之人的教诲来练习而已。刚才伤到胖先生,是我无心之过,还请您原谅?” 胖先生挥了挥手,笑到:“无妨,无妨。只是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去走了。我需要在这里疗养数日,不然日后必然会留下遗患。” 梁无尤听到此话,向胖先生的脸上细细望去,果然发现他额头上不时有一缕白光闪烁而过,和他刚才清醒时眼中略过的光芒十分相似。 胖先生继续说到:“你也不必自责,世间缘分自有玄妙之处。我今日遇见你,见识到了如此强大的内力,此行不虚啊,你我就此分别吧,只是我希望你在日后,心中不要忘记古淮河岸边的无辜百姓。不管她雪衣神姬如何强大,你我行走江湖,只需记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看你心性不差,希望你不要囿于一叶之得失。去吧,相信你我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说罢闭上了眼睛,开始专心疗伤。月光映在了他的脸上,庄严肃穆,一时间让梁无尤产生佛陀降临的错觉。 梁无尤朝胖先生拜了一拜,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告诫,心中一片震动。他这一个月来,所遇的江湖人士,无不勾心斗角,残忍无比,再加上知晓自幼长大的张知府家被灭门后,他心中所想,全是报仇雪恨,今日遇到这胖先生,却好似为他打开了一闪宽阔的大门。梁无尤心中戾气消散不少,浑身也轻松了许多,于是再不叨扰,转身沿着那小路向山上进发。 他走了一会,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如果顺着月色望去,就能发现这座山的山顶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刚才他脚下变得慢慢沉重起来,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压制他的全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竟然只向上攀爬了数百米的距离。而且越往上走,压力越来越大,连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梁无尤只好将体内的真气缓缓在四肢中运行了起来,这次他记住了上两次的教训,没有刻意将真气积聚到某一位置,而是让其顺着经脉在全身到处流动,然后又一点一点地往腿上传输,约莫传输了有五分之一的真气,他的腿上温度终于升高了起来,但是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传来。真气在梁无尤的双腿上化为一丝丝力量,当他再次抬腿走路时,速度果然加快了一分。而每当山上重压增大时,他就把真气再传输一点,来抵御压力前行。随着离山顶越来越近,梁无尤腿上的真气也越来越充盈,只有这样,他才能抬起脚步走路,相应地,腿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梁无尤一边攀登,一边揣摩着腿上真气的变化,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山顶了。 当梁无尤跨出最后一步时,他的双腿也到达了承受的极限。忽然身体一轻,周身的压力全部撤去,梁无尤的双腿由于真气的作用,竟然不受控制地向上一跃,带动整个身体往天空窜去,梁无尤只听见耳中风声呼啸,如同聂八步带他 在空中飞翔一般。他一阵兴奋,但是还未来的及一览空中的景色,身体已经开始极速向下坠落,撞到了一颗树上,又被树枝猛烈地反弹了出去,重重砸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地面上不知都是何物,软绵绵的,全然不似土石。梁无尤背部落在了地上,却没有预料中的那般疼痛,好像掉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一般。他一个打滚,站了起来,只见空中纷纷扬扬地,下起了粉红色的花雨。他拿住一片花瓣一看,颜色形状分明是一片桃花,要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五月,杭州城外,已经有新鲜的桃子摆上了桌子,不想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上,竟有桃花飘落。梁无尤一边走路,一边欣赏,发现这山顶全是密密麻麻的桃树,树上桃花开放的正是灿烂,放眼望去,一片片粉色在月光下妖冶艳丽,而间或有微风吹来,扬起落在地上的花瓣,随风起舞,织就成了一卷卷华美的锦绣。梁无尤身在其中,如同看见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又有花瓣的香气沁入心脾,刺激的他全身舒爽,一时间停下了脚步,一直看着无穷无尽的桃花开遍,落叶缤纷起舞。置身在这花海之中,他忘记了脚下的疼痛,忘记了心中的仇恨,一刹那,连自己是谁,从何处而来都仿佛忘记了。 第十二章辜负桃花飞满山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桃花纷飞起舞,梁无尤站在其中,心境也如同那飘落的花瓣一样,随风舞动。他感受着这人间不曾得见的绚美景色,如同自己已经羽化飞升,置身于天际之上。忽然“仓啷”一声,前面桃花深处,有剑鸣之声传来。梁无尤听到声响,踏着满地桃花,向声音来处寻去,走了半晌,道路出现一个拐弯,梁无尤沿着拐弯过去后,眼前出现的景物,让梁无尤倍感惊奇。 只见前面是一片被桃林围绕的开阔平地,正中间摆放着一张石桌,桌边是一个少女打扮的姑娘,端坐在一个有石桌一半高低的石凳上。那姑娘生的俏丽多姿,眉眼如水,穿着华贵,双耳之上佩着一双玉坠,头上带着各式玉簪,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满双肩,再看她手里拿着一本粉红色线装书册,笑吟吟地朝梁无尤看来。 梁无尤身在花海之中,乍见这朴素的桌凳和丰姿绰约的美人,以为是画中人物,直直看去却不敢言语。忽然听见那姑娘轻启朱唇,吟到: “广寒玉户不肯住, 落入人间五月天。 羞煞胭脂随流水, 辜负桃花飞满山。” “梁公子,你终于来了。” 梁无尤还是不敢言语。那姑娘恨了梁无尤一眼,道:“可是这无尽月光与漫山的桃花,惹梁公子不高兴了?” 梁无尤这才回过神来,歉然到:“不是,不是。只是我在这桃花深处遇见姑娘,以为你是画中绣出来的人儿,一时不敢同你说话。”语气诚恳,倒是事实。 那姑娘听到梁无尤的回答,眉眼间却划过一丝不悦:“看你年纪轻轻,却如此滑头,净说一些风凉之语。要不是我受人之命,一定会让你尝一尝我这画中之人的手段!” 梁无尤说的是实话,听到这姑娘的语气却甚为不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点头称是,忽然一道影子向面前飞来,梁无尤右手下意识地伸出,抓住一看,却是那姑娘手中拿的书册。梁无尤接在手中,看见封面上空无一字,只绘着一朵桃花,纤豪毕现,要不是他的视力因为“风息诀”增长了不少,恐怕他 就真的以为是一朵桃花落在了书面上。 梁无尤拿起书册,朝那姑娘问到:“这书册没有名字,姑娘将它给我,是何用意?” 那姑娘忽然一步纵到空中,卷着无数桃花,落在了梁无尤的面前,笑到:“不要总是叫我姑娘,姑娘,我叫做柳蓁儿,你叫我蓁姐姐就行。” 梁无尤听到此话,一脸的无奈。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孩会这样自报闺名。要知道,当世的女子,无不以矜持有礼,避嫌持家为本,怎么会有像柳蓁儿如此豪放行事,跳到自己的脸让他叫姐姐的。 那柳蓁儿心思玲珑,看出了梁无尤的想法,冷哼一声到:“怎么,我本待装作一副知书达礼,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是却感到浑身的不舒服。难道我又得罪你这知礼守道的公子哥了?” 梁无尤连忙到:“不会,不会,蓁姐姐,其实我对这些世俗礼节也有不同看法。我小的时候,一起长大的姑娘们,不知在何时起,与我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我知道她们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思想,可是因为在府门之中,无论贵贱,只要是女子,她们必须就要处处循规蹈矩,那些繁文缛节将她们远远压制在了我们的生活之外。她们中有一些,哎,终其短暂的一生竟然连府门都没有踏出过一步,这无尽的月光与满山的桃花,此刻在你我二人身边真实存在,可是却只能永远地留在她们的梦里了。”梁无尤思及知府家中的的无数侍女,心中梗塞,对眼前这潇洒的姑娘亦平生佩服。 “你真是这样想的?”柳蓁儿一脸狐疑地望着她。 “若不是刚才见着蓁姐姐,我确实从未想过这件事。可惜世间女子,并不是都如你一般。”梁无尤答到。 “哦,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那我也有一件可惜的事情要告诉与你。” 梁无尤大感有趣,问到:“可惜什么?” 那柳蓁儿围着梁无尤看了一圈,说到:“可惜梁公子不是个女子。” “嗯?蓁姐姐此话怎讲?我不是女子,可惜在哪里?” “如果你不是个男儿,你便可以呆在这苍桐山顶,年复一年看尽这盛开的桃花了。” 梁无尤眉头一皱,问到:“我还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是男儿,便看不了这桃花?” 柳蓁儿忽然身影一晃,走到了石桌旁,说到:“闲话少说,我在此地有事情要告诉你做。你先看看你手中的书。” 梁无尤听见后将书翻过了封面,看见那第一页上画着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一把剑,左脚抬起,右手斜斜一剑刺出,配合着身体的站位,展露出无尽的玄妙。梁无尤惊呼到:“剑谱?” 柳蓁儿坐在了石凳上,嫣然笑到:“看你一身青愣,不想也看的分明。这正是一本剑谱。此时尚有三个时辰天亮,你尽力去学,学到可以使出一剑,将我在逼出这石桌十米以外,我便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 梁无尤想到这剑谱虽好,但是一来从小没人教过他,自己不懂如何去学习谱中剑法,总不能摆出个姿势,就算学到了吧。二来林远传他“风息诀”以后,给张知府家惹来了灭门大祸,是否学习这谱中剑法还是谨慎决定为好。于是向柳蓁儿答到:“蓁儿姐姐,我为什么一定要学习这剑谱上的剑法,还要将你逼出那石桌十米开外呢?” “呵呵,早有人料到你有此问。你且看清楚,我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梁无尤听到这柳蓁儿说一会听命于人,一会又说有人料到,可见她的背后,还有一个隐藏在外的人,于是抬眼看去,只见柳蓁儿手上紧紧攥着一块碎布在随风舞动。梁无尤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颜色和质地,猛然想起了杨弗月身上的衣服,脱口而出:“弗月姑娘,是她的衣服!怎么可能,她衣服上的布料竟然会在你的手上?” “哦,原来她叫弗月姑娘,名字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又会是怎么一番凄惨的处境了。” “哼,柳蓁儿,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弗月姑娘只是一个普通渔家的女孩,你们抓了她做什么?” 柳蓁儿好整以暇,捋了捋肩上的秀发,笑到:“这个可就不归我管了,你要是想见你的心上人,就乖乖依我说的做!” 梁无尤冷笑到:“她是不是我的心上人,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就是这样天天欺负普通百姓的吗?可笑你刚才还和我谈论什么男女之见,连你们自己都难为一个身单力薄的女子,真是满口胡言乱语!” “你才胡言乱语,你……”柳蓁儿听到梁无尤的指责,一时语塞,“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背过脸去,冷声说到:“梁公子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但是时间并不等人,你可以在这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和我讲道理,但是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就算为了你那弗月姑娘,还是闭上嘴好好练剑去吧!”然后素手一伸,指着远处的一颗桃花树说到:“那颗树上有一柄剑,你自可拿去使用。” 梁无尤想到杨弗月被这山上之人抓去,而且幕后主使极为可能是那雪衣神姬,再想到雪衣神姬手上染下的累累血色,不禁心急如焚,深深地为杨弗月担忧起来。这柳蓁儿话语强硬,又实力非凡,看来只有依她所言了。 梁无尤走到那颗桃树旁,看见一把紫色的长剑,插进了桃树的正中间,于是一手拿住剑柄,向后一拉,那紫剑竟然纹丝不动。他走近查看了一下,不想这紫剑剑刃插入了桃树中约莫有三四寸,单凭普通的力量是绝对拔不出剑的。梁无尤只好伸出右手,运起内力,等到手上布满了真气,力量逐渐增大后,再次抓住剑柄,朝后用力一拔,果然将剑刃从树中拔了出来,只是梁无尤用的劲力过猛,连人带剑,往后一摔,摔了个背朝天。 本来一脸不悦的柳蓁儿看见梁无尤吃了一个大跟头,忍不住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第十五章 人心黑白无算处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无尽的混沌中,梁无尤感到自己在不断地坠落。他无法去控制每一处肌肉,这个混沌的世界里也没有一个人,或者那怕是一缕风来延缓他的坠落。他想起“青侯剑”,想起了林远,想起了杨弗月,他们的影子也像那些树一样开始变得扭曲,嘴角狰狞着,仿佛在嘲笑梁无尤的无能为力,嘲笑他的虚弱! “啊!”梁无尤脑中传来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这些影子在疼痛中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哗啦,哗啦……” 宛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了冗长的黑夜,这个刺耳的声音让梁无尤在无尽的混沌之中苏醒了过来。 “哗啦,哗啦……” 梁无尤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依然是一片灰暗。他不在高塔内,也不在古淮河边,这里没有罗盘,也没有杨弗月。他的面前是一根根紧密排列着的粗壮的黑色铁柱,背后是三面高高的石墙:他在一个特制的囚牢中! 梁无尤伸手摸了摸那铁柱,柱身冰凉刺骨,让他紊乱的心境平复了下来。这冰凉的感觉真实地传入他的血液,告诉梁无尤,他此时真的被人关在了这铁牢里。 铁柱对面更加黝黑,仿佛光线永远投射不到那里去,而“哗啦,哗啦”的声音,正从梁无尤正对面的黑暗中传了出来。 梁无尤回忆了一番刚才的经历,心中已有定论,他昂起头,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冷笑道:“雪衣神姬,你千方百计抓我来这里,是不是为了那青侯剑?可惜,我是真的想不起来青侯剑埋在什么地方了,你枉费这么多的苦心,却什么结果都没得到,是不是对我充满了怨恨?” 声音传了出去,“哗啦”的响声停顿了一下,又开始想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梁无尤“哼”了一声,站直了身子看向前方,决心会一会这传说中的雪衣神姬。 终于,有一个怪物在黑暗中露了出来,之所以叫它怪物,是因为它虽然有着人的形状,但是在梁无尤看来却只是一张人皮披在了一副骨架上而已,这怪物头上长着稀稀疏疏的几根白毛,眼睛深陷进了眼眶,面色惨白,四肢佝偻在一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白斑,仿佛是地狱中的鬼物,此刻出现在了梁无尤的面前,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那怪物四肢的关节处各穿着一根铁索,铁索随其移动地时与地面摩挲出声,“哗啦,哗啦”声由此传出。梁无尤看见这怪物被铁索困住,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试探着问到:“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怪物还在往前行走,一直走到梁无尤所在铁门外面才停住,牙齿“咯吱”几响,发出了恐怖的声音:“嗬嗬,小娃娃,你又是谁?”这句话仿佛是从它的喉咙里被人生硬地挤出来一般,尖锐沙哑,雌雄莫辨,比苍桐山上的枭鸣声还要难听。 梁无尤乍听得这怪物的话,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不适,只好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这里的,只知道有人想让我帮她找一样东西,可是未能如她所愿。” 那怪物咔咔几声,扭了扭脖子,又用那干涩的声音向梁无尤说道:“是不是要找一把名为青侯的剑呢?” 梁无尤听到此问,只字不答。又听对面的怪物说道:“你莫要害怕,我已经数十年不曾开口言语,所以喉咙已经快要长成一块了,以致声音如此吓人。” 梁无尤听到它这么说话,又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身上的衣物大部分已经被腐蚀的破烂不堪,皮肤上也满是白斑与暗疮,确实是已经许多年没有整理过了。而它这副枯槁的样貌与苍老的身躯,明显与胖先生所述的雪衣神姬不符。他向这怪物抱了一拳,问道:“前辈,你是雪衣神姬的什么人,可知道那神姬为何要设法找到青侯剑?” 那怪物沙哑地说道:“雪衣神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青侯剑,嗬嗬,青侯剑!你是青侯的什么人?” 梁无尤大感惊讶,回答到:“前辈,我也不知道青侯是谁,只知道青侯剑,其余的,恕我不能告诉前辈。” “嗬嗬,小娃娃,你不知道青侯是谁,合乎常理,因为青侯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但是你提到有人寻找一把取名为'青侯'的剑,嗬嗬,看来这天下苍生,又要蒙受无尽的苦难了!” “哦,一把剑,能让苍生蒙受无尽的苦难?”梁无尤并不相信这怪物所言。 那怪物听到梁无尤不相信它说的话,干笑了几声,低声说道:“也罢,二十年时间已经过去,我也不必守着与他的约定了。却不知道这广阔世间,已经变化成了什么模样。”这几句仿佛是喃喃自语,梁无尤听得不甚清楚,正待问话,那怪物却伸出了左手,指着自己说到:“小娃娃,你可想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梁无尤不明所以,答到:“请前辈赐教!” 那怪物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此生行走江湖,一直遵循着一条规矩,不能打破,那就是一物换一物。你要拿东西和我交换,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梁无尤听完此话,看了看自己,尴尬地说道:“前辈,我身无分文,哪里还东西可与你交换?” 那怪物又笑了几声,手缓缓指向了梁无尤的头,说道:“你身上是没有,可是你的这里有。” 梁无尤不禁哑然失笑:“前辈,你莫不是要我的项上头颅?” 那怪物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你这娃娃如此蠢笨,是怎么从苍桐山上活到现在的?我要的不是你的一个蠢头,而是你头脑中的所见所闻。我也不欺负你,你说一件这世间近二十年间发生的事,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说的足够精彩,我知无不答!” 梁无尤心里正有许多的疑惑,听到这里,大为庆幸,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有趣的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前辈,你不是在说玩笑话吧?”那怪物答到:“你看我这样,是个说玩笑话的人吗?” 梁无尤确定他没有说笑,就当下的氛围与环境,也确实不适合说笑,也许是这怪物真的想听一些外面的故事呢?他酝酿了一下,试探性讲了一个“糊涂官乱端糊涂案”的故事,也幸亏以前那张知府每逢节庆,都会请杭州城有名的戏班子来府中搭台唱戏,而梁无尤作为一干小厮的头领,每次听戏坐的位置都比其他的下人要靠前,于是听的一多,戏中的故事他也记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挑了一段精彩的片段向这怪物叙述,无需卖弄口才就听得它不住地点头。一个故事讲完后,那怪物率先开口说到:“小娃娃,你方才所讲的事很是有趣,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梁无尤见它说到做到,也不迟疑,先问到:“前辈是何人?” 