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第1章 佟家有女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人也该到了,你出去瞧瞧。” 说话的女子约莫20来岁,半靠在椅子上,容颜娇美却难掩病态,漆黑的眸子里仿佛充满无尽的悲伤。 这女子便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佟太后。 顺治十八年,先皇驾崩,传位于年仅八岁的三阿哥玄烨。 佟氏十四岁入宫,十五岁生下玄烨,晋为贵妃。后来先帝独宠董鄂妃,她独居深宫,唯一的皇子又不能亲自养育,每日只能在无尽的等待中苦熬。 然而她最终也没能等来顺治帝,在宠妃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位天子也追随而去了。 现在她的儿子登基才一个多月,来看她的时候也少之又少。纵然贵为皇太后,一个年方22岁的女子,却只能在这深宫中慢慢老死,其悲哀可想而知。 “是,娘娘!” 婢女彩云往宫外走去,她自小便跟着佟氏一块儿长大,看着佟氏一日比一日憔悴,心中着急却也无法。 昨日太后突然说胞弟的女儿出生也有一个多月了,自己一直想生个公主却没能如愿,很想见见小格格。就传了弟媳赫舍里氏今日带着小格格入宫觐见。 这不,一大早就在念着,都叫彩云出来看了好几遍了。 这次刚出宫门就看见一辆轿子在景仁宫门前停了,正是佟国维之妻赫舍里氏,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 彩云立马迎了上去,笑道:“娘娘刚刚还念叨呢,说来就来了!” 说罢,和丫鬟一道扶了赫舍里氏了下轿。 “夫人,快进去吧!外面冷,别冻着小格格。” 这边佟氏听见外面声音已迎到门边,看到小格格便欢喜的接过去:“不必行礼了,快进来坐,外边很冷吧?本来这天寒地冻的不该烦你跑来,可我实在想看看侄女。” 赫舍里氏跟着她往屋里走,看着佟氏坐下方才就坐,笑道:“劳娘娘记挂了,是月儿的福气,一路坐在轿子里也不觉得冷。” 此时彩云已经沏了茶端上来,赫舍里氏对她微微一笑,饮了一口。 佟氏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此时正在熟睡,红扑扑的脸蛋,可爱极了。 “叫悦儿么?是个好名字,还没见她睁眼,可我心里却真喜欢这孩子。” “月儿是大哥起的,大哥说像极了娘娘小时候呢!” 佟氏笑骂道:“哀家出生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呢!他知道哀家小时侯长什么样?这么大的人了,偏偏爱胡说八道。” 心里却是无比温暖。 赫舍里氏又道:“月儿是小名,今日还要求娘娘金口赐个名字呢!” 佟氏看着怀中女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过去的种种,佟家虽然没有声名显赫,阿玛对她这个女儿却是爱护备至。 可自从进了宫,这日子就一日比一日难熬了,现在先皇已去,玄烨虽继承大统可毕竟年幼,尚未掌握实权,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们孤儿寡母。想到这里,差点掉下泪来。 赫舍里氏见她半天不说话猜到她心里所想暗暗为她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 又听佟氏笑道:“唉…我怎么老想些不开心的事,我想给侄女取名叫嘉悦如何?也叫悦儿,倒也不用改口了。” 赫舍里氏心里明白佟氏的意思,是不愿自己的女儿和她一样。 嘉悦嘉悦,只愿你一生美好快乐。 心中颇为感动,当即下跪:“这名字极好,多谢娘娘,必不忘娘娘大恩。” 这时门外忽然吵闹了起来,不多时便进来一个八岁的少年,昂首挺胸,稚气未脱却又隐隐有威严之气。正是当今皇上爱新觉罗·玄烨。 “儿臣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快见过你舅母。” 赫舍里氏此时早已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佟氏笑道:“玄烨尚且年幼,怎当得起舅母如此大礼。” 正说着,皇上便扶赫舍里氏起来:“玄烨见过舅母,祝舅母身体安康。 ”这倒搞得赫舍里氏有点不知所措了。 倒是玄烨把目光转向额娘怀里:“皇额娘,这是什么?” “……这是嘉悦,你的表妹,过来看看,是不是很可爱?” 玄烨看着额娘怀里的婴儿,见她闭着眼,便用手捏了捏脸,这熟睡的婴儿痛的睁开眼来。 “皇上轻点儿,哪有这么对自己表妹的,女孩子是用来疼的,怎么随便捏呢?你舅母可是会心疼的。” 赫舍里氏在旁边只好笑着说没关系。 那女婴却打了个哈欠,开始打量抱着她的佟氏。 玄烨见了,便说也要抱抱这表妹,佟氏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后才慢慢的把孩子放到玄烨怀中,哪知刚到玄烨怀里,这婴孩便哇哇大哭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玄烨便立即交给了舅母。 “额娘,这表妹不喜欢朕!儿臣今日还要去听师傅讲课呢!就先告退了。” 说罢向赫舍里氏行了一礼便飞快的出去了。 佟氏叹了口气,笑容也变的有些悲凉。 她心想皇上虽然是亲生,以前当阿哥的时候也未能亲自抚养,见面次数寥寥可数,母子本就不大亲近,虽听闻皇上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每日忙于学习为帝之道也很少见面,娘娘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 佟氏看着赫舍里氏笑了笑:“你难得进宫一趟,用过晚膳再回去吧!我一个人也怪冷清的,你来时带了奶妈吧?宫里也有,只是不知道悦儿习不习惯。” “带了,多谢娘娘。” 佟氏又从赫舍里氏手里接了格格。逗的她一直哈哈大笑。 “是个大气的孩子,本宫着实喜欢。” 用过晚膳,佟氏便领着赫舍里氏往太皇太后宫里去,小格格吃过奶睡着了,一并抱了过去。 “悦儿一会醒了万一吵闹惊了太皇太后的驾不好吧!” “没关系的。”佟氏道,“哪个小孩子不吵,况且我们嘉悦这么可爱,太皇太后喜欢还来不及呢!再说昨儿请旨时太皇太后自己说要带去给她瞧瞧的。” 说着便到了慈宁宫,两人见太皇太后刚用过晚膳正在饮茶,便跪下来:“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佟氏接着道:“本来一进宫就该来给老祖宗请安的,不过格格饿了要吃奶,臣妾久不见弟媳一时说的兴起就到了晚膳时间,怕扰了老祖宗用膳,只好等到现在才过来拜见,请老祖宗恕罪!” “都起来吧!你素来都极孝顺的,哪有什么罪,我也好久没见到国舅夫人了,听说生了个女儿,我就跟皇太后说也想瞧瞧。” 太皇太后抱过嘉悦,见她睡熟了,嘴巴还在一吸一吮的。便又笑道:“倒是个省心的孩子,到这宫里也能睡的安稳,长得也水灵。叫什么名字啊?” 佟氏回道:“还没定下来,想请老祖宗赐个名儿,臣妾想了个觉得叫嘉悦不错,老祖宗认为呢?” 说着在手上比划给老祖宗看。 太皇太后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想了一会儿道:“皇太后起的名字我也觉得极好。就叫嘉悦吧!哀家明白,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这后宫的女人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玄烨年幼刚继承帝业,正是需要你这个额娘的时候,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看开一些。” “臣妾谨记!” 这时小格格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太皇太后笑道:“现在天冷,格格千金之躯可别染了风寒,我就不留着你们了,早些回去吧!” 二人跪拜谢恩后便由慈宁宫出来。赫舍里氏也告辞回府了。 到家后佟国维便问入宫之事,赫舍里氏将佟氏所言都一一细说了。 佟国维叹道:“娘娘在宫中过的苦啊!她给月儿取名嘉悦,看来是不愿悦儿日后入宫。” 赫舍里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且说这佟嘉悦是佟家的嫡出长女,另有三个哥哥姐姐均是庶出。阿玛额娘宠她,周岁、过节什么的皇太后还会遣人送礼,有时还会接去宫中小聚。自小便是当心肝养的,因此无法无天,才三岁就搅得家里鸡犬不宁,佟氏夫妇颇为头痛偏又不忍教训。 大伯佟国纲也极喜欢这侄女,两府又相毗邻,大伯府上也经常是鸡飞狗跳,佟国纲不但不生气,反倒赞许,说与他志气相投,要弟弟将女儿过继给他,他府上的人自然也拿这小格格没办法。 康熙二年小格格三岁生辰,京城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雪,佟府的池塘结了厚厚的冰,池塘虽小了点,嬉冰还是勉强可以。 佟国纲带了侄女为她量脚定做了一双冰鞋,护着她一冲便是老远,逗得她一直欢呼:“大伯万岁!”可把佟国维夫妇吓惨了,一个劲儿的教训她,这才停了下来。 佟国纲虽小心护着,一个时辰下来,嘉悦身上免不了磕磕碰碰的,把赫舍里氏给心疼的,她自己却兴致颇高,说这是大伯给的最好的礼物。 过了十来日,佟国维从宫中回来带来一个坏消息:慈和皇太后已经病了半月不见好转,昨夜忽然加重,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这个消息对佟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整个佟府都陷入了哀伤。 赫舍里氏告诉嘉悦疼爱她送她礼物的姑姑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接下来几天她都特别安静。 且说宫里,皇上登基后,尊两宫皇太后,嫡母仁宪皇太后居寿康宫,生母慈和皇太后仍居景仁宫。 这几日皇上一直在景仁宫里侍奉太后,佟氏终于可以日日见到自己的孩儿却是在这般光景下,心中悲伤更甚。只想着皇上尚且年幼,便要遭遇失父丧母双重打击,这伤心之下,病情越来越重。 太皇太后坐到她床边道:“我的儿啊!你是个福薄的人,在宫中没享过几年福先帝就独宠董鄂妃,好不容易熬成了太后连玄烨娶妻还未见到就要走了吗?” 这话说的佟氏眼泪直流:“老祖宗,姐姐,臣妾大限将至,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玄烨了,臣妾没有养育他几日,反而累他日夜侍奉汤药。他才十岁就要撑起大清国,现在未亲政又无实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龙椅看呢!想必未来的路也不容易。玄烨虽是臣妾所生,臣妾知道他也是老祖宗和姐姐的心头肉。我这生母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了,幸好还有老祖宗和姐姐疼他!” 说着又叫了玄烨进来:“皇上你记着,从今以后太后便是你的亲生额娘,你待她要比以前更加尊敬孝顺。” 仁宪太后听了直抹眼泪。 “儿臣记住了,额娘您要好起来,儿臣也要比以前更加孝顺您!” 太皇太后一把搂过他:“好孩子,你额娘肯定会好的。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和你皇额娘在这伺候着。” 没几天宫里便来了旨意:太后病笃,着佟氏一门入宫拜见。 嘉悦看着往日疼爱自己的姑姑此时只能躺在床上,又瞧见阿玛额娘流泪便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太后招手让她前去:“悦儿这是怎么了,不是跟姑姑说好了吗?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姑姑,大伯教我冰嬉,我马上就学会了,姑姑不要走,看悦儿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我们的悦儿聪明伶俐,肯定很快就学会了,姑姑等你!” 咳嗽几声,又对两位弟弟及家人道:“我佟氏一门自□□时期就归顺大清,我本想光耀门楣,如今看来是力有不足了。当今皇上乃是我的亲身儿子,天地不仁,我生他却未有机会养育他,如今我也要命赴黄泉了,希望我的弟弟们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辅佐教导。” 这佟国纲和佟国维听了连呼不敢,佟国维道:“太后娘娘,皇上是一国之君,又系您所出,佟家于公于私都应对他忠心耿耿。” 佟氏叫了玄烨进来,指着佟家人:“皇上,这里跪着的都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他们今日当着额娘的面答应尽心尽力辅佐与你,额娘今日便将你托付于他们了。” 说罢又对着两位弟弟道:“本宫在此拜谢两位弟弟,待百年之后,我们在地府重见,姐姐再感激你们。” 这句话说的两位国舅冷汗连连,好像在说如果干的不好,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一样。 两个人忙磕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玄烨也觉得奇怪,印象中额娘一直柔弱,不知为何今日说话也不怒自威。他年纪虽小,却也大致明白这是生母最后为自己的打算,当下更是觉得难舍额娘,悲戚不已。 佟氏又咳了好一阵。 “嘉悦是我佟家之女,是你们心头之宝,本宫也甚是喜爱。本是皇上良配,可性子活泼,不宜呆在宫里。知子莫若母,皇上也是多情之人。我不愿皇上如先帝独宠一人,也不愿悦儿在后宫祈求荣宠。悦儿还是不要入宫的好!” 顿了顿,又看了玄烨一眼:“不过本宫亦知悦儿不是本宫,皇上也不是先帝,一切也未可定。若日后难以抉择,便顺其自然吧!” 终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些话便让众人退下了。嘉悦哭哭啼啼的也被阿玛带走了。 佟家回去的第二天,太后崩逝,葬孝陵,谥曰孝康章皇后。 康熙四年,初夏时节,正值一年最好光景,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佟国纲领了几个家奴在院子里摔跤,他本就好武,每天闲不下来,没事就要练练,旁边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一边给他加油一边模仿他的动作,那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悦儿想习武么?” 那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道:“嗯,大伯好厉害,我也要变的像大伯这么厉害。” 佟国纲哈哈一笑,抱起嘉悦:“那我们以后每天这个时候一起练好不好?” “好啊好啊!等嘉悦长大了和大伯一起上阵杀敌!” 嘉悦摸摸佟国纲的光头,拍掌笑道。 这话要是被佟国维听见定要气的吐血,自己的女儿才五岁就要被大哥带去摔跤,成何体统。 “相公要带悦儿去做什么啊?” 一声娇媚的女声打断了二人。 别看声音娇滴滴的,这瓜尔佳氏可是位相当彪悍的女子,正好对了佟国纲的胃口,人前给足他面子,私下管的服服帖帖的。旁人都夸妻子贤惠温柔,其中之苦怕是只有自己知道。 她一手揪着佟国纲的辫子道:“叔叔的宝贝女儿,你当个男孩子似的带着她喊打喊杀的,我要是弟妹,非气死不可。” 佟国纲立马使眼色给嘉悦请她救命。 这嘉悦从大伯怀里跳下来就冲进房里,对着佟国纲的大儿子颚伦岱一顿乱摇。 这孩子才一岁,被人生生从美梦中吵醒,哇哇大哭起来。 瓜尔佳氏平日最宠这个孩子,立即放了佟国纲进屋来了。 可惜嘉悦没跑掉,瓜尔佳氏一把拎起她就要打她屁股。奈何鄂伦岱越哭越凶,只好放了嘉悦去哄他。 佟国纲早在门外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当爹的还笑,自己儿子一岁了也不闻不问的,别人生的女儿倒是个宝!” 嘉悦听了,走到瓜尔佳氏面前,满眼委屈的盯着她,像要流下泪来。 瓜尔佳氏心一软:“伯母是骂你大伯一时嘴快,我们悦儿才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呢!你看看弟弟哭这么厉害我能不着急吗?” 嘉悦说了声对不起,看了看鄂伦岱,使劲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弟弟竟止了哭声,格格笑起来。 瓜尔佳氏愣住了:“傻儿子,你可是被占了便宜了还笑着这么开心,完了完了,父子俩一个德行,就没有一个心在我身上的,我活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吃一个五岁小孩子的醋。” 嘉悦听了,踮起脚在瓜尔佳氏脸上也亲了一下就跑出去了。 “慢点跑,别摔着。这孩子以后谁娶了日子就不好过了,气的你半死又不忍心打她骂她。” 瓜尔佳氏摸了摸脸颊,笑道。 “夫君你来,这下我们好好说说话。” 往外一看,院子里哪还有佟国纲的影子,心里想着回来再收拾你。 从府里出来,佟国纲就往军营去了,嘉悦则回自己家去了。 一回去,佟国维就带着一堆下人在门口等她,转身就想跑,哪跑得过她阿玛,乖乖的被拎回了院子。 佟国维对下人道:“今日召集你们来,不为别的,你们是我佟府的护院,对我佟家忠心耿耿,这些我都知道。我这女儿生性顽皮,想委屈各位代为管教一番。你们中若有人能让格格听你们话的,我就赐他为格格的贴身侍卫保护格格安全,还有重赏。” 嘉悦一听便来了兴致:“你们现在开始摔跤,谁摔赢了谁就是我的侍卫。” 却没有一个人动,这格格素来胆大包天,又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这活可不是好干的,谁敢接? 佟国维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听见嘉悦的声音就:“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的是个少年,约莫16岁,身形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是个孤儿,6岁起就养在府中的,人是忠厚的,可性子执拗,看着也弱不禁风,怎么保护格格?佟国维想怎么把这个奴才也招过来了。 “奴才叫小麻子。” 嘉悦听了扑哧一笑,想起今年正旦进宫时看见皇上脸上的痘痕便叫了他一句小麻子,没想到他竟然发了好大的火,差点动手打人。 赫舍里氏一个劲的赔不是,皇太后、太皇太后也帮忙劝着才了了。 皇上当即就说以后不准佟嘉悦进宫,朕不想再看见她! 回来被阿玛一顿好揍。 后来每次福全和常宁来的时候都不免大笑一番。 福全是当今圣上的哥哥,常宁则是弟弟。 因着玄烨的关系,两人经常到国舅府做客,一回生二回熟。两人长不了嘉悦几岁,便也经常在一处玩。 “可你脸上没有麻子啊。” “这是奴才额娘取的,她说我阿玛是个麻子,所以奴才叫小麻子。” 嘉悦指了指旁边比他壮实几倍的家丁说:“你跟他摔跤,要是赢了你就是我的侍卫了。” 佟国维想着这不是为难人嘛,摔跤最要求下盘稳了,他肯定吃亏。 却见那奴才虽然瘦,却极是灵活,那壮实的竟没讨到便宜。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还没分出个胜负。 嘉悦却叫了停,“从今天起小麻子就是我佟嘉悦的侍卫了。” 佟国维便也应允了下来:“改个名字吧!叫佟竹轩,别叫小麻子了,以后格格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护他周全。” 嘉悦却说道:“我偏就叫他小麻子。” 佟国维也不理她,又赐了个贴身丫鬟给她,这丫鬟年方九岁,名唤娟儿,额娘便是嘉悦的奶妈,也是从小就亲近的。 “我要出去了。” 佟国维骂道:“野丫头才回来又往外跑,还没去见过你额娘,都什么时辰了,用过午膳再出去!” 嘉悦哪里肯听,已经跑到门口了,这佟竹轩却比她快,一把堵在门口,又不敢碰格格,无论她怎么抓挠就是不让开。 “格格,夫人肯定想您了,老爷也没说不准您出去,用过午膳奴才带您出去好不好?” 嘉悦嘴里说着不好,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气呼呼的往回走。 佟国维赞许的瞧着,这傻小子平时犟的像驴一样倒正好制住嘉悦,这护卫找的好啊!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阿玛哈哈。 慈宁宫。 “老祖宗,孙儿觉得纽钴禄氏和我聊得来些,皇祖母怎么要孙儿立赫舍里氏为后呢?” “玄烨啊!你坐在这帝位就该明白儿女私情碰到江山根本不值一提,这纽钴禄氏皇祖母也喜欢,可她是遏必隆的女儿又是鳌拜的义女,他们本就是一伙儿,你要是立她为后还有谁能制约他们呢?苏克沙哈和他们是誓不两立的。而这赫舍里氏是索尼的孙女,皇祖母见了,是个懂进退,知书达礼的好女孩。若是立了她为后,索尼自然就和苏克沙哈同一阵营了,至少也不会偏向鳌拜他们,这可不就平衡了吗?” “那孙儿不取平衡,将他们一锅端了。” 太皇太后笑道:“这朝廷啊!就像这张桌子,你父皇给你指定的四个辅政大臣就像这四条桌腿,他们力量均等,这朝廷便四平八稳;一旦稍有不均,这桌子就会倾斜,但这朝廷还在。可一旦你把这四条桌腿都卸了,那朝廷还在吗?” 玄烨若有所思:“孙儿明白了,可有一天孙儿掌握不了这平衡了怎么办呢?” “皇上说呢?” “朕就把这桌腿换了。” “哈哈哈哈,孙儿聪明,可这桌腿牢牢的固定在桌上了,换掉可是不能急的,稍有不慎,桌子可就倒了。” “玄烨明白了,一切都听皇祖母的。” 嘉悦用过午膳,小憩一会儿便带了佟竹轩和娟儿出门去了,这佟竹轩极是尽职,午睡时也守在格格门外,寸步不离的。 出了佟府嘉悦却不知道往哪里走,随便乱逛,正巧碰见福全和常宁,后面还跟了一群侍卫。 常宁抱怨道:“这么大条尾巴,每次出宫都跟着,真讨厌。” 却见嘉悦叫着二哥哥、常宁哥哥跑了过来。 “你们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啊!” 常宁见她来了,头都大了,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要带个五岁的小孩子,偏偏福全喜欢她。 “大尾巴加小尾巴还能去哪?喝茶!”常宁没好气的说。 第2章 洋人汤若望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一路随着他们去了福居楼,她毕竟还小一路上东走走西看看的,平时一炷香的路程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 他们在二楼找了个地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这福居楼是京城最鼎盛的茶馆,很多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来这里结交,楼上有雅间可供说话。 偏偏嘉悦是极喜欢热闹的,他们便坐在二楼最显眼的位置。 福全看了看她旁边的奴才,问道:“这两个看起来面生啊!” 嘉悦指着两人:“这是我奶妈的女儿叫娟儿。这是小麻子,我的贴身侍卫。” 常宁噗嗤笑出声来,嘴里的茶喷了福全一身,还好他个子矮,没喷到脸上,不然肯定挨一顿揍。 娟儿见状,赶紧给福全擦了。三个主子,只有她一个丫鬟,自然免不了一起伺候着。 福全也笑了:“你这不是摆明了嘲笑皇上吗?” “对啊!我看下次皇上把你拖出去斩了得了。” 娟儿笑道:“老爷给他取了名叫佟竹轩,您别听格格胡说。” 嘉悦看着小麻子笑道:“我觉得小麻子这名字可好听了,阿玛说了,小麻子以后也是我的哥哥了,我才没胡说。” “对了,听说皇帝哥哥要大婚了,要立赫舍里家的女儿为后呢!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懂规矩,皇上和太皇太后相当喜欢呢!” 常宁本来年幼,也不过七八岁,每日却要学大人说话。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像胡诌。 不过下面这句话才是他的重点。 “不知道这喜酒嘉悦喝不喝得上,上次皇上可说不准你再进宫了呢!” “我才不稀罕呢!皇宫有什么好,我大伯家的院子好玩一百倍!” 福全看着她微微一笑。 常宁不死心,继续逗她:“你不想去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闹洞房可好玩了。” 福全接道:“皇上的洞房谁敢去闹?” 常宁指了指嘉悦,福全一把打过去:“臭小子,要去你自己去,坏了皇上的好事,他不整死你,干嘛怂恿嘉悦去!要是她真被你说的来了兴致,看大舅舅怎么收拾你。” 常宁赶忙闭了嘴。 却见嘉悦完全没在听他们聊天,好像在听隔壁桌在说些什么。 “那洋鬼子,先帝很是信任他,去年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关进了牢里,审了整整一年,说所有一干人等全部要凌迟处死。” 另一人接着说:“还有奇怪的呢!前些日子准备行刑,京师却突然地震了,太皇太后一直是信任他的,就以'上天见怜'为他求情,总算保住了他一条性命。据说现在正在家病着呢!也许是他们那什么酥的显灵了,你说他会比佛祖还灵吗?” 另一人忙令他噤了声:“朝廷已经说那是邪教,你小心惹祸上身。” 几人便不再说话了。 “二哥哥,他们说的是谁啊?” 这福全本也是阿哥的佼佼者,文武全才。当初玄烨因得过天花而立为储君这才与皇位失之交臂。 他脸上没有麻子,人也比当今皇上英俊几分。 所以嘉悦什么事都问福全,他基本都知道。 福全低声说:“他们说的应该是汤若望,父皇曾叫他汤玛法的,据说他曾经治好过公主的病,还预测过什么月食。听说他晓天文地理,精通算数占卜。” 似乎立玄烨为君也是他的建议。 “听起来好厉害,可是什么是月食啊?”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要不我们去找他问问,我好想知道啊!福全哥哥,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他可是戴罪之身,我们怎好去瞧他!你可别乱来。” 嘉悦磨了福全好一阵,这次他却铁了心的就是不答应。她没法,只好气鼓鼓的回家去了。 临走还不忘了扯了下常宁的辫子,疼得他哎哟直叫:“明明是二哥得罪了她,怎么挨揍的是我。” 福全只在一旁偷笑。 且说嘉悦回了府还是放不下汤若望的事,于是找来竹轩:“小麻子,你出去大街上问问看这汤若望到底住哪里。” 这竹轩却一副很犹豫的样子,娟儿在一旁说:“格格,想必轩哥哥是怕你趁他不在跑了。” “你放心吧!我不出去了,快用晚膳了,你打听到了就快回来用膳。” 这竹轩心想着老爷只让他看好格格,只要格格不乱跑,格格是他妹妹,吩咐的事也要去做,就点头出去了。 用晚膳的时候竹轩回来了,并且打听到了嘉悦想知道的事,嘉悦自然心情极佳,用过膳再玩了会儿,泡了个澡就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给去上佟国维佟国纲请了安,娟儿和竹轩也随了她。 这是她每日的习惯,每日必然要在见阿玛和伯父早朝前见一面才可。 所以难怪这佟国纲喜爱她,自己的女儿从没这么体贴过他! 等阿玛走了,嘉悦就缠着竹轩教她习武,竹轩拗不过只好教她。 竹轩瘦弱,功夫胜在灵活多变,倒也颇适合嘉悦。 一直练到赫舍里氏起床嘉悦才回去梳洗一番去给额娘请安。 用过早膳,不顾赫舍里氏的教育,便带着两个奴仆出门了, 在竹轩的带领下好一会儿才走到一栋从来没见过的房屋前面,竹轩说这是天主教堂,汤若望寓所就在附近。 她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两个人看到对方均是一怔。 汤若望没想到敲门的是一个小女孩。 “你怎么不是光头?”嘉悦看着他满脸浓密的毛发也不禁有些好奇。 “我是从日耳曼帝国来的,不是大清子民,不用剃发。” 嘉悦从没听过人这么说话,觉得好玩,就格格笑起来。 娟儿在一旁道:“这是我家格格,有事情想请教你,我家格格可是当今国舅的女儿,你不要看她小就糊弄她。” 汤若望看了这主仆三人,都还是小孩子,自己这里久未有人光顾。没想到来的还是地位尊贵的格格。 “原来是佟大人家的格格,请格格进来,不要嫌弃我家简陋。”说完这话他突然咳嗽起来。 嘉悦见他咳得厉害,便过去拍他的背。 汤若望避开,说:“格格不要靠太近,会传给格格的。” “什么是传?” “就是我咳嗽,可能格格碰了我之后也咳嗽了,这就叫传。” 嘉悦没太听懂,不过也不在意。随他进了屋子:“你生病了?我听说你是个大夫,治好了公主,难道不能治好自己吗?” 汤若望知道说多了她也不懂,只告诉她他治不好了,时日无多,恐怕要葬身异国他乡了。 嘉悦看他屋里除了有一些精致的摆设还有许多很多没见过的东西,她兴致勃勃的发问,汤若望也耐心讲给她听。 “格格来有什么事请教我?” “我听说你可以预测月食,什么是月食?” “月食就是天上的月亮一点一点的不见了。” “月亮会消失吗?那我想见它怎么办?” “它只是暂时被挡住了,以后还会出来的,我估计下个月初三便可以看到,格格那天晚上看看天上就知道了。” 这时嘉悦指着一个形状怪怪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又一阵剧咳,“那是望远镜,观星用的,可以用它看天上能看的更仔细。” 说着便教她怎么用,她凑过去看见对面稍远的小麻子好像就站在面前,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孩子笑的灿烂,汤若望在旁边看着看着也笑了,被禁锢在牢里一年都快忘记了外面的景色了。 他端了家乡带来的茶请格格品尝。格格抿了一口,说不如自己家的茶,那婢女喝了立马吐了直说难喝,侍卫却觉得很好。 “汤玛法,我今日要回家了,不然阿玛又要揍我了,下次我来你便带我去观星吧!” 嘉悦说完也不等汤若望回话便走了出去。 下月初三很快就到了,一到月亮出来,娟儿便搬了个椅子,嘉悦坐着看着天上。 果然看到月亮一点点消失的景象,高兴的欢呼起来,我看到月食了!夫妻俩道小孩子又发神经了也没理她。 第二天午饭过后,嘉悦又带着娟儿和竹轩并请了大夫到了汤若望住处,汤若望也不好推辞,由着大夫把了脉开了药。 “格格,你上次说要去观星,可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自然也近不了观像台。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格格却没有说话,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她想去找福全,可他还没封王便住在宫中,只好在宫门口等着。 哪想到正碰见福全出来,她立马冲过去死死抱住福全的胳膊。 “二哥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刚在这等你呢!你就出来了。我想去观像台观星,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福全知道她又来耍赖,可是也挣脱不得。只好劝她道:“观星像可是大晚上的,你觉得国舅会准你晚上在外面胡闹嘛?就算国舅准了你,我额娘也未必准啊!” “福全哥哥,你不是大人了吗?怎么什么事还要听额娘的啊?” “那皇上还是天子了呢!还不是事事要听太皇太后的?” “可是悦儿真的想看看嘛!我从来没见过,我保证看了就立马回来,不干别的,元宵和七夕我们不也玩到很晚才回嘛!你就睡到我们府上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保证,二哥哥,你最好了,就陪我去嘛!” 福全缠她不过只好应了她:“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得到舅舅的同意才行。” 嘉悦松开了福全的手,要得到阿玛同意就难了,不过她心里早有打算,别了福全便往佟国纲府上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大伯正坐在院子里饮茶。佟国纲见她来,笑吟吟的要她坐到身边说今天瓜尔佳氏心情大好,他也难得一日清净。嘉悦拍手称好! 然后佟国纲的噩梦就来了。 只听嘉悦对着屋里喊了一嗓子:“伯母,我今天看见大伯去拢月阁了。” 这拢月阁是京城有名的妓院,这她也是听常宁说的,他说里面全是美女,虽然嘉悦并不明白妓院到底是什么地方,美女多的地方大伯去了就麻烦多多。 佟国纲吓得没从椅子上掉下来,这瓜尔佳氏立马就出来了。 “好你个佟国纲,老娘给你生儿育女,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居然去逛妓院。我跟你没完。” 嘉悦哈哈大笑。 佟国纲抱着她就立马逃出府去,后面传来瓜尔佳氏“你出去了就别回来”的怒吼。 “悦儿,你大伯好容易自在一点你就要毁掉啊,这拢月阁又是谁告诉你的,都和什么人玩啊?” “是福全哥哥跟我说的。” “好你个福全,还敢带坏妹妹…” “大伯,”嘉悦又道,“反正你也回不去了,要不我们晚上就出去玩吧!” 这佟国纲也不蠢:“好你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有这些心思了,搞了半天就是搞得我无家可归陪你玩啊?我不干!” “大伯……”嘉悦又用上对福全的那招。 “我就想去观像台观星而已,人家从来没看过,你就陪我去吧!” 佟国纲见要求也不过分就同意了,嘉悦招手叫上在府外等她的娟儿和竹轩,众人便一起回家了。 佟氏夫妇见了大哥连声问好将他们迎了进去。 用过晚膳后,佟国纲对弟弟道:“我好久没见到悦儿了,今晚就让悦儿去我府中和我聊聊诗词歌赋,就睡在我府上了!” 这佟国维心想你一个武痴聊什么诗词,嘴上却也允了。 于是众人就去宫门口等福全。 第3章 星星之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额娘,我只是去国舅爷府上玩玩而已,晚上就住那里了,您就不用担心了。” 福全小声撒着谎。 宁谧太妃又嘱咐了一番才让他出去。 出了宫门看见佟国纲,暗呼上当。 “你说是舅舅,可是没说是哪个!”嘉悦笑道。 佟国纲听这么一说就来了气,本就恼他告诉悦儿拢月阁。 “怎么,小子想要哪个舅舅?难道我不是吗?” 福全立马乖乖闭了嘴,心里想自己也知道这小表妹天资聪颖,却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这么摆了他一道,心想还好是她,要是换了别人……。 嘉悦带着他们到了汤若望居住的教堂。 福全见到这位洋人,吃了一惊。 “你要带他一起去?” “是啊!我们是观星象不是看星星,当然要带汤玛法咯,不然我请你一个阿哥来干嘛?” 她其实并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不过汤若望是这么说的。 敢情我就是一通行令,福全想着有些不开心。 佟国纲虽然知道汤若望是罪臣却并不介意,他们聊枪炮,行军布阵聊的很起劲,仿佛找到知己般。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福全凭着自己身份顺利让他们来到观象台上。 观象台上面有各种不认识的仪器,汤若望滔滔不绝,嘉悦却一个也没记住。 只觉得星空真是好看,福全本是不太开心,看了这景象心里也舒服多了。 汤若望一直讲他学到和看到的东西,比如流星啦,星座等等,却没人听他的,只有竹轩听的一脸认真还时不时发问。 等到大家尽兴后已经很晚了,天气晴好,福全从观象台守卫那里拿来棉被,大家便躺在地上看着星空,佟国纲和娟儿很快便睡着了,汤若望和竹轩还在小声讨论着。 嘉悦躺在福全旁边缠着他讲故事,福全便给她讲自己小时候骑马打猎的事,还没讲完她便睡着了。 福全却一直睡不着,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却穿过了时空,到了十年之后…… 第二天他们先送汤若望回了家。 这几日皇上准备册后不用上朝,佟国纲清闲的很,清晨的京城还很安静没什么人。 叔侄两个和福全便唱着岳飞的“满江红”回府去了,这首曲子还是佟图赖教的,不知道是谁的曲了。 还没踏进府们,就看见瓜尔佳氏站在前院,整个佟府的人都过来了,这下才暗呼糟糕。 瓜尔佳氏揪着佟国纲的辫子回府了,佟国维叫人拿了嘉悦打了一顿板子,打的她哇哇直哭。 福全求情也没用,下人也跟着哭,娟儿和竹轩自然也少不了挨打。 嘉悦几天都躺在床上不能出门,嘴里直骂她爹狠心,她要是大伯的女儿就好了。 赫舍里氏每天给她上药也是哭,“你这孩子打了多少遍了,就是不长记性,总是这么胡闹!” 康熙四年九月八日,皇上大婚,朝廷百官俱往朝贺,国舅府自然不例外,嘉悦却被打了躺在床上动不了,没办法去凑热闹。 赫舍里氏和瓜尔佳氏到宫中赴宴。 太后问起嘉悦,赫舍里氏只好道:“前几日被她阿玛教训了,现在还起不来呢!这孩子本就任性妄为,不懂规矩,也免得她进宫扰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圣驾,娘娘就不要记挂她了。” “女儿娇贵,怎经得打呢?国舅教女未免太严了些,万一落下个疤或者病根什么的可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笑道:“这佟家的女儿怎能太金贵呢?老祖宗和太后娘娘这么宠爱悦儿是她莫大的福气,她现在还小,若不好好约束,长大了怕是没有公子敢娶她进门了,悦儿她大伯也是不仅不管她还带着她胡闹,要不是小叔严苛点,怕是早上了天了。” 太皇太后点头道:“这满族的姑娘嘛,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那些柔弱的汉族姑娘怎么能比呢?皇太后是关心则乱啊!这儿孙们的事就他们自己去管吧!咱们是操不上这心了。” 福全记挂着嘉悦,等宫宴结束就随着国舅和国舅夫人回了佟府。 赫舍里氏笑道:“既然来了,便进去看看吧,反正悦儿还年幼也无需避忌什么。” 福全随着赫舍里氏到了嘉悦的房间。 “悦儿,福全哥哥来看你了。” 叫了半天也没见回应,推门一看,哪还有悦儿的影子,赫舍里氏忙去问娟儿却见她躺在床上,一问三不知。 倒是竹轩也跟着不见了,赫舍里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舅母先别急,福全先去找找表妹,若是找到了,立马把她带回来,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舅舅,免得悦儿又要受皮肉之苦。”赫舍里氏点点头。 福全出了佟府就往汤若望的教堂走去。进了屋,果然看见嘉悦和竹轩都在,汤若望正在讲着什么治病的东西,竹轩认真在听。 嘉悦则在旁边随便摆弄什么。一看到福全就问你怎么来了。 “你还敢出来乱跑,舅舅都已经回府了!” 嘉悦听了立马起来准备回去,奈何屁股还在疼,走不动。 “怎么来的?” “我走了好久才到的呢!我刚到小麻子就跟来了,我想着宫中宴席应该还要再晚些,哪想到这么快,我在家呆了几天都快闷死了。” 福全看她一副委屈的样子也不好责备什么,就背了她回佟府去了。 等到了佟府,福全已经累瘫了,她倒睡的很香。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表妹了? 此后每过几日,嘉悦便到汤若望那里去,他那里永远都有新鲜的事,汤若望每次也会滔滔不绝讲天文地理,算术,嘉悦是一个字没听进去,竹轩倒是津津有味。 一直到康熙五年三月汤若望病逝于家中。信仰他的教众们按天主教的仪式给他办了后事,他留了一些书籍给竹轩。 他们将汤若望的东西都锁在一个房间里,钥匙就给了嘉悦。这是汤若望留给她的。他死后,嘉悦却再也没去过了。 等长大后想到他就难过:不论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曾经带给了这片土地新兴的东西,还死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而和他一样的人们带来的这星星之火在几百年后烧遍了这片美丽的土地。 大清第一勇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康熙五年,坤宁宫。 皇上下了早朝径直来了坤宁宫,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他觉得很挫败,而这个女子每次看见就会觉得安心。虽然她进宫才一年,和他同样年幼的她就把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深得众人的欢心,整个后宫和和睦睦,他也在前朝慢慢站稳脚跟。 皇后见他脸色不好,心理也明白了几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皇上,车到山前必有路,臣妾相信以皇上的魄力和才学必能成为一代明君,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您别急坏了身子,臣妾能做的也只有替您打理好后宫,在您身后支持您了。” 皇上摸了摸她的脸颊,觉得心稍安。 “朕去皇祖母那里一趟。” 到了慈宁宫,皇上把今日朝中之事说给太皇太后听了。 “苏纳海三位大人因换地之事得罪了鳌拜,他竟要将他们处以极刑。朕已经令刑部处罚过他们了,谁知道鳌拜竟敢传朕的圣旨将他们三人私自杀害!朕知道他们三人无辜,却帮不了他们。这个皇帝有什么好做的?被人家拿着手,指哪打哪!朕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你尚未亲政,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和他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是就算朕现在容忍他,他的势力只会坐大,朕岂不是越来越斗不过他吗?” 太皇太后沉吟良久。 “孙儿说的有道理,这鳌拜已经威胁到皇权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皇上也该亲政了,你父皇也是在你这年纪亲政的,况且皇上青出于蓝,现在亲政有理有据。鳌拜等人定会极力反对,不过也由不得他。博尔济吉特氏一族,你舅舅佟氏一族,还有皇后赫舍里氏一家,皇上这些年想必也笼络了自己的势力。这朝堂之上早已不是他辅政大臣的天下了!你只管去做!哀家支持你!” “多谢太皇太后!梁九功,去传索尼觐见!” 康熙六年初,索尼上书奏请皇上亲政,鳌拜不愿放权,联合自己的势力反对,后双方妥协,皇上亲政与辅政大臣共存。 京城福居楼。 “好久不见了,福全哥哥长大了就不陪我玩了?还是说当了亲王就不愿意理我了。” 说话的自然是嘉悦,如今也已有七岁了,坐在对面的就是福全了。今年封了裕亲王,在外面建了府,和嘉悦见面次数反而少了。 “你听谁胡说八道呢!皇上刚刚亲政,朝政大权基本上还在鳌拜手里,每日还要看他的眼色行事,自然心情不好,我只好经常去陪他骑马打猎什么的!” “好啊!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带上我。” “那有什么办法,皇上都说了,以后不想再看见佟嘉悦,我哪敢抗旨带你去?”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你以前叫他小麻子不记得了?” 嘉悦扑哧一笑:“他怎么这么记仇啊?我早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不过我也不稀罕,我每天过的不知道多快活呢!” “是吗?每天都干些什么?” “读书写字打小麻子。” 小麻子是嘉悦的贴身侍卫,佟国维选他做嘉悦的侍卫后赐名为佟竹轩,但嘉悦一直叫她小麻子,17岁,跟在她身边两年了。 福全看了看她身边的竹轩道:“打小麻子我信,读书写字?你觉得表哥傻啊?” “唉!你怎么还不信,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鬼谷子》《吴子》我都看了个遍好吗?” “看这么多兵法干什么,你还要去打仗不成?” “怎么就不行,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我佟嘉悦为何不能随父出征?” “你又要胡闹了!” 她忽然双手捏住福全的脸一顿揉:“你再说我胡闹试试!这才叫胡闹呢!” “快给我放手!” “不放!” 福全见她还不松手只好将她手掰开,“脸都被你揉皱了,我还怎么去迷倒万千少女?” “噗嗤,真不要脸!鳌拜是什么人啊?” “鳌拜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另外还有索尼、遏必隆和苏克沙哈,现在索尼已经去世了,还剩他们三!鳌拜自诩,狂傲的很,苏克沙哈斗不过他,遏必隆也不敢跟他作对,所以现在基本他一个人说了算。” “,好想见见。” “不许去,你可是皇上这一边的,怎么能去看他的敌人呢?”。 “哎呀!我跟大伯约好了,福全哥哥,我先走了,下次再玩啊!”说罢,不等他说话就跑了。福全只好无奈的笑笑。 “小麻子,你先回家吧!我跟大伯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不能告诉你,免得你跟我阿玛告状。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鄂伦岱的笑声,“什么事这么高兴,说给姐姐听听。” 鄂伦岱如今三岁了,瓜尔佳氏极为宠他,佟国纲又不管他,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府里个个下人都被他折磨过,花样百出。现在正骑在一个奴才脖子上。 嘉悦一把把他抓起来,狠狠打他屁股三下。 他反抗不得,呼天喊地都没用只好尖叫:“佟嘉悦你给我等着,等我长大了收拾你。” “好啊!我等着,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叫姐姐,看来要把裤子脱了打你才听得进去。” “你这小疯子又想占我儿子便宜。” 鄂伦岱看见他额娘立马就要过去,奈何被嘉悦死死抱着就是走不了。 佟国纲从屋里出来,“走吧!悦儿,这小子不好玩,我们出去!” 说罢在瓜尔佳氏发作之前立即跑了。 “伯母都发话了,怎么也得占了便宜再走。”抱着鄂伦岱使劲香了一口。 鄂伦岱使劲擦着脸上的口水:“佟嘉悦,我一定会报仇的!” “好啊!来!”说着,把脸凑到他嘴边:“你不是要报仇吗?我也让你亲一口,你就报了仇了啊!” “谁要亲你?” “不亲我可就走了。哈哈哈哈。” 这鄂伦岱毕竟年纪小,自己说的要报仇,可是又哪里不对,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瓜尔佳氏见了也忍俊不禁。 叔侄俩去马房牵了马,一路骑到了军营。 嘉悦每日嚷嚷着骑马射箭,佟国纲干脆就偷偷带她到军营来了,下属都怕他,虽然嘉悦在这里不合规矩,也没人敢说什么。她年纪尚幼,不娇气,嘴巴甜,人又有趣,这军中的人都很喜欢她。 “大伯,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了?等我长大了,我要和全京城的人比试,然后狠狠的赢他们一场。” “好啦!别做梦了,偷什么懒,快去!” “大伯上次让我去看的兵书我都看完了,我从阿玛的书房找的。” 佟国纲一听吓一跳,上次嘉悦问他怎么打仗,他就随口一说看兵法就知道了,没想到小丫头还当真了。心想完了完了,这孩子以后不会真想去打仗吧…弟妹恐怕会恨死他。想到这里头疼,就说尿急跑了。 嘉悦也不介意,就自己去骑马了。 回了府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一看到这女儿佟国维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额娘怀孕了也不知道尽点孝心,成天就知道往外跑,这家里有豺狼啊?” “是啊!你不就是吗?” 气的佟国维马上就要揍她,赫舍里氏好不容易才劝住。 “额娘怀着孕好好的,家里有这么多丫鬟伺候着,我守在家里干嘛?气你啊?” “你还有理了?你看看人家钮钴禄家的闺女和赫舍里家的,还有你大伯家的,哪一个像你成天往外跑的?” “那你跟额娘再生一个女儿就好了嘛!干嘛天天骂我?” “我当然要生,我还要多生几个,免得年纪轻轻被你气死!” 赫舍里氏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吃饭!老爷,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是啊!就知道拿我撒气。” 然后摸着赫舍里氏的肚子道:“弟弟啊!你快出来吧!等你出来了我就去给大伯做女儿去!” 说完趁佟国维抓住她之前就飞快的跑了只留下一句:“额娘,今天大伯请我吃过饭了,你们慢慢吃。” 佟国维差点没气死:“我佟国维怎么养出这种不孝女。你还天天惯着她。” “好了,老爷,悦儿虽然调皮了点,还是很孝顺的。吃饭吧!” 这日嘉悦嘉悦正在和竹轩练武,却有一片树叶正好落在她手里。 “小麻子,秋天来了啊!” 竹轩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这一句,没吭声。 “你觉得你和鳌拜谁更厉害?他真的是?”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 嘉悦又道:“你不想做吗?” “我只要保护好格格就好。” “人家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也不会一辈子要你保护,等过几年我再大些,就不用你了。” 竹轩愣了一下,他倒从没想过以后的事,每天的生活除了睡觉吃饭上茅厕都和格格在一起。 “那就还是在府里当个护院吧!” 嘉悦踢了他屁股一脚:“真没出息!” 竹轩以为她还要教训自己,可好一会儿也没听她开口,想她可能真的生气了。 却又听她道:“我听说鳌拜家养了很多菊花,现在正是花期,我们瞧瞧去。带路!” 说罢就出门去了,竹轩急忙跟上,他怎么没听说鳌拜家有菊花。 鳌拜府上离佟府也不远,嘉悦却并不进去,只在外面石阶上坐着。 没多久,见远处好些个小厮抬了顶轿子往这边走来。 “谁家的小孩,快让开,这可是中堂大人府上,也是随便什么人能来的?”前面开路的下人喝道。 此时轿子停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人,目光如炬,年近50,却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你就是鳌拜?” “大胆!竟敢直呼中堂大人名讳!”那奴才道。 嘉悦并不理他,继续道:“听说你自诩满清第一勇士,我看你是满清第一吹牛王嘛!” 那奴才听了要动手教训嘉悦,被一旁的竹轩制住,动弹不得。 鳌拜见这女孩才六七岁却完全不把周围人放在眼里。便问道:“你是哪家的闺女啊?” 他虽已年过50,却声如洪钟,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我姓佟名嘉悦,我看你上朝还要人抬着去,想必是年纪大了走不动路了,既然如此就早些回家养老,种花养草。这满清第一勇士该是我大伯才对。” 这鳌拜听她姓佟,又说她大伯,自然猜到是佟国维府上的女儿。他也略有耳闻,这女孩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家里当男儿养的。 他本不爱乘轿,不过他是辅政大臣,骑马上朝有失身份。这女孩却借此说他被人抬着上朝,还让他回家种花。 他本就及其自负,现在皇帝亲政本就有取消他辅政之意,这辞官养老正好又戳中他的痛处。偏她年纪小又不便与之计较。 “原来是国舅爷家的格格。本大人乃是辅政大臣,骑马上朝成何体统,你年纪轻轻当然不懂。这满清第一勇士也不是我自诩…”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女孩便一脚向他袭来,一边说道:“是不是自诩,打过就知道。” 鳌拜的奴才碍于她的身份都不敢上前。不过鳌拜哪里会将她放在眼里,伸出手就想抓住她的腿,哪想到这女孩却极是灵活。几招之下才将她反手制住。 竹轩见此立马放了鳌拜的奴才朝鳌拜袭去。 刚才见这少年就暗暗注意,知他身手不凡,便放了嘉悦,专心对付他。 鳌拜渐渐占了上风。眼看竹轩就要落败,嘉悦喊了停。 竹轩虽然还想打却很听她的话,退了下来。 鳌拜心里惊异,自己的侍卫中没人能在他手下过上二十招以上。现在过了三十招自己才渐渐占了上风,明明快要胜了他却能全身而退,而且他年纪尚轻。 嘉悦却盘算着: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以前大伯和竹轩较量也说真打起来他不一定打得过竹轩。现在才三十招竹轩就输了,刚刚肩膀被他扭的生疼,顾及她的身份必定没使力气,看来这老头子也不是浪得虚名。 于是大声道:“看来你真不是自诩的,不如我拜你为师吧!” 鳌拜没想到她会突然来一句这个。 “你一个女孩学武做什么。” “锄奸啊!” 鳌拜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哈哈一笑:“女流之辈,还是回去绣花吧!” 嘉悦心中不快:“不知鳌拜大人可听说过秦良玉。她也是女流之辈,可不止会绣花吧!” 秦良玉是明末的女将,文武双全,战功赫赫,清兵入关时,她旗下的“白杆兵”让清兵非常忌惮,据说她的兄弟勇猛异常,使一向战无不胜的八旗兵也吃了亏,后来甚至逼得太宗退兵。朱由检还封她为将军。 鳌拜自然知道,这秦良玉确实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想不到这女孩连这也知道,心里也不敢小视。瞪着她也不说话。 见他不说话,嘉悦更恼:“这太皇太后也是女子,辅佐过三代君王,才能卓越,你却让她回去绣花吗?” 鳌拜见她才七岁便能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惊讶之余更是赞叹。 “我说错了,确实不可小瞧了女子,不过格格要锄哪个奸呢?” “这个奸臣叫瓜尔佳·鳌拜!” 鳌拜一听,大喝道:“你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我见你年幼不懂事,不与你计较,再纠缠不休,别怪我不客气!” 声音吵得她耳朵都聋了,不过她却一点不怕。 “我看你明明就是怕了我,怕我学了你的本事打败你。” 这鳌拜真想马上掐死她,偏偏又是国舅的女儿,要是杀了她,这佟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最近因为自己把苏克沙哈满门抄斩一事和皇上关系也紧张,现在又欺负他娘家人,况且还是个孩子,传出去岂不叫天下人耻笑。只想快点送走这个瘟神,没想到这么难缠。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天天在你上朝的路上找你去。” 鳌拜一听,这还得了,若是让满朝文武知道了,他脸往哪搁。而且这女孩说话哪像一个七岁孩子,定是她阿玛指使她来的,越想越觉得是。 这佟国维定是料定我不会答应才敢派她的宝贝女儿来,我偏应了她,让她吃点苦头知难而退,看他如何是好! “我答应你,不过你既然要学我本事,自然也要听从我的规矩,我的功夫不外传,你不可以私自教予他人,我教人可是很严厉的,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到时可别嫌苦,到处告状去!” 嘉悦道:“我都听你的,再苦再累我也不怕,不过你要亲自教我,不能公报私仇,不能只教我些没用的,我自幼习武的,你可瞒不了我!而且我不拜师,也不叫你师傅。” 鳌拜见她丝毫不惧,不免心里疑惑。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说的也没什么过分,况且就算他倾囊相授,也不认为这孩子能学出名堂。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每日这个时辰到你府中等你。还有,你不许跟我阿玛告状。” 她怕鳌拜反悔,便立即告辞了。 鳌拜却愣住了,原来自己猜错了,不是佟国维派过来的?这女子真不可小看。 “格格,这鳌拜的府上的菊花真的很好看吗?”竹轩忍不住问道。 “噗嗤,还以为你要问别的,不愧是我的侍卫。” 佟竹轩当然知道这个格格说要做的事一定要做的,问了也是白问,不过该怎么跟老爷说呢? “等我明天去了回来告诉你,小麻子,我警告你,今天的事你要是告诉我阿玛半个字,就永远别来见我了。我阿玛再怎么阻止教训我,最后我也一定会去找鳌拜的,所以说如果你告诉我阿玛,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你和我佟嘉悦从此以后就是路人了。” 嘉悦见他纠结,接着说道:“阿玛本只要你保护我的安全,你一直做的很好,那鳌拜虽然看着凶,不过也不敢拿我怎样,最多你在外面守着,我要是一直不出来,你就带人来救我。” 竹轩别无选择,他还不想离开这位格格呢,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嘉悦按时来到鳌拜府上,门口的奴才迎了她进去,竹轩在外面等她。 鳌拜的府中与大伯府相似,却富丽一些,并没有看见菊花,却见院子里有十几盆从未见过的花,香气迷人。 “这是什么花?”她问一个下人。 “回格格,这是桂花,在北方本是养不活的,可是大人很喜欢,便从南方带回来栽入盆中,还专门请人照料。” 她只在院子闲逛,并未进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没多久,鳌拜便下朝回来了,他歇了一会儿便又出来。 嘉悦从小被大伯练到大的,刚开始教的也没什么不同,不过鳌拜不像大伯和竹轩疼她,再加上本来也故意想让她吃点苦头,所以她其实也有些吃不消。可她毕竟脾气倔,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鳌拜心里也觉得这女娃资质不错,怪不得佟国纲会教她习武。 “快到午时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我们继续。” 嘉悦其实已经完全没力了,还是咬着牙走了出去。 一出门竹轩便迎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她,她则完全瘫倒在竹轩身上。竹轩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歇了好一阵嘉悦才缓过劲来,走了回去。 回去已经错过了午膳,被佟国维一顿好骂,赫舍里氏见女儿脸色不佳,立马叫人端了饭菜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便说自己和竹轩今日去了城外,跑回来的,所以很累。 毕竟是小孩子,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起来又是精神满满去了鳌拜府,鳌拜没料到她又来,自然比前一日更加严厉,可嘉悦却分明是铁了心,随他怎样还是天天准时去他那里报道。 久而久之,鳌拜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便也不再为难她,况且她聪明,又能吃苦,确实是颗好苗子。 性格又活泼,嘴也甜,府里的下人也多喜欢她,渐渐的也就习惯她了,慢慢的对她也好了。 赫舍里氏见女儿身上经常受些伤也不免问起,每次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倒是佟国纲见她不再每天缠着自己就常常来看她,不然就看不到她,看到了也是无精打采的躺着看书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心想这侄女怎么突然转性了。 秋天还没过完,赫舍里氏生了个儿子,佟家终于有了嫡子,佟国维高兴得不得了,起名隆科多。宫里也来人道贺,并赏赐了不少东西。 第二年秋天,正是桂花飘香时,赫舍里氏又生一女,取名尼楚赫。 佟府比以前更加热闹,隆科多也快一岁了,嘉悦很少带他,他却非常喜欢嘉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 第5章 惨遭痛打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这日嘉悦照常去鳌拜府里,在外面站了半天也不进去,竹轩抱着壶酒就在一边陪着。 “小麻子,你跟我一起进去。”竹轩也没多问便跟了进去。 “格格,这府里没有菊花,竟然有桂花。以前见您采了桂花还觉得奇怪,原来是在这里。” “你见过?” “我本就是南方人,后来才流落到京城的,不过南方的桂花树都是在地里的,也很茂盛。”嘉悦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没多久鳌拜回来了,嘉悦便跟他进了屋。 鳌拜心里好生奇怪,快一年了,这小丫头从未进过屋,也没带奴才进来过,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丫鬟们见格格进屋便去端了茶来。 “今日起,我不跟你练武了。” “都坚持一年了,现在要放弃?不是还没打败我吗?” “想学的我已经都学到了。小麻子,酒拿来。大人,悦儿去年见这里的桂花香气袭人,便采了些酿成酒,今日便敬您一杯算是感激大人教导之恩。”说罢,请鳌拜的丫鬟拿了酒杯,自己一杯,递给鳌拜一杯,酒香四溢,两人一饮而尽。 这酒是竹轩酿的,据说是汤若望教他的,用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酿出来的酒确实醇厚甘洌,后劲十足。 “好酒!”鳌拜赞道:“我也曾经命人采了此花酿酒,却远不如此酒,这酒甚至比南方的桂花酿更好。” “大人喜欢便好,这酒送你了!告辞了,不知日后能否来大人府里赏桂花呢?” “随时欢迎,我府上的牡丹也开得极好,格格有兴趣也可来观赏。不过我想知道格格为什么不学了?” 嘉悦笑了笑道:“我想着虽然在我有生之年终有一天可以打败大人,不过在大人有生之年却未必了。 这话是在讽刺他年老体衰吗?鳌拜听了心中当然很不受用,不过这格格向来如此。 又听她哈哈大笑道:“大人莫要生气,我胡说的。”便告辞了。 “格格怎么不学了?”出了鳌拜府,竹轩忍不住问道。 “我在阿玛书房看到了玛法的手书,也看到些前朝的历史。这鳌拜年轻时也受过不少打压的,而且他确实功勋卓著,忠心耿耿,不然先帝也不会请他辅政啊!他和大伯挺像的,骄傲自负,做事说话不经脑子,碰到不顺他意的人便要铲除,圈地之事本是我大清之陋习,也不怪他一人吧?人一旦有了很大的权力,能够自己放弃的都是圣人了,这世上还是普通人多。所以鳌拜独揽朝政,不愿归权是可恶,谋反篡逆之心他却是没有的。他狠决却不搞阴谋,我不欢喜他做的事,却喜欢他这个人,也钦佩他勇猛过人,年过五十走路说话也威风凛凛。我说不学了只是想告诉他我不是为了杀他才学的,况且我都说了还要去他府上,到时候缠着他,不怕他不教我。” 竹轩听了心想格格这一年又长大不少,小他十来岁见识却绝不比他短,想着自家格格绝对是个天才,以前跟着汤若望上至天文,下到地理,古往今来也学了很多东西,他自己也不是个草莽武夫偏也觉得格格说什么都对。 果然格格后来虽然没有每天去鳌拜府上,兴致来了也会去走走,每次去也必要缠着鳌拜切磋一番,这鳌拜也会认真指点她一二。那桂花酿也慢慢喝光了! 康熙八年元旦,皇上在乾清宫宴请群臣,宴毕便兴高采烈的往太皇太后宫里去了。 正好太后、皇后和后宫妃嫔都在,太皇太后见他心情颇好,便问道:”皇上今天有什么喜事?” “老祖宗瞧出来了?” 皇后赫舍里氏接道:“老祖宗是何种眼力,再说皇上脸上都写着呢!” 皇上哈哈一笑,道:“朕今日宴请群臣看了场好戏,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一乐。 朕叫大家尽兴,不必拘礼,没想到这鳌拜却喝醉了,拿着酒壶非要和舅舅喝, 他说:“你佟国维养了个好女儿啊!去年到我府上拦住我的轿子撒野,说我上朝还要人抬着去,这满清第一勇士也是吹牛皮的,还是早日回家养老种花。老夫气的半死,你们大家说说,这不是污蔑我的一世英名吗?” 文武百官都不说话,舅舅便说:“真有此事?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大人别与他计较。” 这鳌拜也不理他,自顾自说:“老夫就说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我看你年幼,快给老夫走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你们知道她干什么了吗?她竟然带着自己的奴才偷袭老夫。” 朕和满朝文武都吓了一跳,舅舅更不用说了。朕想着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就问他:“爱卿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鳌拜答道:“嘿!老夫自然狠狠教训了她一顿,哪想到她却开始拍老夫马屁,还要拜老夫为师。” 舅舅便笑道:“想是小女调皮,在和大人开玩笑呢!” 朕接着道:“朕觉得也是,表妹可能是景仰爱卿的盖世武功,才故意讽刺你,其实是想拜师的。” 鳌拜想了好一会儿,“后来老夫又问她女子舞刀弄枪做什么?她回说要锄奸,老夫又问,谁是奸?她竟然说是老夫!皇上啊!你可要为老夫做主啊!老夫一生对大清忠心耿耿,她一个丫头竟然说我是奸臣,还要学我的本事好杀了我,简直欺人太甚!” 这下整个乾清宫都安静了,只听到鳌拜一个人下跪不断说:“皇上啊!老夫是忠臣啊……”百官见此也一并跪了下来。朕看见好好的正旦宴竟然变成这样,心里想着要是鳌拜指责舅舅该如何是好,又听鳌拜说这是去年的事了,以前从未听过,也没见鳌拜因这事为难过舅舅,便说:“朕知道各位爱卿衷心,都起来吧!今日朕宴请百官,不论朝事。朕听说这表妹一向性子野,想必是在外面听了些流言蜚语,爱卿不必放在心上,朕要舅舅以后好好管教于她。” 舅舅便说:“臣确实不知女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顶撞了大人,明日我便带她到大人府上下跪认错,您就看在她年幼无知别与她计较了。” 鳌拜听了又怒道:“年幼无知?本官看你那女儿不是一般人,小小年纪说话头头是道,天资聪颖,又能吃苦,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嘴巴又甜,我夫人很是喜爱她,就连我府里的下人也喜欢她。”这下朕和满朝文武就更奇了。 “难道爱卿竟然收她为徒了?” 鳌拜说:“是啊!可是才学了一年,她竟然又说不学了,还说在她的有生之年里必然有一天可以打败老夫,而在老夫的有生之年就说不定了。皇上以孝为大,她怎敢欺老,皇上你说气不气人?” 说罢又对着舅舅:“她不来了,府中也冷清了。我夫人和府里的下人还天天念着她,这不是欺负人吗?你说说是不是你不准她来了,皇上你说该不该罚酒?” 朕便说:“爱卿所言极是,朕为你做主,罚舅舅三杯!”皇祖母你说是不是有意思?朕看舅舅的脸色,表妹恐怕是要遭殃了!” 皇上说完,大家都笑了。 皇太后笑道:“悦儿从小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倒是好久不见了,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了。” “皇额娘想见,召到宫里来不就行了?” “皇上倒忘了吗?当年她得罪了你,你说以后不准她入宫了。” “有吗?朕想起来了,那时候朕年纪还小,皇额娘想她就叫她进宫便是,朕不见她就行了。”又说了一会儿话,太皇太后留了皇上,众人便都退下了。 “皇上还有什么话要跟哀家说的?” “皇祖母真是料事如神啊!” 太皇太后道:“你刚才说的虽然有点意思,却也不至于高兴成那样,我想你定是还有话不方便当众讲的。” “老祖宗英明,老祖宗说要孙儿等一个契机,现在这契机便来了,这两年,孙儿也在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不断削弱鳌拜一党的力量,在朝廷上也一直示弱于他,文武百官的心逐渐向朕靠拢,三藩亲王和各地总兵与他利益冲突日益明显,加上朕的笼络,鳌拜已经基本被孤立了。现在是时候除去他了,孙儿今日受到启发,想到一个办法,此法虽有风险但却值得一试,若是成了,不费一兵一卒。” 便将自己的想法予太皇太后说了。 “好办法,孙儿果然智慧过人,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放心了,以后我便不再干涉你了,你只管放心去做。” 再说这佟国维回了府,便找了嘉悦去了祖宗祠堂将门关了只留了他们俩在里面。 赫舍里氏今日见他回来面色不对,嫁入佟府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他这幅神情,便知道定是出了大事。没想到他却带悦儿去了祠堂,不知她这次是犯了什么大错,竟至于此。心中不免十分担忧! 嘉悦看着她阿玛,心中盘算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今日听说你去找了鳌拜,可有这回事?” 她点点头 “那他说你骂他奸臣,拜他为师,扬言要杀他也是真的?” 嘉悦不敢看他,又点了点头。 “你给我跪下!” 一声暴喝吓得她两腿发软,扑通跪在祖宗灵前。 佟国维上了柱香,也跪了下来,竟然哭了。“佟家世代先祖在上,佟国维携不孝女佟嘉悦前来请罪。先祖保佑,顺治十八年正月十六妻子赫舍里氏诞下此女,取名嘉悦,国维和妻子甚是喜爱,妻子出身名门,温柔贤淑,知书识礼,悉心教导,奈何此女顽劣异常,屡教不改,国维也多次责打望其改过,无奈适得其反。今此女险些闯下大祸,殃及家人。幸得祖宗保佑,方免于难。然此女仍旧冥顽不化,想她日后必为佟家大患。国维已无力教导,今日便送其来侍奉先祖,望先祖代为教导。也请先祖恕我之罪,待光耀门楣之后,再自杀向祖宗请罪!” 嘉悦一听,浑身一颤。阿玛这是要杀了她吗? 这赫舍里氏在门外听了差点晕过去,立马就差人去请了佟国纲过来,这下外面好不热闹,下人哭的哭,求的求。 隆科多还听不懂阿玛话里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敲门:“阿玛,你别打姐姐,要打就打我吧! ”赫舍里氏也哭道:“老爷,悦儿到底做了什么,你竟要如此对她,她要是死了,我怎么活啊?” 佟国维却是铁了心,一概不理会,便站起来往嘉悦走去。 这嘉悦见他擦干眼泪看着自己,站起来想跑,哪里跑得掉。 拿绳子将她绑了扔在地上。竟然朝她跪下:“悦儿,你原谅阿玛。阿玛以后到了阴曹地府再跟你赔罪!”说了便一棍子打下来, 这次佟国维真是下了狠手了,疼的她哇哇大哭:“你是不是疯了?祖宗不会原谅你的,虎毒不食子,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大伯,救我!额娘,救我!” 赫舍里氏在外面听了一直哭着求情,外面乱作一团,去佟国纲府中的奴才回来说他出去了。赫舍里氏听着里面悦儿一声声的惨叫,心如刀割,竟晕了过去。下人又手忙脚乱去请大夫,又告诉里面的佟国维。可是这佟国维却听不到一般,毫不理会。 嘉悦听说自己母亲晕了。便大声叫道:“臭老头子,你快去看看我额娘。”佟国维听她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却打得更狠了。这嘉悦却咬了牙,一声不吭了。 外面赫舍里氏醒转过来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便以为她已经死了。“我可怜的的孩儿,额娘十月怀胎生你下来,早知道要被你阿玛活活打死,何必生下你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嘉悦的声音:“额娘,我没事,你放心。一点都不疼。”外面的人听不到她的哭声,又听见佟国维一直没停手,一时间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嘉悦强忍着痛一声不吭,心里狠狠的咒骂她阿玛,心想着大伯怎么还不来救她。隆科多还在外面哀求阿玛。渐渐的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觉得有人抱着她哭道:“对不起,悦儿!”最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死了,很多人在她旁边失声痛哭,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悦儿,对不起,求你不要走!千万别走…。还有人喊她额娘。 然而她真的累了,又看见福全哥哥对她说:“悦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两人走着走着却到了皇宫,十一岁的少年对着她说:“朕不想再看见佟嘉悦。” 鳌拜对她说:“府上的桂花都送给你,替我好好照顾。” …… “姐姐,不要离开我!”嘉悦睁眼一看,却是隆科多。自己趴在床上,背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差点没晕过去。还活着? “姐姐,昨日皇上来了,说要见你,听说阿玛把你打的半死,还说了阿玛好一顿,还请宫里的大夫来看你。额娘说他是我们的表哥,他真是个好人。这几天,你每次睁开眼又睡过去了。你倒是跟我说说话啊!” 嘉悦心里想着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理他,只记得阿玛狠狠的打她了。 娟儿走了进来看见格格醒来立马就跑出去通知夫人,没一会儿,房间就挤满了人。一人一句的,烦死她了,偏偏身上疼的厉害,不好发作。 赫舍里氏便打发他们走了。摸了摸嘉悦的脸说:“悦儿,别恨你阿玛,皇上昨天来过,皇太后也狠狠的骂了你阿玛。”嘉悦没说话又睡过去了。 佟国维在外面等着,见妻子出来便问怎么样了。“自己怎么不进去看,没脸见她?下这么重的手。”便不理他走了。佟国维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进去。 过了十来天,嘉悦身上的伤也好了一些,不过毕竟伤的重,也不如以前活泼了。每日就坐在院子里看看书,写字画画。福全和常宁一有时间便来看她,见她乖巧的样子却料她身心受到重创,怕是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心里甚是难过。 过了三四个月,嘉悦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话也较之前明显少了。倒是隆科多一天一天闹起来了,佟府也不至于冷清。娟儿和竹轩每日看着心里却难过得很。以前每天担心格格想出什么新花样,闹的府里鸡犬不宁。现在这个格格每天乖乖坐着他们却怀念之前的她了, 佟国纲基本上没来看过她,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第6章 抓进监牢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京城的五月天气宜人,不热不冷。 嘉悦放了手下的书:“鳌拜家里的牡丹应该开的很好了吧!我去瞧瞧,小麻子你别跟着,我很快回来。” 她不紧不慢走到了鳌拜府门口,门口的奴才很久不见她,立刻迎了她进去。 鳌拜嘴里的牡丹府里却只有寥寥几株而已,倒是水里的荷花开的极好。 想着此时也下了早朝该回府了,便在院子里站着等他。等来的却是官兵,一进来就说鳌拜犯了死罪,奉旨抄家。一时间鸡飞狗跳,搬的搬,砸的砸,里面的人抓的抓,杀的杀。嘉悦还没见过此番场景,不禁呆住了,见一队官兵踩扁了那几株牡丹,又砍倒了十几株桂花。 “这桂花送你,好好照顾它们。”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做的梦,此时看那十几株桂花全部遭了毒手,他们哪里知道是养花人花了多少心血才养活的。忍不住喝道:“你们是强盗还是官兵,抄家与这些花有何干?” 这官兵听了想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却见是个小姑娘,便说:“大爷就算把这园子烧了又如何。”脸上立马就挨了一耳光,没想到这小女孩泼辣至此,便要去教训了她,可他竟然打不过她。 这官兵本来就是不学无术的,加上又轻敌自然败下阵来。其他的官兵便过来帮忙了,很快就把嘉悦绑了起来,他们见她衣着不像个下人,不敢随意处置便将她和鳌拜的家人一起带走了。 嘉悦被一并带着关进了牢里,和鳌拜的家人关在一起。见他们一脸茫然的,失声痛哭的。心中不忍,也没说话。 鳌拜夫人给她松了绑说:“格格,想不到竟连累了你,我早料到会有今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皇上年纪轻轻却令人不敢小看。格格何必吃这苦,表明了身份出去,不要连累了自己。” “夫人果然是聪慧之人,承蒙夫人和府上各人照顾,此等恩情却不能为你们求情,就让我多陪你们一会儿吧!家人知我去了府上,必会寻来的,皇上早就知道我跟大人习武想必是不会连累到我的。” 嘉悦靠着墙坐了,想起汤若望,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关在这牢中。出去后缠绵病榻,没多久就去世了。此时坐在这里只能看到阴暗的小小地方,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和吵闹声,想起他说的“人生最快乐便是自由,做自己想做之事,去自己想去之处。就算埋骨他乡又何妨。” 渐渐的睡着了。听到吵闹声醒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你们谁抓进来的?是不是都活腻了?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们见阎王?”却是佟国纲的声音。 “国舅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奉命看守大牢,哪里知道格格也在。” “还不赶快去给老子开门?”几个官兵跑了进来,哆哆嗦嗦开了门,却不知道哪个是格格,佟国纲一把拖开他们,找到嘉悦带了她出去,狱卒们关好牢门跪下磕头叫着:“格格饶命!” “都起来吧!鳌拜也关在这里么?我想见见他。” “格格恕罪,他现在被单独关着,皇上吩咐不准任何人见他。” 嘉悦道:“我只想见见他,说几句话而已。皇上也不会知道,今日就什么也没发生过。若你们不肯,本格格就告诉皇上你们不仅抓了我还辱骂本格格的家人,那就是辱骂皇上。你们自己选吧!” 狱卒们看了看佟国纲,他只道:“带路!” 鳌拜夫人带着府上众人一起向嘉悦跪下:“多谢格格!” 到了鳌拜的牢房就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声音:“玄烨小儿,老夫当初为大清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对先帝忠心耿耿,你竟如此羞辱于我…我辅佐你九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我鳌拜做鬼也不放过你……” 嘉悦打断他:“大人真是好精力,口不渴吗?你的家人都被抓起来了,不担心他们吗?”鳌拜看见她和佟国纲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主意是你给皇上出的吧?竟然趁我不备偷袭于我。好个佟家格格,还天天到我家麻痹于我,果真是好得很。想我鳌拜一世英名竟然被一个女娃暗算了。” 嘉悦也不恼:“大人口口声声说皇上对不起你,那被你满门抄斩的苏克萨哈大人呢?他与你乃儿女亲家,你竟因与他不合就杀他全家,此为不义;先帝倚仗于你,嘱你辅政,你却恃宠而骄,残害忠良之臣,此为不忠;你鳌拜先祖为大清立下赫赫战功,你却因一己私利独揽朝政,祸及家人,有辱自家门楣,此为不孝;当日你答应我不告诉我阿玛我从你学武之事,你倒好喝得大醉一字不漏全告诉了我阿玛,害我差点被我他打死,此为不信。我知道你自视甚高,看不起汉族文化,不屑汉臣,可是你打量一下自己,我说你根本就是配不上。四大辅政大臣,哪一个不是为大清立过汗马功劳的,又有哪个像你一样把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你落到这步田地是你活该!” 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一年前我就说了不再从你习武,那时我便不再想杀你。此事不是我所为,是你自作孽。” 说罢,跪下来朝鳌拜磕了一个头:“汉族文化里面有一句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一拜是感激你的恩情,你有什么未了心愿可以告诉我,我尽力为你达成。”鳌拜没有说话。 “大人家的牡丹开的很好,桂花虽然芬芳,毕竟开错了地方,怕是活不成了,不过念在它往日的芬芳,我可以试试替你照顾!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鳌拜见她提到牡丹,知她去过自己府上,想起往日师徒之情,道:“牡丹富贵,格格喜欢便好,这桂花怕是已经臭气熏天,死便死了吧!” 嘉悦起身往外走,终究还是转身道:“世事变迁,谁能料到以后,大人也该想想自己的家人。大人的心思都在桂花上面,不知道留意过府里的荷花没有,开的热闹得很呢!我听说皇上推崇仁道,言尽于此,大人好自为之吧!”说罢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佟国纲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嘉悦每次见他不是撒娇就是胡搅蛮缠要打架骑马射箭,他竟没想到从她口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早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我曾经跟小麻子说大伯和鳌拜很像,若不是皇上的舅舅,早就被处置了。大伯觉得我说错了吗?” “照你的意思,我以后岂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那我就不喜欢你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再说,你不会变成鳌拜的。” “你怎么知道。”“首先,皇上比你厉害,比你年轻;然后,你有我啊!嘿嘿!”佟国纲笑了。 “好了,现在我来跟你算账!你和我阿玛合起伙来把我打个半死,是何居心?” 佟国纲心里一惊:“冤枉啊!我几时和他合伙了?” “还敢狡辩!” 说着就了他的辫子道,“今日我说去见鳌拜,屁话都没有就带我去了,分明是愧疚,那天奴才过来找你,你不在我还可以理解,可是都四五个月了,也没来看我几次。我生辰那日还起不来床你也只送个小玩意来。隆科多说最后是阿玛放我出来的,他那种人要是真铁了心要打死我,还会放了我?也没见你跟我额娘和他闹别扭。所以,必定是你们俩合伙!说!到底想干什么?” 佟国纲被揪着疼的厉害:“好的不学,偏学了这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上次鳌拜喝醉了,我和你阿玛知道你去找他。吓了一跳,又知道你素来倔强,肯定听不进劝。也怕你以后更加胆大闯出更大的祸,到时候就来不及了,所以决定要好好管教你。你从小被我练着的,吓吓也无妨。我没想到你阿玛这老不死的下手这么狠,把你打成那样。还搞得你性情大变。” 佟国纲看了看她,“不过今日才知道我错了,你早就长大了,我和你阿玛无知罢了!害你白白受了苦。不过你阿玛也被皇上皇太后给骂了,他看你每天病怏怏的样子也一直很内疚。” 嘉悦只哼了一句:“我不管,你以后可要好好补偿我!” “没问题,我啊!以后就是你的奴才,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喝酒去!我要大醉一场,你请客!对了,今天抓我的官兵里面有一个长得跟猴子似的,他欺负我,你帮我出出气!” “好!” 第7章 救命之恩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很晚才和大伯回了府,所有人都在门口等着她。眼眶一热,想着自己只顾自己快活跑去喝酒,却不想还有这么多人替她担忧。 娟儿一个劲的哭,竹轩被打了二十大板。佟国纲和她都有些醉了就早早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坐在床上,听见外面的人叹了口气就走了。这才起来穿衣洗漱,以前她基本上每日都会在大伯和阿玛上朝前去请安的,不管前一日佟国维打了她还是骂了她,睡一觉就忘了,第二天又高高兴兴请安去了。而这一次挨了打,便再没去过了。 佟国维现在每日上朝前都会在她房门外站一会儿叹口气,然后才去上朝。她早就醒来了,可就是赌气不想理他。 起来去看了竹轩,又让娟儿好好照顾他。和往常一样,活动了下筋骨,就去给赫舍里氏请安,把隆科多从睡梦中喊起来,这隆科多比起她小时候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两岁不到就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不过却很听嘉悦的话。只要她一不高兴马上就不闹了。尼楚赫也开始走路了,还走的不太稳,赫舍里氏基本上就只带着这一个女儿,另外两个也管不了。 用过早膳,嘉悦趁隆科多不注意就溜出去了,想起好久没去大伯府上了,就进了门。 鄂伦岱用完早膳正在练拳,嘉悦一看,就拉着他练摔跤,虽然才五岁,力气却很大,性格跟蛮牛一样。每次被嘉悦摔倒又立即爬起来继续。 嘉悦想着再过两三年肯定不是这小子的对手,到时候还不被他整死,趁现在还能欺负就多欺负欺负吧! “小蛮牛,等你长大了,最想做什么事啊?” “每天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嘉悦心想,你这不是找揍吗?“你额娘呢?” “在屋里看书呢!” 嘉悦悄悄吩咐下人拿了绳子和笔墨来,这奴才们每天被这混世魔王折磨,虽然知道嘉悦要整他们主子,还是偷偷拿来了。 “哎呀!小蛮牛,袜子怎么脏了?脱下来姐姐帮你洗了吧!”说着便帮他脱了袜子。 鄂伦岱不知道她想干嘛也没喊叫。 嘉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袜子塞入了他嘴巴,然后把他给捆了。“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吗?我可是你姐姐,你天天佟嘉悦佟嘉悦的喊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打的我满地找牙。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说着便用笔在他头上画了两个牛角,这鄂伦岱两只眼睛直要喷出火来,便又做不得声,也打不过她。 玩了一会儿便给他松了绑,他扯出口中的袜子大叫道:“佟嘉悦,你这个浑蛋。我要杀了你!” 嘉悦大笑,故意捂着鼻子道:“弟弟,你吃了什么?嘴巴这么臭!” 瓜尔佳氏听到动静跑了出来。“鄂伦岱,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敢这么跟你姐姐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吧?我今天就先打死你!” 嘉悦连忙拉住道:“是我先惹了他,再说他才舍不得杀我,我要是死了,谁陪他玩啊,对吧?”鄂伦岱见额娘发火,便不说话了。“ “快跟你姐姐道歉,然后给我进屋跪着反省!” 鄂伦岱说了句对不起就往屋里去了,嘉悦看他委屈的快哭了,就跟着进去哄他。 他跪在屋里看见嘉悦进来就背向她跪着,嘉悦便又在他面前蹲下来,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跪着,转了半天。最后他也累了,便不动了。毕竟才五岁,以前还没被额娘这么凶过,心里委屈得很,就掉下泪来。 嘉悦见了把他揽入怀里哄着。过了一会儿瓜尔佳氏进来,“你姐姐有时候确实可恨,额娘也知道,可她终归是喜欢你的,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想着你。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要杀了她,难道以后额娘不如你的意你就要杀了额娘啊?” “是啊!姐姐捉弄了你,你二叔就会打姐姐一顿,有一次都快把我打死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你二叔。好了,小蛮牛,不哭了,下次让你给姐姐也画一对角好了!” 又帮他擦干眼泪:“你就好好的在这跪着反省,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受了点委屈嘛!不许哭了啊!”说着就和瓜尔佳氏一起出去了。 “这孩子以后怎么得了?我又不知道怎么教,你大伯又不管不问,我怕他以后真的闯出大祸来!”瓜尔佳氏道。 “别担心!我会好好帮你看着他的,还能翻了天不成。” “算了吧!都要杀了你了,你还看得住?” “我阿玛不也要杀了我吗?现在还不是天天想讨好我?”和瓜尔佳氏聊了一会儿就到午时了,大伯回来了,嘉悦打发奴才回家通知一声便在这边用午膳了。 鄂伦岱一直乖乖跪着,瓜尔佳氏跟佟国纲说了上午的事,佟国纲便要打他,嘉悦好不容易才拉住了。 扶了他起来用了午膳,过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她也告辞了。 出了门慢慢走到鳌拜府上,里面已经没有人了,门上贴着封条。门口的石狮子也倒了。嘉悦找了一处围墙翻了进去,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十几盆桂花树一片狼藉。嘉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搬回家去,就还是把它们栽在原处,想着等晚上再慢慢搬吧!池塘里的荷花没受到波及独自开着。嘉悦也不急着回去,就在街上慢慢逛。 不一会儿来到玉河桥上,不知怎的,桥上突然拥挤起来,嘉悦想着心事,一个不小心便被挤得掉下桥去。她个子尚且矮小,人又嘈杂,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掉了下去。加上这河很窄,不能行船,水上也没人看见。 她又不会水,一连呛了好几口,使劲在水里扑腾。还好在岸边洗衣的一个妇女见了大叫:“救命,有人落水了!” 一中年男子见了,立即跑到河边脱掉外衣,跳入水中。 嘉悦快没力气了,正当她要沉下去时被人抱住了往岸边游去。 她使劲咳了几口水出来这才缓过气来,那男子拧着湿透的衣服问:“你的阿玛呢?” “我一个人出来的。” 那男子皱了皱眉,看了眼旁边的洗衣女,“怎么放心让一个小孩子独自出门呢?你家离这远吗?” 嘉悦点头。 “那你先去我住的客栈换件衣服吧!我再送你回去,穿着湿衣服,别生病了!” 嘉悦又点点头,这才仔细看了看救命恩人,他长得极为普通,没有任何特点,衣着也很朴素。 “你是京城人吗?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伟从南方来的,受人之托,来京城帮人讨一样东西就回去。” 嘉悦又问:“你有小孩子的衣服吗?” 张伟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这我倒没想到。” 嘉悦看见前面有一家裁缝店,便进去拿了一件小女孩的成衣,并叫掌柜拿一件男人穿的衣服。 那张伟连忙摆手:“不用了,我有衣服在客栈里,回去换就好。” 嘉悦拗他不过便去换了衣服,将身上的钱全给了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他却不收。 “我不是为了钱救你,当时那种情况只要会水的都会跳下去救人的。” 说着便到了他住的客栈,店很偏僻,也很破败,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门有些窄,进去的时候还差点和一个男子撞上。 “你先去换衣服,我在下面等你。” 张伟顿了顿道:“那你千万别乱跑,不安全。”便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嘉悦却看见福全和常宁带了人下来,三人都很奇怪。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听说有犯人藏在这家客栈便过来瞧瞧。结果什么也没发现,白跑一趟。”常宁赶忙道。 福全横了他一眼:“就算有,也被你的大嗓门放跑了。” 常宁不服气刚要说话。嘉悦看见张伟从楼上下来,兴高采烈拉了他对福全和常宁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并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 “这是我的两位哥哥,你救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张伟似乎有些紧张:“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求报答,只是以后还是跟哥哥一起出门,外面很危险,既然你哥哥来了,我还有要紧事要抓紧去办,就不送你回家了。” 嘉悦哪肯:“那你办完事便来福居楼找我,我一定要谢谢你的。”张伟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你一定要来,我会一直等你!”嘉悦又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福全把嘉悦送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常宁尚居宫中,早早便回了。 第8章 西鲁克玉婉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赫舍里氏还在等她回来,佟国维已经睡了。福全去找了竹轩说了点什么就回府了。 晚上嘉悦睡不着,便到院子里散步。 看见佟国维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便去拿了酒和杯子坐在他对面,两杯都满上。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说完便饮了一杯,又满上。 佟国维不说话,也不喝酒。 “你还来劲了,你和大伯干的事我早知道了。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只会想些馊主意来对付我呢?” “因为我第一次养女儿。” “那扯平了,我也第一次当人家女儿。” “明明早知道了,装了这么久,就故意让我内疚是吧?” 嘉悦道:“你把我打成那样,不该内疚一下啊?” “我那是为了你好,要是那鳌拜一怒之下真把你杀了怎么办?” “你又不是吃素的,我要是死了你还不把他灭了?而且我一个小女孩,他也下毒手岂不是会遗臭万年,像他那么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乱来?再说了这世上的人除了你都不知道多喜欢我,怎么可能杀我!” 佟国维无奈,大哥将悦儿在牢里对鳌拜说的话都告诉他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女儿在她面前一向强词夺理惯了,一直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实际上却是有恃无恐。而且一些见解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当阿玛的好像从来都不了解她。她可是自己的女儿啊!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可是今天突然就已经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我只希望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快快乐乐过完一生便好。” “阿玛怎么知道我嫁了人就会快乐呢?” “你又怎么知道嫁了人不快乐呢?” “可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快乐。” “学琴棋书画,刺绣女工就不快乐吗?你都没学过怎么知道?” “好好好,我学还不行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罢,饮了一杯酒。“这不是我的女儿红吗?” “是啊!没想到你竟然搞这个东西,真是笑死人了。我就帮你挖出来了。你还真打算埋到你女儿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啊?” 佟国维叹道:“我看你还怎么嫁的出去?” “所以我把尼楚赫的挖出来了。哎哟!”刚说完就挨了狠命一敲。 “骗你的,你要是等我出嫁再挖出来,我怕你永远喝不到了,就让你提前尝尝嘛!” 佟国维苦笑:“真拿你没办法。” 佟国维没下狠手,竹轩的伤没几天就好了。 嘉悦便开始学起了刺绣女工,不过绣的一塌糊涂,她对赫舍里氏说:“我一直以为这世上的事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好的,没想到这刺绣真的难到我了。” 赫舍里氏笑道:“哪有一开始就绣的好的,多练练就会好的。”见女儿想学,恨不能什么都教给她,她虽是满族女子,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用过晚膳,嘉悦就说要去找福全,便出门了。夫妇俩见她今日表现良好,便也准了。 到了裕亲王府门口,嘉悦和竹轩每人搬了盆好大的树,满头大汗。 下人见了便帮忙搬了进去,到了前厅时发现府里竟有客人。 “悦儿拜见太妃。” 太妃见她来了便笑道“悦儿,来!这是西鲁克明安图大人和他的夫人,明安图大人是宫里的侍卫。” “大人好,夫人好。” 太妃又介绍嘉悦说这是佟国舅的女儿。 明安图立马抱拳道:“原来是格格,久仰大名啊!” “娘娘,福全哥哥呢?我搬了两盆桂花过来,想放在王府里好不好?” 明安图道:“桂花?这不是南方才有的吗?这里怕是养不活吧!” “本来这花被人照料得很好,哪想到前几日,被狗啃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看娘娘这园子大,便搬过来了,还有几盆呢!能活就活吧!不能活就算了!” 太妃便道:“那你便搬到园子里去吧!想放哪里就放哪里。” 嘉悦便让奴才把花搬到后面去,却看见福全和一个女子在一起。 福全看到嘉悦问:“悦儿这么晚怎么来了?” “我想把这花放到你的园子里。”太妃带着明安图夫妇也一起跟了过来。 “这是什么树?”福全有些好奇。 “这是桂花树,”和福全在一起的女子道:“不过这是长在南方的,怕是太娇贵不好养。” 福全便道:“既是悦儿送过来的,我便会请人好好照看的。” 太妃指着那女子说:“这是明安图大人的女儿,玉婉。” 悦儿见那女子长的倒是端庄秀丽,眉目如画。便说:“比曼柔还漂亮些呢!”曼柔是她的堂姐。 太妃笑道:“你小心她生你气呢!” “娘娘,还有几盆,我一起搬了来。小麻子,我们走!” 福全问:“去哪里搬?” “外面!” 福全道:“那我去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搬就好了。” 福全看她一脸土,又出了好多汗,用手帮她擦了擦:“你看看你,这么大一盆树,哪是好搬的,干脆带几个下人一起去。还有几盆?” “4盆吧!” 福全笑道:“这么多?” “反正园子大嘛!” 福全笑了笑便叫了七八个下人要跟她一起去。嘉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么多人跑到鳌拜家搬花,要是被太妃知道怎么办? 福全见她这样就猜到有问题把她拉到一边问,当他知道是鳌拜家的时候便骂道:“你连他家的东西也偷,还要放到我堂堂一个亲王家里。当我这里贼窝啊?” 嘉悦便拽了他的袖子,道:“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啊!你就帮个忙嘛!” 福全摸了下她的头:“服了你了。” 另一边明安图夫妇和玉婉见了,脸色都不太好看。 太妃便笑道:“他们俩兄妹从小玩到大的,一直都这样!” 快走到鳌拜府的时候,福全让嘉悦带着下人们等着,和竹轩一起跑了两趟把4盆花抱了出来。 回去的时候明安图一家已经回去了。和太妃聊了会天,福全便送嘉悦回府。 “悦儿,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多大?” “十三四岁吧!” 嘉悦想了一下,说:“我想跟大伯和阿玛去打仗。” 福全又问:“不嫁人嘛?” “才不要呢!我不想嫁人。” 福全听了便不再说话。把嘉悦送到佟府门口便回去了。 回府的时候,太妃还在等他。 “我觉得玉婉这孩子不错,人长的美,性子也好,又孝顺。” “额娘,我还不想立福晋。” 太妃听了便板了脸:“这由不得你,去年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就给你定好了的,你还想抗旨不成?” 福全不再说话。 太妃叹了口气:“封亲王的时候你就推了皇上的指婚。府里的庶福晋、格格你连碰都不碰,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么些年了,你到底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你是我生的,额娘哪能不懂你的心思?悦儿这孩子我也喜欢,可她是皇上的表妹,等到了年纪肯定要入宫选秀的。额娘看她渐渐长大,脸蛋也越来越漂亮,皇上能不看上她嘛?难道你还跟皇上抢?就算她不去选秀,你可是亲王,佟家的势力也不可小觑,皇上也不可能同意你娶佟家的嫡女。你就放下吧!” 福全眼眶红了,一滴泪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没掉下来。 皇上命人仔细审理了鳌拜一案后赐了鳌拜死罪,他求见皇上,给皇上看自己身上的伤疤,皇上见此想到他的忠心和战功便免掉了他和家人的死罪。没过多久,他在狱中去逝了。像鳌拜那样的人囚禁一生肯定生不如死,死了倒是一种解脱。 嘉悦每天都在练习刺绣,倒也有些进步。她迷上了下棋,稍微会了之后就去找福全想找他下棋,不过每次去下人都说他不在,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 这天她正在绣桂花,就看见常宁进来了,看了她的绣品道:“这是什么草?长的这么奇怪?” “草是黄色的吗?” “枯草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每次他才说了两句话,嘉悦就想赶他走。 “别推我,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有屁快放。” “我们去闹二哥的洞房吧!我去他肯定会打我,你去就不一样了。” 嘉悦啊的叫了一声,针扎到手了。 “我看看,佟格格,绣花真不适合你。”说着便把嘉悦的手指塞到了她嘴里。 嘉悦吮了一下问道:“你说真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要娶谁?” “他没告诉你?好像叫西鲁克·婉儿。” “是玉婉。” “你见过?” “嗯。” “那你跟我说说,长什么样?漂亮吗?” “嗯。” “你怎么老是嗯啊?说话啊!好像下个月就成亲了!” “这么快?” “二哥今年都17了,听说太妃都催了他好些年了。本来去年就要成亲的,不过这玉婉却病了一场,这才推到今年的。” 去年?我怎么都不知道?看了看自己绣的桂花,从学刺绣那天就开始绣,拆了好几遍了,绣了好几个月了还只绣了一点点。本来是要送给福全的,不知为什么心里很烦躁,便将它扔在地上。 “走,我们骑马去。”便拉了常宁出去了。 常宁见她兴致来了,心想着这些日子苦练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便带着她去了马场。却没想到嘉悦骑术也进步了,而且今天更是不要命般超了他一大截,搞得他好没面子。 “嘉悦,你是不是在生气二哥没告诉你成亲的事啊?” “哼!他不告诉我我还不稀罕知道呢!”说着又策马而去。 常宁陪她骑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累了。两个人便回了城。“那你还去不去啊?” “我不去!他成亲和我什么关系!今天去我家睡吧!” “不了,额娘该着急了。” 嘉悦嘟着嘴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住在宫里啊!” “等我成亲之后吧!”常宁道。 “你也要成亲?成亲有什么好?你们都成亲了,我跟谁玩去?” “你不是有鄂伦岱和隆科多吗?你到了,我先走了啊!” 嘉悦看着常宁的背影消失才转身进了府里。她心情不好,连晚膳也没用就回房间了,看着地上自己绣的花又捡起来继续绣,绣着绣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吃过早饭便问赫舍里氏:“额娘,我静不下心来怎么办?从昨天起做什么都觉得没劲。” “可能最近太辛苦了,额娘陪你出去逛逛吧!” 用过早膳,嘉悦就带上隆科多和鄂伦岱跟着额娘出门了。 嘉悦看见一家卖剑坠子的店就进去想给竹轩买一个。看了半天,终于挑好一个,便让老板包起来,这时候一个女孩也看中了。 “这个坠子我已经要了,你还是挑别的吧!”嘉悦抬起头来,发现竟然是玉婉母女。 玉婉笑道:“妹妹,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坠子,想买了送给裕亲王的,还请妹妹让给我吧!” 嘉悦还没说话,鄂伦岱就大声道:“我姐姐看上的东西哪有让给别人的道理。”隆科多也跟着附和。把玉婉吓了一跳, 嘉悦笑着说:“姐姐别怕,这坠子我也是送给很重要的人的,他保护了我快五年了,就像亲哥哥一样。所以妹妹不能让你!老板包起来吧!” 又转头向西鲁克夫人问好。她们见到赫舍里氏知道是佟夫人也忙行礼。 那老板却道:两位小姐莫争,这坠子本来有一对的,你们可以一人一个。 鄂伦岱直接上去揪着老板喊道:“那怎么行?我姐姐怎么可能买跟别人一样的东西,两个都给我包起来,不然砸了你的店!” 老板喊了句饶命便把两个坠子包起来给了嘉悦。 嘉悦付了银子,便对玉婉说:“姐姐莫怪,这坠子便送给姐姐了,要小麻子跟裕亲王用一样的坠子也不合适,两个都送给你了,我给小麻子挑点别的。”玉婉推辞不得,只得受了。 “平时佟嘉悦佟嘉悦的耳朵都聋了,今天叫姐姐叫的很甜嘛!”嘉悦对着鄂伦岱笑道。“来,姐姐奖励你一个吻。” 鄂伦岱一脸嫌弃躲开:“佟嘉悦,这是在大街上,成何体统?” “你二叔上身了?羞什么羞,又不是没亲过!” 这时隆科多走过来:“姐姐亲我吧!我让你亲!” “弟弟,还是亲生的好。”嘉悦便抱了他亲了两口。 最后嘉悦选了半天,给竹轩买了块玉佩。一行人逛累了就去了福居楼喝茶, 赫舍里氏问道:“刚刚那个就是福全的福晋?” “还没成亲呢!”嘉悦道。 “没多久就成亲了,还能反悔?我看这女孩子不错,长的好看,人也温柔。福全好福气啊!以后我们隆科多也找个这样的我就满意了。” 隆科多在一旁说:“我要找姐姐这样的。” 赫舍里氏吃了一惊:“那可不行,你额娘可受不了。”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福全下个月成亲你不给他挑件礼物嘛?” “他都没告诉我,我还送什么送?正好省点银子。”一阵风吹来,吹得嘉悦打了个哆嗦。 这日竹轩在院子里教嘉悦练剑,福全来了。 嘉悦不理他,他便一直在旁边看着,不出声也不动。嘉悦便拿剑指着他,他也不避。 收了剑,坐在椅子上问他:“裕亲王来有什么事吗?” 福全一震,看着她很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想接你到我府里去玩。” “不去,我忙着呢!”福全不说话了,也没有走的意思。 “还有事吗?“ “没事,你忙吧!我看着!”又到旁边站着。 嘉悦看着他,也不理他,就出了府。 福全跟上来牵拉了她的手往王府走去。他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 到了后院,嘉悦便闻到一股香味。“桂花!”她惊喜的叫道:“你把它们养活了?” “只活了两盆,其他的都死了。”福全道。 “那也很好了!”她闭上眼睛,香气反而更浓郁了。 “悦儿,我要成亲了。”福全突然道。 “我知道。上次在街上碰见玉婉,额娘觉得她很好,还说你有福气呢!” “嗯。”福全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花用了不少时间照看吧?前些天听说你要成亲,我不开心,都不想理你了。不过现在看在花的份上原谅你了。”福全看向嘉悦,只见她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鼻尖微翘,嘴角上扬。这张脸已经深深的刻在脑海了,却永远不会属于他。 嘉悦突然睁眼,对他笑道:“我听常宁哥哥说亲王的俸禄一年有一万两,是不是真的?”福全无奈,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便点点头。“等你成亲了,我们拿了银子出去玩好不好,带上你的福晋一起,先去南方看桂花树,然后去草原骑马,还可以去汤玛法的故乡,他说他从海上来,我想去看看海!” “那皇上肯定把我抓回来砍了,你以为我只拿钱不办事啊?” 嘉悦撇了撇嘴:“那你借三百两银子给我好不好,等我长大了就还你。 ”“你要这么多银子干嘛?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给你买就好了。” “我想要的东西,你买不到,只有我自己能买到。我累了,进屋去吧!”便进了前厅喝茶,和福全聊着聊着,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福全无奈,便抱了她到卧房。 没睡多久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她开门出去,看到下人们都在忙碌,想必大婚之前还要做很多准备。没看见福全,便留了字,自己回家去了。 却看见竹轩站在王府外面。 第9章 竹轩生世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你怎么不进去,在外面站着?” 竹轩答说:“王爷跟我说了你掉进河里的事,让我以后寸步不离,我想他最近忙着大婚的事,你说不定会一个人偷偷回来,就在外面等着。” 嘉悦一笑:“你倒是了解我,下次还是进去,在外面等着多无聊。万一我用过膳才出来呢?” 两人走了一阵,嘉悦问:“小麻子,你比福全哥哥还大些吧?” 想了想,惊道:“二十了吧!”竹轩点点头。 嘉悦接着说:“皇上才满十一就成亲了,福全哥哥十七岁也要成亲了,常宁哥哥十二岁,听说也在找合适的女子,你都二十了,早该成亲了,以后还是少跟着我。多去外面看看漂亮姑娘,有喜欢的我就让额娘帮你娶了来。” 竹轩道:“格格,这漂亮姑娘都养在府上的,外面怎么看得到。” 说完就后悔了,自己家格格现在不正在外面?嘉悦却没注意这个。 “那以后我们专门去有漂亮的女孩的家里玩好了!我马上就十岁了,我看你以后也不要跟着我了,明天让阿玛给你谋个差事,以你的本事要不了一年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竹轩沉默了,过了好久,下定决心般说:“我请格格去福居楼坐坐吧!” 嘉悦心里觉得吃惊,料想他可能有话不方便在家说,便点了点头。 嘉悦他们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尤其她又是个女孩极打眼的,刚进门老板便迎了过来领他们去常坐的二楼。 竹轩却要了个雅间,还点了三份小菜。“格格今日便在这里用膳吧,小麻子有话想对您说。” 老板倒了茶,上了菜说了句您慢用便关上门,出去了。 吃了几口,却见小麻子在身边跪了下来。“奴才有罪,求格格处罚!” 嘉悦莫名其妙,问:“你犯了什么罪?” 小麻子抬头道:“不忠之罪!格格对我恩重如山,我却诸多隐瞒,今日便将隐瞒之事报于格格,请格格处置,奴才毫无怨言!” 嘉悦面色一冷,瞪着他道:“先说来听听!” “奴才不叫小麻子,小麻子只是当初为引起格格注意随便乱编的,老爷给格格挑侍卫时并没有看上我,是我自己偷偷混进去的。裕亲王说起格格叫皇上小麻子一事被奴才不小心听到,所以…” “所以说,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小麻子磕了个头道:“奴才罪该万死!” 嘉悦哼了一声,道:“该死的话总会死的,先别急!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本来叫什么?怎么进的佟府?目的是什么?” “回格格,奴才本名叫陈佐臣,6岁进府,管家见奴才可怜便收我暂留,没想到住了这么多年,我进府只是求一个安身之地,并无他求。人往高处走,奴才博取格格的注意也只是生存之道。” “既然如此,为何隐瞒姓名?” 陈佐臣道:“想必格格听说过一个汉臣陈名夏。” 嘉悦道:“他可不是一般的汉臣,官至正一品大学士,我自然听过,不过后来因结党营私、纵子行贿被绞杀了,我听说他曾是探花出身,文采极好。他儿子陈掖臣…难道这陈名夏是你父亲?” 那陈佐臣道:“格格果然聪慧,这陈名夏确是奴才父亲,陈掖臣是我哥哥。” “那你也是名门之子,虽然名声臭了,不过我听说除了陈掖臣被流放,你家人并未株连。你为何小小年纪流落京城?隐瞒姓名是因以此为耻吗?” 陈佐臣又磕了个头,道:“奴才岂敢,生养乃天大之恩,怎敢背祖忘宗?奴才的身世实在难以启齿,从未对他人说起,今日告诉格格,斗胆求格格代为保密,奴才本就该死,若格格不愿,奴才也不怪格格。奴才生于顺治六年初,顺治三年,奴才祖父去世,先帝恩准先父夺情任事。先父便回了家乡溧阳。”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有难言之隐。 嘉悦算了算,便道:“难道你父亲丁忧期间…” 陈佐臣:“格格说的不错,奴才确是先父在丁忧期间所生,母亲乃是风尘女子。先父见大错已经铸成,便给奴才取名陈佐臣,为我额娘赎身,在江宁为我们母子买了房屋,给了些银两过日子便回京了。” 嘉悦想这陈名夏当时怕也四十好几,都说文人风流,果然不假 。“那你怎么进的京城?” 陈佐臣答道:“顺治十一年,先父被弹劾,虽然之前也被弹劾多次,可这一次先帝下定决心处置他,大哥怕此事泄漏,令先父处境雪上加霜,竟要杀了我们母子,母亲为了我的性命便带着我往逃京城,长途跋涉,她病死在路上。等我到了京城,先父也被下旨绞杀了。家父确实罪该万死,奴才毕竟为人子,也怕日后东窗事发给先父再添污名,便改了名字。奴才本想着在佟府当一辈子护院,后来又想给格格当一辈子侍卫,蒙格格爱护,本不该有负格格期望,奈何身份尴尬,今日便将原委尽数告于格格,任凭格格处置。” “你先起来吧!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陈佐臣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 两个人都怀着心事,嘉悦在想他是否还有隐瞒,陈佐臣在想嘉悦会怎么处置他。 吃完饭后嘉悦说:“我吃的多了,慢慢走回去吧!”然后便出了福居楼。陈佐臣就在后面跟着。 “小麻子,当今圣上乃是至孝之人,你却是…”嘉悦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词形容他,便接着道:“你若恢复原名,若今后得了功名,纸包不住火,总有人会知道你身份,于你可能是不利的。你还是叫佟竹轩吧!不过我毕竟不知道皇上所想,这个你便自己考虑。” 陈佐臣见她叫自己小麻子,心定了大半,又听她要自己隐瞒姓名,便道:“格格处处为奴才着想,奴才日后定当万死以报。格格分析的很对,奴才什么都听您的。” 嘉悦继续道:“我觉得你阿玛犯了死罪,你却不必将此放在心上,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要你努力,日后你或者你的子孙又能荣耀陈家也未可知,你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不必妄自菲薄。若你想日后作为陈佐臣活在世上我也会支持你的!” 竹轩却哭了:“奴才这一辈子都是小麻子。 嘉悦道:“哭什么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你已经很久没自称过奴才了,今日也说的够多了,以后就别说了。不过你还是骗了本格格,惩罚还是要有的。明天早起便围着整个京城跑上一圈吧!” “是!” “中午回来用膳,再到通州码头跑一个来回。” 第10章 别离京城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接下来的日子,嘉悦都呆在府里没出过门,每天帮着赫舍里氏带弟弟妹妹,除了练练拳脚就在学习刺绣女工,琴棋书画。还学习下厨,虽然味道一般,这佟国维感叹女儿终于懂事了,赫舍里氏也是开心的很。 没有嘉悦闯祸,隆科多听她的话也安分守己,总之佟府十年来就没这么安宁过。 福全大婚前一日,嘉悦和竹轩去了裕亲王府,王府里已经装点的喜气洋洋,嘉悦去的时候福全正在试大婚吉服,她怔怔的看着:剑眉英挺,眼眸温润如水,龙章凤姿,自然一番风采。有道是翩翩少年入梦来,竟看得痴了。太妃叫了她好几声也没反应。 福全见她这么□□裸看着自己,脸便微微地红了。太妃见他俩如此,不由得有些怅然。 常宁咳了一声,道:“嘉悦你可从来没这么看过我呢!” 嘉悦便转了眼眸,“你又不好看!”说着从竹轩手里拿了个盒子递给福全,“这是给你的贺礼。祝你们早生贵子!希望你幸福!” 常宁便凑了过来:“是什么啊?”“关你什么事?”大家又在一起闹了一番,福全便要祭祀先祖。嘉悦起身告辞了。 又去了大伯府,跟佟国纲下了一会儿棋,和鄂伦岱玩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家了。 嘉悦坐在院子里看书,竹轩在旁边练剑,娟儿给她剥着瓜子。 “小麻子,你还记得江宁么?” 竹轩动作不停,回道:“当然啦!我在那里呆到5岁。” “我听说那里有自己的方言,你会说么?” 竹轩点点头。娟儿问:“江南是怎样的?” 竹轩却只吟了韦庄的词: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晚膳过后,福全派人送了东西给嘉悦,她打开一看却是五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出去给隆科多和尼楚赫洗了澡,哄了她们睡着便早早的睡了。 嘉悦看裕亲王府挂着红色的灯笼,大门上贴的红囍字格外刺眼。 吉时到了,里面应该在拜堂成亲了吧!嘉悦却还没进去。怔怔的看着门上的对联,终于下定决心进了祠堂。 “夫妻对拜!…” 嘉悦冲进去喊道:“慢着!”向着福全伸出手:“福全哥哥,你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人吗?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江南好不好?”所有人都惊呆了。 嘉悦谁都看不到,只看着福全,好像这世间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对不起,嘉悦,我不能跟你走,从今以后,我只喜欢玉婉一个人…” 外面天还没亮,嘉悦从床上坐起来。今天是福全大婚,听说皇上早朝过后也会到贺,文武百官自然也会去凑热闹。嘉悦去给阿玛和大伯请了安,看着他们去上朝。 等到天亮到院子里逛了逛,然后去给额娘请安,帮弟弟妹妹起床,所有人一起用过早膳。 “额娘我出去一趟,”又指了指隆科多他们:“你们要听话哦!”便带了竹轩出门了。 竹轩以为她要去裕亲王府却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去通州码头!” 这时候娟儿出来问道:“格格现在去通州码头做什么。” “你也一起。你们坐外面。”便上了马车。 马车便往东方而去了。约莫一两个时辰,马车便到了通州码头。 嘉悦看着眼前的大运河,想起隋朝的皇帝经此出游的盛况,呆呆的站了好久。 见她如此,娟儿忍不住道:“格格,裕亲王的婚宴怕是已经开始了,现在回去还赶得上拜堂。” 嘉悦却不理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裕亲王府这日宾客云集,文武百官都到了。 