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明商》 第一章:一月不归家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昨晚酒喝多了,早上醒来脑袋生疼。 徐枭缓缓睁开眼,发现身边躺着个姑娘,惊得一骨碌滚到了床下。 揉着脑袋爬起来,徐枭心里一阵无奈,来到大明快一个月了,还是有点不习惯这奢靡的生活啊。 床上的姑娘翻了个身,继续酣睡,完全没被弄醒。 “想来是昨夜累了。” 徐枭咧嘴笑着,想着做一回暖男,就没有扰人清梦。 这一摔也没了睡意,徐枭穿好衣服准备起床。 刚穿戴整齐,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婢女拎着食盒,扭着胯走了进来。 婢女进来先问了安,笑盈盈的说:“徐公子,安妈妈说您昨晚喝醉了,早起这身子肯定不舒服,让婢子将这粥和解酒茶给您送来。” 徐枭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安妈妈心好,这秦淮之畔数十家歌楼舞坊,难怪你们朝月楼名头最响。” 婢女脸上笑意更浓了,声音娇滴滴的:“谢徐公子夸奖,只要徐公子喜欢就好,玩的开心就好。” 婢女是真的开心,眼前的徐枭徐公子家世好,人长得也好,对服侍他的姑娘更好。 这一个月来,徐公子几乎天天都流连在朝月楼,相对于其他客人,楼里的姑娘婢子都想服侍徐公子。 虽然堕身风尘,但碰到一个好客人,也是福气啊。 等徐枭洗漱完毕,婢女已经把早食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两碗粥,一笼包子和几样小食,除了解酒茶外,还有几碟小菜,丰富的很。 世间唯有美人和美食不可辜负,这是徐枭的人生信条,一大早就占全了。 大明的生活真是快乐啊。 徐枭端起粥喝了一口,表情十分满足。 伸手掏出一块碎银子,轻声道:“拿着,也辛苦你了。” 那婢女笑的更开心了,接过银子连忙道谢。 徐枭笑着摆摆手,低头继续吃。 婢女刚走到门口准备离开,徐枭突然问道:“赵公子他们起来没。” 婢女转身道:“都起了,在茶室等您呢。” “豁,这两懒货居然起得比我早。” 毕竟昨晚自己很累,起晚了些也是应该的。 能力强的人,总要扛起更重的担子。 徐枭恶狠狠的咬了口包子,自我疏导。 吃过早食,徐枭踮着步子来到茶室。 这独立茶室是朝月楼高级VIP才能享有的待遇。 当然,这高级VIP可不是徐枭,而是与他同来的赵元任赵公子。 徐枭就是蹭蹭,也能进去。 这赵元任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能力一般,唯独家世不一般。 他爹是右副都御史赵文华,总督江南、浙东军事,实权正三品。 徐枭推门而入,还没开口,就被满屋子烟味熏了个跟头。 “那个缺德的,大清早烧房子。” 徐枭破口大骂。 隔着浓浓的烟雾,屋内传来浑厚的男低音。 “烧个屁,抽烟呢,要不要来一口。” 徐枭定睛一看,隐约可见一个胖胖的人影,反应过来这就是赵元任。 徐枭捂着口鼻,迈步靠近。 只见这赵元任斜躺在软塌上,旁边是同来的国子监好友沈昂。 两人躺在软塌上揉肚子,估摸着是早食吃撑了。 两人手上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玉杆,玉杆上端是个扁形烟嘴,下端是个敞口烟斗。 正在那吞云吐雾呢,满屋子烟。 徐枭脑子一震,来大明前他就是个老烟民,一打眼就认出这玩意是抽旱烟的烟杆子。 可是,明嘉靖朝就有烟草了吗? 徐枭深吸一气... 然后呛的满脸通红。 “咳咳咳,这味太正了。” 大清早就吸了满满一口二手烟,徐枭呛的咳嗽不止,差点把早餐吐出来。 “徐枭,你轻点咳,咳死了我们可不负责收尸啊。” 赵元任毫不留情的嘲讽一波,沈昂更是哈哈大笑,根本不捂嘴。 徐枭也是老烟民了,二手烟的味道早就习惯了。 之所以咳成这样,完全是太久没抽了。 穿来大明没带烟,这一个多月烟瘾早犯了,却只能憋着,对于一个老烟民着实有些残忍。 虽然搞不懂这个时候的南京城怎么会有烟草,但徐枭也管不了这么多。 抬手接过沈昂递过来的旱烟杆,凑上去吸了一口。 心情瞬间放飞。 缓了缓,徐枭瞥了眼赵元任,装作不懂的问道: “这是什么新鲜玩意,从哪弄来的,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赵元任吐了口烟圈,说道:“我也不清楚,沈昂带过来的。” 两人转头看向沈昂,后者揉着肚子,十分嘚瑟的说:“没见过吧,这就是旱烟,两广那边才有,以前和我爹在那边经商时见过。” 徐枭有点明白了,这沈昂他爹是南京城富商沈万贤,生意遍布两湖、两广和江浙。 而根据记载,明万历朝时,两广确实有民众抽旱烟的情况。 按照这个时间推算,相隔不过二十年,嘉靖三十五年在南京出现烟草也说的通, “所以,这是你从两广弄来的?”徐枭追问道。 沈昂摆手否认:“码头上停了艘两广的船,带了点旱烟卖,我也就顺道买点尝尝。” “也就是尝个新鲜。” “对”,赵元任接口道:“这东西一点都不好抽,抽多了咳嗽。” 两人边抽边咳嗽,沈昂都快熏吐了。 徐枭怜悯的看着两人,熟练的吐着烟圈。 毕竟是没抽过烟的大明人,这两人起个大早抽烟,完全是为了装逼,毕竟他们三人的年龄也就和后世那些高中生差不多大。 徐枭不免想起自己第一次躲在厕所抽烟,烟雾缭绕间,衬托出一个忧愁的装逼少年。 眼见二人咳的越来越厉害,徐枭起身打开窗户,让烟雾尽快散去。 “你能不能把窗户拉开,得让这阳光照进来,哪有关着窗户抽烟的,呛不死你们。” “我们哪懂这个啊,就是觉得好玩,尝尝而已。”赵元任眼泪哗哗流,边咳边回话。 徐枭扫了眼眼泪直流的两人,又扫了眼满屋子白烟,心里有点疑惑。 按理说,哪怕是第一次抽烟,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再说了,这烟雾怎么这么大? 徐枭迈步走到桌旁,看了看盒子里的烟丝。 又看了看快咳死的两人,一阵无语。 沈昂带来的,是最粗糙的生烟丝,采摘之后只经过晒干和切碎这两道程序。 作为老烟民,徐枭也试过自制烟草。 因为好奇,曾经直接抽过这种最粗糙的生烟。 别说没抽过烟的赵沈二人,就连当初的徐枭,都扛不住。 徐枭凑近烟丝,仔细闻闻,确认这烟丝的质量很好,只是加工太差。 毕竟这是大明,烟草和旱烟才刚刚出现,整个大明没有一个人懂得怎么生产和加工烟丝。 不像后世,烟草加工已经成了一门学问。 “可惜了,烟草生意可是能成为一国支柱的。”徐枭喃喃道。 确实可惜,后世之所以有这么多老烟民,就在于烟草加工工艺成熟,烟草味道好。 再加上卷烟携带方便,香烟才能迅速被大众接受,形成了超级庞大的烟草市场。 而大明可没有这些条件,就这种粗糙的生烟丝,口感很不好,苦涩还呛人,很难被大众接受。 赵沈二人就是尝个新鲜,后续肯定不会再买。 徐枭是没得选择,总比抽树叶要好些。 再次看了看盒子里的烟叶,徐枭突然笑了。 “谁说大明没人懂得烟草加工,我不是来了么。” 第二章:回家就吃席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等徐枭过足了烟瘾,三人便离开了朝月楼。 三人目前都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 国子监的管理非常严格,几乎每天都需要去坐监(学习),早晚还要举行仪式和点名。 大明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无论三人家中多么富裕,始终要有个读书人的身份。 只是这三人太不成器,诗书一途走得并不如意,无奈之下,才各自捐监入学。 三人中,赵元任父亲官职最高,沈昂家中最富。 而徐枭之所以能进入这个圈子,除去前身与二人臭味相投之外。 主要还是因为他伯父是当今内阁次辅徐阶,至于他爹徐陟,目前还只是南京刑部的五品小官,手中并无多少实权。 就连他进入南京国子监,也是徐阶走的关系。 三人出了朝月楼,跨过文德桥,便沿着十里秦淮赶去国子监监舍。 走之前,徐枭还拿走了剩下的烟丝,准备回去自制熟烟丝。 这玩意徐枭以前弄过,流程和技术都熟悉,并不难。 来大明后也曾试过,只是苦于没有烟叶。 如今倒是可以一展身手。 一月的南京城依然很冷,前日还下了场大雪。 具体多大呢? 用徐枭的话来形容:比袁华和秋雅分手那天都大。 这才没走多久,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好在不大。 三人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脚步依旧不疾不徐。 清晨踏雪,鼻尖萦绕着十里秦淮独有的脂粉香,别有一番风味。 世人总说风月场所的脂粉俗,徐枭不这么看。 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体验,徐枭对这些堕身风尘的女子,总是带着怜惜和疼爱。 脂粉就是脂粉,不分俗与雅。 女子便是女子,不分高贵与低贱。 这是大明,男子尚且活得艰难,这些失去家族护佑的弱女子,哪里有的选择。 至少,这十里秦淮的金粉玉楼。 遮了风雨,给了衣食。 徐枭回望朝月楼,摸着下巴,想着要不要也开一家青楼。 自古才子佳人总是为伴,国子监和秦淮也离得不远。 才子们白天徜徉知识的海洋,晚上自然要回归生命的海洋。 都是海洋,都是学习。 行不过半个时辰,三人便到学舍。 照例举行升堂仪式,拜了孔圣及国子监祭酒、司业等各级官员。 刚来时,徐枭还觉得新奇,如今只感觉繁琐。 待所有监生点名完毕,各科教官便领着监生前往学堂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国子监的教学还是为了科考服务。 主要是各科博士讲解《四书》《五经》《性理大全》《资治通鉴》等内容。 在科考这件事上,徐枭和前身的感受是一样的,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入学国子监,纯粹是家族长辈的逼迫。 夜深人静的时候,徐枭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想来是两人太过相像,其他人穿越还需要掩饰,徐枭则完全不用。 一样的帅气,一样的聪慧,一样的不爱诗书,一样的吃喝玩乐。 这都不穿越,还有谁能穿越。 讲经博士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端坐在教案后喋喋不休。 徐枭听了没一会儿,就趴桌子睡着了。 这也怪不了他,昨晚透支了生命,雪停后太阳就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啪” “啪啪” 讲经老头不知何时来到了徐枭身边,戒尺拍在案上,惊醒了徐枭的一帘春梦。 “出去晒。” 老头的声音蛮严厉。 别的不说,在尊师重道这一块,徐枭自认为做的很到位。 既然老师都说了,徐枭便谨遵师命,端着一本不知什么书,老老实实出去晒太阳。 在学堂里,太阳只能暖上半身。 在院子里,太阳就暖满了全身。 感受着生命力的恢复,徐枭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大明生活好啊。” “整日吃喝玩乐的人,自然感觉生活轻松快乐。” 徐枭懒腰才伸了一半,就被人嘲讽了。 他转头看向左侧小亭,小亭内有一女子,正举着毛笔,低头写写画画。 刚才那带着苛责的话语,便是出自这女子之口。 豁,这都没正眼看我,就直接开大嘲讽。 总是有些小不爽呢。 许是感受到徐枭的目光,亭内女子继续说道。 “别忘了,你之所以感觉轻松快乐,是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声音很娇柔,中间夹着一丝丝清冷。 “您就是抖音哲学家?” 徐枭惊愕出声,还以为时空管理局最近业务提升了。 “什么哲学家?” 这词太陌生,终究是引起了亭内女子的兴趣,俏丽微圆的小脸上,满是错愕。 还是个美女,徐枭眸子一亮。 “啊,那不重要,你在干嘛呢?” 徐枭整了整衣冠,迈着君子步走向小亭子,自顾自的坐在女子身边,俯身看向石桌。 “原来在练字啊。” 看着满篇簪花小楷,徐枭继续说道:“这字真好看。” 又抬头看着少女:“人更好看。” 徐枭眸子直勾勾看着少女,诉说着心里话。 猝不及防,又离得这么近,少女被徐枭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小脸迅速泛起一抹羞红。 旋即,少女又恢复清冷,貌似不在意的说:“公子请自重。” “仙子请自动。”徐枭撑着下巴,嘴角挂着轻佻的笑。 “别逼我扇你。”小母猫有点发怒了。 徐枭乖乖起身坐到对面,一脸正经的说道:“言归正传,我们来讨论文学。” 从轻佻到正经,徐枭脸色变得太快,少女有点跟不上。 细细回想,才发觉自己被眼前这人耍了,就很气。 又觉得没必要和这游手好闲的登徒子置气,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国子监全是爷们,好不容易碰到个美少女,徐枭可不想放她离开。 “你刚才为何嘲讽我。”徐枭没话找话。 “难道不应该嘲讽你么?”少女怒而视之。 徐枭摇了摇头:“你我素不相识,第一次相逢就出言不逊,不是好女孩所为。” “呵。”少女语气轻蔑:“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所以,这不是第一次相逢,我依然是个好女孩。” 怎么听,这语气里都带着一股醋味。 “你认识我?”徐枭一愣,仔细搜索脑海,却没有关于这女子的记忆。 难道是被前身祸害的女子,徐枭心下一琢磨,看向少女的目光,不自觉的带着怜惜和疼爱。 “当然,国子监三大纨绔之首,徐枭徐大公子谁不认识啊。”这响当当的名声,引得少女一脸嫌弃。 “还有,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少女继续说:“适才,我本无意理会你,只是同在国子监,不忍见你空耗时光,如有冒犯...” “我也毫无歉意。” 语罢,少女抱着笔墨书册,气呼呼的打算离开。 看来,真的是被前身祸害的女子。 可是,现在我才是徐枭,这锅该背还得背啊。 带着一丝丝愧疚,徐枭起身拦住少女,目光直视少女好看的双眸。 帅脸像是在回忆那不存在的美好往昔,深情的说: “其实我从未忘记你,只是心下愧疚,曾经对你的伤害,希望以后能弥补。” “不妨我们坐下来聊聊。” 徐枭依旧一脸深情,少女眉头却越皱越紧,胸脯起起伏伏,似乎极度气愤。 “这浪荡子的脑子为何总是不健康?“ “她为什么是这个表情,难道是我情不够深吗。“ 徐枭眼底满是疑惑,正准备继续深入一下。 眼前的少女却突然爆发:“滚。” 声音坚定,底气十足。 少女一把推开徐枭,踩着白雪飞奔离去,带起一阵香风。 留下徐枭一脸懵逼,嘀咕着:“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难道我猜错了。” 美丽的少女已经离去,留下的淡淡清香,也已随风而散。 徐枭百无聊赖的坐在亭子里赏雪,觉得甚是无趣。 反正学堂也回不去,徐枭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国子监,想着要不要去朝月楼吃个午饭。 嗯,只是吃个午饭。 国子监的大门很气派,又处于闹市,人流如织。 徐枭沿着秦淮河边走边看,心情自由自在。 忽听身后有人呼唤,徐枭潇洒的回头,发现是自家的小厮,便招手让他过来。 小厮像是有什么急事,搁那组织语言。 徐枭皱眉问道:“怎么了,有事就说。” 小厮急迫的说道:“二少爷,老爷喊你回家吃席。” 第三章:我去世了?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吃席?吃谁的席?” “也没听说家里最近有啥大事啊?” 徐枭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便秘的问道:“难道大哥又结婚啦?” 对于这个便宜大哥徐琰,徐枭除了钦佩还是钦佩,大哥才华有,相貌也有,唯独就是不近女色,婚后多年无子。 在大明,无后可是天大的事,夫妻若遇到这种事,不止男方压力大,女方压力也大啊。 前两任大嫂,就因为这个,无奈和大哥提出和离。 当然,这个和离不是徐家退婚什么的,徐家家风开明,深知娶妻取贤的道理,对此并不看重。 再者,正妻生不了,小妾也能生嘛,大户人家真不至于为了这个事情就休妻。 主要还是大嫂们受不了外界的风言风语,压力太大,想换个丈夫证明自己的能力。 在大明,所有人都会把无子怪罪于女人,对女子的风评尤为不好。 第一任大嫂和离后迅速嫁人,很快生下一子,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生孩子。 然后,第二任大嫂半年前与大哥和离,正走在证明自己的路上。 看来马上有三嫂了。 徐枭摸着下巴,嘿嘿嘿的笑,感叹大哥艳福不浅呐。 “不是大少爷娶妻。”小厮一脸认真的说: “是老爷在给您办出殡,中途想起来,毕竟是您自己去世,怎么也得喝杯自己的丧酒,这才吩咐我来国子监寻您。” 我吃我的席? 徐枭脸顿时黑了,咬牙问道:“我去世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老爷是这么说的,牌位都给您准备好了,大家就等您开席了,再不回去,菜就凉了。” 小厮很着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吃席了。 毕竟这次吃席他们下人也有份,菜都挺好吃的。 浪子归家。 一推门,偌大的徐府人声鼎沸,宾客满座。 好一幅热闹景象。 若不是中间布置的是灵堂,还以为徐府在办喜事。 徐枭站在门槛上,望着灵堂中间摆放的牌位,额头青筋直跳,拳头攥的很紧。 牌位是用烂木头刻得,左下方还缺了一角。 正中间刻着:不肖子徐枭字北修之灵位。 右下角写着:好爸爸徐陟亲立。 扫过满堂宾客的笑脸,徐枭重点寻找着父兄的身影。 很好找,笑的最开心的就是他俩。 父亲徐陟也年近五十了,从外表看是个很有威严的中年人,只有徐枭知道这个老爹有多不正经。 大哥徐琰是个面若冠希的大帅哥,一双桃花眼尽显多情,骨子里却是个老实人,不敢亲近女色,成亲多年或许还是童子。 在徐枭眼里,这一家子只有自己表里如一般正经,外表忠厚老实,内心重情重义。 六目相对,谁脸皮薄谁尴尬。 大哥强撑着笑意,却缓缓低下了头。 父亲笑容慢慢收敛,换上的是一脸悲伤,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弧度,憋的脸庞抽搐。 好了,这馊主意百分百是老爹徐陟出的。 本来笑的很开心的满堂宾客,见牌位上的男人站在门口,多少有些惊恐。 徐枭倒懒得理会他们,面无表情的走向徐陟。 徐琰看弟弟这幅模样,摸不清徐枭的想法。 当初就觉得父亲这事办得不地道,哪有人活着就强行办丧事的,此刻自然担忧徐枭冲父亲发火。 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父子两人就都下不来台。 于是,徐琰小跑着拦在徐枭身前,带着讨好的说: “弟弟莫气,都是哥哥不好,你夜宿青楼一月多不归家,父亲担忧你,为兄只能出此下策,逼你回来。” 徐枭心里清楚,自然不搭理哥哥,继续往前走。 完了,完了,看来弟弟是真生气了。 徐琰急的不行,跟着徐枭身边一直劝慰。 倒是徐陟淡定的一批,还饶有兴致的喝了口酒。 及至身前,徐枭望着父亲,沉默半响: “爹,因为啥啊,你要强行把我送走。” 徐陟略带悲伤的说:“爹也没办法,这不是一个多月找不见你,想着你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爹又想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人世,连个葬礼都没有,实在是可怜啊。” 徐枭听完脸都绿了,按这么理解,不但错误全在他,自己还得感谢老爹的一片好心。 “爹,我觉得你这事办得忒不地道。”徐枭阴着脸说。 瞥了眼儿子阴沉的小脸,徐陟完全不慌,淡定的问: “你在秦淮嫖了一个多月,就地道啦?” “呦,您老人家刚才不说找不见我吗?现在怎么知道我在秦淮了。” 徐枭抓住父亲话里的漏洞,开始反嘲讽。 与两人的淡定截然相反,徐琰在一旁急的不行,却找不到机会插嘴。 满堂宾客此刻安安静静的吃瓜,偶尔还有几个没经过严格训练的,笑出了声。 徐陟淡然道:“不回家的孩子,做父亲的,只能当他没了。” “反正我今天咋地都得没呗?”抬头瞅着徐陟,徐枭有点无奈。 毕竟这是大明,爹要儿死,儿不得不死。 这南京城,无人懂我的悲伤。 瞥了眼儿子,徐陟沉吟道:“都开席了,菜不能浪费了。” “哥啊,摊上这么个爹,咱两活着不容易啊。” 徐枭心里委屈,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哥徐琰,想从兄弟那里汲取些力量。 徐琰并没有感同身受,笑道: “弟啊,话不能这么说,老爹也是一片好心,你想想,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活着参加自己的葬礼呢。” 这说的是人话? 真羡慕外面流浪的孤儿。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老实诚恳的哥哥,居然也这么不要脸了。 南京的冬日再冷,也不如我此刻的心冷。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哈哈哈...” 望着串通一气的父兄,徐枭悲伤无语,仰天长笑:“能听见我内心的长笑吗?” 徐陟拍拍儿子肩膀,递了杯酒,说道:“润润嗓子再笑,爹疼你。” “是啊,把酒喝了,要不这席白办了。”徐琰也一脸正经的劝。 这是一点台阶不给啊。 望着两脸微笑的父兄,徐枭悲愤的接过酒杯,抬眼望着苍天,呐喊道:“敬苍天。” 低头一饮而尽。 还没完,徐枭从桌上取过第二杯,悲愤道:“敬大地。” 苦酒入喉,再苦也敌不过心苦。 取过第三杯,徐枭轻轻念道:“敬自己。” 饮罢三杯苦酒,徐枭再次望着父兄,说道:“余生各自安好吧。” 说完,转身离去。 面上虽然悲苦,心里却在默数三二一。 “哼,我就不信你俩不留我。” 离门口越来越近,再走一步就出去了,身后却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还不挽留呢,我很好留的,一留就能留主。” 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槛,徐枭强忍着回头求饶的欲望。 唉,都怪这该死的面子。 “枭儿,你等等。” 身后传来老父亲的呼唤,徐枭豁然转身。 毕竟是亲爹,哪舍得让儿子流落街头呢。 同样的声音,上一秒有多伤人,此刻就有多么温暖。 第四章:两百丈的巷子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徐陟对着徐枭笑了笑,话却是对徐琰说的: “大儿子,既然你弟弟要离家,那以后就不要再给月钱了。” “家里也不容易,这钱还得留着给你娶第三个媳妇呢。” “哎,好勒爹。” 徐琰在一旁极为配合的点头,还煞有介事的在那算能省下多少钱。 谁说我哥老实的,这得多瞎才能产生这样的错觉。 我只是同情那些姑娘,我有什么错。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徐枭有点崩溃了,父兄联手不当人,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能这么办呢。 看着微笑的老爹,徐枭委屈的说:“爹啊,这样真的好吗?” 再看着专心算钱的老哥,徐枭更委屈了: “老哥,做人不能这样,兄弟之间不是应该相亲相爱吗?” 徐陟装模做样的叹气道: “爹也不想这样,可你都要离家了,以后养老也指望不上你,只能把所有钱都留给你哥了。” “是啊是啊。”徐琰也附和:“你都说了余生各自安好,爹和我也留不住你啊。” “没想到啊,做了十五年你爹,却比不过秦淮河那些姑娘一个月的温柔。” 徐陟继续补刀。 “爹也不要太伤心,弟弟就是年纪小,单纯了些,过两年长大了就好了,再傻家里也不能放弃他啊。” 徐琰接着附和。 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父子俩搁那说相声。 望着越演越起劲的两人,徐枭叹了口气,走到徐陟面前,喊道:“爹。” 徐陟斜睨了眼儿子:“你谁啊,别逢人就喊爹。” “爹,别这样,人挺多的,给点面子。”徐枭打算服软了。 没办法,谁有钱谁是爹,走哪都是这个理。 徐陟啊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损他。 徐枭一看有戏,继续讨好。 “我觉得家里挺好的,不走了,以后和老哥一起孝敬您。” “那你在秦淮河的那些姑娘咋办呢?” 徐陟饶有兴致的问道。 徐枭愣了愣,略微沉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喊道:“来人呐。” 适才外出寻找徐枭的那个小厮连忙近前来,恭声道:“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徐枭咬牙道:“带话给朝月楼安妈妈,就说本少爷要专心科考,暂时不去秦淮了。” “好的,这就去。”小厮连忙应道。 想着朝月楼可可爱爱的姑娘们,想着接下来可能很久见不到她们了,就很难受。 徐枭心里默念道:“姑娘们,再等等,等本少爷发达了,把你们都包了。” 虽然十八岁的姑娘一茬接一茬,可徐枭不想错过任何一茬。 听到儿子说备考科举,徐陟一脸欣慰的拍拍徐枭肩膀:“好儿子,爹看好你。” 徐琰也学着老爹的样子,拍拍徐枭肩膀,认真说道:“好弟弟,哥看好你。” 虽然此刻徐枭心里很难受,可依旧换上一副浪子回头、大彻大悟的笑容,配合父兄演绎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一幕。 这虚假的世界,虚假的亲情。 “爹啊,那这咋办?”徐枭指着灵堂,说道: “毕竟儿子现在应该不用去世了,那这席是不是可以撤了。” “这恐怕不妥,客人们都吃上了。”徐陟斟酌道。 “那换个名头吧,要不然这席我吃的不安。”徐枭一脸认真。 徐陟也点头表示理解,哪有人参加自己的葬礼,还能开心吃席的。 “对了。”徐枭像是突然想起啥了,笑道:“爹啊,你的五十大寿是不是快到了。” “还有七年。”徐琰在旁边抢答。 徐枭啊一声,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没事,就当提前过了。” 徐陟都懵了,一脸黑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二儿子。 有提前七年过大寿的吗?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子? 徐琰惊的嘴都合不拢,弟弟这思维着实异于常人。 倒是徐枭,还是那么无所谓,此刻正指挥下人们,热火朝天的换场景。 “来人呐,把这挽联和菊花都撤了,今天我爹提前过五十大寿,摆这些玩意干啥,晦气。” “还有这牌位...” 望着牌位上不肖子几个字,徐枭气的牙痒痒,恶狠狠的将牌位丢在地上。 再狠狠踩了几脚,烂木头雕的牌位,瞬间四分五裂。 牌位碎了,徐枭心里的憋屈也得到了发泄,云淡风轻的说: “把玩意拿厨房烧了。” 偌大的徐府,此刻无一人说话,全都看着徐枭忙碌。 眨眼间,好好的一间灵堂,就变成了寿堂。 “嗯,现在看着就顺眼多了。”徐枭拍拍手上的灰尘,很满意。 转头看到满堂宾客呆滞的脸,徐枭也是一愣,帅脸顿时一红。 饶是以他的脸皮,此刻也有点承受不住。 可一想到今天自己被强行去世,心里那点负罪感就瞬间化成灰灰。 徐枭轻咳一声,脸色恢复正常,开始招呼大家: “都别愣着啊,该吃吃该喝喝。” 见大家都没动,徐枭望着父亲,说道:“爹,让大家继续吃席啊,再不吃菜就凉了。” 徐枭嘴上不停,手上还夹着一筷子韭菜。 徐琰也有点慌,试探着说:“爹,你看这...” 可怜徐陟年近五十,握着酒杯的手紧了又紧,终究是狠不下心。 心里不停默念着:“亲生的,亲生的。” ...... 今日徐府的这场酒席,终究太过传奇。 从一场葬礼变成了一场寿礼。 充分展现了徐府父子三人的父慈子孝和兄友弟恭。 数十名宾客被雷得外焦里嫩,这酒席上的每一件事,都是足够劲爆的谈资。 可以预见,徐枭的大名很快就会传遍南京城。 当然,徐大公子本就是南京城大名鼎鼎的纨绔,这点小事无伤大雅。 可怜徐大人,提起七年过了五十大寿,下半辈子直接没了一半。 这场酒席从午时三刻一直吃到夕阳西下。 主人家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宾客们都挺开心。 一个个喝的脚步虚浮,走的时候满面红光,很多人笑的就没停过。 等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父子三人静立在雪夜微风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心里却各怀鬼胎。 气氛有些尴尬。 徐枭其实没喝多少,脑袋很清醒,此刻回想起下午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后怕。 他没敢回头,背对着父兄说道:“爹,我还有些课业在国子监没带回来,我现在去拿,今晚就不在家住了。” “你们也早点休息,不用等我,晚安。” 徐枭也不等他俩回话,迈步准备离开,心里还在庆幸,幸好自己送客送到了大门外。 要不然,明天可能真的要办葬礼了。 “课业明天再做也行,今晚就在家休息,咱们父子三人好好说说话。” 徐陟的声音还是那么淡然。 徐枭继续走,也不回头,脚下越来越快:“今日事今日毕,爹您了解我的,明天再陪您说话。” 不觉间,徐枭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徐陟眼神一凝,保持一天的淡然瞬间破功,嘶吼着对大儿子说: “把那小子给我抓住,老子打儿子从不过夜。” “得嘞,他跑不了。”徐琰也不再老实,脸上的笑容十分狰狞,不见半分白日里的温和。 徐枭就料到他俩会这样,此刻也懒得打嘴仗,撒丫子就跑。 跑了没几步,就看到前方跳出来几道壮硕的黑影,都是府里的下人。 身后,大哥徐琰扛着小臂粗的棍子,带人围了上来。 “好家伙,你俩这是早就有防备了啊。” 眼看这顿打跑不了了,徐枭也懒得挣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你小子什么性子,爹能不了解,早就安排人守着了。”徐琰笑着回话。 接着又说道:“爹可说了啊,这巷子长两百丈,今晚也不多打,就打两个来回,一共四百丈。” “呵,瞧不起谁呢,我会怕吗?”瘫在雪地里的徐枭肉都在颤抖,嘴却很硬。 第五章:炒制熟烟丝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昨夜又下了场雪,大地铺了满满一层。 徐府后院,徐枭靠着摇摇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日上午的暖阳晒在身上,舒服惬意的很。 只是徐枭这模样凄惨了些,脑袋上、胳膊上、两条腿上都缠着纱布。 嗯,昨晚他哥领着十几个小厮打的。 下手极狠,一点都没留手。 本来说好了打两个来回,但徐枭只撑了二十丈,就跪地求饶了。 没办法,棍子打在身上,徐枭才想起来,他爹在刑部当差,他哥在南京军营里当差。 就这两个角色,能是善茬? 古人都说了,大丈夫能伸能缩。 就徐琰下手时那个表情,徐枭觉得他哥压根没打算让他活下去,所以一点没犹豫的认怂。 今天一早,徐琰看到弟弟这凄惨的样子,心理上可能有那么一丝愧疚, 就主动替徐枭去国子监请了假,这几天他都不用上学。 临走的时候,还一脸温情的让弟弟好好休息。 对了,老爹徐陟还多给了几百两银票,说是这样他心里好受点。 