那怪物早知梁无尤有此一问,微微提了一下手中的铁索,说到:“我叫做缑正棋,江湖中也唤我为正棋上人,只是这称号,估计也在这江湖中消失数十年了。我年少的时候痴迷于诸家学说,苦心研究,成果颇丰,当年与我的师兄甲璇上人一起,被世人称为'外正内甲,半卷天书',他精通星象学说,能占卜凶吉,于千里之外预知人间祸福。而我则擅长奇门遁甲,可以究万物之玄妙,得天人之造化。可是我们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着无尽的好奇,为此,我们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东西,那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惨白的双颊上涌出了一丝红光,“我师兄为了探寻日升与月落的奥秘,孤身一人去了东海,杳无踪影。嗬嗬,我说的太多,轮到你说话了。” 梁无尤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于是又挑了一段有名的戏剧,然后看了看正棋上人手脚关节处的铁索,问道:“上人,那你又是如何到了这里的呢?” “嗬嗬。小娃娃,你要是能进入此地,说明已经见过外面的九离星盘。” 梁无尤点头称是,心中暗想,原来它叫做九离星盘。 正棋上人继续说到:“我当年初次见到九离星盘,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那星盘设计的精巧绝伦,不似人间所有,更像是天人手笔。只要你蒙受拥有九离星盘之人的三件恩惠,便可以走到跟前,一探究竟。我与那拥有星盘之人相交不浅,于是获得了一次近距离研究的机会,可是等我看了那星盘的第一眼起,我就被卷入了一片幻境之中。这幻境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我在幻境中不管是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到了后来,我都不愿意出来了。” “确是如此,幻境中的人总是心想事成。”梁无尤想起幻境中的杨弗月,心头略微有些酸苦。 “如果我能永远生活在幻境里,那也倒好,我在里面肆意妄为,拥有了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的时光。可是,有一日,我从九离星盘中跌落了出来,当我还想进去的时候,那人却提出了条件,希望我能帮他完善苍桐山的阵法,我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所设计的模型,才明白了过来。”说罢嘶哑地哀叹了一声。 梁无尤问到:“上人明白了什么?” 正棋上人颓然道:“原来我在幻境中的所思所想,都会被九离星盘的主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用我在幻境中所展露的知识,构架出了苍桐山的阵法雏形。要知道,我年轻时,师父曾谆谆教诲于我,说世间再大的阵法,都承载不住个人的欲望。所以我闯荡江湖数十年间,从未给任何人私自创建过阵法。可是谁能想到,我的欲望却最终吞噬了我的原则。这山上的每一处阵法,如你所见,全部间接出于我手。”说完之后正棋上人骷髅般的身躯又缩了一缩,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第十六章 国手执子有输时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梁无尤见那正棋上人神色有异,想来是他心中对所做之事充满了悔恨,只是他现下情形如此凄惨,梁无尤还是心有不忍,正待安慰,却听到正棋上人声音忽然增大:“我看到这苍梧山阵法雏形后,心中虽有愧疚,但是当时的我心高气傲,难免不服,于是向那人提出再研究一次九离星盘,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但是条件是让我立下誓约,在第二次研究之后为苍桐山布置好阵法,并且负责之后二十年间的修复与运行。我急于研究星盘,没有认真考虑他提出的条件,便草率地答应了。不想第二次进入星盘,星盘内仍旧是我的幻境,当我在幻境中有意识地抵抗所有的遭遇时,又被九离星盘强行转移了出来。我愿赌服输,答应为那人布置阵法,于是一直待到了这苍桐山上。其后的十年,我耗费大量的心力,帮他布置好了阵法,结果在阵法建成的当天,我就被其用铁索穿透了四肢关节,囚禁到了这里,十年来如同被这世界放逐一般,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到今天为止,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哦,难道这十年间就在没人被囚禁于此处?” “嗬嗬,人倒是下来了不少,但是大多数掉下来时都是奄奄一息的,只剩半口气,不出几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如你这般安然无恙的,是这地牢里的第一个。不过你要是牵涉到青侯大人,那你这段时间内确实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梁无尤想起自己在九离星盘中的遭遇,和正棋上人如出一辙,以正棋上人半卷天书的惊才绝艳,都无法窥破其中的的秘密,也难怪自己被掌控星盘之人牵着鼻子走了,若不是他真的找不到青侯剑所埋之处,恐怕此刻青侯剑已经在其手里了。只是这其中迷雾重重,梁无尤已然理不清头绪了。 正棋上人继续说到:“枉我信任那九离星盘的主人,前十年里一丝不苟,每一处阵法我都亲力亲为,为他完成了世所罕见的苍桐山千秋大业,他却小人心肠,竟然怕我违反诺言,暴起翻脸,我武功学艺不精,敌他不过,被他残忍地囚禁在了这里。肉体的疼痛都没有什么,孤独和饥饿也没有什么,可是这十年里,我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事物,学习不到新鲜的知识,我的好奇心将我日夜不间断地折磨,这才是最痛苦的。我的师兄,在东海上每天观察星辰与日月,而我被这匹夫关在这里,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幻想,嗬嗬,嗬嗬嗬嗬。小娃娃,你可知道锥心的痛苦?如果你知道,那么我承受的痛苦煎熬要比锥心之痛还高上千万倍!” 听完他的诉苦,梁无尤想到了张知府全家灭门一事,看着他发狂的身躯,说道:“正棋上人,我并不认同你的说法!” “嗬嗬,你不认同?因为你们都太愚蠢,什么亲人,什么国家大义,都是骗人的,嗬嗬,不,我才是最愚蠢的,我竟然被你们这帮蠢才折磨到了如此境地,我才是这世上最愚不可及的人!” 说完之后他开始大口地喘气,瘦小如柴的骨架不断地随着呼吸摇晃,梁无尤甚至感觉他的身体要垮在当场,只好紧紧闭嘴,不去刺激他的痛处,让他自由的发泄心中的苦闷。 过了一会,正棋上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他缓缓坐在了地上,呲着焦黄的牙齿对梁无尤说到:“小娃娃,我后悔听你说外面的世界了。在你来之前,我已然对这个世间感到了绝望,今日不想又触动了心底的往事。” 梁无尤听到正棋上人呼吸平缓了下来,心底一松,赶忙回应到:“上人,是我不知缘由,望你见谅。” “嗬嗬,你哪里有错,我刚才一时失态,胡说而已。我问你,你可会下围棋?” “稍微会一点,不过我知道一个人,是围棋中的高手!” “哦,说来听听,这世间的围棋高手,我都曾与其手谈过。” 梁无尤摇头到:“不会,这个人想来正棋上人应该没有见过,他年龄不足四十,江湖人称聂八步,因为他记忆力超群,心中有千万棋谱,每每在八步之内便可以找到对手的破绽,从而将对手击破。” “哦,嗬嗬,不错,可惜老夫是不能出去与他会上一会了,也是他一大遗憾啊,嗬嗬。这围棋一道,有谓人心不可算,国手有输时。聂八步至今未逢敌手,对他而言也不一定是好事。” 梁无尤讶然道:“正棋上人,此话怎将?” “嗬嗬,真正的围棋高手过招如同两个人思想上的博弈,从对局之初,立意便要较量一番,分个高下。一个人纵然记忆力超群,可以识遍古今的棋谱,但是他的人生格局与立意是一定的,而这世间芸芸众生,人所谓未逢敌手,只不过是还没有足够的人生经历罢了。我当年,也曾经自诩棋艺不输世代国手,不想后面遇到了一些人,他们以这天下山河为棋盘,以千万英雄豪杰为棋子,纵横博弈,叱咤风云。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浮云遮眼,恍惚而已,于是更名为正棋。这些人物中,就有一个人与你有关。” “如此人物竟会与我有关?”梁无尤听到正棋上人讲述这围棋的高下之分,格局大小,非是杭州城内所能听闻,一时心旌摇曳,又听到有如此人物竟然与自己相关,顿时惊讶不已。 “正是,他正是那青侯剑名字的由来,那风华绝世的青侯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棋上人仿佛恢复了正常人的神采,眼睛中也露出了一丝精光。 “如此说来,这青侯剑,果真是以上人所说的青侯大人命名的。” “应该不错,我问你,那青侯剑与你有什么关系?” 梁无尤犹豫了一会,说到:“上人,这青侯剑是我师祖临终前传给了林…传给了我师父的,我师父又命我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埋掉此剑。不想以后事态发展的越来越严重,我也因此遇到了许多的不解之事。” “什么?临终?难道,青侯大人已经登仙而去了?好、好、好。”正棋大人听到青侯剑主人的死讯,如同失去了一缕生机,身子踉踉跄跄晃了几下,复又说道“如果此事当真的话,他的遗物确实会被那人记掂在心头的。他们争了一辈子,难道现在还不停下吗?嗬嗬。”说完转过了身子,拖着铁索“哗啦,哗啦”地走向了黑暗中,留下梁无尤一人困在了铁牢中。 梁无尤看着正棋上人佝偻着身子,拖着沉重的铁索缓缓离开,知道他心情低落,识趣地再未对他说话。直觉告诉自己,青侯大人、正棋上人以及他口中的“那人”这三者之间存在着密切而又复杂的关系,至于二十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何没有流传于世,而是默默无闻地死去或者黯淡在了这种地方,只能再等正棋上人给梁无尤答案了。 第十九章 不是归途不是君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昏暗又安静的铁牢里,正棋上人沙哑的声音一圈圈传开。 梁无尤听到正棋上人还有遗愿未了,肃然答到:“上人,我虽实力低微,但是日后如果能从此处出去,不管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替您完成。”说完一把抓住了正棋上人的手,不想其手已经冰凉透骨,没有一丝暖意,梁无尤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上人,你可还好?” 正棋上人紧紧抓住了梁无尤的手,苦笑道:“小娃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朽在将死之时与你结下忘年之交,也是一桩趣事。” “将死之时,上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嗬,嗬。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只是对这大千世界还存有一丝执念,所以支撑着残破之身,苟活于世。我与师兄之所以如此痴狂,皆是因为我们对这世界有无尽的留恋罢了。我如今这般模样,还不如化作一剖黄土,来与这人间合为一体,纵然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也再无牵绊了。” 梁无尤近来已经把正棋上人当作是自己的亲人,后者渊博如海的知识与豪迈大气的胸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梁无尤,给了他更为宽广的视野和追求。此刻猛然听到正棋上人要离去,梁无尤不知说什么为好,一时急得掉下了眼泪。 “嗬,我还有事情告诉你呢,你这毛头小子,倒先哭起丧来了,真是气人。” “上人!” 正棋上人一把放开了梁无尤的手,说到:“行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这一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轻易的听信了所谓的朋友,嗬嗬。现在,我要你告诉这个人,我不但没有被他击倒,我还要让他后悔这十年内的所作所为。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如今距离他囚禁我不偏不倚刚好十年,天道公允,终于轮到我还手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是丝毫没有停歇的念头,反而面色更加红润,“小娃娃,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与我对弈吗?” “请上人告知。” “咳,嗬。自古以来,机关阵法一脉,虽被污蔑为奇巧淫技,难登大雅之堂。其实不然,每次朝堂之乱,黎民之苦,皆以文制起祸,皆以武制平息。而我朝武制兴起,平定祸乱之时,我的机关阵法立下了汗马功劳。后人谁能想到,脚下这片土地能得到安宁,与我这枯朽的身躯有莫大的关系。” 梁无尤第一次听到本朝的开国情况,心中一凛。只听正棋上人继续说着:“如此你就明白了,这机关阵法之术其实太过强横,攫取自然之造化,争夺万物之灵性,而成一家之所得。我辈祖师临死之时,领悟到了此理,怕我等行事有伤天和,于是立下了规矩:不可取尽,需留余处。” “不可取尽,需留余处。”梁无尤细细咀嚼了一下这句话,“上人的意思是你们每次布置阵法都会留有余地?” 正棋上人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正是如此,每个阵法布置之初,都会设计一个阵眼,而这所谓的阵眼,作用之一是为了后续的操控修复,二则是设置了后手机关,必要的时候可以摧毁阵法,以防有心之人倚仗阵法行不轨之事。阵法一脉,世代单传,而我在九离星盘的幻象中,虽然将布置阵法的诀窍无遗,但是由于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挫折,所以并未对人提起过这阵眼一事,想来掌控星盘的那人也不知晓。在这世间,恐怕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这个隐秘了。”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这苍梧山的阵法也有阵眼,而且无人知晓其全部作用?” “不错,这苍梧山的阵法,是我一生中布置的最为庞大的阵法,因为规模过大,我分设了八处阵法,山上为乾阵、震阵、离阵与艮阵四处,每阵又下设六十四处小阵,遍布全山,以保苍梧山山体游离变化,可攻可守。” 果然,正棋上人的话印证了胖先生的推断,这苍梧山上的确布置着高深莫测的阵法。 “而这山下地脉之中,我又布置了坤阵、坎阵、离阵与兑阵四处阵法。这四处乃是苍桐山的根基所在,控制地脉的各种变化,不容有失。小娃娃,你若是能够将这坎阵的六十四处小阵法全部破坏,则不出一日,其余八阵自会一一解体。” 此话一出,震撼得梁无尤呆在了当场,同时心中也燃起了异样的火花。本来,他打算就这样待在这里,那九离星盘的主人若是还想找到无尤剑,就一定要从他身上下功夫,等他对付自己时,再设法逃脱。但是如果依正棋上人所说,那么主动权就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 梁无尤突然想起一事,赶忙问到:“上人,如果这样能毁去所有阵法,那这么多年,您为什么不去破坏,结果让人活活困在这里呢?” “嗬嗬,咳,咳。其一,我答应了那人要维持这阵法运行二十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承诺过了,就不会食言。其二,我身上的铁索,乃是昆仑山上的千年玄铁所铸,只有同样的玄铁铸就的利器,才可以斩断它。我一生光明磊落,不屑于做背信弃约之事,可笑他把世上的每个人都看做了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测于我,竟然施加了这般重刑。” “上人,据我所知,这苍桐山上的阵法,已经危害周边百姓多年,于情于理,我都会出手完成您的心愿,让九离星盘的主人后悔当年的举动。只是,我现下也困在这铁牢之中,不知道如何才能去帮您。” “这倒无妨,如何让你去地下,我自有方法。你只需记住,寻到坎阵以后,将真气注入其中,那六十四个小阵法上均刻有精细的齿轮,互相嵌合,连为一体。你将所有的齿轮一一摧毁即可。如果功成,你可去离、兑二阵处找寻脱身之机。” 梁无尤听完后,抱拳答道:“刚才上人所言我谨记于心,此去定然不负上人的重托,只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如果在下能脱身而出,一定回来救您出去,我还有很多的知识要向您请教,还有很多的有趣的地方想要带您去了解。” 正棋上人听完梁无尤的恳求,轻轻一笑,没有作答,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蓄气,缓缓按到了地面上,才对梁无尤说到:“小娃娃,你走到身后三米处的地面上。” 梁无尤依言往后退了三步,找到了正棋上人所说的位置,只见那里普普通通的,与平常地面并无两样。 “现在运起真气,使出你全身的力气猛击一掌。” 梁无尤运起真气,聚于右手,朝那地面猛击了过去,力量传入地面,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不见,梁无尤心中讶异,正待询问正棋上人,只见上人吐出了一口黑血,身子一晃,倒在了铁门外。 梁无尤赶紧扑了过去,不想四周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整座铁牢随着响声开始起伏摇晃,等到梁无尤抓住铁门时,地面已经开始倾斜。周围的响声越来越大,地面的倾斜程度也越来越严重,终于哗啦一下,地牢轰然倒塌,梁无尤无处躲避,只好双手护住头颅,随即被无数的碎石卷住,往地下翻滚了过去,在一片隆隆巨响中,梁无尤依稀听见了正棋上人干枯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平生自负非庸能, 揽卷风云缚苍龙。 浮世身名俱灭了, 不见归途不见君 …… ” 第二十章苍梧山下乱迷踪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浮世身名俱灭了, 不见归途不见君。 …” 正棋上人后面的话被石头崩裂碰撞的响声掩盖,只剩下这两句回荡在梁无尤的耳边。 “咵拉!” 梁无尤终于和一堆石头一起掉在了地上。即使有真气护体,他全身还是被石头砸得伤痕累累,双腿和后背尤为疼痛。梁无尤推开了身边的碎石,蓦地站了起来,这一站,伤口又撕扯了不少,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 环视四周,全是落下来的碎石,正对面是一条狭小的山洞,目测仅容一人通过。刚才应该是正棋上人与他一同触发了什么机关,才造成了如此大的动静。 梁无尤想起上人的叮嘱,强忍疼痛,迈起步伐朝那山洞走去。进入山洞,只见里面空无一物,加上光线微弱,一眼看不到尽头。此时没有它路可选,梁无尤只好沿着山洞慢慢摸索前行,他手搭上洞壁,发现洞壁一片光滑,丝毫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就这样,走了百余米,忽然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传了进来。 在地牢的这段时间,梁无尤苦练真气,连带着视力与听觉也有极大的提升。他粗摸判断了一下,刚才的走动声与他相距约有五十步,但是这脚步声音虚浮,想来此人武功不高。他放慢了脚步,缓缓探了过去,走了数十步,果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洞口,梁无尤定睛一看,洞外不时有人影晃动,细细观察了一下,只见这些人身穿着类似银色的外套,背后写着一个大大的“坤”字,原来这里是“坤”阵所在,那“坎”阵究竟在何处呢? 梁无尤虽认得八卦五行的这几个字,但是也仅仅停留在认识字的阶段,至于更高深的,他便一窍不通。正棋上人在地下布置了四个阵眼,究竟是如何分布,他当时懵懵懂懂的,竟忘记向上人问了。从洞外传来的声音判断,这里至少有二十个人,以他此时的力量,根本闯不过去。 梁无尤看了这洞穴一眼,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想这口气还没叹完,洞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有人!” 这声惊呼未落,洞外此起彼伏地传来了“有人”的呼喊,梁无尤骤然一惊,赶忙向后撤去。果然他前脚刚走,洞口已经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追着梁无尤进了山洞。 梁无尤本来判断这些人的武功低微,不料他们的听觉如此敏锐,连数十米外的叹气声都能听到,对方人多势众,此刻还是先避开为妙。 他沿着山洞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思考对策,快要走到尽头了,还是没有想到如何应对。 