迎亲的队伍已经回来,皇上也来了,带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懿旨,还赏赐了很多东西。然后就开始拜堂礼了。 福全环视一眼宾客却未见想见之人。 赫舍里氏也奇怪怎么一直不见嘉悦。拜完堂便开始宴请宾客,皇上单独一桌。 “隆科多三岁了吧!上次看见才一岁多,朕一直忙着好久没出宫了。这是尼楚赫吧?舅舅真是好福气。裕亲王也要像舅舅看齐才是。”皇上笑道。众人也一起哈哈大笑。 福全忙道:“微臣如何能和舅舅比的,尽力而为!” “怎么不见嘉悦,朕有五六年没见过她了,舅舅不会因为朕的一句话就连裕亲王大婚也不让她来吧!朕那时年幼,不作数了!” 佟国维便道:“这孩子一向是没规矩的,这会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皇上不用理她,臣敬皇上和裕亲王一杯。” 直到最后福全也没看见嘉悦,一直有人敬酒,他也喝得酩酊大醉! 通州码头。 “小麻子,你想家吗?”嘉悦突然问道。 竹轩道:“15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了吧!” 嘉悦又问:“你知道这运河一直去了哪里吗?我们只要沿着这河一直往南就可以到你家吧!”竹轩点点头。 嘉悦突然哈哈大笑:“还等什么呢?走吧!我们先去济南府,再到淮安府,镇江府,江宁,苏州,杭州…我要看看这江南哪里好!” 娟儿和竹轩吓了一跳,心想着祖宗不会来真的吧?这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回去的,老爷夫人怎么办。 却见嘉悦上了马车,拿出几个包袱,付了车夫几钱银子,便让他回去了。然后把包袱丢给竹轩就往码头走去。这下两人真是吓得不轻。 “格格,老爷和夫人知道了怎么办,我们今天可回不来。” 嘉悦便道:“我知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哪有回头的道理。” 竹轩和娟儿对望了一眼,心想完了,跟了这主子这么多年,就没劝住过她。这次怕是也不可能了! 嘉悦见他们俩的表情,便道:“怕什么!竹轩的功夫那么好,本格格也不差,娟儿也从小和我打大的,还怕被人吃了不成?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拿着自己的包袱回去告状!”说着便拿了自己的包袱走了,竹轩忙跟上了,娟儿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跟了过去。 没多久,三人便上了船。嘉悦看着京城越来越远,岸边景色宜人,心情大好。 第11章 秦淮烟生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且说佟府的人一天不见嘉悦,都觉得奇怪。婚宴结束了也看不见她,回到家也没看见她,不过竹轩和娟儿都跟着,倒也没那么担心了。 等天黑了之后,府里的人正开始着急了,就有下人通报外面有个车夫送了格格的信来,这车夫便是嘉悦雇的,她怕阿玛知道她走了之后会用各种方法追她回去,便让车夫在这个时辰把信送到佟府。 这佟国维看完信,生气、担心、疑惑一时间通通涌上心头,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赫舍里氏一看,那信上却是韦庄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最后一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却改为:“珍重勿复念,努力加餐饭!” 佟国维问了车夫人去了哪里,便骑马带人匆匆赶往通州。哪里还有半个影子,这嘉悦早已走了大半天了,料想也不会让他找到,佟国维深深地叹了口气,便回了府。 到家后对众人道:“应该是往江南去了,她早就准备好了的。你们都听着,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谁来找格格都说她不在,或者不见。要是谁胆敢传了出去,我绝不饶过!” “夫人,我们便当没这个女儿吧!” “格格,你慢点!”说话的少女十五、六岁,圆圆的脸盘,鼻梁高挺,嘴唇丰盈,显得憨厚可爱。 前面那女子年纪稍小,梳双丫髻,上身穿了一件粉色交领短衫,下系翠绿色百褶裙,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体态轻盈,娇俏可人。 她此时兴致极高,一路跑跑跳跳。旁边还跟了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对那女孩道:“格格,我额娘曾说过这鸡鸣寺求姻缘很灵的。前明的马皇后就经常来这里上香。” 嘉悦听了扑哧一笑:“可能她每次都来为自己的儿女祈求好的姻缘吧!那你和娟儿可要诚心一点了。” 娟儿笑道:“这马皇后自然是求国泰民安了。” 嘉悦进了殿里,点了三根线香跪下祈祷:“我希望阿玛和额娘身体康健,弟弟风流倜傥,妹妹聪明灵秀。求菩萨保佑!” 嘉悦出了殿,就东走走西看看。 娟儿求了支签,却不给他们看,一个人解签去了。 嘉悦见这里的建筑雄伟瑰丽,自有一种威严之气,不禁叹道:“真是好地方,不愧是南朝第一寺。” 往东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口井,竹轩道:“这便是胭脂井,听说陈后主在城破后和两位妃子躲在这口井里,后来被发现,这二位妃子痛哭流涕,胭脂便沾在井上抹之不去。” 嘉悦对这故事却没多少兴趣。等娟儿解了签,便一起回了客栈。 三人用过晚膳,天色已暗,便往秦淮河而去。 入夜的秦淮河边热闹非常,艳丽中又透着丝丝风雅,丝竹管弦,推杯换盏,诗词歌赋声声入耳。袅袅歌声,低吟浅唱,好一个十里秦淮! 岸边停着许多画舫,上面挂着花灯。与两岸的花灯交相辉映。船头有各色姑娘揽客,浓妆艳抹,身姿妖娆,巧笑嫣然。有的画舫热闹非常,有的则悄然无声。 三人便上了一艘画舫,客人并不多,嘉悦和娟儿两个女子还是引来众人注目,不过画舫主人见他们出手阔绰,便没有阻拦。 嘉悦找了位置坐下,凭栏远眺,此时画舫大都停在岸边,远处的河水显得有些凄清。没过多久,这画舫便离了岸边往河中去了。 七八月的江南尚有些潮热,河面上凉风习习,声声丝竹入耳,船身轻摇中嘉悦便沉沉睡了过去。不一会儿便被一阵歌声吵醒,嘉悦睁了眼,只见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坐于画舫中间,修长的手指抚弄着琴弦,腕间串着一串不知明的珠子,五颜六色的随着她的手动发出悦耳的声音与琴声附和。乌黑的发丝高高挽起,眼波流转,媚比桃花。内穿一件淡粉色抹胸长裙,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饶是如此素净的打扮却依然娇媚万千,朱唇微启,音色明媚,调子却有些清冷。 嘉悦见了,不禁对了竹轩叹道:“天姿国色啊!怪不得当年你父亲把持不住!”那女子一曲唱闭,众人均叫好! 这船上的其他客人大都是今年乡试未中的秀才,文人墨客,几杯酒下肚,又见此佳人,不免也要赋诗几首。 嘉悦素来不爱诗词,兴味索然,仍然只顾喝酒,看着这六朝金粉之地,恍若梦中。 那女子收了琴却在众人的目光中往嘉悦他们三人走来。“今日烟生便作陪这位姑娘了!”她说完便又有别的女子出来到其余各桌陪着。 众人见一个小姑娘来此烟花之地,心下有些不满,不过见她年纪虽小却英气勃勃,神情颇为高傲,周身散发着贵气,旁边的男子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便也不敢造次。 烟生到了他们桌旁坐下为嘉悦斟了杯酒。“小姐从哪里来?” 竹轩听了,反问道:“姑娘怎知我们不是本地人氏?” 烟生笑笑:“这江南女子自小便要学习三从四德,伦理纲常的,像小姐般会来这烟花之地饮酒的烟生也是头一次见。不过公子口音却像是本地人。” 竹轩便答:“我在这里长大的。我家小姐从京城而来,听说这秦淮河的繁华,便来逛逛。” 嘉悦却只是痴痴的看着烟生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姑娘笑起来真美!” 烟生听了脸色微红,更显的妩媚动人:“姑娘的口音听不出是京城的呢!这世间夸过烟生的男子没有一千,也有□□百了。今日第一次被女子夸,想不到脸却红了。” 这烟生性格柔媚又不失洒脱与嘉悦甚是投缘。娟儿跟烟生说着她们一路南下到过的地方,看过的奇景,遇到的奇人。不知不觉船又靠了岸,众人都恋恋不舍的下船。 嘉悦脸色微醺,步履不稳的下了船。却回头对烟生喊道:“姑娘会跳舞吗?”烟生点头。 嘉悦笑道:“姑娘跳舞想必也是极美的,可惜却看不到了!”三人雇了辆马车回了客栈。 第12章 江南好,江南老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第二日,嘉悦和娟儿用过早膳便去了裁缝铺,自从离家以来,嘉悦个子长了不少,娟儿也是,两人当初从京城带的衣服早就不合身了,便送了人。 嘉悦兴致勃勃的选了布料,量了身材,并和店家讨论式样。娟儿却没动,嘉悦便问她怎么了。 娟儿便答道:“小姐,我们的银子不够了,勉强够支撑到杭州,回去还要盘缠呢,我还是别买了,省点银子。” 嘉悦当初带了福全给自己的五百多两加上平时攒下来的银子出门,可是她一路大手大脚的,沿着运河南下,看到想去的地方便要呆到尽兴才肯走,看到热闹也一定要去凑凑,他们一路去了好多地方,去年离家到现在都快一年了才走到江宁。再不省着点就连回家的盘缠也没了。 嘉悦听了这话道:“一身衣服能花得了几个钱,也不够盘缠回去啊!银子的事可以再想办法嘛!该花还得花!” 便自己帮她挑了料子。突然又问了身边的竹轩:“我们明日便要离开江宁了,你不想去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吗?” 竹轩道:“我已经去看过了。” 娟儿便道:“你自己一个人去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啊!” “格格若是想看,我们现在便去看看,离这里不远。” 嘉悦点了点头。竹轩带她们拐进一条不宽不窄的巷子,走了几百步便到了。 “这里离闹市不远,却颇为清静,倒是很适合居住。看来你阿玛倒是真喜欢你额娘。” 却见着这宅子荒废已久,门锁已经生锈,上面的匾额也不知哪去了。 进了院子,发现草都长到一个人高了,却有一条路通到前厅想必是竹轩前次来的时候弄出来的。三人将这院子走了一遍,一边听竹轩回忆这里的点点滴滴。 最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这里面是地契和房契,是我爹娘留给我最后的东西。等以后老了我便回来住,这里是我唯一认祖归宗的地方了。” 娟儿笑道:“你竟然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想不到你原来个有钱的公子哥儿!” 嘉悦见竹轩一脸伤怀,想了想,说:“不然我们明日去溧阳吧!” 竹轩一怔,想不到她还记得。娟儿却道格格又心血来潮了。第二天一大早他们问了到溧阳的路便出发了。 从江宁到溧阳大约三个时辰,一路上风景优美,竹林摇曳,炎热天气也瞬间清凉不少。 最让嘉悦开心的是这里竟然到处种着桂花树,现在七、八月份正到了桂花盛开的时候,空气里都充满了香气,鳌拜府里盆中娇贵无比的桂花树和这地里的桂花树却绝不能比的。又想到了福全,不知是否已经生了孩子。 到了客栈已经未时一刻,用过午膳又去休息了一会儿,嘉悦趁午后人少,娟儿和竹轩还在午睡便向掌柜打听这里的情况。“掌柜的,我见你们这里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必然出过不少达官贵人吧?” 那掌柜的听了便颇为骄傲道:“那当然,离这不远的甓桥有户姓虞的人家,据说是舜帝的后代,宋朝时期迁居此处。他们家族繁茂且是书香门第,世世代代出过很多了不起的人。还有离这二十几里的强步二十几年前还出过宰相呢!” 嘉悦便道:“这宰相可不是一般的官。你快给我说说。” 这掌柜的便将陈名夏的事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不尽不实之处。 “他可是个人才,不过可惜却落了个名臭身死的下场。那他的子孙后代呢?” 掌柜回道:“听说有一个被流放了,另外两个便在这家乡娶妻生子。罪臣之后,自然是没落了。如今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了。” 这时有人进来喝茶,掌柜便去迎客了。 嘉悦便来到大街上,家家户户门前都栽了桂花树,闭上眼睛,花香馥郁,又想起了福全,想起他穿喜服的模样,想起在王府院子里眼角余光瞥见他看自己,想起他和别人拜了堂…深深的叹了口气。 见嘉悦一个下午都闷闷不乐,娟儿和竹轩便带她去逛夜市,这溧阳是个小地方,晚上不像江宁热闹非常,三人逛了一会儿,便回客栈了。娟儿给她备了热水,里面还放了好些桂花,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便睡了。 第二日,嘉悦带了竹轩和娟儿去寻那陈府去了,这陈府倒是极好找的,一般考了功名的人家都会在祠堂竖了大旗昭告乡邻,如今快30年过去,旗子风吹雨淋,旗杆还在。 竹轩在府门口站了,嘉悦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格格,我看咱们还是别进去了。陈家已经没落至此,我进去不是雪上加霜么?”竹轩道。 “兴许是雪中送炭也说不定。你若是实在不愿意进,那我们便走!”说着便转了身。 这时候门却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五岁的男子,与竹轩有几分相似,嘉悦猜这便是小麻子的哥哥了吧! 她作了一个揖道:“我们路过此地,见此立有旗杆,想必是书香门第,便在外面停下了。” 那男子听了微笑道:“这是家父进士及第时立的,现在家道中落,儿孙不孝,在下与弟弟资质愚钝,家里却连一个秀才也没了。在下见姑娘谈吐不凡,想是名门望族之女。若姑娘不嫌弃可进来喝杯茶。” 嘉悦没有推辞,竹轩犹豫了一下,终是跟着她进了院子。 这园子古朴宁静,里面也是极其简陋,院子里种的不是花草而是小菜,药材,果树。“ 寒舍简陋,在下心意却诚挚,还请姑娘莫怪!” 嘉悦见了这园子,虽无花草,各种小菜,药材,参差错落却也有种独特的风格。便道:“自给自足,别有一番风味!” “姑娘举手头足间英气十足,言谈措辞中潇洒大气,果然不是一般之人。” 家里没有下人,在院子里晒药材的夫人仔细洗了手便进来给他们泡了茶。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嘉悦一看这人跟竹轩更像。 请他们进来的男子便道:“这是我弟弟,家父去世之后,我们兄弟俩就一直住在一起,没有分家。在下陈鼎臣,我弟弟名叫陈佑臣。” 嘉悦噗嗤一笑,对竹轩道:“你们家一个“佑臣”,一个“佐臣”,倒真是一家人!” 这两兄弟听了,看着竹轩,惊骇莫名,道:“难道你便是阿玛与外间女子所生之子?”竹轩点点头。两兄弟面面相觑了半天。 嘉悦便道:“难道你们也要像你们兄长那般置这弟弟于死地?” “置于死地?” 嘉悦便将竹轩这些年的事情统统讲给他们听了。 那陈鼎臣听完便道:“原来是国舅爷家的格格,怪不得气度不凡。我们兄弟俩并不知道这许多事没想到大哥会如此,我们两兄弟绝不会效仿。而且佐臣承蒙国舅府关照,如今能文善武,一表人材,倒比我和二哥强多了,日后光复陈家怕还是要靠他。” 嘉悦便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吧!我这次带了他来就是想他认祖归宗的,他本就是你们陈家的子孙,你们也不愿见他流落在外吧?” 陈佑臣道:“格格说得在理,不过他身份特殊,若是入了祖籍怕祖宗怪罪。” “这错是你们阿玛犯下的,与小麻子何干?他是无辜的,他要是入了祖籍,你家先祖要怪便去怪你阿玛去!” 陈鼎臣道:“我到有个主意,不如佐臣改拜家慈为母,便可免去这尴尬了。” 竹轩却跪下向嘉悦和两位哥哥磕了头道:“多谢格格,其实两位哥哥没将我赶出大门佐臣已经很受宠若惊了,怎好让你们为难,我本是私生子,活着便有辱陈家的声名,我母亲是低贱之人,可她毕竟是生我的母亲,又为我而死,怎可背弃了她,格格对我恩重如山,佐臣早已经决定追随佟家一生。这次只是想来看看陈家祖宅和两位大哥。若是来日佐臣有子一定让他来此认祖归宗。” 陈佑臣道:“即使如此,便如四弟所言吧!中秋佳节就快到了,如果不嫌弃,便在家中一起过节如何?” 竹轩自是愿意,嘉悦对这园子也颇有兴致,娟儿想着还可以过中秋也高兴非常。 接下来的日子嘉悦和娟儿便每日帮着种菜摘菜,晒药材,有时和陈家三兄弟一起去四处游览,自是逍遥自在。 中秋那日,众人将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做了不少的花灯。 月圆之时,陈鼎臣兄弟祭祀过先祖之后,在门前挂了花灯。家里每个小孩子手里都提了一盏灯,或是金鱼、或是兔子灯,形态各异。众人便一起出门去了。 溧阳虽小,中秋节却热闹非常。家家户户晚上都会出门赏月。此时家家门前都高高挂了花灯,月光皎洁,花灯灿烂,美仑美奂。 整个村子的人聚集到报恩寺祭祀过月亮以后,便一起下拜,女的求嫦娥倾城容貌,男的则求他日蟾宫折桂。 拜月过后嘉悦一行人便在山上一颗桂树下席地而坐,饮着桂花酿,闻着桂花香,吃着桂花月饼,眼耳口鼻里都是桂花的芬芳。 嘉悦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小时候听阿玛说这月宫的桂树有五百丈高,不知嫦娥是不是也在看她。心里有些不适,娟儿便早早陪她回了家,其他人兴致依旧很高,便继续赏月。 嘉悦泡了个桂花澡,便要娟儿拿了纸笔磨了墨。嘉悦每到一处,便会记录下来一些奇观异景,奇人异士。从济南趵突泉,大明湖到江宁的鸡鸣寺,秦淮河。长长短短写了不下50篇了,说是要一起拿回去给弟弟妹妹看的。 娟儿见她写道: 康熙九年八月十五日溧阳江宁往东南200余里有小城溧阳,舜帝的后代虞氏便居于此处,也是先帝宰相陈名夏的故里。此处山清水秀,竹林摇曳,家家户户都爱桂花,金秋时节,满城芬芳。中秋赏月虽不如京城热闹,却别有一番风味。昨日听说唐代的孟郊曾是这里的县尉,那首朗朗上口的《游子吟》便是作于此处,他在此处迎接自己的额娘,想是为了终于可以停止漂泊侍奉慈母而开心吧!“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额娘也会如此吧?可女儿当初一声告别也没有便离了家,必是千古第一不孝女了。幸好还有弟弟妹妹承欢膝下。千里明月,女儿心头愁绪一时涌来,难以消除。求嫦娥仙子保佑父母平安康健。 娟儿看完,却哭了:“格格,我也想额娘了,她必是天天骂我胆大妄为,便是回去了也不会再认我了!”两个人心里都不甚痛快,便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便辞了陈家兄弟继续行程了,嘉悦决定走陆路去往苏州,便雇了辆马车。众人心中皆有不舍,一路相送,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马车很快便离了溧阳往东而去了。 康熙八年十月离家,一路南下,四处游历。终于在翌年十一月到了杭州,此时已经入冬。京城这个时节早已大雪纷飞,江南却只有些许凉意。 在杭州呆了大半月,去栖霞山赏了红叶,虽已入冬,栖霞山却依旧色彩斑斓,凉风渐起,红叶簌簌飘落,比起香山红叶又壮观了许多,漫步其中,如临仙境。 在西湖边饮了茶,听了白蛇的传说。 去了隐于群峰密林之间的灵隐寺 …… 竹轩和娟儿想着,终于要踏上回京之路了! 第13章 悠然云和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立于这大运河最南端,看着水中往来的船只,迟迟不肯登船。忽的转了头对他们二人道:“我们再往南走一段吧!北方游人大都在这里止了步,难道过了杭州江南便不美了?我们便去看看吧!” 两人知道她只是找了借口不想回京,娟儿便道:“格格,我们已经没有盘缠了,身上的银子只勉强够回京城了,要是继续南下,我们就回不了京城了。” 嘉悦听了,一咬牙便取下身上的玉佩。“那便先把这个拿去当了,等日后回了京城再来赎。” 竹轩见了,便道:“这可是裕亲王送的,你都带了好些年了。怎么能当了?” 便让娟儿给她戴上,又看了看她:“格格若实在想继续南下,小麻子这里还有些银两。”说这便拿出一个盒子,嘉悦认得那是他装地契房契的盒子,打开来里面却变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娟儿惊道:“你竟然把你阿玛额娘留给你的屋子卖了?” 竹轩笑道:“我已在溧阳寻了亲人,想着那里留着也无用,便将它卖了。” 嘉悦听了,他们当时离了溧阳便直接往苏州去了,未再回江宁,卖屋在寻亲之前,他说的并不是真话。不过竹轩卖屋必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好问仔细了。想着又有了盘缠便欢欢喜喜去买了两匹马,竹轩自乘一匹,嘉悦娟儿同乘,花了六十两,竹轩看着自己的银子立马就花了大半,那个一个心疼。 “日后我们便骑马回京城,可以省些路费,实在不行还可以再卖了,这马买的划算,你就别愁眉苦脸了。”娟儿见此也收了回家的心思。三人便欢欢喜喜上了路。 康熙十年除夕,佟府也是热闹非常,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皇上赐了一道清炖狮子头。名曰“一团和气”。 赫舍里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年多,她也听说悦儿有寄些书信物品回来,每次都被佟国维拿去烧掉了,她见佟国维每日去早朝走到院子都会停留一会儿,知他心里也不好过,便也没说过什么,只要知道悦儿平安就好了。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生气,原想着她去年除夕便会回来的,哪想到等到她的十岁生辰,又等到今年除夕,还是不见人影,当真是不要家人了吗? 这娟儿的额娘一大早也来跟她请罪,说女儿不知好歹,有负大恩!赫舍里氏想着哪能怪别人呢?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 这年夜饭没了嘉悦,有隆科多和尼楚赫,还有几个姨娘生的子女,也是热闹得很。 隆科多偶尔也会问起姐姐,佟国维一直对此讳莫如深,后来渐渐也少问了。 常宁大婚之前常来,让悦儿帮他看看京城的好姑娘,又说自己封了亲王,请嘉悦去他府邸,赫舍里氏不得不编了好多理由搪塞他,不开心了,去远房伯父家了,出去骑马了…… 他大婚那天悦儿也没回来,后来也渐渐来的少了。 宫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问了几次,赫舍里氏便说又被她阿玛打了,搞得他常常挨训! 那些走得近的官家小姐来邀了几次也没再来过。佟嘉悦好像就这样被京城给遗忘了。 嘉悦一行人却到了一个叫云和县的小地方,深冬的南方也开始下雪。山上北风凛冽,三人鼻子冻得通红,看着山下的田地都被白雪覆盖,层层叠叠而上一直到了脚下,甚是壮观。这山间的田地本是布满了砂石的荒凉之地,当地人日夜在这山上开垦,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独特的景观。 “瑞雪兆丰年,来年必然满山金黄,那景色比现在肯定更壮丽一些,我们便在这里待到明年秋天吧!” 二人知他是胡说的,便也不回话。 不过他们知道格格确实喜爱这个地方,他们在这里待了大概十日,她说这里不似江南水乡柔美却总有一股愁绪,而这云和如其名祥云缭绕,平安和顺。 这里的风俗也很独特,与别处不同。当日他们骑马来时,便听见歌声嘹亮,此起彼伏,似是对话一般。进了此处才发现这里的人甚少说话,大家交流都用唱的。嘉悦觉得有趣便住了下来。 听说宋朝大文豪苏轼也来过这里。 谁知越住越舍不得走,便留在这里和当地人过了除夕。 这里的人热情好客,手工极巧,衣服上的刺绣颇多,花鸟虫鱼,精巧复杂,栩栩如生,令人赞叹。娟儿对这极有兴趣,每日便跟了他们学习刺绣和编织。 最让嘉悦欣喜的却是这里练拳习武之风盛行,连女子也会耍棍打拳,嘉悦和竹轩便每日去请教棍棒拳术。 三人都在这里找到自己心仪之事,日子自然过的极快。 转眼到了上元灯节,连着几日来,天气转晴,积了一个月的冰雪逐渐消融,漏出满山光秃秃的树干。走近一看,却是梨树。 佟府的院子里也有一颗,嘉悦出生的那一年从地里冒了出来的,可以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开花的时候满树洁白,她有些想家。 娟儿在云和和一个叫蓝凤的女子很要好,这蓝凤今日成亲便请了他们三人去凑热闹。元宵本就热闹非凡,又加上喜事,南方的婚宴比北方更加繁杂一些,虽不及皇家气派,这热闹喜庆程度毫不逊色。 这蓝凤的父亲在云和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嫁妆自然也是相当丰厚,嘉悦看了一眼,却看见一壶女儿红。 当年她和佟国维和好,喝的便是这女儿红。她问佟国维为何总是打他,他说: 因为第一次养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养才好,小时候宠上了天,大了却不知怎么管教了。 忍不住落了泪。 娟儿见了,笑道:“人家蓝夫人嫁女儿舍不得,格格也跟着凑热闹。” 云和人善舞龙,上元灯会,街上热闹异常,家家张灯结彩,整个云和县灯火通明,这龙在云和人手里仿佛活过来一般,这云和人世代传下来的龙,加上大家都爱习武,这舞龙更是精彩纷呈。 抬头又见月儿圆圆,思乡之情更甚。 康熙十一年上元灯节云和县去年十二月二十,因听了此起彼伏的歌声来到此处,这里风景秀丽,悠然祥和。看过很多景色,这里最得我心。女孩心灵手巧又天真爽朗,男孩风度翩翩又粗犷豪迈。有几分像陶潜笔下的桃花源,只不过漫山遍野都是梨树,便叫梨花源也未尝不可。女儿不辞而别竟一年有余,每每想家,今日尤盛,见了满山的梨树,陪嫁的女儿红,只想立刻回家。江南再美美不过额娘的容颜,江南再好好不过阿玛的教导。 便叫娟儿收拾了行装,与县里的人告别。第二天天没亮三人就骑马北上了,在马上度过了十一岁的生辰。 他们到了溧阳向陈家兄弟告别,又去了秦淮却不见了烟生的画舫。 归程却比来时快了许多,他们也不紧不慢到了聊城,在聊城将马匹卖了,仍乘了船北上。不消几日,便到了通州。 第14章 近乡情怯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三人到了这熟悉的京城却恍如隔世,本以为只去几个月,没想到竟去了一年多。如今已是三月中旬。京城的春天也来了,气候渐暖,桃花也开了。 正所谓近乡情怯,嘉悦却不急着回家,身上还有一百三十两银子,便将一百两还给竹轩,找了家客栈住下。 然后打发了竹轩去佟府外打探情况。却一无所获。佟府一切如常,没有一个人提起她,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嘉悦便自己去了佟府,天还没亮,她见佟国维和佟国纲去上朝,却不知道该怎么相见,怔怔的看着他们走远,又回了客栈。 想着自己回去会怎样?会有人抱着她痛苦流涕?还是会被打的几天起不了床?一时竟不知怎么面对家人。福全怎样了?常宁怎样了?回了京城却觉得京城还是离她十万八千里。 用过早膳后,竹轩回来告诉她常宁今年正月成了亲,封了亲王,而福全两个月前生了个女儿。京城这一年基本太平,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嘉悦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法子来,每日便去佟府门前目送阿玛和伯父上早朝,大半月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日福全一人到了佟府,佟国维不在便和赫舍里氏说话。 “悦儿还没有回来?” 赫舍里氏道:“是啊!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嘉悦十岁生辰时,福全来佟府道贺,她尚未归家。 佟国维料想她走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肯定找人借了银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福全了,便问了他。 听到是五百两时,佟国维气的发抖,相当于他三年的俸银了。 咬了牙还跟佟国纲借了两百两才还上了。 福全这才知道嘉悦借银子的用处。知她在自己大婚之日离了京城,心里想着也许她对自己还是有情意的,有点高兴更多的是担忧,人心险恶,怕她在外面吃了亏。便时不时到佟府来问问情况。却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又听赫舍里氏道:“我也好久没见她来信了,你舅舅最近似乎也不太对劲。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福全便问:“哪里不对劲?” 赫舍里氏道:“我只是瞎猜的,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她很久没见佟国维叹气了,前些日子还见他发了好一顿火,最近几日又似乎很轻松的样子。福全便告辞回了王府。 用过晚膳,常宁来找他出去散心。两人带着贴身小厮便一起出门了。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京城也开始热闹了。 福全突然看见一个汉人打扮的女子,连路都走不动了。 那女子一头长长的乌发用红色缎带挽成一个髻,斜插了支纯银的花簪,上面镶嵌了湖蓝色的宝石,簪子的的珠饰间断串了些蓝色宝石一直垂到耳际,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着,上身穿了件红色的交领短袄锦衣,用深蓝色的锦带系了垂在侧腰,衣服上面用各色丝线绣了牡丹,袖子用金线滚了边,下面着了件乳白色百褶裙,到踝部镶了红色宽边,上面也用金线绣了朵朵牡丹。腰间别着块玉佩蓝色的流苏一直垂到膝盖。 再看这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眸子清澈见底,灿若星辰,长长的睫毛,肤如凝脂,两颊微红,嘴唇微翘用胭脂抹了,娇艳欲滴。腕间串了鲜红色的珠链更衬的肤色雪白。夕阳洒在她的身上,更加明媚动人,美的有些不真实。 他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心里勾勒过这张脸,悦儿长大了的脸,想着她长大了一定很美,今日看到了还是超乎想象。 福全嘴角微勾:你终于完好无缺的回来了。曾经的责怪,生气,思念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要她好就够了。一年多不见她长高了很多,快到自己的肩膀了。不知她是不是变了,还是不是以前的嘉悦。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夕阳慢慢从她身上褪下还是移不开眼睛。 常宁回头见他不动了,便道:“什么东西勾了你的魂儿了。”顺着他的眼睛望去,只见那女子一袭红衣,明媚动人,天上的晚霞也逊色了半分。 “格格,你又去哪里啊?”娟儿追上来。 “无聊的很,随便逛逛!你先回去吧!”嘉悦说着便继续往前走了。 这几日天天出来逛,这条街都逛遍了。也没什么好玩的,突然看见福全和常宁离她不远站着。 常宁见了她讶道:“嘉悦?” 嘉悦便笑了,眼睛弯弯,梨涡浅浅,娇媚无比。 她三下两下跑到他俩面前:“常宁哥哥,听说你成亲了,还封了亲王。” 常宁听了,便道:“你到底跑哪去了,二哥大婚你也不在,我大婚你也不来。” 嘉悦不理他,便问福全:“二哥哥,你们要去哪里啊?”他二人都突然尴尬异常不说话。 福全身边的小厮和嘉悦也熟,见格格问了便道:“二位爷要去拢月阁,听说那里来了位江南的姑娘,便去瞧瞧!” 常宁听了,狠狠的敲了那奴才一记:“爷还没说话,你招的倒快!二哥,你裕亲王府的奴才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 嘉悦揪了他的辫子,笑道:“我是外吗?好你个恭亲王,新婚燕尔,自己却跑来逛青楼!” 又看了福全:“还有你,女儿才两个月大吧?怪不得人家说最无情是王爷!” 常宁哎哟叫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只是欣赏她的才情,你想到哪里去了?” 嘉悦松了手问道:“什么来头?” “据说是从江南来的,来了好几个月了,京城的子弟排了队的去看她,为她要死要活的也大有人在,好些人要娶了她回家,她愣是一个都看不上,这眼睛难道长在天上?不过她主要是没见到本王爷的绝世英姿。” 嘉悦呸了一声:“真不要脸。即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去瞧瞧。” 第15章 重遇烟生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他俩吓了一跳,道:“国舅府的格格竟然去了青楼,这要是传了出去,像话吗?” 嘉悦一笑:“我年纪还小嘛!是你们这两个风流王爷带我去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常宁连忙摇头。 嘉悦便道:“就算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要去的,我可不管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们怎么看,本格格就是去寻开心的,怎么了?” 福全听了,柔声道:“丫头又犯傻了。你要去便去吧!只是别生事端,搞得人尽皆知就好。” 常宁听了一脸委屈:“每次好人都让二哥做了,我就做坏人,怪不得嘉悦更喜欢你。” 嘉悦见此便拽着他的胳膊,三人一起往拢月阁去了。 这拢月阁不是一般的地方,听说这里的姑娘都面容姣好,文采斐然,又极具个性。人说如果在拢月阁找不到心仪的姑娘,那天下间都找不到了。 两位王爷一进去便要了最好的雅间,迎接他们的女子看了嘉悦一眼,也不敢多问,就领着他们进去了。 这大清朝最有钱的人应该就是这两位王爷了,虽然天下都是皇上的,可毕竟是自己家的钱,也不会大手大脚,这王爷就好了,拿着天底下最高的俸禄,只要侍奉好皇上,就有用不完的银子,存着也是存着,不如花了!嘉悦想着和有钱人做朋友真好。 这雅间在楼上开了窗户,可以直接看到正中的台子,窗户极大倒不会影响观赏。 另一边开了窗可以看到后院的景致。 那台子极大,可容纳二三十人,两边还有楼梯往二楼来,想必是方便姑娘上来伺候。 二楼一共三间雅间,彼此都是看不到的,倒是隐秘。他们此时就坐在正中那间。 楼下也有包间,互相看不到,楼上却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三楼以上是姑娘们的住所,里面还有各种衣物,道具。 常宁指着楼下左边第一个包间的男子道:“里面那两个一个是都察院御史纳兰明珠的儿子纳兰成德,另一个是内务府包衣叫曹寅。两人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 嘉悦只对骑马射箭有兴趣,平日去的地方与这些才子是极不一样的,所以虽然年纪相仿,却没怎么碰过面,也就不认得了。 “便叫了他们上来讨论诗词歌赋嘛!” 常宁鄙夷的看着她道:“你没疯吧?平时一首诗也写不出的,还讨论诗词歌赋。”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不会写,不代表不会欣赏啊!” 福全便打发了小厮去请他们上来。 “天下文人皆有一副傲骨,你不亲自去请吗?” 福全笑道:“这曹寅乃是内务府包衣出身的,他必会前来,而纳兰既与他交好也会一并前来,况且我们也是相识的,大家年纪轻轻的随意一点才显得真心啊!” 果然二人随了那奴才上来。见到嘉悦都不禁愣住了。 常宁见此便大笑道:“这是我府里伺候我的丫鬟,我最近有些不适,带在身边照顾我的!你们不用管她,尽兴即可。” 这时有小厮拿了酒来,嘉悦给各人斟了酒,“是啊!我们王爷病的不轻呢!” 两人装束差不多,长袍外搭马褂,都是素净的颜色。 这纳兰成德长相偏阴柔,眼睛狭长,眉目含情,春风得意。 曹寅却眉毛浓密,眼神锐利,鼻梁宽大,感觉亲切自然。 曹寅也不等他们请,一把坐下:“恭亲王怕是开玩笑吧!看这姑娘衣着气派都绝不是个婢女。” 嘉悦哈哈笑道:“你眼光倒是不错,二位也是为了这江南女子而来么?” 纳兰指了指曹寅:“我只是作陪的,主角是他。” “那是因为我家没有娇柔可爱的表妹,只得来这拢月阁找心上人了。” 嘉悦见他二人谈笑自若,并无拘束,心下颇有好感。 常宁接道:“我家里也有娇俏可人的表妹,不是也来这拢月阁找心上人了吗?” 嘉悦白了他一眼:“所以说曹公子多情,而王爷你无耻。” 福全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叫你别和她拌嘴,你每次都输的。”曹寅二人却忍着不敢笑。 “那是我让着她,要是别人敢说大清王爷无耻早就拉去砍了。” 此时下面却热闹了起来,主角终于登场。 常宁急忙往台子上看,却发现这女子比嘉悦还要美上几分。众人都怔住了。 这嘉悦回头一看,惊异更甚。台上坐着弹唱的女子正是那秦淮画舫的烟生,依旧美若天仙。 整个拢月楼都安静了,只听见她沙沙的声音,唱的众人心痒难耐。嘉悦听这曲子饱含深情,不似当日听到的清冷。 一曲唱罢,众皆喝彩。 嘉悦也鼓掌,还扯了嗓子欢呼,常宁忙捂了她的嘴:“那姑娘若是以为这楼上坐了个公公,可就不会来了。” 烟生却随着她的声音看了过来,旋即一笑,道:“今日烟生已经找到共饮之人。” 见她往二楼走来,楼下众人皆有些失望。 这拢月阁每日只有三场表演可以上台,选中的人自然是这里的佼佼者。表演完了可以自己选择客人作陪。其余姑娘便在各自房间等待客人来,房间外面都站着打手,以防有无耻之徒闹事。 一会儿小厮进来通报:“烟生姑娘说去换件衣服就来。” 常宁听了便道:“这烟生必是看上我了,看来我果然英俊潇洒。你们回避回避。” 福全踹了他屁股一脚,“本王爷在此,可没你什么事。” 这曹寅依旧呆呆的不说话,纳兰和嘉悦则兴致勃勃看着接下来的表演。 不一会儿,烟生便带着琴来了,还叫人搬了两个长颈带耳的精美铜壶进来,还有八支竹矢,上面镌刻了花草图案。 烟生此时换了书生打扮,三千青丝用绿色的带子挽了,穿了身天青色袄裙,容颜清新,举止风流。 常宁叹道:“淡妆浓抹总相宜。” “多谢公子夸奖。”又给各人斟了酒。 曹寅只是呆呆盯着她看,纳兰便在旁边扯他:“看看你,魂都没了。” 此时下面的表演已经完了,嘉悦关了大窗坐到桌旁,又命奴才开了后面的小窗。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姑娘怎么来了此处?” 烟生笑道:“烟生想起还欠小姐一支舞,便来京城寻你了。” 嘉悦听罢想这烟生果然与众不同,当时只互通了名字,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为了临走的一句话醉语竟千里迢迢来找她,便笑道:京城这么大,你却到这拢月阁来寻我?”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烟生若能名冠京城,想着小姐如此潇洒豪放之人,自会来这拢月阁一探究竟。” 众人见她俩相识,便问起缘由,烟生细细说了。 曹寅叹道:“古人千里寻夫,姑娘千里寻友,此情此义有过之而无不及,世间罕有。” 常宁听了对福全道:“我们两个大清第一风流王爷,竟然输给一个小丫头,以后还怎么见人?” “小女子刚还在想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没想到竟是当今王爷,失敬失敬,自罚一杯。”端了酒一饮而尽。又对嘉悦道:“小姐与王爷相识,难道是福晋?” 这满族女子本就比汉族女子高挑,因此烟生便以为嘉悦十三四岁了,又与二位王爷态度亲昵,才有此一说。 常宁哈哈笑道:“我们二人可无福消受,这便是我那娇俏可人的表妹。” 却见纳兰一拍脑袋:“是了,我竟然没想到,这京城会来这拢月阁赏花的女子怕也只有国舅爷家的格格了。却不想格格个性豪迈,长相却风流。” “是啊!烟生见了小姐今天的打扮也惊为天人呢!” 众人又将京城前些年有关她的传言说与烟生听了。 烟生讶道:“小姐与我相遇时竟只有十岁?” 嘉悦没回答,看着她带进来的东西:“你带的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 “瞧我,只顾着说话了,烟生想着光喝酒岂不是无趣,若是诗词歌赋小姐必不能尽兴,若是猜拳又少了些雅趣。便带了这雅俗共赏之物助兴。” 福全和纳兰曹寅三人本都是文武兼修之人,自然知道这投壶之礼,均道:“只在书上看过,却没玩过,倒是新鲜。” 常宁和嘉悦却不知是何物。烟生便道:“看过就知道了。” 又拿了六张竹牌放在桌上:“这背面都写了字,拿到同字的两人便是一组。” 最后嘉悦和曹寅一组,纳兰成德和福全一组,常宁和烟生一组。 常宁和嘉悦不懂规则,便由纳兰和福全开场。 纳兰双手托着四支竹矢到福全面前。说道:“某有枉矢哨壶,请乐宾。” 福全回:“子有旨酒嘉殽,又重以乐,敢辞。” “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以请。” “某赐旨酒嘉殽,又重以乐,敢固辞。” 常宁不耐烦道:“你们俩烦不烦?不投拉倒!” 烟生掩嘴笑道:“王爷莫急,这是投壶之礼,三请三却,此其雅也。” 嘉悦笑了一声:“王爷这等俗人当然不懂。”两人便又拌起嘴来。 纳兰又道:“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 “某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福全说完便向纳兰作了一揖接了竹矢。 纳兰也作了一揖,回到各自席位。 这三请三让便算完了。 烟生开始宣布规则:“箭矢投入壶中记两矢,投入耳中记一矢,未进或进而复出者不计。要依次投,抢投者投进也不计矢。输者罚三杯。平局则各饮一杯。” 两个小厮将两只投壶分别放到他们正对面五尺远处,烟生坐下抚琴,却是“鹿鸣”。 两人便和着琴声开始投壶,福全先来,这第一矢却弹了出来,纳兰也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想必这壶里面是空的。” 烟生停了曲笑道:“各位都是从小习武之人,为了加大难度,这瓶底未放红豆。所以箭矢很容易弹出来。” 福全笑道有趣。 烟生继续抚琴,福全投了第二矢却进了,众人都喝彩。 最后福全胜出,纳兰罚三杯。 这第二轮便是嘉悦和曹寅。 曹寅奉矢:“某有枉矢哨壶,请乐宾。” 嘉悦却忘记该说什么,便道:“准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句一句教了她。 琴声起,两人便开始,嘉悦先投。第一矢却也弹了出来,心想看起来简单,却有些难度。福全见了便在旁边指导她。 三矢完毕二人各进一矢打成平手。 最后一矢,嘉悦投入却又弹了出来,她便跳起将那弹出的矢接住了再投却进了,众人见她身形敏捷,不由喝彩。曹寅投进了耳中。 嘉悦便对烟生撒娇:“你可没说两投方中如何计分,你要是判我输,我可不服。” 烟生听了笑道:“便计一分,平局,两人都饮一杯。下一局便是我和王爷,谁来替我抚琴?” 福全应了,便坐到琴旁。 嘉悦以前也常在裕亲王府听他弹琴。 琴声一起,烟生赞道:“王爷是懂琴之人。”曹寅和纳兰也连连称赞。 第一矢常宁进了,轮到烟生,只见她手随琴起,腕间的珠子和着琴声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动作行云流水,似舞蹈般优美。箭矢随之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也进了壶。 嘉悦忍不住喝彩:“这轮烟生胜了,胜在美艳。”烟生脸便红了。 最后常宁以全中胜出。“为什么输了的人还可以喝酒?我看罚的可是赢了的人。”说着便将三杯酒一饮而尽。 嘉悦便笑他:“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众人都觉得这投壶之戏确实雅俗共赏新鲜有趣,便多玩了几场。 最后就剩下嘉悦和常宁两个人玩,福全替他们抚琴,纳兰曹寅和烟生在一起讨论诗词。 只听嘉悦拿了箭矢说道:“你来。” “你先来。” “不,你先来。” “还是你先来。” “你不敢?” “来便来,谁怕谁!” 这三请三让也就如此了。 这福全停了琴声,骂道:“平时让你们好好读书不听,别俗了我的琴。”也不再弹琴,和他俩一起喝酒玩闹。 夜深了,众人各自告辞回府。 常宁和福全送嘉悦回去,见她住在客栈,便问怎么不回家,她如实回了。 “那便住我和二哥府里去,也比这客栈好啊!明日我陪你回家。 “今日已经晚了,我还是先住在客栈,明天再说吧!” 第16章 檐下初遇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回到客栈,嘉悦把遇见烟生的事跟娟儿和竹轩说了。 两人便道:“想不到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第二日下了早朝福全和常宁便来找嘉悦陪她回家。五人走到佟府门口,下人见了格格,立马回去通报,就见佟国维带着家里所有人出来了,不一会儿佟国纲府里的人也都来了。 众人见了她有开心的,有流泪的,有板着脸的。 嘉悦看了这阵势,有些心虚,便讪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进去好了。” 这隆科多见了是她,飞奔着跑来抱住她,嘉悦便使劲亲了他一口,道:“姐姐寄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喜欢吗?” 隆科多抬头问道:“什么东西,姐姐你给我寄了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嘉悦便问了其他兄弟姐妹,众人都摇头。又看了他阿玛那神色,猜到七八分。道:“你把我的东西都放哪里去了,额娘和大伯也没看到我的信?” 佟国维便道:“谁都没看到,我全烧掉了。” 嘉悦急道:“你凭什么?那是我用银子买的。” 佟国维瞪了她:“那是用我的银子买的,我爱怎么着怎么着。” 嘉悦心想着幸好她写的游记没寄回来,不然她会哭死去。便道:“那是我问福全哥哥借的银子。” 佟国维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败家子,老子一年的俸银只有一百八十两,开口就借了五百两出去游山玩水,你当你家开金铺的?” 嘉悦低了声音道:“我又没要你还,我自己会还的。” 佟国维便道:“好!就怕你不还,当年你偷跑离家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了!现在想回家了,没门!从现在起,佟嘉悦没还清我五百两之前,佟府的人谁也不许跟他说话!” 嘉悦看了佟国纲一眼,佟国维便道:“大哥也不要收留她!” 佟国纲昨日与弟弟下棋输了,便说什么都听他的,现在想想他肯定是故意的,也只好对嘉悦摇摇头,表示他没办法。 “那你让娟儿和小麻子回去。” “娟儿可以回来,竹轩是你的奴才,和我没关系!” 嘉悦便对了娟儿的娘道:“乳娘,你不要怪娟儿,是我绑了她走的。她今年也快15了,以后不用伺候我了,你便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吧!”娟儿却是不舍。 常宁帮他说话:“舅舅,她一个女孩子,你赶她出门,让她去哪?” 佟国维道:“她可以住拢月阁,也可以回她的祥云缭绕,平安和顺的江南水乡,与我何干!” 福全和常宁暗叫糟糕,也没人敢再给嘉悦求情了。 嘉悦一听,这老头子早就知道她回来了,怕是她刚踏上京城他就知道了,居然这么沉的住气,又一想不对啊!这祥云缭绕,平安和顺可是她信里面写的,明明看了还说烧了,老头子戏演的好啊!还把竹轩打发给我,以后不用住在佟府出去也方便,岂不是美哉!便强忍了笑意道:“女儿不孝,让阿玛额娘伤心了,等女儿赚回了五百两银子再来向阿玛额娘和大伯请罪。”说着跪着磕了三个头便和竹轩转身走了。 常宁和福全见了,便也跟上。 福全问她:“你怎么赚钱?” 她答道:“我阿玛不是说了吗?让我以后住拢月阁去。” 福全便弹了她脑袋一下,她捂了头说疼。 常宁道:“要不我给你?” “上次五百两银子舅舅非要还给我,我的和你的有什么区别,嘉悦要是拿了,舅舅只会更生气。” “我阿玛每天累死累活,保护皇上和京城的安全一年的俸银竟然只有一百八十两,你们俩个天天吃白饭的还要人家保护竟然有一万两。太不公平了!” 两人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只好说:“我们也不是吃白饭好吗?况且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嘉悦便停下来,捧了常宁的脸,看了半天,常宁见她这样脸便红了,道:“大街上呢!干嘛呢?” 嘉悦放了手道:“丑是丑了点。”常宁气的想吐血。嘉悦接着道:“不如你娶了我做你的侧福晋好了,到时候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了,我就有钱还给我阿玛了。” “好啊!等会我就派人用轿子把你抬回府里。”说了会话,他二人便回去了。 嘉悦便带了竹轩四处乱逛。谁知道竟然毫无预警的下起雨来,两人便急忙跑到一家屋檐下躲雨。这屋檐下还有另外两个男子。 其中一人见她穿着一件粉色缎绣桃花旗装外加立领坎肩,衣领交襟处袖口裙摆还有开衩处都滚了淡紫色碎花边,一半秀发在头上挽了髻,上面簪着几朵桃花,另外一半青丝垂在后腰。左侧腰间系了块玉坠,粉色的流苏垂至膝盖。 肤色胜雪,眉青如黛,灿烂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沾了些水汽扑闪扑闪,鼻梁挺拔,嘴唇粉嫩。一时竟挪不开眼了。 嘉悦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蹙眉道:“看什么看,闭眼。”旋即又笑了起来,那男子本想说自己唐突了,又见她笑起来梨涡浅浅,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彷佛世间的光彩全到了她清澈的眸子里,灿烂耀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嘉悦见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便对竹轩道:“还没有人这么盯着我看过呢!你说他是不是傻子?” 旁边的男子说了句“大胆!”声音阴阳怪气的。 嘉悦便嘟了嘴道:“你想怎么样?娘娘腔。” 盯着她看的男子回过神来,道:对不起姑娘,是我唐突了。” 嘉悦便道:“我长得这么美吗?还是你没见过漂亮姑娘?” 这时候雨停了,嘉悦却没等他回答就走了。 那男子便对娘娘腔说:“梁九功,跟去瞧瞧看是哪家的姑娘。朕就在这里等你。” 原来这男子便是当今圣上,两人虽是表兄妹却七八年没见过了,自然相见也是陌路了。 嘉悦边走边想着以后要怎么去赚银子,却突然听竹轩说:“格格,一直有人跟着咱们,我看了像是刚才那个娘娘腔。” “我们就当不知道,继续走。” 拐了一个弯却看见明珠家的府邸,便请人去通报。不一会儿小厮便迎了她进去。 这梁九功拐了弯正好见她进了明珠府,便回去复命了。“皇上,奴才见那姑娘进了明珠大人府里。” 玄烨听了,道:“明珠的千金吗?朕没听皇太后提起过啊!你找人悄悄去打探一下,另外告诉户部今年选秀朕要看到这个姑娘。” 且说嘉悦进了明珠府,纳兰笑道:“不知格格来这有什么指教?” “来看你娇美可爱的表妹!看看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提起表妹他笑意更深:“情人眼里出西施自是有的,不过本来也是美的。格格先喝杯茶吧!” 嘉悦便道:“先看人,再喝茶,茶也更香啊!”便留了竹轩在前厅,和纳兰一起往后院走,却见一个女子揽了一支桃花在鼻尖轻轻嗅着。这女子打扮与嘉悦别无二致,容貌也不相上下,不过她气质更加柔弱温婉一些,娇媚可人比之嘉悦小胜一筹。 那女子见了表哥立马漏出一个娇羞的表情。嘉悦见纳兰的表情心想他肯定一肚子诗句了,突然觉得尴尬异常。 不过这尴尬立马就消失了,因为纳兰的额娘爱新觉罗氏来了,这爱新觉罗氏是英亲王之女,后因□□被杀,子孙降为庶人。 觉罗氏见了嘉悦,问道:“这位是?”嘉悦道:“夫人好,我阿玛是佟国维。” “原来是国舅家的格格,我听人提过。怎么不请格格喝茶呢?” 嘉悦见她旁边的婢女手上拿了把弓箭,便道:“夫人也习武?” “我满洲儿女哪个不会骑马射箭的?我小的时候阿玛就爱教我些功夫,每天用午膳之前习惯活动一下筋骨。” 嘉悦便来了兴致:“一个人练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切磋下拳脚?” 觉罗氏愣住了,后又笑了:“好个格格,看来和传闻中一样,倒是对了我的脾气!” 二人便切磋起来,纳兰见她们一见面就打起来也无可奈何,他这额娘性格本就火爆,再碰上这个任性格格… 几十招下来都没分出个胜负,嘉悦便停了,这觉罗氏却还要打。 嘉悦便道:“再打下去也是白耗时间而已,我年纪轻,力气越打越有,而夫人你却是难以为继了。” 觉罗氏一听便火了:“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我老?” “夫人今年也有三十好几了吧!虽然看不出来,可确实是老了嘛!” 气的觉罗氏想马上撵她出去,她阿玛还没死的时候,她身份是极其尊贵的,后来嫁给明珠,生了儿子,父慈子孝,这府里的人也相当尊敬她,又甚少去和别人打交道,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纳兰和表妹见她们如此,生怕她们俩切磋变打架,他还真不知道帮哪边了。 只见觉罗氏沉默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这丫头倒真像我年轻的时候,我很喜欢。走,喝茶去!” 嘉悦心想,才不像呢!我是喜怒形于色,你是喜怒无常!不过茶还是要喝的。 纳兰见了,也嘘了一口气。喝过茶后,嘉悦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客栈,却见门口停着轿子,常宁在里面等她。 “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府,本王爷想亲自给你收拾的,又怕你不高兴。” 嘉悦道:“你不会真要娶我吧?我不去。” 常宁道:“你住外面我不放心,又没人伺候你。本王爷可不敢娶你。快点去,不然我就找人把你绑回去!”嘉悦立马乖乖的去收拾东西。 第17章 烟生送礼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在常宁府上住了快三个月了, 她还是每日寅时不到就去佟府门外等阿玛和大伯上早朝,佟国纲和佟国维看了她也不说话,每次就这么默默的经过。 偶尔会给额娘和弟弟妹妹写写信,当初阿玛说不准说话,可没说不准写信。 这几日外面都很热闹,听说快到选秀的时间了,凡是八旗的女子都要去的。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不过嘉悦年纪还小,还轮不到她呢! 她想了好几个月了也没想到怎么赚到500两。便带了竹轩往福全府里去了,回来这么久还没去过,他女儿快半岁了,还没见过呢!想着他英俊潇洒女儿应该也好看吧! 进了后院却看见福全在舞剑,他舞得极快,剑气如虹,宛若游龙。 西鲁克氏拿了萧在一边伴奏。却似神仙眷侣一般。剑柄上挂着当初西鲁克氏和她抢的坠子,这坠子本有一对,另一个则挂在她的萧上。 她心里酸酸的,暗骂道疯子大热天舞什么剑,舞剑就舞剑,大白天吹什么萧。 便转了身要出去,福全却看见了她,停了动作道:“悦儿,你怎么来了?” 嘉悦心想完了你娘子还不恨死我。便道:“没什么事。”就要跑了出去。 哪想到福全竟追了出来,拉住她道:“今日额娘知道玉婉会吹箫便来了兴致想听,结果又要我和着萧声舞剑,后来人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嘉悦便道:“你一身臭死了,我只是想给侄女送个东西就走。”却是一顶帽子,上面绣了百蝶穿花,当日她在云和请那里的姑娘绣的。 这太妃却端着东西出来了道:“大热天儿的,别中暑了,我去煮了凉茶给你们,” 见了嘉悦:“悦儿来了,过来坐吧!”又看了看手上的凉茶只有两碗。 “我不渴,也不喜欢凉茶的。” 太妃牵了嘉悦的手道:“悦儿怎么这么久没来玩了,都快两年了。我还以为你被国舅关起来了。这帽子真是漂亮,这刺绣栩栩如生不亚于宫中啊!是你绣的?真是漂亮!” “娘娘还不知道我吗?我哪里绣得出,这是送给小侄女的。” 西鲁克氏听了,便走过来看:“真的好漂亮,格格的眼光一向都很好。恬儿还在睡觉,我就代她谢过姑姑了。” 福全喝完凉茶便道:“我去沐浴换件衣服。悦儿便在这里用膳吧!” “不了,我还有事情呢!”突然瞥见以前摆着桂花树的地方空空如也。 福全见了,便道:“去年除夕京城特别冷,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保住。” 嘉悦听他这样说知他必是花了很多精力,便笑道:“这桂花太过娇贵,死了倒省掉很多麻烦,等福全哥哥有机会到南方看到桂花就知道了。它不该活在京城的。” “我去换衣服了,等晚些去常宁那里找你。”嘉悦便也告辞了。 走到街上,却碰见了烟生。二人见面便笑了,烟生道:“我和格格当真是有缘人,你这么久不来找我,还是被我在街上逮到了,用过午膳了吗?去我家里吃吧!” “你家里?” 嘉悦便要竹轩先回去,烟生便笑着拉她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间宅子前,门前什么也没有,烟生拉了她进屋,只见这宅子比自家小了好几倍,就两三间房加一个院子,却极是精巧。这房子也修的很精致,红墙绿瓦,门梁柱子上都细细雕了花草,还有一条长廊,每条柱子上都插了花和五颜六色的风车,风一吹便转个不停,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灯笼,廊下是流水。 院子里开了各种花,还种了菜,搭了瓜棚。配在一起却也美不胜收。 烟生道:“怎么样?” “你看上的东西我都极喜欢的。” 进了屋,便有丫鬟端了茶来,屋里简洁却干净,茶也清香甘甜。 “先前去秦淮找你却没见你,你竟为了一曲舞跑到京城来了,你走了那画舫没了你,没人为难你吗?” “那画舫本是我的,我把它卖了买了这个屋子,找人重新装饰了一下,便住了下来。” 嘉悦却道:“你不打算回江宁了?以后就在拢月阁呆着了?” “拢月阁我已经不去了,我又没签卖身契,不去了也没人拦得住我。” “你要从良?” “说什么呢?我也没当过娼,从什么良,当初开了画舫本就是图自己开心的。你呢?这么久没找我,在忙什么?”嘉悦想既然是想做的事,怎么这么轻易便放弃了。 不过她也不好多问,便回道:“我没做什么,只是想该怎么赚钱却想不到好办法。”便将五百两银子的事从头到尾跟她说了。 这烟生笑着道:“你倒真是潇洒,这么多银子就花个精光,不过我也差不多,这么多年没攒下什么银子。看来我们俩的烦恼一样呢!你好歹还有王爷养着,我还得靠自己。也没想到好办法赚银子。” 嘉悦笑道:“京城里想养你的人还不多吗?你自己不愿意罢了,你一句话王爷屁颠屁颠就来了。” “靠别人养着还得去讨好别人,讨好别人可比赚钱累多了,还是靠自己划算。” 这时下人端来了午膳,天气炎热,下人在旁边给她们扇着风,几个清淡小菜甚是合胃口。 用过膳,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便又和烟生一起出了门。 两人却遇上了曹寅,烟生便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曹寅见了她却很惊喜,问道:“姑娘怎么不去拢月阁了?是病了么?” “以后都不去了,烟生已经不想唱歌了。” 嘉悦便道:“怎么只见你一个人?成德公子呢?” 曹寅听了便叹了一口气,道:“他每天郁郁寡欢,哪里还出得门来? 嘉悦便问:“这是为何?” “他那如花似玉的表妹被选作秀女进宫了。” 嘉悦讶道:“我记得她表妹亲人亡故,名字不在旗的,怎么也被选了秀女?” “我也不知道啊!这事蹊跷的很。” “要是他表妹没被皇上看上,不就万事大吉了!”嘉悦想他表妹如花似玉,这可能性小之又小,不过总比没有希望好啊!说了一会儿话,曹寅便告辞了。 烟生带着嘉悦进了一家店,却是专门卖匕首和刀剑的。烟生问道:“老板,前些天我要的匕首做好了没?” “做好了,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见嘉悦一脸茫然,道:“我准备送给你的,自己画了式样,选了材质,还请教了老板,改了好几次呢!” 不一会儿,老板便拿出了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嘉悦拿了,入手很轻巧。 “这位姑娘眼光极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式样,她亲手画的。而且还很实用,刀身锋利无比,用来防身绰绰有余。” 整把匕首都是银白色,刀鞘是镂空的,纹路很漂亮,刀柄也细细雕琢,握着颇为合手,□□后刀身果然锋利无比,靠近刀柄的位置还刻了嘉悦两个字。嘉悦随意耍了耍,老板赞叹不已。 收了匕首,道:“很漂亮,我很喜欢。”烟生便道:“那你可要随身带着。” 第18章 元旦宫宴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道:“你送了我这么好的东西,我就请你喝好酒吧!” 便带她去了福居楼,掌柜的还认得她,见了她便迎了她到常坐的地方。 烟生便笑了:“怎么唬人呢?明明说喝酒,却来了茶楼!” 嘉悦还没说话,掌柜的抢着开了口:“姑娘有所不知,我这里虽是茶楼,全京城最好的酒却在我这里。” 说完便让人拿了酒来,刚开了盖便酒香四溢,烟生抿了一口,确实是好酒! “掌柜的,顺便来几个小菜,我们不醉不归。”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见嘉悦有些醉了,烟生便扶她下了楼,出了门往恭亲王府走去。 到了门口却发现福全和常宁还有竹轩都在门外等她,烟生便告辞了,常宁留她不住就打发了竹轩送她回去。 两个人扶了嘉悦进屋,她却说要去看金鱼,拗不过他,只好带她去了。 常宁家的池塘极大,现在到了晚上,清风阵阵,甚是舒服。 嘉悦看着福全问道:“二哥哥,我喝了好多酒,又出了好多汗,是不是很臭?”说着还对着福全脸上哈了一口气。 福全也是无奈,偏舍不得打她,只好忍了。 常宁在一边哈哈大笑,谁知道嘉悦又吐了他一身,还嚷着:“常宁哥哥你臭死了,离我远点!” 常宁心想这是谁弄的?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便骂骂咧咧的去换衣服了。 “呀!快看!鱼!让我亲亲。”说着便从栏杆上往下面去,福全差点没吓死,她大半个身子都到了栏杆外便连忙抱了她回来,袖子里的东西却掉了出去。 她立马酒醒了大半,那是烟生刚刚送她的。便要跳下去,福全拦着她。 “我东西掉了,很重要的,我要去捞上来。” 福全便道:“明日再捞吧!现在太晚了。” “不行,万一生锈了怎么办?” 福全听了只好说:“我去帮你捞,你在旁边等着。” 说着走到池塘边脱了衣服和鞋子,便往里面走。 这时,常宁回来了。“才一会儿工夫就脱了衣服要下水了?摘月亮还是星星啊?” 听说嘉悦东西掉了,便找了侍卫点了灯笼,最后总算找到了。 众人进了屋,常宁见了匕首,赞道:“好漂亮的匕首,哪里来的?” “烟生送的。” 常宁神色黯了一下。“她对你可真好,千里迢迢来寻你,还送你这么漂亮的匕首。二哥,你的袜子怎么绣了这么丑的花?咦?看起来很眼熟啊!不是嘉悦绣的吗?” 嘉悦看见也笑了:“是啊!他大婚的时候送的。” 常宁却毫不客气:“可我记得当初绣的是荷包啊!” 嘉悦红了脸:“荷包挂在外面多丢人,袜子穿在里面再丑也看不出来嘛!”又闹了一阵,福全便回去了,嘉悦继续和常宁聊天,聊得正起劲却倒在常宁肩膀上睡着了。 他心想这什么怪物,刚刚还精神满满的。抱了她回房,给她脱了鞋和外衣又盖了被子,也回去睡了。 今日是选秀的最后一天,皇上却兴致勃勃。皇后见他这神情,知他必是有心仪的姑娘。 她入宫也有六年了,皇上对她很好,可只有她一人却是不可能的,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 他是皇上,而且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上,自己只要为他管理好后宫令他没有后顾之忧就好,现在有了孩子自是更没心情争风吃醋了。 便问道:“皇上是在等什么人吗?” 皇上笑道:“朕在宫外见了一个女子,眼睛会发光的。” 太皇太后听了便笑了:“那不是怪物吗?” “孙儿只是打个比方,朕从来没见过那么亮的眸子,这天下间的光彩都在里面了。朕还欠她一个答案呢!梁九功,这女子叫什么名字?” “回圣上,她叫谢怡蓉。下一批就是了。” 只见下一批秀女进来,梁九功叫了谢怡蓉的名字,她便往前走。 “抬起头来,”皇上道,看到的却是一张无比惆怅的脸,眸子里没有任何光彩。 “这哪里是?” 梁九功见了,连忙跪下,当时他派人去打听了,明珠大人府上确实有一位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是成德公子的表妹,据说两人还有婚约,这一看这女子也不在旗,便没有禀告皇上,自行找了户部把名字添上了。哪想到却找错了人。 “明珠大人府上确实只有这个姑娘,奴才罪该万死。” 皇上想了想,那女子看着确实不是一般人,旁边的奴才也甚是打眼,说不定是发现了他的人,来了招金蝉脱壳。倒是有意思,这天下女子都是朕的,就不信抓不住你。又看了这谢怡蓉,容貌却是极佳的,与那女子不相上下,便留了。 此时他已没有兴致再看,便把剩下的统统叫出去了。 皇后见他如此,柔声道:“皇上别急啊!听皇上所说,这女子必不是一般人,寻常人家是教不出来的,只要是旗人,皇上便不会错过。”皇上一想也是,便暂时将这事放下了。 康熙十年正旦,文武百官入宫朝贺,贺毕,皇上在太和殿宴饮群臣。女眷则到后宫接受太皇太后赐宴。 昨日除夕,常宁和福晋都去宫中给太皇太后贺岁了,到破晓才回来。 嘉悦和竹轩一起去了佟府,在门口磕了几个头,买了好些爆竹去了烟生家,烟生家装点的精致喜庆,三个人一起喝酒玩闹,放爆竹守岁一直到很晚才回了王府,倒头便睡。 今日一大早常宁就到房里喊她:“快起来,今日还要去宫里朝贺呢!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不一会儿福全也来了,嘉悦便道:“我好困,不去,反正往年也没去过。今年要是去了才怪了。” “昨日见你心情不好,想必是想家人了,三年没在家守岁了。今日佟府所有人也要去的,你可以跟太皇太后皇太后求求情,没准一道旨意你就可以回府了,再不济也能见见你额娘。” 嘉悦觉得有道理,故做伤心道:“常宁哥哥,你是想赶我走吧?” 常宁拍了她的屁股:“好心当成驴肝肺!”见嘉悦还不起床,两人便挠她痒痒,总算把她喊起来了。两人便出去等嘉悦换衣服, 常宁心想着刚才打嘉悦屁股感觉就有点怪怪的,后来挠她痒痒又不小心碰到她胸前柔软,突然想起嘉悦也快12岁了,竟悄悄发育起来了,以后可不能像之前那么闹了,还是要找个丫鬟照顾她。嘉悦自然没注意这些,福全一直在外面提醒她这种颜色不能穿,那种颜色不能穿。心想着进宫怎么这么麻烦,最后选了件浅绿碎花旗装,挽了个双丫髻,用绿色带子绑了,脚上穿了双绿色绣花鞋,却是打死也不穿花盆底。 两人见了,这么喜庆的日子却穿了一身绿,不过没有违制,便由她去了。 进了宫便分道扬镳,嘉悦便跟着两位福晋往太皇太后宫里去了,众人见她一身翠绿还以为是个丫鬟。 嘉悦他们去的稍晚,进了慈宁宫,已经好多人了。 太皇太后上座,左手边是皇太后之位,右边是皇后,其余妃嫔以下,皇亲国戚,百官命妇,依次排座。 不一会儿就见皇太后和皇后扶着太皇太后来了,一众妃嫔跟在后面。 众皆跪下:太皇太后千岁,皇太后千岁,皇后千岁。恭祝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万寿金安。 太皇太后在上面坐了,道:“都起来吧!坐!坐!坐!不必拘礼,今日就当家宴。”其余众人依次坐了。 嘉悦寻了她额娘,走到她身边,自有人给她让了座。 赫舍里氏和瓜尔佳氏见她今日打扮都微微蹙眉,却没人与她说话。先前和一众丫鬟一起站着看不出来,现在坐下嘉悦便成了最打眼的那个。众人皆是石青色,紫色,深蓝色,繁华似锦。她一人翠绿朴素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太皇太后环视一周,突然见了她,便问:“那是谁家的女儿啊?” 赫舍里氏急忙拉了嘉悦跪下,道:“回太皇太后,这是臣妇之女,年幼不懂规矩,乱了圣眼,还请恕罪。”额娘猝不及防拉了她跪下,膝盖好疼,她还在揉着膝盖,赫舍里氏拍了她一下。 嘉悦便道:“臣女佟嘉悦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拜贺。祝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万寿金安。” 皇太后听了便笑道:“是悦儿啊?倒是好些年不见了。都长这么大了。” 又听见太皇太后的声音:“到前面来,让哀家和太后好好看看。” 嘉悦走了过去。却见她虽衣着朴素,然眉清目秀,满目华彩,不施粉黛,清雅脱俗,神色体态自然一种潇洒风流。 太皇太后忍不住赞道:“清丽无双,竟把宫里的妃嫔全都比下去了。” 皇太后也赞不绝口:“怪不得你阿玛额娘把你藏起来,不让哀家看见,原来是怕哀家抢了去。” 太皇太后又道:“你额娘必是怕你抢了大家风头,打扮得这么朴素就来了。” 嘉悦便将佟国维逐她出门,不让府上人与她说话的事说给她们听了。“太皇太后,您就下道懿旨准我额娘与我说话吧!” 太皇太后一听,对身边其他人道:“前些年哀家听了这丫头的各种传言还以为传言而已,必不是真的。今日竟在哀家面前数落起她阿玛来了,想那传言也不假。果真是个敢作敢为,灵秀潇洒的女子!哀家喜欢,便准你额娘和你说话。” 皇太后牵了嘉悦的手:“便求太皇太后顺道让你阿玛允你回府好了,一直住在常宁那里也不太方便。” “悦儿只要能与额娘说说话便好,我犯了错阿玛才会罚我的。” 太后忍不住将她拉的更近了些:“倒护起你阿玛来了,是个好女儿!” 皇后便在一旁说:“皇上的表妹,自然是样样都极好的。皇额娘喜欢,便留她多住几日吧!” 皇太后又仔细打量着嘉悦:“人都道侄女随姑,这丫头却不像她姑姑,也不知道像谁。再说这双眼啊,倒从没在宫中见过这么亮的眸子。”太皇太后听了,面色一紧,像是想起什么,便不说话了。嘉悦也回到额娘身边,两人好长时间相顾无言,今日滔滔不绝说了个痛快。 第19章 一家酒肆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午宴结束已经酉时二刻了,嘉悦和赫舍里氏瓜尔佳氏带着尼楚赫一众姊妹回家去了。 瓜尔佳氏道:“皇太后今日想留嘉悦在宫中住几天,太皇太后怎么没同意?难道她竟不喜欢悦儿吗?”赫舍里氏叹了口气,他们怎么能知道饱经世事的太皇太后所想呢? “不知道,不过对悦儿却不算坏事。” 嘉悦他们前脚刚走,玄烨便进了慈宁宫。 “朕今日宴毕,想着皇祖母这边的宴席早该结束了,朕便过来看看,今日竟然刚刚结束吗?” 皇太后笑道:“今日大家开心,便……” 太皇太后却打断了她的话,“今日多饮了几杯,皇上想必累了,便早些去歇着吧!明日还有事做呢!” 太后见她似乎不想提起嘉悦的事,心里纳闷,不过她也不会逆了她的意,便不再说话,又待了一会儿便与皇上一起走了。 后宫众人渐渐散去,皇后扶了太皇太后起身,道:“老祖宗在想什么?” 太皇太后笑道:“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孩子,哀家在想皇上的表妹。你还记得今年选秀时皇上说在宫外看到的女子吗?” “臣妾记得,皇上说这天下光彩尽在她一人之眼。难道老祖宗觉得…”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是啊!哀家见了这丫头,虽没有天下光彩也有三四分了,又听了皇上的描述,想必是她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竟是个有缘的。” 皇后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旋即又微笑道:“那过几日便把她接进宫来,皇上见了一定很欢喜。”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难为你这么大度,哀家这孙媳妇可是娶对了!咱们皇上有福气!”顿了顿又道:“你虽不介意,哀家却有些担忧。皇上是至孝之人,生母去的早,没来得及承欢膝下一直是心头之痛,你看他对皇太后就知道了。太过执着,必成其扰。这丫头皇上本就看上的,加上先太后的情分,她若是进了宫……” 太皇太后很久没开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有些悲戚还有些愤怒:“先帝本也雄心勃勃要创一番丰功伟业,他也有这雄才大略,最后却为了个妃子消磨了意志。哀家知道你跟皇上感情深厚,可他对你的情义多少有些敬重的成分,他现在正值大好年华,难保不对其他女子动心。哀家不能冒这个险,你明白吗?” 皇后便道:“臣妾明白,老祖宗说的很有道理,皇太后那边臣妾会与她说,您就放心好了!” 且说嘉悦和赫舍里氏聊的正起劲呢!就碰见了佟国维,见到她便板了脸,嘉悦把太皇太后的懿旨与他说了,他也没理会,自顾自走了。 赫舍里氏到了家便对佟国维说:“上元节过后便是悦儿的生辰,她今年十二岁了,每年不是被你打了,就是大家没兴致,或者不在家,还从没有一个像样的宴会呢!老爷你便接了她回来热闹热闹吧!” 这佟国维正生气呢,便道:“休想,她爱过不过。” 赫舍里氏又道:“今日太后说要下懿旨让她回家,她还帮老爷说话呢!老爷就原谅她吧!” 佟国维心想女儿我生的还不了解她吗?分明是不想回家才拒绝的,不过他也有苦自己知,当初为了教训她不让她回来,现在倒像是顺了她的意,每日胡作非为,根本没想过五百两银子的事,偏偏他又教训不得,心里也是后悔的很。便出去散心去了。 回了坤宁宫,宫女便迎了上来:“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召钮钴禄娘娘去了乾清宫,可敬事房的公公没有呈名单来。今儿个可是元旦呢!” “敬事房的公公都没来,你耳朵倒是尖。” 宫女低了头:“娘娘恕罪!” “好了,本宫知道你忠心,不呈名单来也省得还要盖印儿了。” 她叹了口气,听说当年入宫之时皇上看上的就是钮钴禄·云若,这么多年也是极为宠爱的,她人极为聪慧,见解独到,诗文也是样样精通,皇上最喜欢与她聊天,听说侍寝的时候也经常聊到很晚。性子清雅如兰,从不与人为恶,太皇太后很喜欢她,就连赫舍里氏自己也喜欢她。 想着想着又笑了:“我们去看看小阿哥吧!” 云若听说皇上召见自己便打水沐浴,换了寝衣,往乾清宫去了。 却见玄烨在看书,便道:“臣妾叩见皇上,已经入夜了,皇上还不就寝吗?” 玄烨抬头见她一身打扮便想捉弄她一下:“爱妃,朕找你来是想说说话,这几日累的很,可没有精力。” 云若一听,立马红了脸,这公公传旨的时候又没说,自己也觉得好生奇怪,今儿个元旦,皇上该去陪皇后才是。 玄烨见她如此便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时她才12岁,见她看着御花园的兰花发呆,便问了句“你是谁?” 那女孩转身见了他便跪下:“皇上万岁,奴婢钮钴禄·云若。”低眉浅笑间娇羞无限,容颜清雅如兰,便与太皇太后说要立她为后…… 后来因为鳌拜和遏必隆的事,她的脸上渐渐多了许多愁绪,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灵秀的女子了,终究是回不去了,心里暗暗惋惜。 云若见皇上仿佛想起了什么,也不打扰,只怔怔的看着自己一见倾心的那张脸,又想起义父和阿玛之事,最亲近最爱的人却闹得最后惨淡收场,自己夹在中间好不难过。二人各自怀着心事,就这么坐了良久。 玄烨叹了口气,又嘱咐了几句,便送她回宫了,自己往坤宁宫而去。 这日嘉悦去了烟生家里,两个人讨论着赚钱的事。 最后决定在京城找个地方开间小小的酒肆,“以后你就是老板娘,每天坐在店里,肯定宾客云集,银子还不哗哗哗的就来了吗?”烟生只是笑着不说话。京城的铺子可不是好找的,她回来也快一年了,天天在外面逛,从没听说哪里有地方空出来,事情便搁置下来了! 转眼到了康熙十一年秋天,嘉悦和烟生正在烦恼,竹轩便从外面进来说有一家绸缎庄的老板因为母亲年事已高打算卖了铺子回苏州去呢!两人立即兴奋的出了门,看了铺子却有些失望,太小了,前院只能摆下三张桌子,还不美观,烟生再美也没有客人会来啊! 三人便出来了,嘉悦恋恋不舍的回头却瞥见后院的门开了,一朵朵菊花映入眼帘。便又回去说要赏菊,烟生俩人哭笑不得。 进了后院才发现别有洞天,后院颇为狭长,出了后院门便到了一条巷子,这条巷子却颇为冷清,嘉悦看了巷子对面的屋子颇为宽敞,便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在墙外看了看,里面已经很久不住人,荒废了。 便从墙头翻了进去,想着要是这绸缎庄有这么大便好了。又开了后门出去却呆住了。这对面正好连着烟生家的后门。他们来的时候拐来拐去的却没有注意到。 烟生见了,便道:“我们便把这间宅子和铺面一起买下来。” “可是格局不好啊!” “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只管瞧着。” 三人当即就将两间屋子买了下来花了五百两银子,花光了烟生的积蓄。 竹轩便拿了一百两出来做一些布置,除了一些必备的建设,烟生几乎都是亲手做的,娟儿也会过来帮忙。 “格格,我们先随便弄个模样出来,等以后赚了钱在弄的精致一点。” 几个人花了一个月勉强弄好了,却发现没钱买酒,还开什么酒肆。 嘉悦便找了常宁,福全,曹寅等人筹钱,曹寅也没什么银子,便说出力,一些搬运装点的活便交给他和竹轩做。能和烟生呆着,他也是很开心的。 嘉悦还起了名叫:“一家酒肆。” 众人笑了好久却也随了她。 大约九月中旬的时候,他们的酒肆便开张了。 福全和常宁请了舞龙,放了鞭炮,好不热闹。佟府的人还有平日交好的人都来捧场。 靠着热闹大街的铺面里只做了一张柜台,便显得宽敞了,上面摆了各种酒,还挂了些字画。 进到后院,原本狭长的院子改成了一条长廊,底部是木头的,踩在上面格格的响,两边移栽了许多树木把两边的围墙遮住了,还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布局精美。 长廊的装饰与烟生家里的一样,上面挂满五颜六色的花灯,两边也装点了花灯还挂了红色的枫叶和风车,秋意甚浓。每隔几步,长廊的柱子上除了花灯还钉了娟儿在云和学会编织的五色竹篮,里面放了酒壶和酒杯,同时还安置了桌椅圆台,供人休憩饮酒。 后院外面的巷子搭了了座桥,巷子深处的住户便可以在下面通行,下了桥才到了酒肆的正门,上面是福全题的“一家酒肆”。 她们没银子重新修缮,好在院子荒废不久,再经过烟生巧手改装也别有一番风味,烟生的家便拿来做了后院,厨房,储酒都在那里。要是有好友来,便去那里饮酒,岂不快哉! 第一天人多忙不过来,赫舍里氏便从家里带了下人来,还有王府的下人一起帮忙。 到了晚上才忙完,便开始对账。 常宁说刚开张酒水全免,嘉悦却不肯。她说开这间酒肆省之又省还是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好不容易能收点钱,要是以后没人来还不至于太惨。 竹轩算账极快,以前嘉悦老看见人家拿着算盘打来打去,他却不用,烟生用算盘对了也一点不错,他说是汤若望教他的。 最后算出来今日他们净赚16两银子4钱87文。 “才16两?我们忙了一天。”嘉悦道。 烟生笑道:“我们卖的酒才几文钱一两,能有16两很不错了!你还想要多少?如果以后每天可以卖到五两银子的话。一年就可以赚回本了。两年你就可以回家了!” 嘉悦想了想觉得福全和常宁的俸银简直是天价。她怎么不是个王爷! 后来酒肆就完全交给竹轩娟儿和烟生打理,曹寅偶尔来帮帮忙。 他们的酒肆主要是一些平民百姓和外地学子,加上环境好,烟生偶尔会弹琴跳舞唱唱歌,每天人也是络绎不绝。偶尔也会有达官贵人,风流子弟慕名而来看烟生的,每天从5两到100两不等,慢慢的也上了轨道。不过确实很辛苦。 所以后来赚了钱,嘉悦又用了些银子重新装饰了一下,酒也分了不同层次,也请了歌舞助兴,慢慢的也有达官贵人来便让他们从烟生家的门进,这样分成两拨,赚的钱也多些。烟生只负责招待难对付的人,其他的交给竹轩,也就清闲一些了。 到最后“一家酒肆”实际变成了两家。前面招呼京城百姓和寒门学子,后面招待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 第20章 战乱初起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康熙十二年四月,一家酒肆的长廊装点了桃花,春意盎然。 酒馆这种地方是非本就多,听闻皇上准备裁撤三藩。每天都有人议论,观点不同,那些学子争的面红耳赤,个个慷慨激昂的,每天分成两个阵营到这里争论,酒肆的生意倒是好的不行,不过嘉悦每个人每天只卖三两酒,免得他们喝醉了打起来。 每天吵吵闹闹,她却乐在其中。 后面则是完全不一样,每天有臣子讨论皇上的态度,猜测不休。大家都站在同一阵线,没有争论不休,没有一人同意裁撤三藩。 嘉悦在酒馆也听一些从广东来的学子说起尚可喜,他已经年迈,顶不了多大事了,现在广东基本都是他儿子尚之信的天下,据说他这人残暴无比,以杀人为乐,又无耻至极,还纵容下属寻衅滋事,骚扰民众。 云南来的人呢就说吴三桂的下属都是一群地痞流氓,在云南无法无天,还□□掳虐,老百姓苦不堪言。更有甚者,为了向朝廷索要军费,允许南蛮入侵生事,不好好杀敌。 空穴不来风,想必还是基本可信的。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做。 按嘉悦的想法当然是要撤了,就算是藩王,立了汗马功劳就能草菅人命,不管别人死活了?谁不是父母生的,这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你一群流氓杀他子女,让你们回去孤独终老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还要安抚你们,歌功颂德?有人为她叫好的,年纪大的就说她年轻气盛。 也许皇上与她一样也是年轻气盛,康熙十二年八月正式下旨撤藩。听说除了以纳兰明珠为首的几位大臣力荐撤藩,其余大臣全都反对。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一意孤行,明珠是怎么痛陈利害让他力排众议的也没人知道,不过他一向口才极好的,皇上被他说动也不无可能。圣旨已下再怎么讨论也无用,只有静静地等着事态发展。 “你们说这撤藩能顺利吗?”嘉悦问福全常宁和曹寅。 “听说吴三桂已经有动作了,只要吴三桂那边顺利,这撤藩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福全道。 常宁则是一脸不解:“皇上好像料定吴三桂会乖乖撤藩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把握。” 曹寅也开口:“好像纳兰的阿玛在这里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常宁便道:“岂止,这话全给他一个人说了,二哥和我也不同意撤藩,所有大臣都觉得吴三桂必反,可是据说他乖乖的准备动身呢!难道真是只病猫?” “太皇太后怎么说?”嘉悦想起坐镇宫中的人。 “不知道。还没听到动静。” 慈宁宫。 “老祖宗也觉得孙儿错了吗?”玄烨问道。 “孙儿啊!你还很小的时候,经常来问皇祖母,孙儿该怎么办啊?我就告诉你这样是对的,那样是不对的。可是现在你长大了,大清在你的治理下越来越好。你有了自己的治国之道。祖母不一定是这世上看的最远的人,总有一天,你会走的比我更高,看的比我更远。也许就是今天。我记得当年你皇阿玛长大的时候,我就一直把他当个孩子,认为他不懂治国。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满汉一家”不是被你发扬光大了吗?他是个好皇帝,不过皇祖母那时候没有意识到,以为自己多吃了几年饭看的肯定远。我一直觉得你皇阿玛是为了一个妃子而消沉,现在看来和他一身才华却无法施展也有莫大关系。所以皇祖母也不知道你做的对不对,也许你是对的,就算你错了我们也有机会改正它不是吗?” 玄烨接着道:“朝廷众臣都说反对撤藩,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他们每年都收着吴三桂的银子自然为他说话。他们只看到现在的稳定,却看不到未来的祸患。这天下是孙儿的,岂能和他们一般目光短浅。还有大臣说等几年再撤藩,那时候吴三桂已经入土,几年?十年?他们家里哪个不是妻妾子女成群的,难道谁个个都是草包?下面的将领也没一个好的?再说朕也听过云南广东福建来的学子说过他们做的好事,罔顾人命,拥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朕还要每年花银子养着他们。皇祖母,朝廷已经等不了十年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撤藩有道理,不撤藩也有。既然孙儿已经决定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会支持你!不过孙儿啊!这吴三桂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不得不防啊!” “皇祖母,孙儿也知道,可是八旗子弟养尊处优太久,朕针对吴三桂的军队部署竟然没有一个人同意,只得让绿营官兵布防。” 哼!他们只会考虑自己,哪里知道皇上的远见卓识。他吴三桂要是不反,我们就让他安享晚年,要是他反了,我们祖孙俩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天嘉悦从床上起来突然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吓得常宁立马冲进了他的房间。见她指着自己的裤子和床道:“我要死了,常宁哥哥,我肯定得了不治之症了!” 这男子最忌讳这东西了,况且他还是个王爷。这常宁的福晋来了立马把他拖了出去。常宁心里万分无奈,偏偏有这么个傻妹妹。心里又想着嘉悦真的长大了。 那拉氏安慰她道:“格格,这是每个女人都有的,说明你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你也有?” “女子都有!” 嘉悦一听:“只有女子有?男子没有?” 那拉氏点点头:“当然没有!” 嘉悦又问:“那怎么知道他们长大了?”那拉氏便不说话了。 常宁在外面听了只想笑。便道:“哪那么多废话,还让本王爷看了你的月事,要是本王爷倒了霉你可要负责!” 结果一个月之后常宁还是看了。“怎么又有?” 常宁吼道:“每个月都要来的!你再叫我便打死你!”嘉悦叫道:“我不要!你去给我请御医来,我不想要这个东西!”常宁便不理她了。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接受这个。 康熙十二年11月吴三桂举兵反叛,消息在12月传入京城,举朝震惊。 太皇太后和皇上倒是一切如常。听说吴三桂之师势如破竹,清兵节节败退。京城人人自危。 京城正值寒冬,便有大臣聚在她的酒肆里议论纷纷。“听说这吴三桂就要打到京城了,太皇太后和皇上却像没事人似的照常上朝。派去剿乱的清兵也不堪一击,我看这大清气数已尽。” 嘉悦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便叫人撤了火盆,把门锁了。 烟生便说:“你干什么?他们可是朝廷命官,你是要冻死他们啊?” “我要教训教训这帮老不死的。”等里面的人冻得瑟瑟发抖了,她才进去。 众人便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活腻了?” 嘉悦讽刺道:“朝廷命官?就凭你们刚才说的话就该满门抄斩了,你们去告我试试!你们这群老混蛋,拿了朝廷的俸禄竟然在这说大清气数已尽。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们竟然躲在这小酒馆里说风凉话。四书五经,礼义廉耻都学到脚底下去了?知不知道什么是忠君报国啊?吴三桂是什么人?天下第一大叛徒而已,他手下的人不过是一群草寇而已,就他这样的人也配坐拥天下?你们等着他来京城,他只会砍了你们的脑袋当球踢!你们的太皇太后、皇上临危不乱,坐镇宫中,才是你们该效忠的君主!你们个个老得没有力气了,总还拿得动笔吧!文章不是写的好吗?倒是写几篇骂骂吴三桂啊!在这里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众人皆道:“疯丫头!”就全部出去了。不过他们议论朝政在先倒也不敢把嘉悦怎样。 烟生走了进来:“这下好了,我好不容易经营的生意就被你搅黄了,以后还有谁敢来?” 嘉悦看着她道:国家危矣!生意不值一提。” 便往前面走去,却见前面也甚是热闹,嘉悦看了火大,一连掀翻好几张桌子,众人道她疯了,怔怔的看着她。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是你们读书人写的,现在不正是国难吗?你们是读书人,每日在这议论朝政说明你们心怀国家,这间酒肆太小了,怎么盛得下你们满腔义气?你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学子,我听说三国时期的王朗便是被诸葛亮骂死的,可见你们的诗文也是一把利刃,这吴三桂拥兵自重背叛朝廷,又挑起战争,罔顾人命,这等不忠不义之人不该骂吗?我一个女子尚且有报国之心,你们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怎能在这里耍嘴皮子呢?”众人听了皆不说话。 嘉悦又道:“从今日起,我这小店笔墨纸砚伺候大家,骂得好的就请他喝酒,要是耍嘴皮子的,本店拒不接待!”说着便往门外走去,烟生在这长廊装点了梅花,可是天气太冷,无人欣赏,除了福全。 “这梅花多美,烟生辛苦经营的酒馆就被你毁了。” “若是吴三桂来了,我们这些人都要死的,再美又何用?” “你说的对,可我也只能像他们一样在你这小酒馆耍耍嘴皮子。” “皇上不用你?” 福全点点头:“毕竟是王爷嘛!历朝历代都要防着。” “也许他怕你出事,你毕竟是他的亲兄弟。” 嘉悦掸了掸他身上的雪花,又道:“福全哥哥,我马上就14岁了,终于长大了啊!” 福全笑道:“是啊!” “当年你曾经问过我长到十三四岁想做什么。你成亲的时候我很难过,我梦见自己在你拜堂的时候去抢亲,可你不跟我走。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你,但我现在知道了。” 顿了顿,便道:“我喜欢你啊!长到十三四的我想做的事就是嫁给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呢?为什么我以前不明白呢?”嘉悦说着便哭了。福全却只是看着她。 过了好久,嘉悦轻轻的抱了他,轻的他都没感觉到,嘉悦却听见了他的心跳,在他耳边说了句:“再见了,二哥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后院找烟生:“烟生,我要回家了。”烟生没说话,拿了500两银子给她。 她和竹轩进了佟府,放下五百两银子跪下:“阿玛,额娘女儿不孝。” 赫舍里氏见她眼睛通红,鼻子和脸也冻得通红。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她扑进赫舍里氏的怀里嚎啕大哭,佟国维见了,也不忍心再怪她。 “回来了就好,不哭了。额娘还没见悦儿这么哭过呢!心疼死我了。告诉额娘谁欺负你了?” “谁也没有欺负女儿!”便把福全的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佟国维和赫舍里氏听了,心里想到女儿长大了,有些忐忑,又听这孩子喜欢福全,更是不安。 “女儿不想长大,不想来月事!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赫舍里听了,惊道:“悦儿来月事了,什么时候的事?”嘉悦便说有半年了。见自己竟然错过女儿的第一次不由得使劲瞪了佟国维一眼。 佟国维干咳了一下,道:悦儿啊!你和福全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就别想了。” “我知道皇上不会同意我和他的事,而且他有福晋了,我便做他的侧福晋不行吗?不然我们一起私奔也可以啊!”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愿意,他不一定愿意。他一个王爷和你去过苦日子,一身的才华用去种地吗?还有你,你阿玛养了你去给人做妾的?你愿意,我不愿意。” 嘉悦想想也是,要是私奔了,他们俩都不会快乐的。便道:“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做妻和做妾有什么分别?” “那就是你额娘和你姨娘的区别,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你和你哥哥的区别。” “那不都是你的孩子吗?而且福全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 “他连娶谁都做不了主,还为你做主?” 嘉悦烦了:“我不管,我就要和他在一起!”便跑出去了。 来了佟国纲府,就看见鄂伦岱在欺负法海,法海是佟国纲小儿子,小嘉悦十岁,佟国纲说他有次喝醉了把自己的侍婢给睡了,没想到竟有了法海。瓜尔佳氏知道了一度要与他决裂。鄂伦岱便经常欺负他,佟国纲就打鄂伦岱,反正闹得不亦乐乎。 “鄂伦岱,这可是你弟弟,不爱他也就算了,还欺负他。”便对法海说:“别怕,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打得他满地找牙!现在姐姐帮你教训他。” 鄂伦岱见了,便道:“佟嘉悦,你终于敢来了?不怕我打你? 嘉悦笑道:“手下败将!”两人便打起来,鄂伦岱确实进步不小,打了好久嘉悦才制住了他,他便哈哈笑道:“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输给我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嘉悦没心情理他,便去找了佟国纲到她的酒馆喝酒。 烟生便在旁边弹琴,大伯也是极喜欢她的,这佟国纲喝着喝着酒喝高了,“你说皇上怎么想的?派了国瑶去郧阳,把我晾在京城!” 佟国瑶是她的堂伯父,武艺高超,人也稳重。确实比佟国纲适合为将。嘉悦有一次把他儿子养的鹦鹉弄死了,便被他妻子禁止去他家了,每次他来佟国维家才能见上一面。性格和她阿玛很像,所以两人反而比佟国纲要亲热些。 “谁让你是他亲舅舅。”佟国纲喝着喝着便睡着了,嘉悦扶了他到床上睡下,烟生还在抚琴。 嘉悦看着窗外,和往年一样的雪花,不知怎的,这京城突然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烟生,我要走了。”琴声顿了一下却没停,“我没告诉别人,只有你才了解我,我怕以后回不来了,想着还是有人知道的好。你要好好保重!” 烟生便道:“格格还没看烟生跳舞呢!当初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个,怕以后没机会了,还是让烟生还了这愿吧!” “那我们换个地方。” 便到了前院,里面的客人少了许多。 “那我得去换件衣服。” “好!我也去准备一下!”又对竹轩说:你派人去通知大家过来!越热闹越好!”披了件斗篷往佟府而去。进了房间,翻箱倒柜半天,从箱底找了支竹笛出来。 当年福全为她抚琴,她便为他学了吹笛,想着有一日能与他伴和。等长大了才明白还是萧音与琴声更配。摸了摸门前的梨树,终是再次义无反顾出了家门。 第21章 提督府血战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等嘉悦到了酒肆的时候,前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了,福全也在,连纳兰也来了,常宁和曹寅听了烟生要跳舞自然也来捧场。 烟生见嘉悦手里拿了支笛子,便笑道:“你还会这个?” 嘉悦看了福全一眼,他眼眶有些红。“我很少吹的。今天就破例给你和舞。” 说罢闭了眼,定了定心神,便随便吹了首曲子,在苏州听人谈的琵琶曲被她改成笛曲,曲子婉转悠扬,烟生便和着跳舞。 她今日画了梅花妆,穿了大红色的舞衣。一曲跳完,所有人喝彩! 嘉悦便道:“今日请大家尽兴,所有茶酒免费!” 见纳兰出门便追了出去:“成德公子,国家危难,你却只想着你的儿女私情吗?都快四年了,放下吧!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你对她一往情深于她于你都未必是好事,那些美好的日子都被你的苦闷消耗完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见他没说话,便道:“早些回去吧!外面冷!” 转身就进屋了,纳兰在身后说了句:“格格以后叫我容若吧!” 她进去看到屋里一片狼藉。众人都喝醉了,她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好久,忍不住流了眼泪。又笑了笑,心里想着还好有比伤心更重要的事可做。独自回了恭亲王府,收拾了包袱到马房挑了匹马便出门了,出门却见竹轩骑了匹马在等她。 “还是留在家里娶媳妇,这次可不是好玩的,你连儿子都没有呢!” “格格不也一样!” 嘉悦便没再说话,两人便往南边去了。 嘉悦和竹轩到郧阳已经两三个月了,郧阳地处鄂之西北,与陕、豫、蜀交界。 嘉悦将头发绑成辫子,用头巾裹了做男装打扮。听说不少大清将领投向了吴三桂转而攻清。这郧阳看似平静实则风雨欲来。嘉悦并没有去提督府找佟国瑶,只是在城里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天气寒冷,饿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这场仗大清损失的太多了。皇上毕竟没考虑周全,给了吴三桂可乘之机。嘉悦让竹轩守在提督府前打探消息,他们出门带了不少银子,在这乱世,银子比什么都靠谱。 听说几天前福建耿氏反了,襄阳总兵杨应嘉也一起反了。襄阳与郧阳邻近,嘉悦想这下必定人心惶惶了,便随时留意城内的布防,并让竹轩盯紧提督府外的动静。现在叛军未至,要是有人图谋不轨,必定会冲着佟国瑶而去,那郧阳就轻易的被叛党掌控了。 果然到了夜里,城防的几名官兵悄悄下了岗位往城内走去,便去通知了竹轩,却看众人往洪府而去。这洪福是郧阳的副将,深夜调防必有问题。便让竹轩潜进府去打探消息。发现他已经叛变了,准备带了部下去对付佟国瑶。 他们二人立即往提督府赶去,把消息告诉了佟国瑶。佟国瑶听了,马上召集亲信部下,可他毕竟刚到不久,这里的人大都是洪福的亲信,竟也只召集了300余人。 佟国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吴三桂本就是无耻之人。侍明背明,侍清反清,这等反复小人本就不配活于世上。然而郧阳副将洪福却为了一点小利依附于他,占我家园,欺我家人,该不该杀?”众人道:“该!”佟国瑶继续道:“敌军纵有千军万马,我自有一腔热血。我佟国瑶会战至最后一丝力气。” 竹轩和嘉悦便道:“大人,我们二人虽是草莽小民,然故园不再,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佟国瑶叹道:“好!平民百姓尚且如此,大清有望啊!” 他开始部署,留了一部分人在提督府,其余人便分散各地,在他们行军途中偷袭。 嘉悦和竹轩去取了武器便在提督府守着。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隐隐的厮杀声,手心微微出汗。竹轩见了便道:“格格别怕!” 喊杀声越来越近,这佟国瑶的兵勇一路袭击,打完便跑,洪福的一千叛兵果然阵脚大乱。不过敌我悬殊,喊杀声还是越来越近,嘉悦握紧了手上的弓箭,满弓,这是军中的弓与自己的身长臂展有些不符,因而不太顺手,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突然,提督府的们被撞开,手上的箭离弦而出。却射偏了,赶紧又拉一弓,射中了一人的腿。很快叛军便靠近了,嘉悦便收了箭,拿了刀在手上,以前学过的刀法都不记得,只是一个劲的乱砍。却见旁边的一个兵勇被砍中,血溅了她半边脸。突然觉得害怕无比,手上的刀也松了。 这时候有一个叛军提了刀向她砍来,她连闪躲的力气都没有,怔怔地看着。却有一把刀帮她挡了,是竹轩,见她如此便拉了她往后门跑去,后门叛军很少,竹轩一路带着她冲了出去,远离了战场。 嘉悦崩溃了,在竹轩怀里大哭:“阿玛一直跟我说战场残酷我却不相信,今日见了,却是真的。我好害怕!” 竹轩替她擦了脸上的血,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休息了好一会儿,提督府渐渐安静了,不知胜负。 天已经亮了,一缕晨光照在嘉悦的脸上,苍白中夹杂几丝血痕,眼角噙着泪水,“刚才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只想着自己才活了十几岁还不想死。却没有想我阿玛额娘知道我死了会多伤心,要是国瑶伯父战死了该如何是好?我太自私了,从来只想着自己。嘴上挂着死有何惧,身体却很诚实。” 竹轩便道:“格格,我们回京城吧!” “我要是现在回去,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我已经临阵脱逃了,现在回去也没脸见我大伯和阿玛。还有国瑶伯父,我竟然…”说着又大哭起来。渐渐止了哭,顿了一会儿,又道:你放心吧!小麻子,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有很多事只要是对的就算害怕也应该要做的。怕着怕着就不怕了!” 面庞中多了一分坚毅,两人往提督府走去,在外面看了好久才确定他们竟然胜了,提督府一片血战后的凄凉景象,可以想见昨晚的激烈厮杀,不禁有些畏惧和恶心,也有一丝丝勇气随着朝阳慢慢生长起来。 两个人跪到佟国瑶面前请罪。竹轩道:“草民知道军纪严明,临阵脱逃杀无赦,但是我这弟弟年幼,又是第一次打仗,有些害怕,不过我们知道错了,求大人饶我们一命,我们定当万死以报!佟国瑶打量着他们俩,嘉悦将头埋得很低,不敢看他。“你们是犯了死罪,不过还不是我军中之人,念在你们一片报国之心,又主动回来请罪便饶过你们,我看令弟身躯柔弱不是打仗的材料,还是回去。” 嘉悦便道:“小人自幼习武,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佟国瑶便留了他们。 这洪福暂时退了,没过几天又带人来犯,他们上次损失惨重,情况不容乐观。 佟国瑶找了件锁子甲和头盔给了嘉悦,她穿上后有点偏大。“本官看你箭法不错,以后便跟在后面。你哥哥武艺高强,是得力助手。日后必成大器。” 这洪福将提督府团团围住,道:“佟国瑶,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开门投降本官留你一条全尸,你的部下我统统放过。”嘉悦知他是想动摇军心,佟国瑶哈哈笑道:“叛军之将,无耻之徒也敢许诺,这府里个个是忠良勇将,你也配!老夫倒是给你指条明路,你便自行跳进这汉江水里说不定还能洗了这污名。” 洪福听了便喝道:“攻!”嘉悦站在离门稍远的地方只管瞄准围墙上的人,只见她动作极快,可对方人多,渐渐有些吃不消,便每发两矢,外面的人竟一时攻不进来,外面也有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箭,不过嘉悦穿了锁子甲,又站得远,稍加躲避,倒也无虞。 心想还好他们提前占了郧阳的兵器库,洪福没有威力大些的□□,不然这仗就难打了。她有些担心竹轩,佟国瑶命他守在门口,看着他渐渐有些力竭了。便拿了刀要去支援他。 这时,外面的攻击却停了。看来对方也力有不逮,就这么战了又停僵持了几日。 几日后,洪福突然下令猛攻。一时间,各人都有些抵挡不住,人就源源不断的进来了,嘉悦便拿了刀,这几天的历练,紧张害怕减少了些,学过的东西慢慢就用上了。她力气不足,却灵活,人多了自然不行,便不断在府里游走,选了人少的地方打。时不时看看竹轩。他虽然厉害,但是还是挂了彩。 叛军越来越多,嘉悦便拿了弓想到外面射杀洪福,佟国瑶见她往门口去,知她所想便喝道:“不可。这洪福是胆小之人,必定留了很多人保护他,你出去也是送死。” 嘉悦便一心帮助竹轩,却没注意她后面,竹轩大叫提醒她,她才堪堪避过,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弓箭和刀掉在远处,一时也拿不到,那叛兵却拿了刀刺下来。嘉悦心里一紧,顺手一摸却摸到了烟生送她的匕首,她一直插在鞋子里,便立刻拔了出来随手刺在他身上,他倒在嘉悦身上,嘉悦又一刀捅进了他心脏,却再没有力气推开他站起来。 竹轩见此以为她死了,大叫道:“格格!”然后便杀红了眼,众人受他鼓舞,战意更甚。嘉悦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见旁边路过的叛军的脚便用匕首捅去,那叛军倒下哀嚎然后被佟国瑶的人刺死了。心里想着这倒是个好战法,有个人肉挡箭牌。不过她也筋疲力尽,竟然睡着了。 残阳似血,照进院子,满院的鲜血更加刺眼凄厉。屋里的叛军都被消灭了,竹轩冲了出去,叛军见他如此,都害怕不已,厮杀一阵便逃的逃,投降的投降。那洪福早就无影无踪了。这提督府之危便解了。 佟国瑶见他如此勇猛叹道:“多谢这位壮士,你救了整个郧阳啊!” 竹轩却一心找嘉悦,最后在一具尸体下面发现了她,见她一动不动,还以为她真的死了,便哭了起来。“格格!” 佟国瑶道:“我看你弟弟身上没有伤口。”便摸了她的脉道:“还活着,想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你们兄弟俩一个勇猛,一个灵活,真是大清的人才!” 竹轩听她没死,又高兴起来,他自己却晕了。众人见他身上好多伤口便抬了他去包扎,还有人抬了嘉悦去房间,给她盖了被子,脱掉铁盔却发现她没剃头。“难道是个内奸?”又仔细一看,见她虽刻意抹黑了脸,却眉目清秀,是个女子无疑。 大家都惊呆了,便去请了佟国瑶来。这佟国瑶虽然一年没见她,又想起竹轩叫她格格,自然知道是她。这心里气得要死,偏偏刚才她又立了功,便想着等她醒来再算账。 嘉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怔怔看着窗外盛开的桃花,春天来了么?想起昨日有些后怕,又胜了么?自己也算立了功,现在回京也不会被鄙视了。 又骂自己:佟嘉悦你来这里不就做好没命的打算了吗?从小就嚷嚷要随父出征,现在倒怂了。国家兴亡,女子有责!再说怎么能弃伯父而去?给自己壮了壮胆。又想起竹轩,见他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身上受了不少伤。便起床去看他,他有几处伤的很重,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她倒只有些小碰小伤,幸亏烟生送她的匕首,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想起匕首,急忙要出去找。 这时候佟国瑶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她的匕首,嘉悦见他表情,摸摸头暗叫不好,脸上立马堆了笑容,接过匕首道:“伯父,好久不见了,我很想你啊!” 这佟国瑶和佟国维一样不吃这套。“你看看你,这不是胡闹吗?你是什么身份,有点闪失我怎么跟你阿玛交代?” 嘉悦嘟了嘴:“我阿玛又不知道。” 佟国瑶狠敲了她一记:“偷偷跑出来,你还有理了,平常胡闹也就罢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要是你阿玛把你交给我管教,今日就不敢任性妄为了!” 嘉悦撇撇嘴:“他有一次还差点把我活活打死,伯父你说是不是还不如死在这里?况且昨天要不是竹轩,整个郧阳就没了。” 佟国瑶便道:一码归一码,你现在立马给我回京城。” “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竹轩还躺着呢!我要带他一起走!” “他伤好了我自会送他回去,你先走。” “伯父,你身为将领却公私不分,你明知道我和竹轩在这里对战事有利却弃之不用,这是为将之道吗?赏罚不明,如何服众?如何领兵?若是吴三桂的兵马从这里直上京城,我回去又有何用,大清正值危难时刻,哪里是又安全的呢?就算你送我回去,只要我没被我阿玛打死,我就一定还会来。我说到做到!” 佟国瑶确实有些犹豫,这个侄女武艺不错,想是家里用心栽培。对阵中也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却是读过兵法的,身边的奴才更是英勇非凡。 嘉悦见他犹豫便又道:“伯父,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你就别赶我走,你放心,我不会逞强,现在叛军在城外,我待在城里也没什么危险。”不等他说话便站起来往外走,“哎呀!好多天没洗澡了,我去洗个澡去!”便溜之大吉了。 等她回来,佟国瑶也没提过回去的事,由于她立了功,武艺又好,这军中的将士也没说什么,倒是真的很感激她俩。 竹轩的伤势一天一天好起来,佟国瑶每□□着嘉悦穿了棉甲全副武装,棉甲轻是轻,可天气渐渐热了,她也苦不堪言。 这一日她正陪着伯父到处巡查,却有人来通报朝廷来了圣旨就快到城外了,便带了人骑马前去迎接。 嘉悦见那人一身朝服,身材高大,俊美绝伦: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唇上蓄了山羊胡,却更显的儒雅,眸子里有些不羁和洒脱。嘉悦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看的呆了,忘记下马。见那人看着她,才立马一跃而下。 皇上收到郧阳战报龙颜大悦,嘉奖伯父为左都督。佟国瑶接了旨便道:“明珠大人一路辛苦,请上马。” 原来是容若的阿玛,比容若英俊多了,少说也有四十了,却还是风流潇洒。他力主撤藩,现在叛军多在南方,好不容易打了胜仗,他会来倒也不奇怪。 明珠指了嘉悦问道:“令公子?潘安之貌啊,令明珠想起兰陵王,听说他长相就极为俊美,每次上阵还要带上面具的。” 佟国瑶道:“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家里一个下人!” 第22章 守卫郧阳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明珠立于汉江之滨,看着对面青翠的山峰,夕阳正慢慢落下,天边霞光灿烂。忽然听到后面达达的马蹄声,回头见一男一女策马而来。那女子穿着银白色戎装,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腰佩长剑,左手挽弓,右手执鞭,马鞍上的箭囊里插了十几支白羽箭矢,英气勃勃,翩然而来。见了明珠便勒了马,一跃而下。 挺拔的身姿,细长的眉毛,霞光映在她的眸子里,灿烂而耀眼,鼻挺而翘,唇角微勾,下巴微微上扬,骄傲而张扬。“ 风华绝代,英姿飒爽,明珠自愧不如。” 那女子抬首四顾,“我听说刘邦手下的大将韩信当年就是由此东进中原,逐鹿天下的。一千多年过去了,人早已不再,只这江景依旧意气风发,令人振奋!大人是在看夕阳还是看江水?” “都不是,看美人。”他本就是七窍玲珑之人,一见嘉悦便知是女子。 嘉悦听了扑哧一笑:“大人好眼力!”说罢摘了头盔,露出乌黑的秀发。 明珠见她突然一下子变得娇俏可人,微微一怔,道:“格格倒是率性之人。” “我听说明珠大人才华横溢,七窍玲珑,是大清第一美男子。果然不假。” 明珠也不谦虚:“我听夫人和容若提起过格格,便不难猜到你的身份了。格格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嘉悦便撒娇道:“大人要把我绑回去吗?” 明珠见她突然如此,大笑道:“好个格格,明珠大开眼界啊!明珠明日回京,格格便自行决定吧!”说罢,策马离去。 自从上次一战后,郧阳安静了很久,每日都听着别处报来的军情,也偶尔听到些京城的消息,康熙十三年五月,皇后赫舍里氏因难产崩逝,年方21。皇上下旨,非常时期,不必披麻戴孝。 嘉悦有些同情她,听说她十一岁便入宫了,平日在宫里见她都是微笑的,想着一个人要把情绪全部隐藏起来多痛苦。身居高位又如何,第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才21岁的年纪生了第二个孩子自己却又难产而死。又想自己以后还是一个人过算了。生个孩子死了多不划算! 闲来无事就带着竹轩去家家户户叫人习武,有兴致勃勃的,也有不胜其烦的,还有些破口大骂,逐她出门的。“打起仗来,你们难道能独活?学点本事防身也好啊!这可不是我的故乡,是你们的家园。城破之后必有杀人掳掠,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它被毁吗?”佟国瑶也每日忙着招兵练兵,还到处巡查,布置城防,同时也日日关注周围军情,以期支援。 康熙十三年的冬天特别冷。嘉悦每日坐在火边看书,和佟国瑶弈棋。除夕也不热闹,和一众将士一起吃过饺子,喝了点酒便继续和伯父弈棋。 “现在吴三桂的叛军势如破竹,又不断有人响应他,陕西的王辅臣也反了,西北危矣。若是吴三桂冲破长江防线,京城恐怕也保不住了。悦儿,以后战事会越来越激烈,若是郧阳保不住,你便离了这是非之地,做个平民百姓吧!” 嘉悦笑了笑:“伯父,我好歹也是佟家人,将门之后,你竟然叫我临阵脱逃嘛?你又是我长辈,我若是舍你而去,和吴三桂这种人有什么分别?况且我们不一定会输,这响应吴三桂的人多数是一些反清复明之人,这吴三桂在他们眼里可是千古罪人,现在本就是相互利用,况且现在前明皇族血脉已断,本就没有名正言顺继位江山的人,人人都对帝位虎视眈眈。现在只是表面团结,但若是真到了直捣京师的时候可就没这么和谐了,谁也不想让别人称帝,到时肯定会互相牵制,反而无法北上了。” 佟国瑶一听:“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叔侄就竭尽所能吧!” “小麻子,”嘉悦看着外面的大雪道,“你还说你儿子要回去认祖归宗呢!可你看现在还没成亲就要被我连累了。现在形势不好,朝廷要是再没有应对良策,你我怕是永远回不了京城了。” 竹轩道:“格格,若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千里去寻亲,还谈什么认祖归宗呢!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嘉悦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我们死了便白死了,汗青可不会有我们。” “不求名垂青史,但求无愧于心。” 嘉悦便笑了,又道:你说这古人说的话多有道理,听了就热血沸腾呢!你觉得娟儿怎么样?”竹 轩愣了一下:“温柔贤惠,挺好的。” “娟儿也有十八了,你们一个要嫁,一个要娶,我还不如省点事一起办了,不过也要看你们俩自己的意愿,毕竟要过一辈子的。我想着如果还能活着回京城,就安安分分过日子吧!你呢!就娶了娟儿,以后好好养育你们的孩子。我呢!就听我阿玛额娘的话,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 竹轩笑道:“到时候格格可别又反悔。” 两个月后王辅臣占领了兰州,郧阳地处陕、蜀、颚交界,自然情势危急,果然还不到半个月便有探子来报洪福勾结了各地叛党,兵分五路来犯,现在距离他们两百里。 嘉悦心想又是这该死的狗皮膏药,还粘上他们了。佟国瑶便决定分兵御之,各个击破。竹轩领兵一路,他自己领兵一路,其余另立三员大将,嘉悦则被他留在城里。 “将士们,敌军人虽众多,然都是手下败将无用之徒,距我们不足两百里,现在便跟我一起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佟国瑶又嘱咐嘉悦:“外面太危险,我们剿灭了叛党就回来,大概六七天便回。你好好呆着别乱跑。”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嘉悦每日还是在城里教老百姓习武,并且教他们守城攻城之事。守城的将领是个叫杜英的,见她如此便笑道:“佟姑娘,他们既不愿意学,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这边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便都叫她佟姑娘。嘉悦便道:“在这乱世之中只有自强才能保全自己,我闲着也没事,能教一点是一点,人家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在教他们的过程中我也能不断学习啊!”杜英点点头,不置可否。 她小时候看《三十六计》觉得太过简短,颇为深奥。这段时间重新看一遍,又请教了伯父,他有空的时候就会一点一点解释,她还记得以前常宁的书房里面有本《三国演义》里面有一篇就写了空城计,那时候她才懂了这一计,现在伯父也给他讲一些古代用兵实例,她越听便越觉得《三十六计》果然是兵法之最。便把她知道的洋洋洒洒添油加醋讲给老百姓听。 这日正要讲树上开花,却有人问她调虎离山。她便道:这春秋时期,有一个国家叫吴国,吴国有个皇亲国戚也想当皇上,那个时候正好边境有个小国楚国在边境生事,这皇亲国戚有个谋士叫伍子胥,他就建议说:你趁机向皇上进言派兵罚楚,并且装病让皇上派他的得力干将去,然后再建议让皇上的儿子出使别国让他们共同伐楚,那么皇上的亲近之人便都不在身边了,你就可以成事了。最后果然如他所愿,这皇上的儿子和大臣见局势已变,也不敢再回吴国了。这便是调虎离山之计了。” 说到这里嘉悦突然觉得有什么涌上心头,细想却又说不上来。伯父他们已经出去两天多了。想必已经快到敌后了。嘉悦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安。 到了第三日午时,她突然想起当日的担忧心里一想,对了!调虎离山!现在不就是如此吗?虽然她还没完全想通,但是现在城中空虚,只有两百余人。便叫了杜英,让他吩咐下面各人备战。并派了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佟国瑶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担忧,然后又让人到城外盯紧方圆十里的动静。 杜英道:“佟姑娘为何突然如此,都督英勇善战,想必一定会歼敌的。” “我一直奇怪,兵分两三路我可以理解,为何兵分五路,明明可以会师再进,这洪福也吃过你们偷袭的亏,现在还分散兵力前来,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去偷袭吗?虽然不知他是怎么打算的,不过城中空虚,就算是我多想,备战也可以以防万一。” 杜英虽不大认同她,不过这佟姑娘毕竟熟读兵法,便也吩咐下去了。到了黄昏时候,嘉悦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有一队骑兵在城外十里扎营,他偷偷看了,少说也有七八百人马,便立马回来报告。原来这洪福兵分五路,其余四路皆是一些老弱残兵,人数又少一路虚张声势。而一路兵马则全是精锐之师,一路上掩人耳目。待郧阳派兵出城后,便一路行军而来,碰到佟国瑶派出的一队兵勇自然所向披靡,歼灭了他们便往空虚的郧阳而来。这骑兵行军本就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外。 嘉悦心想在城外驻扎必是在等辎重兵,辎重兵连夜赶路必定可在明早之前可到,再加上一队休整待发的骑兵,城里两百个士兵想要守几个时辰都难。 杜英便道:“佟姑娘,他们远道而来必定人马困乏,我们不如出城偷袭,就算偷袭不成,烧掉粮草也好。” “不行,就算人马困乏,也必有准备。我们人太少,派出去必死无疑,城里就更加雪上加霜。烧掉粮草断了他们后路,反而会激发他们的斗志,适得其反。” 杜英点点头:“佟姑娘果然聪明,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嘉悦叹了口气,明明知道敌军在等攻城器械,她却毫无他法,西北战事又紧,连救兵也没处搬,只能眼睁睁等着敌军做好充足准备攻城,心想这便是瓮中之鳖吧! 分别派了人去通知佟国瑶他们,嘉悦便对众人说:“敌军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我们只能抢占先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二日天还没亮,洪福便率了一千余兵马到了郧阳南城外,见城门静悄悄,心中一喜,果然出其不意,今日定要一雪前耻!