徐枭收下了。 没办法,他还只是个学生,很缺钱。 “该搞点钱啊,不能总是被老爹用金钱拿捏。” 看着昨天带回来的烟丝,徐枭皱眉思索着。 从见到这些烟丝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过要利用这东西赚钱。 这可是堪比军火的暴利行业。 只是,在大明做烟草生意很难。 首先是货源,这方面昨天徐枭详细问过沈昂,在两广那边确实有很多人在种烟叶。 再者,码头上那艘船都把生烟丝带到南京了,说明两广那边的烟叶并不少。 烟叶的问题倒是不用太担心。 其次是市场。 与后世几亿烟民不同,大明民众接触这东西的很少,至少在南京,徐枭昨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抽烟。 这说明市场基础根本没形成,得靠徐枭自己来开拓。 可是,从昨天赵元任和沈昂抽这批生烟丝的状况来看,想靠这种生烟丝培养烟民,开拓市场,几乎不可能。 这表明产品需要改进。 “不知道熟烟丝行不行。” “反正这几天也没事,那就试试自制熟烟丝吧。” 说干就干,徐枭提起烟丝,转身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自制熟烟丝的工艺并不复杂,第一步是选取上好的烟叶,再把他们切成丝。 这一步已经完成了,沈昂买的那些生烟丝品质都是上佳,已经进行过初步加工。 徐枭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烟丝的味道变得更好。 也就是增香、炒制和发酵这三步。 增香普遍采用的是蜂蜜、酒和麦芽粉。 这三种东西常见的很。 徐枭让府中下人从厨房拿了蜂蜜和麦芽粉,又从老爹的私藏里取了两瓶十五年的白酒。 增香需要的东西就齐了。 徐枭先把蜂蜜兑到白酒里,搅匀,放在一旁。 又把麦芽粉均匀的洒在烟丝上,做第一步翻搅。 接着,又把兑好的蜂蜜白酒,洒在搅拌后的烟丝上,再次搅拌。 昨天留下的烟丝不多,没几下就弄好了。 经过这一步的烟丝,质感很润,还带着些微的甘甜。 本来按照要求,搅拌后的烟丝需要放在阴凉处晾几天。 但徐枭这次是为了试试手艺,并不追求把质量做到极致。 只是放置一会儿,等到烟丝阴干了之后,就进行第三步了。 徐枭提着增香后的烟丝,再次一瘸一拐的走向厨房。 炒制烟丝最好是用铁锅,同时还要放黄豆一起炒。 徐府上下人口不多,此刻厨房还没开始做饭,厨子们还在准备食材。 对于徐枭的造访纷纷感到惊奇。 毕竟这位爷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来厨房偷吃的,长大后可就从来没踏进这扇门。 一位脸很大,脖子很粗的厨子颠颠的跑到徐枭身边,殷切的说: “二少爷,您今日怎么来厨房了呢,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一声就行了。” 这位厨师徐枭认识,在徐府已经很多年了,徐府后厨平日里就是由他打理。 徐枭一直都是喊他范叔。 “范叔,我有个东西要炒一下,您能帮帮忙不。” 说着便递过了手中的烟丝。 老实讲,徐枭的纨绔主要体现在喜欢逛青楼,平日里对府中下人都是很客气的。 老范连忙接过烟丝,打开一看,发现自己不认识这玩意。 虽然好奇,但老范在徐府都混成部门经理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这没问题,只是炒这个东西有什么要求,还请二少爷尽管提。” 老范也不敢瞎弄,万一弄坏了,自己可赔不起。 徐枭一开始没明白范叔的话,笑着说道:“是有些要求,这东西要和黄豆一起放在锅里炒,火不能太大,翻炒时不能太用力...” 说了几嘴,徐枭明白了范叔的意思,转过话头说道: “范叔你先准备黄豆,等会炒的时候,我站旁边指导你。” 这就踏实了,你站旁边指导,哪怕最后弄坏了,也怪不到我老范头上。 老范心里有了底,连忙答应,又点了两个人,一人生火,一人准备黄豆。 至于下场翻炒烟丝,老范打算亲自来。 也算在少东家面前讨个好。 所谓炒制烟丝,跟炒菜没什么区别。 先把黄豆预热一下,徐枭就指导老范把烟丝放进锅里,力道偏轻柔的开始翻炒。 老范不愧是二十多年的老厨子,火候和力道掌握的炉火纯青。 独属于上品烟丝的浓香被完全激发出来,掺杂着丝丝酒香,飘散在整个后厨。 等到金黄色的烟丝变成暗黄,略近于红色的时候。 徐枭就指挥老范熄火起锅了。 整个过程毫无波澜,老范和徐枭都是长舒一气。 谢过范叔,徐枭端着已经炒制好的烟丝,来到绣房找绣娘。 徐府毕竟是大户人家,自己养了一些绣娘,在南京郊外,还有几十亩桑田。 之所以找绣娘,是因为烟丝是和黄豆一起翻炒的,得让绣娘用筛子把黄豆筛出来。 术业有专攻,这些活徐枭确实不会,就这么点烟丝,也不够他试错的。 徐枭找的绣娘是个中年大婶,在把意图说清楚后,大婶办事很利索,没几下就把烟丝都筛出来了。 徐枭腚眼一看,还是有部分烟丝碎了。 当然,这都是正常现象,第一次就取得这个效果,徐枭已经很满意了。 从生烟丝到熟烟丝的整个工艺其实已经走完了。 徐枭从筛好的熟烟丝里挑了一角,剩下的就装进陶罐密封,这就是最后一步,烟丝发酵。 炒制、筛选之后的熟烟丝,一般需要发酵七天至一个月。 但徐枭不打算等这么久,计划发酵个两三天就够了。 这里是大明,哪怕烟丝发酵时间不够,也比那些加工粗糙的生烟丝,口感要好上几十倍。 看着满满一陶罐的熟烟丝,徐枭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随手取过烟杆,这还是沈昂从那艘两广商船上买的,做工很一般。 从留下的那一角烟丝里取出半指,放进烟锅。 点火。 一口香烟由口入肺,再化作烟圈消散在风中。 从开始的微苦,到中间细品下的微甜,再之后就是满口留香了。 不比后世的卷烟口感差。 徐枭躺在摇摇椅上,一脸的满足。 他心里也在计划着,该怎么用这批烟丝,培养出大明第一批烟民。 第六章:得多蠢的人才能不认识未婚妻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徐枭毕竟来自后世发达的商业社会,对于如何培养客户群体还是有些心得。 他正暗自琢磨呢,门房跑了过来,说是有客来访。 “有客?”徐枭迷惑的问道:“说了来意没。” 门房大爷连忙回道:“说是您国子监的同窗,来探病。” 国子监同窗? 应该是赵元任和沈昂,在国子监也就这两位算的上好友了。 “试烟的来了。”徐枭心下一喜,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得了令,门房大爷急忙跑去迎客。 徐枭也下了摇椅,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把那一角烟叶取了出来。 想着正好让这两货试试改进后的熟烟丝。 朋友嘛,就是用来坑的。 徐府还是蛮大的,等徐枭重新躺回摇椅,赵沈二人才到。 不过,来的不止赵沈二人,昨日小亭内的少女也来了。 难道她也是来探病的? 这的确出乎徐枭的意料。 按照记忆,徐枭自认为和这少女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啊。 “难道我丢失了什么记忆?” “不应该啊,两男的我都记得,不可能把美女忘了吧。”徐枭暗自嘀咕。 “嘀咕什么呢?”赵元任一屁股坐在徐枭旁边,出声问道。 沈昂也毫不客气的坐在另一边,接话道:“看你这样子,昨天你哥没留手啊。” 徐枭没搭理他俩,目光始终在少女的身上,眼中满是疑惑。 少女一身白裙,腰间系着蓝色腰带,就那么俏生生的站着。 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微圆的小脸蛋,藏着一丝小情绪。 “坐啊。”徐枭指着对面的石椅,轻声道。 少女话听了,但人没动,而是说明来意:“听说你病了,我爹让我来看看你。” “令尊是?”徐枭更疑惑了。 “我是顾星眠,家父是国子监司业顾宏学。” 许是觉得徐枭话里失了尊重,顾星眠语气中有些不快。 原来如此,徐枭连忙拱手道:“失礼失礼,顾姑娘请坐。” “不坐了。”顾星眠小脸微冷:“既然你还活着,我也探望过你,那就算完成了父亲的嘱托。” “告辞,不用送了。” 说完,顾星眠转身便走,动作潇洒又傲娇。 额,(⊙o⊙)… 还没等徐枭反应过来,顾星眠的身影已经飘然而去。 这是探望病人的态度?我好像没得罪过她吧? 难道真的是以前祸害过? 徐枭心下一阵无语,点着顾星眠离去的方向,问赵元任:“我是不是得罪过这姑娘?” 赵元任也有点懵,摆手道:“你自己惹的风流债,我上哪知道去。” 徐枭连忙反驳:“别瞎说,我昨天才认识她,哪来的什么风流债。” 赵元任笑着说:“这姑娘明显对你有怨气,要说你俩昨天才认识,打死你我都不信。” “怨气?”徐枭细细回味:“好像确实有那么点?” 沈昂接过话茬,盯着徐枭问道:“你真不记得她啊?” “什么就不记得啊?”徐枭解释道:“我真是昨天才第一次见到她。” “行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他吧,愁他这迷糊样。” 赵元喝了口茶,催促沈昂。 徐枭也盯着沈昂,期待着解疑答惑。 沈昂笑了笑,开口道:“你和顾星眠有婚约,你爹没和你说么?” 徐枭心里一惊,自己什么时候有的婚约,接着摇摇脑袋:“完全不知道。” “那就确实是你得罪她了,未婚妻上门探病,你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换谁都会生气。” 沈昂一脸的幸灾乐祸。 “别墨迹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徐枭有点急了,毕竟是自己的婚姻大事,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呢。 沈昂也不吊胃口了,点头说道: “你家和顾家都是松江名门,算的上是世交。” “前些日子,这顾星眠入了国子监读书,你爹可能从哪得到了消息,就上门替你和顾星眠订了婚约,顾宏学也同意了。” “所以,名义上,顾宏学是你未来老丈人,顾星眠是你未婚妻。” “你说说,未婚妻你不认识,老丈人你也不认识,换个脾气大的,早就大嘴巴子扇你了。”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徐枭有点不信。 “我家毕竟是从商的,南京城大事小事都得探清楚。” “若是消息闭塞,难保不会和你这般,无形中得罪了重要人物。”沈昂解释道。 赵元任在一旁听的直乐,咧着大嘴说道:“你小子完了,得罪老丈人可没好果子吃,以后成了婚,等着受罪吧。” 徐枭一脸懵逼,这消息也太劲爆了。 莫名其妙的,自己无形中得罪了这么重要的人物。 难怪昨天顾星眠对他冷言嘲讽,今天又是打卡式探病。 不过,徐枭也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这一个多月,大部分时间都流连在朝月楼,在国子监压根没怎么呆,昨天还是纯粹碰巧,才算见到顾星眠。 父亲徐陟又是个不正经的,订了婚也不派人通知一下,更没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虽然这个未婚妻很好看,我很满意。 但徐枭还是准备找徐陟的麻烦。 毕竟当爹的不尊重儿子。 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如果徐枭这边是懵,那顾星眠这边就是气了。 离了徐府,顾星眠便赶回国子监。 周遭人流如织,顾星眠想起刚才在徐府,徐枭装作不认识自己,就很气。 在她看来,两人已经订了婚约,得多傻才能不认识未婚妻啊。 再者,自己是尊父命上门探望,徐枭居然敢如此轻待她。 又想起昨天在国子监被他言语调戏,还有这些日子听到的,关于徐枭浮浪的一些事迹。 顾星眠实在理解不了,父亲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完全不顾自己的反对。 这还没成婚呢,就如此不尊重自己,再加上他还夜夜留宿青楼。 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夫婿呢? 我要嫁的人,应该是状元之才,栋梁国柱,而不是轻浮浪荡子。 可这婚事是父亲订下的,我根本无力反抗。 难道真的要接受这一切吗? 想着这些事情,顾星眠心下又委屈又生气。 觉得未来一片昏暗。 徐府,徐枭暂时不想去讨论这婚事,准备等徐陟回来之后,再详细问问。 眼下,他只想搞钱。 第七章:你小子就没安好心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徐枭回过神,指着桌上那一角烟丝,说道:“我把昨天的烟丝改进了一下,你俩试试味道。” 加工后的烟丝,光徐枭喜欢没用,需要参考更多人的口味。 “你还会这个啊?”沈昂惊奇的问道。 徐枭讪笑道:“突发奇想嘛,就随手一试。” 赵元任没这么多话,凑近了看烟丝,还拿鼻子嗅了嗅。 说道:“是不一样了哈,有点香味,颜色也变了。” “是吧,要不整两口,保证比昨天味道好。” 徐枭微笑着引诱两人。 “那就试试。”沈昂好奇心重,有点迫不及待。 赵元任也点头,抽烟的感觉他还是蛮喜欢的,就是抽完嗓子不舒服。 “你俩烟杆带了没。”徐枭问道。 二人点点头,沈昂直接抽出烟杆,说道:“昨天烟丝都被你小子薅走了,今天来看你之前,就特意带上了。” 赵元任也说道:“虽然这东西抽完嗓子疼,但不抽了还是有点想。” 徐枭心下了然,这两人多少有点烟瘾了。 好消息,第一波客户有了,开心心。 接过烟杆,徐枭分别给两人装上烟丝,又捎带脚点上火。 二人很满意徐老弟的服务态度,面带微笑的躺在椅子上。 “嘶...呼。” 才嘬了一口,两人就明显感觉到口感的不同。 “是不一样啊,昨天抽的时候又苦又干,今天这个就很润,还带着一点香甜。” 对沈昂的反应,徐枭很满意,接着又一脸期盼的看向赵元任。 赵元任也连连点头,说道:“味道很好,至少没昨天这么呛嗓子了。” 说着,二人又接着嘬,表情很是满足。 看二人这反应,徐枭对这批熟烟丝的质量有了基本判断。 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另外,这是仓促间改进,等后续在工艺上再严格一点,效果应该会更好。 心里有了底,徐枭顿时松了口气。 扫了眼继续嘬烟的二人,徐枭略微斟酌,起身回了房间。 打开陶罐,徐枭又找了两个盒子,各装了二两烟丝。 陶罐里的烟丝瞬间少了一层,剩下约莫两斤的量。 有点肉疼。 回到院子里,赵沈二人还在那吐着烟圈。 “呐,既然你们喜欢,那这两盒烟丝就送你们了。” “就当你俩来看我的谢礼。” 徐枭把盒子放在两人面前,一脸正经。 扫了眼盒子,赵沈二人互视一眼,有点猜不透这行为。 放下烟杆,赵元任说道:“你徐老二会这么好心?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沈昂也道:“是啊,平常让你出个插花钱,你都推三阻四,今儿怎么这么大方。” “你俩真是,我就是看你们喜欢,所以送你们点。” “再说了,这东西又不值钱,都是兄弟,我还能坑你们吗?”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徐枭有点委屈。 “真是送的?” “真的是送,好东西就是要分享嘛。” 赵沈二人互视一眼,想着可能真的没坑。 再看看徐枭一脸委屈的小模样,觉得这么猜忌兄弟确实不妥。 连忙收下烟丝,解释着:“别往心里去,就是开个玩笑,接着抽烟。” 赵沈二人之所以这么谨慎,纯粹是徐枭以前特别坑。 平日里一毛不拔,只有在求人办事的时候,才临时润滑一下兄弟感情。 而且,每次徐枭要办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东西收下了,徐枭就放心了。 三人相视一笑,小小的尴尬被驱散,继续吞云吐雾,吹牛扯淡。 等了片刻,徐枭估摸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 便放下烟杆,将笑容收起,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重重的叹了一声:“唉。” 牛吹的好好的,这怎么突然叹上气了呢。 赵元任吐出烟圈,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沈昂停下嘴,也是一脸关切。 三人里徐枭年纪最小,赵沈二人自然更关注这个小兄弟。 徐枭继续心事重重,皱着眉头说: “两位哥哥,你们也知道,我那不正经的爹,为了不让我去朝月楼,已经断了我的月银。” 实话说,徐陟还是很守信誉的,虽然是打断腿才把徐枭留在家里,但月银还是照例给了。 可这些都不重要,爹帮儿子背个锅,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以后就不能和你俩去朝月楼了,真令人伤心呐。” “这多大点事啊,不就是缺钱吗,我给你。” 赵元任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徐枭腚眼一瞅,估摸着不下五十两。 那边,沈昂更大气,直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随意的放在徐枭身前。 呸,这俩货真有钱,就我穷成狗。 “这怎么好意思呢。” 徐枭伤心的收下银票,感叹着还有意外收获。 二人摆摆手,不在意这点小钱。 “可是,我也不能总是依靠两位哥哥啊。” 虽然收了钱,但徐枭还是打算坑他俩一把。 “不用担心这个,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赵元任拍着胸脯,大气的很。 沈昂也说道:“等你爹气消了,该给还是会给的,别担心了。” “可我还是想自立更生。”徐枭眨眨眼,把话题深入下去。 赵元任点点头,十分赞成,说道:“这是好事啊,你想怎么干。” 沈昂没搭茬,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那儿不对劲。 要说这兄弟三人,同样的不学无术,同样的吃喝玩乐。 但也各有特点。 赵元任心思简单些,打算玩几年就靠家里当个荫官。 沈昂家中从商,心思通透,为人处事偏于谨慎,慢慢也在参与家中的生意。 徐枭嘛,表里如一般正经,孝敬长辈、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徐枭没直说,而是反问:“你们觉得这烟丝,会不会有人喜欢。” “肯定会有啊,我俩就挺喜欢的。”赵元任坦言道。 “那你说,国子监那些同窗们,会喜欢吗?” 沈昂脸都绿了,他也是从商的,已经猜到徐枭想干嘛了。 赵元任反应慢些,还在那认真分析:“大家都是爱玩的,爱好都差不多,应该会喜欢。” “不过,各人口味毕竟不同,最好还是让他们试尝一下,这样才.....” 说着说着,赵元任就停嘴了。 沈昂一手扶着额头,看向赵元任的眼神满是无奈。 感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队友。 图穷匕见。 徐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想在国子监卖烟丝。 第八章:往事都在酒里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国子监是明令禁止任何买卖行为的。 这是大明立国时,太祖定下的规矩。 学堂就是学堂,不能让商贾之气染了圣贤书。 更何况,徐枭想卖的还是烟草。 虽然大明没有禁烟令,可傻子都看的出来,吸烟不是个好行为。 赵元任此刻是欲哭无泪啊。 徐枭这是打算把他俩往死里坑。 果然,徐枭还是那个徐枭,拿了他的东西,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烟盒,烫手。 迎着徐枭满是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语如何也说不出口。 三人都是十五六的少年,正是最讲兄弟义气的年岁。 怎么办,赵元任向沈昂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虽然有了猜测,但沈昂还是想确定一下。 “你是想把烟草卖给国子监的同窗吧?”沈昂问道。 徐枭点点头,解释道:“我细细想来,能接受烟丝这东西的,也就国子监那些不缺钱的主。” “一是他们家境富裕,烟丝的价格他们能承受。” “二来,大家都是南京浪荡子,平日里吃喝玩乐惯了,烟丝这种新鲜玩意,大家都愿意尝尝鲜,我们三人不就是如此吗。” 沈昂也觉得徐枭分析的对,说道:“你这烟丝打算卖个什么价。” 赵元任也有些好奇,他知道沈昂买这些烟丝,只花了二两银子。 徐枭沉吟道:“一两烟丝,十两银子。” “嘶。” “你特么这是抢钱啊。” 赵沈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昂作为商贾子弟,更是被惊的外焦里嫩,觉得徐枭怕是疯了。 这大明的买卖多不胜数,饶是最赚钱的盐铁两项,其利润也不过五倍至十倍。 而徐枭这烟丝的利润。 按照一两烟丝十两银子算,那他手上的这两斤烟丝,可以卖到三百二十两银子。 刨除二两买生烟丝的钱,徐枭这利润超百倍。 恐怖如斯。 扫了眼震惊的二人,徐枭撇撇嘴角,哀叹于二人见识的短浅。 后世烟草作为经济支柱,其利润也是十倍至数十倍。 而在大明,受限于生产力,烟草想做到后世那么大,明显不可能。 因此,徐枭将目标客户定位在商贾和官员这两个群体。 说白了,这烟丝压根不是卖给底层平民的。 而是将其打造成高端日常消费品。 从赵元任和沈昂出手之阔绰,不难想象大明官员和商贾的富庶。 一两烟丝,足够一个烟民用上三五天,折算下来,一个月下来的花费,不过是五十两至一百两之间。 要明白,赵元任在朝月楼,一晚上花出去的都不止这个数。 徐枭还知道,秦淮河畔有座状元楼,里面最贵的一道菜,刚好百两银子。 一到科考的时候,店家就这一道菜,每天都得卖出去数十份。 不等二人反驳,徐枭继续说道:“且不论其他,只需先在国子监一试便可。” 赵沈二人虽然震惊,但也认同徐枭的意见。 不管能不能成,试卖总是可以的。 沈昂说道:“在国子监学舍内卖这东西不妥,弄不好咱们三个得被除名。” 赵元任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犯不着为了这点银子,冒这么大风险。” 徐枭神秘一笑,说道:“谁说我要在学堂里卖的。” “那你的意思是?”赵元任有些不解。 徐枭看着沈昂,说道:“据我所知,你家在国子监门口有几家铺子。” “我打算将这些烟丝放在你家铺子里寄售,你按例收些租金就行。” 只要别在学堂就好,沈昂松了口气,连忙答应: “这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也不收什么租金了,没这必要。” “可是,你怎么让国子监这些同窗们来买呢?”沈昂好奇道。 “这就要看你俩的本事了。”徐枭眨眨眼,示意二人靠近些。 随后,徐枭就将自己的烟草推广计划,细细告知二人。 片刻后,赵元任和沈昂离去。 走的时候,两人都还有些发懵。 被徐枭的无耻,震惊的。 看着手里的两盒烟丝,二人欲哭无泪,恨自己遇人不淑,怎么就碰上他了呢。 而无耻的徐枭,此刻舒服的躺在摇摇椅上,期待着两位兄弟的好消息。 国子监学子的成分很复杂,主要还是按照各自进学的渠道,划分着不同的圈子。 如徐枭三人这般,依靠家族关系进学的,人数相对少一些。 而这个小圈子,也是国子监学子里,最为阔绰的圈子。 都是富家子弟和官宦子弟。 并且,这些人多数都和赵沈二人一般,在学业上实在是没有天赋。 真正在科考一途走得好的,不会进入国子监。 多数都是在家中私学苦读,只待科考之期一到,直接考取功名,走上仕途。 赵沈二人回到国子监后,就招呼同窗,邀约今晚共聚朝月楼。 赵元任的号召力强的很,毕竟家世在这摆着,响应者多达数十人。 等下了学,赵元任与沈昂引着几十名同窗,齐聚朝月楼。 吹牛扯淡暂且不谈。 只说赵元任和沈昂两人,一坐下来,就各拿一根烟杆搁那嘬。 从开始嘬到结束,满屋子都是烟味。 同窗们也没见过这玩意啊,好奇心被成功勾起来。 赵沈二人,也大方的将烟杆递给大家。 说是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只一个晚上,徐枭送给他俩的那两盒烟丝,就被造完了。 战斗力强的很。 与此同时,忙碌了一天的徐家父子,终于吃上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团聚的晚餐。 徐陟毕竟年近五十了,最希望的还是家人团圆,享受天伦之乐。 虽然死而复生的二儿子不太听话,但总算是回到身边了。 徐陟一高兴,酒都多喝了两杯。 摸着徐枭包着纱布的脑袋,徐陟责怪大儿子: “老大,你个做大哥的,打弟弟怎么能下死手呢。” “这万一打傻了,以后不还得你养他。” 徐琰连忙点头,说道:“父亲教训的是。” 又对徐枭说道:“弟啊,大哥昨天下手确实重了些,你莫怪哈。” 徐枭本来想说点什么,又想起昨晚大哥狰狞的模样,忍住了。 “哥哥打弟弟天经地义,我怎么会怪大哥呢,要怪也只能怪我太不听话了。” 慈祥的父亲,愧疚的大哥,知错的弟弟。 再加上丰盛的晚餐,怎么看都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若不是昨夜小巷里的惨嚎,徐枭差点都信了。 “来,往事都在酒里,干杯。” 第九章:原来这不是爱情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得益于徐枭的乖巧,这顿晚饭吃的还算和平,没有发生暴力事件。 吃饱了,父子三人一人一个摇摇椅,在院子里扯闲篇。 桌子上摆满了瓜果,周边点了一圈蜡烛。 借着月光,很有情调。 徐枭突然想起那个烂牌位。 若是没踩碎的话,此刻摆在桌子上。 就当给自己守灵了。 看看天色,赵元任他俩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旋即,徐枭又想起白天的事情。 “顾星眠。” 徐枭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俏脸微圆的少女。 她还是我的未婚妻呢。 还是应该问问这不正经的爹。 徐枭扫了眼闭目养神的父亲,轻咳一声:“爹啊,你没什么要和儿子说的吗?” “没有啊,怎么了?”徐陟睁开眼睛,有点迷糊。 徐枭提醒道:“您是不是帮我定了门亲事。” “亲事?”徐琰一听就来劲了。 这也对,他离了两次婚,估摸着还得娶第三个。 经徐枭提醒,徐陟终于想起来了。 “对的对的,是给你说了门亲事,是国子监司业顾宏学的闺女。” “哎呀,太久没见你,我都给忘了。”徐陟老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爹啊,你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越老还越不正经呢。 徐枭撇撇嘴,说道:“我是您亲儿子吧,这么大的事,您不得问问我的意见呐。” “弟弟,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老爹在这种事上,从来不尊重儿子的意见。” 徐琰一脸激动,估计前两次都是被徐陟这么祸害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个当爹的订了就行,还需要问你俩小子的意见?” 徐陟威严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 徐枭刚准备讲理,被徐琰抢先了。 “爹,毕竟是儿子娶媳妇,总得让我自己把关吧,万一你找个东施呢?” 徐琰反驳道。 “老大,你啥意思,不相信我的眼光。”徐陟直起身子,也激动了。 “我没这意思啊,我就是觉得自己的媳妇得自己看。” 见老爹发火,徐琰有点怂了。 “你前两个媳妇,都是爹给你找的,长得不赖吧,配你绰绰有余吧。” “我没说她们不好,只是不合我的心意。” “啊呸,还合你的心意,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勾搭上那家姑娘啊。” 徐陟啪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指着徐琰鼻子喷。 徐琰也激动了:“反正我不管,下个老婆我肯定是自己找。” 眼见两人越说越激动,徐枭连忙起身打断:“先停下,现在是说我的亲事。” “咋地,你也要悔婚呐。”徐陟瞪着二儿子,目光极为凶狠。 卧槽,怎么逮谁咬谁呢,徐枭小心脏直突突。 “没有说悔婚,我就是想了解下情况。”徐枭弱弱的说。 没办法,老爹在刑部审犯人审惯了,煞气太重,他的月银还被拿捏着,实在惹不起。 “啊。”徐陟语气一顿,不那么激动了,又坐回摇椅。 三人重新落坐,徐陟喝了口茶,说道: “事情其实蛮简单,顾宏学和咱们家也是老相识了,你进国子监读书,别人也是使了力的。” “前些日子,你长时间没回家,我就亲自到国子监去找。” “然后就碰到顾宏学了,顺便聊了些陈年往事。” “刚好他闺女也在国子监读书,我看那姑娘挺好的,长的也漂亮,就想着给你订下亲。” “要说也怪你小子性格太浪荡,想着成家后,有媳妇管着你会好点。” 徐枭皱眉道:“顾宏学也同意啦?” 虽然从沈昂哪里知道了结果,但徐枭还是想确认下。 徐陟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说道: “顾宏学为官多年,中进士比我还早些,如今年近五十了,却只是南京国子监的正六品司业,多少是有些不甘心呐。” 徐琰插嘴道:“所以,顾宏学是想借婚事,攀上大伯?” 徐枭也明白了,大伯徐阶是内阁次辅,大明朝三号人物。 这顾宏学为官多年,却几无寸进,眼下这个能攀上徐阶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那他把女儿嫁给我,是不是有点舍近求远了。”徐枭有点不解。 徐陟摆手否认,说道:“不会,你大伯远在京城,他顾宏学压根联系不上。” “再者,你的堂哥们都已婚配,他顾宏学就是再狠心,总不能把亲闺女嫁给别人做小妾吧。” “好歹你爹也是正五品,除了你小子名声不好外,这本就是一门很好的亲事,他闺女嫁过来不亏。” 徐琰听了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插嘴道:“爹啊,我那两门亲事,不会都是这样吧。” 徐陟斜了眼大儿子,没好气的说:“要不然呢?你还以为是看上你这个人了吗?” 徐琰整个人都呆了,他一直都认为,两任媳妇都是被他的容颜吸引。 看大哥这饱受打击的模样,徐枭噗一声就笑了。 徐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俩要明白,生于官宦之家,好处是衣食无忧,坏处就在于身不由己。” “官场无朋友,却有派系之争,而维系这些关系的,除了血缘和银子外,婚姻也是一种。” 徐枭突然想起,那天在小亭里,顾星眠说负重前行。 那时的她,已经知道了婚事,想必这话里也含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徐陟又对徐枭说道:“枭儿,爹的眼光不会差,顾家女子必是你的良配。” “女子生于世间,向来不易,你俩婚事已定,又同在国子监读书,对她好些。” “婚事虽然是父母之命,但生活是你们自己的,能否琴瑟和谐,只看你们个人的想法。” 徐枭心里泛起一丝波澜,脑海里全是昨日顾星眠愤而离去的身影。 “爹,我明白。”徐枭重重点头。 儿子好像懂事了,徐陟很满意,又多叮嘱一句:“别学你哥,成了负心汉。” “我怎么就负心汉了。”徐琰躺枪。 “呸,和离两次,还生不了孩子。”徐陟满脸嫌弃:“我要是你,都没脸见人。” “我那是不想生,不是生不了。”徐陟一刀扎心,徐琰气的跳脚。 