眼看已经到了碎石跟前,梁无尤已经没有退路了,而身后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越来越近,他咬了咬牙,转过身子,运起了真气:既然无法躲避了,就放手一搏吧! 梁无尤身边没有武器,只好屏住呼吸,将真气大量地聚集到了左右两手,只见双手瞬间由青色转为乌黑。就在同时,洞中有两个人率先冲了出来,果然是一身的银白色打扮,手中一人拿着一把长剑,剑柄也是一色的银白,但是两人气喘吁吁,甚至连手中的剑都握的不稳! 梁无尤心头诧异,定睛看去,发现这两人皮肤惨白,面无血色,眼睛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眼眶中,除了周身打扮,其他地方和正棋上人一模一样。 只听到后面那人说道:“李班首,怎么没有声响了?” 那个叫“李班首”的人转了一圈,好似没有看到正对面的梁无尤一般,一脸疑惑地说道:“是啊,怎么没有声响了?不过莫要着急,据我所知,这里没有其他退路,此人一定躲避在某个角落里。” 原来如此! 这二人进来之后,竟然没有看到近在眼前的梁无尤,他们应该是如正棋上人一般,被困在在地下时间太长,已经双目失明了,难怪他们功力低微,但是听觉敏锐如斯! 梁无尤瞬间心中一片清明,他紧紧屏住呼吸,没有动弹。那二人一时听不到声音,不敢靠前,李班首只好喊到:“你是何人,这里乃是阵法机关重地,大人怎么会允许你一个陌生人闯进这里?如果你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我劝你乖乖随我出去,或许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梁无尤见他们二人行为仓促,语气惶恐,看起来紧张不已,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答话。 越来越多的人从洞口涌了进来,但是都站在了李班首的背后,纷纷私语,却无一人敢往前寻找。李班首一阵犹豫之后,朝着前方走了一步,说道:“此处极为隐秘,只有大人知晓,你可是大人派来接替我们的?” 梁无尤不知他口中大人是谁,怕他有诈,仍不开口,那李班首听到无人应答,又听到身后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持剑向前又走了一步,大声说道:“不管你是何人,我已经派人将这消息传了出去,不久后山上便会有人过来,你大可以一直藏在这里,自然有人过来处置你。” 梁无尤听到他将自己出现的消息已经传出,心中变生不安,如此拖下去,恐怕不但完不成正棋上人的托付,连自己也要被抓走,此回被抓可能就没有今日这样的机会了。他心意已决,猛然间朝李班首胸膛一掌拍去,不想那李班首听到前方有空气撕裂的声音,身体往左边一让,但是仍然避之不及,让梁无尤拍在了他的左肩。这一掌真气充盈,后劲不止,竟将李班首拍倒在了数米外的地上,梁无尤紧接着脚底朝地面一点,纵身跃到他身边,不顾他抱住肩膀放声哀嚎,一把将其抓了起来,钳制住他的脖子。 周边众人忽逢此变,又听到领头的李班首不住地哀嚎,不约而同地四散开来,惊慌失措地拿起剑乱舞。梁无尤环视了众人一眼,运足真气喝道: “休要聒噪!” 这一喝,真气十足,声音在山洞四壁中不停地回荡,包括李班首在内的这一群人耳朵本来敏感,梁无尤这一声喝,震的他们呆如木鸡,有几个甚至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已。 梁无尤见自己一喝效果显著,心底也稍稍震动,不及多想,他又喊道:“你们都听好了,我此刻要去坎阵,谁带我过去,我就饶他性命,如若不然,不等山上之人寻来,我先一一了结了你们的性命!”梁无尤这是第一次威胁他人,不知能否奏效,心下忐忑不安,手上的力量不禁加重了一分,刚刚安定下的李班首又被勒的叫出了声音。 不想梁无尤说完此话,众人纷纷摇头,左首一个瘦小的人惊怯地说到:“大侠,我们被安排在这坤阵之中,十多年来,未曾踏出这里一步,并不知道那坎阵所在啊。” 背后也有一人说到:“大侠明鉴,我们是普通的工匠,只知道维护坤阵的运行,那坎阵听都不曾听过,叫我们如何带你过去。”众人纷纷响应,都表示没听说过坎阵。 梁无尤听到这话,不似作假,不禁懊恼了一声,突然听见手中的李班首低声说到:“大侠,我知道那坎阵所在,可以带你去那里。”梁无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李班首见梁无尤不信,赶紧又说到:“我是主持这坤阵修复事宜的班首,这地下坤、离、坎、队四处阵法,只有主持各阵的四个班首才知道,其余人只是听我们命令行事而已。” 梁无尤闻言大喜,说道:“那好,你赶紧带我过去。” 李班首沉声到:“大侠,我带你去可以,但是你需保住我这条性命!” “那有何难,如果你能带我找到坎阵,我保证不动你们所有人一根手指头。” 李班首闻言苦笑到:“大侠,我虽不知你如何到得此处,也不知你去那坎阵所为何事,但是如果我此刻带你前往,等山上之人下来后,定会先将我碎尸万段。” 梁无尤听到此话,放开他的脖子说道:“山上之人我来对付,你大可放心带路。”时间不断流逝,梁无尤心中焦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许诺了李班首。 听到梁无尤的承诺,李班首松了一口气,按住左肩朝众人说到:“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在此等候就行。”其他人听到班首如此安排,连忙点头答应,放下了手中的剑。 那李班首又说到:“大侠,请你在前面开路,我跟着你走出这山洞,便知道如何走了。” 梁无尤听到李班首让他先行,犹豫了一下,拦腰一把将李班首抱起,脚下生风,朝山洞里飞奔了进去。 第二十三章卢家木兰初长成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傍晚的海边,金黄色的阳光平平铺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与同样金黄色的沙滩连为一体,湿润的海风一如情人温暖的柔荑轻抚在男人的脸上,一如天地为丝弦轻奏出的乐章,明明缓缓,落入了万物生灵的耳中。 如果胖先生在此处,一定会舒服地将他所有的肥肉都抖落下来,然后细致地描述一番如此壮丽的风景。 可是,卢老汉并不这么想。 这夕阳越美丽动人,他心里越是焦急:夜晚快到了! 他的鱼篓里,只有两条不足三寸的小黑鱼,如果今天还没有收获,他和闺女就要饿着肚子了。 这里的人靠着这片海填饱肚子,也因此产生了依赖,常常因为这片海而饿着肚子,上天给人间降下的是同一片阳光,春夏秋冬,不偏不倚,喜怒哀乐,到处都存在。 卢老头洒下了最后一张网,明晃晃的,闪烁着光芒。 “爹爹,爹爹!”一个尖亮的女声传了过来。 卢老头转身看去,金黄的沙滩上,一个赤足的姑娘跑了过来,夕阳的余晖映在她青春美丽的面庞上,让卢老头心下一阵温暖。 女儿长大了,如同在一个模子中刻出来似的,她长成了她母亲,长成了村子里最迷人的海星花,在这美丽的沙滩上娇艳地绽放。 “爹爹,我来帮你!”女儿跳进了水中,不多时就攀到了船SH心,我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就几条鱼,我还需要你帮忙?”卢老拿住渔网的一头,假装不悦地说道:“你爹我还没老呢!论起力量,村里的小伙子哪个能掰过我的手腕?” 她叫海心,海洋的心,好温暖舒服的名字! 海心听到父亲的话,摇了摇乌黑的秀发,启露皓齿笑道:“对啊,他们那一帮粗劣的家伙,一年到头打的鱼,还没有爹爹一个月打的多!你看,这会海边就剩下你一个了,我过来的时候,听见他们都说要去城里看擂台赛呢,他们哪一个像您一样?” 卢老头扯了扯渔网,“哼”了一声:“小丫头,你别和我耍心思,你急急忙忙跑来催我回去,是不是也想去城里?” “爹,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了?我是好心过来帮你的!”说罢抓住卢老头的胳膊撒起娇来,“我才不愿意和他们走在一块呢,一个个就知道寻我的开心,没一个顺眼的。”卢老头最怕的就是这一招,只好连声说道:“好好好,没一个顺眼的。海心,你先让我把这一网拉上来,我们再说!” “哼,你说错话,伤我的心了,我不理你了!”说罢别过头一把抓住渔网,帮卢老头拉起网来。 果然,这一网有些沉重,卢海心拉了一把,没有丝毫的动弹,心头一喜,看来这次收获不小。 “爹爹,你瞧,我是福星,是这海里的心,刚上船就带来这么好的运气!这么大的一条鱼,够我们卖好多银子了!” 卢老头布满褶皱的黑脸上也笑开了花,这么重的鱼,他好几年没见过了。 父女二人心中高兴,又加了一把力气,慢慢地,猎物浮现在了海面上,卢海心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探,想看看这究竟是多大的一条鱼,怎么这般沉重。这一探,卢老头只听见女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然后她往后一背,被船桨绊住了后脚根,“哗啦”掉进了海里。 卢老头吓得赶紧跳了下去,把女儿一把拽住,拉到了船边,只看见卢海心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声音颤抖着说到:“死人,爹爹,我们拉上来的是个死人!” “什么?死人?!” 卢老头把女儿一把拉到了船上,赶忙跑到船的另一头,果然看见渔网中一个偌大的身躯,四肢宽壮,双眉硬朗,五官分明,应该是个男子。他把渔网又往前拉了拉,看的更为清楚:网中的男子全身上下只着寸缕,头发乱成一片,身上一片一片地,布满了乌黑,散发出一股怪异的恶臭。 卢老头转头看向了女儿,语气坚定地说到:“海心,莫要害怕,这个人还没死。”然后一把将卢海心拉了起来,“来,我们把他拉上来,兴许还有救。” 卢海心犹自畏惧不已,问道:“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死人,他都发出臭味了!” 卢老头摇了摇头:“落水而死的人我见过很多,他们一般都被海水泡的肿胀不堪,而且也不会发出这么怪异的臭味,你相信爹。” 卢海心犹豫地靠了过来,惊怯地看了这男子一眼,果然其身体没有肿胀起来,但是他浑身乌黑,还有很多的伤痕,看起来也极为可怕。 卢老头示意女儿抓住渔网,然后他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其拖上了船。那男子重量不轻,将这艘木制的小船压的往水下沉了二寸。 卢海心看见父亲将那人拉到了船上,难忍臭味,捂住了口鼻,远远走到了一边。卢老头也不管女儿的感受,用水清洗了一下这男子的嘴唇,然后将双手放在其胸膛上,用力按了数下,那男子身体挣扎了一下,吐出了数口黄水,身体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卢老头笑道:“你看,你爹我说的不错吧。来,撑船,带他回去,你娘说过,救人一命,上天会给你福报的。” 卢海心看见那男子动弹了几下,恐惧顿时消散了不少,又听到父亲说出此话,只好乖乖过去拿住船桨,划着小船往岸边走去。 卢老头看着女儿的背影,打趣道:“平日里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今儿个才露出真面目,被一个没死的人吓成了这般模样,你方才落水的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子,你那'海木兰'的称号恐怕也是保不住喽。” 卢海心双手划着桨,方才她被吓得花容失色,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尽,听到父亲的这番话,连着脖子又红成了一片,咬牙恨道:“爹爹,你要是将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我就不嫁人了,一辈子待在院子里不出去,真真做一回木兰。” 卢老头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要做木兰,那是要出去从军打仗的。” “那我便从军打仗!” “木兰需要离家很远很远。” “那我便……爹,你再这样,我不和你说话了。”说完眼眶一红,低下了头,差点流下泪来。 卢老头看到女儿的情状,应该是想起了她的母亲,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废话太多,连忙闭上了嘴巴。 不一会,船到了岸边,卢海心一步跳了下来,将船头绑好,背对着她父亲大步朝家中走去,卢老头苦笑一声,将船尾的男子一把抱了下来,抗在肩上,也大步跟着卢海心走去。卢老头踩着黄沙身轻如燕,完全与他的年龄不符。等他走进院子,卢海心已经将一间房子腾了出来,一边招呼他爹背进去,一边说到:“爹,把他放在这里,其他地方我可不要他,臭死了。” 卢老头也不说话,缓缓将肩上的男子放到了房内,安排道:“海心,你去端一碗水,我再给他通通气。”说罢按住了男子的胸腔。 卢海心火急火燎地端了一碗水进屋,递给了他父亲,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瞅着外面。 卢老头笑了笑,接过水给那人灌了一口,见其没有任何反应,又在他身上按了按,摇了摇头,把碗给到女儿手里,叮嘱道:“海心,你且看好这个人,我去村头把郎中请过来。记住了,人命关天,你这毛毛躁躁的海木兰可千万管住手脚,不要动他。” “哼,我才不会动他呢,脏兮兮的。”卢海心干脆坐在了门槛上,打定主意绝不碰他。 卢老头见状一步跨了出去,寻郎中去了。 卢海心坐在门上,一个劲看着门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是今天去镇上看打擂的人却一个都不见回来,真是可气。 看了一会,她也有些无聊了,不经意地转头朝屋内瞥了一眼,不想刚转过头,一个满脸黑斑,眼睛通红的恐怖头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眼前,“普通”一声,卢海心翻倒在了院子里,连手中的碗一齐摔的粉碎。 就这样,名震卢家村的“海木兰”,今天又一次被吓翻在地,而这一次,她连哪怕一个尖叫声都没有吱出来。 第二十四章谁料当年如今日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夜已经深了,一轮明月在海边高高悬起,下方的海水不断涌起,滚动着粼粼的月色,拍打在沙滩上,发出“砉,砉”的撞击声。 放到平时,这里的声音能越过沙滩与树林,一直传到卢老头的院子里,可是今夜,无数的喧哗声压过了海水的声音,在院子上空嗡嗡作响。 “吵死啦!” 卢海心吼了一声。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突然又迸发出了更为宏大的笑声。 “海木兰,听说你刚才被唬晕了?” “海心,你以后好意思骂我们几个?那龙古山的鬼影我都没怕过,你却被个活人吓翻了?” 一帮年轻人围着卢海心你一口我一口地说了起来,气得她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终于按捺不住,对着靠她最前的少年抬脚就要踢出,那少年见状忙一翻身,打了个趔趄滚到了一旁。 “哼,二愣子,木兰姐姐吓唬吓唬你,你就这个熊样,还敢过来笑话我?” 那少年一脸惫懒,也不害臊,仍旧腆着一张笑脸迎过来,对卢海心说:“木兰姐,说真的,我是拳脚上敌不过你。我可有这份自知之明,你不信问一下,我今儿个在擂台赛上给谁报上了大名!” 卢海心考虑了一会,问道:“不会是我吧?我可不信你有这个心眼!” 旁边的人听到后连忙应到:“真的,真的,是真的,二愣子红纸黑字写上了你的大名,我们可亲眼看着呢:卢海心,江湖人送外号'海木兰'。我们卢家村这次就靠姐姐你了。” 卢海心听完后心头大喜,她今晚也本来打算去城里报名参赛,不想被这可恶的男子拖住,没能成行。 “二愣子,没看出来啊,今儿这一脚木兰姐姐我饶了你了。哼,我告诉你们,就我爹今天从海里捞上来的那位,比龙古山的鬼影还要可怕,你们也别不信,有胆的跟着我进去瞧瞧。”说罢朝屋子里走了进去,一众人吵嚷着,也跟了进去。 走近屋内,臭味已经消散。众人见那男子坐在一个竹椅上,仍旧光着身子,双眉紧蹙,仿佛经受着莫大的疼痛。周边围着卢老头和村头的郎中,郎中一边用热水擦洗着那男子的身上的伤口,一边不住地摇头,卢老头看着那男子,一脸的凝重。 等到郎中撤过了手,大家才看得真切:只见那男子头发散乱,须髯丛生,脸上布满了黑色,如同瘀血一样,四肢更是一片乌黑,看不到一片健康的皮肤,双腿微微扭曲变形,尤为可怖。胸膛正中间划过一道又长又粗的伤口,已经结成了褐色的疤痕,不似是普通刀剑所伤。身上其他各处还分布着几个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昏黄的烛光下,宛如一尊从地狱里刚爬上来的恶鬼,恐怖骇人。纵然卢海心已经见过他两面,此时看来,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更不提身后的那一帮家伙了。 郎中清洗完双手,看向了卢老头,卢老头神色依旧凝重。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所救之人会受如此严重的伤,看他的情形,想来已经流亡数日,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凶险无比的海上生存下来的。 郎中又回头看了看周边的众人,开口说到:“此人伤势非比寻常,既有刀剑的创伤,也曾跌断过骨头,胸膛上那一道伤口更是罕见无比,恕老夫眼拙,一时竟看不出为何物所伤,只是伤势多数已经愈合,留下了这骇人的伤疤。至于其周身的皮肤应该是中了某种热毒,身体自行释放毒气所致,不用害怕。” 卢老头听完后,沉吟道:“此人生命力确实顽强,想来遭受众人围攻,逃窜了出来。他这胸前的伤口不是普通江湖人士造成的,应该是被某个武功高强之人用内力凝成的气劲所伤,据我所知,这泉州城一带,还没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他这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用内力凝成的气劲居然可以将人伤成这副模样,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卢海心疑惑地问到:“爹爹,你又胡说八道,谁能用内力隔空伤人,我才不信呢。”她身边的少年们也纷纷摇头,没人相信卢老头的话,连一旁的郎中也满脸疑惑。 卢老头哂笑了一声,看了一眼众人,也不管他们信或者不信,朝那男子问到:“年轻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那男子僵硬地转了转脖子,睁着血红的眼睛朝着卢老头看了一下,嘴里“呜呜”地发出了几个听不清楚的字节。 郎中在一边看到这男子的状况,说道:“他这是在水中强行闭气的时间过长,损伤了喉咙,恢复几天就好了。” 卢老头只好作罢,仍旧盯着那男子的脸庞,想要端察出什么秘密一般。 卢海心看到父亲一脸的凝重,心中大是不以为然,朝身后说道:“二愣子,这人身子有些大,你去拿一套衣服与他穿上。大半夜的在我家屋子里赤身裸体,成什么体统!” 卢二楞哎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一会,果真拿来了一套灰色的衣物,交到了卢海心的手里,卢海心嫌弃地一招手,让他给那男子拿去。 二愣子看到卢海心这般打算,心头一凉,无奈后面又有几个兄弟看着,只好往前探了几步,把衣物递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看到二愣子拿来衣服,睁着一双血眼直直看来,看得二愣子冷汗直流。只见那人缓缓抬起双手,拿住了衣服。微微颔首,貌似是道了一声谢。二愣子赶忙一步跳了回来,与众人一起站到了门前,咕哝道:“果然比那龙古山的鬼影还要吓人。” 卢海心见状一把将众人推到了院子里,笑道:“你们来给我讲讲今儿打擂的趣事,快!”一帮人争三抢四的说了起来,一时忘了屋内的怪人。 屋子内,那人穿上了二楞子的衣物,掩去了身上的伤痕与黑斑,立时顺眼了不少。他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僵硬地站起了身子,对着卢老头与郎中二人拜了一拜。 卢老头连忙扶住了他,说道:“年轻人,你先坐下,我们这里是泉州地界,我看你不似本地人,你且安心在我家里修养,待你能正常说话时,再告诉我们你的来处。” 那人听到此话,缓缓坐下了身子。 卢老头说完转身走开。郎中看到那人身体僵硬,言语不便,又递给他一杯热水。 那男子艰难地张开嘴,喝了一口,热水经过喉咙,刺激得他猛然吼了一声。卢海心听到声音,风一般冲了进来,只见其双手捂住喉咙,一个劲地咳嗽,她看了郎中一眼,郎中笑道:“无妨,无妨,用热水浸润一会,对他的嗓子有好处。” 不一会儿,一股香味传了进来,卢老头端着一碗鱼汤,进来递给了那男子,那人看见鱼汤,咽了一口唾沫,却迟迟不肯接过去。 卢海心见状说道:“我说这人,赶紧端上喝了,你受了这么多的伤都没出事,要是饿上个三长两短,你就不是饿死的,而是笨死的。” 她这番话,引得卢老头和郎中都笑了出来,那人也嘴角微微一动,端起鱼汤,喝了起来。 卢老头看他喝着鱼汤,走出门外,把卢海心也喊了出来,对着众人说到:“此人来路非同寻常,不是我等普通渔夫可比,我看他眉目端正,不似狡诈奸佞之徒,只是各种迹象太过可疑,你们还是不要往远处声张为好。” 众人听言,不住地点头,这人确实有些奇怪。又听二愣子问到:“卢大爷,这人有没有可能是那海外的倭寇啊?” 卢海心听言瞪了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明明都能听懂我们说话,是哪门子的倭寇?” 