便洋洋得意下令攻城。谁知道城门却突然乱石滚下,□□齐发。他们猝不及防,瞬间损失了十余人马!城里士兵本来见下面浩浩荡荡的骑兵就斗志全无,现在心理少安。不过毕竟人多,洪福恼羞成怒重新调整了队伍准备再次攻城。 有士兵面露怯色,道:“我们只有两百余人,他们有一千余人,都督他们又没有消息,恐怕…” 这洪福却也不急,想着二百余人几个时辰就能搞定,派了人在城下叫嚣:“你们都督已经败于我军之手,你们已经必死,不如开城投降,还可以保住性命。” 嘉悦一听,大事不妙。便和众人道:“不要听他胡说!”她毕竟是女子,众人不怕她,便有人站起来道:“我们凭什么要跟你一起送死?反正听说朝廷一直打败仗,识时务者为俊杰!”有几个人也附和他。说着便要来绑了嘉悦。 这时杜英一剑刺死了那人。“来人啊!把这几个无耻之徒拖下去斩了。”手起刀落便人头落地了。 嘉悦看了暗暗心惊。杜英接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佟姑娘帮了我们那么多,若是没有她,当日提督府大家都死了。今日一群大老爷们儿竟要对一个小姑娘下手吗?大敌当前,一个小姑娘都临危不惧,你们倒怂了?丢不丢人?这城里的百姓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为什么?不就是希望你们保护他们吗?你们要把他们卖给别人?你们还有良心吗?在这的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少了,却怕起一个手下败将来了?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死也要光明磊落!”转了头对嘉悦道:“我杜英唯姑娘马首是瞻。”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背水一战,我已经快马通知了都督,想必他必然会看出端倪,尽快回来,只要我们坚持到他们回来,便可以内外夹攻。我猜想不出一两日,我们便能解围。” 嘉悦心想他们半日都够呛,不过别无他法了! 又道:“汉朝的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大清必胜,我们的死绝对重于泰山。太皇太后和皇上已经派出了图海将军去平定西北叛乱,这图海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却知道,他出生时,天降祥瑞,算命的说他是天兵天将下凡,” 其实嘉悦没见过图海,瞎掰罢了。“他必定可以大获全胜,到时候皇上便可放手全面扫平吴三桂,这吴三桂起兵造反快两年了,别看他声势浩大,其实早已弹尽粮绝,强弩之末了。皇上胜了,我们便是功臣,必定可以名垂青史,我们的家人也可以得到皇上的护佑和嘉奖。” 顿了顿,又道:“诸位,我本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学了一点功夫而已,以前从未想过报效国家这件事。然则到了这郧阳遇见各位,才知道何为英雄,何为忠君爱国。我知道你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本是贪生怕死之人,然而如果今日不幸城破,嘉悦也觉得黄泉之路有你们相伴不枉此生!我将生死托付给你们,也请你们将生死托付于我,随我一起除奸斩贼!” 众人便齐道:“除奸斩贼!除奸斩贼!” 嘉悦稍定心神,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没看见大炮,倒是个好消息。以前火器营试炮的时候佟国纲带她去看过一次,终身难忘! 又对洪福道:“大人何必如此不识时务,你明知道吴三桂必败,倒不如投降了我们,以后还能留下千古美名。”洪福哈哈大笑:“他竟然要我们投降,你睁大眼睛看看,本大人不消一两个时辰就能让你们全军覆没。” “这倒是实话,不过在下愚钝,我们都督已经出发去偷袭大人了,可是你却毫发无损到了这里,难道您是神仙吗?”洪福听了哈哈大笑,便将他的计谋滔滔不绝讲来。杜英知道她在拖延时间,便让□□手悄悄去准备。“大人真是英明神武,在下钦慕得很!你不知道我家都督生性自负…”便说了好一通佟国瑶的坏话。 “其实我早有投靠大人之意,奈何…”又哭诉了一番自己的惨痛遭遇。洪福便道:“那你便开了城门迎我进去。” “好!大人等等。” 洪福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嘉悦开城门,等来了又一波偷袭,又损失十余人。 嘉悦大笑:“你是猪吗?就你这样的蠢货也配为将,我看你的部下比你聪明多了,取而代之也未为不可。” 洪福这下彻底火了:“老子必然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便下令猛攻。 嘉悦将城内所有士兵都叫到了南城门,每个人都身着铠甲,背水一战。到了巳时,人已经损伤了大半。 心里想着估计未时就会城破了,佟国瑶最快也要一日回来,而且还不知道被洪福精锐剿灭的是哪一队人。万一是伯父或者小麻子,她不愿再想,只道这回真的死定了。想到竹轩、福全、烟生、阿玛额娘、大伯,挺直了背,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站在城楼看了郧阳一眼。便拿了弓箭和刀上了城楼,她是女子,穿不了重型扎甲,只穿了件棉甲,众人便拦了她,嘉悦笑道:“与其等人来杀我,不如杀几个叛党再死。” 且说竹轩那边,他想着格格任性说不定耐不住寂寞便会出城来打仗,心里只想速战速决,便一直催促日夜行军,众人苦不堪言,可军令如山,也没办法。 他在出发的第二天夜里看见了敌军,偷偷隐藏,可他观察了很久却发现尽是些残兵。心理怕有埋伏,便等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没发现别的痕迹。便命众人出击,很快便全部剿灭,又等到午时,却始终不见别的叛军,便又继续往前行军,一直到黄昏也没见半个影子。此时大家都很累了,便让他们休息第二日回城。 到卯时的时候他们还没睡醒嘉悦派的人便来了,竹轩听了,知道是叛军到城门已经是昨日的事了。此时距郧阳还有一百多里,心中大骇,竟六神无主,哭了起来。他带了二十几个骑兵先回去,命众人继续行军迅速赶回。 他一路想着此时怕是早就城破了,以格格的个性必是奋死抵抗,心中绝望,不过想着至少也要把格格的遗骨带回京城交给老爷和夫人。这时佟国瑶等人也接到了嘉悦的口信,便都极速回赶。 到了午时二刻,嘉悦看着从城墙上来的敌军越来越多,他们基本还有50个人左右已经抵挡不住,突然想起那本三国演义里面关公温酒斩华雄的故事:战鼓擂擂,喊杀阵阵,如天崩地塌,岳撼山崩,鸾铃响处,关公提华雄之头而来,其酒尚温。 虽然关公没有如她所愿从天而降,她却瞬间有了无限力量和勇气,收箭拿刀准备决一生死!这时城楼突然又传来喊杀声,嘉悦一看,却是城里的百姓,有好几百人,各自拿了家里的菜刀、锄头等武器,也上来杀敌。其中还有□□岁的孩子,他们都没穿铠甲,毫无防范,伤亡惨重,却无人退缩,剩下的五十名兵勇都哭了。 嘉悦忍着泪脱了自己的棉甲给一个9岁的孩子穿上,她还记得这个孩子前些天还让她讲调虎离山。“大家都听着,把死去的人身上的铠甲脱下来穿上!”此时已经有大批敌军上了城墙。嘉悦便拿了刀过去。可她毕竟力气不足,没过多久便支持不住了。 她被几个叛兵围住,却突然见他们都倒下了,看见竹轩的脸。原来他和众人骑马到了城外看见嘉悦,心中着急又帮不上忙,便混入敌军队伍上了城墙。 嘉悦看了他道:“你来了!”便晕了过去。 竹轩将她藏在一堆尸体里面,开始组织百姓们杀敌。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上来,前仆后继。竹轩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得民心者可以得天下,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下面的叛军见城里的百姓如此凶悍,本该午时以前就攻克的小城竟然过了未时还没攻克,也有些疲惫。战事就这样僵持着。 到了申时,城外出现了一小队骑兵,大概一百余人马!却是佟国瑶。洪福的骑兵毫无防范,瞬时阵脚大乱,城里的人看了,精神一振,希望终于来了。 又是好一阵厮杀,洪福料到佟国瑶后面的兵马也要到了,便急忙下令撤退。顿时一盘散沙,城里仅存的兵勇见了,也骑了马出城来,众人一路追击,斩首两百余人。洪福还是逃走了。所有人都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嘉悦一直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见自己还活着,竹轩便把后来的事告诉她,自己跟尸体还真有缘。“你不怕我被活埋了?或者被人当叛军捅死?”竹轩便道没想那么多。 这次城里的百姓伤亡惨重,嘉悦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想哭。弱小却又强大的百姓啊!皇上你可要好好珍惜。又看见那个9岁的小孩子。他和几个人一起来还棉甲。 “这件棉甲你穿肯定大了,姐姐当时可没想那么多。” “你又给我讲了个调虎离山的故事。” 嘉悦摸了摸他的头:“你真勇敢,我觉得这《三十六计》还可以加上一计—众志成城!无论多巧妙的计谋也会败于这一计吧!” “那便是三十七计了。” “对啊!三十七计——众志成城,百姓既弱且强,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杜英别说多佩服嘉悦了,说她神机妙算。六月图海平定了西北,杜英就说她肯定是神仙。佟国瑶上奏了郧阳百姓联合抗敌守城之事。然而郧阳只是小地,朝廷的注意力都在西北和吴三桂,这奏折最后石沉大海,竟是消失了! 不过佟国瑶一直感激和敬佩郧阳百姓,后来更是用自己俸禄救济郧阳灾民,还加封太子太保,这些都是后话了。 六月份的时候,嘉悦便跟佟国瑶告辞说要回京城了,图海已经基本平定了甘陕之乱,朝廷再无后顾之忧,局势正在渐渐扭转。看过郧阳百姓的惨状,对打仗早已心生厌倦。况且还有娟儿和竹轩的事,她许诺过只要能活着回去就为他们做媒。佟国瑶听了有不舍,却也放下心来。 快到京城的时候,嘉悦却勒了马:“小麻子,回了京城以后就要安安份份的生活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竹轩没有说话。嘉悦便道:“我还没有去草原骑马呢!”竹轩想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格格要是不想回京城,直说便是,我会陪你。”嘉悦犹豫良久:“算了,我又何必太过执着?回家!” 第23章 七夕重遇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七夕那日,他们到了京城。嘉悦第一个便去找了烟生,进了门,发现她在长廊上作画。 “老板娘,来壶好酒。”竹轩道。 “你没手吗?这长廊上不是有酒?”烟生头也没抬。 竹轩便走到她旁边,烟生画的却是梨花。 佟府的院子里就有一颗梨树,还有一颗枝叶茂盛的枣树,到了夏末初秋,满树结了清脆香甜的枣。众人都喜爱枣树,嘉悦却喜欢那株梨树,那梨树正对她的房门,她出生那年自己从地里冒出来的。一到春天,满树洁白。 常宁说:“一颗连果子都不结的树有什么好的?”而烟生却与她一样爱这梨花。 “花期已过,姑娘却放不下吗?” 烟生听了便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沙哑:“你回来了。” “嗯。” 三人便去拿了酒,痛饮了一场。 这时曹寅来了,他现在已经是御前侍卫了,今日得闲便来看烟生,却见了嘉悦,有些吃惊:“许久不见格格了。” 嘉悦便道:“过来!坐!别说话!喝酒!”曹寅哈哈一笑,便一起饮酒聊天。 脸色微醺,嘉悦便停了,她可不能醉,还得回府一趟。 用过午膳后便到了佟府门口,下人急忙进去通报,“格格,老爷让您去书房找他。” 嘉悦心想怎么不是祠堂,便敲门进去。 “你回来了。” “嗯!” “还走吗?” “不走了。” 佟国维却用钥匙打开了一个木箱给她看,里面全是她以前寄回来的各种玩物和书信。 “你看看你多浪费,我买了给弟弟妹妹的,你却在这收着。” 却不知为什么眼角有些湿润。 “这次又出去一年多,连封书信也没有,外面兵荒马乱的,你额娘很为你担心。” “女儿不孝。” 佟国维又道:“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佟国维的女儿。”嘉悦愣住了。 “你伯父看见你便立马写信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在他那里,他也告诉我郧阳城之役了,你做的很好,聪慧、勇敢、有担当,绝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阿玛知道我的女儿是个英雄。可你还是我的女儿,我每天都在害怕也许哪一天你伯父寄来的信里写着你的死讯。” 嘉悦便抱着阿玛嚎啕大哭起来:“阿玛,从到郧阳开始,我每天都在害怕,每天都想着逃跑,可我又想着我是佟家的女儿,怎么能贪生怕死?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洪福率人攻城那天,死了好多人,整个城楼上堆满了尸体,梦到我被他五马分尸!……” 佟国维拍着她:“你做的很好!别哭了,有阿玛在,谁也不能把你五马分尸!” “那悦儿以后便再也不出门了。” “那可不行,你还要嫁人呢!你额娘病了,去看看她吧!你也长大了,成天跑来跑去,阿玛都帮你找了好几户人家了,都不敢娶你,以后还是回来住吧!府里的事阿玛就交给你管了,免得以后嫁人了什么都不会。” 嘉悦便去看了额娘,赫舍里氏见了她,一直骂她没良心,哭了好一阵,不过这病却没什么大碍。 “额娘现在身体不好,也没精力管府里的事,你就听你阿玛的话回来住,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人还没长大呢!就没见你几面了。” 嘉悦便道好,往佟国纲府上去了,佟国纲见她,便进屋拿了鞭子要抽她。她闪躲不及,便挨了几下,火辣辣的疼。 心想着这两人灵魂对换了啊,莫名其妙,该打人的不打,不该打人的倒打。一边闪躲一边叫道:“你再这样我走了,不来了!” 佟国纲便大喝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你敢跑出去试试?” 说着又是一鞭,吓得嘉悦满院子跑。 “救命啊!来人啊!”哪想到佟国纲根本不理会,只一个劲儿的要抽她。 她便去屋里拿了根棍子,耍了以前在云和学的棍术,佟国纲的鞭子便缠在棍子上,动弹不得。 两人便松了手,嘉悦摸着身上挨到的几鞭,暗骂死老头子。身体却跪下道:“参见大将军,听说你平了布尔尼的叛乱,宝刀未老啊!” 佟国纲哼了一声:“众人却只知图海,不知我佟国纲,还有,我老吗?” 嘉悦撇撇嘴:“人家是天兵天将下凡,你跟他比什么?” 见佟国纲瞪了眼,怕他又发疯,便道:“我开玩笑的,我佟家人不在乎这些虚名的。无愧于心便好。我在郧阳差点死了好几次,不也没人知道吗?看开点啊!” “怕吗?”佟国纲问她。 “怕什么?” “死啊!” “那还用说吗?怕得要死,还有一次当了逃兵呢!”嘉悦道。 “所以老子便赏了你几鞭子!今天家里没人,喝酒去!”佟国纲说。 “今天可是七夕,谁要跟你过?你侄女一把年纪了,我阿玛刚还说没人敢娶我,我还不得自己去大街上找夫君去?”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这一年多的事,嘉悦便走了。 回府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又让娟儿帮她梳了头,与娟儿说了竹轩的事,见两人都同意,便让他俩一起过节去了。 她一个人出了门。 街上慢慢的热闹起来了,女子乞巧过后便都出门了,这一天估计是全京城女子最多的时候,自然公子哥也就多了,上演着各种各样的邂逅。 嘉悦径直走到河边坐着,不远的桥上有人在看牛郎织女。嘉悦也抬头观望,满天繁星却不知道牛郎织女在哪里。她在想福全,上次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之后便再没见过面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相见了。等几日他生辰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还是装作不在吧! 河面上波光粼粼,对面陆陆续续有女子放了荷花灯,顺着河水渐渐飘向远方。 却听见旁边有人叹息了一声。嘉悦转身一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神色悲戚,似有无限衷肠,对着这河里的花灯唉声叹气。 “如此佳境公子却要败了他人的兴吗?”嘉悦问道。 “我只是想起亡妻,一时悲痛罢了。”那男子望着星空道。 嘉悦笑道:“这里美女如云竟都比不过她一人?”“她才22岁便走了,只留下一个孩子。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啊!这世上纵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却再也不会有她了。”那男子便是玄烨,皇后赫舍里氏已经去世一年了,今日七夕,倍感思念,便去巩华城陪了她一会儿,回来看到街上热闹的场景更是悲伤,便来了这河边。 嘉悦起身道:“既然你这么伤心,这地方便让给你了。” “姑娘先来的,我也该回去了。”玄烨此时才看了这女子,却挪不开眼了。她穿的极其素雅,紫色碎花薄衫裙,不施粉黛,神色淡漠,还是那双令人沉醉的眸子,又隐隐多了点情绪在里面,怪不得声音耳熟。 “公子见鬼了?难道说我长得像你死了的妻子?”玄烨回了神,竟不记得自己了么? “姑娘不记得我了嘛?”便把那日躲雨的事情与她说了。 嘉悦当日只瞟了一眼,自是不记得他的模样,不过却记得他派人跟踪自己。 “那娘娘腔呢?没跟着你?” 玄烨便道:“我让他走开了。” 嘉悦又凑近了问:“那,你一个人啊?” “嗯…” 还没落音,嘉悦便一脚踢在他身上,“哪家的无耻流氓,竟然敢跟踪我!” 玄烨躲避不及,生生的挨了她一脚,却是踢到了屁股上。又被她连续一脚扫到地上。他没想到这女子长的娇媚可人,竟会偷袭于他,猝不及防,便吃了亏。 不过嘉悦见他刚才思念亡妻神情不似作假,便也没下狠手。 “你要是再敢派人跟踪我,我打的你满地找牙。”说着拍拍手便走了。 一直到她走了,玄烨才反应过来,他到了街上,梁九功却见他才一会儿功夫竟发辫凌乱,全身上下还沾了野草。又见之前跑出来一个女子。便帮他弄掉身上的草,笑道:“皇上,咱们回宫吧!” 玄烨见他笑的暧昧,知道他所想,奈何他总不能说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被个女子暗算了吧!只好说:“朕不小心摔了一跤。” 梁九功心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屁股隐隐作疼,玄烨心中愤恨,别让朕再看见你!竟然又给她跑了! 第24章 心有千结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正式接管了佟府,每天大大小小的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时间去干别的事。 她阿玛那几个小妾都快折磨死她了,儿女不孝顺了,首饰不见了,丫鬟犯错了,全都来找她,她动不动就要以武力威胁。 朝里哪位王爷,大人家里做寿,孩子满月,娶亲,都要她去想送什么,不能贵重也不能寒酸。更要命的是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和一堆夫人去寺里烧香拜佛,赠米施粥,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痛,还要给嘉悦买这个买那个,什么首饰玉佩啦,胭脂水粉啦,不由分说就往她身上戴、脸上抹,手都被扯断了,每次去的时候清新素净,回来就浓妆艳抹。她还不能白要,还要一家一家的打发下人送了东西过去,真想死给她们看。 每晚还是噩梦连连,梦到被自己杀死的人,梦到死去的百姓,梦到洪福把她挫骨扬灰,到丑时三刻便再也睡不着了,加上每日忙碌,日渐消瘦。 过两日是恭亲王常宁的生辰,她又得想该送什么给他。不过她自己本来也欠常宁一份大礼,他建府、封王、大婚、生子她都没在京城,今年好不容易碰上他的生辰当然要去道贺! 到了十一月初四,她便早早起了床,拿了贺礼带着娟儿出门了。她当日从他府里跑了出去,只言片语都没留,常宁一直怪自己没看好她,过了一年多她又突然出现,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反正现在常宁对她异常冷淡,她每次去找他也说不上几句话。后来府里事多,她也渐渐的没去了。 进了恭亲王府却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下人们都慌了,连忙过来扶她。 “都走开!”嘉悦自己慢慢爬起来,揉着受伤的手,嚎啕大哭。 这王府的下人们见了,这还了得。马上进去通知王爷。 常宁和福晋马氏立马到门口来看,常宁的福晋那拉氏三年前去世了,这马氏后来便升了福晋。 “今日可是本王爷生辰,你倒好,在这门口痛哭流涕。”常宁骂道。 嘉悦听了,哭的更厉害了,抽噎道:“我哪里知道你这恭亲王府门槛这么高,我都进不去了。” 福晋马氏见了,便道:“格格摔疼了吧!脸都花了,进去洗洗吧!” 常宁一看她的脸,噗嗤笑了。 嘉悦见此,便止了哭声道:“娟儿,扶我起来,我们以后都不来这破王府了!” 常宁见她神色颇为痛苦,忍不住过来扶她:“摔到哪里了?我看看。” 嘉悦一把将他推开:“看什么看,男女授受不亲!”说着便一瘸一拐的要走。 这常宁却哪管这许多,任她怎么反抗,便抱了她往屋里走。 嘉悦挣扎不能,便道:“好了好了,我故意的,我佟嘉悦是那种门槛都过不了的人吗?逗你玩呢!谁让你都不理我。” 常宁便放她下来:“唉…我怎么就遇到你这无赖了。怎么轻了这么多?佟府的饭菜不好吃。”“唉…这京城没人愿意娶我,我当然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啦。”说着便让娟儿拿了贺礼。 “这么大个盒子!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把铁剑,剑身长三尺六寸,颇为古朴。 嘉悦便道:“这剑是我花了大价钱寻的,剑身锋利无比,传说为蜀帝刘备所铸,他一共铸八剑,这把曾是赵云所佩。” 常宁讶道:“不会吧?” “那么多年的事了,我哪里知道?管它是不是赵云的,倒是把好剑!我本来想把我家那块大石头送给你,我阿玛不肯。”嘉悦说的是府里门口那块白玉观音石。 “那是你阿玛的心头宝,我可无福消受!这剑我喜欢,就收下了。”这时候却有下人通报裕亲王和福晋来了,嘉悦想自己特意早来,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福全和西鲁克氏一起进了屋,说了吉祥话,送了礼。 西鲁克氏便对马氏道:“王爷本要一个人来的,可玉婉实在想念妹妹,便跟着来了。” 却看见嘉悦,扑哧一笑:“格格的脸怎么了?”说着便要用手绢要给嘉悦擦。 嘉悦心想你这手绢可是擦汗擦嘴的,便下意识一躲。“福晋别管我了,我特地扮成这样逗王爷笑的。” 说着便起身告辞:“家里还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玉婉见了,拉了福全的胳膊笑道:“王爷您看看,许久不见格格了,见我们来竟要走,您可要留住她!”福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娟儿马上要出嫁了,她待我如亲妹妹,我可不能亏待了她,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实在是不能多留。福晋便在此多玩一会儿。”辞了他们出来。 外面突然凉风肆虐,娟儿给她披了斗篷。 嘉悦看了看天,叹道:“要下雪了吧!” 嘉悦回了府叫了奶妈一起到赫舍里氏的房里,赫舍里氏的病已经差不多好了。嘉悦便与她二人说了娟儿和竹轩的事,奶妈平日见那竹轩乃是文武全才,只是欢喜,连连谢恩。 赫舍里氏道:“娟儿自小便跟了你,这些年也一直无微不至,忠心耿耿,便由你做主,好好去办吧!” 嘉悦便对奶妈道:“我想着等来年入春的时候置办酒席,天气好些,也热闹些。” 娟儿和乳娘出去后,嘉悦便坐着和赫舍里氏聊天。赫舍里氏摸了摸嘉悦的脸道:“府里的事太累了吧?都瘦成这样了。听说你今日去了常宁府上,怎么回来却不大开心呢?” “女儿只是在想,佟府显赫,女儿现在的一切都是佟家给的,可它偏偏断了我和二哥哥的缘分。女儿和玉婉都爱裕亲王,她得了人,我得了心。到底谁更幸福呢?” 赫舍里氏叹了口气,道:“谁都不幸福,福全也不幸福。”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嘉悦便起身去关窗,看着满园的枯枝落叶,好不悲凉! “女儿和福全哥哥打小一起长大,我们先相爱的,可到了最后多余的那个竟是我,该放下的人也是我。” 她想告诉福全她很累,告诉他自己每天做噩梦,希望他能陪在身边安慰自己。她没想到这时间越久,对福全的爱意越是纠缠,日日夜夜啃噬她的心。 快到除夕的时候,家里更忙了。 祭祖、压岁银、送到各府的年礼、自家姨娘弟弟妹妹的年物、下人的工钱年结和赏赐、除夕酒席,她每日睡的极少,心中郁结又劳累,终于在腊月二十二日病倒了。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嘴里还说胡话。 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也不见好。好在她早早把府里事情提前安排好了,众人不至于乱了套。不过见她如此,众人哪有心情过年。 三日之后才渐渐退了烧,却仍是昏迷不醒。每日勉强喂进一点水。 众人皆以为她就要这样去了,全都哭成一片。 不想到了除夕那日,她又醒转过来,却是虚弱至极。 过了五日,才渐渐有点力气。每日也不与众人说话,只是怔怔地坐着。福全和常宁知她病得重,也不便探视,只好遣了福晋三天两头来看看。 就这样过了上元灯节,正月十六是她的生辰,赫舍里氏早早的来了她的卧房,却见她只穿了件单衣站在外面看雪。赫舍里氏忙抱了她,只觉得她浑身冰冷,便赶忙叫丫鬟来。把她弄进了屋里,穿了衣服,坐在火边。 赫舍里氏哭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额娘啊?我好好的女儿到底怎么了?” 嘉悦看着门外,道:“梨花开的好漂亮,我想看看。”赫舍里氏见她终于说话,却是句胡话。 “哪里来的梨花,你不是疯了吧?” 嘉悦也不说话,只见门外的梨树上下了雪确实像开了花。 “额娘啊!我杀了好多人,又有好多人为我而死,我每天都梦见他们来找我,他们都要杀了我,说我害死他们会遭报应的。他们说的没错,我应该去死。” 赫舍里氏道她真的疯了,便去找佟国维说要找个高僧来做法事。佟国维听了,心知自己女儿没疯,他没料到嘉悦竟然还被噩梦缠身,便匆匆往她卧房去了。遣走下人,锁了房门,把嘉悦一个人留在里面。 赫舍里氏见此,便道:“老爷,你也疯了不成?” “悦儿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她吗?你们都别管,只有这样才能救她。”嘉悦见佟国维锁了门,只看了一眼,心想连阿玛也觉得她该死,那便死了吧! 第一天,炭盆里的火已经烧光了,外面天寒地冻,很快便冷了起来。嘉悦躺到床上,心里想着就这么冻死好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却又醒了,发现自己还没死,却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然后肚子又饿了,本来就很久没吃过什么东西了,这下一饿就无比难受。心里一直逼着自己要坚持。 又睡了过去,偏偏又醒了过来,又冷又饿,可是房门外却没有半个人影。心想着她阿玛真要饿死她,连额娘也不管她了,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又睡过去,第三次醒来,心里便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隆科多也不管她,娟儿呢?竹轩呢?真的都忍心活生生饿死她吗? 第四次醒来又想着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都没人理她,怎么也没听到外面有动静,福全呢?连最后一面也不见? 到了第五次第六次醒来,却是浑身都难受至极,什么也不能想了,没力气想了。 外面已经过了三天了,福全、常宁、烟生、佟国纲、容若、曹寅等人都听说了,便一起来了,佟国维却硬是不让任何人靠近。 赫舍里氏哭道:“老爷,为什么?你真的要活活饿死她吗?你给我一把刀,我现在就进去杀了她,免得她还要受这些苦。” 佟国维却不说话,心里也有一些担忧:悦儿,你可要撑住了! 赫舍里氏见他如此绝情,便大笑着对着大家道:“我们都回去!就当从来没她这个人吧!谁让她可怜摊上这样的阿玛。等过几日她死透了,再来给她收尸!来人啊!送客!”便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众人无法,便各自回家。 烟生和福全却站在佟府门外,不肯离去。福全便问:“你为何不走?”烟生反问:“王爷呢?又为何不走?”福全便道:“她喜欢热闹的,我陪陪她。”烟生便道:“我和王爷一样。” 佟国维却死死盯着房门。 且说嘉悦再次睡去,没过多久又醒了,房间很冷,却连瑟瑟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真的要死了吧…可她还不想死啊!还有好多事没做,草原、海上、娟儿和竹轩的婚仪,她答应过的,怎么能食言呢?她不要死,不要!挣扎着爬起来可门却那么遥远,便又摔倒了,不行,她真的没力气了…… 第25章 只愿人心善变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停了三日的雪却又下了起来,佟府大门开了,福全和烟生便进了门,没多久常宁和其余众人也都来了。 走到嘉悦房门外却见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众人皆慌了,常宁道:“难道舅舅竟偷偷把她带出去埋了?” 众人听了,急忙往后门跑。 却听见厨房里传来佟国维的声音:“慢点吃,别噎着,女孩子家家吃相这么难看。” “把你饿上一个月试试,你吃相更丑。人家越老越慈祥,你倒好,越老越狠心。我要是真被你饿死了,你上哪里哭去?”却是嘉悦的声音。 常宁便笑道:“我早该想到,这混蛋命硬,怎么会死?只会折磨别人,我可一晚没睡,回去补觉了。众人便渐渐散了。 昨夜佟国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去开了锁,谁知道门却被推开了。嘉悦只说了句我要吃饭便晕了过去。他干脆抱她来了厨房,喂她喝了点粥,她醒过来后便开始找东西吃,一直吃到现在。 “我不还有隆科多和尼楚赫吗?我这么多子女养老,还需要你吗?”佟国维道。 嘉悦瞪了他一眼:“我可只有你一个阿玛,还没折磨够呢,我便不死,气死你!”说着说着又哭了:“那些死了的人他们的子女和阿玛又怎么办?” 佟国维拍了她:“悦儿,你听我说,你又不是神仙,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怎么能轻易被你改变?他们的死是注定的,你只是恰好出现在那里,你改变的不是他们的生死,而是他们死的价值。” 嘉悦沉默了良久,觉得阿玛说的很有道理。“你怎么不早说?非要折磨我。” 佟国维便道:“如果你不是自己想求生,我说什么你又怎么听得进?再说你阿玛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舍得死?”嘉悦呸了他一脸,这件事总算是翻篇了。 入春了,乳娘早就选了黄道吉日,三月初三,上巳日,娟儿便要出嫁了。她决定就在自家的酒馆办。在烟生的带领下,众人把酒馆装点的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嘉悦挑了布料,娟儿亲自为自己和竹轩缝制吉服。她把那些夫人硬送给她的首饰全部赏给了娟儿。竹轩来迎亲的时候娟儿哭着给她磕了三个响头才走。府里的丫鬟和奴才自然为难了竹轩好一顿才让他接了新娘子。 众人都到了一家酒肆,他们请了赫舍里氏和乳娘上座,嘉悦则为她们主婚。 吉时已到,嘉悦便朗声道:“佟竹轩,溧阳人,乃我阿玛佟国维之养子,他孝顺父母,爱护弟妹,文武双全,是我最亲的哥哥。” 又对着娟儿却满脸惊讶,说不出话来,她竟不知道娟儿姓什么。 下面有些骚动,娟儿便悄悄道:“格格,娟儿姓谢,大兴人士。” 嘉悦清清嗓子,继续道:“谢娟儿,大兴人士,乃我乳娘之女,她自小陪伴于我,形影不离,无微不至。是我最爱的姐姐。今日我最亲最爱的人便要共结连理,我心里有些苦涩,从此他们便要离开我了。不过我却更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便一起敬他们,祝他们百年好合,儿女成群!” 然后便开始拜了堂,众人又闹了洞房搞得竹轩连连求饶。一直到了亥时,才渐渐散去。 正当她打算回府福全却拉了她出去。“悦儿,我们一起走吧!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了。” 嘉悦吓了一跳,看见门口的马车,知道他认真的。便道:“城门早关了,我们出不去的。” 福全道:“今晚守城的官兵我认得,他会让我们出去的。” 嘉悦摸了摸他额头:“我不疯了,你却疯了吗?” “那日你说喜欢我之后便走了,一年多才回来,却一直避开我。前些日子,我真的以为你会死,我的心里只想着随你而去,悦儿,我一直喜欢你,你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我便喜欢你。你哭着问我为什么不等你,我每天都在想悦儿怎么还不长大啊?她会不会也喜欢我?可我是亲王,皇上怎么会把佟家的嫡女嫁给我呢?我只好把你放在心里,可那日你快死了,我才知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一切都无所谓,就算皇上要杀了我我也不在乎。” 嘉悦心里已经泪流成河,他等了十年才说出口的话语。晚么?一点也不,哪怕十年前他就告诉了自己又如何?他们的缘分从一出生就断了。若是自己一厢情愿倒也罢了,偏偏又两情相悦!可是福全哥哥啊!还好人心善变,便互相忘了吧!又或者你我心如匪石,我也不要你为我舍弃一切。 “太晚了,福全哥哥,你不为太妃着想吗?你的福晋,你的子女呢?我们两个人走了也不会幸福的,你会思念他们,若是他们被我们连累,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恨彼此的。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只是太晚了,福全哥哥,你不是当初的少年,我也不是那个不管不顾的悦儿了。我今日看到容若,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开心了,不会再遇见心爱的女子。可今日他脸上的笑容,却也是真挚纯粹的。我曾经对他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到了自己身上却看不开了,真是奇怪。” 福全听了,不再说话,却哭了。 嘉悦摸着他的脸,替他擦干眼泪:“这么大的人了,羞不羞?二哥哥,你说就算被皇上杀了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想要你去好好活着,不在我身边也没关系,只要知道你活着便好!我会把你放在这里。” 嘉悦指了指自己的心:“直到我死的那一刻!回去吧!别让人担心。” 嘉悦不再看他,转身往回走,却泪流满面,佟嘉悦,你这个蠢货,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佟国维又把府里的事全权交给嘉悦,她每日忙的够呛,心里暗骂他阿玛。 这日赫舍里氏正和佟国维说话,见嘉悦进来。赫舍里氏大声道:“老爷,嘉悦也有16岁了吧!” “不会吧!我都这么大了?”嘉悦奇道。 赫舍里氏却不理她,继续道:“我看也是时候成亲了,嘉悦已经过了选秀的年纪,我们便可以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再去求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想必也不算违例,最多被斥责一番,不过不用入宫,也是值得的。” 佟国维点了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转头问嘉悦:“你成天在外面逛,可看到京城有英俊男子?” 嘉悦便道:“英俊?哦!嘉悦阅人无数,觉得京城第一美男子当属纳兰明珠大人,他为人风趣幽默,又文才风流。嘉悦见过他,比人家嘴里说的还要英俊几分呢!啊!高夫人找我商量明日派米的事,我得过去了!”便出了府。 赫舍里氏和佟国维面面相觑。“这悦儿不会是喜欢明珠大人吧?”赫舍里氏问。 “她从小就与别的女子不同的,倒是很有可能。”佟国维道。“不过这明珠大人确实英俊风流。” 赫舍里氏便道:“老爷你可不要跟着悦儿发疯,这纳兰明珠起码四十几了,他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我们悦儿也不能给他做妾啊!” “放心吧!我还会亏了自己的女儿吗?” 嘉悦却去明珠府找容若去了,见他与妻子琴瑟和鸣,美满恩爱,真心为他高兴。 容若便道:“格格突然拜访却只是来看我吗?” “我来找你额娘打架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觉罗氏道:“我道是哪个无赖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嘉悦转头却看见明珠和觉罗氏一起站在垂花门处。 “你有人撑腰,我不打了!” 明珠听罢哈哈大笑:“听说格格武艺非凡,明珠竟无缘一见吗?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嘉悦便折了院子里一支桃花,“请夫人指教!” 觉罗氏也折了支桃花,两人脱了鞋,便打了起来。明珠和卢氏从未见过她们比武,都很期待。 只见嘉悦身形轻盈优美,却好似跳舞一般,二人手中的桃花花瓣片片飘飞,美不胜收。都看的呆了,觉罗氏却暗道这女子功夫进步了不少远超于她了。点到为止,二人便停了。 明珠赞道:“婉转峨眉,神女英姿!”便要留她喝酒。 “今日嘉悦还有事,改日再来!”这才去找了高夫人。 康熙十五年八月,耿精忠请降,朝廷收复福建,三藩已去其一。 慈宁宫。 “老祖宗,我们总算扳回一成,我大清胜局已定。大清总算没有亡于孙儿之手。” 太皇太后笑道:“孙儿便去睡个安稳觉吧!” 玄烨却道:“虽然胜负已定,要彻底击败吴三桂却非朝夕之事。况且,蒙古那边也不太平。僧格死后,葛尔丹在准噶尔称王,听说他在准噶尔颇有声望,此人不容小视,他竟然和罗刹鬼子交好,而且他年少时在西藏拜师学艺,和西藏□□喇嘛也有很交情。前些日子听说他俘虏了楚琥尔乌巴什,杀了他的儿子巴噶班第。此人有野心,且有手段,勇猛无敌。假以时日,这蒙古怕是无人能敌,若是被他统一了,这蒙古兵个个骁勇善战,如果成了气候,必成大患,不得不防啊!奈何现在朝廷还有个吴三桂,朕也无暇分心他顾,便想派人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是朕若是派一武将去必为他所忌,也无法靠近他。若是派一文官,书生无用,到了那个地方还不反被其所制。况且他若察觉朕的用意,反会逼急了他,他必会抓紧时间迅速扩张,适得其反。孙儿想来想去,竟没想到好办法。” 太皇太后笑道:“咱们大清的公主嫁与蒙古的不在少数,你皇祖母和皇太后也是从蒙古嫁过来的,自古以来,满蒙和亲便是常态。孙儿倒忘了?” 玄烨一拍脑袋:“孙儿怎么没想到,这和亲的公主一可以监视,二可以安抚。当初布尔尼之乱不就是从嫁的长史辛柱公主密告的吗?” 顿了顿,又道:“可是这噶尔丹不是普通人,一般的女子怕是难以应对,必需是智慧与武艺俱佳者才行。朕却想不出这样一个公主。” “皇祖母倒是想到一人,皇上还记得除鳌拜时你的表妹吗?” “朕记得,她当时才七岁,不过确实是胆大包天。” “何止!我听说这鳌拜收她为徒,教导了她一年,佟家又是将门之后,出了不少武将,想必功夫是极好的。这孩子皇祖母也见过,是个机灵的。我们尽可试她一试,若是聪慧,便可让你皇额娘认她做女儿,封个公主。” “我倒听说她是个体弱多病的,每年元旦都因病不进宫朝贺。”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到底如何一试便知。我听说今年元旦的时候,皇上似乎很喜欢一个郭络罗家的女子?” 玄烨有些不好意思:“皇祖母连这也知道?朕在御花园见到她,觉得她眉眼间很像一个人,便与她多聊了几句。” “皇上既然喜欢,便让她进宫吧!我听说她略懂拳脚,正好可以陪哀家演场戏!” 九月里宫里来了圣旨,请佟国维之女佟嘉悦入宫小住几日。赫舍里氏有些担忧:“老爷,这太皇太后召见悦儿难道是为了明年选秀之事?” 佟国维道:“选秀之事自有户部,何必召见?怕是赐婚吧!” 赫舍里氏惊道:“咱们被抢了先?平日里让你上点心,你倒好,便是不急,现在谁知道悦儿要嫁给哪家公子啊!” “放心吧!以悦儿的性子,嫁给谁都不会吃亏的,太皇太后看在先太后的份上也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嘉悦进了宫便有公公领了她往慈宁宫去了,进去一看,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是皇上的妃子钮钴禄·云若,另一个女子她没见过,眉清目秀,打扮的简约大方,表情颇为高傲。 “臣女佟嘉悦给太皇太后和娘娘请安,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吉祥!” 太皇太后见了她,暗暗赞叹。今日嘉悦一身端庄贵气,品月色曳地长袍外搭缎绣百蝶牡丹坎肩,袖子、交襟处均以石青色百花镶滚,细致的妆容下藏着淡淡的骄傲。步履轻盈,大气沉着。最引人是那双眸子,眼波流转,蕴含无限光彩,这萧瑟的秋天也瞬间明媚和煦起来。 “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摸了摸嘉悦的脸颊道:“以后啊!别叫太皇太后了,就和皇上一样,叫玛嬷!这位是郭络罗家的格格青宜,今年元旦她额娘带她进宫,皇上很喜欢她。这孩子手巧,哀家很喜欢她梳的发髻,便想让她到慈宁宫住几天教教我的宫女,可她毕竟年少,陪我这个老太婆也太无聊了些,就召你进宫来做个伴儿,年轻人总有话聊的。” 嘉悦心想敢情我就是个给人排遣的陪衬?便撒娇道:“玛嬷才不是什么老太婆呢!您可是咱们大清的瑰宝。郭格格能在这里每日聆听您的教诲,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她才不会寂寞呢!再说皇上喜欢妹妹,妹妹日后肯定贵不可言的,悦儿哪敢打扰她。玛嬷您可饶了我吧!” 太皇太后一听,大笑起来:“你们看看,这小嘴甜的,哀家能不喜欢吗?” 钮钴禄云若笑道:“可不是吗?皇上的表妹,自是不一样的。”又对嘉悦道:“这老祖宗的恩宠,青宜可没有福气独享。格格既然来了,便与她一起吧!” “云若说的对!况且青宜自小习武,也是将门之后,你们应该投缘的。”嘉悦听了便在宫里住下了。不过她好像被关起来了,她每次只要一靠近慈宁宫门口便有人拦住她,而且慈宁宫到处有太监守着不让她靠近,她每日活动的地方就只有自己和青宜的房间、小厨房、茅厕还有院子。要不是阿玛额娘再三叮嘱,她早就揍了他们跑了,她也再没见过太皇太后,心想这太皇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敌不动,我动!便去找了郭络罗青宜。 “妹妹今年多大了?”嘉悦笑着问道。 “虚岁14。”郭络罗青宜回道。 “你见过皇上?” “今年元旦的时候看见过。” “那你什么时候入宫的?” “就在姐姐之前半个月。”嘉悦看着她,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道:“皇上是不是满脸麻子?” 青宜讶道:“姐姐竟然没有见过皇上?” “没有。”说着,便散了自己的头发,道:“妹妹能不能也帮我梳个发髻?听老祖宗说你手极巧,我也见识一下。”郭络罗氏却不动。 第26章 慈宁宫风云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也不急,笑吟吟看着她。本格格早看出来什么手巧都是胡扯,不过她却不懂太皇太后为什么撒个这么拙劣的谎,费劲周章把她弄进宫来关着?她便想从郭络罗这边套些话出来。 “皇上看上你了便接了你入宫是吗?” 她却突然低了头:“我不知道。” 嘉悦笑了,喜欢皇上?这事好办了。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皇上喜欢你,因为你与已故的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 没想到她却笑了:“那真是怪了,太皇太后却说我与格格有几分像呢!” 嘉悦便仔细看了她,除了眼睛似乎有些像自己,也不是很像啊! “看格格的表情我便知道你在骗我,不过我也骗了你,我根本不会梳头。我们扯平了。” 这套话的行动就算是失败了。她心里烦便早早的睡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按理来说太后、皇上和宫里的妃嫔每日都要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可她每天从早到晚却从没在慈宁宫看见过任何人,连太皇太后也没看见。难道她不在慈宁宫?便一把跳起来,本格格今日便夜探慈宁宫。 嘉悦偷了件宫女的衣服,这时候听见门外有响动,悄悄开了门,却看见青宜的背影,嘉悦想现在天色已晚,出去做什么?便偷偷跟着她。 却见她进了一间屋子,外面有两个太监守着。嘉悦见这间屋子颇为偏僻,旁边还有一片林子,她便藏身其中。 嘉悦仔细打量四周,很安静,除了这两个太监也没有别人。稍一沉思,悄悄弄出了声响,那两个太监听了,其中一个道:“你去看看。”另外一个向她所在的林子走来,待那个太监靠近她便迅速用手捂了他的嘴,将他打晕了。另外一个太监听见响动也摸索着过来:“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倒是说话啊!”嘉悦便用同样的方法把他也放倒了。 到了屋外,悄悄开了点门缝,却看见两个女子的背影,一个便是郭络罗青宜,另一个年纪稍大,嘉悦认出那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苏茉儿。她深得太皇太后的倚重,皇上也很尊敬她,在宫里地位颇高,不过她们俩深夜在这里做什么。 却听见苏茉儿开口:“佟格格那边怎么样?” “格格好像发现不对劲了,今天还套我话呢!”青宜道,又将白天他们说的话说给苏茉儿听。 苏茉儿听了:“倒是个聪明的人,幸好太皇太后提前告诉了你,不然你倒会被她骗了。不过也难怪,太皇太后每天把她关在这里,她自然很好奇。” 郭络罗青宜便道:“是啊!不过青宜也不明白太皇太后的用意。” 苏茉儿不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却不要让佟格格知道。格格有个伯父叫佟国纲的,上次皇上封他为安北将军去平察哈尔叛乱。这国舅爷虽然为将,却从不坐镇后方,每次打仗必然身先士卒,冲在前面的。” “国舅爷地位崇高,荣宠无限。到了战场却能不畏生死,身先士卒。青宜真是佩服。” 苏茉继续道:“是啊!整个京城除了他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可惜他在平定察哈尔的时候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御医说以后要静养三年方可再饮酒动武。谁知道他却不听,导致旧疾复发…” 说着声音哽咽,还抹了把眼泪。良久才又道:“唉…佟格格与他关系极好的,比亲身父女还亲。这国舅爷怕格格伤心过度,做出傻事。便求太皇太后接她入宫,等一切过去之后只要谎称他出征了,格格也不会察觉。” 青宜听了,忍不住哭了:“国舅爷真可怜,格格也是。” 苏茉儿又抹了抹眼泪:“谁说不是呢!所以你便好好的帮忙看着她,千万别让她察觉到了。” 嘉悦在外面听了,如遭雷击,差点没晕过去,眼泪一个劲的流。心里想着你这老混蛋要死还没问过我呢!就算是到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你拉回来! 便往慈宁宫大门跑去,门口站了三四个太监。见了她道:“格格,这么晚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嘉悦大喝道:“给我让开!坏了本格格的事,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这太监们见她满脸泪痕,又听她声音冰凉,无不大骇。不过太皇太后下了死命令,不能让她踏出一步,也不可伤了她,却又一步不敢让。 “本格格给过你们机会了,不识好歹。”一脚朝他们踢过去,众人见了,闪躲不及,便拦住了裆部,免得被她踢到!嘉悦却一招接着一招,众人便与她打斗起来,一时间竟脱不开身来。 心想,这太监的功夫真不赖,自己心里急,招招不留余地,他们竟然也堪堪接住,打了这么久她也没能脱身。 猛然反应过来,是了!太皇太后必然是叫侍卫装成太监,是以刚才情急之下所有人第一反应竟然是是护住裆部。她也一直奇怪一个慈宁宫太监竟然这么多。一瞬间心念急转,动作竟然停了下来。 众人也奇怪,不过心里暗暗庆幸,这格格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堪堪拦住了她,偏偏她身份尊贵,又不敢伤了她。再打下去,他们也讨不了好。 却又听她笑道:“慈宁宫的太监好厉害啊!本格格晚上睡不着,便想动动拳脚,真是过瘾。我们再打下去肯定会惊了太皇太后,我便明日再来挑战。”说着又回了房间。 今夜也很累了,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又去了昨天那间偏僻的小屋,却看见两个不认识的太监在外面。便问道:“你们可要好好看着,不能偷懒!没发生什么事吧?” 那太监回道:“回格格的话,没什么事。” 嘉悦听了,继续问:“昨夜也是你们俩个?”两人便道是。 嘉悦心想竟敢骗老子,便又道:“昨晚本格格睡不着,便散步到了这里,没想到把玉佩丢在了这里。那玉佩是我哥哥送的,我从小就带的,对本格格很重要。你们帮我找找。” 两人便四处帮她找了一圈,“这里没有,格格确定是丢在这里了吗?” 嘉悦冷了脸,道:“这么重要的玉佩,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莫不是你们俩昨晚拿了去,不想还给我?” 两人连忙下跪磕头:“格格饶命,奴才哪有这胆子。” 嘉悦继续道:“昨晚这里只有你们俩人,本格格一大早就来了这,也没见别人,难道还被别人拿走了不成?看来你们不吃点亏是不会说了,我现在就禀明了太皇太后,说你们竟敢觊觎本格格贴身之物,将你们凌迟处死。” 两人听了,这罪名可不小,自己虽然奉命欺骗格格,可是这格格一口咬定他们,太皇太后怕也只能杀了他们,心中又想肯定是昨晚那两个人偷的,可怜他们却要背黑锅。 没想到嘉悦却继续说:“本格格知道昨晚不是你们俩个,我可以原谅你们欺骗于我,毕竟你们是奴才,不过本格格的玉佩却是一定要找回来的。那两人手脚不干净,你们何必为他们而死。本格格知道你们的难处,你们悄悄告诉我他们在哪。本格格自去拿了玉佩,处决了他们,不会惊动太皇太后,你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就好。” 见那两人神色犹豫,继续道:“本格格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两人对看一眼,“他们昨日被格格打晕,被苏茉儿姑姑骂了好一顿,调去干杂役去了。 嘉悦便去找他们,两人见了她,连忙要跑。嘉悦拦住他们,一脚踢出,两人也连忙护住裆部,嘉悦继续出招,招招对了他们的要害,两人疲于应付。 嘉悦停了手,大笑道:“功夫不错嘛!” 趁他们放松警惕,一人一脚踢中他们的要害。两人急忙捂住大叫哎哟。 嘉悦哈哈大笑,转身走了。心想果然也是两个侍卫,功夫不错,昨晚竟然不堪一击。看来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大伯每天好的很,哪里像受伤的?心中也不管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冷笑一声:关着我也就罢了,竟敢诅咒我大伯,给本格格等着! 太皇太后听着下人报告昨晚的事,听到嘉悦回了房时,竟然哈哈大笑:“好个佟家女儿!功夫不错,人也聪明。我果然没看错人!”苏茉儿和青宜则是一脸茫然。 只听她继续道:“来人,把昨晚被打晕的两个侍卫叫来。”这两人来了,却表情痛苦,偏又不敢去捂裆部。太皇太后见了,又笑起来:“辛苦你们了,让太医给你们瞧瞧,想必悦儿是留了手的,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断子绝孙的。” 待他们下去后,苏茉儿没说话,她自是极为聪慧,见此便知道了一切。倒是青宜一脸茫然,苏茉儿便解释与她听了。青宜听了,赞道:“姐姐真是聪明,那接下来怎么办?” 太皇太后便道:“我们只好等着看她怎么回礼了。”可后来的几日却没听见嘉悦有任何动静,只知道她每日和侍卫们在一起玩。太皇太后沉吟:难道她猜错了? 这天一大早,嘉悦便去了苏茉儿房里。却要她的一盒胭脂,苏茉儿笑道:“这盒胭脂是老祖宗赏的,苏茉儿已经用过了,怎好送给格格?格格要是喜欢别的东西,尽管拿走。” 谁知道嘉悦竟生气了,拍了下桌子,道:“哼!你竟敢处处与我作对,我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你等着!”便从她屋里出来。 回房间后嘉悦拿了一个荷包出来,这荷包极其精美,上面绣了凤穿牡丹,以前娟儿无聊时绣的,娟儿女红本就极好,这荷包看起来精致大气,她一直收着,今日打算送给钮钴禄云若。 另外还有一件衣服,也是娟儿做的,是一件紫色的旗装,上面也绣了凤穿牡丹,栩栩如生。是她专门带进来要送给皇太后的,奈何每天被关着,进宫半月多了,还没见过一面。 刚进宫时送给太皇太后那件正红色织团寿纹缎绣彩凤长袍,太皇太后很喜欢,赞不绝口。 嘉悦心想这荷包和衣服说不定倒可以让皇太后和娘娘来一趟了。 到了慈宁宫门口要出去,和侍卫打了一场,偏偏脱身不得。 便对那些侍卫说:我进宫大半个月了,你们每天守在这里,我都没去给太后和云娘娘请过安,我给他们带了礼物,总可以让我送过去吧?他们听了,便派了个人去了屋里,嘉悦知他们肯定去找太皇太后了。 这边太皇太后听了道:“送礼?便让丫鬟带去吧!别让她出去。” 苏茉儿正在给老祖宗讲上午的事,待侍卫退下便道:“老祖宗,您不怕她传消息出去吗?” “太后和云若都是我的人,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再说她们可帮不了她。至于那盒胭脂她要你便给了她。下次我再赏你一盒。” “奴婢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格格今日不一样了,而且竟要我用过的东西,觉得奇怪罢了。” 太皇太后听了,也觉得怪,却也不知她想干嘛。 不一会儿,奴才便出来回话,道:“格格便让丫鬟带过去吧!”嘉悦哼了一声,细细叮嘱了服侍她的丫鬟一番,打发她去了。 憋了一肚子气去找郭络罗青宜比武,这郭络罗青宜性子与嘉悦相似,不拘小节,颇有豪放之风。自然欣然答应,平日比武,嘉悦都是点到为止,哪想到今日竟然招招下狠手,青宜虽然习武,却哪里是她的对手。 嘉悦捞起她的袖子见她手臂上被她打的青紫。旁边的丫鬟见了,也不禁皱眉。 嘉悦却道:“唉…我也累了,今天便不打了,我上次在苏茉儿姑姑房里看到一盒胭脂,特别喜欢,听说你和她交好。你去帮我讨了来吧!顺便我还有东西送给她,就麻烦妹妹帮我送过去了。”说着从房间里抱出一口大箱子,还挺沉的。 青宜便道:“我没空,你自己怎么不送?” 嘉悦笑道:“我看你还想讨打吧?” 青宜的丫鬟见了,主子可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平常嘉悦对下人们都没什么架子,这丫鬟也不怕她,便忍不住道:“格格欺人太甚,就算你是皇上的表妹,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格格,你没资格吩咐我家格格。” 嘉悦心想就怕你不护主,便道:“我没资格吩咐你家格格,那我总有资格吩咐你吧!你刚刚说的话可是大不敬,要割舌头的,本格格还没割过别人的舌头呢!今日便亲自来吧!”那丫鬟连忙跪下求饶。 “姐姐何必和个丫鬟过不去,冲着我来便好。”说完抱了箱子往苏茉儿房里走去。 嘉悦便对那个丫鬟说:“你倒是个衷心的,不过却不聪明,你家格格确实不用听我差遣的,却被你连累了。唉…青宜日后肯定要在宫里生存的,她的性子本就直,只能靠你这个丫鬟劝着。你要沉得住气才行。不然不仅自身难保,还要连累你家格格。” 那丫鬟听了连连磕头:“谢格格教诲,奴婢记住了。奴婢该死,顶撞了格格。” 嘉悦便道:“那倒是,便挨了十个板长个记性。” “谢格格不杀之恩。” 且说这苏茉儿听了青宜的来意,见她身上的伤:“这佟格格定是生你的气,她要胭脂怕只是个借口,你便拿了去给她吧!”说着便将梳妆台上的胭脂给了她。继续道:“我倒看看她给我准备了什么大礼。” 掀开箱子,一股怪味扑鼻而来,揭开绒布一看,竟是满满一箱大蒜。整个屋子弥漫着大蒜的味道,两人差点被熏出眼泪。盖上盖子,出了屋子。 苏茉儿笑道:“好个有趣的格格,我可要告状去。你先回去吧!” 青宜拿胭脂去了嘉悦房间,“回来啦?过来,帮我抹上,整张脸都抹上!给我用光它!” 青宜听了,吓一跳:“心想这格格什么怪物,发什么疯,竟然要抹一脸!”可她也没办法,只好照办了。这胭脂本就不多了,都抹光了。 嘉悦看着镜子里那整张抹得猩红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青宜见她如此,心里恶寒,就走了出去。谁知道没走几步,便听到嘉悦尖叫救命。 奴才们听了都跑去她房间。“水!快拿水来!” 众人见她整张脸肿的不成样子,脸上还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疹,都吓得慌了。便立马打了水来,嘉悦把脸上的胭脂洗干净,对着青宜喝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青宜见她如此,便道:“我没有!” “你在胭脂里放了什么,我哪里亏待你了,你竟要毁我容?”下午她们比武大家都看着嘉悦欺负她,一时间她竟百口莫辩。 嘉悦号啕大哭,喊着要去找太皇太后评理,便跑开了。奴才们都跟上,青宜愣了一下,也只好跟了去了。 太皇太后听苏茉儿说了那一箱子大蒜,正笑的开心。却听见外面吵闹,嘉悦哭着跑进来。 “老祖宗,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我还怎么见人,还不如死了的好!” 太皇太后一看,吓了一跳。那张美丽的脸哪里还在,整张脸都肿了,还长了许多红红的疹子,甚是吓人!便拉了她:“怎么变成这样了?谁干的?” 嘉悦还是哭:“郭络罗青宜!” 青宜此时正好进来,听到便跪了下来:“老祖宗,我没有!”这时候却听见奴才通报太后和云娘娘来了。 且说太后一直想见嘉悦,可太皇太后却不让她去,今天正好嘉悦遣了宫女送了衣服来,这衣服极为漂亮,她很喜欢,想着终于有借口去看看嘉悦了,便叫人拿着衣服往慈宁宫去了。 而钮钴禄云若收到嘉悦的荷包自然也爱不释手,绣工栩栩如生,高贵大气,可她仔细一看,上面的凤凰竟是九尾,吓了一跳。这可是皇后才能用的,心想是她不小心出错,便也往慈宁宫去了。却正好碰见太后。 太皇太后听了,便道:“怎么都来了?现在后宫之事都是云若管着的,倒看看她怎么处置。” 太后和云若进来嘉悦哭的好不伤心,看见她的脸都吓了一跳。“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可惜了我们悦儿的如花容颜,赶紧请太医来看看吧!” 太医早在一旁候着了,奈何嘉悦说不还她个公道,她便宁愿这脸烂了! 太后便道:“傻孩子,怎么跟自己过不去……”可她怎么劝也没用。 太皇太后便对云若说:“这事就交给你办吧!尽快查了出来,不然这脸可就算是毁了。”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大家都来了。又看了看嘉悦,略一沉吟,“这件事关系甚大,把皇上也叫过来吧!” 皇上听了,也不管手里的事,急急忙忙来了慈宁宫。还没进去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一踏进屋里,嘉悦就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腿,抽噎:“皇上,您可要给悦儿做主啊!我知道皇上喜欢郭络罗青宜,也一直记恨我叫您小麻子,可悦儿都这样了,您可要秉公办理,不能偏心啊!” 皇上听她哭的可怜,便拍了拍她,看了她的脸,吓得跳起来。 这时候嘉悦的脸肿的更厉害了,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上面还起了好多疹子。偏偏她还一直拉着他,对着他的脸。 “你慢慢跟朕讲发生了什么。” 嘉悦听他声音耳熟,倒像那个派人跟踪她的人。不过她此时眼睛肿也看不清,想着皇上怎么可能跟踪她,只是声音像罢了。 她说话也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还是坚持说道:“皇上,今日悦儿和郭络罗格格比武,下手重了些。可是拳脚无眼,她本事不行,也不能全怪悦儿啊!前几日,悦儿见苏茉姑姑的胭脂颜色很美,知道青宜一向与姑姑极好的,便让她去帮我讨了来。谁知道她竟然在胭脂里下毒,悦儿擦了本来就不适,谁知道她不但不停下,还要继续,整盒胭脂都抹完了才肯罢手。悦儿虽然武艺高强,可毕竟是个女孩子,看见脸被毁了自然无心于其他,被她钻了空子,抹了一脸。不信你问下人,他们都看见的。” 下人们确实看见她一脸胭脂,便道是。 青宜听了,又看见皇上愤怒的脸,自然慌了,道:“没有,这胭脂是格格让青宜抹的。青宜只是听了她的话。” 嘉悦便道:“我和你同是格格,难道你会听我的。再说谁会抹胭脂抹一脸?皇上,您看她一点悔意都没有,还在这胡言乱语!” “皇上,青宜本来也不同意的,可佟格格用丫鬟逼青宜就范,不信皇上可以带她来问。” 嘉悦便道:“你的丫鬟肯定向着你。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那这胭脂是被谁下的毒?” 皇上喝道:“郭络罗青宜,朕见你率真可爱,对你青睐有加,没想到你竟如此歹毒,谋害朕的表妹!还不给朕从实招来?” 青宜听了,哭道:“皇上既然不信,青宜无话可说!” “皇上是圣君,相信的自然是真相。你口口声声喊冤枉,皇上也不能只听我的一面之词,你也把事情原原本本也说一遍,让皇上来判别真假。免得以后有人说皇上对我偏心。” 玄烨看了她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心想朕才不会对你偏心。“你就把事情说一遍,看看朕是不是冤枉了你。” 青宜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皇上听了便问苏茉儿:“她说的是真的?” 苏茉儿回道:“是真的。” 皇上又看着嘉悦:“你真的送了苏茉姑姑一箱大蒜?” 嘉悦心想本格格找人在厨房花了一晚上剥的,便宜你了!又道:“今日我去姑姑房里讨要这胭脂,可是姑姑竟然不给悦儿,还说这么丑的脸用什么胭脂,悦儿当然不开心嘛!她却极喜欢青宜的,什么好东西都给她。悦儿便让青宜去讨胭脂了,还送了一箱大蒜……”突然她顿了顿,继续道:“难道姑姑你竟为了此事要毁了我的脸?嘉悦自知长得丑,我已经伤心欲绝了。可姑姑何必再为难我呢!” “苏茉儿不是这种人,她怎么会这么对你?” 嘉悦哭道:“皇上,悦儿知道您极为尊重苏茉姑姑,怎么敢随便说她坏话呢!您不知道,悦儿在宫里住了大半个月了,却被困在这里一步也出不去,门口都有装成太监的侍卫守着。悦儿有一天晚上睡不着,听到侍卫聊天才知道一切都是姑姑所为,便去问了姑姑,姑姑竟说是太皇太后吩咐的。悦儿知道太皇太后极为宠爱悦儿,绝不会这么对悦儿,可见都是她胡说的。悦儿气不过,早上去姑姑房里确实故意找麻烦,可悦儿也不过只要了一盒用过的胭脂而已。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打死悦儿也不敢要啊!皇上要是不信,便请外面的公公来问问。” 太皇太后一直没说话,此时却道:“来人,把慈宁宫所有的公公都请来。”便进来十几二十个人。 皇上便道:“梁九功,给我验明正身。” “是,皇上”。 嘉悦心里咯噔一下:娘娘腔? 又听他声音响起:“皇上,都是太监。” 嘉悦心道:那混蛋原来是皇上!幸好自己脸肿了,不然可死定了。 玄烨听了便对她说:“没有一个侍卫。” 嘉悦心想既然叫了你过来,自然把他们都撤了,太后和云若肯定看见了,不过他们也不会给她作证。 皇上见她不说话,便道:“我看你满口胡言,诬赖别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嘉悦一甩袖子,掉出来一堆牌子,玄烨走近一看,竟然是侍卫的腰牌,有五六块左右。“皇上只要找到这几日不在岗又没有腰牌的侍卫自然就好。” 太皇太后见了,不禁露出一丝赞赏。 且说玄烨大概猜到这是皇祖母所说的戏,不过现在看来却被拆穿了,没想她竟还拿了腰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嘉悦见了,便哭道:“悦儿知道肯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苏茉姑姑才会这么对我,况且苏茉姑姑对皇上恩重如山,我又算什么呢?如今我的脸变成这样,我也不想活了。”便一头往柱子上撞去,玄烨连忙一把抱住了她,不让她死。 “朕看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可不能死。朕会让太医好好医治你的,放心吧!” 这时苏茉却跪下:“皇上,格格说的不错,侍卫的事确实是苏茉做的。不过苏茉儿却没下毒。宫里所有人都尊重苏茉,但这格格却不把我放在眼里,三番五次找麻烦,我便想着教训教训她。苏茉自知闯下大祸,请格格责罚,苏茉没有怨言。” 嘉悦心想你要是不认太皇太后怎么下台? 太后和钮钴禄氏当然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太皇太后做的,便对嘉悦说:“悦儿,这苏茉姑姑也是一时糊涂,和你开玩笑的。你先让太医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嘉悦便看着皇上。皇上道:“既然如此,他们俩人,朕便交给你处置,随你怎么办吧!你的脸便让太医看看,如果治得好便罢了,治不好也没办法,你便饶了她二人性命吧!” 嘉悦一想,苏茉只不过限制了她的自由,况且她有大恩于皇室。饶她一命是当然。可青宜却毁了她了脸,竟然也要饶了她。 嘉悦便止了哭声,对青宜道:“皇上对你是真心的,你可要好好珍惜。” 青宜不知她为何这么说,只是低了头。 “嘉悦可以不要她二人性命,不过皇上也要答应不管悦儿犯了什么错都要饶过悦儿的性命。还有太皇太后也要答应。” 皇上便道好。 “今天倒是被你摆了一道,哀家却很高兴。自然舍不得杀你!” 嘉悦便起来抱了她的胳膊:“悦儿可不敢,下次您可不能说我大伯了,他成天在外面征战,不顾生死的,悦儿经常担心他,听苏茉姑姑那样说,才斗胆如此的。您要是生悦儿的气就打我一顿吧!每次我不乖,我阿玛也会狠狠打我的。” 太皇太后笑道:“苏茉说的话都是哀家一句一句教的,她可没说一个不祥的字,你也就别计较了。” 嘉悦点点头:“那让姑姑把那一箱子大蒜吃完,这件事就了了!至于青宜,我都把她打成那样了,也算出了气,就不计较了!” 众人见雷打的这么响,雨却没下,不禁愕然。 太后便道:“悦儿,赶紧让太医看看你的脸!” “还是太后娘娘疼我,放心吧!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从小不能吃花生的,今日不小心吃了点,便成了这样。” 众人听她这么说才知道原来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戏。 钮钴禄云若跟嘉悦说了凤尾的事。她笑笑:“那过一段时间再送给娘娘。” 晚上,玄烨又来了慈宁宫,太皇太后便将事情从头到尾与他讲了。 玄烨一听,便道:“倒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心思细,武艺佳,朕大吃一惊啊!要是个男子,朕便封她做将军!不过皇祖母,这公主会不会太丑了些?这噶尔丹怕是接受不了。” 太皇太后暗笑若是不丑,怎会叫你来看戏?“难道还要送个如花似玉的?岂不是便宜了他?况且悦儿脸本来也不是这样,哪有这么丑?等过几天恢复了就好了。”心里又想着确实便宜了噶尔丹。 第27章 命中注定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现在没人拦着嘉悦了,她每天便在皇宫里到处走。先太后在的时候她经常逛的,可现在也不记得了。 经常会故意碰到皇上,可皇上看了她的脸就一天没胃口,每次见她就跑,他越这样,嘉悦偏偏跟着他晃。心想:嫌我丑,我便要你多看。趁你不知道我是谁之前先折磨够你。 这天又在御花园碰见玄烨,便一把抓着他的肩膀,细细的看着他的脸:“噫!这麻子倒一点不明显了,仔细看才看的出来,你不会是涂了粉吧?” 玄烨竟呆住了,这语调和声音似曾相识…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的看过他,而且眼前还是这么一张丑脸,肿的眼睛也小了,他看着那双眸子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后宫佳丽三千,竟看上个这么丑的? 便敲了她一记:“涂你的头。” 她便笑:“你比常宁哥哥好看,可福全哥哥比你英俊!” “你经常和他们见面?”玄烨问。 “那还用说吗?我小时候和他们玩到大的,一起骑马,一起喝茶,一起玩,一起打架,可开心了。” 玄烨听着听着,想像着他们三人一起玩的情景,突然觉得好生羡慕。 嘉悦突然道:“皇上,听说你功夫不错,骑射尤佳,还猎杀过老虎。以后也带我一起去狩猎好不好。” 玄烨便想以后你去了草原有的是机会,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烦躁。 “我明日便回家去了,皇上和我较量较量吧!” 玄烨本就爱武,平时可没人敢跟他打,便来了兴致。两个人打了起来,皇上每日忙于朝政,习武的时间自然少,自然比不了福全和常宁。不过对付一个女子还是没问题的。 奈何嘉悦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灵活异常,经验又丰富。皇上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当下便想这噶尔丹也不能轻易欺负她了,倒是极好的。 当晚,嘉悦去找太皇太后,道:“玛嬷,嘉悦明日想回家去了,阿玛把府里的事都交给悦儿了,悦儿再不回去该乱套了。您这次找嘉悦进宫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太皇太后想了想,便道:“我还是跟你额娘说吧!你明日就先回去,我过些日子召你额娘进宫。” 第二天请过安,便回了佟府。众人见了她的脸无不愕然。 隆科多摸了她的脸颊道:“姐姐,疼不疼?” 嘉悦笑道:“疼啊!不过你要是亲一下姐姐便不疼了!” 隆科多已经10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孩子了。 “阿玛、额娘,姐姐又耍流氓了。” 嘉悦笑道:“现在知道害羞啦?以前我还给你洗澡呢!” 隆科多怕了她,便跑了。 阿玛额娘立刻围了她问宫里的事。她便仔细说了,佟国维更加糊涂了,猜不到太皇太后的用意。赫舍里氏看了她的脸,“找个大夫好好看看,留了疤可怎么办。” 嘉悦便说我去找大伯。鄂伦岱看着她笑了好久:“猪头悦,在外面被人揍了啊?这么丑就别出来见人了!” 嘉悦懒得理他,进屋去看了大伯,他正和瓜尔佳氏吵得起劲,还是为了法海的额娘。 嘉悦不胜其烦:“你们俩这么大的人了,大伯,做了错事就大方承认,道个歉怎么了。还有你,伯母。孩子都有了你还能怎样?天天吵架好玩啊?法海听了该怎么想?”两人便不说话了。 嘉悦又对佟国纲道:“法海她额娘也可怜,被你这老头子糟蹋了,还帮你生了个儿子,你还在这不承认,干脆纳她为妾。” 又对瓜尔佳氏道:“你也是,你夫君做错了事,你也该负责任啊!怎么能每天只知道骂别人呢!”两个人听了,便一起要抽她。 嘉悦忙求饶:“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别生气啊!别冲动!” 佟国纲便吼道:“哪个小子活腻了?把你打成这样,老子去杀了他。” 嘉悦指了指他身后碟子里的花生:“就是它们!你帮我把它们咬的粉身碎骨!” 嘉悦急于让每个人都看到她这张脸,便又去了烟生和常宁那里。众人见了她都哈哈大笑,还问了她入宫的事,她便随便忽悠了一下。 十月中旬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召见了赫舍里氏。她回来的时候一个劲的哭。 佟府的人一直问她怎么了,她才渐渐止了哭声。道:“太皇太后说要皇太后收悦儿为养女,封她为固伦公主,让她去和亲!”说罢,又哭了起来。 这佟府人听了,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太皇太后可说了是谁吗?”佟国维问。 “准噶尔的噶尔丹。” 嘉悦以前一心想去草原,这准噶尔自然听过。 “额娘,别哭了,把太皇太后的原话告诉我。” 赫舍里氏便一句句说了。嘉悦马上就明白了,这么多试探都是为了和亲,安抚并监视噶尔丹。 嘉悦想这噶尔丹必然是很厉害了,不然太皇太后和皇上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 便问佟国维:“阿玛知道此人吗?” 佟国纲在一旁道:“我听说过,听人说他是草原上的野狼,见谁咬谁,野心极大,还说他勇猛异常,这草原上无人能敌。和沙俄、□□喇嘛交好,前些日子俘虏了他叔父,怪不得皇上忌惮他。” 赫舍里氏哭道:“这种禽兽怎么能派悦儿一个女子去呢?若是日后皇上要灭了噶尔丹,悦儿又怎么办?老爷,你想想办法啊!” 佟国纲便叫道:“我佟家对皇上如此忠心耿耿,他竟让悦儿去送死?他疯了不成?我去骂醒他。” 嘉悦一把拦住他:“我不许你去,你平时说话就毛毛躁躁的,皇上早就想砍你了,你就别去添乱。你要是敢偷偷去,我明日就自己骑马到准噶尔去。”顿了顿,又道:“阿玛,额娘,大伯,太皇太后谋划了这么久,想必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再怎么求她也没用的,难道要用整个佟家来对抗她?现在三藩正是关键时期,若是让佟家和皇室生了嫌隙,吴三桂便可趁虚而入了。那我们不是大清的罪人了?姑姑也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当初可对她发过誓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嘉悦倒觉得这事没那么难以接受。噶尔丹现在羽翼未丰,又和大清有贸易往来,我是和亲的公主,他还不把我当仙女供着?所以我的日子不会难过的。若是他以后老老实实的,女儿就安安分分当他妻子,若是他不知好歹,那女儿便帮皇上除掉他。” 赫舍里氏听了,忍不住打了她:“你知道什么?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皇上要是起兵,他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嘉悦摸了摸被她打疼的地方,道:“我佟嘉悦可不是一般人,我答应你们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们啊!就别紧张了。” 赫舍里氏听了,道她中邪了:“你就要这样离你阿玛额娘而去吗?” “我会给你们写信的,而且还有尼楚赫,她比我省心多了,我在你们身边只会气你们。” 赫舍里氏连连骂她不孝。佟国维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老爷,你倒是说说这个疯丫头啊!年纪轻轻只知道往外跑,才安分没多久,又要走,当初还不如送进宫里,好歹能活得好好的。我也就不用日日夜夜为她担心。” “姑姑可没有活的好好的。” 佟国维便道:“好了,你们俩别吵了。悦儿,恭亲王过几日20岁生辰,我们怕是要去道贺。你去准备准备。”嘉悦便退下了。 又对赫舍里氏道:“你便不要再骂她了,悦儿是个开朗的人,什么事都往好处想,你何必让她难过。她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你好好珍惜才是。” 赫舍里氏听了,便道:“老爷,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女儿去准噶尔,那里人生地不熟又艰苦的很,她怎么受得了?” “她受不受得了不是你说了算,而且悦儿说的对,三藩正是关键时期,我们不能与太皇太后和皇上闹僵了。自古忠孝两难全,夫人就放下吧!我们的女儿自己会保重的。若是皇上决定讨伐噶尔丹,我和大哥一定会领大军把她活着带回来。”赫舍里氏听了,不说话,只是哭。 嘉悦一时也不知道送常宁什么,便去问烟生。 “烟生,我心里烦得很,你弹琴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烟生便去取了琴,边弹边唱。一曲唱罢,嘉悦鼓掌。 “烟生,当日在秦淮画舫上你的声音不喜不悲,没有感情。可后来却能听出欢快和忧愁。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遇见意中人了?” 烟生听了,脸颊绯红。 “你到京城是来寻意中人的吧?我只是个借口吧!你这么扭扭捏捏可抓不住男人。快点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去抓!” 烟生却只看着她,不说话。嘉悦便继续道:“过几日是常宁哥哥的生辰,你帮我出出主意,送他什么好?” 最后嘉悦给他阿玛准备了一对白玉狮子,而她自己则送了常宁一把弓箭。 常宁生辰那日很多王公大臣道贺,他自然要设宴款待。嘉悦便早早的去送礼。 出来后,在拐角处竟然碰到皇上和梁九功。 这玄烨没想到还能再见,便又怔怔的看着她。 嘉悦见此立马开溜,玄烨却突然想起被她偷袭的事,一把抓住了她。 她便笑道:“公子应该还有重要的事做吧!您请!” 玄烨想起自己是来恭贺常宁的,前些日子听见嘉悦说起,便想来看看常宁,又不想大家见了他拘谨,早早来了。 “梁九功,你把这个拿到恭亲王府去,我和这位姑娘有很多话聊。” 嘉悦心里骂道重色轻友。 “公子和恭亲王是什么关系?” 玄烨便道:“他娶了我妹妹。” 嘉悦心想这不是乱伦吗?忍住笑道:“公子,送礼讲的是心意,你还是亲自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你让这娘娘腔看着我好了。” 梁九功听了很不高兴,可皇上喜欢她,他也不好发作。玄烨让梁九功看好她便进去了。 “我看你们公子上街每次都只带你一人,他难道有断袖之癖?” 梁九功气的发抖:“你好大的胆子!”便要打她。 她一把抓住:“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你还记得去年七夕你家公子从河边上来的时候很狼狈吗?”梁九功当然记得,皇上回去又怒又笑,还说屁股疼。 嘉悦接着道:“你知道为什么嘛!上次本姑娘把他揍了,可是本姑娘还觉得不过瘾,便在恭亲王府门口安排了几个人等着他,不过你放心,本姑娘不会打死他,最多打断他的腿。” 这梁九功一听,慌了神,急忙往恭亲王府跑去。 且说玄烨正和常宁说话呢!却看见梁九功慌慌张张进来。看见玄烨一脸茫然。 玄烨问:“谁让你进来的?那姑娘呢?”梁九功便把嘉悦的话说了一遍。 玄烨无奈,狠狠踢了他一脚:“你个蠢货,调虎离山懂不懂。”急忙冲了出去。常宁跟在后面。哪里还有嘉悦的影子。 常宁问:“什么姑娘?” “朕遇见一个姑娘,不仅美若天仙,而且率性可爱。可竟然三次都被她跑了,到现在朕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属泥鳅的吗?” “皇上便画下来,臣弟帮你找。” “朕画不出来,怕是没有哪支笔能画出她的神采。算了,朕先告辞了,你去招呼宾客吧!” “多谢皇上。” 玄烨便带着梁九功走了。一路上都想揍他,可是又想他也是担心自己安危,怪只怪那女子太狡猾了。好不容易才碰见一次,暗叫可惜。 嘉悦跟在玄烨后面,见他一路一直教训梁九功,格格的笑。一直走了好远,见玄烨叹了口气。便上前道:“公子难道又想起了亡妻?” 玄烨见了差点没抱着她亲一口,狂喜中问:“你怎么回来了?” 嘉悦笑道:“本姑娘说了等你嘛!我可是守信之人。我在后面跟了你好一路了。” 玄烨一路上都在拿梁九功和路边的石头撒气,知她一路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不是说有很多话和我聊,怎么又不说话了。” “梁九功,你走远点,我有话要单独跟这位姑娘说。”玄烨笑道:“姑娘好身手,上次我屁股疼了好几天呢!” 嘉悦便道:“那你想怎样?我也给你踢一脚?”说完把屁股转向他,玄烨没想到她会如此,愣住了。 嘉悦见了扑哧一笑:“真是个呆子,每次见了我都没魂儿了吗?” 玄烨转移话题:“姑娘的眼睛好美。” “你喜欢啊?那便挖出来送你了。”说着便作势要动手。 玄烨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很好奇,姑娘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喂!你摸够了没有?” 玄烨听了,急忙放了她的手。 “我出来很久了,回去还有很多事做呢!下次再见了!” 玄烨不舍,便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嘉悦直直的看着他:“公子,我的眼睛很美,我人美吗?”玄烨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恍惚,清醒过来时嘉悦已经跑了。唇角微勾,朕一定要得到你! 转眼又到元旦,嘉悦随阿玛额娘进宫朝贺。 太皇太后在皇太后旁边给她准备了位置,其他的官家女儿自然是羡慕。 “哀家瞧着悦儿越来越美了。”太皇太后夸道。 嘉悦今日着公主吉服,肤若凝脂,细眉大眼,浓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红唇娇艳欲滴,一身贵气逼人而来。 皇太后心里惆怅,也不说话。 嘉悦见了便道:“悦儿就坐在太后娘娘旁边,您怎么还不开心呢?悦儿便自己罚酒,太后笑了悦儿才敢停下呢!”说完便饮了一杯,又满上。 太后见了便笑道:“你们看看,这还有逼着人家笑的。果然是个无赖。” 到了酉时,酒宴结束了。赫舍里氏却迟迟不肯走,一直到所有人走了,便站起来朝太皇太后走去。嘉悦暗叫不好。只见赫舍里氏跪下:“太皇太后,嘉悦是臣妇的掌上明珠…” 嘉悦便抢着道:“额娘是想感谢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恩典呢!额娘啊!太皇太后也累了,您就让她早些歇息吧!阿玛也该等的着急了,我们便快些回府吧!”拉了她便站起来要走。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句“皇上驾到!”嘉悦一时慌了,马上便要走。 谁知道皇上也走的颇急,她便和他撞了个满怀。急忙跪下:“皇上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皇上也没仔细看,隐约看见她的衣着,还以为是某个宗室女儿:“没事,朕走的急了。没摔着吧?” 又对着太皇太后拜道:“孙儿给皇祖母道贺,祝皇祖母千岁。” “借皇上吉言,过来让哀家看看。”嘉悦立马爬起来准备溜。 谁知道皇上突然转身:“舅母也在啊,给舅母拜年了!”赫舍里氏忙跪下谢恩。 却正好看见嘉悦要出去。“站住!”嘉悦听了急忙又跪下。 赫舍里氏忙道:“皇上,悦儿她不懂事的,冲撞了您,您千万别跟她计较!”这大殿中除了皇上每个人都紧张无比。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看来是注定的。 皇上笑道:“原来是表妹啊!脸好了吗?” “谢皇上关心,悦儿的脸已经好了。” 皇上便道:“抬起来给朕看看。” 嘉悦心想糟了:“奴婢不敢,奴婢没什么好看的。” “你可不是奴婢,怎么几个月不见,竟然变的这么胆小?朕命你抬起头来!” 嘉悦听了便抬起头,又迅速埋下去。 “朕还没看到呢!”走到她面前蹲下,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却看到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竟然是你!”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不知从何说起。 嘉悦嫣然一笑:“皇上,时候不早了,我和额娘先回府了。”说罢起身便要走,却被玄烨拉住了手。朕不会再放你走!嘉悦皱了皱眉,挣脱了他的手。 “舅母,朕派人送你回去,我有话跟悦儿说,让她在宫里住一晚吧!”便拉着嘉悦走了。 他此刻心情极度复杂,有遇见她的狂喜,而且还是自己的表妹;也有愤怒,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她还瞒着自己;还有难过,她马上要去和亲了。 嘉悦的手被他紧紧抓着,有些疼。 终于停下来,她揉了揉自己的手。 “你一直知道朕的身份?” “上次进宫的时候知道的。” “为什么不告诉朕?” “好玩啊!” “你!” 玄烨真想打她,若是他早些知道怎么肯让她去和亲。 嘉悦拍了拍他道:“别生气了,你可是皇上,怎么能这么孩子气?” “朕真想掐死你!” “我这么可爱,你可舍不得!” 玄烨拉了她的手:“还疼吗?朕刚才是激动了些。 ”嘉悦便笑道:“不疼!” 玄烨看了她良久,问:“你有什么事求朕嘛?朕说不定会答应你。” 告诉朕你想留在朕身边,告诉朕你不想去和亲,只要你说,朕便会想办法让你留下! 嘉悦想了半天,道:“我想多要些嫁妆。” 他气得吐血,佟嘉悦你这个蠢货,要朕怎样你才会懂?朕拼命想留住你,你却想跑,朕今晚便要了你,看你还怎么跑。 嘉悦盯着玄烨,她心里怎么不知道皇上所想,可他不是她心里的人,她也不愿意进宫,就像她姑姑一样,年纪轻轻就枯萎了。 “皇上,为什么要和亲啊?”嘉悦道。 “朕知道这噶尔丹野心大,有一天必成大患。三藩未定,朕腾不出手把他扼杀在摇篮中。而且国库已经空虚,平定三藩之后也不可能短时间往准噶尔用兵,噶尔丹却可以扩张好几年。朕不放心,便想着派人盯着他。” “不止吧!盯着他可没多大意义。皇上不会是想让我□□他消磨他的斗志吧?” 玄烨横了她一眼,道:“朕想让你分裂他们。如果他们是一盘散沙,就不足为患。另外大清的边境有个罗刹国,趁三藩之乱一直在边境生事,朕多次派人和谈无果,噶尔丹却暗自与他交好,他们互相利用倒是会给大清带来不少麻烦。朕还想你破坏他们的结盟。” “你还不如让我杀了他呢!这个太难了。皇上觉得我做得到吗?” 皇上缓缓道:“难却不是毫无可能,卫拉特蒙古的上一任台吉僧格与罗刹国势不两立,噶尔丹却背离此举与罗刹交好,僧格旧部必然会不满,咱们倒是有可乘之机,不过一个不好你可就没命了。” “皇上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便要试试!皇上听过荆轲刺秦的故事吗?他有多少把握呢?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秦国多强大啊!他死了便死了,而你比噶尔丹强太多了,我若死了,你还可以为我报仇。我很划算啊!” 说罢对着玄烨磕了个头:“愿将此命付君王!” 玄烨看着她的身影,那眸子里的光彩便来自于此吧!那里如何藏下这么源源不断的勇气的呢?他正想着,却看到嘉悦摔了一跤。好好的氛围就完全被破坏了。 第28章 探望福全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这晚,玄烨一夜未眠,小时候的嘉悦,毁容的嘉悦和偶遇的嘉悦在他心里渐渐重叠成一个人。 她还是婴孩的时候自己便抱过她,她却直哭,他便赶紧跑了; 额娘弥留之际让他对她好,她若是不想入宫也不要强迫她; 十一岁的时候她叫自己小麻子,自己说朕以后都不想看见佟嘉悦,因为这一句话竟然错过这么多年,本来可以与她一起长大的,就像她和常宁、福全一样; 她七岁的时候给了自己除掉鳌拜的灵感,那一年他去舅舅家,她却被打的半死; 屋檐下的邂逅,娇美的容颜,清澈的眸子,一靠近便觉得温暖异常,派人跟踪她,本以为她近在咫尺,却找错了人的那种失望; 七夕重逢,他本伤心欲绝,却遇见她,她偷袭了自己,他却暗暗开心; 他见了青宜,只有几分像她,他却也难以控制自己; 她无比丑陋的脸抱着自己的腿痛哭流涕,感受到她的聪慧;她用奇丑无比的脸盯着自己,说自己脸上的麻子不明显了,自己竟也有一丝心动; 在常宁府外见了她,她跑掉的气愤,她又回来的喜悦,她手上的滑腻触感,又被她逃掉的无奈; 在宫里看到她的狂喜,知道她是表妹的惊愕,想到她要去和亲的难过,她对自己磕头:愿将此命付君王。 寥寥数面,便有这许多的情绪,要是当初没有因为一点不快便推开她的话,她怕早已经属于自己了。舅舅舅母怎能教出这样的女子呢?对大清的热爱竟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美丽而高傲,勇敢而坚强,这世上美好的东西通通集于她一身了。 便放她走吧……等朕平了噶尔丹,就去接她回来! 第二天嘉悦去请安。太皇太后道:“悦儿,皇上说什么了?” 嘉悦没骗她,一字一句说了。 太皇太后听了,哈哈笑道:“哀家以为你阻拦你额娘求情只是怕哀家生气,你竟是真心想去和亲吗?” 嘉悦便道:“自古以来,母亲都想儿女在身边陪伴的,毕竟他们才是十月怀胎的人。可嘉悦不仅是我阿玛额娘的女儿,也是佟家的女儿,更是大清的女儿,于公于私,我都义不容辞的。” 太皇太后看着她:“好!哀家真心喜欢你,我大清也不会亏待你们佟家!” “太皇太后准我回府吧!” “不想再见皇上一面吗?” “臣女的心在大清身上,却不在皇上身上。何必两相为难呢?”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便让她出宫了。 玄烨下了朝去慈宁宫找她,她却早已走了,他心里好像被什么掏空般难受。 正月十六是嘉悦的生辰,她要去和亲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嘉悦便请了一些和她亲近的人,正月十六那日在佟府相聚。 皇上遣人送了她一块玉佩,常宁则送了她一件冬衣和斗篷。她笑道:“人家噶尔丹可是准噶尔的台吉,他再穷也不至于让我光着吧?” “我虽然没见过噶尔丹,可我已经跟他不共戴天之仇了。悦儿,别去,你便跑了吧!” 嘉悦踢他一脚:“王爷,当年要你娶我,你不娶,现在后悔了吧?” 福全送了她一支玉笛,嘉悦见他脸色憔悴,嘴唇苍白,便问:“二哥哥病了?” 福全笑道:“没什么大碍。” 竹轩和娟儿也来了,娟儿已经怀孕了。 竹轩看见她却哭了:“格格,当日我们从郧阳回来时,你想去草原,我说你去哪里都会陪你。可现在我却食言了。日后格格只要一句话,竹轩便会千山万水为你而来。娟儿快生了,想来我的儿子没福气看到格格的绝世风采了,便求格格赐个名吧!” 嘉悦略一沉吟:“若是男孩便叫世超,女孩就叫世兰吧!” 宴席快开始的时候烟生带着琴来了,嘉悦笑道:“有美酒美食,没有美人怎么行,我便请了烟生来为我们助兴。”众人都拍手,曹寅和常宁却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烟生。 今日的烟生和当日画舫上的打扮一模一样,唱了一样的曲子,却饱含无限情意。想起当日她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走向自己:烟生今日便作陪这位姑娘了。 烟生一曲唱毕,嘉悦便请她入席,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常宁和曹寅则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气氛怪怪的。 常宁的福晋马氏一直和众人聊常宁和嘉悦斗嘴的事。 福全一直在咳嗽,西鲁克氏便在一旁照顾他。 竹轩和娟儿也沉浸在快要生子的喜悦中。 曹寅更是一心求醉。 容若便在旁边看着他摇头。 嘉悦静静的看着众人,心里有些不痛快。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便起身出府去了。 明珠正和觉罗氏弈棋,却听下人通报佟格格来了。 “格格会下棋吗?” 嘉悦笑笑:“我今日可是来讨债的。若是大人有好酒,嘉悦便与大人对弈几局。”觉罗氏便去拿酒。 嘉悦落子极快,明珠则深思熟虑,两人棋风迥然不同。 明珠讶道:“我从未见过格格这般下棋的人,落子竟像随心所欲一般,却又不似乱下一通,隐隐有章法可循。” “大人倒是深思熟虑,可有不测风云,谋划的再好,也有失算的时候。比如现在…” 嘉悦便用脚勾了下桌子,一盘棋便全乱了。 明珠无奈:“格格棋艺尚可,这棋品就差了些。” 且说佟府众人各自为乐,却突然不见了嘉悦。等了她好半天,才有下人通报:“格格出门了,各位尽兴之后便各自回家吧!”众人见此,只能苦笑。便渐渐起身告辞了。 容若回到府里却见阿玛和格格在喝酒弈棋,不亦乐乎。便笑道:“格格今日生辰,请众人赴宴,宴席还未结束,你却抛下宾客,来了我府上。” “我家的酒都被你们喝光了,我总得赚点回去。” 嘉悦一直喝到有些醉了,才从明珠府中出来。外面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了许多。想起早先福全苍白的脸便往裕亲王府去了。 进了府却不见福全,太妃也不在。 嘉悦便问西鲁克氏:“福晋,我看二哥哥好像病了,他怎么样了?人呢?” 西鲁克氏眼睛红红的,看了她一眼,有无奈,也有怨怪:“他本来就病着,太医说他忧思过度,又染了风寒。要卧床调养,他今日却非要起来,出门吹了点风,回来便倒下了。额娘正在屋里陪他呢!” “我去看看他。” 福全像是睡着了,太妃在一旁低低啜泣。桌上还摆了一碗药,一滴没动。 嘉悦心里有些烦躁,人又没死,哭什么哭?便道:“娘娘,别哭了,二哥哥听了会难过的。您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来照顾他。” 太妃便出去把门带上了。 屋里就剩下他和福全两个人,除了福全偶尔的低咳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她轻轻摸了他的脸,抚平他皱着的眉头,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突然很想吻下去。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佟嘉悦,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想着想着又笑了。 福全却突然咳的厉害了些,竟醒来了。看见嘉悦:“我不是在做梦吧!” “嗯,就是在做梦,千万别动哦!你一动就会醒了。” 福全拉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手怎么这么冷?” 嘉悦任他抓着,笑道:“谁让你的梦里在下雪,冷冰冰的。”又凑近了他:“你看,脸都冻红了。” 福全笑着道:“胡扯!我看你是刚刚喝醉了,一身酒味呢!” 嘉悦喝了一口他的药含在嘴里:“好苦,一点也不好喝,都已经冷了。” “傻子,药也能乱喝?”福全拍了她一把,喝进去的药全喷了出来,喷了他一脸。 嘉悦赶忙用手绢给他擦了。“打人倒是很有力气嘛!”顿了顿:“福全哥哥,和亲是我自己想去的,你不要难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是。我们把药喝了啊!” 便去外面重新端了药进来。又去扶了福全起来。 “快点喝,你不喝我可就喝了。” 等他喝完又帮他擦了嘴。 “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走的时候你可就见不到我了。你不来送我,我会难过。你要是这幅样子来送我,我就会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一直想亲福全。嘉悦看着看着便不敢看他了,还好常宁来了,才化解了她的尴尬。 “你这个混蛋,请了本王去你府里,自己却跑了,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嘉悦道:“好好好!我补偿你,”便从袖子里拿出一盒胭脂,对着福全道:“我看二哥哥脸色苍白了点,你帮我抓住他,我给他抹一抹。”常宁听了便笑着抱住福全,福全没力气,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嘉悦在他唇上抹了胭脂,嘉悦却不敢看他。 三人就这么闹了一番,福全出了身汗,便也舒服一些了。嘉悦哄他睡着,给他盖了被子,便和常宁出去了。 “悦儿,我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 “关于烟生的。”“ 你不会想要我去帮你劝她嫁给你吧?” 常宁却一脸严肃:“才不是。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上次你从我府里跑出去之后,烟生便不在酒馆里弹琴唱歌了。每日在长廊里作画,曹寅常常去看她,她也不理。可你回来之后她却又渐渐高兴起来。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竹轩。可竹轩娶娟儿那天她眼中却充满笑意,去年我20岁生辰想请她来助兴,她却拒绝了本王:烟生今后只为所爱之人弹琴。可今日她却又来了,那种惆怅却像心爱之人和别人成亲一般。” 嘉悦听了,自己是感觉到烟生心有所属,难道竟是我?不可能吧!不屑的看着常宁:“我看你病得不轻!我懒得理你,回府准备我的嫁妆去。” 出了裕亲王府往烟生家里去,进了门却没看见烟生,想是在酒馆里。好久没来了,便走到自己房门前,以前在酒馆呆的晚了便会在这歇着。推门进去却惊呆了:房间里挂满了画,上面全部画的梨花。想起从郧阳回来时,烟生便在画梨花。呼吸一滞,有些喘不过气来,便走到外面。 烟生今后只为所爱之人弹琴。 这句话反反复复在她脑海回想,她本就不擅长情感之事,心里烦闷,便去了酒肆喝酒,烟生果然在那里。 第29章 烟生的情意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今日客人很多,嘉悦只能和别人同坐一桌。 “怎么就不开了呢?以后去哪里喝酒,京城可再找不到这么便宜又雅致的酒馆了。” 旁边的人附和:“再也看不见这么漂亮的老板娘了。” 嘉悦听了,便问:“不开了?谁说的?” “刚刚老板娘说的,明日关门,今天全部免费,我瞧她是喝醉了,说不定明天还会开呢!” 烟生此时看见了嘉悦,便过来坐下:“格格你来啦?” 嘉悦便问:“喝醉了?” “没。” “这酒馆不开了?” “嗯。” “为什么?” “烟生决定把它改成青楼。” 嘉悦呛住了,拼命地咳嗽,心道这烟生不会因为自己而自暴自弃吧!那她罪过就大了。 烟生忙拍了她道:“格格别激动。我不卖身,就像拢月阁那样,我呢!就教那些姑娘弹琴,就这样!那些姑娘卖不卖身就随她们自愿了。” 嘉悦好不容易缓过来,便道:“酒馆怎么了?也能弹琴啊!” “不赚钱啊!格格,我赚的钱每次都被你拿去买米了,我都快穷哭了。这酒馆来的客人都是些清贫之人,如果开青楼,你看拢月阁,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这钱来的多快啊!派米施粥的钱不就多了?” 嘉悦眼前一亮。却听旁边一个人道:“姑娘满嘴铜臭,不嫌脏了别人的耳。” 嘉悦一听火了:“你满嘴喷粪,不嫌自己嘴臭吗?” 旁边还有人附和那男子:“姑娘,我们穷,可我们也是人啊!你不能瞧不起我们啊?” 更有甚者:“穷人也要喝酒啊!我们这么多年都在这喝酒,你要是关门了,我们去哪里啊?” “我还以为你们俩人心地善良,为我们这些穷人开了这酒肆,没想到却见钱眼开,虚伪!” 一时间,有十余人竟越说越气愤,开始指责烟生和嘉悦为富不仁! 嘉悦今日心里本就烦躁,姑奶奶今日生辰,免费送你们酒喝,还敢骂我,不教训教训你们我就不叫佟嘉悦! “烟生你先走,这群人疯了,免得他们伤了你!” 烟生走后不久,果然有人开始砸了酒杯,喊道:“反正这店也不开了,我们便砸了它!”店里其他人见了,便起身要跑。 嘉悦便一把抓了那个砸酒杯的人,反扭了他的手,他疼的哎哟直叫。 “我为富不仁,你们穷,倒是很仁嘛!怎么?这么多人想对付我一个女子?” 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那人叫的更厉害了。众人见她会点功夫,一时间也不敢乱来。 嘉悦放了他,抽出烟生送她的匕首,“谁敢砸一下试试,我便砍了他的手脚,做成人棍。我这匕首可杀了不少人。你们不信可以试试。” 嘉悦又看着那个砸了酒杯的人。那人连忙求饶,她反手便给了他一巴掌:“你人穷,但是摔东西一点也不穷嘛!这东西不要钱啊?说摔就摔?”众人都不敢说话。 又对着往外跑的人道:“还有你们,跑的倒很快嘛!把我一个女子留在这里,倒是很仗义啊!”便叫下人把门关上。 揪了了一个人出来,把他怀里袖里的东西通通拿出来,“手脚挺干净啊!老子一碗酒才卖几文钱,你每次在这坐一天,起码偷偷喝了老子六、七碗酒吧?还顺手牵羊!” 说完便拉了那个说她满嘴铜臭的人过来:“你过来,来人,拿算盘。算账会吧!你就给我算算啊!一碗酒四文钱,六碗是多少钱?” 那人算了会道:“二十四文。” “拿了的东西大概值五文钱,一共多少?” “二十八文!” 嘉悦便敲了他头:“没读过书啊?” “二十九文…二十九文。” “那他给了我四文钱,欠我多少文?” “二十五文。” “就是说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他还要给他二十五文,你说我满嘴铜臭味,要不然我明天去你家好吃好喝你再给我二十五文?你放心,我肯定天天去,还带了人去!” “姑娘饶命!我错了!” 嘉悦不理他,继续道:“怪不得,你们说我关门了就没地方去了!这钱好赚啊!”又拖了几个人,顺走的东西拿出来竟然堆了半桌。 “我每日伺候你们吃喝,还送钱给你们。好歹算你们的衣食父母吧?养了你们五年了,现在不养你们了,说翻脸就翻脸啊?你们也太不孝了吧?我每天在这累死累活伺候你们,你们在这两腿一伸,还偷我东西,竟敢说我为富不仁。我以前还同情你们,现在想来早该把你们赶出去,本来出生就穷了,不思进取,这世上哪一个人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在这喝酒的时候,人家冒着严寒在外面干活。要是嫌自己出身不好那现在马上自尽重新投胎啊!这世上家道中落和白手起家的人还少吗?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 她突然有些头晕,心想教训这帮畜生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便让他们走了,并让众人把店关了。 烟生进来的时候看嘉悦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便在旁边静静坐着,没想到嘉悦竟起来问她:“烟生,你是不是喜欢我啊?”烟生愣住了。 嘉悦又道:“我本想委婉一点的…今天常宁哥哥告诉我的,他说你对我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还有那一房间的梨花。今日曹寅看我和你的眼神也怪怪的。又想起往日种种,唉…我也喜欢你,可不是你对我那种!” 烟生便道:“格格,你说的不错。烟生第一次见面便喜欢你了,烟生从未在别人面前脸红过,而你不过一句话我的心便不再属于自己了,我来京城寻你,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觉得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后来吴三桂叛乱你告诉我你要走,我舍不得你,可是烟生知道你是巾帼英雄,我想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死活,你喜欢我弹琴唱歌,烟生便只想为你一人而唱。你回来了,我便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我知道你又要走了,我不拦你,我会送你走,继续做你想做的事,然后等你回来。” 嘉悦看着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傻?为你自己活着不好吗?” “烟生就是在为自己而活,做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格格,烟生知道你和裕亲王相爱,可是烟生却觉得自己很幸福,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像格格这样的人。” 嘉悦用手摸着她的脸颊:“烟生你真的觉得幸福吗?为什么我觉得裕亲王福晋便不幸福?” “那格格觉得为什么别的公主去和亲都哭哭啼啼的,而你却充满期待呢?因为你不是他们。烟生也不是玉婉。” 嘉悦便笑了:“你一直都和别人不一样的。烟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烟生想,那就够了。 却见嘉悦又趴下了,还问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福全哥哥一直好想亲他,烟生你会有这种感觉吗?”烟生笑了笑,没有回答。嘉悦却好像睡着了。 她扶着嘉悦回了房间,给她盖了被子,看了她良久,最后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便出去了。嘉悦睁开眼想着,原来也会啊! 康熙十六年四月,黄、淮百余处决口,河道总督靳辅一日呈上八道奏折请皇上修治河道。 靳辅汉军镶黄旗人,此人嘉悦也听过,康熙十年的时候就是大伯举荐他为安徽巡抚的。嘉悦听说他据理力争皇上才准的。不过这靳辅确是个好官,不久便加兵部尚书衔,现在还被任命为河道总督。黄河决口,漕运受阻,百姓受灾严重。这靳辅招募了不少治河能人,还亲自到各地考察,将自己的治河之法写成奏折呈给皇上。皇上看了觉得既实用又省钱,自然龙颜大悦,全力支持他。大伯也有些得意。 受灾的百姓也有一部分涌进了京城。烟生的烟月楼也渐渐起步了,嘉悦仍然管着府里的事。再过三个月,她便要去准噶尔了。 玄烨用过晚膳便往御花园去了,园里万花齐放,争奇斗艳,心情一下子舒畅很多。正好看见钮钴禄云若也在,走了过去。见她正在绣花,在她对面坐下来。 “皇上吉祥!” “你继续,朕就看着。” 云若便一边绣一边道:“臣妾听说这几日皇上国事繁忙,今日总算有时间出来看看这春天了。” 玄烨道:“朕出来透透气,这次黄河决口,受灾的人很多,听说还有很多人涌入京城。因为吴三桂的事,国库空虚,也不知道去哪里凑银子赈灾。心里便有些烦。” 钮钴禄氏便道:“朝廷征战,后宫各项开支已经减了,怕是省不出什么银子。臣妾有些不常戴的首饰…” “杯水车薪,灾民越来越多,若是不加以抚恤,怕引起混乱啊!” “以前元旦宫宴的时候臣妾倒听说京城有些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到广济寺去烧香拜佛,派米施粥的。既然朝廷和后宫没有银子,皇亲国戚和大臣家里总有吧?皇上倒可以请他们帮忙。” 玄烨喜道:“爱妃这个想法很好,朕找人去办,明日十五,朕也去广济寺看看情况。” 第30章 广济寺偶遇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玄烨下了早朝便出了宫往广济寺走去。 知道这里派米施粥,好多灾民都往这边来了。一路上拥挤异常, 玄烨远远的看着,却发现一张熟悉的脸,虽然轻纱覆面,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在队伍中穿梭,阻止有人推搡吵嚷引起混乱。 嘉悦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虽然她已经多做准备,可人越来越多,他们有些招架不住。后面的人怕米不够,自然也开始往前冲,一时间有些难以维持秩序。 她便道:“大家听我说,我跟大家保证。每个人都会有的,所以排好队,不要乱。站在你们身边的都是跟你们一起经历过苦难的人,如果你们彼此之间都不友好,不互相帮助,还怎么度过难关呢?” 众人听了,便也不吵了。嘉悦站了一上午,又到处维持秩序。难免有些腿痛,便坐下来休息。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小孩子,对她道:“姐姐,你累了吧?以前我额娘干了一天活都会说累的。我帮你揉揉肩吧!” 嘉悦见他灰头土脸,便帮他擦了脸,亲了他一口。“好啊!来吧!”他便帮嘉悦揉肩,捶腿。 “好舒服啊!你是不是经常给你额娘捶腿啊?好了,你休息一下吧!” 嘉悦今天穿了件浅色衣服,此时肩膀上、腿上都是黑印子。心里暗笑,竟然没擦擦他的手。那孩子见了道:“对不起姐姐,我弄脏你的衣服了。” 嘉悦笑道:“没关系,我也觉得这件衣服太素了,不然你帮我在上面盖几个手印?” 这孩子听了,便在她背上印了好几个手印,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没过多久那个孩子的额娘便来带他回去了。 玄烨一直静静的看着:是不是所有人跟她在一起都这么开心?到了中午,广济寺的和尚来接了他们的班,嘉悦便去喝了碗粥。 “几位夫人想必累了吧!便早些回去休息,剩下的嘉悦来吧!” 那些夫人听了便道:“我们不累,都是丫鬟在做。悦儿你的衣服都这么脏了,一会儿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等她们吃过之后,便去请了灾民来吃。不免又是一阵争抢。不过粥本就不多,一会儿就抢光了,没抢到的人想到还有米也没怎么样。 到了未时,梁九功对玄烨道:“皇上,咱们该回去用晚膳吧!” 宫里每日吃两顿,这晚膳自然是极早的。 “朕不饿,你去寺里吃点东西吧!别让佟格格看见你了!” “皇上怎么不去找格格?” “朕想这样多看看她。” “皇上,您可是千金之躯,不能不吃饭啊!” “啰嗦,你快去!” 梁九功便趁嘉悦不在问一个夫人要了两个馒头。那夫人听他说是宫里的公公便给了他两个。他便拿着两个馒头给玄烨。 玄烨见了,笑道:“真是个好奴才!你吃过了吗?” “奴才吃过了。” “那便再吃一个!朕只要一个。” 到了申时,米已经派完了,剩下几个人便多给了些馒头。 嘉悦她们便往回走,这广济寺就在京城里,众夫人带着嘉悦去逛街,给她买这样买那样,过去两个月她们给嘉悦买的东西她都没有还礼,她们还是乐此不疲。嘉悦想我一个远嫁的公主对我这么好干嘛? 玄烨一直跟着她,看她被几位夫人扯来扯去,搞得狼狈不堪,心里觉得好笑。 嘉悦趁她们不注意便溜了:“各位夫人,我们下次再见啊!”却突然有双手拉住了他。 她差点倒进那人怀里,抬头一看,是皇上。便拍了他:“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玄烨心想,果然是个野丫头,见了他也不行礼。便笑道:“我从广济寺便一直跟着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想逛逛京城,体察明情。” 嘉悦道:“皇上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正好去那里,便碰见你了。” “哦,体察民情啊!我带你去啊!不过你先跟我去办件事。” 玄烨却拉了她,帮她擦掉脸上沾到的胭脂。嘉悦又带她回到刚才去过的首饰店。把头上七七八八的钗、簪取下来,老板便给了她银子,这样连续走了好几家店。 “人家一番心意,你便拿去换银子么?” “皇上没看到那些灾民吗?她们送给我,我送给灾民。把她们的心意拿去赈灾,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玄烨点点头,看着她的侧脸,心跳微微加快。 “别的公主和亲呼天抢地的,朕却觉得你乐在其中啊!” “我一直想去草原,听说那边的天空很辽阔,正好趁这机会去瞧瞧。悦儿不想在这京城呆一辈子,这里的天空只有这么大。” 说着用手比给他看。 “而在这片土地之外却辽阔无边。况且我佟家世代效忠大清,我能为皇上做点事,当然开心啦!还有啊!这噶尔丹今年才三十三岁,又勇猛异常,做夫君还是不错的。” 嘉悦带着他到处逛,滔滔不绝。却看见嘉悦突然停了,玄烨觉得奇怪。他们到了一座很短的桥上,嘉悦却不肯走了,看着桥下的水,仿佛想起了什么。 过了半天,她才缓缓开口:“玉河桥啊!我都差点忘记了,八年了,皇上,悦儿九岁的时候从这里摔到河里去了,桥上没人注意到,我那时候还不会水。幸好有一个洗衣女看见了,她便大叫救命。然后就来了个人把我救起来了。” 皇上便道:“那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嘉悦笑道:“我把钱袋子的钱都给他他也不要,说他救我不是为了钱。后来碰见福全哥哥和常宁哥哥,他说自己还有急事要办,不愿去我家,我便说在福居楼等他,一直等到他来。” “他来了吗?” 嘉悦摇了摇头:“我一直等到福居楼打烊,他也没来。我怕他有事耽搁了,第二天又去等他,后来只要一有时间便会去等他,可他没来过,我再没在京城见过他。” 说着,叹息了一声,道:“八年了,皇上你知道吗?他长得太普通了,一点特点都没有。虽然我每天都在回忆那张脸,可慢慢的我还是忘记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没有他早就没有我了。” “那名字呢?” 嘉悦无奈的笑笑:“他说自己叫张伟,我光对着京城一喊,立马就有几十个出来的。后来我自己去了江南,每天都在留意遇见的人,却没看见他,我不记得他的长相,可能就算擦肩而过也未必认得出。” “他救了你会有好报的。” “谁能预料到以后呢!他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也希望能够报答他而已。皇上啊!这就是你的子民,普普通通,你千千万万个百姓中的一个。义无反顾的救别人性命却不图回报。你是不是很自豪?” 玄烨看着她,明白了她为什么和他一样热爱大清和百姓。看着她湿润的眼角和衣服上黑色的手印只想拥她入怀。 朕怎么能让你走 ?“哎呀!我差点忘了,皇上我们回去吧!天色晚了。” 说完便拉着玄烨一路跑,梁九功跟了他们一下午了,此刻又见他们跑起来,心里直呼救命。不一会儿便到了烟月楼门口。 “这是哪里?” “皇上不识字啊?烟月楼!” 此时已经黄昏,有很多男子进去,也可以看到姑娘出来接客。 玄烨讶道:“青楼?你带朕来青楼?” 嘉悦道:“我把隆科多和鄂伦岱放在这里了,说了申时三刻来接他的,现在都过了酉时了。” “你把隆科多他们放在这里?” 嘉悦便问:“怎么了?皇上没逛过青楼啊?走,我带你见识见识!” 梁九功好不容易赶上来:“皇上,您不能进去啊!要是被言官们看见就糟了。” 嘉悦道:“怕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谁敢废话?只要你不说话,没人知道你是公公就好了。”说着拿出下午带的轻纱遮住皇上的脸便带着他进去了,梁九功无奈只得跟上。 玄烨闻着轻纱上淡淡的香气,不禁有些恍惚。进去之后却是一个摆着各种酒和精致小玩意的柜台,柜台里面坐了一个小厮。 他见了嘉悦行礼:“格格。”嘉悦笑了笑,便进去了。 却是一条长廊,上面挂着各色花灯,有女子在旁边的石桌弹琴,长廊外种了很多花花草草。两边柱子上挂了很多精致的编织篮,里面放了酒壶和酒杯,柱子上插了桃花和五颜六色的风车。还焚了熏香,清新香甜,竟有些醉了。 从一座桥上过去,桥上可以看到四周的民居,进了门,又看到一块大匾,上面写着“烟月楼”,这屋子烟生花了银子重新修葺过,进去之后,里面极为宽敞。 嘉悦不等他多看便带他上了楼,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一个姑娘,见了嘉悦便道:“格格,我可管不住你家弟弟,他跑出去了。” “我去找他,你给这位公子唱首曲子啊!” 便摘了他的丝巾,对他耳语:“人家卖艺不卖身的,你别乱来啊!” 又对梁九功道:“你看好他啊!”玄烨的脸红了。 嘉悦下了楼,一楼的台子上有一个姑娘在跳舞,隆科多就坐在一堆男子中和他们一起叫好。 嘉悦过去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出来。“胆子挺大嘛!年纪轻轻就逛青楼了啊!” “松手松手!疼!明明是你带我来的。” 嘉悦又问:“鄂伦岱呢?”顺着隆科多的手竟然看见他和几个女子聊得起劲。 便走过去:“好玩吗?”鄂伦岱见了立马闪开,怕她出手。 “赶紧走!”便带了他们俩往玄烨在的雅间走去。 他毕竟正值壮年,听得正起劲呢!却被嘉悦喊走了,特别不情愿。五人从烟月楼出来。 “跟烟生说一声。还有,记住这几个人的脸,以后不许他们进去!” 门口的小厮点点头,三人都恨恨的看着她。 玄烨到府里和舅舅舅母打了招呼便回宫了。 第31章 逃离京城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玄烨回了宫,换了衣服便径直往慈宁宫去了。 “皇上现在来有什么事吗?” 玄烨犹豫了好久:“老祖宗,朕决定不让悦儿去和亲。”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为什么?” 玄烨缓缓开口:“虽然三藩胜负已定,很多叛军投诚,可吴三桂又有死灰复燃之势,朝廷还要依靠佟家,若是派悦儿去和亲怕是会引起佟家的芥蒂,不利于战事啊!” “嘉悦是自愿的,你舅舅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怀恨在心的。” “孙儿的亲舅舅自然不会,可佟家那么大一支,还有不少人在朝中各地担任要职,孙儿怕他们有想法啊!” 太皇太后道:“悦儿被封为公主,是他们佟家的荣耀,只有你舅舅会舍不得亲生女儿罢了,佟家其他人哪会在乎她去哪里?皇上找的理由太过牵强。哀家还从未见你如此。” 玄烨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不和亲的理由,只好说了实话:“朕不想便宜了噶尔丹。” “皇上想纳她为妃?悦儿的性子根本不适合,你又何必强求,况且她跟哀家说她的心在大清,却不在你身上。你强纳她入宫只会让她和你额娘一样郁郁寡欢罢了。” 玄烨却似没听到般,“老祖宗,朕总有一天会灭掉噶尔丹的,到时候还要仰仗舅舅,就算朕狠得下心,舅舅肯定会投鼠忌器,朝廷大臣也会看他们行事,对战事不利啊!” “若是有那么一天,悦儿的性子肯定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你舅舅也一定会牺牲她,不会连累朝廷。况且,噶尔丹若是有野心之人,必定在京城安排了眼线关注咱们的动静。悦儿和亲的事虽然还没直接告知噶尔丹,京中已经无人不知了,噶尔丹怕是也知道了,现在突然不去,或者换人,他肯定知道皇上对他警惕,适得其反啊!朝廷之人会怎么想?说她红颜祸水,还是皇上贪恋美色?” 玄烨听了竟然哭了:“老祖宗,孙儿不想她走啊!您说的孙儿都知道。可我还是想留住她啊!” “上次见你这么哭的时候还是皇后去世的时候,这才多久,你竟又为了个女子如此。” 孙儿,你是多情还是薄情啊?太皇太后心里想道。 “老祖宗,孙儿八岁登基,每日勤于政事,殚精竭虑为百姓谋福祉,从未有一日偷懒。鳌拜圈地乱民,朕便想尽办法除了他;三藩拥兵自重,为祸百姓,朕便撤了他们;黄河水患,朕每日粗茶淡饭,省下银子,为了救济他们。而朕所要的回报不过是一个女子,大清和万民却不能答应吗?” 康熙十六年五月,太皇太后口谕取消嘉悦固伦公主的身份。 佟府里除了赫舍里氏满心喜悦,其余各人皆心情复杂。 嘉悦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她心里明白,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如果说和亲的事情她不想反抗,入宫为妃她便要抵死反抗。在家里计划了几日,便去找了常宁。 “不用去和亲,你怎么不高兴啊?难道你还真想去准噶尔啊?” 嘉悦没好气道:“如果你不想出恭,皇上下道旨逼你出恭,你就使劲吃使劲吃,终于有感觉了,皇上又让你憋着,你会高兴吗?” 常宁听了这比喻,皱了皱眉:“你就不能换一个比喻吗?女孩子家家的,俗不俗?” “我本来就俗,不明白皇上看上我哪点。”嘉悦道。 常宁看着嘉悦,想起自己20岁生辰皇上提起的那个女子,心下了然,“我府里六个女人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皇上可有好几十个,你进去还不被玩死?” 嘉悦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我明天就跑!今天来就是跟你告别的,一会儿去找烟生。” 常宁道:“你阿玛额娘怎么办?” “皇上应该不会因为我的任性迁怒他们,我阿玛会好好处理的。你也当我今天没来过,什么事都没发生。” “悦儿,”她出门的时候常宁却又叫住她,“你去看看二哥吧!昌全上个月二十六殇了,他没告诉别人,可毕竟有三岁了,又是嫡子,他再坚强也难免伤心吧!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他一向听你的,你便去开导一下他吧!” 嘉悦身躯一震,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到了裕亲王府门口站了好久,终于还是没进去。跟烟生告别后,嘉悦回府收拾了些东西,便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阿玛还没起她便牵了马,拿了东西准备出门,却看见佟国维在等她。她立马跪下。 “又要不辞而别?” “我去散散心。” 佟国维看了她一会,道:“你走吧!想回来就回来,这条门永远为你开着。” 出府后却看见福全骑了马在门前,手里拿了剑和包袱。 “常宁都跟我说了,竹轩不在,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已经跟皇上告了假。等这件事平息了,我们再回来。” “你怎么跟皇上说的?” 福全神色一黯,嘉悦心想丧子之痛,皇上怎么可能不准。看着福全憔悴的脸,嘉悦不禁心痛莫名: 先前大病一场,现在又痛失爱子,竟然还想着自己吗?嘉悦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那就一起走吧,再也不回来了。不等福全回答便策马而去…… 出了城两人便一路往东北密云方向而去。一路上山清水秀,鸟叫蝉鸣,嘉悦一心赶路,午后便到了古北口。两人有些饿了,便停下来歇脚。 这古北口离京城不过两三百里,乃历代兵家重地,以前佟国纲带她来过此地几次。这次出来也没有跟大伯辞行,又看到眼前之景,有些不舍。 便对福全道:“我们便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出长城往承德去吧!” 两人便去找客栈,这古北口虽小,却是重镇,人来人往,找家客栈也不难。不过价钱就贵了,看着福全拿了5两银子要了两间房,嘉悦忍不住道:“掌柜的,口气不小啊!” “这周围就我这里有房了,何况你们还有马要照顾,一文钱都不少,你们爱住不住!” 气得嘉悦想揍他,却被福全拉住:“算了,别闹了。” 嘉悦随他上了楼:“你倒舍得!” 福全便笑:“你不是说王爷是大清的蛀虫吗?最不缺就是银子。何况现在我们不宜闹事,等回来再好好教训他!” 二人梳洗一番,便下楼用了晚膳,又花去一两。 这镇极小,又来过多次,逛着逛着就没了兴致。 嘉悦便对福全说:“福全哥哥,往日我和大伯来的时候都是骑马登上长城的,不如咱们今日便用这两条腿比比谁快?”说完便跑了,福全苦笑一声,只得跟上。 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崎岖的山路自然不值一提。 嘉悦站在城墙上看着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清风阵阵,找了一处坐下,福全却看着这雄浑的城墙出神。 “福全哥哥,你说秦始皇当年修筑这万里长城不就是为了防我们这些北方游民吗?可我们今日竟站在这里,还住到了它的南边。他必定想不到吧?” 福全想了想便道:“是啊!这长城内外都是我大清的江山,它早已失去了作用,只不过是个雄伟的摆设罢了。” 二人一直等待夕阳落下才下了山。回到客栈天已经快黑了,两人一起吃了些糕点,又让小二打了热水,泡了个澡。 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便下楼走走。 这客栈后面有个院子,里面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干粗壮,却是个歪脖子。 嘉悦进了院子看到福全也在,二人便坐在这槐树下看星星。 “睡不着?”福全问。 嘉悦点点头:“嗯,有些愁绪…” 福全便笑了:“你会有愁绪?我看你分明就是晚上吃太多了。” 嘉悦被他说中有些脸红,便抬头看星星扯开话题:“二哥哥,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观象台观星吗?” 福全想起那个夜晚,怎么会忘呢?她躺在身边听自己讲故事,听着听着便睡着了,那时她才五岁,哪里会知道身边的自己在想什么。十二年了,她长大了,自己的心一点没变。 嘉悦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便问道:“玉婉都叫你什么?” “当然是叫王爷啊!” “我还以为她会叫福全呢!” 福全敲了她的头:“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没规矩。你才会对自己夫君直呼其名吧!” 嘉悦便道:“我可没有夫君。” 福全心里却想象着她叫自己福全的样子,一时间出了神,没有接话。 “二哥哥,你说咱们满人男子为什么要把头剃成这样呢?多难看。我觉得你留了头发一定很好看。”嘉悦摸了摸福全的头道。 “本王爷现在也英俊潇洒好吗?” 嘉悦便笑了。倦意已深,却不想离开福全的身边,死死撑着,直到福全催了她才肯回房。 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了,偷偷的看了福全的房门,好像还没起。心里百无聊赖,便拿了一根红色缎带,在上面写了自己和福全的名字。看了半天,忍不住笑了。 去了院子,站在那颗老槐树下,见四下无人,便脱了鞋子,往上面爬。爬了很高,把手里的红色缎带系在一根树枝上,心想这样就不会被人取下来了。 看了良久,又往下爬。还没下地,却听到福全的声音:“怎么还上树了?” 嘉悦看了看自己的姿势,羞愤欲死,差点摔下来。 “刚才有人的风筝挂在上面了,我就去帮他取下来,谁知道上面风景很好,我便多待了会儿。” 福全心想现在天刚微亮,谁会大晚上在这放风筝,却也不揭穿她。 嘉悦穿了鞋子隐约看到那条红色缎带。便兴高采烈去用早膳了。二人牵了马出了古北口往承德去了。 进了承德嘉悦便走不动道了,过了青城、九隘口便人迹稀少,偶尔坐落着零星的毡帐。此时正是五六月,牛羊成群,水草丰美,鲜花盛开。嘉悦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一路骑行,这地方有山,有峡谷,有丘陵,还有草原。听当地牧民说这里有各种飞禽走兽栖息,当地人一般都在秋季狩猎,现在是万物茂盛的季节,狩猎的人不多。嘉悦对打猎也没有很浓的兴趣,便只买了把弓箭防身,继续往北去了。一路上可以看到麂、獐、鹿等动物跑过。还能偶尔听到林子深处的嘶吼,想必是一些比较凶猛的野兽。这片土地一望无际,幸好有福全带着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嘉悦一路走走停停,福全一个劲的催她:“天色晚了,我们若是不在日落前找到落脚的地方怕是要在这里幕天席地了,这里还到处有野兽,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跟你死在这里,我家里可是妻妾子女成群等着我回去呢!” 嘉悦听了有些不开心,便不理他。 到最后他们也没能在日落前找到落脚处,天已经全黑了,两人又骑了一路,还是杳无人烟。福全便叫停了。 “现在方向感全无,这里好歹是平原,一片空旷。要是不小心闯进林区,就更危险了。干脆就在这里过夜算了。” 便找了个地方休息,把马儿绑在一颗小树上,吃了点干粮。入夜后草原还是很冷的,幸好他们准备了冬衣,嘉悦此时冻得瑟瑟发抖,心里一直暗骂自己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福全见了她这可怜样也不好责怪她,取了一件狐皮斗篷铺在草地上。 “你睡会儿吧!” “你呢?” “我守着啊!不然我们俩个都会被吃掉,而且还要看着马啊!” 嘉悦便躺了下来,草原的星空尤为广阔,两人都没心情观赏。 福全给她盖了件衣服,不一会儿嘉悦便沉沉睡去。福全也披了件斗篷坐在她身边。想着这草原上湿气重,该多给她垫件衣服的,可她又睡着了,不好吵醒她,便又拿了几件衣服给她盖好。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叫,他心里更加紧张。看着嘉悦熟睡的样子:你倒是在哪里都好吃好睡的。 第32章 乌兰布通的诀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福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昨日给嘉悦盖的衣服全堆到了自己身上,没想到昨夜竟睡着了,抬头找嘉悦,却发现她在跟马儿说话。 走到她身后,突然看见右边不远处的一条花蛇,那蛇不过手指粗,还好不是毒蛇。 嘉悦此时却转过头来,福全便双手抱着她的肩将她的脸朝向自己。嘉悦见他突然如此,感觉到他的气息吹在脸上,不禁面红心跳。福全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放开了手,嘉悦又转过身去跟马儿亲昵。 福全便拿了地上不远处的剑把那蛇挑的老远。又收拾好衣服,嘉悦此时才又转过头来,两人默默的吃了点干粮便调整方向继续往北走。一路上嘉悦都在不停的打喷嚏,走着走着竟有些头疼脑热。她也没在意,到后来竟然浑身无力,差点摔下马去。 福全心想昨日肯定受凉了,便要她休息一下。二人找了棵树,勒了马,坐在树下休息。福全摸了摸她发现她浑身滚烫,心里后悔昨日没多给她垫些衣服。 “二哥哥,我们接着赶路吧!我可不想今日还在这里过夜。” 嘉悦挣扎着上了马,难受至极。还好他们没走多久便看到了羊群,不远处有一个毡帐,嘉悦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毡帐里。福全在旁边照顾她,见她醒了,便端了药,哄了好久才肯喝下去。 福全看着她,想起当日她到府里看望自己,心里不由一暖。过了三日嘉悦才渐渐退了烧。 “福全哥哥,我们到了哪里?” “我们已经出了承德,现在在乌兰布通草原。” 嘉悦便非要出去看看,福全拗不过她,给她披了件斗篷便出了毡帐。 清风拂面,云海翻腾,绵延秀丽的山峰,蜿蜒曲折的河流,郁郁葱葱的白桦林,繁花似锦,绿草悠悠,牛羊成群,闭上眼全是青草的芬芳。 “奇怪,这么美丽的地方,我却觉得有些难过。” 嘉悦便再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最后一道霞光从天边消失。福全坐在她身边却没注意到有一滴晶莹的泪从她脸上滑下。 宫里来了旨意要佟国维之女佟嘉悦入宫。而嘉悦人却早已离了京城,佟府人入宫请罪,赫舍里氏自然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责骂了一顿。 “被皇上看上是悦儿的福气,她年纪也不小了,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你这个做额娘的太疏于管教了。” “求太皇太后恕罪,悦儿只说她出去散心,臣妾见她气色不佳,便答应了。臣妾也不知道皇上要纳她入宫,若是知道就是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放她走啊!”赫舍里氏照佟国维教的回话。 太皇太后不说话,皇太后见了便道:“就算如此,一个女孩子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到处跑呢?她去了哪里?” “悦儿辞行的时候说是去找她伯父佟国聘了,现在正跟在靳大人身边治河呢!悦儿便说要去寻他。” ”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去添什么乱?万一出点什么事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听了,便道:“哀家不管此事了,这件事便由皇上自己管吧!” 乾清宫。 玄烨已经做好她会入宫跟她置气的准备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胆大到跑掉。心里后悔没有立即将她带入宫,给了她可乘之机。想狠狠教训她,可人都不在了,一通气也不知道朝哪里发。 “皇上恕罪,微臣不知道皇上有意纳悦儿为妃,还以为太皇太后取消她公主身份是另有打算,没想到竟犯此大罪,皇上放心,微臣一定把她带回来再请皇上一并治罪。” 玄烨便问:“舅舅打算去哪里找?” “她跟微臣辞行的时候说是去找国瑶了,听说郧阳战事紧,又闹饥荒,便去看看。” “那里兵荒马乱,舅舅怎么能答应呢?” 佟国纲却在一边说道:“这小兔崽子跟我说是去江西找国禛了。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玄烨明知道他们在唱双簧,可也不想因此罚了他的舅舅。心中无奈,便让他们回去了。 心不在朕身上么?竟然一次次的让你逃走,朕既然能一次次的遇见你,就能遇见你下次,不在乎多少年,朕等得起! “梁九功,现在派人盯着国舅府,看见格格立马看住,再来告诉朕。” “是!刚刚礼部来问,封格格为贵妃的册文还要制吗?” “当然要!除了朕,她谁也不能嫁。” 嘉悦的病过了大半个月才好,又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每日看着朝阳从天边缓缓升起,又策马四处奔驰,好不惬意!草原上开满了狼毒花,因汁液有毒而得此名,名字不美,花却极美,头一日还是鲜红花骨朵儿,第二日全部盛开却变了满地洁白,美的让人惊异!马儿见了也低头去啃,嘉悦一把抱了它的脖颈:“蠢马儿,吃了可就没命了!你喜欢这花儿,可它却没什么用,这悠悠绿草才值得你珍惜。”福全看了看她,觉得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呆呆看着对面的乌兰布通峰,对身边的福全笑了笑:“这么美的地方我竟然老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是因为你病着!” “我以前也这么以为,可我现在已经好了,还是觉得伤感。”顿了顿,又道:“二哥哥,你觉得人有来生吗?人死了真的会重新投胎吗?” 福全回道:“我不知道,我希望有的。” “不知道昌全会投胎到哪户人家呢?” 福全身躯一震:“你知道了?” “嗯,我们出来的前一日知道的,还伤心吗?”福全点点头。 “福晋更伤心吧?”福全没说话,不置可否。 嘉悦笑道:“我事事都只想着自己,你却事事只想着我。我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才会遇到你,可我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说完又策马往乌兰布通峰而去,福全便跟着她。到了那片白桦林,将马儿拴在树上又四处走走看看,不知在找什么。 最后抚着面前的一棵白桦树道:“这棵树长得真好。”又抽出烟生送给她的匕首,“二哥哥,离开佟府的时候,我心里就想我们俩个一直往北走,再也不回去了。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成亲,可以生很多孩子。” 说着向右转了个身:“这便是北方吧?”嘉悦闭了眼,想象着自己和福全成亲的画面,嘴上笑着,眼里却哭了。 “可我一辈子也到不了那边了,明明都和你走到这里了,明明再狠狠心便可以了,可是需要你的人太多了。而我就算没有你也能活着。我们明日便回去吧!” 说罢,看着福全。 “我明明这么爱你,只想你永远开心的活着,怎么偏偏我竟是那个让你不开心的源头呢?就在这里停了吧!” 嘉悦抽出匕首在树干上刻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就像刻在自己心里,忍不住大哭起来:“福全哥哥,就算有来世,我们也不要再遇见了。” 刻完后又看了福全,犹豫着要不要抱抱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转身走了。自己已经在心里抱了他无数次,那种感觉已经刻在心里了,抱不抱都一样。 福全却嘘了口气,看嘉悦拿出匕首,又说这么大一通话,还以为她要自尽呢! 他抚摸着她亲手刻下的名字,在这乌兰布通峰上站了一夜,耳里一直听她说 “福全哥哥,就算有来生,我们也不要再遇见了。” 第二日两人便往京城而去,在古北口的客栈住了一晚,嘉悦教训了客栈的掌柜,免费住了店。又到院子里看了那条红色缎带,便回了京城。佟府的人见嘉悦回来了,都惊异莫名。守在佟府外面的侍卫便去报告了皇上。 “这么快便回来了?你确定是她吗?” 那侍卫答道:“奴才确定,娘娘在门口哭了好久才进去的呢!” “哭了?” 她竟然哭了? 回府后嘉悦一切如常,每天教教隆科多习武,看看尼楚赫弹琴。去烟月楼逛逛,找找常宁。 也去看看容若,她去承德的这段日子,他的妻子卢氏难产死了。嘉悦看着他伤心的模样,心里不禁感叹他情路多舛,多情之人最易为情所累。 “该叫你格格还是娘娘呢?”容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随便,一般人可看不到皇上的娘娘呢!”嘉悦笑道,又伸手出去感受着清风:“容若,斯人已矣,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才好。你看看这清风明月、碧落星辰,二十几年对你不离不弃,你既然这么重情义,也不要辜负了它们!好好保重。” 容若忍不住笑了:“格格这是什么歪理?不过这情义容若收到了,格格也要保重。” “你还没和娘娘喝过酒吧?今日本宫就赏你这个福气!”两人便痛饮了一番。 又到佟国纲府上去了。 “我自幼教你习武,早知道你要入宫,便多教些诗词了。” 瓜尔佳氏听了,骂道:“一介武夫,说话也这么不实在!” 这时候鄂伦岱从外面回府,看见嘉悦便道:“佟嘉悦,你不会真要入宫吧?都跑了还回来,是不是傻?” 嘉悦趁他不注意一把抓了他:“说多少遍了叫姐姐!” 又叫了法海过来:“好好对你弟弟,他可比你乖太多了。” 瓜尔佳氏道:“就是,师傅都夸他有才呢!以后肯定是个人才,不像这个草包。” 鄂伦岱却半天不说话,也不挣脱:“叫姐姐总觉得别扭!” 嘉悦便笑:“那便叫娘娘吧!” 鄂伦岱:“这倒是可以,那娘娘是不是该赏我点什么啊?” “好,本宫便大方点赏你一吻。” 鄂伦岱听了有些脸红:“多大人了!”便回房了。 又说了会话,嘉悦就回去了 第33章 拒绝侍寝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第二日往宫中递了牌子,宫中来了旨意着她明日入宫。 隆科多进了她的房间:“姐姐,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你别进宫了,我去求皇上。” 嘉悦便道:“我也不知道见不见得到,有什么关系,你在我心里,我也在你心里。不管见不见,我们永远都在一起的。你好好念书,我可不想有个蠢货弟弟。” “姐姐,你放心。我绝对比鄂伦岱强的。” 嘉悦扑哧一笑:“你们俩互相比有什么用,只会比出两个傻子,你好好念书习武就好!不用和别人比。” 嘉悦将平时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带进宫里,那些不用的东西则通通锁到一口大箱子里,整个房间就像没住过人般空空荡荡。又走到院子里,拿了把铲子,开始挖地,东西埋的并不深。嘉悦掸了掸上面的土,抱了出来,却是一壶女儿红。她出生时佟国维在院子里埋下的,后来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自己九岁的时候骗他说喝掉了,结果佟国维又埋了一壶,上次和亲之前她的生辰便是请大家喝的那壶。而这壶酒还一直埋在这里,嘉悦怔怔的看了,眼角微湿。 乾清宫,玄烨想着明日她便要进宫了, “怜意!” “奴婢在。” “你伺候朕三年了吧?” “回皇上,四年了。” “你聪明伶俐,又稳重可靠,从今日起,便到承乾宫去伺候着吧!你要好好跟着贵妃娘娘,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朕!” “是,皇上!” 第二日嘉悦早早的起来便准备入宫了,很多人都到佟府来送她,走的倒也是热闹。嘉悦折了一支房门前的梨花,给佟国维、佟国纲和赫舍里氏磕了三个头:“阿玛额娘日后便当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吧!” 赫舍里氏听了,心里不安。看见她房里空空荡荡便对佟国维说:“悦儿是想做什么?我心里有些怕。”佟国维也不说话。 嘉悦进了宫便有太监引着她往承乾宫去了。 门口已经站了好些宫女太监:“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在妃嫔中也算是位份最高的了。她在外面的院子里怔怔的看了半天,将家里折的那一支梨花插在门前地上,便进去了。 “娘娘,奴婢乌雅·怜意,是承乾宫的管事宫女,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又有另外一个嬷嬷道:“贵妃娘娘,奴婢这一个月负责教娘娘一些宫中的礼仪和规矩,一个月后便是册立大典,我们怕是要抓紧时间辛苦娘娘了。娘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奴婢。娘娘可以叫奴婢花嬷嬷。” 嘉悦听了,便对怜意说:“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其余的你们随意,不必管我。” 那嬷嬷听了,心想这主子怕是要多费心力教了。当下便开始教她走路,行礼,跪拜,说话,请安等等等等。做什么都是错的,穿什么她也要管,梳什么头也管,嘉悦头都大了,看见她就烦。 且说玄烨知她进了宫,便放下心来,你跑不掉了。 可想起侍卫说当日她哭了的事,想她必是极其不想入宫,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听了怜意说了她的一举一动,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跟花嬷嬷说,就说朕的旨意,若贵妃娘娘不愿意学,她便放松一点。” 怜意愣了一下道:“是!” 嘉悦每日除了去请安,学习宫中规矩便是写字,连承乾宫的大门都没出过。一个月很快便过去,八月二十二日,封钮钴禄氏为皇后,佟氏为贵妃,郭络罗氏为宜嫔,李氏为安嫔、王佳氏为敬嫔、董氏为端嫔,马佳氏为荣嫔、纳喇氏为惠嫔、赫舍里氏为僖嫔。 册封的第二天,嘉悦早早起来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宫里行三拜九叩礼。便因为没穿花盆底被骂了。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身为贵妃娘娘就应该做好众人表率,可不能像往日一般胡来。今日便罚你站着。另外,再学一个月规矩。” 嘉悦只答了句是便不说话了。 皇太后有心想与她聊几句,不料她颇为冷淡,便也就算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叹了口气,便让她跪安了。 回了承乾宫,她当日插在门口的那支梨花早被人围起来好好照料了,进了门又找了一个宫女将当初皇后退回来的那个荷包送到皇后宫中,便又去写字了。 每日也有妃嫔来给她请安的,她也一概推辞不见,这宫里的任何人都与她没有关系。只是整日整日的写字,看书。 怜意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只要是她想看的书都能找了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搬了梯子到房顶去看看宫外的景色。 这日傍晚却有公公来了。 “贵妃娘娘,大喜啊!皇上今日翻了娘娘的牌子,等娘娘沐浴过后奴才带您去乾清宫。”还带了宫女来指导她。 嘉悦并不理会,只道:“本宫不舒服,不能侍寝。” 怜意讶道:“娘娘难道来月事了?” 嘉悦心想来那个东西就不能侍寝吗?自己本来想说心里不舒服的。便道:“算是吧!” 那公公和怜意面面相觑,便去回了皇上。 公公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把事实告诉皇上。只是说她来了月事,不便侍寝。 玄烨听了,也不说话。自从嘉悦进宫以来,两人还没见过面。不是不想见,只是不知道怎么单独面对她,自己眼巴巴去看她,若是她不给面子,他可是一国之君,怎么下台。她每日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时辰也很早,他还在上朝。其他时候她也不出承乾宫,连遇见她的机会都没有。今日实在想见她,便召了她侍寝,想不到竟不巧来月事了。 便让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嘉悦看都没看一眼,也不谢恩,便去睡了。 奴才们回话自然说贵妃娘娘受宠若惊云云。 嘉悦心里也是有苦自知,一个人的性子要变哪那么简单,以前在家里没人管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见谁就见谁。现在却天天呆在不喜欢的地方。虽然每天拼命写字想静下心来,却难得很。有时候耍弄一下烟生的匕首,有时候吹吹福全送的玉笛。才一个多月就像过了一年了。想着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都要这么过吗?还不如死了算了! 过了半个月,上次那个公公又来了,嘉悦看了他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便摆摆手:“本宫身子不适,不能侍寝。” 公公便问:“娘娘哪里不适?便请太医来看看,奴才也好跟皇上交代。” 嘉悦不耐烦道:“本宫来了月事,叫太医来看什么?”那奴才听了,惊骇莫名。 嘉悦当然知道上次便说来月事了,过了半个月,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她每天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偏偏也不想让皇上好过。 “你就按本宫说的回了皇上,本宫要睡了,退下吧!” 那公公回了乾清宫,只好照她的说了。 “你说什么?” 玄烨一拍桌子,气得不轻,连个好点的理由都不找,分明是挑衅!便带了人往承乾宫去了。 嘉悦见了他,跪下道:“皇上万岁!” 玄烨捏着他的下巴。“贵妃娘娘的月事倒是天天来啊?不停的么?” 嘉悦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回道:“是啊!” 玄烨的眼睛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扇她。“混账,朕看你明明就是不想侍寝,来糊弄朕!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找,分明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嘉悦却笑了,挑衅的看着他:“皇上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呢?这皇宫可不是我想进的,皇上难道还想能看到一个温言善语的我嘛?你杀了我,我也不会侍寝的。” 玄烨的脸瞬间变得可怕起来,她从未见过。 “没人可以这么跟朕说话,朕再喜欢你也不行。你不想进宫没关系,朕要你进你就得进,不侍寝也没关系,朕有的是女人。你一辈子也别想出宫去,朕就看着你在这承乾宫里慢慢老死!来人,从今日起,贵妃娘娘不可踏出承乾宫一步,承乾宫各项用度一律降至最低!” 说罢又恨恨的看了她:“你就在这里孤独终老吧!”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宫女太监都吓得瘫软在地,心里想着要倒霉了,怎么跟了这么个主子。不过贵妃娘娘虽然冷淡了些,却从不为难他们,也不随便使唤他们,他们想着以后大不了就苦点,能保命就行。 嘉悦虽然也有瞬间被皇上的表情吓到,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复仇的快感:本来每天就没出过门,你禁不禁足还不一样?还不用天天请安了,再说我佟嘉悦什么苦没吃过,少点吃穿用度又如何,能搞得你不愉快,就算赚了。 接下来嘉悦反而开心了许多,宫女太监都觉得她疯了,不过开心起来的嘉悦可爱太多了,整个承乾宫倒是变得和谐多了。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跟后宫的人说的,没有人问起过此事,也没人到承乾宫来了。仿佛被遗忘了一般。皇上也再没来过,九月的时候听说他去了塞外。 一直到元旦,嘉悦都没见过承乾宫以外的人。这四个月,嘉悦过得倒也不差,每日吹吹笛子,看看书,组织宫里的太监宫女一起玩的不亦乐乎,有时候练练拳脚,跟宫女学学刺绣,日子倒也不像刚入宫那么难熬了。 康熙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二,坤宁宫。“皇上,快过年了。佟贵妃那边皇上怎么打算?” 玄烨听了,便道:“好好的干嘛提起她了?”当日虽然生气,可后来又忍不住想她,便继续让怜意报告她的境况,哪想到她竟然过的比以前还惬意,他气得不轻。 “臣妾是想今年是贵妃入宫的第一个年头,皇上关了她好几个月了,元旦的时候舅舅舅母也要进宫的……” “哼,那又如何?朕没责怪他们教女无方迁怒于他们已经是恩典了。皇后,你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管她做什么。”皇后便也不说话了。 皇上回了乾清宫便派人召了乌雅怜意,“她怎么样?” “回皇上,娘娘今日召了承乾宫的奴才们玩雪,玩得累了便早早的睡了。” 玄烨听了,她越开心自己便越难过。 “这么多天竟一句也没提起朕吗?” 怜意抬头看了看皇上一脸伤怀,有些不忍。自己进宫伺候已经四年了,他一直是那个仁爱威严的君主,这宫里个个都敬他怕他,她从未想到他也有这么痴情的时候,偏偏那位却不领情。便道:“皇上,贵妃娘娘想必是一时想不开,元旦那日娘娘的额娘会进宫朝贺,皇上不如请她帮忙劝劝,想必是有用的。” 玄烨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先回去吧!” 第34章 宫女怜意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元旦那天,赫舍里氏想着终于可以见到女儿了,高高兴兴带了尼楚赫入宫,瓜尔佳氏病了,便没进宫。这段时间嘉悦没有召见过她,自己递的牌子也都被退回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她想起悦儿走的时候说的话不禁有些担心,这段日子好像真的没有这个女儿了一般。 进了宫却一直不见嘉悦,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没有找她说话,她也不好发问。 一直到宫宴结束的时候,皇后留了她,跟她说了悦儿的事,她大吃一惊,却又很快平复了。那丫头一直是个胆大包天的,倒是她的风格。可她哪里知道厉害,皇上再喜欢她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当即下跪:“臣妇教女无方,给皇上和娘娘添麻烦了。” 皇后笑道:“本宫挺喜欢她的,率性而为,不拘礼法,我倒是很羡慕她。不过这毕竟是在宫里,太过率性反而会连累了她。舅母便好好劝劝她吧!皇上是极喜欢她的,就这么错过也可惜了!”赫舍里氏便往承乾宫去了。 嘉悦正在院子里发呆,却见她额娘来了,心中有一丝惊喜,却不愿见她。正打算进屋关门。 “站住!”赫舍里氏叫道,“连额娘也不认了吗?我养了你十几年,连见都不愿意见。” 嘉悦便道:“我走的那日便和额娘说了,额娘便当没我这个女儿。”倒不是嘉悦狠心,不过她不想让额娘看到现在自己的处境,虽然她自得其乐,额娘却会觉得她凄凉,反而为她操心。自己已经很不孝了,却不想她再为自己担心。 赫舍里氏道:“你是我怀胎十月生的,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了,那种难以承受的痛楚,没有哪一个额娘会当自己儿女死了!”说着,便推开她进了屋,现在正值寒冬,屋子里却没有火,寒风呼啸,清冷异常。 赫舍里氏见了,自己何曾让女儿受过这种苦,便叫了奴才:“大胆奴才!你们主子不受宠便欺负于她吗?大冬天的连个火都不点!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奴才们见她发火,急忙跪了哭道:“夫人饶命啊!皇上减了承乾宫用度。娘娘每日要沐浴的,木炭本就用得多,剩下的娘娘说不冷便都赏给奴才们了!” 赫舍里氏听了,便哭着对着嘉悦一通乱打:“当初跑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既然进了宫就好好伺候皇上,你倒好,竟然胆大妄为顶撞皇上,被关在这里。大冬天的连火都没有,却拿去给奴才烧。你要是病了怎么办?难道要额娘下次来看你的尸体吗?”打完她之后又抱了她哭道:“悦儿,算额娘求你了,你好好活着不行吗?皇上他喜欢你,你就好好伺候他吧!别给自己惹这么多麻烦了!” 嘉悦看着她的额娘,心如刀割:“额娘,嘉悦自小习武,哪有这么弱,这点冷算什么?我当年在外面的时候什么没经历过,这些奴才也是被我连累的,他们虽是奴才,身子可比我娇贵,每天伺候我,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冻死吧?你放心,我熬的住。你就回去吧!别为我担心。” 赫舍里氏却是一个劲的哭。 “早知道还不如去和亲…” 嘉悦便道:“还说这些做什么?额娘,你觉得我不快乐,可是皇上把我关在这里,我每日也不用管宫里的规矩,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知道多惬意呢!伴君如伴虎,这说不定是女儿的福气。尼楚赫,跟额娘回去吧!好好照顾她。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赫舍里氏好不容易走了,嘉悦看了看这承乾宫,想到过去的十七年,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遇见了很多人,就算现在死了也不遗憾了。让她遗憾的事除了福全也就只有家人了,自己没有一天让他们省心的,额娘说的对,只要儿女还活着,怎么会当她死了呢!一辈子都会为她伤心。 这皇上真可恨,竟然搬出自己的额娘,想起她额娘伤心欲绝的样子,如此大礼,必定奉还! 过年期间,皇上每日都很忙碌,祭祀、宴请、赏赐等等忙的不亦乐乎。等到闲下来便召了怜意,听她说了赫舍里氏大哭一场的事,也有些于心不忍。偏偏悦儿还是执迷不悟又让他有些生气。 想着以前认识的她,张扬善良,聪慧狡黠,活泼可爱,现在这样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也不能全怪她。 今日正月十六又是她的生辰,纠结良久还是往承乾宫去了。没有让人通报,他进去的时候嘉悦正在午睡,屋子里寒冷异常,摸了摸她被子里的手有些许凉意,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恼怒便都被心疼给取代了。把自己手里的暖手炉放在她脚边。又让人去乾清宫取了些红萝炭。 “以后承乾宫用度一律按贵妃娘娘品级。” 便又坐到她床边,双手捂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嘉悦被热醒了,恍恍惚惚觉得有人抓了自己的手,以为是福全。连忙弹起来:“你怎么来了?”又一看原来是皇上。 玄烨见她只穿了件抹胸长裙,便道:“天气这么冷,睡觉还只穿这么点。”又拖了她把被子给她搭上,嘉悦看自己两条手臂全露在外面也不好意思,便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玄烨又看了她一会儿却不知道说什么。 “朕还有事要做,承乾宫用度照旧,你……”却又没说下去,出去了。 嘉悦心想着皇上今日怎么过来了,想她了?又摇摇头,不可能。难道他知道了额娘上次在宫里的事?当日额娘直接回府了,应该不会告诉他,这承乾宫又好久没人来了,那是谁说的呢? 这时候怜意进来了。“娘娘,您醒了?皇上还是很疼娘娘的,今日来了,立马便叫人点了火。”嘉悦不说话。 怜意便跪下来:“奴婢斗胆,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嘉悦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依奴婢看,皇上是真心爱娘娘,娘娘几次三番顶撞他,他见了娘娘这样还是立马就原谅您了。之前娘娘不想学宫中规矩,皇上也暗暗叫花嬷嬷放松。奴婢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用心,连先皇后也没有。不管皇上以前对娘娘做过什么,奴婢觉得再大的不满也该消了。何况娘娘要在宫中一直到老的,只有抓住皇上才能荣宠无限,这对娘娘来说易如反掌。” 嘉悦笑道:“你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心里却想原来是你,皇上竟派你监视我,当下心里有了主意:既然如此,我便好好还给你。 又对怜意笑道:“那你呢?打算怎么在宫里终老?” 怜意一怔,道:“奴婢自然等到25岁出宫,奴婢只是包衣出身,不敢奢望圣宠的。” 嘉悦笑笑:“若是本宫想帮你承恩于皇上呢?不过这是要是一个不好,你可是要丢掉性命的,但是却值得一搏,日后做到贵妃也未必不可。” 怜意听了并不说话。嘉悦也不着急,等她说话。 “奴婢不敢。” 嘉悦便笑:“你听本宫说完,再决定你想不想做。” 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怜意了,她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杀头的!” 嘉悦笑:“不然呢?你还想一点险都不冒?就看你愿不愿意赌一把了,赌对了就青云直上,错了便身死,不是还有本宫陪你死吗?” 怜意便脸色惨白道:“这件事对娘娘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娘娘一心求死为何要拉上我?” “这便是本宫的事了。” 怜意听了,便道:“就算奴婢不答应,娘娘也不会放过奴婢吧?奴婢根本没得选。” “好一个聪明的女子,只要你能活下来,日后一定荣宠无限的。” “娘娘不怕奴婢告状吗?” 嘉悦道:“你现在可还赢不了本宫,你不是说在后宫抓住皇上的心最重要吗?等你哪天抓了他的心再说吧!” 第35章 打入死牢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二月初三,嘉悦沐浴过后,便去了乾清宫,皇上见她不请自来,心里诧异。 嘉悦嫣然一笑:“皇上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啊!累不累啊?臣妾给您揉揉肩。” 也不等他说话便伸了手过去,玄烨见了她,头上发丝自然垂下,不施粉黛,肤若凝脂,盈盈而笑,妩媚动人,白色抹胸长裙外罩一件紫色斗篷。柔弱无骨的双手在他肩上游弋,身上的体香搞得他面红心跳,难以自持。 “朕没召你,你怎么来了?” “穿成这样当然是陪皇上睡觉啦!之前都是臣妾太过分了,对不起皇上的一片真心。” 玄烨见她不对劲,知她必定又在计划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 “臣妾是皇上的贵妃,到您的寝宫还能干嘛?既然皇上不想,臣妾走便是。” 站起来就走。玄烨哪里舍得?暗骂自己没骨气,便一把抱了她。 “梁九功,告诉敬事房,朕今日翻贵妃娘娘的牌子。” 嘉悦笑着挣脱他的怀抱:“臣妾自己走。” 玄烨便领她往床上走去,帮她解掉外面的斗篷,露出光滑的玉臂,看着她修长的脖颈,起伏的胸脯不由得痴了:“爱妃,我们就寝吧!” 嘉悦道:“皇上等等,臣妾得吩咐外面的宫女一声。”便下床吹灭了灯,走到门外,此时梁九功去了敬事房还未回来,便叫了怜意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玄烨如何知道已经换了人。嘉悦披了怜意的斗篷便回宫去了。怜意不说话,上了床也故意不让皇上看她的脸,皇上道她害羞,便也没起疑。 嘉悦回宫换了件紫色宫装,又坐着喝了一杯茶便又往乾清宫走去。 寝宫外面除了梁九功还有两个公公,嘉悦心想都站这干嘛?清咳了一声。这梁九功见了她,脸色惨白:“娘娘怎么在这儿?” 嘉悦便道:“我过来看看。” 且说里面皇上刚完事,有些筋疲力尽。却突然又听到门外嘉悦的声音。惊异莫名,仔细看了枕边人的脸,却是怜意,一下子便明白所有的事。 怜意也吓得半死,连忙跪下:“皇上饶命。”当初嘉悦跟她说的是让自己代她侍寝,可没告诉她别的,这时候突然出现在外面,心里也明白她不过是利用自己报复皇上。暗骂自己上当!心里怕的要死,想着多半没命了。心里恨极了嘉悦,自己求死却偏要拖上她。 玄烨却是气得半死,他哪里受过这种羞辱,便甩了她一个耳光。也不再理她,披了衣服,找嘉悦算账去了。打开门却看见她正站在门口,居然还在笑。 “你在找死!”便一脚踹向她。 嘉悦也不躲,道:“皇上罚我也就罢了,为什么扯上我额娘让她伤心?还找了那个奴婢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便将她还给你,不知道皇上是否满意?” 玄烨听了只想杀了她,紧紧捏住她的下巴:“佟嘉悦,你脑子里就只有你自己吗?你想过朕吗?你三番五次挑衅我,我找你额娘不过是想她劝劝你。你不侍寝,光这一条,朕就可以杀了你,可朕还是原谅了你,你倒好,变本加厉,如此羞辱于朕,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嘉悦下巴被他捏的生疼,便道:“我早在进宫之前便死了,你杀了我吧!” 玄烨松了手。“好!你自己寻死,怪不得朕!梁九功,这是后宫之事,你去请皇后来,这件事不要告诉老祖宗和太后。”说罢,便关了门。 剩下嘉悦和怜意跪在外面。 嘉悦感觉着旁边凌厉的眼神,也不说话。怜意只穿了件抹胸裙,嘉悦把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了,她却不要。 嘉悦便小声道:“我是骗了你,不过我会尽力保住你的性命,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没到最后一刻还是别放弃了活着的希望。” 怜意便披了斗篷:“那你为何又要求死?”嘉悦不再说话。 梁九功往坤宁宫去了,心想这位胆子也太大了,找人侍寝已经大罪了,竟然还公然挑衅,皇上面子上也过不去啊,看来这次是死定了! 没多久,皇后便来了,皇上将昨晚的事与她说了。皇后看着嘉悦,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置。 嘉悦见此便道:“奴婢犯了死罪,求娘娘赐死!不过怜意是被逼的,奴婢以她全家性命威胁,求皇后娘娘饶了她吧!” 玄烨听了又怒了:“你还敢给别人求情,你有什么资格以她全家性命威胁?这宫里是朕说了算。” “因为她知道皇上喜欢我,要杀一个奴才不是易如反掌吗?” 玄烨听了气的要死,当即要一刀杀了她。皇后拦住了她。 嘉悦又道:“奴婢自知辜负了皇上,死罪难逃,不过怜意要是能怀上皇上的龙种呢?错都是我的,和孩子没关系啊!虎毒不食子啊!” 玄烨气的发抖:“你!事到如今,还不悔改,一次一次羞辱朕,朕要把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方能消心头之恨!” 嘉悦听了玄烨的话,突然想起当日郧阳城外洪福对她叫嚣:老子要将你挫骨扬灰!在郧阳的记忆便一起涌来。身体竟开始发抖。 其实她心里早就后悔了,知道自己这次过了头,可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一心等死,可听到要五马分尸还是有些害怕,便道:“奴婢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不可以换一种死法?”这句话只不过适得其反。 皇上怒极反笑:“你也有怕的时候?来人啊!把她给朕押入天牢。”又命人把怜意拉了下去。 嘉悦进了天牢,上次来的时候还是鳌拜被擒那次,她从没想过还要故地重游,这次恐怕会和鳌拜一样死在这里了。看守的狱卒还在,看着她惊异莫名。 “想不到还能再见面,从这牢里出去又进来的人你怕是没见过吧!” 那狱卒便道:“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的人小人在这呆了十几年只看见过您一个。”说着把嘉悦带到一座牢房关了门。 嘉悦便在这牢里住了下来,不再害怕,她还有烟生送她的匕首,一直用腿带绑在袜子外边的,倒也没人发现。 这狱卒有把柄捏在她手里,对她倒是尽心尽意,每日会偷偷给她打些水来,她从中衣上撕了一片绸布用来擦身,不想死的时候一身脏污。只是这满头青丝太费水,求了狱卒好久才勉强洗了一次。以前在郧阳也睡过大街的,这牢房她也没什么受不了,就是出恭是个大问题,她已经尽量很少喝水,狱卒会每日帮她倒一次,她也尽量憋着少解几次。偶尔也有些老鼠什么的,她倒不怕。 每天就只想着自尽,却下不了手。死了见到姑姑怎么办? 她若是知道自己做的好事…佟嘉悦你真是个白眼狼!皇上可是你的亲表哥,你竟只一心想着让他不好过! 拿着匕首看了半天,烟生费尽心思为她做了这把匕首,现在她竟要拿来自尽。叹了口气,将匕首藏在身下垫的干草中。 太皇太后以为嘉悦还被关在承乾宫,也不知道此事。 皇上将嘉悦做的事与佟国维讲了。 佟国维忙跪下:“微臣教女无方,竟然胆大至此,皇上处置的很对,微臣自知万死难赎,请皇上罢免了微臣吧!” 玄烨道:“舅舅不必自责,错是她一人犯下,与舅舅毫无关系。朕还以为舅舅会为她求情。” “她虽是臣的女儿,不代表就可以为所欲为,臣也能辨是非,她的确犯了死罪,怨不得别人。” 佟国维心里却不明白嘉悦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她真的是疯了吧!不过毕竟是自己女儿,也不忍她死,求情只会让皇上更恼。这件事主要看皇上,皇上介意就是触怒圣颜,有损皇威。若是皇上不介意,不过就是把本来属于他的女人给他睡了而已,就算嘉悦不做,皇上自己也可能要了她。所以现在一切顺了皇上的意才是最要紧的。 第36章 死里逃生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玄烨连用早点的心情也没有,想起昨晚的大喜大怒,她怎么会是个省心的人呢?后面几日,太皇太后寿辰加上玄烨打算开博学鸿儒科,再者与吴三桂的江西之役也渐渐进入尾声,朝廷也要开始部署下一步作战,便渐渐忙了起来,也不再想着嘉悦的事。 到了二月中旬,皇后突然病重,她一向身体不好,现在竟一天不如一天了,太医们也毫无办法,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着急万分。尤其是皇上,伤心欲绝。 “皇上,臣妾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臣妾舍不得皇上,每晚都梦见初见皇上那日的情景。” 玄烨听了便道:“那时候朕才11岁。你在御花园里看兰花。朕当时就觉得这女子就和旁边的兰花一样清雅。” 钮钴禄云若笑着道:“一见皇上误终身啊!那时候只觉得您光芒万丈,您立了仁孝皇后,阿玛和义父都很不高兴,而臣妾却觉得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就好。” “朕当时还去求老祖宗要立你为后呢!”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死也安慰了。臣妾明白皇上必是欢喜我的,您喜欢汉族文化,臣妾便也每日读书,为了有一日能与您谈古论今。可后来因为阿玛和义父的事……您的心给了先皇后,她去的时候皇上哭的好伤心,臣妾便知不再是皇上心中最爱了。可皇上永远是云若最爱。臣妾没有为皇上留下一儿半女,皇上过不了多久便会忘了臣妾吧!” 玄烨道:“说什么傻话,你还年轻,等好了便给朕生个公主。你可是朕心仪的第一个女子,怎么会忘呢?” 云若听了便哭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想必能让皇上心仪已经用尽臣妾所有的福气了,便没福气为皇上生儿育女,也没福气能陪您到老了。” 皇上红了眼眶,看见她枕边的荷包,便转移了话题:“好精致的荷包,皇后自己做的么?” “这是佟贵妃送的。” 提起她就烦:“什么贵妃,她在朕眼里不过是个死人!”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皇上觉得人有来生吗?” 玄烨想了想,“不知道。” “臣妾希望是有的,那么来生说不定还能遇见皇上。”说罢又叹了口气,“可死后之事终是不可知的,能活着还是拼命活着才好。”玄烨将她抱在怀里,吻了下她的脸颊,没说话。 “臣妾记得第一次听说皇上的表妹还是康熙八年元旦,她那时不过九岁,竟然也要为皇上锄奸。皇上觉得有趣,臣妾却觉得震撼。鳌拜是臣妾的义父,他一有不快便会大声喝骂,声如洪钟听的人心颤,府里曾有下人被他吓得肝胆俱裂而死。一个不过九岁的女子却敢去找他的麻烦,这种胆量臣妾钦佩的很。” “可她却用到朕的身上!你也看到她做的好事!根本不将朕放在眼里!” “臣妾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做这么愚蠢的事,臣妾可以帮皇上劝劝。” 皇上打断了她:“说了半天,你是想为她求情,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如此。朕只要有你就够了,她哪里配得上朕的心,你就别想着她了,好好睡一觉。”说着帮她盖好被子。 出了坤宁宫,看着偌大的紫禁城,却好不孤单。想到嘉悦,“愿将此命付君王。”连命都可以给朕,却吝啬一颗心,连奉承一下也不愿。 越想越觉得生气,便往御膳房去了一趟,出来顺路又去了御马厩,现在正值冬季,倒没什么好看的,只吩咐众人好好照看马匹。远远看见容若,便召了他说话。 “陪朕走走。” 容若便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聊些诗文,或者骑马打猎的事… 皇上见他面容郁郁,“逝者已矣,你竟还在伤怀么?”容若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朕与曹寅说话的时候听说的,咱们也算同病相怜,皇后圣体违和,太医说过不了这个月了。” 容若看着他悲伤的表情,自然能体会那种痛楚。他一向不爱奉承的,只简单说了句:“有人曾对微臣说:这清风明月、碧落星辰二十几年对你不离不弃,为着这种情义也该好好保重自己。每每想起来也不那么孤独了。” 皇上听了这句话不知怎的,想起天牢里的人。 “成德认得佟国舅的女儿么?” “国舅爷子女众多,却不知皇上指的哪一位?” “佟国维的嫡长女。” 容若笑道:“皇上是说佟贵妃吗?她是贵妃娘娘,皇上却叫她国舅的女儿吗?” 皇上摇摇头:“朕已经把她关进监牢了。” 容若心里一惊,没听人说过啊!不知道格格是犯了什么大罪,也不好问,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却听皇上继续道:“听说她交友甚广,你与她相熟吗?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熟,不过听说她是个豪放率性的女子,微臣阿玛还说在郧阳见过她。” 容若是何等聪明之人,虽不知嘉悦犯了什么大罪,之前听阿玛提过郧阳之事,想来可以救她一命。 “豪放率性?朕看她是胆大妄为!” 说罢又道:“到晚膳时间了,你回去用膳吧!” 容若见他丝毫不理会的样子,颇为无奈,想着还是找阿玛商量一下怎么办。 皇上来的时候,嘉悦正要出恭,吓得她立马站到一边,尴尬异常,皇上却没有注意。 让狱卒开了门,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吃惊,关了半个多月,却丝毫不邋遢,他以前也来看过死囚的,却不是这样。恼怒更甚, “你还真有本事,连死牢也活的这么惬意。” 她没说话,心里盘算着皇上来做什么,难道要亲自带她去行刑么?奈何自己现在憋的半死,能不能先让她出个恭啊?皇上又召了几个太监进来,手里提着几个食盒。 打开后嘉悦一看全是自己喜欢吃的,最后一顿么?笑了笑,心想将死之人还吃什么?不是白白浪费了么。 “谢皇上关心,奴婢吃不下,皇上还是赏给别人吧!” 皇上让人撤了食盒,“你还想见见家人吗?” “不用了!” “有什么遗言吗?” 嘉悦想了想:“请皇上将奴婢的骨灰撒到大运河里吧!”顿了顿:“还有,求皇上放过怜意吧!” 皇上哼了一声,嘉悦看出了他眸子里的恼怒。 又见他命人端了个茶几进来,上面放了一壶酒和一个酒杯。嘉悦差点没尿出来,这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奴婢喝不下,皇上一并赏给别人吧!” 皇上听了却气的半死:“你以为这是什么酒?还要朕赏给别人?” 嘉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毒酒,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毒酒赐一杯不就好了,竟然还赐一壶,皇上是嫌她命硬嘛?况且她都快憋死了,现在哪里喝得下? “皇上,奴婢可不可以一会儿再喝?” 皇上彻底怒了,走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到如今还敢跟朕讨价还价,朕现在就掐死你。” 嘉悦心想死了就算了,万一被人发现她尿了,岂不是被人笑胆小鬼,整个精力都用来憋尿了。慢慢的才意识到喘不过气来,她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不自主的流着。 正当她觉得没气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却松了。她立马剧烈咳嗽,还要使劲憋尿,那表情别提多扭曲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终是狠不下心来看着她死:“朕明日来给你收尸!” “不用等到明日,皇上一个时辰后便可叫人来收尸。”牢房安静了下来。 她出恭之后拿出了烟生送的匕首,又打开皇上赐的毒酒闻了闻,想了好久也不知道选哪样。脖子渐渐肿起来,正疼的厉害。 这时却突然瞥见一只老鼠,她便悄悄的靠近,一把抓住了老鼠的尾巴,又看见两个人走了进来, 忙拦在茶几面前,抓了老鼠的手背在身后,来人是明珠和容若。 容若看到她脖子上的淤肿:“哪来的绳子上吊?” 嘉悦声音已经沙哑了:“我自己用手掐的,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皇上告诉我的,我就告诉阿玛了。” 明珠道:“我儿子请我救你,我正打算进宫。” “明珠大人对有罪之人很有兴趣嘛!自己娶了英亲王之女,又给容若娶了卢兴祖之女,还听说你们在营救流放宁古塔的吴兆骞。现在又来看我。你们很仗义啊!” 两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们这好人看来白做了。” 嘉悦道:“嘿嘿!别生气嘛!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啊!” 见他们叹气,嘉悦笑了笑,“明珠大人,您过来,手伸出来。” 明珠靠近了,却见她一把将刚刚那只老鼠扔在他手里,两人颇为无奈,转身走了。 嘉悦敛了笑容,心想着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说了那么多话脖颈也痛的很,便坐下休息。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立马跳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茶几上那壶酒已经漏的差不多了,她将壶里剩下的一点点倒进酒杯,却只有小半杯而已。嘉悦一看,还能毒死人么?万一没死,毒成个傻子可如何是好?又看着地上流淌的酒,她可不要去舔。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介意自己换了种死法? 皇上召了佟国维进殿,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佟国维进宫前就知道必定是悦儿的事,皇上是召自己来见她最后一面么? “舅舅和朕一起去天牢吧!” 佟国维身躯一震,几乎有些站不稳,心里飞快的盘算,又随着他走出乾清宫,却正好碰上明珠。 “微臣叩见皇上。” “爱卿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开办博学鸿儒科的一些琐事。” 皇上点点头:“明珠先在这里候着吧!朕和国舅走走。” 明珠见了佟国维忙作了个揖道:“国舅大人也在啊!” 佟国维回了一礼:“不敢当!” “明珠一直钦佩国舅大人,文韬武略,就连府上的格格也英武不凡,明珠曾有幸在郧阳见到,自愧不如啊!”又突然对皇上跪下:“皇上恕罪,明珠一时失言,应该是贵妃娘娘才对。” 皇上听了,有些微怒:“今早成德也跟朕说了,女儿家竟然孤身四处乱跑成何体统?舅舅竟也随她?” 佟国维苦笑道:“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微臣哪里舍得?她没有辞行便去找国瑶大哥了。” 皇上想了想:“朕记得上次让明珠去郧阳嘉奖佟国瑶…难道是那时候?”明珠点点头。 那可是康熙十三年的事,吴三桂起兵不久,朝廷连连落败,他一度以为大清不保。那时候郧阳可不是个好地方,“她去那里做什么?” 佟国维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叠信,上面都是佟国瑶写给他的信件。 玄烨还没看到一半便眼眶绯红,往上驷院跑去。明珠和佟国维有些愕然,匆忙跟上。等他们赶到时,皇上已经骑了马往宫外而去。 “出什么事了?” 明珠只好问梁九功,梁九功看了佟国维一眼:“皇上今日已经赐了娘娘鸩酒。” 明珠心里一惊,想起刚在监牢她笑着说: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啊!那时候已经饮了毒酒么?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转头看佟国维,他只呆呆的没有一点反应。明珠也不管他,骑了马往监牢而去。 玄烨觉得心仿佛撕裂了一般,想着她一身戎装躲过如云的箭矢,闪过尖利的刀剑,穿过遍地的尸体,带着满心的伤痛回了家,还要将性命托付给自己,最后却只得了自己一杯毒酒。惩罚她一下便好,怎么能因为帝王的脸面要了她的性命呢?又想起她骄傲的面容:你不是喜欢顶撞朕吗?这毒酒你也千万别喝。 失魂落魄跑进牢房,让狱卒开了门,只见她一动不动趴在茶几上,酒壶里的酒流了一地,左手还抓着酒杯,里面的酒还剩下不到半杯,眼泪再也忍不住,哪里管旁边还有人,紧紧抱住她。 嘉悦一下惊醒,却发现被人死死抱着,便想一把推开他反扭住他的手臂,谁知道根本动不了,抱着她的人似是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放开了她,她立马一拳往他小腹而去,却发现是皇上,赶忙收手,又见他满脸泪痕,有些莫名其妙。呆呆看着他擦干眼泪,却只是盯着她也不说话。 她有些害怕,只好讪笑道:“皇上来了啊……奴婢不是故意不喝的,刚打开这壶酒便来了只耗子把酒壶撞翻了,奴婢尽力挽回了可也只剩了这么点儿。奴婢先喝喝看,要是死不了皇上还是掐死我!” 明珠在外面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转身出了牢房。 玄烨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心痛异常,一把把酒杯扫到地上,拖着她出了牢房,对狱卒道:“给朕好好喂这牢里的耗子。” 出了牢房,嘉悦却看到佟国维,他脸上也隐隐有泪痕,难道阿玛跟皇上求情了?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女儿不孝,连累了阿玛!” “这马便赐给舅舅了。” 说罢一把抱了嘉悦上马,回了宫。 带她到了坤宁宫,“皇后让朕饶了你,太医说她这几天就会去了,朕不愿逆了她的意,你应该去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嘉悦心想原来如此,便进了皇后的寝宫。她很虚弱,见了嘉悦笑道:“皇上还是放了你,脖子怎么了?”嘉悦沙哑着道:“没什么大碍,多谢娘娘关心,娘娘为何救我?”云若道:“为了皇上。”嘉悦有些不解。 “康熙十年选秀的时候,皇上第一次提起一个女子,他说天下光彩尽在她一人之眼。皇上那时还不知是他的表妹,他找错了人,明珠大人家那个女子不是你。” “明珠大人家?” “嗯,好像姓谢,长的也很标致。皇上留了她的牌子。” 嘉悦突然想起,容若的表妹!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原来都是因自己而起。想起容若那张伤怀的脸,想起他今日还去牢里说要救自己,心里不禁堵得慌:一定要帮他找到表妹。 又听皇后道:“后来元旦在宫里见了你我就知道是你。你们明明是表兄妹,却从小生疏,长大了又这般纠缠,缘分这个东西谁又说得准。我想活着陪他,你却想以死离开他。可是嘉悦啊!人能活着多难啊!我拼命的想却做不到,但你呢?你有我想要的一切,却一心寻死。就算你不喜欢皇上,也不该与他如此。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君王,你却还要他为你一人操碎了心吗?他也是个人啊!也有自己的情感!才会想要抓住你。他为江山牺牲那么多,你却不能牺牲你的情绪去顺从他吗?” 这些话深深打在嘉悦心里,他为了万民,你却不能为他一人吗? 她给皇后磕了三个头:“娘娘,您的话嘉悦听进去了,以前没往这边想过,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这时候太皇太后来了,一进门便抱着皇后:“我可怜的孩子,你们都要先离开我这把老骨头啊!” 看见嘉悦吃了一惊,又看见她脖子上颇为扎眼的伤痕,道:“贵妃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去沐浴?”嘉悦心想太皇太后想必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回了承乾宫,恍若隔世。里面的人见了,都惊讶莫名。 便伺候她沐浴更衣,还搞了好多莫名巧妙的东西说要去去晦气,嘉悦只想找他们晦气。 又去找了梁九功,问了他容若表妹的事。梁九功没想到这件事还有人知道,便跪下来:“娘娘饶命,当时奴才见您去了明珠大人府里,一打听,却听说成德公子有个貌美的表妹,奴才便想肯定是您了,就把她的名字加在选秀名单中了。” 嘉悦狠狠的打了他一记:“你个混蛋,为了讨好皇上就不顾人家已经定亲了,他可被你害惨了!” 梁九功便道:“娘娘饶命啊!您可千万别告诉成德大人。” 嘉悦心想老子才是那个怕他知道的人。便问梁九功:“那女子呢?” 他道:“皇上只召了她一次,她在娘娘进宫前就去了。” 嘉悦有些难过,就算她还活着又如何,她是皇上的女人了,一辈子也出不去。皇上说的不错,她太自私了,什么都只想着自己。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对容若。又看了看梁九功:“以后别干这种事了,不然我打死你。” “奴才再也不敢了。” 第37章 剑舞道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后崩。举哀。 嘉悦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枯萎,到最后消逝。想到她和自己说的话,有些不舍。太皇太后、太后悲痛莫名,皇上辍朝五日,悲泣难抑。 皇后死的第二天晚上,玄烨到坤宁宫来陪她,却看见嘉悦也在。 “贵妃也在啊!也不枉皇后为你求情。” 嘉悦也不理他,只是怔怔的出神。 “想什么呢?” “我在想,总有一天我也会和皇后娘娘一样躺在这棺材里。”“ 你想得美,你死了朕只会草草的把你埋了,你不会有这么大的丧仪。” “死后再热闹又怎样,活着热闹才好!” 玄烨定定的看了她,那眸子里充满悲伤无奈竟和死去的额娘一模一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摸了摸她的脸颊手又往她的脖颈而去。 “还疼吗?朕下手狠了些。”却感觉到她的闪躲, “爱之深,责之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朕付出了这么多,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嘉悦静静听着,不说话。 “朕已经倦了,得不到就毁了算了;没想到你却笼络了皇后的心,既然如此,朕眼不见心不烦,你给朕走的远远的!” 嘉悦吓了一跳:“皇上要休了我吗?” “休了你还要呆在冷宫里,可朕今后只想远离你!” “不是说皇上的女人除非死了才能离宫吗?” “你侍寝了吗?哪里配做朕的女人!” “那奴婢明日便走!” “皇后救了你一命,你却这么无情吗?” 嘉悦颇为无奈,那你要我怎样? “下个月,朕要送她去巩华城,你一起去,就别回来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怔怔看着梓宫红了眼。 嘉悦看着他伤神的模样,每个帝王都这么难以看透吗?他把自己关在承乾宫半年多,让自己孤独终老却又突然在一个午后出现;明明赐了毒酒要杀了自己,却又来牢里抱着自己痛哭。又想起他要生生掐死自己的模样,不禁打了个颤。 玄烨此时转头看她,她目光里的畏惧就像万千银针刺在心里,“不要这么看着朕!” 嘉悦回过神来,看着他微怒的脸,心想不看就不看,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奴婢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起身出去,殿外跪着许多为皇后守灵的人,夜里颇有些凉意,一路小跑回了承乾宫。 这日嘉悦闲来无聊正在与自己对弈,翠儿在一旁帮她煮了茶。白子随心所至,黑子深思熟虑,她也不嫌麻烦,不断跑来跑去变换着位置。 玄烨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觉得好笑,一个人下棋也这么热闹。 走到她身后,看着棋局,黑子快胜了,却见她一把搅了局。 嘉悦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慢慢将白子儿挑拣出来,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转头却发现是皇上,急忙跪下:“奴婢叩见皇上。” “你是朕的表妹,什么奴婢?朕还没和你对弈过呢!今日便领教领教。” 皇上落子颇为胸有成竹,该舍则舍,该进则进,又见她随手而放,似是毫不思索,忍不住道:“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也。悦儿是要让着朕嘛?” 嘉悦笑了笑:“随心可不是随手。” 一局过后,嘉悦落败。 “悦儿若是肯深思熟虑一番,说不定可以多撑一会儿。” “消遣而已,输赢不重要。” “人说这棋局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你却说是消遣么?” 嘉悦想了想:“说这话的人无非是给这棋子镶金罢了,究其本质,不过是要用点脑子的戏耍罢了!怎么能和王政相比?皇上刚刚轻易的便舍了这边路的棋子,若是变成了您的江山或百姓又如何……”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皇上只是盯着她笑,她便住了嘴。 才几日不见便想来见她,就这么说说话也觉得舒坦,若是她走了又如何?又看了看她的脖颈:“悦儿,你怨朕、恼朕、顶撞朕都好,千万不要怕朕。朕心里很后悔当初那么对你,还好你活着,朕向你保证绝无下次。今后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会保住你的性命!所以,不要再用那种畏惧的眼神看着朕了。” “悦儿有句话憋了很久了。” “说来听听!” “求皇上饶了怜意吧!” “朕答应你!” 嘉悦走到他身边,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腕间,感受着那种有力的跳动,“皇上,您是我的亲人,咱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那些不愉快的事悦儿会尽力忘记,皇上也忘了吧!” 指尖的律动突然变得有些不规则,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放了手。 三月十八日,嘉悦早早起来,在承乾宫忙活了半天,一直到申时,才从里面出来,让翠儿提了食盒往乾清宫而去。 翠儿忍不住道:“娘娘,您真的要送给皇上啊?” “怎么了?不行啊!” “不是!” 皇上刚回宫,正在批奏折,却有太监说贵妃娘娘来了。心想她来做什么,上次来的时候发生的事他还没完全消化呢! 犹豫了一会儿道:“请她进来!” 嘉悦看他在忙:“皇上,悦儿是不是打扰您了,我待会再来。” “没事,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嘉悦打开食盒,端出一个翠绿的碟子放在桌旁:“我为皇上做了些点心,想请您尝尝。” 玄烨看了那点心没什么卖相,比御膳房的差远了,没胃口,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便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还有些温热。 “怎么样?” “好吃,朕喜欢。” 嘉悦忍不住笑。 玄烨见了便问:“怎么了?” 嘉悦道:“悦儿在想皇上也会说谎安慰人呢!我尝过了,味道不怎么样。” “那你还给朕吃。” “人家做了好久呢!要是皇上没吃到的话,这心意你怎么收得到?” 玄烨便道:“别人送吃的给朕,生怕不好吃。你倒好,明知不好吃,偏要往朕嘴里塞。不过朕没说谎,你这糕点丑了些,却很合朕的胃口。你放在这里,朕慢慢吃。” 嘉悦听了便道:“皇上口味真独特!” 玄烨白她一眼,不然怎么会喜欢你。 “那皇上得快些吃,不然可就凉了。” 他不再说话,开始专心批奏折,时不时念念有词,又停下来想想,有时候翻翻书,或者找找别的奏折。嘉悦便在旁边托着下巴一直看着他。 玄烨一直在批奏折,自然也没功夫注意她,她便一直看着。刚想休息一下就感觉到她在看自己,只好装作不知道,过了好久,她还是看着。便拍了她的头一下:“什么这么好看。” 嘉悦有些不好意思便道:“皇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您自己在自言自语,吴三桂这个月初一称帝了?” 又见他盯着自己,“我可没想干政,只是想长些见识…” “没关系,朕准你长见识。况且你也不是朕的后宫。吴三桂确实称帝了,以你的见识,朕该如何?” 嘉悦嘿嘿一笑:“我要是说了,皇上可不能治我的罪。这吴三桂想必是气数已尽,想过把皇帝瘾罢了,对皇上来说是件好事,一个大奸臣怎么服众,他恐怕要众叛亲离了,不过他也算戎马半生,想必也有一批一起出生入死之人支持他,要彻底清除他也要花一段日子吧!不过皇上倒是可以准备休养生息,对付西北了。” “朕也想啊!吴三桂虽成不了大气候,也要花些精力;又有一个台湾让朕头疼。先帝曾经下令迁界禁海逼台湾就范,不过却是两败俱伤,沿海百姓苦不堪言。朕除掉鳌拜后就撤销了,设法招抚台湾,没想到却让他们成了气候。这噶尔丹怕是还可以扩张好几年。” “我听国瑶大伯说郑经不过占据台湾一个小岛,在内陆没有根基,他很难坚守,应该不会对大清造成很大威胁,不过他总是侵扰沿海百姓,就像一只蚊子,不打死他就老是会来咬人。” 玄烨点点头表示赞同:“你们还说到台湾去了?朕很敬佩郑成功此人,他从荷兰人手里收复了台湾,不过他却一心效忠前明,朕之前也一直试着招降郑家,可他们却假意拖延,暗自做大,若是继续让他们存在,总是个隐患。可是要平定台湾不简单啊,朝中大臣也有些建议不过代价太大,朕一直在犹豫。” 嘉悦见他颇为心烦也不继续问了,便道:“皇上这里好多书啊!” “是啊!有些你都看过的。” 是了,怜意给她的书应该是从这里找的。 “我现在可以看看吗?” 玄烨便道:“可以啊!” 嘉悦便打发了翠儿回去,到书架那边去了。 等到玄烨批完奏章,已经酉时了,却没看见嘉悦,食盒还在,糕点已经被他吃光了。玄烨命梁九功将食盒送回承乾宫,便起来走到书架想看她拿走了什么书。 却看见她靠着书架坐在地上睡着了。玄烨本不想理她,想着现在还有些凉意,便抱了她去床上睡,看了看她的脖子,淤痕已经不明显了,给她脱了鞋,盖了被子。玄烨看着那双绣花鞋笑笑,便出去了。 嘉悦醒来的时候已经酉时三刻,天已经黑了,她急忙爬起来,却没看见皇上。出了乾清宫碰见他回来,便拉了他往承乾宫跑去。 “干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 她把皇上拉到院子里道:“皇上,今日是您的生辰,现在是皇后娘娘的丧期,本来不该如此的。可我们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您待会可要看好了哦!” 说着便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却见她换了衣服,提着把剑出来了。高高束起的发丝,一袭白衣,英挺而又妩媚。 “你竟然带剑器进朕的后宫?” 嘉悦白了他一眼:“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大不了一会儿送给你。”便在他对面稍远处站了,闭了眼。 玄烨看着她,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倏然睁开眼,露出一个笑容,灿烂妩媚,开进他的心里。 手腕轻旋,足尖一点,缓缓起舞,轻盈如燕,一双眸子笑意盈盈望着他。玄烨不禁看得痴了。娇躯旋转,越来越快,裙裾飞扬。蓦的,眸光一冷,长剑出鞘,宛如闪电。刚才娇媚无比的身影瞬间清冷孤傲起来,她舞的极为有力,剑身轻吟与她的舞姿伴和,身影渐快,束起的发丝突然散开,在风中飘散,衣袂飘飞,如同夜空中的精灵。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她美丽的身形包裹在清冷的剑光中,悄悄凝固了时间。剑气长啸,突然沉寂下来,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嘉悦还剑入鞘,走到他面前。 玄烨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仿佛星辰从天而降一直落入他的心里…突然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玄烨见她咳得脸色通红,便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嘉悦好不容易缓过来,道:“差点被唾沫呛死。” 他听了,只想一掌拍死她:好好的气氛呢?右手伸至她面前。 “干嘛?” “这把剑不是送给我的吗?” 嘉悦嘿嘿一笑:“它都跟了我好些年了,皇上…” “那朕只好以企图行刺的罪名把你送进牢里了。” 嘉悦心里暗骂,一脸不情愿的把剑放在他手里。 “您可要收好了。” 玄烨收了剑,道:“朕很喜欢你为朕跳的舞,以后,不要跳给别人看了好不好。” “以后不准跳给别人看!”嘉悦清了清嗓子,模仿他的声音,“皇上不是该这么说话吗?” 接下来的日子,嘉悦每日都到乾清宫去看书,皇上每日都很繁忙,闲下来的时间也基本都在沉思,有时也会留她用膳。 二十五日,她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只带走了些衣物,还有福全送的玉笛,别的都赏给奴婢们了。 “娘娘,这玉佩奴婢可不敢要,这是娘娘生辰的时候皇上送的,要是给皇上知道了,奴婢可就没命了。”嘉 悦看了看那块玉佩,莹润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确实珍贵好看。可脖子上已经挂了福全送的玉佩,都戴了十几年了。 便收在一个盒子中,放在梳妆台上,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想到皇上,有些怅然。叫了翠儿拿上包袱便出门了。不一会儿,他们便出发了。 嘉悦半年多没出宫了,忍不住掀起轿帘看看外面,还是熟悉的景色,却恍若隔世。想起皇上发怒的时候说“你一辈子也别想出宫去,就在这里孤独终老!”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跟他说的,竟然可以让他改变主意放了她。 “娘娘,放下来吧!可不能让老百姓看了去。” 嘉悦敲了敲她:“你不是老百姓啊?” 翠儿便道:“人家是奴婢。” 嘉悦道:“也是老百姓!不给人看,长一张脸做什么?”翠儿也不再说话了。 第38章 难逃君掌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不一会儿她们便到了巩华城。一系列繁杂的仪式之后,皇后的梓宫被缓缓的安置在仁孝皇后的梓宫旁边,云若暂时还没有谥号。后宫妃嫔,王公贵族,朝廷大臣及命妇渐渐散去。 皇上一直陪着两位皇后,她也不便打扰,就到外面去了。 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跟了过去。 “容若!” 那人听了转过头,看见她:“娘娘果然福大命大。”嘉悦却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尴尬异常。容若见了,便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容若还未见你如此过呢!” 嘉悦想了想,万一他恨死自己怎么办,便道:“没事。” 容若见她如此,也不便多留,转身要走。却又听见她的声音:“对不起,容若。就算你会恨我怪我也没关系,我不想瞒你。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你的表妹是因为我才入宫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便将来龙去脉仔细与容若说了。 “我本想无论如何为你寻到她,可她竟已经不在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来挽回了,你千万珍重。”说完就要走。 “娘娘说的容若早已经知道了,容若也想过那日娘娘要是没有踏进我的府门……不过这都是命,哪里那么容易改的,娘娘不必自责。” 嘉悦转身呆呆的看着他走远,树影摇曳,春风徐来。一转头却看见皇上。嫣然一笑:“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没声没息的。” 玄烨道:“有一会儿了,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重获自由该去哪里。” 素手抚上他微红的眼眶:“疼吗?皇上也是多情之人啊!” “我们回行宫吧!”玄烨转身往回走。 嘉悦跟上:“皇上,您说您是不是克妻啊?以后就别娶妻了…反正您那么多小妾,儿女成群,没有妻子也没关系…皇上,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 玄烨突然转过头对着她道:“没发现朕不想理你吗?”嘉悦便安安静静的跟他回去。 他们回的地方说是行宫,实际就是个帷幔遮掩起来的帐幕。皇上在批奏折,嘉悦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只好坐在他旁边看书。两人一起用了晚点,嘉悦便回了自己的帐幕,这里也不方便沐浴,让翠儿去打了水擦了擦,睡下了。 一直到第五日,嘉悦陪皇上祭拜大行皇后,出了享殿,在外面站了好久。 “斯人已逝,皇上该回宫了,要珍惜活着的人。” 皇上转身看她,嘉悦连忙摆手:“悦儿说的是百姓,皇上不能过分伤心,岳州之战正是紧要时刻,还有千千万万活着的人等着皇上呢!” “朕本来就打算回宫了。” “是,我多嘴了。” 用过晚膳,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回宫了,嘉悦正打算上轿,“贵妃和朕一起坐吧!” “是。”嘉悦和他一起上轿在他旁边坐了。 “等了五日,不耐烦了吧?” 嘉悦笑道:“怎么会,我的命是娘娘救的,多拜拜她也是应该的。” “想好去哪里了嘛?” “我打算去大清以外的地方看看,小时候听说过那里,与大清是不同的。” “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来?” 嘉悦想了想,想到死在京城的汤若望,便道:“不知道,也许一辈子也回不来了吧!”玄烨不再说话,开始批奏折。 嘉悦心想天天批奏折,干嘛把我弄进来打扰你?就随便拿了本书看起来。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眼朦胧。 玄烨见了便道:“还有一个时辰才到京城呢!悦儿便靠着朕睡一会儿吧!” “没关系,我靠着皇上会影响皇上。” 玄烨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不会!” “那你到了京城要叫醒我哦!” 说罢,沉沉睡了过去。玄烨吩咐外面减慢速度,便继续批阅奏章。 一直到了卯时二刻,玄烨伸了个懒腰,嘉悦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睡的正香。他腿有些麻,轻轻动了动,嘉悦低声哼了几句,头动了几下,又继续睡了。小腹被她蹭了几下,只觉得麻痒难当,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内心的□□。 忍不住笑了笑,这时马车停了,“皇上,进京了。”这么快么?想推醒她,手却停在半空中,犹豫了好久。 脑中回响着“也许一辈子也回不来了吧!”便小声道:“悦儿,朕和你打个赌,从这里到宫门口,若是你自己醒了,朕便放你走,若是没醒,就一辈子陪着朕吧!如果不同意便哼一声…”话还没说完,便听她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又睡了。 “这个不算…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又对外面吩咐:“继续走!”马车突然颠了一下,玄烨心里暗骂一声,还好没醒。一直到了承乾宫,玄烨抱了她往里面走去,给她脱了外衣和鞋,盖了被子。 “不要怪朕,是你自己贪睡坏事。” 看着她的脸,心里想着之前她对自己的报复,这次自己又食言了,她会作何反应呢?你只管放马过来,朕等着你。月光皎洁,想起她为自己舞剑的场景。 到了前院突然瞥见一支光秃秃的枝条插在地上:“这是什么?” “这是娘娘进宫那天带进来插在这里的,奴才们已经尽力照顾了,应该是活不成了。” 玄烨心道这么随意一插,活了倒怪了。 嘉悦一觉醒来觉得肚子饿,天还没亮,心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啊啊啊啊……”奴婢们匆匆跑进她的寝宫。 “娘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在这里,皇上呢?” “昨日娘娘回宫不记得了?皇上抱您进来之后就回乾清宫了。” “什么!” 嘉悦气得不轻,一跃而起,就往承乾宫外走去,奴婢们都跟在后面,翠儿忙给她披了件斗篷。 宫门口守了四个侍卫,“娘娘,皇上吩咐不许您出承乾宫。” “凭什么?快给我让开!” 便要冲出去,这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嘉悦根本打不过他们,过了一会儿她已经筋疲力尽了,肚子又饿。 “我用过膳再来!”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不管嘉悦在承乾宫闹得怎样天翻地覆,也没人来管她。宫里的赏赐不少,奴才们也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侍卫们从早到晚轮流守在门口。这日却来了个嘉悦认识的人。 “曹寅!你来啦!快,放我出去。” “娘娘要是出去了,皇上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 “我保证他不会,你就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 奈何曹寅油盐不进,她说了半天也是白搭。 “娘娘要是有别的吩咐,奴才们绝不含糊。但是要出去却是万万不可的。” 嘉悦咬牙切齿道:“你们等着!” 眸子一转,笑道:“既然如此,本娘娘就吩咐你们一直陪着本宫,一个也不许离开。” 众人听了,暗暗后悔,可又不能不听。到了未时换班的人来了。 曹寅道:“你们回去吧!娘娘有令,我们要在这里一直守着。” 领头的听了,便道:“好吧!那我们等会把晚膳送过来。” 嘉悦小憩之后出来,听了这话喝道:“你敢!快给本宫消失!不然就和他们一起陪着。”换班的侍卫便立马走了,剩下的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 御膳房传了膳来,嘉悦便让人在门口摆了桌子便开始用膳,众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 曹寅便道:“娘娘的吃相太不文雅了点。” “你管我!” “不敢。” 不一会儿嘉悦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咕噜声。心里暗笑,便令人撤了桌子。众人都是习武之人,经不得饿,到了晚上已经头晕眼花了。 用过晚点,和侍卫们比划了一下,又吩咐一个太监:“给本宫看好他们,不准他们睡觉,要是谁敢,本宫日后便好好收拾他。”说完进屋沐浴休息了。 第二日起来又当着侍卫的面用早膳,他们饿了快一日,昨夜又一晚没睡,难免有些疲累,无奈地看着她。 用过早膳休息了一会儿,嘉悦便又与他们比划,虽然又累又饿,可皇命在身哪里敢马虎,嘉悦还是出不去。便又对曹寅道:“烟生好么?” 曹寅愣了一下,“奴才也很久没见过她了,不过她很好。” 又笑道:“娘娘提她也没用,要是放了您出去,奴才不就没命去见她了?” 嘉悦暗骂自己不择手段,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揭人家伤疤,又有些惆怅,可怜天下有情人。 又看了看侍卫们,心想我就这么折磨你们几日,到时候看你们还拦得住我。午睡出来,却发现换了人。 “皇上有令,娘娘禁足期间,可以不用听您命令。”气的她直跺脚! 慈宁宫。 “皇上,皇后已经走了,后宫之事应该尽早找人管理才是。现在佟贵妃位份最高,但皇上已经将她禁足了,不如让后宫资历老些的妃嫔一起帮着理理。” 玄烨道:“孙儿也不能关她一辈子啊!过一段时间就放她出来了。后宫之事暂时请太后管着吧!”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嘉悦进宫之后做的事虽然皇上瞒着她,她却清清楚楚。心里自然有些不喜,可谁没有年轻过呢?她当年也是草原上的少女,后来侍奉太宗,宠冠后宫的是她姐姐而不是她,自己也是一天一天变得现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 “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玄烨便道:“孙儿也不知道,再等等吧!不会很久的。孙儿这样,让老祖宗笑话了吧?” 太皇太后笑道:“孙儿啊,你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了,可你毕竟还是个年轻男子。难免情不自禁,有什么稀奇。当年你祖父已经四十几岁,见了海兰珠还不是难以自制。” “皇祖母这么说,孙儿就放心了,孙儿多怕您失望。” 太皇太后道:“要不然祖母帮你一把?贵妃她可不敢跟哀家对着干。” “这是孙儿的事,不用麻烦皇祖母了。孙儿答应她出宫,可是食言了,若是她因此犯了什么大错,还请皇祖母容忍。” 太皇太后一惊:“孙儿竟让她离宫?” “嗯。” 便将郧阳的事与太皇太后说了。 太皇太后良久没开口:“我还在想皇上是怎么给自己找到台阶下,将她从死牢带出来的。五倍悬殊,不简单啊!这天大的胆子不知是谁给她的。咱们也就不用规矩束缚她了,只要不给宫里带来不好的影响,哀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五月的京城渐渐温暖起来,这日嘉悦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却突然看见一颗半人高的木头插在地上,上面还有好几支较细的枝条,便问:“这是什么东西?” 翠儿便道:“这东西在这都一个月了,娘娘才发现?这是皇上命人弄的,上面的枝条是从娘娘府上的梨树上折了来的,听说是活了呢!” 嘉悦又看了自己栽的那支,“娘娘栽的那支也活了。皇上每日都来看呢…” 翠儿知道自己失言,忙闭了嘴。 嘉悦道:“每日?你们不是跟本宫说皇上从没来过吗?” 她立马将整个承乾宫的人召到后院,众人跪了一地:“娘娘饶命,皇上说是为了您好,奴才们也没办法啊!” 嘉悦大喝道:“本宫倒是养了一群叛徒,日后是不是不管谁来我宫里,吓一吓你们,跟你们说一句为了本宫好,你们便听他的?” 奴才们还没见她发过火,连忙磕头:“奴才不敢,那是皇上啊!娘娘恕罪!”嘉悦便每人踹了一脚,“本宫念在你们初犯,便饶了你们。除了翠儿,每人领二十大板!下次再犯,绝不轻饶!”众人连忙谢恩。 小玉子道:“娘娘,若是承乾宫的人都罚了,可就没人伺候娘娘了,不如分成三拨依次罚吧!” 嘉悦扑哧一笑:“你倒是聪明,就如你所言吧!” 带了翠儿进屋:“你也有罪,竟然这么久才告诉本宫!” “娘娘,奴婢给您使了多少眼色了,偏偏您每天跟侍卫打得起劲,奴婢也不能公然抗旨吧?会杀头的!今日已经犯了大错。” 嘉悦便道:“你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要不是我了解你为人,还道你真是不小心说出来的呢!本宫不会亏待你的。从今天起,你便做我承乾宫的管事宫女,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谢娘娘,翠儿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嘉悦又到院子里看了自己栽的那支梨花,“你倒是坚强,在这宫里也能活了下来。”又转头看了看皇上弄的那棵不伦不类的梨树,叹了口气。 第二日,嘉悦正在午睡,皇上便进来了,低声道:“今日承乾宫奴才怎么少了些?” 翠儿回道:“娘娘已经睡了。回皇上,昨日娘娘心情不好,就拿他们出出气。” “委屈你们了,娘娘心情不好,你们虽然被打,也要好好伺候着,不然朕也不饶了你们。朕进去看看。” 进了房,坐在嘉悦身边,帮她掖了掖被子:“怎么连外衣都不脱?”嘉悦心想还不是为了抓你这混蛋。 “进宫都十个月了,朕碰都没碰过,连看看也要等你睡着。你是来讨债的吧!真想用这被子捂死你一了百了。”说着还捏了把她的脸。 嘉悦皱了皱眉,心想你就不怕把我弄醒了。 “朕要是让你出了承乾宫,你又会做什么来对付朕呢?” “皇上试试不就知道了。” 嘉悦一把跳起来就要抓他,谁知他跑的飞快:“朕看了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你装睡吗?”嘉悦也不说话,追到门口,却被侍卫拦住了。两个人便隔着门对峙。 “皇上您进来!不然放臣妾出去,咱们好好聊聊。”嘉悦笑道。 “就在这里说。” 嘉悦火了,捡了石子便朝他一顿乱扔,不过基本上都被侍卫挡住了。 她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侍卫,心里一笑,手背在身后,直直的往门外走。这侍卫犯了难,娘娘不动手,皇上又在旁边盯着,他们也不好出手。她往前一步,他们便往后一步,挡在她和皇上中间。就这样走出了承乾宫,对皇上笑道:“皇上,您过来嘛。” “朕才不过来。” 嘉悦一听,便抓了一个侍卫:“皇上要是不过来,臣妾就……”那侍卫吓得两腿发软,直喊饶命。 皇上瞪着她:“你敢!”嘉悦便靠近了那个侍卫一点。皇上过去一把拉了她往承乾宫里走。 “你们全部退下吧!从今天起就不用来了。”拉着她到了后院,遣走了所有的奴才。 嘉悦挣脱他的手对着他就是一顿打,“大骗子,混蛋,说话不算数。” “是你自己懒,怪谁?” 嘉悦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你让我睡的。狠狠瞪着他:“你凭什么关我这么久?我犯了什么罪?” 玄烨一边躲一边道:“你企图逃走,还没犯罪?” “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放我走的!现在又污蔑我!” “朕以前还说要杀了你呢!还不是没杀。” “你! 你这无赖!”嘴里骂着,脚下却趁玄烨不注意一脚扫去,玄烨一个没站稳便摔倒在地。 第39章 误闯寝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他干脆顺势坐到地上看着她:“你有气就冲着朕来吧!朕坐在这里给你打,你想骂也可以骂,等出了气就原谅朕吧!之前说让你出宫是真心的,可最后还是舍不得。不要离开朕好不好?朕会对你好的。” 嘉悦却大笑起来,朝他伸出手:“臣妾不生气了,起来吧!”玄烨怔怔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起来啊!真的,您关了臣妾这么久,气早就出完了。您不起来臣妾就走了啊!” 玄烨赶忙拉了她的手起来,他还没站稳,嘉悦却又扫了他一脚。他心里暗骂该死,又被骗了。 正要摔下去的时候嘉悦却轻轻托了他的腰扶了他起来:“逗您玩的,臣妾可不像皇上这么无赖!人家真的不生气了。”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翠儿,我好久没出去了,都快闷死了,我们出去走走。”看了玄烨一眼,便出去了。 剩下他一个人呆呆站着:怎么转性了?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歪点子? “梁九功,朕回宫还有事。你找人跟着,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告诉朕。” 第二天嘉悦去慈宁宫请安。此时尚早,其余妃嫔都还没到。 太皇太后见她脚上的花盆底,笑道:“怎么想通了?哀家昨日听说皇上放你出来了,还想着你今日会闹出点什么事呢!” 嘉悦便道:“太皇太后,悦儿不敢了。您就原谅悦儿吧!” “谁这么大本事把你这一根筋给说通啦?” “是皇后娘娘,她说:皇上每日为了天下,你却不能牺牲自己顺从于他吗?悦儿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就算不顺从他,也不该与他为难的。” “这倒巧了,当初哀家同意皇上纳你为妃便是因为他说:朕八岁登基至今,每日为大清殚精竭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女子,却也不行吗?云若这孩子本就极聪慧的,可惜了。” 两人都各自想着心事,没说话。坐了一会儿,皇太后和各宫妃嫔都来了。众人见了嘉悦都很惊讶,请过安后便各自坐下。 青宜对嘉悦道:“好久不见姐姐了。”嘉悦便对她笑笑。 又听见安嫔清脆的笑声:“臣妾前日听说贵妃娘娘身边的奴婢乌雅怜意怀孕了,这承乾宫真是个好地方,一个奴婢都能怀上了龙种。”这安嫔是李永芳的孙女,前明将领,后投降大清,□□便将一个宗室子女赐予他,因此她家里与皇室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七嫔中属她家世最显赫。 嘉悦心里暗骂,一大早便来给老子找不痛快,笑道:“不如安嫔也来住几天?我随时欢迎!”其余众妃嫔见她语带嘲讽,都掩嘴偷笑。 “臣妾可不敢麻烦娘娘。” 太后此时看着嘉悦:“这奴婢以前是伺候贵妃的,现在却怀了龙种,哀家便想问悦儿看看想怎么处置呢!” 嘉悦便笑道:“她怀了皇上的孩子,自然母凭子贵,早已不是承乾宫的奴婢,一切由太后娘娘定夺。” 太后派人去带了怜意来,众人见了她都有些不屑,也有嫉妒羡慕的。外面却有人通报皇上来了。又各自请安,坐下,嘉悦真的不胜其烦。 太后又将怜意的事说了一遍:“正好皇上来了,就请皇上定夺吧!” “朕看太后每日操心宫中的事也辛苦的很,以后这后宫之事便交给佟贵妃吧!” 这下所有人都看着嘉悦,她心道皇上你大爷的,你家这本破经可不好念:“皇上,臣妾才刚入宫,这后宫之事超出臣妾能力范围了。您还是找各位姐姐们吧!” 皇上偷偷瞪了她一眼:“贵妃谦虚了,听说那么大的佟府你打理的挺好啊!何况还有皇祖母和皇太后可以帮你,有什么不懂便问就好了。” 嘉悦心里又问候了他好几遍:“好吧!不过臣妾要是做的不好皇上可别怪臣妾,这乌雅怜意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就封她个贵人。至于住在哪里嘛……” 这时安嫔起身道:“不如和臣妾住吧!延禧宫只有臣妾和新常在,空荡荡的。” 嘉悦仿佛没听到般:“便和敬嫔一起住永和宫吧!” 这安嫔一向不太受宠,又见这乌雅怜意长得端庄秀丽,性子也恭顺卑微,心想着这贵人倒是个可拉拢的,才有此一说,但嘉悦却根本不理会自己,脸色有些发白。其余众人自是幸灾乐祸,心里见嘉悦如此不给面子,瞬间也有点怕她。 敬嫔王佳氏素来是个胆小的,便道:“臣妾遵命。”嘉悦说完便找了个借口跪安出了慈宁宫。 嘉悦阅人无数,一看她们的脸色就知道她们心中所想,觉得心累,整个宫里就皇上一个男人,哪个女的不可怜,偏偏还要互相嫉妒。以后还要天天看,想想就有些透不过气来。 皇上却跟在她后面出来,“悦儿。”嘉悦心里恼他,便装没听到,匆匆走了。 回了承乾宫便一顿发泄,到了晚上心情稍稍好点,想起白天皇上叫自己,便又去乾清宫找他。 到了他寝宫外边却看见梁九功和两个公公。 “皇上睡了吗?”“ 回娘娘的话,睡了。” “你们在窗边站着干嘛?被罚了?” 梁九功不知道怎么解释,嘉悦却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你们不是说皇上睡了嘛?是不是皇上让你们拦着本宫的?”说着便要推门进去。梁九功心想姑奶奶,这时候您可不能进去。 “宜嫔娘娘在里面。” 奈何嘉悦没听懂他的意思,生气道:“皇上为什么见她不见我?是不是我上午没理他他生气了?怎么这么小气呢?”便一把推了门进去。 外面的公公傻眼了,又不敢大声叫怕惊了皇上,也不敢进去拉她出来。 “皇上,”她径直往里走,突然愣住了。皇上今晚翻了青宜的牌子,两人刚宽衣就听到外面嘉悦的声音,想着她就会走。谁知道她竟推门进来了,猝不及防被她看个正着。 嘉悦就这么呆了好久,想到上次怜意代她侍寝的时候外面也站着两个公公,她总算明白了。直到皇上穿了衣服走到她面前,“看够了吗?你不觉得尴尬嘛?”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皇上也是颇为无奈,心里火大得很,偏偏是她。见她跑了便追了出去,留下青宜一个人。玄烨一把抓住嘉悦的手,“急着找朕什么事?” “没事。” 没事便来坏朕的好事? 又听她吞吞吐吐道:“我…我…”最后什么都没说,挣脱他跑了。 玄烨回去见了青宜也没什么兴致了,青宜却尴尬的想笑,最后也忍不住了。 “你还笑得出来?” “皇上,不然臣妾还能怎样,姐姐心里肯定还在怪咱们怎么不锁门呢!” 玄烨摸了摸她的脸颊:“你的性子倒真的像她,若今日是她,怕也是早就笑得喘不过气了。”又想到她什么时候才会乖乖侍寝,他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啊! “却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 “若是臣妾见了皇上和别的女子亲热,自然是尴尬加吃醋啦!” 玄烨笑笑,她在吃醋吗?又聊了一会儿,便叫人送了青宜回去。 且说嘉悦回去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也心神不宁,不过她也没时间多想。宫里的事不少,她又刚刚接手,有些忙不过来。到了晚上,她正在沐浴,九儿在给她擦头发,九儿是专门为她穿衣打扮的宫女。 “九儿,我昨夜去了皇上的寝宫,本想跟他道歉的,结果看到梁九功和两个太监站在外面,他们不让我进去。” 九儿便笑道:“那当然啦!那两个公公定是敬事房的,哪位娘娘在侍寝吧!” 嘉悦便道:“那两个公公我都没见过,哪里知道是敬事房的。我当时还以为皇上特意不让我进呢!” 九儿便道:“娘娘一夜没睡好便是因为这件事?” “嗯。” 玄烨想起昨晚的事便想来看看嘉悦,也不让人通报,径直进来了。翠儿告诉他嘉悦在沐浴,他本来想回避的,却听见嘉悦和九儿的对话,便让翠儿退下,站在屏风外面听着。 又听见嘉悦继续道:“我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梁九功便告诉我宜嫔在里面…我真傻,当时就该走的。” 九儿讶道:“不然娘娘做了什么?” “我推门进去了。” “什么?” 她一个不留神,嘉悦头发被她扯掉了几根。 “啊!”嘉悦痛的叫了一声,“娘娘饶命。”九儿立马跪下。 “饶什么命?本宫看在你平时伺候的还好的份上就不罚你了,有这么惊讶吗?” 九儿便道:“娘娘,这可是大事,皇上要是不高兴您可是要受重罚的,您怎么能随便闯进去呢?” 嘉悦便道:“这能怪我吗?我听说宜嫔在里面心里只想着皇上定是故意不见我,这才闯进去的。况且谁让他们不锁门?派人在外面守着做什么?再说了里面灯也亮着。” 第40章 尴尬侍寝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九儿道:“公公们守在那里一般都没人会闯进去。至于灯可能皇上喜欢点着灯吧!” “敬事房的公公真可怜,要是皇上天天召人侍寝,他们岂不是每晚都没觉睡?” 九儿扑哧一笑,心想皇上哪来这么好的精力:“娘娘就寝的时侯奴婢们不也是彻夜守着么,况且这后宫妃嫔是不得在乾清宫过夜的,就算是您恐怕也不成,一般过了戌时便要回自己宫里的。” “啊?那要是睡着了怎么办?” 九儿给她添了些热水:“怎么可能呢?侍寝的时候再想睡也不敢啊!” 嘉悦心想皇上还真是难伺候:“本来就是召人去睡觉的,却又不让人睡着是什么道理?” 九儿听她这么说便明白她在纠结什么了,“娘娘觉得侍寝只是睡觉吗?光睡觉可不会怀上龙种的。娘娘的额娘进宫前难道什么也没跟您说吗?” 赫舍里氏确实什么也没说,之前嘉悦要去和亲,她每日担心,哪有心情给她讲这些,后来嘉悦从外面回来到进宫不过两三天,又天天出门,她哪有时间说。况且她想第一次侍寝会有年纪大的嬷嬷指导的,便也算了。嘉悦自己每日都醉心于武艺和到处玩,会和她每日在外面喝酒聊天的大都是些男子,也不会聊这些。 “额娘只说让我好好伺候皇上啊!” 九儿便道:“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怕是说不清,还是明日请个嬷嬷过来告诉娘娘吧!” “不请!我才不想知道。” 玄烨在外面听了,心里觉得好笑:原来什么都不懂么?那就好办了,朕明日便召你侍寝。又想起她之前煞有介事带自己逛青楼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却又听见嘉悦的声音:“九儿,如果没有被皇上宠幸的话是不是只要到了年纪就能出宫了?” “嗯。” 嘉悦突然笑起来:“你说,如果我要是不侍寝,是不是等到二十五岁也能出宫?” 九儿手抖了一下,脸色发白道:“娘娘可别吓奴婢,您还要惹皇上不高兴啊?况且您是贵妃娘娘,和别人可不一样。” 玄烨听了这些恨得牙痒痒:你这混蛋竟敢打这种主意,朕今日便要了你!绕过屏风走到里面,不让九儿说话,打发她退下。接过她手上的白绢继续给嘉悦擦头发。 “那可不一定,规矩摆在那呢!皇上不同意也要讲个道理出来,既然不宠幸我就该让我出宫嘛!” 玄烨暗骂一句你想得美,“爱妃在怨朕吗?朕这不是来了嘛!” 嘉悦听了立马回头,急忙坐起来用膝盖挡在胸前。 “你这个流氓,怎么进来的?” “这天下都是朕的,承乾宫怎么就进不来了。” “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宠幸爱妃啦!” 嘉悦尴尬的笑笑,“皇上,臣妾刚刚都是胡说的,您可别当了真了,臣妾今日有些不适,改日再陪皇上啊!” 玄烨心想朕又不傻,改日让你跑掉? “水都凉了,咱们出来说话。”便要去抱她出来。 嘉悦想跑,奈何她全身□□,见他要碰自己,一时着急,便掬水浇他,他也近不得身,笑了笑竟开始解扣子:“朕一身都湿了,就跟爱妃一起沐浴吧!” 嘉悦急道:“不准脱!” “衣服在我身上,可由不得你。” 她一时也毫无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娇娇媚媚的喊了句:“表哥…你先出去好不好?” 这一声撒娇飘进耳里,他猝不及防便被撩乱了心弦,只见她面若艳李,眸如春水,正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呼吸渐渐有些粗重,心想若在平日为你摘星揽月也无妨,可今夜却不能如你所愿,缓缓逼近:“亲亲好表妹,日后再不许对别人撒娇了。” 嘉悦哪知撒娇变成点火,见他如此,眼眸一转,“皇上再走近些,臣妾为您宽衣!” “那就麻烦爱妃了。” 笑着靠近她,几乎要碰上她的脸,谁知道嘉悦脱了他的衣物却一把罩在他头上,随便打了个结便跑去穿衣服。 他好不容易把衣服从头上取下来,心里觉得好笑,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晚么?朕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你这可是以下犯上,要杀头的,若是今晚把朕伺候好了便饶你一命!” 嘉悦急着穿衣,没说话。 他叫了奴婢进来:“朕要沐浴,你们重新打热水进来。” “不许去!皇上回去自己洗。” “朕都说了,这承乾宫是朕的。” 奴婢们便去准备了。奈何嘉悦忙中出错,一时也没穿好。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又去打了热水来。下了床,看见他□□的背忙蒙了眼,想偷偷溜出去。走了几步却被发现,“你可别想跑,你要是敢跑,朕就找人把你绑在这。”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你沐浴之后更跑不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要冲了出去,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挣脱不得。 过了一会儿,梁九功送了干净衣服让翠儿呈进来,又在外面喊道:“皇上,先帝…” 话还没开说便听到皇上的呵斥:“给朕闭嘴,你在门外给朕看好了,娘娘要是跑了出去,你还有承乾宫所有奴才明日都得挨板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沐浴更衣完毕,不由分说便来抱她,两人便打了起来,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打了好久玄烨也不能完全制住她。 最后两人都累了,“算了,朕放弃了,咱们就改日。现在天色已晚,朕就在这里睡了,什么都不做总行了吧?” 说着便遮了灯,抱着她上床,她也没力气反抗,连外衣也不脱在床上躺了,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背对着他,尽量离得远远的。 “你这傻瓜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呢?上次把德贵人送到朕的床上,不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吗?” 嘉悦小声道:“人家以为就是脱光衣服抱着睡一晚嘛!” “那你怎么不等到第二天再来气朕?时间掐的挺好啊!” 嘉悦也不隐瞒:“我当时只想着怎么让您更不好过,估摸着您应该睡着了便过来找您了。” 玄烨听了便踢了她一脚,嘉悦转过身来:“臣妾知道错了,再说您又不亏,还多了个孩子,况且这德贵人长得漂亮,人又温柔体贴…” 玄烨朦朦胧胧看了她的脸,那双眸子就算黑夜里也清澈闪亮,便靠近了她,“那朕岂不是还得好好奖赏你?” 嘉悦没说话,他又靠近了些,伸手去扯被子:“你一个人把被子盖了,朕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那便叫人再送床被子进来!” 她刚想喊人,玄烨便吻住了她,隔着被子紧紧抱着她,她的嘴甜甜的,舌头在她嘴里肆意探索,嘉悦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这是她第二次被吻,却和第一次千差万别。 听到她的喘息,更加控制不住自己,手便伸进被子朝她身上摸去,嘉悦立马抓住他的手,可她一夜没睡,今日又忙了一整天,刚刚还和皇上打了一架,现在又被他吻的全身酥麻,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皇上放开她的嘴,她立马便骂道:“骗子!”声音有气无力,对皇上来说却是一种引诱。 他下床去重新点了灯:“朕想好好看看你。”又回到床上,一把掀开了被子,打量着她: 柔软湿润的发丝散乱在两边,眼神迷离,双颊红润,翘唇微肿,胸脯剧烈起伏,娇喘微微。 伸手去脱她的外衣,嘉悦软软的抓住他的手,目光充满恳求,玄烨只觉得心都快融化了。 吻了吻她的手:“我什么都不做,只看看!” 嘉悦愣了一下,稍一犹疑外衣便被脱掉了,露出里面穿的淡粉色抹胸裙,在胸前系了结。 双手忙紧紧护住,玄烨笑了笑,另外一只手往她小腹而去,娇躯一颤又去拦他另一只手。等她手一离开,玄烨轻轻一拉胸前的结裙子便从光滑的肌肤上滑下。 刚刚情急之下没穿小衣,就这么□□在他的视线之下。看着他灼热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慌张。 伸手去抓被子:“看完了吧!” 玄烨的呼吸又变得粗重:“看完了,悦儿想不想看看朕啊?” “不用了,我看过了!” 玄烨扑哧一笑:“悦儿,都这样了,你难道就不好奇孩子是怎么来的么?” “明日臣妾便找个嬷嬷来问问。” “干嘛舍近求远?” 一把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双手轻轻抚上她柔软的双峰,嘉悦浑身轻颤,睁大眼睛看着他,下一秒便是排山倒海的狂吻袭遍全身,她已无力反抗,随着皇上的吻娇吟喘息。 玄烨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唇和双手肆意挑逗着她的□□,柔软光滑的肌肤,在他的吻和触摸下变得火热。 感觉到下面的湿润,便抵住了她,他刚一靠近,嘉悦就感到一阵疼痛,拼命挣扎。 玄烨紧紧压着她,双唇附上她的耳珠轻轻舐咬,“只有一点点疼,朕轻点。”说罢腰身一挺,嘉悦只觉得下面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 大哭起来:“混蛋,骗子,你不是说轻点吗?不是说只有一点点疼吗?” 用力抬起头往下看却看到床上一小摊血迹,哭的更凶了! 玄烨急忙搂紧她,“没事的,就一点点而已。” “又不是你的,你当然这么说。” 哭着哭着竟抽噎起来。他夺去的第一次多了去了,一般都是娇羞无限,最多流一点点眼泪,还没人像她哭的这么伤心的,也有些心疼,便轻轻拍着她。一会儿却没有声音了。 低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帮她擦了泪水,有些无奈,人都睡着了,他也没什么兴致,草草结束了便从她身体里出来,心想她只尝到痛楚却没体验到快乐,下次却不知道又要怎样哄她侍寝了。不过她好歹是自己的了,紧紧的抱了她不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嘉悦第二天醒来觉得下面还是有些痛,又见皇上的手竟然还放在自己的胸上,便一脚把他踢下床,却把被子也带了下去。 玄烨醒来见她一丝不着,双手紧紧挡在胸前,奈何还是春光尽显。 “悦儿不喜欢盖被子不盖便是,朕伺候了你一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这么无情呢?” 又见她俏脸薄嗔,双颊微红,略带尴尬的看着自己,“朕昨天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亲也亲了,还有什么好遮的?” 嘉悦一想也是,便放开双手,对外面喊:“来人啊!” 玄烨没想到她如此,赶忙跳到床上把帐幔放了下来。 九儿和翠儿立刻进来:“娘娘怎么了?” “给本宫准备热水沐浴。” “是。” 两人见被子衣衫满地都是,心里偷笑着出去了。 皇上一直瞧着她笑,二人都未着寸缕,她毫不遮掩的坐在身边出着神,过了好久才开口,“皇上起吧!可别耽误了御门听政的点儿。”她看了一圈,昨晚衣服扔了一地,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见九儿捧了件皇上的中衣进来,心想梁九功倒真是个心细的好奴才。 下面现在还隐隐作痛,真不懂后宫妃嫔怎么还抢着侍寝,又想起他的吻和抚摸,还有自己的□□喘息,拼命摇头。 皇上此时已经穿好中衣,“今儿别去请安了,多睡会儿。”轻轻吻了她的唇便起身到外边去了。 她没说话,被他这么一吻,心里的酸涩倒是少了几分。 过了好久…… “娘娘起吧!水都快凉了。” 第41章 懵懂失子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九儿伺候她更衣,嘉悦看了看床上,“帮我把被褥拿去洗了吧!” “娘娘不留着做个纪念?” 嘉悦瞪了她一眼,看了一眼九儿今日给她挑的外衣,红色紫色看的她心烦,“红的紫的,你要给本宫庆贺不成?皇上给了你什么好处?领口这么高,想热死本宫?” 九儿心道她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不敢说话,忙拿了镜子给她。 她看了看自己的脖颈,吓了一跳:“昨儿还没有呢!还不请太医来?” 九儿心想请太医来有什么用? “娘娘别担心,过一两日就好了,今日先遮遮。” …… “难道是皇上…” 她脸色变了几变,九儿知她性子急,怕她去找皇上算账,忙道:“不关皇上的事,是娘娘肌肤太过娇嫩。” 外边的翠儿柳儿听了都笑成一片,嘉悦便知九儿在哄她,忍不住也笑了出来:“皇上有这么好么?你们一个个的都向着他。” “皇上向着娘娘,奴婢们向着皇上也是应该的。” 正说着话呢!外边就热闹起来,她更了衣出去,答应常在贵人好几个,见了她立即行礼:“贵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今日怎么这么早?” “奴婢们今日起得早了些,便想着先来找娘娘,一并去请安呢!” 走在路上,翠儿在她身后小声道:“娘娘,后边前排中间那个是新常在,延禧宫的,她左边的是秀贵人,长春宫的……娘娘要防着些她们才是。”翠儿劝她听皇上的话休息一日,可就是拦不住,只好反复提醒。 慈宁宫外边已经等了好些人,她一进去,太皇太后便笑着道:“贵妃今日倒来得晚了些。” 嘉悦还没说话,身后却传来几声窃笑。 皇太后听了,便问:“难道你们知道原委?” 秀贵人忙跪下道:“奴婢们听说昨晚皇上在承乾宫过夜了呢!娘娘伺候了一夜,所以今日才起晚了些吧!” 太皇太后立即掩了笑容,怒道:“混账!先皇早已定下规矩,除皇后外,侍寝皆要往乾清宫去。佟贵妃现在统领后宫,竟然知法犯法,还敢留宿皇上!如何做好众人表率?罚抄《女诫》二十遍,闭门思过五日,后宫之事暂交安嫔处置。” 翠儿听着心急,昨晚的事她也知道不妥,可也不敢违逆了皇上,今早他还特地嘱咐不许告诉娘娘。现在倒弄得娘娘毫无准备。 嘉悦确实不太清楚这侍寝的规矩,况且昨晚是皇上用强,她才委屈呢!又看了众妃嫔一眼,本来就火大,你们还一大早来找我晦气。 她朝太皇太后跪下:“臣妾恃宠而骄,犯了大错,谢太皇太后开恩。臣妾一定在承乾宫好好反省!” 又继续道:“臣妾斗胆还有一事。”说罢盯着那几个答应常在:“这是昨晚之事,你们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一大早便知道了,你们是派人跟着皇上还是去向皇上身边的人打听的?” 话还没说完,下面就跪了一片。 皇太后蹙了眉,太皇太后神色平和,嘉悦却知道她比之前更生气,“都哑巴了?还是想先尝点苦头再说话?” 秀贵人偷偷看了一眼僖嫔:“太皇太后饶命,奴婢是今早听怀袖说的。” 这怀袖是僖嫔的婢女,两人慌忙跪下,怀袖只一个劲的喊饶命。 “这是你长春宫的奴婢,僖嫔不知晓此事?” “回太皇太后的话,昨日臣妾见贵妃娘娘的荷包颇为精致便派怀袖去承乾宫请教针法,却不小心看见梁公公捧了皇上的衣物进去。她回来告诉臣妾,臣妾吩咐她不可乱说,哪想到她竟搞得人尽皆知,臣妾管教无方,求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听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没说话。 皇上此时进来了,看见一群人跪着,又见了嘉悦,自然猜到是何故,瞪了她一眼:让你今日别来请安,这下好了吧? “贵妃你犯了什么错惹老祖宗生气了?” 嘉悦气得不轻,事情本就因你而起,你还偏挑这个时候来请安,竟然还瞪我?现在还让我说?说出来你兜着? “臣妾和僖嫔犯了错,老祖宗略施惩戒,很是应当。皇上国事繁忙,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不然臣妾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众妃嫔也立即跪下附和。嘉悦知道僖嫔说谎,本想着今日要好好教训她们一顿,可皇上这时候来了,继续纠缠下去皇上也不好下台,以后再找机会和她们算账! 皇上想起她之前惹自己发怒的模样,现在却肯受下委屈维护自己,感动异常。拉了她起来:“老祖宗想必是为了昨晚的事生气,昨日朝中事多便有些累,以至于晚上在承乾宫犯了头疼,就在那歇下了。又不想让老祖宗和太后知道了担心,就没有请太医,倒是累的悦儿辛辛苦苦伺候了半晚。悦儿想是也怕您二位担心就瞒着不说,倒惹得老祖宗生气了。这是孙儿的不是,还请老祖宗原谅。” 皇太后忙道:“皇上龙体金贵,怎么能硬撑着,老祖宗和哀家知道你孝顺,可是皇上这样反而更让人揪心呢!” “太后说的是,以后再不敢了!” 太后听了扑哧一笑,皇上又看着跪下的众人:“你们跪着又是为何?难道也是为了维护朕?” 太后便将之前的事与他说了,他立即发了怒,“你们倒很有本事!就算朕夜宿承乾宫,你们身为朕的女人也该小心处置才是,竟敢搞得人尽皆知!是不是想告诉天下人朕好色昏庸?简直可恨!一干人等全部贬为奴婢!” 跪着的答应常在吓得瑟瑟发抖,连求饶也不敢,只是谢恩! 他又转向怀袖:“你眼尖嘴快得很嘛!身为奴婢竟敢背后议论主子,阴险卑劣,其心可诛!” 把她吓了个魂飞魄散,一个劲的磕头:“皇上饶命啊!…” 嘉悦有些不忍,况且她不过是个顶罪的,悄悄扯了扯皇上的袖子。 皇上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又突然猛拉了她一把,嘉悦没稳住,忙抱着他的腿才不至于摔得太难看,就这么趴在他脚边。 “贵妃是要为她求情么?朕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便饶了你的死罪!拖下去掌嘴五十,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再有犯者,一律杖毙!” 