父子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狠话专扎心窝子。 自己的事情搞清楚了,徐枭就懒得理他俩了。 起身回了房间,防止被误伤。 第十章:打儿子是件很愉快的事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等徐枭洗漱完毕,不正经老爹和负心汉大哥已各自回了房。 徐陟打完儿子后,就很开心,乐呵呵的回房睡觉。 老爹离开时发自内心的微笑,给了徐枭极大的触动。 原来打儿子是这么愉悦的一件事。 徐枭很想体验一下,可他没儿子。 “要不然和顾星眠生个儿子玩玩。”徐枭认真思考着。 想起顾星眠,徐枭就想起朝月楼。 然后,他心情就不美丽了。 “两天没见,不知道姑娘们会不会想我。” 晚风阵阵,少年心里放了太多娇嫩的女子,不免有些忧愁。 一夜过去,等徐枭起床的时候,老爹和大哥已经去衙门点卯了。 只有徐枭这个无业游民,赖了大半个上午的床。 这还是因为赵沈二人来了,逼得徐枭不得不起来。 吩咐门房给赵沈二人奉上茶,徐枭简单收拾好自己,就来到后院。 “你俩不上课吗,这么早就来我家。” 徐枭疑惑的问道。 “翘课了。”赵元任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牛批。”徐枭竖了个大拇指。 “你怎么不问问我俩为啥翘课。”沈昂眯着眼说道。 “因为啥?”徐枭端起茶水喝了口,随口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那些烟草,我们两个得赶紧跟您老人家汇报战果啊。” 沈昂没好气的讥讽道。 “得了吧,这种小事什么时候说不行,你俩想翘课就直说。” 徐枭很没良心的反驳道。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沈昂一脸激动:“赵老二,咱们还是走吧,诚心帮他,他还不念个好。” 赵元任也是家中老二,凑巧的是,沈昂在家中也排行老二。 更凑巧的是,徐枭也是个老二。 赵元任咋咋呼呼的说:“好心当做驴肝肺,亏得我陪那群牲口喝了一晚上呐。” “伤心呐,这兄弟没得做了。”沈昂继续拱火,还作势起身要走。 徐枭一脸微笑的看着这两活宝,心里暖暖的。 “行啦,我认错,两位哥哥昨晚辛苦了。” 徐枭特意起身,还颇为正式的拱手作揖。 沈昂扫了眼徐枭,又给赵元任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认个错就完啦?哥哥我这心呐,伤的透透的。”赵元任摸着胸口,一副很是心痛的模样。 沈昂也有样学样:“这怎么着,也得犒劳一顿午饭吧。” 徐枭也被逗笑了,摆手道:“行行行,中午饭我包了,正好尝尝我家的饭菜。” “还得一人一盒烟丝。”赵元任加码。 “没问题。”徐枭爽快答应,又说道:“差不多够了啊,宰人也不是这么宰的。” “说说吧,昨晚情况怎么样。”徐枭舒服的躺在摇椅上,问道。 成功敲诈到午饭和烟丝,赵沈二人也满足。 “让沈老二说吧,昨晚喝多了,嗓子到现在都疼。”赵元任说道。 沈昂也没推,开口道:“按你的话说,烟丝推广的很好。” “赵老二邀了三十多人,全都尝过了,大家都蛮喜欢,还有十几个人问我这玩意在那买的。” “你没透露吧。”徐枭追问道。 沈昂摇头道:“你都叮嘱了,我俩自然得瞒着。” 徐枭放心的点点头,对这个推广效果还是很满意的。 “徐老二,我有点问题理解不了。”赵元任皱眉道。 “你说。” “你既然打算做烟丝买卖,也让我和沈昂向同窗们推荐,那为啥不直接告诉大家来你这里购买,非得瞒着呢。” 昨天,徐枭将烟丝推广计划告知二人后。 还特意叮嘱他俩,不管同窗怎么打探,都不能透露他这里有烟丝卖。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赵元任,此刻自然想问。 沈昂也跟着点头,他也不太理解。 “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大家好奇。”徐枭淡然道。 “好奇?”赵元任眉头皱的更深了。 徐枭沉吟一下,说道:“人对新鲜事物总有好奇心。” “接触的次数越多,好奇心也就越重。” “尤其是好奇心没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对这类事物的关注度就越高。” 沈昂有点理解了,说道:“你的意思是,通过我和元任,让大家知道烟丝,品尝烟丝。” “但又不告诉他们那里买,保持一种神秘感,让大家去猜。” 徐枭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敢肯定,今天那些同窗们,都在议论烟丝。” “同时,今晚你们再以烟丝做噱头,一定能招呼来更多人。” 虽然还是不太懂,但赵沈二人莫名觉得挺有道理。 旋即,沈昂先一步反应过来。 瞪着眼珠子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今晚还得再邀他们?” 赵元任也直愣愣的盯着徐枭。 “是啊。”徐枭点头道:“刚才都说了啊,接触的次数越多,好奇心越重嘛。” 赵元任原地蹦起来了,大声道:“你知不知道,请一次朝月楼多少银子。” 徐枭抬了抬眼皮,淡然道:“我又没请过,怎么会知道。” “整整二十两银子啊。”赵老二瞬间出了痛苦面具。 “你一个人出的吗?”徐枭依旧淡然。 “废话,要不然你给报销一下。” “那今晚就沈老二出吧。”徐枭看着沈昂,还没忘征询当事人意见。 赵元任当时就哑火了,然后,沈昂就懵逼了。 憋了半天,沈昂一脸便秘的问道:“因为啥啊?你要这么坑我。” “这怎么能是坑呢。”徐枭摆手否认:“你换个角度想想。” “咋换啊。”沈昂有点迷糊。 “你要这么想。” “你这不是给我做推广,而是念在同窗友谊,主动请大家去朝月楼联络感情,顺带帮兄弟推广下生意。” “你看,换个角度,你只请了一次客,却同时维护了兄弟之情和同窗之谊,是不是赚大发了。” 就这些话,徐枭故意说得特别快,还一脸正经。 突然,徐枭眉头一皱,感觉好像漏了什么。 扫了眼赵元任,徐枭一拍大腿,说道:“赵老二,你也得从这个角度看待。” 气氛陷入了沉默,赵沈二人被绕的有点迷糊。 又过了片刻,沈昂脑子恢复了清醒。 他起身走到徐枭身边,伸手掐了下徐枭的脸蛋。 生无可恋的说:“我怎么就遇上你这个大坑了呢。” 第十一章:分头行动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连续坑了兄弟两次,徐枭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愧疚。 为了弥补这份亏欠,徐枭特意交代后厨,中午饭弄得丰盛些,总算是堵住了赵沈二人的嘴。 吃过午饭,老二三人团又坐在院子里闲扯了半天。 吃饱喝足了,赵沈二人先行离去,他俩还得琢磨下晚上的烟丝推广会该怎么搞。 送走赵老二和沈老二后,徐老二就回了房间。 偷摸打开了装着烟丝的陶罐。 算上给赵沈二人做推广用的烟丝,再加上这几天三人抽完的。 陶罐内的烟丝已经只剩一斤半了。 望着空了一半的陶罐,徐枭心里一阵肉痛。 这可都是他的心肝小宝贝啊。 后世有明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对此,徐枭十分认同。 试问,老爹徐陟都给他办葬礼了,徐枭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除开徐枭是个大孝子之外,月银被拿捏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能否在经济上取得独立,是反抗不正经老爹的第一步。 再说了,他已经三天没去朝月楼,孤独寂寞的夜,很是难熬。 就连跟顾星月生孩子的想法,都在他的脑袋里野蛮生长。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我虽年轻,可姑娘们不等人啊。 难道要到六十岁以后,才能去寻找piao姑娘的自由? 或许,那时候,这些娇嫩的姑娘们,都已经老了。 还是那句话,十八岁的姑娘们,一茬接一茬,徐枭不想放过任何一茬。 SO 烟草生意必须成功,前期的推广,必须取得最大效果。 国子监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要在各部衙门、歌楼舞坊等各种高档消费场所进行推广。 徐枭给烟丝在大明的定位是高端日常消费品。 自然要选择在上述有钱人聚集的高消费地区,这叫精准定位客户群。 想达成这样的大规模推广,这么点烟丝肯定不够用。 “得再准备一批熟烟丝了。”徐枭喃喃道。 ...... 江畔码头,位于南京城郊十五里处,是南京最为繁忙的码头之一。 是长江沿线,以及东南数省的航运枢纽,日夜泊船数百,船帆连绵不绝,多达数万人,靠着码头讨生活。 南京作为大明朝南北两都之一,又临着江浙一带,商业贸易极其繁盛。 所谓苏杭,比之南京,还是要差上一丝的。 来之前,徐枭就和沈昂打听清楚了,那艘两广商船,就停靠在江畔码头。 拜大哥所赐,徐枭腿脚不便。 考虑到等会要拿很多东西,便带了府中两个小厮。 其中一人便是那天喊徐枭回家吃席的,名叫徐六。 十岁那年便入了徐府,跟着徐府姓。 也算徐府老人了。 徐枭觉得他蛮机灵,便带在身边。 三人沿着码头,寻找着那艘两广商船。 江畔码头规模大,南京市舶司在此建了个江畔市舶务,领头的是个从七品的市舶司小官吏,主职是收税,副业是管理码头各项事务。 江畔码头的管理很有条理,各航运商会名下船只,按照省份地域的不同,划分出相互分隔的泊船区域。 徐枭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 这是一艘长十七八丈,宽约三丈的中型商船,船上装满了木料。 船老板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中年人,看上去平平无奇,倒是目光中,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 船老板可能刚谈成了个大单,正指挥船工们往下搬木料。 “看来此人是从事木料运输的。”徐枭心中有了猜测。 来到大明时日也不短了,这码头倒是第一回来。 徐枭有些好奇,登上船头,打算好好欣赏一番。 反正那船老板在忙,他时间充裕,便没有匆忙打搅对方。 倒是这船老板,看到徐枭那一刻,眼珠子都在放光。 袍子是上等绸缎织的,看上去就不便宜,腰间软玉,通体透亮,润白色不含丝毫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就连身后的小厮,布料都很好。 虽然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但不影响这扑面而来的富家子弟气息。 有钱、二代、年轻,可以宰。 船老板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小跑到徐枭身前,殷勤的问道: “公子是要买木料吗?” 也不待徐枭回话,这船老板继续说道: “我这船上都是两广特有的名贵木料,几十年的,百余年的都有,做家具什么的,最合适了。” 若说木料,自古以来都以云贵的最好,其次才是两广等其他产地。 可这里是大明,云贵山高地狭,水陆皆不通。 空有上好木材,却运不出来,只能望川兴叹。 而两广不同,林木茂盛,且采伐容易,海陆运输方便。 在大明朝,上到宫廷,下至官商富贾,都是选取两广的木材建宅子、做家具。 虽然材质差些,但胜在量足。 徐枭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买木材的。” 不是买木材的啊,还以为来了大主顾。 又看徐枭只顾着眺望码头,估摸着是哪家公子来码头玩耍。 船老板的热情一下就退却了,不咸不淡的说:“今日风大,商船有些不稳,公子玩耍时注意脚下。” 这人倒是不错,不是主顾,却也愿意出言提醒。 徐枭对这船老板生了些好感。 这也是人之常情,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徐枭一看就是公子哥。 这类人,从商多年的船老板,自然不会主动招惹,维持着表面友好,绝对不亏。 眼见船老板要离开,徐枭说道:“我虽然不买木材,却愿意买些烟丝。” 烟丝?船老板耳朵一动,转身说道:“公子怎会知道此物?” “自然是从朋友那里知道的。”徐枭笑道。 又抽出那跟烟杆,说道:“老板不要误会,我尝过此物,比较喜欢,朋友便介绍我来你这了。” 原来如此,船老板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徐枭反问。 船老板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十斤。” 见徐枭皱眉,船老板连忙解释:“这东西就是捎上的,路上和船工们抽着解闷。” “所以份量不多,你要是喜欢,就都卖给你。” 三十斤烟丝,倒是足够前期所用。 徐枭心里盘算着,说道:“价钱呢?” 第十二章:烟草生意失败?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船老板眼珠子一转,说道:“每斤烟丝,二两银子。” 徐枭听得眉头一皱,心底有点想笑。 这船老板估计看他年纪小,想宰他一把。 当初沈昂买的时候,一斤烟丝只要一两银子。 好家伙,这船老板直接翻了一倍价钱。 不愧是奸商啊。 徐枭笑着说:“老板,你可能没听清楚,我是朋友介绍来的。” 言外之意,这烟丝价钱如何,我朋友已经告知我了。 “您朋友是?”船老板问道。 “沈昂。”徐枭如实相告。 船老板一拍大腿,讪笑道:“您早说啊,我这卖生人都是二两银子。” “您既然是沈公子介绍的,那咱就按照熟人价给您。” “每斤烟丝,一两银子。” 想不到啊,沈老二这么大名气。 徐枭点头道:“这才对嘛,咱们不是一杆子买卖,坦诚点对谁都好。” “您是都要吗?”船老板试探道。 徐枭笑道:“老板,你别心急啊,总得先让我看看货吧。” “对对对,我这忙糊涂了,公子莫怪,这就给您拿去。” 船老板摸摸脑袋,连忙跑去船舱。 不多时,老板拎出一个布口袋,看上去挺沉的。 待船老板打开后,徐枭上前一瞅。 心里有了点数,和沈昂当初买的一样,只经过采摘和晒干这两步的生烟丝。 船老板说道:“这都是我们两广的特产,船上的生活烦闷,弟兄们闲时抽着解闷的。” 徐枭点点头,说道:“质量还行,你称一下,我全要了。” 船老板黝黑的脸上浮现极为开心的笑容,乐呵呵的喊人过来称重。 这烟草都是两广野地里生长的,也有部分是刻意种植的,但很少。 究其原因,在于这东西一不顶饿,二来味道不好,抽多了嗓子难受。 哪怕是在两广地区,抽的人也不多。 只有他们这些干苦活的,偶尔抽着解乏解闷。 船工干活很利索,布口袋一搭称,刚刚好三十斤。 徐枭瞅了眼身侧的徐六。 徐六马上点出一张三十两的银票,给了船老板。 又主动把布口袋拎了回来。 船老板收到银票,脸上都乐开花了。 想不到这破烂东西,居然能卖这么多银子,这纯粹是意外之财啊。 财货两清,徐枭却没急着走,他想乘此机会,了解下两广的烟草行情。 “老板,高名贵姓啊。”徐枭笑着问道。 “不敢不敢。”船老板连忙摆手道:“贱姓齐,单字一个四,公子叫我齐四就行,当不起高名贵姓这四个字。” 徐枭说道:“齐老板,您这船,主跑两广至南京一线吗?” 齐四坦言道:“是的,我家船东和南京城的木料商签了约,主要帮着来回运木头。” 稳定就好,这就代表可以进行长期合作。 前期,徐枭对烟丝的需求不会太大,不可能投入本钱专门承包商船转运。 最好就是找这种航线稳定的船队,由他们捎带。 省时省力省钱。 “跑一次来回要多久啊。”徐枭又问道。 齐四回道:“一趟约莫两个月。” “这么久。”徐枭眉头一皱,心里一沉。 齐四点头道:“路上跑的时间并不多,主要是在各处码头经停,然后上货卸货要很多时间。” 两个月,徐枭扫了眼脚下的三十斤烟丝,心里盘算着。 以目前推广的情况看,熟烟丝在国子监是很受欢迎的。 等到时候开卖,不说多的,光国子监,二三十个顾客还是有的。 再算上后期在秦淮河各家青楼的推广售卖。 按照每人五天一两烟丝算,四个人一个月就得一斤。 三十斤的烟丝,只够满足一百二十人,一个月的需求。 实际可能根本满足不了一个月,因为前期推广要的是客户群。 烟丝耗费快的很。 比如赵沈二人,在国子监推广了两个晚上,就花去了半斤。 而十里秦淮,有数十家歌楼舞坊,徐枭没有时间去一家一家推。 那样太慢,最好是同时将烟丝给这数十家寄售。 与后世的超市香烟柜台一样。 这样的话,三十斤烟丝,连半个月都撑不住。 等齐四两个月往返一趟,烟丝就断顿了。 弄不好,前期所有推广,全部白费。 徐枭皱眉问齐四:“齐老板,你们一条商船跑一趟是什么价。” 是的,如果按这个时间,徐枭只能选择独自承包商船。 齐四回道:“一个来回,空船一百二十两银子,货物价钱另算。” “不同的货物,又是不同的价钱,得具体看。” 徐枭懂了,说白了,只要包了船,你哪怕就运个空气,也得支付白银一百二十两。 又因为各类货物占船体积不一样,所以货物不能简单的按重量算。 像齐四运木头,就他这个船的大小,可能也就运个十几根,因为木头很占体积。 如果换成粮食,那估计可以运个几千斤。 所以,木头的运输价格,和粮食的运输价格肯定不一样。 不过,烟丝的运价,应该可以按照粮食的运价类推。 但这目前都不是徐枭考虑的。 不算货价,单这一百二十两的价钱,徐枭就承受不起。 烟丝生意才刚起步,市场接受程度如何,徐枭也没底。 贸然增加成本,只会拉高烟丝售价,很容易导致崩盘。 徐枭一瞬间就放弃了承包商船的想法。 齐四也是个精明人,这富家公子一下买这么多烟丝,又问商船的运输期限。 十有八九是在做烟丝生意。 齐四不知道烟丝怎么卖,两广那边也很少有烟商,多数都是各家自产自销。 就连齐四的这些烟丝,也是从野地里收的烟叶,再由船工们自己晒干切碎。 没人做这个营生。 徐枭陷入沉默,他在复盘计划,重新分析。 目前来看,烟丝推广的效果良好,但因为还没开售,无法确定每月销量。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预购大量烟丝,是很不理智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三十斤烟丝肯定撑不住两个月。 这其实是好事,说明烟丝的市场行情很好。 如果烟丝储备充足,徐枭恨不得一天卖光这三十斤。 反之,如果两个月都卖不完三十斤,这说明烟丝推广失败,短时间不会获得成功。 这比烟丝断货还令人绝望。 为今之计,就是凑足能满足前期推广,和两个月售卖的烟丝。 这至少需要一百斤左右的生烟丝。 “齐老板,你这还有没有更多的烟丝。”徐枭有点急的问道。 齐四摇头道:“只有这些了,大家抽的不多,没带多少的量。” “果然如此。”徐枭眉头紧皱。 第十三章:你就是我亲哥。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又跟齐四聊了会,多问了些两广那边烟叶的种植情况后,徐枭便告别离开了。 这次交流,让徐枭了解到一个新情况。 两广那边并没有烟草买卖。 这是个好消息,代表着徐枭成了大明烟草行业第一人。 巨大的市场空白等待他去攻占。 坏消息就是,没有烟草买卖,就代表徐枭计划中的货源,出现了问题。 说白了,没有了供货商。 徐枭不能指望每次都靠这些船工自己捎带烟丝吧。 供货周期长、烟丝质量不一,数量也不稳定。 这样的货源,是没办法开拓烟草行业的。 离开时,哪位齐老板也提到,若是徐枭需要,他以后可以帮助带货。 这些烟丝占位不多,随便塞在船舱里就行。 带过来后,卖给徐枭,还能多赚一份银子,齐老板盘算的很清楚。 徐枭并未当场答应,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回到徐府,徐枭径直回了房间,他的烟草发展规划需要改变一下了。 这其实也是他当初考虑不周。 一个新行业的开辟,怎么能不提前做市场调查,仅凭一份烟丝就贸然启动计划。 依目前的情况,徐枭的选择有两个。 要么想办法在短期内凑足至少一百斤烟丝,这样就能按照计划进行。 凑不足的话,就只能将青楼等其他场所的推广、售卖计划推迟。 将手头的三十斤烟丝,全部用来供应国子监。 经过赵沈二人的推广,烟丝在国子监的销量,应该不会差。 除此之外,徐枭还需要解决烟杆的问题。 齐四哪里没有多余的烟杆。 这个徐枭也有预料,他们把烟丝当零食,又怎么会带烟杆呢。 目前,徐枭认为还不到推广卷烟的时候。 除却生产技术外,大明也没有合适的卷烟纸。 卷烟这一块,徐枭计划打造成特供品。 烟杆的问题不难,可以让工匠按照徐枭手头的这根烟杆仿照。 材料也很简单,竹子、陶瓷、黄铜、白银甚至玉烟杆都可以。 思索半天,徐枭有了决断。 朝月楼,赵元任那间VIP休息室内,徐枭冒着被老爹暴揍的风险,来此等待赵元任和沈昂。 此刻已是日暮西垂,沈昂按计划,在隔壁雅间招待国子监同窗。 徐枭扒窗户瞅了一眼,雅间内三十多号人。 在哪边抽烟边吹牛,气氛热烈,烟雾缭绕。 徐枭并没有惊动众人,只让人带话给赵元任和沈昂。 让他俩弄完了,来茶室见面,有要事。 要说国子监的这群富家子弟们,也是真能闹腾。 一直到繁星高挂的后半夜,徐枭才等到散场的赵沈二人。 两人满身酒气,鼻子都在冒烟,好在意识还是清醒的。 赵元一脚踹开门,嚷嚷道:“徐老二,你看看,为了你这破事,我都被折腾成啥样了,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兄弟。” 徐枭大笑道:“豁,鼻子都在冒烟,你俩这是抽了多少。” 沈昂笑骂:“废话,你那两盒子全被抽光了,嗓子都快哑了。” 徐枭连忙上前扶住二人,目中满是心疼。 此刻无需多言语,兄弟之间,感恩不在嘴上,要记在心里。 待二人坐定,徐枭将提前准备好的解酒茶放到二人面前。 赵元端起来一口喝干,笑道:“爽了,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那必须得,我老徐家的人,最重兄弟情义。”徐枭傲然道。 “啊呸,你拉倒吧,忘了被你哥堵在巷子里暴揍的事情啦。”赵元任调侃道。 又看到徐枭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两人不由得爆笑。 扯了几句,三人恢复正经。 沈昂问道:“这么急找我们,什么事。” 赵元任也好奇的看着徐枭。 徐枭点点头,对沈昂说道:“你家在两广有没有商船。” “没有。”沈昂摆手道:“我家也是找船东合作,自己没有商船。” 赵元任好奇道:“你要商船干嘛?” 徐枭眉头一皱,将下午在江畔码头遇到的情况和盘告知二人。 赵沈二人认真听着,并未出言打断。 说完情况后,徐枭叹了口气。 “等码头那些两广商船回去一趟,再运来烟丝,时间就太长了。” “我想的是,能不能直接在两广找一艘近期跑南京的商船,这样就能减少一个月的路程。” “我在两广没有熟人,故此,来问问沈老二。” 赵元任点点头,明白了徐枭目前遇到的困境。 沈昂沉吟片刻,说道:“这确实是最快的办法了。” 旋即,沈昂继续道:“这样吧,我明天一早就寄封信给父亲,让他帮忙寻找一下。” “烟丝的话,就由我家的工人直接在两广采购,然后带过来,你看怎么样。” 徐枭激动的站起身,一步跨到沈昂面前,说道:“昂兄,你站起来。” 沈昂有点懵的起身,说道:“咋啦?” 徐枭没答话,一把抱住沈昂,下巴磕在后者肩头,难以自持的说: “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其实,我一直想有你这样的儿子。”沈昂乘机占便宜。 “这个辈分是另外的价钱。” “豁,那我不就成你爷爷了。”赵元任乘机占更大的便宜。 “去你的。”两人同时笑骂。 闹了会儿,赵元任说道:“今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效果比昨天还好些,不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沈昂也说道:“我觉得推广的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徐枭也点头道:“基本上国子监里能接受烟草的人,也都知道这东西了。” “那什么时候开始卖?”赵元任追问道。 徐枭沉吟片刻,说道:“初步定在两天后吧,烟丝还得再加工,还需要定做一批烟杆。” 沈昂道:“行,那我明天去铺子说一下,给你留个位置。” 徐枭感激的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两天先晾着他们,不管他们怎么说,都不能给他们烟丝用。” “我要把他们魂勾出来,争取拿个开门红。” 谈完正事,三人又扯了半天,便各自散去。 赵元任和沈昂直接在朝月楼休息,把徐枭刺激的不行,他这几天憋坏了。 可老爹徐陟给的压力太大,他只能一步三顿首的回家。 第十四章:开售前期准备。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到了家门口,走过那条两百丈的小巷,徐枭看到家门口徘徊着一个人影。 是大哥。 徐枭眼皮直跳,差点撒腿就跑。 好在大哥说了句话,让徐枭安心。 “别跑了,今天不打你。” “谢谢哥,哥你人真好。”徐枭呲牙乐道,迈步走进家门。 心道好险,要不然今晚得露宿街头了。 徐琰一身棉衫,看上去身材很壮硕。 “呵,身上有女人的脂粉香,又是从朝月楼回来的?”徐琰淡然问道。 经过上次一顿暴揍,家中已经知道了徐枭等人的固定据点。 徐枭点点头,没敢答话。 徐琰鄙夷的说:“天天不干正经事,女人就这么好?” “哥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世界上最麻烦的就是女人,千万不要沾惹。” “再说了,你都和顾家闺女订婚了,要学会做个好男人。” 你当然这么说,你都离两次婚了,我可还是单身汉呢。 等我成了过来人,也离两次婚,再考虑要不要把女人戒了。 这些话徐枭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还是一副乖宝宝样。 “大哥说的对,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徐枭一脸正经的起誓。 “嗯,这才是好孩子,爹还在等咱俩吃饭,快点走。”徐琰催促道。 第二天,徐枭又是日上三竿才醒,收拾停当,吃完早中饭。 徐枭提溜着新买的三十斤烟丝,来到绣房找绣娘。 考虑到这次的量比较大,徐枭就不打算自己上手了。 他打算雇工人,开烟草作坊。 从绣房找了三个绣娘,又让徐六到后厨把范叔他们请来。 徐枭在后院给大家开了个小会。 三个绣娘,三个大厨,再加上徐六,七个人排排站。 扫了眼这七人,徐枭喃喃道:“这就是我大明企业家徐枭的创业团队了。” “各位婶娘叔公,今天我想请大家帮个忙。”开场很有礼貌。 老范等人静静的听着,几位绣娘看徐枭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搁那捂着小嘴偷乐。 徐枭自然不会呵斥,反而认为这是正面鼓励。 “我这里有三十斤生烟丝,想请大家帮忙制作成熟烟丝。” “制作方法我待会手把手教你们,然后,今天弄完后,每人二两银子,作为劳务费,你们觉得怎么样啊。”徐枭指着地上的烟丝,说道。 老范等人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懂二少爷今天要干啥。 不过二两银子几人倒是听清了,眼神中都含着兴奋。 二两银子很多了,就连老范这位徐府后厨负责人,每月的工钱也不过六两。 徐枭这一出手,顶他半月工钱。 但老范头脑还是清醒的,大家本就是在徐府做事,二少爷请大家帮忙,没道理再收银子。 众人中以老范年龄最长,这话自然由他说最好。 老范乐呵呵的跑到徐枭跟前,恭敬的说道: “二少爷,有什么事需要大家的,您直接吩咐。” “大家伙本就靠着徐府为生,平日里老爷对大家伙都很好,哪里能说是帮忙呢,更谈不上多给工钱了。” 其他几人也连忙点头,那之前帮徐枭筛烟丝的大婶,也说道:“是啊是啊,二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徐枭洒脱的摆手道:“府上给的是你们应得的,我这是给你们增派其他任务,当然要另给工钱。” 众人还想再说点什么,徐枭摆手拦住,众人便不再推辞。 这就是大明企业家徐枭和大明官僚地主们的区别了。 干多少活发多少钱,不拖欠,不克扣。 别特么要别人干活,还抠搜的不发钱。 剥削是什么? 剥削就是既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 会开完了,徐枭就开始手把手教大家怎么制作熟烟丝。 还是和之前一样,先把这些生烟丝,用蜂蜜、酒、麦芽粉进行搅拌增香。 这一步也简单,徐枭把蜂蜜和酒按照比例调好,又给三位绣娘演示了一遍。 接着就让三位绣娘上手,徐枭指导了几次,三人就熟练了。 本来也不复杂,绣娘们除了纺纱制衣,回家也得给家里人和饺子馅啊,两者技术上是没有多大差别的。 三十斤烟丝,绣娘们一人十斤,还是要些时间的。 趁这个空档,徐枭让老范三人找来一口大锅。 这次的烟丝量大,厨房那口小锅不太够用。 另外,厨房地方还是小了,后院才宽敞,徐枭打算直接在后院架锅炒烟丝。 一番忙碌,锅架好了,三位绣娘搅拌的第一批烟丝,也弄好了,一共六斤。 老范按照上次的经验,让另外两人负责生火和准备黄豆。 炒制这一步,还是老范亲自上手。 老范是这么想的,不能让少爷这钱白花。 另外,这已经是徐枭第二次炒烟丝了,老范敏锐的察觉到,这应该是个长期事情。 若是练好了这炒制烟丝的手艺,下回少爷肯定还找他,这二两银子的兼职,就成了长期工作了。 绝对不亏。 生火,热锅,倒黄豆。 待黄豆预热之后,再倒入烟丝。 老范做了半辈子厨师,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已经是驾轻就熟。 小心控制着火候和力道,金黄的生烟丝逐渐蜕变成暗红,上品烟丝独有的特殊香味,被彻底激发出来。 蜂蜜兑白酒的浓香,也伴随着烟丝香味,充斥整个后院。 除了第一遍指导外,后面徐枭就再没插过手。 绣娘和厨师们严格按照工序,一批批生烟丝被炒制成熟烟丝。 待所有烟丝炒制完成后,三位绣娘又用筛子把黄豆和烟丝分离。 因为快到饭点了,老范三人先回后厨做饭。 只一个上午,三十斤熟烟丝走完全部工序,安静的放在树荫下晾干。 伴着冬日的暖阳和微风,静静散发着香味。 徐枭叮嘱绣娘,等烟丝晾干后,迅速装入陶罐密封。 众人连忙答应,为了以防万一,还专门安排一位绣娘守在旁边。 鉴于众人效率出奇的高,徐枭给每人多发了一两银子。 一共十八两银子,当场兑现,绝不克扣。 吃过午饭,徐枭领着徐六出了门。 他得去考察一下,这第一批烟杆,得用什么材料好。 白银和玉杆暂时不考虑,造价太高。 那能选择的就只有竹子、陶瓷和黄铜了。 同时,烟丝明天就要开售了,还得参考一下制作时限。 保险起见,徐枭打算实地考察。 第十五章:都不是正经人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南京通济门墙根下,聚集着一大批手工业者。 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南京市政衙门,就将此地单独划分,名为冶城。 南京城内手艺最好的工匠,在这冶城内都能找到。 徐枭从使用角度考虑,倾向于制作铜烟杆。 来之前,徐枭画了个简易的图纸,两人拿着图纸满城转悠。 寻摸半天,却一无所获。 归结起来,就是达不到徐枭的时间要求。 黄铜烟杆制作并不复杂,随便哪个铁匠都会。 可大批量制作就需要模具了,那些工匠从未做过这东西,自然没有。 等他们把模具做好,再来批量生产,时间上来不及。 徐枭有点懊恼,终究是第一次从商,先期准备工作漏洞太多。 徐六看徐枭急的满脑子汗,劝慰道:“二少爷莫急,我再去找一圈,您先在此歇着。” 徐枭看了他一眼,点头应允,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徐六转身离去,拿着图纸挨个问。 心情烦闷,徐枭抽出自己那根玉烟杆,装好烟丝,用火镰点上,闷头嘬了一口。 