卢老头捋了捋胡须,沉声道:“不然,当年倭寇在这里横行的时候,他们也有很多学习了咱们的语言,混进了泉州城,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只是我观察此人的年龄,与你们一般大小,这倭寇已经有近十年没有骚扰过这里,就算是派人潜伏过来,也不会是这么年轻的人,这方面不用担心了。只是看他伤痕,应该是遭人追杀才流落到这里,而且追杀之人绝非我们能惹的起。” 一个少年脱口说道:“那就把他赶走吧,救下他做什么!免得连累大家。” 卢老头听言长笑了一声,说道:“我们卢家村,本来是二十多年前四处逃亡的难民组成的,不蒙此处的民众排斥,才得以居住在这海边,安居乐业,如果当年泉州的人像你这样把我们赶了出去,我和你们的父母,恐怕早就死在别处了。”说完看向了这帮少年。 刚才有赶走那男子的想法之人都一脸的羞愧,不敢言语。 卢海心笑道:“正是如此,我要是看到了,不去救他,不知道得难受多长时间呢。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明天要是去泉州城,记得喊我一声。” 少年们听到这话,如蒙大赦,朝卢老头躬身一礼,然后转身都跑出了院门。 卢海心叫了一声爹爹,卢老头仍旧板着一张脸,对她说道: “一群兔崽子,不像话!” 第二十七章鬼影重重龙古山(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啊!” 一根铁棍重重地砸在了“哑巴”的小腹上,痛觉刹那间传入他的脑海,把他从昏迷中刺激了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正欲奋起反击,不想自己全身被绑在了一块石头上,双手也被死死地绑在一起,无法动弹。眼前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侏儒,拿着卢海心的长棍,狞笑着看向自己。 他此刻眼皮十分沉重,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耳边“呼”地一声,又是一棍打来,这一棍用力更猛,打得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动了一下位置,“哑巴”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气稍微有一丝怪异。 “哼!”“哑巴”没有回答。 “呼”,又是一棍打来,这次终于打的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看来你还没有这小女子开窍,嘿嘿。” “哑巴”闻言吸了一口气,强忍疼痛抬起头来,看见对面绑着一个姑娘,身形打扮确是卢海心,只是此刻她浑身是血,左臂更是插着一柄短剑,看其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却没有对外界的声音做出反应,应该是被折磨得昏迷过去了。 “哑巴”看到卢海心的模样,不顾口中满是鲜血,“哈哈”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已经带着哭腔。他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全因我而起,哈哈,你们想要青侯剑,只管冲我来就行了,何必折磨一个普通的女子?” “哦?”远处同时传来了两个诧异的声音。 “参事,这青侯剑是什么东西,可是这少年盗取于你的宝物?” 一个俊逸的声音传了出来:“呵呵,将军说笑了,我对刀剑之物没有什么兴趣,至于这人口中的青侯剑,在下更是闻所未闻。” “哦,那就更是奇怪了。”尖锐的声音露出了一丝疑惑。 接着一个脚步慢慢走了过来,围着“哑巴”转了一圈,轻声道:“将军,这几个人我平日里在泉州府中并未见过,再加上方才逼供的结果,依我之见,他们只是简单地路过这山上,只怕与我们今日商议的大事并没有关系。” 那个尖锐的声音还在远处传来:“嘿嘿,但愿如此。无论如何,他们是不能留活口了,参事,你看这几人如何解决为好呢?” 那参事笑了一声,说道:“换作从前,将军一定会立下杀手,今日竟然询问于我,倒让我十分惊喜啊,任某对我们的合作又平添了几分信心。” “嘿嘿,你们有句老话,叫做吃一堑,长一智。我算是领教过了,不敢再擅自做主。” “呵呵,不错,贵邦若有将军这样的胸襟气量,二十年前,恐怕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嘿嘿”一笑,说道:“参事,时候不早,我们还是早做打算。” 这参事围着“哑巴”又走了几圈,沉声道:“呵呵,赵知府看起来一天声色犬马,躬身于普通民众之见,不揽实权,其实心里狡诈异常,我看还是不要在这龙古山杀人为妙,免得被他寻出什么把柄。” “是吗,我倒是看不出那乳臭未干的小儿有什么本事。”尖锐的嗓音一时提高了几分。 那参事又笑了一声:“将军你看不出,是你的本事吗?” “嘿嘿,嘿嘿。参事你教训的对,那依你之见,这几个人到底如何处理?” 那参事沉默了一会,说道:“将军须在子时之前出海,不如这样,你和手下带着这几人出去,在接应的船上解决了他们,记住切莫留下一丝痕迹,你要相信我对赵辛的判断。” “那今日商议之事,参事你莫要忘了。” “那是自然,将军放心去吧。” 那个尖锐的声音立刻吩咐道:“好,铁钩儿,你拿住两个,我拿住三个,即刻出发。”说罢几个翻腾,已经抓住了卢海心和旁边的两个少年跳了出去。 “哑巴”昏昏沉沉地,没有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只感觉脚下一轻,已经被人扛到了肩上。抗他之人也是几个翻腾,跳到了高处,然后疾步跑了起来。身后传来了参事的一声冷笑:“装神弄鬼之辈。” “哑巴”只感觉风从耳边刮来,刺激得他一个机灵,蓦然心中一惊,开始运起真气,抵挡腹中的疼痛。真气一提上来,手脚顿时暖和了不少,他忍不住“嘘”了一口气,那身下的侏儒有所察觉,一把将他摔在地上,膝盖顶住了他的胸口,然后对着前当唧唧歪歪地说了几句话,“哑巴”挺了下胸膛,侏儒膝盖上的力量又加大了几分,压在他身上,力量之大,直如压断了几根肋骨。 前方那个尖锐的声音也唧唧歪歪的说了两句话,那侏儒听完后点了点头,朝“哑巴”一掌劈来,眼见要劈到他的头上,突然掌风一斜,朝左侧劈去,膝盖也从“哑巴”身上抬了起来,借着余劲滚到了一边,和一个黑衣打扮的人缠斗了起来。 原来刚才这侏儒正落掌时,一股剑气从他身后传来,他也不慌乱,硬生生转换了方位,朝身后一掌劈去,“哑巴”这才躲过一劫。 那“哑巴”坐了起来,看见与侏儒缠斗的黑衣人长发飘飘,身姿婀娜,剑法凌厉多变,正是今天与他对决的“问心剑”林玄心,或者说是“林清儿”!眼见这林清儿剑势逼人,密不透风,将那侏儒一步一步地逼退,但是那侏儒手无寸铁,竟然一边变换身影躲闪,一边口中唔理乱喊,如果不是他的声音不时地传了出来,林清儿恐怕还找不到他的位置。 “哑巴”将真气运在了四肢上,猛然迸发,绷断了身上的绳子,想了一下,几步跳到了战场上,一拳接着一拳只朝那侏儒的身后与侧翼打去,果然这侏儒腹背受敌,再也无法躲闪,朝地下一蹲,往一边滚开,速度奇快,林清儿二人竟然追赶不上。 突然远处一声哨响,那侏儒身形一晃,竟停止了逃跑,双膝“啪”地一声跪在了前方,而其身后散布的正是卢海心和几个少年的身体。 林清儿一步跃到了侏儒的身后,将手中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哑巴”追赶了了过来,也不管他们,先看了看卢海心几人,确认没有死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林清儿蒙着黑纱,美眸中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地看了“哑巴”一眼,然后说道:“你先到前面去,防止他耍什么伎俩。” “哑巴”听言安放好卢海心,走到了前面,只见那侏儒狠狠地咬紧牙关,眼神坚毅地看着远方,仿佛没有看到“哑巴”走到了他眼前。“哑巴”疑惑地朝林清儿问道:“此人明明可以逃脱,为何停下了脚步?” 林清儿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也朝前方看去。“哑巴”只好不再问她,朝着这侏儒眼睛正视的方向看去,果然前方山下有一阵人声传来,还打着火把,在这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地,慢慢浮现了上来。 不一会,这批人全部登上了山腰,火光照映之下,赵知府与二愣子的身影显现了出来,身后跟着左右将军与数十位官兵,风尘仆仆,显然赶路的速度极快。 一行人赶到了“哑巴”的眼前,二愣子先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衣服,问道:“哑巴,木兰姐姐呢?” “哑巴”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后的卢海心,二愣子寻了过去,先是难以置信地嘶吼了一声,接着抱住卢海心的身体,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们平时谁都没招惹过,不可能的!” “哑巴”不忍看他伤心,转过了头,只见赵知府走了过来,看了看“哑巴”与林清儿,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眼睛仍然看着前方的侏儒,开口问道:“林姑娘,海木兰,这是怎么回事?” “哑巴”施了一礼,开口答道:“知府大人,我并不是'海木兰',后面这位身负重伤的姑娘才是,我只是给她拿着长棍而已。她今日在赶赴泉州城的路上突然消失不见,我被迫上台和林、林玄心姑娘比试了一轮,下台后与同伴们商议了一番,发现这龙古山最为可疑,才过来寻她,不想她真的被人抓在了这里。” 赵知府点了点头,朝“哑巴”和林清儿来回看了几眼,说道:“这其中还有很多关窍本官尚不清楚,左将军,你先带人将他们几人围住!” 左将军喏了一声,带了一队官兵团团围住了“哑巴”等人。赵知府这才问道:“林姑娘,我是受这卢二楞告知,快马加鞭才赶到了此地,如果真如这位兄弟所言,那么你是如何赶到这里的呢?” 林清儿冷哼了一声,说道:“此事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这话一出,左将军喝了一声“放肆!”,周边的官兵也抽出了佩刀,往前紧逼了一步,连“哑巴”也心中一惊,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潜龙伏虎初相逢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哑巴”眼看形势不妙,挡在了林清儿和左将军的中间,对赵知府说道:“知府大人,卢海心等几位村民伤势严重,当务之急还是先行将他们带入城中救治为好,至于我和林玄心,一定会配合你们将这剑下之人缉拿归案,并接受大人的审查!”说完看向了林清儿,林清儿把剑往那侏儒身上又贴近了一分,说道:“此人是罪犯之一,只要能保证拿他归案,我愿意配合官兵,只不过他遁形的法门十分了得,我想亲自押着他。” 赵知府闻言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卢海心,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二人所言甚是,左将军,你负责将林姑娘和这位少年以及跪在地上的嫌犯缉拿回城,本官要亲自审问。”这话说完,气氛稍微缓和了几分,赵知府接着英眉一展,朝身后说道:“右将军,你派其余人将这龙古山上上下下彻底搜查,在如此太平盛世,竟然有这等事情发生,本官一定要给泉州府的百姓一个交代。” 两位将军听完喏了一声,右将军派人开始往周边地区搜查,左将军对着地上的侏儒喝了一声,说道:“大胆狗贼,还不快快起来,跟着我回官府受审?” 那侏儒眼睛仍然直直盯着正前方,好似没有听到左将军说话,左将军见状心中怒气大盛,方才“问心剑”林玄心出言不敬,但是赵知府近来一直迁就于她,他不得已压下了火气,可是这已经被长剑贴身的侏儒,也敢藐视权威,实在可恨,左将军一言不发,右手轮了起来朝侏儒脸上扇去,“哑巴”几人看在眼里,却没去阻拦,眼看那蒲团般的大手就要扇在其脸上,忽然那侏儒一个躲闪,然后一口咬在了左将军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上。 这一躲,一咬,电光石火,身边的几人一时都没有看清楚过程,只见那侏儒拼命咬着左将军的手臂,左将军吃痛,竟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叫声,然后左拳紧握,朝侏儒咬在手臂上的头颅猛然砸去,身后的“哑巴”和赵知府同时惊声呼道:“不可!”然而左将军的拳头还是没能被他们的呼声喝止,重重砸在了侏儒的头上,“砰”地一声,那侏儒应声倒地,一个硕大的脑袋已经碎成了几块,眼见活不成了。左将军往后退了几步,抱住右臂,见此情景,连忙跪倒在地,对赵知府说道:“大人,下官知罪,我万万没有想到此人承受击打的能力这么弱,按道理他在林玄心的剑下都能存活,修为不至于这么低的啊。” 旁边的林玄心收走长剑,冷笑道:“他只是身形诡变,轻功了得,擅长逃脱而已,与我交手时并未反击一招。” 左将军闻言,头又低了一分。赵知府看见左将军右臂已经渗出血色,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此事也不是他一人过错。来人,将这侏儒的尸体一并带回。” “哑巴”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左将军不必过多自责,我昏迷时隐约听到,他们要将我等在海外的什么船上解决,所以此等杀人凶手死不足惜。” “什么?” “什么?” 这次是赵知府与左将军一同惊叫出声, 赵知府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一步跨到“哑巴”的前面,盯着其眼睛问道:“此话当真?今日擂台上的事我可以姑息,但是你若拿此话骗我,我定不会让你活过今夜!” “哑巴”身子一躬,坚定地答道:“知府大人,我刚才所言确是实情,这侏儒” “且慢,”赵知府抬起手打断了“哑巴”的话,环视了一圈周围,说道:“所有人听令,即刻停止搜查,带着伤者速速返回泉州城。”然后对“哑巴”和林清儿说道:“你们二人也随我来,我有要事相问!” 一声令下,官兵们迅速地靠拢在了一块,安置好卢海心等人,然后密不透风地拥着“哑巴”与林清儿开始朝山下走去。 到得山下,早驻有另一队官兵,带着一群马匹在等候,此时天空中乌云散布,斜月恢恢,疏星点点,身后的龙古山安静而神秘,让“哑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别了龙古山,在赵知府的督促下快马加鞭,不多时就进了泉州城,到了府衙中方才停下。 下了马,赵知府先命右将军带人护送卢海心等人就医,然后让林清儿和“哑巴”以及左将军三人跟着他进了一个房间,又命令手下士兵在门外紧紧把守,这才关好房门。哑巴等人只见房内布置简单,一灯一桌,桌上一枚绿玉镇石,灯火昏暗,摇曳不定,赵知府踱步走到了内侧的桌子前,拿起镇石,“啪”地拍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一脸的威严怒目,完全没有今日在擂台上的温文尔雅。他先开口朝“哑巴”问道:“'哑巴',你究竟是何人,我看你今日使出的两棍,内力不弱,为何不自己报名参赛,反而替那'海木兰'捉棍?这里是泉州府衙之内,我劝你莫要说谎!” “哑巴”与他眼神相交,只见眼中透漏出一股不容欺侮的决绝力量,穿透了自己的眼睛,要直达他的内心深处,来一窥他的真实想法。“哑巴”对这种感觉十分厌恶,想要提起真气来化解,不想体内真气稍稍动弹,赵知府的嘴角就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理活动,看来今日稍一说谎,他果真就能察觉出破绽。 这赵知府看起来功力低微,但是光凭借一双眼睛,就让“哑巴”如芒刺在背,手心冷汗渐出。他考虑到自己牵涉事情过多,不欲说出实情,但是其眼睛无比地摄人心魄,只好诚实答道:“我叫梁无尤,不是这泉州府之人!” 此话一出,梁无尤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才承受的压力,竟比当日在坎阵底下面对雪衣神姬时还要大。而旁边的林清儿听到梁无尤的回答,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惊讶,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赵知府将梁无尤与林清儿的举止表现都看在眼里,继续问道:“那你是如何来到这泉州府,又是如何登上这擂台的?” 梁无尤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虎啸,对着赵知府侵入的眼神发起了冲击,他霎时心头一动,说道:“回禀知府大人,我因为一件宝物被人追杀,漂流到了这海上,被卢海心父女救起,之后陪真正的'海木兰'到这泉州城内比赛,不想出了这等祸端。”他这一番话,隐去了一路上的细节,只说了大概的经过,确实没有说一丝的谎话,但是也没有说出他具体的由来。这番耍滑的话说完后,梁无尤内心忐忑,静静等待着赵知府的处置。 赵知府听完后笑意更浓,拍手说道:“不错,不错,我看你言行举止不是普通百姓,刚才更是能短时间内想出应对我的方法,实不简单。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窥心之术',让这左右将军与近来风头大盛的'问心剑'林玄心都吃了苦头!” 梁无尤听到这里,一阵汗然,林清儿更是冷冷地说道:“赵知府,你虽数次帮我,但是恕玄心多嘴,你身为一州知府,这等邪门歪道还是少接触为好。” 赵知府摇了摇头,笑道:“林姑娘,此事并非如你所言。我这双眼睛生来有一种看穿他人内心想法的能力,这种本领逆反天道,我父亲怕我有损天和,伤及年寿,于是请了高人封住了我神魂,只余下了压迫他人之力,不然此刻你们心中所想所思,我都能知晓!”他说完这话,突然眼神一阵萧索,看了看窗外,叹道:“只是因此,我的经脉也被封锁,从小无法习武,呵呵。”然后眼睛闪烁间又复明亮,转身看向了众人。 梁无尤见他眼神瞬息万变,如上天入地,藏有无数的变化,这种眼睛,他只有在正棋上人的身上看到过,只是论起大开大阖,恐怕正棋上人比起这赵知府还是有所不及。不想这泉州海边一隅,竟有这般风采之人,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梁无尤心中一时生出天地之大而自己宛如一介蜉蝣的感觉。 赵知府看到梁无尤失神,说道:“梁少侠,你莫要多虑,我赵辛行事,向来对事不对人,你既然挣脱了我的'窥心之术',只要日后不作恶害人,本官承诺绝不追查于你。今夜将你们三个叫至此处,是有一事相商,而且此事事关重大,一旦生出祸端,遭殃的恐怕不止这泉州府的百姓了。” 赵知府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怒自威,语气严肃,梁无尤与林清儿对视了一眼,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赵知府如此重视,一旁的左将军听到此话,松开了抱着左臂的右手,脱口问道:“知府大人,难道是海外出事了?” 赵知府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不错,我看那侏儒身材,又听到梁无尤的描述,基本可以确定海外出事了。” 第三十一章才脱囹圄又逢险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初秋的山路上,落英缤纷,晨雾侵蒙。山路沿着一条小河蜿蜒前展,一山带水,全是微微的橘黄色,发凉的空气中透着一丝的湿润,沁人心脾。一片片落叶纹理清晰,枝脉泛黄,在路上重重叠叠,安静又慵懒,仿佛沉迷在昨夜的美梦中尚未苏醒。 “哒,哒!” 一阵马蹄声从拐角处传来,搅扰了落叶的梦,也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一男一女骑着两匹棕黑色的骏马从山路上赶了过来,为首的男子衣着朴素,一副普通百姓的打扮,只是身姿挺拔,眉发英张,目光坚毅,脸上仿似刻着几道黑线,在这山路上极为显眼,身后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衣,全身上下再无多余的打扮,身材姣好,容貌妍丽,只一双凤眸中布满寒意,一头乌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身上佩着一把长剑,还背着一个偌大的包袱,单手擎着马彊,紧跟着前面的男子。 看二人容貌打扮,正是梁无尤与林清儿!他们受赵知府所托,乘马前行,已然到了此处。 梁无尤走到山路中间,“吁”地一声,勒马止步,林清儿见他突然停下,收之不及,朝着前方冲了出去,幸亏山路还算宽敞,身下的马堪堪从梁无尤的马身上擦了过去,这才勒住马彊。 林清儿被这一惊,心头大怒,冲梁无尤问道:“梁无尤,你做什么?在这里谋财害命吗?恐怕你实力还不够!” 梁无尤转脸看了一番此地的景色,才对一脸怨气的林清儿说道:“我们从昨夜子时出发,星夜赶路未曾停顿,以这两匹骏马的脚力,想来已经走了不止二百里路了。” “是又如何,我懒得管是否完成了赵辛的请求,只要不被关在牢中就行。” 梁无尤摇了摇头:“清儿姑娘,赵知府事情已了,我就得解决我的事情了。” 林清儿听完后,调过了马头,冷笑道:“哼,你有事情要解决,刚好我也有疑问需要人解答。” 