她稍微换了个好看点的姿势,虽然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可还是忍不住骂他。此时整个慈宁宫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生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皇上又拉她起来,“贵妃现在掌权,这僖嫔便交给你处置。”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看了皇上一眼:“哀家刚刚已经夺了贵妃的印,后宫之事已经交给安嫔,便让安嫔来处置吧!” “老祖宗,贵妃无罪,这惩罚是不是也该收回?” 嘉悦心想这是你亲玛嬷,可不是我的,你得罪了她,受累的还不是我?忙跪下道:“今日这事是在臣妾执掌后宫之时发生的,臣妾有御下不力之罪!受罚是应该的! ”认罪倒快得很,你才掌了后宫一两日就御下不力了?不过老祖宗这么明白的人,必然知道昨晚的真相,倒也不好再为她出头。 却又听见嘉悦的声音:“这长春宫住了好些答应常在,僖嫔不察倒可以理解,可新常在是延禧宫的人吧!本宫记得安嫔前日还说延禧宫空荡荡的,你却什么也不知道吗?” 安嫔没料到这件事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禁有些畏惧。 嘉悦一直盯着她,虽然只有一瞬,她的恐惧还是尽收眼底,真相便呼之欲出了。消息是从她而来,承乾宫可是密不透风的,来源必定是皇上的宫里了。 想起皇上刚刚发怒的样子,她没有追究下去:“如此看来,这后宫之事安嫔怕是力有不逮,臣妾觉得交给荣嫔和惠嫔更为妥当,请老祖宗定夺。”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便如贵妃所言!僖嫔禁足十日,罚抄女诫三十遍。至于安嫔,禁足一月,抄女诫五十遍!后宫之事暂由惠嫔荣嫔共理。好好的一个早上,就弄成这个样子,都跪安吧!哀家还有话跟皇上说。” 皇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悦儿在外面等一会儿朕!” “皇上有话对哀家说吗?” 玄烨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道:“孙儿自知瞒不过老祖宗。昨晚确实情难自已,便任性了一回。” 太皇太后却扑哧笑了:“怎么哀家的孙儿倒越活越年轻了?哀家知道你和先皇不同,悦儿更不像董鄂妃。可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不愿意冒任何风险,对贵妃的惩戒她非挨不可。你往后也克制些,盛宠之下,于你于她都不是好事。” 玄烨点点头:“这后宫之事也确实不好管,以她的性子,只会处处被人记恨,倒会惹了个不贤无德的名声。等她收了些棱角再理事也更妥当。老祖宗心疼这个孙媳妇,孙儿不知道多高兴呢!”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你少跟哀家贫嘴!你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头疼了一晚,若是贵妃怀了你的孩儿,别人还不知道你满口谎言?看你日后怎么解释!” 玄烨笑道:“所以孙儿只说头疼了半晚,不还有半晚嘛!足够了!” 说完便笑的直不起身来,太皇太后直喊肚子疼,苏茉儿忙过来伺候着。 嘉悦走到慈宁宫的外院,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想必太皇太后花了不少功夫打理。 昨晚之后,这宫里便是她永远的家了,再没机会离开。若是有一天皇上不来承乾宫了,想来她院子里的花也会开的这般艳丽。 这时怜意走到她身边:“娘娘果然不是好惹的。” 嘉悦转头看着她:“德贵人现在最重要是好好养胎,本宫昨儿遣人送来的血燕还合口味吗?” “谢娘娘关心。您不过一句话,别人就要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怀袖无辜,您却为了打击安嫔僖嫔她们毫不留情就舍了她!” 嘉悦笑了几声:“德贵人是想到自己了吧?看来你对本宫恨意不浅啊!” “奴婢的命差点送在娘娘手里,要不是因为这龙种,恐怕早就命归黄泉了。” “可德贵人不是还活着吗?比以前活得好呢!你就好好回去养胎,等生完孩子再来惹本宫吧!” 嘉悦心里的确有些愧疚,当初她在承乾宫时,对自己也是无微不至的。唉…顺其自然吧! 玄烨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起了阵风,嘉悦站在门外望着天,阳光被云层遮挡。风吹动着她的衣裙,还有鬓边散落的发丝,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要乘风而去了一般,快步走了过去。 听见他的脚步声转了头,“皇上这么快便出来了?” “陪朕走走!” 便领着她一路往御花园走。 “皇上今日一道旨意就废了好几个妃嫔,日后不会觉得寂寞吗?” “不过是几个答应,后宫这么多女子,朕在路上也能封好几个。” 既然这么不缺女人,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本想着陪你到二十五岁没准你厌倦了就会还我自由,这一点点希望也被你毁掉了。 “在想什么呢?” “今日之事皇上不要再追究下去了好吗?” 皇上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知道她所想,“悦儿想让朕放过安嫔?” 嘉悦点点头,李家是前明降臣,虽然安嫔本就有罪,可汉臣生性敏感,还喜欢自个对号入座,皇上若是处置了安嫔,李家心里便会生了疙瘩,朝中降臣也会生了疙瘩,吴三桂那边蠢蠢欲降的将领也会有所顾虑。虽然她这种考虑看起来有些夸大,可也不是毫无根据。况且她也不想看见一堆太监的尸体。 “皇上只要回乾清宫立立规矩让您身边的太监安分一些,这事也就解决了,也不会留下什么祸患。臣妾斗胆为他们求了这情。” 两人聊着聊着便又从御花园走到了承乾宫门口。 “朕本来也没想杀他们,这件事因昨晚而起,那么美好的晚上怎么能沾了血腥?” 嘉悦听他这么说不禁红了脸,玄烨继续道:“朕的悦儿怎么这么善良?朕本来以为自己娶了只母夜叉回来呢!” 嘉悦此时刚跨进承乾宫的大门,听了这话立即让人关了大门。 “母夜叉被禁足了,不许探视,皇上请回吧!” 玄烨呆了一下,摇了摇头便回了乾清宫,乾清宫的奴才全部挨了板子,罚了月银,还有几个被撵去做杂役了。 嘉悦进了屋便召柳儿进来,这柳儿女红极好,心想皇上当日赐给她的几个奴婢各有千秋,想必是精心挑选过的。 上次柳儿见了娟儿给她绣的桂花手绢,也能照着样子一笔不差描绘下来,便问她:“柳儿会写字吗?”柳儿道不会。嘉悦拿了本女诫给她,“那你就把它看成一幅画,照样子给我摹写下来。” 她看着柳儿写了几个字,一模一样,心下大喜,“我先抄一遍,这几日,你便照着我的笔迹摹写二十遍,不用急,五日之内完成就好。可不要告诉别人。” 嘉悦心想才出去两天,竟然又被关起来,自己与这承乾宫倒是大有缘分。走到后院看见九儿在洗她的褥单。 “娘娘,奴婢已经尽力了,还是有一些印记在。” 嘉悦看了看,“嗯,就这样吧!晾起来!辛苦你了。” “娘娘,要不咱们换条新的吧!” “没关系,一点印记而已,继续用吧!” 入夜的时候,嘉悦踩在承乾宫门槛上,百无聊赖看着外面的夜色。抬头看看月亮,又把头伸出宫门看看月亮,心想一门之隔,看到的月亮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自己的心境不同罢了。关在宫里想着宫外,关在承乾宫又想着承乾宫外的宫里,一道门而已却可以束缚住一个人,现在真的要等死了被抬出宫了,再出不去了。又瞥见皇上带着梁九功来了,她也不说话,等着他们走近。玄烨站在门外,又让梁九功走远些。 “悦儿还没消气呢?朕来给你道歉的。” “臣妾听着呢!” “朕不该说你母夜叉!对不起!” 嘉悦愣了一下:“这臣妾可担不起。” “这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嘉悦一想也是,便道:“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还有?”却突然瞥见她脖子的痕迹,大笑道:“这怪不得朕,是你自己太过娇嫩。”说完差点挨了她一拳,“好好好!是朕的错,对不起,下次一定轻点儿。” “还有!” “还有什么?你别得寸进尺啊!” “你把我的褥单弄脏了,洗不干净了,人家从家里带来的呢!” “你把它洗了?不是该留作纪念吗?况且那上边儿是你自己的血,可没朕什么事儿。”嘉悦听了一把关了大门,睡觉去了。 转眼到了八月的一天,嘉悦用过晚点突然腹痛,早早的睡了。 半夜痛醒便唤了九儿,九儿点了灯却发现她床上一摊血渍,血还在不断往外流,吓得脸色惨白。赶忙去请了太医,整个承乾宫都起来了。 太医号了脉,又看了那摊血迹,“娘娘是不是很久没来月事了?” “嗯,两个月了吧!” 翠儿便道:“娘娘怎么不告诉奴婢们啊?” “本宫巴不得它不来呢!有什么好说的?” 太医跪在地上:“娘娘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恕臣无能,娘娘的孩子保不住了。” 众人都惊愕异常。嘉悦没说话,宫女们则开始哭起来。 翠儿道:“你是太医,想想法子啊!要是保住娘娘的孩子,娘娘还会亏待你么?” “太晚了,孩子已经没了,现在娘娘的身子要紧,微臣给您开个方子,这几日一定要卧床休息,还要多补补身子。” 又交代了一大堆不能吃的东西,开了方子,奴才便去御药房抓药去了。 嘉悦肚子痛得厉害,也不说话,翠儿见她如此便哭道:“娘娘,怀孕后不能动的太厉害,也不能沐浴,您没有经验,这事不能怪您,是奴婢们该死,竟然疏忽了。您不要自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重身体啊!”“奴婢们该死!娘娘保重啊!”众人跪下哭道。 嘉悦心里烦躁:“还没死呢!本宫床上多邋遢啊!还不帮我整理干净,要哭的滚出去!皇上已经睡下了,你们不要惊动他,明日再去各宫通禀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帮她清理过后就都退下了。寝宫里又安静下来,不断有东西从下面流出来,嘉悦看了看,仿佛看到个小小的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痛苦吗?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么?肚子突然痛的难以忍受。 翠儿端了药进来喂她喝了,腹痛稍好,她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枕头已经浸湿了。 第二日,玄烨正在乾清宫议事,大清在福建损失惨重,海澄被攻陷了,饿死的战死的官兵和百姓不计其数,福建多地落于郑经之手。朝廷已经任命了新的福建总督,前方战事如火如荼。 梁九功却进来了。 “没看到朕在议事嘛?出去!” “皇上饶命,承乾宫的小玉子求见。” 玄烨想他来做什么,便走到外面。小玉子将昨晚的事与他说了。 “娘娘怎么样?” “吃了药已经好些了。”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照顾好娘娘。” 说完又回去继续议事。 承乾宫开始热闹起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来了。嘉悦连忙起身,“躺着吧!小产可不是好玩的,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明白?”皇太后摸着她的额头道。 太皇太后坐在她身边,对丫鬟们道:“这承乾宫的宫女都是干什么吃的?娘娘不懂,你们也不懂嘛?” 翠儿立马跪下:“奴婢罪该万死!” “老祖宗,她们都和我一般大的,又懂什么?年纪大的嬷嬷们每天吵得心烦就都撵走了。” 太皇太后便道:“悦儿啊!往后别这么任性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总有一天要当额娘的,要沉稳些才是。”顿了顿又道:“以后多传你额娘进宫,哀家听说进宫这么久就见过一面,要是你额娘常进宫走动也不会这样了。” 第42章 偷跑出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不说话,她不想额娘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老祖宗就别告诉臣妾的阿玛额娘了,事到如今,他们也帮不了臣妾,平添些忧愁罢了。” 皇太后道:“傻孩子,你还没做额娘,哪里懂得,你好她想知道,不好更想知道。什么都瞒着才伤人心呢!” 嘉悦心想太后也没生过孩子,能体会到这些,想必心里是把皇上当亲生的。怕她们继续数落自己,干脆抱着太后痛哭起来,两人又开始安慰她。 她们回去后各宫妃嫔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嘉悦便一直装睡,她现在肚子还有些不舒服,不想理她们。 用过晚膳后不久赫舍里氏来了,嘉悦看了一眼她带来的人参,吓了一跳,都成精了吧……她一顿痛哭再加一顿数落:“你阿玛还不让我来,他哪里懂,你是额娘的心头肉啊!” 嘉悦心想那是我阿玛太了解你了,现在还不是要我来安慰你。便拍拍她:“额娘,这孩子是皇上硬给我的,我福气薄,受不住。” 赫舍里氏的伤心立马就变成愤怒:“你这孩子!不想活了?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嘉悦便笑道:“这里又没有别人,九儿说你这额娘可什么都没教女儿呢!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便被皇上占了便宜。”说着又把皇上宠幸她的事跟赫舍里氏说了。 “这事你也拿出来到处说,女孩子家家的,羞不羞?” “你是我额娘,有什么羞的?” “人家侍寝都只想把皇上哄开心了,你倒好,哭的稀里哗啦的,要他来哄你,还睡着了!” “真的很疼嘛!” 赫舍里氏心想你这傻女儿,忍不住笑了,又喂她喝了药,好好训了奴才们,等到宫门快关了才回去。 嘉悦喝了药又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亲自己的额头,便睁了眼,道:“好你个皇上,趁我…人家睡着了占便宜啊?”又见他眼睛红红的,惊道:“皇上怎么哭了?”玄烨不说话,脱了鞋到她身边躺下来抱着她。 “朕今日有些累,先睡一会儿。” 嘉悦仔细看了他的脸,宽阔的额头,眉毛细短,鼻梁高挺,脸颊略有些痘痕,却更添了几分阳刚,目光移到他的唇上,突然心跳加快,有点喘不过气来。又看了良久,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快要吻到他双唇的时候肚子却又开始疼起来,低低的□□一声又躺了回去,皇上却醒来了,“怎么了?” “没事。” “这几日朝里事多,朕现在才得了空来看你。” “事情都处理好了?” 玄烨换了个姿势,道:“嗯,朕已经应康亲王所请任命姚启圣为福建总督,这个姚启圣有勇气有谋略,早年在江浙平叛的时候就功勋卓著,康亲王对他赞不绝口。这两日已经有捷报传来了。” 姚启圣嘉悦也有耳闻,郧阳和江浙虽然各自平乱,也要互通消息。嘉悦看见过他的名字,也听佟国瑶说过他。 听说他妻子力大无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一直想见识一下。 “大清人才济济是皇上之福啊!皇上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朕肚子很饿,你就要赶朕走吗?”嘉悦心想我让你别吃的吗?便命人去给他准备些糕点,他本来就吃的很简单,倒也没什么不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嘉悦便有些困了,玄烨见了,便道:“早些睡吧!”脱了鞋又要上床。 嘉悦急忙拦了他:“干嘛?我们各睡各的!上次才被罚了呢!” “挨训的是你,朕可没什么事,今日就在承乾宫过夜了。”说着便上了床紧紧抱了她,嘉悦也挣脱不得。 “你再动,朕可忍不住了啊!” 嘉悦别过脸不再理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欠朕一个孩子。” 玄烨见她睡了低声道,又看了看她的脸:怎么这么坚强,连一点安慰也不需要么?还是说根本不在乎? 太医让嘉悦卧床休息一个月,她哪里做得到,稍微好一些便起来了,在宫里四处走走。不过还是有些虚弱,走一段就要休息一会儿,今日走到慈宁宫外面却看见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嘉悦清了清嗓子道。 二人有些尴尬:“起来吧!” “你们来做什么?” 常宁便道:“今日太皇太后召见我们二人。” “召你们干嘛?” “想我了呗!我也是她的孙儿啊!” 嘉悦看见他们就想起宫外的生活,怔怔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常宁道:“娘娘脸色苍白,怕是还没有大好,小产要多养些日子才行。” 嘉悦心里有些感动,便道:“我很想你们。”两人吓了一跳。 “你看,一年没见了,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嘉悦无奈道。 常宁小声道:“悦儿,这宫里可不比外边,本来见了你我们就该立即回避的,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了,我倒不怕,可你会麻烦不断的。” 嘉悦又看看福全,他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她点了点头,有些难过:“帮我问烟生好。”翠儿听了便扶她走了。 心里烦躁得很,晚些时候去了乾清宫,梁九功见了她便问:“娘娘怎么来了?” 嘉悦见他表情不太自然,“皇上今日翻了谁的牌子?” 梁九功道:“宜嫔娘娘。” “人什么时候来?” “已经去通知了,至多半个时辰。” “皇上现在在里面做什么?” “在等宜嫔娘娘。” 嘉悦笑了笑,命翠儿拿了赏赐给他:“我要见皇上,进去通报。” 皇上见了她有些尴尬:“悦儿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想和皇上聊聊,皇上今日忙吗?” “朕今日有些累。明日再聊吧!” 嘉悦心里暗笑,道:“悦儿这几日没什么胃口,想吃京城福居楼的糕点,皇上可不可以准小宁子去给臣妾买了来?” “御膳房这么多东西都不合贵妃的胃口?朕明日召那里的厨子进来给你做便是。” “皇上这可是扰民,况且皇宫怎么能想进就进,等他进宫来恐怕也要好几天了。”说着又走到玄烨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皇上差点想抱了她往床上去,奈何今日已经翻了青宜的牌子,只能忍住。 “好表妹,朕准了,明日一大早就让小宁子给你去买好不好?” 嘉悦心里一喜,“多谢皇上。” “爱妃还有什么事吗?朕要睡了。” 她险些笑出来,“臣妾陪皇上好不好?” 皇上不敢再看她:“爱妃的身体还没大好,还是算了。” “皇上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就睡觉,不干别的。” 玄烨心想着青宜马上就到了,只想快点赶她走:“朕今晚想一个人睡。” “人家自己送上门来您却不要。以后可不来了。”瞪了他一眼就要走。 皇上拉住她,“别生气嘛!朕陪你还不行吗?” “那怎么行?青宜也该到了,臣妾可不想坏了您的好事。”嘉悦挣脱他的手哈哈笑着出去了。 玄烨看着她的背影:不吃醋吗? 第二日清早,嘉悦吩咐九儿把她打扮成太监,翠儿见了便道:“娘娘,要是被发现了就糟了,况且您身子还没全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能出去一趟受点罚算什么,况且这几日都知道我在宫里随处跑的,谁知道我出去了?你们就当不知道。” 奴才们心里担心的要死,可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嘉悦让翠儿陪她去领了出宫的牌子。她们去的早,主管的太监不在,一个小太监问她:“你就是小宁子?” “奴才是!” 小宁子是嘉悦宫里最不打眼的奴才,认识他的人不多。他正想仔细确认,翠儿便道:“公公,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娘娘可等着呢!要是她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公公恐怕也担不起。” 那公公道:“奴才怎么敢不相信姑姑呢!”带了她们到宫门口。 “可要快点回来。”翠儿对嘉悦说,又塞了点银子给那公公,他受了银子自然高兴,对嘉悦道:“牌子拿好了,若是丢了,可就要姑姑亲自来接你了。” 嘉悦就这么出了宫,她真想对天大笑三声,一路跑跑跳跳。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烟生,她可不敢从前门进,便到了后门。这里是烟生住的地方,只有与她要好的人才会从这里进去。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烟生就来开了门,见了她吓得不轻,立马领了她进去。 嘉悦跟她到了屋里,“格格,你偷偷跑出来的?” “嗯。” 烟生也不再说话,看着她的打扮忍不住笑了。嘉悦就是喜欢她这点,不会和别人一样啰嗦半天,也不会指责她。 “格格身体好些了吗?我听恭亲王说了。” “基本上好了,就是精神差了点。” 嘉悦换了衣服和她一起出了门,到处走走也开心得很。 “昨日在宫里看见常宁哥哥和福全哥哥,连句话都不敢说。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在宫里每天只能和宫女太监玩,他们也有很多事,不能总陪我。宫里逛来逛去就那么大,除了别的妃嫔寝宫,我每个地方都走了不下五十遍。我很想小麻子、想你。明明才一年就像过了几十年一样。” 逛了一会儿,嘉悦就有些累了,两人便又回了烟月楼。这时候还没什么客人,她便到处坐坐看看,风景如故,还有姑娘们在弹琴跳舞看书画画。 两人正在用午膳又听见有人敲门,烟生便问:“谁啊?”却是常宁的声音。 第43章 太监小顺子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王爷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昨儿在宫里见到悦儿了,她要我问候一下你。” “多谢格格关心了,我很好。”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烟生开门一看却是福全。 “今儿个是怎么了,把两位王爷都招来了。” 常宁见了福全笑道:“我们俩都是跑腿的罢了,娘娘一句话,王爷跑断腿!” 两人不便进屋,在院子里的石桌坐着,烟生却满心都在屋里。 福全对常宁哈哈笑道:“倒是好久没来烟月楼了,咱们就呆到晚上再走!” “烟生进来用膳吧!别理会这两个无耻好色的王爷。” 二人面面相觑,只恨自己手里没把刀去砍了屋里的人,也不顾礼数,径直进了屋:“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被发现了会被赐死的。” 嘉悦愣了:“不至于吧!我不过出来逛逛。” “你可是后宫妃嫔,谁知道你出来做什么了?没有皇上旨意,你竟敢偷跑出来,要是不杀了你,后宫岂不是乱了套?” 嘉悦心里一震,定了定心神:“出都出来了,还能怎么办?” “你趁没人发现之前,立马回宫去。” “可我真的很饿。” 常宁拎了她起来:“饿肚子和死还是选饿肚子吧!” “知道了,我换件衣服。” 嘉悦换好太监的衣服便和烟生告别,常宁和福全看她交了牌子进了宫才放下心来。看了看宫门,万分不舍,不过没被人发现已经万幸,就往承乾宫走。 才走到景仁宫外面突然瞥见皇上从左边的门里出来,吓得她差点拔腿就跑,强自镇定下来,装作没看到。奈何梁九功在她身后骂了起来:“哪里的奴才,见了皇上不下跪,活得不耐烦了吗?” 嘉悦心里骂了句死公公,侧身下跪道:“奴才没长眼睛,求皇上饶命!” 皇上没说话,往承乾宫走去,梁九功走的时候还踹了她一脚,嘉悦只想把他再阉割一遍! 看见皇上去了承乾宫,心想暂时回不去了,站起来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喊住了,梁九功又开始骂:“你个奴才逛大街啊?刚刚往这边走,现在又回去,哪个宫的?” 嘉悦心想你们才逛街呢!这么快就出来了,这下怎么办? 原来皇上今天已经来过一次,他进了门听说嘉悦还没回来就出来了,想着该去哪里找她。 她又转身跪下磕头,继续吊着嗓子道:“求皇上饶命,奴才刚进宫,不识路,这皇宫比奴才家的县城还大呢!” “梁九功,他刚进宫,你为难他做什么?” “皇上仁爱,奴才能在宫中伺候,真是莫大的福气,多谢皇上。” “嘴倒是很甜,起来吧!” 她站起来,却没站稳,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皇上哈哈大笑:“这奴才倒是有趣。声音有点像贵妃,叫什么名字啊?” 嘉悦一惊,忙爬起来,又刻意放尖了嗓子:“奴才叫小顺子。让皇上见笑了,奴才告退!” 皇上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小顺子,好名字。在哪个宫里做事?” “奴才在古董房做事。”这时候她的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皇上大笑道:“这奴才朕喜欢,以后到乾清宫来吧!” 嘉悦心想完了完了。 “你这奴才,还不快点谢恩。” 嘉悦忙道:“谢皇上隆恩,奴才太高兴了,一时忘了谢恩,求皇上饶命。” 玄烨走近她:“起来吧!” “奴才现在回去收拾收拾。” “朕也想去古董房看看,一起过去吧!” 嘉悦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说御药房了,皇上不会没事去看药草吧!到了古董房肯定会露馅的,心里一横,趁梁九功不注意让皇上看见了自己的脸,皇上愣了一下。 “梁九功,你在承乾宫等娘娘回来,小顺子跟朕走。” 嘉悦只得乖乖跟着进了暖阁。 “这又是哪一出啊?朕找了你半天,怎么又变成公公了?” “皇上,奴才肚子有些饿。” 虽然气得想揍她,还是拿了桌上的糕点给她。“去哪里了?没用膳?” “没去哪里,在宫里随便走走。” “穿成这样走?” “嗯,这样方便。” 嘉悦把糕点都吃光了,总算饱了,皇上又端了杯茶给她。 “皇上,您生气了?您打奴才一顿出出气好吧?要是舍不得就罚奴才吧!奴才绝不反抗!” “等朕想想。 ”“那您想着,奴才有些累了,先回去睡一觉。” “就在这里睡吧!” 她也不客气,挑了帘子往里走,里间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上次急忙跑出去,却没注意过。里面摆了三张床,她便在之前睡过的那张床上躺了。 等她醒来,天色已黑,皇上在外间看书,“起来了?朕见你睡的香就没叫醒你。” 用过晚点,又召宫女打了热水进来,嘉悦忙恭恭敬敬在他身边站好。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奴才先回去了。” “朕今日翻了贵妃的牌子。” 嘉悦愣了一下,在他旁边坐了,笑道:“皇上,人家可是个公公,传出去不太好吧?再说您看看这一身臭汗!” 玄烨凑近她闻了闻:“朕觉得还好啊!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小宁子,你犯了死罪,先前不知是哪个奴才求着朕罚他的?” 嘉悦心道全天下就你最聪明,嘴上却笑道:“瞧皇上您说的,侍寝怎么能是惩罚呢?那是天大的荣宠,臣妾犯了这么大的罪,怎么受的起?” “那朕把你双手绑起来可好?你受的起。” 嘉悦见他如此,便靠近他闻了闻:“皇上一身臭汗,臣妾不要!” “既然咱们俩都一身臭汗,那一起洗洗。朕已经命人将你的衣服送来了。” 她刚想说话,便被皇上吻住了,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柔软的舌头轻轻舔着自己的双唇又伸进自己嘴里,一双手更是没闲着,等反应过来,身上只剩下了一块玉佩。暗骂自己没骨气,一个吻就投降了。 “朕送的那块呢?怎么不戴?这是谁送的?” 嘉悦摘下玉佩放在一旁,不说话。 皇上表情微变,也没说什么,又召了几个奴婢进来伺候他们沐浴,好不尴尬! 洗净之后宫女们又重新打了热水在浴盆里,两人便泡在水里。 浴盆不大只到腰间,再怎么遮挡也无用,嘉悦收了这心思,只一个劲的缩在一头,尽量不碰到皇上。皇上则在另一头大剌剌半躺着,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您一会儿可要轻点。” 他忍着笑暗骂一句傻子,起身把门闩上,抱了她出来,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就把她放在床上。 吻了吻她的鼻尖,嘉悦只觉得他双手所到之处就像触电一般,忍不住轻颤。紧紧抱住他,回应着他,感觉到他的侵入,却没有那日撕心裂肺的痛楚,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愉快感。忍不住抬头看了下面也没有流血。 奇怪了…… “看够了吗?” 皇上喘着粗气,见她这么看着有些脸红,一把把她的头拍回枕头上。 “怎么不疼?也没流血啊!” 他没忍住笑,暗叫不好,翻身躺在床上… …… 还没这么丢人过呢!幸好枕边人什么都不懂。 嘉悦起身便走,皇上哪里肯放过她,再说她现在出去了,自己的面子往哪搁?死死抱住她,好在他年轻身旁又是所爱之人,不一会儿又重振旗鼓。 …… 外面传来敲门声时,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 “别敲了,本宫没有力气更衣。” 却还是不停。 “皇上,您的太监可真讨厌。” 挣扎着起身,奈何浑身酸软,连衣服也拿不起,只能吃吃的笑。玄烨看着她,只觉得眼中一片旖旎,一把抱在怀里再不想放开。 “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走动,你们退下吧!” “皇上,这可是先帝爷定的规矩。” “啰嗦!贵妃娘娘要是出了事你们负责?” 外面的人犹豫良久还是走了。 “为了和皇上睡个觉明日还不知要受什么罚呢!” 玄烨想起先前的情景,有些好笑,也有些羞愤:“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嘉悦哪里知道他所想,只道他如何知道自己将侍寝的事告诉额娘了?忙岔了话头:“皇上怎么有三张床?怕人趁您睡着了行凶?三张床哪够?您也学前明的万历皇帝在乾清宫里摆它个二十七张。” 玄烨弹了她一个爆栗:“好的不让朕学!学他做什么?这三张床一张是给皇后侍寝的,一张是给妃嫔侍寝的,你现在躺的这张是朕一个人睡的。” 她打了个哈欠:“那我是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笑道:“你是朕的心头肉!” 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却睡着了,轻轻摸着她的脸颊。 “悦儿啊!心也给朕吧!”声音很低,窗外的月儿此时躲进了云里。 一夜好眠。 皇上已经打理好,准备去上朝,嘉悦却赖在他的床上不肯起来。 他挑了帘子进来,“今儿个叫起,你接着睡会儿。” “我…臣妾每日都这时辰起的。” “那还不起?” “还不是为了皇上?要是被人家看见您和个公公共度春宵,臣妾的脸往哪里放?” “小顺子,不如和朕一起上朝去。” “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老祖宗不是后宫吗?朕相信你,再说了,你是小顺子,什么后宫?” 嘉悦想了想,迅速梳洗一番,用了早膳,便跟着皇上去了乾清门。 第44章 御门听政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到了乾清门,皇上在龙椅上坐了,嘉悦在一边站着。他先拿了右手边的折子,召了兵部尚书喀代和兵部侍郎以及几位武将进来,嘉悦瞄了一眼那些折子,都是关于两广之战的,吴三桂率十万大军攻入两广,朝廷又吃了败仗,之前收回的地方又被他夺了回去。 喀代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份才到的军情急奏,皇上看了直接甩在地上。 嘉悦悄悄捡起来,还是广西战败的消息。 “一群饭桶!” 喀代听了忙跪下:“皇上息怒,臣已经按皇上的意思催促尚之信去支援莽依图大将军了,谁知道他竟借口拒不前往。” 皇上咬牙切齿道:“这个叛徒,阳奉阴违,朕总有一天会收拾他。”顿了顿又道:“你是朕的兵部尚书,你倒说说现在怎么办?” 这喀代也是倒霉,他上任还不到一年,本来朝廷在湖广已经击败吴三桂,大部分地方已经收回,谁知道他上任没多久,吴三桂突然死灰复燃了,朝廷连连受到重创。众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皇上心里叹了口气。 “下去好好想想,给朕想个对策出来,不然你这兵部尚书就别做了。” 喀代出去后,嘉悦给皇上端了杯茶,他也没心思饮。 这吴三桂虽然为人不怎么样,行军打仗确实有一套,跟朝廷对峙了五年了,都道他已经强弩之末了,他竟然还可以反败为胜。撤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知道皇上现在心里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又见他拿了左手边的一堆奏折,却都是关于福建战事的,不过郑经之师倒不足为惧,援兵已经往福建去了,福建各地也已经陆续收回,又召人讨论了之后怎么对付台湾郑家,有主战的,有主和的,不过最后决定权还在皇上手里,他也颇为头疼,便又搁置下来。 等这几个大臣出去后,嘉悦有些累,便在地上跪了,又给皇上换了杯热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却听到嘉悦的肚子叫了起来,差点笑喷,后面的侍卫也低低笑着,气氛稍微轻松了些。 “朕倒也有些饿了。” 命人传了早点,皇上的膳食点心胜在精致小巧,品类繁多,不过她打小就没什么吃相,况且从前在宫外每日三餐,宫里却只用两顿,不用点心是不成的。 皇上用完后便赐了她好些,她都来者不拒,吃个精光,皇上看得一脸惊讶。 用过早点,他又召了几波大臣讨论了大大小小的事才下朝。 往回走的时候一身酸痛,心想这皇上真不好当,大事要管,小事也要管。 “累吗?今日事情有些多,平常都只消一个时辰。” 其实有什么差别呢?皇上每日下朝后还是要在寝殿里召议政大臣议事的。 “皇上,有些小事请大臣们商议解决之后直接报给您就好了,您每件事都亲力亲为,未免太辛苦了些。人家开染坊的人未必会亲手染布的吧!” 皇上笑道:“不亲自做过一遍,怎知别人做的好不好?再说若是下面的人有争执,还不是要朕来拿主意,朕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成?不过朕亲力亲为了这么多年了,一些小事确实可以交给大臣们了。” “嗯,您是个好皇上。”顿了顿又道:“阿玛他们今日怎么没来上朝?” 嘉悦一早上都在盘算碰到佟国维该怎么办,结果一直到下朝也没看见他,心想难道阿玛病了? “今日朕没有事召见他们,你自然就见不到了。” 嘉悦想起以前佟国维煞有介事去上朝的样子,忍不住大笑道:“奴才的阿玛摸黑来上朝,风雨无阻,皇上连面儿都不见?奴才还以为上朝有多气派呢!” 皇上没说话,嘉悦见他心有所想,便闭了嘴。 “悦儿,朕之前一直觉得撤藩是为百姓为大清做了一件好事,五年了,大清差点就不保了,百姓就更不用说了。朕真的做了一件好事吗?” 她没想到皇上会对她说这些,想了想,道:“这天下之事,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看法,谁又说得清。皇上您看这时光为什么凌驾于众生之上?就是因为它从不回头。大清的皇帝可不是好当的,在您绝大多数臣民心中,咱们就是北方来的蛮夷,一句君权天授可不能让他们臣服于您,无休无止的杀戮也不行,而吴三桂却帮了皇上,等皇上平定三藩之际,天下臣民都会尊敬您,而反清叛臣则会畏惧您,您得到的可不仅仅是土地和百姓,还有他们的心,这大清的江山才真正稳固了,怎么能说它因此不保了呢?至于百姓的苦难,造成这一切的是吴三桂,可不是皇上您啊,皇上怎能为他承担这份罪责?您要是心疼他们便早些灭了吴三桂,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 “你说朕是不是很蠢?一个吴三桂竟然用了五年还没灭掉。” 嘉悦扑哧一笑:“皇上不是最见不得别人比您聪明了吗?怎么现在竟然说自己蠢?” 皇上踢了她屁股一脚:“朕就跟你说说。再说这世上哪有人比朕聪明?” “皇上啊!若是别人都是傻子,您就是天下第一又有什么意思?这吴三桂做人不行,可他也是文武双全之人,这么多年在云南也没闲着,打仗肯定是一把好手,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他越强就越表示皇上厉害!何况打仗是讲天时、地利、人和的,胜负乃兵家常事,皇上不必沮丧。您是天子,这老天会站在您这边的。可就不一定站在臣妾这边了,昨晚留宿乾清宫,今日又不去请安,还不知道太皇太后会怎么罚臣妾呢!”他刚想说话,却见嘉悦捂住小腹倒向自己,急忙抱住了她,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脚边流了下来。 “娘娘怎么样了?” “回皇上,娘娘小产之后身子还没复原,又有些劳累,微臣开个方子,再卧床休息一月就好。” 嘉悦听了,喝道:“什么?又要卧床一月?” “娘娘,这小产对身体损耗极大,若不是娘娘平日身体强健,恐怕…” “恐怕什么?你还敢吓唬我。”嘉悦差点掀开帐幔打他。 “娘娘息怒,微臣也是为了娘娘的身体着想,还有……” 嘉悦见他半天不说话,便道:“还有什么?” 太医看了看皇上,略带尴尬道:“这…娘娘三个月内最好不要侍寝。” “上次怎么不说?”顿了顿,瞪了皇上一眼道:“这你得跟皇上说,我可做不了主。” 皇上此时正在看太医开的方子,听了这话有些脸红,招了招手便让太医退下了。 嘉悦看着床上的血迹想:我佟嘉悦上辈子是欠了你一命吗?所以今生要为你流干了血? “朕还有事,让九儿来照顾你吧!” 翠儿和九儿给她带了些衣物还有月事布,嘉悦笑道:“还是你们贴心。” 翠儿便开始了絮叨:“娘娘,怎么又流血了。先前太医让您休息一个月,您怎么就不听呢?身子是您自个的,可要好好爱惜才是…对了,皇上说他今日很忙,您自己用膳吧!” “那咱们先回承乾宫去!”嘉悦挣扎着起床,又转头看了看,道:“这褥单拿回去!” 两人有些犹豫倒也没说什么,扶着她慢慢走回了承乾宫。 到了承乾宫却是一点力气也没了,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翠儿领了个四十几岁的嬷嬷进来。 “娘娘,皇上说承乾宫连个年纪大的嬷嬷也没有,便请梁公公带了她来。” 嘉悦看了那嬷嬷一眼,“你叫什么?” “奴婢彩云。” 嘉悦仔细看了她:“有些耳熟,我是不是见过嬷嬷?” “上次见到娘娘时,您才三岁。” 嘉悦立马反应过来,“彩云姑姑快起来,到这边来坐,翠儿你先下去吧!” 彩云也不拘束,在她身边坐了。 “见到您真好,您怎么没出宫去?” 她没说话。嘉悦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心里想这彩云比皇上只大了十二三岁,皇上这色鬼该不会,想到这里皱了皱眉。 旋即又暗骂自己,好歹是姑姑身边的人,应该不至于。 彩云见她的表情还以为她不舒服,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娘娘受苦了,您现在是皇上的人了,怕是一辈子要呆在这深宫了,况且皇上喜欢您,便收了别的心思,好好在宫里活着吧!您老是和皇上做对,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亲侄女,先太后在天之灵也难以安慰啊!” 嘉悦心想不知道这皇上和她说了什么,便笑道:“皇上是我的亲表哥,我当然不会和他为难。姑姑以后便叫我悦儿吧!在这宫里除了皇上您就是悦儿唯一的亲人了。” 这彩云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了,自然是稳重聪慧,先太后去世之后,她便一直呆在御药房做事,对药理也颇有些经验。承乾宫众人倒是被她□□的规规矩矩的,嘉悦的身体也一天一天的好起来。她有事想求皇上,每日都盼着皇上来,可自从她回了承乾宫,皇上已经十来天没来见过面了。太皇太后来看过她一次,太后经常会来看看。 其他妃嫔每日都来,除了青宜嘉悦基本上都打发了,不与她们见面。 这日青宜身边跟了个眼生的女子,两人给她行礼:“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这可不是你的丫鬟,怎么从未见过?” “姐姐,这是青宜的妹妹,前些日子进宫的。” 她听说过,皇上前几日才封了她做贵人。想起他说在路上也能封好几个,心里早已破口大骂:我躺在这里,你这个混蛋却只顾自己快活,连看也不来看一眼!骂完了心里便解了气。 仔细打量那女子:沉静内敛,品貌端庄,与青宜却是极不相同的。当皇上可真有福气,以前觉得常宁风流,比起皇上来还差得远。又见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便问:“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听了回过神来,自知唐突,便道:“娘娘恕罪,奴婢青颖,姐姐跟青颖提起过娘娘,来之前就在想娘娘绝世风华该是什么模样,现在亲眼见到有些出乎意料……” 嘉悦打断她:“出乎意料?” “娘娘性子是满人女子无疑,模样却似汉人女子柔媚温婉。” 嘉悦心道你这不是说汉人女子比满人女子好看吗?不过倒是实话。 “本宫也有个妹妹,今年十岁。看着你倒想起了她,妹妹刚刚进宫,不如就到承乾宫同我住如何?你姐姐经常去乾清宫的怕是没空陪你。” 青宜听了脸便红了:“姐姐这嘴有时候真让人讨厌。青颖才进宫,姐姐又要抢了去。” 等她们走了,九儿便问:“娘娘的宫里从来不让别的人进来住的,这郭贵人倒入了您的眼?” “我什么时候不让别人进来住啦?明明是皇上怕本宫欺负了他的妃嫔便不让人来。” “皇上是怕她们扰了您的清净。” “我清净吗?” 九儿闭了嘴,不再说话。 翠儿在一旁笑道:“娘娘想必是想皇上了,等这郭贵人搬了进来,皇上怕是立马就会来了!” 嘉悦瞪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微笑。 第45章 瑞锦格格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刚用过早膳,皇上就来了,他心情相当好,走到床边一把将嘉悦搂在怀里,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悦儿说的没错,老天站在朕这边的。今日南方来了消息说吴三桂八月十七在衡州病死了。哈哈哈,五年了,心里很久没这么爽快过了。” 又狠狠掐了把她的脸才放手。她所有心思都在皇上刚说的话里,脸被掐红了也没反应。 就这么死了?真是突然。 皇上帮她揉了揉。 “想什么呢?这么久不见怎么焉了?” 嘉悦白了他一眼,我每日躺在这里是谁害的?看着皇上喜不自禁的模样,心道来的正好。 “臣妾在想该要些什么赏赐才好。” 皇上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太医说悦儿三个月不能侍寝,朕也不知道该赏你什么了。” 嘉悦呸了他一口,“这些日子,瑞锦格格每日都来看臣妾,臣妾甚是喜爱她,皇上恩旨让她来与臣妾同住可好?”瑞锦格格是皇上的养女,年方七岁,两人基本没怎么见过面,这每日看望不过是瞎掰罢了。 皇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这段日子他人虽没来,心可天天挂着,瑞锦来没来看望,一清二楚,也不揭穿她。 “每日都来啊?倒是个好孩子,朕准了!” 嘉悦见皇上同意了,立马让翠儿带人去接她过来。 瑞锦是常宁的女儿,康熙十年,嘉悦住在常宁府上的时候出生的。两人为了给她起名都吵了好几架,福全一个劲的笑他们:你们俩个胸无点墨的家伙起的名儿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竟然还有脸在这争! 两人因着心里一口气琢磨了瑞锦这个名儿。嘉悦去郧阳的时候她被皇上收养进了宫,后来常宁提起也是轻描淡写,可她怎会不明白他的不舍。刚入宫的时候自己一心不痛快,反而怕连累了这侄女,何况自己怎么知道照顾孩子,便没找过她。不过现在既然要在宫中安顿下来,自然要想法子庇佑于她。虽然常宁从未拜托她,但他们之间哪里还需要一句话呢?最重要是现在皇上将彩云姑姑赐给了她,让她帮忙照顾瑞锦再好不过。 “听说昨儿个悦儿让郭贵人搬进承乾宫来了?” “怎么?皇上舍不得?怕臣妾吃了她不成?还没住进来就来兴师问罪了?皇上若是不肯,臣妾不让她来便是。翠儿!” 翠儿在外边听见立马进屋来。“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嘉悦还没说话,皇上便道:“没事,你下去吧!”又对嘉悦道:“朕不过问了一句,你就劈头盖脸回了这许多,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你喜欢便让她来就是了,朕不过问问罢了。” 嘉悦愣了一下,她先前让青颖搬进来不过是看她近日得宠,想引皇上来承乾宫罢了。现在目的达到了,皇上也准了瑞锦的事,这把火倒不知因何而起了。嘿嘿笑道:“对不起啊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后再不这样了。这郭贵人温柔端庄,难怪皇上喜欢。臣妾会帮您好好照顾她的,您就放心好了。” 皇上看了看她,刚才的火气确实一丝也没了,心里好不失落。昨日听郭贵人说要住进承乾宫就知道嘉悦是为了引自己前去,心里开心得很。今日又得了吴三桂病死的消息,更是兴奋异常。刚才见她发了火,以为她吃醋,哪想到了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 这梁九功出的什么馊主意,都晾了她这许多日,也没见她如何,现在还说要帮自己照顾后妃。 “德贵人快生了,上次太医说有早产的征象,朕今日去瞧瞧。” 去吧去吧!您可是包治百病的,就是治不好我的病。 “皇上也代臣妾问候一声。”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翠儿便领着瑞锦来了。 “瑞锦给娘娘请安。” 嘉悦仔细打量了她,当年在恭亲王府时,自己便和常宁说要把侄女教成像她一样的侠女,常宁呸了她好久,两岁的瑞锦活泼好动,再看看现在的她,才七岁也有些忧愁,对自己说话也有些小心翼翼,心中不忍。 便下了床抱住她道:“好孩子,我是你阿玛的妹妹,你叫我姑姑就好,你那时年纪还小,可能不记得了,我还给你擦过屁股呢!” 嘉悦心里暗骂自己竟然骗一个小孩子,自己每日在外面跑的,最多带着她玩,怎么可能给她把屎把尿。 瑞锦心想这姑姑说话怎么这么粗俗,自己偶尔见到阿玛额娘也听他们提起过,而且对她隐隐有些印象,心里自然也稍有亲近。便道:“瑞锦不敢。” 嘉悦叹了口气,寄人篱下,这性子怕是要慢慢才能改的,又叫了彩云进来。“这位是我的姑姑,你就叫她玛嬷,以后便由她来照料你,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她,你也要记住她的恩情,一辈子都不能忘。” “是!娘…姑姑。” 嘉悦便让彩云带她下去用膳了。自己倒是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便到院子里坐坐。 翠儿见了,立马过来:“娘娘,这才半个多月,您又下来了,太医想必也不会对您胡说八道,您就听他们的好好躺一个月吧!你这样动不动就流血的,奴才们都会被您吓死的。” 嘉悦笑了笑:“我不会乱动的,每天躺在床上身上疼死了,好久没看看外面了,透透气。” 秋天了,院子里有些萧瑟,又想起吴三桂之死。虽然觉得他该死,却也有些同情他,有时候人做出的选择都是环境所迫,一旦走错了,便再不能回头,嘉悦没见过他,却听过他不少传闻,人长的英俊风流,文武全才,打仗时身先士卒,不畏生死,这些优点也存在于他这千古第一大奸臣身上,而一些所谓的忠臣也不一定拥有。又想起鳌拜之死,茹毛饮血之人没有死在战场,不是病死就是被囚禁至死,好不悲凉!生死乃如此平常之事,轮到自己又会如何?总之不想因为小产而死,叹了口气,又进屋去乖乖躺好了。 承乾宫虽然多了两个人,却都是安静之人,一直到嘉悦完全好了,才渐渐吵闹了起来。她每日都要活动筋骨的,这一个月没动了,现在自是一刻也不闲着。 青颖沉静,瑞锦淡然,偏偏遇见她这如火的性子,万年冰山也化了。虽不至于打打闹闹,可也热闹非常。 这日嘉悦带了瑞锦坐在院子里聊天:“想家吗?”瑞锦没说话。 嘉悦继续道:“我很想家。” “这里不就是姑姑的家吗?” 嘉悦笑了笑,道:“这里是我这个人的家,而这里的家,”嘉悦指指自己的心,“在外面,锦儿,你与我不一样的,我要在这里老去,而你却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大清的各位公主,我猜你日后也要去草原的,我当年只走到草原的边上而已,那种辽阔、美丽和自由我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嘉悦说着说着又不再说话了,心想着锦儿还小,有些话日后再说也不迟。 瑞锦看着她微笑的侧脸,就算是萧瑟的秋天,她依然明亮温暖。忍不住靠近她的怀里,嘉悦愣了一下,有些生疏的拍拍她的背。 皇上此时进了门,竟挪不动步子,呆呆的看着,想起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若是长大了也会这般依恋她吧!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什么?”嘉悦正在喝茶,听见皇上跟她说的话差点呛到。 “您要臣妾抚养德贵人的孩子?” “是啊!太医说还有一两个月便出生了,她只是个贵人没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 “那皇上封她为德嫔不就好了?” “就算朕封她为嫔她也不能养育亲生的孩子……” 嘉悦心想我要是生了孩子岂不是也要给别人养?那还是别生了。 又见皇上面色有些不悦,便道:“皇上,您别误会,臣妾不是不想帮您养孩子,臣妾没有经验,怕委屈了您的阿哥和格格。” “朕看你帮恭亲王带孩子带的挺好啊!” 嘉悦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也该对其他阿哥格格殷勤些才行,嘿嘿一笑:“皇上,臣妾看她没有额娘疼爱,而且彩云姑姑在这深宫也孤寂得很,才把她接了来,皇上的其他子女都有母妃关爱的,臣妾怎么好插手?” “朕这次便要你插手!再说,这孩子朕本就是给你的,你却让别人受了。” 嘉悦听他又提起这茬,心里一惊,忙挽了他的胳膊:“皇上别生气嘛!臣妾可不是他生母,若是他以后哭着跟您告状,您可不能罚臣妾!” “他敢!”说罢笑了笑,又道:“朕和爱妃已经很久没有…不如爱妃今晚去乾清宫。” 嘉悦清了清嗓子:“太医说臣妾三个月不能侍寝呢!皇上忘了?” “爱妃想到哪里去了?朕只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现在不就在聊吗?”嘉悦想了想,又道:“那皇上今晚可要等着臣妾!” 第46章 阿哥胤禛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看书。 “这么早?” 笑着抬头却发现她旁边还有一人…… “臣妾把青颖从宜嫔那里抢了来,臣妾若不在,她无聊的很,反正皇上说要聊天,三个人更热闹。” 玄烨暗骂热闹你个头,这还怎么聊? 青颖尴尬异常,娘娘和她说去看月亮,没想到却拐进了乾清宫。 她一个人滔滔不绝,丝毫不在意另外两人的尴尬。 青颖实在是坐不下去了:“皇上,娘娘,奴婢先……” 嘉悦一把捂住她的嘴,又凑到皇上耳边道:“皇上,臣妾可没挑战皇威,只是太医说人家不能侍寝。我这么如花似玉,皇上要是和我聊天哪里把持得住?我便把郭贵人洗干净给您带过来了。您可要好好爱惜!臣妾好人做到底,顺便帮您去趟敬事房,省的您还要翻牌子。” 说罢趁青颖不注意在他脸上香了一口便笑着出去了。 皇上被她撩得□□难耐,美人在前,自然是不会拒绝。 得了空又往永和宫去了一趟。 敬嫔正在陪着怜意,见了她便行礼:“贵妃娘娘吉祥。” 嘉悦仔细打量了她:怯生生的容颜,眉眼间尽是小心翼翼,我见犹怜,家世一般又未诞育龙种还能封嫔,看来很得皇上宠幸。可怎么肚子就没动静呢? 又对怜意道:“德贵人身怀六甲就不必行礼了。本宫听皇上说你前几日有些不适,便来瞧瞧。” 怜意还是勉强行了个礼:“多谢娘娘关心。”又对敬嫔道:“姐姐您先出去吧!妹妹有话跟娘娘说。” 嘉悦看着敬嫔的背影,她的眸子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情绪。不知为何想到了福全,一瞬间心里有些黯然。 “娘娘不但帮奴婢得了皇上的宠幸,现在还要替奴婢养育孩子,此等恩情,无以为报。” “本宫就当你是真心的了。”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容貌秀丽,虽不至于绝色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气质更是越看越美。眉眼中的卑怯早已消失不见,端庄沉静之外竟还有一种雍容大气隐隐待发。心里笑了笑,倒真该是皇上的人。 “今儿瞧见你,与当初倒是大不一样了,这后宫怕是没有几人比得上了。” “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嘉悦突然觉得屋里的香气有些浓烈,走到窗边开了一丝小缝,冷风便呜呜的吹了进来,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 “本宫知道你真心喜欢皇上,也觉得这颗真心甚是难得,所以有几句话想与你说说。” 她听见这话呆了一瞬,眸子里多了一丝苦涩。 “娘娘请讲!” “本宫想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关了窗,屋子里又静下来。“生在帝王家,日后的路怕是不会轻松顺遂。你虽对我有些怨怪,可孩子毕竟是你亲生,本宫不会与他虚构半分你的不是,也希望你不要将这怨怪扯到他身上去,为他再添些不顺。若生下来是个格格,等皇上册了你,本宫就让她回你身边;若是个阿哥,等他长大,本宫也不会拦着他来找你。” 十月三十日,德贵人生了个阿哥,皇上勾了个禛字。 孩子一出生还没给德贵人看过就抱往承乾宫了。 嘉悦过去看的时候小阿哥还在熟睡,全身皱巴巴的发红,还有些细细的毛,像个小老头子。 心想怎么这么丑,彩云见了她的表情便道:“娘娘,这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的,慢慢的就好看了,我看这小阿哥长的像皇上,以后肯定一表人材。” 嘉悦笑的喘不过气来:“这么丑,你竟然说像皇上,他说不定一怒之下打你一顿板子。” 皇上此时正好进来:“我看你才该挨板子,竟敢说朕的儿子丑,”又看了看胤禛,“刚出生的孩子不都这样?你没见识,才会说丑。” “臣妾胡说的,皇上的孩子自然是天下第一英俊啦!” 皇上捏了捏她的脸一直到她喊痛才放手:“朕原谅你了。” 嘉悦揉了揉自己的脸,也不理他,自己出去了。 皇上追了出来:“爱妃别生气嘛!”又摸了摸她的脸:“再怎么捏还是最美的。” “那当然,德贵人刚为您生了阿哥,皇上不过去看看?” “有太医和奴才们照顾,朕去做什么?” “瞧您这话说的,天下还有人比您管用?依臣妾看啊!下次该您在外边守着,要是听了那撕心裂肺的嚎叫,看您还说得出这种话来。” “太子出生的时候朕就在外边听着的。” 嘉悦心想自己怎么提哪壶哪壶就不开啊?只好抱着他。 皇上愣了一下,“朕没生你的气,朕知道生子不易,一会儿便去看她。” 嘉悦正想松开他,却又被他紧紧抱着:“让朕再抱一会儿。”过了好久又小声道:“悦儿啊!咱们不生了好不好?” 这句话猝不及防进了心,她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又听见他道:“朕舍不得你受苦。” “皇上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召臣妾侍寝了?” 话刚说完,屁股便狠狠的挨了好几巴掌。 “别人听了这话怕是早就感动的哭了,你这混蛋倒好!” “敢情皇上就是嘴上说说,哄人家哭的?” “不召你侍寝朕可没什么关系,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朕。” 嘉悦一把推开他。 “皇上便将刚刚说的话写了下来。臣妾给您磨墨!” “看看你这臭脾气,以后可不要给朕生个这样的。” 因着他那句话嘉悦一夜没睡,再加上胤禛醒来后哭闹不止却不吃奶,这父子俩讨债的吧? 嘉悦也料到了这种可能,给他准备了七八个奶妈,想不到他毫不领情,一个都看不上。 一直哭到天快亮了哭累了,才勉强吃了几口睡着了。 青颖也过来帮她哄,奈何也没用。 嘉悦看着那张睡着的丑脸,只想抽他。 难道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额娘,在反抗自己?无奈她还是没觉睡,只得吩咐内务府找奶妈。又和青颖匆匆去请安,因为迟了一会儿还被一顿好训。 “小阿哥还好吗?”太皇太后问道。 “回老祖宗,小阿哥昨夜哭闹不止,臣妾给他找了六七个奶妈奈何他就是不吃奶。今早才吃了几口睡着了,臣妾已经吩咐下去继续找了了。” 安嫔轻笑一声:“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承乾宫的。” 嘉悦还没说话,太后便问:“安嫔有其他好办法?” 她起身行了一礼:“回太后娘娘,臣妾没有。” “那就闭嘴!” 安嫔看了看太后,没想到她一向温柔也会发怒,不敢再说话。 太皇太后便道:“好了好了,别吵了。” “若是老祖宗觉得小阿哥不喜欢承乾宫,可以将他放到惠嫔姐姐或者荣嫔姐姐宫中,臣妾没有意见。” “刚出生的孩子有什么好恶,佟贵妃尽心便是。”嘉悦便告辞了出来。 晚些的时候皇上也来了承乾宫,正好胤禛哭闹不止,新找来的奶妈也看不上,嘉悦只觉得心累,你以为你挑媳妇呢!心想老子明天就不理你,等你饿了看你吃不吃。 皇上抱了抱他才止了哭,喝了几口奶又睡去了。 “这么小就知道拍皇上马屁了。”嘉悦无奈,“皇上,您这阿哥不喜欢臣妾,您就带回乾清宫养着吧!” 玄烨让奴婢和奶妈全部退下后,一把抱住她坐下来:“朕听说你一夜没睡,累了吧?靠着朕睡一会儿吧!你比禛儿大一点点的时候朕就抱过你,那时候朕一抱你你就哭了,朕立马就跑了。现在想想要是朕当初不放开你就好了。所以说哭闹不一定就是没缘分,悦儿可不要像朕一样轻易就放手了。” 嘉悦已经闭了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玄烨看了看她有些疲惫的脸,轻轻吻了她的唇。 洗三礼也在他热热闹闹的哭声中落下帷幕,嘉悦快被折磨疯的时候却见翠儿跑进来。 “娘娘,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奶妈!” 嘉悦心想有什么奇怪的,都哭了三天了,再不吃奶就会死了,又不是傻子,现在就是放头母猪在他旁边也会吃的。 她虽然很累,还是决定去看看。 在胤禛旁边的可不是母猪,嘉悦见了表情便凝固了。 “娟儿?” 娟儿见了她,喜不自禁跪下道:“格格,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找来的?老子去剁碎了他!” “格格,娟儿是自己来的,前些日子格格小产的事娟儿都听说了,娟儿知道格格在宫里过得不好,格格待我如亲姐姐,我怎么能让格格一个人在宫里孤独无依?可是我也没办法入宫,正好听说小阿哥找奶妈就来了,没想到竟是在格格的宫里。” 嘉悦气得浑身发抖:“小麻子呢?他让你来?你自己的孩子呢?不用吃奶?” 娟儿没注意到,便道:“轩哥哥当然同意,至于世兰,娟儿给她找了奶妈。” “混账!”嘉悦忍不住落下泪来:“本宫一心想离开皇宫,你倒好,明明离得远远的,还要眼巴巴跑了进来。你真是蠢钝如猪,现在就给本宫出宫!来人啊!把她给我带出去!” “慢着!”却见皇上走了进来,他听了嘉悦的话气得发抖,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好不容易禛儿肯吃奶了,你却要把奶妈赶出去?疯了不成?” 嘉悦见皇上此时进来,心里早已没了主意,语气里有些绝望:“禛儿不过是饿了,不管是谁在,他都会吃的,臣妾一定给他找更好的。” 朕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竟还这么不识好歹!他脸色铁青看着嘉悦,眸子都要喷出火来。 娟儿见了,急忙磕头:“皇上,您别怪格格,都是奴婢的错!” 皇上听了这话,再忍不住,抬起一脚便踢向她:“闭嘴!这轮得到你说话嘛?什么格格?她是朕的贵妃!” 嘉悦一把推开娟儿生生挨了这脚,“皇上,娟儿是臣妾最亲最爱的人,只要您放了她,要臣妾做什么都可以。您不是要臣妾的心吗?臣妾现在就给你。”虽是恳求,语调却凉的可怕。 皇上捏着她的下巴:“你竟敢这么跟朕说话,朕看你真的疯了,朕的阿哥竟然比不了一个奴婢?这皇宫在你眼里是刀山还是油锅,你最亲最爱的人就不能进了?朕告诉你,从现在起,她别想出宫!还有,朕根本就不稀罕你的心!” 说完便气势汹汹的走了,娟儿在一旁大哭:“格格,对不起,都是娟儿的错。” 嘉悦却一把拉住娟儿往寝宫走。“翠儿,把她和本宫装成太监,本宫要送她出去。” 翠儿吓得普通跪下:“娘娘,您这是抗旨啊!皇上知道了是死罪啊!” 嘉悦不理她,带着娟儿进了卧房:“你出了宫门便和小麻子回溧阳,再也别回来了!” 娟儿一把挣脱她的手,死死抱着一根柱子:“格格,你冷静点!” 嘉悦看了觉得好笑:“我哪里不冷静了?刚刚皇上那一脚踢到我心里去了,他生我的气,却冲着你撒。我差点想起身揍他!可我哪能啊?你进来不过是个靶子,我能为你挡住多少呢?今日能为你挨了这一脚,日后可就未必了!” 娟儿一个劲的哭,良久才道:“格格啊!就为了这一脚,娟儿也不会离开的。你别赶我走,哪怕陪你说说话,替你梳梳头也好。” “你看看这满屋子的人,还少个梳头说话的?皇上上次答应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要我性命的,你不用担心,出了宫立即跑得远远的。” 这时候彩云进来了。“娘娘,您就别逗她了。” 娟儿止了哭,一脸茫然,张着嘴看着她。嘉悦看她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谁让她蠢,给本宫添这么多麻烦!活该!那柱子镶了金啊?还抱着做什么?” 娟儿走到她面前,不一会儿翠儿端了水来。 “娘娘连翠儿也一起逗了呢!吓死奴婢了,还是彩云姑姑好!” 娟儿洗了脸,呆呆的站在一旁。嘉悦见她委屈的样子心便软了,柔声道:“今日之事都怪我嗓门太大了,看见皇上进来我便知道你出不去了。” “那格格你还……” 嘉悦叹了口气:“我也是人嘛!一时慌了神。哪那么快冷静下来,这才惹得皇上生了气。” 说完又笑了:“至于你,我本与皇上感情深厚却被你一手破坏了,自然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彩云在一旁听了也没忍住:“娘娘还怪别人,皇上快被你气死了,随随便便说什么把心给他,不是成心让他难受吗?” “谁让他先动脚的,娟儿好歹是个女子,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又不能揍他,还不许气气他啊?” 彩云颇为无奈,偏又不忍心骂她,只好劝道:“娘娘啊!就算是普通人也经不住您这么折腾啊!何况还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他若是变了心,有你哭的时候呢!” 嘉悦笑了笑:“我这辈子只能守着他一人,他倒好,风流快活,宠完这个宠那个。我要是不气气他,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彩云叹了口气,心想那是因为你的心不在他身上,转念又想也是件好事,至少不会像先太后那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知道该心疼谁了。 第47章 太子染痘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皇上怒气冲冲出了承乾宫,却往永和宫去了。 “皇上怎么来了?” “你刚刚生完孩子,别乱动,不必行礼了。好些了吗?” 怜意笑道:“有皇上这句话,奴婢死也值得了。” 皇上看着她,容貌秀丽,最重要是那份淡定从容还有顺从在这后妃中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还是你懂事,之前朕说要把你的孩子给贵妃抚养,你也没有半句异议,贵妃利用了你,你却毫不介意吗?” “皇上乃人中之龙又仁爱威严,奴婢身份低微本不该痴心妄想,可心之所至,难以自拔。若不是娘娘,怜意又怎能得到您的宠幸呢?怎么能为皇上生儿育女?何况奴婢相信娘娘一定会好好对小阿哥的。哪还敢有什么不满?” 玄烨哼了一声:“身份低微又如何?佟贵妃倒是出身好,却只会给朕找不痛快!竟然为了个奴婢不顾朕的孩子。” 便又将承乾宫的事与她说了。 怜意听了脸色有些发白,为了那个奴婢可以如此顶撞皇上,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又笑道:“皇上还不了解娘娘吗?皇上这么宠爱,她想必也是一时冲动,现在估计正后悔呢!” 皇上怒道:“你说的对,朕的确太宠着她了,明明就是一件小事偏偏也要搞的朕不愉快!” “皇上也道是一件小事,就别不愉快了。” 皇上脸色一缓,“德贵人说的有道理。朕心里舒服多了。” 用过晚点,青颖带着瑞锦从翊坤宫回来,嘉悦正在跟彩云说话,见她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 “不知道,这几日胃口不好,有些想吐。” 彩云听了便道:“郭贵人月事来了吗?不会是有了吧?娘娘,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嘉悦知她有经验便让小玉子去请太医。 太医号完脉到正殿来回话。 “娘娘,依微臣所见,贵人怀孕两个多月了。” 嘉悦算了算日子,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辛苦你了,脉象怎么样?是男是女?” 太医一脸冷汗,“怀孕日子尚浅,倒不好判断。贵人安好,微臣已经开了方子,只要稍稍进补即可。” “辛苦你了。”又命人拿了赏赐给他。 等他走了,彩云便道:“娘娘,这郭贵人按说两个月没来月事了,怎的也不说一声?” “她年纪还小,想是第一次也不太明白。我当初没来月事也使劲瞒着翠儿九儿她们,生怕她们去请太医给我医好了!” 彩云心想你还有理了?怎么傻成这样?又忍不住笑。不过这郭贵人心思细密,又稳重,可不像你,想到这里有些蹙眉。 嘉悦见她如此便知她心里所想。 “姑姑就别猜了,咱们亲口去问问不就成了?” 两人到了青颖的屋里,她急忙下跪。 嘉悦扶她起来:“你现在身子金贵,小心些才是。你怎么也这么糊涂,月事没来也不知道找太医瞧瞧。” 青颖没说话,嘉悦继续道:“有了孩子还是搬回翊坤宫住吧!你姐姐肯定比我细心些。” 她良久才开了口:“青颖辜负了娘娘的爱护,万不该瞒着娘娘,可奴婢心里害怕,便一直拖到今日才敢告诉您!” “你不是说本宫长得柔美温婉吗?你却害怕的很?” “奴婢不敢!” 嘉悦笑了一下:“人心隔肚皮,你心思细,有些想法很正常。本宫不怪你,况且当日邀你来承乾宫确实存了些私心。本宫言尽于此,你若还是心有芥蒂,我也无法。” “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恳请娘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 “你倒读过书的,还知道这君子小人。你现在受宠,又怀了龙种,而我刚刚得罪了皇上,留在这里对你可半分好处也没有。” 青颖没问她如何得罪了皇上,也没安慰她,只是笑了笑:“奴婢虽然进宫时日不长,却也看得透彻。后宫佳丽三千,奴婢没有任何特别,这宠爱不过一时。现在有了孩儿,只想着他能好好长大就于愿足矣。娘娘待瑞锦之好,奴婢看在眼里。唯愿这孩儿能得了您几分教导。” 嘉悦没说话,才十三的人也能看的开,倒是难得。这种聪明若是用在争宠上,宠爱就不只一时了。 可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因着这种选择而有的结果,有好有坏各自承受。这其中种种,自己也看不透,只不过随心而已,又如何干涉别人。 “且不说皇上准不准。这承乾宫一个阿哥就搞得我狼狈不堪了,若是你再塞进来一个,我可消受不了了。” 青颖摸了摸肚子,微笑道:“奴婢觉得这是个格格。” “以后若是教成我这样,你可别后悔!” “她若是能有娘娘半分光彩,青颖也愿意常伴青灯,侍奉佛祖。” “这马屁就别拍了,你便留下吧!若是改了主意,尽管告诉我!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小阿哥!” 嘉悦进去看见娟儿抱着胤禛,他正在乖乖吃奶,不哭不闹。 “还这么小就知道和我作对了。你们倒是很投缘,娟儿和我说说上次一别之后的事吧!” 娟儿便道:“没了格格,这么久的生活就只有三句话,我和轩哥哥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陈世超,另一个叫佟世君。两个月前又生了个女儿叫佟世兰。我们都很想你。” 说罢又叹了口气:“若是娟儿早些和格格进宫,您说不定也快生孩子了。” 嘉悦笑了笑道:“等时间合适的时候我就想办法让你和小麻子还有儿女重聚。” 这时候瑞锦也来看胤禛,嘉悦便在一旁看着,自己竟然也儿女双全了。她本就是极其乐观之人,先前的事倒是忘到脑后去了。 胤禛还没满月,太子便染了天花。 宫内人心惶惶,这天花可不是一般的病,皇上小时候也饱受其苦,他日夜在坤宁宫陪着太子,不理朝政。奏章悉数送往内阁交大学士处置。 太子今年四岁,天资聪颖,再加上皇上悉心培育更是颖悟绝伦,深得众人夸赞。 孝昭皇后去世,皇上便让嘉悦代为照看,她哪里懂得照顾孩子,每日去坤宁宫带着他玩闹罢了,为了这太子不知挨了皇上多少训斥。 太子饱受恩宠,自然有些骄傲,嘉悦本就喜欢有个性之人,两人虽不至于亲密倒也算投契。 因此她心里也很担忧,不过现在抚养胤禛倒不便去探望,万一染了点什么,自己死了倒是活该,若是连累了小阿哥,罪过就大了。 她一日也不敢放松,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去看胤禛一次,天天请了太医来看,就差没让他在一旁住着了。 承乾宫外来的人,除了身份比她高些的太后和太皇太后,全都不许进门。 “老祖宗,臣妾想着现在非常时期,禛儿的身体紧要,这满月宴便精简些吧,这酒席不置办了。不知老祖宗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悦儿说的很有道理,委屈小阿哥了,咱们等周岁宴再大办吧!” 太后摸了摸嘉悦的脸:“倒是难为你了,一个月不到就憔悴了这许多,现在知道孩子不好照料了吧?好好感激你的额娘!” 嘉悦心想这便是女人啊!还是当人家爹好,其实她先前也想过自己若是和烟生在一起生下来的孩子会是怎样,自己是不是能当爹?后来侍寝之后才晓得生不出…… 想到这里笑的不行。 胤禛满月宴那日,一概拒礼,前一日遣了太医到各宫中给众人号脉,所有脉案她都一一亲自看过,微微有恙的都不让进。 皇上遣了梁九功来,嘉悦也没让他进来。 后宫妃嫔进来行过礼后又依次退了出去。 承乾宫的奴才给胤禛做了张摇车挂在梁上,上面金银彩绘“暗八仙”,再点缀些花草鸟兽、祥云日月,也是精巧非凡。 这暗八仙分别出自八人之手,李铁拐那只葫芦便是嘉悦所做,其余七件是瑞锦等人所绘。虽不是富丽堂皇,倒也精致细腻,心意满满。 娟儿为他剃了头,剃下的碎发用锦囊装好,置于摇车中。 嘉悦将胤禛放在摇车里边,飘飘荡荡间朗朗悦耳的笑声不绝于耳。 腊月初十,太子渐渐退了热,一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身上的疹子开始结痂,可是瘙痒异常,擦了药才稍稍好过了些。 他生来娇贵,身上不舒服的紧,又不能抓挠,自是哭泣不止。 皇上在一旁柔声安慰,他向来孝顺,虽然年幼听了父皇的安慰也渐渐止了哭声。 听闻太子好转,坤宁宫便热闹起来。 后宫妃嫔、朝中大臣都遣人备了礼来,多是些寓意长命富贵的金银玉器。 这时梁九功双手捧了只纸折的锦鲤来,背上还用朱笔勾勒了一番,活泼可爱。 半个手掌大的物事,他却煞有介事的捧着,太子瞧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皇上也忍俊不禁:“你这么捧着,朕还以为是只活的呢!这是你折给太子的?瞧着倒是活泼。” “回皇上和太子爷,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礼。” 太子拿过锦鲤笑道:“有趣是有趣,娘娘怎的这么抠门?” 皇上哼了一句:“梁九功,你拿着这柄金如意到承乾宫去,就说是德贵人送给太子的。”又对太子柔声道:“朕还有事做,你好好的,有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吩咐奴才。” 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太子把玩着那只锦鲤,不一会儿也兴味索然。 突然又想到什么,便将锦鲤拆了,看着上边儿狗爬的满文忍不住大笑。 “太子殿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前些日子奴才得了个新玩意儿,您何时赏光?礼物很重,努力吃饭!”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看后毁尸灭迹,切莫让皇阿玛见了,奴才身子娇弱,经不住打,请殿下垂怜! 嘉悦看着梁九功送来的金如意,这不是□□裸的讽刺吗?心里一阵不爽。 梁九功在一边好不忐忑,生怕她生气打人,奈何还得乖乖等着她回话。 嘉悦一脸怒容留了他好久才放他回去。 她气得不轻,一直拿院子里的大石头出气。 堆积了好些天的政事,皇上忙碌异常,连午睡的时间也没有,一直到梁九功提醒才知已经晚膳时间,又往坤宁宫去了。 太子今日胃口大开,他看着颇为欣喜。 用过晚膳,饮了茶,正打算离开却看见太子床头的金如意,“摆在床头做什么?一个金如意而已你倒这么稀罕?” 胤礽没说话。 皇上却对梁九功发了脾气,“朕不是让你拿到承乾宫去吗?怎么在这里?” “皇上饶命,奴才已经去过承乾宫了,皇上只说拿给娘娘看看。奴才便又拿回来了。” “她怎么说?” 梁九功却磨叽了半天,直到皇上要拖他下去打板子才阴阳怪气开口:“臣妾也觉得这金如意甚好,不如让太子殿下置于床头日日把玩!” 太子见他模仿嘉悦的语调和神情笑的喘不过气来,皇上听了这话虽然很生气可也忍不住笑。 过了好久才止了笑开口:“你学的倒挺像。” 梁九功忙道:“谢皇上夸奖,娘娘足足留了奴才一个多时辰呢!” “朕知道了,辛苦你了,这支金如意便赏给你了!” 又对太子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倒帮着她气你皇阿玛?” 胤礽也不过是被她用礼物引诱,哪里知道她利用自己跟皇阿玛置气。 “皇阿玛看着倒不像生气。” 皇上也没回答,问道:“那只锦鲤呢?” “烧掉了!” “朕瞧着很有心思,你不喜欢也不用烧掉啊!” 胤礽哪敢说实话,也不敢撒谎,只好道:“儿臣下次再请娘娘折一只,日后日日放在床头!” 皇上笑了笑,出去了。 这日皇上来了承乾宫,他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理会众人,抱着胤禛出去了。 一路到了永和宫,怜意见了,忙接过小阿哥,跪下道:“奴婢谢皇上圣恩。” 皇上扶了她起来,“朕知道贵妃任性,不会让你去看禛儿,听说上次满月宴她也没让你去,今日便好好看看吧!” “皇上,娘娘没有阻止奴婢去看禛儿,只不过奴婢觉得不去看他,娘娘便会当他亲生,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委屈你了。” “奴婢一点也不委屈,皇上对奴婢这么好,奴婢不知道多开心,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快过年了,说什么死不死的。” 怜意笑了笑,不再说话,逗着胤禛玩。 嘉悦见皇上当自己空气,有些不快。拿了福全送的玉笛到院子里,随心所欲吹了首曲子。 笛声婉转凄切,似有无限衷肠,又饱含愁绪。 一曲吹完,瑞锦哭道:“姑姑,这曲子不好听。外面好冷,我们进去好不好?” 嘉悦不说话。 外面突然下起了雪,她想起几年前自己在酒肆长廊对福全表白心意的场景,关于福全的记忆便一发不可收拾。 娟儿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竟然流了泪,也不敢劝她,让众人进了屋,静静站在一旁帮她掸着身上的雪花。 雪停了,她还是呆呆站着。 皇上抱了胤禛回来,见她如此也没说话。一直到皇上走了,嘉悦也没注意到他。 天黑才进了屋,全身已经冻僵了,奴才们给她打了热水泡了好久才暖过来。 到了腊月二十几便开始忙碌起来,承乾宫大门挂了春联还贴了皇上亲笔赐下的福字。 嘉悦向来喜欢热闹,却不太喜欢过年,过年规矩太多,只会让她觉得累。 宫里过年就更辛苦了,祭祀、打扫、赏银、年物、守岁、宫宴… 看着惠嫔和容嫔忙着各宫走动,她暗暗庆幸太皇太后没把后宫之事交还给她,不然她会累死,现在她只要坐享其成便好。 除夕那日,皇宫家宴。 她去的时候众人都已经落座,忙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行了大礼。 “禛儿又吵闹了?” 嘉悦心想对不起只能让你背黑锅了。 “是啊!来的时候突然要吃奶,便耽搁了一会儿。” 没多久皇上也来了,三藩大捷,皇上心情很好,过几日还要去午门昭告天下。 鼓乐声起,太监们开始布菜,嘉悦吩咐彩云把胤禛抱给怜意看看。 众人边看戏边宴饮,嘉悦不爱听戏,每次都昏昏欲睡,她便与太后说些在江南碰到的趣事提神。太后年年听戏,虽不至于腻但也觉得嘉悦这边更热闹新鲜,便专心致志听她胡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却突然见她脸慢慢肿了起来,吓了一跳,急忙宣太医。 皇上见了也急忙过来抱着她,身子有些颤抖,一直喊她,瑞锦在旁边哭,娟儿忙着掐她人中。 其余众人也乱作一团。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太医才来了。 娟儿急忙道:“想是菜肴里有花生,娘娘不小心吃了,就变成这样了。” 太医听了,立马用银针扎她的人中与涌泉穴位,又扎破她十根手指放血,嘉悦才渐渐好过了些。 她只觉得心力憔悴,心里暗骂菜里面放花生做什么,好好的除夕宴就这么搅黄了,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子,想到这些又忍不住笑起来,自己和宫宴当真没什么缘分。 众人只道她傻了。 “皇上,娘娘还没脱离危险,每个时辰还要施针,还是要早些回去休息。” “传令下去,以后宫里的菜肴不许放花生!” 皇上说完便抱着她回承乾宫。太医又给她施了次针,她才完全缓过气来。 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命途多舛,明天额娘进宫又看不到了。 “以后娘娘的饮食都要细细检查。再出现这样的事,你们都别想活命。下去吧!” 众人便退下了。 皇上手还有些颤抖,摸着她的脸:“朕怕你就这么去了,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嘉悦别过脸不理他。 皇上便拿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到她面前,“悦儿,不然今晚来侍寝吧!朕还没睡过这么丑的妃子。” 她忍不住笑,又板了脸,口齿不清说了句:“臣妾也是有骨气的,岂能随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皇上竟然听清了,一把翻过她的身子,打了她的屁股好几巴掌:“是谁先惹朕生气的?反了你了!出嫁从夫,今日为夫便给你好好立立规矩!” 那句为夫听在心里甜丝丝的,她红了脸,也不还手随他打。 皇上还以为她生气了,停了动作拉了她的手握住:“上次为了报复青宜和苏茉姑姑就把脸搞成这样,朕今日才知道这么危险。那天又在雪里站了那么久,以后对自己好些行不行?什么事都值得你豁出性命?好好活着陪朕一辈子吧!就算你吵吵闹闹也好,气得朕暴跳如雷也好,发白脸皱也好,只要你在朕身边就好。” 嘉悦忍住眼泪,想着他刚才颤抖的身躯。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怎能不感动。 可是一颗真心,哪能说变就变呢? 裕亲王府里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同样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自己四五岁的时候就被他宠着。要什么他就想尽法子弄了来。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伤了他也只是默默承受,毫无怨言。 一个是无论如何陪着他就好; 一个是不陪着他也没关系,只要自己好就行了。 嘉悦收了这些心思,笑道:“皇上今晚可要把自己洗干净了在乾清宫等臣妾。” “你说什么?” 她一连吼了好几遍皇上都没听清,便要下床写给他看。 皇上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声音这么大,怕是整个京城都听到了。才两个月而已,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嘉悦知他捉弄自己,脸红了个通透,也不说话,恨恨的瞪着他。 皇上又仔细打量着她的脸:“朕今日有些累…怕是不能满足悦儿的请求。” “还敢嫌弃臣妾!” 头一抬,狠狠吻住了他…… 第48章 大震初起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第二日,青颖和瑞锦带着胤禛都去慈宁宫了,嘉悦不便见人就在屋里看书。 心里想着这次见不到家人也没关系,下次再召她们进宫,顺便也召瑞锦的生母进来看看女儿。 到了申时二刻外面却进来好多人。 赫舍里氏冲进来抱着她一个劲的哭,嘉悦已经习惯了,便拍拍她,比各种鬼脸给她看,众人忍不住大笑。 又抱了抱尼楚赫:“长高了。” 瓜尔佳氏笑道:“我就说悦儿没事的,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有人舍得欺负她。” 又对悦儿道:“你大伯很想你,都消瘦了。还让我今日带了你出去呢!那个老疯子。” 嘉悦听了,心里无比温暖。“你们可都要好好保重自己。” 赫舍里氏见了娟儿,嘉悦将先前的事与她说了。 “难怪悦儿对你这么好,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额娘您还夸她,差点没气死我。” 常宁的福晋马氏也来了,嘉悦便让她和尼楚赫去跟瑞锦说话了。 “额娘,下次女儿召你们进宫,便将瑞锦的生母一起带了来。”赫舍里氏点点头。 奴婢们都出去了,就剩下她们三个人,瓜尔佳氏看着她的脸:“听说这次差点去了,吃进嘴的东西一定要小心,这可不是在府里。” 赫舍里氏附和道:“宫里不比别的地方,你又是个讨人厌的,事事都要小心才是。现在有娟儿,刚刚额娘又看见彩云,她也是咱们佟家人,一定会好好照看你的,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懂的。额娘才放心点,你要听她们的话。” 嘉悦看了看她:“额娘怎的这般小气?小阿哥满月没请你来,现在连礼都不补了?” 赫舍里氏面容中多了一丝愤怒:“想收礼?自个儿给我生一个去。” “额娘怎的这么大的火气?好歹是皇上的阿哥,你倒连礼数也不愿做全了?” “我怎么偏偏养了你这么个蠢女儿?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屁颠屁颠的领了。就算你为他操碎了心,等长大了也不会念你一点好。生母勾勾手指头就过去了。你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一个奴婢而已,她凭什么?” “额娘最近是和府里的姨娘处得多了吧?怎么也这般刻薄了?你以为我想揽这活啊?这阿哥是皇上硬塞给我养的,因着照看瑞锦的关系,我也不能拒绝。既然应下来了,哪怕皇上是从大街上捡来的,我也该尽心尽力,更何况他还是我的侄儿。至于他日后念不念我是他的事,我也管不着。我问心无愧便好。” 瓜尔佳氏看着她,对赫舍里氏道:“怪不得人家说女大不中留,倒教训起你额娘来了!” 嘉悦盯着她额娘:“你直说,这礼你到底送还是不送?” “不送!” 嘉悦瞪了她一眼,忽然道:“皇上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两人背对着门帘,此时一脸骇然,转过身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嘉悦哈哈大笑起来:“看你们吓成这样,想必这礼也不敢不给。” 两人忙起身打她。 “别别别,我给你们讲个笑话赔罪好吧?” 说完便将昨日自己强吻了皇上的事与她们说了。 “额娘,伯母,这事悦儿只告诉你们了,可不要告诉别人,不然皇上多没面子。” 赫舍里氏打得更狠了:“你道谁都和你一样,这种事经常拿出来说。” 瓜尔佳氏笑的喘不过气来:“小疯子,你小心皇上生气揍你!” 嘉悦边躲她额娘的手边道:“我这是劝谏,一国之君,怎么能只沉溺于美色?我便只好牺牲自己的容貌了。” 皇上从慈宁宫出来听说舅母都去了承乾宫便又过来,也没叫人通报,谁知道在帘外听见这一段热闹,心里无限尴尬。 瓜尔佳氏见了他忍住笑,三人忙跪下。 “皇上万岁。” “起来吧!舅母不必拘束。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瓜尔佳氏便道:“娘娘刚刚说她在宫里过的很开心,便笑了几句。” 玄烨心想刚刚还一口小疯子,现在改口叫娘娘了? “皇上,娘娘,臣妇们也该回去了。” 二人行了礼又叫上尼楚赫和马氏一起走了。 送走他们,玄烨转头看着嘉悦。 “皇上都听到了?嘿嘿。” 趁他生气打人前一把抱住了他,玄烨被死死抱着,动弹不得。 “下次是不是还要跟别人说你强抱了朕?” 说完,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转眼就已经入夏了,胤禛已经会坐了,有时候也会哈哈大笑,嘉悦喊他的时候也会看着她,还会咿咿呀呀的说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青颖也快生了,嘉悦没事就会召太医来给她号脉。 “娘娘,今日贵人的脉与昨日一样,这两天应该就会生了,产婆也准备好了,娘娘就放心吧!” 嘉悦点点头,道:“你是什么太医?” “回娘娘,微臣是甄太医。” “本宫也没说你是假的,我是问你姓什么?” “回娘娘的话,微臣姓甄。” 嘉悦笑了一声便让他退下了。 到了五月二十六日晚上,青颖便要生了,产婆都进去了,嘉悦在外面等着,以前瑞锦出生的时候,她也和常宁一起在外面等着的,晋氏嚎的那叫一个凄厉,自己当时就暗下决心不生子了。 青颖的嚎叫声倒是比晋氏小多了,不过她从亥时一直断断续续痛到丑时,估计也没什么力气了,嘉悦也没派人去通知各宫,心想着人多更乱,自己在这陪着就好。 “怎么还没生啊?这都半天了,是不是难产啊?” 彩云便道:“生孩子本来就要这么久的,何况贵人第一次生。” 到了寅时嘉悦却听不到声音了,不顾彩云的阻拦冲了进去,青颖已经晕过去了,却又听到一声啼哭,产婆包好孩子放到她怀里:“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贵人,是个公主。” “郭贵人怎么样?叫太医来看看。” “郭贵人想是太累了,一会儿就会醒来的,娘娘不用担心。” “你们好好照顾她。” 嘉悦抱了孩子出去,又让人去通知皇上他们。 “这孩子哭声嘹亮,本宫的耳朵都快聋了。” “说明小公主中气足,肯定长命百岁的!” 嘉悦看着怀里的婴孩,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喜欢,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渐渐睡去,又让奶妈抱了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去睡了。 这段日子她日日操心,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昨晚又一夜没睡,现在终于松了口气竟一觉睡到黄昏。 醒来发现皇上坐在炕上看书。 “人家生孩子的醒了,你倒睡到现在。” 嘉悦起来靠在他肩上:“皇上去看过小格格了吗?” “看过了。” “叫什么名字好?” “你取吧!” 嘉悦老早就想好了,“那叫瑞祤好不好?” “好!” 两人一起用了些糕点,皇上继续看书,嘉悦便在一旁跟他说话。 “皇上,要是有一天臣妾不在了,您会怎样?” 他眼睛还在书上:“好好的干嘛说这个?” 嘉悦挑了挑灯芯,又把灯靠近了他一些。 “不知道,臣妾想偷偷跑出宫去,以后不回来了。” …… 脑子没事吧!跟朕说这个。 “你若是跑出宫去,朕翻天覆地也会找了你回来。” 嘉悦叹了口气道:“臣妾太不让人省心了,走了倒一了百了。皇上高高在上又正值大好年华,文韬武略,天下绝无仅有。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躺在您怀里呢!偏偏臣妾不识好歹,呆在皇上身边真的很累。” 皇上此时放了书:“你也知道自己不省心啊?你想想当初朕多不容易才得了你,你累点不应该吗?” 顿了顿又道:“悦儿你知道吗?天下这么多百姓,朝堂上那么多臣子,后宫里这么多妃嫔,朕却经常觉得孤独。” “所以皇上该多出去走走,热闹都在外面,可不在宫里。” 皇上摇了摇头,指着她:“朕的热闹,在这里。朕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爱这江山的女子,和皇祖母不同,她爱的更多是大清,你却爱百姓更多。你知道在朕的心里,这有多珍贵吗?就算你有千千万万的瑕疵朕都能容忍。让朕生气的不是你的骄傲张狂,而是你拼命想离开朕的样子。上次你要把心给朕,朕说不稀罕,怎么会不稀罕呢?可心难道随便就能给的?朕要的是真心!” 嘉悦轻轻抱着他:“对不起,皇上,控制自己的心多难啊!您都做不到,悦儿就更做不到了。臣妾没有不把皇上放在心上,只是…”忍不住又笑了:“心里的事情太多,皇上被挤掉了。” 玄烨亲了她额头一口:“你看看你,说个话从来不会正经的。朕看你是想家了,让钦天监择个吉日,放你回府省亲半日吧!” “不要,臣妾问过彩云姑姑了,省亲规矩太多了,还要额娘阿玛在面前跪来跪去,臣妾会折寿的。” “这又是什么歪理?朕答应你,等朕忙完这一堆子事就带你出去热闹热闹,你要等朕。” “皇上在忙什么?” 玄烨叹了口气:“去年年底,朕多次让姚启圣试着招降郑经,想不到他却占据厦门,拒不回台湾。我们满人都是骑在马上打仗的,朕要对付台湾就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师,可朕却没有,所以朕又重新施行了先帝的迁界禁海政策。” 嘉悦吃惊道:“皇上上次不是说这迁界禁海乃两败俱伤之策?您亲政之后都禁止了,皇上要做的应该是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才是。” “建立一支水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短时间也不行。朕迁界除了想遏制郑家继续做大之外,也是希望他能够就范。哪想到他不为所动。这几日朕也陆续看到一些学子写的迁界诗文,沿海百姓惨不忍睹,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朕上次说的代价太大便是指的这个,真的施行起来,代价比想的还要大。天下虽然是朕的,却不是朕一个人的,朕对沿海百姓做的补偿料想大都被中饱私囊了,不过朕要是把天下贪官全部撤了,这天下怕是也没多少人了,这皇位看起来高高在上,谁又懂其中的无奈啊!朕每日粗茶淡饭,难道不知道下面有些人生活奢侈吗?可还是要依赖他们的才华。只要不太过分,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天下从来不是靠一人之手可以改变的,朕不知道以前的那些明君有没有这种体会?” “必是有的,只是不让别人知道罢了。” 皇上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事情已经如此,多想无益。现在也只能抓紧时间培养一支水师,等灭了郑经再重新开放海禁。前些日子,这姚启圣给朕上了道折子举荐了一个人,叫黄性震,他认为郑经虽然执迷不悟,台湾官兵未必,咱们可以优待从台湾投诚的官兵,一方面削弱郑经的力量,另一方面还可以壮大大清水师。朕觉得甚好,便全权交给他办了,据说投降的官兵越来越多。这倒是个好消息。” 嘉悦点点头:“兵法攻心,上策啊!” “朕不会让你等很久的,你现在就乖乖呆在宫里,不要胡来。” “臣妾永远站在皇上这边的。” 玄烨有些想亲口问问她郧阳的事,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叹道:“朕觉得对不起沿海百姓,不知道这老天还会不会站在朕这一边,会不会惩罚朕呢?” 她抱着皇上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些,这皇位他坐了十九年了,自己感受过他坐在乾清门的龙座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这天下尽在他的手心,那种自信从容让人不得不臣服。 可他却愿意与自己说这些话,把他的孤独、无奈告诉自己。 他不是什么都懂所以他勤奋好学;世事并不总是如他所愿,可他依然尽心尽力。 百姓们也许不觉得很幸福却一定是很幸运的,只愿世人会明白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不要苛责了他。 他说自己是他的热闹,便将这热闹全给了他又如何呢? 也不知道上天是不是真的在惩罚皇上,两个月之后,京师便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嘉悦卯时便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今日怎么这么早啊?”太皇太后道。 “您也很早啊!今日禛儿和祤儿有些吵闹,便起得早了些。悦儿也没什么事,来看看老祖宗起了没。” 说了一会儿话,又往寿康宫去了。 见皇太后还未起,就回了承乾宫。 百无聊赖,在门口站了好久。 转身却看见皇上过来,跑过去迎他,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 皇上忙扶了她起来:“摔着了没?怎么这么冒失?” 嘉悦随便拍了拍便道:“好不容易给您行个大礼,您还骂人。现在刚到辰时,皇上今日这么早便下朝了?” “你给朕行这么大个礼,朕重重有赏,今日没什么事,想出宫去逛逛,爱妃陪朕走走如何?” 嘉悦呆了一瞬… “爱妃不愿意吗?”嘉悦笑道: “皇上您看臣妾是扮成公公还是奴婢,或者是侍卫?” “皇上您看这样行吗?” … “皇上还没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 “出去多久? … “什么时候回来?” 嘉悦一直滔滔不绝。 “朕已经去请过安了……” 没多久两人便出了承乾宫,嘉悦还在吃吃的笑。 “有这么开心吗?朕身边好久没有这么俊俏的奴婢了。” “这奴婢不仅好看,还好使呢!只要皇上吩咐,上刀山下油锅,绝不含糊。” “不用,只要今晚好好伺候朕就好。” 嘉悦横了他一眼,两人往宫门走去。刚走到宫门,梁九功便跑着过来了。 “皇上,刚才翊坤宫的奴才过来通报说宜嫔娘娘有些不适,请皇上去看看呢!” “太医去了吗?严重吗?” 嘉悦心里暗骂,就差几步路了,见皇上看着自己,便道:“皇上,青宜有孕在身,又是头胎,不管严不严重,您还是去看看放心一些,她心里也会舒服些,臣妾不方便和您一起去,以后再去看她。” 玄烨想了一会儿,道:“你在这里等朕,朕去看看,没什么事的话就回来找你。” “恩,臣妾就在这里等您,这么多侍卫看着,皇上放心吧!” 嘉悦看着近在咫尺的宫外,微微一笑。 “宜嫔娘娘怎么样?” “回皇上,宜嫔娘娘没有大碍,想是第一次怀孕有些紧张,微臣开个方子,好好调理就没事了。” 皇上打发了他退下,对青宜道:“你看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没事的,放轻松点。” “臣妾本来不想惊扰皇上的,奴才们太紧张了些。” 皇上又安慰了她几句,正要起身却听见一声巨响,然后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摇晃,桌椅抖动,杯盘跌落,他紧紧抓着床沿防止身子飞出去,头上有尘土簌簌落下来。 地面摇的越来越厉害,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直欲作呕,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摇晃才渐渐减弱。 他急忙看了看青宜,她已经晕过去了,奴才们此时也进来了。 “照顾好宜嫔娘娘。” 往外面跑去,地面仍在微晃,他步伐有些不稳,外面昏天暗地,碎瓦遍地,地面上、宫墙上有细细的裂缝,乾清宫也有部分坍塌,看了宫门一眼,迟疑了一会儿便往慈宁宫跑去。 第49章 趁乱出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正在宫门口来回踱步,听到一声惊雷巨响,一瞬间身子就被甩了出去,地面剧烈摇动,还有细细的裂缝,双手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可抓之物,只能随着地面晃动四处翻滚。 沙砾飞扬打在身上,整个天色一下子变得昏暗如黑夜。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梁柱,便死死抱住,身子在柱子上撞了好几下。 大约一盏茶之后,晃动渐渐变轻,她挣扎着站起来,身上碰着的地方剧痛,却没有大碍,只觉得头晕无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宫门略有些破坏,侍卫们也倒了一地,此时纷纷站起来。 “还不进去看看皇上!”嘉悦吼道,众人便急忙进去了。 上次京师大震的时候她才五岁,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上次也没震的这么厉害。 有些慌张,家人不知道怎么样了,远远看见宫殿有部分毁损坍塌的,心里想着皇宫里不会有大事,况且还有那么多侍卫和奴才。便往宫门外跑去,地面还是有些摇晃,她勉强稳住身子往佟府的方向而去。 只见黄沙漫天,白昼如夜,鸡飞狗跳,各种牲畜乱跑,眼光所及之处众多民房倒塌,哀嚎遍野,好不凄凉!她越看越心惊,加速往佟府而去。 到了佟府看见佟国纲和佟国瑶正组织众人到空旷地避难,佟府并未塌陷,定下心来,又想起福全和常宁,亲王府想必也不会什么事,况且奴才众多的。想到烟生,脸色惨白,又立即往烟月楼跑,一路上满目疮痍,有些地方还起了火,冒着烟,忍不住流下泪来。 看着烟生府里围墙倾坍,房屋却仍然顽强的伫立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进了院子,瓜棚翻了一地,花草一片狼藉,地上皆是碎瓦。 喊了一圈却没人回答,往后门而去,哪里还有烟月楼的影子。残垣断壁,瓦砾满地证明它曾经存在,胸中大恸,大声哭喊着烟生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时站不稳,摔在地上大哭起来,一直哭到没有力气,拿出烟生送的匕首低低啜泣着。 “烟生想起还欠格格一支舞,便来京城寻你了。” “烟生第一次见到格格便喜欢你了。” “格格不过一句话我的心就不再属于自己。” “你喜欢我弹琴唱歌,烟生便只想为你一人而唱。” “你回来,我便陪你做你想做的事,你要走,我便等你回来。” “烟生就是在为自己而活,做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烟生觉得自己很幸福,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像格格这样的人。” 她说过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这么一个美丽洒脱的女子,生命本可以在江南肆意盛开,却被自己牵绊在京城,现在也要埋骨他乡吗? 嘉悦止了哭,想着一定要找到她的骸骨,送她回江南。 一点一点搬开那些折断的房梁和巨石瓦砾,一直到满手鲜血也不肯停下来。 慈宁宫有些宫殿也倒塌了,不过太皇太后没事,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了皇上便道:“皇上,哀家没事,大震之后还有余震,哀家看这宫里暂时不安全,通知各宫到景山暂避吧!” 这时候怜意也哭着跑了进来,一把跪下:“老祖宗,皇上,没事吧?” 太皇太后笑道:“是个好孩子,恐怕是立即就跑来找哀家了,你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哀家没事,皇上也没事。你便帮着皇上一起组织众人搬往景山吧!” 皇上扶起她,帮她擦干眼泪:“你没伤着吧?” “奴婢没事。” 玄烨看着她手上的血印子:“还说没事,让奴婢们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见怜意晕了过去,好在玄烨来慈宁宫时就叫奴才请了太医来看老祖宗,这会子太医正好到门外,立马传了进来。 “德贵人怎么样?” 太医急忙跪下,“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上,贵人是喜脉。” “孩子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贵人怀孕才两个多月,刚又受了惊吓,这才晕了过去,微臣开张方子,日后要好好静养。” 太医又给太皇太后号了脉方才退下。 太皇太后笑道:“皇上这孩儿来的惊天动地,想必是个阿哥。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人又孝顺,这后宫妃嫔除了她可没一个这么挂念着咱们祖孙俩的。哀家欢喜得很。” “是啊!温柔恭顺又让人省心,孙儿也喜欢。” 太皇太后听了哈哈大笑:“想不到这不省心的倒给皇上找了个省心的。” 玄烨笑着传了梁九功进来:“立即派人去通知各宫收拾东西撤离皇宫,去景山暂避!” “老祖宗和太后一起先过去吧!孙儿去接太子。德贵人就烦您照看了。” 玄烨刚到到乾清宫却见刑部尚书魏象枢来了。,瞧着他颤颤巍巍的身躯,心里无比动容。 他见皇上安好痛哭流涕感谢了苍天好一阵,又一把跪下:“皇上万岁,老臣有罪啊!” “爱卿不顾自身安危探望于朕,朕心甚慰,何罪之有?” “皇上,天降大难,乃是臣未恪职尽责之故啊!” “爱卿请起,臣子有罪,朕亦有御下不力之责啊!如今应该商讨平息天怒之法才是。” 嘉悦也不知道自己搬了多久,就这么一边流泪,一边搬着。 好不容易搬开一块大石头,还不小心砸了脚,痛彻心菲,只觉得筋疲力尽。却突然听到声响,声音不大,却越来越清晰,一瞬间欣喜若狂。大声喊道:“烟生,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格格?你怎么会在这里?”却是竹轩的声音。 “小麻子,怎么是你?” “真的是格格?大家都别哭了,我们有救了!” 又对嘉悦道:“娟儿进宫去找你,我便带着世超来了烟生姑娘这里,世君和世兰年幼便交给娟儿的额娘照顾了。” 她也顾不得其他,便问:“还有别人在下面吗?” “恩,我们有几十个人,烟生姑娘还活着,世超也好。只是被困在下面出不来。格格,我们上面有根房梁挡着,有几个人砸伤了,几个人死了。应该还会有余震,我会让众人躲好,格格在上面也要小心。不过我们都有些饿了。” 嘉悦也有些饿了,天色昏暗,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应该已经酉时了,便道:“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我现在扔些食物和水下来,你试试看拿不拿得到。” 瘸着脚跑到烟生院子的厨房里拿了些馒头包好,又用竹筒打了水,还拿了个花灯点了。又来到废墟旁。 “小麻子,你能看到花灯吗?我便在这里,你告诉要怎么把东西送给你。” “看到了,格格直接从缺口上扔下来便可。” “那你们躲开一点。” 嘉悦将吃的还有几盏灯扔了下去,顾不了手脚上的伤,一连折腾了好几趟。 “小麻子,你好好看看周围,想想要怎么出来。我现在去找人来帮忙。” 她一刻也不耽搁,往最近的常宁府上而去,府上已经基本上空了,便抓了一个人问:“王爷呢?” 那人自然认得嘉悦的,不过她此时灰头土脸,发丝散乱,衣服破烂又双眼通红,他看了好久急忙跪下:“格…娘娘,王爷带着福晋们出去避震了。” 嘉悦忙道:“你们还有多少人留下?” “不多了,就我们几个。” “王爷走了多久?” “福晋们先走的,王爷断后还没走多久。”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王爷,又问道:“马呢?” “基本跑光了,剩下的都骑走了,这里只有两匹。” 嘉悦一跃上马:“你带我去追。” 没多久便追上了常宁。常宁见了她自是惊讶至极。“你怎么会在这里?” 又见她神情凝重,满脸污黑,双手都是口子,还有血渗出来。“怎么搞成这样?” “先别说这些,带了你的人跟我去救人。”转马回头,常宁忙命一部分人把东西运走,又带了其他人跟上。 带着众人到了废墟旁,听见竹轩的声音嘉悦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常宁忙抱住她。 嘉悦没睡多久便痛醒了,她正躺在常宁怀里,他正给自己清洗受伤的手指,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痛的浑身要散架了。 “你可不能跟皇上告状说我对你不敬,这屋里也不敢进去,别的人都忙着救人,只有我能伺候你。” 嘉悦笑道:“你不会搬些棉被出来?” “本王爷千金之躯,万一又来一波死在里面怎么办?我英俊又富有,可不能英年早逝了。” 嘉悦看了看他给自己包扎好的伤口:“包的真丑,那边怎么样了?” “光照顾你了,哪有心思管那边。” “烟生可在里面,还有一堆如花似玉的姑娘。你可常来的,好歹也有点感情吧!” 常宁拍了拍她:“你不早说!”两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脚也瘸了?” “先前不小心被块石头砸了。” 此时有下人过来:“王爷,奴才们不敢随便搬,万一下面不稳可就适得其反了。” “小麻子,你有法子了吗?” “格格别急,我正在看。” 嘉悦也不懂这些,又没有什么力气了,便在旁边坐着,全身剧痛。 “常宁哥哥去宫里问安了吗?皇上怕是要召见你呢!” “我去过了,宫里面都还好,现在烟生和姑娘们才是最重要的。” 嘉悦无奈:“皇上会怪你吧!” “不是还有你吗?你帮我美言几句就好。” “我自身难保了,皇上肯定说我趁机逃走,把我砍了!”说着叹了口气。 下面本就不稳定,只有一根房梁勉强撑着,稍有不慎,就会再次塌陷,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众人还是没有头绪。 “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再想办法。”嘉悦叫人去厨房准备吃的。 常宁便又给她处理了脚上的伤。“还好没伤到骨头。你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啊?” 玄烨带着大阿哥和太子到了景山,又想起嘉悦还在宫门口生死未卜,便要回去找她。 “皇上你要去哪里?你可是万金之躯,这朝廷还需要你主持大局,现在该想想应对之策才是。” 玄烨愣了一会:“老祖宗说的是,孙儿一时有些糊涂了。”心想宫门空旷应该没事,说不定已经回了承乾宫了往景山来了。 便和太皇太后商量应对之策,召见了各位大臣,得知多位臣子遇难,下旨厚葬,予以抚恤。又着户部立即拟定救灾之法,令御史查清各地遇难人数及损失情况……一直忙到晚上。 各宫妃嫔都已经安顿好了,玄烨往承乾宫众人走去,胤禛和瑞祤有些哭闹,彩云和娟儿在哄着。翠儿正在安排奴才们做事。 “贵妃呢?” 娟儿抬起头:“格格一大早便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一直没回来,奴婢想她应该和太皇太后在一块吧!”又看了皇上的表情:“难道皇上没看见格格?” “看见了。”说完又立即走了。 “梁九功,把宫门的侍卫给朕叫过来。”到底会去哪里了呢? 见侍卫来了,便问:“贵妃娘娘呢?朕不是让你们看着她吗?” 侍卫们一头雾水:“贵妃娘娘?” “朕身边的那个宫女呢?” “回皇上的话,当时一片混乱,她叫奴才们进来找皇上,奴才们便进宫了,那位宫女不知去了哪里。” “什么?还不快给朕去找!找不到就不要回来见朕!” 玄烨想着她多半是放不下家人,回佟府去了。又命梁九功召见各旗都统。 “朕今日找你们来是希望你们携下面众人清查各处倾塌房屋中有无生还之人,首先保全自己,再想办法救人,并且详察京城及周边各地受灾情况。你们一定要把这差事给朕办好了!” “臣等遵命,定不负皇上所托!” 玄烨点点头:“去吧!朕还有话和佟卿家说。” 等众人退下后,佟国纲便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嘱咐微臣的吗?” “舅舅,府里怎么样?悦儿很担心你们。” 佟国纲便跪下道:“多谢皇上和娘娘关心,一切都很好。” 玄烨一听,心里顿时一团乱麻,便让佟国纲退下了。 竟然没回去么?果然该寸步不离带在身边的,心里一时间担忧后悔纷涌而来,又想起受灾的官员和百姓,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又去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皇上,哀家怎么没看见贵妃?这众位妃嫔昨日便来过了。平常请安挺早的,今日却也没来。” “孙儿昨日让她去寺庙为大清祈福了。” 太后惊道:“这外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皇上竟还派她出去,哀家听说京城的寺庙也都受灾了,贵妃不会出什么事吧?” 太皇太后接道:“你让她一人出宫去祈福么?这也于礼不合。” “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么多礼法了。朕让她去了潭拓寺,她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嫔,自是该如此的。” 说完便又召大臣议事去了。 第50章 废墟救人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户部呈上来的奏折,大家都看看。京师死了几百人了,房屋倒塌万余间,伤者不计其数。王光裕,朕的工部尚书,一家四十几口,无一幸免。这都是我大清的百姓啊!都是朕的子民和朕的大臣。朕昨日心痛难忍,一宿无眠。不知道各位爱卿是否睡得安稳。朕忍不住想上天为何要如此惩罚大清,朕哪里做得不好?昨日,魏卿家入宫问安,朕内心着实感动,也问了他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朕很认同,便让他拟成奏折,传阅于众卿家。” 说着便让梁九功拿给众臣。却是弹劾明珠与索额图的折子,众皆骇然。 “索额图,朕还记得康熙九年,朕除鳌拜的时候,你意气风发大义凛然的模样,这才十年不到,好好看看你自己!” 又转向明珠:“朕也记得康熙十二年议撤三藩,爱卿何等慷慨激昂,朕很好奇这官场都对你做了什么!” 两人都跪下不说话。玄烨站起来走到门外,背对众人。 “朕从小便立志穷尽毕生之力做一个明君…各位爱卿呢?还记得自己为何入仕吗?朕相信你们当年都是怀着一颗为国为民之心进了科举考场,而朕从这天下芸芸学子里选中你们看中的不仅仅是你们的文章!更是那颗赤子之心!这官场不该是浇灭你们抱负的地方!” 他的声音雄厚有力,直直拍进众人心里。整个大殿寂静无声,黑压压跪了一片。 “昨日,魏卿家向朕弹劾江西巡抚土克善和刑部主事□□违法乱纪之事,朕查属实便严厉处置了他们,相信众卿家也有耳闻。朕便借此给你们提个醒,不管你才华横溢还是功勋卓著,触犯国法,只要查实必定严惩不怠!” 重臣齐声磕头:“皇上圣明!” 玄烨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天空,又转身看着众臣:“众人都说这官场是个大染缸,你们都只会向着那些贪赃枉法之人看齐,却看不到忠正清廉的榜样吗?索额图,还记得你死去的阿玛吗?在官场一辈子,不也忠心耿耿,洁身自好吗?还有陈廷敬,魏象枢,于成龙…哪一个不是两袖清风,你们都好好学学!” 又在一片寂静中走回龙椅上坐下:“朕昨日也和魏卿家说了,朝廷大臣未能恪尽职守是朕的无能!朕该向苍天和天下百姓请罪!便请众位爱卿为朕也为自己拟一份罪己书吧!” 众臣磕头哭道:“皇上…”这唏嘘声传到殿外,在秋风中渐不可闻… 嘉悦那边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小麻子,你是不是在骗我?烟生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她怎么一句话也没说。” “我怎么敢骗格格,烟生姑娘还活着,格格你别担心。” 一直等到快辰时,也没想到好的办法。 常宁看了看嘉悦,便道:“竹轩,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反而得不偿失。只好搏一搏了。你们找好遮蔽之物,我们现在便开始。” 嘉悦虽然害怕但知道他说的对,也没说话,怔怔看着。 奴才们便开始搬走废墟上面的碎石断梁,众人动作尽量小心,偶尔有几次小的塌陷,好歹下面没有影响。到了午时才稍稍有些进展,嘉悦心里一喜,却突然感到地面一阵剧烈摇晃,越来越厉害。 常宁冲过来一把把她推向一边死死护在身下,嘉悦什么也看不到,感觉到不断有东西向他们身边砸来,听见声声巨响夹杂着怒吼、哭泣和□□,胸口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一直过了两刻钟才渐渐沉寂下来,她只觉得四肢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 常宁背上被砸中了好几次,好在没有大碍,他赶忙扶起嘉悦,见她额头新添了些伤口,包扎好的地方又有血渗出来。 嘉悦看了看身边的奴才们,有一个被砸的血肉模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令人作呕,其他的多少也有些伤,流着泪呆呆看着她。 她有些站不稳:都在怪自己吧!他们本可以好好避难的,却被她抓到这里来送死。 她顿了顿,朝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跪下,磕了三个头。 又对着众人跪下,奴才们见了,不禁有些慌张,连忙也朝她跪下。 她用沙哑的声音道:“我佟嘉悦对不起各位,各位想必也不明白我自己要来送死,为何却要拖上你们。我只能说若是今日埋在这废墟下的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一样会救。你们是我的恩人,从此刻开始,要离开的人尽管去避难,我日后再好好补偿你们。” 众人见她伤的也不比他们轻,又听她如此说,没有一个人走。 嘉悦见此忍不住趴在地上痛哭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傻丫头,不哭了。”她转身一把紧紧抱住了来人,良久才肯松开。 福全拍了拍她,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好了,你看看都不美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嘉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便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竹轩正在重新给她包扎手上的伤。 “每次死而复生看到的都是你的脸,真好!” “每次能看到格格死而复生,真好!” 嘉悦听竹轩说着后来的事大约是上一次余震反而震出了一个大缺口,没多久众人都获救了云云。竹轩扶着她去看了烟生,烟生受了伤昏迷着,没有性命之虞。竹轩的儿子也因为受惊过度睡过去了。又去看了看救出来的众人,大都是烟月楼的姑娘和小厮。 “小麻子,你一个大男人伤口怎么包扎的这么好?”嘉悦看着自己的双手道。 竹轩笑了笑:“这还是好多年前汤玛法教的。” “嗯,上次京师大震他也经历了,他还因此保住一命呢!他倒教了你不少东西,我怎么就什么也没学到?” “格格那时候年幼,怎么会学。” 嘉悦点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你也教教其他人,会用得上的。” 这时候福全和常宁过来了。 “二哥哥怎么来了?” “今日皇上召见所有大臣,我却没看见常宁,回了营帐问了恭亲王府的奴才,知道他与你往这里来了,便带了人来。” 嘉悦点点头:“我先回佟府看了看,想着你们应该没有大事,这烟月楼建的仓促必是经不住大震的,况且里面多是女子也没什么下人,就来了这里。” 常宁便道:“你这娘娘也是,人家都第一时间去看皇上,你倒好,眼巴巴的跑出宫来。我看以后别回去了,皇上必定饶不过你。” “格格,二位王爷,这里不安全,说不定还有余震,先撤离吧!” 嘉悦腿脚不太方便,福全便帮她上了马。 众人便浩浩荡荡一起避难去了,嘉悦拉着缰绳,双手钻心的痛,咬牙坚持着。 过了半个多个时辰才到了一片空旷的营地,四周支了许多等高的雕花红衫柱,上面挂满白色密织葛麻帷幔,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进去便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帐幕,四周和顶都用羊皮遮盖。 福全刚下马,西鲁克氏便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他哭道:“王爷,我还以为……” “我没事。”福全也抱着她轻声安慰。 嘉悦怔怔看着,奴才们帮着她下了马。她没再看下去,常宁带她进了一个帐篷。 “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去跟二哥挤挤。” 嘉悦环视一圈,地上铺着花样繁复的地毯,帐幕内面的顶和四周都挂着精心编织的帷幔,色彩鲜艳,上面绣了各种花草虫兽。另外还有一个单独隔开的小间,里面厚厚的铺了几层垫子,上面盖了张老虎皮,再加一床锦被。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倒是安全得很! 她拍了拍常宁的背,两人都疼的吸了口气。“你受伤了吧!疼?” “你这蠢货,知道什么叫损人不利己吗?”说完瞪了她一眼,便走了。 快走出去了又转身:“瑞锦能得到你的庇佑是她的福气。” 一会儿又有婢女打了水进来,小心翼翼的帮她擦身上药,除了疼,也没什么别的感觉了。 奴婢们又拿了衣服给她换上,嘉悦认得是她当初留在常宁府上的,颇为感动。 没用膳便躺下了,拿出福全送的玉佩看着,那玉佩在常宁将她护在身下时碎成了好几块… 流着泪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又在一阵剧烈摇晃中醒来,此处空旷,又没有大的物件,她便将头也埋在锦被中,随着地面的摇晃四处翻滚,没过多久,便又安静下来。 她疼得掉眼泪,默默躺着动弹不得。不一会儿便进来好些人,嘉悦正好躺在帐篷门口,差点被踩到。 常宁骂道:“你个混蛋,想讹本王爷的银子啊?这么宽的帐篷偏要躺在门口。” 马氏拉了他一下:“王爷,您这嘴啊!娘娘身上没一处好的,怕是疼的要命,哪里还能动弹?”