焦躁的内心瞬间缓解不少。 如果时间上确实太赶,那就只能找齐四,把那些船工的烟杆买来凑数。 但那些烟杆都被用过,烟丝首次上市,若是因为这个导致信誉受损,就得不偿失了。 徐枭边抽烟边思索,思绪渐渐飘飞。 “后生,你这烟丝很香啊,能给老汉尝尝吗?” 徐枭被吓一跳,思绪瞬间被打乱。 刚想发火,转头却看到一年过半百的老头,手里拿着根烟杆,凑在他身旁猛嘬,脑袋顶上都在冒烟。 “老头,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小心我躺地上讹你。”徐枭没好气的说。 但看在老头年纪大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等等。 徐枭豁然转身,双眼死死的盯着老头的烟杆,磕巴的问:“老头,你这烟杆哪来的?” 这老头手上拿的就是黄铜烟杆,金灿灿的。 这种一体浇铸的黄铜烟杆,肯定有模具。 老头吐了口二手烟,说道:“我自己做的。” “你干啥的啊?”徐枭连忙问道。 老头指着十步外一铁匠铺子,说道:“打铁的,那就是我铺子。” 豁,徐枭瞬间兴奋了,自己寻摸快一个时辰,都没找到合适的。 结果刚点杆烟,人家自己找上门了。 果然呐,天下烟友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啊。 “老头,我有笔生意找你,你做不做?”徐枭满脸兴奋的问。 “三十根黄铜烟杆,明天早上交货,对吗?”老头淡定的说。 徐枭惊了,问道:“你咋知道的。” 老头回道:“你俩在这晃悠半天了,挨家挨户问,我能不知道吗?” 也是哈,徐枭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动静确实有点大。 “那太好了,这笔生意我就给你了,价钱随你开。”顿了顿,徐枭又补了一句:“也别开太狠,都是小本生意,互相体谅。” 没想到,老头摇头拒绝了。 徐枭的笑容卡在脸上,有点懵的问道:“是数量太多,一晚上做不完吗?” 老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要不了一晚上,三个时辰足够。” “那是为啥啊。”徐枭彻底懵了,想着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这老头,应该没得罪过他吧。 “老汉我今天累,只想歇着。” 话虽如此,但徐枭注意到,这老头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的烟袋锅,鼻子还在猛嗅他的二手烟。 再想起这老头第一句就说自己这烟丝很香,想尝尝。 只因自己被吓到了,适才没怎么注意。 徐枭扫了眼老头烟锅里的烟丝,发现和当初沈昂买的一样,也是从齐四那买的生烟丝。 徐枭心下了然,什么累了,想歇息,都是屁话,这老头是看上自己的熟烟丝了。 有欲望是好事,怕的就是你无欲无求。 好在徐枭准备周全,出门时带了三两烟丝,就吊在烟锅子旁边。 徐枭摘下烟袋,面带微笑,一脸恭敬的递给老头,解释道: “适才未听清,慢待了老伯,实在抱歉,三两烟丝赠予您,还望老伯勿怪。” 老头接过烟丝,放在鼻下一嗅,感受到浓郁的烟丝香,老脸顿时乐了。 老头欣赏的瞅着徐枭,说道:“素不相识,老汉也拉不下脸占你个后生的便宜,你说个价,我按市价付银子。” 徐枭本就为了示好,此刻自然推辞:“老伯无需如此,我是真心送你,不收银子。” “该多少就收多少,一码归一码。”老头皱眉催促。 这老头还挺倔,徐枭也无奈,说道:“总共三十两银子。” 老头正忙着掏钱袋呢,听到三十两手上一顿,钱袋也不掏了。 抱拳道:“多谢后生送烟。” 好家伙,前脚还义正言辞,后脚就顺水推舟,这老头也不是啥正经人啊。 徐枭努力克制心里的笑意,说道:“那这黄铜烟杆?” 老头也是爽快人,再加上又收了烟丝,点头道:“这生意老汉我接了,日落前你派人来取就行。” 旋即,老汉又补充道:“我收了你的烟丝,那这烟杆就免费赠你了。” 徐枭心道,哪能占你个老头的便宜啊。 “这可不行,该多少银子,老伯照实说就行。”徐枭一本正经的说。 “听老汉的,说了不收就不收。”老头又倔了。 “那不行,该多少就多少,老伯你也不容易。”徐枭又推回去。 “二两一个,总计六十两纹银。”老头斜眼瞅着徐枭,目中带着戏谑。 “多谢老伯好意,下回还来您这订烟杆。”徐枭缩回掏银子的手,面不改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尴尬,一老一少闷头抽烟。 又感觉不说话好像更尴尬。 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着对方。 老头:“后生贵姓啊?” 徐枭:“老伯怎么称呼?” 老头:“姓马。” 徐枭:“姓徐。” 旋即,二人又产生同一个念头:都不是啥正经人。 谈妥了生意,马老头带着徐枭回了铺子,开始做烟杆。 马老头确实有模具,徐枭看着他熟练的将铜水倒入模具,再经过淬炼、打磨、开孔。 一个黄铜烟杆没几下就成型了。 徐枭拿在手心看了看,对质量很满意,就让马老头按照这个品质继续做。 刚好徐六也回来了,徐枭便安排他守在铺子里,自己先行离开。 走之前,徐枭偷摸留下六十两银子。 徐府有训:不可因利废品行。 第十六章:开业爆火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又是一日烟云过,等徐枭回到家中时,已是繁星满天。 徐枭特意跑去后院瞄了一眼,见院子里整齐摆着三个小陶罐,才终于心安。 二更天时,徐六带着三十根黄铜烟杆回了府,交给了徐枭。 徐枭很满意,霸气的赏了他三两银子,毕竟人家跟着跑了一天了。 等徐六喜滋滋的离开,徐枭坐在院子里盘算。 至今夜,烟丝备了三十余斤,黄铜烟杆三十根。 沈家在国子监门口的铺子,已给徐枭留了块好地方,各类物什一应俱全。 沈昂还给身在两广的父亲去了信,言明帮徐枭捎带烟草诸事。 赵元任经不住同窗的连番追问,在国子监放出了消息,言明这两日的烟丝是从徐枭手中买来的。 更着重点出,徐枭的烟铺,明天就在国子监门口开业了。 在大明晃荡了一月有余,徐枭也曾觉得光阴虚度。 而明日,自己将在大明开启创业计划,也是反抗不正经老爹的第一步。 在这个只重诗书的年代,徐枭走了一条不同常人的道路。 无法预知未来,也不知对错。 人在面对未知时,心胸除却忐忑外,还多了一份宽广。 当着长空皓月,徐枭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奋,攥紧拳头嚎了一嗓子: “呀~~” 还没嚎完,正房飞出一只靴子,伴随着徐陟的怒吼: “老子还没死呢,大半夜嚎丧。” 徐枭:心塞(′-ω?`) 第二天,徐枭破天荒的早早起床,穿戴整齐,等着父兄吃早饭。 憨厚的脸上还挂着矜持的笑容。 饭桌上,徐陟和徐琰虽然惊奇于儿弟的反常,但都没有多问。 父兄不问,徐枭自然不会多言,全程不显山不露水,只在快吃完的时候,丢下一句: “自今日起,我徐北修站起来了,往后在徐府,我等三人可平起平坐。” 豪言壮语出口,却没人搭茬。 徐陟一口吞下鸡蛋,对大儿子说道:“明天还是把郎中请来,给你弟弟看看,别是那天晚上打坏了脑子。” 徐琰擦干净嘴,应道:“父亲说的是。” 徐枭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待父兄离去,徐枭召唤徐六,又从绣房挑了位绣娘。 这绣娘年已二十有余,体态丰腴,容貌艳丽,唤作温妙妙, 三年前死了丈夫,婆家不养她,只能投身徐府。 徐枭一眼就看中了。 一行三人,借着府里的马车,载上烟丝和烟杆,直奔国子监。 不多时,就到了沈昂家的铺子。 铺子很大,挂着招牌,上书:天下玉源 字大如斗,阔气的很。 听其名就知道这是间玉器铺子,装潢十分考究,店内客人不多,但出入者皆是满身贵气。 可见沈昂是特意挑选的。 徐枭暗暗记下兄弟的这番心意。 缓步入店,徐枭正准备四处看看,内堂就冲出一位笑容满面的富态中年人。 “您就是徐公子吧。”富态中年神态极为恭敬。 徐枭点了点头。 见此,富态中年更恭敬了,说道:“徐公子,沈公子已经吩咐小的了,说您今日要在此开买卖。” 原来如此,徐枭再次点头,说道:“怎么称呼?” “贱姓宋,得沈公子照顾,照看这间玉器铺。” “宋掌柜。不知我要的东西在那?”徐枭客气的问道。 宋掌柜说道:“您现在就要开始吗?” 见徐枭点头,宋掌柜忙道:“东西都已备好,这就着人摆上。” “多谢。” 徐枭要的东西不多,借用了一方玉器柜台。 这种玉器柜台是松木为架,无色透明水晶为面,与后世的玉器柜台差不多。 看上去很有档次。 水晶柜台摆在玉器铺门前的台阶上,算盘账本等一应物什俱全。 徐枭和徐六、温妙妙三人开始围着柜台忙碌,主要是把烟丝按照不同分量,装进烟袋或者烟盒里。 烟袋里三两烟丝,烟盒里八两烟丝。 旁边还放着装好烟丝的烟杆,这是给客人试烟的。 虽然主要依靠国子监同窗,但零星散客,也没道理放走。 烟丝毕竟是个新奇事物,这是必经的一步。 就连茶叶这种大众熟知的产品,每次上新茶也得让客人试尝。 拒绝了宋掌柜派人帮忙的好意,徐枭三人一直忙了半个时辰,才收拾停当。 抬头看了眼天色,约莫巳时,上午九点钟左右。 国子监门前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将徐六和温妙妙喊道近前,徐枭沉声道:“两位,等会我这烟草铺子就要开售了。” “来时已经和你二人说过,徐六负责出货,妙妙负责招呼客人。” “每月工钱是三两银子,每卖出十两银子,给你二人各五百文的提成。” “懂了吗?”徐枭问道。 底薪加提成,最适合销售岗的激励机制。 温妙妙虽是头一遭干这个,但她一位女子孤身活命,机灵劲很强,侧头望向徐六。 徐六可是全程参与,连忙说道:“懂得懂得,卖的越多工钱就越多嘛。” 听到这个,温妙妙理解了,连忙跟着点头,目中满是激动。 见二人点头,徐枭颔首道:“话不多说,开业第一天,看你俩表现。” 徐六咧嘴傻乐,有些迫不及待。 温妙妙眉眼轻佻,浅笑盈盈,自带一股媚态,柔声说道: “绝对让少爷满意。” 徐枭也不再多言,三人开始售卖。 许是徐枭给的足够多,徐六和温妙妙卖力的很。 创业前期,人手只有这么多。 徐枭可没把自己当老板,和徐六一起,热情的向路人介绍烟丝。 至于玉器店的客人,徐枭特别注意,只等这些顾客逛完出来后,才上去推销介绍。 温妙妙姿态曼妙的站在柜台前,只要有人来问,就热情的递上烟杆,再殷勤的点上火,方便客人试尝。 服务极为周到。 大明嘉靖年间,得益于纺织业的发展,很多女子已经走出家门,成了女工。 但店铺、饭馆等地方,接待小厮还是以男人为主。 猛然出现了温妙妙这位女性小厮,还是个姿容艳丽的美人,自然引爆了眼球。 不多时,柜台前就围满了人。 这一切都在徐枭意料之中,特意挑选温妙妙,又让她负责招呼顾客。 用的就是美人效应。 不论男女,适当运用性别优势,这无关道德,也并不低贱。 挣钱嘛,不寒碜。 眼见温妙妙有些忙不过来,徐枭就让徐六上去打下手,自己则继续向路人推销。 第十七章:仇人找茬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快到饭点,街头行人渐稀,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 三人忙碌了一上午,也该歇歇了。 徐枭让徐六架车回家取些饭菜,自己和温妙妙看着铺子。 反正家里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生意刚起步,节流很重要。 徐枭算盘打得啪啪响。 整个上午,铺子前就没断过人,看着十分红火。 但收益并不多。 徐枭算了下总账,烟丝卖出去三袋,外加烟杆三根。 这些都是配套的,也就是说,忙了一上午,总共有三位顾客掏了银子。 而温妙妙回忆,试尝的不下二十人,这还没算其他围在旁边看的。 她亲自点烟,一上午就没停过。 按照烟丝三十两一袋,黄铜烟杆五两一根算,上午合计收入一百零五两。 对这个收益,徐枭还是很满意的。 烟丝毕竟是个新鲜玩意,一开始肯定是看乐子的多于下手的。 这点他早有预计。 再加上烟丝价钱并不便宜,普通人怕是难以当场下手。 不过,等到南京城的烟民越来越多,在身边人的带动下,多数人肯定会慢慢接受。 但奇怪的是,国子监的同窗们一个都没来,连赵元任和沈昂都没出现。 徐枭看向国子监,眼底有着疑惑。 不多时,徐六带回了饭菜,徐枭找宋掌柜要了三把椅子一张桌子,三人就在路边开吃。 徐府每天的饭菜都很好,除三样家常小菜外,还有一只烤鸭和一盆墨鱼排骨汤。 到底是女子,心思细些。 温妙妙看徐枭眼睛直勾勾盯着墨鱼汤,极有眼力的盛了一碗。 递给徐枭,轻笑道:“少爷喊了一上午,辛苦了,先喝点汤垫补垫补。” 徐枭连忙接过,道了声谢谢。 他早就饿了,此刻也顾不得形象,端起碗一口就干了。 旁边的温妙妙,一双极为好看的眸子,静静瞧着徐枭。 心中有些讶异,传闻中的少爷,妥妥的纨绔形象。 然而今日同桌共席,才发觉少爷全然不似传言那般不堪。 徐府高门贵胄,朝中数人为官,更有徐阁老这样的大人物。 徐枭这位少爷自然身份高贵。 可今日,徐枭完全放下官家公子的身段,就在这路口街边,顶着往来行人的目光,与府中下人同桌共食,竟是毫不避讳。 温妙妙感佩少爷的尊重,更感激少爷,愿意把这么好的差事,交给自己这位寡居女子。 徐枭一口喝干汤,发现温妙妙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自己的吃相唐突了佳人。 讪笑道:“太饿,喝的有点急,没吓着你吧。” 温妙妙摇摇头,目中烟波流转,娇声道:“没有,饿了就得吃饭,少爷这是真性情。” 徐六也插嘴道:“那是,少爷从来不玩虚的,跟着少爷永远不亏。” “哈哈,我又不是饭,夸我也填不饱肚子,你俩也抓紧吃,吃完了还得接着守铺子呢。”徐枭笑道。 少爷的话两人自然听,便不再多言。 三人闷头吃喝,温妙妙吃的慢,小口小口的,女孩子都这样, 她还时刻注意给徐枭夹菜盛汤,很是体贴。 徐六则不同,筷子抡的飞起,这倒不是抢菜。 他想赶紧吃完,好守着铺子,这样少爷和温妙妙就不用着急,吃完了还能休息休息。 这两日跟着少爷混,徐六过得很舒坦。 且不说少爷出手阔绰,帮他办事酬劳丰厚。 单说少爷的品行,在这些富家公子里那也是最好的。 对待府中下人十分尊敬,从不打骂。 这样的好少爷,徐六想好好跟着,鞍前马后,尽心尽力。 三人正吃的尽心,徐枭还搁那吹牛,说下午如果卖出去三斤,就带徐六去朝月楼耍耍。 弄得温妙妙羞红了脸,徐六眼睛流口水。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总有些不开眼的人,要搅和是非。 一只衣着华贵的胖子,大冬天摇着折扇,身旁还跟着数位随从,离老远就开了嘲讽: “呦,这不徐家二少爷吗,怎么还坐马路牙子上吃饭呢。” 徐六立刻起身,想拿目光杀死那胖子。 温妙妙也停下筷子,皱眉看着哪人,顿觉没了食欲。 倒是徐枭,筷子不停,伸手按下徐六,摇头示意别搭理他。 这胖子徐枭认识,姓严名世宽。 大明朝有位名头极响的大人物,号称小阁老的严世番。 这严世宽与他同为严氏世字辈,算是个同宗近亲。 其父严岭,多年来靠着使劲巴结严嵩和严世番,一年前已是南京户部侍郎,正三品大员。 比徐枭他老爹徐陟牛多了。 年前,这严世宽也在国子监念书,徐枭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后来,这严世宽实在不想念了,从国子监退学。 其人生性好赌好玩乐,在秦淮河开了一家青楼、一家赌场。 靠着他老爹严岭的势力,混得风生水起,生意十分红火。 再借着严首辅的威名,南京城也没几个人敢惹他。 要说起来,徐枭和他结仇也纯属无奈。 南京国子监的官家二代们是有圈子的,一年前圈子里有两个领头的,其一是赵元任,另一个就是严世宽。 要说这南京城,年轻一辈里,不怕严世宽的人,一手之数。 赵元任算一个。 从爹上看,赵元任他爹赵文华总督江浙军事,妥妥的实权正三品,这可比严岭的南京户部侍郎牛批多了。 从背景上,赵元华是严党骨干,称呼严嵩为干爹。 在严嵩心里,不比亲儿子严世番疏远多少。 而严岭只是借着同宗之名,才得严世番照顾,都不能直接和严嵩对话。 大家都是十五六的血气少年,这严世宽在国子监期间,非得和赵元任论个大小王。 赵元任也不是好惹的主啊,两人处处针锋相对。 彼时,徐枭还未来到大明,前身又是个不知死活的。 为了兄弟义气,没少呛呛严世宽。 这个仇,严世宽肯定不会忘。 瞥了眼徐六,严世宽压根懒得理会,不是一个档次。 转头看到温妙妙时,严世宽眼前一亮,色心顿起。 扫了眼桌上的饭菜,严世宽眼珠子一转,盯着徐枭嘲讽: “你徐家好歹也是个富贵人家,怎么就带着美女吃这些烂东西,真是不尊重美人。” 旋即,严世宽又一脸正经,摆出翩翩君子的模样,胖脸笑咪咪的对温妙妙说: “美人,这小子这么扣,你把他踹了,跟着我,保你锦衣玉食,日夜快活。” 严世宽话语明里暗里都是贬低和调戏,身后几位随从明白自家主子就是来找茬的。 在哪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嘴里还重复着日夜快活这句话,极为捧场。 温妙妙小脸阴沉,不想正眼瞧他们。 她也明白惹不起这胖子,又不想给少爷惹麻烦,正准备起身离开,避避风头。 却被徐枭拉住小手,拦下了。 第十八章:这年头,谁都想当爹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前身那个愣头青都不怕严胖子,今日的徐枭又怎么会怂。 更何况,经严世宽这么一闹,周边已经聚了一批吃瓜群众。 徐枭在南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纨绔,今天要是怂了,这有辱门庭的事,明天就会传遍南京城。 以后在南京城做生意,是个人都敢踩他一脚,徐枭就不用混了。 宋掌柜领着几位小厮站在一旁。 徐枭毕竟是他东家沈公子的好友,于情于理,他都躲不过去。 但宋掌柜心中另有计较,若是真打起来,他只能让徐枭等人进店暂避,决不能和严世宽直接发生冲突。 这宋掌柜在南京城也混当几十年了,严世宽他自然认识,明白自己得罪不起。 徐枭站起身,轻拍温妙妙柔软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转过头,盯着严世宽那张油腻的脸,徐枭一脸认真的问: “严世宽,你成婚了吗?” 这小子突然问这个干啥,严世宽有点闹不明白。 转念又想,这小子是不是要认怂,想把这美人送给他。 便开心的说道:“没成婚,怎么,你是要把这女的送给我?” 呸,这胖子还真敢想,徐枭心下腹诽。 倒是旁边的温妙妙,心里有点慌,虽然今日少爷给她的观感不错,待人也很好。 但人心隔肚皮,少爷好像有点惹不起眼前这人,说不好真准备行此龌龊事。 徐枭自然不知温妙妙的玲珑心思,只是笑道: “如此看来,我还得多吃几年这些烂饭烂菜啊。” 这前言不搭后语啊,吃瓜群众们有点懵。 温妙妙和徐六也搞不懂少爷这话什么意思,徐六还低头看了眼饭菜,以为少爷是真的嫌弃饭菜不好。 严世宽满脑袋问号,说道:“你这话啥意思?” 徐枭叹了口气,一脸忧愁的说: “儿子不争气,一把年纪还打光棍,我这个做老子的,得省吃俭用,攒钱给不孝子娶老婆啊。” 本来闹哄哄的街头,此刻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细细品味徐枭这句话。 “噗,哈哈哈。”温妙妙最先反应过来,噗呲一下笑出声,心道少爷真损,几句话白捡一儿子。 徐六和宋掌柜等围观群众,此刻也反应过来,哄笑声一阵接一阵。 就连严世宽的随从里,都有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然后被旁边人拖下去殴打。 严世宽也明白过来,为何徐枭会问他是否成婚,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平白无故的,给人当了回儿子,严世宽脸都黑了。 徐枭淡定瞥了他一眼,心中十分不屑。 打嘴仗,哼,你这是碰上嘴炮宗师了。 老子好歹冲浪数十年,不知与多少大乘期键仙交手,你严世宽这辈子才见过几个人。 呸,弟中弟。 “你也就会嘴上逞强了,今天赵元任不在,老子非得打死你。” 严世宽一脸凶狠,挥手就示意随从们开打。 主子的话,随从们自然当圣旨,几个大汉撸袖子步步紧逼。 徐六连忙抄起凳子,随时准备火拼,可怜他身子瘦小,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温妙妙害怕的躲在徐枭身后,抓着衣衫的小手,微微发抖。 徐枭脸色阴沉,这严世宽脾气比记忆中的还要暴躁。 对方人多势众,今天这顿打估计跑不了。 一念至此,徐枭心下暗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别人穿越都牛批的很,怎么自己到处挨打。 在家里挨哥哥打,在外面还得挨儿子打。 “妙妙,等会打起来了,记得往店里跑。”徐枭扫了眼宋掌柜,偏头对身后的女子说道。 温妙妙声音都在颤,却还是说道:“我不能丢下少爷。” 徐枭心头一暖,好女子,好胆魄。 “还是一起跑吧。”温妙妙又补充道。 好吧,还是怂,我收回刚才的评价。 抬手指着严世宽,徐枭一脸猖狂:“老子今天要打儿子,不孝子,可惜当初没有一面墙。” 输啥不能输气势,软啥不能软嘴。 “还等什么,给我打,专打他的嘴。”严世宽暴跳如雷,满身肥膘气的发抖。 双方剑拔弩张,严世宽的随从们直奔徐枭,气势汹汹。 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围观群众,已经开始捂眼睛了。 正此时,一声怒吼传来:“严胖子,你活腻了吧,敢打你三叔。” 徐枭抬头一看,不远处,赵元任和沈昂正在冲刺,身后跟着一大票人,都是国子监的二代们。 刚才那句爆吼,就是赵元任喊的。 爆吼打断了随从们的行动,赵元任等人趁这个空档,跑到了徐身边。 沈昂气喘吁吁的解释道:“这么多人,可不能集体逃学,因此来晚了。” 徐枭脚下一软,热泪盈眶的抱着沈昂,扯脖子喊:“沈老二,再晚一步,你就给我准备葬礼吧。” “不至于不至于。”沈昂乐了,笑着拍拍徐枭的背。 赵元任等一众同窗,也被徐枭逗乐了。 赵元任他们一行多达二十余人,本是来给徐枭捧场的。 没想到刚好碰见严世宽找茬,连忙赶来救人。 本来气势汹汹的严家随从们,此刻有点尴尬。 对方人多,上去铁定挨打,不上吧,主子肯定发火,几人回头看着严世宽,等待指示。 严世宽一脸阴霾,目光扫过赵元任和徐枭,示意随从们退回来。 他了解赵元任,脾气也爆的很,身边没人的话,闹不好自己得反挨打。 见沈昂到了,宋掌柜也领着店内十几个伙计上前。 这乐子越来越大了哈。吃瓜群众们更加兴奋了,人越聚越多。 隔着数步之遥,严世宽问赵元任:“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是你爹,徐枭就是你三叔,你个做侄儿的,怎么敢打三叔呢。” 赵元任沉声说道。 明明是我儿子,这年头怎么都抢着当爹呢。 徐枭斜眼盯着赵元任,说道:“那这儿子就过继给你。” “不行,我也想当他爹。”沈昂在一旁插嘴。 三人差点吵起来,完全把严世宽晾在一边。 这些话,严世宽可听得清清楚楚,肺都要气炸了。 人多是吧,看看谁人多。 “去赌场,把人全给我叫上,今天不打死几个,老子誓不罢休。” 严世宽目光死死盯着徐枭等人,对着随从高声吼道。 赵元任轻蔑的笑道:“谁死还不知道呢,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有多少就喊多少。” “你不是一直不服吗?今天咱两就碰一把。” 一赵一严,南京城名头最响的两个纨绔,今天誓要分个高低。 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南京国子监门前,已是围的水泄不通。 PS:双方都是十五六的纨绔少年,自然有少年的血气方刚,人总是经历诸多事,才慢慢变得成熟,这才符合主角人设。少年老成?或许是拔苗助长。 第十九章:这恣意张扬的少年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人群中,徐枭扯了下赵元任的衣摆,低声对二人说道: “严世宽也不是好惹的,咱们也得做点准备。” 沈昂点头认可,说道:“要不然容易吃亏。” 赵元任沉吟道:“也是,今天若是不弄服他,以后还得找徐老二麻烦,那你这买卖不一定干得下去。” 徐枭和沈昂点头表示认可。 意见统一,三人各自吩咐自家小厮,四处调集人手。 徐枭唤过徐六,俯身耳语几句,徐六立刻冲出人群,直奔城郊。 吩咐完徐六,徐枭盯着严世宽,又扫了眼其身后几位随从,瞬间想到一个阴损的主意。 瞥了眼严世宽,徐枭低声道:“元任,不如趁他的人还没到,咱们先揍他一顿。” 赵元任眼前一亮,给沈昂递了个眼色。 沈昂眼中满是兴奋,点头同意。 意见统一,三人看着严世宽,嘿嘿嘿得笑。 笑声惊动了严世宽,他眯缝着眼睛,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元任对着同窗们一挥手,喊道:“揍他。” 还没等众人反应,赵元任、徐枭、沈昂三人直奔严世宽,招呼都不打一个。 “不说好了,等人齐...”严世宽一脸懵逼,话未出口,就被徐枭一脚踹倒。 直到此时,国子监诸生和严世宽几位随从才反应过来。 两方人马迅速开打,场面极为热闹。 围观群众迅速让开场子,还有好事的在一旁喝彩。 徐枭这边人多,几乎是三个打一个。 而严世宽,更是悲惨无比,徐枭三人根本不理会其他人,只盯着他打。 严世宽本来就胖,常年酒色早就掏空了身子。 被徐枭一脚踹翻后,就再没起来过。 在大街上滚来爬去,嘴里还在叫骂:“唉,停停,你们仨敢不敢让我起来。” 徐枭一脚直奔其腰,开心的问道:“起来能咋地。” 严世宽边躲边爬,好不容易爬起来,刚准备说道说道。 赵元任瞅准机会,一脚踹他屁股上,接茬道:“让你起来能咋地。” 严世宽被打急眼了,叫骂道:“别踹我屁股。” “踹你屁股能咋地。”沈昂从身后又踹一脚。 严世宽往前一窜,凄惨的喊道:“敢不敢等老子人齐。” 徐枭飞起一脚,直接把严世宽踹出去好几米。 赵元任抬手指着他,猖狂说道:“人齐能咋地,你天生就是挨揍的货。” 三人边踹边骂,嘴角还带着畅快的笑意,这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严世宽实在扛不住了,一打三打不过,一骂三更骂不过,憋屈的在南京街头狂奔。 可怜这严世宽,平日里锦衣玉食,胖的都快不成样了。 此刻为了活命,两条胖腿飞快捯饬,都快跑出幻影了。 严世宽在前面跑,徐枭三人在后发力狂追,誓要在今日把严世宽打服,让他晚上睡觉都做噩梦。 在三人身后,严世宽的随从们疯狂逃命,人太多了,根本打不过。 况且,他们的主子都快被打死了,得赶紧救人啊。 但这是他们想逃就能逃的吗,国子监诸生平日里守着诗书,学着君子言行,少年天性被压抑太久了。 今日好不容易碰到战斗了,个个兴奋的眼珠子通红,跟在几人后面狂追。 大明承平日久,南京城的老少爷们,都多少年没见到几十人打架的场面了。 此刻自然不想错过,跟在后面边跑边喝彩,热闹极了。 这动静越来越大,一些街边食客们,连饭都懒得吃,跟着看热闹。 在这南京街头,跟跑马拉松一样。 严世宽作为领头羊,独自一人在最前面狂奔。 徐枭三人是第二梯队。 第三梯队就是那些随从。 再其后就是二三十号国子监学子。 最后面,是多达几百号吃饱了没事干的吃瓜群众。 “这胖子也太能跑了吧,这都追出去快一里路了。”徐枭跑的呼哧带喘。 沈昂哈哈大笑,说道:“他不跑就得被打死,当然得跑快点。” “匀速呼吸,保持体力,别说话。”赵元任一脸严肃,死死盯着严世宽。 “哈哈哈。”徐枭和沈昂差点没笑死。 再说这严世宽,都快跑吐了,回头看到徐枭三人紧追不舍,只能咬牙继续往秦淮河畔狂奔。 正此时,在众人前方,一群手持棍棒的汉子,迎着人群狂奔而来,气势汹汹。 快跑吐了的严世宽,定睛一看,瞬间心安了,扯脖子喊: “快,救命救命,老子快死了。” 前方,一名壮汉吼道:“公子别怕,咱们的人来了。” 人群出现的第一时间,徐枭就看到了,心道不好,连忙拉住赵沈二人,喊道:“快跑,这小子的帮手到了。” 三人紧急刹车,撂瘸子往回奔。 眼见帮手到了,严世宽瞬间翻盘,抬手指着往回奔的三人,怒吼道:“给老子打,不要留手,打死了算我的。” “是。” 赶来的赌坊壮汉们,齐声吼道,拿着棍子开始追徐枭几人。 徐枭三人往回奔的时候,严世宽的几个随从还有点懵,三人趁机飞奔而过。 徐枭拍拍小心脏,笑道:“好险,这要是被缠住,就死定了。” 赵元任咧着大嘴,笑道:“哈哈哈,这说明咱们命不该绝。” 沈昂脸色涨红,说道:“别嘚瑟了,赶紧跑,被追上就完蛋了。” 三人迅速汇合国子监诸生,也来不及解释,大家都了解形势,转身闷头狂奔。 局势逆转,这次变成严世宽带人追杀他们了。 但不知为何,这群十五六的少年们,非但没有丝毫的担心与害怕。 反而个个脸上带着笑意,时不时还来个飞跃白菜摊。 望着眼前这一幕,徐枭心中无比畅快,高声问:“弟兄们,今天爽吗?” “爽。”越过人群,诸学子齐声高吼。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放声大笑,踩着街头的白雪,少年张扬,意气风发。 这一幕,也感染了不少行人,不由得想起年少时,整天不务正业,只顾遛狗斗鸡。 虽是到处惹祸,兜里掏不出半两碎银,可生活是那般畅快,活的无比潇洒。 身边,也是一群少年为伴,纵横在南京街头。 少年,就应该这样,爱恨随心,恣意张扬。 第二十章:还得是亲哥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沈昂回头看了一眼,发觉严世宽越追越近,扭头问徐枭: “咱们的人呢,再不来就完蛋了。” 徐枭呼呼喘气,说道:“应该快了吧。” 赵元任两手一摊,说道:“我跑不动了,要不和他们拼了吧。” “可别,再坚持坚持。”一名国子监学子,看到后面乌泱泱的人群,有点后怕的说。 后面的严世宽,此时也发现前面那群小子越跑越慢,兴奋的说道: “加把劲,这群小子跑不动了。” 赌坊壮汉们再次加速。 十丈、五丈。 徐枭等人边跑边回头,发现敌人近在咫尺,这群半大小子,终于有点慌了。 “特么的,老子跑不动了,跟严胖子拼了。”赵元任本来就胖些,体力早就不行了。 此刻两腿一摊,差点跌在地上。 徐枭和沈昂眼急手快,一把捞起他,扶着他继续狂奔。 “你俩跑吧,我真跑不动了,就不信严胖子敢弄死我。”赵元任急道。 “拉倒吧,今日之事全是因为我,死也不能丢下你。”徐枭沉声道。 沈昂此刻居然还有心情笑:“兄弟之间,不分你我,要死一起死。” “沈老二说的对,有啥大不了的,死也得把严世宽弄掉。”一名国子监学子接茬道。 正当此时,众人前方,再次出现一群手持棍棒的汉子,多达近百人。 徐枭心头一凉,这要还是严世宽的人,那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全得报销。 不过,人群前方,一瘦削身影高声喊道:“少爷。” 正是徐六,身后跟着徐府家丁。 再细看,人群分为三拨,各有一人领头。 正是沈昂和赵元任的随从,二人身后全是各府家丁。 赵元任瞬间满血复活,放声大笑:“弟兄们,咱们的人到了。” 徐枭直接转身,掉头冲向严世宽,高喊道:“掉头,干死严世宽。” 原本有些慌乱的国子监诸生,此刻再次沸腾,紧紧跟随徐枭,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冲向严世宽。 见这群小子居然敢回头,严世宽感到了羞辱,怒火冲天,喊道:“给老子打,都别活了。” “你狂什么,谁还怕你咋地。”赵元任天生和他不对付,中线对喷。 严世宽刚要回话,已经冲到他身边的徐枭,直接一巴掌扇他嘴上。 严世宽瞬间鼻孔窜血,牙都掉了一颗,狠话也被打断。 伴随这一巴掌,两方人马正式碰撞。 随着徐府、赵府、沈府家丁加入战场,此刻的南京街头,已是数百人齐聚斗殴。 棍棒齐飞,个个下死手,场面极为血腥。 原本看热闹的人们,此时也不敢聚集了,纷纷躲远,唯恐被误伤。 在斗殴一开始,就有人跑去江宁县衙报信了。 江宁县尊立刻带着三班六房所有衙吏赶往现场。 大明的南京城分为上元县和江宁县,徐枭等人战斗之地,就是在江宁县尊的地头上。 