梁无尤听到林清儿语气之中冷冷冰冰完全没有其父的风范,皱眉问道:“林清儿,你逃在泉州,心中可有愧疚?” “哦,我有愧疚,但是和你并无关系!” “呵呵,杭州张知府官邸中,三百余条人命,一个个都是我的亲人,与我没有关系?” 林清儿听到此话心中大为震惊,问道:“什么三百余条性命,我并不知情。” 梁无尤虎目蕴泪,说道:“那夜我将你们父女藏在张知府家中,结果数日之后,张知府家中满门遇害,而遇害之人当中,偏偏没有你们父女二人,哈哈,真是滑稽可笑,我费尽心思帮助你们,你们给了我这样的报答?” 林清儿摇了摇头:“梁无尤,此事当真?” 梁无尤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看来我当日真的是看走眼了,竟相信了你们父女!” 林清儿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那日已经与我父亲两败俱伤了,不可能再杀那么多人的……” 梁无尤看到林清儿眼神中全是疑惑,大声问道:“林清儿,你告诉我,这灭门惨案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你们那夜究竟是被何人追杀,你父亲,呵呵,自诩侠义,灭门之时你们又为何逃了出来?”一字一句,直如血泪控诉,在这寂静的山中远远传开,激起了一阵林鸟。 林清儿抬起头来,眼神恢复了清澈,答道:“梁无尤,我父女被人追杀之时,我陷入了昏迷,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半夜,那时我爹告诉我,一个叫梁无尤的少年要替他埋藏青侯剑,让我不要乱动静静等你回来,说你对我父女有恩,要我代他传你剑法,而他知道追杀之人必然会赶来,所以不顾身受重伤,潜出了知府家中。第二夜,我爹还没有回来,你亦没有回来,我心急如焚,所以也偷偷潜了出去,一路隐姓埋名,寻找他的踪迹,至于张知府家中被人灭门,我确实无从知晓,更不用说出手相救了。” 梁无尤听完林清儿的话,摇头说道:“堂堂杭州知府,权威之大,恐怕他赵辛都难以企及,更何况张知府一直广结亲友,善待百姓,我自小进入府中,从没有听说过他与什么人结过仇怨。而这灭门惨案,恰好是你父女二人进府以后发生,你们还敢逃脱责任,我不管你所说是真是假,你们父女此时便是我的仇人!” 林清儿听到梁无尤充满杀意的指控,秀眉紧蹙却毫无惧色:“如果此事其因我父女二人而起,不用等你来报仇,我自会给你交代,只是整件事情迷雾重重,在没有了解清楚真相的情况下,我劝你慎重行事。” 梁无尤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自然知道,不然在泉州城的擂台上,我早就和你决一死战了。只是以我的本事,连个小小的倭寇也敌不过,还要你出手相救,呵呵。” “昨夜出手救你是意外之中的事,自你喊出我的真名以后,我便打定主意跟随于你,来单独问你原由,所以一路潜行,跟着你们到了龙古山,才发生了后面种种怪事,还牵连进了那乱七八糟的倭寇一案中。” 梁无尤看到林清儿目光诚挚,说道:“无论如何,昨夜你救了我一命,我虽不是什么少侠,但是从小恩怨分明,昨夜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与你,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尚未回答我。追杀你们父女二人的究竟是谁?从我之前的经历来看,制造灭门惨案的不是其他抢夺青侯剑的人,更大的可能是追杀你们父女之人。” 林清儿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并不愿与人提起,只是今日听你所言,这青侯剑牵涉过大,看来必须要告知与你了。”她拿出身后的包裹,说道:“在此之前,我先给你一样东西。”说罢拿出了一把剑,扔给了梁无尤,他拿到手里,看了一下剑身的样貌,心头一惊,原来正是那“无尤剑!” 梁无尤手持“无尤剑”,想起了小曾嬉皮笑脸的外貌,心下稍稍安慰了几分,朝林清儿道了一声谢,正欲抽出剑刃一览,突然身后树林中“嗖”的一声,一支箭朝他脑后射了过来,梁无尤耳力今非昔比,听到声响传来时脖子微微倾斜躲过了这一箭,不想又有一箭朝他身下的黑马射来,这马不知躲避,脖子上中了一箭,吃痛之下竟高高扬起了马头,把梁无尤掀翻到了地面,然后嘶鸣着前面奔去,梁无尤甫一落地,看见林清儿也与他同样的遭遇,赶忙一个打滚,朝她滚去,不想林清儿在空中一个翻腾,直直站在了地面上,与林中冲出的几人争斗了起来。 梁无尤赶紧起身,还未站稳脚步,一把剑从斜侧直直刺来,他下意识地用无尤剑格挡了一下,剑身带着真气,将对面之人轰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一颗树上,撞落了一大片树叶,那人在一片落叶中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倒地不起,梁无尤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不堪一击,再看林清儿,已经有两人倒在了她的剑下,最后一个人看到林清儿杀意凛然,梁无尤也一招制命,吓得扔掉手中的剑,“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地喊道:“二位大侠饶命!饶命啊!” 梁无尤走到他的面前,只见他穿着一身漂洗得发白的衣衫,头上绑着一根粗麻头巾,俨然一个农夫的打扮,倒在地上的三个人穿着比他还要破旧,完全不似强盗山匪,不禁喝道:“你是什么人,看你不像是打家劫舍之人,为何要对我们出手?” 跪在地上的那人被这一喝,语气更加颤抖:“两位大侠,我们是这里的普通猎户,平日里没做过坏事,今日是迫不得已才对你们出手的啊!” 林清儿冷笑了一声:“迫不得已?我看你先前两箭直取要害,一击不中就改射马首,恐怕不是第一次谋财害命了吧?” 那人头磕在地上,答到:“二位,我确实是第一次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从小打猎,箭法一直很好,所以才这样的。” 林清儿不置可否,梁无尤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确实不会丝毫的武艺,只是略懂一些搏击的技能而已,叹道:“那你们又是何必?殊不知行走江湖之人,那一个没有半个技艺傍身,你们区区猎户,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男子听到这里,低声哭泣道:“二位大侠有所不知,我们不出来抢劫他人,就得被人抢劫啊。” 林清儿收起长剑,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被这片山头的恶人抓走了家眷,如果数日之内拿不出金银钱财交换,他们就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我们若不出来抢劫,后果还不如死在这里!” 梁无尤与林清儿对视了一眼,眼中尽皆惊讶,如果此人说的是真话,那么这恶人确实才是真正的劫匪。 第三十二章越山有虎常出没(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这猎户描述的情况十分怪异,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人掳去他人的家眷,来要挟他们去做强盗。 梁无尤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强如雪衣神姬,都没有在明面上强行抓人,他迟疑了一下,朝那猎户问道:“那恶人的手下很多吗?” 猎户回答道:“手下的人不多,但是都会武功,纵然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也不敢与他们作对。” “那你们为何不如报官呢?”大洛王朝的法律还算公正严厉,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梁无尤不知他们为何不上报官府。 那猎户抖了抖,无奈地说道:“大侠有所不知,这群恶人自称越山五虎,领头的是一个叫“烈虎”的人,武功高强,心肠狠毒。越山五虎初来这山头的时候,我们这些本地的猎户曾联起手来抗争过一段时间,后来看到对方实力太强,怕出什么伤亡,就并入了他们。” 林清儿怪异地笑道:“你说什么,可笑,你们竟然并入了他们?” 那猎户点了点头,羞愧地说道:“也怪我们贪心太重,看到这些恶人吃香的,喝辣的,又不用终日奔波辛苦,只需隔一段时间出山抢劫村民就行,这里山高林大,路途艰险,就算有官兵来抓人,寻上几天寻不到人,也就放弃了。正好越山五虎那时节正在招收手下,所以我们也……我们也跟着抢了几户人家,但是我没有害过人的性命啊,二位大侠!” 梁无尤听到这里,知道他是跟着那群恶人吃到甜头了,原来受欺压之人摇身一变转而跑去欺压他人。这种事情他并非第一次见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武功高下之分。人的欲望会随着能力而无限地扩大,这一点远在江湖的高手和深居庙堂的官员们恐怕都不能例外。 见梁无尤与林清儿默不作声,那屠户继续说道:“平日里我们跟随他们,至多抢一些食物和衣布,但是最近不知那越山五虎要做什么,数日前命令我们去搜刮金银玉饰等贵重的东西,这里人烟稀少,有人也都全是一些贫苦的农家,哪里有这种贵重的东西,我等搜刮的金银不足,那越山五虎便强行抓走了我们的家眷,说等我们凑够了东西才能放人。我等几人受他们欺压,但是官府之中现在也有我们的案底,所以不敢报官啊!只能出来拦路抢劫了——” 那人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梁无尤的双腿,声泪俱下:“大侠,我自己造过孽,杀不杀随你们处置,可是我们几个的妻儿老小都是无辜的,二位武功高强,万望你们能帮我家人脱困!”说罢不住地磕起头来。 梁无尤摇了摇头:“这件事应该由官府来出面,我们可以协助官府救出你的家人,贸然行动恐怕不妥。” 林清儿看那猎户模样可怜,又有家人被擒,说道:“这件事情很明显是官府无能,他们做不到的事,我偏要管上一管。梁无尤,你大可前去报官,我此时就要随这个人走上一遭!”说罢挥舞了几下长剑,看来打定了注意。 梁无尤还有事情要问她,只好说道:“清儿姑娘,那我们方才所说之事?” 林清儿冷笑了一声:“方才所说之事,呵呵,你此去官府的时候一并报上去,让那些吃俸禄的草包们替你解决吧!” 梁无尤听她这般言语,已经是赤裸裸地要挟自己了,只好问道:“那你准备要我怎样?” 林清儿看了一眼梁无尤,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无尤剑”,说道:“你若是助我前去除了这帮恶人,我不但和你说明我父女的情况,还可以守我父亲之诺,教你剑法。” “再不能有其他的办法吗?” “没有!除非你杀了我,看能否寻到什么线索。”这句回答赵知府昨夜刚使过,林清儿此时原原本本地拿来用了。 梁无尤苦笑一声,看了看地上的几个尸体,只好答道:“我可以助你前去,但是林姑娘需答应我一点,你的剑不能滥杀无辜,制造更多的杀孽!” 林清儿眼波一横,回道:“我的剑只杀该杀之人,你放心好了。” 那猎户听到二人的对话,心中大喜,一时又笑又哭,欣喜之情无法表达,只好又不住地磕起头来。 梁无尤一把拉起了他,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说道:“你前面带路,若是敢耍什么花招,我们二人的剑第一个饶不了你!” 那人赶忙点了点头,用落叶稍稍掩埋了一下同伴的尸体,转头说道:“二位大侠,越山五虎狡猾多疑,你们这样去,恐怕会提前被人发现的啊?” 林清儿想了一下,忽然计上心头,说道:“这个你不用多虑,你见越山五虎之时,就说我们二人身上有贵重的东西交给他们,愿意以此为代价并入山头,以后听他们差遣。” 那猎户听到这话,心中一阵忐忑,问道:“女侠,你有什么贵重东西,这越山五虎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啊。” 林清儿也不回答,只问道:“此地可有张贴官府榜文的地方?” 猎户听到她提及官府榜文,不知要干什么,喏喏地答到:“你们要是沿着这条路过来的话,在此路的开头就有贴榜文告示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足二十里路。” 林清儿听到此话,胸有成竹地说道:“很好,你好好带你的路就行了,莫要多嘴。” 那人听到此话,不敢再问,径直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林清儿这番话说完,梁无尤也一头雾水,向她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林清儿见状示意他过去,梁无尤靠到她跟前,只听林清儿声音低微地说了一下她的计策,这才明白过来,心中微微赞赏她的聪慧。林清儿说完复又叮嘱道:“你以后见我,只管叫我林玄心,不要在提起我本来的名字。” 梁无尤点了点头,说道:“我此去一定配合你行事,只是希望你莫要忘了你的承诺”。 林清儿看向前方,回答道:“你放心就好,我绝不会忘记。”两人形成默契,收好了剑,跟着那猎户的脚步,踏着落叶,往越山五虎的老巢赶去。 第三十五章羽庭清凤染埃尘(中)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四虎自断一臂的惨呼声,打乱了几人的对话,林清儿还待发问,烈虎却闭上了眼睛说道:“老五,你安排二位的吃住,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吧!”说完缓缓走了出去。 林清儿听到烈虎如此安排,只好作罢。梁无尤见她略有些焦急不安,向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她却摇头不语。 五虎见大哥出去了,冷笑道:“二位真是好手段,如此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我算是见识了,当受我老五一拜!”口中如此说,身体却站的笔直,嘴角满是不屑。 梁无尤见状,也不退让:“此事是他四虎做错在先,怨不得我们,你要是心中不服想要算账,我奉陪到底!” 五虎“哼”了一声:“我大哥行事坦坦荡荡,但是恩怨分明,希望你们此行莫要露出什么马脚,到时候是谁算谁的账就不知道了!”说罢摆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亦走出了门外。 梁、林二人跟着他出去,焦景云依旧趴在地上,见二人出来,连声致谢,林清儿皱了皱眉,让他赶紧离开此处。 三人到了隔壁的一间竹屋,梁无尤见里面更是简陋,唯有一通地铺陈在后面,看来这越山五虎的生活确实诘苦,估计是烈虎平时管教太过严厉,也就怪不得四虎做出这等错事了。不过他们一朝为匪,便是罪过,自己抢与逼迫他人抢有什么区别呢,要说罪过,那后者还更重一些。梁无尤想到这里,暗自叹了一声,其实此刻他与林清儿也是官府明示的逃犯,还分辨这些做什么。 五虎领二人进入房内后,便甩手离去。梁无尤还在打量房间的时候,林清儿寻了窗外的一处干净地方坐了下来,想要屏息凝神,几个呼吸过后,却没有静下心来。 梁无尤看出她的不对劲,关上了门,轻声问道:“清儿——不,林姑娘,今日你能定下如此计策救出焦景云的家眷,我自愧不如,不想你女儿之身,心思谋划如此老道,看来经历了许多的历练了。” 林清儿闻言没有回答,仍在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梁无尤考虑了一下,又问道:“林姑娘,我们既然都要寻找你的父亲,那么当合力同行,所以我希望了解清楚一些事情。” 林清儿柳眉微皱:“你直接问就行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这些酸臭的话都是你在杭州知府家中学来的吗?” 梁无尤知道她言语犀利,被她一噎也不甚在意,问道:“方才烈虎提出'羽庭山'之后,你神色有异,到此时仍然心不在焉。我想问问这'羽庭山'是什么地方,又为何会让你如此失色?” 林清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一路上问题太多,如同一个三岁的小儿,也罢,我将你今日所提的全部问题一起回答了吧。” 梁无尤一时耳根有些发烧,近半年没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初次涉步这江湖,对武林的了解估计还不如有些三岁孩童。 只听林清儿说道:“我之所以神色有异,是因为这羽庭山是我从离开杭州以来一直寻找的地方!” “哦,你为何要寻找羽庭山?”梁无尤心中有些讶异。 “因为我从小在羽庭山中长大,你可明白?” 梁无尤心中疑窦顿开:“原来你是羽庭山中之人,那么你的父亲?” “也是羽庭山之人。”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不直接去羽庭山,而是去了远在海边的泉州?” 林清儿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正是我心中疑惑不解的地方。羽庭山这一山一派,虽然门中人数不多,但是全都身负绝技,武功远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说来惭愧,我算是羽庭山三代弟子中实力比较弱的一个了。据我所知,羽庭山二十年内自成一家,隐没于崇山峻岭之中,外人根本不知道山门在什么地方,我跟随父亲逃离出去以后,隐约记得曾向北进发,所以才往南边寻来,可是又不知道具体的路线,那怕一路向南找到泉州,也没有打探到羽庭山的影子。” 梁无尤听完后欣喜地说道:“那不是正好,今日我们有了去羽庭山的消息,到了那里,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的父亲!” “不然,”林清儿的眉头愈发紧蹙,“羽庭山开派祖师曾立下门规:本山弟子一律不许参与江湖纷争,违者废去武功,终身沦为山上的奴仆。从我的记忆中,羽庭山之人确实全都谨守门规,从没有人胆敢参与到外界的名利争夺中去。虽然近年来,门中出现了一批勾心斗角,营营苟且之辈,但是他们也没有违反过规定。” 林清儿右手支起额头,顿了顿,说道:“可是烈虎今日所言,真实让人费解,莫说是广邀天下武林人士了,就连这祭天大典,我也是第一次听闻。这半年间,羽庭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个隐没江湖数十载的门派违背门规,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 梁无尤听完后也满是疑惑,如果林清儿所言属实,那这羽庭山召开盛典确实太过蹊跷了。他不解地问道:“你父亲呢?他可了解这些事情?” “青侯剑一事之前,我父亲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要说他知道的,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父亲应该也对此事一无所知,我们逃离羽庭山时,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梁无尤想到这次羽庭山之行有可能会遇到雪衣神姬,心中微微有些兴奋。在坎阵摧毁之前,雪衣神姬曾坦诚她想要青侯剑,但是又说杭州知府一案非她所为,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梁无尤心头,也许,这次可以离那团迷雾的中央更近一步了。 他心中庆幸,既庆幸自己没有在坎阵之中死去,也庆幸今日得到这个消息,于是对林清儿说道:“你我既然不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不如到了羽庭山再看吧。” 林清儿点了点头:“我回想起一些经历,感觉这羽庭山暗藏着莫大的玄机,我们恐怕要多加小心。” 梁无尤亦点头称是,只是赵辛曾说过一句话:欲行大事,必须冒一定的风险。 自从苍桐山历经磨难后,他对这种未知的征程忽然有了一种渴望,这种渴望如同一颗幼苗在他心中渐渐发芽。 梁无尤一阵抖擞,对这羽庭山充满了期待,只是思及自己武功微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于是连忙坐到一处,开始修习“风息诀”。 甫一坐下,他才想起对面的林清儿是个女子,而五虎只给他们二人一个房间,此时天色渐晚,该如何是好? 他从小到大,还从未与女子在一间房内独处,而知府家中的生活更是让他对这些礼节极为看重,于是朝林清儿局促地说道:“林姑娘,我今夜去外边,明日还请知会我一声。”说罢起身欲走。 林清儿冷笑了一声:“我劝你乖乖待着这里。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就以你那反复无常的内力,恐怕还接不下烈虎的十招!你若是不想出什么问题,最好还是和我联手。”林清儿缓缓闭上了眼睛,却不忘最后再加一句:“堂堂男儿却浑身的女儿姿态!” 梁无尤被她一呛,不禁有些赧然,只好又往后退了几步,坐下来开始凝炼真气。 这一夜,空气略微有些冰凉,这竹屋之中不时还有清风掠过。林清儿安然自得地打坐了一个晚上,梁无尤却不时恍惚,并没有安心地修习。 第三十六章羽庭清凤染埃尘(下)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嗖!” 一把短剑飞来,刺入门外的一片竹节上,林清儿听到声音,率先破门而出,梁无尤起身飞来,紧随其后。 只见越山五虎已经全部站在门外的空地上,烈虎一脸的微笑,身后的四虎左臂包扎得极为严实,能看出来半条手臂不见了。 