说完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嘉悦看了看众人心酸的表情,笑道:“本娘娘尚未更衣,还不给我出去?” 马氏扶她起来,伺候她更衣洗漱,又帮她梳了头。 “简单编个辫子好了。” “娘娘啊!进宫都两年了,怎的这性子一点都不变呢?就会让人心疼。” 嘉悦心里颇为感动,以前在常宁府里可没少给她和那拉氏添麻烦。现在自己在这里可是个烫手山芋,要是被人发现了,这恭亲王府可讨不了好,竟然还顾着心疼自己。 “我要是变了,你可就不心疼我了,我哪还敢变?” 马氏笑了一下:“王爷已经跟下人都打过招呼了,您本来也是自家人,不会有人把你的行踪泄漏出去的,可宫里头…您到底是怎么想的…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您还是安心把伤养好再说。” “我躺了几天?肚子饿了。” “您瞧我倒忘了,躺了两天能不饿吗?都给预备好了的。” 说着立马命人传了膳来,众人也跟着进来。嘉悦两手都受伤了,只好由着马氏一口一口喂她,奈何他们还在一边看着。 “你们都没事做吗?”这才散了。 常宁去而复返:“烟生昨日来看过你,在你身边哭了半个时辰呢!她伤得重,怕是要养一段日子了。” 嘉悦又歇了一日才去找烟生,天刚微亮,烟生正出着神。 “活着还不开心吗?” 她见了嘉悦笑了一下,眼泪却也跟着来了。“格格伤的比我还重呢!你怎么尽爱做些亏本买卖?” “哪里亏了?我自小习武的,这些伤不算什么,况且这点伤换了几十条人命,我赚大了好吗?” 烟生点了点头:“格格的账历来都算的很好。”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烟生打量着嘉悦:乌黑的辫子直直垂在腰间,头上一件首饰也没有,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衣着也是鲜嫩的颜色。“倒真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烟生,你知不知道咱俩要是成亲了生不出孩子的?” 说完只见烟生笑的花枝乱颤,一个劲的捂着伤口说疼,偏又忍不住。 “格格,人家这几天可都白养了。人家开着间青楼呢!怎么会不知道?” 笑着笑着眼角又溢出泪来。 “我昨日好像看见曹寅了。” 烟生点了点头:“他听说王爷救了我,便来了。我没告诉他格格在这里。” “他对你倒真的有情有义。” “而且还能生孩子。格格是想说这个吧?” “你瞧瞧,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与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的?何况你心里的人还是我…” 烟生打断她:“格格说的烟生明白。”可是有些人遇见了之后,其他人再好,我都看不见了。 二人各怀心事,嘉悦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她蒙了纱巾,又去看看救上来的众人,各自有些轻伤,倒也无虞,众人都朝她下跪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救你们的是王府的侍卫,那个死去的侍卫名叫阿克敦,你们一辈子都别忘了。也希望你们今后对他人就像他对待你们。” 竹轩带着世超来拜见她。嘉悦见他才两岁半,却聪明可爱,也颇为喜欢。 “小麻子是要他回溧阳认祖归宗吗?” “嗯,我打算让他拜三哥为父。” 她想起溧阳的陈鼎臣和陈佑臣:“娟儿舍得吗?你呢?以后也打算回溧阳嘛?” “又不是再也不见。我以后就在京城安家了,格格在的地方才是小麻子的家。” 嘉悦没说话,鼻子有些酸。 第51章 解救顺儿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休养了几日,身上的伤七七八八的好了些,每日还是有大大小小的余震,整个京城如炼狱般,百姓都露宿街头,还有此起彼伏的大火。 听说死了四百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官员,皇上拨了十万两内帑银赈灾。她想到皇上两个月前对她说的话:悦儿,朕觉得对不起沿海百姓,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惩罚朕。 心里有些为他担忧,又笑自己:他可是皇上,永远屹立不倒的,况且那么多人陪着他,自己担忧个什么劲儿。 昨夜还梦见他打骂自己:佟嘉悦你个白眼狼,朕养条狗也知道摇尾巴,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弃朕而去,丝毫关心也没有。 叹了口气,对竹轩道:“小麻子,每天这么看着听着却什么都不做总觉得这百姓像是死在自己手里一般,况且咱们两个在郧阳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该做点什么来赎罪,不然老天怕是也不会放过我们。” “格格不回宫嘛?” “你担心娟儿?放心,小阿哥只认她一个,没人会为难她的。” “我知道,格格,这天天有余震,你伤还没大好,还是回宫安全些。” 嘉悦心里有些怅然,宫里是什么地方,出来难回去更难,该怎么去面对皇上呢?就算皇上肯饶了自己,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现在回宫只会死路一条。福全和常宁这也不能久留,虽然都是自己人,可也难免走漏风声,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也会连累了他们。 “我又没说舍弃自己的命去救人。朝廷赈灾多是补助那些逃出生天的人,埋在地下的人说不定也有活着的却没人理会,不是太可怜了嘛?我听说通州受灾很重,咱们以前也常去的,明日过去瞧瞧吧!不安全咱们就回来,能做点什么到底比光看着强。” 回去发现玉婉在帐篷外边等她。而另一边福全也来了,他见了玉婉便停了脚步远远站着。 玉婉没瞧见他,直直盯着嘉悦。 嘉悦只觉得这么站着好不尴尬,只好想象皇上也在一旁。 想着他一脸愤怒的样子:“你个混蛋,终于想到朕了?”又看了看旁边:“这种时候你叫朕来凑什么热闹?” 玉婉没瞧见福全,缓缓开口:“康熙七年,我十三岁,入宫选秀,皇上将我指给了裕亲王。” 嘉悦听了这话瞪了皇上一眼:又是你干的好事! 皇上不好意思的笑笑。 玉婉哪里知道她在走神,继续道:“我不用入宫,阿玛额娘好不开心!阿玛是见过裕亲王的,他欣喜异常,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我们家玉婉有福气。我真想早日见到未来的夫君,见到阿玛口中那个潇洒俊逸的男子。可我却大病一场,这一病就是一年。现在想来,老天早就给过我暗示了,只是我当时不明白。”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说着说着又带了些笑意。“病好之后,我随阿玛额娘去裕亲王府请安。那是我第一次见王爷,只觉得他比阿玛嘴里还要俊逸几分,超出了我对这世上男子的所有想象。与他独处时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虽彬彬有礼,我却隐隐感觉到话语间的疏离。” 嘉悦看了看福全,他神情有些黯然。 玉婉的声音却又开始哽咽:“然后你就来了。他一见你我便知晓了一切,那种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深爱,哪怕只给我十分之一我也知足了。” 嘉悦感觉到皇上狠狠的瞪着自己,便挥挥手赶他走了。 “洞房花烛夜,他喝得大醉,哭着吻我,嘴里喊的却是你;他卧病在床,我和额娘费尽心思却抵不过你一次安慰;昌全过世哪怕我伤心欲绝还是留不住他,他依旧陪你远走…我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夜晚了,我为他补着你送给他的袜子,一针一针就像在缝补自己撕裂的心,你能体会那种痛吗?” 嘉悦不敢再看福全,只觉得心如刀割,拼命忍着眼泪:我和福全哥哥何尝不痛苦,怎么能体会不到呢? “你进宫之后王爷终于安定下来,两年了,我们终于能像普通夫妻一样,尽管平淡如水,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前日他不顾额娘的劝阻带了人出去,我便知道是为了你。我没有奢求,不过是希望他为自己而不是为你活着……” 嘉悦打断她的话:“前日他可不是为了我,他不只是你的夫君,还是大清的亲王啊!这些事他本就义不容辞的。” 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锦帕展开,却是那块碎玉。 “你帮我把它还给裕亲王吧!” 说着将它放在玉婉手中:“他早已放下我了,放不下的是你而已。回去吧!” 顿了顿又看着福全:“心里的人再好也没什么用,身边的人才值得珍惜!” 福全对嘉悦摇了摇头又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 嘉悦进了帐篷,泪如泉涌,摘下湿透的丝巾,大口喘着气。平复过后便又出去找竹轩。 烟生府里存了不少食物,他们召集了一些人弄了辆马车装好,还拿了不少银子和衣物,顺便准备了些白布和水。 皇上手里拿着手里拿着好几份折子,不断吩咐着内阁大臣。 “京师周边六省各有受灾,传旨各地,全力救助抚恤!……” 过了好一会儿抬头对众人道:“另外朕听说通州、三河和平谷受灾严重,死伤数万,朕想出宫去看看。” 大臣们听了连忙跪下:“皇上不可啊!” 明珠此时开口:“皇上乃万金之躯,现在余震尚未平息,万不可以身犯险。况且吴三桂和台湾之事也需要皇上处理,皇上还是在宫中主持大局吧!请皇上恩准明珠代为前往。” 魏象枢也道:“老臣也愿意前往。”其余众臣纷纷附和。 玄烨笑着点头:“众爱卿如此,朕心甚慰,此事便交给明珠吧!” 魏象枢仍不死心:“皇上是嫌微臣年迈嘛? ”他是言官,说话自是不够圆滑,皇上也不介意:“这外边不安全,爱卿年迈还是不要犯险。” “皇上乃真龙天子尚且有涉险之心,做臣子的岂能畏死退缩!” “好!那朕就将这件事交予你和明珠二人,另外再派两个御前侍卫给爱卿!爱卿要量力而行。” 顿了顿又对各位大臣道:“上次黄河水灾众爱卿慷慨解囊,朕记忆犹新,此乃万民之福啊!这次灾情更甚,朕听说朝中大臣包括民间的乡绅富豪纷纷捐资救助,朝廷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明珠啊!你便将这些官民的姓名捐助之物细细统计上报于朕,朕一一嘉奖。” 皇上一开口,官民自是纷纷解囊,多多益善。 玄烨下了朝,不禁又想起嘉悦,好些天没有消息,奈何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到底去哪里了?想着她之前跟自己说的跑出宫去,再也不回来的话,难道是认真的? 心里恼怒得很:佟嘉悦你是什么做的?怎么就养不熟呢? 转念又一想:外面这么乱,不会是在途中出事了吧?想到这里立马召了曹寅进来。 “奴才叩见皇上。” “起来吧!京师大震那日朕让贵妃去潭拓寺祈福,可后来音信杳然,想必是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你见过贵妃的,朕要你出宫去寻她回来,这件事不要让宫里其他人知道。” 曹寅听了心里虽有些疑惑,却也立马去办了。 嘉悦裹了头巾做男装打扮,竹轩正在跟众人说话:“今次去的地方很危险,我会尽力护你们周全,却不能许诺。所以不强求各位,不愿意的人便留下,没人会责怪你们。” 这时却又来了一拨人,嘉悦一看都是些男装的女子。 “我们虽是风尘女子,亦知晓知恩图报之理,烟生姑娘对我们恩重如山,佟姑娘和佟公子对我们恩同再造,如今便将这条命交给你们听任差遣。” 竹轩有些愕然:“你们手无缚鸡之力,去了能做什么,还要人分心保护,还是留在这里。” 其中一女子回道:“上次公子教我们治伤之法,想必也有许多重伤之人需要救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小麻子可不能小瞧了女子,这勇气和力量可都是不输男子分毫的,走出这里可就不能回头了,你们如果想清楚了,便跟我们走吧!” 嘉悦留了字给福全和常宁,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往通州而去。 到了通州,城门尽毁,放眼望去房屋尽数倒塌,地陷三尺,裂缝深宽汩汩冒着黑水,空气腥臭,死尸遍地,有如鬼城。 嘉悦和竹轩想起当年这里风光秀丽,人来人往的繁盛景象,心中悲怆,饶是见过战乱的他们也有些不适,心想这天灾比之战祸更加惨然,其余人见此更是呕吐不止。 此时距初震已有□□日,想着废墟之中也许尚有活人,便让女子守着马车,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往城中而去。 嘉悦小心翼翼跟着竹轩,地面沟壑纵横,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其中,众人一边大喊一边凝神听,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突然看见左手边有一个老者领着两个人往他们而来,那老人约莫六十岁,步伐已经有些颤巍,身后两人小心护着他。 “您看起来不像受灾的百姓,这么大年纪了,来这种地方做甚?” 那老人看了她一眼,“诸位也不像灾民,又为何来了此处?” 竹轩便道:“我们只是来看看有没有生还之人。” “公子难道是这里的父母官?” “平民百姓而已。这里危险,您一把年纪了,我看您还是速速离开此地。” 也不与他多说,众人继续前行。 那老人对身边两人道:“你们跟过去帮忙,我在这里等着。” “大人,您一个人在这可不安全,早些回去吧!皇上说了不让您犯险啊!” 原来此人正是刑部尚书魏象枢,那两人便是皇上派给他的侍卫。 “平民百姓尚且如此,况且人家年纪轻轻,老夫已经一只脚踏进坟墓了,难道还贪生怕死不成,你们也是食皇粮之人,一身武艺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两人便随之而去了。一路上皆是尸体:年轻力壮的、年老体弱的、身怀六甲的、尚在襁褓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搞得人心力交瘁。 一直到了黄昏也没发现生还者,这城池本也不大,众人基本上都搜寻了一遍,也有些疲累,正打算回去。突然从旁边的废墟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丝声响,然后又听到人声。总算有活人了,顿时精神一振,竹轩便开始组织救助。 没多久众人便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嘉悦见他们没有重伤,不急着处理,便分了些干粮和水给他们。这里原来是一家客栈,大震之后众人都困在里面靠着仅存的一点食物维持了几日,几日之后食物和水都耗尽了,又饿又渴捱了两三日,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哪想到会获救,自然对他们感激不尽。 嘉悦心里也颇为安慰,顺口一问:“你们有多少人困在下面?都出来了吧?” 众人犹豫了一下道:“……都出来了!” 嘉悦见他们言辞闪烁便喝道:“到底是如何?我救你们上来就这么报恩?” 众人大叫不敢:“公子,我们不敢欺瞒,这下面确实还有一人,想必已经不行了,况且不过是个低贱的小乞丐,何必为其犯险?”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又不忍对他们发作,只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只觉得那眼眸清澈闪亮,不敢直视。 嘉悦拿了盏灯要下去看看。竹轩低声道:“格格,你答应了我不会犯险。” 她犹豫了一会儿,下面确实不安全,可怎么也放不下:“我突然想到张伟了。” 竹轩愣了一下,格格的救命恩人,这个名字对格格来说就像魔咒一般,一提起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格格觉得下面的是他?不太可能吧?” “不是,我只是在想他当年看到落水的我心里难道想着这是国舅府的格格才救的?我掉下去不过一瞬就被他救起了,他怕是从没想过那河里安全不安全吧?小麻子,若是我有一天真的找到他了该怎么面对他……我非下去不可!” “我陪你!” 两人拿了些白布和水便从众人上来的缺口中下去,那两个侍卫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上,下面积了脚踝深的水,有些潮湿,好些尸体散发着腐臭。 脚踩的碎石断梁也不是很稳,虽然竹轩一路护着她,还是摔了几跤,水花四溅,心里一阵阵恶心,却还是强迫自己继续往下。 没多久便听到了低低的□□。 四人看见一个约莫□□岁的孩子被掩埋在一堆残骸中,一半身子浸在水里,一根柱子直直插入他的左小腿处,他小腿已经开始腐烂了,嘉悦有点想呕,使劲忍住。 四人一点一点拿走了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只剩下那一根柱子,却发现是根承重的柱子,怪不得众人不肯帮他,若是移走了它,整个下面也会塌掉。 嘉悦仔细打量那孩子,他脸色发乌,神情有些茫然,想必是已经有些麻木,却还活着。被困在下面七八天了,料想众人也不会分水给他喝,他多半就靠着这底下的污水活下来了,倒是个坚强的孩子。 喂了些水和干粮给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男孩道:“我叫顺儿,你会救我吗?” 嘉悦笑着点头:“嗯,你这么勇敢,应当活着的。” “你是神仙吗?” 嘉悦愣了一下又笑道:“嗯!我是,可是我的仙法还不够,虽然可以救你性命,却还需要你的两样东西才行。你愿意吗?” “我愿意。” “那好,有一点疼,你可要忍住了,抓住我的手。” 一把抽出烟生送的匕首,竹轩拦住了她,“我来吧!” 说完便拿了随身的剑一剑砍下了他的左腿,又赶忙给他止血。顺儿疼的撕心裂肺,嘉悦紧紧抱着他,觉得自己的手快被他掐断了。不一会儿他晕了过去,手还紧紧抓着自己不放。 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了血,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嘉悦便抱着他往回走,还好他瘦弱,倒也不费力。不过通道颇为狭窄,又要护着顺儿的伤口,自然有些磕碰,头巾也被断梁挂住,露出一头秀发。 两个侍卫惊异莫名,刚才见他俩如此果决砍掉了这男孩的腿便有些心惊,现在看这分明是个女子,有些惊骇,又有些敬畏,难以言明。 上面的人拉了他们上去。嘉悦好不容易掰开了顺儿的手,到了地面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也有些腥臭,却比下面好多了。 她招了先前救上来的人过来,他们见她竟是个女子,有些茫然,又有些震撼。 “我听说皇上的一品大员全家都死了,在你们眼里他是不是高贵些?可他还是死了,可见在老天爷面前,人人低贱。你们看看周围,一切都毁了,饥饿、寒冷会接踵而来。再看看他,你们都觉得他死定了,可是他还是活下来了,可见人命比你们想的更顽强,他是如此,你们也一样。以后的日子可比现在还艰难,你们不要轻易就放弃了。” 众人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没想到却说了这番话,心里无比动容,都朝她跪下。 嘉悦有些不好意思:“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撤吧!” 又遇见魏象枢,“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魏象枢见她变成了丫头,这说话却变得无礼,不过见她救了这许多人,心里虽有些不快,却也忍住:“现在城门已关,老夫可以带各位入城,众位少年英豪,老夫等一等又何妨!” 嘉悦将马车里的食物衣物和身上的银子分了一些给灾民,只留了顺儿,其他人便让他们自行谋生去了。 “老夫甚是敬佩各位,不知可否赏光去喝杯茶?” 嘉悦确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便和他一起走了。 魏象枢命人给他们准备了帐蓬,可是简陋异常,嘉悦见了心想这老头才请不起他们喝茶呢!幸好他们自带了食物。 她将顺儿安放好,又命人给他擦了身子换了衣服,自己也是一身臭,她素来喜洁净的,竹轩帮她打了水,守在外面。她便舒舒服服沐浴,换了衣服。 又和众人坐在一起说话。 “皇上下旨嘉奖救灾之人,不如你们明日和老夫一起去见明珠大人。” 嘉悦一听,你这老头不是让我去找死吗?便道:“不行!” 魏象枢疑惑:“为什么?” 嘉悦沉吟片刻,挤了一滴眼泪:“实话告诉您吧!我本是明珠大人府上的丫鬟,都怪我生的美,大人竟要纳我为妾!明珠大人风流倜傥,本是我的福气,” 又拉了竹轩:“奈何阿玛早已为我定了亲,我虽是下人,却也懂得信义珍贵,怎能为了荣华富贵而违背呢?便从府里逃了出来,现在您要我去见他,不是眼睁睁送我们去死吗?” 魏象枢还没说话,却听见顺儿的惨叫,嘉悦急忙过去看他,他有些发狂,众人便将他摁住。 “顺儿,我不知道你有多疼,可至少你还活着,不用在下面等死了。我答应救你,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做到了。你承诺的两件东西,这第一件是你的左腿,第二件就是你自己的勇气,既然是承诺,便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才不至于辜负了我。”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咬住嘉悦的手,嘉悦疼的心里直骂你个混蛋,却也无法挣脱。良久他才松了口,一嘴都是她的鲜血。竹轩急忙过来。 顺儿呆呆望着她:“原来是个仙女啊!” 嘉悦便笑:“对啊!你刚刚喝了仙女的血,是不是觉得好多了。”他没说话却又晕了过去。 嘉悦又吩咐两个人看着他,便出去了。 “格格,这口咬的可不轻,怕是又要养好久了。” 嘉悦看了看:“我好歹砍了人家一条腿,就不跟他计较了。” “腿可是我砍的。” “咱们俩,谁跟谁啊?分这么清干嘛?” 魏象枢此时也走了过来,两个侍卫将一路的事都与他讲了,他心里颇为震撼,“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姑娘这样的女子真是少见。” “本姑娘活了这么久,像大人这样的老头子也是第一次见,明明官至一品,连杯茶也请不起,不知怎么混成这样。大人的银子难道都送进青楼了?” 魏象枢气的浑身发抖:“混账,老夫一把年纪了,你不敬老也就罢了,岂敢羞辱于我?” 嘉悦也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这魏象枢十二岁便能文,后来又花了十年时间潜心治学,对程朱理学推崇备至,为人又一生正气。而且又是言官,经常弹劾别人的,最见不得不合伦理纲常之事,嘉悦一个女子抛头露面,还是个逃跑的奴婢,对他来说本就是极大的挑战了,奈何她还如此口无遮拦,自然生气的很。 嘉悦心想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像自己家里都是武将,说话随意的,自己要是把他气死了可就麻烦了,便道:“小女子绝无不敬之意,大人今日看到的人很多便是青楼女子,又有多少男子有这种不畏生死的气度?小女子说话随意了些,若是得罪了大人便向大人请罪。” 魏象枢哼了一句,便问竹轩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嘉悦没忍住:“你身边那两人一口一个大人,我们耳朵又没聋…”又看了他的表情,便住了口。 他又问竹轩:“请问英雄贵姓?” 嘉悦又抢道:“我们都姓李。” 魏象枢无奈,说了句:“李姑娘手不疼吗?”便走了。 嘉悦这才注意到手又在冒血。 “格格为何说咱们姓李?” 嘉悦愣了一下,她是编的,却也不是随口编的,她记得小麻子的额娘是姓李的。 竹轩叹了口气:“格格今日怎么句句谎话,这魏大人一身正气,严谨治学,估计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嘉悦心想就是这样才会受骗嘛! 竹轩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汤玛法跟我说过先父在死前曾经找过他,可他不在,便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嘉悦奇道:“原来你早将身世告诉他了?那你也算他故人之子,怪不得对你那么好,什么都肯教你。” 竹轩点点头:“他跟我说了很多先父的事,其中便有这魏大人。据说他曾经因为先父的事被连累降职。” 嘉悦心想这么多年的事了,还想它干嘛。 “格格,听汤玛法的描述,先父不可能是一个反覆狡诈的小人,这魏大人也是不畏权贵、忠于朝廷之人,当年也没有弹劾先父,先父当年被绞杀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嘉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着还是溜吧! 看了看天:“要下大雨了!早些回去吧!”说完便跑了。 竹轩看了看,一片漆黑而已,心想这也能看出来? 果然当夜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嘉悦不禁暗骂自己乌鸦嘴,魏象枢这里还有些漏雨,心里无比怀念常宁那里。 第52章 忐忑回宫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这雨一连下了四五天,下的人心里烦躁。 手上的伤慢慢好了些,顺儿虽然每天还是嚎叫,在竹轩的照料下比之前也好多了。 嘉悦去看他,他却不搭理。 “你不会是在恨我吧?” “你一剑杀了我吧!” “好啊!都痛了这么多天,苦头吃尽了才想着死啊?当时被埋的时候怎么不咬舌自尽。本仙女冒死救你,得到什么了?” 拿了自己的手给他看:“你看看,这都几天了,我也是千金之躯,别人如此对我可是要五马分尸的,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这点疼想必也不怕了。” 说完一把抓住他的伤口,立马又渗出血来,“我就看着你流干血而死。要是不想死就说一声。” 他疼的大叫却也不求饶,嘉悦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放手!” “不放!” 顺儿用另一只脚踢她,可他哪里踢的到,大哭起来。 嘉悦松了手,重新给他包扎好伤口,他还是在哭,便将他抱在怀里。 “还想死吗?” 见他不说话,便作势又要去折磨他,他轻轻摇了摇头。 “说出来,想活着有什么可耻的?” “我不想死!” 嘉悦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的,她和我不一样,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孩子。我现在便能看到她的未来,她会被嫁到很远的地方去。她是养女,把她嫁过去的人也不会在乎她幸不幸福。你也许会想,为什么我不想办法改变她的命运,就像我保不住你的腿一样,很多事我也做不到。我只能告诉她幸不幸福是她自己选择的,于你而言,也是一样。我虽然救了你,这条命却还是你自己的,好与不好都在你一念之间。你会活得比别人艰难,却不一定比别人痛苦。你想想那些死在你身边的人,他们死前必定拼命挣扎过的,却一点用也没有。而你却活过来了,你是不是该好好珍惜?” 看着顺儿睡着,便又出去,外面的雨却停了,魏象枢站在外面。 “在李姑娘的眼里,老夫愚钝的很嘛?你可不像个丫鬟。” 嘉悦嫣然一笑:“大人来的正好,小女子有事向您请教呢!” 后面的日子,嘉悦经常带着众人出去,偶尔还是有些余震,不过好在每次有惊无险。到后来便再没发现过被掩埋的活人了,他们把烟生的库房搬空了去赈灾,有对他们感恩戴德的,也有抢走他们马车上食物衣物的,天气渐冷,风雨飘摇,又没有遮蔽之所,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又有一部分冻死的。 一两个月后,这场地震才渐渐有些平息之势,接踵而来的饥饿、瘟疫、旱灾却绵延不绝。 “小麻子,我有些累了,咱们明日回去吧!”竹轩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你跟我来。” 竹轩跟着她一路到了魏象枢的帐篷。 “魏大人便将当日与我说的话再对他说一遍吧!免得他有些执念。” 魏象枢看了看竹轩:“你和你父亲倒有几分像。” 竹轩忍不住看着嘉悦,她笑道:“你知道我这人最讨厌扭扭捏捏了,有什么就直接问清楚了,魏大人很坦白,我当然也毫不隐瞒了。” 魏象枢点头道:“你是陈相的小儿子,我记得是叫陈佑臣的。你父亲是个喜爱结交之人,文采斐然,老夫终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他生性直率,和朝中众多大臣交好,除了众多汉臣以外,还包括前辅政大臣索尼和汤若望等人。他只是有些文人的缺陷而已,却不是众人所说的狡诈反复小人。” 竹轩听了,便道:“那为何要如此说他?” “有罪之人,自然会沾些污水。你父亲虽不是小人,结党营私却是有的,换句话说当年哪有不结党之人呢?你父亲身居高位,也难免会有些恶习。再者先帝当年推崇满汉一体,提拔了大量汉臣入仕,却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满汉一心,朝中渐渐分成了满臣和汉臣两大阵营,这不单单是一种政见上的矛盾,更是一种名族矛盾,有几人能置身事外?可这天下是满人的,当然要维护满臣的利益,先帝再怜惜你阿玛的才华也不得不遏制事态的发展,所以你阿玛只是这种矛盾的牺牲品而已。我之所以没有弹劾你的阿玛并不是因为他无罪,而是我本身也处在其中。你阿玛死后,汉臣也大都随之销声匿迹了,朝政又慢慢偏向满臣,当时我母亲年迈,我也无心仕途,便上书乞归。直到圣上登基,母亲逝世才重新为官。” 竹轩没说话,魏象枢顿了顿又道:“陈相有你这样的儿子九泉之下也能安慰了,本官见你文武双全,又忧国忧民,当今皇上是难得的圣明君主,你何不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 “谢大人赏识,人各有志,佑臣无心仕途,多谢大人告诉我这些。” 嘉悦便起身:“叨扰大人多日,我们也该告辞了,后会有期。” 到了街上,竹轩忍不住开口:“格格,魏大人一把年纪了,你明明说毫不隐瞒却还是骗了他。” “你看他那么孝顺的人,要是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他说不定马上赶了你出来,你阿玛在他心里死的可惜,一直警醒他这么多年不结党营私,他要是突然觉得你阿玛该死,恐怕也会接受不了。” 竹轩想了想,突然道:“格格不会是演了场戏给我看吧?” 嘉悦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有戏看你就知足吧!魏象枢与她说的“满臣汉臣”、“南党北党”何其复杂,连她这个旁观之人也看不清,何况是当时身处其中的人?如果他们中有人能穿过时光站在这里恐怕也不明白当初那么乐此不疲、千计百谋的意义何在吧?又想起皇上,他的朝中必然也有这样的党派之争。就像野草烧不尽,吹又生。他怕是一生都要为此而劳心劳力。 转了个弯却突然碰见明珠和容若,躲闪不及,嘉悦心想完了,被容若看见还好,竟然被明珠看见了。怎么这么背? 两人将她叫到一边,明珠问道:“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嘉悦一脸惊讶:“你认识我?我是娘娘?” 明珠见她如此,颇为无奈:“娘娘现在是要跟明珠装失忆吗?亏得我们父子上次还去牢里探望。” 嘉悦撇了撇嘴:“看见我等于看见了麻烦,我这不是为了您好吗?” 容若听了这话一时连敬称都省了:“你果然是偷跑出来的?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私自出宫可是大罪,要是传出去你可就没命了。” 明珠却笑了:“娘娘真不是一般人,竟然趁着乱成一团跑出宫来了。这天下怕是也没谁了。上次是打仗,这次又去赈灾了么,改天让皇上封你个官做算了。” 嘉悦听他如此说,嘿嘿笑道:“我若是做了臣子,这朝堂上可就没大人什么事了。” 容若怔怔的没说话,明珠大笑着走了:“如此看来,可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了,不然我就要回家锄草了。” 嘉悦听完心情颇好,又转头看着容若呆滞的模样,“容若在想什么?” “我曾经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可对娘娘却不是如此,相识这么多年了,再见还是让人惊讶。”说完也走了。 嘉悦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的想:这官场为何让容若厌倦?可惜满身才华都拿去谈情交友了。 嘉悦回了王府的营帐,自然被常宁好一顿骂!福全却什么也没说。烟生的伤已经全好了,嘉悦便把顺儿交给她帮忙照顾。 “烟生,现在宫里也回不去了,我干脆来招金蝉脱壳,皇上应该不会为难娟儿吧?我狠狠心和你去江南算了,咱们便买艘画舫在秦淮河上逍遥快活!” 烟生只是笑。 “我想一艘画舫应该很贵吧?你当初怎么买得起?你姓烟吗?当初娟儿成亲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姓谢呢!” 烟生终于开口:“烟生姓顾,那画舫是从家里逃走的时候偷我爹的银子买的。” “为什么要逃走?” “不为什么,只是喜欢秦淮河上那种自在。” 淡淡的语调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这秋风转瞬间也变得自由写意,连日来的污浊一扫而空。 “一林绛雪照琼枝,天册云霞冠黛眉。玉蕊珠丛难位置,吾家闺阁是男儿。我在秦淮河上听人说过顾眉,烟生与她倒是极像的。” 这首诗便是龚鼎孳写顾眉的,嘉悦在秦淮河听说过不少奇女子,最欣赏的便是这顾眉,活得热闹洒脱,不拘小节,豪放不羁。 顾眉当年千里迢迢来京城寻龚鼎孳,一直不离不弃,怪不得他会有“吾家闺阁是男儿”之叹了。 而烟生千里迢迢来京城寻的却是她这个女子,如此情意,诗词又如何能诉说。 “烟生不想家吗?” 烟生没回答,良久才道:“曹寅来过,皇上在找你,他说你去潭拓寺祈福了……格格欠烟生一个江南。” 说完便起身走了,留嘉悦一个人发呆。 众人都在忙着搬回府邸,嘉悦看了一眼竹轩和世超,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这江南怕是要一辈子欠着了。 永和宫。 “这几日还好吗?” “奴婢很好,谢皇上关心。” 玄烨摸了摸怜意的额头:“谢什么?你怀着的可是朕的孩儿,朕关心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以后别称奴婢了,朕已经下旨封你为嫔了。” 怜意一脸惊骇,忙跪下道:“皇上恩赏,奴婢受宠若惊。可如今孝昭皇后三年孝期未过…” 话还没说完,玄烨便扶起她:“太医说你动了胎气要静养,你还动不动下跪。这是老祖宗的意思,你就乖乖接受就好了。” 怜意笑道:“奴婢已经没事了,谢皇上和老祖宗爱护。” “还不改口?” “臣妾谢太皇太后和皇上隆恩。” 玄烨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要委屈你了,现在非常时期,这册礼便省下了。你明日去给老祖宗和皇太后磕个头就成了。” “臣妾明白,皇上恩宠,臣妾一点儿也不委屈。” “等贵妃回来,也去承乾宫给贵妃磕个头。” 提起佟贵妃,两人都各自有了情绪,这永和宫突然安静下来。 嘉悦看着眼前威严耸立的紫禁城,心里有些苦涩,她连回佟府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除了这里,京城已无一处安身。 “宫门快关了,娘娘进去吧!天色已晚,我…奴才明日再向皇上覆命。” 嘉悦对曹寅笑了笑:“多谢!” 一直到身后的大门重重关上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往里走。 径直到了乾清宫,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想起一年前自己带青颖来的时候她说:后宫妃嫔未得召见是不可擅自去乾清宫的。 她才知道皇上一直纵容自己,承乾宫的奴婢包括彩云姑姑从未对她提起这些,乾清宫的奴才也未阻拦过她,想必也是皇上授意。从那以后她便未再擅自踏足这里。 正想转身离开,“贵妃娘娘吉祥!”却是李公公。 “起来吧!” “娘娘终于平安回来了,皇上刚才去永和宫了。外面天冷,娘娘进去等吧!” 这李公公是乾清宫的副总管太监,对嘉悦自然很熟悉。 “这段时间皇上有没有提起过本宫?” 李公公犹豫了一会儿,笑道:“当然啦!皇上日日盼着娘娘回来呢!” 嘉悦见他表情就知道没有,不过想着这公公也是怕自己伤心,嫣然一笑:“那我就进去了,你可不要告诉皇上,本宫要给皇上一个惊喜!” 嘉悦进了寝殿,里面颇为温暖,熏炉里燃着香,香雾缭绕。 皇上看的书还翻开在桌上,却是诗词,想起上次听他说亏了高士奇的指导,诗文颇有进益,她对诗词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兴趣。 又看了堆在旁边的一摞书,她随便翻了翻,都是些历朝历代有关地震的记载。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圈点,忍不住想着皇上每晚坐在这里看书的情景,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声响,吓得不轻,立马跑到床上,放下幔帐。 进来的却是个奴婢,点了灯又出去了。 嘉悦看自己吓成这样,不禁有些好笑,该怎么面对皇上 …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在永和宫过夜啊 … 玄烨沐浴过后又坐着翻看那些历朝地震的记载,不知为何,今日这书仿佛也沾染了心里那人的气息。 他叹了口气,不会真就这么抛下朕了吧! 曹寅已经找了两个多月还是没有消息,连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你这白眼狼,朕养的海东青性子也没你这么野!要是被朕找到,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越想越恼便让人伺候就寝,却发现帐幔放下来了。 “奴婢该死!”宫女们急忙跪下。 玄烨一把掀开,床上蜷缩着一个人,睡得正香。 怔怔看了良久才命奴婢们退下,眼角竟掉了一滴泪。 瞬间又恼怒起来,只想打死她一了百了偏又舍不得,脱了一只靴子狠狠踹了她屁股一脚。 嘉悦吃痛惊醒,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待看清皇上的一脸怒意,立马清醒过来。 跪在床上伸手去解他的中衣:“皇上刚刚沐浴了吗?” 玄烨一把打开她的手,嘉悦揉了揉又笑道:“难道皇上已经召了别人侍寝?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说完赶紧跑,却被他拦着又扔回床上。 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毛,一不做二不休,娇笑道:“表哥,你不觉得屋子里热吗?悦儿热得很!” 一把脱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双手紧抱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又去解他的衣服。 感觉到她柔软的胴体紧紧贴着自己,玄烨哪里还把持得住,蹬掉另外一只靴子便上床将她压在身下,疯狂的吻着她,抚摸着她 …… 一遍又一遍的要她,只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 云消雨歇后,玄烨躺在她身边喘着粗气,嘉悦则将头埋在他怀里不敢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渐渐有些力气。 玄烨将她从怀里抓出来,“朕弄疼你了吗?” 嘉悦想起先前疯狂的一幕,有些面红心跳,点点头:“皇上是不是很生气?” 他不说话,嘉悦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突然想着要是时间在这里停住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 嘉悦回过神来:“臣妾在想啊!敬事房的公公都不知道,咱们刚才不是白忙活了吗?”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玄烨使劲憋着笑,不想就这么原谅她。 嘉悦见他还在生气,便揉了揉屁股道:“皇上这一脚踢的真狠。” 他 再忍不住:“那朕帮你揉揉。” 两人便又闹了一阵。 “你的玉佩呢?怎么没戴着?” 嘉悦神色黯了一下:“碎了。” “那以后戴朕送的那块好不好?” 嘉悦没回答摸了摸他的眉毛:“皇上还在生气吗?”却发现他闭了眼。 看了他好久,又拍了拍他没反应,便帮他盖好被子,起身穿好衣服,在他耳边低低耳语了一句,回了承乾宫。 等她出门后,被子里的人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 第53章 胤禛周岁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踏着打更的梆子声进了承乾宫,瞬时间就热闹起来。 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无一不诠释着这世上最美好的情感:泪中带笑的、欣喜若狂的、含嗔带怒的。只觉得洒在身上的月光都充满了暖意。 “本宫要沐浴。” 她径直走进寝殿,娟儿等人许久未见她也顾不得礼数,跟了她进去。 不一会儿就有奴婢打了热水进来,九儿过来为她宽衣,她打量着众人,也没说话。直到身上只剩了一件小衣,才无奈开口:“你们要看到什么时候?想占本宫便宜不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笑的不行。 这时又听到九儿的声音:“娘娘刚刚去哪里风流快活了?” 众人听了,又看看嘉悦,更是笑成一团,一个个直呼肚子疼。 嘉悦见此有些愕然,突然反应过来,正想去照镜子,九儿早已拿到她眼前。才瞟了一眼,脸便红到脖子根儿了。板了脸,一人给了一脚又赶了她们出去。 九儿自然更讨不了好,挨了一顿揍,还得继续伺候她沐浴。 瑞锦早已睡了,嘉悦看了一眼又往胤禛屋里去了。他睡得正香,嘉悦吩咐其他奶妈好好照看,便带了娟儿到院子里。 “小麻子和世超都很好,你放心!” 又将这些日子的事拣了一些说予她听。 娟儿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娟儿倒真的成了你的累赘。” 嘉悦拍了拍她:“我回来也不全是为了你,皇上的心我猜不透,要是真的一走了之,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了家人。”何况就这么离开皇上也有些不忍心、不舍得。 又学着她也叹了口气:“你只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就好了。” 娟儿噗嗤笑了一下,眼里却有些黯然。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这皇宫看起来并不可怖,可总觉得它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格格。 进了寝殿,彩云又来找她,嘉悦知道瞒她不过,便遣走奴婢们,将这段时间的事都告诉她了,两人就这么聊了半晚。 第二日去请安心里忐忑不安,自己知道私自离宫是大罪,昨晚又听彩云细细陈述了一番,更是深知其中厉害。皇上所说的出宫祈福一事听着就荒唐,如何站得稳脚跟?可自己也实在不知怎么解释。 进了慈宁宫却发现老祖宗穿的颇为隆重。 “太皇太后吉祥。” “起来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听了太皇太后这话抬起头,再看见她的神情又赶忙埋下去。 众妃嫔也给她行了礼,然后她就成了空气。 所有人的心思全部在皇上新册的德嫔身上,都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一身朝服给太皇太后行三跪九叩礼。 这时候皇上也来了,各自请过安。 他跟德嫔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突然发现嘉悦般:“贵妃回来得倒真是时候。”不等嘉悦回答又与其他妃嫔说话去了,逗得她们个个掩嘴而笑。 她半天没回过神来,怔怔的瞧着这一出热闹。 翠儿在后面拍了她一下,太皇太后正在跟自己说话:“哀家见你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吗?” 嘉悦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话,太皇太后大笑道:“那你便先退下吧!”嘉悦急忙起身跪安,又走到皇上跟前。 皇上却对德嫔道:“朕也要去给太后请安,一起过去吧!” 三人便一起往外走。 “你怀着孩子,想必也累了,待会儿给太后行过礼就回去休息吧!” “臣妾不累,一会儿还要去给娘娘磕头呢!” 嘉悦吓了一跳,她只是个贵妃而已,哪里受得起? “德嫔想是打趣我呢!这礼我可不能受,怎么能乱了规矩?” 皇上点了点头:“贵妃倒是提醒了朕,你给贵妃磕头确实于理不合,朕昨日欠了些考虑。” 出了慈宁宫大门,嘉悦悄悄在皇上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忍着笑:“你去吧!” “娘娘,您刚刚和太皇太后还有皇上说了什么啊?”翠儿忍不住问。 “人有三急!” 说完便加快脚步往承乾宫而去。 因着这场地震,胤禛的周岁宴自然也没有大办,嘉悦倒是省了不少事。 用过早膳不久,赫舍里氏便来了,还给胤禛带了个羊脂白玉长命锁做周岁礼,上面细细雕琢了蝙蝠、梅花鹿、寿桃和喜鹊寓意福禄寿禧,嘉悦笑着收下了。 天气有些寒冷,宫里的地龙颇暖,两人只待在屋里喝茶,这时候胤禛进来,一个没稳便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被裹成个粽子,摔在地上动不了,嘉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去扶,倒是瑞锦急忙抱了他起来。 赫舍里氏狠狠揪了她一把:“多大人了!还不如个孩子懂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说你虐待皇子的!” 嘉悦疼得龇牙咧嘴:“什么虐待,又不是我推的。” 赫舍里氏瞪了她一眼,哄了老半天,胤禛也不给面子。 她却想起隆科多,一岁多的时候便跟在自己身后口齿不清的喊姐姐。他摔了,自己也从来不扶,站在一旁哈哈大笑。额娘骂她没良心,隆科多却从不记仇,还是姐姐姐姐的喊。 两年了…… “你还不来哄哄!” 听见额娘的嗔怪回过神来笑道:“额娘不是带了好东西给他嘛?” 走过去把胤禛抱在怀里,脱掉他身上的一件衣服:“裹这么厚做什么?都动不了了。” 又将白玉长命锁挂在他脖子上,“臭小子,这是果洛玛嬷送的,你要是摔一跤可就碎了,以后不许摔跤了听到没?” 胤禛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嘉悦亲了他一口便让人抱下去了,又看着赫舍里氏颇为无奈的表情大笑道:“额娘,都怪你女儿生的太美,禛儿虽年幼可他也是个男的呀!” 赫舍里氏忍不住笑:“不要脸!” 午间的时候,皇上来了。 内务府早已备好睟盘,内置弧矢、笔墨、扇坠等物。嘉悦将东西放在案几上,又把胤禛抱来放在旁边,随他挑选。 众人便围在一旁观看。 嘉悦倒没什么兴致,心想小孩子胡乱抓罢了,哪能看出什么志向。 听额娘说自己当初就抓了支笔,亏得阿玛高兴了好久说佟家要出一个才女。哪想到这才女日后写得一手好字!气得他七窍生烟。每每提起,还怪自己哄他。 胤禛看了半天,最后抓了个玉葫芦。葫芦,福禄,寓意倒是极好。 小阿哥眼光还是不错的,这玉葫芦色泽纯粹、玲珑透光,葫芦的藤蔓也雕琢得栩栩如生。 抬头突然看见摇车上自己亲手绘的那只葫芦,虽只是巧合,心里却也有丝丝甜蜜洋溢开来。 第54章 同长同老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今年的冬日来得特别早。 过了冬至,数到三九,腊月还未至,太液池就结了厚厚的冰,整个皇宫都浩浩荡荡往西苑来了。 每年这时候西苑都会举办冰嬉大典,第一年因着和皇上斗气错过了,去年又因为天花取消,今年总算能一睹盛况却兴致不高。 此时西苑早已一身银装,假山奇石,亭台楼阁都掩在一片雪白中。 “格格,外边天冷,咱们还是回去吧!” 娟儿拿走她手里的暖手炉又换了个新的给她。 “你先回吧!彩云姑姑陪着我就好!” 她良久未再出声,看着不远处的两株幼苗出了神,想起去年在这里的事。 …… 中秋刚过,不知为何自从侍寝之后就有些恹恹的。 朝中事情也忙碌不堪,和皇上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面了。 这日用过午膳就见他来了,嘉悦却不搭理他。 “都两个多月了,还在生朕的气?朕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您夺去可不只是臣妾的清白…” 还有我的自由。后边的话不敢出口,只在心里默念。 话刚说完脸上便被皇上捏了一把:“怎么说话呢!敢情朕在你眼里就是个采花淫贼?” 嘉悦揉了揉脸,撇着嘴道:“皇上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福建多地已经失于郑经之手,泉州怕也是保不住了…朕心里有些烦,想看看你。” “那臣妾这张脸可算长错地方了,若是长到皇上脸上,您每日照照镜子就好,省的还要大老远跑承乾宫来。” 说完立即跑得远远的,怕他动手。 皇上却只叹了口气:“可惜没长到朕的脸上,却长到朕的心里去了。”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漏了好几下,反应过来时,皇上已经拉了她的手出去。 “去哪里呀?” “西苑。” 西苑就是紫禁城西边的皇家园林,起于辽代,又经元明两朝扩建改造有了如今的风光。 嘉悦从轿辇下来,看着眼前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色。五岁之前倒是常来的,后来因着一句小麻子就再没来过,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 “朕记得悦儿小时候很喜欢这里的,每次一来都跑跑跳跳、叽叽喳喳的。” 说完又笑了,她在哪里不是这样呢?那时自己对她真是不胜其烦,偏偏太后喜欢她的热闹,常常接进宫来。吵闹也就罢了,自己养的几只画眉也被她拿去放了,还把自己的寝殿搞得乌烟瘴气,偏偏碍于天子的身份不能揍她。 “皇上,咱们就不乘辇了,一路走过去吧!” 皇上领着她一路看着风景,太监们抬辇跟在后面。 她这些天没什么精神,倒没有蹦蹦跳跳,老老实实由皇上牵着走。过了勤政殿、结秀亭后来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大门的匾上写着“丰泽园”三个大字。 “这里你从没来过的,是朕亲政之后才建的。” 进了门,院子里栽着雪松和梧桐,还不甚高大。 正殿面阔五间名为崇雅殿,整个园子的殿宇建制多朴素,自有一股宁静清雅的风味。 后边的澄怀堂是皇上与大臣谈古论今、吟诗作对之处… 丰泽园前门旁边还置良田几畦,里面稻子金黄,沉甸甸的垂了头,再过十来天就可收割。园子后边还种了桑树千株。 不知为何想起一首诗来,檀口轻启:“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玄烨听了这诗忍不住敲了她一下:“好不容易背得首诗却如此不应景,你还敢在朕面前吟式微?” 她却呆呆的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的侧脸,看着看着竟与她一起痴了… …… 朕为苍生,不羡田园,可想到陪在身边的是你,却也忍不住有些向往。 …… 过了一会儿嘉悦才反应过来,抱着他的胳膊:“皇上仁爱,自然没人吟式微啦!想必这王中丞也是取其字面之意,不然唐明皇怕也不会放过他。” 皇上又领着她往东边的配院走,看着北边的院落,匾额上的四个大字。 菊香书屋? 又四处看了看,现在菊花倒确实开的轰轰烈烈。 “这是朕平时读书的地方。” 又指着南边的松寿斋,“悦儿以后就住这里好不好?” 嘉悦看了看,两间院子南北相对。 这园子她确实很喜欢,不过要住皇上对面…想到这里忙摇了摇头。这可是你读书的地方,我哪敢在这里住? 皇上打小就酷爱读书,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她还记得两人的对话无非是:“表哥,咱们去抓蛐蛐吧!”“叫朕皇上!没看见朕在看书吗?”;“表哥,带我去看看你养的海东青好不好?”“说了多少遍了?叫朕皇上!朕要读书。”;“皇上,咱们去射箭吧!”“不去!朕要看书!”…… 我疯了才会住你对面! “人家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臣妾就不来和她抢您了!” 皇上笑着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那悦儿便在这西苑自己找一处地方住吧!” “臣妾觉得北海……”她自然惦着小时候冰嬉的那片海子。 “不行,那边离朕太远了,何况那里多是些塔寺,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居住。” 刚刚是谁说让我自己找的? 又听皇上道:“朕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倒是合适的很!” 说完进了松寿斋拿了个精巧的白瓷小罐出来,不过手掌大小。 “这是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 皇上带着她沿着石桥往瀛台走,这瀛台是南面海子上的一座岛屿,四面环水,原名南台,先帝取海外仙山之意改名瀛台。 一路走来,见这岛上殿宇稀疏,风光比之中海北海更加流于自然,倒也颇为喜欢,再说四面环水,到了深冬结了冰比之北海也不差,心里自然更加欢喜。 进去便可看见面阔七间的翔鸾阁,此处地势较高,由北向南渐渐降低。正殿名香扆殿,为前明建筑,是皇上休息摆宴之处。 皇上径直带了她往东走,指了指南边上下两层的楼阁:“以后就住这里吧!” 嘉悦四处走走打量了一下,这楼每层六间,里面布置简洁:红白毡子、夹绸幔帐,青缎花梨木杌子、黄缎紫檀木宝椅。 瞧着倒是很满意!正想点头应下,却看见匾额上的字,她不太认识。 “这是什么楼?” 皇上一脸嫌弃:“这都不认识?” 嘉悦摇了摇头,她认的汉字多是为了看兵书,这两个字倒没怎么见过。 只听皇上一字一句道:“藻!韵!楼!回去给朕继续好好认字!” 早孕? 瞬间脸便红了。 皇上此时也反应过来,笑道:“以前倒没注意到,早日孕子!你住着倒是合适!进宫都一年了,连个蛋都不下!” 我是母鸡,你岂不是公鸡?再说我要是下了蛋你可不就满头绿了? 也不敢说出口,只好默默腹诽。 “这屋子里面布置太简陋了,连块金砖也没有,臣妾可是您的贵妃,您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说完立马跑! 皇上心道你放屁!跟着她往东而去,东边还有两处院落,南北相对,与丰泽园皇上的居处倒是相似。 “臣妾也想效仿皇上雅致一番,您就将这里赐给臣妾住吧!” 皇上看着也满意,点头应下了。 又揭开手上拿着的罐子,嘉悦凑近一看,却是两颗种子。 “这是什么种子?” “这是梧桐,朕前些日子亲自从丰泽园的院子里摘下来的。” “亲自?” 他点了点头,嘉悦想着他一国之君爬树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也不恼,继续道:“朕本想种在菊香书屋门前的,既然你喜欢这里,便种在这儿吧!” “现在可是秋天,哪有秋天播种的?亏您还好意思在这种稻采桑。” 说完便挨了一脚。 “你还有脸说朕!承乾宫的梨树当初是谁随意往地上一插就完事的?要不是朕,哪里能活?” 又将那两粒种子拿了出来,分了一颗给嘉悦。 “你放心吧!这梧桐生命力强,秋天也可以播种的,朕再找人好好照料着,肯定能活的!” “皇上怎么这么心急?等到开春了不是更好?” “朕不想等,再说不经寒彻骨,哪有千年树?” 两人便一人一棵将这树种下了! 嘉悦看着皇上一脸喜悦忍不住道:“皇上,臣妾想到一首应景的诗。” 皇上忍不住笑:“今日是怎么了?爱上吟诗了?转性了?” 说完就听见她朗朗的声音,却是卷阿。 “…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这是赞颂周王伟大功绩的诗篇,凤凰暗指周王,梧桐则寓意臣子。 她虽是女子,声音里却有一种振奋人心的气势,从耳边激荡至心房,连日而来的沮丧早已消失殆尽。天上的云霞也变得瑰丽无比。 忍不住赞叹:“栽梧桐引凤凰…凤凰雍雍喈喈鸣于高岗,梧桐菶菶萋萋生于朝阳。确实应景!” 两人相视一笑,找了处石阶坐着休息。 “悦儿,你知道吗?这梧桐是雌雄双生的。” 说完指了指自己:“梧是雄树。”又指着嘉悦:“桐是雌树。” 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同长同老,同生同死!” 嘉悦听了差点没落下来泪来,他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这一句“同生同死,同长同老。”,前些日子的怨恼消失的干干净净,心跳快的有些慌张,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良久才开口:“皇上说您是梧树,臣妾是桐树?” 玄烨点了点头,心想这还用问吗?有些忐忑,不知她会作何回答。 “不公平!佟生佟死,佟长佟老!怎么都是臣妾一个人的?” 玄烨狠狠瞪着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忍不住揍她。 “有你在旁边,朕根本就不用老也不用死,被你气老气死了!” 嘉悦猝不及防挨了他好几下,笑出了眼泪:“皇上比臣妾大七岁呢!没有同生怎么同死?” 玄烨听罢停了手:“七年而已,也要跟朕计较。你没听过'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吗?” “'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倒罢了,'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简直就是放屁嘛!臣妾可不会为您做这种傻事。” “朕也只是说说而已,就算你肯,朕也不许。咱们就同长同老,不同生同死!” 嘉悦拍了拍他的背:“皇上放心吧!臣妾不会为了任何人寻死!” 语调突然又高亢起来:“皇上,您听到没有?凤凰的叫声!咱们的梧桐肯定会长大的!” 玄烨侧耳倾听听到的却是她模仿鸟叫的声音,一把抱着她吻了下去。 最后一道霞光从两人身上慢慢褪下,渐渐离开这院子,离开这岛屿,消失的无影无踪。 嘉悦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朝阳在此时洒进院子,照得她的脸色更加艳丽,还有一滴晶莹的泪在眼里徘徊着。 院子里的两株光秃秃幼苗在沐浴着阳光缓缓生长起来。 彩云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发问。“娘娘在想皇上吗?” 嘉悦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过了好久,脸上的红云渐渐褪下,又收了泪才低低开口:“姑姑,我有些后悔回宫了。” 彩云叹了一口气:“娘娘当初又为什么回来?” “我知道出宫是大罪,可我想着他既然派人来找我,必是有法子堵住众人之口的。所以就回来了!” “皇上确实堵住了众人之口!” “是啊!他把所有人的注意都转到德嫔身上去了。” 顿了顿又道:“可是姑姑啊!我只希望他的心思通通用在天下,而不是浪费在我身上。除了麻烦,我还能给他什么呢?他登基十九年了,一向自制,可却为了我…虽然皇上没有为皇后守孝三年的规矩,可你看他对仁孝皇后,她故去整整三年之后才有封妃之举…云若姐姐生前救过我一命,我竟是这么回报她的…还有德嫔,先前差点因为我丢了性命,现在又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 彩云没回答,嘉悦继续道:“太皇太后一向很疼云若姐姐的,说不定也会责怪皇上,皇上至孝,心里又如何会好过?…太后娘娘历来心疼我的,因着皇上两个月没搭理我之事也颇有微词…至于前朝,虽说是皇上的家事,嘴上不好说什么,这心里的猜测也少不了!皇上对我好,我回报给他的却只有任性!” 彩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道:“娘娘,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事情或许没您想得这么糟糕!慢慢的都会淡下去的。” 嘉悦声音却开始哽咽:“姑姑说的我何尝不知?可是姑姑啊!就算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悦儿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彩云见了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娘娘,怎么只想着别人,您为皇上救了那么多百姓这又该怎么算呢?您没有错,只不过这宫里和朝堂之上环环相扣,太过复杂,容不下您这样的真性情罢了!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可在我的心里,您是对的!” “可我却给人带来这么多麻烦。” “娘娘,我记得您上次读的书里不是有一句'天下什么,什么有责吗?'既是为了百姓,他们只不过多了些小小的麻烦又如何呢?” 嘉悦忍不住笑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姑姑您说的很对,悦儿心里好过多了,咱们回去吧!” 不经意抬头,阳光已经没了,隐隐约约看见藻韵楼,现在想来,当时自己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儿,从这里回去的第二天,孩子就没了…这冬天的风怎的这么凛冽?吹得她瑟瑟发抖… 第55章 冰嬉大典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冰嬉大典自□□时期渐渐兴起,为皇家每年冬季的盛事,届时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蒙古王公台吉、属国贡使等都齐聚观赏。 大典由内务府全权操办,宴饮、赏赐、护具、箭矢、冰鞋等等用度一律由皇上自掏腰包。 虽然正逢战乱、又历天灾。除了国库的银子,皇上也动用了不少内帑银,现下难免有些囊中羞涩。但此等弘扬国威、震慑外邦的活动自是不可省的,赏赐与热闹程度比之往年不差分毫。 今年冰嬉大典的场地在中海。 一大早便有轿辇在院子外边候着了。 九儿细细为嘉悦打理好凤冠、朝珠,又拿了铜镜前前后后照给她看了才作罢。 “娘娘这次回宫之后怎么这么讲究?之前给您更衣梳妆每次都一个劲的催奴婢。” 那当然啦!现下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今儿个来的人多,我总不能给皇上丢人吧?” 她现在虽不得宠,可后宫除了她一个贵妃就只有矮她两级的八嫔了,那些蒙古来的公主福晋还不都看着自己? 她住的远,到的时候太皇太后屋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各自行过礼,就听见端靖长公主的声音:“西苑这么宽敞,非要住那么远的地方去,累的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一会儿可要罚酒的。” 端靖长公主是孝端文皇后所生,嫁给了她自己的表侄。而孝端文皇后是太皇太后的姑姑,二人都是太宗皇帝的皇后,每次想到这里嘉悦的脑子就乱成一团了。 长公主现今寡居京师,与嘉悦倒是熟悉。 她话刚说完太后就开了口:“还不是你侄儿做的好事!” 端靖长公主回道:“那你这做额娘的也不好好管管。” 一句话惹的众人哈哈大笑。这屋里都是亲近的人,说话自然也随意。 嘉悦也笑了笑:“若是姑姑斟的酒,千杯也甘愿呢!” 话音才刚落,就有一个女子走到她跟前:“好个伶牙俐齿的贵妃娘娘,不知还认得我吗?” 声音高傲中带点轻佻,听在耳里一阵不喜。 说话的女子约莫三十几岁,神情倨傲的看着嘉悦,眸子中还有一丝莫名的恼恨。她先前和众人站在一起,嘉悦也没注意。又见她一身朝服自然猜到是先皇的养女端敏公主。 之前见过?自己还真没什么印象。 这端敏公主是简亲王济度的嫡女,自小就养在太后身边的,额附是科尔沁的达尔汗亲王班第。 太后膝下无子女,对她自然百般宠爱,因此这公主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刁蛮,据说额附连个侍妾都没有。 嘉悦也不知该说记得还是不记得,看这公主的神情,肯定跟自己有过节。自己现在若说不记得,她岂不是更恼?非常时期还是别得罪她为妙。不过若说记得,她追问起来可如何是好?万一自己欠了她银子,她来讨债可怎么办? 胡乱盘算一阵,正要开口就有人为她解了这围。 “你们瞧瞧,这丫头真是一点没变,想必还在记仇呢!” 为她解围的是淑慧长公主,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前些日子从蒙古回来的,虽然以前没怎么见过面,可这公主生性温和,对嘉悦也很不错。 嘉悦听她们说了半天才明白自己和这公主结下的梁子。 这端敏公主大她八岁,自小骄纵任性。 可提起任性,她佟嘉悦也不差啊! 虽然才四五岁,每次进宫就搅得鸡犬不宁。偏偏皇上和端敏公主也处不来,他就把嘉悦做的事全推在这公主身上去了,众人自是深信不疑。 犯了事有替罪羊,再加上人美嘴甜,除了知道实情的皇上,宫里个个都喜爱她。后来因着那句小麻子,皇上将真相说了出来,才还了公主多年的清白。 嘉悦心想人家记仇也是应该的,替自己挨罚就算了,连着宠爱也被自己抢光了。 又听见太后对公主嗔怪道:“你这孩子,还不给贵妃娘娘行礼?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嘉悦看了端敏公主一副吃鳖的表情,差点没笑出来,算她倒霉,遇见自己这个克星。 她一脸的不情愿:“贵妃娘娘吉祥!”嘉悦只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寒暄半天,才又往遐嘱楼去了。 刚出门淑慧长公主就抓着她的手道:“你看看你,这么冷的天儿也不披件斗篷,手都冻成这样了,我前儿个叫人带给你的那件呢?” 又对着翠儿发了怒:“你是怎么伺候的,你家主子穿这么点儿也让她出门?”吓得翠儿忙跪下。 她一向不在朝服外边披斗篷,倒真不是翠儿的疏忽。 她一把拖住翠儿的身子不让她跪下去又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这才又对淑慧公主笑道:“悦儿不冷,这双手哄您呢!一到冬天就这样的。再说姑姑送的好东西哪里舍得穿。” 自从皇上不来找她之后,这天下人都来了。一个个的对她好的不行!除了太后和这几位皇姑,就连后宫妃嫔没事也会来承乾宫与她聊聊,她最近性子也温顺,与她们相处的颇为和谐! 太皇太后对身旁的苏茉儿笑道:“你把阿图给我的那件斗篷拿了出来给贵妃穿上。” 阿图是淑慧长公主的名字。 苏茉刚一抖开那件斗篷,就听到众人的赞叹。 嘉悦一看那斗篷的里子全是纯白的狐狸皮毛,一丝杂毛也没有。 狐腋白毛,多少只狐狸才有这么一件?突然想起李太白的那句“五花马,千金裘”,忙摆手道:“老祖宗还不知道悦儿吗?从不怕冷的,况且过去也没几步。这是姑姑孝敬您的,悦儿可不能要。” 说完又折好拉着苏茉放了回去。 “哀家又没说送给你,借你穿一会儿罢了。瞧你那紧张的样子!不要就算了!”又对奴婢道:“给贵妃备个暖手炉吧!” 遐嘱楼也在丰泽园里边,是皇上藏书之所。皇上今日在崇雅殿宴请蒙古王公和番邦贡使,女眷们则在遐嘱楼陪着太皇太后宴饮。 她们刚到,里面的人立马就跪了黑压压一片。 “都起来吧!年年都来的,就别这么见外了!” 话是这么说,礼也不能少,等太皇太后上座,众人又行了跪拜礼才起来。 遐嘱楼的背面临近中海,她们现在所处的二楼是极佳的观赏点。 嘉悦稍稍抬头就看见下面热闹的场景。内务府已经划好曲曲折折的冰道,八旗兵勇正在做最后的练习。虽是练习,却也整齐划一,不闻半点嬉笑。只见人影穿梭、彩旗飘扬,一颗心也跟着澎湃起来。 说是宴饮,其实就是填饱肚子罢了,重头戏都在冰面上。用过膳又各自回屋换了衣服,这冰嬉大典才正式开始。 嘉悦生怕错过了开场,随意装扮了一番就回去了。 三千青丝盘了髻,只点缀了一支牡丹花簪。橘色缎绣喜鹊登梅棉袍并琵琶襟坎肩,外边系着的正是淑慧长公主送的那件大红色斗篷。不施粉黛,眸子闪着光,意气风发! 太后见了,笑道:“这精气神儿好久不见了。” 端靖长公主牵了她的手坐在一旁:“天生丽质怎么样都好看,倒为咱们皇上省了不少脂粉钱。” 嘉悦不好意思笑了笑,两只眼一颗心全在下边的冰地里。 远远的看见皇上颇为华丽的冰床,身边还聚集着许多王公使者文武百官。侍卫们在前边儿三丈远处直直拉了条红绸,跑冰的八旗兵则排列在两三里开外。 突然听见一近一远两声惊雷炮响,只见远处兵勇如闪电般疾驰而出,步履翻腾、神形如风,一个个如流星般闪耀而来,一瞬间齐整雄浑的欢呼呐喊响彻天际! 她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起身站的更近些。这广阔天地间的豪情悉数涌入心间! 欲与天下争高低,只恨此身非男儿! 待她从这种豪迈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兵勇已经冲过那条红绸。众人皆鼓掌赞叹!身后的翠儿拉了拉她,才不至于呐喊出声。 此时跑冰的众人都已经到了终点,嘉悦又回到座席,呆呆的饮了口茶。 太皇太后她们年年看的,虽然赞叹不已却不像她这般震撼。见她如此,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们瞧瞧,嘴都合不上了,一会儿可怎么办。皇上跟哀家说,今年冰嬉大典有个新花样,保管让咱们大吃一惊!” 众人进了些瓜果,又聊了会儿家常,嘉悦则一直与桌上的酒壶过不去。 旁边的端靖公主看得一脸惊讶:“这罚酒对你来说倒像是赏赐一般,你仔细点别醉了!” 三分醉意化作七分意气,正要喷涌而出时下面忽然响起八声炮响,皇上所说的新花样已经开始。 弯弯曲曲的冰道间置了几座旌门,彩缎缠绕,上悬高低两个彩球。 冰道的起点站着一两百人,此时正沿着弯曲的冰道依次驰行。每三人一小组,前面一人执小旗,后面两人手执弯弓、腰束箭囊。小旗的颜色按八旗区分开来,众人间隔相等,一边表演些高难度冰嬉动作,服饰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快到旌门时,执弓矢的两个兵勇挽弓搭箭,嗖嗖射中一上一下两个彩球,过后又继续沿着冰道疾驰,后边的一组又接上,十中□□。最令人惊讶的是整个队伍依旧间距相等,分毫不乱。 场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爆发雷鸣的欢呼! 众人跑冰速度很快,十箭射中□□箭可不容易,队伍丝毫不乱更是难得。这箭术和冰技实属罕见! 嘉悦呆呆看着,只觉得随风飘扬的彩旗、蜿蜒前行的人流仿佛无数翻腾的巨龙叱咤于九天之上!心中除了震撼竟还多了丝丝敬畏。那藏在心中的七分意气也随着人流不断翻腾,到最后又归于平静。 …… 今年的冰嬉大典一共持续了三日,她也跟着整整亢奋了三日。瑞锦就惨了,她生来文静,奈何这几日天天被嘉悦抓到南海上面嬉冰。心里时时盼着胤禛快些长大代自己受她的折磨。 这日外边又下起了雪,嘉悦起了个大早,便在这瀛台四处逛逛。 梅花开得正好,远远的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走近一看,见她正在扫梅雪。 “煮茶?” 那女子听了回头,立马将手里的小罐儿放在地上,跪下行礼。 “贵妃娘娘吉祥!”声音娇柔,听着舒心。 还没等她跪下去嘉悦便笑着扶了她起来:“这可是在雪地里边,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 说完又仔细打量她:浅粉色绸绣玉兰花翻毛边儿长袍外搭立领坎肩,朴素清新。再看她的脸,发现她长得甚美,与烟生不相上下。 柳眉凤眼,瑶鼻樱唇,自然万种风情,倒把这几树红梅比下去了。心里暗暗赞叹,不知何人有这等福气? “你见过我吗?” 她点了点头:“奴婢远远的看见过娘娘。” “你是谁家的女儿?” “奴婢的阿玛是内管领阿布鼐。” 阿布鼐?没听说过。 “你是宫里的人?” 她点点头。 这等绝色皇上这个色鬼竟然没发现!想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那女子一脸茫然,呆呆望着她。 嘉悦又看见她通红的双手,将暖手炉塞到她手里:“你伺候哪个主子的?” 她一脸惶恐,身子稍屈,双手将手炉高高举过头顶:“娘娘,奴婢受不起!还请您收回吧!奴婢之前只是个杂使宫女。” 嘉悦拉了她起来:“这么漂亮的脸蛋不是浪费了吗?这内务府的人也太没眼光了,之前是,现在呢?” 她手里还是举着那个暖手炉,“回娘娘的话,皇上隆恩,前些日子封了奴婢为贵人。” 嘉悦突然反应过来,这事她听说过,自己回宫之后不久封的,只是没想到人长得这么美。平常请安自己也没注意细看。旋即又暗骂皇上,色鬼一个偏偏还眼尖! “既然是贵人,怎么没个奴婢伺候?还要亲自扫雪?她们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奴婢,奴婢…”却又止了声。 嘉悦见此也猜到七八分,这良贵人住在延禧宫的,里头那位安嫔可不好伺候,又突然瞥见好几个小罐儿。心里暗笑,扫这么多雪煮茶不怕喝的撑死? 不过自己也不好为她出头,“我看她是嫉妒你的美貌,才想着法子欺负你。你怎么这么傻?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她跟你过不去,你还要对自个儿落井下石?” 说罢又将身上的斗篷取下给她披上,“这么多罐儿,怕是还要一会儿,我这就回去了,斗篷就借给你穿着……暖手炉这么举着不累吗?给我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良贵人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恍然还有几分敬佩。 第56章 家长里短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太皇太后特地恩准赫舍里氏陪嘉悦小住几日。 嘉悦刚回去就挨了她好一顿训斥。 “刚刚请安也没见你,又跑去哪里了?在宫里也没学着安分一点!” 被她一吼嘉悦耳朵都快聋了,心想这么凶干嘛? “我一早就去了的,刚才出去逛了一下而已。” 这时候瑞锦也从外边进来,赫舍里氏立马换了笑脸,语调温柔:“去哪里玩了?怎么不多穿点?” “……额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赫舍里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抛了句:“从小到大问了几百遍了!就你这德性,要不是亲生的,我早送人了!” “锦儿,姑姑心情不好,一会儿陪我去嬉冰。你吃饱一点,咱们要玩到尽兴才回来!” 瑞锦听了差点没昏过去。 用过早膳,嘉悦逗了一会儿胤禛就带着瑞锦出门了,赫舍里氏也陪着她们。 嘉悦才三岁佟国纲就带着她在冰上练着的,这冰技自是没得说。她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冰嬉大典上学来的动作,一边表演给她额娘和瑞锦看。 两人看得眼花缭乱,虽然都是大典上看过的花样,可经她一个女子学来更有一种轻灵的美感。正看的起劲,旁边突然来了好些人,两人忙跪下。 皇上扶起赫舍里氏:“朕先前派了人去梧桐书屋,却没找着人。没想到舅母到了这里,倒是巧了。” 太皇太后笑道:“看了这几日热闹,哀家想着咱们自己也该热闹热闹,就把人都叫过来了。” 端靖长公主走到瑞锦身边问:“你姑姑呢?” 瑞锦指了指远处。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单足着地在冰上驰骋,轻盈如燕。 玄烨看着冰面上明媚的身影,想起额娘去世的那年,雪一直下到了二月。她才三岁,哭着让额娘等着看她表演冰嬉。第二日她就来了,可额娘却连一日也没等她。好不容易才忍住冲上去抱着她的念头。 突然听她唤了一句“额娘!” 然后便见她凌空跃起来了个后空翻。 赫舍里氏见了暗叫不好,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以前每次看她嬉冰,都会给自己表演这个动作,可从来没成功过,摔得七荤八素却还是乐此不疲。为此自己都不知道给她上过多少次药了,后来干脆就不去看她嬉冰了。哪想到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死性不改!心里恼怒又感动,又怕她摔狠了。 一会儿却听到身边一阵鼓掌喝彩!转过头去发现人已经飞速往这边来了。 嘉悦正要跪下,淑慧长公主就扶了她起来。 太皇太后心情看起来极好:“哀家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佟家的好女儿啊!这技艺比之男子不差分毫!今日倒是一饱眼福了。” 太后笑着对一旁的端敏公主道:“我就说前日悦儿让着你的吧?” 端敏公主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奈何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发作。 嘉悦心想这梁子算是结死了。这公主天天来找麻烦,自己也是想息事宁人,上次当着众人的面和她比赛跑冰才故意输给她的。 南海一下子热闹起来,后宫妃嫔、公主福晋们玩的不亦乐乎。 太皇太后和太后则坐在中央的冰床上观看,嘉悦有些累了,便也与她们一起坐着。 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太后的声音,声音听起来竟像没什么底气一般。“过些日子你就二十了,这可是你进宫的第一个整十生辰,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嘉悦听了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心想皇上现在穷成这样,这些天又打肿脸充胖子,哪还有银子给自己庆贺? “皇上现在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这庆贺还是免了吧!况且要是给朝中那些老头子知道了,皇上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他还不天天给悦儿脸色看?就为了个生辰,太不划算了!” 太后哪能不知道,不过也是顺口一提,希望嘉悦知道还有自己记挂着她罢了。 低低说了句:“委屈你了!” 嘉悦搂着她的胳膊,笑道:“有什么委屈的,您和老祖宗的这份心意可比那酒宴贵重多了。还有这么多个十年呢!咱们就给皇上记着,等到他的天下太平了,可要一并还给臣妾的。”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笑道:“哀家帮你记着,他跑不掉!” “嗯!那悦儿就多攒些日子,等到五十岁再跟皇上讨银子,到时候老祖宗和太后娘娘可别忘了替悦儿做主。”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哀家要是活到那时候,岂不是个老妖怪了?” …… 嘉悦远远的看着皇上,他正和自己的表妹玩的不亦乐乎。却不是自己这个表妹,博尔济吉特家的,年方十四。前儿个随着她哥哥也就是端敏公主的额附一起来京的。因着刁蛮公主的关系,与自己也不大合得来。前日本想尽尽地主之谊邀她赏梅,哪想到这表妹根本不搭理自己,自己讨得好一顿没趣。 两人的笑声就这么传入耳中,倒有些分不清皇上到底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真不想搭理自己了…人的耳朵为什么不可以像眼睛一样闭上呢? 回去的时候赫舍里氏一路挽着嘉悦的胳膊,小声道:“明明把你嫁给这世上最有钱的人了,天下都是他的,却连个生辰也不能给你。” 嘉悦拍了拍她的手:“这贵妃娘娘的生辰也不过就是吃个酒看个戏罢了,能有多热闹?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何况你看看禛儿的周岁宴,他好歹个阿哥,我虽说是个贵妃,可实际上不就是皇上的一个小妾?……有人记挂着就够了!” 赫舍里氏叹了口气。 嘉悦见她如此便转了话头:“额娘,先前女儿表演给您看的那个后空翻精彩吗?” “……嗯!” “哎呀!你不会没看吧?” “我哪敢看?那么多人看着,万一摔下来不是丢死人了?” “摔什么?女儿早就会了,只不过你后来一直不来看了而已。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怎么就不珍惜呢?”说完便要扯着她额娘回去再表演一遍。 “好了!你这孩子!以后不有的是机会?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 过了年,数着日子就到了她的生辰。因着没有大办,太皇太后特地下旨让各宫妃嫔一早来给她叩头拜贺,这可是大礼,不过是太皇太后的旨意,她也只好受了。 有不少人送了礼来,嘉悦大致扫了一眼,不阔气也不磕碜。 西鲁克氏和马氏还有瑞锦的生母晋氏也来了。 常宁的贺礼装在一个雕花紫檀嵌玉匣子里,马氏从奴婢手里接过来递给她。 “王爷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娘娘打开看看吧!” “你这么说我倒不敢开了,里面要是条蛇怎么办?” 说罢放到耳边听了一会儿,才开了一个小口又立马关好,心里早已破口大骂! “您怎么也这样?到底是什么?” 嘉悦笑了笑:“这是我和王爷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翠儿,拿下去收好了!” 西鲁克氏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白玉盒子,看着就价值不菲。 心想这两人是发的什么疯? 盒子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方青铜龙虎镇纸,泛着青绿色的光泽,周身打磨得光滑无比。 之前在福全书房见了,跟他讨要了好久,他也没舍得给。脑中不断闪出小时候与他嬉笑打闹的画面,怅然无比。 “王爷有心了,多谢你们跑这一趟了。” 西鲁克氏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马氏也陪着她一起走了。 嘉悦留了晋氏带她去看瑞锦。瑞锦性子淡,晋氏也是内敛之人,两个人不温不火的聊了几句。看着晋氏偷偷抹泪的样子不禁心酸:这世上的情感何其复杂,骨肉亲情也挡不住距离的远隔。 第57章 二十生辰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赫舍里氏带来的东西噎了她足足小半个时辰:一座白玉送子观音像…还摆放在东梢间的静室里让自己日日参拜。 嘉悦翻了她好一通白眼。“你怎么不把府里那块白玉观音石照壁给我搬进宫来?” “那可是咱们佟府的宝贝!我已经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进宫了,那宝贝还不许自个留着?” 嘉悦听了心里一阵感动。“我是东西吗?”说完就后悔了。 晋氏和瑞锦在一旁哈哈大笑。 正笑着,翠儿进来了,她走的颇急。“娘娘,端敏公主和……” “给本公主滚开!……” 话还没说完一半就听见一阵呵斥,然后就见端敏公主和皇上的表妹图娅闯了进来,完全不理会奴才们的劝阻。 嘉悦皱了皱眉,使了眼色让奴才们退下,准备起身去迎她们。 “贵妃娘娘吉祥!恭祝娘娘千岁!”虽是行礼,却连膝盖也不曾弯一下。 旁边的图娅倒还算恭敬的行了一礼,不过面容倨傲,想是也不大服气。 嘉悦看得心里一阵不爽,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端敏公主将手上的贺礼随意往桌上一摆就开始四处打量。突然瞥见嘉悦手边的白玉盒子,径直走了过来拿在手上。 “这东西倒是稀罕,贵妃娘娘不是大方得很吗?这玉盒也让了给我如何?” 嘉悦差点给她一拳,不过想着她是在记自己的仇倒也忍了下来。 “除了这一件,姐姐看上什么都只管拿走。” “除了这一件还勉强入得眼,其他的不过些俗物,我如何看得上?”说罢揭开盒子拿出里边那方青铜镇纸,一脸鄙夷道:“我道里面装的什么宝贝,白白浪费了这个盒子。” 嘉悦眼看着那镇纸被她往桌上一放又砸落在地毯上,声音不大却重重击打在心里。满腹怒火再忍不下,捡起地上的镇纸又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盒子,细细放好让翠儿收了下去。又叫彩云进来带了瑞锦出去。 这才看着端敏公主道:“来人!送客!把公主送来的礼也一并给她带上,我这里没地儿放!” 这端敏公主被她这么一看,只觉得一股凛冽的气势扑面而来,有一瞬的心虚。她哪里知道自己触了逆鳞,本也只想找找嘉悦的不痛快罢了,她虽刁蛮,也没蠢到挑这种日子来算账。不过却没料到嘉悦发起脾气来如此不留情面。 她活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何况自己的小姑子还在旁边看着,这威风哪能丢了? “混账!我给你脸才来为你庆贺,你竟这么不识好歹!就算是皇后遇见我也要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一个失宠的小妾而已!我可是皇上的姐姐,大清的公主!……” “你也知道自己是大清的公主!”端靖长公主从外边进来,一脸怒意盯着端敏,“宫里的规矩都学到脚底下去了?平日里骄纵也就罢了,在宫里也敢这么嚣张!贵妃失不失宠也是皇上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谈论?她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姐姐,你夫君虽贵为亲王,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皇上的奴才而已。你与贵妃身份高低再清楚不过!有什么脸在这大呼小叫?” 端敏公主听了这话反倒笑了起来:“我倒忘了,贵妃娘娘打小就擅长笼络人心的。不过就算姑姑再护着你又有何用?得不了皇上的心都是枉然!我倒要看你这贵妃还能做多久。”说罢又对着端靖长公主道:“姑姑说得对,我夫君不过是个奴才,可我好歹还有夫君!” 端靖长公主气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图娅听了这话急忙跪下给长公主请罪。 赫舍里氏先前一直拽着嘉悦,生怕她动手,此时也松了手。 嘉悦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却没动手:“你也知道自己有夫君啊?家有悍妻,还要本宫来替他教训,也不嫌丢人!本宫看他早就生不如死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刚才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本宫看你夫君的亲王也别想做了。不过姑姑和本宫是大度之人,看在图娅郡主请罪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你若是想体面的从我这承乾宫出去,就马上!若是想体会体会我的手段,也可以多留一会儿!”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可话里的意思却清楚分明。 端敏公主本也是逞一时意气,自知失言。看着姑姑的脸色本就有些害怕,又听了嘉悦的话自是更加骇然,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图娅见了急忙跪安拉了她出去。 嘉悦拉着长公主坐下,她寡居多年,其中的孤寂有几人能体会。夫君虽是阿玛安排的,多年相处之下怎么会没感情?突然被人揭了伤疤,自然不好过。 两人对视一眼,却突然笑了起来。赫舍里氏和晋氏看得一脸茫然。 “这个臭丫头,也亏她说得出口。守了这么多年寡了,人人都顾着我的情绪,有时候还真会觉得自己可怜。可今日她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早放下了!” “她也是恨您护着我才敢如此顶撞您,您没往心里去,悦儿就放心了。” “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自然懒得去计较了。你年纪轻轻倒也看得开?” “心装满了,这些事自然就进不来了。好了,咱们不说她了。姑姑好像带了人来,我刚听见您跟瑞锦说话了。” 端靖长公主笑道:“你耳朵倒尖!”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句“班第”。 嘉悦吓了一跳:“您把端敏公主的额附带来了?” 说完就被打了一下:“你当宫里什么地方?他哪里进得你承乾宫来,这是我的孙儿,也叫班第的。” 话刚说完,外边就进来一个十岁的男孩,瑞锦也跟在后面。 嘉悦打量了一下那男孩:肤色偏黑,方头大脸,颧骨有些突出,鼻梁宽大,嘴唇稍厚,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瞧着憨厚可爱。 他给长公主行过礼之后又朝嘉悦跪下:“贵妃娘娘千岁!” 嘉悦以为他还要说些祝词,也没叫他起来。可等了半天他也只是跪在跟前,再无一言,脸上也没有慌张之态。 忍不住起身扶起他大笑道:“哈哈哈哈!要不是姑姑在这,今儿个我就不出声了,倒看看这孩子能跪到什么时候!是个实诚的孩子,我喜欢!你以后叫我姑姑就好了。” 长公主也笑了:“实诚的有些木讷了,你不怪他笨拙就好!” “姑姑说什么呢!这孩子一看就是草原上的儿郎,性子也大气沉着。我欢喜的紧!” 班第被她这么一笑有些局促,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姑姑笑起来比草原上的星星还美。” 长公主已经笑得直不起身来:“你这孩子,刚刚还说你实诚呢!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是成心拆你姑姑的台吗?” 嘉悦也笑道:“这一句话顶别人一百句,我听着很是受用!你觉得瑞锦妹妹美吗?” 班第立马点了点头。 嘉悦点了点头,对瑞锦道:“锦儿,和哥哥一起去玩吧!” 等两人出去后,长公主立即问道:“你当真欢喜?” “悦儿什么时候胡说八道过吗?”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又笑道:“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今日不为别的,想攀一门亲事。班第和锦儿我都很喜欢,瞧着也般配。但我知道锦儿是你的心头宝,怕你不满意,今日特地带他来给你瞧瞧,若是你欢喜,咱们就把这事定下来。免得日后被别人抢了先!” 嘉悦笑道:“那可真是巧了,锦儿的生母今日也来看女儿,姑姑便和她说吧!” 晋氏听了忙起身跪下:“娘娘待瑞锦远胜过奴婢,一切就由您和长公主定夺!” 嘉悦扶了她起来,又沉吟了一会儿。瑞锦的亲事本就不可能由她自己选择。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给她定下,总比到时候被胡乱嫁了好吧? 又对长公主道:“不过姑姑,这公主若是嫁到你家去。和亲的意义就不大了,不知皇上会不会同意。”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跟皇上提。” 嘉悦哈哈大笑起来:“这驸马是悦儿今日收的最贵重的贺礼了,多谢姑姑!这其它的贺礼就收着日后给锦儿做嫁妆!” 又说了会儿话,长公主便带着班第告辞了。 用过晚膳,赫舍里氏又提起端敏公主。“你现在脾气倒好了,人家骑到你头上来了,你也忍得下来!” “不然额娘想要我怎么样?把她打成重伤?” 赫舍里氏叹了口气:“这宫里日子怎么这么难过?当初就该听你姑姑的遗言,拼死也不该让你入宫的……皇上似乎很喜欢那个图娅郡主。” “皇上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赫舍里氏拍了她的背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想事?她可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大清都出了多少科尔沁的皇后了?要是别人压你一头也就罢了,你今日跟她们结了怨,等她日后做了皇后,我看你在宫中怎么活!” “什么今日?这怨早在十几年前就结下了!你别操这心了,成天念叨,我头都大了!” 赫舍里氏见她心烦,也不再说话。又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实在是忍不住。“母凭子贵!德嫔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婢女,人家都要生第二个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嘉悦想到晋氏和瑞锦,长叹了一口气:“女儿没有德嫔和福晋这么坚强,生而不能养,我哪里受得住?” 晋氏只顾抹着眼泪,赫舍里氏也有些心酸:“傻女儿,怎么不想想以后?现在皇上便不来承乾宫了,等你老了就更不会来了,要是没有了孩子,你可怎么办?” “不是有胤禛吗?” “生恩大于养恩,毕竟血浓于水,那德嫔额娘见了,沉静恭顺又知书达礼,能不受宠吗?身份低微又如何,人家肚子争气啊!只要皇上喜欢,给她抬个旗日后做到贵妃有何不可?到时候这小阿哥还理会你?” 嘉悦白了她一眼:“额娘想这许多做什么?我不还有佟家撑腰嘛?” 晋氏终于开了口:“娘娘,国舅夫人说的有道理,在宫里活着不容易,娘娘要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 嘉悦想象着自己白发苍苍在承乾宫盼着皇上的场景,又想像自己带着个孩子日日盼他来的场景。后者不是更凄凉么?还是不生的好! “皇上不来我怎么生?总不能对他用强吧?顺其自然吧!”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才起身告辞。晋氏走到门口又转身朝嘉悦跪下:“瑞锦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娘娘大恩,永世不忘!” 嘉悦点了点头。 进了屋,心里很乱,她也有些想皇上。姑姑当年是不是也是这般每日盼着先帝?可她好歹还生了皇上,自己呢?什么都没有,在这宫里老死了恐怕也没几个人知道。 不过她不想走姑姑的老路,拼命将皇上赶出脑海。 走到寝殿,打开常宁送的那个匣子,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嘉悦点了点,不多不少一万两。心想有钱了不起啊?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万一被人知道了,咱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却又感动莫名。 突然又想起烟生,上次把她的银子都拿光了,怕是没钱重建烟月楼了。自己收拾了些首饰和银子却不知道怎么给她。额娘对烟生把酒肆改成青楼一直耿耿于怀,也不能拖她送去。 突然拍了脑袋一下,骂自己蠢,连忙抱了个剔红雕漆梨花妆匣去追额娘她们。一路小跑终于赶上,气喘吁吁道:“福晋,帮忙把这个带给恭亲王吧!有些沉,辛苦你了。” 赫舍里氏看她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娘娘,谨言慎行,怎么还是这么莽撞,要是给人看见了会被笑话的。承乾宫没奴才吗?” “奴才哪有我跑得快?再说谁敢笑我我就打的她们满地找牙!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嘉悦转身要走却被赫舍里氏一把抓住:“你的鞋呢?” “穿着跑不动,我便让娟儿拿着在等我呢!” 赫舍里氏想打死她的心都有,奈何宫门快关了,又怕她冻着,也只好放她走了。 嘉悦往回走却没找到自己的鞋,刚刚看四处无人便直接脱在路上去追额娘了,“奇怪,明明脱在这里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找,却撞进一个人怀里,抬头看却是皇上。 心里暗叫倒霉,连忙跪下:“皇上吉祥!” “起来吧!爱妃在找什么东西吗?” 嘉悦却不动,不敢让他发现自己没穿鞋。“没找什么,天色晚了,皇上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却不急着走:“爱妃不起来吗?” 嘉悦磕了个头:“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居高临下瞪着她。嘉悦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害怕,便将头稍偏,却看见梁九功站在一旁,手里提着她的鞋。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上此时却转身走了,梁九功提了鞋跟上…… 蠢奴才,倒是把鞋还给我啊! 正想着,又见皇上突然又转身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了她起来,“佟嘉悦,是不是朕一辈子不来找你,你就也一辈子不理朕了?”狠狠踢了她屁股一脚:“那晚还说很想朕,根本就是满口谎言。” 嘉悦只觉得屁股生疼,又听见他说的话不禁红了脸,“皇上不是睡着了吗?怎么骗人呢?” 回宫那晚她以为皇上睡着了,走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很想你,没想到却被听去了。 “你说的太大声把朕吵醒了!” 嘉悦心想我才没有,况且明明是你不搭理我,现在又怪到我头上。 “人家以为皇上还在生气,一直想找机会求您原谅,哪想到您来都不来。” “你不认识乾清宫的路吗?” “上次青颖说没有皇上的旨意妃嫔不可擅闯的,臣妾怎么来嘛?” 玄烨恨得牙痒痒,“现在倒是守规矩了,你的鞋长了牙咬你吗?脚不疼吗?” “臣妾的鞋没长牙,皇上的鞋倒是长了牙咬臣妾的屁股呢!” 玄烨听了便一把抱了她往承乾宫走去。 天色渐黑,嘉悦也没反抗,抱着他的脖子,仔细打量他。 心里有些委屈,这三个月你可是风流快活,我可过的一点都不好!拼命捏了把他的脸,看着他盛怒的表情,忙吻住他。 他脚步停了下来,放开她的嘴道:“你挡住朕的眼睛了,万一摔了可怎么办?再说这可是在外边儿,给人看见了明日便会有一堆折子骂朕好色了!” ……这样抱着就不怕人骂了?“谁敢骂您?臣妾帮您教训他。” “魏象枢!你别去惹他,他要是一道折子找你麻烦,朕可不会给你擦屁股!” 嘉悦闭了嘴,他继续往承乾宫走。 “皇上,您怎么这么矫情啊?…还有啊!臣妾的屁股怎么得罪您了…您真的不生我气了?臣妾偷偷跑出宫两个月,这么轻易就原谅了?…皇上,这才走了几步,您就气喘吁吁了,人家还以为臣妾很沉呢!您每天都坐着,这武艺荒嬉了可不成…您怎么开始蓄胡须了,看着老了几岁…” “你再不闭嘴,朕就把你扔在这!” 两个人默默回了承乾宫。娟儿给皇上沏了茶,又端了些糕点来,两人一起吃了些。 “爱妃比以前轻了些,饭菜不合口味吗?明日朕让人给你换个厨子。” 嘉悦脱了外衣和袜子趴在床上,“这不是天天想您嘛!” 这时梁九功拿了治瘀伤的药来,玄烨叫了九儿进来:“给娘娘搽上。” “这多尴尬啊!皇上先回去吧!” 玄烨从外边随手拿了本书进来,却是本《女诫》,心里暗笑。 “你是朕的女人,有什么尴尬的。朕看书总行了吧?” 九儿褪下她的裤子,帮她擦药。 玄烨随便翻了翻那本女诫,忍不住皱眉…良久没听见声音抬头看她却已经睡着了,屁股上一大片淤青,不禁暗骂自己。 九儿又帮嘉悦穿好裤子,玄烨把那本女诫递给她:“拿下去烧了,以后不准娘娘再看这个。” 又走到床边摇醒她,“朕辛辛苦苦抱你回来,你倒先睡了。” 嘉悦往里面挪了挪,让他坐在床沿。“皇上,您每日要处理国事,又要学这样学那样不忙吗?还要花这么多心思在臣妾身上,不累吗?” “你少臭美了,朕对别的妃嫔都好的不行,你才不算什么。上次你不是让朕把一些小事交给别人吗?朕现在清闲了不少,况且上朝也不总是你上次看到的那样,朕乐在其中,倒不觉得很累。对你也是一样。” 乐在其中…所以气得把我踹成这样? “好了!现在我们来算算总账,京师大震那日,德嫔立马便来看朕和老祖宗了,就连朕的大臣魏象枢年过六十也立即入宫问安,你倒好竟然趁乱跑出宫去,还一走就是两个月。你知道朕多生气吗?” 嘉悦脑中浮现魏象枢老得发皱的脸,心想皇上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啊!忍不住笑了,屁股却又挨了一记,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臣妾可不是跑出去的,而是直接被甩出宫门的,再说臣妾被摇的头昏脑胀,跑了好久才发现方向错了。这皇城固若金汤,又有这么多奴才,皇上哪里需要臣妾,臣妾便一不做二不休回去看家人了。谁知道在半路上被砸晕了,幸好有人救了臣妾,然后臣妾就失忆了,好不容易恢复记忆便立马回宫找皇上了。” 玄烨不说话,嘉悦想他何等聪明,必然不相信自己。 “臣妾对天发誓,绝对没做对不起皇上之事。臣妾在宫外一直在反省自己的过错。” “放屁!你回宫之后可没跪着向朕认错,乞求朕的原谅,竟然还以□□朕…” “臣妾天姿国色,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朕刚刚还没亲够呢!”说完便凑近了她。 第58章 半百之约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忙转了头,他的吻便落在了脸颊。 “天色晚了,皇上早些回吧!” “你这混蛋!知道自己给朕惹了多少麻烦吗?朕不过才冷落你三个月而已,你还来劲儿了!现在还赶朕走?” “皇上也说了才三个月而已,臣妾还没反省透彻呢!” 玄烨笑吟吟的盯着她:“趴了这么久,累不累?”说着帮她换了个姿势,又捋了捋她鬓角的乱发。“咱们不反省了,你这榆木脑袋,就算反省到两鬓斑白也透彻不了!朕可等不到那时候。” 嘉悦听了这话闭了眼,玄烨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她正有些睡意的时候又被一把捏醒来。 “别生气了!没有朕,你不是过得挺好吗?老祖宗天天夸你!” 嘉悦笑了笑,没说话。 “你也知道朕和老祖宗之间的感情,她不愿朕太宠你,对你是严厉了些。你进宫后做的那些事她都一清二楚,自然会有些不喜,这也是你自找的。况且这承乾宫里的人,老祖宗很难有太大好感。” 嘉悦心想老祖宗不知对我多好,你不知道罢了!这宫里就你对我不好。 “那皇上把臣妾打发到这里来是何居心?” 皇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黯然,很久没再说话。嘉悦知他定是想到了什么心酸之事,也不去打搅他。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朕自小出宫避痘,两岁那年还是没能躲过。多亏乳母的悉心照料才捡回一命。回宫之后也一直由嬷嬷们带着,见额娘的次数少得可怜,先皇就更不必说了。一年之后荣亲王出世了,先皇却恨不得让天下人知道那是他第一子……” 嘉悦心里一个劲的内疚:佟嘉悦你不说话会死啊?现在好了吧! 经历过生死考验之人情感本就比别人更加细腻些,皇上当年虽然只有三四岁,肯定也不是块木头。先皇她从未见过,也不懂他是以怎样的心境说出这番话来。伤到了这么多人,再惊天动地的爱又如何?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皇上。想起自己之前安慰福全的时候说的那句“先皇怎么说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你才是他第一子。”把他吓了个半死,可他终究也释然了。又不能这么跟皇上说… “臣妾的大伯也常说悦儿是他的长女,可悦儿是有堂姐的……我想先皇的意思是荣亲王是他的第一个嫡子吧!毕竟是皇贵妃所生嘛!皇上就别与他们计较了!” 皇上心想这哪里是一回事?知她胡说八道,忍不住笑:“怪不得脾气这么大,在府里被舅舅们宠上天了!”顿了顿又道:“荣亲王只活了三个月就去了,后来孝献皇后和先皇也接连去了,朕跟谁计较去?至于承乾宫嘛!孝献皇后不是个恃宠而骄的人。她温良贤淑,待人和善,小时候也没少看顾过朕。朕犯得着跟个宫殿过不去嘛?” “那老祖宗难道就要跟个宫殿过不去?” 玄烨又使劲捏了她一把:“你这张嘴连在哪里的?怎么从来不过过脑子?老祖宗介意的是一个\'宠\'字。” 嘉悦用力推开他,“那皇上再不走臣妾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玄烨没注意,差点被她一把推倒,忙站起来稳住身形。笑了一会儿,又坐回床上。“今儿个可是朕的表妹二十岁生辰!就算老祖宗因此要打你一顿板子也拦不住朕!” 嘉悦刚一费力,屁股疼得紧,听了这话更恼:“敢情皇上今日是来送臣妾一顿板子的?” “怕什么!到时候朕替你挨了!” 你万金之躯,拿什么挨?也不理他,扯了被褥连着头也埋在里边。 玄烨隔着被子抱了她一下又松开,却又接着先前的话头:“朱由检的田贵妃便住在承乾宫里。她琴棋书画,蹴鞠骑射无一不佳,对这园林也颇有研究。她的家乡在江南,这承乾宫经过她的改建,水榭楼台、假山长廊、花草树木一应俱全。精致宜居,朕想着你该喜欢才是,才将你接到这里来的,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再说只要有你在,哪怕是寸草不生之地,朕心里也开着花!” 她向来爱听甜言蜜语,哪里还有什么气?一把掀开被子,起身跪在床上抱着皇上。 玄烨受宠若惊般拍了拍她的背:“朕也算阅女无数了,这别的女人心里想些什么再怎么藏着掖着朕也能一眼看穿。你这喜怒全摆在脸上的怎么反倒看不透了呢?” 嘉悦放开他,抓起他的双手紧紧握着,闭了眼。 “这又是哪一出啊?” “皇上,臣妾听说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那么她心里所想便会通过这双手传到你的心里去。” 玄烨愣了一下,又笑道:“那你说说朕心里想的是什么?” 嘉悦依旧双眼紧闭,清了清嗓子道:“两年前朕的生辰,爱妃费尽心思为朕跳了一支舞,朕想着该送一份什么大礼还你才好?” 朕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才能打动你的心,那么朕也为你跳一曲舞可好?……这,才是朕心里所想! 一颗心早已翻腾起伏,难以平静:你是怎么猜到的?朕是你真心喜欢之人吗?巧合吧!又笑着摇了摇头,“那朕也为你跳一曲?” 嘉悦睁了眼,一脸惊讶:“那能看吗?” “怎么不能?朕有什么不会的?你等着看。” 嘉悦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胡须,差点没被打死……“那皇上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跳给臣妾看?” “你还敢得寸进尺?” “臣妾不敢!您自个说的话可不许耍赖!您国事繁忙,悦儿多给你些时间,就等到五十大寿的时候!您可不能糊弄人家!” 玄烨点了点头,又抓紧了她的手:“朕倒要看看悦儿心里在想什么,闭上眼睛!” “为什么?” “你这眼睛会打扰朕,要是朕没说准,你岂不是要冤枉朕对你不够真心?” 你这什么歪理?乖乖闭了眼,不一会儿却感觉唇上湿湿的,立马睁了眼。奈何自己跪在床上出不了脚,双手也被他紧紧抓着。只能眼睁睁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 玄烨蹬掉靴子将她压在身下,松了口笑吟吟瞧着她。 “你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臭流氓!” “胡说!明明是你自个心里想的,朕刚刚都听到了!”学着她清了清嗓子:“皇上都三个月没宠幸过悦儿了,悦儿很想您!” 嘉悦听了这话羞红了脸,“你无耻!”使劲反抗,奈何屁股疼使不上劲,只能由他摆布。“你趁人之危!” “是啊!谁让朕娶了只咬人的海东青回来?不用点手段怎么训得服?” 说完又吻住了她,嘉悦被他吻的娇喘不已,他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你捂着脖子做什么?” “臣妾有些冷……” “冷你的头!朕轻点…” 后面半句话化作低低的呢喃…… “哎哟!” 玄烨忙捂着她的嘴:“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给人听到了还以为朕对你做了什么呢!” “屁股很疼嘛!” 听了这话,险些没忍住。“……你以后再在这个时候逗朕笑,朕就打死你!”说完拿了个软枕垫在她的腰下。 “还是疼!……”被他一瞪又闭了嘴。 “给朕忍着!” 万缕情丝化作唇间的浅吟低喘,声声息息萦绕心间。 …… 略带犹豫的三下叩门声,后边跟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皇上,时候不早了,回宫吧?” 里边已经笑成一片,“皇上,这梁九功怎么连敬事房的活也干上了?您可要给他加些月银才是!” “他叫的可是朕,这银子该你出!” 嘉悦推了他一把:“还不起身更衣?舍不得走不成?想在承乾宫过夜?” 玄烨点了点头。 “想得美!皇上快走吧!臣妾下次再召您侍寝!”头上立马挨了个爆栗。 “你还得瑟上了!”玄烨起身穿好衣服又吻了吻她才开了门出去。 等他出去,九儿便进来了,却见嘉悦正将头埋在被子里笑。“皇上给了娘娘什么宝贝?还要躲在被子里瞧?要给您打水沐浴吗?” “不要!你快点出去!” 慈宁宫。 “多日不见你进宫了,听说染了风寒,现在可大好了?”太皇太后对端敏公主笑道。 “有老祖宗记挂着,哪里还有什么病敢来缠着人家!”又转头对着图娅道:“妹妹在宫里住着这几日可还习惯?” 图娅点了点头。端敏公主又道:“你以后要长住的,要尽快习惯才是。不要紧张,有什么事老祖宗和皇额娘会为你撑腰的。”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皱了下眉。妃嫔们更是一脸不快。 太后笑道:“这丫头说是来给哀家和老祖宗请安,其实是来看这小姑子的。可别撑腰了,要是变成你这样哀家头疼!” 端敏公主听了立马起身到她身边撒娇:“皇额娘!” “好了好了!头疼也是哀家一手带出来的,还能扔了不成?” 端敏公主笑着看了一圈:“怎么不见贵妃娘娘来请安?两位姑姑也不在。” 太皇太后叫了个奴婢给她拿肩,众人也没说话,一脸关切的看着。“不用紧张成这样,哀家肩有些酸而已。贵妃生辰那日摔了一跤,哀家便免了她每日请安,让她好好养着。你两位姑姑去承乾宫瞧她去了。你一会儿就别去瞧她了,人太多反而不益于静养。” 端敏公主也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何加上最后这一句,只一脸恍然道:“原来是摔了一跤,怪不得连路也不会走了。” 太后听了,有些不解:“你知道?” 她却突然有些支支吾吾:“…没什么。”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打发拿肩的奴婢退下,对众人道:“哀家有些乏了,太后和公主陪着就好,你们都跪安吧!” 又留了图娅,等人都退下后,才开口:“这下可以说了吧?” 端敏公主忙跪下:“求老祖宗恕罪!这是宫中之事,端敏本不该谈论,今日一时嘴快才……” “先说来听听!” “贵妃娘娘生辰那日,孙女正打算出宫,却在延禧宫外边远远瞧见皇上抱着贵妃娘娘往承乾宫而去……” 话还没说完,太皇太后便喝道:“什么?” “端敏不敢欺瞒老祖宗,图娅去送孙女,也瞧见了的。”图娅听了也立即跪下。 太皇太后很久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才道:“都起来吧!你最近倒长进不少,知道这些话不该当着众人说。哀家恕你无罪!” 说罢又对太后道:“哀家有些看不明白了。贵妃出宫祈福的日子,皇上一直宠德嫔。后来她回来皇上也没怎么搭理,哀家还以为她失了宠。刚听端敏所说皇上又瞒着众人去了承乾宫。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太后哪里知道,也不想知道,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心里只是怪两个人瞒着她,害她好一顿担心。 端敏公主之前倒不清楚这茬,现在听了也知道个大概。“孙女觉得不管皇上和贵妃在搞什么名堂,倒与这出宫祈福大有关系。”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得好好查查!哀家累了,都跪安吧!” 慈宁宫安静了好久,苏茉往熏炉里添了些安神香,太皇太后深吸了口气。 “苏茉,你找个机会叫彩云来一趟,别让贵妃知道了。” 第59章 风雨欲来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在承乾宫静养了四五日,淑慧长公主来看过她几次,端靖长公主每日来。后宫妃嫔来得倒比之前少了,基本都往图雅郡主那里去了。 身上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她坐在梳妆台上,手里捧着个彩绘兰草嵌玉妆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这玉佩放在这里好久了,她十七岁生辰时皇上送的,看了良久又收好放在一旁。突然听见外边屋里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此时正往寝室靠近。立马跳到床上放下幔帐装睡。 没多久幔帐就被一把掀开,屁股又挨了一巴掌。“朕听见动静了,跑这么快,全好了?” 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最近怎么这么爱使小性子了?朕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打算这么招呼朕?” 嘉悦身子动了一下,心里却琢磨着自己怎么这么小性了?翻身而起,从玄烨身边跳下床,往外面走去。“臣妾哪里知道,在宫外可不这样的。” 玄烨正坐在床上,却看见她走出去了。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跟了出去。刚挑开门帘走到外边,就挨了一记偷袭。 “皇上被什么人绊住了?上次不是原谅臣妾了吗?一脚把人家踹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放肆!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揪朕的辫子!还不放手?” 一声怒喝吓得嘉悦立马放了手,呆呆的望着他。 玄烨转过身去,看着她呆呆的表情愣了一下,自己心里确实恼怒所以嗓门大了些,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心里叹了口气:对你还能有什么气? 可难得见她如此,机不可失,便想捉弄她一下。“谁给你这个胆子的?给朕跪下!来不来承乾宫是朕的自由,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过问?还敢以下犯上!” 嘉悦以为他真的生气,立马在他面前跪下。两人站的近,她也没退一步再跪,眼看着就要跪在皇上的脚上。奈何人已经跪下去,收不住势。 玄烨没想到她就这么跪下来了,又见她身子作势往右偏。怕她猝不及防之下半跪着转身伤了膝踝,忙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了块地方。两人反应都极快,嘉悦终究是好好跪着了。 他拼命忍着笑……想好好对她发顿火都不行。 “认错了吗?” 嘉悦不说话,点了点头。 “下次还敢不敢了?” 又摇了摇头。 “梁九功,朕今日在承乾宫用膳。” 说完也不再理嘉悦,走到炕几上拿起她在看的书,却是本《三十六计》。 “身为贵妃,每天看这些书成何体统?梁九功,你去给贵妃娘娘找本《诗经》来。” 嘉悦心想《诗经》我有,只是不爱看罢了。当初她进宫的时候佟国纲塞给她的,瓜尔佳氏在旁边嘲笑了他好久,笑着笑着又哭了。想到这里就出了神,红了眼。 没多久御膳房就传了膳来,玄烨准她起来站着为他布菜,还赏了她一碟酱瓜。她不爱吃,正要开口婉拒,看了玄烨的脸色立马拿了筷子站着吃光了。 “你吃光了朕吃什么?” 我吐给你好不好?正这么想着,玄烨一把拉了她坐下一起用膳。 用过膳又饮过茶,他才缓缓开口:“你私自出宫之事朕早就原谅你了,现在来的少也是为了你好。”朕心里比你还不好过……后面这句话留在喉中没让她听见。 玄烨本来已经在潭拓寺做了准备,安排了个人去替她祈福,还转移了宫里众人的注意。谁知道嘉悦毫无预警的突然回了宫。宫门口的侍卫肯定瞧见她了,还好那几个侍卫没见过她,不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瞧见她。若是她私自出宫之事给人知道了,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敢冒这个险,这段日子只好尽量不理她,免得有人将矛头指向她反而把这件事牵扯出来。今日来也是因为有了个探病的借口。 嘉悦哪能不明白他话中之意,这件事就像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又看了玄烨一眼:难道为了这件事你要这样冷落我一辈子吗?与其如此,还不如来个痛快! “你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不要乱来!朕保证很快就不用这样了。”他派了曹寅出去查了,宫外没有人见过她,只要宫里没有人察觉就万事大吉了。 嘉悦吓了一跳,心想皇上现在会读心了?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所想? “恩,臣妾给您添麻烦了。您为悦儿做的事悦儿都知道!” 玄烨忍不住戳了她脑袋一下:“长这么聪明的脑袋做什么?朕还想等你老了之后再把朕为你做的事一起告诉你,看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 “皇上想看臣妾哭啊?臣妾现在就哭给您看……刚刚您那么欺负臣妾,人家还没来得及哭呢!” 说完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他身边搂着他就嚎啕大哭。 他忍不住笑:“记性也这么好,朕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外边有人听着呢!”过了一会儿又道:“明日用过晚膳到布库房等朕。” 嘉悦止了哭楞了一下,布库房她小时候没少去。“那边应该是前朝了,臣妾怕是不能去吧!” “你不是小顺子吗?放心,朕会让人都走开,不会有人瞧见的。” “神神秘秘的,去做什么?” “看朕跳舞给你看!” “噗嗤!您还当真了!您这么快就学会了?而且不是说等臣妾大寿的时候吗?” 玄烨见她脸上还挂着泪,此时又笑得灿烂,不知为何心跳竟加快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你也不想想,等你五十了,朕都快六十了,哪里还跳的动?不是为难人吗?明日你来看朕学!”说罢又松开她:“朕呆了好一会儿了,回去看书去了。” 提起书又对外边喊道:“梁九功!