于此同时,城郊城防营。 一位面若冠希的明军六品百户,听到弟弟挨打了,立刻抽出长刀,点起人马,直奔内城。 徐枭他们人数占优,但都是家丁。 而严世宽手下,都是混当街头的专业打手。 双方也算势均力敌,打得难舍难分。 直到此刻,火急火燎的江宁县尊,终于带人赶到。 一到场,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江宁县尊一股热血直奔脑门,差点没晕过去。 在他的地头,发生这种事情,对他的仕途将会产生巨大影响。 怒火中烧之下,江宁县尊厉声喝道:“王典吏,带着你的人,把他们分开,敢有不从的,立刻打服。” 在大明,典吏主要掌管缉捕、稽查狱囚、治安等事宜,江宁县又是富庶之地,县衙内有捕快数十人。 县尊都下令了,王典吏连忙带着数十捕快,手持长刀,冲向激斗正酣的人群。 沈昂是个有眼色的人,连忙喊道:“大家快点停手,捕快的刀可不长眼。” 徐枭也跟着说道:“沈老二说的对,咱们乖点,没必要吃这亏。” 经二人提醒,国子监诸生,三府家丁们,纷纷丢下棍棒,立刻停手。 但奇怪的是,严世宽及其手下的随从们,根本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 而那些捕快,长刀只对准徐枭一行人,像是看不见严世宽他们。 徐枭三人互视一眼,顿时感到不妙。 赵元任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眼江宁县尊,愕然道:“完了。” 沈昂和徐枭眉头一皱,同时问道:“什么完了。” 赵元任咬牙说道:“这江宁县尊我认识,他叫严辉,是严世宽的叔父。” “草,那确实完了。”徐枭一脸懵逼。 人群被分开,严世宽脑袋上全是血,也顾不上擦,一脸阴沉的走到徐枭三人面前,阴笑道: “没想到吧,老子还有后手。” “呵,就一个县尊,能把老子怎么滴。”赵元任不屑的说。 严世宽拍拍赵元任脸蛋,说道:“小子,县官不如现管,等去了县牢,老子整死你。” “我说了,你别狂,谁死还不一定呢。”徐枭在一旁插嘴。 “哟,差点把你忘了。”严世宽走到徐枭面前,继续说道:“你小子那一巴掌,我可记着呢,待会老子撕烂你的嘴。” 徐枭正准备回话,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想撕烂谁的嘴?” 徐琰身披战甲,骑在马上,长刀轻飘飘搭在严世宽脖颈。 他笑眯眯的俯身看着严世宽,身后是百名戴甲士兵。 感受着刀锋上的寒意,严世宽冷汗都下来了。 徐枭眼底尽是喜色,笑道:“哥,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在天下玉源门口,徐枭跟徐六交代,让其先找在城防营的哥哥徐琰,为的就是防止意外。 “还算聪明,知道第一时间通知我。”徐琰淡然说道。 “哥,你真霸气。”徐枭真心夸道。 “哈哈,那必须的。”徐琰抖了下披风,又说道:“行了,让你的朋友们站到一旁,接下来交给我。” “好勒,哥。” 徐枭兴奋的起身,招呼国子监同窗和三府家丁们,聚到自己身边来。 看到侄儿被人拿刀制住,江宁县尊严辉脸色一沉。 带着下属,快步走向徐琰。 “这位大人,本官是江宁县尊,不知您领兵入城,还带刀胁迫百姓,所为何事啊。” 第二十一章:你站起来了么?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豁,这大帽子扣的,徐琰嘴角一撇,对这小小把戏充满不屑。 “你是眼瞎吗,我城防营入城维护治安有问题吗。”徐琰喝骂道。 徐琰又指着严世宽,对严辉说道:“这小子带人殴打国子监监生,按大明律,殴打监生是什么罪,你作为县尊可知晓?” 按照大明朝的规定,国子监学子与秀才享受同等待遇,可视作功名在身。 虽然这点功名不能直接为官,但该有的政治待遇还是有的。 而秀才就可以享受免刑待遇,意思是,如秀才这般功名在身的人,触犯大明律,都不能直接用刑。 严世宽则不同,他已经离开国子监,自身又并未考中秀才,此刻只是个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当街殴打二十多名监生,得是多大的罪。 严辉作为江宁县尊,自然知晓这个中利害,此刻冷汗都下来了。 而严世宽,想到自己犯下的大错,已是双膝发软,站立不稳。 瞥了眼严氏叔侄,徐琰晃悠下长刀,平淡的说道: “所以,别说什么胁迫民众,哪怕我现在砍了这小子,都合情合理。” 牛批啊,徐枭两眼放光的盯着老哥,他是真没想到,徐琰这粗鄙的武将,论起律法也丝毫不弱于人。 一旁的赵元任和沈昂,目中再无半点慌乱,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形象。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在城防营所居何职。”讲律法不行,严辉打算用官职压人。 徐琰在官场多年,如何不知严辉的想法,淡然回道:“城防营百户长徐琰。” 严辉神情一震,看向徐琰的目光中,有些无奈。 南京城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官员就那么些。 徐琰的名头,严辉自然知晓,只是二人分属不同,以前未曾谋面。 不谈徐琰的背景,单说二人官职,徐琰的百户长是正六品,他这位江宁县尊只堪堪正七品。 差了整整两个品级。 更遑论,徐琰年不过二十,他严辉已是年近五十,一如朝日,一如夕阳,不可同日而与。 讲不过律法,比不过品级,可侄儿又必须要救,怎么办? 严辉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思路。 “徐百户,你看这样如何。” “这里毕竟是我江宁县属地,这些人就交由我江宁县衙带回,当然,徐百户可派人一起审案。” 严辉此刻的想法已经变了。 一开始,他和严世宽想把徐枭等人带回县衙,在他的地盘,他想怎么整治徐枭都可以。 随便找个罪名,把徐枭等人送入大牢,借机给严世宽报仇。 可如今形势强于人,徐琰官职比他高,手下还有百余甲士,主动权已不在其手中。 更要命的是,听徐琰这口气,万不会轻易放过严世宽, 那当下最紧要的,是把这些人全部带回江宁县衙,至少能保住严世宽,至于徐枭等人,这次肯定没机会整治了。 不过,都在南京城晃荡,等此间事了,可再寻机报复。 严辉已存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只是... 徐琰开口道:“不行,今日之事,我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国子监诸生,意图扰乱南京城。” “一干人等,全部交由我城防营带回,你江宁县衙就不要插手了。” 徐枭眼神一亮,暗叹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 严世宽整个人都懵了,这要是被带去城防营,能否活着出来都两说。 他瞬间崩溃了,哭喊道:“叔父,救我啊,我不能去城防营啊,会死的。” 这位南京恶少,平日里横行霸道,此刻终于怕了。 严辉一脸阴沉的对徐琰说道:“徐大人,都是同僚,事不可做绝。” “况且,我兄严侍郎与令尊徐主事,同在南京六部,抬头不见低头见。” “还请看在这点情谊上,将严世宽交由下官带回。” 徐琰瞥了眼严辉,依旧摇头道:“我说过,不行。” “徐大人,这南京城不是你说了算,多少留点余地。” 步步退让,严辉也火了,挥手示意属下衙吏围住众人。 诸多衙吏迅速持刀紧逼。 还敢来横的,徐琰眼神一凛,下令道:“众将士,听令。” “在。”百名甲士齐声暴喝。 “将涉事之人全部带回城防营,若有敢阻拦的,立刻拿下,枷锁带回。” “遵命。” 毕竟是正规军,持刀披甲,威慑力实在太强,先前步步逼近的衙吏们,此刻动都不敢动,只能眼巴巴看着严辉。 严世宽彻底被吓住了,都不敢哭出声,眼泪无声的流,任由城防营甲士把他架走,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徐枭等人也被带走,只是无人押送,更没人在后面踹屁股,催促走快些。 眨眼间,人就全被带走了。 徐琰最后一个,走之前,还扫了眼目眦欲裂的严辉,淡然说道:“想要人,让严岭去城防营找我。” 严辉死死盯着纵马离去的徐琰,恨不得拿眼神杀死他。 众目睽睽之下,严世宽在他的地盘上被带走,算得上是颜面扫地。 但这些都不重要,为官多年,脸皮早已水火不侵。 麻烦在于,他的靠山就是严岭,今日没护住严世宽,在严岭哪里最轻也是办事不力。 他已经五十了,才堪堪七品县令,若是因此得罪了严岭,没了靠山,仕途基本就断绝了。 他恨严世宽这个惹祸精,更恨毫不讲理的徐琰,徐枭更是成了他的眼中钉。 唤过王典吏,严辉吩咐道:“派人跟上去,防止他半路下黑手,再给本尊准备一匹马,我要立刻赶去户部衙门。” 王典吏连忙遵命。 城防营在城郊,离国子监还是有点远的。 直到夕阳染红天空,一众人才到营。 徐琰身为百户,有座独立营帐。 帐中,徐家兄弟二人,对桌而坐,大眼瞪小眼。 徐琰左手拿着黄铜烟杆,右手从烟袋中掏出烟丝,好奇的看了半天,问徐枭: “今日早间,你大言不惭的说:自今日起,我徐北修站起来了,往后在徐府,我等三人可平起平坐。” “靠的就是卖这玩意?” 徐枭老脸一红,羞愧的点了点头。 “那你站起来了么?” 第二十二章:你为何经商?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我这不是坐着么。”徐枭有点小委屈。 本来嘛,上午累个半死,吃个饭还被严世宽找茬,然后被追杀在南京街头。 现在还被亲哥嘲讽,命真苦。 想着想着,徐枭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开始向下。 见老弟这幅模样,徐琰摆手说道:“行了,你小子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别整那些猫尿了。” “我这是真情流露。”徐枭一脸认真。 有哥的感觉真好啊,虽然挨打的时候挺疼,但护犊子时,也是真的舒坦。 兄弟是什么? 兄弟就是无条件的偏袒,帮亲不帮理。 徐琰也懒得掰扯,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今晚跟我回家,我会和父亲说明此事,你想想怎么解释吧。” “别啊,老哥,这事不能被爹知道,他会打死我的。”徐枭一听就急了。 徐琰一拍桌子,笑骂道:“今天这事,南京城已是人尽皆知,你以为我俩不说,爹就不知道啊。” “那你得帮我打掩护。”徐枭皱眉道。 “看情况吧。”徐琰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一直羡慕独生子。” “所以呢。”徐枭一脸懵逼,被惊到了。 “所以,爹打你时,我只会递棍子,绝不会拉架。”徐琰掀开门帘,大笑离去。 “你老实呆着,我去给你擦屁股。” “擦干净点哈。”望着老哥的背影,徐枭扯脖子喊。 别看徐琰在严辉面前这么硬气,其实他心里也虚的很。 只是形势使然,弟弟这边数百人涉事,他不能有丝毫退让。 否则,一旦有人被严辉带走,进了江宁县衙,那不死也得残。 严岭再如何,也是堂堂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在这南京城里,是真正的大人物。 就连徐陟官位都远低于他,徐琰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为了兄弟着想,他必须这么强硬,只有把人握在手里,他才能掌握主动权。 严世宽被押在帐中,徐琰并未过多为难,只是扔了三个壮汉进去陪他。 约莫半个时辰,南京户部一名五品主事和严府官家便到场了,随之陪同的,是城防营五品千夫长。 大明朝,文官一向看不上武官。 这名户部主事,概莫能外。 态度极为傲慢,没有丝毫求人的自觉。 徐琰本来脾气就爆,若不是那五品千夫长劝慰,他都想暴揍这户部主事。 双方经过友好磋商,最终,以每人五十两的保释金,达成共识。 对了,严世宽价钱不一样,他值一千两。 户部主事并未多待,领着严世宽先一步离开。 来时的严世宽,虽然脑袋血渍呼啦,看起来很惨,但意识尚算清醒。 走的时候,严胖子目光呆滞,看到壮汉就哆嗦。 而严府官家还得留下,严世番的那些随从、打手,还得他交完罚款,才能领走。 等户部主事离开后,徐琰和千夫长两人,贼兮兮的躲在帐内数银子。 废话,若是没有千夫长允诺,徐琰一个百夫长,怎么可能调的动兵。 那傻傻的户部主事,还以为找来千夫长,是找了个帮手。 殊不知,二人合谋算计他。 拢共两千六百两银子。 千夫长拿了一千五百两,徐琰拿了六百两,剩下的分给了那百名甲士。 毕竟忙了一天,也怪累的,上下都得沾点。 大明官场贪墨,可见一斑。 一直到夜幕降落,星辰满天,徐琰才再次回到营帐。 徐枭心大,吃了些东西,跑到床上闷头睡觉。 引得徐琰无奈苦笑。 然后... 一脚把徐枭踹醒。 “醒醒,闯了这么大祸,你居然还睡得如此安稳。”徐琰笑骂。 “啊。”徐枭揉揉眼睛,迷糊说道:“处理完了。” 徐琰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又说道:“你的朋友们都在帐外等你,不去看看?” 徐枭一骨碌爬起来,说道:“当然要去啊。” 掀起门帘,就奔出去了。 城防营门口,赵元任、沈昂等一众国子监同窗都在,至于那些家丁,当场便由各府管家带回去了。 一见徐枭,赵元任上去就是一拳,笑道:“我还以为你得被你哥打死,准备给你立个坟。”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徐枭回敬一拳,说道:“我谢谢你哈,要打也是我打他。” “你就吹吧,上回腿都打瘸了。”沈昂调笑道。 “嘿,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点眼力见。”被揭短,徐枭不乐意了。 “行了,弟兄们打算去朝月楼压压惊,你去不。”赵元任问道。 压惊?你那是去压枪吧,徐枭心下腹诽。 “我就不去了,还得回家接受老爹审问呢。”徐枭苦着脸说道。 “我一猜就是,可怜的娃。”沈昂笑道。 “确实可怜。” “这么大了,连姑娘自由都没实现。” 众人纷纷起哄,调笑徐枭。 “行啊,你们继续笑,本来还打算报销piao资,现在你们自己出钱吧。” 徐枭掏出银袋,在手上抛来抛去。 银袋鼓鼓囊囊,里面整整一百两,刚好是今日卖烟丝的收益。 赵元任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银袋子,撒腿就跑。 边跑边回头嘚瑟:“让你小子炫富,活该挨揍。” 徐枭作势要追,国子监同窗们哄笑一声,转身就跑,瞬间消失不见。 少年心性,忧愁来的快,去的更快。 天大的事,一顿花酒就能解决,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营中事了,徐琰领着徐枭回家。 月色下,两匹骏马载着两兄弟疾驰。 再说这严世宽,回家后被严岭一顿骂,被罚在家中禁足,连晚饭都没得吃。 待严岭睡去后,严世宽怀里搂着府中侍女,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眼神中也不再是迷茫,城防营中受过的欺辱,只化成更大的仇恨。 透过窗幔,严世宽望着徐府方向,恶狠狠的说道:“徐枭,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而此时的徐枭,一副乖巧模样,坐在饭桌边。 筷子只敢夹面前的菜。 小心翼翼的瞧着父亲徐陟。 徐陟依旧淡定,一口酒,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 就跟啥事没有一样。 饭罢,徐陟淡然道:“说说你为何经商?” 第二十三章:名动南京城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为何经商? 徐枭陷入了沉默。 是因为烟丝的巨大潜力,才萌生的想法,抑或是受前世的固定思维影响? 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 大明不同于后世,士农工商,商人位于最末流。 虽是家财万贯,却并无多高的社会地位。 君不见,富可敌国的沈万三,朝廷说杀就杀,家产全部充归国库,落得个家破人亡,流放充军。 所以,大明朝很多富商,只能依附权贵,以求保全身家性命。 徐枭自后世而来,如何不懂这些。 他并非普通的大明少年,两世为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权力和财富只是达成目标所必需具备的条件,而不是目标本身。 但他想要的,不能对任何人说。 最亲的人也不行。 所以,徐枭只能回答:“因为喜欢。” 喜欢是个很好的理由,它既是原因,也是结果,好到你没办法反驳。 徐陟不知道小儿子是喜欢从商,还是单纯的喜欢银子。 但在他眼中,两者没什么不同。 身为父亲,他尊重儿子的决定,并不打算横加阻拦。 只是,当爹的也有考量。 徐陟沉默半响,开口道:“枭儿,假使今日,爹和你大哥不是官员,只是一富商。” “你能否全身而退?” 徐枭懂老爹的意思,今天和严世宽的冲突,全部是靠在城防营当差的大哥摆平。 如果大哥和老爹只是一名富商,面对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严岭,哪怕只是正七品的江宁县尊严辉,都没有任何抵抗力。 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此刻,一家三口不是安然坐在家中吃饭。 不出意外,自己被收治在江宁县衙,等待定罪的那一刻。 父亲和大哥,应该捧着钱财,四处活动,妄想帮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徐枭老实回道:“不能。” 还算有点脑子,徐琰默默点评。 徐陟也点点头,又说道:“民不与官斗,再富有的商人,始终还是商人。” “如今爹和你哥还在,还能庇护着你。” “倘若他日有了变故,你在大明没了靠山,那时你怎么办。” 看来爹反对我从商啊,徐枭心下哀叹,沉默不语。 扫了眼低头沉默的徐枭,徐陟知道他听懂了。 叹声道:“爹不反对你从商。” 徐枭猛然抬头,目中闪烁着惊喜。 “但是。”徐陟话风一转,说道:“你得先有功名在身,今年秋闱,必须中榜。” 徐枭猛然点头,开心的说道:“爹,经过今天这破事,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考取功名。” “今天实在是憋屈,狗屁不是的严世宽,都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 徐陟本来一脸正经的说教,准备展现一下父亲的威严,压迫徐枭改变想法。 没想到,徐枭自己就想通了,完全不需要他开导。 虽然目的已经达到,但徐陟总感觉有些不得劲。 一旁的徐琰也是如此,原本打算等老爹训完,他再跟着好好训教弟弟。 此刻,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不得劲。 徐枭可没注意到这些,此刻他十分激动,一来家里不反对他从商,二来老爹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和。 “爹,放心吧,今年秋闱,不说高中状元,再怎么也得榜上有名。” 徐枭兴奋的小脸上,充满斗志。 三两下扒完饭,转身回了房间。 事情的发展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徐琰有点懵逼,问父亲:“爹啊,我没听错吧,就他这样的,还主动要求备考秋闱?” 这不能怪徐琰大惊小怪,实在是徐枭太不成器. 一直以来,他都是沾书就困,对读书科考深恶痛绝。 试想,一个学习优异、科科满分的学霸,突然宣布要努力上蓝翔,这反差得多大。 倒是徐陟,懂得用父亲的角度审视儿子,有些不同的见解。 侧头看着大儿子,徐陟沉声问道:“你觉得他能坚持几天。” 徐琰沉吟道:“五天。” “我赌三天。” “不至于吧。” “你弟这狗东西的性格,我能不了解。” 第二天,老父亲和老大哥很早就起床了,毕竟已是上班的社畜,大明朝不养吃白饭的。 吃过早饭,一老一少站在徐枭门前,房内呼声震天。 “我还是高看他了啊,这连一个晚上都没坚持住。”可怜徐陟,刚过完五十大寿,此刻满脸悲伤。 哀叹儿子不成器啊。 “爹啊,莫要悲伤,还有我呢。”徐琰轻声安慰,看上去孝顺极了。 回头望着大儿子,徐陟心中刚有些欣慰。 转念又想起,这是个离了两次婚,到如今还没子嗣的混账,心中更加悲痛。 徐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父亲一把推开。 台阶上,徐陟以手扶额,凄然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劳累半生,就养了两个逆子,命苦啊。” 说完,也不理会一脸懵逼的徐琰,径直离开。 “莫名其妙,我咋就成逆子了。” 徐琰望着父亲的背影,根本想不通老爹的心路历程。 他刚准备离开,又听见房内的呼噜声,脸都绿了。 “呸,逆弟。” 沉睡的徐枭,不知道自己无形中被划为了逆子。 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砸门的徐六和温妙妙弄醒。 二人是来问少爷,今天还做不做买卖了。 有了昨日的共患难,两人觉得少爷亲近了许多。 在温妙妙的服侍下,徐枭很快收拾妥当,三人直奔天下玉源。 开启伟大的摆摊事业。 没错,就徐枭这一方柜台的规模,只能算得上摆摊。 但是,徐枭一点没觉得LO。 摆摊怎么了,多少伟大的人物,都是从摆摊开启的伟大事业。 前有刘皇叔摆摊买草鞋,后有万千少女摆摊卖自己。 没什么丢人的。 然后,徐枭惊奇的发现,经过昨日震撼南京城的一战。 自己这烟丝摊子名声大涨,不少客人慕名而来,只想亲眼目睹南京城徐大纨绔。 也是从这些人的口中,徐枭才得知他有这么多的光辉事迹,在南京百姓间广为流传。 一是连piao一月不归家,二是提前给爹办大寿。 第三,就是昨天和严世宽肉搏于南京街头。 而肉搏的原因,不知怎么传的,变成徐枭和严世宽为了争夺一位侍女。 这侍女,就是温妙妙。 弄得徐枭无语,妙妙娇羞。 第二十四章:再见未婚妻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虽然不是啥好名声,但作用还是比较正面。 经这么一闹,烟丝的销量翻了几番,一上午销出去四袋两盒,另外还有半斤的散客。 同时,黄铜烟杆也卖了不少,余下的不到一半。 这是徐枭没预料到的,连忙让徐六去马老头那,再加订一批。 三人如昨日那般,继续在街头吃过午饭。 好在,今日没有不开眼的过来寻是非。 中午客人不多,望着近在咫尺的国子监,徐枭猛然想起自己国子监学子的身份。 又隐约记得,昨晚好像在父兄面前保证,要努力备考秋闱,高中金榜。 掰着指头,细细数来,已有五日未曾去国子监听课了。 不免有些汗颜。 毕竟咱是重言守诺的男人。 打定主意,随口交代徐六和温妙妙守好摊。 徐枭双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的走进国子监。 路过门口的小吃摊时,徐枭突然想起一个人。 一个女人--顾星眠。 那日,顾星眠来徐府探望自己,也是一片好心。 只因不正经老爹瞎作孽,导致他不知道顾星眠是自己的未婚妻,问了极为愚蠢的问题,引发误会。 最终,顾星眠离开徐府时,还一肚子气。 从哪日算起,已是五日未见,无论如何,都应该解开这个误会。 毕竟,两人已经定下婚约,如无意外,是要陪伴一生的人。 对于和顾星眠的这桩婚事,徐枭本人是不反对的。 一来,顾星眠长的是真好看,美人谁不心动。 二来,这场婚事里,徐枭对顾星眠是带着同情的。 倒不是说自己配不上她,而是终身大事自己不能做主,那种感同身受。 自己的未婚妻自己哄,这点徐枭很有担当。 扫了眼四周,除了笔墨书画,就是吃喝拉撒。 找来寻去,终于在角落里,寻到一卖糖葫芦的老头。 “老头,糖葫芦咋卖。”徐枭问道。 老头瞥了眼徐枭,说道:“三文钱一串,十文钱三串。” “啪。”徐枭阔气的排出九文大钱,取走三串糖葫芦。 头也不回的说道:“老头,就你这样做生意,早晚得倒闭。” “呸,你才倒闭呢。”老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头吆喝:“谁特么买糖葫芦啊。” 穿过前院,一路上碰到不少认识的小伙伴们。 徐枭拎着三串糖葫芦,边吃边打招呼。 随脚踹飞几个糖葫芦劫匪,徐枭溜溜达达的到了初见那处凉亭。 一打眼,瞧见了亭内那熟悉的曼妙身影。 顾星眠素手执笔,低头写写画画,悠闲的阳光,懒散的打在少女的肩头,将额前细碎的刘海,映上纸面,好看极了。 这本是极为美好的画面,是个人都不忍心破坏打扰。 偏偏徐枭不懂珍惜,迈着四方君子步,啃着糖葫芦靠近。 许是长年累月端坐书写的原因,顾星眠视线不是太好,目光散漫难以聚焦,写字时,离书本极近。 倒是疏忽了身边的动静,让徐枭得以偷偷靠近。 再次看了少女一眼,徐枭啧啧叹道:“真好看。” 流氓的靠近,打扰了静谧的少女。 顾星眠被惊醒,一抬头,看到是徐枭这轻浮的浪荡子。 微圆的脸颊上,隐隐有些惊怒,冷声道:“你来此何事?” “找你啊。”徐枭笑嘻嘻的说道。 又递过最后一根糖葫芦:“诺,专程给你带的糖葫芦,快尝尝,味道很好的。” 额,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眼前的糖葫芦,顾星眠想发火也不好发了。 “谢谢,我从不吃零嘴。”虽是拒绝,但语气倒是轻柔了许多。 不吃啊,可我吃了两根,又吃了饭,吃不下了啊,总不能浪费吧。 徐枭本打算直接塞进顾星眠嘴里。 但转念一想,两人也不是太熟悉,这般行为不是很合适。 弄不好,容易引起她的反感。 算了,带回去给妙妙吃。 徐枭有了主意,细心包好糖葫芦,揣进了怀里。 “有事就快说吧,我还得看书呢。”顾星眠小声催促。 对于眼前这人,尤其两人有了婚约后,顾星眠尚不知该如何与其相处,只想快点恢复正常。 这就赶人了,徐枭有些无奈。 “没别的事,就是感谢你前几日到府探望我,谢谢。” 对上少女好看的脸,徐枭诉说着心里话。 “遵父命罢了,你无需记在心上。”顾星眠语气微冷,似是想起了那日的不愉快,和某人的轻慢。 “这样啊。”真诚道谢,引来冷遇,但毕竟错在自身,徐枭也不敢起刺,语气便透着些无奈。 顾星眠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也觉察出自己有些冷淡了。 顿了顿,少女放下笔,真诚的说:“我知晓你的意思,对于那日的事情,我并未放在心上,也请你不要介怀。” “好吧。” “那个婚约...”徐枭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父命不可违,我会遵循。”顾星眠淡然说道。 其实,徐枭是想听听她对婚约的想法,但他感受到了顾星眠话语间隐约的排斥。 明白对方并不想与其多谈。 话说多了,就是不知趣了。 徐枭是个知趣的人,洒脱的起身告辞。 等到快出凉亭时,身后传来顾星眠的声音。 “等等。” “怎么了。” 顾星眠缓步走到徐枭身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小药瓶。 伸出雪白娇嫩的小手,递给徐枭,也不说话。 黑色药瓶,里面不会是毒药吧,好狠的妮子,还没过门就要干掉老公。 徐枭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不太敢接。 顾星眠又把药瓶往他身前递了递,说道:“拿着。” “这什么啊?”徐枭问道。 “治跌打的药,涂在伤口处,会好的快些。”顾星眠柔声解释。 “呀,对我这么好啊。”徐枭笑嘻嘻的接过。 顾星眠没回答,只低头说道:“照顾好自己,莫要与人起冲突了。” 昨日的事情,在国子监议论纷纷,她自然也知晓。 她本是沉浸于书画的人,对外物概不关心,对眼前这人更是少有好感。 可不知为何,知晓他受伤后,还是从父亲那里讨来了伤药。 “呐,你的话我肯定听。”徐枭心里美滋滋的,这妞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第二十五章:意料之外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男人和渣男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渣男更多情而已。 比如徐枭,前脚还因为顾星眠赠药,而感动。 后脚回到天下玉源,看到辛苦卖烟丝的温妙妙,想到她一个寡居的少妇。 心里不自觉的涌起一阵疼惜。 男人就是这么复杂,家里的未婚妻再好再漂亮,也不妨碍他关心外面的女人。 呸。 “妙妙啊,辛苦了。”徐枭温情的说道。 做老板的,要适时关心体恤员工。 “少爷,还好,不辛苦。”妙妙撩起额前碎发,不经意间丢给徐枭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徐枭的小心脏猛然一动,被电到了。 轻咳一声,徐枭掏出糖葫芦,递给少妇:“呐,专程给你带的。” “少爷人真好,谢谢少爷。”温妙妙开心的接过,有点小感动。 感动的不是糖葫芦本身,而是因为这是少爷专程带的,代表着少爷的关心。 “小事,歇息一回儿,咱们聊聊天。”徐枭笑着说道。 “嗯呐,听少爷的。”少妇极为乖巧的说道。 温妙妙小口小口的咬着糖葫芦,粉嫩的樱唇,在鲜红的糖浆映衬下,愈发诱人。 好想上去啃一口,徐枭不自觉咽了口吐沫。 好在中午人不多,两人站在柜台前,闲话江山。 和少妇聊天总是令人心情愉悦,偶尔徐枭蹦出几个段子,逗得妙妙娇笑不已,他还可趁机欣赏一番别样的春光。 像极了那些强撩女下属的无良上司。 下午的时候,赵元任和沈昂联袂来访,还带着几位国子监同窗。 几人蹲在天下玉源门口,一人一杆烟,扯了半天。 沈昂告知徐枭,他爹回信了,共购到烟叶两百斤,已经上了直达南京的商船,这几天就能到。 这让徐枭激动不已,两百斤烟丝,足够他下一步开拓市场,外加一月销售所用。 原本因为烟丝储备不足,陷于停滞的烟丝推广计划,可以再次启动了。 临走的时候,在徐枭的强硬要求下,同窗们每人带走了一袋烟丝。 当然,不是白送,按市场价付银子。 为此,徐枭差点又挨一顿揍。 对此行为,徐枭毫无心理负担。 做生意想成功,杀熟是必须的。 ...... 这几天徐枭很忙,天下玉源那边只能交给徐六和温妙妙打理。 好在二人能力不差,只一方小小柜台,完全应付的来。 这几日的效益很好,销量每天都在涨。 从一开始的日销一斤左右,到现在日销量最高三斤。 再加上烟杆,每天都有三四百两的进账。 和严世宽的那一战,打出了名声,很多人好奇之下,慕名而来。 购得几两烟丝尝鲜。 再加上前期在国子监的试推广,很多同窗都来光顾。 这无形中使得徐枭的烟丝在国子监打开了名声,不少监生,空闲时都会来看看。 有时,徐枭走在街头,都能看到一些人,手持黄铜烟杆,在树下、街边抽烟。 这充分说明,城内已经出现一部分烟民了。 烟丝有了初步的市场基础,该开始下一步了。 吃过早饭,徐枭从家里领了几个小厮,坐着马车直奔江畔码头。 昨夜沈昂告诉他,今天上午商船靠岸,让他赶紧去接手烟丝。 一路疾驰,几人便到了江畔码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徐枭直接去了两广那边的码头。 中途徐枭特别留意,齐四的船还未离开,但船上装满了其他货物,估摸着快要离岸了。 很快找到了沈昂说的那艘货船,徐枭上前通报之后,双方确认没找错。 徐枭便指挥小厮将两百斤烟草搬上马车。 这次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沈昂特意在信中提了加急。 所以这批烟叶没有经过加工,收购之后,直接上了最近一艘前往南京的货船。 为了以防万一,沈家还安排了一人负责押货。 