这烈虎手段确实强硬! 林清儿当先问道:“大当家的,今日就要出发吗?” 烈虎点了点头:“羽庭山祭天大典要在九月初九举行,我们即刻动身,不能延误时间。” 梁、林二人跳到烈虎的面前,梁无尤说道:“还请大当家的带路!” 烈虎闻言转身就走,一行七人离开了越山五虎的“山寨”。他们没一个内功弱的,走起路来都运起真气,速度极快,昨日跟着那猎户上山时走了数个时辰的山路,今日不足一个时辰便下去了。 到了山下,烈虎制定好了路线,林清儿主动出资买了七匹骏马,用来赶路。出手之阔绰,引得其余人眼睛火热。众人上马之后,林清儿又给自己买了一顶周边幔着黑纱的帽子。梁无尤暗暗思衬,这林清儿必然是怕羽庭山之人认出她的样貌,再看她出手如此阔绰,恐怕在羽庭山中地位不低。 烈虎见众人都上了马,正欲扬鞭启程,忽然十余匹快马从斜后方冲了过来,越过他们几个向前方奔去,速度之快,令烈虎没来及躲闪,他身下的马受到惊吓,高高扬起头颅向另一边跃起,连人带马差点翻滚在了地上。三虎看到自己的大哥受了冲击,朝前喊了一声“给我站住”,不想那队人马头也不回,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三虎满脸通红,问道:“大哥,追上他们揍一顿吧!” 烈虎摆了摆手:“你揍的过吗?”再不管三虎的不悦,示意大家赶路。 也许是羽庭山此回声势太过浩大,这一路上像刚才这帮人一样的武林人士着实不少,走了半日,梁无尤就见到了数个门派,他们各自身穿着一色的衣服,打扮出尘,远非杭州的那些漕帮、盐帮所能比。有些门派之人身上背着剑,有些则手里握着刀,气势非凡,单单武器都能显出不同的威风。梁无尤看到这些门派,如同看见了一个新的世界,他自走出杭州以来,见过的帮派实际上只有一个青河帮,但是青河帮手下良莠不齐,除了几个帮主之外,全由一些杂七杂八的人组成,光卖相上就不光鲜。烈虎察觉到梁无尤在观察途中遇到的门派,告诫道:“梁少侠还是莫要多看,以防惹事上身。”梁无尤听言应了一声,暗笑自己见识浅薄。 时间快到午后,前路越来越崎岖,直到眼前数座大山横亘在了众人的眼前。林清儿眼神微变,喃喃道:“果然这羽庭山要出世了!” 梁无尤听她所说,不禁问道:“林姑娘,羽庭山到了吗?” 林清儿摇了摇头:“还没到,但是就在这群山之中,我决计不会记错的。” 再往前走了数步,山路消失,许多人停在路口,不再前行,梁无尤问道:“大当家的,这是什么情况?” 烈虎勒住马彊,翻身下来,看了看前路说道:“羽庭山给出的消息,说让大家到了这里就停下,自会有人出来接应。” 众人闻言下马,走到前方一看,已经有许多门派各自为营,等在了那里,有的看起来甚是熟络,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有的则冷眼相对,应该是结有什么仇怨。而前面冲撞烈虎的那群人,都闭目凝神,端坐在一块空地上,周边的人似乎有所忌惮,都不敢靠近他们。 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清瞿老者,身着青袍,留着长须,头发有几缕花白,背后是一把通身黑色的剑,此刻闭着眼睛,不去理会周围的低声议论,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是同样的打扮,年纪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几个年纪不轻的女人。这些人坐在这老者的背后,也都一言不发。 烈虎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没想到楚南剑冢的人,也趟这片浑水来了。” 林清儿听到“楚南剑冢”四个字,微微吃了一惊,对梁无尤说:“这楚南剑冢我曾听我爹提起过,他们是江湖上少有的用剑世家,历代剑道奇才辈出,而且出剑必须见血,无数去剑冢登门挑战的人都没有回来过,所以数百年内威名远播,就算是羽庭山也要礼让三分。他们自称'唯楚有剑,于斯最盛',所以叫做楚南剑冢。” 烈虎“恩”了一声,说道:“不过这楚南剑冢不止剑法出众,在炼剑一道也是宗师门派。当年五夷之乱时,楚南剑冢奔波千里,为前线的武将士兵们赠送了十万把精钢宝剑,立时解决了武器匮乏的危机,让前线官兵士气大振。这大洛王朝能在风雨飘摇之中屹立下来,楚南剑冢功不可没!” 林清儿点头称是:“我爹说,当年楚南剑冢没有派一个人出战,但是为了炼制这十万把剑,活活累死了一半的人,就连当时的家主,也因为心神耗空而仙去,楚南剑冢也因此一蹶不振,渐渐没落了。” 烈虎看了看剑冢的众人,叹息道:“楚南剑冢的家主,莫不由家族中剑法最为高强之人担任,放在从前,剑冢的家主没有一个超过不惑之年的,可是今日一见,这楚南剑冢确实实力不复往昔了!” 似乎听到了烈虎与林清儿的议论,远处的剑冢家主朝这边看了一眼,烈虎微微颔首,回了一礼,那家主又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临,等在山下的诸多门派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抱怨了起来,唯有楚南剑冢和为数不多的几个门派平心静气,一言不发。 终于,几缕笛声从山上传来,响彻夜空,林清儿听到笛声,深深吸了一口气:“羽庭山,这是我羽庭山的待客之音!” 一旁的梁无尤听到这笛声,心中大为一震,这笛声和他在苍桐山下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唯有音调高低不同,细细听来,这个声音要比雪衣神姬的笛声圆润细腻,悦耳了许多。梁无尤曾听胖先生提起过,这是一个叫做“千里催命笛”的武功,在林清儿口中,却成了“羽庭山的待客之音”,看来这羽庭山和雪衣神姬只见有一定的联系!他想到此处,暗暗压下了向林清儿询问的念头。 笛声未落,一个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莲步轻移,飘飘然走向了山下等待的武林人士。当先的一个女子白衣上染着朵朵桃花,手执一支竹笛,走到前方,低身施了一礼,口吐清音:“诸位豪杰,我乃是本次羽庭山祭天大典北脉接待使林蕴庭,本山白天不开山门,让大家久等了。因我山门中人力有限,无法一一遣人相邀,还请诸位不分门派高低,就地填写请帖,随我等入山!”说罢往后一招手,身后的白衣女子纷纷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封红色的请帖。楚南剑冢中率先走出一人前去填写,写完后那女子跟着其背影走到了楚南剑冢的队伍之中。 林清儿看到那叫做林蕴庭的女子现身,微微低了低头。烈虎看在眼中,迟疑了一下,也前去填写请帖。这羽庭山竟然让来人自己写请帖,还不分门派高低,果然是要江湖中所有人都来参与此次大典了。 不多时间,凡填写过请帖的门派前面都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捧请帖,俯首待命。林蕴庭待请帖填写完毕,说道:“诸位还请随我等前来。”说罢轻轻吹了一声竹笛,白衣女子们开始往山上走去,楚南剑冢走默默走在了最前方。 突然,有一个人粗声说道:“我们为了来这羽庭山整整赶了几天的路了,接待使准备还让我走到这山上去吗?” 林蕴庭乍闻此言,笑道:“那你要如何上山?” 那人冷哼了一声:“在我黑刀门中,接待客人都是要有人抬轿的,你们这名不见经传的羽庭山,竟然让我走上山去,真是滑稽!” 此话一出,人群中传出了一阵附议声,除了楚南剑冢,其他人都停下脚步,看向了林蕴庭。 林蕴庭仍旧保持着微笑说道:“除了这位门主,还有谁也不想走的,请将帖子交给在下,我统一处理。” 众人听到她要统一处理,有几个果真从白衣女子手中拿到请帖,交给了林蕴庭,林蕴庭看着手中的帖子,眼中神色黯淡了一分,突然手上一动,所有的请帖都碎成了粉末,随着清风四处飘舞。 交还请帖的几人看她突然摧毁帖子,又惊又怒,纷纷问道:“接待使这是什么意思?” 林蕴庭没有看这几个人,而是朝其他人说道:“时候不早了,其余朋友们请即刻出发。” 那黑刀门门主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话,脸色变的十分难堪,怒道:“哪里来的野娃娃,竟敢对我黑刀门不敬,我今日就替这劳什子羽庭山教训教训你!”说罢抽出腰间的刀,朝林蕴庭砍去,这一刀速度奇快,众人在夜里一时竟看不清他的身影,突然林蕴庭身形一晃,黑刀门门主发出了一声惨呼,直直滚在了她的身后,胸口鲜血直冒,一时看不清伤在了哪里。 围观之人都冷吸了一口气,方才林蕴庭是如何出手的,他们都没有看清楚,就将这黑刀门主重伤在地。林蕴庭揉了揉右手,高声说道:“这人耽误大家的时间,又出言不逊,殊为可恶,希望各位引以为戒,莫要在我羽庭山上撒野!”说罢转身朝山上走去,众人经此一事,都闭嘴不再言语,齐整整地跟着白衣女子们出发,唯独剩下那几个失去请帖的门派呆呆留在了原地。 第三十九章乱花渐欲迷人眼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烈虎一把抓住岳金斗的衣领问道:“岳老二,我被你诈骗过不止一次两次了,谁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 岳金斗一把推开了烈虎的手,悠悠地说道:“哼,是真是假,你自己分辨吧!” 烈虎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我知道这羽庭山来头很大,与大洛皇族也有关联,但是一个祭天大典,就让那些人都来参加,太过虚无缥缈了吧?” 岳金斗撇了撇嘴:“谁告诉你这次羽庭山只举办祭天大典了?” “哦,此话怎讲?” “呵呵,烈虎老兄,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这羽庭山密谋了一场很大的风雨,能请动这些人,原因肯定不简单啊。只不过有些事情,我等只需现站在远处看看即刻,呵呵,这风要如何起,雨会如何落,明天自有分晓!”说罢一把拉住烈虎往一处凉亭走去,“来,你我兄弟多年未见,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给我说说这些年你都干嘛去了!” 烈虎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但是被岳金斗极力拉扯,一时不好推辞,被拉到了凉亭里,其余四虎见状也跟了过去。 林清儿见烈虎几个渐渐走远,对梁无尤低语道:“我知道这镜心湖畔一个地方,能帮到你我,你悄悄随着我来,不要惊动远处的接待使。”说罢绕向镜心湖的另一边走去。 梁无尤假装不经意地,也朝着她所去的方向跟去。 不多时,两人离镜心湖越来越远,直到走入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花圃。进入园中,入眼处是各色各样的菊花,一簇一簇地分开种植,似乎是有人打理。 林清儿看到园内的情形,“嘘”了一声,让梁无尤不要出声。两人在一片花海中开始潜身行走,走了一会,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在远处采摘菊花。 林清儿看到此人,眼前一亮,然后脚步轻移,几个呼吸便走到那女子的背后,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 那女子猛然间被人抓住手腕,惊慌失措间,正欲大声呼喊,忽然听林清儿说道:“秋菱,是我!” 叫做“秋菱”的女子听到林清儿的声音,又看到后面窜出了一个陌生男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小姐?怎么会,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清儿“嘘”了一声,轻声道:“先别说话,带我去九菊房。” 秋菱惊魂未定,扔下了手中的竹篮,磕磕绊绊地向前走去。 走了不多的几步,花海掩映之中,一所精致的木屋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林清儿一路钳制着秋菱的手腕,直到进入房内才松开了手,秋菱往后退了几步,双腿因为受到惊吓,一时没有站稳,缓缓瘫软在了地上。 林清儿关好房门,走到秋菱跟前,扶起她的身子,掀开斗笠说道:“秋菱,你可看清楚了,我并没有死,林清儿还活生生地在这里。” 秋菱细细看了看林清儿的容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你真的没死,对了,这羽庭山知道九菊房的人没有几个,小姐,真的是你!” 林清儿叹了一口气:“是我。我也没有想到你还在打理这片菊园,今日来这里,只是为了碰碰运气而已。” 秋菱摇了摇头:“我本来被调到了其他地方,可是上个月,林师叔找到我,说这片菊园荒了甚是可惜,叫我继续打理这里。” “林师叔,哪个林师叔,是林姨吗?” 秋菱点了点头:“是她,难得她还记挂着这片园子。” 林清儿眼神黯淡了几分,说道:“我爹爹说过,林姨从小在这菊园中习武练剑,玩耍长大,想来对这菊园有感情了。” 秋菱道:“我知道林姨和小姐,还有大师叔的关系特别好,可是为什么你们要叛变羽庭山呢,我们好好待在一起不行吗?” 林清儿听闻此言,又惊又怒:“秋菱,谁告诉你我们父女背叛了羽庭山?” 秋菱疑惑地回答道:“难道不是嘛,自从你们消失以后,大家都这么说,所有不相信你们背叛的人都被关入了后山,到现在还没放出来,连林姨,都好长时间没有对我们下人笑过了,她现在做事的时候,如同变了一个人。” 林清儿气及反笑:“好一个林凤庭!哈哈,真是可笑!” 秋菱听到她说话,惊吓道:“小姐,你怎么直呼山主大人的名字?” “什么山主大人,一个虚伪卑鄙的伪君子罢了!秋菱,我和我爹根本就没有背叛,师祖临死前,将一把剑交由我爹保管,林凤庭得到消息后,连夜追杀我们父女,到今日,我爹爹仍旧生死不明!” 秋菱听到这番话,一脸的茫然:“可是山主大人他,平时一向待大家很好,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林清儿咬紧牙关道:“我们父女也一直被他伪善的面孔欺骗了,可笑我从小把他当做爹爹一样看待!” 梁无尤听到二人的话,说道:“林姑娘,她一个侍女,如何分辨孰真孰假。” 林清儿闻言,对秋菱说道:“你莫要惊慌,确实,这林凤庭多年来伪装的太好了。我今天冒险来这里,是想知道林姨是否还住在听水轩?” 秋菱答道:“自从你们背叛,不,离开山门以后,林姨就接过了大师叔的所有职务,住进了落空阁,从那以后,她也不许我们叫她林姨了。” 林清儿听完后,眼中漫上了一层薄雾,恨恨地说道:“林凤庭,他好狠的心,连亲妹妹都蒙在鼓里。我的武功不敌他,这次来也暂时不寻仇,只是想找到林姨,对她说明所有事情的真相。” 秋菱拉住了她的手:“小姐,现在山上所有的人,包括林姨,都以为你死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如果被其他人发现,肯定会出事的。” “这个你放心,我定然会倍加小心。我身上牵涉到的事情太多,你日后千万不要对人提起我来此处找过你。” 秋菱点了点头。 林清儿继续问道:“这里的菊花,还送往山中各处吗?” “没有,今年的菊花,林姨吩咐只能给落空阁送去。” 林清儿思衬了片刻,说道:“好,那我们过会随你前去落空阁,今天林姨应该很忙,我们在去落空阁的路上等她。” 秋菱点了点头:“小姐,大师叔一向淡泊名利,我们又是一起长大的,我相信他,也相信你。只是明日山上要举行祭天大典,从这里去落空阁,一路上有很多守卫,而且都是你走后新培养的人,你这样去太危险了。” 林清儿点头道:“确实如此,我看这些新人武功不弱,羽庭山从哪里召来了这么多的新面孔?” “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自从山主几个月前,去抓——去找你们过后,这些人就来到了山上。” 林清儿说道:“先不管这些事情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见到林姨,不然今日一过,我就没有机会了见她了。” 梁无尤见林清儿咬着嘴唇,眉头紧锁,突然想起那日在苍桐山上,雪衣神姬用杨弗月的衣服把他一路引到了九离星 的跟前,恍然大悟,说道:“林姑娘,你无法去找她,但是你可以让她来找你啊!” 秋菱听到此话,苦笑道:“这位公子,林姨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况且她今日事务繁忙,怎么可能——” “等等,”林清儿打断了秋菱的话,“梁无尤,你倒是说说,怎么让林姨前来找我?” 梁无尤将自己在苍桐山的这番经历说了一遍,林清儿听完后,目光闪烁,点了点头:“好方法,只是秋菱,这件事情恐怕要你来做了!” 第四十章生门死门非天造(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九月。 这个万物渐渐凋零的月份,将南国的千里山河尽皆染黄。 任羽庭山独占多少的天时地势,一片落叶还是随风飘落了下来,落在了林蕴庭的脚下,阻挡住了她迅疾的步伐。 羽庭山秋叶年年飘落,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 这三十多年,她何曾在意过一片落叶的坠落,何曾在意过秋天的来临? 林蕴庭捡起了树叶,朝着落空阁轻轻走去。这几个月太忙了,压在她身上与心上的重重事端,让她有些疲惫,往日,当她累了的时候,总是咬紧牙关,深深隐藏她的脆弱,或者说,在那个人面前隐藏她的脆弱。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不用去掩饰自己的无助,不用去强装坚强,因为伪装了,有个人还是看不到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一如眼前的落空阁,失去有些东西后,真的就落空了。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好像她自己,也步入了秋天。 “启禀林师叔,今日的秋菊已经送到!”门外的女侍卫见了林蕴庭,禀报道。 “行,知道了,难为那孩子最近天天送来。你们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侍卫们听令,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林蕴庭一个人,踏入了空荡荡的落空阁。她走到里面,一张紫檀木桌映入了眼睑,她走近桌子,抚摸着桌身,微微叹了一口气。 桌头摆着一个青釉瓷瓶,想来是今日秋菱送来了菊花了,林蕴庭缓缓打开瓷瓶,一股芬芳沁入心脾,她一时沉醉于阵阵花香之中。 等等! 林蕴庭忽然察觉出一丝怪异。 今日的花香不对劲! 秋菱每日送来的菊花,由九种不同的品种组成,每一种菊花的分量,都会影响到整体的味道。 这种差别只有林蕴庭,和仅有的几个人能察觉到,而今日的香味,与前几日的有一丝差别,这个味道好熟悉,好熟悉! 秋菱不可能配出这种花香,难道? 林蕴庭杏目圆睁,一把抓住瓷瓶,真气鼓动,眨眼间便飞出了落空阁,撕扯得一股花香,在阁内砉然散开。 “啪!” 九菊房的门被人猛然轰开,林清儿与梁无尤见状迅速散到了两边,看向了来人。 “林姨?!” 林清儿惊叫出声。 林蕴庭并不答话,身影一阵虚幻,才冲到林清儿眼前,一把掀翻其斗笠,难以置信地问道:“清儿,果然是你?” 林清儿一把扑进她的怀中,带着哭腔答道:“林姨,正是我,我看天色越来越晚,以为你都不会来了。” 林蕴庭轻抚着林清儿的发端,连声到:“怎么会,怎么会。我要是连你配的九菊花香都闻不出来,还是你的林姨吗?” 林清儿从她怀里出来,怔怔地看着她,说道:“林姨,我就知道你还记着我!可是,二师叔他,他” 林蕴庭见林清儿一时激动,竟然说不出话来,安慰道:“清儿,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着急。”眼神中全是对林清儿的心疼怜爱,“清儿,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林清儿听到她的话,又是一阵哽咽,后才开口说道:“林姨,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死,只是我爹生死未卜,这几个月来,我到处找他,可是还是没有他的一丝踪影。” 林蕴庭听到此话,眼神中骤然浮现了一缕神采,连忙问道:“清儿,你是说你爹生死未卜,那就是也有可能没死?可是——” 林清儿盯着林蕴庭的眼睛问道“对,是不是二师叔说我和爹都死了?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们父女背叛羽庭山了?” 林蕴庭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和你爹的性格,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就算是你娘,恐怕都不知道他的脾气。我怎么会相信你们会背叛羽庭山,可是为什么你们要连夜跑出去,不先来找我呢?等我后来知道此事时,二哥告诉我,你们已经死了!” 林清儿松开了手,回忆道:“师祖去世的那天夜里,我爹叫起我,说我们得离开羽庭山,他说这是师祖的遗命。然后便一言不发,带着我匆匆上路,哪里来得及告知你。” “什么,师祖遗命?” “对,我爹就是这么说的。后来,二师叔派了许多的杀手,追杀我们两个,我爹拼命抵抗,最终在杭州城外的一座山上,与二师叔拼得两败俱伤,我被他们决斗的真气波及,失去了意识。”林清儿越说越激动,音量也渐渐提高。 林蕴庭听到林清儿的话,一字一句如石破天惊,震得她脸色越来越惨白,她一把掩住林清儿的口,说道:“你声音小一些,现在的羽庭山不是以前的羽庭山了。”然后把她拉到了后面,问道:“后来呢?你们是如何分散的?你又是如何逃走的?” 林清儿指了指一旁的梁无尤,正欲回答,却见梁无尤站着不动,如同一个木桩,只剩下两颗眼珠乌溜溜的转动。 