朕让你送来的书呢?” “求皇上恕罪,奴才想着您这儿还要人伺候着,就安排人去找了,哪想那蠢奴才不识字!” 嘉悦哈哈大笑:“承乾宫好歹没有不识字的太监。” “朕正好需要一个不识字的奴才!朕先走了,一会儿差人给你送过来。” 第二日嘉悦用过晚膳就换上太监的衣服出去了,有皇上的圣旨倒也没人阻拦,不一会儿就到了布库房,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想起小时候的事心痒的紧,就练了起来。没多久玄烨就来了,两人难免切磋一阵。 “皇上不是说要跳舞给臣妾看吗?原来是骗人家来比武的?” “学舞没个好师傅怎么成?曹寅玛克式舞跳得极好,朕便叫了他来。这奴才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现在还不来!” 话虽这么说,皇上脸上却没有愤怒之色。先前他让曹寅来寻自己就已经令人费解了,现在这样心里更加惊讶。“皇上怎么对他这么好?” “你连这也不知道?朕出宫避痘就是住在他家,他是朕乳母之子。” 嘉悦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原来又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自己还抢走了他心爱的女人的心…… 没多久曹寅就进来了,给他们行了礼,面色却不大好。他瞥了嘉悦一眼,又看看玄烨。玄烨立马过去,嘉悦就远远看着他们说话。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副脸子?” “刚才太皇太后请奴才过去了。” “什么?老祖宗……?”说罢往嘉悦看了一眼。 曹寅点了点头。 “你怎么回话的?老祖宗知道些什么了?” “奴才按皇上说的回了,太皇太后听了也没说什么。” 玄烨听了心里一团乱麻,哪还有心情学舞,叫上嘉悦就往回走。“朕今日突然有些事,学舞的事就改日吧!” 嘉悦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彩云。 “姑姑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去哪里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娘娘不是说今日会晚些回来吗?怎么这么快?” “皇上突然有些事情要做。” 彩云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路说话回了承乾宫。 玄烨回了乾清宫,不知道老祖宗发觉了些什么,又不能直接去问,心里不禁烦闷不安…… 第60章 自己解围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二月初五,德嫔生了个皇子,七日之后取名胤祚。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皇上也在,众人跪安之后太皇太后留了他和嘉悦。 太皇太后看似漫不经心的掐动着手里的佛珠,皇上也不发一言。嘉悦呆呆盯着太皇太后的手随着她的动作一直默数到第三十六颗。 佛珠转过一圈,太皇太后终于开口:“皇上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封德嫔为皇贵妃还是皇后?或者告诉天下人这是你第一子?你心里不硌得慌吗?还是说哀家做了什么让皇上不快的事?才惹得你揭哀家的伤疤?”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却不带一点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嘉悦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老祖宗会问的这么直接。听说荣亲王出生之时被先帝封为祚亲王,后来因他早殇太皇太后便让先皇改为荣亲王……这‘祚’字有皇位之意。 皇上急忙跪下。嘉悦也跟着他一起下跪,连大气也不敢出。 “老祖宗折煞孙儿了,孙儿无时无刻不感念皇祖母的养育和教导之恩,没有您,孙儿哪有今日?怎敢对您有不快?孙儿没考虑周全,求老祖宗恕罪!这阿哥随着京师大震而来,孙儿用这‘祚’字也是想为他添些福气罢了,不曾多想。” 太皇太后沉吟了一会儿:“当真如此?” 玄烨点头道:“太子为人宽仁又聪明伶俐,是孙儿心中唯一的储君人选!” 太皇太后自然知道皇上对太子的喜爱,“皇上倒不怕太子心里有疙瘩?” “他已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也不配为君!” 太皇太后沉默了好久,脸色渐缓。“福气就福气吧!哀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这件事也该放下了。只要皇上自个不介意就好,起来吧!” “先皇和荣亲王过世这么多年了,孙儿早就放下了!” 玄烨说完这话就起身了。嘉悦还是呆呆的跪着,心里一直琢磨太皇太后为什么要留自己下来听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皇上拉了她起来才回过神来。 嘉悦和皇上一起出了慈宁宫,有些看不透他的神情。忍不住发问:“这么多有福气的字皇上却单单挑了个‘祚’?” “朕昨日喝醉了便不小心勾下了,君无戏言,后悔也没用啊!你不要多想,都是朕的儿子,在朕的心里都是一样爱护的。” 嘉悦白了他一眼,哪个大臣活腻了敢拿这个字来给你挑?也不再说话,回头看了慈宁宫一眼,不知为何极为不安…… 太皇太后将手里的佛珠放在桌上,对苏茉道:“哀家想起皇上刚登基那会儿……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他有了自己的见识和主张,再不是那个事事依赖哀家的孩子了。” 苏茉微笑道:“皇上长大了,老祖宗心里自然是欢喜的紧。” 太皇太后也笑了:“现在都已经会跟哀家耍心眼了,要不是彩云把什么都告诉哀家了,哀家倒是真的被他搅得没心思去管贵妃的事了。” 苏茉走到她身后为她拿着肩:“皇上虽然长大了,可心底里对老祖宗也是极为孝顺和尊敬的。这起名的事不也拖到二月八日您圣寿节之后了?” “你倒是会帮他说话,哀家当然知道皇上孝顺,要不是牵扯到贵妃一条性命他也绝不会如此。”说罢拍了拍她的手:“你年纪大了,手都不得劲了,这拿肩的活还是年轻的奴婢们做的好些。” 苏茉忍不住笑着嗔道:“明明是皇上得罪了您,老祖宗怎么打趣上奴婢了?”手也没停下,继续给太皇太后拿肩。 “你放心,皇上可不会比你好过。哀家上次去看太子读书,学到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里正好也有个麻烦要送给他。” 苏茉的动作顿了一下,“老祖宗不打算给贵妃一条生路?” “这个悦儿太不让人省心了些,却又让人欣赏。明明万千宠爱于一身,偏偏视自己为草芥。哀家见识过她的张狂,也听皇上说了郧阳之事,也只道她胆大包天,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宽容仁慈的一面。为大清做了这许多事,自然要给她一条生路。” 苏茉听了有些不解:“既然如此,老祖宗怎么不替她瞒着?却要……” 太皇太后打量着桌上那串佛珠,眸子淡然却又有种难言的威慑人心的力量:“苏茉啊!你在这宫中呆了这么些年了,这宫里什么事藏得住的?你看看皇上费这么多心思隐瞒,不还是被哀家知道的清清楚楚?既然纸包不住火,那么就不如捅了它出来,一了百了。免得一辈子提心吊胆。” “皇上聪明绝顶却没想到这层,想必也是关心则乱了……老祖宗打算怎么做?”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般道:“贵妃去潭拓寺祈福的时候皇上不是派了许多侍卫和奴婢去陪着她吗?哀家前些日子听了彩云所说,贵妃是晚上回来的。而本该陪着她的奴婢和侍卫们却第二日早上才回宫。皇上定是找了人替她,哀家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我听说端敏还在查这件事,看来她和贵妃结怨不浅,你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 苏茉吓了一跳:“端敏也算咱们科尔沁的人,要是她……皇上怕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太皇太后拉了苏茉坐到身边:“端敏是大清的公主,有皇太后的情分在,皇上再生气也不会有大事。况且这丫头蛮横任性,也该教训教训!哀家的另一个目的也是想通过她给图娅提个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觊觎了。” 苏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示意她讲。 “奴婢看贵妃的性子,这皇后之位她怕是没有半分兴趣。而图娅是科尔沁的郡主,只要老祖宗一句话……” 太皇太后打断她,佯怒道:“你胆子倒越来越大了,不记得先皇的事了?就为了咱们科尔沁的两个皇后跟哀家闹成那样。” 苏茉自然知道她没有生气,接着道:“皇上可不是先皇,奴婢看得出皇上打心底里孝顺您。只要您开口,再加上小阿哥取名的事皇上想必也不会逆了你的意。这时机对图娅来说正好,老祖宗却不用吗?” 太皇太后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时机是正好,可她比起那个不省心的差得太远了。你还记得当初哀家让悦儿去和亲的时候她说的那番话吗?‘嘉悦不仅是我阿玛额娘的女儿,也是佟家的女儿,更是大清的女儿!’,哀家也不仅是科尔沁的女儿,更是大清的太皇太后啊!……这皇后之位自然皇上心里有谱,哀家不愿干涉。” “老祖宗说的是!奴婢心里的格局小了些……不过奴婢心里有些担忧,万一图娅没理解到您的良苦用心,反而和端敏公主一块儿趟了这趟浑水怎么办?那她以后在宫里日子就难过了。” “所以哀家也给了她们选择的机会。哀家只不过将这事告诉她们了,她们是弃之不用还是闹得人尽皆知都在于她们自个儿!若是她们选择弃之不用,哀家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若是她们闹得人尽皆知,就该自食其果!” 顿了顿又道:“图娅若是独善其身,哀家倒可以让她做个贵妃,在这宫里也没人敢为难她。她要是不争气,哀家也只能请皇上善待她罢了!” 苏茉听了也不再说话,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还是有些担忧,“老祖宗,您扔这么大一个麻烦过去,皇上和贵妃怕是不好应对啊!老祖宗有什么好法子为她们解围吗?奴婢愚钝,老祖宗可否明示?” 太皇太后却大笑起来:“哀家没有好办法,这是该皇上和贵妃烦恼的事。哀家操个什么心?” 苏茉吓得脸色惨白,心想皇上要是有好办法怎么会千方百计瞒着您?“老祖宗先儿个还说要给她一条生路,现在看来……” 太皇太后止了笑,脸上换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一个人闯了大祸,却要让身边的人替她烦?哀家虽然欣赏她还不至于纵容她!皇上舍不得,那就只有哀家来扮这黑脸了!” 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笑容:“哀家的麻烦扔过去了,她要是没本事就等着身死,死了倒也干净,免得皇上一辈子都要为她操心;若是她有这本事,哀家就不追究了,不过死罪可免,这活罪也难逃!总之不论如何,她都讨不了好!哀家今日留她下来就是给她提个醒。她要是聪明,现在就该去想法子解围了!” 苏茉心想这是哪门子生路?跟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有时候也看不清她的心思。若是贵妃解不了这围,难道真要身死吗?也不再说话,办事去了。 第61章 活罪难逃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冬天来得早,去的也早。承乾宫外院里的梨树结了大大小小的花苞,还开了好几朵。 嘉悦凑近闻了闻,和佟府的梨花一样,有股淡淡的腥气。皇上却说那是种浓烈的香味,又想起他还夸自己做的点心好吃……忍不住笑了。 “娘娘在笑什么?” “姑姑你来闻闻这梨花,是什么味道?” 彩云远远的嗅了一下,“比其它梨花香些。” 嘉悦笑得更厉害了:“姑姑怎么也开始骗悦儿了?……隔那么远,怕是什么也闻不到。这梨花和别的梨花一样,有股腥味。可偏偏有口味独特的说它香,这才笑了。” 彩云听了前半句话身子不经意颤抖了一下,旋即又镇静下来。“只要喜欢,就算臭气熏天也会觉得香。” 嘉悦摇了摇头。“姑姑觉得喜欢就要勉强自己?我喜欢这梨花,却也从不觉得它香。”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皇上觉得它香也不是因为喜欢,是他口味真的独特。” 院子里的太监奴婢听了这话也笑成一片。嘉悦一人踹了一脚,“都活腻了?还敢笑皇上!还不给我干活去?”院子里立马就清静了。 彩云却没笑,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嘉悦见她如此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太在意。“今日请安后老祖宗留了我和皇上。” 彩云脸色变得惨白,“太皇太后说什么了?” “她问皇上为什么给小阿哥取名胤祚。可我不明白她留我下来做什么。刚才我又仔细想了想他们说的每句话,老祖宗并没有刨根问底,皇上也没有极力辨明……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皇上是为了我才给小阿哥取了这名,而太皇太后心里也清楚。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更想不通了:她既然都知道我私自出宫之事了,为什么不处置我呢?难道证据不足或者想放我一条生路?” “娘娘想得很有道理,奴婢觉得太皇太后应该是想放娘娘一条生路。” 嘉悦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打发她走了。又站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娟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边。 “吓死人了,怎么连声儿都不出?” “我都喊了格格好多声了,你不知在想些什么。理都不理,现在又怪人家不出声!”顿了顿又道:“格格刚刚和彩云姑姑说的话娟儿都听见了。太皇太后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嘉悦笑着摸了摸她的辫子,“连你也会猜别人的心思了?看来在宫里呆太久了,该早些赶你出去才是。” 娟儿楞了一下,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女,有些黯然。又看看嘉悦,谁让眼前这个更需要自己呢?“格格,你说这小阿哥是不是刚出生就成了众矢之的了?”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逼着自家格格内疚吗? “皇上又没说小阿哥是他第一子,他也跟众人说了是取其福气之意。一个名字而已,就众矢之的了?何况皇上对太子的喜爱这天下谁不知道?有太子在,这众矢之的可轮不到他。你放心好了!” 娟儿听了这话更不明白了,难道太皇太后不知道皇上宠爱太子吗?那皇上这么折腾的意义在哪里?又突然想到什么,“难道皇上是在跟太皇太后暗示德嫔是孝献皇后?” 嘉悦点点头,小阿哥的额娘才是真正的众矢之的……又看着娟儿一脸纠结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怎么?连你也嫌弃我了?德嫔是聪慧之人,定能在这后宫活的很好。你还是担心担心我吧!” “格格说什么呢?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怎么可能一辈子都端平呢?只要你不去杀人放火,娟儿心里这杆秤和皇上一样永远都偏向你的。” 嘉悦神色黯了一下:我杀过人也放过火,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第二日嘉悦去请安的时候正好碰上端敏公主和图娅郡主,心里讶异。自己一夜无眠,所以早早的就来了,没想到公主住在宫外也来得这般早。 两人见了她都有些面色不好。 嘉悦先开了口:“姐姐和郡主也睡不着吗?这么早就来了。” 两人却根本不理会她,径直往里走。嘉悦恨不得一人给她们一拳,捏了把翠儿的脸也进去了,翠儿无奈的揉了揉也立马跟上。 慈宁宫里比承乾宫暖和许多,里边还熏着香。三人请过安又坐着饮茶,嘉悦突然有了睡意,哈欠连连,又不敢让太皇太后看见,一直用手绢遮着嘴。翠儿一个劲在后面戳她才不至于倒下。 太皇太后哪能瞧不出来。“贵妃昨晚没睡好吗?” 嘉悦一脸尴尬点了点头。 “那哀家也不留你了,回去睡一觉吧!” 嘉悦听了这话立马跪安,回去补觉了。 等她出去,两人才道出来意。太皇太后听完叹了一口气。“依你们所见,这件事该怎么处置才是?” “孙女认为应该要仔细查清楚。如果消息是假的,也不能让贵妃平白蒙受冤屈;若是真的,私自出宫可是大罪,她竟还敢迷惑皇上护着她,按宫中的规矩应该杖毙以儆效尤!” “杖毙?图娅呢?你怎么看?” 图娅没说话,看了端敏公主一眼,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又对端敏道:“你打算怎么查?” “一会儿妃嫔们都会来给老祖宗请安,孙女觉得可以当众审审那个贵人,料想她也不敢说谎!” 当众审?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下,道:“就如你所言吧!”又叫了个太监进来:“你去乾清宫等皇上下朝,就说今日哀家有些困乏,想多睡一会儿,请他用过晚膳再来请安!” 苏茉忍不住看了老祖宗一眼,真要闹得人尽皆知?“要奴婢派人去叫贵妃来吗?” 太皇太后想了一会儿:“万一最后发现这消息是假的,岂不是会寒了她的心?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 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太后、长公主、后宫妃嫔热热闹闹坐了半个屋子,却安静得不闻一声。众人都隐隐觉得今日气氛不大对,自然也没人敢大声说话。 太皇太后环视众人一眼,又饮了口茶才缓缓开口:“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哀家正巧听见个天大的笑话,说来给你们听听看。有人跟哀家说宫里有个奴婢私自出宫两个月,回来后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竟然还迷惑皇上封了她个贵人。你们说说可不可笑?” 本来就安静的慈宁宫此时更加安静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惠嫔荣嫔更是不用说,一脸惨白。 皇太后怒道:“老祖宗,宫里规矩甚严,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竟然有人敢在您面前胡说八道,依臣妾所见,应该拔了他的舌头!”端敏公主和图娅听了这话面色都难看的紧。 “咱们且不去计较是谁说的,这可关系到皇家的颜面,若是查清楚是胡说八道再拔舌也不迟。宫里的事一直由惠嫔和荣嫔管着的,就交给你们。” 两人忙起身跪下:“是!不知道那人说的是哪个奴婢?” “还能是哪个?皇上最近就封了一个贵人。” 良贵人早已经脸色煞白,听了这话急忙跪了下来。 惠嫔见是她,脸色一缓,道:“老祖宗,想来是个误会。这良贵人前些日子的确出宫两月,不过她是奉命出宫陪贵妃娘娘祈福去了。臣妾想着应该是有人不知实情,妄加揣测吧!这事贵妃应该可以作证的,何况还有别的奴婢看着,她们也能作证啊!” “是吗?来人啊!把陪贵妃祈福的奴婢给哀家带进来!” 话刚说完就进来好些个奴婢,良贵人见了,脸色更加惨然。跪着的身子也有些颤抖。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奴婢,“你们一直在潭拓寺陪贵妃祈福?” 众人磕头答是,她又指了指良贵人:“你们在潭拓寺见过她吗?”众人看了良贵人一眼,摇了摇头。 “当真都没见过?” 众人还是摇了摇头:“从没见过。” “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一个人见过你,还需要哀家叫贵妃娘娘过来问问吗?” 良贵人此时已经吓得满头大汗,嘴里却不发一言。 惠嫔和荣嫔也顾不得惩治她,一个劲磕头请罪,两位长公主也忍不住皱眉。宜嫔满脸疑惑,敬嫔吓得不轻,至于安嫔则是一脸鄙夷。其余后妃脸色也不好看。 皇太后更是怒不可遏,“来人啊!把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皇太后却拦住了她,“太后别急,哀家刚刚话还没说完呢!还有另外一个笑话,也说给你们听听。这良贵人确实在潭拓寺里,不过却做了别人的替身,真正私自出宫两个月的人是贵妃娘娘!”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良贵人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众人此时终于明白贵妃今日怎么不在。皇太后和两位长公主更是惊讶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反应过来后都一脸怒意盯着端敏公主,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这话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太后喝道:“端敏,你平日胡闹也就罢了,这种话听着就荒谬,你竟还敢到老祖宗面前来说!” “皇额娘,这话可不荒谬。”说着走到那几个跪着的奴婢身边:“你们倒说说看,在潭拓寺真的看见贵妃了吗?” 几个奴婢此时也吓得不轻,急忙点头。 “确实看清楚贵妃娘娘的脸了?” “回公主的话,娘娘蒙着脸,也从不让奴婢们伺候。所以奴婢们并没看见她的脸,可除了娘娘还能是谁呢?”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如此说来倒真的不荒谬,甚至极有可能。 “空穴不来风,端敏也是为了皇家的颜面着想。”说着又走到良贵人跟前,“你想清楚再说话,这私自出宫可不是小罪,你刚刚也听见太后的话了,要乱棍打死!我劝你最好说实话,太皇太后仁慈,你说不定还能活命。” 端靖长公主哪里还忍得住:“你是在教这奴婢咬贵妃一口吗?为了皇家的颜面?亏你说的出口!你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在要她的性命!” 端敏公主自然也不甘示弱:“她自己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怪不得我!” 淑慧长公主也对太皇太后道:“皇额娘,贵妃哪有这个胆子?况且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傻事。依儿臣看这都是误会,处置了这个奴婢就好。” 太皇太后则一直看着良贵人,她却只跪着,不反驳也不求情。“你哑巴了?还是说你真的给贵妃当了替身?你只要说实话,哀家保证宫里没人会为难你!”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颤的厉害。“……没有……贵妃娘娘一直在……潭拓寺祈福。”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私自出宫了?” 良贵人却不承认也不否认。除了那一句话,任众人如何质问,她从头至尾再无一言。 端敏公主自然生气得很:“老祖宗,孙女看她执迷不悟,看来是要吃些苦头才肯说话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来人,拖下去杖责!” 良贵人此时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由着太监们拖了她下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声声惨叫。敬嫔也已经吓得快昏过去了,可也不敢求情。其他人自然更不会为她求情。众人就这么一声一声的听着,对贵妃娘娘私自出宫一事的怀疑也随着一声一声的惨叫渐渐消失殆尽。 太皇太后心里却想着皇上眼光真不错,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个这么衷心的奴婢。打了十板就让人住了手,又吩咐一个太监:“去承乾宫叫贵妃来!”事情因她而起,也该由她来结束。 嘉悦睡得正香就被九儿喊了醒来,正要发脾气却听说是慈宁宫召见。忙起身洗漱一番,心里飞快盘算,现在才巳时左右,突然又叫自己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难道……?来的这么快? 想了一会儿又对九儿道:“我想穿那件暗红色的衣服。” 九儿一边为她更衣一边道:“郭贵人今日请安还没回来呢!” 嘉悦点了点头,又照了照镜子:“本宫那盒胭脂呢?拿来给我抹上。” 九儿觉得奇怪,很久没涂脂抹粉了,今日是怎么了? 料理妥当,走到外头看了一眼慈宁宫来的太监,“老祖宗可说了找本宫有什么事?” “老祖宗只说请您过去,”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娘娘要多加小心才是!” 嘉悦笑了一下,又让翠儿拿了赏赐给他。“皇上今日去请过安了吗?” “老祖宗请皇上用过晚膳再去请安。” 嘉悦点了点头,吩咐众人道:“翠儿跟本宫去就好,若是皇上来了,就说我去御花园了。”说完就跟着那公公往慈宁宫去了,她还有些没睡醒,便没有乘辇。 快走到养心殿的时候却碰见了皇上,她立即一脚将那个公公踢倒在地上趴着。翠儿忙跪下给皇上行礼。那公公忍着痛爬起来跪下喊了句“皇上万岁!” “怎么一看见朕就教训人啊?他怎么得罪爱妃了?” “他活该!臣妾都走到这儿了,他才告诉人家老祖宗吩咐晚膳过后再去请安。” “你现在才去请安?” 嘉悦嘿嘿笑道:“臣妾今日不小心睡过头了。” “他可是老祖宗身边的人!你不仅睡过头,还敢教训慈宁宫的太监。朕看你是活腻了。” “嘿嘿,臣妾运气好啊!正好今日老祖宗吩咐晚些去嘛!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没什么,朕只是觉得奇怪,有些不放心过去看看而已。朕今日正好也事多,看见你就放心了,朕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嘉悦点点头:“皇上您先走,臣妾还没教训够他呢!” 皇上无奈的摇了摇头:“别太过分了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点了点她鲜艳的唇:“去见老祖宗打扮得这么娇艳,朕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忍住吻她的冲动,转身走了。 嘉悦一进慈宁宫就发现院子里趴着一个人,旁边还有两个太监立着刑杖站在一旁,心想我人还没来怎么就打上了?她走到那人身边蹲了下来,看到的却是一张美丽而惨白的脸。 她见了嘉悦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嘉悦心里更加困惑,怎么打上良贵人了?因为长得美?又摸了摸她的脸,还好不是掌嘴,不然就可惜了这如花容颜。 也不多留,进了屋却发现热闹非常。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不发一言,她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太皇太后见了嘉悦,便吩咐外面的人将良贵人带进来。她连跪也跪不稳了,只能趴在地上。嘉悦便将手绢垫在她的脸下。 “贵妃认得她吗?” “自然认得,良贵人嘛!这么漂亮的脸蛋看一眼就印象深刻了。” “那贵妃在潭拓寺见过她吗?” 这个问题让嘉悦犯了难,她并不知道这良贵人与自己的事有什么牵连,现在看来她肯定是被自己连累了。心里默念了皇上一百遍:什么都瞒着我,这下好了吧?该说见过还是没见过?又仔细打量了良贵人一番,发现她身形与自己相似。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心下了然。替身?亏皇上想的出来……既然是替身,当然该说没见过才对。 太皇太后此时又开了口:“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贵妃要想这么久?” “见过!” “这可真是奇怪了!”又指了指几个奴婢:“这些奴婢都是陪着你祈福的,怎么她们却没见过呢?你刚刚也说了这么漂亮的脸蛋,也不会看不到吧?你想清楚了,到底见没见过?” 嘉悦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自然知道自己猜的都对,当初一声不响就回了宫的确考虑得不够周全。曹寅接自己回来也没说过这回事,看来皇上当时也没告诉他……什么都藏在心里,憋死你算了! 又抬头看了老祖宗一眼,平和淡然的眸子里到底藏着多少东西?姜还是老的辣,给了自己这么大个难题:如果说没见过今日良贵人肯定活不成了,若是说见过自己恐怕也会没命。心念急转,一时竟想不到好办法。 良贵人此时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嘉悦差点没哭出来,抓了下她的手,对她点了点头。低低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傻?” 又抬头道:“当然见过!” 皇太后忍不住道:“悦儿你可想清楚了,哀家知道你善良,这丫头本来就罪不可恕,你可不要为了她掩饰。”说罢又将今日的事前前后后讲给她听了。 嘉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可良贵人太无辜了,一条人命,自己下不去手。何况她宁愿身死也要维护自己,怎么忍心辜负? “悦儿哪敢帮她掩饰?的确见过!”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嘉悦一个劲的想解围之法。 太皇太后的声音倒多了几分柔软的情绪:“既然如此,你和这些奴婢们到底谁在说谎?” 嘉悦又细细打量良贵人的脸,又想到皇上,忍不住笑了出来。众人像看怪物一般盯着她。 “谁都没有说谎!老祖宗今日坐了很久了吧?怕是累得很了。”苏茉听了这话忙拿了个软垫给太皇太后靠着。太皇太后也没拒绝,斜靠在垫子上。 “苏茉姑姑也拿一个毡子给良贵人吧!”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苏茉自然也照办了。 “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与良贵人无关,她不过是太实诚了,不敢违逆了主子。” 皇太后听了这话讶道:“你难道真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啊?” “臣妾也不想的。可是太后娘娘,您看看皇上。屋子里这许多人全是他一个人的,还不够吗?他竟然还看上了辛者库的奴婢!更何况这良贵人长得比臣妾还美,臣妾早就想让她消失了。正好京师大震,皇上让臣妾去潭拓寺祈福,臣妾就跟皇上讨要了这个奴婢出宫伺候。本来想把她扔的远远的,让她再也没办法出现在皇上眼前。可臣妾也怕皇上生气,一直犹豫不决,就干脆把她关在寺中。所以这些奴婢们都没看见。” 众人听了都张大了嘴,听起来像胡说,可细想下来又没什么破绽。 端敏公主问道:“那回宫之事你怎么解释?你头天晚上回的,侍卫和其他奴婢第二日早上才回,这奴婢也没跟他们一块回,至于分成三拨吗?” 嘉悦瞪了她一眼,心想老子愿意,关你屁事?“人家想皇上了嘛!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这么多人一起回来还惊喜什么?就偷偷回来了,哪想到皇上也正好派了曹寅来,人家便和他一起先回了啊!” 顿了顿又道:“皇上第二日又派人去潭拓寺接了其他人回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这良贵人实在长得美,皇上一眼就发现她没回来,臣妾只好把实情告诉他了……皇上还因为这件事冷落了臣妾三个月。臣妾已经知错了,幸好没铸成大错,求老祖宗饶命!” 安嫔此时也忍不住开口:“恕臣妾愚昧,娘娘蒙着脸又不让奴婢们伺候又是什么道理?” 嘉悦脸上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这还用问吗?本宫是贵妃,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还有,安嫔觉得本宫把良贵人关在何处?自然是关在本宫的卧房里,怎么能让别人进?” 此话一出,有人舒了口气,有人面色不甘,有人紧张害怕,都看着太皇太后。嘉悦心想这命算是保住了,可太皇太后恐怕也不会让自己好过。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心里更加慌张……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她的声音:“你也知道喊饶命!做事的时候怎么不动脑子?皇上看上谁也是你能干涉的?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身为皇上的女人竟敢妒忌!私自放宫女出宫也是死罪!哀家看在你还知道悔改的份上就饶了你一命。来人啊!贵妃娘娘恃宠而骄,妒忌失德,当众杖责二十!所有人都出去看着!日后有效仿者杖毙!” 嘉悦吓了一跳,宫里的刑杖和府里的可不是一回事。良贵人才挨了十杖就这模样了,自己虽然身体强健,可好歹也是个女子啊!这二十杖怕是会要了她半条命,看来太皇太后这次是铁了心要教训自己!还让这么多人看着,她以后在宫里还怎么做人? 太后听了差点没掉下泪来,“老祖宗,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挨得住?改十杖吧!” “改为杖责二十五!再有人求情者就接着往上加!后宫妃嫔每个人都给哀家好好看着,一个人不看,加五杖!”这下再没人敢说话。 “谢太皇太后隆恩!”今日肯定逃不过了,能活着就好。二十五杖而已,又想想还是害怕的紧。 第一板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惨叫出声,眼泪也不自主的就出来了。这刑杖里边是灌了铅吗?心想之前阿玛对自己绝对手下留情了,没想多久第二板又招呼上了。想着这么多人看着,拼了命想憋着惨叫,可根本憋不住。那板子打在身上就像无数钢针一齐狠狠扎下来,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佟府的祠堂里被阿玛打的半死的情景,深深的恐惧随之而来。刑杖一下一下打在身上,不但没有麻木,反而越来越痛。翠儿在旁边哭着,后妃们也死死盯着,没有一个敢不看。 第62章 一起挨罚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玄烨忙了大半个早上,总算可以歇口气了,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 “梁九功,你去趟承乾宫,请贵妃用过晚膳等朕一起去请安!”这混蛋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睡过头……先前忙得很,倒没功夫细想她说的话。现在想想觉得奇怪的很:慈宁宫的公公怎么敢迟这么久?隐隐又觉得还有哪里不对……怎么独自一人?郭贵人呢?想到这里手里的茶盏掉落在地,立即起身往外跑。乾清宫的奴才们见了吓一跳,急忙跟上。 老祖宗和她都支开自己,定是发生了大事。除了那件事还能是什么?心里恼怒又害怕,老祖宗难道要瞒着自己处死她吗?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强自镇定心神继续往慈宁宫跑去,只觉得这段路漫长得很…… 还没进去就听到一声惨叫,心痛之前竟有一丝喜悦,擦干了脸上的泪才走了进去。她一身暗红衣裳,微微抽搐着,旁边围了好些人。开口已经有些沙哑:“给朕住手!” 趴着的身子震了一下,院子里的人看见他都舒了口气。 帘子里立马传来了太皇太后的声音:“谁敢住手?继续打!” 玄烨一把夺走太监手里的刑杖,扔在地上。也没看嘉悦一眼,往屋里走,跟着他的太监立即为他挑起毡帘。嘉悦想喊住他,可喉间的话语到了嘴边都化作痛苦的□□,便住了嘴。心里一个劲的骂皇上:我已经挨了二十板了,再有五板就好,你这混蛋别乱来! 进去发现地上还趴着一个,衣服上边还有丝丝血痕。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蹲下来给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又起身问道:“老祖宗,贵妃犯了何事,竟至于此?”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她犯了何事皇上心里清楚得很!哀家没要她的性命已经是恩赐了,难道皇上对这惩罚不满意?那哀家便让她少受些罪,和皇上一样赏她一杯毒酒如何?” 听了这话忍不住微微一震,当初在牢里那种心碎的回忆涌入心间。心就像被生生剜下一块,朕当初不顾一切接你进宫只想着给你独一无二的宠爱,怎么一步一步走来却是这样的呢? 最后一丝理智也荡然无存,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屋里其他人也赶忙跪下。“打在她身,疼在朕心!老祖宗就算不愿怜惜她,疼惜一下孙儿的心吧!”说罢又磕了个头:“求您饶过孙儿吧!”他并没有流泪,可话语的悲伤却点点滴滴流进所有人心中。 嘉悦在外边听见这话,先前拼命憋住的泪水决了堤。不知为何竟想起他说八岁的时候曾抱过刚满月的自己:佟嘉悦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怎么一到他怀里就哭呢?…… 太皇太后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许多年前,她的亲生儿子也这样跪着,泪流满面求自己给他心爱的女人一个后位。自己忍着丧子之痛花了一生心血培养出来的孙儿此刻也为了一个女人跪在面前。 收了心思,冷冷道:“皇上如果还想留着她的性命就起身吧!”又对外面吩咐道:“接着打!改为杖责三十五!你们在外边听着,皇上每求一次情加十板!” 太后和长公主脸色难看无比,在宫里长大的人怎会不明白三十五杖意味着什么。且不说这三十五杖她挨不挨得住,再加十板铁定活不成了,生怕皇上再开口。外边围着的人也倒吸了口凉气,敬嫔已经晕过去了。 此时屋里进来个公公,他跪着挪到皇上身边,不住的颤抖:“贵妃娘娘命奴才进来给皇上传一句话。” “说!” “求皇上恕罪,娘娘说只能让您一个人听见!” 玄烨点了点头,那公公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混蛋!”说完立即跪下求饶! 他听了这话楞了一下,竟然笑了出来,忍在眼中的一滴泪也慢慢滑到嘴角……又咸又甜。人已经冷静下来,起了身。 “朕怕表妹身子骨经不住,情急之下竟有些冲动了。她生性执拗,在府里也没少挨打,现在不还是闯下大祸吗?可见这杖责对她无用,孙儿倒想到一个好法子。”说罢叹了口气,低低道:“降位吧!” 众人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外面的公公板子正落到一半,急忙收住了手。 嘉悦为了这一板咬牙做了好几次准备了,此时却还是没有落下来,心里绝望:给个痛快行不行? 太皇太后面露惊讶,旋即又恍然。降了位,以后再升上来不也是你一句话?也不知道那丫头刚刚说了什么,竟让他一下子冷静下来,还有心思跟哀家耍心眼了。“皇上也道自己冲动,哀家生怕你日后又一个冲动复了她的位份,岂不是比杖责更加无用?” 说罢让奴婢搀着走到外边,看着趴着的那个身影,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和赞赏:哀家已经老了,皇上有你陪着我很安心。不要怪哀家狠心,你这性子非改不可!两军对阵都活下来了,现在也给我撑住了! 突然瞥见院子角落里的迎春花开了,一片生机勃勃的嫩黄。忍不住看了良久才进了屋。 端靖长公主正小声和玄烨说着早上的事,见老祖宗回来又闭了嘴。 “接着说完!让皇上听仔细了!” “是!” 等她说完,太皇太后又开了口:“这事你本也知情的,却一个劲的瞒着众人,还让人生了些不利皇宫声誉的言论!哀家本想饶了你,哪想你不但不认错,还敢给贵妃求情!这罚你也得挨!” 众人心想难道老祖宗还要打皇上板子不成?忙跪下求情:“老祖宗,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君临天下又怎样,他再有本事也是哀家的孙儿,罚不得?” “老祖宗说得对,孙儿甘愿领罚!” “皇上万金之躯自然打不得。哀家倒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贵妃杖责三十五。至于皇上,就罚你出去看着!”这惩罚别人听上去或许无关痛痒,却罚进了皇上的心里。打在身上百下也不及看她挨一下来得痛。 玄烨忍不住看着太皇太后,想起年幼时为自己运筹帷幄的她。‘兵法攻心,上策啊!’。心里暗暗敬佩,就算她此时已经白发苍苍,依然能教给自己这许多东西。 “谢老祖宗隆恩!”这养育教导之恩,朕穷尽一生也无法报答,只好委屈你了。 又看了端敏公主和图娅一眼,忍不住周身的怒意,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快步走了过去,太后见了急忙求情:“皇上,看在哀家的份上从轻处置吧!都怪哀家没有教导好,才让她如此顽劣任性!” 皇上看了图娅一眼:“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今日就与你说个明白!这皇后之位你想也别想,只有朕心爱之人才配做朕的妻!就算她今日死在朕的眼前,朕也只会为她一人留着!” 又看着端敏道:“公主在贵妃生辰那日去承乾宫撒野的事朕都知道。朕现在就告诉你!只要她一句话,朕就可以抛掉和你的姐弟之情,可她什么也没说。小时候的事都是朕做的,你心里怨恨也该冲着朕来!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人,公主最好记得这一点。因为朕也不清楚自己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告诉班第,一个月后的万寿节他不用来了,早些回蒙古去吧!” 玄烨走到外面,站到嘉悦对面。她还呆呆的沉浸在他刚说的话里。 他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想起之前还跟她说要替她挨板子,明明是一国之君,怎么到了她那里就总是食言呢?招了招手,刑杖就继续往她身上招呼了。 歇了这么久,这杖责的滋味更是难忍,她也不再怕丢人,一边惨叫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他一直蹲着,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一边帮她擦擦鼻涕。她肆无顾忌的惨叫和大哭竟然让自己好过了些。好像只要她在,心里再凄惶不安也能从中找出快乐来。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和大哭渐渐低弱消失,她的眼睛也闭上了,头也垂了下去。玄烨还是直直的看着。公公们见了有一瞬间的犹豫,手里也不敢停。他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看见她的身躯随着落在身上的刑杖一下一下颤动,到最后也停了下来。 一把抱起她往门外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看见两树梨花,纯白的花苞嫣然待放。 御医们早已等在门外。待众人忙碌过一圈之后,寝殿里又安静下来。呆呆的看着她,脸色依旧明媚,苍白都被唇上的胭脂掩盖了,暗红色的衣裳染红了自己的双手…… “姐姐,你醒了!” 隆科多?睁开眼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坐在自己身边,又看见娟儿,额娘和府里的人也都来了。她笑着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摸不到。 …… 常宁突然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她笑着开口:“常宁哥哥,我要死了!” 他只回了一句“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又出去了。 …… 五岁的自己在福全身边睡熟了,福全却一直微笑看着自己,眼眸一如既往的温润深情。一抬头就看见浩瀚的星空,连月光也暗淡了。 …… “胖冬瓜,敢不敢跟本格格打一架?”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五岁的少女,面容倨傲。 身旁一堆十来岁的孩子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 那被叫做胖冬瓜的男孩人如其名,和说话的女孩一般高。比其它男孩矮上半个头,身形肥胖。此时脸憋得通红,看着她摇了摇头。 “真没用,明明大本格格两三岁却不堪一击,现在连挨打的胆都没有!” 说完就一脚往他袭去,他不仅胖而且笨拙,只有挨打的份。身边的人一个劲的叫好! 胖冬瓜被打得狠了,忍不住哭了起来。引来一阵嘘声,那女孩显然没料到如此,怔住了。 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除了那女孩,所有人都立即跪下。那人扶起胖冬瓜,将他护在身后。大声喝道:“佟嘉悦,朕说过多少遍了?不许欺负他!你放了朕的画眉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欺负朕身边的人,太可恨了!朕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嘉悦吓得不轻,玄烨长她七岁,她哪里打得过?话刚说完,他就一巴掌拍了过来。嘉悦一个劲的跑,嘴里一直喊着“表哥我不敢了!”,玄烨却只回了一句“晚了!”。 “福全哥哥救我!”福全哪敢跟皇上打,也只好眼睁睁看着,帮她求情也无用。常宁则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 嘉悦被他擒住教训了好一顿,又跟胖冬瓜道了好几声歉才了了。 …… 睡得正香,脸上突然挨了狠狠一捏,睁开眼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反应过来后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 “额娘!”睁眼一看却是胤禛,瑞锦护在他的身后。不一会儿床边就围了好些人。 “我睡了多久?” “三天,嘴里还一直说胡话!可算是醒了!”娟儿说完又端了碗粥来喂她喝下。 “你待会找人去看看良贵人,顺便把上次她送回来的那件斗篷带给她。” 娟儿点点头:“我都听翠儿说了,格格你可欠她一份恩情。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真是难得!” “是不是真的重情重义还不一定呢!当时那种情况下,她要是背叛皇上和娘娘哪里有好果子吃?只有跟娘娘站在一边才能有一线生机。” 嘉悦看了彩云一眼,她眼睛已经肿了。冷冷道:“姑姑自然不明白,有些人的心永远放在外边的,我不用猜直接就看到了。良贵人便是如此。”顿了顿又柔了声音:“她只不过按主子的吩咐做事,却还要为了他们承受生死。即使这样,她也没想过拉我垫背。光这一点,就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了!” 彩云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娘娘说得对,奴婢失言了。” 嘉悦打发她退下,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格格刚才怎么对彩云姑姑这么凶?” “凶?要不是看她年纪大了,我早动手了!” 娟儿吓了一跳,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上错身了?” 嘉悦发了这一声怒,扯着身上疼的紧。也不理她,渐渐的又睡过去了。 第63章 彩云姑姑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皇上坐在床边的一张杌子上看书,她也没发出声响,就这么看着。他坐的很近,嘉悦一根根的数着他唇上的胡须。 玄烨专注无比,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偶尔抬头看的时候嘉悦就闭了眼。 “怎么还不醒来?朕先走了!”摸了摸她的脸颊,正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这杌子低矮,坐了这么久腿不麻吗?您起一个试试!” 听了这话,发现腿果然麻了。嘉悦笑了笑,轻轻给他揉着。 “早就醒了却故意不理朕,生朕的气?” “臣妾哪敢?只是觉得您专心致志的样子很好看,就想多看一会儿。” 玄烨听了红了脸:“这手艺不错啊!别揉了,身上又该疼了!” 嘉悦对他笑了一下,手也没停,“那当然,大伯专门找人教悦儿的呢!他说自己光带着悦儿打打杀杀了,怕阿玛不欢喜悦儿。学了这一门手艺就可以时时给阿玛按按,这样阿玛就一辈子都只会念着我的好了!” 玄烨心想这大舅舅的脑子是个什么结构?“他哄小孩子呢!你也信?” “悦儿那时候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嘛!后来才知道被他骗了,倒是没怎么给阿玛按过,一门手艺全用来招呼大伯了!” 玄烨哈哈大笑:“舅舅这叫自己栽树,自己乘凉!”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让您乘了凉了!” 玄烨抓起她的手:“那不正好?这样朕一辈子都只会念着你的好了!”说完又放了手中的书去揭她的被褥,“朕看看伤好得怎么样了。” 嘉悦忙拦着他:“不许看!” 玄烨进来的时候就看过了,不过她刚刚给自己揉腿,怕她又渗了血,想着再看一遍才放心。 “别动,你一动又要渗血了。朕都不知道趁你睡着看了多少遍了,又不是才嫁给朕!有什么害臊的?” 她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丝绸,玄烨揭开看了一眼,又给她换了块新的。 “皇上,您怎么老是跟臣妾的屁股过不去?自从进了宫,这床悦儿就没怎么仰面躺过,尽趴着了!” “你少糊弄朕!在府里被舅舅教训的还少?朕看你是从来就没怎么仰面躺过,怎么能污蔑皇宫呢?” 嘉悦听了这话讪讪的闭了嘴。这时娟儿端了粥进来,她便由着皇上喂自己喝下了。 他盯着嘉悦看了好久,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才开口道:“悦儿,你私自出宫之事到底还跟谁说了?朕知道一定有人跟老祖宗告了密,朕非得把这个人揪出来不可!” 嘉悦听了脸色发白,定了定心神:“肯定是曹寅,就他知道!” “你少污蔑他!他可是朕身边的人,朕可以确定不是他做的!难道你在保护什么人不成?” 嘉悦白了他一眼:“皇上自个事情做的不漂亮,却要推到别人身上?老祖宗那么聪明的人说不定是自己猜到的!” 玄烨一只手差点又往她屁股而去,生生停在半空:“你这混蛋一声不响回了宫,朕帮你瞒了这么久容易吗?”顿了顿又道:“老祖宗的确不能小看,你说的也有可能……” 他说完又双眉紧锁,嘉悦生怕他琢磨些什么出来,“皇上,您坐到床上来。” 玄烨莫名巧妙,不过还是照办了。 “再靠近些!” 嘉悦等他靠近了一把搂着他的腰紧紧抱着。 他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倒在她身上,手立即撑在床上稳住。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做什么呢?” 嘉悦用头蹭了蹭他的右腰,双手还轻轻掐了他的小腹一把。 玄烨身形颤了几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急忙抓开她的手,闪在一旁。 “长进不小嘛!还学会点火了?” 反正又不用我灭,不点白不点!奈何玄烨此时闪得远,她双手也够不着。 “悦儿屁股疼得很,皇上过来帮人家瞧瞧嘛!” 玄烨哪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再来一波他可就忍不住了。“朕才不看!你再这样朕可就走了!” “不这样了!”说完远远的朝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会儿,走近了抓住,又坐回床上。 “皇上,这后宫之事再怎么琢磨也就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咱们不费这心神了成吗?为了这件事让您折腾了这么久人家心里本来就很内疚了!就让它过去吧!” “内疚啊?知道内疚下次就别给朕惹这些麻烦!” “嗯!”如果有下次,我再不会选择回宫了! “你在想什么?” 一声暴喝吓了她一跳,心想真会读心啊?狠狠的拍了他的额头一把,又帮他揉揉:“您还这么凶,本来人家只要挨二十五杖就好了。绞尽脑汁圆了谎,却算漏了您这个……混蛋!” 玄烨不好意思的笑笑,紧紧抓住她的手:“关心则乱嘛!” 嘉悦吻了吻他的手:“嗯!这次就原谅您了,下次再不许这样了!” 说完趁他放松警惕又挣脱他的手往他小腹而去,玄烨无比尴尬的拿开她的手,狠狠瞪着她。 嘉悦打了个哈欠,“臣妾困了,皇上还是快些找人去灭灭火!” “大白天的你让朕找谁灭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又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真的睡着了。 心里万般无奈,又看了看她的伤,匆匆盖好出去了。 …… “啊啊啊啊啊啊!”九儿正在给嘉悦抹药,她一个劲的嚎叫。 “娘娘,您叫的这么凄厉,要是给皇上听见了,他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那你便请他来给我抹药,我保证叫得更凄厉!” 九儿听了这话噗嗤一笑:“娘娘,人家说笑一笑十年少,想来呆在娘娘身边的人一定都会长命百岁!” 抹完药又帮她吹了吹,这才给她盖好。 “你把彩云叫进来!” 九儿点了点头出去了,没多久彩云就进来了。 她看起来老了许多,嘉悦见了心里不忍。“过来坐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床边。 “我还记得那日翠儿领你进来的时候也是如此,不过那时我躺着,现在却是趴着。” 她开了口却沙哑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什么都没说。 “那时候我问了姑姑一个问题你却没有回答,姑姑当初为什么没有出宫去?” 她很久没说话,嘉悦就静静的等着。 一直到悲伤填满了她的眸子,才开了口:“还能是为什么呢?因为这宫里还有自己留恋的人罢了。” 嘉悦吓了一跳:“皇上?” 彩云眸子里的悲伤瞬间化作笑意:“娘娘怎么想的出?那时候皇上才多大?” 嘉悦心想也不能怪我胡说八道嘛!这后宫里只有皇上一个男人,你还能留恋谁? “慈宁宫以前有个小太监叫小禄子……” “太监?” 彩云听了这话又笑了笑:“太监也是人啊!况且那时候奴婢还年轻,只要喜欢上了,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嘉悦想了想不再说话。 她继续道:“奴婢十二岁就随着先太后进宫了,老太爷是极为喜欢孩子的,你姑姑在府里可谓备受宠爱。那时佟府虽然不像现在这般显赫,可毕竟也是开国功臣。何况佟府里出来的人嘛!哪一个不是骄傲张扬的?” 嘉悦想想大伯还有鄂伦岱,又想想自己和隆科多,点了点头。她对姑姑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皇上对姑姑的记忆也离不开惆怅悲伤这些词,却不想她也曾是个骄傲张扬的女子。这宫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巍峨的殿宇难道就是靠着攫取人的神采来维持它华丽的外表吗? “可自打进了宫,这脸上的神采就一天一天变得落寞了。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学到一件事:要想在这宫里活得好,千万收好自己的心,别给了皇上。可是你姑姑那时候不明白,轻易的交出了自己的心。她爱上的那个男子有才华有魄力,也痴情,可那痴情却不是对她……即使到了现在,奴婢每次走到景仁宫门外仍然可以感受到那种悲切的绝望。而小禄子对奴婢来说就是这绝望中的一丝希望,他和宫里其他太监不一样,不谄媚也不假威风,寡言少语,只埋头做事。奴婢也不记得怎么就动了心了,也许只不过是两个卑贱的人在这宫里相互取暖罢了。先太后死后,太皇太后恩准奴婢和他结为对食。好景不长,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去了……” “人都死了,你却还要在宫里守着他?” 彩云没说话。 嘉悦继续道:“我心里也有这么一个人,本来也能与他相守的,可到最后都放弃了……皇上纳我为妃的时候,我带着他私奔了……三年了,还是时常会想起那时与他诀别的场景。” “都私奔了,怎么又回来了呢?” 嘉悦笑了笑:“都怪我们去的那片草原太美了!……他不是在我心里么?我就忍不住想啊,要是我在心里再装下这片草原,他不就可以肆意驰骋了?然后我又想啊,我要是在心里再装下整个天下,他不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了?……可我若是只装下他一人,什么都没有,他不会孤寂吗?我的心也会越来越小,总有一日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彩云反反复复想了这些话好几遍,才勉强懂得她在说什么。 “你多久没见过宫外的景色了?天下那么大,你却只装下一个紫禁城,一个小禄子,不觉得可惜了吗?你的心太小了!……等瑞锦出嫁那一日,你陪着她一起去草原吧!” 她怔怔的看了嘉悦好久,红肿的眼睛又泛了泪光,点了点头。 “你下去吧!” 彩云快出去的时候又折了回来,一把跪在她的跟前。“娘娘什么都知道了吧?奴婢辜负了您的厚爱!” 嘉悦点了点头,“昨日太后来看过我了,我才知道太皇太后之所以察觉到我的事都是因为我生辰那日端敏公主瞧见皇上抱着我回承乾宫了。” 说罢看了彩云一眼,她头磕在地上啜泣着。 “皇上不是莽撞之人,本宫当时也确认过四下无人,端敏怎么可能在延禧宫瞧见我?那么必然是承乾宫的人说了出去的,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彩云还是跪着趴在地上,嘉悦看不见她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你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很好啊!宫里的女人真是不可小看!除了本宫被打成这副样子,一切都如你所愿了!图娅再不能威胁到我的地位……可惜你为我谋划的东西,我从来不稀罕!要不是看你哭的眼睛都肿了,本宫早就处置你了!” 彩云抬头看着她,泪流满面… 嘉悦柔了声音:“你下去吧!我再给你个机会,姑姑可要抓好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这事被翻出来了,自己会是怎样的处境? “谢娘娘隆恩!” 第64章 三件贺礼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娘娘的脉象很好,想来身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您不过是有些忧虑过度了!” 甄太医一脸无奈,这些日子这位贵妃娘娘把太医院折腾了个遍,一日四五次的请他们来看,太医们一个都没逃过。等所有人都为她请过脉后,又天天指名让自己来。他每天都烧香拜佛求这位娘娘快些好起来,她要是再不好,自己就得病了! “你说的这么隐晦,贵妃娘娘未必听得懂!” 甄太医忙朝着来人跪下,“皇上万岁!” “你下去吧!” 等他出去一把掀开幔帐:“太医都说你忧虑过度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你把朕的太医院折腾的乌烟瘴气,要是他们全部请辞怎么办?” 嘉悦撇撇嘴:“以前被阿玛打的时候还年幼嘛,倒是没有留过疤。这次打的这么狠,臣妾年纪也不小了,留了疤怎么办?” “这个你可以放心,肯定会留疤的。不过反正你这儿也就给朕一人看,朕都说不介意了,你还紧张个什么劲?”说完板了脸:“难道你还想给别人看不成?” 嘉悦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这几日伤处痒的厉害,擦了药也不管用。此刻实在难忍,也不管皇上看着,伸了手就要去挠。 玄烨见了立马抓着她,“你再这样,朕就用绳子把你这手绑起来!长新肉嘛,会有些痒的,忍忍就过去了!” 又见她趴在床上一个劲地扭来扭去,心里笑得不行!叫了九儿进来帮她吹了吹。 嘉悦动了半天也累了,总算是安静下来。“皇上,臣妾这几日老是梦见一些小时候的事,隐隐记得好像真的发生过。小时候您可不是一般的讨厌悦儿,怎么长大了又喜欢上了?是臣妾变了还是说您这颗帝王心本就比一般人善变些呢?” 玄烨听了愣了一下,帝王心?善变?他也不知道。“光记得朕对你不好了?怎么不想想自己有多讨人厌?” 嘉悦也就随口问问,不再纠缠下去。“皇上您还记得有个人叫胖冬瓜嘛?真有此人?是谁啊?现在还在宫里吗?” 他呆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你不说朕都差点忘了!胖冬瓜,哈哈哈哈!你可没少欺负他,朕那时恨不得打死你!” “敢情皇上就是因为他讨厌人家?您怎么那么护着他?”顿了顿又凑到他耳边:“皇上,您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玄烨一双手狠狠的捏着她的脸颊:“朕喜不喜欢男人,你不知道?看来以后要多召你侍寝才是,还敢说朕喜欢男人!” “您倒是告诉臣妾,这胖冬瓜到底是谁嘛!” “还能是谁?曹寅啊!” 嘉悦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个又矮又胖的孩子怎么也联想不到曹寅身上啊!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听他提起,难道他也忘了?又摇摇头,怎么可能?他肯定记得!小时候把他打成那样,长大了又跟他抢女人,这仇结的不浅啊!得赶紧找个机会请罪才行,想起常宁送的一万两银票,又犹豫了一下,舍不得…… 今年皇上的万寿节持续了六七日,她伤还没大好,也没怎么去凑热闹。 给皇上送了壶酒做贺礼,被他埋汰了好一阵:“佟嘉悦,你上次生辰虽然没大办,朕听说也收了不少贺礼,随便一件也能买好几壶酒了吧?你能对朕再抠门点吗?” 嘉悦懒得理他:“您是皇上嘛!这下面的人谁不是个个绞尽脑汁为您搜集天下珍品,您自然就看不上臣妾的礼了!这酒都收了好久了,人家本来还不舍得呢!既然您看不上就还给臣妾!” “朕都尝过了,怎么还能还回来?” “那您可要喝干净了,一滴也不许剩!” “朕先走了,今日慈宁宫有宴饮,你反正不爱听戏就别去了。更何况一会儿后妃都要为朕送贺礼的,朕怕你臊得慌!” 嘉悦一把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才放他走了。 她起身走到外面,春意扑面而来。阳光洒在身上颇有暖意,梨花飘落,满地洁白。当年被阿玛打了,因为生他的气,好了两三个月都只坐在院子里看书,那时也是这般光景。 进宫三年,就在天牢外边瞧见过一次,脸上还挂着泪。大伯、鄂伦岱还有隆科多更是一次也未见,自己连封信也没写过,只是在心里想着。额娘又怀了孕,都多大年纪了?想着想着又笑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梁九功和好几个公公领着好几个妃嫔来了承乾宫,良贵人也在其中。 “贵妃娘娘吉祥!” “起身吧!”话音刚落便被她们团团围住,问这问那,连每顿吃几口饭都问到了。 她虽有些烦,可也知道她们是表达关心。 “本宫已经基本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又看着那些公公,手上都捧着精致的盒子。“你们人来就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太客气了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没人说话。 嘉悦莫名其妙盯着梁九功,他咳嗽了两声才开口。“皇上说这几位小主的贺礼都甚是珍稀贵重,贵妃娘娘怕是没见过,便请她们带来给您观赏观赏,一会儿奴才再拿回乾清宫去……” 嘉悦嘴角抽了几抽,脸色变了几下,“我这承乾宫里熏着药草呢!既然是珍稀的宝物自然该好好藏着,我就不打开看了,免得被这药香熏坏了。你拿回去吧!” 说完只留了良贵人,其他人都遣走了。“你也有珍稀宝物不成?” 她愣了一下,微笑起来:“奴婢是自己跟过来的,想来看看娘娘!” 嘉悦点了点头:“伤全好了?” “奴婢的伤没什么大碍。” 嘉悦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仍然赞叹不已:“本宫的伤也大好了,烦你记挂了!皇上看人还是很准的,这个良字封的好!” 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起烟生,两人都是绝色姿容,瞧着娇弱,内心却自然一股灵动洒脱,还有几分执着与坚定。 “娘娘谬赞了!多谢娘娘的斗篷!” “好了,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以后想来承乾宫就随时来,不用通报了!” 等她走后,一旁的翠儿忍不住发问:“娘娘既然欢喜她,怎么不将她接到承乾宫来?安嫔可不好伺候,她日子肯定不好过!” 嘉悦揪了一把她的脸:“本宫难道好伺候吗?挨打挨的少了?” 翠儿揉了揉,又笑了:“小玉子说每天不挨上娘娘一脚,浑身都不舒坦!” 我怎么养了这么一群欠揍的奴才?笑了笑又接上先前的话头:“本宫可不只是欢喜良贵人而已……再说她根本不需要本宫的庇佑。安嫔与端敏是一类人,虽然蛮横却不会耍阴谋,内心洒脱之人她们是奈不何的!何况她长这么美,本宫自然嫉妒,怎么能接到自己身边来呢?” “奴婢还以为娘娘心里恨死端敏公主了呢!” “我没这空!”而且端敏说的对,做错了事本就该受点罚,怎么能怪别人揭穿了你呢? “你把恭亲王送给本宫的那个木匣子拿过来!”说罢又对外面大喊了一句:“小玉子!”立马便有一个人影进来跪在跟前。 “我听说你今日浑身不舒坦?”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翠儿拿了东西出来格格直笑。 嘉悦将匣子递给他:“把这个拿到乾清宫去!就说是本宫的贺礼!” “喳!”他起身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娘娘今早不是已经打发奴才送了东西过去吗?” “想知道啊?” 小玉子点了点头。 “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 “是!”小玉子浑身一颤,忙转了身出去,屁股上却挨了一脚。 嘉悦沐浴过后靠在床上翻看皇上遣人送过来的《诗经》,上边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笔法还有些稚嫩,那些她不认得的字也做了注释,想是皇上小时候写的。 正看的专心却被人一把夺走,不由分说吻住了她,满口酒味,手也开始解她的衣服。嘉悦也没反抗,由着他胡来了一阵。 …… “借酒犯事!事后想不认账啊?” “朕明日让敬事房记上就行了……记了也白记,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能怪我吗?你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怀上了不也被你打掉了? “一身臭死了!” “胡说!朕可是洗干净才来的!银子哪里来的?这么多不心疼,全送给朕啊?” 嘉悦拍了他的胸口一下:“谁让您这么刻薄!我只好投其所好了!” “朕确实缺银子花,这算是朕今日收到的第二好的贺礼,这最好的嘛……” 说完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嘉悦笑着一把推开他:“再来一次臣妾可受不住了,这伤还没好全呢!”说罢又叹了口气:“臣妾今日可亏大了!” “所以朕这不是来补偿你了吗?你还不领情!” 你一次值一万两?也不敢说出口,笑开了花…… 第65章 直隶之行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午后的林间秋意正浓,寂静清幽。凉风乍起,霎时间热闹起来,黄叶簌簌飘落,满地金黄。 “老爷,穿过这个林子,再走一段就到保定府了,咱们可以到那里用晚膳。” 一行三人骑着马缓缓经过,地上落叶沙沙作响。说话的男子骑在后面,二十几岁,素色长袍,外搭天青色马褂,头戴一顶深蓝色瓜皮帽,鼻梁宽大挺拔,眼眸锐利中带着一丝落寞,神色恭敬,腰间别着弯刀。 不久又有三人驾着辆马车跟随而来。中间的一人用尖细的声音催促着另外两人:“好好跟紧了,”又对前面喊道:“老爷,夫人外面风大,还是进马车吧!” 前面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对身边男子道:“倒是个贴心的奴才,怪不得老爷去哪都带着,”又对后面喊道:“有你这句话老爷心里暖得很,怎么会冷?” 说话的女子穿着件浅紫色行袍加粉色坎肩,外罩一件紫红色斗篷,下着品月色长裤,扎在及膝的长靴中。发丝低低挽在脑后,头上戴着一顶绒皮坤秋,紫红色的飘带在秋风中随意飘扬。不施粉黛,清新淡雅。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将鞭子搭在马身,用双手将旁边男子的披风紧了紧。 “你小心别摔了!”旁边男子忙替她拉着缰绳。 这男子穿的也极素净,头上戴了顶黑色瓜皮缎帽,深蓝色袍褂外面系了件玄色狐狸皮披风,腰间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时隐时现。 细短眉毛,挺拔的鼻梁,唇上蓄了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眸深邃而有神,宠溺的看着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对他嫣然一笑,从男子手里接过缰绳,双脚一夹马腹,轻抽马身,绝尘而去,漫天黄叶一路跟随。男子摇了摇头,忙追过去。身后的人也立马跟上,不理会后面尖细焦急的呐喊。 一直到了城门口,女子才勒了马一跃而下。后面的男子从马上下来拿起马鞭就向她抽去,她急忙闪躲。 “佟嘉悦,你信不信朕下次把你双脚捆起来?” 嘉悦忙笑着抱住他的胳膊:“怎么还改不了这自称了,您把我绑起来我倒是不用自己走路了,累的不还是您嘛!” 这男子便是玄烨,后面跟上来的曹寅听见这句话拼命忍着笑。三人便在这里等着后面的马车。 玄烨正推行廉政,前些日子提拔了于成龙大人为直隶巡抚,这于成龙可是个清廉的典范,且政绩卓异,破获了不少疑难案件,深受百姓爱戴。 不过眼见才为实,加上现在三藩基本平定,台湾也暂时休战,朝中无大事,也正好有空闲,便将朝政暂交议政大臣,带了嘉悦微服来了这保定。两人装成普通夫妻一路往保定府而来。 等了好久,才看见马车疾驰而来。 尖细嗓子自然是梁九功,他和一个车夫被颠得颇为狼狈,另一个则神态自如。 嘉悦偷偷对他眨了眨眼,此人正是竹轩。 马车上下来两个丫鬟,一个是九儿,另一个是娟儿,四阿哥现在断奶了,嘉悦求了半天,皇上才同意带上她。 两人也是一脸苦涩,差点呕出来。 众人喝了点水又休息了一会儿,嘉悦便和玄烨还有两个丫鬟进了马车,竹轩继续驾车,另一个车夫和梁九功便去牵马。 进了城,找了家客栈住下,拾掇了好一阵,又点了几个小菜,嘉悦忙把梁九功赶出去了,他在的话又要啰嗦半天,出宫的时候他还要带上皇上惯用的杯碟碗勺,被嘉悦制止了。 玄烨每夹一道菜还没送进嘴里就被她一口抢走,便瞪着她:“既然如此,何必把梁九功赶走?” 嘉悦笑道:“难道皇上要当着他的面喂臣妾不成?多不好意思啊!” 玄烨知她胡搅蛮缠,也不再理她。“那个车夫叫什么名字?” 嘉悦筷子顿了一下,“什么车夫?” 玄烨顺势夹走她筷子下的青菜:“别装了,我见过他,之前明明就是你身边的奴才。” 嘉悦看着他的动作:“怎么连青菜也抢,他叫小…李竹轩,虚岁三十二,大兴人氏,家中有二子一女。皇上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了,我只是见他不像是一般人,为何甘心为你一人所差遣?” “那您就得问他了。”嘉悦心想竹轩确实一身才华,自从上次从郧阳回来后自己一心想让他享受天伦之乐,却没问过他自己的意愿。 用过晚膳两人便出了门,只带了曹寅一人。 “皇上,前段日子于大人要进京面圣您回绝了,怎么现在又要亲自来看他。”曹寅低声道。 “朕可是天子,他说见便见?”说完又笑了,“众人都道这直隶巡抚荣耀无比,朕却知道这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他见了朕说不定会揣摩朕的意图,反而畏手畏脚,还怎么能看出他的真本事呢?这于成龙到任这几个月给朕上了不少折子,倒是个办实事的廉吏,朕有意派他去江南,这两江总督可是个肥差,朕也要亲眼来看看才放心。” 曹寅笑道:“皇上圣明!” 嘉悦却没听他们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看着保定城的人流,京畿之地多是旗人居住,民风剽悍与别处大不相同,他们不得不经常躲避路上飞驰的马匹,动不动还有聚众打斗的,每个人腰佩弯刀,一句话不合便抽出来晃,过一会儿又相拥而笑。 嘉悦看的哈哈大笑:“皇上把人家一个文弱老头子派到这里来挨打嘛?” 玄烨赶忙捂了她的嘴,“小点声!” 一路逛去,路边的小贩卖的也多是刀剑匕首一类的玩意。 “啊啊啊啊!”玄烨和曹寅突然听到嘉悦的尖叫声,急忙转头过去,看见一个小贩正拿了条手腕粗细的黑蛇到嘉悦面前还一边兴致勃勃的介绍着。 她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躲避,谁知那小贩一只手没抓稳,蛇便掉到地上,往她爬来,她一边尖叫一边跳脚躲到玄烨身后瑟瑟发抖。 玄烨看了那条蛇长约两三米,眼后还有一道黑纹,便拍拍她:“别怕!没毒也不咬人的。” 奈何嘉悦还是一个劲地尖叫。小贩此时已经把那蛇逮回去了,他没料到会吓成这样也有些懵。 玄烨见她满脸泪痕,不禁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却怕一条蛇吗?看你吓成这样!” 嘉悦却只是趴在他怀里大哭,玄烨安慰了她好久才渐渐平复过来。 “人家也是一片好意,这黑蛇的胆药用效果极佳,偏偏你不领情。”又转身对曹寅笑道:“这蛇长这么大可不容易,咱们便买了回去泡酒吧!” 她听了又哭了,玄烨忙让小贩走开了,“好了,走了,不哭了啊!” 嘉悦这才从他怀里出来,无比委屈的看着他。 “你看看,衣服上全是你的鼻涕眼泪。”说罢又看了看曹寅,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真没用,这么大了竟然怕一条蛇!”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稚嫩的女声。 嘉悦转头看却是一个□□岁的小丫头。脸颊红润,细眉大眼,小巧的鼻子,丰翘的唇。一袭淡紫色袄裙,清澈的眼眸里充满鄙夷。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揍你?”玄烨忙拉住她。 那女孩见了她的模样,呆了一瞬:“姐姐长得好美啊!” 嘉悦却不买帐:“拍马屁可没用,谁不知道我长得美,要你说!”说完便要走。 那丫头却拦了她:“姐姐别生气嘛!我帮您报仇。”大声叫住了那小贩,又对着身后的大街上大喊一句:“爹!!!”引得一众路人回头。 “我叫我爹呢!关你们什么事,转过去!” 不一会儿便从一家店铺里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脸富态,深紫长袍,金银丝线刺绣,腰间钱袋鼓涨,玉佩香囊,富贵无比。后面还跟着几个奴才,手上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乖女儿,怎么了?” “我要买那条蛇!” “四儿啊!咱们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了,这蛇怎么带回去啊?” 四儿指了指嘉悦:“我不带回去,这畜生惊吓了姐姐,我要帮她报仇。” 嘉悦一脸无语,自己也男女老少通吃啊? 中年男子拗不过她便召了那小贩回来,嘉悦见了连忙躲到玄烨身后。 四儿让那小贩抓着蛇,拿出腰间的弯刀,径直将那蛇剖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嘉悦躲得远远的,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四儿将刀上的污血在蛇皮上擦了擦,便向嘉悦走来。 “姐姐别怕,我已经把那蛇解决了。” 嘉悦一看,差点没呕出来。又仔细打量她,年方□□,长相娇美,为人却狠决。她倒不是为这蛇生气,它本来也会是这个下场,只不过这丫头年纪轻轻却只有好恶,没有一丝怜悯心,若是长大了会如何? 转身一把拔出皇上腰间的长剑指着她,手随意一抬,剑便直直插入对街一家铺面的柱子。 “我闭着眼也能解决了这条蛇,可我却没有这么做!它虽然只是畜生,却也是活生生的。小小年纪眼睛都不眨就把它剖了,长大了想做屠夫么?”又对着她父亲:“还有你!教女无方!好好反省反省。身上穿金戴银的不嫌重吗?这里盗匪横行的,这么招摇做什么?现在大旱,你做做善事,积积阴德也好啊!” 曹寅忙跑过去将剑收回来,嘉悦转身便走。只听见四儿的声音:“姐姐,我以后不敢了,有空来我家玩,城东赵家!” 拐了个弯,忍不住吐了出来,皇上拍了拍她的背。 “刚刚不是英勇的很嘛?现在就怂成这样。竟然被个小丫头吓成这样。”说着便和曹寅哈哈笑起来。 “我回去了,你们自己逛吧!”两人就跟在后面一直笑。 嘉悦恨恨的转头,看着笑成一团的两个人,使劲拽了下曹寅的辫子,又扯掉玄烨的一根胡子,痛的他们啊啊大叫。 回了房,玄烨一直照着镜子:“佟嘉悦,你下次再敢碰朕的胡子,朕就把你手砍了。” “我下次便把它剃光!” “那朕以后就在承乾宫里养蛇。” 嘉悦瞪了他一眼:“皇上这胡须为谁留的?也不知道哪个妃嫔这么没眼光。” 玄烨又照了照:“都说好看,就是你没眼光。” “忠言逆耳,皇上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玄烨放了镜子坐到她旁边:“朕看明珠的胡子就好看的很,朕的难道就不好看了?” 嘉悦不禁笑了出来,心想人家可是美男子,你怎么比? 又伸手拔掉他的一根胡子,看玄烨的眼睛要喷出火来,忙道:“皇上最近不是对什么几何着迷吗?臣妾以前听人说过这对称美。臣妾刚刚拔了一边,这另一边要是不拔的话岂不是就不完美了?” 玄烨不再理她,自己看书去了。 过了一会儿天色晚了,梁九功进来点了灯,她一个人干坐着,觉得气氛颇为尴尬,趁机跑了出去。 吩咐九儿端了些糕点给皇上,自己便去找了竹轩在院子里比武,宫里好久没人陪她练了,竹轩在家也没人陪练,两人自然是打得酣畅淋漓。 尽兴之后,便坐下聊天。 “小麻子,还记得当年去找鳌拜的时候我们说的话吗?你不能一辈子都当我的侍卫,等我长大了,就不用你了,你看看,我现在都二十了,嫁了人,还儿女成群的。你该为自己活着了,不管是佟竹轩也好,陈佐臣也好,或者姓李也好。” 竹轩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格格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刚出了身汗,现在风吹着也有些冷,便回房了。皇上却已经睡下了。 嘉悦悄悄拿了衣服往娟儿和九儿房里去,她们给她打了水沐浴,又帮她更衣。这间房睡了两个人本就有些拥挤,嘉悦又不想回去吵到皇上,便让娟儿去找竹轩。 娟儿无奈开了门却看见皇上站在门口。 嘉悦忙迎上去:“外面不冷吗?皇上等了多久?” 玄烨却不理她,转身走了。 嘉悦心想着还是和九儿睡,正要回屋玄烨却又转身瞪着她,她忙跟上。 关好房门,他便上床睡了,留给自己一个背。 嘉悦心想两根胡须至于嘛!脱掉外衣,吹了灯,躺在他身边。却睡不着,探着身子打量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却被一把抓住了。 “你这可是亵渎龙体,朕再三告诫你,竟然死不悔改!”说着对着她的手狠狠咬下去,“还有,朕早就想说你了,你可是朕的贵妃,手上竟然长了老茧,不像话!” 嘉悦看着手上的两排牙印:“那皇上一辈子也别碰!” “那怎么行?你还要用它伺候朕呢!” 嘉悦翻身背对着他:“臣妾可不敢亵渎了龙体。” 玄烨听了,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好了别生气了,朕的胡须有这么丑吗?明日你帮朕剃了总行了吧!” 嘉悦扑哧一笑,转身遮住他的胡须:“还是留着吧!臣妾以后可不想跟蛇一起生活。”轻轻吻了他的唇便在他怀里睡着了。 玄烨起来将她挪到床的内侧,自己睡在外面,又拥着她也沉沉睡去。 第66章 巡抚衙门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夏蝉鸣得热烈,微风也带着炽浪。衣衫湿湿的黏在身上,额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心里好不烦闷。 漫无目的来到一座桥上,空气稍稍凉下来一些,正享受着这难得的舒爽背上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嘉悦皱了皱眉,转头看见一个男子,他此时也转过身来,整张脸都遮着只瞧见薄削的唇。唇角动了动,露出一个阴鸷的冷笑,她看得心里一阵恶寒。却又见他突然将手伸向一个七八岁的女孩,那双手极其丑陋,上面布满扭曲的疤痕,有的地方还破溃留出脓水。 嘉悦想阻止他,奈何腿像灌了铅一般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那双手将女孩推下桥去。她急忙往水里瞧去,那女孩在水里拼命挣扎大喊:“佟嘉悦,救我!” 来不及多想,直接跳进河中,拼命游向她,可她却离自己越来越远……过了一会儿,那女孩的身躯渐渐不再挣扎,缓缓沉入水中。 她又往桥上看去,男子早已不见,女孩的尸体却诡异的浮在水面上朝自己漂来。 嘉悦将她抱入怀中,尸体已经有些僵硬,拨开她盖在脸上的头发,发现竟是小时候的自己……惊慌失措之际那具尸体却突然变成一条花蛇猛的一口咬住自己的脖子 …… 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她全身都汗湿了,不舒服的很。奈何被皇上紧紧抱着,怕吵醒了他,只好就这么睁着眼等他醒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皇上翻了个身平躺着,她才终于自由。身上还是热的厉害,一把将被子掀开。 玄烨睁了眼,伸了个大懒腰,放下来的手碰到她大腿的时候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上。 嘉悦打开他的手:“皇上往哪摸呢?” 他一把坐起来:“怎么这么湿?你不会尿床了吧?” 嘉悦心里狠狠呸他一口,亏他想的出来,也不理他,从他后面下了床。转头却发现自己睡过的天蓝色褥单上一大滩水渍,又看见他昨晚紧贴着自己的前襟和右侧衣袖也有些浸湿,忍不住笑出来:“皇上,臣妾昨晚多喝了些水,一时没忍住。” 他的表情渐渐由嫌弃变为愤怒。 接下来嘉悦就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他使劲折腾梁九功。 “给朕打热水来!” “给朕换间房!” “给朕拿件干净衣物来!” …… “给朕把这中衣还有褥子、褥单全扔了!” 嘉悦心想败家子,对梁九功道:“不许扔,这些都是我的!还有皇上的衣服,都给我!”又对皇上道:“皇上怎么这么奢侈呢?洗了不就好了?” 玄烨此时已经脱光衣服在沐浴了,见她走近大声喝道:“佟嘉悦你离朕远点,今晚不许和朕一起睡!” 嘉悦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穿上外衣拿着褥子褥单和皇上的中衣出去了。 “你还有脸出门?给朕回来!” 嘉悦不理他,召了九儿进去伺候他,又下楼问掌柜要了皂角。 “夫人,院子里有木盆可以用的。” 她一向不喜欢跟别人共用东西,“我还是去河边吧!” 出门走到昨日经过的河边将手里的东西统统扔在里面,却又想起昨晚做的梦,心里一阵恶心。 以前看娟儿洗过衣服,不过要用捣衣砧的,她却只有一双手…… 正有点不知所措,左后方传来几声略带苍老的笑声,转头看却是个五六十岁岁的老头子。 胡须花白,脸上颇多皱纹,和煦深邃的眼眸,双手布满老茧,衣着朴素,脚下的鞋有些破烂。 笑起来恰到好处,爽快而不夸张,牙齿没有缺失,虽参差不齐却洁白,心下颇有好感:“你是在笑我吗?” 他也不掩饰:“我觉得姑娘有趣,便笑了。” 嘉悦也来了兴致:“你不是该自称老夫吗?” “姑娘不也没用敬语吗?况且我不觉得自己老啊!” “你笑我,想必是有好办法帮我咯?”说着便将皇上的衣服丢给他。 他哈哈大笑走到河边,帮她洗着衣服。嘉悦捞起衣袖学着他的动作,十一月的北方颇有些寒冷,河水很凉。 “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此处不是京城,盗匪颇为猖獗,你虽然懂些武艺也要多加小心才是。以后还是和夫君一起出门。” 嘉悦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这老头,花甲之年,衣着俭朴,眼神锐利深邃又观人于微……心下恍然,没想到皇上特地来看的人倒被自己碰上了。 “于大人好眼力!”又笑着从他手里拿过皇上的衣服:“夫君要是靠得住,我也不用在这儿浣衣了。他挑剔得很,要是被他知道这衣物不是我亲手所洗,怕是要休了我了!” 于成龙愣了一下,又大笑一声:“姑娘眼力也不差。好久没见过姑娘这么有趣的人了,后会有期!”说完便走了。 嘉悦看着他精神矍铄的背影,心想有些人就算已经被别人捧上天了,亲眼见到还是让人惊异。 康熙十三年,她在郧阳也听说过他。 那时候这于成龙还是黄州知州,她听佟国瑶说过他单骑劝敌、组织搅乱的事迹。 前些日子又听人说他一人一木箱天南地北为官二十载,断案如神又没有丝毫架子,清廉自守,一日三餐稀粥配青菜…… 她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比皇上更期待见到他…… 百闻不如一见,最难得他不像武官暴躁粗俗,又不似文官懦弱迂腐。就是年纪大了些,想起他一口完好洁白的牙,难道顿顿吃青菜养牙? 正想着,屁股却挨了一脚,身子差点掉进河里又被一双手拖了回去,她本来蹲在地上,被这么一折腾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差点没躺下去。 玄烨本想揽她起来不让她跌倒的,又想起她尿床的事,心里一阵嫌弃,根本不想碰她,便由她去了。 嘉悦心里本就恼怒,回头看见他的神情更是气的不轻。可谁让他是皇上?只好默默爬起来又蹲到河边继续洗衣。 “这些活不会让奴才做?” “我不就是奴才吗?随意打骂都成,洗个被褥算什么?” “呸!你见过哪个奴才敢尿到朕的床上?” 嘉悦此时已经洗好,捞出褥单拧干一把塞到他手里。 满手的凉意,又看着她通红的双手有些微怔,走过去帮她…… 两人拿着洗净的被褥中衣回了客栈,娟儿立即接了过去。 玄烨拖着她进了屋,屋子里燃着熏香,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里面已经准备好热水,雾气缭绕。 “洗干净点!” 她忍不住笑:“皇上不出去么?难道要帮臣妾洗?”说着便佯装着要靠近他。 “你离朕远点!” 九儿锁好门,安安静静的伺候她。 嘉悦看她一脸委屈,心里暗笑。“皇上给你脸色看了?” 九儿点了点头:“皇上今儿个火气怎么这么大?一直沉着脸,洗了好几遍才作罢。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大早就吵着要沐浴?” 嘉悦没说话,想起昨晚的梦,玉河桥……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又梦见呢?又想起那条花蛇,使劲搓了搓脖子。 开了门,玄烨站在外面让九儿将她换下的衣物洗了,又指着她:“再洗一遍!” 嘉悦心想你还没完了,“不洗!”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进屋了。 用早膳的时候皇上也坐的离她远远的,嘉悦便托着下巴望着他,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呢? 朝阳升起,保定城笼罩在和煦的阳光中,温暖明媚。 皇上的心情却不明媚,他一个人铁着脸走在前面,嘉悦则和曹寅梁九功在后面跟着。他们俩见皇上如此大气也不敢出。 “皇上今日怎么了?”曹寅忍不住小声问梁九功。 梁九功看了嘉悦一眼:“皇上说娘娘今早不小心把茶水倒在被褥上了,折腾了娘娘和奴才半个早上!” 曹寅略带同情的看着她,嘉悦憋着笑回了他一个“伴君如伴虎”的表情。 正说着众人便到了直隶巡抚衙门。 这衙门还是前朝所建,虽有些破败,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饱经沧桑却还是威严无比。两个衙役守着大门口,还有进进出出的官吏差役,倒是热闹。 嘉悦看着皇上,心想这府衙怕不是随便进的吧!来这里想做什么? 玄烨朝曹寅使了个眼色,曹寅便走到门口:“在下是于大人的亲戚,今日特来拜访还请差爷进去通禀一声。” 那差役立即喝道:“我们大人说了,来此攀亲带故的一律不见!” 嘉悦心想天天吃青菜的人谁会跟你攀亲带故? 曹寅也不恼,继续微笑道:“在下是大人的亲侄子,带了一封家书给大人,并非攀亲带故,请兄台行个方便。” 那差役犹豫了一会儿便进去了,没多久又出来:“大人现在有公务,家书留下,人可以回去了。” 这于成龙是山西人,家乡到此地起码也要五六日,千里迢迢而来竟然就这么打发人回去? 曹寅不禁有些愕然,他哪里有什么家书,在身上摸了半天,讪笑道:“想是落在客栈里了,我回去找找。” 曹寅退了回来,玄烨又向梁九功使了个眼色。梁九功上前塞了一两银子给另外一个官差道:“差爷,我们老爷从京城而来,早就听闻于大人的威名,特来结交。今日在云来酒楼设宴,差我来请大人赴宴。麻烦通报一声吧!” 那官差犹豫半天还是将银子退回给他:“前段日子大名知县备了中秋礼来,大人颇为恼火,立即颁发了严禁馈赠的檄文,这忙我帮不上,还是请你家老爷别白费功夫了。” 梁九功听了立马变了副嘴脸:“我家老爷可不是一般人,你们最好赶快叫你们大人出来亲自迎接,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两名衙差听了心想京城来的可能真是大官,便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却带出来两个人拎着梁九功便扔下了台阶 。“我们大人说了,他也不是一般人,这宴席他还真吃不了,也不想兜着走!” 梁九功爬起来一个劲大骂。嘉悦笑的直不起身来,皇上露出一个微笑又立马板了脸。 “想不到这天下还真有皇上您进不去的地方。” 却又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不是还有你吗?他们俩不行,朕倒想看看贵妃的本事。” 嘉悦止了笑,指了指自己,他点点头。 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您心情不好就一个一个折磨身边的人啊!“臣妾要是进去了,皇上可有奖赏?” 玄烨看了她一眼:“朕拭目以待!” 嘉悦扯下梁九功腰间别着的玉佩便上了衙门前面的石阶,对两个衙役一拱手:“二位差爷,小女子前来拜见你家大人,不知可否通禀?” 这二人见她举止潇洒,容貌秀美,不敢冒犯,当下也拱手道:“不知姑娘找大人何事?” 嘉悦拿出梁九功的玉佩道:“这是你们大人的玉佩,今日不小心落下了,这玉佩对他很重要,我便拿来还给他。还麻烦你们行个方便通报一声。” 两人心想大人的玉佩怎么在一个女子手里,又看了她几眼:“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我们也好跟大人说。” “你们就说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找他,京城来的。” 二人听了,便又进去通禀。嘉悦心里也不确定于成龙会不会见自己,不过就算不见也没关系,最多被嘲笑一番。 玄烨听了嘉悦的话忍不住大笑,对曹寅道:“想来贵妃不知道这于成龙已经六十几了,这美人计可用错地方了!” 曹寅见他终于开怀,也觉得自在多了,便与他一起笑起来。正笑得开心却见衙役出来迎了嘉悦进去。 嘉悦大笑三声,志得意满进了府衙,留下三个人在冷风中目瞪口呆。 一个官差领着嘉悦进了仪门,又绕过大堂,来到思补堂。 嘉悦四处瞧了瞧,估摸着这巡抚衙门比佟府还小些。房梁建筑也简朴异常,没有华丽的雕花和外饰。 进了门便看见于成龙穿了官服坐在堂上,打理的一丝不苟,显得威风凛凛。下首处也坐了一个官吏,嘉悦看他的官服应该比于成龙低了几级,具体的她也分不清。 大堂里有些清冷,只烧了一盆炭火,她便也没有解下斗篷。 “姑娘来了,这位是保定府同知何大人。” 何大人对她微微颔首,她便回了个简单的抱拳礼,心中奇怪,公务在身,怎么却会见她? 于成龙又问:“姑娘识字么?” 嘉悦点点头,他便拿了好几份文书给她看,全是直隶各地闹饥荒的灾情上报。 “我看姑娘出生大户人家,又颇有狭义风范,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吧?” 嘉悦微微一笑:怪不得召我进来,原来是为了银子。又见他不在意自己是个女子,还敢给她看公文,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不拘小节,对他更添好感。 “大人说的极是,不过我听人说,出嫁从夫。我夫君已经在大人的府门外了,一切就看大人的了。” 于成龙听了立马遣人去请,又命人沏了茶来。没多久三人便都进来了,嘉悦可以想像到门外那两个官差的脸色。 皇上倒不拘束,径直走到嘉悦上手边的椅子前站了。 梁九功殷勤的给他擦了桌椅,又一脸嫌恶的盯着桌上的茶。 嘉悦瞪了他一眼,自己花了好几个时辰灌输阳刚思想给他,哪想到他全抛在脑后!她饮了一口皇上的茶,即使中间隔了一张小桌,还是能感觉到他凌厉的眼神。 她开始介绍众人:“大人,这便是我家老爷,这是我家老爷的奴才,至于这位嘛!是您的亲侄子。” 于成龙听了立马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又对三人介绍了何大人。 寒暄过后,于成龙仔细打量皇上,只觉得他目光沉静仁慈却又犀利威严,周身贵气逼人而来,心中惊异震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上入座后曹寅和梁九功便在他后面站着,又有人端了茶给他们俩。 曹寅道谢后接过端在手中,梁九功饮了一口,连连皱眉。 嘉悦命他喝得一滴不剩,又拿着他的玉佩给了于成龙,“大人的玉佩。” 于成龙笑着收下了,梁九功见了表情扭曲,暗暗肉疼。 第67章 流年不利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于成龙又看着皇上,正要发问皇上便道:“我姓黄。” 他笑了笑,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要银子,突然看着嘉悦道:“本官本来还在想姑娘这样的人夫君该是何等人物,现在一见,黄夫人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啊!” 嘉悦瞪了他一眼,又见皇上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心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于成龙后面说的捐银赈灾之事皇上欣然同意,让梁九功将身上的银子挂饰通通拿了出来。 嘉悦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一个奴才随身揣这么多财物做什么。 “本官就在此谢过黄老爷和黄夫人了。”说着便让人火速将银子送往蔚州。 这时候却又有公文来了,于成龙看了,表情颇为凝重,顺手递给了何大人。 这何如玉接过来一看,“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于成龙略一沉吟,便命笔帖式拟了满汉两种文字的开仓放粮公文,加盖直隶巡抚印,置于信封中,又在封口处盖了印,交给何如玉:“你速速赶往宣府开仓放粮,解百姓燃眉之急。” 何如玉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说什么,出去了。 曹寅忍不住开口:“于大人此举怕是不合制,朝廷有例:凡开仓放粮,必先奏请户部,待户部审查核实后方可施行。” 于成龙将公文递给皇上:“这位公子对朝廷之制倒是熟悉,看来黄老爷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皇上看完放在桌上,不置一词,嘉悦瞄了一眼,上面大概写的是宣府灾情严重,已经饿死数十名百姓云云。 嘉悦见他不说话,便对曹寅道:“这非常时期自有非常之法。就好比打仗,这派兵遣将乃是主帅之职,若是行军在外遇上紧急军情,难道还要眼巴巴派人回去请示了主帅再作战吗?这一来一回,岂不是白白延误了军机?” 于成龙点头道:“一点不错,若是上疏朝廷,等户部核查后再开仓放粮一来一回近一个月,百姓都饿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本官只好先斩后奏了!” 嘉悦见皇上还是一言不发,心里有些忐忑,便又开口:“大人不怕皇上生气贬了你的官?” “为官处事但求问心无愧而已,在其位便谋其职。这大清的地方官本官也都做了个遍,体会最深的便是这官位高低不重要,只要有心,都能有所作为,被贬也无妨。再说本官年岁大了,难免老聩昏庸,若有能者取我代之,也该欣然接受。” 皇上听了这话终于开口,大笑道:“于大人乃朝廷栋梁,不必过谦!” 于成龙也不再说话,当即提笔上疏。 嘉悦见他犹豫良久似是不知如何措辞,忍不住道:“皇上再圣明,也是个人啊!大人溜须拍马的本事怎能白白浪费了?” 皇上狠狠的瞪着她,曹寅在后面笑。 于成龙知道她恼自己拍她夫君的马屁,大笑一声,笔下行云、洋洒千言,又命人速速上奏朝廷。 “快到用膳时间了,于某甚是钦佩黄老爷,又与黄夫人投缘。诸位不如留在府邸用膳吧!” 嘉悦撇了撇嘴:“听说大人一日三餐喝粥吃青菜的,我可经不住饿!” “那些都是别人夸大,本官确实常吃青菜,不过若是顿顿稀粥青菜,谁经得住?我还有公事处理,各位请在官邸随意。事情处理完了便由于某做东,算是感激各位慷慨解囊!” 众人便出来,皇上去了大堂西侧的照磨所翻看卷宗,于大人都说了随意,下面的文吏自然也不会拦着。嘉悦则在府衙到处乱逛,这于成龙为官都是孑身一人,后院住的多是下面官吏的家眷。 现在仔细一看这巡抚衙门倒是比佟府小了不少。 自己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了,不必像那些百姓一样活活饿死。 可是人的出生永远不能决定一辈子的命运吧! 烟生出生大户人家,却逃离家门自食其力;竹轩出身低贱,却能为了自己舍生忘死。 这些珍贵的品格哪里是金银和地位换来的呢? 又想到皇上,这世上出身最尊贵的人,天下何物不是他的?在他身边就知道他的衣食住行可以用简朴来形容。当然他也难免有些矫情,天家威严当然不可省的。 他日日读书,这勤奋比起这天下学者不差分毫;勤政爱民怕是也没有哪位官员比得上。偏偏还心细如尘,万事皆了然于心,自己都为他觉得累。 再说这于成龙,在前明不过是个副榜贡生,不也一步一步做到巡抚了?政绩和才华在地方官员中凤毛麟角,况且还二十几年如一日,不忘初心。 他与皇上地位当然难以相比,不过这忧国忧民之心怕也不遑多让。 在其位便谋其事,不在其位又如何呢?自己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到了午时末刻,便看见梁九功来寻自己去用膳。 皇上和于成龙走在前面不时交谈,梁九功一直苦着个脸,嘉悦则呆呆的盯着曹寅想着小时候的事。 他干咳一声,低声道:“娘娘,看路!您再看下去奴才这张脸怕是会被皇上扒了。” 嘉悦收了目光,心想曹寅看起来倒真像已经忘记当年的事了,自己此时提起岂不是揭他伤疤?何况那一万两已经给了皇上,光说句话怎么也看不出致歉的诚意啊! 正想着就到了大慈阁,嘉悦看着鼎盛的香火、往来的香客僧侣心想这不还是要吃素吗? 众人随着于成龙去参拜观音神像。皇上虔诚无比,想起他去天坛祭祀时浩浩荡荡的仪仗,却庄严清净无比,现在旁边倒人声鼎沸。曹寅和梁九功在他身后守着怕有人冲撞了他。 参拜完毕,于成龙便领着他们去了斋堂。斋堂更是热闹,皇上也不再理会要远离嘉悦的念头,双手将她护在身边,不让别人靠近了她,她心里颇为感动。 他们一直穿过斋堂到了后院,一个小沙弥见了于成龙便领着他们进了个禅房。 皇上又立马远离她,隔着桌子坐在她对面,嘉悦心里的感动瞬时变为腹诽。 禅房颇大,他们便坐在其中一角。 里面点着檀香,从窗户看着院里的枯叶,萧瑟之感瞬间全无,倒是有一种自在的意境。 于成龙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这禅院乃佛门清修之地,若是在平常黄夫人可进不来的。” 嘉悦心想只要皇上一道圣旨她哪里不能去?撇撇嘴道:“小女子还以为大人要破费呢!” 于成龙忍不住大笑:“从没见过黄夫人这么直率的人!这大慈阁的素斋本只供给寺中僧人和来此斋戒的贵人。现在直隶饥荒,才免费供给百姓,只这素面还要花银子。可不是破费了吗?” “大人能进得这禅房,想必与这寺中僧侣颇有交情,再说您也是贵人,这素面必定也是不要钱的。” 于成龙不置可否微笑:“这交情不比银子更珍贵?” 嘉悦听了重重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皇上也忍不住笑着开口:“内子无知,大人见笑了。您有心了!” 嘉悦满心都在“内子”二字,竟听出了其中的无限宠溺,心跳莫名加快。 不一会儿便有僧人给他们上了素面,每人还配了一小碟青菜。 嘉悦看见梁九功纠结的表情便知他所想,一把端过皇上的素面尝了一口,还吃了片青菜。再尝了尝自己的,又推回对面给他。“还是自己碗里的味道好些!” 皇上好不容易松动的面容又紧了,于成龙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夫人现在倒不怕被休了吗?” 嘉悦忙对他使了个闭嘴的眼色,却被皇上看个正着。“大人此话怎讲?” 于成龙便在嘉悦的怒视下把早上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曹寅笑道:“我说夫人的美人计怎么会对于大人有用呢!原来早就见过面了,夫人还故意让奴才们吃闭门羹,真是……”话说到一半,感觉到皇上周身散发的怒意,讪讪的住了口埋头吃面。 “我靠不住?还挑剔得很?” 嘉悦不敢再看他,也埋头吃面。 气氛凝固了,众人都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用膳。 此时寺院的僧人鱼贯而入,在旁边坐了,又一齐念了段经文也开始用膳。禅房里清净异常,僧人本就性喜安静,倒也没什么不妥。 大慈阁离巡抚衙门很近,大约一里多路。走到衙门,于成龙本想领他们去离此不远的莲花池游玩一番,此时荷花虽已萧条也另有一番雅趣。 谁知刚到衙门口便有人迎了过来。“大人,绸缎庄的陈夫人说自己的夫君和女儿今日一起失踪了。现在跪在仪门外等您。” 于成龙忙进了衙门,皇上他们也跟上。又听那官吏道:“前日李老爷失踪的女儿找到了,已经死了,属下让他们去认尸了。” 到了仪门外,便听到女人的啜泣。 “于大人来了,你便将情况仔细说一遍。” 她却一个劲的抽噎着不说话。 嘉悦打量了一下陈夫人,衣香鬓影,珠钗簪环,想是富贵人家。拍了拍她的背:“陈夫人,你家女儿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她这才断断续续的开口:“小女叫陈玉如…今年九岁…今早她缠着要吃糖葫芦…老爷素来宠她…便带出去买了……谁知道…再也没回来了!”说完继续大哭。 嘉悦便道:“现在时辰尚早,兴许是小丫头贪玩,等晚些便会回来了。” “不会的……我家老爷是家中独子,这绸缎庄的钥匙只他一人有……他每日用过早膳都会亲自去的。” 旁边的伙计也点头道:“今日,我们在绸缎庄外等到巳时,老爷也没来。我便去了府中,才发现老爷也不在府里。老爷会去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都没有。” 嘉悦心想倒是很有可能出事了,又想起另外一件案子,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于成龙了解了情况之后便往思补堂去了,留了嘉悦一个人在外面安慰陈夫人。等她稍微好过些就让画师给她夫君和女儿绘了画像,又让捕快送她回去等消息。 嘉悦看了那小女孩的画像,可爱异常,怪不得家里这么宠着,陈老爷商人模样,没什么特别。 拿着画像去了思补堂,远远的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李老爷和李夫人一看也是锦衣华服,富贵之家,李夫人已经晕过去了。众人此时都在一旁站着,表情凝重愤怒。 嘉悦将画像给了于成龙,他看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家的女儿叫李依园,今年十岁。大前天失踪的,午间的时候嚷嚷着要放风筝,谁知道不小心挂在后门外的树上了,便跑出去取。跟着的丫鬟回府去找人帮忙,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嘉悦走向皇上,又停了脚,离他远远的站着。 这时仵作已经验尸完毕,几个人抬了尸体出来,李老爷一把扑上去揭开上面的白布,大哭着抚摸她的脸。 皇上见了急忙过来捂住她的眼睛,她却早已看了个分明,心里一阵不适。 拿开皇上的手细细打量,这小女孩也长得娇俏甜美,除了脸上还完好之外,身上被刺了几十刀,衣衫已经破烂不堪且染满鲜血。依稀看出是一件粉色缎绣桃花短袄,胸前绣的桃花染的鲜红,下身的百褶裙也沾染上一团一团的血渍。 她又偷看了仵作的记录:生前曾经遭受过虐打,致命伤在胸前,部分刀伤是死后所致…… 才十岁的孩子,这彻骨的恨意从哪里来的? 趁着众人不注意,走过去解开她的衣物细细查看,刀口颇为整齐,没有丝毫犹疑,有些还直接刺穿了肋骨。 玄烨见了一把把她拽起来,嘉悦看着他骇人的表情起了一身鸡皮,上次见到还是自己拒绝侍寝的时候。其余众人也都目瞪口呆看着她。这仵作基本是由贱民和奴隶担当,连他们都不一定愿意碰的尸体,她竟直接用手去摸…… 玄烨将她拖到外面,嘉悦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快断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那是尸体,朕连看都不愿让你看,还去摸!” 她摸过的尸体还少吗?以前小麻子还把她藏在一堆尸体里。况且在她眼里,这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皇上难道没碰过尸体吗?先皇后的…” 玄烨差点一耳光扇过去,“那是朕的皇后,你竟也敢拿来相比?” 嘉悦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到这尸体便想到梦里面她自己的尸体,总觉得这一刀一刀像是捅在自己身上一般。她只想抓到那混蛋,才不由自主的想仔细看看。 她一向说话不过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先皇后身上去了。 挣脱他的手,也不敢看他:“这手刚刚碰了尸体,想必是不详的。皇上还是别碰了。”说完便走了。 玄烨气的不轻,转身呆呆的看着夕阳。良久……感觉身后来了人也没回头看:“曹寅啊!朕待她如珍宝,她却视自己为草芥,随便一个人都能让她顶撞朕,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惹朕生气呢?” 顿了顿又道:“朕憋了一肚子气,偏也舍不得打她,只好对不住你了。”说罢狠狠对着身后人的小腹来了一拳。 嘉悦只觉得一阵晕眩,有些想呕,还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睛睁的老大看着皇上,站立不稳。 玄烨哪里料到是她,自己下手很重,脑子里轰的一声闪过一丝恐惧。深切的悔意和愧疚涌入心间,眼眶绯红,将她死死抱在怀里,不住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嘉悦才感到疼痛,撕心裂肺的哭。奈何越哭越疼,便又止了声音,默默的流泪。 她不过是到后面净了手回来,便生生的挨了这拳。 屋里众人听了这一声短促的哭喊都吓了一跳,急忙跑出来,只见她躺在皇上怀里动弹不得,瞪大眼睛流着泪。皇上则一直盯着怀里的人,面容看不真切。 “对不起,悦儿,你千万撑住!”声音沙哑不堪,只传入了她一人之耳。她却只能听着,做不了任何反应。 玄烨抱起她往衙门外边走去,曹寅急忙去请大夫。 嘉悦此时已经缓过一口气来,却被他一路颠的更疼了,心里默默骂他。 一直到了客栈她才好过一些,也不敢大口出气,侧躺在床上尽量弓着背,稍稍减轻些疼痛。却听见皇上的哭声,哭得她心疼不已。渐渐的睡着了……没多久又痛醒了,恍恍惚惚还是听到皇上的哭声,轻轻伸了手去想帮他擦擦眼泪…… 就这么在床上一动不动睡睡醒醒躺到第二日黄昏,大夫来看过,说未伤及脏腑,没有性命之虞。 她也不管小腹痛得厉害,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打他:“我要回家,我要告诉阿玛你虐打我!我不要嫁给你!……” 玄烨见她还能如此总算放下心来,抓着她的手:“好好好!咱们回家!别动了,等你好了,朕让你打个够!” “谁跟你咱们?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朕不是故意的,都怪曹寅!” 嘉悦心想你还敢怪别人!继续大哭:“我要跟你和离!” 皇上吻了下她的手,笑道:“都看些什么书?我大清可没有和离,除非朕休了你!” 她一把将手抽了出来:“那你便休了我!” “你又没犯七出之条。朕为什么要休你?” “我不是无子吗?” “胡说,朕那么多孩子,不都是你的?你早就子女成群了。” 嘉悦又安静下来,折腾了这么一阵早就疼的受不了了,牙关紧闭双手紧紧攥着褥单,小口喘着气。 玄烨在一旁看着心焦,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脸,希望能为她减轻些痛楚。 瞧见皇上如此心里也怨怪不起来,他昨晚一直没睡陪着自己,又哭了好久。欠了你的…… 等她缓过来一些,玄烨喂她进了些粥,她眼泪还是不停,滴到碗里,他尝了一口,皱眉道:“不哭了,粥都咸了。” “那便不吃了,您去休息会儿吧!悦儿已经好多了。” 他脱了靴子便要上来,嘉悦拦着他:“臣妾前晚尿床皇上不记得了?”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不是换过褥子了吗?” “那可没用,这下面肯定也浸湿了。” “那你还躺在上面。” “臣妾怎么会嫌弃自己呢?皇上还是让梁九功给您换个房间。” 他纠结良久还是上了床搂着她的肩。 “皇上昨日还要离臣妾远远的呢!” “朕不是早就抱过了吗?明日再洗!” 嘉悦心里暗笑,便道:“臣妾一天没出恭了,刚又喝了粥,皇上就不怕……” “你敢!” “臣妾不敢啊!可臣妾也憋不住嘛!” 玄烨下了床,正想抱她下来,嘉悦吓了一跳:“臣妾不要您,要九儿!” 拗她不过,出门让九儿娟儿进来伺候她出恭。 嘉悦形同废人,只能一动不动让她俩伺候,心里尴尬无比。 她们出去后,玄烨又进来,躺在床上。 “皇上,臣妾还是有些想…” 玄烨忍不住笑:“你怎么这么麻烦?给朕尿床上!” 嘉悦看着他睡着,偷偷捏了好几把他的脸,又弄乱了他的胡须,他也没醒。小腹又一阵痉挛,死死咬着唇。 自己自小习武的,挨皇上一拳也有些受不住,他以为自己打虎呢?皇上怎么这么对曹寅啊?是想打死他么? 她后来才知道皇上小时候经常会拿曹寅出气,曹寅会用手挡在小腹前边,不会像她这么生挨。 第68章 变态凶手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天还没亮,皇上起床点了灯,拿了本书坐在床沿看着,嘉悦则侧躺着感叹自己命如野草。 “前日皇上说要赏臣妾的,不会忘了吧?” 皇上没抬头:“你想要什么?” “暂时没想到,皇上帮臣妾留着好不好?” “嗯。” “那要不要立个字据?” “不用了,朕记性好得很。” 嘉悦不再打搅他,想着失踪的那两个女孩的事。 两个女孩惊人的相似:汉家女儿,出生富贵人家,模样娇俏甜美,家人宠爱无比。应该是同一人所为,那陈家女儿估计也已经没命了。 想着凶徒残忍的手法,不禁有些难过,这女孩的父亲不知会被怎么处置。凶徒难道每日就盯着城中富贵人家的女儿吗?要找到机会下手也没那么容易吧!竟然短短几日就得手两次。 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头:京畿之地,想必汉女也多被满化,家人又宠爱无比,多少会有些胆大任性,必定是常常上街的,自然被盯上的几率大,下手的机会也多了。应该请衙门贴告示警示一下的。 又看了看皇上,想起前日因为此事挨的那拳,还是别惹他,请小麻子去找于成龙一趟。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娟儿端了早膳进来,又只能喝粥。 她小腹还是疼,只能低声说话,“皇上自己用早膳吧!娟儿扶我到院子里坐会儿。” 院子里有棵槐树,此时已经有些秃了。让娟儿去叫竹轩,院子里还没什么人,她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却又想起古北口的那棵歪脖子树,此时怕是也已经秃了。糟了!那缎带岂不是会被人看见?万一被摘下来了如何是好?当时应该再爬高些的。又开始骂自己:佟嘉悦你个猪脑子,想这些干嘛?明明都答应玉婉不再纠缠福全哥哥了,摘了就摘了,有什么可惜的? 这时竹轩来了。“格格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站近点,我费不了力大声说话。”便将昨日之事还有自己的猜想都告诉竹轩,打发他去巡抚衙门。 “竹轩,我昨日看了尸体,刀口颇为整齐,有些直接穿骨而过,此人功夫不弱又心狠手辣,若是看到可疑之人,不要逞强,多加小心。” 不知为什么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哪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不得要领。 “听格格叫竹轩很不习惯,还是叫小麻子吧!”说完便出去了。 娟儿远远的站着,见他走了才过来。“还疼吗?” 嘉悦点点头,又拉她坐在身边。阳光斜斜照进院子,却没有丝毫温度。 没多久院子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 嘉悦静静看着,心里突然有种悠然自在之感,只希望时光再慢点再慢点,留住这难得的自由。 “娟儿,今日给皇上的晚膳偷偷多加些盐,放它个三勺…不行,还是放五勺吧!千万别让梁九功发现了。然后趁他抓住我们之前,咱们就和小麻子一起跑掉!” 微笑着转过去看娟儿,脸便僵住了。 旁边哪里还是娟儿,玄烨一脸怒容看着她,手里拿着本书。“看来朕下次该把你的腿打残才是。” 嘉悦忙捂了小腹,低低□□,奈何他不吃这套。走为上计! “不许动!” 嘉悦低声道:“皇上…” “闭嘴!你想离开朕?”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朕有多伤心、多恨自己吗……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朕?只要你开口,朕什么都愿意做。” 先前那一丝悠然自在又闪过心头,叹了口气: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玄烨哪能不知道呢?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嘉悦抱着他的胳膊,又靠在他肩上,时光仿佛真的如她所愿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她的心里。 伸手捏了捏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咱们不想这些了……昨日听见您哭,心里比挨您那一拳还疼!臣妾刚刚和娟儿说着玩的,哪里舍得离开皇上?” 闻着他身上的清新味道又看见他不自然的表情,忍不住笑,奈何肚子又疼,又弯下腰去。 “沐浴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被臣妾玷污了?臣妾不过出了身汗,您竟然折腾了三天!” 好不容易止了笑直起身来,看着皇上无奈的表情,双手抱着他的脖子:“阳光有些刺眼,咱们回屋去看书吧!臣妾走不动了!” “你的奴才叫小麻子?” 嘉悦清了清嗓子:“以后不准佟嘉悦入宫,朕不想再看见她!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玄烨有些脸红,抱着她回去。 进了屋,便不再理她,专心看书。 嘉悦让娟儿备了笔墨纸砚在茶桌旁写字,客栈可不比书房,她也只能将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阵笑声。 抬头见皇上正拿着她写过的一叠纸看着:“朕把你关在承乾宫那么久,听说你天天在写汉字,除了你自己的名字,你看看别的字,竟然写成这个样子!” 嘉悦白了他一眼:“那皇上多关人家几年。” “朕就是关你一辈子怕也没什么用。”顿了顿又道:“满文呢?写给朕看看。” 等她写完又是一顿嘲笑。“你这手只能拿来舞刀弄枪,写字绣花就算了。字如其人,说的一点也不错。” 嘉悦懒得跟他计较,自顾自写着。 “写个朕的名字来看看。” “臣妾可不敢!” “朕想看看,快点!” 嘉悦只好提笔写了“愛新覺羅玄燁”六个字。 玄烨看得惊讶:“奇怪了,这爱新觉罗四个字写的倒比你自己的名字还好,玄烨两个字却这么丑。” 嘉悦一怔,以前常常缠着福全教自己写他的名字,满文、汉文写了这么多年,想写不好都难吧! “有什么奇怪的?皇上刚刚说的,字如其人嘛!”边说边用手指了指“玄燁”两个字又指指皇上。 “好啊!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辱骂夫君!看为夫怎么收拾你!”说罢摊平她的左掌,右手抄起桌上的青铜镇纸便打了她三下。 疼的她差点冒眼泪,“您怎么又打人?” “妻不教,夫之过!”玄烨随意帮她吹了吹发红的手掌,又抓了她握笔的手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给朕把这两个字练好,朕重重有赏!” “皇上之前欠下的赏赐还没还清呢!不要!再说要是被人看见臣妾写这两个字儿,可就没命了。” 说着一把将写着皇上名字的纸撕得粉碎。 “你就写给朕一个人看,朕不怪罪你!至于赏赐嘛!你不要就算了。要是写不好,就等着挨打吧!”