两百斤烟叶,虽然未经加工,徐枭还是按照齐四那边的价格,给了哪位沈家小厮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这个价格只高不低,沈家绝对不亏。 之所以这钱不给沈昂,而是由小厮带回沈家商铺。 是因为,购买生烟叶的钱,是从沈家铺子上支出的,资金公对公,在大明也是一样。 另外,徐枭出于感谢,赏了沈家小厮十两银子。 沈昂的便宜他能占,但沈家的便宜,不能占。 在这一点上,徐枭很有分寸。 这两百斤烟叶一到,徐枭的心就踏实了。 短期内,不用再担心烟丝断货。 相应的,烟丝的下一步推广,也能大胆落实了。 交接完成,徐枭吩咐两位小厮将烟叶带回家中。 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位小厮,前往齐四的商船。 这次的烟丝供应问题,是由沈家出面帮忙解决。 但不能次次都靠沈昂寄信吧,还是得建立长期稳定的供货商。 眼下,烟丝的效益很稳定,不需要操心亏损的问题,可以着手准备了。 对于徐枭的来访,齐四很欢迎。 本来一文不值的烟丝,居然都能卖出三十两银子。 徐枭在齐四眼里,就是个财神爷。 “徐公子。”齐四拱手打招呼。 “齐老板。”徐枭回礼。 齐四将徐枭引到船舱,又续上茶叶,二人少续片刻,徐枭率先开口进入正题。 “齐老板,你这船上满载货物,是要返回两广?”徐枭问道。 齐四点了点头,说道:“船东在城内接了几笔单子,后天就离岸返程了。” 徐枭了然,又问道:“下一次还是跑南京这条线吗?” 他记得齐四是给南京城一家木材商长期运货。 “是的。”齐四看了眼徐枭,说道:“徐公子是有生意要交给小人吗?” 徐枭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想请齐老板帮忙运点货。” “但说无妨。”齐四摆手道。 “齐老板,我在城内开了家烟铺,想请你帮忙在两广收购烟丝,再带到南京城。” 徐枭也没隐瞒,将自己的需求和盘告知。 齐四暗道,果然如此。 其实,从上次徐枭一次性买光船上所有烟丝的行为,齐四就有了猜测。 毕竟是整整三十斤烟丝,光自己抽,那得抽到什么年月。 齐四沉默了下,说道:“徐公子,如果是长期收购外加运货的话,我无法答应你。” 拒绝了? 徐枭眉头一皱,这有点出乎意料。 第二十六章:问题很多的老船工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为何?”徐枭有些不理解。 齐四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一名船长,没有资格私自接受订单。” “我听不明白。” 齐四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徐公子。” “我这艘船,运什么货物,走那条航线,何时靠岸,何时离岸,都是由船东定下的。” “我只是个小小的船长,您要谈生意,得找船东。” 徐枭对大明的船运行业不太了解,此刻经齐四解释,才算明白。 在大明,受限于运船本身,以及航线的不安全,没有那艘船敢单独上路。 各航运商会,一次出船,少则七八艘,多则能有数十艘,组成一支实力不俗的船队。 只有这样,才能对抗长途航运期间的各种风险。 久而久之,这些航运商会的船队几乎都固定了。 比如齐四所在的这支船队,隶属于浙江航运商会。 船队有船七艘,平日里由船东管辖。 包括接订单,跑航线,订航程这些,都是由船东直接拍板做主。 船运商会是不管这些的,各船东只需按时间上交利润就行。 从这里,就可看出,一支船队里,船东的权力有多大。 往大了说,除了不能把船卖了,其他的一切,都由船东说了算。 而齐四这类船长,只负责替船东管理好手下的船只及一应船员的吃喝拉撒。 适才,齐四的回话也很讲究。 他拒绝的时候,说了两个前提条件,一是长期运输,二是收购烟叶。 他作为船长,做不了这个主。 但若只是短期捎带个一两趟,那齐四百分百答应,几百斤烟叶,偷摸往船舱一塞,啥也不影响。 他好歹是个船长,趁机赚点外花,船东也不会说道什么。 “所以。”徐枭试探道:“这事还得找你的船东谈?” “是的。”齐四点头道。 “能否帮忙引见。”徐枭客气请求。 齐四爽快的答应了。 二人下了船,沿岸边行了数百步,看见一艘比齐四那船大多了的货船。 徐枭细细看下,估摸着这船快赶上齐四那艘两个大了。 但在整个江畔码头上,只能算作一般。 “这是我们船队最大的一艘,长二十二丈余,宽十丈,船东就在这艘船上。” 齐四走在前面,热情的介绍着。 “船东是个怎样的人。” 毕竟要和人谈合作,徐枭想着多了解些,好做个准备。 “我们船东姓何,平日里大家都喊他何工,土生土长的两广人,跑船有三十多年了,从十几岁开始,就在船上混当,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船长。” 那也快五十岁了,徐枭算了下。 “徐公子放心,我们船东是个好说话的,您只要诚心实意的,奔着谈生意来,应该不成问题。” 看徐枭有些沉默,齐四宽慰一句。 “放心,我既然来了,自然诚心实意。”徐枭笑道。 “那就好,我待会帮您好好说说。”齐四点头道。 “那就多谢齐老板了。”徐枭拱手道谢。 行至船头,二人沿着搭板,上了船。 和齐四哪里差不多,船上装满了货物,各种都有,徐枭还看到了瓷器和茶叶。 徐枭心下一动,问道:“齐老板,这些瓷器和茶叶是要运往哪里。” 齐四扫了一眼,坦诚道:“从两广转运至澳门,再卖给那些佛郎机人,由他们转运至海外诸国。” 徐枭瞳孔一震,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在大明朝,佛郎机人指代的就是欧洲人,当然,主要是称呼葡萄牙和西班牙。 算算时间,嘉靖三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556年,而在三年前,葡萄牙商人通过贿赂广东地方官员,以半欺诈的方式,赖在澳门不走了。 广东官员也曾派兵驱赶过,但这些佛郎机人去而复返,跟狗皮膏药一般来回折腾,广东官员不胜其烦,看在他们只是借地经商的份上,也就随他去了。 看着这些茶叶和瓷器,徐枭心中有些感慨,在大航海时代初期,大明有很多机会融入进去。 甚至,以大明朝的经济体量,若是在此时勇敢的走向海洋,主导整个大航海时代都有可能。 咱也不说什么郑和宝船了,就江畔码头这些货船,稍微改改,加些武器,足以应对远洋海运的需求。 大明的造船技术,从来都不曾落后于世界。 可惜朝廷下了海禁政策,就此错过这个伟大的时代。 “不知有没有机会,把烟草贩运至欧洲。”徐枭挠挠鼻子,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那得先让朝廷开放海禁。”徐枭喃喃道。 “您说什么?”齐四没听清,还以为徐枭在和他说话。 “没什么。”这可不能瞎说,徐枭含糊说道。 齐四也没在意,领着徐枭到了船舱前,对一名着长衫的书生说道:“劳烦通禀,这位徐公子,有生意要与何工谈。” 长衫书生认真看着徐枭,和当初的齐四一样,感觉徐枭的身份非富即贵。 故此不敢轻慢,客气的打了招呼,连忙进屋通禀。 徐枭见了这一幕暗暗吐槽:“这规矩还挺多。” 但他也无所谓,第一次嘛,多少要走点流程,能理解。 不过片刻,长衫书生去而复返,躬身道:“何工有请,徐公子请随我来,齐四也一起。” 徐枭点头,二人跟着书生入了船舱。 虽是货船,但船舱内部空间很大,各类陈设一应俱全,打理的很干净。 舱内点着很多蜡烛,补充了日光,很明亮。 靠着舷窗处,一名鬓发半白的老者,端坐窗下,聚精会神的在看书。 老者身材精瘦,皮肤微黑,想必是长年累月跑船所致。 见有人进来,老者放下书籍,目光随着徐枭走动。 长衫书生对老者说道:“这位就是徐公子。” 又转身对徐枭说道:“徐公子,这位就是何工。” 徐枭微笑着点点头,又朝何工行了礼。 何工回礼后,长衫书生引徐枭至旁边坐下,又给三人斟了茶,就退出去了。 何工先是审视了一眼徐枭,笑着说道:“小友年岁不大吧,这么早就出来经商?何不安心科考呢?” 是不是年纪大的都有这毛病,逢到年纪小的,就得问问为啥不读书,这跟后世那些没事就问考试成绩的亲戚,有啥区别。 谈生意就谈生意,问这些干啥。 徐枭心下吐槽,面上依旧恭敬的回道:“年已十六,本在家中备考,只因个人喜好,也在做些小生意。” 第二十七章:搞定货源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又读书又从商,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啊,何工看向徐枭的眼光中,带着些许的欣赏。 “不知徐公子做的什么生意,找我又为何事。” 何工也没多问,开始进入正题。 可算不墨迹了,徐枭也巴不得赶紧谈正事,谈完自己还得回家吃饭呢。 “小子在城里开了家烟丝铺子,想请何工,在两广之地帮忙采购烟叶,再随船运到南京。” “这是个长期买卖,齐老板说得要您拍板才成。” 徐枭将来意说明后,静静等待何工的答复。 何工有些疑惑的问:“烟丝?” 齐四连忙解释道:“就是我从两广带至船上,给弟兄们解乏用的那种烟叶。” 何工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徐枭说的烟丝是何物,毕竟他是不抽这东西的。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齐四那种生烟丝太难抽了,他年纪大了,抽多了嗓子不舒服。 何工沉默了下,说道:“若只是运货,没有任何困难,只是这代为收购烟丝。” 何工瞄了眼徐枭,十分为难的说:“徐公子,这种生意在下从未接触过,也不知晓怎么收购烟丝,在哪里收购。” 听话音是要拒绝,徐枭心下一沉,暗道:果然还是卡在烟丝收购这上面了。 徐枭这门生意,与其他的船运生意不同。 作为船队,何工等人只需靠岸后,联系货商,约定好时间将货物装船,再送到目的地。 而徐枭这里,多了个代为收购烟丝,这代表何工的船队靠岸后,还得专门派人去帮徐枭满世界收购烟丝。 再加上何工从未接触烟丝生意,如此情况下,拒绝才是正常。 徐枭也明白,烟丝收购这一项本应该是自己派人完成,可受限于目前的条件,他只能拜托船队。 古往今来,创业从来都不容易,每一步都是困难,跨不过去就得死。 正在这时,齐四蹦了出来,对何工说道:“何工,我知晓如何收购烟丝。” “哦,是吗?”何工问道。 齐四急忙点头,又帮忙说好话:“何工,徐公子人好,出价公道,这生意刚起步,咱们不妨多帮衬帮衬。” 徐枭惊讶的看着齐四,他突然明白了,齐四个人很想接下他这门生意。 至于齐四懂得收购烟丝,这个是肯定的,毕竟他当零嘴都买了几十斤。 徐枭感激的看了眼齐四,起身恭敬的说道: “何工,小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无论我的烟丝生意能否做下去,只要是您收购来的烟丝,我照单全收,当场现银结账。” 生意场,交情要讲,银子更要讲,齐四已经说了他会收购烟丝,那剩下的难处。 就在于何工未曾接触这一行,万一收购的烟丝,你小子不要了咋办。 徐枭此刻等于是给了个承诺:你尽管收购,风险我担了,亏也亏不到你头上。 谈生意谈到这份上,是少有的,徐枭这个承诺已经把合作的诚意拉满。 齐四解决了困难,徐枭给足了诚意,你自己就是运货的。 三者齐备,再拒绝就不通情理了。 何工一脸无奈,尤其是看向齐四的目光,唏嘘不已,说道: “罢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老汉我不讲理了。” 徐枭心下一喜,微笑道:“那何工这是同意啦?” 何工笑着点点头,指着齐四笑骂道:“你小子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既然你想做,那这笔生意就交给你了。” 转过头,又对徐枭说道:“徐公子,你二人本就打过交道,这笔生意就由齐四负责,具体怎么做,你二人商定即可,老汉就不插手了。” 徐枭和齐四连忙道谢:“多谢何工。” 二人告别何工,返回齐四的船舱。 相对而坐,生意也谈妥了,徐枭心情大好。 他毕竟少年心性,做不到心深似海,可也因为这个,又令他更容易被人相信。 比如这齐四。 杯茶饮尽,徐枭拱手说道:“齐老板,多谢你方才助我。” 接了生意,齐四也开心,爽快的摆手道:“无需客气,我也是不想放过这笔生意。” “那来谈谈细节?”徐枭笑道。 “嗯嗯,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齐四说道。 徐枭点点头,和齐四商讨起来。 经过商谈,齐四每两个月给徐枭运送一次烟丝,每次采购八百斤。 两个月的时间,是因为齐四往返一趟需要这么久。 八百斤的数量,是徐枭估算的。 结合当下的日销,预计后期烟丝在南京城全面铺开后,一个月估摸着三四百斤左右。 这个销量已经很好了,四百斤烟丝,若是一月内全部售完,净利润在六千两左右。 这还只是南京一城,等以后烟丝生意走出南京,收益将会更上高峰。 而八百斤烟丝采购加运输,谈妥的价格是八百四十两,比市价略高。 但徐枭也没别的选择,亏点就亏点。 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就谈妥了具体细节,眼见天色向晚,徐枭起身告辞。 货源的问题如今总算是解决了,徐枭心头一松,让两个小厮自行归家,自己则转道天下玉源。 他还没有当甩手掌柜的资格。 天下玉源门口,此刻极为热闹。 温妙妙眼角带泪,正苦苦哀求两名官差,祈求他们不要搬走那方水晶柜台。 徐六脸上带着伤,看样子是挨打了,此刻被另外两名官差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能徒劳的叫喊:“我家少爷已和这家掌柜谈好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在此售卖,凭什么。” “哼,老子说不能卖就不能卖,再不老实,大爷的棍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一名官差死死的踩着徐六,一脸凶狠的说道。 另外一边,温妙妙一介女子,哪里抢的过两位大男人。 被一把推在地上,烟丝、烟杆洒落一地,一名差人色眯眯的恐吓她。 “小妞,你家少爷得罪了大人物,这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你可别趟这浑水,小心得罪贵人,到时生不如死哦。” “再说了,你个女子,整日抛头露面街头卖货,真是不知廉耻。” “要不然你跟着大爷,大爷保你吃香喝辣的,那用得着受这苦啊。” 自古民不与官斗,温妙妙只是一介女子,哪里敢惹这些官差。 可眼见柜台被抢走,温妙妙从地上爬起,一言不发的跑过去,小手死死的拉着柜台。 她不敢出言反驳,她惹不起这些人,可少爷把铺子交给了她。 她只想照顾好,哪怕得罪大人物,哪怕饱受欺凌,也在所不惜。 因为少爷对她很好,很尊重她。 第二十八章:谁怕谁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眼见温妙妙毫不理会,那官差脸上挂不住,抬手准备打人。 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在乎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又是找茬的。 徐枭一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气血上涌。 扒开人群,疾步上前,照着那官差就是一脚飞踹。 那官差巴掌还没落下,就被徐枭一脚踹了个跟头。 官差翻身从地上爬起,怒气冲冲的举起长棍,瞪着徐枭照脸就要打。 其余三名官差见同伴被打,放弃和徐六、温妙妙两人纠缠,抽出长棍欺身而上。 温妙妙本来抓着柜台不放,见少爷来了,脸上一喜。 又见少爷身处危镜,焦急的喊道:“少爷,小心啊。” 徐六趁机从地上爬起,奔向徐枭。 哼,还特么想打我。 徐枭一脸阴沉,自怀中掏出国子监腰牌,喝道:“我是国子监监生,身俱功名,你敢打我,不怕杀头吗?” 徐枭一声暴喝,震住了几名官差。 徐枭眼放凶光,再次踹了一脚先前那名官差,趁机夺过木棍,照头就是一棍。 毫不留手,直接把人打昏了。 他本就嫉恶如仇,若不是此地人多眼杂,以其禀性,恨不能直接杀了这狗官差。 徐枭举着木棍,目光极为凶狠,转身喝问众人: “我爹是刑部五品主事,你们好大的狗胆,敢来老子地盘上闹事。” “说,你们是哪里的官差,又是谁指使你们来找茬的。” 三名官差也是色厉内荏之徒,平日里都是捏软柿子,那见过徐枭这般凶狠的。 他们三人本就是受人指使前来找茬,来之前就知晓这柜台掌柜的背景。 之所以还敢来,一是上命难违,二来知晓这掌柜年龄尚小,想着吓唬一番,应该就能唬住。 所以,他们适才挑了徐枭不在的时候,来找麻烦。 不料徐枭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人脸色变幻,谁都明白,自己惹不起这二世主,故此都不敢答话。 徐枭瞥了眼三人,他心里如何不清楚。 自己来大明之后,只得罪了严世宽,上回把严胖子打的那么惨,他肯定要报复。 再则,老哥一顿骚操作,当着南京父老的面,一点脸没给严辉留。 想那严辉也是堂堂江宁县尊,自己的铺子又是在他地盘上,肯定会打击报复。 只是,不知是两叔侄合伙,还是单独一人。 但徐枭转念一想,老子管你是合谋还是单干,统统算你俩头上。 一念至此,徐枭凶气更甚,对徐六说道:“去刑部报案,就说江宁县衙的官差,当街殴打国子监监生。” 徐六眼前一亮,暗自佩服少爷这栽赃陷害的本事一绝,点头应下,撒腿就往刑部那边跑。 报案哪有去刑部的,都得先去江宁县衙。 三名官差瞬间慌了神,都是明眼人,知道徐枭这是刻意打击报复。 一名官差丢下棍子,抱拳说道:“徐公子,我们也是正当办差,没想为难你,更谈不上打人,还请徐公子莫要冤枉人。” “正当办差?”徐枭不屑的笑道:“正当办差就是抢东西,为难一个弱女子,还把我家小厮踩在地上?” “不知大明那条律法,规定你们可以如此正当办差。” 那官差硬着头皮说道:“县衙说了,这片街上不准有摊贩,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徐枭听了,心想果然如此,逼问道:“哪位大人说的,又有那条大明律,规定此处不准有摊贩。” 一旁的围观群众们,多少都曾受过这些官差的鸟气,尤其是国子监门前这些商家摊贩们,可没少被盘剥。 平日里敢怒不敢言,此刻有徐枭牵头,自是群情激愤。 一大爷吐沫横飞的说道:“呸,一群狗日的,也就敢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一胖子满身绫罗绸缎,指着官差骂道:“说啊,那条大明律法规定你们可以抢东西打人了。” 又有一书生,义愤填膺的冲出来,指着鼻子骂道:“尔等饱食民脂民膏,不思为民谋福,反而盘剥百姓,真真是枉为人。” 群情激愤下,三名官差也不敢多言,转身就想溜。 徐枭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大喊道:“拦住他们,等刑部大人来了,定会给大家主持公道。” “小掌柜说的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拦住他们,就不信这大明没了王法。” 众人群情激愤,争先涌向那三名官差,都不用徐枭上手,人群就将他们淹没了。 等人群散去,三人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差服上全是脚印子。 大明立国百余年,除却朝堂官员贪墨外,这些小小胥吏盘剥百姓的危害,也不容忽视。 此刻,就是印证。 自古皇权不下乡,庙堂之高,看不见底层百姓的艰难困苦。 这不是换一个皇帝或者出一个好首辅就能解决的事情。 大明,需要的是一套全新的制度,自内而外、由上到下的全面变革。 徐枭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宏大的目标,前路漫漫,他一人独行,信心满满。 正此时,又来了一队官差,竟是有十数人之众。 领头的徐枭认识,正是那日领着衙吏扣押国子监诸生,江宁县衙的王典吏。 这回衙吏人多,百姓也不敢招惹。 十几名衙吏强行分开人群,王典吏缓步而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下属,脸色阴沉的让人抬下去。 他早就到了,只是袖手旁观,此刻见事态失控,才出来控场。 扫了眼围观百姓,最后才将目光定在徐枭身上。 作为县尊严辉的亲信,今日之事就是由他一手执行,他对徐枭可没有半点好感。 再者说,有严辉在上面挡着,再上面还有严岭,小喽啰怕徐枭,他可不怕。 不过是个有些背景的毛头小子。 王典吏缓步至徐枭身前,低声说道:“我不会追究那些百姓,只会将殴打官差的罪名,全部安在你的身上。” “你爹不是在刑部吗,那就让他来江宁县衙领人吧。” 徐枭面色阴沉,目光直视王典吏,不屑道:“抓我进去容易,放我走可就难了,你想好了吗?” “我还怕你个毛头小子不成。”王典吏冷声道。 “哈哈哈。”徐枭扔掉木棍,朗声大笑:“区区典吏,视大明律法为儿戏,妄想只手遮天。” “也罢,今日就陪你走一遭,看看江宁县衙,是怎样的地狱深渊。” 第二十九章:心还不够黑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本来躲在徐枭身后的温妙妙,听此言,急忙拉住徐枭衣袖,哀求道:“少爷莫要冲动,还是等老爷来了再说吧。” 徐枭捉住温妙妙的小手,淡然说道:“莫怕,收拾好铺子,回府安心等待。” 手上的触感传来,一点羞意浮上脸颊,少妇不知如何自处。 “小子,艳福不浅呐,等去了县衙,我让你尝点别的。”王典吏受了刺激,很不爽。 “我毕竟年少风流,不是你这种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可比,你羡慕不来的。” 徐枭斜了王典吏一眼,又损他一句。 “没事,你现在可以尽情耍横,等到了县衙,老子把你整跪下。” 王典吏贴近徐枭耳边,放狠话。 “离我远点,你有口臭。” 徐枭满脸嫌弃的说。 他已经铁了心要把此人往死里得罪,此刻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贬低的机会。 小崽子,王典吏怒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嘶吼道: “人都死了吗,把这小崽子给老子带回去,我要亲手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眼见上司发火,立刻就有两名衙吏上前,粗暴的将徐枭押走。 徐枭被带走后,温妙妙越想越觉得委屈,她本是命苦的寡居女子,寄身徐府才有了片刻安宁。 幸而得遇徐枭,给了她这份好差事,这几日她拼命卖货,前几日少爷给她发工钱。 整整四十两银子,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如果说寄身徐府,让她得以存活世间。 那跟着少爷,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那是美好生活的希望。 这就是为何,适才那些官差要抢走柜台,温妙妙拼命也要死死护着。 看着满地狼藉的烟丝,再加上徐枭又被带走,温妙妙觉得希望破灭了。 她边收拾边哭,那些围观之人,见此情形,无不心疼,一些心善的,自发上前帮忙。 等收拾好后,温妙妙谢过众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台阶上。 她不想回府,她要守着柜台,等少爷回来。 约莫片刻,徐六满头大汗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官服的年轻官员。 “少爷呢。”徐六焦急的问道。 “被那些官差带去江宁县衙了。”温妙妙连忙答道。 徐六一听,心下不免更加急切,但他强行按下急迫,保持着尊敬,对那年轻官员说道:“林大人,我家少爷已被带去江宁县衙,敢请林大人转道去趟县衙。” 林大人摆手笑道:“莫急,待本官去国子监请个人,定可保徐少爷平安无事。” “那咱们快些前去。”徐六说道。 “可。”林大人矜持的说道。 江宁县衙距国子监并不远,徐枭被两名衙吏一路押着,中间可没少被王典吏奚落。 江宁县衙数年前翻修过,靠着南京城,江宁县税收丰足。 这县衙修的十分气派。 徐枭被押着从偏门入内,跨过仪们,入目处一片开阔。 这片开阔厅堂,就是县衙日常办公的大堂。 譬如审案、议事、接待上级官员等,都是在此。 徐枭上辈子曾去过几处县衙旧址,与此并无两样。 大堂上方悬挂一张牌匾,上书“明镜高悬”。 这是大明县衙的标配。 这几个字看看就得了,别往心里去。 牌匾下,摆着三尺黑漆公案,上面放着审案专用的文房四宝和红绿头签。 严辉此刻就坐于案后,正一脸淡然的阅看公文,都没抬头正眼看徐枭。 这就是通过蔑视你,达到打压你的效果。 除了严辉外,严世宽居然也在,此刻一脸戏谑的看着徐枭。 徐枭知道这次衙吏找事,和严世宽脱不了干系。 但在县衙大堂看到他,还是有点小意外。 “看来,这是要把我定为刑事犯罪了。”徐枭心中有了猜测。 大明县衙分为大堂和二堂,大堂挂的是明镜高悬,主审刑案。 二堂挂的是“天理国法人情”,主审民案。 不过,徐枭也不慌,虱子多了不怕痒,这满堂都是敌人,连特么县尊都被得罪死了。 多个严世宽,没啥区别。 再者,自己也不是任其拿捏的软柿子。 两名衙吏押着徐枭走进大堂,便将其放开了。 正主都到了,严辉也不装了,随意的丢掉公文,说道: “王典吏,此人犯了何事,你将其押至大堂啊。” 徐枭有点想笑,这严辉是真能装,还假做自己不知道这些事。 可是,你既然要装就装像点,罪犯还没到呢,你个县尊就坐在大堂了。 这是能预判未来啊。 王典吏斜了眼徐枭,上前恭敬道: “启禀县尊,今日,我属下衙吏前往国子监门前正当办差,不想这刁民徐枭,借机生事,还煽动百姓殴打官差。” “共打伤衙吏四人,幸得属下及时带人赶到,救出衙吏,并当场擒获此贼,带回衙门交由县尊定夺。” “果有此事?”严辉问道。 但问的压根不是徐枭,而是那几名挨打的衙吏。 见县尊垂询,那四名衙吏连忙上前,嘴里呜哩哇啦,诉说着各自的不幸遭遇。 还撸胳膊挽袖子,展示身上挨打的痕迹。 徐枭顺眼看去,差点笑出声。 刚才他没注意到,这四名衙吏真的被打惨了。 除去那名被自己一棍子敲晕的。 剩下三人,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差服上全是脚印子,还有一人鼻子都在窜血。 那些围观的百姓下手是真重啊。 堂上,严辉也有些懵逼。 按照之前商议的,只是让衙吏和徐枭起冲突,先打他一顿,再带回县衙定罪。 怎么徐枭没挨打,这几名衙吏被打的这么惨。 那名之前被敲晕的衙吏,哭喊着说:“县尊大人,属下一心为民办差,却惨遭这刁民徐枭殴打,请您为小的做主啊。” 边说还边抹眼泪,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这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差吏呢。 徐枭站在一旁观摩这场好戏,不免佩服这衙吏精湛的演技。 他完全不想反驳,这里从上到下,都是严辉的人。 又当导演又当演员,来回折腾,就是为了给他定罪。 也算给足他徐大公子脸面了。 不过,徐枭心下暗暗点评: 这严家叔侄心还是不够黑,如果换我来,先打个半死,再强行画押,最后按最高处罚量刑,能杀头杀头,最次也得是流放岭南三千里。 还演个屁的戏啊。 第三十章:从六品承务郎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流程,流程最重要。 虽然这场戏没有排练,但定罪的流程走的很完善。 严大县尊问完了原告,开始垂询被告。 “徐枭,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当众殴打官差,你可认罪。”严辉厉声喝问。 “我说是他们自己摔成这样,你信不。”徐枭一脸认真的说。 不给演出费,那就别怪我不配合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本官若信了你,岂非成了傻子。” 严辉冷声道。 “那你还问个鸡毛。”徐枭不屑的回道。 “放肆。”严辉猛拍公案,厉声道:“谁给你的资格,如此和本官说话。” 不等徐枭回话,严辉丢下一根签子,说道:“来人,先打二十板子,给他点教训。” 卧槽,徐枭眼睛瞪得滚圆,这老小子不按常理出牌。 县尊下了令,王典吏立刻吩咐两名衙吏,上前按住徐枭。 他则取出一根杀威棒,看这意思,是打算亲自上手。 严世宽此刻也激动了,他恨徐枭恨的牙痒痒。 现在有了打他的机会,肯定不想放过。 “王哥,给我也拿根棒子,我要把这小子打得下不来床。” 严世宽眼冒精光,一脸兴奋。 王典吏倒也听话,真给严世宽递了一根。 严世宽并非衙吏,王典吏此举就是明显的违规了。 但又有谁会追究呢。 二十板子啊,就这俩货,估计老子得被打死。 徐枭瞬间急眼了,大喊道:“我是国子监监生,按大明律,不可对我用刑。” “哼,在这里,你就是天王老子,该打就得打。”严世宽狞笑着说。 严辉就跟没听到一样,拿着公文盖住眼睛。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装瞎了。 徐枭好歹也是正经的国子监监生,家世显赫,父亲更是堂堂五品刑部主事。 这严家叔侄都敢如此对待。 若换了其他平头百姓,落在这二人手中,怕是直接折磨至死。 眼见二人要来狠的,徐枭回望县衙门口,见还无人前来,估摸这顿板子跑不了了。 两名衙吏也急忙上前,死死的按住徐枭,生怕他跑了。 徐枭凶狠的盯着几人,把心一横,挑衅道:“你俩今天最好弄死我,要不然,等老子缓过来,一定弄死你俩。” 面对黑暗,不要祈求,黑暗不会怜悯你。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死也得站着,绝不求饶。 主要求饶也没用。 见徐枭还敢这么横,严世宽讽刺道:“死鸭子嘴硬。” 又对王典吏说道:“等会不要留手,打死了我负责。” 王典吏不知是蠢还是坏,居然还认真点头了。 徐枭说道:“王典吏,你可以试试,看他严世宽能不能护住你。” “当狗也得留点脑子,别到时候连命都丢了。” 不待王典吏回话,严世宽吼道:“别听他白话,这小子是吓唬你。” “是不是吓唬,你自己掂量,你们这些衙吏也掂量掂量。”徐枭环顾县衙,冷声道。 “给我按住他,老子要撕烂他的嘴。”严世宽怒了,拎着板子冲上来就要打。 徐枭奋力挣扎,恨不能扑上去和严世宽打一架。 可两名衙吏死死的按着他,动弹不得。 严世宽举起板子,对准徐枭的屁股,奋力挥下。 徐枭狠狠的盯着他,不躲也不闭眼。 正在此时,堂外一人大吼道:“住手。” 众人一愣,纷纷回头望去,严辉此刻也取下公文,看是那个不开眼的敢打断他行刑。 堂门处,四人疾步而来。 为首就是那位年轻的林大人,在其身旁,还有一中年官员,二人手上各拿着一份文书。 最后面,两道身影疯狂跑向徐枭,正是徐六和温妙妙。 徐枭松了口气,他虽不认识这两位官员,但他认识二人身上的官服,正六品的官服。 徐枭认识,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认识。 按住徐枭的两名衙吏瞬间松手,跪下向二人行礼。 按朝堂规矩,没品级的衙吏,遇到七品以上官吏,必须下跪行礼。 严辉也不装了,慌忙从案后跑出来见礼。 他倒不用下跪,半躬着身子说道:“见过两位大人。” 徐枭只是国子监监生,也需要躬身行礼。 至于徐六和温妙妙,在徐枭身上好一通检查,见少爷安然无恙,就松了口气。 然后才反应过来,跪下迎接二人。 整个大堂,只有还处于懵逼状态的严世宽和王典吏,手上拿着板子,站的笔直。 他俩一个没品级,一个平头百姓,按礼制是需要下跪的。 林大人和中年官员没理会其他人,而是直奔徐枭,一脸笑意的跟他打招呼。 徐枭想还礼,却不认识这二人。 徐六机灵,连忙起身附耳说道:“少爷,这年轻官员是南京吏部正六品主事林正文大人,另一人是国子监正六品司业顾宏学大人,就是您的未来岳父。” “是老爷让我找他们来的。” 