林蕴庭眼光一闪,说道:“我点了他们二人的穴位,怕他们乱来。” 林清儿点了点头,将她在杭州城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又大概叙述了自己上羽庭山的过程。 林蕴庭听完后,回忆了一下几个月前林凤庭的表现,又联想到他违反师祖的规定,强行举办这祭天大典,心中渐渐明了。对林清儿道:“我早就感觉整件事情中透露着不对劲,可是还是被二哥的话语蒙骗了过去。你爹一生淡泊名利,可是二哥却说你爹盗取了本门的宝物逃窜,我真糊涂,见你爹悄无声息地离开,就相信了二哥的鬼话。” 林清儿也愤愤的说道:“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二叔是个这样的人,要不是今次再上羽庭山,听到他对我们父女的陷害,我还以为我爹真的做了错事。” 林蕴庭眼角湿润,说道:“我和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二哥总是不满大哥比他强,所以经常心存芥蒂,可是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小孩子的心理,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她闭上了眼睛,“算了,事已至此,我问你,你爹交给这少年的剑,有没有被人找到?” “这,我与他相逢时日不长,还没问过他。” 林蕴庭闻言手指微动,梁无尤“啊”地一声,呼出了一口浊气,活动了一下身子,才对这二人说道“那把剑,恐怕没人能找到。”回答还算恭敬,语气中却对林蕴庭的行为有一丝不满。 林蕴庭听出他有些不悦,笑道:“你看来还需要再安静一会!” 林清儿阻止道:“林姨,这人说来也帮了我们父女很多忙,暂且随他吧。” 林蕴庭看了看林清儿和梁无尤,嘴角一撇:“如果这小子说的是真的,那么你爹应该还在世上。”说罢眼中光芒大盛,“二哥不惜付出惨烈的代价,来追回青侯剑,想必此剑藏有重要的秘密,应该与我羽庭山师祖有一定的关系。剑要是没找到,二哥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你爹极有可能被他抓了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林清儿听完林蕴庭的分析,心中火热了起来。 林蕴庭在房中走了几步,说道:“二哥告诉羽庭山上的所有人,包括我,说你们父女已经被他击毙,那么,你爹应该就会藏在一个我不会轻易发现的地方,羽庭山后山的石牢,我一清二楚,肯定不是在那里,那你爹究竟会被关押在何处呢?” 林清儿也陷入了迷茫:“难道,我爹就这样要被二师叔一直藏下去吗?” 就在林蕴庭与林清儿陷入思索的时候,梁无尤突然说道:“林师叔,请你像方才那样,再将我穴位封一下!” 两个女子听言,都哑然失笑,这么关键的时候,梁无尤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不知道是该对生气还是该笑他了。 第四十三章不祭玄天祭生民(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梁无尤跌落的突然,林清儿二人始料未及,只听普通一声,梁无尤掉到了沟壑中,然后静悄悄地,再无声音传来。 林清儿回过神来,朝沟壑里大喊了几声,但是梁无尤没有应答。林蕴庭看了看,说道:“他方才在空中的情况,应该是真气失控了,我看这沟壑至少应该有三四十米深,如果周身没有真气护体,以这个高度掉下去,就算不受重伤也要昏迷过去,你这会喊他,有什么用。” 林清儿一把拉住林蕴庭,说道:“林姨,那我们下去救他吧,有你在,应该能把他救上来吧?” 林蕴庭摇了摇头:“救他可以,但是就要耽误太多的功夫了。” “林姨,那也要救啊,和他在一起才有找到我爹的希望。”林清儿有些焦急。 “你放心,你爹交给我来找,此时时间太晚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先同我回去。”林蕴庭语气淡定地说道。 “林姨,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陌生人,我们也应该救上来,何况——”正说话的时候,她被林蕴庭封住了穴道,定在了当场,然后活活睁大一双美眸,被其一把带进了山洞。 不多时,林蕴庭携着林清儿走出了洞穴,果然见出口已经直达山腰,她回想了一下越山五虎的位置,几个跳跃便走到了他们所在的院内。 驻守在院门内的招待使听见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手腕迅速一翻,一剑刺来,出剑方式和林清儿如出一辙,只是在速度上慢了一分。 不想这一剑出去,没有刺到目标,脖颈处突然一麻,这个接待使一下子失去了知觉,瘫软在了原地,整个过程眨眼间完成,只有刚才她出剑之时,发出了“嗖”的一声清响,消散在了夜空中。 林蕴庭见她倒地,抓着林清儿,莲步轻移,走进了越山五虎的房内。房内伸手不见五指,林蕴庭缓缓走到房屋中间,放下了林清儿,突然她耳朵一动,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轻声道:“你们出来吧。” 猛然间,火光亮起,烈虎当先飞了出来,看着林蕴庭二人,眼中尽是疑惑,而其余四虎随后出来,一个个真气鼓动,亮出了明晃晃的兵器,将二个女子团团围住。 烈虎见林蕴庭气定神闲,对四个兄弟说道:“你们先退后!” 林蕴庭闻言嘴角翘起,细细打量了一下烈虎,问道:“白天擅闯羽化台的,就是你吧?” “正是,与我同行的两个人,今天在镜心湖消失了踪影,”烈虎看了一眼林清儿,目光闪烁,“一个此时在你的手中,那么,另一个呢?” 林蕴庭道:“另一个,呵呵,擅闯我羽庭山重地,已经被我杀了!” “什么?”越山五虎心中全部一震! 烈虎摇了摇头,缓缓道:“这就是你们羽庭山的待客之道吗?” 林蕴庭轻哼了一声,指向了林清儿:“一个死,一个没死,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叫烈虎是吧?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之人肯定也要做聪明之事。” 烈虎不明所以,问道:“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你今日去羽化台,做的事情可有些不太聪明啊!” 烈虎笑了笑,回道:“我的同伴在你羽庭山之上失踪,而羽庭山禁止争斗,那只能是被你们带走了,我去索要人,难道还有错吗?” 林蕴庭冷笑了一声,道:“你我心里一清二楚,这二人对你无关轻重,而且,你上羽化台,不止说了找寻同伴的话吧?”最后一个字语调徒然增高,房间里顿时布满了寒意。 烈虎见她气势骤增,脸色微微变冷,说道:“是又如何?” 林蕴庭听到他们呼吸忽然变得紧促了起来,冷笑道:“烈虎,我知道想从羽庭山上得到什么消息,也许,我才能帮到你!” 烈虎听到她提及白日羽化台一事,相必她和羽庭山山主关系匪浅,再加上近两日来,表现出的实力远胜常人,心中一动,拱手说道:“接待使大人,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明日的祭天大典,是否只是简单的山门祭天一事?” 林蕴庭一听,道:“你说呢?稍微有些眼界的恐怕都心里明了吧!” 烈虎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果然如岳金斗所说,这羽庭山祭天大典不那么简单! 他追问道:“那具体是要做什么?可与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有关?”问这两句时,烈虎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林蕴庭缓缓说道:“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明天,在祭天大典上,我可以解开你的一些疑惑。” 烈虎闻言暗暗压制住心中的激动,说道:“多谢接待使大人告知,烈虎心中感激不尽。接待使深夜前来,需要我做什么,请你明示!” 林蕴庭笑了笑,微微抬手道:“与你说话果然轻松。我今日来,有两件事交待于你。第一,梁无尤死了,但是也没死,你可明白?” 烈虎目光转动,回道:“我明白!” “第二,这林玄心被我封住了穴道,明日中午自会解开,中间这段时间,你们五人必须寸步不离,保证她安然无事,到时候,祭天大典我要她随你们一起参加!如果稍有差池,你们五个就来世再做兄弟吧!” 烈虎心中一凛,答道:“接待使放心,烈虎绝对会依你所言!” 林蕴庭听完后,点了点头,只听见风声一起,她将林玄心隔空拿起,放在了桌上,然后朝门外飞了出去! 烈虎见她飞走,深深吸了一口,走过去关紧了门,又查看了一下林清儿的情况,对周围四人肃然说道:“你们四个听好了,今夜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知道了吗?” 三虎闻言,试探道:“大哥,这林玄心和梁无尤两个人,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大哥你那是大人大量,才给他们面子,结果他们倒好,得罪了羽庭山的人,真是活该!” 二虎闻言,也沙哑地说道:“大哥,老四的手臂正是林玄心所害,结果却要我们全心全力保护她?我看刚才这人也没有多么的厉害,我们五个平日自由自在,何必要对她低声下气?大不了和她打上一架,这什么祭天鸟典不参加也罢!” 老五闻言也点头称是,除了老四,其余三虎态度明确,对烈虎的态度十分不满。 烈虎气及反笑:“你们吵吵嚷嚷,嫌命不够长吗?她一不调查我们的把柄,二不让我们服下毒药立誓,你们说说这是为何?” “为何?”二虎一脸的阴鹫,不满地问道。 “因为她不屑于威胁我们,就像天上的雄鹰不屑于理会苍蝇的反抗,当然也不会在意它们嗡嗡的喧叫声!” 四人听到这话,脸上一齐呈现不服的神色。 烈虎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四个蠢货,方才她在外面,一招就制服了院内的白衣守卫,我自衬在三十招之内,恐怕还解决不掉那守卫。呵呵,她要是杀我们,恐怕整个过程不会发出一丝声音,你们体会不到她的可怕,就给我乖乖听话。”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她还不是羽庭山实力最强的人!” 这番话说完,四人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连他们五位中实力最为强大的烈虎,都估计不是一招之敌,刚才的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可怕? 烈虎看着他们震惊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脑中想起了一幕幕画面,这些往事几十年来,经常会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下午,刚刚积攒够一百个官兵首级,获得“烈虎”称号的他,站在烈烈风中,看着广阔的草原,身后是一百多个兄弟,眼神狂热地高呼着“烈虎,烈虎!”,他心中得意非凡,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 然后,一个消瘦的身影,像一只蝼蚁般从远方慢慢走了过来,到了他们一百多人面前,悠悠地问了一声:“今天早上,你们是不是屠杀了六个村庄和一队巡逻的官兵?” 烈虎看着他一身破旧的青衣和略显苍老的面容,扭曲地狂笑道:“是又如何,老头,你可是前来报仇的?” 身后的人们听到烈虎这句话,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嘲笑声。 那人站正了身子,从身后抽出了一柄破旧的长剑,点了点头:“正是!”。然后在无数的笑声中摇了摇头,忽然神色萧索地说道: “天地一逆旅,同归万古尘!” 这个沧桑的声音透过了众人的喧叫声,竟在整个草原上四散传开。 然后天地昏黄,风云色变,时间突然在那一刻凝结,一人一剑杀入了烈虎身后,一剑一个人头,就像烈虎小时候收割青草一般,干脆利落,人头落地时,笑容还在嘴角凝结! 等到烈虎反应过来,那一袭青衣已经抚剑站在了远处,而他身后,所有人尸首分离,到处是鲜血喷涌,却没有传出哪怕微弱的挣扎! 烈虎愣愣看着他,头脑一阵眩晕,在血染的阳光中滚在了马背。 这世间,本来就有一些雄鹰翱翔在长空,当他们抬眼向下看的时候,苍蝇们最好学会安静。 第四十四章羽庭山下伏虎影(上)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梁无尤真气涣散,狠狠跌落在了几块石头之上,摔得头晕眼花,浑身酸痛,可是脑海中痛感还未消散,虎影又一次扑了出来,刺激得他一步跃起,跌跌撞撞地,虎影扑向哪里,他就撞向哪里。 梁无尤下意识地运起真气抵抗,不料真气运的每多一分,虎影的力量便强大一分,真气反而变成了祸害,他感受到这一点,正欲撤去四肢的真气,不想虎影猛然一个剪身,他在脑海中深深沦陷,只余下躯体做着下意识的挣扎。 梁无尤在沟壑中撞来撞去,双手紧紧压着脑袋,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飞。终于,仿佛精力耗尽了一般,他缓缓松开了双手,站稳了身子,眼中迸发出两团白色的火焰,掺杂着微弱的血红色,在黑幽幽的沟底熊熊燃烧。 “呜,呜”,梁无尤嘴角咧开,口中发出了一阵莫名的呜咽,如呻吟,如泣诉,然后迈开双脚,一步拖着一步,向着正前方走去,脚底与沙石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条沟壑两边是高高的石壁,石壁上每隔十几米就有一条石洞,方向大致和他们三人进来时的石洞一致,洞口有大有小,如同无数张深不见底的大嘴,在石壁上参差不齐地排列开来。梁无尤走到两个石洞的中间处,额头被墙壁挡住,无法再前行,嘴中咕哝了一声,突然使劲向石壁撞去,连着撞了数下,发现石壁无动于衷,接着好像受人指使一般,他伸出双手按在墙上,摸索着朝旁边的石洞走了过去,到了洞口,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呻吟,虽然压的很低,还是在寂静的沟壑里持续回荡。 一个趔趄,梁无尤踏入了洞中,仍旧拖着身体朝深处走去,此刻的他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脚步蹒跚,口里不时发出莫名的呜咽,正如一只山野村民们世代传说的僵尸鬼怪,活活出现在了此地。 梁无尤走了片刻,眼前出现了一条分岔路,他故计重施,先是用额头撞击了一下分叉处的石壁,发现也无法通过,于是摸索着选择了一条路走去。就这样,他走过了好几处分岔路,难以想象,如此错综复杂的盘肠小洞,这里有多少条! 终于,梁无尤选择了最后一条路之后,走到尽头却没有发现分岔路,这个石洞到了这里停止了延伸。他先是用沾满血迹的额头撞了数下前方的石壁,没有动静之后,又朝两边撞了数下,只扬起了一阵灰尘。 没有去路,只见梁无尤张大了口咆哮了一声,真气运起,在四肢间流淌了起来,汇到手臂上,开始“格格”作响,然后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朝前方的石壁狠狠地砸了过去,拳头与石壁猛然相撞,“砰”地一声,石壁被撞烂了一部分,一堆碎石落到了地面上。 梁无尤见一击生效,目中火光更甚,真气源源不断地传他手上,全身血肉紧绷,一拳接一拳地朝前方砸去。不一会了,脚下便垒起了一堆碎石,而前方的石壁,也被他活活用双手砸出了一个深坑。 渐渐地,石壁越来越深,梁无尤出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浑身温度升高到了一个极点,仿佛再高一分就会燃烧起来,而他的眼眶中,血红的光芒已经隐隐压住了白芒一头,双眼旁边,原先的黑线此刻更是弥漫到了面部的全部肌肤上,如果说之前他像一个行走的僵尸,那么此刻他就是一尊不折不扣的狂魔,在地狱中凶狠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全身上下全部弥漫上了黑色,直到眼睛也完全被红色吞噬,那一刻,他脚底发力,腾到了空中,用整个身体朝前方一撞,“轰隆”一声,石壁轰然倒塌,梁无尤的身体没有随之落下,而是往前又滚了数米,后劲才消失。 梁无尤正待起身,猛然听到一句“大胆!”,紧接着两道真气从头上传来,他下意识地运起真气,双手各接住一道,不想他此刻力量之大,竟把来犯的二人的真气轰击得涣散一空,那二人各吐出一口血箭,承受不住冲击,倒在了远处。 不料这两人才消停下来,又是数道真气从四处传来,梁无尤双拳只格挡住了两股,其余数股原原本本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粉碎模糊,疼痛之剧烈,让梁无尤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声。 只听一个身着白衣,带着乌黑面具的人喝道:“山主有令,闯入此地者,杀无赦!”说罢,竟有十余道真气向梁无尤激射来,在他即将被轰击成粉末之际,时间忽然静止了一瞬,就在这一秒,梁无尤猛然拾起身子,张来黑色的大手,将周围的这十余人挨个撕成了两半,然后一步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大声喘息起来,漫空的血肉器官与破碎的衣服不停飞舞,落在了他的身上,惨烈异常。 忽然,他脑海中的虎影停下了狂躁的扑腾,缓缓伏下了身躯,不住的摇头晃脑,好像瞬间被驯服了一般,梁无尤渐渐恢复了清明。 “来,到这里来!” 一个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梁无尤循着声音,慢慢爬了过去,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来,到这里来!” 梁无尤离这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这个声音在他耳边传来。他的身体此刻极度地疲惫,但是这个沧桑的声音还是让他忍不住抬起了头,他强迫自己睁开刺痛的双眼,只见眼前是一张雍容华贵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脸庞,这张脸,曾让梁无尤在噩梦中无数次的惊醒,如果能回到过去,梁无尤最不希望见到的,便是这张脸。 “林远!” 梁无尤虚脱般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心里的痛苦一时竟压过了肉体所受的痛苦。 “为什么,林远?” 林远此时坐在椅子上,一根根粗壮的长钉刺穿了他的双手与双脚,让他不得动弹,只是,他好像忘记了自己遭受着这般酷刑,一脸迷茫地看着梁无尤说道:“我在等待的人啊,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梁无尤惨烈地笑道:“对啊,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女儿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我知道你们呢?哈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知道你?” 林远听到“女儿”二字,迷茫中露出一丝慌张,他将左手从密密麻麻的长钉中缓缓拔出,骨肉与铜钉摩擦的声音微弱而刺耳,但是此刻,能听到这个声音的二人都仿佛失去了听觉,没有一丝的在意。林远将左手全部拔出来以后,缓缓伸到梁无尤的脸上,抹去了血水和头发,说道:“梁无尤?你是梁无尤?我难道还在九离星盘中吗?好厉害,好厉害!” 梁无尤听到“九离星盘”四个字,又看到他茫然的脸色,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林远也见过九离星盘! 林远还在一边辨认梁无尤的脸,一边喃喃地说道:“我还在里面,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梁无尤,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梁无尤闻言,咬了咬牙,高声喝到:“林远,你不在九离星盘内,你已经出来了”,听闻此话,林远还是脸色迷茫,梁无尤想了想,道:“你可记得青侯剑?” “什么,青侯剑?”林远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猛然清醒了过来,抬起手臂看向梁无尤:“梁无尤,你是真的梁无尤,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怎么不可能?你能在茫茫人海中出现在杭州知府家中,我怎么不能出现在你的面前?”梁无尤心中痛苦,正待言语骂他,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他的头上,他抬起眼睛看了一下上方,林远手臂上存在着无数个血洞,洞中流出的鲜血汇在一起,正在朝下方不断滴落。 第四十七章不祭玄天祭生民(一)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九月初九。 羽庭山昨夜大雨倾盆,从子时一直下到了辰时。 新雨过后,山上肃穆的气氛略微有些松缓,至少,越山五虎是这样想的。 昨夜他们整宿未眠,守在门外。烈虎的话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其余四人的心中,他们不再谈笑风生,而是各自紧闭着嘴,等待黎明的到来,聆听雨声反倒成了几人唯一的消遣。 