说完收走了那只青铜镇纸。 她心里抽了一下,福全哥哥送的……竟然没有勇气去讨要回来。只敢默默琢磨着什么时候去偷了回来。 这时娟儿送了晚膳来,嘉悦心道都这么晚了。九儿端了水来给他们净手。 用过晚膳,玄烨吩咐娟儿照顾她后就出门了。 等他走后嘉悦便让娟儿扶自己去找竹轩。 “格格,于大人前天夜里就贴了告示。” 嘉悦点点头,心想于大人可是查案高手,自己倒白操心了。 “这于大人厉害的很,他知道凶犯武艺高强,想请格格帮忙呢!” 嘉悦一脸茫然:“我这个样子帮什么忙?” “帮忙把小麻子借他用几天。” 嘉悦瞪了他一眼。 竹轩笑道:“于大人翻看了以前的案卷,发现这凶徒可能犯了不止这两起凶案,他便将直隶近十五年的案卷都看了一遍,还派人去翻阅了临近几省悬而未决的类似案件。” 这于成龙办事倒是极有效率…… 竹轩继续道:“依照于大人的推测:第一起凶案是十年前,那次也是个小女孩,倒像是失手所杀,一刀毙命,不过这起案件是不是这个凶犯所为还不确定。中间沉寂了一两年。八年前又开始出现凶案,多是女子和小孩遭了毒手,有很多女子已经身怀六甲。犯案手法相近,多是死后虐尸,手段极其残忍,不过最残忍的还是最近这两起。这十年加起来起码有几十起。” 嘉悦又觉得小腹一阵痉挛,捂着肚子道:“陈老爷和他女儿死了?” 竹轩点点头,神色有些黯然,没说话。 “这么多起大案于大人上任竟没听人提起吗?” “格格,这直隶本就盗匪猖獗,这凶徒四处作案,没人把这些案件想到一起去。况且于大人上任才半年每日忙着赈灾和减免火耗一类的事,也没有细细去翻阅这些卷宗……之前的死者多是些穷苦人家,自然也没引起什么大波澜。最近这两起却都是富贵人家女儿,死状极惨,才引起注意,凶犯像是恨极了有钱人家。” 嘉悦想了想,道:“这凶犯功夫好,可为什么只挑些怀孕女子和孩童呢?现在又专挑些富贵人家的幼女。” “这个就只能问凶犯了。所有这些案子都没有涉及太多财物,不过他也需要银子生存。出生富贵不大可能,也许有什么正当营生,可能性更大的是他还犯了些抢劫偷盗一类的案子。直隶盗匪极多,这方面倒是不好着手。” 嘉悦听了暗暗赞叹,这于成龙想的很透彻也很细致,真的很有本事,“于大人想得很有道理,告示已经贴出去了,不知凶徒会怎么应对,你便好好的帮于大人,一定要小心……给我讲讲陈老爷和她女儿的情况吧!” 竹轩犹豫了一会儿,怕娟儿听到放低了声音:“陈老爷死得极惨,是被生生打死的!死后身上也被捅了几十刀,脸上已经血肉模糊,认不出了。陈小姐是被活活吓死的,想必凶徒当着她的面打死了她父亲……死后也被虐尸了。” 嘉悦胃里一阵翻腾,想起上次大震时被砸的血肉模糊的那个王府侍卫阿克敦。 这样的惨状竟然让一个小女孩看着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得出这种事? 肚子疼的厉害,便让娟儿扶了她回房。 她坐在桌边想着竹轩说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这么呆坐了良久,直到娟儿端了糕点进来,才发现屋子里已经黑了。 娟儿点了灯,入夜之后颇为寒冷,又点了火盆、燃了熏炉。 嘉悦用了些糕点心想皇上怎么还不回来……便让娟儿伺候她沐浴,心里想着事情,竟然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皇上躺在身边看着她。 小腹好多了…… 她一把掀开被子打算起床,却又立马盖上,满脸通红,皇上和她两人都未着寸缕…… 嘉悦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小声道:“你…皇上做了什么?” 玄烨看着她一脸娇羞,呼吸有些急促,唇间的话语也变得有些暧昧不明:“悦儿觉得呢?” 嘉悦回想着昨晚的事,娟儿在伺候她沐浴,她睡着了,然后就不知道了。 “皇上趁人家睡着了……” 还没说完脸就被捏了一把,“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况且都睡着了,朕哪里有兴致?” 嘉悦左手蒙着他的眼,另一只手掀开被子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己,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玄烨透过指缝看见她的动作,不敢再看,翻身下了床一连灌了整壶冷茶下去。 冷静下来后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朕回来后你正在沐浴,人却睡着了。朕便让娟儿出去了,然后就和你一起沐浴而已。” “那怎么不穿衣服啊?” “朕只会脱,哪里会穿?又想着你起来发现自己没穿,朕却穿了,肯定会骂朕流氓,只好和你一起……” 嘉悦呸了他一口。 玄烨用被子将她盖了个严实,又急忙更衣。昨夜回来已经颇累,倒也没什么心思。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可她还伤着,只好忍住。 嘉悦侧躺着起身,穿好衣服,陪玄烨看书。 他今日心情极好,一边教她认些字又一边给她细细讲解。 她呆呆盯着皇上,只觉得他的嘴唇长得好看无比,哪里还有心思听里边传出来的话语。 她忍不住凑了过去却又被轻轻推开:“做什么?没见朕在看书吗?” 你以后倒是找书侍寝啊!讪讪的走开…… 用过早膳玄烨又出门了,嘉悦喝了几天粥终于可以吃点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娟儿和九儿看的大笑不已。 走出房门,正好碰见竹轩。 两人一起走到院子里,“格格,我今日发现有一队侍卫一直跟着咱们,有一两百人吧!” 嘉悦倒不奇怪:你还真以为皇上会单枪匹马出门啊?自己早料到了。不过竹轩到今日才发现,这队侍卫倒是不凡。 “你怎么发现的?” “他们有人进了客栈。” 嘉悦心里盘算一下,皇上做事一向有效率,想必早已把于大人看了个通透。他们前日就该回京了,现在倒被自己耽搁下来。那些侍卫想必是每日给他送了奏章来,怪不得一直不见人,怕是也不想让自己知道内疚吧! 叹了口气:总是要回去的,也不能耽搁了皇上啊!又想着那个凶手,便出了客栈。 她走得很慢,好不容易到了巡抚衙门。却撞上于成龙带了一队捕快往外走,“黄夫人,本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 他正要走的时候又停下了,“给本官抬轿子来吧!” 嘉悦怔了一下,他声音洪亮、神采奕奕竟让自己忘记了他的年纪……现在才注意到他颤巍的双腿和老态的身躯。 岁月无情,终究是老了啊!一时间心酸无比…… “小麻子跟着大人去吧!” 等他们走后又问门口的衙役:“出了什么事?” “城东赵府发生了灭门惨案。” 嘉悦心想这保定府怎么这么不太平。 城东赵府? 立马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城东而去,奈何快走了几步便腹痛难忍,只好慢下来。 想起那日在街上碰见的赵老爷和赵四儿,就这么死了吗? 第69章 灭门惨案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赵府门口围了好些人,嘉悦隐隐看见竹轩,唤了他一句,他便从人群中疏散出一条道路来领了她过去。 刚到门口却觉得有人盯着她看,转身瞧去,却没什么特别。 突然瞧见一只手,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些浅浅的烫伤的疤痕。 不禁有些晕眩,想起前些天梦中那双布满疤痕的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没看见那只手了。 眼花了? “格格,怎么了?” “没事。” “于大人让我看着府门外有没有可疑人物。” 嘉悦点点头,进了大门,便看见一面雕了三星报喜的青石影壁,仵作在过道上验尸,捕快们则在旁边四处搜寻。 透过院墙上的花窗隐隐约约看见些院内的景致,快入冬了,不过是些枯枝而已。 穿过满地的尸体往内院走,垂花门此时已经大开,这赵府奴才丫鬟众多,此时皆已命丧黄泉,长廊上、十字甬路上,老的少的,鲜血流了一地,此时已经有些干涸。 空气中有淡淡的腥气,东厢房里住的应该是赵家大公子,已经成亲,五六口人无一幸免。 竹轩见她来了便将外边的事交给几个捕快,自己则一路陪着嘉悦。 正想蹲下去看看刀口,小腹便痉挛了一下,想起皇上骇人的神情,身子便直了些。 不过有竹轩在,哪里用得着她看? 他仔细查看了各人身上的刀口,“格格,这赵家大公子死状与那陈老爷相似,是同一个凶犯所为,另外二公子和三公子死法也与此相同。奴才和丫鬟们倒是一刀毙命!” 嘉悦继续往里走,后面的园子打理得颇整洁,亭台楼阁、长廊花窗、池塘树木此时都寂寥而悲凉。 里面零星躺着几具婢女的尸体,隐隐看见几间房,想必便是这赵家四小姐所住之地了。 却不见她的尸体,这时候于成龙来了。 “于大人,这赵老爷有个八九岁的女儿,她的尸体在哪里?” 于成龙讶道:“黄夫人认识这赵府里的人?” “见过一面。” 于成龙点了点头,带她到了正房的明间,刚到门口便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紧紧抱住。嘉悦低头一看,竟是赵府四小姐,一个人活下来了么? 小小的身躯抽搐着大哭,“姐姐,我听你的话让爹爹捐了好多银子和米给灾民,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为什么会这样?”哭着哭着竟晕过去了。 竹轩抱了她去东次间的卧房休息。 “我带了人来的时候发现她跪在在父母的尸体前面大哭。她说这几日天天被关在府里,今日天还没亮便一个人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了,回来便是这样了,倒是逃过一劫。本官去后门看过了,凶徒极有可能是看到后门开着才进来的,接着就……” 嘉悦看了于成龙一眼,他的神情和话语一样平静,却不麻木。看过多少死亡,才有这份平静?又是怎样的一颗心才能做到这般不麻木?可岁月终究是公正的,不知为何竟不忍心再看他。 又想到赵四儿,若是她知道原委怕是更加伤心欲绝了。 这赵四儿与前面几位被杀的女孩相似:模样娇俏,个性张扬又深受家人宠爱。忍不住皱了眉。 于成龙见她如此猜到她心里所想:“凶徒应该是冲着她来的,衙门出了告示,幼女都不上街了。这凶徒恐怕就一直在找机会下手,结果在府里却没找到要找的人便恼羞成怒将赵府灭了门。当初本官还以为告示一出,他没机会下手就会遁走它处……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啊!” 顿了顿又开了口,听起来有半分的犹豫:“本官看这女孩似是很依赖你,倒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大人是想引他出来?” “黄夫人真是聪慧,这凶徒必定不会放过赵四儿,倒可以她为饵。不过太过危险,她刚刚遭此大难,本官也于心不忍,开不了口,就劳烦黄夫人跟她说说。” 竹轩回来正好听见,他听了这话自然不喜。不知为何却觉得这像是格格才说得出口的话,没想到这于大人也会如此,神色一缓:“大人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会耍无赖么?况且我们除了知道这凶徒心狠手辣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派人保护?到时候说不定赔了夫人又折兵,此举不是上策。” 嘉悦一直没说话,她想起刚才赵四儿问她的话,好人有好报吗?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肚子疼,找了张椅子坐下。 看着两人担忧的神情道:“我没事,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凶徒不会放过她的,除非她一辈子躲着,还不如引他出来一了百了。大人下去布置吧!我去跟她说。竹轩的任务您先安排着,我留他还有事。” 想了一会儿又微笑道:“大人没做到的事,我也只能尽力而已。她若是不愿,我也不能强迫她。” 于成龙怔了一瞬,拱手道:“黄夫人会读心的么?于某刮目相看。”便带了一部分人回衙门去了。 竹轩看着人出去,又转头问嘉悦:“于大人已经跟那赵家小姐说过了?” 嘉悦点点头:“小麻子对这于大人应该也还有些印象吧?” “一人一骑劝服匪众,需要的不仅仅是胆识和口才,更重要的是威望,一般人怕是难以望其项背。后来又组织乡勇抗敌,倒是与格格不谋而合。” 嘉悦叹了口气:“像他那样经历过生死的人哪里会有什么不忍心,怕是一见到这赵四小姐便与她说了。” 竹轩想了一会儿道:“格格,我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为什么我还是不忍心呢?” “说明你还有救。况且你现在有娟儿在身边,自然还有些人性嘛!所以你看人家于大人为官二十载从不带妻儿就是这个道理,有牵挂就有畏惧!” 竹轩没再说话,看着赵府满目血腥的庭院,午间的阳光照在甬路上更显得刺眼凄绝。郧阳提督府当日也是这般光景,心想格格恐怕也想起那时的情景了。 “格格呢?没有牵挂嘛?” 嘉悦起身走到外面:“小麻子还记得郧阳城墙堆积的尸体吗?那种愧疚怕是要跟着我一辈子了,它反而让我无所畏惧了。” 竹轩有些心酸,便转移了话头:“格格,于大人这么老谋深算的口才都说服不了她,格格打算怎么办?” “这做事和行军打仗一样,都要讲天时地利人和的,这人和于大人没有,我却有。接下来就是天时地利了,你抱着她,咱们回客栈去!” “格格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嘉悦正要开口,又看了一眼竹轩,嘴里已经换了另一套说辞:“你刚才想起郧阳提督府了吧?你还记得我因为害怕弃国瑶伯父而去的事吗?她看过这样的惨状,又怎么能不害怕呢?她若是不愿,谁也没资格指责她!我想让她自己选!” 玄烨看完折子回房却不见了嘉悦,娟儿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掌柜的说她和奴才出门了,善扑营的侍卫只负责保护皇上也没跟着她。 他着急的很,伤成那样还要到处跑,一个劲在心里骂她,又不能把她锁起来,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不省心的女人? 静下心来想了想,正打算去巡抚衙门找她,却见她和奴才慢慢走了回来,那奴才手里还抱了个小姑娘。 嘉悦见了他立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他怒气瞬间缓了不少。走过去扶她,眼睛一直看着她的小腹。 她扑哧一笑:“人家还以为臣妾怀孕了呢!” 玄烨此时看清了女孩的脸:“怎么是她?身上怎么还有血?她又得罪你了?还是个小姑娘,你把她打成这样?” 嘉悦掐了他一把,让竹轩抱了赵四儿回房,“皇上,咱们也去睡一觉吧!” 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那只有烫痕的手和梦里那只满是疤痕的手。好像有些什么在脑子里却怎么也抓不住。 “怎么了?肚子还疼?叫你别乱跑,朕给你揉揉!”说完就伸了手去。 “啊啊啊!”嘉悦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忙打开他的手,“皇上不弄死臣妾不罢休吗?” 玄烨忙帮她擦干眼泪,又吻了吻她的脸颊。 “刚把人弄哭又占人家便宜,人家已经这么会投胎了,到头来还不是给你做妾,还要经常被虐打…哎哟!” 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捏。 嘉悦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的手压在头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着了。 赵四儿醒来后一直在客栈里嚷嚷着要找嘉悦。 玄烨一直没睡着,看了看嘉悦睡得正香,小心翼翼从她脑袋下抽出手,起身出了门。 “闭嘴!” 赵四儿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害怕,立即住了嘴。 玄烨吩咐曹寅带她下去用膳,又让娟儿进去陪着嘉悦,自己往三楼而去。 进了一间房,梁九功正跪坐在地上打盹儿。 玄烨脚步放轻,走到桌边坐下。梁九功却还是醒来了,一个劲请罪。他笑了笑:“朕今日在这里用膳。” 梁九功忙去准备,不一会儿便端了晚膳进来,每道菜都试过毒后才呈给他。 “你不用伺候了,娘娘还在午睡,你在门外守着别让人吵着她,命人预备着晚膳等她睡醒。” 玄烨揉着右手,刚被嘉悦枕在头下好久,酸的很。只好换了左手持筷,一直跟碗里的一粒黄豆过不去,最后又换了银勺。 第70章 谁为鱼饵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嘉悦醒来时已经快到酉时了,娟儿帮她梳洗更衣,又出去叫人传了晚膳进来。 用过晚膳之后,下了楼却看见于成龙坐在楼下,曹寅和竹轩也在。 “黄夫人终于睡醒了?”于成龙一脸怒容盯着她。 嘉悦突然想起赵四儿的事,“大人怎么不让人叫醒我?” “本官也想,可你家的奴才们都太难缠了。” “她人呢?带她来我房里。”说完又回了房。不一会儿九儿便带着赵四儿进来了。 嘉悦让她坐下又命九儿出去,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好一会儿也没人说话。 “我刚刚看见于大人了,他是不是托姐姐劝我去引凶徒出来?” 嘉悦点点头。 “姐姐,我的家人死得那么惨,爹娘和哥哥们对我都宠爱非常。我本该不顾一切为他们报仇的,可是我却为了自己的性命而退缩。姐姐是不是瞧不起我?” 嘉悦将自己舍佟国瑶而去的事与她说了,“当日我眼睁睁看着伯父身陷囹圄却离他而去,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你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不害怕?” 四儿又问:“姐姐的伯父死了么?你不内疚吗? “内疚啊!所以我又回去了。” “然后呢?姐姐就不再害怕了吗?” “怕啊!每日都在想着逃跑,可终究是咬着牙忍住了。” 说着又将后来的事慢慢说给她听。 她半天不说话,低低的哭着,“姐姐真了不起,为什么那些老百姓明知死路一条却还是义无反顾呢?” “我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运气好活着罢了。至于那些老百性心里想些什么,我哪里知道?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死的那一刻肯定在后悔吧!可也来不及了。” 嘉悦起身开了窗,风便呼呼的吹了进来。“四儿,这凶徒不好抓,就算你愿意作饵也不一定能抓了他,说不定会白白赔了一条性命。所以你想清楚,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你若是不愿意,没有谁会责怪或者瞧不起你。” 四儿一直没说话,嘉悦又低低道:“至于你问的好人不是该有好报吗?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着这是老天爷的事。这天下这么多好人,每个人做了一件好事他就要奖赏的话,他恐怕也忙不过来。再说又有什么关系?有好报有那么重要吗?以前有个人救了我的性命却也没要任何回报。如果因为没有回报就不做好人了,这又算什么好人呢?” 四儿听得似懂非懂:“像姐姐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四儿已经想好了。姐姐可以在一旁看着我吗?不管是死是活,有姐姐在身边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嘉悦对她这种信任和依赖有些不解,不过她连自己的心也猜不透,何况是别人的?心里有一股内疚涌出…… “如果凶徒真的出现了,你一定要拼命的跑,剩下的事就交给其他人,你只管跑就好!” 嘉悦送她出去,却看见皇上站在外面,便让九儿带她去找于成龙了。 玄烨拉着她进屋关了门,“今日怎么睡了这么久?” “臣妾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怀了孩子。” 玄烨笑得快趴在桌上了:“爱妃别急,等你身子好了,想要几个孩子,朕便赐你几个!” 嘉悦撇撇嘴:“谁说是皇上的呢?”说完立马就后悔了,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只求皇上没听见。 他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嘉悦耳朵都聋了,小声嗫嚅道:“只是个梦,臣妾也控制不了啊!” “梦由心生!你怎么敢!!” 梦由心生!梦由心生?梦里那只恶心的手难道是从自己心里衍生而出的? 难道以前见过? 在哪里呢? 突然想起十年前和张伟回客栈时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他手上便有烫伤的疤痕! 又想起今日看到的那只手,还有当年福全和常宁说那客栈藏匿了犯人…… 原来如此! 一瞬间欣喜若狂,忍不住狠狠亲了皇上一口,起身拿了纸笔将那人的脸画了下来。 玄烨瞅了瞅:“就是他的?长这么丑你也……” 嘉悦心里好笑,双手捧着他的脸:“皇上,臣妾梦见的是个女子,抱了一下就怀上了,下次梦见皇上好了吧?还有啊!皇上每日当着臣妾的面宠幸别的妃嫔,臣妾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 玄烨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朕哪有每日?哪有当着你的面?” 嘉悦心情极好,不再纠缠下去,拿着画像下了楼给掌柜和小厮看了,“我回来之后这段时间,你们有见过此人吗?”众人摇了摇头。 此时天色已晚,客栈的大门已经关上,只在旁边开了一条小门供人进出。 于成龙看着画像,听着画像的来历,难以置信:“黄夫人确定么?” “确定,我今日在赵府外看见他的手了。” 玄烨听了忍不住道:“这么多年了,人家不过撞了你一下,你竟还记得他的脸?” 话刚说完所有人都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着她,生怕自己得罪过她。 嘉悦沉浸在内心的狂喜中,没搭理他们:“当年我九岁,身高四尺,到他的肩膀左右,那么他大概有五尺高,至于身形可能会有变化,不过习武之人也不会太肥胖。” 于成龙点点头:“有了这画像,我们倒是掌握了一些主动。黄夫人让竹轩一路抱着赵四小姐从赵府到了客栈,他说不定早已盯着这里了。本官已经将周围悄悄布置好了,若他来了必然跑不掉。若是他不来,本官也有办法抓捕!” 竹轩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嘉悦一眼。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格格了,明明说让赵四儿自己选,可刚听了于成龙的话她哪里给了赵四儿选择的机会? 又细想了一会儿,现在看来格格和于大人必是合伙计划了这一切。自己明明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怎么商量的?这两人的默契从哪里来的? 嘉悦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她基本很少对他撒谎。她和于成龙的想法差不多:不管四儿愿不愿意作饵,要把她从赵府带出来本就有风险的,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哪想到凶手却谨慎的很! 又看了皇上一眼,对于成龙道:“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回京城去了。这赵四儿就劳烦于大人照料着,等凶徒抓到了再为她寻个好去处吧!” 躺在床上,嘉悦又想起张伟,将自己落水那日的情景再回想一遍:洗衣女的脸、裁缝铺、客栈都记得一清二楚,奈何就是不记得张伟的脸。 连无意间碰见的人都能再遇见,怎么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又听见皇上的声音:“伤还没好,怎么突然急着回去了?” “国事为重,皇上都耽误了好些天了吧!” “你的身子要紧!还是多养几日。” 她支着下巴趴在床上看着皇上:“这样好不好?明日皇上先回去,臣妾在这养好身子再走,这样就两不耽误!” “那怎么行?” “皇上放心不下臣妾吗?臣妾这胆也就只敢做做梦,哪敢背叛皇上?” “朕又不是放心不下你,朕可是天子,这次出来就带了你们几个,若是你和你的奴才留下,谁来保护朕?” 嘉悦摸着他的胡须:“皇上再这么睁着眼骗人,臣妾就把这胡子一根一根拔了,善扑营的侍卫都是吃素的?保护您一个人还不够?” 玄烨盯着她的脸,这是什么女人?好像什么也瞒不过她。 便转了话题:“不小心撞上的人记得这么清楚,那年七夕怎么就不记得朕了?” 嘉悦想了半天才想起皇上所谓的七夕,心想皇上记性好偏又爱翻旧账:“皇上的脑袋里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和一个犯人比个什么劲?臣妾为了记得自己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样,经常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别说一个人的脸,就连那间客栈的摆设也记得清楚。” 说罢打了个哈欠,翻个身睡着了。 昨晚凶徒并未出现,用过早膳便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妥当后,于成龙带了人来接四儿回衙门。 “今日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黄老爷黄夫人保重。” 玄烨笑道:“有机会的,于大人可要好好保重。我还有些事处理,先告辞了。” 等他走了,嘉悦对于成龙道:“昨日小麻子说想留在巡抚衙门,还望大人收留!” 于成龙愣了一下:“竹轩可不是一般人,多谢黄夫人了!” 嘉悦见了娟儿的表情,想着于成龙带来的人多,应该没什么危险,便让竹轩好好与她道别。 自己和于成龙一起带着四儿去了衙门。一路无事,嘉悦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能亲手抓这禽兽了。 “黄夫人还记得李老爷和李夫人吗?” “大人是说丧女的李老爷?” 于成龙点点头:“本官觉得把四儿交给他们照顾很好,不知黄夫人怎么想?” “大人这主意极好,他二人也是善良之人,是个好去处。”又转头对四儿道:“这李家女儿也是被这凶徒所害。他们必会待你如亲生,等这件事过去,你便忘了这一切,以后好好做他们女儿。” “姐姐,四儿舍不得你。” “我不是在你心里么?于大人已经知道这凶徒长什么样了,你只要好好听他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还把竹轩哥哥留下来陪你了,他会尽力照顾你的。” 又嘱咐了她几句,便起身告辞回客栈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有些灰暗,时辰尚早街上还颇有些冷清。 小腹的伤倒可以正常行走了,只是还不能太费力。 她独自一人悠闲的往客栈而去,却听见后面有个声音喊了句姐姐。 嘉悦转头一看,心里有些恼怒:竟然一个人跑了出来,若是凶犯来了如何是好,怎么这么任性呢? 正想教训她却突然瞥见右前方两三丈远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有些凹凸不平的额头,眉毛稀疏,鼻梁微微歪斜,薄削的嘴唇…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双眼,多是眼白,瞳仁极小,盯得人不寒而栗。 他慢慢走出巷口,巷子右手边的围墙稍长一些,倒正好可以遮住四儿。 嘉悦朝她比了个“噤声快跑”的手势,她愣了一下撒腿往回跑。 嘉悦盯着这张久违的脸,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眼神里那种恨意让她有些不解,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他出了巷子却没往右转,径直朝嘉悦而来。 她有些茫然,怎么回事?怎么朝自己来了?看了看身边,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 那人从腰间抽出了刀,快步走到她跟前,对着她就是一刀,她连忙躲闪。 奈何这一费力,肚子便开始疼起来。 咬着牙一连避过几刀,却是再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抓起地上的碎石朝他扔去,他一一避过,拿着刀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嘉悦眼睁睁看着他手上的疤痕越来越清晰却想不到脱身之法,此时那人脚步却突然停了。 四儿跑了一阵转过头来却发现那凶犯往嘉悦而去,她又继续跑了一段,终究又跑了回来。 此时正死死抱着那人的腿,任那凶犯如何踢踩也不松手:“姐姐快跑!” 嘉悦注意力一直在凶犯身上,此时才见了她,也不知是什么心情:恼怒、感动、担忧都有些吧! 手悄悄往左腿而去。 那凶犯恼羞成怒便拿了刀往四儿捅去,眼睛却被一道白光晃了一下,下一秒便有一把匕首抵在喉间。 身后传来了竹轩的声音,那凶犯盯了嘉悦一眼,又看了看竹轩和四儿,一把将手中的刀扔得老远。 嘉悦死死盯着他,有些惊讶,不知他为何如此,投降? 竹轩冲过来扭住他的手,嘉悦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于成龙发现四儿偷跑出来,也带人追了出来。 嘉悦在地上躺着动弹不得,也不让人扶她起来。脑子转的飞快:凶犯为何朝着自己而来?他知道自己认出他了?为什么要投降?被抓也是死,最不济也可以杀了四儿却住了手,我们一直想错了吗?他根本不想杀四儿? 众人将凶犯绑好,竹轩忙跑过来看她,见她满头大汗,身子微微抽着,睁着眼睛也不说话,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四儿被踢了几脚倒是没什么大碍,此时也跑到嘉悦身边来:“姐姐,你没事吧!别吓我!” 嘉悦费力摆摆手,又过了好久才低低开口:“你救了我一命……” 四儿此时才害怕的哭出来:“姐姐,我刚还以为自己会死!” “既然这么怕,回来做什么?” “四儿喜欢姐姐,像姐姐这样的人不该死的!” “小麻子,我没事。你带她回去看看受伤没。” 竹轩走后,于成龙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于大人,让人好好看着这凶犯,他有些奇怪,必是在图谋什么。”又将刚才的事与他说了,于成龙也有些想不通,便命人将犯人押回牢里好好看管。 嘉悦说了这么多话再也撑不住,就这么睁着眼弓着背侧躺在地上。 地上很凉,她也不想动,于成龙就坐在地上陪着她。 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身边围了好些人,两人也不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抱了她起来往客栈走去,她闻着身边熟悉的味道沉沉睡去…… 第71章 书信风波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醒来后屋子里空无一人,轻抚身下藕荷色的褥单,触手柔软,忍不住哭了出来。 死亡两个字总是这么轻易的找上自己。会有那么一天的吧?拼尽全力也挽回不了…… 紧紧抱着身上的被褥,闻着上边熟悉的气息渐渐又安定下来。 起来开了窗,寒风凛冽,没有阳光,天空昏昏沉沉,心里难受的紧。 这时门开了,熟悉的脸、伟岸的身躯径直往自己而来。心里一甜,正想伸手去抱他,他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关了窗又走开了。 伸在半空的手终究是尴尬的垂了下去。 她身子也没动,想着皇上一会儿又会过来。 等了好久也没动静,转过头去发现他正看着一封书信,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她靠近一些偷偷瞄了一眼,娟秀的字迹映在眼眸。心里痛了一下,忍着想把那信撕得粉碎的冲动,慢慢走出了房门。 转身那一刻,看着屋里的人神色依旧不变,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忍不住心里的怒意又走了回去坐在他对面。 他还是没抬头,嘉悦心里大骂:这么几个字用得着看这么久?是不是要看一百遍?吃下去好了! 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好几杯冷茶进去。 “娟儿!!!” 听得这一声暴喝,临近的几间房门都开了,一脸茫然,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脾气如此臭! 娟儿也被这一声大喊吓了一跳,急忙进来。“格格,怎么了?” “我要喝酒,你去给我拿来!” 娟儿瞟了皇上一眼,他却一动不动,心想这两人又玩什么把戏?“格格,您伤还没好,不能饮酒的。” “你也跟我作对?我自己去!”正要起身,却被一把拉住了。 从进来开始,玄烨便一直用眼角余光瞟着她的一举一动,本来是生她气的,谁知越看越好笑,这气恼也散了个干净。 又娟儿道:“你出去吧!给你家格格拿一壶醋来!” 娟儿心里疑惑,不过看着格格的神情有些害怕,飞快的出去了。 嘉悦挣脱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谁要喝醋?” “朕还以为你刚刚没喝饱呢!” 虽然她没大听懂,不过自己刚才心里确实酸酸的,似乎又明白了几分。怒意渐渐消散:一封信而已,你也要不高兴?皇上这么多女人,你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皇上,您是不是喜欢悦儿?” 玄烨拉了她到身边又揽她坐到腿上:“朕平日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不过冷落了你一小会儿,你还敢怀疑朕?” “那其他妃嫔呢?” 玄烨的心痛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口口声声说只爱她一人,却不能只有她一人。“你明白的,朕不可能只有你一人,再爱你也不行。可你与她们是不同的,朕只能为你做到如此!” “悦儿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已经对人家这么好了,可人家见了这信还是会难过。您别的妃嫔可怎么办?您要对她们更好些才行!” 吃了这会子醋竟然还叫朕对别人好点儿?这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才一封信而已你就难过了,朕若是对她们更好你岂不是更难过?”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臣妾多想想别的事就好!您放心好了!” 听了这话头疼,心里的欢喜又被怒意取代,一把推开她。 嘉悦差点没站稳,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又惹你不开心了? 玄烨继续死死盯着那封信,一字一句都快背下来了,可眼角余光里的那人面容却平静如水,再不起一丝波澜…… 嘉悦双拳紧紧攥着,拼命控制着心里的恼怒。脑子里开始想那个凶徒的事,那封信渐渐的也就不重要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心想还是亲自去问问凶徒。 回了神却发现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那封信还摆在桌上。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李公公写来的。大致是说良贵人怀孕六月身子安好,以及各宫妃嫔思念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还有一些其他的琐事。 心想一个太监的字写这么好看干嘛?害自己误会,又想起自己的字,心里不爽,忍不住甩了出去。 想到皇上,又有些害怕,正打算转身去捡,却闻到一股糊味。转头一看,顿时生无可恋,刚刚不小心直接甩到了火盆里边,已经烧掉了大半。伸手去捡却差点被灼伤了手,犹疑之间,信已经化作灰烬。 急忙去拿了笔墨纸砚,也不叫娟儿,自己磨了墨。 以前佟国维写字的时候只要找得到她就会抓她去磨墨。“非人磨墨墨磨人”,这句话她算是体会深刻!每次一磨就是一上午,右手酸了换左手。坐姿不端正?挨打!不专心致志?挨打!不过她阿玛好歹一滴也没浪费,但凡她磨墨,府里的哥哥们也一定会被逼着写字,用午膳的时候几人连碗都端不起来,也难怪她经常会问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 磨好墨又兑了些水,拿着笔却不记得李公公写了些什么。 心想皇上都看了这么多遍了,也不会再看。便翻了那本《诗经》出来,找了首字数相当的《氓》。 玄烨进来的时候发现她安安静静坐在桌旁写字,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味道?” 却见她似乎吓了一跳:“刚刚那张写得太过丑陋,便烧掉了……” 他走近指着她正在写的那张,“那这张留着做什么?” 嘉悦气得牙痒痒,正想回嘴又想起先前之事,干笑一声:“写完就烧…” “朕的信呢?” “臣妾看您就这么摆在桌上,万一来阵风吹进火盆里烧掉了可怎么办?就帮您装起来了。”说完指了指桌上的信封。 玄烨看了看,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哪来的风? “你起来,朕要回信!” 嘉悦将笔搁在架子上,给他让了位置。 皇上又兑了几滴水,另外取了只笔回信。“这不像娟儿磨的墨啊!细腻不浮,你磨的?” 嘉悦凑近看了看,这能看出来什么?不明所以… 皇上写字蘸墨很少,写出来的字也古淡,嘉悦磨的那一点墨倒是够用。 写完却没找着信封,顺手拿了桌上那一个,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瞬间脸色就变了。 嘉悦暗叫不好,墨渍太浓了,已经浸到背面,她刚刚心里急也只能随它去了… 玄烨打开看了看,又看了看火盆,自然知道烧的是什么了,嘴角抽动。 嘉悦敛了慌张,凑近一看,惊呼道:“皇上恕罪!臣妾眼花了,烧错了一张。” 玄烨慢条斯理的让梁九功进来把信封好,又拿了印盖好,嘉悦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梁九功退下后,玄烨才又看着她:“朕还以为你会跑呢!” “臣妾若是跑了,皇上岂不是觉得人家是故意的了?” “这样啊……那贵妃是觉得无心之过就不用挨罚了?” 嘉悦听了立马就跑,却被一把抱住了。皇上的惩罚却是一个深长而霸道的吻。 她几乎站立不稳,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良久也没回过神来。 “朕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傻瓜,字写成那样,竟还拿来糊弄朕,糊弄朕倒罢了,你还随便乱写,乱写也罢了,偏偏挑了首负心的诗。”说罢一手搂着她一手拿了桌上的《诗经》,“这惩罚还是要有的,这篇《七月》给朕抄一百遍!” 嘉悦一看傻了眼,“您太过分了,怎么能挑篇这么长的?” “这还不算最长的呢!你还敢讨价还价?” 嘉悦紧紧抱着他,送上一个香吻,舌尖轻轻勾勒一遍他的唇瓣又放开。 “抄五十遍好不好?唔…”话还没说完又被吻住了。 …… “只抄五十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以后要听话些,朕可不想哪一日抱着你的……”说完呸了一口,接着道:“你以后再这么乱跑,朕下次出宫可就不带你了!” 她点点头,趴在皇上肩上不住喘着气,过了好久才低低开口:“娟儿的醋怎么还不送来?” 玄烨扑哧一笑:“你还记挂着醋呢?放心,朕少不了你的!” 晚膳的时候才明白皇上那句话,菜式清一色的糖醋,吃的她反胃。 用过晚膳皇上又去看折子了,嘉悦自然死性不改偷偷溜去了巡抚衙门。 第72章 再见张伟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大牢在巡抚衙门的西南角。 “大人问出些什么了吗?” 于成龙摇了摇头:“他就大喊了两句话,'我是许绍!','得罪我的人都得死!'便再没开口了。本官审犯人一向不用刑,看来对他要破例了!” “我去看看,请大人安排四儿和李老爷夫妇见面吧!他的刀呢?大人借给我用用。” 于成龙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人去取了来。 嘉悦便和竹轩进了牢房。这牢房颇大,阴暗寒冷,一进去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叫骂和□□。里面关的多是些盗匪,凶悍异常。每个牢房基本关了五六个人,手脚皆用镣铐锁住,叮叮当当吵得人心烦。有些已经用过刑了,奄奄一息。 到了许绍的牢房,她先打发了竹轩过去,自己则隐在一旁瞧着。 任竹轩说些什么,他只是一脸嘲讽,不说话。 嘉悦看得心里愤怒异常,会点儿功夫而已,就能主宰别人的生杀大权? 这时于成龙进来了,把刀递给了她。 她拿了刀走进牢房,许绍见了她表情立马就变为彻骨的恨意。 嘉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每个人捅了几十刀,不知道你自己尝过这种滋味吗?” 话音刚落便对着他的小腿捅了一刀,他抽搐了一下却又大笑起来。 嘉悦趁机抓了地上的干草一把塞进他嘴里,他笑不出来,却还是一脸得意。 她伸过手去捏着他的伤口猛然发力,他浑身颤抖。另一只手迅速扯出他嘴里的干草,里边传出来的不再是大笑而是痛苦的喊叫,他反应过来后立即住了嘴。 嘉悦哈哈大笑:“叫得这么惨?看来之前的笑都是装出来的,真是可怜!” 许绍脸上愤怒不堪,恨意更深,终于开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吗?可现在看来,你想做鬼也要看我答不答应啊!你求求我,没准我看你可怜就会答应你呢!”说罢将沾满他血的手随意在地上擦了擦,“我还以为你的血是黑的呢!本姑娘今日慢慢陪你玩!” 吩咐竹轩将他的伤口包好,继续折磨了他一阵。他再怎么想憋着也没用,折磨他的人总有法子让他惨叫出来。旁边牢房的人或听着或看着,安静无比。 于成龙没想到她会如此,有些不安的看着牢房外面。 又听见狱卒来报:“于大人,有个犯人自尽了。” 于成龙急忙去看,这里多是死囚,会自尽倒也不奇怪,不过怎么自尽的倒是要查一查。 许绍刚刚微弱下去的气势却又突然强盛了起来:“本来想着没能杀死你死不瞑目,现在看到你这么心狠手辣倒是能走的安心了!”说完一个劲的笑。 嘉悦看了他良久,自己与他除了那一面之缘再无交集,这股莫名的恨意来于哪里? 此时自杀那个犯人已经被抬了出来,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突然又想到什么,“这是什么人?” 狱卒回道:“他在这好像住了快十年了,怎么抓进来的,叫什么名字得去查查。” 于成龙此时也反应过来,急匆匆出去了。他和嘉悦一样不明白这凶徒为何投降,现在他一进这牢房便有人死了,怕是大有干系。 许绍换了一脸挑衅:“我劝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听了这话,嘉悦自然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开始打量这具尸体:满口鲜血,长得普普通通,身形有些瘦削。 竹轩蹲下看了看,“格格,舌头咬断了,卡在喉咙处。” 许绍之前在牢里大喊的两句话恐怕就是给这人听的。到底是什么过节,竟然害怕得不惜咬舌自尽? 过了一会儿,于成龙回来了。 “是个人贩子,十年前来衙门自首。说是还有三个同伴,有一个已经死了,另外有一个女子绘了画像,不过一直没抓到。名字很普通,叫张伟!” 这最后一句话犹如一记重拳打在竹轩心里,他转头看着格格,两人的脸色一样。没有震惊、没有欣喜,有的只是满脸的困惑和一丝内心某处坍塌的绝望。 嘉悦蹲下来再次打量尸体,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便是真相吧!这里躺着的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想到再见还真是认不出了。 心里有千万个疑惑:人贩子?许绍?自尽?…… 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绍的话却多了起来,疯狂的得意着,“我说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救命恩人原来是个人贩子!哈哈哈哈!死前还能看上这么一场好戏,值了!”说完脸上便挨了竹轩狠狠一拳,掉落了两颗牙,嘴角有鲜血滴落。 他毫不理会,大笑着叫嚣:“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猜到不少了吧?我便是张伟的同伙之一,死了的那个叫李志,至于那个女子嘛!是我的夫人,你见过的。” 嘉悦脑中闪过那个洗衣女的脸,顿时脸色苍白,腹痛剧烈。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面前的尸体上,混杂了他血液,恶心不堪。 一切不过是针对自己设下的圈套吗? 许绍还以为她在哭,更加狂傲,滔滔不绝将原委吐露出来:“我是个人贩子,而这张伟和李志本只是街头乞丐,当年我去南方的时候一眼看中了他们。我和我夫人的脸太有特点,容易被人认出,而他们俩不仅名字连长相也普普通通。我便让他们加入了我们,两人都是胆小如鼠之人,随我摆布。只要是我看上的幼童,管他家里富可敌国还是权势滔天,我们都能得手!而且计划周全,官府从来抓不住我们任何把柄。” 嘉悦此时已经起身,走到他对面,一脸厌恶看着他。 许绍见她脸上并无泪痕,心里讶异,奈何话匣一经打开便守不住了:“谁知道李志竟然偷了银子逃亡京城。我们三人便一路去找他,却在路上碰见了你!你那时起码值五百两银子,我们是人贩子,哪能放过到嘴的肥肉呢?京城不比别处,可难度越大我便越要试试!我很快便想到一个法子。” 嘉悦想起前些天的那个梦,“你推我下去的?……你夫人喊救命,张伟来救我。然后引我去你们住的客栈,那里偏僻,你自然很好下手。” 若不是福全和常宁正好出现在那里,自己现在不知某个有钱人的侍妾还是某个青楼的头牌?又或者早就被折磨死了?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阵苦涩。 许绍点了点头:“你果然聪明!一切都很顺利,可谁知这李志竟然发现了我们还报了官,官兵来了客栈,我匆匆逃出来,正好碰上你们回来。” 嘉悦突然笑了出来,兜兜转转这么半天,那个李志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竹轩一脸震惊地看着,以为她疯了!于成龙听了这半天,自然也将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心里自然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许绍见她还笑得出来,高昂的气焰又下去几分,望着她没再说话。 “你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我还没听够呢!我问你,为什么张伟见你跑了,自己却不跑呢?还眼巴巴的进去客栈?” 许绍笑道:“我从没让他看见过我的脸!” “你这么谨慎,怎么又让你夫人的脸给他见了?难道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枚棋子?” 他语调中竟然多了一丝悲伤:“那时候是这样的……” 嘉悦仍然不明白,因为当初失了手,恨了自己十来年?就算现在再见到自己,也要杀了自己?真有这么偏执的人?不是人贩子么?怎么后来又改杀人了? 许绍过了好久才再次开口:“我们在京城逗留了一段日子,最后找到了李志,你可以尽情想象他死时的惨状。没多久张伟竟也求我说要离开!” “有什么奇怪的吗?你这么冷血的人谁愿意和你呆着?” “我奇怪的是他哪来的胆子,李志的死状已经吓得他三天不敢睡觉了!他竟还敢来求我!我后来才知道他每日都去福居楼……” 竹轩叹了口气,格格在福居楼等了那么多日子也算没有白费,张伟这一类人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受尽了世人的冷眼和侮辱。若是碰见许绍这样的人,对世人的仇恨自然会无限放大。而遇见九岁的格格,心里的那一点真善便又开始有些萌芽了吧! “我以你的性命威胁,他才和我一起离了京城来了这里,直隶人贩盗匪猖獗倒是为我们提供了极佳的掩护。有一日,我们遇见一个□□岁的女孩,那女孩与你有七八分相似,张伟求我放了她!要不是我夫人拦着,我早就一刀杀了他!” 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谁想得到这么胆小如鼠的人竟敢趁我睡着放了那女孩,我夫人发现了,我被吵醒来气得要命,当着他的面杀了那女孩。张伟却发了狂,搬起一块石头砸向我的后脑勺,我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 嘉悦心想这便是竹轩说的第一具尸体了吧!张伟见过李志的死状想必是畏惧至极所以跑到这牢里躲着他。 又看了看许绍,他神色悲戚:“我伤的很重,夫人一直不离不弃的照看我。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最后留下的只有她!张伟逃跑的时候也重伤了她,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怀了孕,孩子没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我立誓此生不杀张伟绝不罢休!” “你的孩子没了就知道痛苦?别人的呢?你怕是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不杀你不罢休吧?” 许绍却像没听到般:“我们俩这么打眼还怎么做人贩子呢?我一身武艺,便抢些银子度日,倒也活得惬意!可我每日看着那些有孕的女子和孩童便恨得牙痒痒,我没有孩子,别人凭什么有?后来偶然看到我夫人的通缉令才知道张伟去自首了,当下便要去牢里找他报仇,被我夫人劝住了。我收了心思,直到不久前,我夫人病死了!我埋了她便来了保定府想杀了张伟,却在李府外看见那个女孩,要怪就怪她像你!” 他语气突然变得凄厉,狠狠瞪着嘉悦:“我狠命的踢她打她,听着她求饶,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一刀一刀捅进她的身体,本来这一切都是送给你的!若不是你,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嘉悦只觉得这恨意来得莫名其妙,不想再听下去,便在张伟身边蹲下来仔细打量着所谓的救命恩人。 “那种痛快的感觉让人难忘,我很快又找到一个,她爹死死护住她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张伟的影子……倒是便宜了那女孩,没吃什么苦头就死了!我不甘心,又去了赵府发现后门竟然开着,真是天助我也!却没看见我要杀的人,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可笑她爹娘和哥哥死前还在求我饶了她。” 说完又是一阵冷笑:“可我怎么可能再容忍还有人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呢?我守在赵府门口等她没想到却看见了你,即使过了十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老天真是待我不薄!你当然不好对付,可也不是毫无办法。你想用那个丫头引我出来却想不到我真正的目标是你!只是我没料到你会点功夫,那丫头也会舍了性命保护你。你的刀已经比在我脖子上了,可张伟还活着,我恨你但我更恨他!便投降进了这牢房,想不到他竟然怕的咬舌自尽,倒不用麻烦我亲自动手了!你说你是不是人家说的天煞孤星?只要靠近你的人都要倒大霉。” 竹轩听了便要一刀结果了他,可格格没开口,他也不敢妄动。 “哈哈哈哈!若是那个丫头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因你而死,会怎样呢?我真想看看她的表情。” “要不你亲口问问她?小麻子,去把四儿带进来!” 不一会儿,四儿进来了,嘉悦将事情原原本本与她说了一遍。她听完捡起地上的刀看看嘉悦又看看许绍,似是不知该找哪一个报仇! 她盯着嘉悦看,嘴里的话却是问许绍的:“你从开着的后门进去的?” 许绍大笑几声,又对她仔细形容了她家人的死状,嘉悦又塞住他的嘴。 “姐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总比你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好吧!我好歹能保证你听到的是事实。” “我不过是贪玩开了后门便害死了自己的家人,姐姐什么都没做就害死了这么多人…姐姐是想告诉我这些吗?” 嘉悦点了点头:“我为死去的人感到伤心,却不内疚,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你也一样,内疚是他一个人的,你可不要为他担下了。” 四儿拿着刀往许绍走去,比在他身上。转身看着嘉悦,犹豫良久还是放了刀。转身扑进嘉悦怀里大哭:“姐姐,为什么要这么活着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嘉悦让人带了她下去,不再说话。 竹轩想起小时候的格格,在他眼里骄傲高贵的她常常流连于京城最破落的地方与那里的贫民打成一片,她说也许他们中的一个就是张伟;她毅然决然去了江南多少也是为了张伟,无数次因为一个相似的声音在江南大街上驻足回望,娟儿说这张伟倒像是格格的心上人。 他心里有种难以抑止的愤怒与忧伤,还有些心痛,老天怎么舍得如此捉弄她呢? 看着如今已经二十岁的格格,她嫁给了这世上最高高在上的人,想必皇上能给她最好的安慰,她已经不需要自己。 良久才听见她开口:“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想说话,可我已经不想再听了,你说我心狠手辣,我偏偏要善良一回留你性命。”又转头看看张伟:“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说罢起身对着许绍的脸就是狠命一拳,打掉了他几颗牙。 竹轩拦着她:“还是我来吧!” 嘉悦静静看了一会儿,拿出他嘴里的干草,满嘴鲜血却一颗牙也没了,还是拼命大笑着。 她叹了口气,这老天真是会捉弄自己,如果当初一切都没发生,现在的自己会是这样么?皇上说从未见过自己这样热爱百姓的女子,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啊!到头来竟是一个精心策划引自己入局的圈套。 不过这世上哪有如果呢?活着就是这样,纵使这一切让她苦不堪言,她也只能一点一点咀嚼,一点一点领会。 “好好埋了张伟吧!”她走近许绍一些,语调低沉:“你要记牢我的脸,虽然你看不到了不过我会活得好好的,你就带着对我的恨意在这里等死吧!” 说完拿出匕首挑断了他的脚筋,又让竹轩去为他治伤。 于成龙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现在所做有些不合制,不过他一向不在乎这些礼制,便随她去了。 出了牢门却碰见了皇上。 第73章 雪上加霜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见了他,脚步竟有些发虚,手上还留着许绍的鲜血,突然觉得自己无比丑陋,只想躲开他。 玄烨从她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外边听着,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冷静沉着又狠决无情。 他满脑子都是她折磨许绍时冷冷的语调和狠戾的手段,不知为什么有一丝寒意,这哪里是那个会对他撒娇,会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会对他温柔笑着的人呢? 难道都是伪装吗?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却那么遥远而陌生。他不喜欢这样的她,一点儿也不。 想去安慰她的,可怎么也开不了口,也迈不出脚下那一步。 嘉悦觉得他的目光仿佛要撕碎了自己一般,再也承受不住,不敢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四儿醒了,“姐姐,你别把我送给别人,就让我以后跟着你吧!让我做什么都好。” 嘉悦笑道:“刚刚还有人说我是天煞孤星呢!你跟着我可是要倒大霉的,走吧!姐姐送你去李府。” 李府和赵府相似,李家女儿尚且年幼也没治丧,四儿的加入让他们多少有些安慰。 “好好听话,不要那么任性了!早些忘了姐姐,忘了所有的事,以后你就是李四儿了!” 嘉悦和于成龙从李府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于成龙送她回客栈,还是忍不住发问:“姑娘到底是经历过些什么?” “怎么不叫黄夫人了?” 于成龙哈哈大笑:“依本官看来,你很快就会被休了。” “大人很想我被休吗?竟然还带了他到牢房外边听着。” “本官可没想到你会亲自用刑啊,不过以姑娘的性子被休了也能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骗黄老爷娶了你的。” 嘉悦指了指自己的脸,“还用骗吗?还有,大人审犯人真的不用刑?” “本官不用,下面的人用!” “让别人做,自己的手就干净了吗?” “姑娘,你审了一个犯人而已,本官为官二十载,知道有多少犯人吗?要是亲自动手,还不累死?” 说完又看着嘉悦:“我觉得姑娘今日做的很好,像许绍这一类人你越是畏缩他便越得意,今日你倒是完全压住了他的气焰。我这牢里的其他犯人过了今日怕也会老实好长一段日子了!多谢啦!……而你我的手干不干净,谁在乎?至于你的救命恩人……姑娘要明白,你因此而作出的任何抉择都是由你的心而起,与他关系不大!” 嘉悦点了点头,突然笑道:“等我老成你这样,能有一口你这么好的牙就好了!” “我看姑娘这运气,想老成我这样有些难啊!……” 嘉悦板了脸,看了他的腿一眼,一把拦在客栈门口:“好了!我到了,大人快些回去吧!” 于成龙此时已经有些双腿打颤了,在牢里站了那么久,今日又陪她走了这许多路,早已撑不住。见她如此,心里有些苦涩,不一会儿却看见他的官轿在旁边停了。 “本姑娘念你年迈,不与你计较,你回去吧!” 他由着官差扶着上了轿,“姑娘被休了若是无处可去,我的衙门里倒缺个女捕快!经历过这么多离别,对姑娘尤为不舍,也不知道日后能否再见,便各自珍重吧!” 竹轩看着嘉悦,嘉悦对他笑了笑又点了点头,他便随着于成龙回去了。 嘉悦在客栈的楼下坐了很久,满脑子都是张伟的事还有皇上的眼神,想去找竹轩聊聊又想起他已经决定跟随于成龙了。 一直到夜深了才上了楼,房里空无一人,九儿给她打水沐浴,娟儿满面愁云。 她独自一人睡了,却有些不习惯,好不容易才睡着,第二日又独自起来。 众人出发回京城,皇上骑马,她和娟儿九儿坐在马车里,一直赶路,深夜时分便到了京城。 康熙二十年正月,皇上的陵寝已经竣工,他曾多次亲自视察过,过些日子便要将两位皇后的梓宫安放地宫。 回宫两月,嘉悦花了比以前更多的时间习武看书、绣花写字,每日请过安便到寿康宫和太后聊天。太后经常会聊自己的家乡,教嘉悦些蒙语。 皇上对嘉悦的冷落众人也见怪不怪了,就像月事一样,隔一段时间总会来一次的。 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前朝,很少到后宫走动,一般也是去翊坤宫和永和宫,每次想到他从自己门前经过往永和宫而去的时候心里就不舒服。 不过皇上也不是从来不到承乾宫来的,有时候午睡醒来的时候会感觉到脸颊上熟悉的触感和他低低的声音:“悦儿,朕该拿你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没睁眼,心里想着皇上虽然不喜却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也许某一日他想通了便会和以前一样了。 她带着这种期望在宫里活着,可她生辰那一日发生了一件事,这期望终是变成了遥遥无期的奢望。 康熙二十年正月十六日,玄烨在承乾宫门前站了良久,终于还是转身往永和宫而去。 德嫔为他解下外边的端罩放好,“皇上刚从贵妃娘娘那里过来吗?怎么这么早?娘娘没留您吗?” 玄烨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比较安宁,先到你这歇会儿再过去?你焚的什么香?朕闻着心里很舒坦。” 德嫔正在给他揉腿,听了这话抬头笑道:“以前在乾清宫伺候您的时候也燃过,檀香、沉香再加些丁香百合制的,宁神安心。皇上喜欢的话,臣妾命人给您送些过去。” 玄烨笑了笑:“朕倒忘了,你在乾清宫伺候都是四年前的事了,这香你还是自个留着,朕想这味道了就到永和宫来。” 这时奴婢端了茶进来,德嫔双手接过捧给他。 玄烨饮了一口,又看了看那个奴婢:“这奴婢看着眼熟啊!”说完脸一板,手上的茶重重摔在桌上:“朕记得这是僖嫔的奴婢,朕上次命人处置了,你竟敢召到永和宫来?” 德嫔忙拉了怀袖跪下:“求皇上恕罪,臣妾看她可怜想将她带到永和宫来作杂使宫女,可臣妾知道她有罪,不敢擅作主张,这才……” 玄烨气的不轻,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泼了她一脸:“让她到朕跟前来就不是擅作主张了?” 怀袖自然体会过他发怒,此时吓得腿软,一个劲求饶,德嫔却神色不变,磕了个头:“求皇上恕罪,臣妾本也是宫女出身,身为奴婢本就是按主子吩咐行事,自己哪有什么自由呢?怀袖虽然有罪,可她也无辜啊!臣妾实在于心不忍。” 说完又带了些哭腔:“此事处置不当,有负皇上厚爱,求皇上责罚!” 玄烨自然清楚怀袖是替罪羊,又看看德嫔,她当初被嘉悦送到自己床上,差点丢了性命,同情怀袖也情有可原。 何况当初对怀袖只是杖责掌嘴了事并无其他处置,现在德嫔将她带进永和宫也没破坏宫中规矩。 再说她这份善良也难得,脸色一缓,“起来吧!”又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茶水、泪水:“没烫着吧?朕也是一时恼怒,朕一直觉得你让人省心,可没想到你会也给朕找不痛快。不要再有下次了!” 德嫔忙又跪下:“臣妾再也不敢了!” 玄烨此时起了身,“起来吧!让太医瞧瞧你的脸,别留了疤!朕先走了!” 赫舍里氏抱着两个月大的弟弟来的,嘉悦抱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更要命的是她额娘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嘲讽,让人不敢直视。嘉悦只好在心里默念:能生了不起啊?你家产够分吗? 太后也在一边添油加醋:“悦儿,皇上不来你得想想法子呀!你额娘这样的年纪都还能留住你阿玛,你好好跟她学学。” 嘉悦心里暗笑,白了她额娘一眼:“悦儿想学也要人家肯教嘛!太后娘娘,您说说,这哪家的闺女进宫额娘不是千叮万嘱的?她倒好,一句话就送进来了。人家什么都不懂,皇上自然就不喜欢嘛!” 太后立马点头附和,对赫舍里氏嗔道:“你也是!自家闺女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赫舍里氏瞪着嘉悦,奈何太后在一旁,她也不好发作。 正说着话呢!皇上就进来了。 太后比嘉悦还开心,“皇上来啦?哀家还以为你又要等到晚上呢!” “皇额娘此话怎讲?” 嘉悦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可她也不能让太后闭嘴啊! “皇上还跟哀家装蒜,去年生辰的时候可都有人瞧见了!” 嘉悦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 “去年?谁瞧见了?” 太后这时才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端敏和图娅在延禧宫外边瞧见你们俩了……” 看着皇上的神色,瞬时间生辰的喜悦都没了,心想自己不过是长了一岁,怎么每次都这么背?一共才活了多少年啊?我过了几个正常的生辰? 太后和皇上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嘉悦脑子里一团乱麻,借口不舒服早早的打发了所有人回去。 她坐着想了很久:皇上现在恐怕已经去找图娅了,顺藤摸瓜很快就会查到承乾宫来。到时候就惨了!彩云虽然是姑姑身边的人,可也不知他会怎么处置。一旦这事揭开便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不能冒这个险。 彩云自然也听到太后和皇上说的话了,“娘娘在为奴婢烦恼吗?” “姑姑怎么把消息告诉图娅她们的?皇上能查到些什么?” “奴婢是吩咐下面的一个宫女做的。” “是谁?” “永和宫的奉茶宫女玉蕊。” 嘉悦差点没给她一掌,“你还给我扯到德嫔那里去了?” “娘娘放心,玉蕊绝对靠得住,不会出卖奴婢的。” 嘉悦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姑姑想到她的结局了吗?就算她死守,皇上也知道这消息定是从承乾宫出去的,她什么都不说也不过是白白受苦罢了。既然是能为你豁出性命之人,怎么能这么辜负?你把她叫到承乾宫来!” 彩云知她想做什么,哭着跪下:“娘娘,为了奴婢不值得啊!” “值不值得,本宫自己会考虑。你今日好好看清楚自己为本宫惹的麻烦,以后自作主张之前给我想清楚了!本宫既然对你许诺了草原就一定要让你活到那时候!快去吧!” 皇上来承乾宫的时候玉蕊正跪在嘉悦跟前。 他一脸怒容:“朕刚要找这个奴婢,贵妃就召到承乾宫来了,咱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嘉悦脸色慌张道:“皇上找她做什么?” 见了她这神情,怒意更甚。“贵妃也听到太后的话了,朕找了人仔细看着东六宫各处的动静,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人见着了咱们。朕心里奇怪的很,刚刚去问了图娅,她说是安嫔身边的太监送了封信给她……” 嘉悦差点想一刀捅死彩云算了,你又给我扯上安嫔? 皇上话还没说完,嘉悦就惊呼一声:“那信呢?” “信上说让她烧了,她便烧了!” 还真是个没心思的人… “朕便去延禧宫找了那个太监问清楚,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是永和宫的宫女玉蕊要他送的。朕又去了永和宫,却发现人被你找来了!” 嘉悦心想跑这么多地方,你不嫌累啊? 她不安的绞着手帕,也没说话,看着皇上脸上的怒意一点一点加深。 皇上走向玉蕊,喝道:“哑巴了?还不给朕从实招来?” 玉蕊吓了一跳,不住磕头:“皇上饶命!此事确是奴婢做的!” “你倒承认的干脆!谁告诉你的?” “回皇上,奴婢……没人告诉奴婢……奴婢自个看到的!” “混账!你一个永和宫的奴婢对承乾宫的事倒了如指掌啊?满口胡言!不想死的话就给朕说实话!” 玉蕊不住的磕头:“皇上饶命啊!……”又抬头看了看嘉悦,嘉悦便往彩云瞟了一眼。“回皇上,信是彩云姑姑给奴婢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求皇上饶命啊!” 彩云听了这话急忙跪下。 皇上将刚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愤怒中竟多了些悲伤和绝望。“她不过是一个奴婢!你奉哪门子的命?” 皇上又看着彩云,他还没开口嘉悦便给了彩云一巴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吃里扒外!幸好皇上明察,不然本宫就被你给骗了!” 皇上脸上的绝望更加明显:“贵妃可知道朕会怎么处置她吗?” “臣妾不知道。” “这是死罪!” 嘉悦犹豫了一会儿,道:“她做错了事!本就该如此的。” “今日有人跟朕说:奴婢都不过是按着主子的分吩咐做事……她伺候了你这么久贵妃难道连求一下情也不肯?” 嘉悦继续绞着手帕,瞪着彩云,不让她开口。 皇上再次开口时声音都已经嘶哑了,嘉悦看着他眸子里满满的对自己的绝望心里难受无比。 “你们都给朕出去!” 屋里很快就只剩他们俩。“朕听完太后的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承乾宫里的人,就算这段日子对你心存芥蒂,可朕心里还是只想着把那个人抓出来!因为她害你差点性命不保!朕从来没怀疑过你,可为什么越查下去越指向你呢?你怎么能利用朕对你的宠爱呢?” 嘉悦立即跪下小声嗫嚅道:“不是的。” 得到的却是震颤人心的呵斥加上左肩上狠狠的一脚,她身形不稳倒了下去:“还敢狡辩!把玉蕊叫过来想杀人灭口?这矛头刚一指向彩云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朕处死她!你喊无辜,谁信?你当朕是傻子吗?你好得很啊!手都伸到延禧宫和永和宫去了!乾清宫是不是也有你的人?” 嘉悦立即爬起来不再说话。 皇上突然抓着她的肩:“你看着朕的眼睛,告诉朕!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只要你开口,朕便相信你!” 他的手快嵌进自己的肉里,心疼的厉害,忍不住流了泪:对不起,皇上!我看不透你的心,我猜不到你会怎么处置彩云,我不想她死!对不起…… 良久肩上的力道松了,语调带着难掩的疲累:“你不是想要自由吗?这皇后之位从何时起入了你的眼呢?” “自由吗?臣妾不是早就没了吗?自然要为日后打算!” 他无奈的笑了一会儿:“你知道朕怀着怎样的心情接了你入宫吗?朕知道送你去噶尔丹才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知道朕有多爱这江山吗?可还是因着唯一的那一丝任性留下了你。就算你逃离京城,就算你的心里装着别人,朕还是一样爱你!朕曾经觉得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集于你一身了,而事实上你那么多的缺点,给朕惹了如此多的麻烦,朕还是包容你……可你不该这样伤朕的心!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朕爱上的那个人啊!难道是朕眼花了吗?” 他慢慢出了门,嘉悦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心早已出了躯壳随他而去了。 九儿一边给她沐浴一边哭,她的左肩已经青的发乌:“娘娘,怎么伤成这样了?很疼吧?” 嘉悦号啕大哭,手用力抓着自己左肩:“应该很疼吧!可是九儿,我怎么感觉不到呢?” 这疼痛是不是全部到我的心里去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整整在承乾宫萦绕了半晚,最后随着风声也不知飘去了哪里。 第74章 最后一面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每日疯狂的想见到皇上,可请安的时候遇见又不敢面对他。 躲在承乾宫的大门里边看着他往永和宫而去的背影。 手里紧紧抓着皇上送的玉佩,写不了字、绣不了花,连最钟爱的武艺也没有一丝兴致。 心里凄惶不安,每日就从承乾宫这处走到那处,身边的奴才跪了一批又一批,哀求着她吃点东西。可是她不饿啊!也不渴!心里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皇上一个! 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哭不出,笑不出。怎么会这样? “娘娘,都三四天了,别再折磨自己了,求您了!” 嘉悦继续来回走,声音没有半分生气:“才三四天吗?姑姑,我也不想,可我做不到啊!如果我饿死在承乾宫了,皇上会不会来找我?会不会原谅我?他还会心疼吗?” 死?想到这里突然停下了。不!她不要死!怎么能想死呢? “娘娘,您不是跟奴婢说,天下这么大,心里只装一个人可惜了吗?求您……”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跑进了房里,把手上的玉佩又收进一个盒子里。“翠儿!把这个收起来,不要告诉本宫放在哪里!本宫要睡一觉,你们都下去吧!” 梦里全是皇上的抚摸和亲吻,终究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命人传了膳,眼里的世界又鲜活起来。 如此大的反差奴婢们看得心惊。一连过了几日,众人才确定她是真的缓过来了。 每日拿着玉笛到寿康宫去吹给太后听,看瑞锦念书写字,和胤禛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说话,跟着瑞祤随意哼哼几句…… 实在无聊的紧也会和各宫妃嫔聊聊,不过一般都是她说她们听。 以前在郧阳也给百姓们说过书的,现在口才倒是不错。将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讲给她们听,那些答应常在听得如痴如醉。 没事就爱来承乾宫逛逛,她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心里渐渐的热闹起来。 这日她去慈宁宫请安,还没进去就听到太皇太后大笑:“贵妃那张嘴就爱胡说八道,亏你们被她哄的一愣一愣的!” “臣妾可没胡说八道,给老祖宗、皇太后请安!”说罢跪下一拜。 “起来吧!哀家听说这后宫妃嫔每日都挤破头想去你的承乾宫,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皇上可就要和你抢女人了。” 嘉悦心想着老祖宗今日心情怎么这么好。 皇太后也附和道:“也省得皇上每日还要翻牌子了,悦儿每日就挑一个给皇上送过去得了。” 太皇太后又笑:“那可不行,要是她每日都送自己过去可怎么办?” 众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时候皇上进来了,“在说什么笑话呢?说出来让朕也乐一乐。” 众人都只是偷偷笑着没回话。 惠嫔敛了笑容道:“刚刚徐常在说贵妃养过两只虎皮鹦鹉,一只只会说\'小偷\'这两个字,另一只只会说\'混账\'这两个字,贵妃便将它们关在一块儿,每日……”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生生打断:“这些话你们听着不荒唐吗?这里是朕的后宫,不是市井之地!粗俗不堪,还敢来说给老祖宗听,平日里不如多看看书,写写字儿!” 皇上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一时间众人皆安静下来。 嘉悦只觉得这慈宁宫快冻僵了,脸仿佛被他狠狠扇了一下:“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说完后就闪到一边,她尽量不让皇上看见自自己,免得再遭训斥。气氛渐渐缓和了些。 德嫔此时走到她面前:“臣妾听说四阿哥的奶妈娟儿以前是娘娘的贴身丫鬟。她心灵手巧,绣品一流。过几日便是老祖宗大寿,臣妾为老祖宗做了件衣服,上面的刺绣有些吃力,想问娘娘借娟儿几日指导一下臣妾!” 声音虽不大却柔和舒缓,再加上老祖宗大寿这个字眼儿,大家便都安静下来等着嘉悦回话。 嘉悦早已料到德嫔为了报仇会从娟儿下手,也不知她对自己与娟儿的感情有几分了解。 现在她应该只是试探,若是自己执意不将娟儿借她,倒是让娟儿成了众矢之的,日后要护着可就麻烦了;可若是轻易便借给她,以她的聪慧必会知晓自己的用意。 正要开口却听见太后道:“宫里这么多手巧的宫女,却偏要四阿哥的奶妈吗?” 嘉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德嫔听了便朝太后跪下,“回太后娘娘,臣妾前日听闻太皇太后那件织团寿纹缎绣彩凤长袍便是出自娟儿之手,听说老祖宗爱不释手,这才想着请娟儿指教一番呢!” 太后和嘉悦还没说话,又听见宜嫔开口:“既然娟儿绣品这么好,贵妃娘娘也要准备贺礼的,若是借给德嫔了,娘娘怎么办呢?” 德嫔听了,忙给嘉悦跪下赔罪:“这个臣妾没有想到,请娘娘恕罪。” 嘉悦心想自己终于可以说话了,却又见皇上扶起德嫔道:“爱妃一片孝心哪里需要恕罪,你刚说这衣服都做到一半了,现在哪还有时间改呢?贵妃心灵手巧,必然有其他好主意,娟儿借你用几日又何妨?” 慈宁宫又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有些惊愕,德嫔没时间改,贵妃仓促之下又如何改的? 嘉悦只觉得各种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同情、疑惑、幸灾乐祸…… 这下没人再说话,她终于可以开口:“那可真是不巧了,娟儿前些日子犯了错,臣妾罚了她,现在连碗都端不动了,怕是不能借给德嫔了!” 这德嫔倒确实不简单,就算她今日要不着娟儿,自己也会把太皇太后和皇上得罪了。 果然皇上立即发了怒:“手不能动,嘴巴总能动吧?” 嘉悦听了心里火大,紧紧攥着拳,瞪着皇上,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恨恨道:“可惜她胆儿小,已经被臣妾吓得口齿不清了,怕是说不出话了,反而耽误了德嫔的事。况且德嫔蕙质兰心,以前做宫女的时候针法在宫中也是绝无仅有的,现在得了皇上宠幸反而退步了吗?怕是太过谦虚了…” 话还没说完,皇上便一脸厌恶打断她:“一个婢女做错一点事而已,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你也下得了手!一点妇德也没有!真不知道舅舅舅母是怎么教的。瞧瞧你自己这副模样,是一个贵妃该有的样子吗?朕现在便赐贵妃一本《女诫》,回去抄个五十遍,再让彩云好好教教你宫中的规矩!” 众人没想到皇上会如此说,都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嘉悦却笑了出来:“谢皇上恩赐,臣妾谨遵教诲!臣妾愚昧,怕是要多花些时间学才行,若是皇上没什么吩咐臣妾便去了。” 皇上在乾清宫里一直想着牢里的事,那犯人确实该死,可她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怎么下得去手? 又想起她教训赵四儿说的那句:小小年纪眼睛都不眨就把它剖了,长大了想做屠夫么? 人家对付的是畜生,她对付的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 他也知道她聪明有心计,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手段。 以前苏茉得罪了她也只是送了一箱大蒜而已。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她不是个明媚善良的女子么?以前的单纯都是做给朕看的么?今日用那种眼神看朕和德嫔,连贴身丫鬟也不放过,到底是个什么人?心里烦躁,也就不再想了。 嘉悦吩咐娟儿不准出承乾宫,仍然把《女诫》交给柳儿代抄。自己就跟彩云接着学规矩,一学吓一跳,当初花嬷嬷教的都是些什么啊? 若是在以前的她早就继续跟皇上较劲了,不过现在失了皇上的心,她也有了牵挂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才行,便开始好好学。 二月初五李公公来传旨着承乾宫小顺子去乾清宫。 嘉悦换了太监打扮便去了,皇上指了一个地方让她站着。她看了看似乎是召见某个人的架势,不会是阿玛吧?心里忐忑不安,却突然听见外面太监喊:“直隶巡抚于成龙入殿觐见!” 不一会儿嘉悦便看见于成龙进来了,给皇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偷偷瞅了一眼他看皇上的表情:惊愕、恍然似乎还有一丝担忧。 “赐座!”嘉悦听了立马搬了条软凳给他,又有太监上了茶。 “给朕讲讲你心里在想什么?” 于成龙微微一笑:“怎么是皇上?只能是皇上!”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嘉悦一句话不说,静静的听他们俩聊着。 “小顺子,你与于大人也相识的,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于成龙此时才看见她,眼神里的担忧多了几分,嘉悦对他行了一礼:“大人好,又见面了。”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又立马移开了目光。 嘉悦看着他花白的胡须,人生难得一知己,这怕是最后一面了,便多看了他几眼,眼眶竟有些红了。 “朕听人说你在黄州单人单骑劝服土贼,是怎么做到的?”这话自然是嘉悦跟皇上说的。 于成龙微微笑道:“臣哪有什么本事,皇上的威名遍布天下,臣不过稍稍宣扬,土贼便归顺了。” 皇上听了自然心里舒坦,两人聊着聊着便到了用膳时间。 皇上赐了好几样御膳给于成龙,嘉悦一碟一碟端到他面前。趁皇上不注意,比了个鬼脸给他看,他差点笑喷。 站着给皇上布菜,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用膳,心里暗暗不爽。 用过膳于成龙便要走了,“小顺子没有话要对于大人说么?朕给你这个机会。” 她只想说于大人你慢点老吧!不过是句废话,不说也罢,自己说慢点老就慢点老了? 她很久没吱声,皇上也没说话,难道自己不说话,皇上就不让于成龙走了?倒可以多看他几眼。 心里这么想着,却突然觉得皇上的目光变得可怕,忙回过神来。 想起他眸子里的担忧,想必是为了自己,感动异常。“于大人花甲之年应当明白这得失不必太过计较的。” 皇上这次召见于成龙一是因为他的多次请求,二是叙旧,三是让他办好运送两位皇后梓宫的差事,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想给百官树立一个廉洁的榜样,让百官看着:好好办事、为官清廉自会皇恩浩荡! 不过这于成龙清廉惯了,一点排场也不讲,不过若是百官见了清官都如此寒碜,谁还会愿意效仿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体会到皇上的良苦用心,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与他说上一说:“大人花甲之年想必早已将这世人看的透彻!能透过华丽的外表看到朴素内里的人少之又少!等安放好两位皇后的梓宫,就请您热热闹闹的回去,平平安安的到达可好?” 于成龙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这段日子也听竹轩说了她不少事,终究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动容,对她鞠了一躬:“保重!”又向皇上跪安,出去了。 嘉悦跟着出了大殿,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乾清门,刚听说皇上在路上给他安置了小凳供他休憩一下再继续前行。 有些心酸,一是为皇上对臣子的那种体恤,二是为了于成龙,三是为了自己,就算有一日皇上放了自己,这紫禁城太大,她怕是也走不出了。 又想起于成龙说自己很难活到老,那句话仿佛刻在脑海了一般。抬手摸了摸脸颊,上面已经湿了大片,转身进殿跪安,回了承乾宫也没心情用膳。 自从上次被皇上一骂,承乾宫冷清了不少。 她叫了瑞锦弈棋,瑞锦满了十岁不久,性子与她正好相反,淡然平和。 嘉悦很喜欢和她呆在一块儿,很安心,总觉得时间走到她身边就慢下来了。 “姑姑回来后一直都很不开心的样子。”瑞锦看着棋局缓缓说道。 “嗯,心里有很多事却找不到人倾诉。” “姑姑可以告诉锦儿啊!” 她看了半天也没落子儿,嘉悦便饮了口茶:“姑姑很喜欢锦儿的性子,锦儿以后都不要变好不好?” 瑞锦抬头看她,“锦儿想快些长大,姑姑就可以把自己的心事告诉锦儿了。” 她又低头,正准备落子,嘉悦猛的一拍桌子:“你敢!长大了可就要离开我了,你给我慢慢的长!”手下的棋局便全乱了。 瑞锦只是摇了摇头:“姑姑跟锦儿弈棋也要耍赖皮的吗?人家明明就要胜了。” 嘉悦尴尬的笑笑,心想这小妮子的棋艺进步得很快啊,不仅赢了自己,还可以看出自己耍赖了,看来下次要好好应对才行。 “外面下雪了,咱们出去看看。” 嘉悦便拿了自己在江南写的游记,将暖手炉放在腿上,两人就一起坐在外面的石阶上赏雪。 瑞锦边看边笑:“姑姑还说锦儿的字不好看。” 嘉悦瞪了她一眼:“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字丑!” 又将头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想象着自己送她出嫁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二日皇上来了承乾宫要看她抄的《女诫》,嘉悦便让人呈上去给他。 谁知道他看了一瞬就尽数甩到她脸上。 “佟贵妃,你信不信朕降你为嫔?这分明是别人帮你抄的,竟敢拿来糊弄朕!朕现在罚你跪着抄六十遍《女诫》,十五日内抄完,承乾宫的宫女奴才每人领十个板子!” 嘉悦心里诧异,自己看不出一点差别,皇上怎么这么厉害?难道是试探自己?可她也不敢再撒谎:“是!谢皇上隆恩!”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倒是忙起来了,除了请安其余时间都用来抄书了。皇上还专门派了个嬷嬷盯着她,承乾宫的奴婢都被罚了,每日也就瑞锦偶尔来陪着她。 看了看自己的字,心想还好柳儿不识字,她若是知道每日模仿的是连狗爬都不如的书法,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她算了一下自己每日要跪四个时辰左右才能十五日内抄完,心想着皇上说话到底经不经过脑子,他以为女诫就两个字啊?这不就是罚她一直跪半个月吗?哪个人受得住?还是他根本不拿自己当人看? 但她也不傻,写两个字便起来休息一下。这嬷嬷也拿她没办法,不过这样抄的就慢了,她倒不介意,写不完大不了就这么一直被罚下去。 她抄了十五日最后只抄了五十遍,可皇上也没来看,他送两位皇后的梓宫往皇陵去了。 这女诫她已经倒背如流了,可那又如何?再怎么也进不了心啊! 第75章 八仙贺寿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皇上去山陵的时候,妃嫔们又开始商议他圣寿的事了。 朝廷军队已经直逼云贵,现在只等着攻克昆明的捷报传来,三藩之乱就算是结束了。 七年了,今年的万寿节自然更要热热闹闹大办一场。 万寿节重点在前朝,自有礼部和大臣们操办,倒不用她们操心。 不过这后宫是皇上的家,当然也要为他庆贺。 众人都在费劲心思为他准备贺礼,忙的不亦乐乎! 嘉悦心想着不管她准备什么皇上都不会有好脸给自己的,倒也不管这么多,每日清闲的很。 承乾宫院里的梨花又开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忍不住出来看看,守夜的宫女陪着她。 月光下的梨花更加皎洁却也凄清,她很想家,四年没见阿玛和大伯了,还有弟弟们。 鄂伦岱已经成亲了,自己能给的不过是一句话和一份礼而已,他从小立志打得自己满地找牙,然而真的长大了却处处维护自己,想着想着心里难受的很。 姑姑在景仁宫会不会也想起家人呢?她是怎么熬过这样的夜晚的? 第二日嘉悦正在院子里作画,奴婢们一边玩游戏一边陪她。 皇上却来了,气氛一下子就冷掉了。皇上最近来得很勤,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嘴里还要一直放毒。 嘉悦知他是为胤禛来的,怕自己把胤禛也教的心狠手辣。就算他忙着没时间过来,每日也要接胤禛去乾清宫一趟。 这时候胤禛正好午睡醒来,嘴里喊着“姑姑,姑姑”就跑出来找嘉悦,他和瑞锦极为亲近,所以也学着瑞锦一样叫她姑姑。 皇上的表情变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胤禛看见皇上又叫了句皇阿玛,皇上便抱着他往嘉悦走来。 嘉悦立马收了画纸,奈何受不住皇上冰冷的目光又乖乖的拿给他看,上面画的是小时候的自己,正在和一头牛打架。 胤禛看得哈哈大笑,皇上却气得脸色铁青。 “佟贵妃每日的日子很不好打发么?你就没有高雅一点的爱好吗?满脑子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别教坏了朕的阿哥。” 嘉悦一把捂住胤禛的耳朵,他还以为嘉悦在逗他玩,嘿嘿笑着。 “臣妾自知粗鄙不堪,就请皇上把禛儿交给高雅一点的妃嫔吧!” 皇上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贵妃知道自己粗鄙,朕便给你个机会改过自新,你不必费心想给朕准备什么贺礼了。” 嘉悦心想我本来也没这打算。 “朕帮你想好了,你就给朕绣一幅八仙贺寿图好了。” 嘉悦静静看着他的脸,她实在难以理解皇上就算不喜欢她了,也没必要这么恨自己吧!这日子还怎么过? 既然这么恨自己,怎么不把自己带到陵寝里活埋了算了?八仙贺寿图是什么东西?人家绣一年也未必绣得好,他竟要自己十天都不到完成?他还这么年轻,贺什么寿?要是没完成是不是就要以大不敬的罪名把她废了或是杀了?直接动手不就好了? “臣妾遵命!”说完便进屋去了。 “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皇上突然如此?上次当着众妃嫔的面给您难堪,又让您跪着抄女诫,现在又……皇上难道不知道这八仙贺寿图是什么吗?这不是摆明了为难您吗?”翠儿忍不住道。 嘉悦将自己画的那幅画给她:“让人送到大国舅府上去!” 然后就没说话了,她在想到底是绣“八仙賀壽圖”五个字给皇上呢?还是干脆什么都不做等着挨罚? 这时娟儿等皇上走了便出来了:“格格,我听柳儿说皇上没有说一定要您亲自绣,娟儿在宫里闲着无事绣了幅八仙过海,我们可以把它改成八仙贺寿。还有□□天,要完成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嘉悦大笑三声,紧紧抱着她亲了一口:“你永远是最好的!”心想不管皇上怎么看轻自己,还有这么多人帮自己撑着这片天呢,塌不了!浑身又充满力量。 说来容易做来难,这针可不好拆,还好娟儿和柳儿心灵手巧。嘉悦呆呆看着她们,心里有些害怕起来,皇上这么讨厌自己,自己还能不能护她们周全呢? 青颖每日也过来帮忙,这绣品长五尺,宽两尺,她们将波涛拆掉后便在上面绣些花卉祥云蝙蝠喜鹊一类的图案。 嘉悦则在中间张果老的手上托了一个大大的蟠桃,这蟠桃对别人可说是小菜一碟,对她来说可就难了,她绣了拆拆了绣,□□天愣是一刻也没闲着,连做梦也在绣。 手指都不知道扎破多少次了,还好她反应快没将血沾到上面,不然可就不吉祥了,还得重绣。 最后完成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七深夜,嘉悦看了看最后的成品:娟儿柳儿的绣工自是没话说,青颖也不差,奈何中间那个大大的蟠桃仿佛张开的大嘴,狠狠的嘲笑着自己。 娟儿笑道:“这倒像是格格绣的了,皇上怕也没话说了。” 说完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又给嘉悦包扎好左手的十指。 嘉悦没教胤禛怎么去讨皇上欢心,他才三岁胜在天真自然,那些奉承话反而落了俗。再者她教的怕也讨不了皇上欢心。至于瑞锦和自己还有青颖就都靠这八仙贺寿图了。 三月十八日。 皇上今日心情极好,有说有笑。 “把小阿哥抱给朕看看。”惠嫔从奶妈手里接过他抱到皇上面前,这小阿哥叫胤禩,良贵人生的,刚满月没几天。皇上逗了一会儿又让人抱下去了。 接下来便是各位阿哥送礼,大阿哥和太子的贺礼大同小异,都是些亲笔书写的吉祥汉字儿,皇上看了欣喜得很。 三阿哥胤祉则吟诵了一首诗,也得到称赞。 青宜家的胤祺和禛儿同母弟弟胤祚一岁多也口齿不清说了一大段吉祥话,就连才半岁多的胤佑也随意哼哼了几句,引得皇上哈哈大笑。 至于胤禛真是毫无准备,看着嘉悦和瑞锦,嘉悦只给了他一个傻笑,瑞锦看着嘉悦摇了摇头。 众人此时都看着胤禛,他犹豫良久走上前去抱着皇上的脸亲了一口。 嘉悦忍不住笑只好用手帕掩嘴假装咳嗽,皇上愣了一会儿便也亲了他一口,又和他聊了几句,禛儿本就聪明,倒也让皇上颇为欢喜。 嘉悦心里却想着他现在年幼还不懂得攀比,等日后长大了难免会和其他阿哥比较,虽然自己只想他有个舒心惬意的童年,但也怕他日后失落,天家子弟还谈什么安逸呢?想到这里一时有些茫然,养一个孩子哪里是简单的事呢? 这时候嘉悦最头疼的时刻来了,皇上和老祖宗都爱听戏,她一向不爱看戏,可也不能离席,每次都忍不住沉沉睡去。 皇上赐了番邦进贡的葡萄美酒,香甜醇厚,她忍不住多饮了几杯,酒色微醺,看着台上晃动的身影和耳边咿咿呀呀的唱词不一会儿便见周公去了。 她被瑞锦拍醒的时候,正好听见太皇太后的声音:“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太后和苏茉陪哀家回去就可,你们尽兴,不用起身了。”说罢便离席回了慈宁宫。 嘉悦知她是为了让众人尽兴,果然她一走,那些喜庆热闹的戏便换了《惊梦》、《拷红》之类的折子戏。 她依旧兴味索然,宁愿默默的跟女诫过不去,正着背、倒着背、跳着背…好不容易耳边才终于静下来。 众位妃嫔开始给皇上送上贺礼,各种奇珍异石,繁杂绣品,还有惊人才艺以博得皇上欢心,他喜不自禁。 “贵妃给朕准备的八仙贺寿图呢?”冷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翠儿和柳儿忙呈给皇上,皇上一看便知除了这蟠桃其余都是他人代劳,又见上面八仙形神俱备,色彩自然,栩栩如生。正要开口却听见青宜的声音:“姐姐真是有心了,这起码得花上一年多的时间吧!不过这蟠桃倒是有趣的紧。” 皇上听了有些吃惊,他没想过要这么久,当时只恨她满脑子打打杀杀,只想磨磨她的性子却没想这么多。 不过这绣品基本是别人所绣,正想发难又突然瞥见她刻意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淡淡道:“本是极好的,却被这蟠桃煞了风景,贵妃还是自己留着吧!” 嘉悦已经习惯他如此,谢了恩便又退回坐席。 过了一会儿德嫔起身道:“皇上,咱们这么干坐着宴饮倒没什么意思,这御花园百花盛开,春意盎然,不如便以这百花行诗令可好?” “爱妃此话甚好,朕也想看看你们的才学。”当下便开始推举令官。 满人女子懂得诗词的有几个?而众妃嫔中面有慌张之色的却寥寥无几,嘉悦一看便知她们是提前准备过的,心想若是猜拳传花倒好,这诗令不是要她当众出丑吗? 也顾不得许多,趁她们不注意起身便要溜走。 “佟贵妃要去做什么?”皇上的声音有些冰冷而恼怒,竟敢未经允许私自离席。 嘉悦忙跪下笑道:“皇上恕罪,瑞锦有礼物想献给皇上,臣妾想帮她去准备准备,本想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才…” 皇上来了兴致:“哦?那朕倒想看看,你们去准备吧!” 嘉悦起身无比同情的看着瑞锦,谁让你摊上这么个姑姑?便拉着瑞锦和稍有慌张的青颖回了承乾宫。 “姑姑准备怎么办?” 嘉悦见她依旧淡定平和的样子讶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慌?” 瑞锦心想你这么对我的次数还少吗?我早就练出来了! “在姑姑身边长大,这便是最令人慌张的事了,今后怕是再没什么能让锦儿慌张了。” 嘉悦讪笑几声,“姑姑上次教你的那支舞还记得么?就随便跳给皇上看看。” 说着从箱底翻出自己带进来的红色舞衣,她一共就带了两件,一红一白。 这红色的还是烟生当年穿过的那件,对锦儿来说还有些偏大,不过也只好将就。娟儿给瑞锦盘了头发描了妆容,嘉悦拿了福全送的玉笛,两人稍稍和了一下便又往御花园去了。 嘉悦带着瑞锦上了戏台,瑞锦面对着众人,她则对着瑞锦。想起一两岁的她,七岁的她,还有一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她差点落下泪来。一袭红衣掩映着精致的妆容,竟也有了少女的娇媚,长大了啊! 想起烟生,想起常宁、福全还有其他的人,心里温暖又忧伤,笛声婉转而出,红色的身影随之而起。 皇上看着台上的身影想起三年前她为自己舞剑的场景,想起她娇媚的笑颜、旋转的倩影、飘飞的衣袂、还有呼呼的风声和轻舞的剑尖,不知为何,那剑身却突然渗了血出来将他拉回现实。 台上的身影已经停了,他笑着夸赞了瑞锦几句,赏了她一些下面进贡的贺礼便打发她们回去了。 赫舍里氏和瓜尔佳氏进宫的时候带了鄂伦岱的回信,赫舍里氏没再问她和皇上的事,只是跟她讲府里的趣事儿,逗得她哈哈大笑。 瓜尔佳氏便和她数落数落佟国纲和鄂伦岱,他们每日吵得她头疼,又夸夸法海。 “隆科多也到了年纪了,我正想着给他找个好姑娘呢!” 嘉悦听了便笑道:“四年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弟弟!也不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女子,我是操不上这心了,可要辛苦额娘和伯母了。” 赫舍里氏便笑:“自然不是以前的弟弟了,你这姐姐进了宫,面也见不着,连信都没写一封,还要来做什么?” 瓜尔佳氏附和道:“可不是嘛!前些天到我们府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跟鄂伦岱大吵一架,还说以后就当没这个姐姐!” 嘉悦听了却是感动无比,笑道:“他敢!额娘就回去告诉他,他姐姐在他心里住着舒服的很,不想搬!” 顿了顿又拿了纸笔写了句:姐姐的心可是如来佛的五指山,你这泼猴怎么跑得掉! 写完便让赫舍里氏带回去给他,又聊了一会儿,他们便回去了。 嘉悦打开鄂伦岱的回信,还是自己画的那幅画,不过那头蛮牛身边多了只小牛。 拿着画走到外面的院子,梨花虽美,花期却短,只开了十二日便凋谢了,嘉悦就站在树下大哭了一场。 第76章 册皇贵妃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九月的时候皇上出巡去直隶查看灾情,只带了德嫔一人随侍。 他每日都会寄书信回来给两宫问安,有时也会捎些特产和玩物回来给各宫妃嫔。 承乾宫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嘉悦也不稀罕,只盼着他能来封书信给自己提一两句于成龙和竹轩就好,自然不过是奢望而已…… 日子好不容易到了十月,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嘉悦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可召她侍寝的人却一动不动的坐着看书。 上次侍寝还是一年前,今日敬事房的公公来的时候她脸上都要笑出褶子了。 她一直东张西望,皇上终于合了书开口:“朕听说贵妃赏了敬事房的公公五两银子?” 嘉悦点点头,眼睛还是到处瞟。 “朕本来只想找你来说说话而已,既然你这么期待…伺候朕更衣吧!” 期待?上次在直隶皇上收走了福全送的镇纸,她一直想拿回去。哪想到回来后皇上一次也没召过自己,她根本没机会来乾清宫。所以今日才会这么开心,哪想到他却误会了…… 心里翻了好几通白眼,期待的人是你才对吧! “怎么?还想等朕来伺候你?” 既然我们俩都不愿意,何必强求呢? 手足无措之际不小心出了个虚恭。顿时脸红无比,恨不得立即把自己埋了。 皇上嘴角抽动了一会儿,也没再提要她侍寝的话。 过了好久,这种尴尬才稍稍消散了一些。 又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朕今日已经下了册封妃嫔的旨意…” “嗯。” “你想要的东西朕不能给你!” “嗯。” “当日毕竟是朕逼着你进了宫,朕已经册你为皇贵妃了,也算是一种补偿吧!朕以后不会再刻意为难你,你就好好在这后宫里呆着,不要生事!”皇上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一段话,连自己也分不清话里的真假。 嘉悦没料到他还要给自己皇贵妃之位,有些惊愕,听着补偿二字有一瞬间的情绪波动,旋即又释然了:“谢皇上隆恩!” 趁皇上没注意,偷偷摘下一只耳上的耳坠。 “你跪安吧!” 嘉悦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贵妃还有事?对朕的安排不满?” 嘉悦心想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臣妾不敢,臣妾的耳坠掉了一只,进来的时候还在呢!想必是掉在您的寝宫了,臣妾可以找找吗?” 皇上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接下来,他就看着自己的寝宫被她翻了个底朝天,差点没一掌拍死她。 “朕记得贵妃进来之后一直站在这里的,你的耳坠难道还能上了朕的床榻不成?” 嘉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瞧我这猪脑子,多谢皇上提醒!”有些不甘心,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皇上会收到哪里去。 难道放在书房?自己也进不去啊!心里惆怅的很。 “皇上早些安寝吧!臣妾告退!” “朕让打扫的太监留意一下,找到了就打发人给你送来!” “多谢皇上!” 等她出去,玄烨叹了口气,自己故意放在桌旁的信她一眼未看,他特地恩准于成龙和竹轩给她写的,本以为她会看见…… 圣旨一下,众人都有些惊讶,从皇上最近的态度来看,没人料到嘉悦还能得了个皇贵妃的位分。不过她好歹也是皇上的娘家人,倒也能理解。 至于皇上心里怎么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对嘉悦来说,这可不是件什么好事。副后嘛!这后宫的事终是又到了自己的手里…… 从直隶回来之后,嘉悦每日总是会花上一小段时间练字,每次都独自一人,不让人伺候,就算是被皇上罚抄女诫也未间断。 这日她写字时却听到翠儿在外边的敲门声。心里恼怒,过了良久才开门出去,正打算教训翠儿却听她道:“娘娘,刚刚太医来说永和宫的德嫔怀孕两个月了。” 嘉悦算了算时间,正是皇上出巡直隶之时,不知为何难过和不快一齐涌入心头。 “这种事至于打扰本宫吗?怀了就怀了,通知内务府多派些嬷嬷去伺候着不就行了?不然这吃穿用度按本宫的品级来好不好?她没怀过孕吗?蠢到这种事还要本宫教?本宫养你做什么!” 翠儿没料到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懵了一会儿又立即下跪请罪。 “起来吧!倒让你做了出气筒了,下次不这样了,好好办事去吧!按例来便好,往次怎么办的这次也照办!” “是!奴婢知错了,这些小事不该劳娘娘烦心。” 嘉悦对她笑了一下,又回到桌旁,一把将写满那两个字的厚厚一沓纸撕得粉碎。等撕完后也累了,一颗为他而起伏的心终是寂静了下来。 快十二月之时,昆明的捷报传入了京城,宫里一片喜庆。这皇贵妃的册仪自然也更加热闹一些。 她怔怔瞧着自己的金册金印通过重重宫门进了承乾宫里,女官冷冰冰的宣读着自己的册文,语义晦涩,却也猜到是在赞颂自己的贤良淑德。册礼完毕,没有喜悦,只觉得一身朝服很沉罢了…… 承乾宫多了几个宫女太监,内务府送了很多新的器物过来,其余一切照旧。 日子渐渐过的更加忙碌充实:问候皇上的祖母额娘,安抚他的后宫佳丽,关心他的皇子皇女。 后宫的奴才和内务府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或者领教过她的不留情面,也没人敢糊弄她,整个后宫倒也平静无大事。 康熙二十一年二月,因着平定三藩,皇上十二月便下了旨意东巡祭祖,前前后后准备了一两个月才正式启行。 太皇太后已经年迈不便远行,皇太后也留在宫中,后宫妃嫔除了德妃有孕在身,基本都随驾。 嘉悦本也没什么期待,谁知出行前两三日,皇上却传了旨来让她一并伴驾,她虽惊愕却也兴奋异常! 第77章 得见家人 /290120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最新章节! 坐在车轿里看着外面消融的冰雪,路途有些颠簸,心情却舒畅。 大伯阿玛弟弟们、常宁容若、曹寅还有福全都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间,可惜人太多,绵延二三十里。 她偷偷探出头看也没看见他们,心里只想着找个什么机会见上一面,就算被皇上罚一顿也是值得的,情不自禁哼着烟生教她唱的小曲儿。 “格格,脸上要笑出褶子了。” 娟儿忍不住打趣她,想起当年在通州义无反顾离家的那个少女。在山间石梯上蹦蹦跳跳的她,为了一串糖葫芦向自己撒娇的她,看着人家成亲流泪的她,因为发怒变得可怕的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和以前一样,一颗心就敞开在外面,不知疲倦的跳动着。 嘉悦没说话,嘴里的调子更加欢快了一些,瑞锦便笑道:“姑姑回家了呢!” 嘉悦使劲搂了她一下,当作回应。 胤禛伴着她哼着的曲子睡着了,车轿里边火盆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到了晚些时候,队伍停下来休息,先行的官兵早已经建好大大小小的毡帐。 用过晚点,皇上来了,“跟朕出来!” 娟儿给她披了件斗篷,又塞了个暖手炉在她怀中。 她便跟在皇上身后默默走着,走了一会儿进了另一个毡帐。 差点想抱着皇上亲一口,奈何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眼前全是熟悉的面容:大伯、阿玛、鄂伦岱、隆科多和法海,还有几个年纪稍小些的弟弟。 “皇上万岁,皇贵妃娘娘吉祥,谢皇上隆恩!” 嘉悦忙躲到皇上身后,没有受这一拜,只是在后面瞪着皇上,心想你怎么还不出去? “平身吧!”皇上站了一会儿,似是感觉到自己不太受欢迎,便出去了。 等他一走,嘉悦立马扑进她阿玛怀里痛哭。 佟国维难得温柔的拍了拍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随着性子来?” 佟国纲则在一旁喝骂:“小兔崽子,老子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倒好,连封家书也没有!” 嘉悦哭着没说话,鄂伦岱帮她开了口:“您识字吗?写了也白写!”隆科多也来凑热闹:“我看不识字的是你,所以姐姐给你的信都是用画的。” 各自都要动起手来,就这么闹得不亦乐乎。 嘉悦破涕为笑,这就是她的家啊! 从阿玛怀里出来,一把抱着佟国纲:“承乾宫的屋顶可以看见佟府呢!我每晚都搬了梯子在屋顶上看您耍刀发酒疯!腿都摔断好几条了。” 佟国纲听到前面还以为是真的,到了最后一句又知道她在胡诌,狠狠踢了她一脚。 众人又拿了酒边喝边聊这些年的事,不时哈哈大笑! 听着隆科多细数着鄂伦岱这些年的荒唐,伸手就要教训他,奈何自己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两人打了一阵,嘉悦连连被他制住,心想幸好自己进宫了,不然岂不是真的要每日满地找牙去了? 皇上刚一出去便听见她大哭,忍不住驻足听着。 一会儿又听他们大笑起来,现在又打了起来,心想都是一群什么亲戚,摇了摇头,便走了。 嘉悦此时已经没力气了,正好福全和常宁进来,她便让他们帮忙。 三打一,鄂伦岱自然败下阵来,嘉悦一把揪着他的耳朵:“还敢不敢了?这么久不见,长本事了啊!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鄂伦岱只是大吼:“佟嘉悦,你给我放手,这么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无耻,以多胜少,羞不羞?” “兵不厌诈懂不懂?”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嘉悦松了手,屁股却挨了他一脚,心里暗骂一声,顺势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你怎么变的这么没用?一脚都挨不了!” 嘴里这么说,还是忙扶了她起来。 嘉悦心想眼泪对你这种人最管用,抬起一脚把他扫在地上,“小蛮牛成亲了就是不一样了啊!还懂得怜香惜玉了。” 一群人就这么闹了好一会儿,佟国维知她在宫里委屈,也随她闹,不管她。 嘉悦拉着隆科多坐到身边,“上次额娘说要给你寻一门亲事,怎么样了?” 他还没回话,嘉悦就听佟国维哼了一声,他立马瞪了佟国维一眼。 嘉悦头都大了,真想拖着他们四个去明珠府里看看什么叫父慈子孝。 隆科多见她皱眉便道:“皇上这么多阿哥公主要你顾着,不累啊?还操心你弟弟做什么?” “没办法,谁让小跟屁虫嘴甜呢?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耳朵里还动不动传来你叫姐姐姐姐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无耻?”隆科多忍不住笑,看着她微笑的脸,这几年的恼怒都烟消云散了。只要她的心还跳着,自己就在她心里,就算她不写信给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你别担心了,我会听阿玛额娘的话娶妻生子,你在宫里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嘉悦听了这话正想亲他一口,还没靠近,他便一脸嫌弃的飞快闪开,再不肯坐她身边。 她也呆了很久了,心想不能得寸进尺,叫了法海送她回去。 嘉悦一路都打量着他,他则一路盯着地上。她停下,他也跟着停了;她走,他又跟上。如此故意走走停停好一路,也未见他抬头或者发问。 嘉悦回忆着小时候的他,常常被鄂伦岱欺负,脸上的神情却倔强而骄傲。如今已经长成十二岁的少年,那种倔强骄傲却化作了落寞。 “还记得竹轩哥哥吗?” 法海终于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是私生子,一出世连家门也进不了,与他额娘两人在外边相依为命,他阿玛那时候官居一品大学士。五岁那年,他大哥派人要置他于死地,他一路逃亡京城,途中又死了额娘,这才流落至佟府……” 法海一脸惊讶说不出话来。 “可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又将这些年竹轩与她出生入死的事慢慢讲给法海听。 “这世上总有人的经历比你还要苦涩。鄂伦岱对你的欺侮我都知道,可他对谁不是这样呢?那是他的错,与你无关!” 说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这脸上的落寞不该成为你的全部……我们都生于佟府,它给了我和鄂伦岱许多却没有给你些什么。可是法海你想过没有?千百年后,人们提起鄂伦岱和我时能想到的只有佟府或者皇上。可提起你的时候想到的却远不止如此,你的才学、你的风采也会在佟府耀眼的光芒中璀璨如星!这么想的话,会不会好受一些?实在难忍心里的酸楚时,想想竹轩哥哥吧!” “法海明白了,就请姐姐等着我金榜题名的那一日吧!” 嘉悦笑着拍了他一下:“嗯……咱们佟家人可都是极富个性的,你也不许变成个迂腐没趣的文人!读书人也该放眼看这天下,胸襟才会广阔!” 法海被她一掌拍的生疼,“我会的,姐姐珍重!” 从大御道一直到盛京,她每日都可以见家人一小会儿,别提有多开心了。 福全和常宁也每日会来,容若和曹寅也偶尔来聊聊,不过最后都有些被他们家的热情吓到。 常宁和福全以前经常去佟府做客,也很惊讶,以前佟国维都管的很严,不过今次却看着他们闹,也不制止,还好就在一个毡帐里,要是把这群人放出去可不得了。 嘉悦看着福全和常宁,忍不住用手去摸常宁的胡须,还没靠近便被他一把打开:“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娘娘自重!” “又不好看,我才不稀罕!” 又看了看福全,细细打理的一字胡,俊雅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练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福全早已经不再儿女情长,现在也能与她谈笑自若,可见她望着自己失神了几秒心便乱了。 她一点未变。可这种不变却让他担忧,这样的性子怎么在宫里活得好呢? 前些年皇上与他骑马狩猎时总会兴致勃勃提起悦儿。而现在却基本不提了,偶尔提起也颇为冷淡,连愤怒也无一分。 知她已失了宠爱,没人将她护在身后了。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自是不需要自己操心。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她不知不觉间受了伤害。 正这么想着,又听见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前年冬天去了趟保定府,在那里遇见张伟了。” 淡淡的话语却让福全和常宁脸色丰富至极,张伟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到了。 福全小声道:“你不是说不记得他模样了吗?连画都画不出来,怎么遇见的?是他找的你吗?” 嘉悦便将自己遇见张伟的事细细讲给他们听,只省掉了一两个细节。 两人面面相觑,常宁大叫一声:“你是怎么处置那个许绍的?还活着么?本王爷要去废了他!” 他这一喊,众人都转头看着他们,嘉悦笑道:“这许绍抢了恭亲王心爱的姑娘,你们继续喝酒,别理他!” 说罢狠狠踹了常宁一脚,他也不敢大声呼痛,拼命揉着。 嘉悦看着福全,想了半天也没勇气告诉他们:“那许绍再烦不了我了,你们放心吧!” 从毡帐里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些惆怅,没走几步便被人喊住了,“悦儿。” 嘉悦转头,“阿玛,怎么了?” “陪阿玛走走。” 嘉悦随着他远离了营地,他们走的并不太远,佟国维指着泥泞的大御路道:“三十九年前,你玛法随着先皇和睿亲王从这里一路进了京城,那时候你阿玛还在你玛嬷的肚子里。” 先皇虽已废掉睿亲王的封号,不过在他们这些将门眼里,他仍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是以佟国维依旧称他睿亲王。 嘉悦想了想,玛法当年入京的时候与阿玛现在差不多大年岁,这条路上每日人来人往,却没人能穿越了时光看到当年的场景,反倒留了无限的遐想。 “你玛法虽然征战沙场多年,对你大伯、我还有你姑姑却充满柔情,我们在他和额娘的呵护下没有受到一丝伤害,所以你姑姑在宫里失了他们的庇佑才会凋谢的这么快吧!” 说完停了良久,声音有些沙哑:“他去世的时候我十五岁,三年之后你出世了。我也做了阿玛。我本该像他那般护你周全的,可我的女儿啊!十五岁的你在哪里呢?你面对着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的恐惧,白净无暇的双手沾染着血污,美好善良的一颗心到现在还要承受内疚的折磨。我总是会想,若是你玛法还在,他会多么疼爱你?你该少受多少委屈?” 嘉悦忍不住抱着他,“你是世上最好的阿玛,给我五两银子也不换!” 佟国维狠狠敲了她的头一下:“你阿玛和你说正经的呢!我就值五两?” 两人又一起笑了起来,佟国维真是无奈,这么忧伤的时候偏要逗人笑。 “谁让你惹人家哭的?女儿任性,一切都是自找的,阿玛怎么能揽了罪责?” 佟国维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的。“你伯父的信上写得极简单,阿玛一直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为何你回来竟要寻死?可又怕揭了你伤疤。刚刚听了你跟常宁和福全说的话,你好像也没这么脆弱。”“ 你又偷听人家说话。” 说完又挨了一下,“你阿玛是关心你,偷听什么?” 嘉悦想了好久,才道:“看在你是我阿玛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便从头到尾细细说给他听,做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通通告诉了他。 佟国瑶笔下的“逃离战场”的一句话却隐藏了她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和无助,对伯父的愧疚,对自己的厌恶,最后又是怎样鼓足勇气回去的。 一句“解了提督府之危”隐藏着她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将冰冷的箭矢射进别人身体的不忍和麻木,到最后为了自己的性命毅然决然将匕首插入别人心脏,甚至有了战胜的喜悦。 一句“组织郧阳百姓守城”又隐藏了她面对千军万马的恐惧,她决心赴死的勇气,还有血流成河的伤感和悲壮,以及最后拼命涌向她的内疚。 她回忆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佟国维却知道她一辈子也放不下了。 他们找了处干燥的地方坐下,嘉悦靠在他肩上:“女儿虽不后悔,却也从不引以为豪,这么多年了,只剩下内疚这一种情绪了。” 佟国维点点头:“那咱们以后便再也不提了,就在心里想想。” “阿玛不觉得女儿心狠嘛?杀了人还觉得喜悦。” “我怎么教出这么迂腐的女儿?难道别人杀了你会伤心吗?能活下来不该高兴吗?” 嘉悦想了想,点点头,“是啊!反正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不是别人死就是我死。阿玛知道我是怎么对付许绍的吗?”又把自己折磨许绍的事跟他说了。 “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让别人动手自己的手难道就干净了吗?女儿想亲眼看着他痛苦。我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看着。阿玛是不是也觉得女儿心狠手辣?” “悦儿为什么不取他性命?又为什么挑断他的手脚筋?” “我只是想他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死对他来说是一种奖赏。也许他有一天会忏悔呢?我也不敢确定,若是他逃了出去继续杀人,我罪过不就大了吗?所以……” “一个凶犯说你心狠手辣你就心狠手辣了?阿玛还觉得你太仁慈了,若是我非把他做成人棍不可!像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对他仁慈便是对其他人心狠手辣。” 嘉悦狠狠地点头,两人干脆没回营地,在这里聊了整整一夜,她还数落了皇上好一通。 佟国维无奈的很,有些事他可不想听,讪笑道:“我只说和你聊聊,哪想到你这么多话!皇上是我的亲外甥,又是我效忠的君主。你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这么一个劲的数落他倒是痛快了。你阿玛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哪里知道?”说完站了起来,“阿玛,皇上说他给我皇贵妃之位是为了补偿于我,可我更稀罕这寒风,纵使它吹的我瑟瑟发抖我也是欢喜的。” 佟国维有些心疼,可他明白,悦儿也明白,在一个伟大的君王面前,她的自由与情感不值一提。 她没有怨怪,只是偶尔有些伤感和无奈,每次见了福全难免会有些心境波动。 “阿玛,风太大了,您年纪大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便跑了,佟国维看着微亮的天空,心想老子都陪你冻了一晚了!又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无奈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