徐枭连忙点头,躬身还礼:“见过顾大人、林大人。” 顾宏学笑着点了点头,目中有着欣赏。 刚才在门外,徐枭一人独斗满堂衙吏,丝毫不落胆气,他全都看在眼里。 徐枭也抬头看着这未来岳父,一直以来,他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此刻相见,才发觉这岳父,面堂宽阔,一身儒雅气。 再看那林正文,面容俊逸,行走间带着一股洒然之意。 严辉这时起身,插嘴道:“二位大人,下官江宁县尊严辉,正在审案,不知二位大人来我江宁县衙何事。” 顾宏学没搭理他,林正文笑着说:“严县尊,我等来此是找徐枭徐大人,有文书转达,待转达完之后,你该审案审案。” 徐枭徐大人? 在场众人满脑袋问号,徐枭自己都有点懵逼。 只有严辉,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正文看着顾宏学,说道:“顾大人,你先还是我先。” 顾宏学笑着说道:“我先吧,你那个正式任命要放在后面再说。” 林正文点头同意,抬手示意顾宏学先来。 顾宏学展开文书,朗声念到:“国子监监生徐枭字北修,学业精深,德行皆备,现选任至南京吏部文选清吏司,授从六品承务郎。” 卧槽,徐枭被震的有点发蒙,这惊喜也太大了,莫名其妙的自己就当官了。 严辉听完脚步发虚,满心慌张,险些站立不稳。 第三十一章:何为审案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这封文书,说的其实是两个内容。 一是徐枭以国子监监生的身份,被选拔至南京吏部工作,成为一名光荣的大明公务员了。 依大明规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太学生、国子监选拔一些优异生源,不需经过科考,直接充任六部九司及各级地方行政。 类似于后世的定向选调生。 其选拔依据也很类似,由国子监内部举荐。 从洪武朝开始,这种选举制度已历百年,初衷是为了快速解决官吏不足的问题,到如今,已变成世家子弟进入官场的捷径了。 毫无疑问,徐枭能得此差事,背后就是老爹徐陟和岳丈顾宏学在使劲。 有顾宏学这个国子监司业在后,徐枭怎么可能不优秀。 二是这从六品承务朗的官衔,名头不小,其实没有任何实权。 承务朗并非官职,只是一种独属于文官的散阶官衔,类似于那些大明勋贵的爵位,表明徐枭在大明享受从六品官员待遇。 虽是虚名,但从六品的品级是真实的。 在此刻的江宁县衙内,除却林正文和顾宏学两人,最大的官就是徐枭了。 就连严辉,也比他低一级。 在极为讲究官场规矩的大明,七品县令要打从六品上官的板子... 哼哼,怕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大冬天,严辉被吓的一身冷汗,心下暗暗庆幸这板子没真正落下来。 “当啷” 王典吏满脸绝望,手中的棍子握持不住,掉在地上。 徐枭由他一手押回来,中间得罪的有多狠,他自己清楚。 再算上刚才,他还准备亲自上手打板子。 可以说,他已经把徐枭得罪死了。 典吏是个什么官,不是官,没有品级。 一个没有品级的典吏,得罪了吏部从六品承务郎,结局可以预想。 倒是他身旁的严世宽,依旧无所谓的样子。 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小的从六品,他老爹可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徐枭能拿他怎样呢? 徐枭向顾宏学深揖一礼,微笑着接过文书。 转身,目光不善的扫过严辉等人,却并未多言。 林正文举起手中文书,对着徐枭晃了晃,说道:“别急,我这还有一份。” 说罢,林正文展开文书,朗声念道:“文选司承务朗徐北修,勤勉练达,实心用事,时值官员考满期,考功司事务繁杂。着,文选司承务朗徐北修,即日起调任考功司三月,待考满事毕,再归文选司。” 林正文收起文书,递给徐枭,说道;“徐大人,这份调令是郑侍郎亲自下达的,郑侍郎说了,期望徐大人在考功司期间,勤勉办事,好好历练。” 徐枭连忙躬身,真诚的说道:“还请林大人回禀,下官定不负郑侍郎期望。” 林正文笑着点点头,言说一定一定。 徐枭接过文书,细细看下,心里却有些疑惑。 这份文书他看得懂,总体意思就是,最近,吏部在对各级官员进行考满,考功司人手不够,把你从文选司调到考功司,为期三个月,希望你好好干。 大明对官员有一整套的考核制度,主要分为考察和考满两种。 考察就是对京城及各级地方官员的定期考核,对京官就是常说的京察。 而各级地方官员,则是由朝廷向各地派出巡按使,专司巡察各地。 而考满则是对官员的另一种考察。 在大明,各级官员到任后,每当任期满了三年、六年、九年,就由吏部对其任期内各项工作进行考核。 考核结果,对官员的升迁、调任,都有很重大的影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只有南直隶一省的官员考核及选拔,是由南京吏部完成。 在大明,选官任官走吏部文选司,考察考满走吏部考功司。 徐枭搞不懂,为何自己还没去文选司上任,就被抽调至考功司。 父亲如此安排到底有何用意。 徐枭此刻的注意力都在两份文书上,没注意到,一旁的严辉在听到他被调往考功司后,老脸瞬间煞白。 严辉任江宁县尊,今年刚好满九年,此次南京吏部的考满名单里,就有他的名字。 这点他自己清楚,从去年就在四处走动了。 他已年近五十,才是个七品县令。 在江宁县尊的位置上坐了九年,前两次的考满,在他四处活动之后,靠着严岭的庇护,也算得了优秀。 可他背后无人呐,严岭这个南京户部侍郎,能护着他,但提拔不了他。 所以,这次的九年考满,是他在任上最后一次提拔的机会。 因为按照规制,三次考满全部优秀的官员,吏部必需给予提拔。 他活动大半年了,对此次考满可是很有信心。 可如今,徐枭身兼文选司、考功司两份差事。 虽然没有掌权,但俗话说的好,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他一个区区七品县尊的考满,不会惊动吏部各位大员,最多由各科主事负责。 那徐枭作为具体考核人员,随意使点绊子,优秀就不用想了。 若是被查出点脏事,怕是得当场丢官入狱。 至于他严辉有没有脏事,他自己最清楚。 此刻的严辉,比王典吏还要绝望,他明白,自己的晋升之途,算是被徐枭卡死了。 这时,林正文扫了眼脸色煞白的严辉,关心道:“严县尊,你可是身体不适?” 闻言,徐枭也看着他,估摸着这老小子是被吓的,差点笑出声。 严辉强撑笑意,回道:“林大人,下官并无大碍,谢大人体谅。” 林正文笑着点点头,貌似不经意的提到:“严县尊,本官没记错的话,此次考满,你也在列吧。” 林正文还特意看了眼徐枭,后者心领神会,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果然呐,当官的都阉坏阉坏。 严辉苦笑着点点头。 林正文又说道:“恰巧,本次南京各五品以下官吏的考满,就是由本官负责,到时候还需要严县尊多多配合啊。” 说完,也不待严辉回话,林正文又转头对徐枭说道:“徐大人,你初到吏部,这次就辛苦下,跟我一起负责此次考满,也算长长经验,如何。” 林正文的意思,徐枭如何不懂,连忙点头应下。 这时,顾宏学又插嘴问严辉:“严县尊,我等的差事办完了,你继续审案吧,若不介意,本官和林大人想旁听,也算见识下何为审案。” 第三十二章:严大人够狠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严辉差点跪下,给他十个胆子,现在也不敢审徐枭啊。 “那个,那个,顾大人,这案子不用审的。”严辉支支吾吾的说道。 “哦?”顾宏学笑着问道:“为何现在又不用审了呢?” 顾宏学瞥了眼心惊胆战的严辉,他并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此人。 适才,若是自己稍稍来晚片刻,怕是徐枭已经挨了板子。 无论如何,徐枭现在是他顾宏学的准女婿。 在赶往县衙的路上,他已经从徐六和温妙妙口中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口恶气,他得替女婿讨回来。 这当然不是为了讨好徐枭。 而是通过这次施恩,让徐枭对他女儿好些,也是弥补他对女儿的亏欠。 这时,严世宽在一旁插嘴:“这位大人,徐枭当众殴打官差,严县尊审问他也是合情合理。” 什么是猪队友,这特么就是猪队友。 明知是劣风局,还特么到敌方泉水浪。 徐枭和林正文无语的看着严世宽,两人想不通,都这时候了,为何他还敢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个话。 徐枭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和严辉有仇,要不然怎么会把严辉往死里坑。 在场众人差不多都有这种想法,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严世宽。 尤其是严辉,他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傻侄儿。 没看见自己使劲在想借口推脱么,怎么还敢提殴打官差的事。 徐枭为什么殴打官差,你心里没数吗,这事情经得起深究吗? 要不是为了给你报仇,老子至于陷入如此境地吗? 还合情合理,合你爹。 严辉恶狠狠的盯着严世宽,心里突然放松了。 既然做侄儿的不仁,那就别怪叔父不义了。 严辉直起身子,脸上堆满笑容,对顾宏学、林正文以及徐枭三人行礼,十分恭敬。 “三位大人,本官马上审理此案,还请诸位列席旁观。” 这是搞什么,徐枭三人交换了下眼神,都有些疑惑。 但三个大佬在此,料他严辉也翻不起风浪。 林正文和顾宏学用眼神示意徐枭宽心,便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温妙妙和徐六赶忙跑到徐枭身后站着。 待三人坐定,严辉再行一礼,笑容满面的走到公案后坐定。 手拿惊堂木,重重一拍。 “duang~~” 吓你一跳,徐枭很想拍拍妙妙的小胸脯,想到岳丈在场,忍住了。 严辉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旋即,抬手指着王典吏和严世宽,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二人押上堂来。” ?? 在场所有人全部懵逼,满脑袋问号。 徐枭惊呆了,心里一阵惊呼,严辉这是要大义灭亲呐。 够狠。 堂下,王典吏和严世宽完全不知所措,看向严辉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严辉好歹是一县之尊,暴喝之下,两人条件反射的跪了。 目光扫过二人,见他俩像是要开口说话,严辉心道不好,再次拍击公案,说道: “经本官审问,王典吏携官差当街殴打百姓,严世宽从旁协助,证据确凿。” “本官当堂宣判,革除王立典吏之职,另赏二人重仗三十,关入县牢。” “来人呐,捂住二人口鼻,立刻关入县牢,即刻行刑。” 卧槽,这判决着实惊呆了场上所有人。 饶是顾宏学和林正文这两位浸淫官场多年,也想不到严辉的这番操作。 徐枭看向严辉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哥们是人才啊,当个县令着实委屈了。 在这一瞬间,徐枭甚至在想,后面考满的时候,不如放他过关,也算为国添才了。 徐枭他们这些旁观者都这样了,场上跪着的王典吏和严世宽,就更想不通了。 严辉这个判决有多扯淡,他俩是感受最深的。 此刻,二人也明白,在徐枭升官和顾宏学逼迫的情况下,严辉这是要拿他俩祭旗,以平息徐枭的怒火。 通过出卖他俩,来保全自己。 好狠的人。 严世宽毕竟有个正三品的爹,还有些底气,自认严辉打完板子后,不会太过为难他。 但王典吏可没有背景,严辉不只是打他板子,还要革他的职。 典吏是没有品级的杂役,去留只在县令一念之间。 想到这几年,自己劳心劳力的给严辉卖命,就连这次事情,也是为了给他们叔侄办事,才得罪徐枭。 现在就落下这么个结果,怎能甘心呢。 这一瞬间,他也想过,事后严辉会不会给他复职。 不可否认,确有这种可能。 但,王典吏不敢赌啊,赌严辉良心发现?还不如原地结果了自己。 不甘,不服,浓浓的恨意刹那间涌上王典吏心头。 他豁然起身,抬手指着严辉,刚准备破口大骂。 却被身后几名衙吏死死的按住,还第一时间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想说的话尽数拦住。 这些人本是他的下属,此刻却不念半分情谊,不给他任何申辩与反抗的机会,三两下就把他拖下去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只一瞬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严世宽也被衙吏带了下去。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多说话,估计是从王典吏的遭遇里,得到了教训。 满堂寂静,众人直到现在,都没从严辉的骚操作里回过神。 倒是严辉,见二人被带了下去,悄悄松了口气,压力大减。 满脸笑意的问道:“顾大人,林大人,徐大人,不知三位对本官的判罚满意否。” 徐枭等人一阵无语,都不知该怎么回话。 严辉这把也算值了,一个七品县尊,震住了两个正六品,一个从六品,可以出去吹牛了。 顾宏学毕竟老成些,起身笑道:“满意满意,严县尊判案着实不一般。” 林正文拱手道:“严县尊判案如神,公正无私,本官十分佩服。” 严辉十分谦虚的说道:“二位大人谬赞了,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旋即,严辉又问徐枭:“不知徐大人满意否?” 这才是正主,严辉不指望能就此与徐枭和解,只希望能挽回一点余地。 之后,他还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争取熬过这次考满。 徐枭起身说道:“满意。” “那此事到此为止?”严辉试探道。 徐枭沉默了下,点头道:“可以。” 二人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 他俩都明白,眼下的结果就是最合理的。 严辉不可能惩罚到自己头上,徐枭也无法靠这件事扳倒严辉。 此事只能就此结束,下一个战场,就在考满之时。 第三十三章:社会不好混啊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从江宁县衙出来,为了感谢林正文和顾宏学,徐枭请两人吃了个便饭。 席间,顾宏学以岳丈的身份,林正文以官场前辈的身份,各自教了些官场规矩给徐枭。 官场无朋友,但互相落些好感,彼此多些交情,也是需要的。 顾宏学和林正文的这份交情,徐枭得接着。 一场宴席,宾客尽欢,顾林二人都有些喝多了。 徐枭嘱咐徐六,将二人送回府上歇息,自己则带着温妙妙返回天下玉源。 王典吏带人找茬的时候,宋掌柜并不在店内。 等他回到铺内,听到徐枭被人带走,便连忙派人通知沈昂,又细心派人照看徐枭的柜台。 徐枭到的时候,赵元任和沈昂都在天下玉源,正准备通过家里,想办法把徐枭弄出来。 眼见徐枭安然无恙的出来了,两人算是心安了。 在得知徐枭成了从六品承务郎,即将到任吏部时,可把两人羡慕坏了。 沈昂酸溜溜的说:“亏得我们还为你担心,没成想,你小子转眼就成了六品大员了。” 赵元任装模作样的奉承:“徐大人,苟富贵勿相忘啊,以后可就靠您老人家关照了。” “好说好说,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俩一口汤喝。” “好家伙,合着你吃干的,我们就喝点汤呗。”沈昂斜眼说道。 “没办法,地主家也没余粮,只能委屈你俩了。”徐枭笑道。 赵元任说道:“得,掰了掰了,这兄弟也没啥好做的。” 三人闹腾一阵,便各自散去,赵沈二人回国子监坐监。 徐枭则赶回家中,吏部这事,他还得详细和父亲徐陟了解下。 赶在夕阳落山前,忙碌了一天的徐家父子,终于吃上了晚饭。 这次,徐陟主动问起了徐枭,白天在江宁县衙的事情。 得知严世宽叔侄又来找茬,徐琰气的一拍桌子,把徐枭吓了一跳。 徐枭连忙把在江宁县衙的事情,给父兄复述了一遍。 最后,徐枭问徐陟:“爹,我那个吏部的差事,还有这从六品的承务郎,是您和岳丈弄得鬼吧。” 徐陟点头默认。 “原因呢。”徐枭问道:“我还准备考进士呢,这下咋考。” 此次,徐枭已经被举荐为官,是不能再参加科举考试的。 在大明,官员也讲究出身,鄙视链最上层,就是那些通过科举,考中进士为官的人。 一般而言,这些人也是前途最为远大的。 能在科举考试中胜出,足以证明他们的优秀。 鄙视链下层的,就是徐枭这种,依靠父辈恩荫为官。 这类官员,几乎到不了核心高层,最高也就回到父辈曾经的高度。 但,凡是都有例外,比如嘉靖朝最大的荫官严世番,根本没参加科考,现在已官至工部侍郎。 徐陟和徐琰停下筷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徐枭。 直把徐枭看的心虚低头才算完。 我确实有些不知好歹了,徐枭羞愧的想着。 看着小儿子,徐陟认真说道:“你觉得,你能考上进士么。” 徐枭刚想豪气的说能,却被徐陟下一句卸掉了所有底气。 “若你说能,那我马上让吏部,撤回对你的任命。”徐陟淡漠的说道。 “爹,我就吹个牛而已,您何必认真呢。” 徐枭给父亲夹了根鸡腿,十分从心的说道。 “噗,哈哈哈哈。”徐琰忍不住笑出声。 却说那日,前一刻还信誓旦旦保证要金榜题名的徐枭,第二天睡到日上三杆才醒。 着实让徐陟感叹人生不值得。 可,毕竟是亲生的崽,无论多不成器,当爹的总不能看儿子无所事事的混当。 对,在徐陟看来,徐枭那个破烟草摊子,跟不务正业没啥区别。 思来想去,徐陟确定,指望徐枭考上进士,再进入官场,是没啥希望了。 为此,徐陟就去了趟国子监,找顾宏学商量此事。 然后,便有了将徐枭作为国子监优秀生源,选拔至吏部任职的决定。 至于徐枭是否优秀,那就是顾宏学一句话的事。 要明白,判定一个人优秀,和判定一个人是废物,困难程度是一样的。 从那天起,两爹就在给徐枭办这个事情了。 至于今天这个情况,纯属意外,只能怪严辉自己倒霉。 徐陟叹道:“枭儿啊,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路是自己走的,爹只能帮到这一步,往后在官场上,能走到哪一步,都得靠你自己。” 父亲的叮嘱,让徐枭陷入沉默。 他心里清楚,严辉和严世宽之所以敢数次找他麻烦。 就在于他只是有点家世的二代子弟,本质上还是个平民。 换言之,以前的他太弱小了。 如今,徐陟给他谋下了从六品的官身,这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但也只能是本钱。 至于,他以后能成长到哪一步,全看他自己了。 徐陟自己都只是个五品刑部主事,帮不了太多。 但有了这个官身,以后在商场上,徐枭会少很多麻烦。 至少,严辉等人不敢招惹他了。 “父亲,儿子不是废物,一定走好路,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徐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儿子,徐陟一脸欣慰的点头。 倒是徐琰从兜里掏出十两银子,对徐陟说道:“爹,咱们赌一把,看这小子能坚持几天。” 徐陟也淡定的掏出十两,说道:“三天。” “就这么不相信我。” 看着银票,徐枭一脸难以置信,自己在父兄心中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你值得相信吗?”徐陟和徐琰异口同声的说。 徐枭拍出一百两银票,一脸气愤的说:“我赌坚持一辈子。” 说完,一把薅走桌上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不吃饭了?”徐琰喊道。 “不吃了,气饱了。”徐枭头也不回。 “爹,咱们是不是过分了点。”徐琰回头问父亲。 徐陟瞥了眼大儿子,淡然道:“过分吗?他拿走了所有银子,不管咋样,他会亏吗?” 扫了眼空荡荡的桌子,徐琰无奈的摇摇头。 盯着徐枭离去的背影,徐陟喃喃道:“你弟是个不愿吃亏的性子,看着憨厚无害,其实心眼比谁都多,不知是好是坏啊。” 徐琰认真说道:“爹,您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不管弟弟惹了多大的祸,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护住他。” 徐陟苦笑着摇摇头,点着徐琰的脑袋,说道:“你俩啊,都不让我省心。”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三十四章:初到吏部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今天是前往吏部报道的日子,天蒙蒙亮的时候,徐陟就让人叫门。 吵得徐枭也只能起床。 这没办法,大明官员上班的时间很早。 约莫七点左右,各级官员就需要到衙门坐堂了。 大明交通工具不发达,基本靠腿。 算上洗漱、吃早饭、赶路的时间,官员们基本在五点就得起床。 唯一庆幸的是,南京六部官员,不需要上朝。 如果徐枭是被选拔去北京吏部,那会更加痛苦。 按大明规制,凡是所有在京官员,不管级别大小,都得上朝。 南京六部就不用了,皇帝都不在这,上朝给谁看呐。 但是,如今的北京六部官员们,也不需要上朝了。 天生嘉靖帝,自壬寅宫变后,彻底放飞自我,几乎就不举行早朝了。 也算给官员发了福利。 徐枭很不适应,他以前都是睡到日上三杆的。 迷迷糊糊的起床,迷迷糊糊的洗漱,再迷迷糊糊的吃过早饭。 徐枭和徐陟一起,乘坐府里的马车前去点卯。 望着街上稀疏的行人,徐枭明白。 从这一刻起,他成了大明社会人,再也不是学生了。 一起离开的,还有他短暂的青春。 可怜,他还未满十六,就得挣钱养家了。 一念至此,徐枭幽怨的看着父亲。 从太平门到朝阳门,再到正阳门,这中间一大片地方。 就是南京紫禁城。 明初,洪武大帝定都南京,在元皇宫的基础上,修建了这座南京紫禁城。 整个南京紫禁城分内宫城与外皇城两部分。 其中,内宫城是皇帝生活和办公的地方。 外皇城,就是六部九司各级官员办公的地方。 后来,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仿照南京紫禁城建了北京紫禁城。 这处南京紫禁城逐渐弃用了。 只有南京六部,依旧在外皇城办公。 从承天门进去,过了午门,在皇城西南角,有一片连绵不绝的阁楼。 南京六部所有官员就集中在此处办公。 过了午门,徐枭便和父亲分开了。 他去吏部,父亲去刑部,不是一路人。 原本,徐枭是想让徐陟带着他去报道。 这样,就等于告诉未来同事们,他是有背景的人,对他放尊重点。 可惜,徐陟斜了他一眼,果断拒绝。 没办法,徐枭只能自己去闯荡。 徐枭来的比较早,吏部阁楼里,空荡荡的。 官场规矩多,他也不敢瞎晃荡,在阁楼后面的花园内,寻了个凉亭坐下。 这一座,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而直到此时,几处阁楼里,仍旧门庭紧闭。 “见鬼了这是,吏部关门歇业了吗?” 徐枭揉着肚子,看着空荡荡的吏部,有点懵逼。 正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枭整个人一哆嗦,转身发现是林正文。 连忙拱手见礼:“林大人。” 林正文笑了笑,说道:“北修,你在这晃悠啥呢?” “不是说好了今日来报道吗?”徐枭问道。 林正文一拍脑袋,歉疚的说:“是的是的,我差点忘了这事。” 徐枭无语的看着他,这都能忘。 “林大人,这阁楼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是我找错位置了吗?” 徐枭指着空荡荡的阁楼,疑惑的问道。 林正文说道:“非也,此处就是吏部衙门,你没找错。” “那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徐枭继续问道。 望着空荡荡的阁楼,林正文有些尴尬,将个中原由一一对徐枭讲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 自成祖迁都之后,南京被称为留都,六部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了,更没什么事情。 比如徐枭所在的吏部,一年到头只有选官和考核这两件事情。 管辖范围也局限在南直隶一省十四府。 就这么大地方,能有多少官员需要吏部管理呢。 再者,来到南京各部任职的官员。 要么是年纪大了,来南京各部等待退休。 要么是朝堂斗争失败,被贬官至这里。 就这么个人员构成,工作积极性可以想象。 此处远离京城,南京城内又没有谁可以管的到六部衙门。 久而久之,六部官员彻底放飞自我,如今更是连早上的点卯都不来了。 听了这么个解释,徐枭愈发无语了。 旋即,他又想起,父亲好像每天都坚持点卯,从未迟到早退,这又是为何呢? 徐枭决定回去问问父亲。 “北修,既然你人也到了,那就带你见个人。”林正文笑着说道。 “见谁啊。”徐枭问道。 “左侍郎,郑晓大人。” 吏部左侍郎郑晓,因备倭有功,进吏部左侍郎之职,时年五十七岁。 徐枭虽自后世而来,但对郑晓此人知道的不多。 只知此人一生不得志,最后官至刑部尚书。 在任期间,因为上疏反对各衙门私自受理词松,要求将诉讼事权收归刑部,遭严嵩构陷。 最终被罢黜,数年后郁郁而终。 徐阶曾评价他,正而不迂,严而不刻,刚而不激,高而不亢。 很高的评价了。 史书也记载,这位郑侍郎是个有想法有能力的忠臣。 行不过数十步,二人来到郑晓所在阁楼外。 林正文让徐枭稍后,自己先行进去通报。 不过片刻,林正文招呼徐枭进来。 徐枭整理了下衣冠,确认没什么不妥后,迈步进了阁楼。 “后进徐北修,见过郑侍郎。”徐枭是晚辈,进门就行礼。 许是多年仕途不顺,郑晓头发白的差不多了。 抬头看着面前不过十五六的少年,郑晓微微颔首。 适才,徐枭在花园内静静等待了一上午,郑晓在阁楼内看的一清二楚。 但并未出言打扰。 “无需多礼,坐吧。”郑晓平静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徐枭乖乖起身,但并未坐下。 下级官员第一次面见顶头上司,上司肯定得问话。 大明等级深严,哪有坐着回话的下属。 没看一旁的林正文站的笔直吗。 郑晓扫了徐枭一眼,心下评价:倒是有些机灵劲。 如果说,徐枭在花园等候了一上午,让郑晓看到了他身上的韧劲。 那此刻面见上官,所表现出的得体与知礼。 则体现出徐枭的聪慧。 毕竟是十五六的少年,已经很不错了。 以小见大,以点见面,徐枭表现出的第一印象,郑晓很满意。 第三十五章:濒临倒闭的书店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原本,徐枭以为郑晓会跟话本里写的那样,对他进行一番考校。 为此,来吏部之前,他还好生准备了一番。 企图一语惊天下,从而折服郑晓,博个少年天才的声名。 不曾想,郑晓只是简单问了下他的家庭情况、读书经历、兴趣爱好啥的。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随后,又叮嘱他勤勉办事,这初次谈话便结束了。 这种感觉,就如同美女在你面前脱光了,才发现他也有枪。 满腔热血无处发泄,很不得劲。 告别郑晓,林正文主动带徐枭熟悉吏部几处阁楼,初略介绍了吏部的人员情况。 徐枭认真听着,默默记在心中。 等逛完吏部,已经到了饭点。 徐枭很有眼力,主动邀约林正文共进午餐。 同僚相约,林正文没理由拒绝。 下午的时候,徐枭没有去吏部,转头回了家中。 趁吏部这几天无事,更大规模的烟草推广,也要开始了。 算算时间,天下玉源的烟草柜台,已经开张快半个月了。 储存的三十斤烟草,共计卖出去二十二斤六两,烟杆卖出一百多根。 两项总计销售额达到近四千两银子。 徐枭依照承诺,给徐六和温妙妙每人发了二百两提成,把他俩高兴坏了。 如果不是跟着徐枭卖烟草,他俩这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银子。 刨除买烟丝的三十两,和发给二人的提成,徐枭的净利润还有三千五百两银子。 算完收益,徐枭还在分析顾客。 据徐枭观察,这些顾客中,国子监同窗占多数,天下玉源也贡献了不少顾客,剩下的就都是一些散客。 最让徐枭欣喜的是,除却国子监同窗外,已经有约莫十余名回头客了。 这表明,烟草在城内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源,成功打开市场。 这样的市场反馈,比徐枭预计的好太多。 下一步,徐枭准备分两步走。 一是将烟草推广到更多人群中,不能只局限在国子监这块小小的地方。 二来,徐枭准备开间烟草商铺,树起大明第一家烟草品牌。 如今,徐枭手中资金有三千五百多两,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坑蒙拐骗得来的,可动用的银子超过四千两。 储存的烟丝有两百斤,再算上齐四那边,下个月运来八百斤烟丝。 足够让徐枭放开手脚开干了。 下午,徐枭再次召集来老范六人。 这次托沈家捎带的烟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在炒制成熟烟丝之前,这批烟叶还需要经过晾晒和切丝。 为了烟草生意下一步发展计,经过与老范六人团的深入交谈。 徐枭故意当着六人的面,给徐六和温妙妙发现银提成。 几人成功被徐枭忽悠到手。 等徐枭的烟草铺子开业后,老范六人团全体从徐府辞职,成为徐枭的个人雇员。 对此,徐枭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对老爹说声抱歉。 自古以来,只有坑爹坑兄弟者才能成大事。 比如杨广,比如李世民。 所以,徐枭打算将熟烟丝的整个制作流程,全部教授给老范六人团。 在徐枭的烟草商业计划中。 齐四负责货源,老范六人团负责烟草加工,徐六和温妙妙负责烟草销售。 他本人则是大明烟草公司的董事长,徐董。 这就是初具规模的完整产业链,往后随着烟草生意的壮大,就会在此基础上扩展。 整个下午,徐枭都在教授老范六人团烟丝制作的各种技术。 包括烟叶晾晒需要注意什么,烟叶切成烟丝的粗细长短,增香过程中白酒和蜂蜜的比例,麦芽粉的使用份量,烟丝炒制完成后,发酵和储藏过程中需要注意的细节。 前几次,因为时间上不充裕,整个烟丝制作过程中,并未严格遵守后世的工艺要求。 烟丝的质量并不是太好。 这一次,徐枭手中的烟丝足够,又准备打造烟草品牌。 他想严格按照烟丝制作流程来,让这批烟丝的质量达到最高。 借此机会,也让老范六人团训练手艺,保证以后的烟丝质量都能达到这种层次。 同时,徐枭按照记忆,设计了十几种不同风格的烟杆。 材料从黄铜这一种,增加了竹制、陶瓷、木制等。 然后,徐枭让徐六拿着这些图纸,去冶城寻找不同的工匠,分别下订单。 除此之外,徐枭还亲自前往城内各大作坊,订做玉烟杆、翡翠烟杆、玛瑙烟杆、黄金烟杆、白银烟杆各一支。 这几种贵重烟杆,徐枭前期不会对外售卖,只是用来装点门面。 这就和那些茶叶店一样,总得有几样镇店之宝。 这就是忽悠顾客的底气。 至于商铺的位置,徐枭毫不犹豫定在十里秦淮。 无论在大明还是后世,烟草的消费人群都是一样的。 临着秦淮河的花街柳巷、歌楼舞馆,烟草能迅速锚定目标客户。 南京城很大,在出行基本靠走的年代,一间店铺的辐射范围有限。 开在秦淮河畔很有必要。 这几日,徐枭早上准时去吏部点卯,等到午饭时间,便溜出去吃个便饭。 下午,就忙碌烟草开业的这些准备工作。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但是,身体的累换来的是心理上的满足。 