终于雨声渐歇,院子外面传来了声音,脚步声,议论声,还有刀剑霍霍声! 两天的等待已经让众位豪侠的情绪堆积到了顶点,祭天大典今天终于要开了! 烈虎盘腿而坐,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喧哗,但是其余四人已经按捺不住,不停地交头接耳。 “大哥?”三虎粗壮的声音响了起来,“人家都已经出发了,我们还干等着?” 烈虎依旧闭着眼睛,答道:“昨夜答应了等林玄心醒来,就等她醒来再出发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三虎嘟囔了一声,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走到院子中间,踏着院子中的积水,一个人打起拳来,虎虎生威,拳拳带着劲风,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 九菊园内,菊花竞相盛开,花香遍布,林清儿蹲在园内细数着一株株菊花的名字:“紫龙卧雪,朱砂红霜,瑶台玉凤,这个,唔……爹爹,这株是什么菊花?”她朝坐在不远处的林远问道。 林远此刻站在一张比林清儿还高一头的书桌旁,手执黑毫,落笔写字,听到林清儿的话,笑道:“赶紧拿一株过来,给我看看!不然你林姨来了,又要教育你了。” 林清儿连忙捧着手中的花,跑到了书桌旁,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的期待。 林远看了看菊花,见花心微白,而花瓣外围蕴染着水墨一般的青色,摇头笑道:“这不正是‘清水得闲’吗?小丫头,你的名字就是师祖用这种菊花的名字起的,你连这个都忘了?” 林清儿“哦”了一声,吐了一下舌头,说道:“这里菊花太多了,名字也太长,我不能全部记下啊!” “不能全部记下,就不用全部记下了,你只需记住它们的香味就可以了。菊花不管此刻有多美丽动人,九月一过,终究免不了凋谢枯萎,可是香味会一直留在它的身体里,保存得当,多少年后都能品尝出来!”林远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轻轻地说道。 林清儿狡黠地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无人,扑闪着眼睛说道:“还是爹爹好,林姨不但要我背诵菊花的名字,还要我习武练剑,那把木剑昨天戳得我脚好痛啊!” 林远闻言,微微笑道:“那是林姨喜欢你,才这样对你。你看她每天那么忙碌,都要抽出时间来看你,你还说她的坏话,小心我告诉她。” 这话一出,林清儿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忙抱住林远的腿娇声说道:“爹爹,你不能说,你要给林姨说,我以后就不同你说话了!” 林远一把将林清儿抱了起来,笑道:“来,清儿,你要是认出我写的字,我就不说了。” 林清儿闻言,心中欢喜,睁大眼睛朝书桌上看去,几行诗句跃然纸上,她一字一顿地念道: “一夜新霜竹瓦青, 芭蕉雨荷消残尽。 肯不傲世香若许, 春风桃李不相轻。” 林远听她娇嫩的声音在园中响起,青涩空灵,满意地抬头微笑。 林清儿读完后,只觉得合辙押韵,却不知其中的滋味,正待抬头询问,忽然秋风乍起,满园的菊花纷纷飘落,她身体一轻,落入了无尽的香气中。 “呼!” 林清儿眼睛睁开,从梦中醒了过来。 这场梦好生美丽,让她轻轻叹了口气。 等等,这是哪里? 林清儿赶紧一个翻身,看见自己周身无恙,配剑与斗笠也在身边,才松了一口气,却见外面天色已亮,她回忆起昨日的经历,急忙带好斗笠,打开了房门。 门外越山五虎听见屋内声响,也都站了起来,见林清儿出来,心头都各自一喜,烈虎抱拳说道:“林玄心,你终于醒来了!” 林清儿见自己在越山五虎的院子里,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烈虎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略过了他与林蕴庭的一些交易,只说是林蕴庭要求他这么做的。 林清儿听到他提及梁无尤已经被杀,心中焦急,也不和烈虎多言,一步跃起,朝昨夜的那个石洞飞去。 越山五虎见状,也追了过去。 不一会儿,林清儿到了那洞外,只见本来无人知晓的洞口,此时却有十余人在洞外把守,脸上没有佩戴黑色面具,应该是林蕴庭安排的,硬闯是不可能的了。不知林姨为何要阻止自己救梁无尤,还说他已经死了。 烈虎几人随后赶到,见林清儿站着发呆,烈虎问道:“清儿姑娘,不知你匆忙到这里所为何事,只是羽庭山祭天大典举行在即,我们答应昨夜那人要护送你前去,我们兄弟亦不想错过这次盛会,还希望你莫要难为兄弟几人!” 林清儿听到此话,迟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事,只是昨夜我将一个物件遗失到了这里,过来看看还在不在,看来其被人拿走了,此地离祭天大典举行的地方也不太远,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说罢转过身子,摆了个请的姿势。 烈虎看了一眼林清儿前方的白衣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此刻他急于去参加祭天大典,也不多想,转身出发再不看她。 林清儿跟在烈虎的身后,心中仍旧满是疑惑与担忧:林姨到底想做什么,梁无尤情况如何了? 不多时,几人听到远处人声沸腾,不禁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平地而起的巨大广场上,形形色色,各门各派的人都聚在了一块,围成了一个大圈。烈虎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走至近处,烈虎一脚踏上了石阶,还没完全落地时,一个硕大的身影闪了过来,嘻嘻笑道:“烈虎老兄,你可叫我好等啊,我都怀疑这祭天大典你不来了!” 烈虎听到他油腻的嗓音,一脸无奈地说道:“岳老二,我有些事情略微耽搁了时间,不知道你等在这里。” 岳金斗过来一把拉住烈虎,笑道:“不妨,不妨,这么精彩的事情,没一个与我说话的,好生无聊,走,我们上去看看!”他神情兴奋,满身的玉坠和金链子也不住地晃动,配合着主人的心情相互撞击,发出“咵拉,咵拉”的响声。 烈虎只好随着他走了上去,到了广场之上,只见黑压压的,看不清前面的情景。烈虎正欲穿越人群,往前走去,岳金斗却一把压住了他的手,说道:“莫要着急,人群自会散开。”烈虎不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但是此刻人群拥挤,且各门各派的人都聚在一起,要是靠蛮力挤过去,恐怕不妥,只好暂时停下,静看这大典要如何举行。 林清儿站在这几个人身后,看着人满为患,喧哗吵闹,心中满是不悦。在她的记忆中,这座广场常年安静无人,只有每逢洛都派人前来拜山之时,才会召集全山之人来接受封赏,除过此时,这里算是羽庭山最清净的地方了。她从小最为顽劣,羽庭山大大小小的地方她都玩遍了,唯独此地,林远严厉的约束着她,平时不敢进来玩耍。 正思索间,一声宏亮的佛号从空中传来,人群中的声音被这佛号一压,顿时小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不祭玄天祭生民(二)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佛号还未响完,“哗啦”一声,前方人群中自动开出一条路来。只见一个身着粗麻袈裟的老僧,眉眼须发尽皆花白,脸色红润,目光慈祥,一手持掌作礼,另一手持一把金刚长仵,缓缓往广场中央走去。 忽然,林清儿发现其脚下踏空,乘风行走,心头大震,人群中也似有人发现了这个情况,不由自主地惊讶出声。 岳金斗腆了腆肚子,对烈虎挤眉弄眼道:“老兄,是也不是?” 烈虎还在看着来人,不在意地回答道:“是啊,这人群果然散开了!” 岳金斗拍了他一把,笑道:“好家伙,我问你来的可是当年的人?” 烈虎闻言定睛一看,脱口说道:“竟然是空澄大师,除了须发变白,他竟比当年还年轻了几岁!” “那是自然,不知他们佛门练的什么劳什子玩意,去年我和雪离庵的一帮娘们打交道,三四十岁的人,一个个活活像十七八岁的,真是邪门!”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屈辱的往事,不爽地“哼”了一声。 空澄大师脚踩空莲,越过人群,到了广场中央,只见正中间又立起一座玉台,一个虎面之人,携着一位绝色的女子,站在玉台上,两人双手合十,对空澄大师行了一礼,二人正是林凤庭与林蕴庭兄妹! 林清儿与烈虎看见林蕴庭,心中都一紧。 只听林凤庭清脆的声音传来:“大禅师屈驾前来,羽庭山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空澄大师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年纪轻轻,就步入先天之境,羽庭山后继有人啊!”声音洪亮,全场人听在耳中,如沐佛光。 林凤庭拱手一礼,道:“大师谬赞,大典还未开始,万望稍等。” 空澄大师闻言,往后退了一步,闭上了眼睛,嘴角仍旧噙着笑意。 众人听到林凤庭步入了先天之境,都震撼不已,这个所有武林人士仰望的境界,从此又多了一人。 “哗,哗……” 又一处人群开始散开,这次是一个身着镶黄锦缎的老者,一脸的络腮胡子,面容方正,但是从眉心到左脸颊,有一道粗壮的伤疤,赫然醒目,展露出一丝的狰狞邪魅。 烈虎暗叫了一声:“穆道一,他竟然没死?” 岳金斗闻言也摇头了头:“确实没死,看来情报有误,只不过他就算没死,恐怕也受了不少的活罪吧。” 两人还在低声讨论,穆道一已经几步走到了林凤庭的眼前,一道扭曲的声音突然在场中响起:“那件东西是你寄出来的?” 场中众人听到这道奇怪的声音,向四周看去,并没有发现其他说话的人,都迷惑不已。林凤庭却看了看穆道一的肚子,答道:“正是!” 穆道闻言,再未正眼看林凤庭,而是一步走到了玉台的一侧,双手抱在胸膛,定定地盯着空澄大师,那股扭曲的声音也再没有出现。 众人还在讨论来者的身份,人群中又分出了一条路,一个面如朗玉,身材挺拔的俊美男子一步步的踏了过来,他身着一系白袍,身前绣着一个蜀字,身后背着一把通身青色的长剑,引起了场中众人的喧哗。 “蜀中青城阁!” “竟然是阁主柳梦豹亲自来了!” 柳梦豹越过各种惊讶声,走到了林凤庭面前,笑道:“林山主三年不见,‘虎心诀’又精进了不少啊!” 林凤庭也笑道:“柳兄也是让人惊讶,平日里操劳阁中事务,竟没有落下青城剑法,令人敬佩,请!” “请!” 柳梦豹站到了一旁,身后不断地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含笑回应,左右逢源,好不热情。 人群中气氛一时有些火热,突然一股“沙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柳梦豹停止应酬,站正身姿,目光顿时严肃了下来。 只见一个身披紫金铠甲,头戴镶玉铜盔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眉眼方正,气宇轩昂,皮肤微黑,蓄着微微发白的短须,一步一步,沉稳地走过来,直如天神下凡,人皇临世!两旁之人被他气势摄倒,不由自主地都往后退缩了几步。 他身后是一个清瘦的少年,面容丑陋,眼生双瞳,童扑打扮,肩上拖着一柄长枪,紧紧跟在其面。这柄长枪通身乌黑,从头到尾绕着一条黄色的长龙,龙爪扑朔,峥嵘作态! 烈虎见两人一枪走了过来,呼吸猛然凝结了起来,林清儿见烈虎神色有异,询问岳金斗道:“这是何人,为何烈虎他见了之后有些紧张?” 岳金斗戏谑道:“此人乃是西北重镇断枪城城主,号称‘龙枪西来,举世无双’,洛都御赐的‘枪皇’武篆客是也。嘿嘿,也是烈虎老兄当年的顶头上司,据我所知,他可没少挨‘枪皇’大人的痛揍!嘿嘿。” 烈虎闻言,也不生气,仍旧火热地看着武篆客向中间走去。 林凤庭见他走来,微微躬下了腰,说道:“枪皇大人一路辛苦了!” 武篆客一脸的严肃,说道:“莫要施此大礼,你我当以平辈相交!” 林凤庭这才直起身子,说道:“这一拜是为西北民众所拜,如果不是大人天威坐镇,恐怕我大洛西北要乱成一片!” 武篆客闻言摇了摇头:“不会!”然后转眼看了看空澄等人,朝身后的小童说道:“重瞳儿,抬住龙枪,不可龙头朝上。” 那重瞳儿应了一声,双手抬起了龙枪,跟着武篆客站到了一边。 林清儿看到重瞳儿,心中好奇,问道:“这‘枪皇’好生要面子,一把枪还要人专门拿着!” 烈虎闻言,眼光方才从武篆客身上抽离,说道:“不然!枪皇大人天生六相,五行中额外多出了一行火相,气血过盛,力大无比。而龙枪乃是我大洛开国皇帝亲自监督,采昆仑山精钢铸成,又蒙他亲手纹上了龙印,所以暴戾无常,天下金铁,莫出其右,普今世上,唯有枪皇大人可以制服它。只是他们人与枪虽为绝配,可是两者接触,则龙气与天火碰撞迸裂,必须枪身见血才能消除。所以多少年来,没有战争时,龙枪均由他人所执。” 这几句出口,岳金斗也点头称是:“的确是这样,枪皇要是拿起龙枪,我的奶奶,那可要死好一大片呢,据说西漠的那些番邦,摄于枪皇的龙威,十几年来不敢进犯,暗地里诅咒他快点死呢。” “嗯?”烈虎不悦地瞪了岳金斗一眼。 岳金斗见烈虎生气,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暗地里那个,等枪皇大人仙去呢!” “哼,你嘴巴最好干净一些。”烈虎怒道。 岳金斗“嘿嘿”一笑,见烈虎复又看向了场中,低下头悄声对林清儿说道:“烈虎他就是个变态,受虐狂!天天被人揍,还说人家的好话。” 林清儿杏目圆睁,不解地问道:“岳先生,请问什么是‘变态,受虐狂’?” 岳金斗闻言,气得差点吐了口血,白了林清儿一眼,没做解释。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群身着黑衣的剑客和三个身着灰色素衣的女居士缓缓步入了场中,林清儿远远望去,黑衣剑客们赫然是在路上遇见的楚南剑冢之人,其他三位她就不认识了。 岳金斗见这两拨人入场,连忙把烈虎拉到了他面前,低下了圆呼呼的头对林清儿说道:“姑娘,你见那三个雪离庵的老尼姑走过去了,喊我一声!” 烈虎闻言,冷笑道:“看不出啊,你这个惫懒的家伙,几十年了,还是这么好色!竟然招惹到雪离庵的身上了,你这色胆,连当今皇上恐怕都要逊色几分!” 岳金斗闻言,“呸”了一声,说道:“不是你想得那回事,一时我也说不清楚,那个,姑娘你可帮我看着啊!” 第五十一章不祭玄天祭生民(五) CTRL+D 收藏:吾爱文学网www.x2552.com,享受更多精彩阅读 ♂ “柳施主,你说什么?”澄空大师法眼如炬,看向了柳梦豹,目光竟然凝成了若隐若现的两道实质! 柳梦豹微微颔首,答道:“我说,青城阁愿意效法羽庭山,以维持江湖安稳!” 穆道一怒道:“小子,别以为老子不清楚,你们青城阁生意遍布天下,如果与朝廷合作的话,不知道要翻几倍的利润,别打着幌子说是维护武林的安稳!” 柳梦豹玉面轻摇,道:“穆山主此言非也,我青城阁虽生意做遍天下,但是向来只插手蜀绣与青茶,铁制、盐水从不参与,所以与朝廷合作,并不会获得多少利润,只是那杭州知府灭门惨案,柳某算是亲身经历,其情状之惨烈,影响之大,深深令我不快!所以柳某不愿天下再出现这类事情,对武林人士不好,对百姓也不好,才得出此言!” 说罢躬身一礼,又对空澄大师说道:“大师,天下杀孽太多,我非佛门之人,但是也不愿苍生再受荼毒,不知此举可有不对之处?” 空澄大师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心里做出选择,我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青城阁家业甚大,近年来在江湖中影响力也不弱,你要是选择效法林凤庭,必然掀起轩然大波,还望你三思!” 柳梦豹笑道:“多谢大师提点,梦豹今日心意已决!而且我提议,江湖中各门各派都能接受朝廷之人作为长老,以保武林长盛不衰!” 空澄大师闻言,再不说话。 杨校守则笑容更加灿烂,目光一转,朝宫六问道:“今日羽庭山和青城阁都愿意这样做,柳阁主更是有此提议,不知楚南剑冢意下如何?” 宫六转身看了看追随他的十几位剑客,摸了摸胡须,问道:“三代灵剑们可有什么建议?” 十几位墨衣剑客整齐划一地答道:“听六剑的决定!” 宫六眼睛一缩,对杨校守答道:“楚南剑冢自认能管教住家中的剑客,不需要招纳旁人!” 杨校守闻言目光闪烁,说道:“很好,那雪离庵呢,离情师太可有什么决策?” 离情闻言,摇了摇头:“雪离庵远在南海诸岛,庵中之人,莫不修持身心,很少与世人打交道。我们既不愿出世,也不愿有人进入南海,打搅我们的清修,还望军参大人海涵。” 林清儿听到宫六家主和离情师太委婉拒绝了这项提议,不禁心中敬佩万分,一旁的岳金斗却偷偷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说道:“这老尼姑恁地满嘴胡言乱语,要不是我岳金斗亲身经历过,还真的就信了她的这番鬼话!” 林清儿听这岳金斗满嘴粗言乱语,心中不悦,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信不信我这会把你一脚踹到离情师太的面前?” 岳金斗急忙缩了缩身子,道:“千万莫要,千万莫要,你要是这样,日后行走江湖时,一定会后悔失去我这个朋友的。”难为他胖乎乎的身子,竟然缩成了一团,全部躲在了烈虎的身后,没有露出一点痕迹! 祭台中央,杨校守看着离情师太,目光一冷,道:“师太放心,你的话我必会原原本本地转告给军参大人!” 这话中已经带有一丝威胁的语气,离情师太听到后笑了一声,再不言语。 场上豪杰们此刻心中已然明了,这次杨校守去羽庭山做山门长老一事,恐怕已经得到了军参大人的首肯! 穆道一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女娃娃,你还威胁我们?军参大人当年和我指点江山的时候,你怕是还没生下呢吧?我穆云千山也不需要其他人做长老,你这就前去告诉军参大人吧!” 杨校守貌似知道穆道一必然不会答应,所以他说出此话时,并没有太多惊讶,而是看向了站在几人中间的空澄大师,道:“东林寺乃是天下武林正道之首,不知大师对于柳阁主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空澄大师手拂袈裟,眉眼抬起,语气舒缓地说道:“杨校守,今日武城主也在此地,先容老僧冒昧地问一句,你与林山主、柳阁主可是事先已经将此事商议好了,今日联手在这里公开,演一出好戏来蒙骗众人?” 杨校守乍闻此言,脸色一变,道:“怎么会?” 场中众人被这句话惊醒,猛然都醒悟过来,连声质问杨校守与林凤庭。 杨校守见群雄激动,解释道:“没有!你们——” “等等!” 林凤庭站了出来,打断了她的话,笑道:“空澄大师多虑了,我昨夜确实与杨校守商议过此事,只是这件事既非军参大人下令,柳阁主也事先并不知晓,‘枪皇’大人在这里,在下所言绝不敢作伪!” 武篆客闻言,沉声说道:“今日是我大哥的祭日,又逢羽庭山祭天大典,不论发生任何事情,若有人胆敢拿假话来蒙骗众人,我敢担保,我身后的枪一定会尝到他的鲜血!”语气刚直,毫不作态! 众人听到“枪皇”大人亲声作担保,吵闹的声音都渐渐低了下来,空澄大师也对武篆客施了一礼,口吐莲声,说道:“有武城主此话,老僧相信林山主所言非虚。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林山主!” 林凤庭应声道:“大师但问无妨!” 空澄道:“老僧记得不错的话,林山主应该还有一个叫做林远的师兄,他今日人在何处?他既是师兄,为何轮到了你做羽庭山山主?” 林清儿听到他提及自己的父亲,心中波动,朝林凤庭二人看去,只见他并不应答,而他旁边的林蕴庭正身直立,波澜不惊。 武篆客听空澄大师提及林远,浓眉一皱,朝林凤庭道:“林远此人确实是你的师兄,几年前还来到西漠,向我讨教过武功境界的问题,端的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他虽多年来浪迹江湖,但是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怎么没有在羽庭山上露面?” 林凤庭左手扬起,似要回答,忽又放了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此事乃是我羽庭山的家丑,亦是师门不幸,我不愿再提到他的名字,师妹,你来告诉各位豪杰吧!” 林蕴庭看了一眼他,问道:“师兄,此事事关重大,小妹我需要将实情一一告诉大家吗?” 林凤庭微微苦笑,说道:“正是,你只管说出实情,不必担忧。有什么问题,大哥我一力承担就行!” 林蕴庭咬了咬牙,欠身分别走到武篆客和空澄大师面前,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不合二位平日对羽庭山所知所解的,还请多加担待!” 两人见她这般郑重,都各自点了点头,示意她开口。 林蕴庭这才直起身子,开口说道:“诸位英雄豪杰,林远此人几十年来,一直在江湖中行侠仗义,但是诸位不知道的是,他确实是羽庭山二代弟子的大师兄,从小陪在师父身边长大,与我和林山主虽无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三人一向情同手足,互相扶助,在师父退隐江湖后,共同维护羽庭山的发展,才有了山门的一片繁荣。” 她顿了顿,神色忽然黯淡,音调颤抖地说道:“他因为经常不在山门之中,五年之前,又恳求师父将山主之位传给我大哥,表现的有情有义,深受羽庭山所有人的敬重!可是——” “可是”二字甫一出口,林凤庭又叹了一口气,仿佛不忍心听后面的话,把脸撇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