等到准备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徐枭特意去了趟国子监,把赵元任和沈昂薅出来。 他俩整日混当在秦淮河,对那里熟悉。 具体将店铺开在哪里,徐枭想听听他俩的意见。 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借此机会,狠狠宰了徐枭一次。 为了请动二人出山,徐枭付出了两斤烟丝,一顿晚餐,外加朝月楼一夜游。 就这几天,徐枭看着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体悟到一个道理。 银子虽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但肯定是大风刮走的。 他手中足足四千两的启动资金,不过数天时间,就只剩下两千两了。 赵沈二人也算讲信用,很讲义气的翘了两天课,陪着徐枭在秦淮街巷来回晃荡。 秦淮风月之地,人流如织,根本没什么店面空着。 那些店铺的生意,也红火的很,转让的就那么寥寥几家,合适的几乎没有。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 徐枭还是找到了一家转让的店铺,就在朝月楼西侧百步外。 是一家濒临倒闭的书店。 用赵元任的话讲,这老板不是文盲就是书呆子,来秦淮河玩耍的人,有几个会看书呢。 第三十六章:给老赵家留点脸吧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书肆门脸挺大的,足足两丈有余,旁边贴着转让告示,许是时间太久,字迹很是模糊。 “卿相书肆,文昌街甲字十六。” 沈昂念叨着书肆的招牌。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倒是很符合作为书肆的名字。” 徐枭摇头晃脑的点评,显得很有文化。 赵元任拍拍他的肩膀,出言拆台:“别装文化人了,诗都念错了。” “哪儿错啦?”徐枭迷惑的问道。 “是才子佳人,不是词人。” 赵元任一甩衣袖,昂着下巴,一脸自信。 赵公子声音还挺大,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 徐枭眼神古怪的扫了眼自信的赵公子,不忍打击,加快脚步走向书肆,想离他远点。 沈昂厚道些,低头抓起赵元任的衣袖,死命往书肆里拽。 “你拽我干啥?” “别说话,拿衣服盖住脑袋,给老赵家留点脸吧,孩子。” 踏进书肆,入门左侧摆着一方柜台,台上放着文房四宝,几本书册。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排排的书架,其上满是书籍。 但这些书籍上都积了灰,还有很多书籍直接堆在地上,形成坐坐书山。 徐枭举目四顾,只见书册不见老板。 “掌柜何在?”徐枭喊了一句。 “在这。”书架后方,一处书山后传来虚弱的男声。 紧接着就是一阵响动,一位长衫男子自书山后站起,跌跌撞撞奔向徐枭。 男子着长衫,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很是瘦弱,满身书卷气,倒是一副书生模样。 只是衣袖上满是灰尘,长衫也洗的泛白,看上去有些落魄。 “在下徐北修,不知掌柜的高明贵姓。”徐枭行了一礼。 掌柜的稳住身形,连忙回礼:“见过徐公子,在下何兴思,徐公子是来买书吗?” 不待徐枭回话,何兴思继续说道:“若是买书,请徐公子自行挑选,无需付银子,直接拿走便可。” 不用付银子? 闻言,三人满脸诧异,徐枭试探道:“何掌柜,为何如此?” 何兴思抬手指着门外的转让告示,说道: “本店即将闭门,这些书册也无用,来回搬运还需费用,不如送给客人,省钱省力。” 原来如此,虽然这行为有些难以理解,但理由倒是很充分。 徐枭摇头说道:“何掌柜,我不买书,想买你这间铺子。” “买铺子?”何兴思眉头一皱,问道:“你是池承元的人?” “我并不认识池承元,难道买铺子还得是谁的人吗?”徐枭疑惑的说道。 倒是身后的沈昂,听到池承元的名字,眉头皱起,悄悄出门再看了一眼书肆招牌。 “哦哦,不是就好。”何兴思笑道。 “何掌柜,你这铺子真要转卖吗?”徐枭拱手道。 何兴思没回答,而是将三人请了进来,又亲自奉上茶水。 待一切妥当,何兴思说道:“是诚心转卖。” 徐枭点头道:“那就好,我想买下铺子,做点买卖。” 这时,沈昂插嘴道:“何掌柜,你这书肆经营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转卖啊。” 徐枭看了眼沈昂,见对方眼神示警,便没有继续谈。 何兴思扫了眼沈昂,笑道:“这位公子似乎知道些什么?” 徐枭和赵元任也看着沈昂。 当着三人的目光,沈昂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是知道,但还是希望何掌柜亲自说出来。” 三兄弟又齐齐看向何兴思。 何兴思沉默了下,叹气道:“实不相瞒,在下这间书肆是祖父传下来的,已历三代,虽然生意江河日下,但糊口度日不成问题。” 这是有故事啊,赵元任好奇催促:“那为何要转让呢?” “适才,我问徐公子是否认识池承元,我转让铺子就是因为此人,他想谋夺这间铺子。” 何掌柜如实相告。 “池承元是谁,老沈你认识此人?”徐枭转头问沈昂。 沈昂点头道:“闻过其名,却未曾谋面,他爹是应天府丞池茂民,正四品。” 何掌柜接茬道:“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斗不过他这四品大员的公子,无奈之下,只能卖掉祖产。” 正四品,比老爹还高两级,徐枭有点头疼。 赵元任问道:“他既然想买,那你为何不卖给他,是价钱太低?” “不是太低,他是想一文不出,白拿。”何掌柜一脸气愤的说道。 “豁,这事可就办得过分了。”赵元任惊呼道。 沈昂也接茬道:“正是因为池承元行事太过,此事才传遍了南京城。” 徐枭这时也明白过来,难怪那张转让告示字迹模糊。 想来,这何掌柜很久前就想转让了。 他当时就有些疑惑,这间铺子位置如此的好,不至于这么久都无人接手。 此前,还以为是掌柜的开价太高。 现在想来,怕是这池承元从中作梗。 试想,这池承元一文不出想白拿铺子,又怎会让铺子流落他人之手。 四品府丞的公子,足够让那些想接手的人,乖乖退去。 就连徐枭,此刻也在打退堂鼓。 何兴思看着徐枭,认真说道:“徐公子,不知你此刻还想买下铺子吗?” 何兴思眼中满是期盼,池承元逼迫的太狠,他巴不得早点把铺子脱手,好脱离这泥潭。 徐枭沉默半响,不答反问:“若是我买下,不知何掌柜开价多少。” 沈昂和赵元任有些惊讶,不明白这种情形下,徐枭为何还要询价。 四品应天府丞,整个应天府老二,不是那么好招惹。 再者,从池承元想白拿铺子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此人绝不是什么善茬,行事毫无顾忌。 但凡那池承元有点良知,何掌柜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换了他二人,绝不会再考虑这间铺子。 倒不是惧怕池承元,只是没必要为了间店铺,得罪正四品大员的公子。 但徐枭有他的考虑。 适才,他已经把这间铺子仔细观察完了。 这铺子分上下两层,一层约莫七百平左右。 一楼前面是店铺,后面有三间屋子,屋子中间还有一片空地,两间空着,一间堆放了些杂物。 二楼徐枭没机会上去看,猜测应该是何兴思及家人居住的地方。 看完后,徐枭对这间铺子满意到了极点。 在他的设想中,拿到铺子后。 一楼改变下装修,全部作为展厅。 那三间屋子,一间当做老范等人制作烟丝的作坊,一间做库房,一间做厨房,中间空地可用来晾晒烟丝。 这样下来,作坊和店铺在一块,节约的运费和时间不知几何。 另外,整个二楼,还可以用来做点别的产业。 说白了,这间铺子,满足了烟草生意当下,及未来相当一段时间的需求。 第三十七章:煽风点火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何兴思想了想,说道:“徐公子,您也看到了,我这铺子不小,位置临着秦淮最繁华的文昌街,按照市价,至少得两千五百两银子。” 徐枭听得眉头一皱,陷入沉默。 其实,何兴思开价不高,按照秦淮河畔的均价,他这间商铺确实值两千五百两银子。 预计买铺子之前,徐枭特意去牙行打听过,牙行给出的估价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可是,何兴思这间铺子不一样,这铺子上沾了纠纷。 从道德上,徐枭可以同情何兴思,这个纠纷的错误不在何兴思身上。 但在商言商,谈的是买卖,不管他何兴思多么无辜。 被池承元这么一通搅合,这间铺子就不能按照市价来卖了。 依目前的情况看,谁买下这间铺子,就代表谁和池承元站在了对立面。 好家伙,池公子用尽下三滥招数,拼命想拿下的铺子,被人中途截胡了。 双方不得碰一碰啊。 这点道理是个人都明白,徐枭清楚,何兴思也清楚。 但徐枭想占一次池承元的便宜,借池承元的恶名,逼何兴思降价。 这么干,虽然不太讲究,但省钱啊。 徐枭手上只有两千两银子,还得留下一些资金作为店铺日常运营。 这么算下来,他最多只能出价一千五百两。 ‘池公子,希望你的恶名值这一千两银子。’ 徐枭心里想着,抬头给沈昂递了个眼神。 后者微微一笑,心领神会。 沈昂轻咳一声,说道:“何掌柜,这价钱高了些吧。” 何兴思扭头看着沈昂:“这位公子,您消息灵通,文昌街各铺子的价格,您比我清楚。” 沈昂继续说道:“清楚是清楚,可你这铺子不一样啊。” “哪不一样。”何兴思脸色不是太好,反问道。 沈昂轻笑一声,道:“池承元可在后面盯着,买你这铺子等于惹了个麻烦。” 赵元任也插嘴道:“何掌柜,多少你得降点价钱,我兄弟生意刚起步,劳你多帮衬帮衬。” 徐枭低头沉默,这时候他说话只会起反作用。 沈昂和赵元任说的情况也属实,何兴思心里也清楚。 不解决池承元这个事情,他的铺子别说原价卖出,能不能出手都是一回事。 从计划转让那天起,刚开始牙行还带人过来看。 随着池承元这事传开之后,已经没什么人来看铺子了。 按照牙行的话讲,客人一听说这是池大少盯上的铺子,掉头就走,不敢多看一眼。 当时,何兴思都想提着菜刀把池承元给做了。 可怜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竟被人欺辱至此啊。 “徐公子,那你出个价,大家可以商量嘛。”何兴思语气里有点妥协了。 “我只有一千两。”徐枭沉声说道。 好家伙,沈昂和赵元任直勾勾盯着徐枭,暗道这小子心够黑的哈。 别人不知道,他俩可清楚的很,徐枭那烟草柜台这半个月可没少赚。 一千两,这是往死了杀价啊。 话说出口,徐枭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价钱确实不太厚道。 可下一个呼吸,徐枭脸色恢复如常,还认真看着何掌柜,一本正经的问:“可以吗?” 沈昂和赵元任起身离远了些,唯恐何兴思突然暴起,殴打徐枭的时候误伤他俩。 何兴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了一遍:“多少?” “一千两。”徐枭回道。 这回听清了。 何兴思猛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压着身后攥紧的拳头,尽量平静的说: “徐公子,请你离开,今日就当我们没见过面。” “送客。” “哎哎,何老板,还可以商量的塞,别赶人啊。”徐枭连忙说道。 “没得商量,我宁可把铺子烧了,都不可能一千两卖给你。”何兴思一脸阴沉,直接把桌子掀了。 手上还拿着棍子,把徐枭三人往外赶。 “我再加点,一千五总可以吧。” 三人怕挨棍子,连忙往外跑,徐枭还不死心的喊价。 “不可以。”何兴思咆哮道。 正在此时,几人身后突然走来一位中年汉子,穿着绫罗绸缎,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厮,看上去就很有钱。 那中年男子指着徐枭,嗤笑道:“这铺子,你就是出一万五千两,都拿不下。” 中年汉子一出现,何兴思就停手了,一脸恐惧的守着铺门。 徐枭三人连忙闪到一旁。 “你谁啊,这么嚣张。”徐枭很不爽。 “我乃池府官家,这铺子我家少爷看上了,你小子怕是不知死,还敢来询价。” 在池府官家眼中,徐枭三人明显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值一提。 适才,他接到手下回禀,说有三人要买何兴思的铺子,便急忙带人赶来搅合。 一旁,沈昂低声道:“正主到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会不会拱火了。” “拱火没问题,不过,等会要是打起来了,你俩得护着我点。”徐枭小声回道。 “放心吧,我给你撑腰,一个四品府丞算个屁。”赵元任一脸自信的说。 “呸,你个坑爹货。”徐枭和沈昂异口同声的吐槽。 “呵,就跟你俩不是一样。”赵元任不屑反驳。 三人计划妥当,徐枭迈步走向池府官家,开始煽风点火。 “原来是池府的大人们,失敬失敬,小子眼拙,适才没认出来,还请大人勿怪。” 徐枭狗腿子一样弓着腰,迈着太监步,一脸讨好的走向池府官家。 “这小子对他爹都没这么敬重吧。”赵元任小声吐槽。 “要论脸皮,咱们三个里,最厚的就是他了。”沈昂点评道。 赵元任点点头,补了一句:“第二厚的是你。” “呸,明明是你。” 徐枭这前倨后恭变化太快,池府官家还有点懵,等徐枭走到身前才反应过来。 “啊,没事没事,不怪你。”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枭这么恭敬,池府官家也不好发火,还拍拍徐枭肩膀,显示自己的大度。 徐枭又道:“刚才大人说,池少爷看上这间铺子啦?” 池府官家矜持的点了点头。 徐枭猛然一拍大腿,懊恼的说道:“早说啊,池少爷看上的铺子,我哪有胆子抢啊,这就退走。” 人才啊,知进退,又果决。 池府官家满脸欣赏的看着徐枭,说道:“懂事。” 徐枭演技确实不错,脸上惶恐与不舍交织,充分演绎出为了池少爷放弃心爱之物的感觉。 就连赵沈二人,都以为徐枭真的要放弃这间铺子。 第三十八章:都不是好人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旋即,徐枭跨步来到何兴思身边,怀着歉意道: “何掌柜,你也看到了,池少爷我可惹不起,正如您所说,今天就当彼此未曾见过。” 何兴思愤恨的盯着徐枭,他认为自己被徐枭耍了一通。 这时,池府管家朗声笑道:“小兄弟是个上道的人呐。” 徐枭回头报以微笑,又乖巧的退到赵沈二人身侧。 等着看好戏。 赵元任嘀咕道:“徐老二,你心眼真特么黑,这两方被你耍的团团转。” 徐枭不屑道:“死心眼的人,早就被玩死了。” “做人呐,得凭良心,你不能要求妓女是处子,自然就不能要求商人变成活菩萨。” “恶人遍地的年代,咱就别做好人了。” 沈昂竖起大拇指,犀利点评:“精辟。” 因为徐枭这几句话,池府与何兴思的矛盾直接被挑明了。 这边,池府管家直言道:“姓何的,你也看到了,如今这南京城,没有第二个人敢接手你的铺子。” “我劝你,在我家少爷失去耐心前,乖乖把铺子交出来。” 何兴思厉声道:“我死也不交,想白拿我的铺子,除非从老子身上踏过去。” 可怜何兴思一介书生,也被逼的爆粗口。 池府管家嗤笑道:“弄死你很难吗?” “是我家少爷心善,不想为了间铺子闹出人命,真以为是拿你没办法啊。” “别扯那些没用的,想要铺子,必须给我两千五百两银子,少一分都不答应。” 何兴思举着木棍,还比划了几下。 可惜,他这小体格子,实在没有半分威慑力。 油盐不进,池府管家也怒了,对着身后随从挥手道:“先揍他一顿,再把店砸了,穷书生也敢在老子面前比比划划。” 那几名小厮连忙点头,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手。 何兴思眼中闪过一抹畏惧,双手举着棍子,止不住发抖。 “何掌柜,你这是何必呢,乖乖交了铺子,也免受皮肉之苦啊。”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粗人,下手没个轻重,弄疼了你可别哭啊。” “哈哈哈哈。” 几名小厮不慌不忙的逼近,嘴上还不停嘲讽。 何兴思步步后退,都快退到铺子里了。 他不是没想过妥协,毕竟谁不怕打呢。 可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份产业,他又别无所长。 只能靠把铺子卖了,换得足够银两,带着一家老小离开南京城,去乡下当个闲散小地主。 不至于没了活路。 可是,这池府公子是一文钱不想出啊。 唯一的好处,是给他在池府留个差事,每月八两银子。 这就是杀人诛心,拿你的家产,还得让你给我做事。 何兴思如何能答应呢。 适才,何兴思动过把铺子卖给徐枭的念头,但徐枭给的价格,完全达不到他的心理预期。 他也有贪欲,自然想把价格卖得高些嘛。 眼见何兴思就要挨打了,沈昂小声提醒道:“差不多了吧,真挨了打,保不齐这书生一怒之下,真把铺子点了。” 徐枭扫了眼场上众人,觉得何兴思也被逼到穷途末路了。 “慢着,容在下说句公道话。”徐枭迈步走到何兴思身边,朗声阻止了众人。 “你意欲何为?”池府管家问道。 徐枭清清嗓子,说道:“依在下看,何掌柜也不容易,既然池少爷看上他的铺子,那多少还是应该出些银子的。” “好小子,刚才我还看你有些上道,现在又出来搅合。”池府管家有些恼了。 “行,那你认为应该出多少银子。”池府管家饶有兴致的问道。 “说实话,原本这铺子确实值两千五百两,可经你们这一搅合,不降价肯定卖不出去。” “依在下看来,池大少爷的恶名,怎么也值个一千两银子。” “小子,你这是找死,老子给你一次机会,滚出这里,再敢多说一句,今日你出不了秦淮河。” 徐枭的明嘲暗讽,瞬间激怒了池府管家,几名小厮也放弃围攻何掌柜,转头围上了徐枭。 于此同时,赵元任和沈昂疾步来到徐枭身边,防止徐枭被围殴。 徐枭没搭理池府管家的狠话,而是对何兴思说道: “何掌柜,非在下逼迫你。” “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池府不好惹,有了这么档子事,你这铺子卖不到两千五百两。” “都是聪明人,及时抽身才是正道。” 何兴思咬牙看着徐枭,目光扫过凶狠恶煞的池府诸人,沉默半响后,点头默认徐枭说的有道理。 “既然何掌柜认同,那在下最后出一次价。”徐枭盯着何兴思,目光坚决。 从何兴思点头那一刻起,他的心理防线就已经松动了。 此刻,徐枭不能有丝毫犹豫,必须一击致命,彻底打消何兴思的其他念头。 “那你出多少。”何兴思抬眼看着徐枭,又补充道:“一千两实在太低,你出个公道价。” “先前我说了,加价到一千五百两,现在我再加二百两,共计一千七百两,我只有这么多,再高我也出不起。” 徐枭眨着大眼睛,目中满是真诚。 一千七百两,何兴思心下默默盘算。 亏是亏了点,但总比池府一文不出白拿要好。 越过徐枭,何兴思看了眼池府管家。 徐枭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下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何兴思一脸笑意,对池府管家喊道: “这位徐公子愿意出价一千七百两,买我的铺子,不知池管家有什么想法?” 没错,何兴思想再挣扎一下。 就如同徐枭利用池府逼迫何兴思降价一样。 何兴思也打算利用徐枭,逼迫池府改变主意。 做生意的,都不是单纯善良的小白兔,也分不出谁好谁坏。 利益当头,谁也别嫌弃谁。 徐枭无语的说道:“何掌柜,我一个局外人,随时可以脱身,怎么玩都行。” “你身处其中,可得多加小心,别翻了船。” “刚才给了你抽身离开的机会,你没抓住,接下来可别怪我了。” 说完,徐枭也不等何兴思回话,转身对池府管家说道: “我不掺和了,你随意。” 第三十九章:铺子到手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池府管家抬手指着徐枭,说道:“没想到吧,你想帮姓何的,他却反过来摆你一道。” “人心险恶,你还有的学。” 徐枭冷眼看着他,没回话。 池府管家也不想多生事端,打算先处理何兴思这件事。 “给他点教训。” 池府管家指着何兴思,对随从吩咐道。 这一次,没了徐枭中途阻拦,只一个照面,何兴思便被打倒在地,被两名随从拳打脚踢。 另有两名随从,直奔书肆,胡乱打砸。 何兴思一介书生,哪里经得住这般殴打,蜷缩在地,惨叫连连。 这般动静,也惊呆了秦淮河畔的行人,围观者越聚越多。 但池府管家气势汹汹,随从又多,也没谁敢替何兴思出头。 旁边,赵元任有点看不过眼,低声道:“要不要救救他。” 徐枭还没回话,沈昂抢先道:“刚才给了他机会,再想帮他,也得等他自己开口求助,这样才有些作用。” 徐枭接茬道:“从池府盯上铺子开始,这件事就不是他能参与的,最好的选择就是及时抽身。” “可他本身也是无辜遭灾啊。”赵元任说道。 徐枭转身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 赵元任他爹赵文华,是史书认证的嘉靖朝大贪官,实打实的严党。 这些年虽然得了势,但在朝堂结下的仇家也不少。 若是没记错的话,就这两年,他爹就会因为督造正阳楼不力,被嘉靖帝革职。 不久突然因病暴毙,后又被朝堂诸公清算家产,满朝竟无一人帮忙说话。 也因此,整个赵家家破人亡,家族子弟被充军流放。 最有意思的事,因为赵文华侵吞军饷太多,抄出来的家产根本不够抵付,嘉靖帝便下令,让赵家子孙代为赔付,直到万历朝都没赔完。 明神宗更是说出,要么赔完,要么死完这种话。 若是从这个角度看,赵家后代子弟无不无辜,那些被陷害的官员无不无辜。 这一世,徐枭成了赵元任的兄弟,他也在考虑,等赵文华事发之后,自己该如何救下他。 沉默半响,徐枭很有深意的说:“元任,不管是在朝还是在商,只要进了这个利益场,不论忠奸善恶,请收起你的善心。” “不合时宜的善心,救不了他人,反而害了自己。” “要记住,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赵元任和沈昂死死盯着徐枭,被他话中蕴含的狠辣无情惊呆了。 “可是...”赵元任刚想反驳,却被沈昂出言打断。 “元任,徐老二说得对,大家为了权利而来,输赢都是活该。” “你可以同情街边乞丐,但不能同情对手仇家。” 从话里看,沈昂和徐枭的观点是一致的。 徐枭自后世而来,有着超越当下的眼光。 沈昂已经在接触家族生意,必然见识过商场竞争中的不择手段。 这二人已经放下内心对于忠奸善恶的刻板追求,改为一心追求利益了。 若是三人进入朝堂,徐枭和沈昂可以毫无心理压力,使用各种不正当手段往上爬。 而赵元任,心里还有些底线。 这种底线操守固然难得,但也是真的要命。 徐枭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先给赵元任留个心理预期,他往后所要经历的,太过残酷。 徐枭担心他接受不了。 回到场上,那些随从已经停手,何兴思痛苦的蜷缩在地,书肆也被砸的一片狼藉。 池府管家蹲在他身前,大声道:“姓何的,如今你这铺子也开不下去了,更别指望有人敢接手。” 说道这里,池府管家还瞟了眼徐枭,目中带着赤裸裸的警告。 “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日落前,我来收铺子。” “你若乖乖听话,我还是会在池府给你留个营生,若是依旧不识好歹,小心命都没了。” 何兴思浑身疼痛难忍,却依旧死死盯着池府管家。 古语云:困兽犹斗,何况人乎? 这铺子是何兴思的命根子,不到最后的绝望时刻,他怎么可能轻易让步。 这点徐枭心里有数,但这池府管家就不懂了。 当此时,徐枭盯着何兴思,重重咳了一声,却不说话。 这动静,立刻引来池府管家与何兴思的目光。 前者目中是浓浓的警告,后者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徐枭无视了池府管家的警告,对何兴思微微一笑。 聪慧如他,两方煽风点火,等的就是这个眼神。 徐枭缓步走到何兴思身边蹲下,面带微笑道:“何掌柜,我最后给你一次抽身的机会,一千七百两,铺子归我。” 这次,何兴思再不敢耍花招了,扑棱一下从地上爬起,高声呼道: “我同意,我同意。” “好,这是银票。”徐枭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银票,说道:“你把房契给我,这银票就是你的了。” “小子,你敢截胡,我保证你出不了秦淮河。” 池府管家暴怒,对着徐枭疯狂咆哮,身后的随从再次围上徐枭。 眼见于此,沈昂和赵元任连忙上前,与众人对峙。 而何兴思可不管这些,挨了打之后,他只想把铺子换成银子,再躲得远远的,永远不会南京城。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十分破旧的纸张,交给了徐枭。 徐枭接过一看,确认是房契,喜滋滋的收入怀里,而银票自然就到了何兴思手中。 当着池府管家的面,徐枭与何兴思完成了交易。 这完全是当我不存在啊。 池府管家怒气冲天,对随从咆哮道:“都瞎了,还不快把房契抢回来。” “是。”那些随从当即准备冲向徐枭。 沈昂和赵元任也急了,准备护着徐枭离开。 场上瞬间剑拔弩张,众人皆是怒气冲冲。 唯独徐枭风清云淡,一点都不慌,反而心情好极了。 今天耍尽心机,同时算计何兴思和池家,历经波折,总算是拿下了铺子。 眼见双方就要开打了,徐枭淡然道:“敢打本官,你们好大的狗胆。” 本官?池府管家心下一惊,谨慎的问道:“你是官老爷?” 徐枭淡定的从怀中掏出官碟,俯视那池府管家,说道: “池府管家,当街殴打百姓,谋夺他人祖产,还敢命随从殴打朝廷命官,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些罪名他早就想好了,此刻一一扣在池府管家头上。 对待恶人,你得比他更恶,务必一击致命。 第四十章:表里不一的池少爷 /291278正经明商最新章节! 池府管家冷汗直冒,适才徐枭那份官碟他看的清清楚楚,吏部从六品承务郎。 他只是个池府管家,归根结底还是一介草民。 让他欺负平民百姓可以,让他欺负朝廷六品官员? 那还不如直接结果了自己,至少能保全家人。 而徐枭给他扣得那些罪名,一个比一个重。 若真扯到衙门去,且不谈这些事情他真的做了。 哪怕没做,谁会相信他一介草民的自辫,还不是徐枭说啥就是啥。 他能坐上池府管家的位置,根源在于时刻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清除对手不是主要,保住自身才是关键。 面对徐枭,这位中年汉子明白自己对付不了,唯一的选择是及时退走,将情况回禀给少爷。 让当官的对付当官的。 一念至此,池府管家强撑笑意,恭敬的跑到徐枭身前,低声下气的求饶: “徐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糊涂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大量,放小人一马。” 上一刻还张狂如虎,下一刻就乖顺如猫。 徐枭扫了他一眼,倒是佩服此人这能屈能伸的本事。 沉吟片刻,徐枭说道:“放过你可以,但你要代本官向你家少爷转告一句话。” “您说。”池府管家恭敬道。 “今晚我在朝月楼请池少爷赴宴,还请他务必赏光。” 毕竟是四品应天府丞的公子,徐枭的生意还得在这南京城发展,如无必要,徐枭不想把别人得罪的太死。 原来是请少爷吃饭,看来这六品老爷也知道少爷不好惹。 同时,池府管家也明白,这徐老爷不会再为难自己,便放下心来。 池府管家连忙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道:“请徐大人放心,您的话小人一定带到。” “去吧。”徐枭摆手道。 “多谢大人开恩。”池府管家恭身行礼,慌不迭的带着随从远遁。 等池府的人离去,徐枭又来到何兴思身边,说道: “何掌柜,今日之事已了,往后池府不会找你麻烦。” “我还得谢谢你呗?”何兴思一脸愤恨。 人皆如此,落难时望人相帮。 等缓过来了,就不记恩情只记私怨。 对此,徐枭也无所谓:“那倒是不用。” “不过,如今这铺子已是我的,那些书籍,烦你于明日之前清走。” 何兴思回头望着书肆,目中含着哀伤。 这书肆本是祖传产业,他自小生长于其间。 幼年玩耍于此,童年读书于此,成年后又靠其为生。 这期间多少欢乐,多少回忆,这是他的家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非走投无路,他万不会行此下策。 何兴思一声慨叹:“人生于世,身不由己。” “读书半生,连祖业都护不住,这书也没什么好读的。” “徐大人,这些书便送你了,是留是丢由你作主。” 徐枭沉吟道:“我会在铺子内留下一角,放这些书,供客人翻阅。” 何兴思深揖一礼:“徐大人有心了。” 说罢,何兴思转身离去,再不看那书肆一眼。 “徐老二,铺子也拿到手了,不请我俩吃个饭啊。” 赵元任笑道。 “是啊,你也看到了,池府那些随从多凶悍,我们可是豁出命护着你。” 沈昂也出言邀功。 “行行行,你俩挑地方,本官请客。” 徐枭豪气的说道。 “走着,状元楼那道百两银子的大餐,也有些时日没去了,很是想念啊。” 赵元任一马当先,拖着徐枭直奔状元楼。 玄武湖旁,池府公子池承元在此建了处别院。 连下数日的冰雪已经消融,河溪化冻。 湖边的钓鱼台上,池承元一袭蓝袍,乌黑长发束着玉冠,手指搭着钓竿,安静注视着湖面。 身侧,池府管家正轻声诉说着今日在书肆前的遭遇。 当然,这位管家隐去了自己嚣张跋扈的片段,只说何兴思与徐枭联手耍诈。 “所以,那书肆已经易手,归了那六品承务郎徐枭,对吗?” 池承元面相偏柔,清秀多于英俊,嘴角时刻带着微微笑意。 倒是一副柔弱公子的模样,全然不同于徐枭的凌厉。 “是的。”池府管家有些畏惧。 “办事不力,自掌十下。” 池承元轻飘飘的说道,嘴角依旧带着微笑。 “多谢少爷。” 池府管家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挽起袖子,狠抽自己。 “慢着。” 才抽了一掌,池承元就发话了。 “怎么了,少爷。”池府管家问道。 “去旁边抽,莫惊了鱼。” 池承元温声道。 “遵命。”池府管家连忙点头,退去一旁。 似又想起什么,转身恭敬道:“少爷,那徐枭让小的带话,说今夜在朝月楼请您赴宴。” 请我吃饭,池承元想了想,明白了徐枭的意思。 嘀咕道:“倒是有些意思。” “吩咐紫樱,好生打扮,今夜随我赴宴。”池承元淡淡道。 “遵命。” “另外,你私自听令他人,自掌二十下。”池承元背对管家,声音依旧那么淡然。 池府管家脸都哆嗦了,却不敢有丝毫不快,畏惧的点头应下。 湖中,鱼竿轻轻动了下,池承元试着扯了下杆。 毫无阻力。 他知晓只是一尾小鱼,便没有抬杆。 状元楼,赵元任和沈昂心满意足的剔牙,桌上杯盘狼藉。 徐枭坐在一旁,咬牙切齿的看着二人,心疼那足足一百二十两银子。 “行了,都是兄弟,吃你顿饭咋了。”赵元任吐出一角鱼肉,满不在乎的说。 “我一直认为,兄弟之间不能谈银子。”徐枭瞥了他一眼,说道。 “那兄弟该谈什么?”沈昂眨眼问道。 “谈感情啊。”徐枭回道。 “那维系感情靠什么?”赵元任又问。 徐枭沉默不搭话。 沈昂替他说道:“靠银子。” “对撩。”赵元任大笑道。 “真是无奈,我怎么会碰上你俩这么不要脸的兄弟。” 徐枭扶额叹息。 “那没办法,碰都碰上了,你只能接受。” 沈昂死皮不要脸,这是明着赖上了。 “对了。”赵元任说道:“今晚请池承元,我也得跟着去啊。” “为啥。”徐枭有点懵:“我没说请你啊。” 赵元任丢掉牙签,一本正经的说:“都是兄弟,有些话不用明说。” “是的,知道你需要我俩给你撑场子,这不是为了照顾你的脸面,我俩就主动请缨嘛。”沈昂很重义气的说。 “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徐枭十分无奈,今夜又得破费了。